书名:反派师尊只想苟命[穿书]   作者: 冷桂吹香   简介: 江明尘穿进了一本修真文里,成了书中的反派师尊。   为了让男主屈从自己,原身设法毁掉了男主的金丹,后来又为了增进修为,妄图献祭男主。却不料被男主当场反杀,削成了人棍。   江明尘对剧情知根知底,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要毁掉男主的金丹,吓得冷汗直冒。   为避免露馅,苟住小命,他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找补道:“闻野,为师看你骨骼清奇,是个修仙的好苗子,这几本秘籍给你,记得回去多加练习。”   过了几日,江明尘又把私藏的上等灵石送去,“闻野,这灵石对修炼大有裨益,你且收好。”   后来,牧闻野在试炼大会遗憾败北,心情低落,江明尘又出言安慰:“闻野,为师相信有朝一日,你一定会一鸣惊人。”   ……   就在两人越来越亲近,江明尘觉得自己可以抱大腿躺赢的时候,一枚灵石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师尊,您给的双修秘籍,徒儿已经倒背如流了,请问何时赐教呢?”   江明尘呼吸一滞,“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却见牧闻野扬起嘴角,说道:“师尊给的灵犀玄石,最适合道侣佩戴。于是徒儿亲手打造了这双对戒,不知师尊是否喜欢?”   江明尘强颜欢笑:“......喜、喜欢。”   毕竟不喜欢可能会死……   为了不重蹈覆辙,趁着白月光剧情还没上线,江明尘决定逃之夭夭。   结果刚跑到半路,牧闻野就追了上来,还好死不死撞见了白月光。   牧闻野的眼神晦暗难辨,语气如冰似雪:“师尊抛下徒儿,就是为了和他双宿双飞?”   江明尘扯了扯嘴角:“徒儿你误会了,为师只是出来采药,恰好遇见故人。”   “哦,是么?那师尊打算采什么药呢?徒儿帮您?”   江明尘求助似的望向白月光:“就.....后悔药。”挺急的....   【阅读指南】:   1.徒弟年下攻 X 苟命师尊受   2.非典型古耽,1V1,HE,私设较多   3.无生子   内容标签: 年下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明尘,牧闻野 ┃ 配角:白琼玉,南衡等 ┃ 其它:年下,仙侠修真,穿书,甜文   一句话简介:师尊不好当   立意:我们应该尊师重教    第1章 不然谁替他种植草药?   江明尘微微睁大双眼,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否则,他怎么会双手探入一个少年的衣袍里,还按在对方的小腹处?   被他轻薄的少年堪称天人之姿,江明尘的目光慢慢上移,正对上一双墨绿色的清冷眼眸。   少年的眸中无悲无喜,仿佛这样的轻浮举动都不能让他失态,而脸上的平静表情,也越发衬得江明尘举止轻佻。   “师尊?”察觉到对方的愣怔,少年轻唤一声。   这一声甚是温和,可江明尘却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他的目光从那双剔透的眸子上移开,脸上虽然努力绷着,但心里早已发出了土拨鼠般的尖叫。   墨绿眼眸、年少徒弟、炮灰师尊……   这不正是他刚刚熟读之后,打算改编的那本狗血修真文里的元素吗?!   当初看文时,他还和朋友开玩笑,说自己和书里的反派师尊同名同姓,指不定哪天就穿书了。   结果一语成谶。   早知道自己的乌鸦嘴这么好用,他当时就该缝上自己的嘴!   他可不想背负这个炮灰师尊的悲惨命运,被男主疯狂报复……   “闻野?”江明尘惊出一身冷汗,慢慢收回双手,试探着唤道。   他真希望自己猜错了,眼前之人,只要不是牧闻野,是谁都行!   “师尊,您有何吩咐?”少年只是用琉璃一般的眸子看着他,平静问道。   这下,江明尘的尾椎骨都发凉了!   之前不确定对方是什么人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再看见对方深不可测的冷静模样,简直比妖魔鬼怪还恐怖!   不过话说回来,“江明尘”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反派炮灰,其实死得并不无辜。   原身因为嫉妒男主天资过人,所以故意将他收入门下,之后又弃之不顾。   待男主渐渐长大,原身又发现男主和自己的白月光长相相似,想让对方做个低贱替身。所以以师尊之名,借查看为由,趁机毁掉了男主的金丹,好让男主一辈子屈从自己。   若不是江明尘恰好穿过来,恐怕原身下一刻就会催动灵力,故意在男主的身上留下隐患。   这丝若有若无的灵力会悄无声息地渗入金丹之中,待时机成熟,只需外力一催,金丹便会如决堤一般,土崩瓦解。然而在此之前,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等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如此阴险的手段,竟是天玄宗的一峰之主所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作为灵丹峰主,宗主师弟,原身虽然人缘一般,但到底是一峰主位,谁也不会妄加揣测。   更何况,谁能想到他会对徒弟下手?   后来,原身因为修为停滞不前,妄图献祭男主,以获取飞升机缘。   却不料被觉醒黑化后的男主,当场反杀,削成了人棍……   一想到原身的下场,江明尘就冷汗直冒,恨不得离这个杀神越远越好!   但此刻他被牧闻野死死盯着,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觉得自己若是露出一点儿马脚,那下场可能比原身还惨……   为避免露馅,苟住小命,在牧闻野的注视下,江明尘强撑起高人风范,微笑着说道:“闻野,为师见你骨骼清奇,是个修仙的好苗子。这里有几本秘籍,你拿回去多加修炼。”   说着,他随手从乾坤戒里取出一摞秘籍,粗数一下,大概有六七本,也不看是什么内容,直接一股脑塞到牧闻野的手里。   能被化神真人特意收进乾坤戒里的东西,必然不是凡品。牧闻野顿时一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秘籍,又抬头望向江明尘。   “师尊,这些都是给徒儿的?”牧闻野的眼神多少有些复杂。   江明尘一心想要远离这个杀神,但眼下却只能装作一副谪仙模样,淡淡回道:“不错。人言寸时寸金,你这便回去练习吧。”   显然,这是下逐客令了。   “是,师尊。”牧闻野的眸光闪了闪,行过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直到对方没了身影,江明尘这才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表情,也随之松懈下来。   灵丹峰作为原身的地界,主峰独属于他。   这里除了一栋两层的木制小楼和一片空地以外,就只剩下凛冽的寒风和陡峭的悬崖了。   真够冷清的……   江明尘站在崖边,向下望去,入目的只有一圈飘渺的白云和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   这地方实在高得离奇,白云环在山腰,宛如青山系带。   得亏他没有恐高症,否则还没被虐死,就被吓死了。   此时,江明尘所站的位置正是风口,风声呼啸,可狂风刮过,却像是被一层透明遮罩隔挡了大半,就只有几丝微风溜进来,扬起他如瀑的青丝和雪白的长袖。   无须细看便知,这具身体的卖相极好,此刻定然是眉目如雪、不染尘沙。   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江明尘暗暗摇头,寻了一处山石坐下,将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他穿来前的记忆,停留在爬山时的一脚踩空,而后便是眼前一黑。按照穿书定律,他现在大概率已经凉了。   虽然他平时也爱看穿书小说,但真当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感觉却并不怎么美好。   况且,他穿的这本书还十分狗血......喜欢男主的妹子汉子数不胜数,可男主却是标准的升级流人设,杀伐决断,从不手软。就连对他青睐有加的大美人,也能痛下杀手,更何况自己这个阴险师尊?   江明尘很确定,就算自己美到天上去,在男主眼中,他也和乡野村夫没什么区别……   不过,幸好他穿来的时间点还不算太晚,男主还没有被他坑害。只要他不继续作死,安心当个好师尊,那下场应该不会太差。   江明尘想明白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要让男主感受到父亲一般的关爱。如此一来,原身之前的种种小动作,就都可以归结到父爱上去!   “江峰主。”   一道声音从天而降,打断了江明尘的思绪。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纸鹤正振动着翅膀,向他飞来。   “宗主有请。”声音是从纸鹤的身上传来的。   江明尘记得,原身留下金丹隐患后,便支走了牧闻野,而后就被掌门唤去天玄峰议事。   所以......是魔气初现?不对,该是试炼大会的事。   回忆剧情后,江明尘心中了然,却还是问道:“只我一人前往?”   “峰主皆去。”   “好,我即刻动身。”   江明尘说完,朝空中呼哨一声,一只仙鹤从云中钻出,扶摇直上,又翩跹落下。   “去天玄峰。”江明尘命令道。   仙鹤既是上等灵宠,又以此处的灵植为食,此刻自然听命,只乖乖地载着他向天玄峰飞去。   乘鹤而行,这是江明尘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但现在他做到了,而且做得还不错。   然而,快乐总是转瞬即逝,不一会儿,他又开始想苟命的事。   他这人一向会苟,以前打绝地求生,他都是靠“伏地魔”苟进决赛圈。   这回他是化神师尊,只要自己不作死,苟到最后应该没问题。   可即使如此,他从仙鹤背上下来时,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平稳落地后,江明尘环顾四周,发现天玄峰山脉险峻,也是几座侧峰簇拥着一座主峰。   主峰的峰顶灵气缭绕,纵然高寒,但也委实脱俗。   迎客童子快步赶来,将他恭敬地引入殿中。   江明尘刚一落座,就有人沏上热茶。   他浅抿一口后,放下杯子,只微垂着眸子,静静地坐在那里,姿态优雅闲适,看上去颇有谪仙之感。   “装模作样。”   随后进来一人,见状就是轻哼一声。   江明尘抬眸看他一眼。   对方头插木簪,身着青衫,脚踏半旧步履,英俊之余,饱含锐气,想是灵符峰主段平生。   天玄宗除却天玄峰是宗主一脉外,另有八峰。   虽然峰主众多,但只有原身和执法峰主南衡,是宗主的同系师兄弟。其中原身最末,南衡次之。   其余峰主,要么是长老弟子,要么是海纳人才,他们都和原身没什么交情,看不上原身的比比皆是。   灵符峰主段平生,便是其中之一。   两人的间隙,无非是之前段平生也看上了牧闻野,觉得此子心性坚韧,必成大器,却不料被原身横刀夺爱。而后,段平生更是得知,原身并没有善待牧闻野,觉得对方糟蹋了好苗子。   江明尘清楚事情的原委,不愿与之争执,所以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   不知为何,对方充耳不闻的态度,反倒让段平生更气了,他当即就要发作。   “段师兄,江师兄,你们来得这般早?”   问道峰主恰好进门,笑盈盈地隔开两人,“你们可知,宗主唤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江明尘看书时,便对陈明达颇有好感,于是搭腔道:“应该是试炼大会的事。大会七月召开,如今已是三月,也该筹备了。”   闻言,陈明达眨了眨眼,略感惊讶。   他觉得这位灵丹峰的江师兄,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说不清,道不明,细品一下,大概是过于真诚了?   陈明达想了想,也赞同江明尘,“试炼大会的确是件棘手的事。对了,江师兄门下可有人报名?”   试炼大会只允许金丹初期及以下弟子报名。   江明尘的五个徒弟,老大已是金丹后期,老二老三已达金丹中期,至于老幺,前几天才刚刚突破筑基中期。   想来想去,只有金丹初期的牧闻野最合适。   结果还不等江明尘回答,耳边便传来一声冷笑,“别问了,他是不会让徒弟参加的,不然谁替他种植草药?”    第2章 我去帮你探探口风   江明尘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并不是段平生,而是另一个从外面进来的人。   来人天生一张笑脸,若是细看,还透着几分稚气。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掌管着天玄宗的刑罚。   此时,执法峰主南衡已是化神后期。在天玄宗,他的战力仅次于天剑峰主,是门派的天花板之一。   “二师兄。”对方虽然语气不善,但江明尘还是恭敬行礼。   却不想南衡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在下当不起江峰主这一礼。”   段平生见状,差点儿笑出声。不过,就在南衡投来目光时,他及时绷住了表情。   南衡这是有意见?莫非知道了什么?   是原身为了逼迫牧闻野就范,故意刁难他的外门朋友?还是因为自己偷卖门派丹药这件事?   唔,原身干过的坏事太多,江明尘有些无从下口。   不过,原身虽然心思阴毒,但作为师弟,却一向表现得规规矩矩。南衡作为同系师兄,平日里虽说不上袒护,但也不至于当众让他难堪。   今天这态度,实在异常。   段平生见南衡都看不惯了,于是也似笑非笑道:“江峰主,你不会真舍不得让徒弟参加试炼吧?”   江明尘毫不尴尬,仿佛对方只是在和他说笑一般,竟也回之微笑:“怎么会,难道段师兄是担心灵丹峰的丹药不能及时出炉?”   谁在担心啊?!这是嘲笑!赤|裸|裸的嘲笑!   段平生很想这么说,但却活生生咽了回去,只因为那炉丹药都是他灵符峰委托的。若对方以此为借口,借坡下驴,那他就得不偿失了。   一旁的陈明达从不掺和各峰私事,见状只是轻轻摇头。   随后,江明尘又跟个没事人一样,面露悔过,对南衡说道:“二师兄,师弟愚钝,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师兄海涵。”说着,倒了盏新茶,恭敬地递给对方。   南衡默了一下,接过杯子。   前不久,他听说江明尘故意克扣外门弟子的丹药,觉得江明尘一个化神真人,一峰之主,居然还和筑基期的弟子计较,委实掉价,有损宗门颜面。   可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眼下对方这态度,已经让他消气不少。   “好茶。”南衡说道。   见对方火气渐消,江明尘这才回到座位,那颗悬着的心,也随之落地。   看来南衡并没有发现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什么茶?”   门外又走进一人,恰好听见南衡的夸赞。   “贺师兄。”南衡唤道。   来人留着山羊胡,头戴黑方巾,一身宽袍,道不成道,儒不是儒,却另有一股潇洒劲。   “南师弟,你上次求的法阵,我已着人布好。不过要我说,你这也太严苛了,还要防着内门弟子往外门跑......”   江明尘一眼便知,此人是灵阵峰主,贺兮来。   贺兮来说完话,发现气氛不对劲,顺着旁边段平生的目光看去,就瞧见坐在原地,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江明尘。   贺兮来微微一愣,“江师弟?你也来了?”   见江明尘的旁边无人落座,他便径自上前坐下,目光顺势落在了一旁的茶壶上,“茶是好茶,只可惜茶具少了点儿意思。”   他右手一挥,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便出现在案几上,“试试?”   贺兮来这态度,让段平生和南衡都有些瞠目。   据他们所知,江明尘和贺兮来并没有什么交情,两人的关系一向不冷不热,怎么今日熟络至此?   南衡手里还握着江明尘递去的茶杯,里面的茶水颜色淡绿,冒腾着热气。   直到宗主和其他峰主都到了,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放下杯子,回到自己的座位。   随后,又有弟子送上瓜果点心,但众人都不是来吃喝玩乐的,就连遇訁。喝茶也是漫不经心,只等着宗主说正事。   “我请诸位前来,是为了试炼大会一事……”   果然如江明尘所料,他听得认真,却殊不知自己的几个徒弟,也正在如火如荼的讨论......   *   “闻野,师尊没呵斥你吧?”   牧闻野回来后,一直绷着俊脸,这让其他同门有些着急。直到大师兄蒋禹发问,才将他从沉思中拉出来。   “没有,今日师尊并未训斥我。”牧闻野摇头道。   可蒋禹仍是不安,“那师尊唤你过去,所为何事?”   原身负责门派丹药,对几个徒弟不能说有多好,但也没有多坏,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牧闻野。   牧闻野是炼气期拜入宗门的,起初是外门弟子,直到十几年前被原身从外门领回。   这本该是天大的好事,毕竟从外门到内门,犹如鲤鱼跃龙门。   但谁料,被领回来的牧闻野却成了原身的出气筒,隔三差五就被呵斥一顿,打骂虽然不曾有,但悉心教导却也不必想。   就连蒋禹也被原身敲打过,让他不准私自指点牧闻野。   这哪里是师徒?简直是仇敌!   小师妹走过来,担心地看着牧闻野。   “真的没事,师尊只是测量了我的根骨,又给了我几本秘籍,让我回来修炼。”牧闻野解释道。   “师尊给了你秘籍?!”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回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蒋禹愣了一下,顿时又欢喜起来,“看来师尊之前是在观测你的心性,我们竟误会师尊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他们五人,除了牧闻野,谁也没有被真的苛待过。   虽然原身对他们教导有限,但也不是毫不过问。根据门规,大伙儿都是凝聚金丹之后,才再次检查根骨,观测性情的。   “之前师尊那样对老四,果然是有理由的!如今他金丹已成,师尊就连忙上心,又是测根骨,又是给秘籍,简直关怀备至!”   蒋禹作为大师兄,自然盼望灵丹峰上下一心。   不过,他替江明尘说好话,其他人却是半信半疑,牧闻野则是压根不信。   自从被带回灵丹峰,每次见到江明尘,牧闻野都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直到半年前,其他门派前来拜访,他才得知自己竟然和紫阳宗的云梦仙君有几分相似。   虽然没什么依据,但牧闻野隐隐觉得,他能成为内门弟子,或许并不是因为自己根骨出众,恐怕是另有缘由。   这个猜测让他恶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千辛万苦才筑基成功,从市井登入仙途,从外门走进内门,一切都来之不易。所以他能忍则忍,尽量不和名义上的师尊起冲突。   毕竟对方是化神真人,只需弹指一挥,他那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就灰飞烟灭了。   今日,那人以检查根骨为由,再次对他动手动脚,甚至还探入了他的丹田处。   那一刻,他真是杀心四起,恨不得把眼前之人千刀万剐,生怕对方在自己的身上动什么手脚。   却不料那人很快收手,仿佛没事发生一样,还硬塞给他几本秘籍......   想到袖里的秘籍,牧闻野沁出一丝冷笑。   “大师兄说的是。”抬眸时,他已将神色敛住。   随后,蒋禹又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大家,“听说各峰峰主都去天玄峰议事了,不知道是不是和试炼大会有关。”   提到试炼大会,几人的目光又再次落到牧闻野的身上。   也不知道师尊允不允许老四参加,如果他这次不去的话,下次恐怕就没资格去了......   蒋禹犹豫了一下,安慰道:“等师尊回来,我去帮你探探口风。”    第3章 我这次是来领罚的   说话间,一只纸鹤随风而至,发出稚嫩的童声:“牧闻野,收消息!牧闻野,收消息!”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嘴角抽搐着看向这只停在半空中的纸鹤。   “师尊竟还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小师妹呢喃道。   宗门的传讯纸鹤可以设置好几种模式。原身以前用的都是默认提示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活泼过。   可牧闻野却毫不在意,只见他手指轻轻一点,纸鹤便如播音机一般,将消息一五一十地吐露出来。   “徒儿,试炼大会已初定日期,为师决定派你代表灵丹峰出战。百日内,切记不可离开宗门。望你勤加修炼,光耀师门。”   一番话下来,连蒋禹都有些惊讶。   师尊居然同意老四参加试炼大会?!   之前,他虽然表示师尊大概率会让牧闻野参加试炼,还说要去探探口风,但其实心里压根没底。   一眨眼的功夫,消息就已经播放完毕。牧闻野当着众人的面,恭敬回道:“徒儿遵命。”   就这四个字,没了。   随后,他右手一挥,纸鹤便如有神识一般,朝远方振翅飞去。   “师兄,师妹,我想先回去看看师尊给的秘籍......”   收回目光后,发现几人张口欲言,牧闻野便先发制人,率先说话。   他着实不想被按着洗头,也不想再听到什么‘师尊其实很关心他’这种话,毕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闻言,其他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灵丹峰除了一众记名弟子和药童仆从以外,就只有他们这几个真传弟子。因此,他们不仅要照顾灵植,还要修习炼丹之道,更要学习宗门功夫,实在忙得很。   见牧闻野离去,剩下几人没一会儿也就各回各家了......   *   灵丹峰统共有五座紧挨着的山峰。一主峰,四侧峰,成众星拱月状。   中间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乃是江明尘的地界。剩下的四座山峰,则分布着弟子居所和大大小小的灵植园。   山峰与山峰之间并无桥梁通道,除非御风飞行,否则连最基本的上下山都很困难。   牧闻野告辞后,唤来一只散养的仙鹤。   虽然他修为不高,但御风飞行却也是驾轻就熟,毕竟这是筑基期的必修课。不过落在凡人眼中,恐怕这也和神仙无异了。   可谁又能想到,他这个神仙,却是在师尊的折腾下度日的......   回去之后,牧闻野并没有看江明尘给的几本秘籍。   他信不过江明尘,又因为警惕和厌恶的双重作用,导致他连看一眼封面都不愿意,所以直接就把秘籍塞进了储物袋。   他的住所是一个小木屋,屋里放着一个小蒲团。放好东西后,牧闻野便盘腿坐在蒲团上。   阳光从缝隙里溜进来,牧闻野微敛眉眼,似乎整个人都沉淀下来。他脑海里快速闪过今日之事,觉得有些异常。   试炼大会每三十年一次。他突破金丹已经一年有余,恰好赶上这次试炼。   不过,按照江明尘的性子,是决计不会让他参加的。   对方这次究竟想干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牧闻野不相信江明尘在短时间内,会无缘无故变得这么好心。   以他对江明尘的了解,对方必然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找点机会,害他错过试炼。   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牧闻野早已司空见惯。   不过,幸好天玄宗素来爱护门中弟子,只要他足够小心,江明尘就不敢对他直接下手。   沉思片刻,牧闻野又念及外门朋友。   那几个朋友虽然谈不上亲厚,但毕竟有过交情,难保江明尘不会动他们。   如今,外门丹药被无故克扣,就连灵植也被挑三拣四。   别人不清楚,但牧闻野却知道,这是江明尘在警告他。   思虑再三,牧闻野站起身,打算去一趟外门。   外门在另一个结界里,相较于内门而言,离尘世更近。   人言内外有别,同门不同路。若非宗主有令,外门弟子不可擅入内门,否则按门规处置。同样,内门弟子若非必要,亦不可随意进出外门,否则也会受到责罚。   禁止内外来往,主要是提防有人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以前就发生过外门弟子依附内门朋友,攀龙附凤,谄上骄下的例子。执法峰介入后,才平息了事端。自此以后,天玄宗便有了这些规矩。   当然,其中也有人情可讲。   内门弟子若有正当理由,或是探亲,或是任务,只要在出入口按实登记,让宗派有迹可查,便可以进出外门。   牧闻野前段时间被原身关了禁闭,昨天刚好解禁,择日不如撞日,只听一声哨响,依旧唤来一只仙鹤。   不多时,一人一鹤便飞至内外门的交界处。   一值守弟子正在旁边的茅屋里打坐,察觉有人过界,急忙从屋里出来。   “牧师兄,您这是?”认清来人后,值守弟子恭敬行礼。   牧闻野答复说,他要去灵植园照顾灵植,是正当理由。这名值守弟子便让他在通行竹简上烙印留证,随后按例放行。   直到牧闻野没了身影,这名弟子才收回艳羡的目光,“三灵根混到这地步,也算是头一份了。我也是三灵根,但我什么时候才能进内门呢?”   拍了拍脑袋,他又自嘲道:“还是先想想怎么筑基吧......”   一路上,不少人向牧闻野恭敬行礼。然而,其中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一切只是因为那身内门服饰。   虽然天玄宗不像其他门派一样轻贱外门弟子,但不得不承认,内门弟子不管是修炼资源,还是身份地位,都的确比外门弟子要好。   谁让人家有天资呢?老天爷喂饭吃。   这是外门弟子不可宣之于口的心里话。   牧闻野并非第一次来外门照顾灵植,所以并未引起旁人的怀疑。   在天玄宗,外门也有一个灵植园,面积远胜于内门弟子自己捣鼓的灵植园。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外门的灵植园就像是成片的庄稼地,专门种植普通灵植,它们产量大,用途广,多用于炼制中下丹药。而内门弟子的灵植园,更像一个温室大棚,种植的都是珍稀灵植,只用于炼制高等丹药。   外门的灵植虽然普通,但胜在量大。像低等丹药,如回春丹、气血丹等,都能及时补充灵力。若日日进食几粒,对修炼也有益处。   最关键的是,外门灵植园里有一种特殊的灵植,可以炼制筑基丹。这关系着外门弟子能否在寿尽之前筑基成功。   也正因如此,外门的灵植园设置在二重结界之中。若非行家,普通人就连入口也摸不到。   然而,牧闻野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易就到了门口。   正当他准备推门而入时,门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呵斥:“你们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吗?那可是灵丹峰的青阳真人!”   *   “咳咳。”江明尘此时正被迫“拜访”执法峰,谁知才抿了口茶,就莫名呛起来。   他骨相分明,轮廓清晰,五官生得极好。平时不说不笑,就已经透着几分艳丽。此时咳得眸中带水,莹润生光,右眼眼尾的朱红小痣,越发沁出一股媚意。   明明是个不染世俗的修道人,却偏偏诱人坠入红尘中。   南衡朝江明尘嫌弃一瞥,却不想,目光恰好落在那颗朱红小痣上,不由心跳一顿。   他这师弟,眼尾有这么一颗红痣吗?   他记不得了。   “怎么,我这里的茶水就这么难喝?”南衡话到嘴边,又成了刻薄语气。   江明尘来不及搭理对方。   他穿书以后,发现自己的第六感比以前更准了,甚至有时还能看见幻象。   就在刚才,他的后背一阵恶寒,和初见男主时一模一样......   那小子怎么跑到外门去了?!   江明尘这次来执法峰,就是为了给原身擦屁股,将折腾男主的外门朋友这件事给糊弄过去。   没成想,他速度快,那杀神男主的速度更快!   不能再拖了!   江明尘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冲南衡说道:“二师兄,我这次是来领罚的。”    第4章 我头上可是你的师尊   “你说什么?”南衡有些愣怔,不可置信地确认道。   江明尘态度诚恳,真切地望着他,又重复了一次,“我说,我是来跟二师兄领罚的。”   “你......”南衡上下打量江明尘,语气逐渐变得冰冷,“你莫不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事?”   咳......那倒没有......   江明尘暗自庆幸,幸好他穿得及时,没有铸下大错,只犯了些七七八八的小错。   片刻后,在南衡的注视下,江明尘把自己斟酌再三的句子,一点一点挤露出来。   无非是他对门下弟子管理松散,即使对真传弟子也不上心,所以让人钻了空子。   这些人顶着他的名头,在外门,高价出售瑕疵丹药,甚至还私相授受,中饱私囊。   “二师兄,事情大致如此。我也是前不久才发现的。这次在天玄峰碰见你,我便想着跟你回来,禀明缘由。”   江明尘轻叹一口气,“说到底,是我管教不严,师弟认罚。”   南衡又从头到脚打量了江明尘一番,仿佛两人之前从未见过。   “若真是如此,你的确该罚。”南衡的表情逐渐冷漠下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但望向江明尘的眼神里,却带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如今你也是一峰之主了,不是以前那个自说自闹的小娃娃。你既然是人家的师尊,就该好好教导人家。”南衡说得语重心长,却听得江明尘一愣。   “坦白从宽。你既已知错,那便罚你百日内,额外炼制三炉丹药,算是小惩大诫。切记不可再犯。”   江明尘应声点头,表示认罚。   “另外,涉事弟子逐出内门,罚去外门服役。你可有异议?”   江明尘连连摇头。   他哪儿还有异议?这比他想的轻松多了!   只是多炼三炉丹药,既不会伤筋动骨,又可以熟悉炼丹本事,简直罚到他心里去了!   至于那几个作死的弟子,就算南衡不提,他也没打算留着。   眼下灵丹峰的人已经够多了,真传弟子五人,其余弟子二十余人。给这么多人当老师,他表示压力很大。   如今少几个惹事的,他简直求之不得!   “既如此,那我回头便吩咐下去。”   说完话,南衡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隐约有送客的意思。   江明尘却一动不动,硬着头皮催促道:“二师兄,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把此事料理了吧。”   “这么急?”   南衡将茶杯往桌上一放,一双桃花眼顿时锐利无比,犹如两点寒星,直直刺向江明尘。   这次,他是真的在审视这个许久未见的师弟。   江明尘下意识绷紧身体。   他差点儿忘了自己不是原装的!对方不会看出端倪吧?   结果南衡只是盯了会儿,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你着急清理门户,那我就让琼玉去一趟。”说完,就掐了个法诀。   不多时,一道身影从门外走进来。   “师尊。”白琼玉唤道。   他是南衡的大弟子,也是原著里的人气角色之一,标准的美强惨人设。   江明尘见他冷淡出尘,长相俊美,便暗自打量了几眼。谁知一回头,就正对上南衡的目光。   对方眼神复杂,让江明尘头皮发麻。   难不成露馅了?   好在南衡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白琼玉即刻前往灵丹峰,将涉事弟子带回来发落。   白琼玉知道任务后,感到一丝意外。   他没想到,江明尘竟然不怕家丑外扬,主动清理门户,这似乎和他认知中的青阳真人不太一样。   不过,既然师尊下令,那照办就是。   于是他稍作准备后,便带着几人,前往灵丹峰拿人。   转身看见江明尘还坐在原地,南衡顿时有些嫌弃,“你......还有事?”   江明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没事没事,有劳师兄了。”说完,就赶紧闪人。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南衡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落在江明尘刚刚用过的茶杯上,剑眉微蹙。   江明尘的异常,他在天玄峰议事时,就有所察觉。但在场的人,包括宗主,都没有过问,所以他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就在刚才,他用灵识去探查这个师弟,结果依旧没有发现。   想到师尊陨落前的嘱托,南衡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吧......”   但愿事情不要朝着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滑去......   *   江明尘乘着仙鹤往回走,被冷风一吹,才猛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盯着白琼玉看了几眼,南衡的表情就会如此奇怪?   原来,当初原身也想让白琼玉去灵丹峰来着,结果被南衡抢了去,两人后面还因为这件事闹过别扭。   真是一物降一物,南衡抢他的人,他抢段平生的人,好一个帮派食物链!   回想白琼玉的长相,不得不说,他的五官只是中上,但气质却极好。若是修为再高些,周身萦绕灵气,再配上那股冷淡的气质,别说,从侧面看还真像一个人。   像牧闻野......   不,准确的说,像云梦仙君。   江明尘意识到这一点后,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差点从仙鹤身上掉下去。   原来,牧闻野并不是原身看上的第一个人!   江明尘终于想起原著里被一笔带过的细节。   作者曾借着几个弟子的心理活动,在白琼玉身死之后,委婉地点出了这件事!   刚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多少有些尴尬。想到对方此时就在灵丹峰办事,江明尘突然就不想回去了。   他乘着仙鹤,中途调头,直奔山门之外,想拖延一下时间。   就在快出山门的时候,他察觉身后有灵气波动,转身望去,发现是几个御鹤飞行的执法峰弟子。   “青阳真人。”几人看清江明尘后,连忙行礼。   江明尘貌似随意地问道:“你们这是去外门?”   “回真人,我们是去外门巡逻。”其中一人答道。   “原来如此。”   等几人乘鹤远去了,江明尘却突然按照记忆,打了个法诀,顿时隐住了身形。   下一刻,他令仙鹤直直落下,在离地面还有十几米高时,飞身而下。   一路上,他靠自己的记忆和修为,躲过了大大小小的结界,不近不远地尾随着那几个执法峰弟子。   果然如他所料,巡逻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的目的性?   只见那几人一到外门,就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   根据江明尘的记忆,那正是灵植园所在之地!   之前他向南衡坦白时,无意间通过第六感,也就是灵识,察觉到男主可能也在外门灵植园......   江明尘直觉不妙,赶紧弯道超车。   谁知他刚走到灵植园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威胁:“牧闻野!我头上可是你的师尊,青阳真人!”。    第5章 偷盗法器玲珑剑   半柱香前,灵植园内。   管事许三一抬下巴,冷笑着说道:“你们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吗?那可是灵丹峰的青阳真人!”   闻言,与他对峙的几个外门弟子,都面露震惊之色。   许三见他们被吓住了,心里越发得意,“不是我针对你们,都是你们自己作死,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他左右拍了拍袖袍,猖狂姿态暴露无遗,“识相的,自己滚出天玄宗,否则,我只好帮各位一把了。”   几人里,其中一人看起来最为年轻,生了张白净的脸颊,此刻涨红不已,“你少胡说八道!我们从未见过青阳真人,又怎么会得罪他?”   旁边一人急忙附和:“就是,青阳真人无缘无故怎么会和我们这几个外门弟子计较?你假借真人名义,欺压外门弟子。我、我要禀明执法峰!”   剩下的人一听这话,也都纷纷缓过神来。   是啊!他们资质平庸,入门多年,还停留在筑基阶段,哪里值得被一峰之主针对?   况且,他们和青阳真人的真传弟子牧闻野,有过旧交。虽然不深,但好歹相识一场。凭着这层关系,即使得不到青阳真人的另眼相待,但也不至于被针锋相对吧?   许三定是在诓骗他们!   “一群蠢货。”   许三不仅不害怕,反而在愣怔片刻后,咯吱笑了起来,语气也故作怜悯,“你们用脖子上的东西好好想想,我顶着真人的名号来欺压你们,有什么好处?”   站在他身边的两人,此时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是,许管事马上就要金丹了,要不是上头吩咐,咱们哪儿有空和你们在这里拉扯?”站在许三左侧的人说道。   另一人有点烦了,怒道:“和他们废什么话?东西是从这里搜出来的,他们肯定脱不了干系。”   许三几人一唱一和,软硬皆施,就是想把这几个外门弟子赶出宗门。   “要是够聪明,就即刻离开天玄宗。否则,怕是修为都保不住!真以为执法峰是你们家开的?人峰主是青阳真人的亲师兄,难道还能为了你们几个,和师弟撕破脸?”   三人的话,句句如刀似针,刺得这几个外门弟子心尖冒血。   可不得不说,有些确实是事实。   天玄宗是名门大派,青阳真人贵为一峰之主,是宗门的顶梁柱,而他们顶多是几块烂石头,连人家的头发丝都比不了。   若真是青阳真人逼他们离开,那他们的确别无选择,眼下能够主动离开,就已经是给了最大的体面了。   可他们不甘心啊!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们只听说过青阳真人的名号,连面都没见过,彼此间无冤无仇,唯一的联系,就只有牧闻野了......   难道是因为牧闻野?   但这也没道理啊!他们和牧闻野的关系不错,青阳真人没必要为了徒弟出气啊!   其实也不怪他们想不通,正常人谁能想到,原身这个奇葩会以收徒的名义,给白月光找个替身?   不过,眼下几人都没有功夫去仔细琢磨。面对许三的威逼利诱,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犹豫。   这次许三突然发难,诬陷他们偷盗宝物,随后还当场找出了东西,人赃并获。   如此一来,无非两个结果。一是执法峰明察秋毫,秉公执法,还他们清白;二是如许三所言,真是青阳真人授意,执法峰官官相护,冤枉他们。   几人看着许三的嚣张气焰,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但又着实委屈,不愿平白背了污名。   迟疑不决之间,许三等得不耐烦了,喝道:“看来你们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就要对几人出手。   见对方先发制人,这几个外门弟子索性心里一横,结阵起势,准备拼个鱼死网破。之前的片刻动摇,瞬间化为乌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门外闯入,挡在几人身前,一掌击退了许三。   许三猝然接下一掌,“哐当”一声撞到墙上,迎面倒地,摔了个狗啃泥。等抬头时,已是鼻青脸肿,连门牙都磕掉了半个。   他活了大半辈子,自从拜入天玄宗,混到外门管事之后,就没吃过这种亏,受过这种辱!   啐了口痰,许三当即起身,想要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谁知他刚看清对方的面目,瞬间就变了脸色。   “牧、牧师兄?”   牧闻野虽然年龄比许三小,但地位比许三高,身手比许三好,青阳真人也没让许三对牧闻野动手,所以他心里忌惮,不敢造次。   不管周围人是什么表情,许三流着稀稀拉拉的鼻血,一脸谄笑地说道:“牧师兄,你来得正好,这几人偷盗法宝,还妄想和你攀关系,我正要替你教训他们!”   却听牧闻野一声冷笑,“行了,你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不必装模作样。”   他抬手捏住许三的下巴,眼神凌厉,仿佛无数把利剑,刺向对方,“诬陷忠良、残害同门,你说说,该是谁滚出天玄宗?”   许三本以为自己卖个乖,对方好歹得给个面子。   谁知牧闻野压根不领情。   不过无所谓,他上头有人!   许三冷哼一声,再不见原来的谄媚模样,威胁道:“牧闻野!我头上可是你的师尊,青阳真人!”   *   门外,江明尘的脸上波澜不惊。   他没有解除隐身,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屋里修为最高的就是牧闻野,也才金丹初期,现场形势又如此焦灼,自然没人发现他。   听着许三掷地有声地说出青阳真人的名号,牧闻野的眼神更冷了。   见对方表情冷漠,许三以为他不信,于是接着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青阳真人为什么要针对他们,但青阳真人毕竟是你的师尊,总归为了你好。这件事情自有缘由,劝你莫要插手,平白伤了师徒情分!”   牧闻野默不作声,众人都以为他犹豫不决,但其实,他只是在感叹江明尘的卑鄙无耻!   果然如他所料,江明尘为了威胁他,竟然真的对无辜之人下手!   堂堂一峰之主,化神真人,呸!真卑劣!   想到对方的下作手段,牧闻野反胃欲呕。   那几个外门弟子张口欲言,想要说些什么,结果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一声疑问打断了。   “这里就是灵植园?”   途中被江明尘弯道超车的执法峰弟子,恰在此时进门。   其中一人率先认出了牧闻野,“牧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不等旁人说话,许三心生一计,直觉报仇的机会到了。   只见他“扑通”一声跪下,哭诉道:“几位师兄,我要状告灵丹峰弟子牧闻野,仗势欺人,指使外门弟子偷盗法器‘玲珑剑’!”    第6章 多谢青阳真人   此言一出,连一旁隐身吃瓜的江明尘,都不禁感到错愕。   没想到,这人颠倒黑白还真有一手,说谎都不带喘气的。   那几个与牧闻野交好的外门弟子,更是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其中一人按捺不住,叫骂道:“放你娘的屁!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就要冲上去动手。   许三立马抓住机会,一瘸一拐地躲到执法峰弟子身后,满脸血污地指控道:“师兄,你们看,当着你们的面,他们都敢如此嚣张,背地里就更恃势凌人了!”   这里的“势”,自然指的是阴沉着脸的牧闻野。   江明尘看着他,忍不住摇头:“啧啧啧,男主现在还是太嫩了。”对付许三这种人,自然得一脚踩死,否则只会被对方恶心。   刚赶来的执法峰弟子听见许三的哭诉后,看向牧闻野的眼神里,已然少了一丝敬重。   他们之前收到白琼玉的指令,说是许三和黑市有染,让他们即刻前来调查。   没成想,刚进门就撞上许三的“扑通”一跪……   为首的执法峰弟子一抬手,制止了外门弟子的解释与咒骂,转身质问牧闻野:“许三说的可是实话?”   “不是。”牧闻野三言两语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他并不后悔阻止许三。如果他当时没有出手,那受伤的就是这几个外门弟子了。   无辜之人为何遭罪?这世上没这道理!   “诸位,今日之事我们定会彻查到底,绝不会姑息养奸,但也不会纵曲枉直。”   为首的执法峰弟子没有听信任何一方,反而对许三说道:“在此之前,还请许管事先跟我们去一趟执法峰。”   “这是什么道理?他们残害同门,盗窃宝物,为什么他们不去?我不服!”   一听要去执法峰,许三顿时激动起来。   这些执法峰弟子倒是见怪不怪,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毕竟,这种场面他们见得多了,甚至更夸张的都有。   况且他们几人,为首的是金丹修为,剩下的都是筑基后期,就算强行带走许三,也是绰绰有余。   “并非为了此事,许管事去了便知。”   为首的执法峰弟子转身唤来仙鹤。   突然间,只听“轰隆”一声,一股气浪拔地而起,冲破云霄,将在场所有人都吹倒在地。   等众人再次睁眼时,许三早已没了踪迹。   竟然是召风符和传送符!   当时,牧闻野看见许三迅速从怀里掏出两张符纸,直觉不妙,想要出手制止,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许三怎么会有传送符?”   几个外门弟子也是心里一惊。   众所周知,传送符虽然是玄级下品符咒,一符至多十里地,但绘制起来极其不易,就连职业符篆师,也得研制多时。因此,市面上的传送符大多价格不菲。   得道高人不在乎,但高不成低不就的人却愿意花大价钱购买。如此供不应求,自然抬高了市价。   如今,即使是在天玄宗,一张传送符的内部价也需要五万灵贝,然而,一个外门弟子的月钱也才几百灵贝。   许三一向拮据,吃穿用度都是最便宜的,结果一出手,就是两张奢侈符纸?!   不用说,这许三一定有大问题!不能让他跑了!   想到此处,执法峰弟子当即就要追人。却不料,一道修长身影抢先跑了出去……   *   许三接连使用五道传送符,一下子遁出五十里地。眼下再过三里,他就出了山门,之后再想找到他,那便如同大海捞针。   许三暗自庆幸,觉得自己既捡了芝麻,又得了西瓜。   他确实与黑市有勾结。   黑市老板来历不明,却能得到各种奇珍异宝,还常常打赏手下。   起初,他是因为有把柄在黑市老板手上,所以不敢不从。可后来渐渐发现,给黑市干活也挺好的,对方只是让他笼络门中弟子而已,也不是什么危及生死的大事。   况且对方承诺,用于贿赂的符篆丹药,他都可以获利三成,并且还额外给他高等丹药和珍稀宝物。   靠大量嗑药和法宝加持,是他这种根骨不佳的人,最快的修炼捷径,如何不让人心动?   平白拿了钱财,得了人心,增了修为,简直美事一桩,又何乐而不为?   不过,黑市老板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他至今都没想明白。   可对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的肥差丢了!   想到这里,许三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为了笼络灵丹峰那两个记名弟子,他怎么会毫不犹豫地听话,去刁难这几个微不足道的外门弟子?   不然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至于去执法峰?   做梦!   听说昙阳真人有上等法器,可以强行得知实情。   他要是去了,那还有命活吗?!   光是勾结黑市,就够他死的了……   正当许三准备撕开第六道符纸时,一股杀气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   是谁?竟然这么快?!   许三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结果还没迈开步子,一根拇指粗细的绿色藤蔓突然从背后袭来,将他狠狠抽飞出去。   还来不及反应,许三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就跑。   却不想,那藤蔓竟将他拦腰卷起,“哐嘡”一下,猛地砸向地面。   这一下,可把他砸得不轻。   许三顿时头晕眼花,只觉得脑浆都快洒出来了!   “他娘的牧闻野!小杂碎!有种别放开你爹!”   他叫骂得越狠,牧闻野就砸得越重。   “砰砰砰”,接连砸了数下,许三终于意识到对方的残忍,从最初的诅咒叫骂,变成了卑微求饶。   “牧师兄,牧祖宗!小的知错了!咳咳……求、求爷爷饶命!”   见许三筋断骨折,要死不活的模样,牧闻野的邪火才消了大半。   他冷着脸,将对方直接扔到地上,却并没有松开藤蔓。   许三仰躺在地,止不住地喘息,身体就像是散了架一样,每呼吸一次,就仿佛有一把刀,正划过他的五脏六腑。   片刻后,几个黑点从远处飞来。牧闻野定睛一看,是追来的执法峰弟子。   见是熟人,他便收回目光,转身向躺在地上的许三问道:“你说,你是受江……我师尊指使?”   牧闻野背着光,许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通过语气去揣测对方的心思。   “是啊,咳咳……就是你师尊让我这么干的!你把我抓回去,你师尊也脱......脱不了干系!”   许三这段话说得停停歇歇,仿佛用尽了全力。   他自以为猜中了牧闻野的心思,所以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态度却异常强硬。   然而和先前一样,他都是装的。   他一个外门小管事,哪有资格和化神峰主直接来往?   他这么做,无非是因为有两个记名弟子给他私下传令。   一来,他想笼络、讨好两人,以完成黑市的任务;二来,他觉得也没有人敢假传峰主命令,所以并没有深思熟虑,就草草行动了。   过了许久,见眼前之人毫无反应,许三只好另换招数。   他叹了口气,态度又软了下来,气若游丝地说道:“罢了,早知道你不信。不过同门一场,你凑近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话间,许三已然想好如何偷袭,可他心口却突然疼痛不已。   “你少耍花招。”牧闻野只是冷眼看着对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三想要开口辩解,但心口却着实疼得他说不出话。   几乎就在一瞬间,他原本青肿的脸颊上,顿时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牧闻野见状,心下一紧,本能地后退几步。   谁知一眨眼的功夫,许三就像一条上岸的活鱼,只张大了嘴巴,发出“嗬、嗬”的声音。   “救、救……我”   他拼尽全力,才勉强说出这几个字。   牧闻野仔细一看,只见许三的眼球已经快要挤出眼眶,脸上的狰狞表情更是令人心惊。   三息不到,许三全身痉挛,一阵抽搐。可一眨眼,他又突然停止了挣扎,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嘴角边还残留着莫名白沫。   牧闻野收回藤蔓,退后至十米开外,唯恐有诈。   执法峰弟子抵达后,看见许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便想去一探究竟,结果却被牧闻野拦下了。   “牧师兄,许三这是?”   突然,一人脸色大变,惊叫道:“快看!”   只见原本还躺在地上,形如死尸的许三,此时正以极快的速度膨胀起来。顷刻间,已是一个吹涨的气球,似乎随时会被撑破。   见状,为首的执法峰弟子连忙抛出天玄盾,挡在众人身前,“他这是想自爆,和咱们同归于尽!”   听见这话,其他人也纷纷祭出法器,抵挡一二。牧闻野闻言,也默默放出藤蔓,加固盾牌。   天玄盾乃玄级防具,呈半弧形,足以抵挡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眼下加之众人的帮忙,应对一个筑基修士的自爆,简直轻而易举。   可真当那股力量冲过来时,众人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完了……他们低估了对方的自爆威力!这绝不是一个筑基弟子能做到的!   气浪扑面而来,盾甲寸寸龟裂。为首的执法峰弟子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看来,他们得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就在一瞬间,一股无比轻柔的力量,将众人卷向后方。   “嘭!嘭!嘭!”   爆炸声接连响起,但预想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   为首的执法峰弟子缓缓睁开眼睛,只见漫天黄土被隔挡在透明屏障之外,一道雪白身影正背立于众人身前。   那人长身玉立,熠熠生光,恍若梨园之秋月,又似青丘之冬雪。   见一旁的牧闻野死死盯着那人的背影,神情复杂,为首的执法峰弟子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多谢青阳真人。”    第7章 江明尘的心顿时又提到嗓子眼   江明尘是真没想到,一个外门小管事,居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溜之大吉。   他刚追上去,就见识到牧闻野凶残的一面。   根据书中描述,牧闻野的三灵根中,木灵根是最先被激活的,也因此被原身派去种植草药。   木灵根的初阶武器,通常是一条绿色藤蔓。随着修炼者的修为精进,一切草木皆可成为其耳目和手脚。   高阶木灵根修士,仅用一小片树叶,就足以切金断玉。   原身的手脚,就是这么被活生生削掉的……   一想到这儿,江明尘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等他回神时,竟发现许三正要自爆,看起来威力还不小。   此时,江明尘的脑海里出现了两个小人。   一个说:“别管,让男主死了算了。原著里根本没有这段剧情。这说明故事线已经被改变了!”   另一个说:“牧闻野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他要是死了,说不定连这个世界都会崩塌。到时候,你也活不了!”   江明尘觉得他们说得各有道理。   既然故事线可以被更改,那说明他也能改变自己的结局,因此,牧闻野没有必要白白送死。   况且,牧闻野要是死了,后面的事情就更难以预料了,难保自己还能活下去……   最关键的是,他不是原身,做不到见死不救。   于是,江明尘按照记忆里的模样,调动全身灵力,将众人移至身后,又升起无形屏障,抵挡许三的自爆冲击。   没成想,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竟丝毫没有滞涩之感。   正当他意外之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道谢。   转身见是执法峰弟子,江明尘打量了一眼,递去一瓶丹药。   “多谢真人!”对方受宠若惊地接下药瓶。   然而,一旁的目光实在无法忽视,江明尘只好望向死死盯着自己的牧闻野,问道:“你没事吧?”   “多谢师尊关心,徒儿没事。”牧闻野恭敬回答。   可对方越是恭顺乖巧,江明尘就越瘆得慌。   眼下,原身已经和男主有了嫌隙,就算现在赶对方走,也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倒不如把人留在身边,慢慢改变他的印象。   江明尘正想着,就又见宗门方向飞来几道剑光。   最先落地的人将剑收起,没有理会旁人的张口欲言,径自朝江明尘走去。   “师弟,你怎么在这儿?”   面对南衡的询问,江明尘避重就轻地反问道:“师兄怎么也来了?”   “我听到了爆炸声,又看见了蘑菇云,直觉不妙,所以前来看看。”南衡实话实说。   “原来如此。”   江明尘一脸无辜地解释:“我出来散心,没成想,恰好遇见有人自爆。”   南衡顿时一噎,目光落在江明尘的脸上。   可对方神情坦然,倒是显得他多思了。   “此人就是许三?和陈郑二人有勾结的外门管事?”南衡望向自家弟子,问道。   “回师尊,确是许三。”为首的执法峰弟子答道。   南衡眼神微眯,顾自呢喃:“自爆了……”   这话是站在江明尘面前说的,虽然声音极小,但江明尘却觉得有些刺耳,似乎南衡意有所指。   “唉,要是早知道他会自爆,我就早点过来了。”   江明尘跟着附和,想要撇清关系。   然而,这一幕落在一旁的牧闻野眼里,却是无比讽刺。   许三死得蹊跷。   若只是欺压外门弟子,何至于以命相搏?   方才那情景,他又哪里像是甘愿赴死?   可偏偏江明尘一来,许三就自爆了……哼,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来杀人的,还真不一定!   牧闻野觉得,此事必有隐情。   “好了,回去吧。”   南衡见此处没有执法峰的事了,便招呼弟子将许三的残肢断骸收拾带走。   江明尘本想自己走人的,结果看到牧闻野愣在原地,不知在筹谋什么。   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牧闻野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对上了对方的目光。   江明尘努力假笑,说道:“徒儿你放心,此事为师必定做主,不会让人委屈了你。”   牧闻野垂眸,恭敬道:“多谢师尊。”   “……那……我们回去?”   牧闻野婉拒了江明尘的同行邀请,表示自己要回灵植园看看朋友的情况。   “既然如此,那为师先行一步。”   江明尘熟练地唤来仙鹤,飘然远去。   直到飞了数里,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刚才只是随口问问,还好牧闻野没答应。不然两人同行,那气氛得有多尴尬啊?!   *   牧闻野目送江明尘离开,直到对方没了身影,他才动身赶回灵植园,查看朋友的情况。   谁知朋友们已经知道了许三自爆的事,话里话外都是为他感到高兴。   他们之前还担心牧闻野进了内门会吃亏,如今看来,青阳真人对牧闻野极好,于是彻底没了顾虑。   然而,这却让牧闻野像是喉咙里卡了根鱼刺,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得紧。   他本以为还要很久才能揭开江明尘的丑恶嘴脸。   却不想,机会来得这样快!   转过天,有两个记名弟子在执法峰指认江明尘,说他们所做之事都是受青阳真人指使。   于是,灵丹峰的所有人,都被带去了执法峰……   *   执法峰大殿上,鸦雀无声。   天玄宗宗主正坐在上首处,而他的右手边,则坐着执法峰主南衡。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江明尘的身上。   江明尘坐在大殿中心,面前摆放着一张矮桌,身后站着他的真传弟子,而其余记名弟子和药童杂役都跪在殿外,等候发落。   眼下没让更多人参与,算是给江明尘体面。   面对陈烁和郑方平的指证,江明尘坚决否认。   他毫不心虚,毕竟那是原身干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说我指使他们欺压外门弟子,可有证据?”江明尘反问道:“若我真的指使他们,又为何要向执法峰禀明情况,还迫不及待地清理门户?”   江明尘的话,得到了南衡的佐证。   南衡当众说道:“青阳真人的确主动上报,此事我可以作证。”   牧闻野站在江明尘身后,一听这话,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难不成错怪他了?   昙阳真人掌管刑罚,为人刚正不阿,在善恶是非面前,向来大义灭亲。这也是大伙儿当时力荐他为执法峰主的原因。   所以南衡作证,牧闻野是愿意相信的。   不过此事涉及黑市,牧闻野转念一想。   难不成,江明尘是发现陈郑二人与黑市有染,所以推出来撇清关系?   江明尘不知道牧闻野的心思,只继续反驳道:“无论他们是欺压外门弟子,还是与黑市有勾结,这些都是因为我主动上报才被发现的。若真和我有关,我又何必自找麻烦?悄悄处置了他们,岂不是更好?”   “还有你们三人。”江明尘又看向被带进来的外门管事,目光冷冽无比,“你们说为我做事,又可曾见过我?”   “不、不曾。”三人回道。   江明尘:“那可有书信往来?”   “没、没有。”   江明尘:“又或是传音密令?”   三个外门管事越回答越心虚,最后干脆没了声音,只摇了摇头。   江明尘的灵魂三连问,让他们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难道一直以来,都是陈郑二人假传命令?   仔细想了想,他们也觉得一峰之主,化神真人,确实没必要鬼鬼祟祟地针对几个外门弟子。   全场只有陈烁和郑方平快被气死了!   他娘的,不要脸!   两人刚要出声,就见江明尘瞥他们一眼,抢先一步说道:“宗主若是不信,我愿意被搜魂。”   说完,江明尘看向陈郑二人,质问道:“你们可敢?”   一般情况下,除非事件扑朔迷离,众口异词,执法峰实在难辨真假,否则轻易不会对峰主用刑。   更何况现在看来,大概率是陈郑二人在说谎,即使要搜魂,也是先搜陈郑二人的。   江明尘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态度异常强硬。   陈郑二人一听这话,瞬间脸色大变。   陈烁急忙改口:“是、是我二人鬼迷心窍,嫉妒牧师兄,所以才欺压他的外门朋友。还、还请昙阳真人饶命!”   郑方平却在心里咒骂:蠢出生天的王八羔子!这么快改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果不其然,即使陈烁认罪了,也还是没有逃过被搜魂的命运。   行刑后,南衡脸色凝重,片刻后,开口说道:“陈郑二人外出历练时,害过无辜人命。另外,二人与许三来往密切,皆和黑市有关,其罪当诛!”   难怪不敢被搜魂,原来还藏着这等秘密!江明尘暗道。   和陈郑二人的证据确凿相比,原身就只对他们貌似无意地说过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千人千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如此一来,也就不算什么大事了。   江明尘感叹原身的高明,从头到尾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将陈郑二人押下去,择日行刑!另外三人受其蒙骗,情有可原,此次暂且削去管事之职!”南衡和宗主协商后,宣判道。   江明尘以为自己没事了,开心得不行,起身就要带着众人离开。   结果就听南衡说道:“师弟,你且留下。”   “……”   顿时,江明尘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第8章 难道真被南衡给抢了   待所有人离开以后,南衡走向江明尘,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牧闻野是个好苗子,你既已收他为徒,就该好好教他。不然……执法峰可是会抢人的!”   还以为什么事呢......二师兄,你可快些抢人吧!   江明尘装作虚心听教的模样,心里却在不停吐槽。   南衡自认为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方才行刑时,他也隐约觉得江明尘有针对牧闻野的嫌疑,所以才又私下啰嗦了几句。   眼下见对方恭顺允诺,他也不便深究,免得彼此难堪,于是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回去炼丹吧。”   闻言,江明尘赶紧识相告辞。   不过,他并没有回灵丹峰主峰,而是去了侧峰的灵植园。   这个小灵植园,是弟子们种植珍稀灵植的地方。   江明尘抵达后,把灵丹峰里活着的两腿生物都集合到了一起,进行闭关前的最后一次训话。   所说的,无非是让他们刻苦修炼、与人为善的叮嘱之语。   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牧闻野缓缓垂眸,敛住嫌恶的神色,只静静站在原地。   今日,他本以为自己误会了江明尘,但是见昙阳真人独留江明尘私语,他便立刻明白过来。   或许是昙阳真人察觉到了什么,但又苦于没有证据,所以才没有当众挑明,只好私下告诫他的师弟。   想想也对,江明尘这个老狐狸,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怎么可能被陈郑二人轻易扳倒?   念及以后的日子,牧闻野又陷入了沉思……   “闻野?”   牧闻野的袖袍被人隔空扯了一下。   他猛地睁眼,竟发现江明尘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自己面前。   刚迎上对方的目光,牧闻野就绷直了身体,吹响了警惕的号角。   方才提醒他的大师兄,此时正隔着一段距离,担心地看着他。   其他人倒是没发现这对师徒的眉眼官司,一个个都屏气凝神,低头不语,只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就在须臾之间,牧闻野又像往常一样,颔首垂眸,表现出一副乖顺恭敬的样子。   “闻野,为师打算闭关一段时间,这期间你需勤加练习,为试炼大会做准备。待为师出关以后,亲自考查你的功课。”   江明尘觉得,一个好师尊必定会关心徒弟的学业,所以他组织了下语言,当即说了出来。   “请师尊放心,弟子必定勤加修炼,绝不会荒废度日。”更不会让你有可乘之机!   江明尘瞧见牧闻野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表演又被识破了……   *   散会后,江明尘回到主峰住所,并且按照记忆,设下了防御结界。   南衡先前罚他额外炼制三炉丹药,其中包含三种黄级丹和三种玄级丹,每种各五百颗。合起来,共计三千颗丹药。   这惩罚不轻不重,就是麻烦。   对原身而言,炼制这些丹药并非难事,无非是多费点时间,多耗些灵植罢了。   此次,南衡并没有限制丹药的具体种类,也没有要求丹药的具体品级,因此完全可以炼制下品丹药交差了事。   以原身的化神修为和炼丹本事,即使炼制上品丹药也不在话下,更何况区区下品?   但是对于江明尘来说,这事却是高难度挑战。   他之前用的那些法术,有口诀有符纸,能够依样画葫芦,而且能行就行,不行也害不了别人。   可是丹药却不一样,炼制时间、草药分量,甚至是锅炉火候,都可能会影响最后的成品。   即使他有原身的记忆,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毕竟丹药是给别人服用的。万一搞错了,毒死了人,那可就真是罪过了!   况且,就算没有毒性,只是药效不好,在别人生死攸关之际,发挥不了作用,那不一样也是害人性命?!   南衡让他赶在试炼大会之前炼制完毕,距今尚有百日,看起来时间充足,但是对于江明尘这个新手而言,三千颗丹药,一颗一颗炼制出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时间紧迫,江明尘思虑再三,最终没有选择在室内炼丹,而是把结界改在了一个山洞附近,露天炼丹。   这样即使炸锅了,他也能及时躲开,不会伤了自己!更不会把家给烧了!   重新布下结界后,江明尘从乾坤戒里取出一个袖珍丹炉,落地后,丹炉迅速变大,长成了两人环抱大小。   随后,他又从乾坤戒里取出几把灵植。   这些灵植多为青色,通体散发着药香,并且按照种类和药效,分门别类地捆在一起。   一切准备就绪后,江明尘便开始尝试炼丹。   他打算先炼制一批黄级丹药,约摸有数十颗。   只见他长袖一甩,灵植飞向空中被灵力搅碎,随后稳稳落入丹炉之中。   炉底的火焰“腾”的一下燃起,炽热的温度让江明尘有些冒汗。   虽然只是黄级丹药,但这是他第一次炼丹,所以略显吃力。   半个时辰后,第一批丹药起锅出炉。   果不其然,这批丹药意料之中的失败了。   但又出乎意料的成功了。   失败,是因为这批丹药只炼出了两颗回春丹。   成功,是因为有两颗回春丹,就已经远远超出江明尘的预期了。   他本以为会全军覆没的!   有了第一次的试水,就会有第二次的尝试、第三次的改进……很快,江明尘便轻车熟路起来。   天玄宗的炼丹大师有数位,大多是闭关不出的长老,而一直公开示人的,只有青阳真人,也就是原身。   他座下的五个真传弟子,老大、老二、老三都在炼丹上有天赋,但是武力却平平无奇。   牧闻野作为老四,也很有炼丹天赋,但相较而言,武力天赋却更为拔群。   根据原著描述,牧闻野后期更像是一个三系法师,而非炼丹术士,因此对他而言,炼丹只是可有可无的消遣趣味。   至于最后进门的老幺,是五人中唯一的女弟子。她的炼丹天赋极强,但个性却过于跳脱,不太适合静心炼丹。   灵丹峰上下一脉,统共就这么几个人,却担负着天玄宗绝大部分的丹药供给......   “哇!玄灵丹!”   长袖一甩,十余颗丹药被卷入一个白瓷瓶中。   江明尘特意摇了摇,听见瓶身被晃得叮当响,心里极有成就感。   他之前出炉的回春丹,是修真界里最常用的黄级丹药,涵盖上、中、下三品。   练气修士一般服用下品回春丹;筑基修士服用中品回春丹;而金丹修士可以服用上品回春丹,但是药效有限,只有大量服用,才对他们的伤势有所缓解。   然而玄灵丹不一样。   玄灵丹是玄级丹药,金丹修士服用后,有着和回春丹类似的效果,但是药效更强,只需一两粒,就能让伤势迅速恢复。   毫不夸张地说,玄灵丹是吊命的神药。   即使在天玄宗,它的库存量也不多,而且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江明尘手握药瓶,心想:原身对几个徒弟都是放养政策,那他是不是可以对他们好一点?这样在男主面前,他们也能帮自己说说好话?   不知为何,他又莫名想到南衡的劝诫。   毕竟大家师徒一场,缘分来之不易。他也确实该尽一尽师尊的责任。否则,平白享受端茶递水的伺候,也配不上别人唤的一声“师尊”。   一连三十日,江明尘都在勤勤恳恳地炼丹,打算出关后,给几个徒弟带一份见面礼,算是他这个“假师尊”的一点心意。   结果就在他大功告成,解开结界,从山洞里走出来时,一道晴天霹雳扑面而来……   “师尊,您可算出关了!牧师弟他失踪了!”   江明尘瞳孔一缩:What?难道真被南衡给抢了?    第9章 一群血红怪鸟   江明尘赶到执法峰,和南衡交谈一番后才得知,牧闻野是真的失踪了!   原著里有这剧情吗?   江明尘仔细想了想,貌似没有……   不过好在牧闻野的魂灯还亮着,虽然暂时联系不到他,但至少说明他还活着。   见江明尘眉心微蹙,跟来的大弟子蒋禹小心翼翼地替牧闻野解释:“师尊,四师弟这次是领了宗门任务,并非违背您的命令,无故外出……”   听到蒋禹的声音,江明尘这才回过神来。   也对,他曾经当众提醒过牧闻野,让他老实呆在宗门里修炼,结果他一闭关,牧闻野就出了宗门,还失踪了。   但凡对原身了解一点的人,应该都觉得他会生气吧……   江明尘的目光落在蒋禹的脸上,对方明显有些紧张。   原身还真是作孽。五个徒弟,一个迫害,四个冷落,就连失踪这种事,正常人听了都只会担心,蒋禹居然还怕他生气。   江明尘暗叹一口气。   原身对牧闻野的那点小心思,难道就真的没人发现吗?   “为师知道了。”   江明尘打断了蒋禹的话,温声说道:“昙阳真人告诉我了,他是接了紧急任务,要护送一批丹药去浩海城。”   蒋禹见江明尘温声细语,猜测对方没有生气,于是放心许多。   “浩海城虽然地处偏僻,但以往还算太平。此次乃是突发事件,为师不怪他。”   说罢,江明尘向南衡主动请缨:“师兄,这次失踪的不只是闻野,还有浩海城附近的数十名修士。宗门定会派人一探究竟,与其别人去,倒不如我去。”   “你去?”   南衡和江明尘的目光相交,一个略显迟疑,一个眼露肯定。   “也罢。”   南衡难得见到江明尘关心座下弟子的安危,心里有些欣慰,觉得自己的话被对方听进去了,于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由琼玉陪师弟去一趟。”   “不用,我……”   “有琼玉在,有些小事,你就不用亲自出马。多个人,多个帮衬。”   南横不容置喙地说道:“再者,此事由宗主全权交给执法峰处理,他跟着你也是应该的。”   这话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挑不出一点错漏,江明尘只好点头,道:“如此也好。”   牧闻野失踪一事,情况紧急,他们两人说走就走。   白琼玉跟随江明尘来到殿外。   江明尘本想唤来仙鹤,但想到天玄宗离浩海城极远,于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原身的乾坤戒里,有几件像样的出行工具,不过江明尘都没用过,怕路上出事,所以有些犹豫不决。   好在白琼玉主动出手,祭出了一艘袖珍小船。   这船一落地,就迅速变大,长成了一艘两层宝船。船身玉缀,在阳光下泛着青光,甚是好看。   两人飞身上船后,也不用时刻盯着,只需说出目的地,这船便会自动在空中飞行。   江明尘觉得,与其说它是宝船,倒不如称之为无人驾驶飞机。   路上,江明尘忍住好奇心,直到连天玄宗的山影都看不见了,才迎着猎猎风声,问道:“琼玉,此船何时才能抵达浩海城?”   白琼玉一身青衣,气淡如月,恭敬道:“回师叔,大约三日。”   要飞三个日夜,这是真的远……   江明尘穿来后,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这世界比他看书时想象的范围要大得多。   光是一个天玄宗,就能和现实世界的地理版图相媲美。   而且,这世界因为有灵脉秘境等异象的存在,导致气候混乱,并非按照冷热递增或冷热递减的规律分布的。也许此刻身处烈日炎炎之下,但三步后,就会迎来冷冽风雪。   除了气候与现实世界不同以外,这里的势力分布也不一样。   原著的修真界并非以国家为界,而是以宗派城池划分。   凡人作为这个世界的底层群体,所种植的农作物与当地的宗派城池有关,并且他们丰收与否,也需要看当地城主和修士的脸色。   总而言之,在这个世界,一切的道理律法、公理公知,都和宗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牧闻野作为天玄宗的代表,在自家统辖范围内,前去护送一批黄级丹药,怎么可能会出事?   即使里面还有浩海城主另购的物件,但也不至于被劫财害命吧?   毕竟谁会为了这批小玩意儿,轻易得罪天玄宗呢?   江明尘也是很多问题想不通,再加之是新剧情,所以想去探查一番。   “还能再快些吗?”   宝船飞行极快,一片片云雾眨眼就被抛至身后。可江明尘还是觉得飞三日有些太久了,于是忍不住问道。   白琼玉温声回道:“师叔,这宝船是师尊临行所赠,已是出行宝具里数一数二的了。”   江明尘知道对方没说假话。   这船其实不慢,便是他自己御风飞行,也就这个速度。   但是自己飞,不累吗?自然是用交通工具轻松些。   江明尘点了点头,片刻后,又忍不住问道:“宗门在各个城池都有传送阵。浩海城没有吗?”   白琼玉注视着江明尘,有些不解。   为什么青阳真人连这种事都不清楚?   但转念一想,青阳真人确实不太关心庶务琐事,于是也就理解他为何一问了。   “师叔,宗门辖域共八百七十二城,传送阵只能传送千里之内。而且阵法开启后,需要接连传送,这样一座城池传到另一座城池,中间消耗的转点时间,比坐船去还多……”   一听这话,江明尘明白了,一个是火车转点,一个是飞机直达。   白琼玉接着解释:“传送阵只能传到固定的地方,太过死板,还是自己出行更方便。”   也对,火车转点也有转点站。   江明尘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灵机一动,回道:“琼玉,你功课学得不错啊!连师叔的随机抽查,也能对答如流!”   白琼玉笑了笑,没有戳穿对方。   之后,两人不再闲聊,而是从甲板上分开,回到各自的房间。   江明尘能感觉到白琼玉面对自己时的拘束,而他也不是个健谈的人,索性就呆在房间里打坐,没有再出去。   静下心来,他刚好有时间梳理目前的故事线。   首先,原著里没有牧闻野在浩海城失踪一事。其次,原著的故事线其实和魔族有关。   原著中曾提及,上古时期,各位大能联合出手,将魔界隔离于世界之外,只有一些魔族秘术被遗留下来,而违禁修炼它们的修士,被世人称之为魔修。当代魔修所处之地,也被称为魔界。   但此魔界和彼魔界乃天差地别。   再后来,世界又产生了新的纷争。   于是,那些大能又将修真界和凡人界隔开。如此,才保障了数千年的平安。   眼下,除了修真门派为了招收弟子,定期在凡人界开启通天仙路以外,两界之间已经鲜有往来。   然而,魔气,却在男主即将突破元婴时,在凡人界出现了……   但因为修真界和凡人界隔离已久,两者并不互通。因此,魔气现身的消息,并没有第一时间被修真界知晓。   等众人察觉时,魔族已成野火燎原之势,不可抵挡。   凡人界血流成河,前去支援的修士尽数殒命。   而就在此时,原身对牧闻野的献祭阵法,又恰好阴差阳错地轰碎了两界壁垒,打开了修真界与凡人界的通道。   至此,修真界的大门彻底敞开,任人踏足。   以往,正道人士只是和魔修缠斗不休,但两者都是人,是同族。但魔族不一样。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魔族深谙此道,因此,无论对方是正道真人,还是普通凡人,又或是诡秘魔修,只要是人,皆杀!   这是原著里最为惨烈的一段剧情……   而另一边,由于献祭阵法的失效,牧闻野因此活了下来,还趁机反杀了原身。   不仅如此,他还在原身临死前,剖出对方的金丹,融进了自己的身体。   在得到原身的化神修为后,牧闻野的三灵根竟然引下二十一道天雷,逐渐融合成新的特殊灵根。   之后的剧情,自然是男主统领各宗门,共同抵御魔族入侵,大杀特杀。   可魔族却频频对牧闻野手下留情,只因为他们相中了牧闻野的身体,打算用他来作为魔王苍震的复活载体。   结果没成想,牧闻野居然也有一丝魔族血脉……   后面的狗血剧情一波接一波……   江明尘本想接着梳理,却不料宝船剧烈一晃,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懒得出屋,索性放出灵识,一窥究竟。   就见宝船周围,正盘旋着一群血红怪鸟……    第10章 江明尘立刻跑了过去   这些怪鸟体积庞大,羽红眼白,周身犹如萦绕着一团熊熊烈火,看起来十分骇人。   江明尘扫了一眼,觉得抛开其他方面,单就模样而言,倒是很像鸵鸟和火烈鸟的结合体。   他试着用灵力吓退它们,可谁料这群怪鸟压根不怕。   即使有不少同伴被灵力击落,但剩下的怪鸟依旧围绕着宝船,不肯散去。   至于那些被击落的怪鸟,没一会儿就又飞了上来,再次加入队伍,委实难缠……   “师叔,这些怪鸟究竟是何物?”   见江明尘走出房间,来到甲板,白琼玉手握剑柄,一边警惕地盯着怪鸟,一边开口问道。   他之所以没有动手,一是因为这群怪鸟围而不攻,不像是有恶意;二是因为这群怪鸟稀奇罕见,担心是哪位高人所养。   毕竟它们能够逼停宝船,可见其并非寻常妖兽。   江明尘琢磨了一下,从记忆里找到了这群怪鸟的来历。   它们被读者戏称为“妖兽中的傻狍子”,学名叫做“狍驹”,是一种凶兆之鸟,只在乱世出现。   据原著描述,这鸟的攻击性不大,但好奇心极强,又喜欢凑热闹。因此,但凡碰到没见过的东西,它们多半会凑上去围观。   想来此番逼停宝船,也是因为这船看起来流光溢彩,吸引了它们的注意。   除此以外,江明尘还记得这怪鸟肉质鲜美,吃了可以愉悦身心。   不过原著中,狍驹是在魔气出现后才现身的,为何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江明尘越发疑惑,但却只能藏在心里。   他清了清嗓子,对白琼玉解释道:“此鸟名为狍驹,痴傻难训,但肉质鲜美,蕴含灵气,食之可愉悦身心。”   痴傻难训,那就是太蠢了,没人养呗。   不过,既然肉质鲜美,蕴含灵气,那还等什么?   当然得赶紧尝一尝了!   似乎是听见了江明尘的画外音,白琼玉一剑挥出,凭借金丹后期的修为,将一群堵在船前的狍驹直接斩落。   而剩下的狍驹居然愣在原地,还在不知死活地围观……   江明尘也不管它们,只长袖一扫,将方才斩落的狍驹悉数收到甲板上,一只不落。   前路通畅,宝船也重新启航,径直从两侧呆愣的狍驹身边驶过。   直到宝船都飞出半里地了,那群狍驹才似乎是刚反应过来,“叽叽叽”的就要四散逃离……   见状,白琼玉也是服气了。那张冷静面孔,竟也忍不住扭曲了一下。   这鸟还真是……蠢,吃了不会有副作用吧?   他看着甲板上的狍驹尸体,眼神有些微妙。   江明尘将一切尽收眼底,也不废话,直接祭出炼丹炉,在白琼玉的嘴角抽搐下,愣是用炼丹炉把一只狍驹给烤熟了……   话说这个炼丹炉是个多功能法器,狍驹投进去后,都不用清洗拔毛,全部由炼丹炉自动完成。   江明尘穿来后,唯一反复使用的法器,就是它了。对它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简直门儿清。   估摸火候差不多了,江明尘就在甲板上铺开一大片带有草药味的荷叶,用来盛放烤鸟。   结果他刚掀开丹炉盖子,一股肉香味便扑鼻而来,引得一旁的白琼玉哽动喉结。   然而,看着荷叶上的烤鸟,江明尘却有些为难。   这肉格外滚烫,他们也不好用手撕着吃,于是,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白琼玉的长剑上。   白琼玉动作一顿,光速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匕首,开始用它割肉。   果然,在两人盘腿进食后,他们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逐渐柔和下来。   江明尘心里的疑惑与愁思,也都随着狍驹肉的下肚,而烟消云散了。   只不过,他还是有些后悔。   后悔没把那群狍驹全部留下!   之前白琼玉斩获的狍驹有十六只,现在吃了一只,还剩十五只。江明尘自己只留了一只,其余的都给了白琼玉。   没办法,他再喜欢吃,也不能和小辈抢。   谁让他穿成了这个辈分呢?!   两人又前行了一天一夜。   江明尘大半夜睡不着,来到甲板上看风景,白琼玉以为他担心牧闻野的安危,于是出言安慰,“师叔,再过几个时辰就到浩海城了。”   江明尘点了点头。   结果就在这时,他莫名感到心悸,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疯狂滋生。   “快!停船!”   江明尘几乎是吼出来的。   然而事发突然,白琼玉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见他们二人连同这艘宝船,犹如巨石落井一般,极速下坠,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柳平?柳平?”   耳边的声音充斥着不耐烦,让男人一瞬间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姜管事?”   眼前的人面带怒意,让男人觉得有些陌生,但他却不假思索地叫出了对方的姓氏跟职位。   姜管事没好气地瞪着这个在夜里偷懒打混的仆从,呵斥道:“柳平,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吧!之前就警告你,让你不要在过年这几日偷懒,你居然当成耳旁风?再有下次,你直接给老子滚蛋!要不是看你爹娘的份上,你也配进城主府?”   城主府?什么城主府?   还有……柳平是谁啊?   男人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此时,他的脑海里却有一个声音正悄悄告诉他,让他不要漏出破绽。   在对方的怒视下,男人恭敬回道:“姜管事,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光说不改!还不赶紧去厨房帮忙?!”   姜管事见男人的认错态度极好,也就没有再深究。   去厨房的路上,城主府里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让男人大开眼界。   方才他刚走出院子,就看见天上飞着没有翅膀的青鱼,池塘里游着两双翅膀的黑鸟,树干上是一张张狰狞的人脸,而此刻,一只人头狗身的奇怪生物正从他的脚边跑过去……   途中,有几个正常人和他擦肩而过,但对方面对这些生物时,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盯着别人看了一会儿,男人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走到池塘边,看看自己的模样。   呼……还好。   虽然尖嘴猴腮有点丑,但至少是个正常人……   不知道是不是睡过了头,男人盯着水面上的人影,竟然越看越陌生……   “柳平,快来帮忙啊!”不远处,有人朝他喊道。   闻言,男人直起身,朝那人走去。   这时,他的脚边又跑过去一群奇怪的生物。   它们看起来像是直立行走的兔子,身上穿着奇怪的服饰,手中还拿着一块腕表,正一边数着时间,一边朝厨房跑去。   电子手表?!   男人突然头痛欲裂,一些零星的记忆从脑海里迅速闪过。   他咬牙死撑着,不知不觉间,额头已经满是汗珠。   脖颈青筋暴起,指甲深陷泥肉,就差那么一点儿,他就要痛喊出声了。   在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之后,男人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什么鬼?”   江明尘恢复记忆后,嘴角微抽地环顾四周。   他之前的记忆,停留在宝船被一股无形之力拖入深渊,而后就是眼前一黑,再后来,他就成了柳平。   他和白琼玉出事的地方,离浩海城还有几个时辰的路程,听起来挺近,但其实很远。   此地处处透着古怪,难道这里也是牧闻野失踪的地方?   江明尘觉得,这可能性极大。   想到自己刚才看见的奇怪生物,他决定隐瞒身份,好好扮演“柳平”的角色,以免在弄清情况之前,打草惊蛇。   “柳平,还不赶紧过来?!”   那人又在催他:“这是给少城主的饭菜,你赶紧送去!”   “哦。”江明尘应了一声,立刻跑了过去……    第11章 他脑子嗡的一响   “来,拿着。”   江明尘走到后厨,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用围裙擦了擦手,递给他一个三层食盒。   这是给少城主的?   方才,江明尘眼瞅着男人把残羹冷炙倒在食盒里,心中颇为震惊。   这少城主的待遇也太差了吧?即使是幻境,也得讲究章法不是?   不过他并未多嘴,只提着食盒,默默离开了厨房。   路上,江明尘趁此机会又溜达了一圈,想多探查一下这个地方。   结果如他所料,这里的确很不一般。   且不说鱼在天上飞,鸟在水里游,光是散布在各个角落里的科技产物,就足以令人吃惊了。   这些东西,该不会是根据他的想象幻化的吧?   要是他此时幻想腰间别着手榴弹,那能不能实现?   江明尘还真试着想了一下,结果一摸腰,什么都没有。   “柳平,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一道男声从不远处传来,“你是来给少城主送饭的?怎么不进去?”   江明尘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走过来,看他的穿着打扮,像是个小管事。   小管事见江明尘傻愣愣地盯着自己,脸上越发不爽,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   “知道了,我这就进。”江明尘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地回道。   他忙不迭地走进面前的院子,刚进去,就突然意识到什么。   难不成,这里的东西是幻化自被困之人进入时的想象?   江明尘依稀记得,白琼玉告知他还有几个时辰才抵达浩海城时,他的脑海里的确出现了钟表,而且还和那兔子手里的一模一样……   江明尘一边琢磨,一边往里走,却不料从角落里走来两个奴仆,将他拦下。   “我是来给少城主送饭的!”   江明尘抬起下巴,故意说得傲慢,语气和神态都像极了那个小管事。   两人见江明尘装腔作势,皆是一愣,以为对方身份贵重,于是挤出笑容,客气起来。   “哟,今日竟是哥哥来送饭?”其中一人谄笑道:“不知哥哥如何称呼?”   另一人赔笑道:“以前都是黄候来送饭,今日不知换了哥哥,还望哥哥海涵。”   黄喉?这名字绝了……   江明尘心里吐槽,嘴上却说道:“无妨,你们让开。”   见对方没说自己是谁,态度又如此强硬,两人都不敢轻易得罪,生怕对方位高权重,身兼要务。   毕竟他们之前有眼无珠,吃过大亏,否则也不会被罚过来看门。   “难道是城主想知道少城主的情况?”   两人转过身一合计,决定采用折中的办法,陪江明尘进去。这样既不妨碍对方办事,又可以避免自己失职。   “哥哥,您有所不知,这院子布局复杂,您第一次来,怕是会迷路,还是由小的引您进去吧。”   “也好。”说罢,江明尘便跟着二人往里走。   这院子确实很大,亭台楼阁、花园走廊,应有尽有,一路看过来,倒是很符合少城主的尊荣。   乍一看,没什么问题。可若是细看,就能发现一丝端倪。   这院子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三个人。   江明尘深知说多错多,一路上都缄口不言。   不多时,他被二人带到一栋又窄又高的木楼面前。   木楼楼台以绞井水的方式,悬挂着一根粗绳,绳子尾端系着一个足以坐下一个成人大小的竹筐。   “这是?”   江明尘脸都麻了,他微笑着看向那两个奴仆,心中已然猜到几分。   “这里就是了。”其中一人回道:“少城主就在上面。”   “我、我坐这竹筐上去?”   虽然江明尘早有心理准备,但真问出口时,却还是有些错愕。   “对呀!”   对个屁呀!   这绳子越看越像头发,再加上之前的林林总总,这不就是童话故事吗?!   江明尘可算把这里的设定给摸清楚了。   他大胆推测,住在楼上的少城主,要么是失踪的浩海城修士,要么是牧闻野,要么是白琼玉。   但无论是谁,他都得见一见。   眼下他势单力薄,急需找到同伴。   若对方恢复了记忆,那他就多个帮手。若对方没有恢复记忆,那他也能核实自己的猜测,大致得出结论,为逃离此地做准备。   江明尘想明白后,一屁股坐进筐里,让两人转动滚轮,将竹筐升上去。   这木楼约有十几米高,升到一半时,江明尘忍不住向下望了眼,随即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地抓紧筐边。   恢复记忆后,他立即试了一下,结果半点灵力也没有。如今他和常人无异,要是从筐里掉下去,那必死无疑……   想到这儿,江明尘有些胆寒。   不过,他能恢复记忆,也不知是他修为太高,还是他本身就不属于书里的世界。   若是后者,那眼下便是好坏参半。   好的地方是,背后的始作俑者应该想不到他能恢复记忆,如此一来,只要他小心一些,便可以瞒天过海,静待时机。   坏的地方是,像他这样的化神真人进来后,也是记忆尽失,那其他修士岂不是到现在为止,还在迷迷糊糊地扮演着各种角色?   就在江明尘沉思时,竹筐已渐渐升至终点。   他抓着凭栏,翻身跃上高台,又转身从竹筐里取出食盒,这才迈步往里走。   刚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木门平铺在地上。江明尘拉开木门,一个地窖似的入口便映入眼帘。   里面是蜿蜒而下的螺旋台阶,前路昏暗不明,望不到尽头。   他壮着胆子,提着食盒走进去,一股淡淡的霉味流窜在鼻尖。   少城主住这儿?   那还真惨……   不过,想到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很快就收起了对对方的同情。   或许是长期修炼的缘故,江明尘虽然没了灵力,但五感还是比寻常人灵敏一些。   习惯黑暗后,他居然还能看见模模糊糊的轮廓,这让他即使没有烛光,也依旧走得很稳。   此处除了黑灯瞎火以外,还安静得针落可闻。   江明尘走起路来,伴随着“啪塔啪塔”的回声,听得人心惊胆颤。   他悬着心走完台阶,又顺着平地往前走了几步,好不容易停下来喘口气,就突然看见一个小孩子一闪而过。   “少、少城主?”   江明尘身体一僵,心里有些哆嗦,不知不觉间,他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见没人回应,他又壮着胆,试探着往前挪动几步。   没成想,一个人影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发动攻击。   还好江明尘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对方。   见那小孩如狼崽子一般,拼命挣扎,江明尘竟忍住了想要胖揍对方的冲动,只盯着他,仔细问话。   然而,那小孩却似乎听不懂人话,只发出“嘶、嘶”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不是修士。   但话不能说得太满,毕竟,这地方什么奇怪的设定没有?   江明尘有心放人,可谁知对方竟趁他好心,寻到机会,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这一口,可真是够狠的。江明尘的眉尖顿时拧作一团,却愣是没有放手。   他随手将食盒扔到一边,用空出来的手捏住对方的下巴,故意用反派的腔调,恐吓道:“再不松口,我拔光你的牙!”   谁知刚一凑近,江明尘就看清了那狼崽子的五官轮廓,刹那间,他脑子“嗡”的一响。   “牧、牧闻野?”    第12章 竟然只有牧闻野一人   “嘶、嘶。”   回应他的,是如蛇一般的声音。   江明尘捏着小孩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虽然无法确定对方就是牧闻野,但这小孩的确长了张牧闻野的脸。   这让江明尘的心情很是复杂。   他之所以被卷进这里,就是和牧闻野有关。   要是眼前这个小孩子真是牧闻野,那这鬼地方也太看人下菜碟了吧?!   凭什么他这种炮灰进来以后,就变成了尖嘴猴腮的丑八怪,还成了低贱奴仆,而男主进来,非但保住了漂亮脸蛋,还当了少城主?!   江明尘阴沉着脸,又一次检查了对方的五官。结果却发现,这缩小版的牧闻野,居然还有点可爱?   难道这就是人类幼崽的魅力吗?   他忍不住捏了捏对方脸上的软肉,当对方张口欲咬时,又快速躲开,然后再次偷袭对方的脸蛋,等对方又要咬他时,便立刻屈起食指,弹了下对方的脑门。   那一声脆响,让江明尘的心情好了许多。   可谁知来回几次后,那狼崽子依然不死不休,还是凶狠地想要扑咬江明尘。   无奈江明尘一直拎着对方,有些累了。为了节省体力,他环顾四周,走到一个石墩前坐下,顺便解开腰带,把那狼崽子捆成了个毛毛虫。   “你到底是不是牧闻野啊?是就吱个声?”   江明尘托着腮帮子,注视着正在地上努力蠕动的毛毛虫,问道。   可对方压根不理他,只锲而不舍地向前蠕动。   起初,江明尘还以为这小崽子只是在不停挣扎,想要挣开束缚。直到对方爬到墙角,用头磕了下地面,他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咯吱——   是机关触动的声音。   就一眨眼的功夫,一大群黑黢黢的东西从角落里乌泱乌泱地涌出来。   江明尘用他绝佳的夜视能力一看,嚯!居然是密密麻麻的百足虫!   “你小子够狠!”   江明尘朝地上的狼崽子比了个大拇指,拔腿就跑。   可刚跑出没几步,他又于心不忍,暗骂自己一声,回头拎起地上的人,转身朝出口奔去。   身后的虫潮来势汹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眼看就要跑不过了,江明尘只得单手拎人,一个跳跃踩墙,借力翻上房梁,这才躲过了这场危机。   看着梁下骇人的虫潮,江明尘心有余悸。   可偏偏手里的人还不老实,一直往前蠕动。气愤至极的他直接把人按在大腿上,啪啪就往屁股上抽。   结果那狼崽子挨了打,挣扎得更凶了。江明尘有好几次差点儿没忍住,想直接扔了他。   等虫潮过去,江明尘把人翻了个身,怒道:“差点被你害死!想和我同归于尽?那不能够!我可是要活百岁千岁的人!”   “嘶!嘶!”   回答他的,依然是这惊悚的声音。   眼前之人,打也没用,骂也没用,江明尘实在无计可施了……   “那位送饭的哥哥,您好了没有?”   不用问,一定是那两个奴仆在催他了。若他此时默不作声,那两人势必会闯进来。   “好了好了!我刚送到,这就出去!”江明尘冲外面喊道。   “那尽快啊!”片刻后,守在外面的人回道。   应付了两个奴仆,江明尘暂时松了口气,注意力又再次回到眼前之人身上。   谁知,那狼崽子竟趁其不备,扭过头又要咬人,吓得江明尘赶紧缩回双手,无语道:“你属狗的?累不累啊?!”   咦,这是什么?   他吐槽完,准备收回目光时,竟突然发现对方的脖子上,佩戴着一条银色项链。   这项链并没有全部暴露出来,而是半遮半掩的藏在衣领里。   若非刚才逃难时,两人的动作幅度过大,说不定这项链还不会被轻易察觉。   江明尘轻手轻脚地将项链从对方的衣领里挑出来,可他的手刚碰到链子,一种不好的预感便一闪而过。   项链取出后,江明尘仔细看了看,发现链条上还挂着一个白色吊坠,吊坠中间是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乍一看,像是人的眼睛。   盯得久了,江明尘的脑袋晕乎乎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几乎又要忘了自己是谁。   好在狼崽子趁他精神恍惚,朝他的手腕狠狠来了一口,否则江明尘怕是凶多吉少……   清醒后,江明尘意识到此物不详,也许正是这孩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原因。   于是,他试着从对方的脖子上取下项链,结果却遭到对方有史以来的最大反抗。   仿佛取下项链,就是在伤他性命!   还好对方只是一个小孩,要是再大一点,江明尘恐怕还真的搞不定……   等他好不容易把吊坠扯下来时,已是被对方折腾得面红耳赤,额间冒汗。   不过说来邪门,在吊坠被扯下来的一瞬间,原本还拼命挣扎的狼崽子,竟突然就不动了,仿佛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   江明尘生怕吊坠有问题,不敢一直拿在手里,于是就把它放到了房梁上,然后才试探着唤道:“少城主?牧、牧闻野?”   他本以为和之前一样,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却不料,大腿上的小孩竟然闷闷地应了一声。   啊这……   突如其来的回应,让江明尘有点手足无措。   原身本就和男主有些矛盾,现在他还把男主按在腿上揍了一顿……   要是让男主知道他就是江明尘,那岂不是拉满了仇恨值,以后新仇旧恨一起算?   江明尘意识到,自己千万不能暴露身份!   柳平干的事,和他江明尘有什么关系?   回过神,他发现对方还是躺在他的大腿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具死尸……   “……你……还好吗?”江明尘又试探着问道。   不好!一点都不好!   变成听不懂人话的小崽子也就罢了,竟然还像狗一样到处咬人?还被人按在腿上打屁股?   牧闻野趴在原地,恨不得死了算了!   以往冷静自持的眸子,此刻已然黯淡无光……   不过,面子哪有性命重要,他此时想的都是气话。   整理好心情后,牧闻野就要挣扎着起身,对方见状,赶紧解绑,识相地将他扶起。   眼下,两人坐在房梁上,气氛有些尴尬。   “我还好。”   牧闻野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回道。   若他还是成年人的模样,这样一脸严肃,自然还能唬住别人。   但现在他看起来不过十岁,如此故作深沉,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江明尘一个没忍住,嘴角翘了下,就被缩小版的牧闻野给发现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嘴抽筋了。”   面对牧小朋友的盯视,江明尘回答得很有求生欲。   不过对方听后俨然不信,只绷着一张小脸,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凛冽的寒气,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埋没在冰天雪地之下。   然而现在的牧闻野,即使再有威慑力,也只是一个孩子,江明尘始终没法将他和杀神男主等价看待。   为了缓和气氛,江明尘竟主动介绍自己,顺便套话,“那个……我叫柳平,是路过这里的修士,之前在天玄宗和你有过一面之缘。”   柳平?   牧闻野完全想不起有这么一个人,只认为是他忘记了,毕竟如对方所言,两人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江明尘继续说道:“听闻你是青阳真人的高徒,怎么也被卷入此地,还成了这番模样?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牧闻野向江明尘投去将信将疑的一瞥,念及对方刚才的恩情,犹豫再三后,道出了实情,“据我所知,这里应该是一个残缺的上古试炼场,我也是路过时被意外卷入的。”   “什么?”江明尘瞳孔一缩,有些难以置信,“上古时期的试炼场?还是残缺的?”   在修真界,试炼场百不一遇,每发现一个,都能引起不小的轰动。   浩海城的修士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现此处有试炼场?   牧闻野不过是跑腿送药,就恰好遇到了?他运气怎么这么好?不愧是天道男主!   江明尘承认自己有些酸了。   这个上古试炼场,要么是临时出现的,要么是一直都在这里,只是从未被激活。   但无论哪一种,似乎都和牧闻野有关。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在等待牧闻野的到来,为他这个原著男主的变大变强,埋笔铺路。   江明尘反应过来后,意识到自己即使不来,牧闻野也是能逃出生天的,只不过得受些磋磨,才能破茧成蝶罢了。   “闻……咳,牧师兄,此地若真是上古试炼场,那我们该如何破局?”   江明尘的心思转瞬即逝,很快便开始想办法逃离这个光怪陆离的地方。   上古试炼场天生有“灵”,并非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   试炼者想要离开,无非两种途径。一是时间到了,试炼场主动把人丢出去,达到清场的目的;二是有人通关,试炼场即刻开门放人。   由于每个试炼场的试炼时间不定,若是想等试炼场清场,那他们等个千八百年也是有可能的。权衡之下,自然是想办法通关,更为现实一点。   江明尘思索这些时,牧闻野也在沉思。   眼前之人清楚他的身份来历,却不曾动过歪心,之前还搭救他一把,想来是个好人。   只不过柳平这个名字,他是真的没有一点儿印象……   但无论如何,对方也想破局离开,只这一点,他们就暂时处于同一战线。   为了尽快出去,牧闻野决定先共享一下信息,于是开口说道:“据我推测,我们此时正处于炼心之关。”   声音戛然而止,他望向江明尘,问道:“你恢复记忆后,可曾发现这里有何蹊跷?”   牧闻野故意说一半留一半,也想从对方身上挖点东西,不然都是他单方面输出,岂不是吃了大亏?   “这里蹊跷的地方太多了……”   江明尘叹了口气,解释道:“也正因如此,我才分不清究竟是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才是蹊跷,还是颠覆自己固有认知的才是蹊跷。”   这里的鱼都在天上飞,要是有一条鱼在水里游,那么到底是在天上飞的鱼蹊跷,还是在水里游的鱼蹊跷?   江明尘打心眼里迷糊。   牧闻野见对方一问三不知,只好继续说道:“我比你早来一旬。进来后,每日三餐都有人伺候,可三天前有了变化。”   江明尘听得极其认真,如果有纸笔,他一定会做好笔记。   “其实,我每天都有一个时辰是清醒的,并非一直都是疯癫状态,只是你今天运气不好,刚好碰见我发疯……”牧闻野绷着脸解释:“之前我趁脑子清醒的时候,从送饭之人的嘴里套出些东西。”   “套出了什么?”   “我在这里的身份。我今年八岁,是城主唯一的儿子,但天生命硬,父子相克,所以从三岁起,便被关在这栋木楼里,城主父亲从未来过。”   江明尘:“那你方才提到的三餐变化,又是怎么回事?”   “这要从半个月前讲起。那时,城中发生了一件怪事,说是每晚都有人被吸干血液,变成一具干尸。这事闹得人心惶惶,下人无暇顾及我这个不受宠的人,所以一日三餐被精简成了一日一餐。”牧闻野老实回答。   一下子知道这么多信息,江明尘也大致有了思路,他没想过要遮拦,直接和盘托出:“我之前推测,此地是根据入境者的想象所化,却没想到是炼心之关。倘若真像你说的,这里是炼心之关,那么入境者越多,随之产生的心魔也就越多。若人人都心无杂念,一心向善,那此关不攻自破,怕只怕……”   江明尘没有再说下去,牧闻野也没有接话。   两人都知道,光是试炼幻境就很难对付了,现在还要解决众人的心魔。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找到进来的修士,问出他们的心魔,也许会让闯关变得简单一些。”   江明尘压力大得有些糊涂了,他刚说出口,就立马摇头否决了自己:“算了,估计他们也失忆了,而且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长什么样子,怕是根本联系不上……”   左思右想,江明尘惊觉,他暂时能找到的同盟,竟然只有牧闻野一人......    第13章 谁是柳平?跟我走!   “送饭的哥哥,时辰到了,你快出来吧!”外面的人再次催促道。   江明尘只好起身,对牧闻野说道:“我该走了,傍晚再来给你送饭……”   “不可。”牧闻野拒绝道:“你明日再送。”   “明日?”   “不错,前三天都是一日一送,若突然又变成一日三送,怕是会引起怀疑。”   牧闻野哪怕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也没有改变他谨慎多思的性格。   “成,那我先回去找找其他线索,明天再给你送饭。”江明尘轻点了下头,又提醒对方,“那吊坠有问题,先放在这儿,你暂时别碰它。”   牧闻野“嗯”了一声,直到江明尘带着他从房梁上跳下来,转身要走时,才又在身后关切了一句:“夜里小心一些。”   哦,对了,好像吸血干尸的事情还没解决。   江明尘应了一声,拾起地上的食盒,取出里面的饭菜,又把前一日的碗碟放进去后,才在两个奴仆的催促声中,朝牧闻野挥了挥手,大步离开。   他依旧用吊筐原路返回,等到了两个奴仆面前,就听其中一人问道:“哥哥怎么这么久?”   “那里面绕来绕去,可让我一通好找!”   江明尘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少城主难以交流,又费了我好大一番力气。”   此话一出,立即得到两人的回应。   发问那人一拍大腿,叹道:“可不是!少城主十天有八天都那样,更何况里面还有阵法。哥哥第一次来,想必费了番功夫。”   “哎。”江明尘附和着叹气。   他现在这张脸,面黄肌瘦,尖嘴猴腮,本就有些奸相,乍一看,倒是和这两个奴仆是同一类人。   为了日后来往方便,两人在他离开前,还做了自我介绍,一个叫张三,一个叫王二,说是有机会一起喝酒。   张三,王二……这名字真不是在敷衍吗?   即使是路人NPC,取名也太随意了吧?   不过,江明尘很快就没时间纠结这个问题了。   他回到厨房后,又被支使做了些杂活,忙碌之余,算是弄清了“柳平”的基本设定。   江明尘有一种预感,这个地方犹如密室鬼屋,只怕到了夜晚,更加危机重重!   果然,天色刚刚接近黄昏,后厨的管事就对他们这些帮闲说道:“你们都带上晚饭,早些回去!”   说完,他就跟有恶犬追赶似的,提着自己的食盒,撒丫子跑路了……   看着转眼就不见人影的管事,众人也随即离去......   江明尘住在一个不远处的院子里,里面都是城主府的底层仆从。   他提着自己的晚饭,一路快走,疾步往回赶,路上遇见几个神情茫然的人。不过,对方见他走近后,便一拥而散了……   明天再说吧,先回去要紧。   江明尘怀疑那几人是刚恢复记忆的修士,但眼瞅着天色渐暗,不详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于是也顾不得其他,只能加快了脚步。   没成想,他刚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几声惨叫,一回头,就见一道黑风卷着那几人上了天!   这回,江明尘头皮一麻,直接跑了起来。   他前脚进屋,后脚就又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吓得他赶紧关门。   松了口气,江明尘这才发现屋子极窄,不到十平米。屋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半旧书桌和一个木箱子,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家具。   不过,幸好床上铺着薄褥,还堆着一个枕头和一条被单,桌上放着一个带盖的陶罐,里面盛了些清水,让这间屋子不至于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空气里弥漫着干燥呛人的味道,江明尘鼻子一痒,差点打了个喷嚏。   就在此时,一道极高的人影,在窗外一闪而过。   江明尘不敢等闲视之,只呆在原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三息之后,那道人影又回到窗前,像是在侧耳倾听,观察屋里有没有人!   江明尘冷汗直冒,怕它破门而入,但对方好像受到限制,只站在窗外察看,不一会儿,就又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大约过了半柱香,那道黑影都没有再回来,江明尘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但也没有发出声响,只蹑手蹑脚地蹭到床边,随手放下食盒,靠着墙,平复紧张的心情。   当晚,他屋里还算平安,但隔壁却遭了殃。   不知是谁半夜才回来,江明尘刚听见开门声,就又听见惨叫声,听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人给硬生生拖走了!   屋顶上有细碎的脚步声,偶尔还会传来玻璃珠滚动的声音。   但他住的又不是砖瓦房,这可是茅草屋啊!怎么可能有玻璃珠落地的声音?!   窗外的猫叫声此起彼伏,让人不寒而栗,江明尘提心吊胆了一整晚,不知何时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次日清晨,他是被“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的。   “柳平?还活着吗?柳平!”   叫喊声夹杂着敲门声,一股脑钻进江明尘的耳朵,让本就睡眠不足的他有些烦躁。   “谁啊?”   “我是你隔壁的孟老七!”屋外的人回道。   江明尘一想,天都亮了,怕也没什么了,便趿拉着鞋去开门。   可他刚走到门口,就突然想起昨晚的惨叫声,心里顿时一紧。   外面的人,真的是隔壁的孟老七吗?   咯噔一下,江明尘又轻手轻脚地缩回床上,回去时,不小心打翻了昨天从厨房拎回来的食盒,结果竟发现,里面的饭菜居然还带着余温!   过夜的饭菜,不应该凉透了?怎么可能还带着余温?!   江明尘再次抬眸时,原本被晨光照得亮堂堂的窗户,顿时黑了下来。   屋外的人还在咚咚咚地敲门,“柳平?还活着吗?柳平!”,“我是你隔壁的孟老七!”   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这话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遍,就让人毛骨悚然了。   江明尘刚开始的确有些害怕,但发现只要他不主动开门,对方压根进不来,索性也就无所谓了。   他刚才就眯了一小会儿,实在困得慌,本打算强撑到天亮,结果竟伴随着对方有节奏的叫喊声,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   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找他。   不过,这次对方直接破门而入,发现屋里人还活着,表情颇为惊讶,丢下一句“我再看看其他人”,就转身离开了。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对方又再次折回来,让江明尘跟去前院。   路上,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被风一吹,直往人鼻腔里灌,令人闻之欲呕。   到了集合的地方,江明尘发现聚在这里的人,一个个都神色惶然,甚至有人还在低声议论昨晚发生的事。   “前几日还没这么恐怖,怎么昨晚这么可怕,连床下都藏着东西!”   “是啊!现在是无孔不入,不过说来奇怪,这脏东西只是吓了我一跳,却没有伤害我……”   “我也是。昨晚半夜,它摸我脚踝,把我给吓晕了,不过醒来时,我居然毫发无伤……”   江明尘:“……”   半夜溜进房间摸脚踝,这怎么听着像是原身干的事?   不多时,人都到齐了,管事就让众人按照职责,分区站好。   江明尘走到后厨区域,发现昨天后厨里的二十三人,现在加上他,只有十一人来这里集合。   这折损率,是不是高了些?   正当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时,一个彪头大汉站到众人面前,疾声问道:“谁是柳平?跟我走!”    第14章 消失在寂静无声的走廊里   刹那间,江明尘感觉所有人都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当时他还不理解为什么,直到跟对方走了之后,才渐渐回过味来。   眼前这个壮汉是他没见过的,看众人的恭敬模样,想必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   莫非是在城主面前当差的?   若真是如此,那他也就明白为什么其他人是那种反应了。   以前,想在城主面前当差的人,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可现在却不同了。   江明尘方才集合时,听到一些嘀咕,说是城里陆续死了不少人,其中死得最多的,就是城主身边的近侍。虽然他们院子昨晚遭受了攻击,但委实没死几个,大多数人只是受到惊吓,所以抱病请假了。   若情况属实,那现在去城主身边服侍,岂不是自寻死路?   说不定就是之前服侍的人死了,这壮汉才到他们这里来挑人的!   不过,江明尘觉得此事有几点说不通。   一是,为何城里腥风血雨,城主居然没有一点反应?难道城主无法主事,所以才任由妖魔鬼怪肆虐横行?还是说......城主是故意放任它们作乱的?   二来,若城主身边真的缺人,那为何只带他一人前去,而不再多选几人?要知道,城主身边前前后后可不只死了一个人!   正这么想着,江明尘已是跟着对方,走到一个山门前。   怎么这么眼熟?   江明尘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照搬的天玄宗大门吗?!   江明尘仔细一看,就连山门上的花样纹路,都一模一样。除了没写“天玄宗”三个大字,其他地方宛如复制粘贴!   在大宅院里弄个山门?   江明尘觉得,这试炼幻境真是离了大谱!   等他进门后才发现,这地方不止大门,就连里面也和天玄宗一模一样!   如此看来,他的推测没错。这幻境,就是将自身设定与入境者的记忆、想象相糅合,最终形成试炼迷局。   但江明尘心知肚明,此处并不是他的记忆。   无论是他,还是原身,对天玄宗都没有这么观察入微,想来该是取自牧闻野或者白琼玉的记忆。   “大哥,请问还有多远啊?哪位贵人住这么气派的地方,一进一出得花不少时间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了快十里地,眼看已经日晒三杆了,却还没有到达目的地,江明尘不得已,只好微笑着问前面带路的壮汉。   “你懂什么?城主就该住这么大的地方!”壮汉瞥他一眼,瓮声瓮气地说道。   果然,还真是城主……   江明尘感叹了一下自己的悲惨命运,随后问道:“那城主也像我们一样,步行出入吗?”   壮汉脚步一顿,回头审视江明尘,警告道:“不该问的别问!不要以为城主叫你过去服侍,你就可以随意打听城主的饮食起居!”   而后就是忠仆前辈对新人后辈的“谆谆教导”......   江明尘应付着连连点头,不断回应着“嗯、是、好的、知道了”。见他如此受教,对方这才放过他,继续前行……   两人又往里走了一段路,赶在中午之前,抵达了城主住宅。   这住宅十分奇特,相比于普通宅院,更像是一个三层的高档酒楼。   第一层明显是春秋季节,宜室宜居。可到了第二层,室温飙升至四十度,宛如盛夏正午,就差把人烤熟了。然而到了第三层,室温又极速下滑至零下几度,标准的寒冬腊月……   江明尘短短几步路,硬是经历了春夏秋冬四季变换。   等他好不容易熬到城主所在的第三层时,身体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你隔着门,叩拜一下城主,然后就下去吧。”   说完,壮汉便顺着楼梯离开。临行时,他还不忘提醒江明尘,“第一层,能直接推门进去的,就是你的房间。”   江明尘应了一声,冷得不行,连忙颤抖着朝门里三鞠躬,只当给死人上香了。   拜完以后,门里没有一点儿动静。于是他便转过身,“噔噔噔”地下了楼。   回到第一层后,江明尘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的体感,然后才顺着走廊找房间。   至于壮汉是谁?为什么只找他来,又想让他干什么?这里为什么这么安静?   这所有的一切,江明尘都没空愁思。他现在只想找地方休息一下!   长途跋涉,加之冷热骤变,江明尘觉得自己快要感冒了!   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这里的房间都可以,江明尘随手一推,就正好“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口往里看,他发现这房间比之前的好很多,最起码卫生环境是可以保障的。   里面的墙壁和地板都是青石的,看起来冰冷却干净。   角落里,虽说也放着一张木床,但上面的被褥明显要厚实许多。   一张书桌紧挨着墙壁,旁边还放了把配套的椅子。   谢天谢地,他终于有把椅子了!   江明尘进屋后,将门随手一关,直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他又一次被“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   “柳平,你去趟后厨,把城主的晚饭取来。”壮汉再次出现,吩咐道。   江明尘朝窗外看去,发现已是天色渐暗。   他不想去,于是提醒对方:“一来一回,怕是饭菜都凉了。”   结果壮汉不假思索地回道:“你可以走便捷通道啊!”   便捷通道?   敢情之前走那么久,是在锻炼身体呢?!   江明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壮汉二话不说,将江明尘带到一个小门前,一打开,就是他们之前路过的山门景色。   “从这里出去,就直接到大门了。”   江明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生推出去,一回头,只见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上,隐约出现了一个门框。   很显然,这是个传送门。   壮汉见江明尘瞪着自己,以为对方在等他交代,于是憨厚地朝江明尘挥挥手,说道:“顺便把我俩的饭菜也一起带回来!”   随后,“门”被“啪”的一声关上......   没办法,看人脸色活命,江明尘即使怕得要命,也得去后厨拿饭。   一路上,他走一步看三步,生怕撞到脏东西。   不过好在一路平安,他火速拿到饭菜后,小跑着原路返回,照着树干,“咚咚咚”连敲三下,传送门就又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壮汉一开门,看见江明尘脸色铁青,又想到对方离开时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解释道:“先前没说传送门,不是故意整你,是因为这门吧,从外面打不开。之前我俩都在外面,总不能让城主亲自开门吧?”   行吧,江明尘认了,毕竟不算对方的锅。   壮汉见他不生气了,又把城主的食盒递给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刚来,得在城主面前露露脸,这次就由你去送饭吧。”   江明尘觉得对方说得有些道理,但升不升职无所谓,关键是,城主说不定也是修士。   少城主是牧闻野,那城主呢?   难不成是白琼玉?   “嗯。”   江明尘点头应下,随后托壮汉将他的饭菜送到房间,自己提着食盒,上了三层。   “城主,我是柳平,来给您送饭。”   里面鸦雀无声,江明尘只好继续问道:“那我把食盒放在门口?”   结果还是无人应答。   就在他放下食盒,准备转身下楼时,一条绵软有力的东西突然从门里钻出,死死缠在他的腰上。   江明尘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进房间,消失在寂静无声的走廊里……    第15章 男主居然这么倒霉   江明尘被吓得不轻,差点儿叫出声!   不过,他这种习惯苟命的人,越是遇到危急情况,越是容易冷静下来,寻求一线生机。   此时,那条柔韧的东西好似无常手中的勾镰,正把他往无间炼狱里拖去。   他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江明尘双手死死抠住腰间那玩意儿,想将它扒开,结果他的手指刚挤进缝隙,就立马发现了异样!   这触感怎么这么像藤蔓?   等等……藤蔓!   江明尘觉得这设定过于熟悉……   然而,眼下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只见江明尘右手伸进左袖,在护腕处摸索,眨眼间,竟掏出一把匕首。   这匕首小巧精致,似乎是割肉用的小刀。   江明尘庆幸自己的未雨绸缪。   他一直对这个幻境心怀戒备,又经历了种种危机,为求自保,便找机会到后厨寻了把匕首防身。   脑海里想得千回百转,江明尘的身体也被拖得千回百转。   正当他快要和地面擦出火花时,对方却突然停下动作。   趁此机会,江明尘全力挣扎,却不料轻而易举就挣开了束缚!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除了他自己的喘息声,就再没有别的声音。   城主为什么拖他进来?   刚才那东西真的是藤蔓吗?   若真是藤蔓,那城主总不会是牧闻野吧?他不是少城主吗?   江明尘心里有一百个问号。   不过想到牧闻野,他顿时一愣。   糟了!忘记送饭了!   可转念一想,他今天是被临时调过来的,后厨那边应该会派其他人去送饭,想来不会饿着牧闻野。   大概因为江明尘身在曹营心在汉,隐匿在黑暗里的人有些恼怒,一响指,“啪”的一声,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顿时变得灯火辉煌。   江明尘适应了黑暗,一时受不了强光的刺激,下意识挡住双眼,然后就听见有人问他:“你是新来的奴仆?”   这声音有些耳熟啊!   江明尘心里“咯噔”一下,移开手掌,向声源望去。   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就这么明晃晃地倚坐在白玉榻上。   “牧、牧闻野?!”   盯着那张成年牧闻野的脸,江明尘简直惊掉了下巴。   “放肆!”对方冷声喝道。   突如其来的威压,让江明尘如坠冰窖。   因为这恰好验证了一个事实——眼前这个和牧闻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居然也叫牧闻野!   究竟谁才是真的牧闻野?   古有真假美猴王,今有大小牧闻野?   江明尘腹诽道:一个男主就够死脑细胞的了,现在又来一个……难道......这是自己的心魔?   “罢了,你刚来不懂规矩,这次姑且放过你,日后不得再犯。”   见江明尘一动不动,牧闻野以为他被吓傻了,又念及他是新人,所以缓和了语气。   “多谢城主开恩。”   江明尘行过礼后,心存疑虑地退出了房间。   谁知他刚下楼,就看见壮汉躲在拐角处,正探头探脑地张望。   想到自己遭此一劫,都是对方害的,江明尘的心里又升起几丝怨念。   壮汉发现自己暴露了,干脆也就不藏着了,直接朝江明尘走过来,干笑道:“兄弟......见到城主了?”   他知道自己坑了对方,语气略显心虚。   谁知江明尘竟直接把人拉进房间,“哐当”一声,关上房门,质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故意的?”   见对方眼神闪躲,明显不打算说实话,江明尘又转打感情牌,温声道:“大哥,如今妖魔作祟,说不定我哪天就走了,你也不希望我活得糊里糊涂,死得不明不白吧?都是爹生娘养先生教的,还望大哥体谅。”   或许是他说得真挚,或许是对方自觉有愧,总之,壮汉叹了一口气,朝江明尘解释:“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小兄弟,你知道心魔吗?”   江明尘:“知道。怎么,难道和心魔有关?”   “是了。城主一旬前闭关时,产生了心魔。为了困住它,城主不能踏出房间一步。即使城中妖魔肆虐,他也无法出面料理。”   壮汉呼出一口气,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已向宗门求救,三日后,援兵便可赶到。只是城主的心魔,委实难办。”   “原来如此。”江明尘又问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索性也问了。你为何找我来?”   壮汉的目光忽然落在江明尘的脸上,“是城主的吩咐。”   “城主的吩咐?”   “不对,不该这么说。确切的说,是城主,或者是心魔的吩咐。这几日,城主的心魔越来越强,几乎快要压制不住了。我这个小喽啰,就更分不清他什么时候是城主,什么时候是心魔了。所以才把你找来,屡次试探。”   壮汉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故意带你走远路,其实是因为路上有屏障,若你是邪祟,必定会当场殒命。”   闻言,江明尘觉得自己还是太单纯了,居然真信了对方的鬼话,以为传送门只能从里面开……   “你走了一遍,并无异样。但万事无绝对,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我又试探了你一次。”   江明尘立即反应过来,接话道:“就是这次送饭?”   “不错,兄弟真是冰雪聪明。”   一句夸赞后,壮汉接着解释:“城主的房间可以困住邪物。你既能安然无恙地进去,又能毫发无伤地出来,眼下已见分晓。”   毫、发、无、伤?   差点被拖得筋断骨折,好吗!   江明尘突然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所以,这也是城主强行把我拖进房间的原因?想验我身份?”   壮汉一愣:“是了。”   他娘的,这两人心机怎么这么重!   眼前的壮汉看起来五大三粗,却是个心思深沉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想到自己三番四次被当猴耍,江明尘颇为不爽。   他冲壮汉“呵呵”一笑,走到门口,把门拉开,做了个“请”的姿势。   壮汉叹了口气,知道对方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的欺骗,只好无奈出门。   “那个……”   他回头还要说些什么,却见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差点撞到他的鼻尖。   不过他也不恼,之前的人,十个有八个都是这反应,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明天我去取饭,你早些休息吧!”   壮汉朝门里喊道,只当补偿对方。   可见屋里迟迟没有反应,他也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江明尘听见屋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推测对方已经走了,于是回身将桌上的食盒打开,一边吃饭,一边梳理庞大的信息量。   少城主、城主、牧闻野、心魔,这四者究竟是什么关系?   心魔是谁?真正的牧闻野又是谁?   江明尘以为自己在参加最强大脑,直觉脑瓜疼。   入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又想了一遍。   他现在能确定的是,清醒状态下的少城主一定是真正的牧闻野。   毕竟,对方知道自己是青阳真人的徒弟,还把进来的前因后果说得明明白白……   只不过,城主那边却有些麻烦。   当时,对方明明可以让他把饭菜送进房间,这样既显得顺理成章,又不会引起怀疑,为什么非要残暴地把他拖进房间呢?   想起拖行时,对方动作一滞,随后又轻易放了他,还冷静地和他说话,仿佛没事发生一样。这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江明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不成……拖他进去和与他说话的,并不是同一个人?其中一个是心魔?   对方长了张牧闻野的脸,还叫牧闻野的名字,想来应该和牧闻野有关。   那牧闻野究竟是“城主”,还是“心魔”?   事情越来越复杂。   眼下,清醒的少城主是牧闻野,若“城主”和“心魔”中,也有一个是牧闻野,那说明在这个幻境里,牧闻野至少是一魂两身。   正当江明尘焦头烂额,推演不下去时,壮汉的话,一言惊醒梦中人。   “城主一旬前闭关时,产生了心魔。”   一旬前?   牧闻野刚好是那时进来的!   想到此处,江明尘似乎有了答案。   男主居然这么倒霉,进个幻境,还成了别人心心念念想要消灭的心魔?    第16章 也朝自己投来目光   像是在故意验证这个想法,当天夜里,江明尘的房间就进了贼。   这贼还嚣张地站在床前,把人给活活惊醒了。   “城主?”   江明尘虽然没有起床气,但此时也没有好脸色。   毕竟任何一个人在半夜被惊醒,应该都不会会心一笑。   更何况,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还是牧闻野那张冷脸。   “柳平,是我。”   来人听到江明尘唤他‘城主’后,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纠正道。   是我?   这人莫非是……   江明尘思虑再三,决定先稳一稳,万一对方是在诈他呢?   见江明尘没吭声,来人大概猜到他的心思,“你怕我骗你?还是怕隔墙有耳?”   江明尘只笑了笑,没有作答。   “你放心,此处有结界,即使是阵灵,也听不到我们的谈话。”见状,来人又补充道:“我现在已经有了木楼的记忆,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我觉得,这个试炼幻境针对的人,是我。   “什么叫‘已经有了木楼的记忆’?你不是一魂两身?”江明尘有些听糊涂了,忍不住问道:“难不成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还不知道?”   他不清楚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若是真话,那一切安好。若是假话,倒也无妨,大不了将计就计,假装被骗,然后找机会跑路就是。   只不过,他现在是真的懵逼,原以为已经理顺了前因后果,却不想还是不对……   “确实不知。我的意识在两具身体里并不互通。”正说着话,来人脸色一变,加快了语速:“我此番前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江明尘:“何事?”   “请阁下白天去照顾另一个我,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至于其他事情,他会告诉你。”   话还没说完,来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余音飘荡:“我会在清醒时,传令下去。多谢。”   下一刻,房间里又变得寂寂无声。   江明尘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元神出窍,其修为必定在金丹之上。   凭空得了一身修为,这对于求仙问道的修士来说,岂不是比金银财宝更加诱人?   江明尘重新躺回床上,似乎明白对方所说的“这个试炼幻境针对的人,是我。”是什么意思了。   后半夜,江明尘没能安然入眠,直到次日清晨,才再次入睡。   日上三竿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柳平,你的饭!”   谁知江明尘刚打开房门,壮汉就把一个食盒塞到他的手里。   看到食盒,江明尘这才想起昨天壮汉说的他去取饭这回事。   “谢谢。”江明尘客气道。   “没事儿,先前对不住你,应该的。”   壮汉转身要走,却忽然一滞,拍了拍脑袋,回头对江明尘说道:“瞧我这记性,忘了介绍了,我姓孟,你叫我孟管事就行。”   *   一个时辰后,江明尘出现在木楼前。这回,他没看见那两个看守的奴仆。   提着食盒走到门口,江明尘用手轻轻一推,之前还被木板封死的楼门,此刻竟轻而易举就打开了。   这明显是为他专门准备的,否则靠他一个人,也没法坐吊筐上去。   进门后,空间立刻扭曲了一下,随后,江明尘的眼前就呈现出更广阔的地界。   原来,这楼门是有空间阵法的。   “柳平,这边!”   听见有人叫他,江明尘朝声源走去。   缩小版的牧闻野站在走廊里,见江明尘提着食盒,开口说道:“其实我可以不吃东西的,你下次就不必带食盒来了。”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你不是人?”江明尘没经过大脑,下意识问道。   很显然,‘不是人’这个带有歧义的说法,让缩小版的牧闻野嘴角扯了一下。   “也可以这么说吧……”缩小版的牧闻野尝试转移话题,“你这么问,是见到另一个我了?”   面对眼前之人时,江明尘总会放松些,说话做事也不太考究。   大概因为对方只是一个小娃娃,虽然也是牧闻野,但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甚至还会被他按着打?   看到江明尘的表情,缩小版的牧闻野点了下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不是有你的记忆了吗?你没有他的?见没见过我,你不知道?”   江明尘沉默了一下,问道:“可以告诉我,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缩小版的牧闻野一边示意江明尘跟上来,带着他往里走,一边解释:“我们是一魂两身,记忆互通,但意识不互通。”   “我猜到你们是一魂两身了。但记忆互通,意识不互通,这是什么意思?”   江明尘跟在缩小版牧闻野的身后,一步步往里走去。   “意识不互通,是指我们不能时时刻刻知道对方在干什么。记忆互通,是指我们可以共享记忆,但在互通之前,对方做了什么,另一个人都是不知道的。另外,我们每天只能互通一次。”   原来如此,有点儿像多重人格,但又不完全是。   江明尘的理解力还算可以,听起来没太费劲,一点就通了。   “另一个你说,其他事情,你会告诉我。”江明尘问道:“究竟是何事?”   “还记得之前我说的,少城主和城主天生父子相克吗?其实是因为我们不能同时拥有神智。”   江明尘本以为“父子相克”是某个江湖术士的浑话,原来竟是真的……   “这些都是我们上次记忆互通时得到的结论,不一定准确,但也八九不离十了。”缩小版的牧闻野停下脚步,回头对江明尘说道。   “那另一个你说‘这个试炼幻境针对的人,是我。’,这是什么意思?”   江明尘也跟着停下脚步,问道:“针对他,不就是针对你吗?如果只是单纯地针对入境者,那我也是,为什么不针对我呢?”   缩小版的牧闻野捏着下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半晌后才说道:“我觉得你误会了,他的意思应该是,这个试炼幻境针对的人,是‘城主’。”   江明尘:“嗯?”   “‘城主’才是这个试炼幻境真正的试炼对象。”   缩小版的牧闻野恍然大悟,越说底气越足,“你想,这个试炼幻境是为了试炼心境。那何为试炼?换个词,不就是培养锻炼?”   江明尘如梦初醒,接话道:“所以,一城之主被试炼的概率最大。毕竟是一座城池的领袖,断不能有差错。”   “不错。这里既是为了培养人才所设,就定不会是危及生命的地方,否则平白折了人才,岂不得不偿失?”   江明尘明白对方的意思。   眼前这个试炼幻境吸取入境者的记忆,模拟其生活环境,就是为了达到真实演练的效果。   如果不是阵法残缺,出了问题,一次性卷入太多修士,或许现在根本就不会出现这么多诡异的事情。   “对了,上古阵法一般天生有灵,这里也有吗?”   江明尘想到对方几次提及,忍不住问道:“如果有的话,会不会也是熊孩子,所以才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结果对方却抓错了重点,“也?”   “咳。”   面对缩小版牧闻野的盯视,江明尘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找补道:“我是想问,这里是不是也有阵灵?”   “应该有,而且说不定就在城主府。”   缩小版的牧闻野收回目光,没再纠结对方是不是在拐着弯骂自己,而是领着人往更深处走去。   江明尘看着牧闻野小小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果他能穿得再早一点,在原身还没有欺负男主的时候穿过来,那他是不是就能收获一个乖巧听话的徒弟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阳奉阴违,满怀芥蒂。   面对柳平这种萍水相逢的人,牧闻野也能报之以诚,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师尊呢?   可惜啊!江明尘轻叹一口气。   “你把消息都告诉我,不怕我过河拆桥,恩将仇报?”江明尘好奇问道:“这年头,嫉贤妒能的人不在少数,你不怕我也是心思歹毒之辈?”   有些人的幸福,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毫无理由,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他们常常装得云淡风轻,其实背地里比谁都计较。   回过神,江明尘才发现自己已是来到一个房间里。   这里摆放着一套石制桌椅。石凳有些高,缩小版的牧闻野坐下后,两只小脚在半空中晃悠,够不着地面,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爱。   不过,他望向江明尘时,却自有一股威压之势。   两人初见时,江明尘就感叹牧闻野的美貌,尤其是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晶莹剔透,宛如抛光打磨的墨玉一般,惹人心驰神往。   然而,此时这双眸子正冷冷地望着他,却透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是牧闻野除了警惕提防、假意乖巧、冷心冷情的另一面。   “你不会。”缩小版的牧闻野回道。   江明尘听见后,明显愣了一下,就见对方翘起嘴角,补充道:“你也不敢。我现在是一魂两身,就算杀死其中一个身体,我也不会真正死去,但你就惨了,会被我无休无止地报复。你没这么蠢。”   说谁蠢呢?!   江明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抬头,就正对上牧闻野含笑的目光。   这小子是故意的!   江明尘没想到,平时冷脸待人的牧闻野,竟然还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过,玩笑之后,缩小版的牧闻野就又把话题引回了正道:“若试炼对象真是‘城主’,那破阵主线必然是守城。如果没有猜错,眼下妖魔入侵只是铺垫,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   稚嫩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铺陈晕染,久久不能消散。   江明尘沉思片刻,问道:“还有更大的危机?那会死吗?”   缩小版的牧闻野看他一眼,回道:“说不准,这是个残阵……现在城里都是低阶妖魔,后面肯定还有高阶的。眼下虽说已向宗门求救,但如今恰逢五十年一遇的妖潮,只怕是凶多吉少。”   江明尘听见凶多吉少,已是两腿发软。   怎么这么倒霉?什么鬼事都能让他遇到?   现在跑又跑不掉,除了硬着头皮破阵,也没有别的办法……   “你怎么知道妖潮的?”   “记忆互通时知道的。”缩小版的牧闻野回道。   随后,江明尘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此处是为了试炼心境,那破阵条件之一,会不会是解决心魔?”   “有可能。”   提到心魔,牧闻野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纠结的神色,“其实我觉得,少城主这个身份大概率是假的,我很可能就是‘城主’真正意义上的心魔。”   “所以你这个少城主,才一直被囚禁在这里?”江明尘接话道:“不过细想想也不对,如果你真是心魔,那城主为什么不把你直接除掉呢?”   “也许是试炼内容之一?调伏心魔,未必就要杀死它?”缩小版的牧闻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江明尘也觉得很有道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一个守城破阵,一个自我调伏?”   话虽如此,江明尘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说不清,道不明。   正当他思索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疾呼:“柳平!柳平!”   听见有人找自己,江明尘便让缩小版的牧闻野留在原地,自己出去查看情况。   结果竟然是孟管事。   “你怎么来了?”江明尘问道。   “你在里面可好?”   孟管事颇为忌惮地看了眼木楼,将江明尘拉远了些,说道:“我觉着城主突然下令,让你日日来照顾少城主,有些不太对劲。究竟是城主让你来的,还是心魔让你来的?万一是心魔的话,我担心你羊入虎口!”   “没这么夸张吧?”江明尘故意摆出不太相信的样子,说道:“少城主还只是个孩子……”   “他可不是普通孩子!”孟管事脱口而出。   江明尘见状,故意逆着来:“那当然,他可是少城主!以后要继承城主之位的!”   却不料孟管事直摇头。   “哦?难道有什么玄机不成?”   发现对方秒变剧情NPC,江明尘打算狠挖一把猛料。   “去喝一杯?”孟管事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那走着!”   江明尘没说自己不告而别,是不是坏了规矩,孟管事也没在意这一点。   这让江明尘更加肯定,少城主这个角色必定不一般,是让人既蔑视又警惕的存在,否则孟管事也不会是这幅态度。   走出几步后,江明尘朝身后的木楼看了一眼。   他能感觉到,牧闻野此时正站在木楼里,也朝自己投来目光。   待江孟二人彻底离开以后,木楼里又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第17章 少城主根本不是人!   看见那道鬼魅身影现身,缩小版的牧闻野似乎没什么反应。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来人问道。   牧闻野沉默片刻,突然开口确认道:“我真的是心魔化身吗?”   “这还有假?”   来人嗤笑一声,说道:“我俩都是被卷进来的修士,只不过我比较倒霉,被设定成了妖魔,而你却成了破阵的关键。”   来人周身笼罩着一团薄薄的黑雾,看不清五官,不过从声音来看,应该是一个年轻男人。   “若不早日破阵,恐怕夜长梦多。我们一直困于此地,好不容易才恢复记忆,万一又被迷惑了神智,只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见对方呆呆地望着窗外,男人继续道:“那个叫柳平的,应该也想破阵吧?相信我,出去以后,你们必有重逢之日。”   缩小版的牧闻野收回目光,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明日傍晚,妖潮来袭,你若能及时发难,与我们里应外合,这城自然就破了。”   说到此处,男人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这是最简单的办法。此城一破,试炼幻境将会以试炼失败为由,把所有人都扔出去清场。到时候,你、我,还有那柳平,自然可以平安离开。”   说着话,男人突然举起右手,做起誓状,“我知道你是宗门弟子,顾及脸面。不过我对天发誓,出去以后,绝不外传,否则必定死于五雷轰顶之下。”   修士习天道,信天命,从不轻易起誓,凡立誓,必应誓。   然而即使如此,缩小版的牧闻野还是犹豫不决。   见自己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对方还是举棋不定,男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狠狠戳向缩小版牧闻野的痛处,“你们究竟是不是一魂两身,你自己最清楚。你到底是‘城主’的心魔,还是牧闻野的心魔,你也最清楚。等他日被强行剔除时,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哦,对了,被剔除后,你就不复存在了,是吗?”   缩小版的牧闻野抿了抿嘴唇,没有作答。   见眼前之人略有动摇,男人又趁热打铁:“趁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悄悄结束这一切,然后找机会取而代之,成为真正的牧闻野,岂不是更好?倘若守城成功,那下一步必定是调伏心魔,到时候,他们破阵而出时,你还在不在,那还真不好说!”   男人的话仿佛一把利刃,在缩小版牧闻野的心里,剜了一刀又一刀。   一向冷静自矜的脸庞,此时垂首低眉,染上了邪欲。   男人见状,知道自己没有白来一趟,也就不再多话,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木楼里。   惟余缩小版的牧闻野,久久不能平静……   *   江明尘和孟管事行至途中,突然,孟管事似乎看到什么,竟抛下江明尘,独自追了出去。   周围白雾缭绕,江明尘没了修为,不敢贸然行动,只留在原地,等对方回来。   大约过了半柱香,孟管事穿过白雾,疾行归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孟管事?你刚才看到什么?”江明尘问道。   孟管事却摇摇头,似乎一言难尽:“没事,大概是我眼花了。”   屁嘞,你看起来明明就是有事!   江明尘顿时有些无语。   或许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假,孟管事沉默片刻,说道:“我刚才看见了已亡故友,所以下意识追出去,结果那人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担心有诈,所以立刻赶了回来。对了,你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有。”江明尘的目光从孟管事的脸上一扫而过,回道。   “如此就好,不然我又对不住兄弟了。”   孟管事一边说话,一边带着江明尘往前走,“现在城里不太平,虽然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低阶妖魔,但骚扰不休,也挺恼人的。”   说话间,几个半透明的人和他们擦肩而过。   等这些人走远了,孟管事才提醒江明尘:“这些鬼魅一般不会主动招惹我们。不过,你只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遇到了,还是躲着些好。”   “它们是死在这里的百姓?”   “不,是死在城中的修士,筑基以下的,还没资格成为鬼魅……”   话说一半,孟管事突然愣了一下,戛然而止。   江明尘似乎没注意对方的反应,继续问道:“城里居然有这么多筑基修士?”   如今,就连绝大多数的城主,也才筑基修为,只有极少数是金丹以上。   结果幻境里的城主府外,随便晃过去几个鬼魅,生前就至少是筑基修为?   此事若在上古时期还算正常。毕竟那时灵气充沛,修士的修为普遍比现在高了不止一个台阶。   对了,这个试炼幻境本来就是上古时期的!   江明尘恍然大悟,难不成府里府外是两个世界?   府里与时俱进,按照入境者的记忆,进行完善。而府外不受影响,仍然保留试炼场的原有设定。   如此一来,倒也解释得通。   大概是察觉自己失言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孟管事都一言不发,江明尘也只好作罢。   两人喝酒的地方,是城主府外的一家酒肆。   江明尘头回出府,发现府外笼罩着一团白茫茫的雾气,只有一条路直通集市。   路的左右两侧,偶尔会出现一两家铺子。他们去的酒肆,便是其中之一。   酒肆里异常热闹,里面的人,穿着打扮都和城主府里的大相径庭,看起来似乎是上古时期的装扮。   从他们的修为来看,至少是筑基以上,可他们的言谈举止又不像是修士,倒像是普通百姓。   这与刚才孟管事的话,又有些出入。   酒肆里的装修没有一点儿不伦不类的地方,只不过,这里的桌椅板凳都是上古灵木所制,倒是略显夸张。   可转念一想,或许这上古灵木,在当时只是一种寻常树木而已。   江明尘没了修为,但还是能分辨这些东西。   不过,他却看不透孟管事。   其实也不仅仅是孟管事,城主府里的人,他似乎都看不透。   不对!   江明尘猛然想起,当时被黑风卷走的那几人,他隐约看出他们是筑基修为了……   难道这是分辨不同NPC的方法?   然而,这个无厘头的想法,很快就被江明尘压了下去。   不多时,酒肆的伙计送来一壶热酒和几碟小菜,江孟二人坐在角落里,低声私语。   即使是如此嘈杂的环境,若修士有心探听,其实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周围喝酒聊天、高谈阔论的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了,说起八卦来,不管不顾,依旧是激情四溢,放浪形骸。   可有些人实在太大声了,江明尘听见“某某妖兽即将来袭”时,不自觉侧耳倾听。   直到孟管事咳嗽两声,才将他的注意力又再次拉回到两人的谈话上。   只见孟管事紧张兮兮,脸上浮现出忌惮的神色,片刻后才压低声音,对江明尘说道:“少城主根本就不是人!”    第18章 没有蝴蝶结就更好了   “怎么,你不信?”见江明尘一脸怀疑,孟管事怒道。   “信信信!”   “你这明显就是不信!”见江明尘如此敷衍,孟管事更怒了。   江明尘这才无奈地说道:“大哥,你让我一下子怎么相信这种事?我和少城主也见过几面,实在没看出来他哪里不像人,除非……你有证据。”   “没有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那我就不信,也不能信。”江明尘义正言辞地说道。   他现在的模样是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明明是一番正经话,可说出来却有种耍无赖的感觉。   孟管事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谁知江明尘将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说道:“既然是大哥请客,那小弟有事,就先告辞了。”说完,便起身离去。   酒肆外根本看不清天色,只有遮天蔽日的白雾,经久不散。   见身后之人没有追上来,江明尘便独自溜达着回了城主府。   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人跟着他,不像是之前遇到的鬼魅,倒像是别的东西。   果不其然,一进城主府,江明尘就察觉到府里的诡异氛围。   今天他出去的时候,天色尚早,不知是府内府外的时间流速不同,还是他乐不思蜀,总之进门时,已经过了“安全”时间,眼下天色已是昏暗无比。   在府里,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会闭门不出,生怕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江明尘现在想回去,无论是回城主那里,还是回少城主那里,都得横穿城主府,其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冷风挟卷着落叶,从他的耳边擦过,江明尘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走。   “哎哟哟,脚疼啊!后生,你若是个好心人,就来帮老婆子看看吧!”   不远处,一道身影步履蹒跚地走向江明尘,不断发出哀嚎,在漆黑静夜里,显得凄惨可怜,却也委实骇人。   江明尘本想绕过去,却不料,无论他走哪一边,前方都是这道身影,显然躲不过去了……   要是此刻有修为就好了……   江明尘垂在两侧的手指动了动,随时准备跑路。   就在他转身时,那长着章鱼腿的老妇竟突然扭动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奔来。   眼看就要碰到他时,千钧一发之际,江明尘的身后却猛地传出一股极阴之气,将妖物冲退至几米开外。   这下,妖物盛怒之至。   它迅速调整气息,也带着一股阴寒之气,再次袭向江明尘。   江明尘夹在中间,同时受到两股力量的前后夹击,顿时苦不堪言。   所幸,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大概三息左右,异变发生了!   以江明尘为圆心,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犹如泄闸的洪水,瞬间向周围扩散而出。   刹那间,妖物停下动作,身体开始“咔咔咔”地莫名扭动,仿佛磁带卡顿一般。   当那股无形之力骤然消失时,那妖物又立即恢复了正常。它朝江明尘快速瞅了一眼,随后调头就跑……   然而,这已经不是江明尘今天遇见的第一个逃跑的妖魔了。   刚才回来的路上,他就遇见了卷人的黑风,结果那黑风像是嗅到什么,突然刹在半路,调头就跑……   虽然用“跑”来形容一股妖风不太合适,但事实就是这样。   江明尘将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想了想,他今天也没干别的事,就是出去了一趟。   难道是回来时,不小心沾染了鬼魅的气息?所以导致府内府外两股互不干扰的力量撞到了一起,产生了Bug?   或许吧……   江明尘懒得再想,毕竟这幻境里,什么离奇的设定没有?   等他回到木楼后,一时没看见缩小版的牧闻野,转悠一圈,正准备要走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只见缩小版的牧闻野站在不远处,小小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中,一双眸子正幽幽地盯着他,乍一看,还真像鬼片……   江明尘经历了穿书,又经历了幻境里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眼下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没有立即转身逃跑,但也没有马上走过去,只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对方。   却不料那小鬼调头就跑。   江明尘觉得过了今晚,他大概会对“调头就跑”产生阴影。   不过对方就这么跑了,莫不是脑子又不清醒了?   是又戴那个吊坠了?还是脑子又抽了?   江明尘觉得大概率是后者。   他现在只想跟清醒的牧闻野交流,而不是被小疯子折磨,所以在意识到对方神志不清后,就想着离开。   谁知却没走成……   那小疯子又开启了机关,不过这次放出来的,不是虫子,而是一只京巴大小的妖兽。   别看它个子不大,但凶残至极,奔跑速度比猎犬还快,牙齿长得跟异形似的,咬一口能掉半两肉!   江明尘跑得快,但对方更快。   就在他屁股离血盆大口只有一步之遥时,一只小手突然从黑暗里伸出,扯着他的腰带,把他拉进了墙缝。   轰的一声,墙面迅速合上,将妖兽挡在了外面。   “抱歉。”   江明尘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牧闻野的第一反应竟是给他道歉。   这小崽子又恢复正常了啊。   江明尘松了口气,回道:“没事。”   小孩模样的牧闻野,在这间只亮着一盏油灯的密室里站着,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大概是因为他本以为摘掉吊坠以后,自己就会一直清醒,却不料今天会突然失控?   “我之前就想问你,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吊坠?”   江明尘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不明白,索性问了出来,“你每日都会清醒一段时间,如果吊坠有问题,那早就发现了。除非……这吊坠是你进来以前,就一直贴身戴着的,所以才没有察觉。”   结果还真让他猜中了,只听对方轻声回道:“确实。我进来前,就戴着一条一模一样的吊坠。”   “这幻境还真阴险啊!”江明尘忍不住吐槽,却换来牧闻野的一瞥。   不一会儿,外面没什么动静了,江明尘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妖兽是灵力所化,只能维持半柱香的时间。”牧闻野看出他在想什么,出言解释。   “时间不早了,你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这次脑子抽……咳……神志不清,可能是没休息好,你多注意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江明尘之前接到命令,让他白天来照顾少城主,晚上却没有安排。   本来他还想,自己是不是不回去也行?结果这小家伙突然来这么一下……   就在他打开房门,回头向牧闻野挥手告别时,无意间晃到了对方的小脚。   这小崽子居然一直光着脚丫?!   木楼里到处都是碎屑,扎进肉里不得疼死?   江明尘随手带上门,又回到屋里,二话不说,一胳膊把对方拦腰抱起。   “怎么了?”   原本目送他离开的小孩儿,顿时破功,涨红着脸,叫嚷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你莫不是被这设定影响了?真跟个小孩儿似的。”   钳制住对方的挣扎,江明尘语重心长地说道:“别闹,我给你找鞋。”   其实,江明尘自己也叹了口气,似乎他也被“柳平”这个设定给影响了。否则换成是以前,他哪里会绕着牧闻野转?躲着还来不及呢……   想到身份设定,江明尘觉得,城主身体里的牧闻野和少城主身体里的牧闻野,其实是不一样的。   他们一个沉稳冷静,一个故作成熟。两者既像牧闻野,又都不是牧闻野。   原以为他们是一魂两身,但现在看来,似乎灵魂被一分为二的概率更大。   但灵魂也能被一分为二吗?分出来的那部分,岂不是就是心魔?   越想越乱,江明尘决定先放一放,把眼前之人安顿好再说。   他找了一圈,发现木楼里根本就没有鞋子,只好先寻来一块布,把它撕成两半,对牧闻野说道:“没找到鞋子,先用布给你裹上吧。”   江明尘让对方坐在石凳上,自己半蹲在地,一圈又一圈,把牧闻野的脚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   “大功告成。”   江明尘站起身,看着自己的成果,心里还挺满意,“怎么样,喜欢吗?”   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牧闻野的心底却升起一股暖流。   自从他拜入宗门,被那杀千刀的师尊领回灵丹峰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都说尊师如父,可他却从来没有体验过。   牧闻野垂眸看着自己的脚丫子,小声说道:“喜欢,但要是没有蝴蝶结,就更好了......”    第19章 你可认识他?   江明尘离开时,已然入夜。   大概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缩小版的牧闻野递给他一张白纸黑字的符咒,看起来像是不久前刚画的。   将符咒放入怀中,江明尘暗道,这木楼怕是有不少机关密室,他刚才找鞋时,压根就没发现这里有笔墨纸砚。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对方有秘密也好,没秘密也罢,于对方而言,他都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眼下对方能够如此待他,就已经格外仗义了。   回去的路上,江明尘果然又遇到了几个灵异事件。不过,幸好他这次有护身符傍身,才没有被妖魔袭击。   符纸发挥几次功效以后,变得异常滚烫,眼看就要化成灰烬。千钧一发之际,江明尘赶回城主住处,敲响了树干上的大门。   开门的依然是孟管事,他还是老样子,抱怨几句后,就让江明尘进门,看起来并不在意酒肆里发生的事情。   江明尘也心眼大,仿佛没事发生一样,和对方闲聊几句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一晚,他睡得并不安稳,半夜似乎有人在床边和他耳语。   江明尘劳累了一天,身心俱疲,实在睁不开眼睛,只“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几句,然后就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醒来时,他觉得自己头重脚轻,不知道是因为昨天喝了酒,还是半夜着了凉,竟然有些感冒的症状。   幻境里还会感冒?这合理吗?   江明尘有点怀疑人生。   最先发现他生病的人,是孟管事。   不过这也正常,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想不发现都难。   好在孟管事并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趁机给江明尘穿小鞋,反倒是体贴地让他休息半天。   听见对方给自己放假,江明尘又屁颠屁颠地回到房间,睡起了回笼觉……   等他再次起床时,身子已经好了不少,只不过肚子有些饿,需要出门觅食。   前往后厨时,江明尘发现府里张灯结彩,到处都贴满了“囍”字,这让他有些不知所以。   他随手抓住一个面熟的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要成亲?”   “哎哟,这不是柳大哥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男人正在做事,突然被人打断,一脸不爽,可他看清来人后,怒容顿时僵在脸上,下一刻,又带上讨好的笑容,解释道:“您在城主面前当差,难道不知道?今晚城主大婚啊!说是新娘子大有来头,可以降妖伏魔!”   说话间,有人在不远处不停催促,男人只好先行告辞,“那个……您先忙,我得去取灯笼了,管事还急着要呢。”   江明尘留在原地,一脸懵逼。   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怎么突然就办喜事了?   赶剧情也不是这么个赶法吧?这结婚进度是按了八倍速吗?   江明尘提着食盒,顶着一脑袋的问号,打算找缩小版的牧闻野商讨一下情况。   结果却被半路杀出的孟管事给拦下了,“你怎么还在到处乱跑?”   孟管事一脸着急,说得火急火燎,“城主今日大婚,正缺人手呢!你赶紧吃了饭,跟我去招待宾客,以免照顾不周,失了礼数!”   江明尘也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反正缩小版的牧闻野也说了他不用吃饭,如此,倒不如先去打探消息,然后再过来和他商量,岂不省事?   路上,江明尘试着套孟管事的话,“城主大婚,为何如此仓促?”   孟管事脸色不太好看,一边走,一边说:“还不是为了冲喜!”   噗——   “你笑了?”   孟管事觉得自己听到什么声音,一脸怀疑地看向江明尘。   江明尘立刻像拨浪鼓一样摇头,矢口否认。   孟管事半信半疑地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用大婚冲喜?冲谁的喜?城主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冲喜?   江明尘觉得孟管事这话,隐隐有些不对劲。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江明尘紧跟在孟管事的身后。恍惚间,他好像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了。   昨天深夜,有人偷偷溜进他的房间,让他做好准备,说是要请君入瓮了。   他当时“嗯嗯啊啊”的回答,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没成想,竟是真的?!   请君入瓮……难道……大婚是个诱饵?   正这么想着,江明尘已是提着食盒,跟着孟管事来到迎宾区域。   他三下五除二解决完饭菜,又等了一个时辰,才逐渐有宾客上门。   眼下,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江明尘接待几个人后,发现这试炼幻境真是越来越敷衍了。   这些宾客分明就是妖魔假扮的,而且扮得还很粗糙。有的人,甚至连尾巴都没有藏好!   可周围人却视若无睹,一心往下推剧情。   于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昧着良心,迎接这些“宾客”。   江明尘原认为,他只要按部就班地干完活,然后找机会和“城主牧闻野”通通气,看看对方是什么打算就好了。   结果刚迎进一批人,就又来一批人,简直络绎不绝,没完没了……   “请进。”江明尘像复读机一样,机械地说道。   却不想一抬头,就看见一群妖魔鬼怪里,夹杂着一个面如死灰的年轻男人。   男人身穿青衣,气质脱俗,在众人面前显得鹤立鸡群。   江明尘看向他时,他似乎是有所感应,竟也投来一瞥。   顿时,两人的目光穿过人山人海,于空中相交。   这不是白琼玉吗?   对方的长相,差点让江明尘惊呼出声。   就说来了这么久,怎么一直没遇到白琼玉,敢情他被扔进了妖魔堆?   不过,现在也不能立马确定对方就是白琼玉,万一和他一样,内瓤不对呢?   江明尘决定先稳住,找机会试探试探再说。   趁这群人进门时,江明尘偷偷换了个位置,溜到白琼玉的身边,状似无意地说道:“城主大婚,也不知道天玄宗来不来?”   听到“天玄宗”三个字,原本生无可恋的白琼玉,瞬间活络起来。   “你……”   他抬眸看向江明尘,却不认识这张陌生的脸,原本想说的话,也顿时被哽在嗓眼里。   他是最近才恢复记忆的,修为被压制到了筑基水平。因为势单力薄,怕打草惊蛇,所以一直小心行事,没有暴露身份。   今日,他听说城主大婚,估计十里八方的人都会来凑热闹,所以便前来打探江明尘和牧闻野的下落。   结果就看见正在迎宾的“柳平”。   见对方资质平庸,毫无修为,他原以为只是个普通NPC。   没成想,对方竟说出了“天玄宗”三个字,这让他颇为震惊。   难不成……幻境里也有天玄宗?   白琼玉想了想,决定顺藤摸瓜,于是试探着问道:“是啊,也不知道青阳真人是否前来?对了,你可认识他?”    第20章 再一次裂开了   何止认识?简直不能再熟了,好吗!   面对白琼玉的试探,江明尘答道:“谈不上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我见兄台有些眼熟,敢问兄台可是昙阳真人的高徒?”   如果对方仅仅表示认识青阳真人,那还有可能是顺竿爬。可如今对方又点出了昙阳真人的名号,如此看来,大概率就是被卷入的修士之一了。   “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白琼玉打量着江明尘,心里越发疑惑。   为什么对方没有半点修为?难道是因为修为太低,所以进来后,被压制成了普通人?   江明尘不清楚白琼玉冷脸下的小心思,只叹了口气,低声答道:“免贵姓柳,一介散修罢了。”   “柳兄,你的修为是不是也被压制了?”   “嗯,不错。”   两人此时就站在大门附近,这里人来人往,江明尘觉得不太安全,于是说道:“此地人多眼杂,我们待会儿再聊,你且先进去。”   话音刚落,江明尘就看见那群人朝白琼玉一挥爪子,示意他跟上。   谁知白琼玉才进门,孟管事就找了过来。   说是人手不够,让江明尘去挂灯笼。   江明尘也没推诿,趁此机会,把城主府的各个角落都晃悠了一圈。   等他好不容易干完活,就听见前院已是锣鼓喧天,想是新娘子进府了。   江明尘还是头回见到这么“别出心裁”的婚礼现场。新娘子不用人接,自己上赶着就来了。   八个彪形大汉抬着一顶红轿子,就这么稳稳当当地把人送进了府。   这些人脚不沾地,浮在空中,一看就不是凡人。   一股冷气从背后袭来,江明尘都不用转头,就凭这熟悉的感觉,便知道是谁来了……   下一刻,一道挺拔修长的红色身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走到众人面前,冷眼看着轿子落地。   一条红毯“唰”地一下从轿底向前铺开,一直延伸到牧闻野的脚边。   轿帘一挑,从轿里走出一人。   那人头顶红盖头,可身上却不是新娘吉服,而是和牧闻野一样的新郎吉服。   江明尘微眯双眼,看着“新娘”一步步往里走来,心里竟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头长犄角的喜婆示意新郎新娘手牵红绸,可两人谁也没动。   喜婆只好又催了一次,结果不知哪里来的妖风,把新娘子的红盖头吹起一角。   江明尘好奇望去,想看看扮演新娘子的是何方神圣。却不料,他的目光刚落在对方的脸上,就差点背过气去……   咔嚓!   江明尘裂开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个新娘长了张自己的脸?!   江明尘现在完全没空揣摩牧闻野的心情,他自己都快要爆炸了!   “那个……你别误会,他不是青阳真人。”   白琼玉不知何时挤到江明尘的身边,似乎见对方一言难尽,生怕引起误会,于是忙不迭地解释道。   他之前找机会试探过新娘,很肯定对方不是他要找的人,所以才说得问心无愧。   江明尘迅速吸气呼气,努力平和心态,直到重新恢复正常表情,才对白琼玉温声说道:“嗯,我知道。”因为我才是啊!!!   不过,要说妖魔的大Boss是他,江明尘还能理解,毕竟牧闻野对他深恶痛绝。   可为什么要结合婚礼元素啊?!   明明是一个勇士打败妖魔的正能量剧本,突然间就变成了师徒禁恋,相爱相杀的狗血戏码!   江明尘着实无语,真不知道这个锅该是谁背……   牧闻野脚下的青石也裂开了。   往日俊冷的容颜,此时崩得稀碎,连太阳穴都忍不住跳了好几下。   如江明尘所料,牧闻野此时也猜到了这新娘子的由来,只觉得糟心不已。   他之前想过,这个婚礼可能是妖魔入侵的关键,而且妖魔首领很可能会顶着一张让他厌恶的脸。   却没成想,妖魔头头居然亲自上阵,假扮新娘?!   牧闻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眼前之人,目光里充满了杀气。   原本还呆若木鸡的新娘,此刻感受到威胁,似乎触发了防御机制,竟也跟着散发出杀气。   欢欢喜喜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新郎新娘。   江明尘站在人群里,只觉得牧闻野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似乎随时都会爆炸……   但这哪儿成啊?!   现在这情况肯定不在牧闻野的计划之中,如此仓促应战,必定百害无一利。   他可不想被害死!   眼看气氛越来越焦灼,就快要剑拔弩张之际,江明尘攥紧拳头,冲了出去。   “哎呀,恭喜城主喜得佳人!”   江明尘嘴角咧到耳后根,笑道:“您都高兴得说不出话了吧?”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   这就是了。   反正出去以后,他是决计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柳平的。   白琼玉见状,立即反应过来,眼下不是动手的时候,于是也跟着附和轰笑。   可细细想来,他还有些感动。   以前听说灵丹峰师父不像师父,徒弟不像徒弟,关系十分冷淡。如今看来,全是扯淡!   见牧闻野冲冠一怒为师尊的模样,别提有多情真意切了!   江明尘说完话,拼命朝牧闻野使眼色。其他人也相继抛出吉祥话,笑做一团。   牧闻野似乎接收到了江明尘的暗示,很快便调整好情绪,按照喜婆的指示,将人迎了进去。   见状,江明尘松了口气,跟在人群后面,与白琼玉耳语:“真要拜堂啊?”   “拜不了,按照妖……”   白琼玉想说妖魔,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临时改了口,“按照新娘这边的习俗,两人得在子时拜堂。”   子时拜堂?这不明显告诉大家,新娘子有问题吗?   不过城主府也不对劲,这么奇怪的习俗,竟然一口应下,还无人质疑……   新娘子进门以后,被安排到新房休息,只等拜堂成亲。江明尘也就在此时,被城主叫了过去。   这回来传令的不是孟管事,而是另一个小喽啰。   江明尘没见过对方,但听他羡慕嫉妒恨的语气,就知道他又是一个虚假NPC……   江明尘懒得理他,只独自走进城主的房间。   “是我。”牧闻野抹了把脸,语气有些低落。   果然,美人即使垂头丧气,那也还是美的!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安慰这位仁兄。   江明尘只好上前几步,干巴巴地说道:“往好处想,起码事情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不是吗?”   但其实这话也不对,比如:他就没想到新娘长了张自己的脸……   “对了,你不是不能出房间吗?”江明尘猛地想起孟管事的话,开口问道:“那你怎么迎的亲?”   “我也不知道,几个时辰前,突然就能出去了。”   江明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几个时辰前,也是孟管事来找他的时候。   啧,似乎哪儿都有孟管事的身影……   不过,现在远虑顾不上,还是先解决近忧吧……   江明尘也忍不住抹了把脸,心累道:“你不会拖到拜堂吧?”   毕竟对方长了张自己的脸,若真和牧闻野拜堂成亲,那出去以后,他怎么有脸见江东父老?!   “当然不会!你想什么呢!”   牧闻野差点从板凳上跳起来,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和那杀千刀的师尊成亲?   那还不如和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柳平成亲呢!   虽然长得难看些,但至少人家心地善良,璞玉浑金!   同时浮现在牧闻野心头的,还有一丝庆幸。   幸亏这里没熟人,不然这可是人生黑历史。要是被人知道,他宁愿死了算了……   牧闻野的反应让江明尘松了口气,“那就好!”   随后,江明尘又补充道:“刚才我发现一件事,我和白琼玉私语时,那些妖魔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按理说,如果不设结界,别说低声说话了,就连气音,它们也能听到,可眼下……”   “等等,你再说一遍?”   牧闻野难得打断江明尘说话。   江明尘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说,刚才我发现一件事……”   “不是这个,后面的。”   “我和白琼玉私语时?”   一听这话,牧闻野顿时面如死灰,“白琼玉?天玄宗的白琼玉?他刚才也在这儿?!”   “是、是啊。”   江明尘不自觉放轻声音,生怕刺激对方。   然而为时已晚,只见牧闻野两眼空空,再一次裂开了……    第21章 还不赶紧跟上来?   “你……还好吧?”江明尘试探着问道。   牧闻野抬起头,回道:“还好。”   大兄弟,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啊!   不过,江明尘觉得自己还是装糊涂的好,也就没有戳穿对方。   “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很奇怪?”沉默片刻后,牧闻野又开口问道。   此时,他的脸上已是看不出情绪,只有一双眸子略显茫然。   这幅模样是江明尘从未见过的。他以前见惯了牧闻野的冷心冷情,如今对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柔软,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咳咳……也不算太奇怪。”   清了清嗓子,江明尘回道:“这里的NP……角色,并非真人,那新娘只是长了张青阳真人的脸罢了。说不定这幻境就是故意的,靠这种下作手段,击溃试炼者的心理防线。”   他的语气不急不躁,如涓涓细流一般,尽力安抚着牧闻野。   然而,天知道他有多难!现在为了苟命,居然还得客串心理医生!   牧闻野坐在原地,看着其貌不扬的“柳平”,一时有些愣怔。   等江明尘察觉时,他低头笑了笑,“多谢柳兄开导。”   不知为何,听见对方并不在意此事,牧闻野心里竟然通畅许多。   “不敢当、不敢当。牧兄只是一时困顿,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江明尘真心实意地回道。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重要,即使没有他,牧闻野也早晚会想通的。   对方的话出乎意料,牧闻野一时有些错愕,半晌后才回过神来,“我与柳兄甚是投缘,不知柳兄今年贵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大概是想多了解一下对方?   江明尘眼前一亮,这问题好编!   “说来惭愧,在下今年二十有五,才刚到练气。”   修行之人,二十岁就筑基的,比比皆是。可眼前之人才刚到练气,想来不是入门太晚,就是根骨不佳。   牧闻野自觉提到对方的痛处,有些难为情。   “如此看来,我该唤你一声柳师弟,不知师弟何处修行?”   他这是起了疑心?   见牧闻野一直询问自己的个人信息,江明尘不由得警惕起来,“我不是这附近的人。”   “哦?那柳师弟是哪里人?”   见对方打破砂锅问到底,江明尘干脆用原著的设定编了起来。   当初看文时,他就对那些渣宰门派嗤之以鼻,现在正好可以借用里面的一些情节。   江明尘故意装作沮丧的模样,将自己的遭遇说得十分凄惨。三两句话,就给一个十八线小宗门扣上了“外门管事贪图散修宝物,不惜使绊子将人赶出领地”的帽子,随后又说自己不仅丢了传家宝,还被赶得四处流浪……   简直要多惨,有多惨!   他本来还想说自己有亲朋好友在其他宗门,正准备前去投靠。   这样既可以让自己的经历显得真实可信,又可以为他的离开做好铺垫。   结果没想到,牧闻野一拍桌子,冷声喝道:“欺人太甚!待我出去以后,一定帮你报仇!”   哈?我们的关系到这地步了吗?   江明尘咽了下口水,急忙摆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你不必担心,我是天玄宗的人,再怎么样,他们也得给几分薄面。欺负你的不过是个外门管事,他奈何不了我,等我们去了,定要让他把东西还你,与你道歉!”   江明尘暗暗叫苦,他就是随口一说,虽然事情是真的,但主角不是他啊!真去了,还不直接露馅?说不定还会当场掉马!   只见他快速摇头,解释道:“那宝物被我一怒之下毁了,那人我也偷偷回去教训过,只不过用了些阴招,着实见不得人。牧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再去报仇的话,就不必了。”   听见对方说清原委,再次拒绝,牧闻野这才“嗯”了一声,看似揭过此事。   生怕他继续追问,江明尘趁着间隙,急忙转移话题。   “牧兄,今晚就是关键时候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眼下就只有你、我、白师兄三人,如何能对付这么多妖魔?我心里委实不安,你那儿可有对策?”   谁知牧闻野再次沉默。   江明尘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吧,堂堂男主,居然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然而,下一刻,牧闻野就沉声说道:“其实这几日,我已经私下联系到了被卷入的修士,他们大多恢复了记忆,现在已经埋伏在附近了,只等今晚一起破阵。”   江明尘没想到对方暗中做了这些事,本来还疑惑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想到对方曾通过元神出窍来找自己,便也觉得无甚稀奇了。   况且,他几乎都呆在少城主身边,不清楚城主的动向也很正常。   只不过经此一事,江明尘原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牧闻野了,但谁知对方比他想的复杂得多。   至于牧闻野看似信任他,其实一直有所隐瞒,江明尘倒觉得没什么。毕竟他也没有坦诚相待,大家五五开吧。   “抱歉,现在才告诉你这些。”   江明尘连忙笑呵呵地说道:“没事儿,你不告诉我是对的,我这人吧,藏不住事,一有什么就挂脸上。”   他这话明显是给两人一个台阶下。   见状,牧闻野“嗯”了一声。   他之所以没有告诉江明尘,无非是因为“柳平”这个身份。   其他被卷入的修士,他多多少少有些印象,唯有“柳平”这个名字,是他过不去的一个坎。   于理而言,这件事他做得没错。可从感情上来讲,他却觉得格外抱歉。   看见江明尘笑脸逞强的模样,牧闻野生出一丝心疼。   一想到对方无处可去,他原本打算出去以后才说的话,竟提前说了出来,“你和我回天玄宗吧。”   明明自己在天玄宗都艰难度日,居然也想为别人遮风挡雨。   呵,牧闻野在心里轻笑一声。   然而,江明尘却警觉起来,迟疑道:“天玄宗今年不招弟子吧?”   “无妨,柳师弟可先在附近住下。”   牧闻野甚至想以后多炼些丹药给他,帮他提高修为,这样说不定能让他进内门。   即使进不了内门,在外门谋个闲差,也比到处游荡的散修强。如果对方生性自由,那挂名以后,在外面走动也可以。   总之有天玄宗撑腰,日子总比现在好过。   江明尘听牧闻野的语气,知道他是认真的,自己要是不答应,恐怕后面有的烦,于是只好回道:“如此就多谢牧兄了。”   不知为何,牧闻野自己倒是松口气。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城主?”   这声音,这语气,怎么这么耳熟?   “白师兄?”江明尘反问道。   “唉,是我。”   一听是白琼玉,牧闻野立即起身开门。   “牧师弟。”   白琼玉一见牧闻野,眼里就立马带上了“他乡遇故知”的意味。   “你们聊吧,我出去望风。”江明尘说罢,起身出门。   牧闻野的手指动了一下,可直到江明尘离开,他都没有出声叫住对方。   想来对方有意让他们说说体己话,这是对方的体贴,牧闻野也确实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   两人简单交流之后,牧闻野得知白琼玉居然是和江明尘一起来找他的,心里颇为震惊。   他微微蹙眉,停顿片刻后才问道:“那新娘,你确定不是师尊?”   白琼玉愣了一下,斩钉截铁地回道:“你不必担心,他的确不是师叔。”   牧闻野点了下头,不再多说什么,至于信没信,白琼玉就无从知晓了。   后来,白琼玉又问了一些破阵的事,岔开了话题。   就在此时,孟管事疾步赶来,也不看站在门口的江明尘,只朝里面说道:“城主,吉时快到了,您该去拜堂了。”   吉时快到了?   江明尘明明觉得才几句话的功夫而已,莫不是时间按了快进键?   “好。”屋里人答道。   孟管事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只乐呵呵地说道:“那就请城主即刻动身吧,吉时可不等人啊!”   白琼玉在屋里藏好以后,牧闻野独自出来,就要跟着孟管事离开。   江明尘下意识跟上去,但孟管事却一把拦住他,吩咐道:“你去把少城主请来,这大喜的日子,他不露脸不合适。”   两个牧闻野凑到一起,不会出事吗?   江明尘迟疑了一下,就听城主牧闻野说道:“少城主身体不好,就别让他凑热闹了。”   “可是……”   牧闻野直接打断孟管事的话,回头对江明尘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上来?”    第22章 顿时乱作一锅粥   闻言,江明尘快步跟上。   孟管事虽然有些不乐意,但到底没有再拦。   直到三人走到前院,牧闻野才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孟管事。   眼下乌云蔽月,天色黑如浓墨,唯有院落两侧挂着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曳。   昏黄的烛光映到穿着大红吉服的牧闻野身上,将他深邃的五官衬托得淋漓尽致,一双琉璃眼眸,犹如仲夏夜的萤火,清冷美艳。   牧闻野停下脚步,回头与江明尘说话时,才发现对方有些出神,“怎么了?”   “没事。”江明尘自觉失态,有些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待会儿打起来,你先找地方躲着,不要离我太近。”顿了顿,牧闻野又小声补充道:“也别离我太远。”   知道对方这是关心自己,江明尘忍不住笑了下,“放心吧,别的不敢说,苟命这种事,我可是行家!”   贪生怕死,有这么值得骄傲吗?   目光落在对方的嘴角上,牧闻野不自觉浅笑一下,只不过那一抹笑容,仿佛深夜绽放的昙花,还来不及抓住,就已经悄悄消失在黑夜里。   一番交谈后,两人又一前一后地走在院中。   江明尘之前没注意,他这幅身体,居然比牧闻野矮半个脑袋?   他明明记得自己和对方不相上下的!   江明尘加快脚步,走到牧闻野身边,两人并肩而行,夜风拂过脚步,扬起衣袂如苇。   男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江明尘一边踮着脚尖往前走,一边瞅向牧闻野,势必要比对方高。   牧闻野见状,只是笑笑,任由江明尘蹦跶。左右现在没有旁人,也无所谓越矩。   有时他甚至在想,就算被别人看见又如何?难道自己作为城主,还不能偏宠一个奴仆了?   路上,江明尘自娱自乐,有些乏了,正当他放下脚尖时,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从背后传来。   江明尘微微侧目,用余光瞥向身后,却并没有发现异常。   难道是那些被卷入的修士?   如果对方用了隐身术,那他自然发现不了。   想到此处,江明尘又觉得郁闷。   为什么牧闻野、白琼玉他们都能保留一定的实力,甚至连容貌都没怎么变,可他却改头换面,成了个普通人?!   即使按照原著设定,这幻境是给男主变大变强做准备的,但他却是一个炮灰,这幻境针对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因为他是穿书的?   正这么想着,两人已是走到堂前,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城主,吉时已到,请快些进屋吧。”   孟管事眉眼含笑,却不似以往真诚。   其他NPC虽然也各有各的行为,但都不像孟管事一样,流露着鲜活的情绪。   想到之前对方心机重重,江明尘隐约觉得眼前之人并不简单,似乎不是普通的NPC。   “新娘子到——”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其中大部分都是跟着新娘进城的“宾客”。   一阵狂风刮过,原本乌云密布的夜空,顿时露出一轮圆月。   这月亮大得离奇,挂在黑色的幕布上,仿佛一个巨大的窟窿。   凄冷的月光洒向城主府,宛如一把把渗人的刀剑,穿插在众人身上。   孟管事见牧闻野岿然不动,便疾步走到门口,嘴角咧得更大了些,“城主?”   谁知牧闻野也不看他,像是暗自做好了心理建设,回头看了眼江明尘后,径直走进屋内。   孟管事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瞅着新娘子也被搀进去,才转身进屋。却不料,他的余光扫到江明尘,于是立即停下动作,朝江明尘咧嘴一笑。   这一笑,让江明尘心里发毛。   他本以为对方会很快收回目光,结果孟管事居然盯着自己进屋,简直诡异至极。   两人擦肩而过时,孟管事的眼神就更加灼热了,仿佛饥不可耐的野兽,正锁定着浑然不觉的猎物。   江明尘在他的身前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红鸡蛋,塞到对方手里,“你要这个?我从房里带出来的,喜庆。”   孟管事:“……”   谁他娘的要这个!   孟管事又把红鸡蛋还给江明尘,“还是你吃吧。”   “那好吧。”江明尘把鸡蛋放回怀里,试探着问道:“你说婚礼会顺利吗?”   按照之前的情况,对方必然把他臭骂一顿,念叨他不说好话。   但此时,孟管事竟然愣住了。   “掀盖头喽——”   等两人反应过来时,里面的人已是拜过了天地。   他娘的,说好的不拜堂呢?!   江明尘心里骂骂咧咧,就见牧闻野上前几步,准备揭开新娘的红盖头。   可就在此时,原本泥塑木雕的新娘,竟突然发生了异变!   刹那间,他的身上源源不断地溢出魔气,张牙舞爪的,就将牧闻野束缚得死死的。   可牧闻野却仿佛没事一样,用力一撑,便轻而易举地挣开了桎梏。   任凭魔气如何汹涌,牧闻野似乎都没什么感觉,只听“咔嚓”一声,对方的脖子就这么被他一手拧断了……   然而,即使这样,那新娘子还是吊着脑袋,站在原地,没有倒下。   这反派Boss还是有点东西。   趁着局势大乱,江明尘一溜烟躲到墙角,恰好听到牧闻野的一声叹息。   什么意思?   他这是把妖魔当作自己,在假公济私地泄愤呢?   想到对方下手时的狠辣,江明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今晚是月圆之夜,妖力最盛!我们定要拿下此城,生祭城主,召唤魔君!”   “生祭城主!召唤魔君!”   屋里的妖魔彻底撕下伪装,和府里人打作一团。   江明尘缩在角落里,时不时有人摔到他的脚边。   来回几次后,他终于意识到,这不就是捡漏圣地?于是又从袖里掏出那把小刀,蹲在原地。   一个妖魔跌落过来,还不等起身,就被江明尘从身后来了个割喉。   穿书前,他连鸡都没杀过,本以为自己下不了手,结果下一秒,他就已经把对方一刀抹喉……   正当江明尘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熟练时,又一个妖魔迎面倒来。   见到敌人,妖魔立刻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扑向江明尘。   谁知江明尘不假思索,一刀捅进它的要害。   不是心脏,而是右肩下三寸。   妖魔顿时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命门,“你……怎么会……”   它们这个种族的命门,绝不是一个寻常人能知道的!就连普通修士,也难得知情!   毕竟魔族被隔离了千万年,早已在尘世中绝迹。   江明尘也同样震惊。   原著里没有具体描写,他不可能知道对方的命门,但为什么他会下意识捅向那里?   这一切,仿佛都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是潜意识里的自然反应……   直到这只妖魔像之前那只一样,化作一道黑烟,消散得无影无踪后,江明尘才脸色铁青地呆坐在地上。   “果然有问题……”   穿书后,他一心扑在苟命上,完全没有注意别的事,眼下绝处逢生,才突然意识到,之前的隐身术也好,炼丹也好,哪怕是这次手刃妖魔也好,一切都太顺了,顺得出乎意料,顺得他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单单靠着零散的记忆,就足以将原身的所有东西融会贯通……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江明尘的脑子,顿时变成一团乱麻......    第23章 朝江明尘猛地扑去   不远处,牧闻野身躯一震,周围的妖魔瞬间被一股无形的气浪击飞,还没落地,就化成一缕黑烟。   然而,黑烟缭绕,又生出更多的妖魔。   屋里屋外参与战斗的人,已从最初的几十人,锐减至十数人。   他们配合默契,彼此熟悉,看起来似乎是被卷入此地的修士。   前不久,他们陆续恢复记忆后,发现已有几个同伴折在这里,正值一筹莫展之际,牧闻野挨个找到他们,让他们联合起来,一起破阵。   用牧闻野的话来说,不破不立,妖魔不发难,试炼就没有终止的时候,倒不如请君入瓮,反客为主,或许更加有效。   刚开始,众人将信将疑,但仔细琢磨后,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索性壮着胆子干一回。   结果却发现,这妖魔根本杀不完!   他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有人已经心生绝望。   空中的圆月在不知不觉间染上血色,鲜红的月光照耀着大地,将整座城池笼罩在腥红之下。   此刻,不仅府里的人焦躁不安,心神不稳,就连府外,也都出现了不小的骚动。   唯有牧闻野,微蹙眉头,狠厉异常,让人无法靠近。   想来,妖魔的再生速度是有限的。原本一屋子的妖魔,转眼间,就被他杀得零零散散,连那扮作新娘的头头,也都不知去向。   其他修士见状,心里不自觉发酸。   明明都是修士,怎么还搞区别对待?   他们都是被压制修为,怎么这位反倒修为大涨?   看这样子,对方现在远不止金丹水平!   “城主——”   就在此时,一个瘦小的人影从门外跑进来,神情十分惶恐。   这人随手干掉一个妖魔,救下了一个失手的修士,一路避开刀光剑影,朝牧闻野跑去。   一根绿藤狠狠地砸在他的面前,将地面砸出一道手掌宽的裂缝。   这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差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城主!有妖魔假扮我的模样,您可不能上当啊!”   白琼玉执剑干掉一圈妖魔,抽空瞥了眼,脸色顿时一变。   来人竟是“柳平”。   他的音容相貌,无一不和躲在角落里的人,一模一样。   白琼玉看了眼躲在墙角的“柳平”,又望向站在牧闻野身前的“柳平”,着实难以分辨。   “牧师弟,他们谁是假的?”   牧闻野沉声回道:“无所谓,不用分辨。”   “不用分辨?”白琼玉颇为惊讶,“这两个柳……”   “平”字还没说出口,就听牧闻野冷声说道:“都杀了不就好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修士皆是一惊。   难道在大门大户的宗派眼里,普通修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虽然他们心里反对,但无论是挡在身前的妖魔,还是满脸狠厉的牧闻野,都让他们的双脚像是黏在了原地,没人敢过去为“柳平”出头。   牧闻野说到做到,一步步朝身前的“柳平”走去,眼含杀意。   那人原本还在衔冤负屈地哭诉,见此情景,转身就要跑,结果却被一根藤蔓扯着小腿拖了回来。   惨叫声随之响起。   江明尘:“……”   他现在这张脸,露出惊恐之色时,居然这么影响市容吗?   刚才他听见牧闻野说两个都杀,其实心里一点儿没信。   原著里,男主的确是个杀神,但即使后期黑化了,也只是凌虐那些仇人而已,并非滥杀无辜之人。   更何况,“柳平”和他有情有义,怎么可能得到这种“宠幸”?   江明尘觉得,牧闻野肯定发现那人是假的了,才会把人抓回来,痛下杀手。   却不料他刚回神,就见一条无比熟悉的藤蔓,带着恶风飞至眼前。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被那藤蔓缠得死死的,一把拖了过去。   眼下,两个柳平都在牧闻野手里。   两条藤蔓犹如通天巨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用力收紧,仿佛正在绞杀猎物。   “牧师弟,不可!他们中有真有假,不要伤了无辜性命!”   白琼玉面露焦急之色,一边劝说,一边跑去阻拦对方。   牧闻野将两人悬在空中,眼里的杀意越来越浓,可江明尘却不哭不闹,只看着对方。   一来,他看过原著,相信男主不会滥杀无辜;二来,他现在是“柳平”,又没掉马甲,怕什么?   两人的目光不经意间对上,牧闻野的表情微微一变。   正在此时,白琼玉恰好赶到牧闻野的身边,想要抬手制止。   却不料,一双玉手,突然化作妖魔的利爪,向牧闻野的脖子抓去。   江明尘见状,根本来不及出声提醒。   对方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连众人的惊呼声,都是在一切结束之后才出现的。   牧闻野反杀了“白琼玉”,“白琼玉”也应声倒下。   只不过倒地的瞬间,他恢复了原形——竟然就是之前那个失踪的新娘子!   他娘的,简直是噩梦重现!   江明尘看着地上逐渐虚化消失的“自己”,不由得心中一颤。   眼见计划失败,被吊着的“柳平”干脆也不装了,一阵面容扭曲后,竟变成了孟管事的脸!   谁知孟管事压根没搭理地面上的牧闻野,反而一咬牙,瞬间拉长身形,化作一道极高的人影,朝江明尘猛地扑去……    第24章 你看看他是谁?   江明尘心下一惊,还来不及躲开,就从空中跌落下来。   他现在可是凡人!从这么高的地方,以背朝下的姿势落地,不死也成残废了!   正当江明尘合上双眼,觉得自己完蛋了的时候,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稳稳当当地托住了他。   一睁眼,映入江明尘眼帘的,是牧闻野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你没事吧?”   江明尘点了点头。   见状,牧闻野将他放到地上,示意他躲到自己的身后。   顷刻间,无数条藤蔓从牧闻野的脚下破土而出,顿时,整间屋子犹如坠入了万蛇魔窟......   就在江明尘从空中坠落的同时,孟管事却被牧闻野狠狠砸向地面。   一下,两下,三下……   江明尘正默默数着数,就听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还好吧?”   他扭头看去,只见白琼玉青衣染血,手持长剑,砍掉一个妖魔的脑袋后,从门外跑进来。   “还好。”江明尘收回目光,老实躲在牧闻野的身后。   白琼玉一边杀敌,一边走到江明尘跟前,问道:“你不怕我是假的?”   路上,其他修士看见他,都退避三舍,显然担心他也是个假的,只有江明尘和牧闻野一动不动。   谁知江明尘居然反问道:“你呢?也不怕我是假的吗?”   “怕。”白琼玉不假思索地答道:“但我相信牧师弟的判断。”   他和牧闻野自从拜入天玄宗就认识了,一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   两人对彼此的人品实力都有信心,所以上次重逢时,便私下约定了几个暗号,以免被人鱼目混珠。   没成想,还真的用到了。   刚才白琼玉所说的“你还好吧?”,便是一句暗语。既一语双关,询问江明尘的情况,也同时向牧闻野暗示自己的身份。   之前他一直在屋外杀敌,没看到两个“柳平”,只瞧见牧闻野让江明尘躲在他的身后,就凭这一点,白琼玉心里便有了答案。   “我也相信牧闻……兄。”江明尘回道。   明明天玄宗年轻一辈人才不少,可为什么彼此之间的关系这么冷淡呢?   当初江明尘看文时,就很可惜这一点,所以方才听见白琼玉的回答后,心里甚感欣慰。   若是他们劲往一处使,拧作一股绳,彼此多些信任,少点猜忌,或许原著就是另一种结局了。   白琼玉被江明尘看得有些不明所以,唤道:“柳道友?”   江明尘这才收回目光,对他笑了笑。   眼下,跟着新娘进城的妖魔,已经被杀得所剩无几。   刚开始,黑烟还可以一生二,二生三,结果现在似乎耗尽了魔力,竟是什么也生不出来了……   突然间,一股气浪掀起狂风,吹得众人衣襟飞舞,睁不开眼睛。   等疾风过去,江明尘一睁眼就发现,原本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孟管事,此时竟已然脱困!   若说孟管事之前是只心思深沉的狐狸,那现下,他就是一只露出獠牙的猛虎,正迫不及待地撕开猎物的喉咙!   不止江明尘,其他人也觉得,孟管事此时身上的邪气,竟比方才的新娘子还要强!   难道试炼还没结束?   这孟管事究竟是何人?   是妖魔?是修士?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被卷入的修士面面相觑,见这孟管事居然比妖魔头头还要难缠,心里不禁一紧。   “你果然是内应。”牧闻野突然开口说道。   然而,孟管事却完全换了一副态度,对牧闻野不屑一顾,只轻笑一声。   “好好的阵灵,怎么生出这么多邪念?”   牧闻野毫不在意,一言戳破对方的身份。   阵灵?   此话一出,立即在人群里引起一阵骚动。   这群修士活了这么久,连神兵利器的器灵都没见过,更何况是更高阶的阵灵?   孟管事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牧闻野能够猜到他的身份,突然狂笑不止。   “的确,只要熬过今晚,杀光妖魔,你们就可以出去。但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你知道我的身份,又不提防我,可是小看我?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睁眼看看外面那些鬼魅,你们这些修士,总是这么傲慢!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为什么?”江明尘突然问道:“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这只是一个试炼场,说到底,阵灵也只是其中一个迎来送往的角色,顶多给入境者增加一些试炼难度,但不至于残害修士,邪魔至此吧?   “也好,你我也算有些交情,看你痴傻的模样,就让你死得明白一些。”   孟管事望向江明尘,说道:“我从上古流传至今,本来相安无事,可后来大阵被毁,成了个残阵,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消亡。还好我偶然发现,吸食修士的鲜血,似乎能让我多延长些时日,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江明尘如梦初醒。   极高的人影、吸血的鬼怪、府外的鬼魅、敲门的孟老七……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一桩桩,一件件,都和阵灵有关。   怪不得他总觉得哪里都有孟管事的身影……   “城主,你是个有大气运的人,这残阵把你吞噬了,我也能活下去。即使今日与你同归于尽,我也有被重新孕育的机会。要是放你离开的话,我早晚也会消亡的。”   说着,孟管事转而看向牧闻野,貌似恳求道:“想来你也不愿意被吞噬。既然如此,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白日做梦!”   牧闻野预研。杜佳简直恶心透了。   为了一己私欲,残害这么多条人命,居然还有脸装可怜?   这世上,怎么还有比他师尊更恶心的人?!   谁知孟管事又一变脸,大笑道:“确实是白日做梦!怎么会一起死呢?要死也是你死才对!”   就在此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眨眼间,一个壮汉提着一个小孩从门外走进来。   壮汉表情呆滞,一看就是个傀儡。   小孩看起来不太聪明,只知道像野兽一样挣扎,发出“嘶、嘶”的声音。   江明尘倒吸一口凉气,就听孟管事笑道:“你看看他是谁?”    第25章 柳平不见了   霎时间,无数条藤蔓朝缩小版的牧闻野飞去,却不想,一堵土墙拔地而起,将它们拦在空中。   尘土飞扬间,孟管事已将人捏在手里,冲牧闻野得意道:“他可是你的一部分,吞噬了他,你也一样逃不掉!”   江明尘在脑海里竭力搜索着关于阵灵的信息,突然间,灵光一闪,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上前几步,对孟管事说道:“现在我们已经破阵,即使你是阵灵,也没有办法逆转结局,不然你也不会千方百计地阻拦我们,想让我们试炼失败,留在此地。”   “不错,你们破阵以后,我再强留你们,必遭反噬,说不定还会灰飞烟灭。”孟管事的目光又回到江明尘身上,用食指指向一旁的牧闻野,说道:“可那又如何?只要把他吞噬了,我早晚会有重生的一天!”   孟管事的做法,无非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反正他强不强留都会消亡,倒不如同归于尽,拼上一把。   话音刚落,地上的血液像是被提炼出来,原本渗入土里的鲜血,竟再次涌出,从点点滴滴逐渐汇集成一条细小的湾流,连同地底升起的黑烟,迅速朝一个黑点聚去。   牧闻野立刻催动藤蔓,想要阻止对方,却发现以孟管事为圆心,周围几米以内,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足以抵挡他的攻击。   他转而又操控那片区域里的绿植,结果竟毫无反应。   江明尘看见地上逐渐扩大的黑洞,眉头拧做一团,心中惴惴不安。其他修士见状,本能地后退几步。   转眼间,源源不断的鲜血和黑烟,让黑洞越来越大,只一眨眼的功夫,就长成了一个足以容纳数十人的无尽深渊。   孟管事拎着缩小版的牧闻野,径直走了过去。   城主牧闻野下意识就要阻拦,却不料,他的双腿似乎被牢牢地钉在原地,迈不开脚步。   意识到黑洞不详,江明尘立刻朝众人疾呼,“快攻击它!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话还没说完,众人瞬间就被困在原地,不得动弹,也无法言语。   江明尘一下子成了全场唯一一个活动自如,言语自由的人。   正当他百思不解之际,就见孟管事一边朝黑洞走去,一边冷笑着说道:“这深渊凝聚着你们的恐惧、怨恨、嫉妒,是你们心底最见不得人的东西,只要把他扔进去,一切就结束了。”   谁知,当他离洞口仅有一步之遥时,一道制止声传来,“且慢!”   回头发现说话的人,还是江明尘,孟管事轻笑一声,“怎么,想求我放了你们?”   其他人无法动弹,只能眼巴巴地听着两人交谈。   “你看看它是什么?”江明尘故意用对方的语气,说道。   一见此物,孟管事立刻脸色大变,“你!”   见对方如此反应,江明尘知道自己赌对了,于是使出全身的力气,将那东西往黑洞里抛去。   他觉得,这深渊巨洞既然可以吞噬牧闻野,说不定也能吞噬别的东西。   眼瞅着吊坠就要落进洞口,孟管事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把手里的人扔到一边,飞身扑了上去。   趁对方一时松懈,牧闻野立即挣开束缚。刹那间,无数条藤蔓冲天而起,其中一条将那小孩迅速扯了过来,剩下的全都向孟管事袭去。   “啊——”   一道惨叫声骤然响起,孟管事眼睁睁地看着吊坠落入深渊巨洞。   顷刻间,一股虹吸之力瞬间从洞里扩散而出,以不可抵挡之势,将孟管事生生拖进了深渊。   在场的修士看了眼洞口,又望向江明尘,都被这波神转折惊呆了。   此人究竟是谁?怎么这般厉害?   白琼玉完全不知道吊坠的事,在看向不远处的牧闻野时,发现对方眼里,竟也闪过一丝震惊之色。   难道柳平的所作所为,不是牧师弟安排好的?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江明尘却心有余悸。   当时千钧一发,他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只能赌一把了。   毕竟,他可不想坐以待毙,糊里糊涂地死在这儿。   他惜命得很!   江明尘之前就猜测,这吊坠是有人用来荼毒牧闻野的东西,为的就是迷惑牧闻野的神智。   刚才孟管事的话,更是一言点醒了他。   眼下除了孟管事这个阵灵,还有谁会想让牧闻野神志不清的留在幻境里,吞噬他的灵魂?   江明尘素来知道,这种阴骘的法宝通常和主人的心神相连,一旦法宝受损,主人也必受波及,所以他才冒险一试。   没成想,竟赌对了!   江明尘暗自庆幸,幸好他上次在木楼找鞋时,看见这吊坠掉在地上,随手捡了起来,忘了还给牧闻野,否则……   “多谢柳道友舍命相救。”   白琼玉的道谢声,将江明尘的思绪拉了回来。   如今阵灵已除,大伙儿都纷纷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试炼幻境却突然摇晃不止,众人所处之地,顿时天崩地陷。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叫喊道:“要破阵了!”   众人闻言,立即朝高处飞去。   江明尘此时没有半点修为,只能四处躲闪,却不想一脚踩空,往深渊里坠去。   一条藤蔓及时缠在他的腰上,将他往上提,结果一股吸力猛地从脚下传来,死命将他拖住。   突然间,那条藤蔓像是被腐蚀了一样,瞬间化为乌有。   “柳平——”   伴随着牧闻野撕心裂肺的呼喊,江明尘顿时没入了深渊。   在众人惋惜的目光下,牧闻野一跃而下,眼里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要抓住他。   然而,就差那么一点点,一切都来不及了。   地面迅速缝合,周围的景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的城主府,已然变成一片荒芜的空地。   牧闻野跪在地上,疯魔似的用手刨地。   直到白琼玉找到他,强行把他架起时,牧闻野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柳平不见了……    第26章 打得他措手不及   寂静无声。   江明尘恢复意识时,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深海之中,无法睁眼,也无需睁眼,就能看到周围的一切。   黑色。   一望无际的黑色。   一团黑雾紧紧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带着阴郁的寒气,犹如飘散在水面的黑发。   “沉睡吧。这里没有不安,没有烦恼,没有伤痛,任何人都无法抵达这里,更不能伤害你……”   “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一道空灵的声音不知在何处响起,不断诱惑着江明尘,让江明尘有一种预感,只要他继续听话,沉睡下去,那么他就会永远留在这里。   然而,江明尘的心情却异常平静,仿佛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再好不过。   留在这里,他就不用担心自己掉马,男主黑化弑师了。   至于其他事情,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黑雾越来越浓烈,即将把江明尘拆解入腹,一道刺眼的金光突然从黑茧里迸发出来。   江明尘依旧闭着眼睛,慢慢下沉,但身上的黑雾已然四散开来,只远远围着,不敢再靠近。   一缕白烟从远处缓缓飘来,绕过黑雾,刚一接触到江明尘,就瞬间没入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江明尘看到的景象变了。   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间里,竟缀上了点点星光。   他依然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能试着用神识去触碰那些星星。   谁知还真的有用,他的神识刚碰到一颗星星,几个残缺的画面便一闪而过。   他不认识画面里的人,也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就如同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他又去触摸其他星星。   又有几个画面快速闪过,画面里的人,他依然不认识。   一颗、两颗、三颗……   江明尘连着看了数十颗星星,都是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正当他觉得无聊,不打算再开“盲盒”的时候,几个“盲盒”居然自己飞了过来,还一个个主动打开“盖子”。   这次的画面有趣多了。   无数个飞天遁地的修士,正身处辽阔无比的荒野之中,与妖魔厮杀不休。   两方交战的场面,看得人心潮澎湃,犹如千军万马踏过心头。   渗人的杀意从画面里流淌出来,让江明尘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动。   这是?   江明尘似乎发现了什么,心里顿时一惊。   只见画面里,两个修士立于百尺巨浪之上,正和一头深海巨兽缠斗不休。   仔细一看,这两个修士,竟然顶着江明尘和牧闻野的脸!   这不会又是幻境吧?   看到自己和牧闻野并肩作战,珠联璧合的情景,江明尘有些难以置信。   幻境?   想到此处,原本浑浑噩噩的江明尘,顿时清醒过来。   他记得破阵时,自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拖进了深渊之中。   所以,他这是还在试炼幻境里?   江明尘试着挣扎了一下,依旧感觉不到身体,就像他以前上学时,被梦魇了一般。   后来他又尝试了几次,可结果都一模一样。   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瘫了的时候,一股无形之力突然将他向上托起。   在这个一片漆黑的虚无空间里,有一个即将融化的意识,不甘心江明尘就这么离开,于是拼着最后一点力量,再次向江明尘伸去“触角”。   却不料被对方身上的金光狠狠弹开。   一道尖锐的惨叫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虚无空间的死寂氛围。   江明尘被吓得猛地睁开双眼,但立刻又被清晨的阳光刺得闭上了眼睛。   微风夹杂着花香,扬起他的三千青丝。   江明尘深呼吸一口气,闭眼靠在树干上,用神识扫视一圈。   只见他坐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树枝上,修为、容貌、身高……悉数恢复。   如今,他又是“青阳真人”了。   *   “牧师弟,柳道友或许也出来了,你别急,我们先四处找找。”难得见到牧闻野如此失态,白琼玉只能温声劝道。   可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出来,不是因为破阵,而是毁阵。   眼下再想回去救人,已是绝无可能。   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四处找找,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办法。   “能找到他吗?”   牧闻野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想听白琼玉骗骗他。   “能啊,我不就找到你了吗?”白琼玉强笑道:“今日找不到,就明日找,明日找不到,就后日接着找。一日一日找下去,总有重逢的时候。”   牧闻野“嗯”了一声,决定先随白琼玉去安顿其他人。   他虽然想找到柳平,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对其他人视若无睹。   毕竟,人命面前哪有孰轻孰重之分?眼下只能找一个算一个,救一个是一个罢了。   白琼玉在找到牧闻野之前,已经寻到不少破阵而出的修士。   他们多多少少都受了伤,有人甚至连心魂也受到了影响。   两人将他们聚到一起,给他们喂了些丹药,然后才接着找人。   为了提高效率,白琼玉提出分头行动,“我去西面。”   “那我去东面,一炷香后在这里汇合。”   两人定好方位,便各自前去寻人。   *   另一边,江明尘正准备从树上下来,结果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御风飞来。   他本打算提前飞走,但因为出阵时受了点伤,无法正常调息,于是只好就地服了些丹药。   只这一转眼的功夫,他再想走时,已经来不及了。   想了想,江明尘强行调动灵力,掐了个法诀,暂时隐去了身形。   然而,仅这一下,他的丹田便刺痛不已,疼得他额间冒汗。   江明尘靠着树干缓了缓,就见牧闻野已然落到附近的空地上。   奇怪的是,对方明明没有看到人,却还是在附近搜查了一番,才再次飞走。   目送牧闻野远去以后,江明尘长长呼出一口气。   可谁知,就在他解开隐身时,牧闻野又半路折回来,杀了个回马枪,打得他措手不及。   江明尘:“……”    第27章 为什么死活找不到呢?   牧闻野本来已经离开了那片区域,但心里却隐隐觉得那地方有些古怪。   普通人可能不太在意,但作为修士,这种直觉往往不是无缘无故产生的,所以他还是打算回去确认一眼。   结果就在他把所有精力放在此处,全神贯注地搜索这片区域时,一丝似有若无的气息竟流露出来。   这丝气息熟悉无比,牧闻野在察觉到的一瞬间,眼眸一亮,原本忧郁的神色,顿时一扫而空。   他心里百花盛开,激动不已,恨不得赶紧飞到对方身边。   然而,江明尘却暗暗叫苦。   要不是受伤后气息不稳,无法完美地施展隐身术,他怎么会被牧闻野发现?   看对方直奔而来的样子,定是发现了他,江明尘索性解开隐身,老老实实坐在原地,等待对方的到来。   否则,要是被对方强行破除隐身,岂不更尴尬?   牧闻野感知到,那丝微弱的气息就在一棵参天大树上,于是快速前去,掐动法诀,将密密麻麻遮挡着的树叶震落在地。   果然,一道身影立即显露出来。   “柳……师尊?”   牧闻野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大失所望,原本惊喜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   怎么是他?   在牧闻野满怀希望时,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柳平,而是他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身后传来风声,白琼玉恰好赶到,将牧闻野从惊喜到失望的表情看了个全头全尾。   一炷香已过,他发现牧闻野还没回来,担心对方出事,便立即寻来,结果就看到师徒二人面面相觑的尴尬一幕。   他理解牧闻野想找柳平,但问题是,现在出现在眼前的,不是旁人,而是青阳真人啊!   青阳真人不仅是一峰之主,还是他的师叔,牧闻野的师尊。   在看到对方的一刹那,露出一副失落嫌弃的表情,是不是也太过无礼了?   白琼玉下意识替牧闻野捏了把冷汗。   “师叔。”   为了打破尴尬的氛围,白琼玉行礼唤道。   江明尘反应正常,朝他点了点头。   可反观牧闻野,表情冷淡,虽然看似恭敬,但实则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厌恶之感。   这可不是对师尊该有的态度!   白琼玉忍不住朝江明尘看去。   好在对方神情自若,并没有说些什么。   “琼玉,你们此番做得不错。那幻境凶险万分,你们能够平安脱困,也不算辱没师门。”江明尘温声问道:“其他人可都出来了?”   闻言,白琼玉立即回道:“有几人已在幻境里早早遇难,除此以外,还有……还有一位道友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青阳真人乃是化神真人,想来应该有办法帮他们找到柳平。   即使找不到,知道对方现在是什么情况,也是好的。   想到此处,白琼玉急忙把柳平的前因后果告诉江明尘。   与此同时,原本一张冷脸的牧闻野,也向江明尘投去期待的目光,想要得知柳平的下落。   江明尘被两人搞得异常心虚。   他就是柳平,但以现在他和牧闻野的关系,哪怕说了,对方也不会相信,到时候还得解释一番。   所谓言多必失,说不定反惹一身的麻烦,倒不如和幻境里想的一样,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   他原本想说“柳平死了”,但又怕两人一时接受不了,于心不忍之下,只好说得模模糊糊,“眼下阵法已毁,只怕是……”   一听这话,白琼玉顿感失望,但这个结果却在他的意料之中。   谁知牧闻野突然开口,道:“师尊,此番破阵而出的共有十九人,除却弟子和白师兄以外,均已负伤,无法调用灵力,还请师尊和师兄护送他们去附近的城池疗伤。”   “牧师弟,那你呢?”白琼玉问道。   “我打算再仔细搜寻一遍。”   知道牧闻野还是不死心,白琼玉点了下头,看向江明尘。   江明尘也没拦着,反正这附近没什么危险了,对方还想再逗留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他离开以后,对方要是还能找到柳平,那才是真的见鬼了!   “既然如此,那为师和琼玉就先行离开,你自己注意安全,不要逗留太久。记住,一切顺其自然,莫要强求。”   “是。”牧闻野恭敬回道。   白琼玉带着江明尘赶回修士的聚集之地后,再次祭出宝船,载着他们赶往浩海城。   在天玄宗的地界内,发生了此等大事,由峰主出面,再合适不过。   既可以体现天玄宗对此事的重视,慰问当地城主,也可以料理善后,免得此地人心惶惶。   那些修士还是头回见到化神真人,原本一个个难受得要死,但此时却强撑着身体,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避免自己在高人面前丢脸。   江明尘倒是毫不在意。   只见他从乾坤戒里取出几瓶疗伤用的上等丹药,亲自分发给众人,确保他们每人都有一粒。   这些修士接下丹药后,连忙道谢,毕竟天玄宗的上等丹药,珍贵无比,得之不易。   然而,江明尘只是笑笑。   如此大方的模样,让白琼玉忍不住投去目光。   一路上,他虽然和江明尘相处和睦,也知道对方脾气不错,但据他所知,青阳真人不是最抠门了吗?   可眼下,对方的行为哪里抠门了?   果然,传言不可尽信。   另一边,目送两人离开以后,牧闻野站在原地,蹙着眉头,望向那棵参天大树。   他才不信江明尘刚才说的话,说不定对方就是故意让他难受!   不过,让牧闻野感到奇怪的是,江明尘的气息怎么和柳平这么像?   他明明觉得柳平没死,甚至就在这附近,可为什么死活找不到呢?!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求收藏~】   《我靠美貌拯救苍生[穿书]》   纪正禾睡前骂骂咧咧看完了一本修真文。   主角是镇守四方的枕岳仙尊。全书一百多万字,有八十多万字都在描写他的花容月貌。   明明是拯救苍生的事业文,结果却靠美貌得人心?   ——就尼玛离谱!   然而,更出人意料的是,他一觉醒来,居然穿书了......   之前,他挺瞧不起这个仙尊的,可穿书后却发现   ——靠脸走天下......真香!   调皮捣蛋的弟子见了他,面颊潮红地悔过:“求仙尊网开一面,不要赶弟子下山。弟子愿意生生世世伺候仙尊。”   刚正不阿的师祖见了他,居然也网开一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他破一次例,又有何妨?”   杀人如麻的魔尊见了他,竟忍不住喉结滚动:“敢问仙尊,贵派可收魔门弟子?实不相瞒,本尊其实一心向善。”   ......   后来,百年一届的掌门选举时,众人异口同声,都山呼万岁般地叫喊着纪正禾的名字。   可纪正禾却委实为难,推拒道:“我资历不比大师兄,勇猛不及二师兄,法术不敌三师姐,就连文采也不如五师弟......实在是......”   只见师祖缓缓起身,笑道:“正禾不必妄自菲薄,论美貌,你自是傲视群雄。掌门之位,非你莫属。”   “虽然,但是……”   纪正禾扶额擦汗:以美貌选掌门?这是个正经门派吗?   【阅读指南】:   1.霸道忠犬攻 X 作精美人受。受有万人迷属性   2.1V1,HE,无生子,但是会机缘巧合变一个    第28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浩海城。   城主府内, 气氛有些压抑,城主这段时间吃不下、睡不着,堂堂一个筑基修士, 硬是把自己搞得颇为憔悴。   他本来就筑基筑得晚,明明是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接近花甲之龄。   坐在椅子上, 城主又叹了口气。   城主府的管家也是修士, 只有炼气六层, 虽然修为不怎么高,但在庶务方面很是在行。   管家从外面一进厅堂, 就听见城主叹气,连忙出言宽慰:“城主,您也不必太过着急, 此事祸及宗门的真传弟子,想必用不了多久,宗门就会派人前来支援。”   “我不是愁这个,我当然知道宗门不会放任此事不管, 可、可万一那位真传弟子出了事, 你说我如何向宗门交待,宗门又会怎么看我?”   “一来,此次纯属意外,也不是您的过错;二来,即使您亲自前去救援, 也于事无补,说不定您自己还会折在里头!”管家有一说一地提醒道。   城主一噎, 觉得有些道理。   “所以啊,您放宽心, 宗门是不会责怪您的。”   话虽如此,城主却还是有些担心,“可青阳真人……”   他听说这次出事的,是青阳真人的徒弟,即使宗门不怪罪,焉知那位青阳真人不会为难他?   一想到青阳真人,城主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这反应,让管家甚为不解。   他虽然没去过天玄宗,但也知道天玄宗对弟子不错。   恃强凌弱、狐假虎威的事情也不算太多,而且一经发现,必定会严肃处理。   在宗门门风如此清正的情况下,为何城主提到青阳真人时,会是这种反应?   管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城主面露犹豫之色,说道:“我当年被父亲送去天玄宗,虽然没能成为真传弟子,但也有幸进了内门,成了师尊的记名弟子。师尊作为长老,常年闭关,我遇到问题,都是靠师兄他们指点迷津,又或是去藏书阁阅读典籍……”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偶然听人提起过青阳真人,说是脾气古怪,睚眦必报。   他当时还半信半疑,可不久就发现,有人对青阳真人不太恭敬,说话没用敬语,结果第二天就被赶出了宗门。   眼下,青阳真人的真传弟子在他的地盘出了事,对方哪能放过自己?   管家听完城主的一番往事后,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世上怎么还有如此锱铢必较的化神真人?   恰在此时,一股威压突然从城池上空传来。   城主和管家都是修士,自然知道有高人莅临,于是立刻走到院中,抬头望去。   “城主,快看!是一艘宝船!”管家顿时大喜,“必是宗门来人了!”   城主定睛一看,发现船尾还刻有天玄宗的标记,于是领着管家,连同刚刚赶到的侍卫,一起站在院中,恭迎来使。   宝船慢慢下降,在距离城主府还有十几米高时,忽然缩小,直至完全消失。   二十余人凭空出现,从空中缓缓落地。   城主再不济也是筑基修为,一眼便看出,这群人里大多数都是伤员,只有两人看起来像是宗门来使。   这两人皆是出尘绝艳之姿,其中一人更是俊秀不俗,宛如秋月映泉,让人移不开眼睛。   “弟子蒋远平,见过师兄……”   同门弟子,但凡有不认识的,一律尊称师兄,这是修士间的社交礼节。   然而话音刚落,其中一人就扯了下嘴角,提醒道:“此乃青阳真人。”   青阳真人?!   蒋远平愣了一下。   他以前在宗门时,曾远远见过对方,虽然没有细看,但也知道对方生了一副好相貌。只不过,那时所见之人和眼前之人,气质上似乎略有不同。   “咳。”管家轻咳一声,将蒋远平的思绪拉回来。   “青、青阳真人,请恕弟子不敬之罪!”蒋远平回过神,连忙行礼,“弟子蒋远平,见过青阳真人!”   由于当年的记忆,蒋远平对江明尘诚惶诚恐。   他眼下这幅模样,落在别人眼里,还以为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   原身到底是有多可怕,才能把这城主吓成这样?   江明尘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他又得给原身填坑了……   “修士失踪一事,已然解决。”   江明尘轻言细语,如春风般和煦,“这些是卷入其中的修士,都受了些伤,需要静养一段时日,烦请蒋城主妥善安置。”   闻言,蒋远平哪敢拒绝,只能连忙称是。   随后,他又问是否需要给江明尘和白琼玉准备房间。   江明尘看了一眼对方,觉得还是不要挑战他的心脏了,于是婉拒道:“蒋城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不过我们还有旁的事,就不留宿了。”   听到这话,蒋远平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江明尘暗暗无奈,让白琼玉再次祭出宝船,朝城外飞去。   天黑前,牧闻野匆匆赶到浩海城,将宗门任务的丹药交与城主,随后才和江白二人汇合。   三人回程,一路无话,牧闻野有些垂头丧气,想来是因为没有找到柳平。   他其实也想接着找,但哪有这么多时间?   他要交任务,要回宗门。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寻常而已。   回去以后,江明尘让牧闻野跟着白琼玉去执法峰复命,自己先一步回了灵丹峰。   回程的路上,他的伤势基本痊愈,但却感到异常疲惫,于是在抵达住所以后,设下结界,闭关休息了两日。   出关时,又是一天清晨,江明尘已然神清气爽,再无异样。   环顾四周,他的目光落在一处山壁的藤蔓上,顿时有些头疼。   想到之前的种种经历,江明尘已是对“藤蔓”有了阴影,尤其想到许三和孟管事时,更是隐约感到幻痛。   牧闻野这小子,一下一下把人砸成肉饼,也太残忍了!还不如被一刀抹脖呢!   更何况,试炼大会越来越近,到时候对方拿个藤条到处甩,也着实丢脸,说不定还会有人说他这个师尊的不是。   如果牧闻野有一件趁手的法器……   想到原著中,男主是中后期才锻造的法器,江明尘觉得,不管于公于私,他都有必要把这件事提前一下,不然试炼大会真的很丢脸!   在乾坤戒里翻了翻,江明尘发现原身还是挺富有的,光是上品灵石就私藏了上千枚,中下灵石就更多了。   突然间,他灵光一闪,反正这么多灵石,他也用不完,倒不如借花献佛。   想到此处,江明尘立即放出传讯纸鹤,让它去找牧闻野……   *   牧闻野这两日也没闲着,他这次失踪,在宗门里引起不小的轰动,所以一回来,就迎来各峰的探望。   这些人都是好心,来时也没空着手,不是带着灵果,就是提着灵酒,更有甚者,直接抱了只灵猴,说要送他解闷。   牧闻野十分感动,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婉拒了。   好不容易熬到昨晚,没人再来叨扰,他才好好休息了一个晚上。   醒来时,牧闻野低沉懊恼的情绪稍有缓解,就见一只纸鹤以无比欢乐的姿态飞至眼前,一边扑腾翅膀,一边传达江明尘的口令,“闻野,速来一趟主峰。”   即使牧闻野再不情愿,眼下也只能恭敬应下。   当他再次踏上灵丹峰的主峰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其实,距离他上次来这里,并没有过去多久,但现在他经历了一场试炼,眼睁睁地看着在乎的人不知所踪,仿佛大梦经年,几度秋凉。   抵达峰顶,又走了一段路后,江明尘的身影才出现在他的眼前。   对方背对而立,似乎正抬头看什么东西。   “师尊。”牧闻野恭敬唤道。   江明尘这才转过身,淡淡扫他一眼,随后扬起衣袖,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臂。   牧闻野微微垂眸,心道:果然来了,路上不发难,原来是做给白师兄看的。   他身体下意识绷紧,一看就没少被训斥。   谁知,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件东西“啪”的一声,砸在他的身上。   东西没有落地,而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托在空中,牧闻野一伸手就能够到。   “拿着。”江明尘开口说道。   拿什么?   牧闻野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对方刚才并不是想要教训他,而是抛给他一个储物袋。   “闻野,这灵石可锻造法宝,对修炼大有裨益,你且收好。”江明尘以长辈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灵石?   锻造法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杀千刀的师尊叫他来,居然是为了给他灵石?   牧闻野越发不解,完全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哼,就知道你是这反应!   江明尘心里洋洋得意,脸上却神色淡然,只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通过这些小事,颠覆对方对他的认知,然后不断地刷好感度,最后抱大腿躺赢,获得一个圆满结局。   此时,江明尘的内心世界丰富多彩,实时弹幕一条接着一条,但脸上却一本正经,让人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   牧闻野只觉得江明尘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很快收回目光,迟疑道:“师尊,这……”   见对方还是不伸手,江明尘直接拿过储物袋,硬塞到他的手里。   牧闻野的第一反应,是把东西丢出去。   谁知道袋子里是什么?万一是炸弹呢?   不过幸好他还算理智,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   “好了,回去吧。”   不容对方拒绝,江明尘直接转身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被留在原地的牧闻野呆愣许久,慢慢打开袋子,发现里面真的是灵石!   粗数一下,大概有上等灵石几十枚,下等灵石几百枚。不算多,也不算少。   见状,牧闻野松了口气。   对他而言,这袋东西不算烫手。   作为真传弟子,师尊给予法宝都是正常的,更何况一小袋灵石?   只不过让他不解的是,做这件事的人,居然是江明尘这个杀千刀的师尊?   他以前也听过其他峰主给座下弟子宝物,帮助他们修炼,没成想,有朝一日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发生了两次!   牧闻野拿着储物袋,思绪万千。   他本以为是自己在找柳平时,无意间遇见江明尘,一时没收住表情,因此得罪了对方。对方今天叫他来,就是要收拾他。   结果却是送他灵石?   他这师尊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难道真的想起来他没有法宝了吗?   牧闻野满脸懵圈,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大师兄蒋禹。   见对方神情轻松,像是有什么喜事,牧闻野忍不住问了一句。   蒋禹立刻就把消息分享给他,“师尊说,这次的灵米,除了给其他峰的,剩下的都用来酿酒。到时候,无论是真传弟子还是记名弟子,人人有份!我刚去看了眼,灵米稻长势不错,说不定收成时,每人起码十几坛灵酒!”   “那灵石……”   听了蒋禹这番话,牧闻野再回想起江明尘的行为,似乎也不那么奇怪了。   只不过,这灵酒毕竟人人有份,和江明尘私下给他灵石,还是有所不同。   蒋禹一听“灵石”二字,立即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师尊给你灵石,让你锻造法宝了?”   “正是。”牧闻野当即问道:“大师兄,你们也有?”   蒋禹点点头,似乎在回忆往事,“除了小师妹,我们几个都有。”   想到对方快要参加试炼大会了,作为师兄,他又忍不住提点一二,“你要知道,修士达到金丹以后,想要再进一步,没有法宝可是不行的。师尊现在才给你灵石,已经不算早了。大概是因为之前事情太多,师尊一时没顾上。眼下你马上就要参加试炼大会了,此时才锻造法宝,未必来得及。要我说,倒不如向师尊借几个法宝,虽然不一定趁手,但总比空着手好。”   得知灵石也是人人有份后,牧闻野的担忧一扫而空。   看来的确是他想多了。   后来,牧闻野也没接着细问。   他觉得江明尘给自己的,都有几十枚上等灵石,那给其他师兄弟的,必然不会比他差。   只不过,他这师尊是转了性了?居然这么大方?   对方没问,蒋禹自然也就没说他只有下等灵石这回事......   *   牧闻野打算锻造一把伸缩自如的长剑,然后用灵力慢慢滋养,等他修为再高些,就把它纳入自己的识海之中。   不过,正如蒋禹所说,他现在才锻造法宝,未必赶得上试炼大会。   牧闻野只好请求工匠尽快锻造,若是实在来不及,那便算了。   回去以后,牧闻野将剩有不少灵石的储物袋收好,随后在蒲团上打坐。   然而过了半晌,他却烦躁地睁开眸子。   根本无法安心!   他索性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今晚的月亮残缺,却依然皎洁,与繁星辉映。   牧闻野抬头望向月亮,无法避免地想起一些事,想起一个人。   那是他准备带回天玄宗的人,是他涌向四肢百骸的洋洋暖流。   然而,他没护住他,反倒在紧要关头,对方壮着胆子,站出来,救了他。   他长得不算好看,尖嘴猴腮,甚至有点丑,个子也比他矮,不过眼睛却很亮,仿佛两潭秋水。   他叫柳平。   耳边虫鸣缭绕,牧闻野舌尖划过上颚,嘴唇被一股气浪轻轻冲开:“柳、平。”   就在此时,远在主峰打坐的江明尘,缓缓睁开了眼睛……   *   江明尘盘腿坐在山洞里,正专心修炼,却不想心神一动,乱了气息。   睁开眸子,他放出神识,绕着主峰巡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动。   奇怪,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心神不宁?   江明尘又扩大区域,将神识放去侧峰,发现弟子们不是在休息,就是在修炼,只有牧闻野独自望着月亮发呆。   偷偷观察一阵后,发现对方真的只是在发呆,江明尘便收回神识。只不过,他想再继续修炼,却是难以入境了。   于是,江明尘干脆整理起原身的财产。   这是他穿来前的习惯,平时焦虑了,或者是闲得慌了,他就整理屋子,打扫卫生,试着用这种方法分散精力,平复心情。   眼下他坐在山洞里,也没有旁的东西让他整理。江明尘左思右想后,只好收拾起乾坤戒。   原身有两枚乾坤戒,一枚戴在手上,一枚藏在识海深处。   若不是他偶然发现,谁会想到有人能将乾坤戒炼成法宝,藏在识海里?   手上的乾坤戒,犹如套娃一样,放着十几个储物袋,袋里装有各类灵草丹药,以及上千枚灵石,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然而,识海里的乾坤戒,除了放有大量的上品灵石以外,还有一尊巴掌大小的炉鼎。   江明尘看不出这鼎是什么材质,试着碰触一下,结果神识刚落到鼎上,周身的灵力就如同泄闸的洪水,源源不断地向鼎中涌去!   不好!   江明尘顿时一惊,连忙收回神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连碰都碰不得!   江明尘试图把炉鼎取出来,却不料,根本取不出来!   不过,江明尘虽然拿它没辙,但见这东西老老实实呆在乾坤戒里,没有翻起风浪,他也就暂时听之任之了。   担心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江明尘又搜箱倒柜地检查了一番。   谁知,乾坤戒里没有什么,倒是识海里的一件东西,让江明尘大惊失色。   一枚散发着荧光的吊坠,竟然静静地躺在识海深处。   他就说自己为什么心神不宁,原来这鬼东西也跟着他回来了!   而且看样子,似乎还和他绑在了一起!   江明尘很快意识到自己和这吊坠的微妙关系。   他仔细一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如今阵法已破,阵灵已毁,这吊坠只是空有其表,最多就是个寻常法宝而已。   但要知道,那可是上古阵法,这吊坠自然也是上古之物,能够流传至今,即使再普通的东西,也变得稀罕无比了。   扔了吧?不至于。   留着吧?不放心。   江明尘觉得,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东西重新炼制一番,如此便可两全其美。   可问题是,他不会炼器啊!   要是炼个普通玩意儿,他还能上手试试,但炼这东西?   江明尘自认为没这本事。   然而,他也不放心别人来炼。   一来,由主人亲自炼制的法宝,往后更加趁手,也更易操控。   二来,这东西和试炼幻境有关,他必须捂好马甲,不想让别人知道得太多。   江明尘没打算再炼一个幻境出来,这吊坠已然受损,充其量能做个储物空间。   想到以后可以在里面种点花花草草,当个私人花园,江明尘有些蠢蠢欲动。   好在原身是炼丹的,虽然炼器和炼丹不同,但思路大差不差,都是看火候,看材料。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学些具体的方法,然后付诸于实践。   次日,天刚朦朦亮,江明尘就来到七星藏书阁。   这藏书阁专供内门使用,有七层,每层都对查阅者有限制。   一二层,面向所有内门弟子,不限身份,不限修为。主要涵盖练气、筑基和金丹一类的典籍,另有一些杂书,如传记、游记。   三四层,面向元婴及以上修士。   五六层,面向化神及以上修士。   至于第七层,数百年来无人能进,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   因着原身有些基础,江明尘一进藏书阁,就专挑炼器技巧来看。   藏书阁里没有纸质书籍,全都是刻有书名、简介和作者的玉简。   江明尘以惊世骇俗的速度,迅速将一层里所有关于炼器的书籍,都囫囵吐枣地扫了一遍。   理没理解不知道,反正他是看完了。   周围有几个其他峰的弟子,见他一目千行,简直惊掉了下巴。   江明尘没管他们,直接走到一侧,顺着楼梯上了二层。   恰在此时,一人从门口进来,一抬头,就看到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身影,顿时脚步一滞。   “牧师弟,青阳真人刚刚上去……”一个熟人和牧闻野低声说道。   牧闻野微微一愣,确认道:“我师尊刚刚上去?”   “是啊,青阳真人刚才把这层的炼器典籍都看完了!”   此人之所以如此惊讶,一是因为江明尘看书实在太快了,简直堪比扫描仪;二来,他也着实好奇,江明尘明明是个炼丹师,怎么突然开始看炼器的书了?   难不成想转行?   闻言,牧闻野颇为意外,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透江明尘了。   他本以为自己很了解江明尘,结果现在对方的一言一行,都出乎他的意料。   因着这段小插曲,牧闻野也没心思看书了,于是径直离开了藏书阁。   而后一连几日,江明尘都风雨无阻地前往藏书阁,几乎看完了所有的炼器典籍。   在觉得理论知识学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江明尘便准备动手实操。   他倒想一步到位,直接炼化那个吊坠,但是有贼心没贼胆,最后还是选择用其他东西练练手,比如一把精铁匕首。   这把匕首是炼器师的初级作品,柄身嵌有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可以说是削铁如泥。   虽然在凡人眼中,这把匕首已是非比寻常,但落到修士手里,却顶多用来削苹果。   江明尘是在一个储物袋里发现它的,与之装在一起的,还有一些金银财宝。   像玉石珠宝一类的东西,都是尘世才用的,修真界更喜欢用灵石灵珠。   灵珠是灵石的伴生物,一般生于灵石附近,其蕴含的灵力较少,也不那么纯粹,所以并没有灵石珍贵。   一千颗灵珠,才相当于一枚下等灵石。   不过,原身一个化神真人,藏这么多金银珠宝和一把普通匕首干什么?   江明尘的脑海里闪过一丝疑问,但转念一想,修真界虽然与尘世隔离,但还有一条通天仙路可以往来。   每到一定的时候,仙路就会在尘世里出现,任由有缘人踏上仙途。   修真门派将会根据来者的资质,挑选门中弟子。   有人被哄抢,有人被冷落,物竞天择的情况下,人心尤为难测……   发现自己的思路有些跑偏,江明尘连忙拉回正题。   若是原身去过尘世,那储物袋里放着这些俗物,倒也十分正常。   只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与他关系不大,江明尘不久就抛诸脑后,开始为炼器做准备。   他将宗门任务提前交付后,收购了一大批炼器材料。   如此反常的行为,自然引起别人的关注。   南衡作为江明尘的亲师兄,听说江明尘最近在捣鼓炼器,心中不免感到。浴盐。好奇。   为此,他还特意来了趟灵丹峰,发现对方真的在准备炼器,忍不住问道:“可是灵器峰给你气受了?”   所以打算自给自足?   江明尘见南衡前来,本就有些错愕。   结果对方四下看一眼后,竟然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让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没有!”江明尘立刻否认:“师兄,我看起来这么好欺负?”   原身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江明尘也同样不是一个吃哑巴亏的人。   苟,不等于怂!   他现在再怎么说也是一峰主位,和灵器峰主平起平坐,怎么可能被对方轻易作践?   “有师兄在,灵器峰不敢随便欺负我。”   临了了,江明尘还不忘拍对方的马屁。   南衡一向讨厌别人溜须拍马,但对江明尘的话,却很受用。   恍惚间,他觉得当年的那个人回来了。   说起来,南衡也不知道他这个师弟后来为什么变得面目全非,连他也不认识了。   如今看着江明尘和以前又有了几分相似,他一直埋在心里的郁结,立即缓解不少。   “若是有人无故欺负你,师兄自然会为你做主。只不过,你不可主动招惹他人,不然师兄也会大义灭亲。”南衡叮嘱江明尘后,又问道:“你既不是为了赌气,那就是对炼器有兴趣?”   “嗯,不错。”江明尘见对方没有怀疑,立刻顺话答道。   南衡随后问他,是否还需要什么。   江明尘连忙表示,他只是炼着玩,消遣而已,并不打算精修此道。   南衡只好遗憾作罢,没能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送出手。   离开时,他再三叮嘱江明尘,若是缺什么,只管与他说。   江明尘连声应下,这才目送对方远去。   在原身零零散散的残缺记忆里,他和两位师兄的关系不差,但也没有太好。这一点,江明尘深有体会。   此次南衡突然到访,又是问候,又是关心,比以前热情体贴得多,这让江明尘有些蒙圈。   然而多想无益,很快他又把精力放回到炼器这件事情上。   三下五除二,准备好材料以后,江明尘便开始炼制那把匕首。   他嫌匕首的装饰太过华丽,亮晶晶的,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所以在炼制前,去掉了刀柄上的宝石。   在造型方面,他没有做太大的调整,只是再次提纯刀身所用的精铁,又往里加入少量的冰晶。   由于操作异常简单,江明尘第一次炼器就成功了。   把玩着这把通体淡蓝,氤氲着灵气的匕首,江明尘很是满意。   虽然这东西在他手里没什么用,但给筑基弟子,却再合适不过。   想到老幺刚好筑基,又是女孩子,使用匕首防身,也算贴切,江明尘便将东西收进乾坤戒,打算回头送给对方。   这次的成功,让江明尘信心大增。   之后的几天里,他又炼制了其他东西,只不过炼制刀剑时,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幸,江明尘走的是提高品质的路子,而不是从头锻造法器,说难也不难,在困顿几天后,问题迎刃而解,一把足以承受金丹修为的银剑,终于被炼制成功。   但其实,他是想炼制一把适合自己使用的佩剑的,结果因为不太熟悉技巧,生生打了折扣。   直到出炉时,他才发现,这把剑至多承受金丹修为。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江明尘索性把这些残次品都收起来,回头全给小徒弟,让她用着玩。   然而,这种品质的法器,与上古宝物不可相提并论。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手,江明尘心里依然没底,不敢轻易炼制那个吊坠。   正当他打算接着练习时,大徒弟蒋禹前来找他,说是帮牧闻野借法器。   “师尊,四师弟的法器尚未炼好,眼下临近试炼大会,怕是来不及了。徒儿的法器都不太适合他,所以斗胆请问师尊,可否借用一二法器,让四师弟顺利参加试炼大会?”   蒋禹的话,提醒了江明尘。   他也是在接触炼器以后,才发现此事极其耗时,好在自己刚刚炼制了一把银剑,正适合金丹修士使用。   “此剑由为师亲自炼制,你带回去给他,叮嘱他好生练习,不要辜负为师的期望。”   江明尘二话不说,把剑递给蒋禹。   想到在男主面前,他又可以博个好印象,江明尘心里简直美滋滋!   “是,师尊。”   蒋禹立刻应声,把剑带了回去,转交给牧闻野。   为了改善两人的关系,他还添油加醋地说道:“师弟,这是师尊专门为你炼制的法器,可见师尊有多么心疼你!”   牧闻野刚接过银剑,一听这话,顿时僵在原地。   “这、这是师尊专门为我炼制的?”   “还心疼我?”   最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29章 在脸上拓下一层阴翳   无论是蒋禹还是牧闻野, 都觉得江明尘并非随手一给。   前者打心眼里认为,这的确是江明尘对牧闻野的重视,如此一来, 江明尘之前苦心钻研各种炼器典籍,也就有了解释。   后者却怀疑江明尘居心叵测,准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其实, 若不是之前对方的所作所为太过恶心, 牧闻野也不想事事把人往坏了想, 毕竟对方是他名义上的师尊,到底有几分情面。   只不过, 他早已习惯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方,如今对方突然对他关怀备至,这反倒让他感到不安。   这些日子以来, 江明尘并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他有时也会情不自禁地在想,是不是真如蒋禹所言,他误会了江明尘?   因着这把银剑, 当天晚上, 牧闻野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躺在床上,回想着来到灵丹峰的点点滴滴。   起初,他还是觉得对方别有所图,但后来又忍不住自我怀疑。   如果江明尘真的对他心存恶意, 那为什么会不求回报地给他秘籍?给他法宝?给他灵石?   为什么要在许三自爆时救他?   甚至……为什么要不远千里地和白琼玉一起去浩海城找他?   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让牧闻野越来越不确定自己对江明尘的看法了。   他和云梦仙君长相相似, 就足以说明江明尘当初收他为徒,是别有用心了吗?   这会不会也有些武断?   牧闻野心里清楚, 他之所以如此敏感,是和自己的经历有关。   他的长相从小就招人,还没拜入宗门的时候,他差点被人欺辱,还好他机智脱困,把对方给弄死了。   有着这样的经历,他才会在江明尘动手动脚时,本能地感到厌恶。   可如果对方真的只是师徒间的关爱呢?   如今细细想来,那个曾经让他嫌弃厌恶的师尊,或许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再次回想起对方时,出现在牧闻野脑海里的,竟是江明尘一脸冷淡地朝他扔灵石的模样。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态度,疏离里带点关心,哪里有一丝龌龊的心思?   连着两三日,牧闻野因为这点心事,坐卧不宁,连修炼也受到了影响。   从试炼幻境里出来,他本该在心境上有所突破,可谁知,先有柳平失踪,后有误会师尊,这两件事情都无法让牧闻野轻易释怀,甚至还让他杂念丛生,心神不宁。   其实,自打他从幻境里出来,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的修炼看似到了瓶颈期,但实际上,有一种微妙的感觉缠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深觉不妙。   然而,这些事情,他又没办法请教师兄,更不可能请教江明尘,所以只好独自承受着。   *   转眼到了去试炼大会的日子,牧闻野的法器果然没有炼好。   他盯着银剑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带上它。   除了银剑以外,牧闻野只带了些日常用品和修炼所需之物。   出发前,宗门又给他们这些参会弟子,统一分发了各类丹药,每类一瓶,以补血疗伤为主。   丹药到手后,众人看了眼品相,便知道这并非普通炼丹师所制,而是青阳真人的杰作。   牧闻野作为灵丹峰唯一一个参加这次试炼大会的人,出发前,更是被几个师兄师妹再三叮嘱。   蒋禹:“师弟,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是炼丹师,打架不是我们的本行,所以往年也没什么好成绩,你这次尽力就好。”   师妹:“嗯,没错。师兄,你一人在外,注意安全,凡事小心一些。”   他们说这些,只是不想让牧闻野有太大压力,可听在牧闻野的耳朵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谁说炼丹师打架就一定不行了?难道就不能为自己争口气?   可他脸上依然不漏山不漏水,面对众人的叮嘱,只恭敬回应。   眼见就要出发了,江明尘还是没到,众人都叹了口气,却并不感到意外。   他们这几个灵丹峰弟子,一向是爹不疼娘不爱,以前有什么事,都是抱团取暖,互相打气,这次也不例外。   虽然江明尘最近对他们还不错,但他们也不敢奢求更多,所以也没想着对方会来给牧闻野送行。   谁知,抵达集合广场以后,牧闻野和其他参会弟子等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就看见两道流光从执法峰飞来。   其中一道流光,是带着白琼玉一起落地的昙阳真人。   而另一道流光落地以后,众人都颇为惊讶。   青阳真人?!   这次带他们去试炼大会的,竟然是两位真人?!   往年去试炼大会,带队的就只有一位真人,今年本该由昙阳真人带队,没成想,居然多了位青阳真人。   两位真人似乎都没有解释的意思,不少人的目光就落到了白琼玉身上。   可白琼玉也没说什么,只点了下名,就对南衡回道:“师尊,参会弟子皆在。”   “既如此,那便即刻出发吧。”   南衡一甩袖子,一艘巴掌大的小船,顿时出现在空中,而后在众人面前慢慢变大,长成了一艘三层宝船。   这船比江明尘去浩海城时的那艘,大了两倍不止。   船舱有三层,一层是住宿区,二层是修炼区,三层是休闲观景区。   这艘宝船同样不需要活人掌舵。   船上有五十名傀儡人,或是操作船只,或是望风放哨,若是遇到无法处理的事情,它们自会向主人禀报。   当然,这船也是南衡的,在法宝数量上,宗门的很多峰主都没他富有。   跟南衡一比,江明尘就更显穷酸了。   不过江明尘也知道,南衡是修三代,继承了家里的不少东西,才会如此阔绰。   记忆里,原身一直眼馋南衡的宝船,而现在,江明尘虽然也很眼馋,但却觉得,他可以自己积攒一些材料,以后即使不能拥有这样的宝船,请炼器师锻造一件小型的飞行法宝,也是可以的。   宝船落地以后,一条白玉长梯缓缓降至地面。   见状,白琼玉连忙招呼众人上船。   谁知,江明尘没往牧闻野那里走,而是来到南衡跟前,一点也不见外地邀请道:“师兄,我刚炼制了一副冰玉棋,待会儿上船后,我们杀一局?”   他炼制的这副棋子,可生成幻境,倘若效果如他所料,那么离他炼制吊坠,也就不远了。   不过,也正因为有幻境,所以带了点风险,江明尘也不好找旁人试错。   南衡修为极高,为人靠谱,各方面都很合适,于是他才心生“歹念”,觉得让对方试试,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南衡闻言,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你确定要和我下棋?”   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原身不会下棋?!   江明尘吓得连忙搜索原身的残缺记忆,发现原身棋艺一般,挺正常的。   只不过,在原身的记忆里,他的确没有和南衡下过棋。   但江明尘却觉得,两人相处多年,不可能没有交流过一点儿棋艺。   只可惜,他没有原身当弟子时的记忆,所以也只能大概推测。   见对方许久没有反应,江明尘以为此事黄了,正准备离开时,就听南衡回道:“好。”   *   所有人都住在第一层,虽说第三层才是最适合观景的地方,但待在第一层的房间里,向窗外眺望,也能看到一些空中景色。   随着宝船升起,众人在傀儡人的引领之下,前往各自的房间。   房间分散在一层的各个角落,里面交叠着空间阵法。   它们大多位于林间山水、星辰银河等幻境之中。   因此,即使有人无法观赏船外的风景,也无伤大雅。光是欣赏这幻境景色,便足以消磨时光。   江明尘抵达房间以后,朝窗外看了看,觉得这船不仅比之前那艘大,还更加舒适。   正当他心满意足地走到门口,准备去找南衡下棋时,就见迎面走来一人,两人目光相交,皆是微微一愣。   “……师尊。”   牧闻野率先反应过来,向江明尘行礼。   江明尘此时心情复杂。   这里阵法交叠,以现在的面积,虽然看着不大,但别说住二十余人,就算住二百余人,也绰绰有余。   因着空间足够,所以他们基本上都是两人一境。   江明尘原以为,和他住在这个竹林幻境里的,会是南衡。   毕竟两人地位对等,又是师兄弟,住一起,再正常不过。   结果万万没想到,住他对门的,居然是牧闻野?!   看着牧闻野此刻僵硬的表情,江明尘有口难言。   对方莫不是以为此事是他故意安排的?   但天地良心,这次真和他没关系!   他没有和徒弟玩替身恋人的癖好!!!   江明尘正要开口,就听耳边传来白琼玉的声音:“师叔,师尊请您过去。”   “白师兄。”牧闻野看向白琼玉,唤道。   “牧师弟。”白琼玉朝牧闻野点了下头。   他刚才进来时,看到两人惊讶的表情,便猜到了几分,故而解释道:“此乃师尊授意,我也只是执行罢了,还望二位海涵。”   江明尘也觉得,这是南衡故意安排的。   之前对方还提醒他“要好好当别人的师尊”,所以就借此机会,让他和牧闻野住在一起,增进师徒感情。   不过,以牧闻野对他的敌意,他住在附近,牧闻野能休息好吗?   眼下马上就参加试炼大会了,要是休息不足,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   说起来,他也想当个好师尊,承担起师尊的责任。   但该怎么和牧闻野正常相处,却让江明尘有些头疼。   他穿来得多少有点晚,虽然不至于无法挽回,但两人私下相处时,却还是有些不自在。   要是他们住在一起,自己不经意间惹怒了对方,那他好不容易刷出来的好感度,不就统统清零了?   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江明尘灵机一动,觉得自己是一峰之主,总归有些威严,南衡不可能不留余地,于是对白琼玉说道:“琼玉,我这人喜静,要不你单独给我找个房间?”   “这……师叔,您要是不介意,住师侄那间可好?那屋子离师尊近,也是独间,只是视野有些不太好。”   大概是来之前被交代了什么,面对江明尘的不配合,白琼玉愣了一下,很快就答应下来。   “无妨。”   只要不跟牧闻野住在一起,江明尘根本不在乎住哪里,所以立刻敲定了这件事。   等此事板上钉钉了,江明尘才看向牧闻野,说道:“闻野,你修炼时,若遇到问题,尽可来找为师。试炼大会重在参与,结果并不重要,你不必太有压力。”   “嗯,弟子明白。”牧闻野低垂眸子,轻声应道。   见对方没什么激烈反应,江明尘很是满意。   看来他当机立断换房间,是个正确的决定。   临走时,江明尘脚步顿了顿,从乾坤戒里取出四瓶丹药,都是巴掌长的玉瓶。   他将其中两瓶递给牧闻野,剩余两瓶给了白琼玉。   “每人两瓶,不必省着用,我这里旁的不多,但丹药管够。”   “多谢师叔!”白琼玉连忙道谢。   若是别的东西,他定要推辞一番。   可丹药就不必了,这对于专门炼丹的灵丹峰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反而牧闻野迟疑了一下。   可看到白琼玉已然收下丹药,他作为徒弟,就更不好拒绝了。   抬头看了眼江明尘,睫毛颤了颤,牧闻野又垂下目光,“多谢……师尊。”   最后两个字,在他的舌间绕了一下,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江明尘下意识有点冷,不过却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确实有所改善,最起码不像他刚穿来时那样差劲了。   牧闻野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原地,目送江明尘离开。   白琼玉见状,担心对方是在郁闷换房的事,于是好心替江明尘找补:“牧师弟,师叔其实很关心你。之前你失踪,还是师叔主动提出要去找你的。”   “师尊主动提出要去找我?”   “是啊,你不会以为是我师尊让他去的吧?”   白琼玉没察觉到牧闻野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也是,以师叔的性格,也不会主动与你提及。”   “对了,白师兄,你回来以后,可问了师伯,关于试炼幻境的事?”   牧闻野还是惦念着柳平的下落。   “问了。”白琼玉回道:“师尊对此很感兴趣,只可惜幻境已毁,不然还能研究一二。另外,师尊说,上古试炼场,化神真人也能入阵。”   “化神真人也能入阵?”   白琼玉知道对方的疑惑,解释道:“不错。只不过,或许因为上次是残阵,所以师叔才没有被卷入。”   这些说法,和牧闻野查到的资料相差无几。   牧闻野回来后,惦记着柳平,所以便去藏书阁查找关于试炼幻境的典籍,其中一本手札,就记录着一些上古试炼场的猜测。   虽然只是猜测,但也给牧闻野提供了不少思路。   比如,上古试炼场的上限是什么?化神真人真的无法进入残阵吗?   想起从幻境出来以后,见到江明尘的那一幕,牧闻野觉得有些巧合。   然而,没有真凭实据,一切都是虚的。   他面上不显,将玉瓶收进储物袋,状似随意地问道:“师伯请我师尊过去,可是为了商量试炼大会的事?”   “应该不是,师尊准备了茶果点心,看起来……似乎要和师叔谈心?”   白琼玉想起南衡当时的表情有些古怪,也很纳闷。   他并不知道两人约棋的事,只好随口一猜。   谁知,牧闻野接话道:“以前,师伯和师尊来往不多,我还以为师伯不太喜欢师尊……”   “怎么会呢?他们可是师兄弟……我们这些做弟子的,也不好议论长辈的事。”   白琼玉有意岔开话题,问道:“你最近修炼可有问题?要不我们过过招?”   牧闻野摸了摸背后的银剑,鸦羽般的长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在脸上拓下一层阴翳……    第30章 是不是变得太快了些?   另一边, 江明尘让傀儡人带路,将他引到南衡的房间外。   路上,他看见一片桃林, 林中散落着几栋住宅,想来已是进入另一个幻境。   这里每栋宅子都是一处独立的舱房,行至其间, 让人仿佛身处世外桃源之中。   桃花漫天, 花香袭人。   可江明尘却没空欣赏这桃源盛景, 几乎几息之间,便疾步赶到南衡的屋外。   轻叩门扉,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江明尘刚一进去,眼前的景象就随之一变,成了一间三室木屋。   正对着门的, 是一间小厅。厅内摆有一张矮桌,桌上放有茶水点心,桌下放着两个蒲团。   虽然屋里看起来没几样东西,但却件件都是精品。   矮桌乃是千年成形的南田合木所制, 自带一股清香, 只需这么一闻,就足以令人心旷神怡。   蒲团绣有莲花暗纹,走线平整,花样繁复,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乍一看, 茶具倒是常见,但也是顶级紫砂所制, 得之不易。   “师兄好不雅致。”江明尘有感而发。   相比之下,他就粗糙很多, 起码没心思弄这些精致玩意儿。   南衡如有心通一般,立刻抬眸,看向江明尘。   “坐。”   南衡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江明尘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随后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茶。   然而,江明尘却莫名感到不安。   他有种不是来下棋,而是来上堂的感觉。   虽然这可能是对方的职业气场,但江明尘还是本能地警惕起来。   入座后,他好奇问道:“师兄准备齐全,连茶水都还冒腾着热气,想是刚上不久。怎么,师兄早料到我这么快来?”   南衡放下茶杯,轻笑一声,“你每次和我下棋,不都是有事相求?既然有事相求,又怎么会跑得慢?”   这……从何说起啊!   每次下棋,都是有事相求?   江明尘从来没有在原身的记忆里,找到过这件事。   难道是原身做弟子时的记忆?   江明尘暗自庆幸,幸好他没多说什么,否则岂不露馅?   他心中一凛,嘴上否认道:“绝无此事!师兄,你可不能诬蔑我!我就是单纯地想和你切磋棋艺!”   结果,江明尘这反应,却让南衡生出一丝怀念,“你倒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只可惜,那样的师弟,在成了一峰之主后,竟突然变了样。   往事如烟,南衡也不想再提,很快便收回思绪。   他也懒得再纠结对方是否有事相求,想说自然会说,左右他们有的是时间。   “好了,既然没有别的事,那就下棋吧。棋呢?”   南衡示意对方将棋拿出,没再追问。   话音刚落,矮桌旁瞬间多出一张白玉棋桌,比矮桌略高一些,上面摆着一副棋子,浑身透出一股寒气。   南衡一眼看出其中的玄机,顿时有点惊讶,“这是你炼制的?”   江明尘点头回应。   “的确是副好棋。不过,好棋子未必就能下出好棋局,看我将你杀得片甲不留!”   南衡嘴角一勾,原本和气的脸上,立即露出一股狠厉。   这种状态下的对方,着实危险,江明尘深觉不妙。   然而,还没来得及借口逃跑,就见对方已然落子,开始了第一局的厮杀。   这一杀起来,江明尘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南衡的表情如此古怪。   原来不是他棋艺差,而是对方的棋艺差啊!   而且,不仅仅是差这么简单,简直就是臭棋篓子!   可无奈对方“人菜瘾还大”,偏偏乐在其中。   江明尘即使没有继承原身的棋艺,用自己那小学生棋谱,也能回回取胜。   关键是,南衡菜也就罢了,他还悔棋!   刚落子,一发现不对,立马又拿起来!   好家伙!江明尘心里直呼好家伙!   都说棋品见人品,可在南衡这里,却成了无稽之谈。   明明对方为人正直,做事靠谱,怎么棋品差成这样?!   江明尘可算知道,原身为什么有事相求,才会找南衡下棋了……   他娘的,这简直是种折磨!早知道就不让对方试棋了!   由于棋子生出幻境,在棋局本身之外,又产生了新的乐趣。南衡更加乐不思蜀,兴致更浓了。   江明尘只想喊救命!   “师兄,天色不早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我也该回去修炼了。”   终于,江明尘再也忍不住,趁着刚下完一局,直接连棋带人,一溜烟跑到门口,冲南衡挥挥手,“师兄,再见!”   许是南衡习以为常,也不恼怒,反而扬起嘴角,会心一笑。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当年。   “师弟,师兄这几日随时有空。”   “不了,师弟这几日还要指点徒弟,就不来叨扰师兄了。”   一听这话,江明尘跑得更快了。   由傀儡人领回新换的房间,江明尘正要推门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牧闻野的声音。   他就搞不懂了,自己已经离得很远了,男主怎么还巴巴地贴上来呢?不是很讨厌他吗?   转过身,江明尘看向牧闻野。   对方一身月牙白,衣服质地轻柔,剪裁修身,腰间束着棕色长带,身背一把银剑,乌发高高束起,只用一支木簪别着,脚下踏着一双黑履,整个人显得修长挺拔,英姿勃勃。   江明尘也不能免俗,看着对方浓长的睫毛,一时有些失神。   直到对方又唤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你是特意来找为师的?”   牧闻野点了下头,显得格外乖巧,“师尊,弟子不太懂剑术……”   “既如此,那就进来吧。”   江明尘没问对方怎么不去找白琼玉,虽然白琼玉和对方关系亲近,也擅长用剑,但对方是自己徒弟,难道徒弟上门请教,还能往外推吗?   推开门,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个小院。   院中除了一片空地以外,另有茅屋三间,以及一棵大树,树下设有石桌石椅。   江明尘没进屋,而是示意对方一起坐在院子里。   可牧闻野却没坐,江明尘也没有强求,只问道:“这剑不趁手?”   牧闻野回道:“不是,只是弟子以前都是种植草药,炼制灵丹,或者是用藤条御敌,剑术方面着实不懂……”   这话并非指责,但江明尘还是有些愧疚。   放养对方,确实是原身的锅,但随手给一把银剑,却不管对方会不会用,这就是他的不对了。   “为师知道你不会剑术,这把剑只用作防身,等到了试炼大会,你自然是擅长什么,用什么。”   江明尘说完,自己都觉得这把剑很是鸡肋,还不如不送呢……   “你请人锻造的法器是何物?”   牧闻野老实回道:“是一对短刀。”   双手刀啊!这倒很符合对方的风格。   相比于战士,牧闻野的确更接近刺客,还是法刺那种。   江明尘回忆起原著中对男主近战时的描写,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   不过,想来对方的法器赶不上试炼大会,也没有别的办法,江明尘沉默了一下,对牧闻野说道:“要不……为师教你一套剑法?”   牧闻野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向江明尘行礼道:“多谢师尊。”   随后,江明尘朝牧闻野一伸手,牧闻野立刻奉上银剑。   江明尘垂眸,目光落在银剑上,手指轻轻拂过剑鞘,银剑当即有了反应,竟颤抖着发出争鸣之声,仿佛一只被送养的小狗,正向原主人撒娇。   这样的联想,让江明尘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   他本就长得俊雅脱俗,如今浅浅一笑,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让人挪不开眼睛。   牧闻野盯着江明尘的手指,有些晃神,发现自己失态以后,立马收回目光,说道:“师尊很适合用剑。”   但其实他想说的是,师尊有一双适合握剑的手。   对方的手指骨节分明,青葱如玉,很难想象握剑杀敌时,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江明尘听到这话,忍不住抬眸,看向站在眼前的少年。   不过数月,对方似乎又长开了些,原本略显青涩的五官,此时更具韵味。   “剑,本就是修士的传统法器。”   这也是江明尘随手给对方一把银剑的原因,因为无论如何,都不会出错。   大多数修士,即使擅长其他法器,也会学几套剑法防身,这样就算自家法器被毁了,也能用剑抵挡一二,不至于束手就擒。   “所以,你可以不擅长用剑,但却不能不会用剑。”江明尘叮嘱道:“你既然喜欢双刀,那为师这套剑法,你或许会喜欢。”   话音刚落,江明尘“唰”地一下抽出银剑,将剑鞘扔给牧闻野,随后按照脑海里的模样,依样画瓢,开始演练。   他也是头回耍剑,本以为自己会磕磕绊绊,谁知挥剑而出后,这些担忧立刻烟消云散。   直到一套剑法行云流水地演示完毕,他才从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银剑悄悄换到左手,右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无力,而是因为激动,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这让江明尘暗暗蹙眉,隐隐有些不安。   站在原地,正了正神色,江明尘看向牧闻野,发现对方表情凝重,“你可记住了?”   他本以为对方作为男主,是天道之子,不会记不住。   结果没成想,对方还真没记住……   “弟子可否再看一遍?”   再看一遍?   江明尘颇为惊讶,这套剑法有这么难学吗?连男主都看不会?   到底谁才是天道之子?!   江明尘心里吐槽,嘴上却还是答应对方。   不过,他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也不记得这套剑法的一招一式……   然而,银剑再次舞动,如流风回雪一般,即使江明尘不记得任何招式,也可以挥洒自如,仿佛这套剑法来自于他的灵魂深处。   这次演练完毕后,江明尘发现他能记起一些招式,可当他有意去想时,竟然又不记得了……   倒是牧闻野,琉璃般的眸子亮亮的,充满了求知欲,在江明尘望向他时,有些难为情,“可否请师尊再演示一遍?”   江明尘:“……”   这臭小子是不是整我呢?!   江明尘觉得以对方的天资,不可能学不会!所以他完全有理由这么怀疑!   不过,若是能通过一套剑法,改善两人的关系,刷刷好感度,那也是件好事。   于是,江明尘深呼吸一口气,手握银剑,又开始演练。   等他停下来时,发现牧闻野正空着手,一点一点模仿着自己,江明尘顿时眉心微蹙。   “接着!”他将手里的银剑扔给对方。   牧闻野利落地接住银剑,开始按照自己的记忆,一点一点比划起来。   刚开始很慢,几乎每个动作,他都要想很久,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牧闻野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熟练。   剑法中蕴含的杀气,也逐渐铺陈开来。   江明尘心中讶异,不明白原身为什么会这样一套剑法。   刚才他自己演练时,还不觉得,如今看到牧闻野比划,才意识到这套剑法波谲云诡,其中暗含的杀气,不是一般剑法可以比拟的。   而且,看这剑法的路数,似乎是修为强劲的剑修所创!   这样一套非比寻常的剑术,原身作为一个炼丹师,是如何学会的?   江明尘的目光随着院中身影而动,层层杀意,犹如荡漾的水波湖纹,向四周扩散而出。   原本幽静的小院幻境,在剑气的影响下,微微扭曲,显然承受不住。   而这,只是一个金丹修士在初学时,发挥的能力……   江明尘按下心中思绪,只见牧闻野已是收剑在手,额头微微出汗,目光灼热无比。   “敢问师尊,这剑法叫什么名字?”牧闻野走近后,恭敬问道。   江明尘本想随口编一个,却下意识答道:“此乃青梧剑法,一剑引凤来。”   “青梧剑法……”   这剑法的名字陌生至极,牧闻野根本没听过,但他还是低声念了一遍,随后神色郑重地向江明尘行了一礼。   “多谢师尊授艺,弟子一定勤加练习,不坠宗门威名。”   相比于之前的那些行礼,牧闻野这次是心悦诚服地一拜。   “你是为师的徒弟,为师教导你,乃是天经地义。”   江明尘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能够得到男主心甘情愿的尊重。   此时,对方就连说话的语气,也真诚不少。   看来他的努力没有白费,离圆满大结局又近了一步。   因着心里美滋滋,所以在听到牧闻野想每日过来,请他指教时,江明尘便一口答应下来。   可等对方走了,他又有些后悔。   算了,即使他对我再无敌意,作为师尊,尽力教导他,也是应该的。   江明尘这样想着,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算他教给对方一套剑法,可对方的态度,是不是也变得太快了些?    第31章 不至于让男主误会吧?   众人所行向南, 越来越热,但宝船里却格外清凉。   最初几日,不少人喜欢到第三层去观景, 露天的观景台可以对周围的景色一览无余。   这些年轻弟子很少出门,即使见到几只飞鸟,也表现得异常兴奋。   江明尘虽然心里好奇, 但碍于身份, 也不好跟他们扎堆赏景。   直到几日后, 这群弟子对船外的风景没了兴致,他的身影才出现在船舱的第三层。   江明尘此时正靠着栏杆, 放空出神。   最近牧闻野频繁地向他请教问题,让他从最初的“受宠若惊”,变成现在的“心有余悸”, 前后不过几日的光景。   他隐隐觉得,对方有时不像是在单纯地问问题,而更像是在试探什么。   难不成……对方发现“柳平”的端倪了?   想到此处,江明尘头皮发麻。   趁着现在对方还没来, 他独自来到船舱的第三层。   微风拂面, 江明尘惬意地眯起双眼,眺望远方,感受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悠游自在。   一群候鸟擦肩而过,在璀璨的朝霞下,飞向远方。   阳光洒在江明尘的乌发上, 反射出金色的光泽,整个人既柔和, 又明艳,仿佛雪地里的一株红梅。   如此美好的模样, 让角落里那个本打算上前的人,脚步一顿,不忍心打破这如诗如画的一幕。   锦绣般的霞光,将天空映得绚烂无比,江明尘见此美景,已然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一道又一道的流光,由远及近地划过天边,更为眼前的盛景,增添了一笔梦幻色彩。   等等……一群流光?   江明尘闲适的表情顿时一凛,立刻睁大双眼,看了过去,仔细辨别后才发现,那竟是一群御剑飞行的白衣修士!   江明尘心中恍惚,仿佛这样的场面,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难道是原身的记忆?   江明尘回想了一下,立即否定了这个答案。   他方才一瞬间涌出的情感,更像是他自己记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但这怎么可能呢?   就在江明尘惊疑之际,那群白衣修士已然飞到宝船附近。   与其他修士不同,剑修以剑为本,追求人剑合一的物我两忘之境,所以他们几乎不用任何的飞行法器,只需一把佩剑,便可以御风而行。   等来人离得近了,江明尘只看了眼对方的装扮,就清楚他们的身份了。   毕竟,他太熟悉了!不对……该是原身太熟悉了!   意识到对方来自紫阳宗后,江明尘的眼皮狂跳不止。   他快速扫视这群剑修,在里面搜寻着云梦仙君……   然而,找了一圈,除了发现这群剑修自带锐气,宛如人形利刃以外,还发现了两个化神剑修。   但都不是云梦仙君。   云梦仙君本名“颜舒”,乃化神修为,在剑修领域,也算是一个天才。   不过,天才在化神修士里,并不稀奇,毕竟能走到这一步的,总归不差。   可是,与其他剑修相比,云梦仙君的骨子里,自有一股潇洒豪气,面对窘境时,也是一笑而过,不甚在意。   原身会倾慕对方,江明尘也表示理解。   对方长相俊美,气质出众,为人洒脱豁达,又是一个修炼天才,这要放到现代,那妥妥的系草校草。   不过,理解归理解,他可不是原身,他是直男!   对于别的男人,他是绝不会有非分之想的!   即使对方长得再好看,他也只是多看几眼罢了!   这世上,谁没有个爱美之心?   “青阳真人?”   江明尘心思百转间,就见两道流光从人群里飞出,落到他的身前。   来人正是紫阳宗的带队长老。   他们和江明尘一样,都是高门贵派的顶梁柱,又同为化神真人,彼此间虽然没什么交情,但路上遇见了,也不好视若无睹地直接掠过去。   只不过面对江明尘时,其中一人的目光,却透着点不耐烦。   江明尘只一眼,就认出对方乃是云梦仙君的师弟,卓扬。   大概是原身对云梦仙君过于纠缠,此事虽然没有在修真界闹开,但对方身边的亲近之人,必然见识过他的百般“热情”。   云梦仙君不拘小节,只一笑了之,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江明尘在原身的残缺记忆里,挖掘了一下,发现卓扬似乎很讨厌他。   时隔多年不见,他这里悄悄换了内瓤,而对方在待人接物上,也有所长进,没有一见面就开怼。   不过,对方冷冰冰的语气,配上不屑的眼神,似乎也没有比以前好到哪里去......   江明尘刚才望着他们,显然是被卓扬误会了,以为他“狗改不了吃屎”,还想继续纠缠师兄。   所以当江明尘随口寒暄几句后,卓扬便阴阳怪气地问道:“听说这次青阳真人的弟子,也要参加试炼大会,想必他很不一般吧?”   这话明显带着嘲讽的意味,顿时让另一名化神剑修感到诧异。   卓扬虽然性格暴躁,但往日里也算和颜悦色,尤其进入化神阶段以后,因着身份贵重,已是多年没有这么呛人了。   眼前这位青阳真人,貌似与紫阳宗素无来往,更没有恩怨纠葛,他怎么是这幅态度?跟吃了火药似的。   江明尘知道内情,闻言不仅不恼,反而坦坦荡荡地回道:“我的徒弟,必然出类拔萃,或许现在比不上各位,但他年纪尚小,焉知不能青出于蓝?”   啊这......还真不谦虚......   两人听到江明尘的话,不免有些错愕。   卓扬想要反驳什么,却觉得眼前之人光明磊落的模样,倒是和以前相差甚远。   他第一次见到江明尘的时候,对方还只是天玄宗的内门弟子。那时江明尘和他师兄已经认识一段时间了。两人有说有笑,相交甚欢。   他出身显贵,见惯了腌臜事,所以见到江明尘的第一眼,就清楚对方的心思。   他不信师兄看不出来!   可师兄却告诉他,当初自己与江明尘相识,是因为对方侠肝义胆。   外出历练时,江明尘看不惯有人恃强凌弱,于是不顾权贵,一力救下了那个凡人,即使身受重伤,也九死未悔。   单凭这一点,他就知道对方的本性不坏。   虽然两人再次相遇时,他发现对方有些异样,但也觉得无伤大雅,只是比以前热络些罢了。   得知此事的卓扬,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这样心思龌龊的人,品格怎么会如此高尚?还见义勇为,行侠仗义?   看向眼前之人,卓扬恍惚了一下。   此时江明尘神情温和,举止坦荡,若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是这样的表现,也难怪师兄会受其蒙骗......   “师尊?”   就在卓扬望着江明尘出神时,一道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江明尘一转身,就看到牧闻野从阴影里走出来,一双极漂亮的眸子,正直直地盯着他。   见状,三人皆是一惊,尤其那两个化神剑修,更是目瞪口呆。   刚才他们说话时,都未曾察觉到隔墙有耳。这年轻弟子看起来修为不高,究竟是如何躲过他们的神识的?   但江明尘却知道,这是剧情的力量!   狗血文不都是这个套路吗?   不该听见的人,刚好听个正着......   不该听见?   后知后觉的江明尘疯狂回想,他那番话是不是有什么歧义?应该不至于让男主误会吧?    第32章 也该回来了吧?   “闻野, 还不赶紧过来拜见紫阳宗的前辈?”   江明尘是几人中最先回神的。   他朝牧闻野一挥手,示意对方向卓扬二人行礼。   牧闻野也很配合,乖巧地拜见两人。   卓扬虽然对江明尘有所成见, 但并没有迁怒对方弟子的想法,于是生硬地说道:“不必多礼。”   结果当牧闻野抬起头时,卓扬终于看清他的长相, 顿时僵在原地。   “他倒是很像颜师兄。”   另一名剑修不知内情, 随口说出自己的感受。   话音刚落, 现场的氛围立刻变得诡异起来。   江明尘在牧闻野出现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幕, 所以听到这话时,也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副光明正大的模样。   这件事本来就避无可避, 牧闻野不可能永远呆在天玄宗境内,只要他见了外人,就大概率会和云梦仙君放到一起讨论。   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让他出现在众人眼前, 打消他们的猜忌。   江明尘深知, 破除“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谣言。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总不能因为牧闻野长得像云梦仙君,就不让他收这个徒弟吧?   况且, 对方也不是他找来的,而是自己从尘世登仙路进入修真界的。就连拜入天玄宗, 也是对方自己的选择。   真要计较起来,这一切都是牧闻野自己的意愿, 和他江明尘有什么干系?他不过就是把人领回灵丹峰罢了。   脑海里盘算得清清楚楚,江明尘厚着脸皮一笑:“听陈真人这么一说,倒还真有点像,我以前竟没有发现。”   一听这话,卓扬立刻投去复杂的目光。   他一直觉得江明尘接近自家师兄是不怀好意,但这么多年过去,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那个曾经大力称赞江明尘的人,竟然在多年以后,与之渐行渐远。   也正因如此,他才一直提防着江明尘,生怕对方有所行动。   谁知,最开始江明尘这边是没什么动静,直到不久前,他从弟子的口中得知,说是对方收了个和云梦仙君长相相似的徒弟。   这让卓扬勃然大怒。   江明尘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如此嚣张!   这算什么?因为没法从师兄那里占到便宜,就随便找个替身糟践?   他当师兄是什么?又当自己徒弟是什么?   心中憋着一口气,两人见面时,卓扬自然作怪。   但此时此刻,他的所见所闻,似乎与他先前的猜测大不一样。   这名年轻弟子,乍一看,的确神似颜师兄,但仔细打量一番后,又觉得不那么相像。   虽然两人都长相俊美,但气质却略有不同。   眼前之人,如同冷冽的山泉,不说不笑时,眸子里流转着一丝寒气。   而他师兄,更像是笑看风雨的青竹,洒脱豪迈间,不失一身的傲骨。   卓扬余光瞥向江明尘,发现对方在没人注意时,也是眼神清澈,表情冷静,丝毫没有心虚的样子。   如果江明尘是装的,那他不去当戏子,真是屈才了!   然而,江明尘察觉到卓扬的目光后,竟一脸无辜地回望过去。   卓扬见江明尘故意装可怜,心里很是吃不消,嘴角明显扯了一下后,又把目光落到牧闻野身上,沉声说道:“也不是很像。”   “不像吗?”   另一名剑修绕着牧闻野走了一圈,看了个仔仔细细,“确实有些出入。”   江明尘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当初原身看上牧闻野时,对方还是个青葱少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牧闻野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除了个头窜得极快,连五官也凌厉不少。   这种变化是原身不愿意见到的,所以他后来才会拿牧闻野出气,甚至想要通过丹药,让对方进行逆生长。   从短暂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江明尘颇有师尊风范地向牧闻野问道:“你可是来找为师的?”   他以为对方只是前来观景,恰好撞见这一幕。   谁料牧闻野点了下头,认真回道:“是,师尊。弟子想要请教一些修炼上的事情。”   这副乖巧恭敬的模样,让一旁的卓扬看得心里别扭。   见已耽误多时,另一名剑修便主动提出告辞,卓扬也就没再说话,随即跟着对方御剑离去。   他们带队的那群剑修,原本还尾随着宝船飞行,但两人回去时,整个队伍已经变得稀稀拉拉,明显有人掉队了。   直到两人没了身影,江明尘这才收回目光,结果一转头,就发现牧闻野正盯着他。   见对方望向自己,牧闻野立即垂下眸子,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若不是早知道牧闻野不简单,对他没有敬重的意思,江明尘怕是要被眼前的乖巧模样给糊弄住了。   “闻野,你要请教什么?”   “师尊,弟子练剑时,有几处地方很是滞涩。”牧闻野抬眸,眼底闪过一丝试探,“还望师尊指点一二。”   *   折回队伍后,卓扬只顾闷头往前飞,陈师兄略显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开口提醒:“师弟,你飞得太快了。”   以他们两人的化神修为,即使一口气飞到底,也没有任何问题。   可这群剑修弟子都是金丹修为,长途跋涉,根本吃不消,更无法一路疾行,所以他们只好走走停停,时快时慢。   方才为了追赶宝船,这群弟子都咬牙强撑着,继续向前飞行,此刻皆是疲惫不堪。   见状,陈师兄本打算带他们落脚歇息,谁知卓扬却一声不吭,顾自前行。   看见卓扬在飞,那些年轻弟子哪敢懈怠?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飞。   陈师兄唤了几声,卓扬都没有回应,只好提高音量,喝道:“卓扬!你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卓扬这才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弟子,发现他们早已精疲力竭,顿时感到自己失职,于是急忙说道:“大家飞了数个时辰,想必也累了,我们下去休憩片刻。”   闻言,众人面露喜色,纷纷松了口气。   落地后,陈师兄给众人分发丹药,为他们补充灵力。卓扬则找了棵树,坐靠在树干旁,又陷入了沉思。   他没想到,江明尘竟然没有趁机打听颜师兄的事。   这对他来说,本该是件好事,但分开以后,他又觉得江明尘是不是太过无情?昔日好友,居然不闻不问?   “都说剑修冷淡无情,我看这江明尘也不遑多让。亏得师兄夸他重情重义......”卓扬坐在树下,喃喃自语:“师兄出门历练快三年了,如今也该回来了吧?”    第33章 也遇到了狍驹?   就在卓扬想着颜舒时, 江明尘已是来到一个演练场内,看着场中正在练剑的身影,心里的迷茫, 无以复加。   演练场位于船舱的第二层,其中只有一个是公用的,剩余皆是包间。   江明尘本想带牧闻野去公用演练场, 以免对方又胡思乱想。   可谁知, 牧闻野居然主动提出去包间……   这小子, 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不怕羊入虎口?   江明尘表示不理解!   包间的风景不错,里面有一片空地, 其间长有许多的枫树。   牧闻野此时已经抽条,看起来肩宽、腰细、腿又长,如此模样, 即使站在原地,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更何况,他此时还在舞剑。   挥剑时, 牧闻野身边的落叶随风而起, 剑光拂过红叶,人影宛若游龙,简直美不胜收。   江明尘只是溜了个神,就发现对方已是演练完毕,正提着银剑, 朝他走来。   “还请师尊指点。”牧闻野恭敬地站在江明尘面前,说道。   江明尘虽然中途走神, 但多数时候还是在看,所以一边回忆, 一边指出对方的不足。   倒是牧闻野,不知从何时开始,注意力竟然跑到江明尘本人身上。   江明尘直到说完话,才察觉到对方的目光。   这小子最近确实有些反常,不仅随时跟在他的身边,还时常盯着他看,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牧闻野现在的行为,顶多算是试探,没有确凿的证据,暂时还翻不起风浪。   “闻野,可是为师讲得不够清楚?”江明尘语气平静地问道。   “弟子似有所悟,只是……”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难得见到对方犹豫不决,江明尘虽然心里好奇,但嘴上还是淡淡地回道。   闻言,牧闻野沉默了一下,试探着回道:“师尊,您可否再演示一遍青梧剑法?”   江明尘:“……”   若换作其他人,必然觉得牧闻野悟性不够,或是有意折腾,不愿意再白费功夫。   可江明尘却不一样,累不累不要紧,死不死才是关键。   如今,牧闻野愿意主动提出要求,也算是师徒关系有所好转的表现。为了以后抱紧男主的大腿,江明尘还是咬牙答应下来。   牧闻野的目光落到江明尘的手掌上,顿了顿,才将银剑放在对方的手里。   当江明尘舞剑时,他就一直紧盯着,可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多。   江明尘最擅长的,应该是炼丹。其他方面即使有所涉及,也不是行家。   眼下对方无需灵力催动,就足以发挥剑法的七成威力,这着实罕见。   明明他在剑术上的天资,比炼丹制药更高,为什么当初没有拜入剑道,成为剑修呢?   除非……当时对方并没有展露过剑道天赋!   牧闻野一心二用,同时在脑海里铺开江明尘的剑法和过往,试图分析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江明尘却利落收剑,压下心中的酣畅淋漓,看向牧闻野,问道:“你可记清楚了?”   牧闻野“嗯”了一声。   “很好。”江明尘把剑还给他,“那就让为师看看你懂了多少。”   剑道,最重要的是悟性。   明白了剑法核心,即使手里只有一根树枝,也足以退敌三千。   反之,学其形而不学其神,乃是剑道大忌。江明尘作为师尊,也怕对方走歪了。   又一次演练下来,江明尘见牧闻野已然没什么问题,便打算在对方收招后离开。   毕竟解决完正事,对方不一定还想再看到他。与其在这里碍眼,还不如自己识相离开。   谁知他刚转过身,原本还想继续练剑的牧闻野,立即停下动作,走到他身边,用那双琉璃般的眸子盯着他。   江明尘以为牧闻野还有什么问题,便停在原地,等待对方问话。   谁知牧闻野竟乖巧地说道:“师尊,眼下已到饭点,听闻今日的午饭有些特别,是一种灵兽肉,吃了对修为大有裨益……”   “是吗?那可得去尝尝。”江明尘浅笑着说完,就要独自前往食堂。   却不料,牧闻野追上去,又叫住他:“师尊,弟子拜入灵丹峰以后,还从未与您用过餐……”   ……这男主究竟想干嘛?   江明尘沉默了一下,本想拒绝,但又觉得因为一顿饭,拂了男主的面子,得罪对方,委实不划算。   犹豫之际,就见牧闻野垂下眸子,仿佛只是出于弟子身份提醒一句,并不在意结果如何。   谁料,片刻后,就听江明尘回道:“也罢,那就一起去吧。”   对方同意了?   牧闻野颇为惊讶,抬头看去,正对上江明尘的目光……   *   食堂也在二层,因着空间阵法交叠的缘故,两人走出房间,不到几步,就来到一个洞府门口。   这洞府是完全参照执法峰的食堂搭建的,看起来有些简陋,只在一片平地上,三三两两摆着一些矮桌和蒲团。   此时,食堂里已有不少弟子,傀儡人穿梭其间,不断送上饭菜。   这不是青阳真人和牧师弟吗?   有人恰好看见两人进门,顿时有些愣怔。   虽然传言不可尽信,但江明尘不喜欢与普通弟子有过多接触,这是不争的事实。   就连他和门中弟子一起公开亮相的次数,也都屈指可数。   怎么今天会和牧闻野一起出现在食堂?   角落里有人窃窃私语,但江牧二人都选择置之不理。   “师尊,那儿有空位。”   牧闻野扫视一圈后,将目光落在不远处。   江明尘点了下头,路过傀儡人时,吩咐它们先送些小菜过来。   落座后,江明尘才意识到什么,向坐在对面的牧闻野问道:“你有什么忌口吗?”   倒不是他看书不认真,而是原著压根没写这些细节。   他只知道牧闻野不挑食,但对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还真不清楚。   这个问题问得出乎意料,牧闻野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回道:“回师尊,弟子并无忌口。”   若是放到以前,被对方如此询问,牧闻野必然满怀警惕,而眼下,他竟下意识回答,神情轻松。   就在此时,两名侍女模样的傀儡人含笑走来,将饭菜放在餐桌上,行为举止看似与常人无异。   江明尘目光一扫,心里颇为惊讶,“居然是狍驹!”   狍驹?   牧闻野听到这话,目光也立即落在餐桌上。   “闻野,此肉甚是美味,蕴含不少灵气,你多吃些。”   发现是狍驹肉以后,江明尘又让傀儡多送来两份。   “师尊,狍驹是什么?”   牧闻野虽然不知道这种生物,但还是挡不住美食的香气,试着尝了一口,顿时眸光一闪。   对方的反应,并不让江明尘感到意外。   他先前吃过,自然知道这肉是何等美味。   只不过,这种凶鸟再现于世,实在令人不安。   如今还成了美味佳肴,出现在宝船的食堂里,这说明,狍驹不仅变多了,也更常见了。   想到此处,江明尘的心情有些沉重。   按如今的情形来看,魔族现身,已是近在咫尺。   牧闻野问完话,就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有一丝异样,于是放下筷子,问道:“莫非这狍驹有什么隐情?”   “狍驹是乱世凶鸟,虽然肉质鲜美,但甚为不详……”   一听这话,牧闻野顿时神色凝重,“师尊,此事可要告知师伯?”   江明尘不假思索地回道:“为师上次回宗门时,已然上报狍驹一事。”   只不过,他一点证据都没有,一句“此鸟不详,可能和魔族有关”,空口无凭,谁会相信?   所以,对于宗门是否会留心魔族,江明尘也不抱太大希望。   谁知话音刚落,牧闻野就直愣愣地盯着他,确认道:“上次回来?这么说,师尊和白师兄去找弟子时,也遇到了狍驹?”    第34章 这次我们要得第一   这话刚问出口, 牧闻野就有些后悔。   最近他反复琢磨江明尘的行为,觉得自己长久以来,可能真的误会了江明尘。   现在对方不计前嫌, 甚至还倾囊相授地传他剑法,他自然得以礼相待,安心当个乖徒弟, 改善两人的关系, 将以前被耽误的师徒情谊, 好好地弥补起来。   不过刚才那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合适。   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 他和江明尘的关系虽然有所回暖,不像以前一样暗流涌动,但也没有到将心比心的程度。   况且, 做弟子的,也没有资格以那种语气询问师尊。   意识到这一点后,牧闻野不再说话,瞬间沉默下来。   他心里暗自思忖时, 江明尘也有些不自在, 抿了下唇,回道:“嗯,不过遇到的不多。”   想起之前收进储物袋里的狍驹肉,江明尘略感失落。   他本打算见到男主以后,让对方也尝一尝这人间美味, 顺便借此拉近两人的关系。   可谁知,进入试炼幻境后, 一切都忘了,如今再拿出来, 倒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师叔,牧师弟。”   白琼玉不知何时来到食堂,发现两人后,径直走到他们的餐桌旁。   “嗯?白师兄这是?”   最先开口的,是牧闻野。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白琼玉拎着的酒壶上。   白琼玉微微浅笑,表示是南衡让他送来灵酒。   江明尘起身,在人群中扫视一番,找到坐在角落里的南衡后,朝他微笑点头,以表谢意。   “让师兄破费了。”   江明尘感慨道,落座后,又招呼白琼玉坐下,“你们吃完了吗?”   “还……”差一点......   白琼玉半句话哽在喉咙里,就听江明尘说道:“那正好,一起吃吧。”说着,就唤来一个傀儡,让它再送一份饭菜。   “我记得你饮食清淡,不喜欢吃辣?似乎还能喝点酒?”   简单回忆了一下,自己和白琼玉相处时的细节,江明尘出声确认。   白琼玉正要点头,就看见牧闻野的眼神变了下,顿时脊背一凉,推诿道:“多谢师叔好意,只是我和师尊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就不劳师叔破费了。”   说完,他又看向牧闻野,谁知对方竟一切如常。   难道是最近修炼过度,神经崩得太紧了?   明明牧师弟为人不错,眼下又是正常交流,他怎么会觉得对方有些危险呢?   白琼玉有些不明所以。   江明尘闻言,略有些遗憾。   他本来还想让对方把南衡也一起叫过来,没成想这么不凑巧。   “既如此,那就喝一杯再回去吧。”   白琼玉本以为是喝酒,却不料,江明尘长袖一扫,一盏热茶出现在餐桌上。   “此乃清风山的红袖茶,口感温润,可以安息宁神。”   江明尘将茶杯轻轻推到白琼玉面前,说道:“你试试。”   “多谢师叔。”   白琼玉再不好推辞,只端起杯子,还没入口,就闻到一股清幽的茶香,“不错,果然好茶。”   红袖茶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其茶树的树枝细长,呈砖红色,随风摇曳时,犹如女子舞动的红袖。   白琼玉以前没喝过,但也知道此茶难得。   见状,江明尘微微一笑,“茶叶而已,不算什么,你若是喜欢,我回头送你一些。”   白琼玉连忙婉拒。   他怎么好收师叔的礼?这要是被师尊知道了,还不斥责他不懂规矩?   虽然这茶的确好喝,但白琼玉仍然谨记礼节,只品了一小口。   两人明明不是师徒,可待在一起时,一个笑容恬淡,面露慈祥,一个克己复礼,眼含感激,看起来还真是“师慈徒敬”的模样。   牧闻野自从以为他误会江明尘以后,就有些懊恼,现在坐在一旁,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心里更不是滋味。   如果当初他不那么多心,或许现在两人的师徒关系,也不至于比旁人还差。   为了回礼,白琼玉放下茶盏,满上两杯酒,说道:“师叔,牧师弟,你们也尝尝师尊的酒。”   江明尘自己抿了一口,看见牧闻野有些为难,以为对方不好意思,心想,男主的脸皮有这么薄吗?   “闻野?”江明尘使了使眼色,示意对方拿起酒杯。   结果牧闻野的脸色更怪了,“师尊,弟子不擅饮酒……”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明尘竟觉得对方的眼神里,有一丝幽怨......   想到自己的行为,江明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对白琼玉的喜好,了解得一清二楚,对牧闻野却一问三不知,似乎确实不太好。   “一口都不能喝吗?”   江明尘显得有些抱歉。   牧闻野顿了顿。   若是换作以前,对方哪儿管这么多,肯定当众斥责他不懂规矩。   不过现在看来,就算对方还是如此待他,似乎也没什么错,只是过于严苛了。   果然,他误会了对方,平白耽搁了这么多时日。   “浅尝几口,应该没事。”牧闻野回道。   江明尘一听,顿时放心多了。   难不成浅尝几口,还能醉得一塌糊涂?   没成想,还真是......   牧闻野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这毕竟不是普通的灵酒,而是南衡的私家珍藏。   就算是常年泡在酒坛里的酒鬼,也架不住几口,更何况是牧闻野这种愣头青呢?   江明尘最后自作自受,在食堂眼睁睁地看着牧闻野晕过去。作为罪魁祸首,他没脸推诿,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扛了回去。   谁知抵达对方的屋门口,他问不出房门的密钥,也不好强行破门而入,于是只能背着对方,回到自己屋子。   客房没铺床铺,对方喝醉了,也不能在蒲团上打坐。   江明尘别无他法,只能把人放到自己的床上。   见对方酒品很好,不疯不闹,江明尘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可谁知,他正准备转身离开时,牧闻野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江明尘一惊,立刻低头看向那只抓着他手腕的手,陷入了沉思。   这小子是赖上他了?   江明尘使劲掰开对方的手,可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牧闻野此时手劲异常有力,江明尘涨得满脸通红,却还是没有拧过对方。   见牧闻野双眼紧闭,脸蛋白里透红,应该不是装的,江明尘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躺在对方的身边。   本以为这就没事了,谁知不一会儿,牧闻野居然拉着他的手,上下摇晃起来。   江明尘:“......”   为什么男主喝醉酒会这样?幼儿园大班吗?   江明尘一脸蒙圈,只是有些可惜。   可惜手里没有录影石,不能把这个画面录下来,否则以后男主要是黑化弑师,他就把这场面发给所有人,让这小子当场社死!   要不后面还是买一批录影石吧,万一回头还有这种机会呢?   江明尘思索着,等他回神时,却发现对方早已停下了动作。   就这酒量,还男主呢?小酒一灌,岂不任人宰割?   想到此处,江明尘似乎意识到什么,微不可察地扬起嘴角。   酒足饭饱后,又花了番大力气把人弄回家,眼下着实有些困意,江明尘躺在床上,不知不觉间,竟沉沉睡去。   *   最先醒来的,是牧闻野。   他睁眼后,发现天花板有些陌生,似乎不是自己的房间,腿上除了盖着毛毯以外,应该还压着别的重物。   把床单掀开一看,牧闻野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大腿上还躺着个人?   他还拉着对方的手?   许是受到刺激,牧闻野脑子“嗡”的一声,清醒过来。   他的记忆基本上停留在喝酒以前,当时他身边只有白琼玉和江明尘,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躺大腿的会是谁?   白师兄、白师兄、千万得是白师兄......   牧闻野暗自祈祷。   恰在此时,对方换了个姿势。只一眼,牧闻野的心,瞬间跌至谷底。   其实,在看见对方的后脑勺时,他就大概有了猜测,只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明确知道答案以后,顿时心如死灰。   小心翼翼地放开江明尘,牧闻野双手捂脸,只觉得太丢人了!   他这么大个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两口酒给放倒了!最后还让江明尘给弄回来!   看这样子,指不定喝醉以后,他还闹了些别的事......   不过,好在他经历过更自闭的事,所以这回倒是恢复得挺快,不一会儿就冷静下来。   目光落到江明尘的睡颜上,牧闻野微微一愣。   明明以前他和对方的关系并不好,也是第一次看见对方的睡颜,为什么心里会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牧闻野心中甚为不解。却不料,江明尘的睫毛颤了颤,下一刻,就睁开了双眼。   两人四目相交,都有些不知所措,江明尘更是“蹭”的一下,弹坐起来。   他刚才还梦见牧闻野砍掉了自己的双手双脚,结果一睁眼,就看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此情此景,是个人都害怕。   而牧闻野也没有轻松到哪里去,手心微微出汗。   本以为对方会呵斥他,或是取笑他,可江明尘一开口,仍是关心。   “闻野,那酒的灵力,你可吸收了?”   “回师尊,弟子只吸收了一部分。”   牧闻野不敢与之对视,只垂着头,羞愧地说道:“弟子......弟子不胜酒力,让您忧心了。”   “无妨,那是师兄的私藏佳酿,确实容易醉人。”   江明尘一挥手,将酒壶取出来,递给牧闻野,“但好在灵力醇厚,你且收着,以后慢慢喝。”   “多谢师尊。”   牧闻野犹豫再三,还是接下酒壶。   正如对方所言,这酒的确是件好东西,对修炼有益。   和之前的赐剑一样,他此刻是真心感激。   “你是为师的徒弟,对你好也是应该的,只是为师之前对你过于严苛,还希望你不要记恨为师。”   江明尘时刻不忘给原身填坑,顺便刷刷好感度。   只见他手掌一翻,从乾坤戒里取出一个储物袋,示意牧闻野收下,“这里还剩些灵石,虽然灵气不高,但质地坚硬,可以炼制一些小玩意儿,为师留着也没什么用,就都给你吧。”   牧闻野应了一声,心里却异常惭愧。   江明尘以前对他忽冷忽热,有时候甚至显得冷酷无情,但如今看来,想必也是为了锻炼他,而他竟然鼠目寸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太不应该了!   面对对方不求回报的关心,牧闻野鼻尖一酸。   他差点就和这么好的师尊,渐行渐远了!   第一次收到灵石时,他心怀戒备;第二次收到灵石时,他心怀感激。   一样的行为,不一样的心境。   只不过,现在江明尘对他越好,他就越觉得自己混账!   牧闻野的心思绕成了九连环,但江明尘却浑然不觉。   他虽然是有意刷对方的好感度,但此时并不知道男主已然动摇,否则他就是倾家荡产,也要砸出个“师慈徒孝”!   见对方默默接下灵石,江明尘又故意体贴地说道:“这些日子,你多注意休息,不要有太大压力,试炼大会尽力就好。”   “是,师尊。”   牧闻野本以为会听到对方的鞭策,结果迎来的还是关心。   两人又交谈几句后,牧闻野这才起身告辞。   直到走出房间,到了走廊上,他才打开储物袋,发现里面的灵石虽然数量不多,灵气不强,但却是罕见的粉色灵石。   这种灵石稀有无比,一般不用来锻造法器,而是用来制作饰品。   “牧师弟,你醒了?”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牧闻野迅速合上袋子,收起心里的那点感动,回头望去,就见白琼玉缓缓走来。   “白师兄。”牧闻野行礼唤道。   白琼玉连忙回礼,“那酒甚好,只是喝多了无用,一般人吸收不了这么醇厚的灵力。你今日喝那两口,已经足够吸收好长一段时间了。”   他不知道江明尘把整整一壶酒都给了对方,否则真要感叹一番。   牧闻野听了这话,眸光闪了闪,默不作声。   白琼玉提点完,又问道:“牧师弟,你这是要去演练场,还是?”   得知对方的确是去演练场,白琼玉便邀他同行,顺便还可以切磋一二。   路上,牧闻野没怎么说话,白琼玉觉得气氛沉闷,于是打趣道:“你头回参加试炼大会,能得名次,固然是好,浴盐读。加但就算一无所获,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上次我们是倒数第二,这次不是倒数第一就好。”   牧闻野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抵达演练场,取出银剑以后,才掷地有声地回道:“这次,我们要得第一。”    第35章 他可得好好尝尝他们的滋味!   “牧师弟, 好志气!”   白琼玉甚感欣慰,夸赞一句后,却叹了口气, “只是你有所不知,宗门成绩是算平均分。”   他们以前之所以吊车尾,就是因为拖后腿的队友实在太多。   当然, 白琼玉方才所说的倒数, 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倒数, 而仅仅是一流宗门的试炼排行。若是把小门小派也算进去,那就有点自欺欺人了。   “这次天悲殿没来。”白琼玉提醒道。   天悲殿往年都是倒数第一, 门中弟子擅长占卜之术,但武力却不行,时常被其他一流宗门吊打。   也正因为有它垫底, 其他宗门才能“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可谁知,今年人家撂挑子,不来了......   牧闻野下意识“嗯”了一声, 也叹了口气。   他刚才的话和白琼玉理解的, 不是一个意思。   白琼玉说的,是整个宗门的成绩,而他所说的,是灵丹峰的成绩。   往日里,灵丹峰在试炼大会上并不亮眼, 可这次,他定要让别人看看灵丹峰的本事!   这段时间, 江明尘给法器、送灵石、授剑法、一心一意地关心他,他若是还成绩不好, 岂不有负师恩?   不过,灵丹峰作为天玄宗的一份子,灵丹峰成绩好,自然也能为宗门增光添彩。因此,即使对方误会了,牧闻野也没有过多解释。   “白师兄,牧师弟,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们。”   一道声音从角落里传来,牧闻野回头望去,就见一个灵符峰弟子缓缓走近。   牧闻野试着回忆了一下,发现此人名叫徐民,是灵符峰的真传弟子。   只不过,他和对方来往不多,为何对方会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牧闻野有些不明所以,徐民也正在纳闷。   他是灵符峰主段平生的真传弟子之一,当初牧闻野刚进入修真界时,他才成为真传弟子没多久。   若非当时段平生正在闭关修炼,他大概率会和对方成为同系师兄弟。   毕竟后来不止一次,段平生都在后悔自己错过了牧闻野这样的好苗子。   所谓无风不起浪,宗门里人人都说江明尘苛待弟子,总归有些原因。   果然,前不久,灵丹峰就出现了记名弟子勾结外门管事,合伙欺压外门弟子一事。   江明尘作为一峰之主,难辞其咎,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徐民这次历练回来,就听说牧闻野失踪后,是江明尘和白琼玉一起找回来的。   也因为这件事,以前灵丹峰的诸多传闻,竟不知不觉间销声匿迹了。   他现在甚至偶尔还能听到,与之前大相径庭的版本,说是灵丹峰师徒和睦,上下一心......   徐民对此统统不信。   他这次参加试炼大会,就想着见一见牧闻野,探探虚实,结果一直没腾开时间。   眼下,他只看着牧闻野手里的银剑,就已经替对方感到不值了。   江明尘自己都不擅长剑术,居然还给徒弟一把破剑,让人拿着这个参加试炼大会?   真缺德!   只不过,徐民虽然在心里为牧闻野打抱不平,但还不至于一见面,就怂恿对方跳槽到灵符峰。   此时大庭广众之下,他也只好先向白琼玉打听试炼大会的事。   然而,白琼玉也不太清楚,“此次是玄光宗主办,与以往一样,都是现场抓阄决定。”   说完,他又补充道:“只希望别再是海上试炼。”   天海宗人均“海神”,而其他宗门几乎都是旱鸭子。之前试炼,他们就吃了不少暗亏。   闻言,徐民点了下头,正要说话时,宝船剧烈摇晃了一下,似乎正在遭受撞击。   “不好!是敌袭!”   “魔修好大的胆子!”   一瞬间,两股化神真人的威压,突然从宝船的不同位置,窜天而出。   南衡勃然大怒,身影立刻出现在宝船之外,凌空而立,一双美目皆是杀意。   原身是炼丹师,武力不强,即使参战,也是以辅助为主,俗称后勤部队。   因此,江明尘跟出来后,南衡只看他一眼,吩咐道:“你护守宝船,不要让魔修靠近!”   “师兄你……”   江明尘看向南衡,张口欲言,可谁知对方立即不见踪迹,再一眨眼时,已是和魔修打斗起来。   “……小心他们调虎离山。”   后半句话,江明尘还是说了出来,但暴怒的化神大佬根本没心思搭理他,于是江明尘只好低声叹气。   他怎么忘了这茬呢?   原著中曾提及,在魔族入侵之前,魔修已然蠢蠢欲动,与各大宗门形成了两相抗衡之力。   魔修不甘久居人下,屡屡犯境,结果自然邪不压正,被各大宗门打得抱头鼠窜。   其中一件作死的事,就是一众魔修为了抢夺魔渊的话语权,前来骚扰试炼大会,以杀戮多少正道人士,来彰显自己的能耐。   之前压制魔修魁首的十方门,已经百年没有动静,这就让这群魔修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段剧情在原著里,是被一笔带过的。因为原身压根没同意男主参加试炼大会。   作为支线剧情,江明尘也就没有过多关注。   直到刚才出现魔修的气息,他才猛然想起这段小插曲。   不好!   南衡在这里受了重伤!   江明尘想起具体情节,心下一紧。   他有心过去,但又怕对方真的是调虎离山。   转念一想,他又是个半吊子,去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拖南衡的后腿。倒不如此时老老实实地守在宝船附近,照顾门中弟子。   江明尘立于宝船高处,视线极好,能够看到之前攻击宝船的三个魔修,都被南衡引至半里之外。   几人缠斗不休,打得十分焦灼。   不过南衡到底修为高强,即使打架,也打得格外漂亮,一个个法球扔向魔修,炸开以后,仿佛白日焰火一般,璀璨夺目。   江明尘反思了一下,他就做不到这种程度。   出于关心,江明尘使用传音密令,让南衡小心一些,提防对方使诈。   结果南衡打红了眼,压根没理他。   “师叔。”   一道声音刚刚响起,江明尘落脚的地方,就多出一道身影。   “你……不担心你师尊?”   见白琼玉一脸轻松,江明尘有些好奇对方的想法。   “师尊很强的。”白琼玉看向江明尘,语气认真。   “也是。”   江明尘点了下头,继而看向另一边,朝突然出现的牧闻野说道:“不过,这里不是你们看热闹的地方,小心伤到你们。”   牧闻野刚上来,就要被赶下去,心里有些难受,“……师尊。”   “这里不安全,你和琼玉先回去。”   牧闻野听见后,却没有像以前一样恭敬应声,而是看向白琼玉,“白师兄,你先回去吧,宝船里的师兄师弟还需人安抚。”   白琼玉:“……”   牧师弟,不要说得好像你是他们的长辈一样!   别忘了,你也是个弟弟!   “牧师弟,师叔让我们一起回去。”   “总要有人传递消息,我留在这儿,可以照应师尊。”   明眼人都知道,牧闻野是铁了心不想回去,白琼玉只好看向江明尘。   “也罢。”   江明尘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见状,白琼玉转身离开,再次回到宝船里。   江明尘之所以改变主意,一是想着男主在身边,自己活下去的几率也大一些;二是男主说一不二,轻易不会动摇,与其白费口舌,倒不如省点力气。   “渝衍果真是调虎离山。”   江明尘再次朝远处看去,发现一个黑点正迅速袭来。   他本打算从乾坤戒里取件法器应急,结果还没来得及行动,一旁的牧闻野就把银剑递到他的手里。   “师尊,弟子出来时,多带了几把佩剑。”   江明尘接过银剑,也没空挑剔,反正对他这个半吊子来说,什么法器都差不多。   眼下不想死的话,只能硬上了……   *   南衡丢下一句嘱咐后,便与魔修打斗起来,并且越打越远。   当他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然脱身不得。   对方总共三人,皆是化神修为,即使南衡实力强劲,一时半刻也无法取胜。   几人飞至半里开外以后,其中一人揭开面巾,露出真容。   南衡顿时一惊,“潘魔老祖!”   “难得昙阳真人记得熟人,在下不胜荣幸。”   两人曾多次交手,南衡知道对方的手段,只盼着江明尘不要管他,赶紧带着弟子速速离去!   只可惜,其中一个魔修手持圆盘法器,可以阻断传音密令,南衡现在一个字都传不回去。   “这些鲜嫩多汁的小子,正好可以带回去做炉鼎!”   潘魔老祖见南衡面带怒容,看了眼宝船的方向,笑得越发猖狂,“听说你师弟青阳真人,美貌无双,想来床第之间,也是风月无边,我今日必得好好尝尝。”   南衡的俊脸阴沉无比,目光犹如锋利的刀剑,已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   “没想到,潘魔老祖也喜欢玩这种伎俩,可本尊的千神幡不答应,这该如何是好?”   话音落下,南衡掐动法诀,祭出本命法器“千神幡”。   “南衡小儿,你这千神幡确实不错,只是在你手里可惜了,倒不如归了老子!”   说话间,潘魔老祖也祭出法器,竟是与千神幡极其相似的“万鬼旗”!   这两件法宝都和五行有关,其使用者也必须是五灵根。   千神幡不用魂魄镇器,而是用法宝镇器。   一旦祭出,就会在空中唤醒万千法宝,只需主人一声令下,刀枪剑戟无一不攻向敌人,将对方剁成肉泥!   与之相反,万鬼旗则是用魂魄镇器。   一旦祭出,立刻乌云蔽日,万鬼齐哭。   四面八方的冤魂百鬼,将源源不断地前来索命!实在阴鸷骇人!   狂风呼啸间,三个人影突然只剩下两个。   等南衡察觉时,溜走的那个魔修,已然悄无声息地向江明尘袭去。   他来之前特意打听过,南衡是个武力派,可江明尘却是个炼丹师。   绣花枕头而已,不足为惧!   如今他们既缺丹药,又差炉鼎,把江明尘掳走,再合适不过!   南衡隔着半里多,心里着急,只想往回赶,拦下那个魔修。   可对方岂会让他如意?   潘魔老祖宁可自己多挨几刀,也要牵制住南衡。   只要拿下江明尘和其他弟子,还怕南衡不束手就擒?   到时候,他可得好好尝尝他们的滋味!    第36章 师尊!小心!   “你这炼丹的, 倒是很合本座的胃口!”   江明尘接过银剑,就见不远处的黑点,犹如流星坠地一般, 落到身前。   一股凛冽的寒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袭来。若不是他反应及时, 立即出手格挡, 只怕对方已经偷袭成功。   魔修被击退数十米, 顿感意外,终于正眼看向眼前之人。   “哟, 美人,脾气这么大?”   纵然他见过佳人无数,在看见江明尘时, 眼底还是闪过一丝惊艳,“看你肤白肉嫩,待本座玩腻了,定要将你做成人皮灯笼, 好好珍藏。”   回答他的, 又是凌厉的一剑。   发现江明尘以剑御敌,魔修并不太在意。   一个炼丹师,又不是剑修,即使用剑,又能发挥多大的威力?   他倒要看看, 天玄宗的一峰之主,到底有多少本事!   江明尘连劈几剑, 魔修也只是用一件法宝防身。   闲暇之余,他甚至还在想, 等他拿下江明尘以后,要怎么“调|教”对方。   不料,一道强劲的剑气,犹如裹挟着千军万马一般,飞速袭来。   魔修瞳孔一缩,还来不及动作,挡在身前的盾牌,立刻被劈成两半。   浑厚的剑气虽然受此一挡,但仍有部分残气,击中了躲闪不及的魔修。   玄级铠甲顿时破开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这一下,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也颠覆了魔修的认知。   没想到,这炼丹师还有两下子。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魔修非但不怒,反而有些兴奋,一双眸子里,更添血色,“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你越反抗,本座越性奋!”   刹那间,他身形暴涨,整个人膨胀了五六倍,一下子变得巨大无比,一脚踩向江明尘。   这魔功并非幻象,而是实打实的改变体积,虽说不会维持太久,但也足够摧毁宝船。   幸好江明尘身手敏捷,几次避开攻击。   可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两个化神修士火拼起来,足以令天地变色。如今宝船在这附近,江明尘不敢全力迎战,否则白琼玉等人势必受到波及。   眼下,他们离目的地只有半日的路程,只要加快速度,必能安全撤离。   不过......得有人留下拉扯。   江明尘打心眼里不想当这个英雄,但无奈,现在只有他是化神修为。若让其他人出来迎战,那就是叫别人送死......   “闻野,你们先走!”江明尘一边用剑抵挡,一边大声喝道。   他此刻只求男主乖乖听话,不要和他叽叽歪歪。他可不比南衡,牵扯不了多久。   如今,这群弟子,要么被魔修屠戮,要么被殃及池鱼,无论哪一种,都是非死即伤。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他和南衡留下来牵制,其他人火速离开,赶紧搬来救兵。   牧闻野也明白这个道理,目光深深地落在江明尘身上,下一秒,身影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男主识相,江明尘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说到底,他还是怕死的。   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地向南衡传音,希望得到对方的援助,只是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   “白师兄,我们出去帮忙吧!”   宝船里,徐民感受到外面的灵气波动,心里着急,对拦下他的白琼玉说道:“我们这里这么多人,难道还怕几个魔修吗?”   白琼玉不如徐民长得魁梧,但此时却像一棵无法撼动的参天大树,扎根在众人的面前。   面对以徐民为首的一众弟子,白琼玉毫不让步,只沉声说道:“不可!师叔传音密令,任何弟子不得外出,否则逐出师门!”   话音落下,他又怕自己过于严厉,引起误会,于是补充道:“外面是化神修士之间的对决,就算有成千上百的金丹修士,过去也是白白送死!”   要知道,金丹和化神之间,还隔着一个元婴!   即使紧挨着的上下阶层,也是天壤之别,更何况,如今还差了不止一个等级?   眼下二对三,数量已然不占优势。   要是他们还不知轻重地出去添乱,让师尊和师叔分心,岂不是自乱阵脚?   白琼玉宁愿自己被人说贪生怕死,也要守在门口,拦住这群弟子。   徐民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他确实有些担心,“青阳真人若能帮到昙阳真人也就罢了,可问题是......”   话说一半,声音戛然而止,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如果外面不是江明尘,或许他根本不会这么担心......   徐民听过一些传言,说江明尘是因为炼丹师的身份,磕药嗑成化神修为的。   这样的水货,面对弱肉强食的魔修,简直不堪一击。   因此,即使江明尘作为化神真人在外应战,他也没有一点安全感。   其他人听懂徐民的话,也变得焦躁不安,人群开始骚动。   就在此时,一道修长的身影突然出现,吓众人一跳。   缓过神后,他们才发现,来人竟是牧闻野。   “白师兄,师尊有令,宝船即刻前行!”   白琼玉也是一个当机立断的人,闻言没有迟疑,立刻点头应下。   他迅速拿出宝船的密钥,催动船上的傀儡人,发出指令,让宝船加速赶往目的地,请求支援。   “我、我们就这么逃了?”   徐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宝船已然前行数十米。   白琼玉没搭理他,转头看向牧闻野,“牧师弟,外面情况如何?”   他回来得早些,虽然能感受到灵力波动,但因为要安抚弟子,也没时间仔细琢磨,所以自然不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况。   牧闻野摇头不语。   白琼玉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不过,作为暂时能主事的人,就算他心里七上八下,此时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让其他人看见,岂不更加慌乱?   “以师尊和师叔的本事,魔修未必讨到便宜。”   白琼玉故意说出来,安慰大家,“紫阳宗的剑修离我们不远,只要拖上一时半刻,他们就能赶来支援。”   果然,一听这话,原本躁动的人群,顿时消停不少。   然而,白琼玉并不轻松。   紫阳宗那群人是御剑飞行,速度时快时慢,说不定等他们赶到时,战斗早就结束了。   就在他还想再问些什么时,一眨眼的功夫,牧闻野又不知去向......   *   一道人影停在原地,神情冷淡地看着宝船远去,随后又回过头,望向几十里之外。   即使站在这么远的地方,牧闻野也能感受到扩散而来的气浪。   一股股化神真人的威压,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牧闻野不敢用神识窥探,这种情况,若神识受伤,轻则痴傻,重则毙命。   于是,他只好将周身灵力灌注在眼睛上,借此扩大视力范围,查看两方交战的情况。   他很想留下帮忙,但他清楚自己目前的实力。   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凭什么掺和化神真人的战斗?   所以哪怕心里担忧,也只能咬牙忍住。   眼下,牧闻野既没有往前凑,也没有跟着宝船走,只是默默地遥望战场。   他知道自己对战局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却也有身为弟子的一份责任。   他不像白琼玉,要照顾其他人;也不像徐民,有勇无谋,拉别人一起下水。   他能做的,只是独来独往,无愧于心。   只不过,在宝船离开没多久,战场情况突变,牧闻野脸色一惊,疾呼出声,“师尊!小心!”    第37章 看来还有一位要应付......   江明尘看起来很稳, 但其实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   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穿过来不足百日。若是放到现实世界,他连一个季度都没有过完。   原身即使有剑道天赋, 也是前不久才发现的。   在这种仓促应战的情况下,他还能与魔修纠缠这么久,已是出乎意料。   那把银剑握在江明尘的手里, 就好像活了一样, 越用越流畅。   只不过, 他虽然剑法如神,但银剑却有些支撑不住, 毕竟这剑只适合金丹使用。   一道清脆的“咔嚓”声响起,银剑的剑身上出现一条细长的裂痕,如同美玉微瑕, 让人看着揪心。   当然,最关键的是,银剑已经隐约有了折断的迹象,这让江明尘大感不妙。   趁着银剑还未彻底断裂, 江明尘身体猛然后撤, 用尽全力,竖劈一剑。   果然,灵力刚一催动,银剑瞬间断裂,无数的碎片被剑气裹挟着, 迅速袭向眼前的庞然大物。   魔修没想到,江明尘居然自断宝剑。等他反应过来时, 身上已是插满碎片,鲜血横流。   “我要杀了你!”   魔修当即催动灵力,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漏气的皮球,竟慢慢瘪了下去。   他引以为傲的魔功,居然被一个小白脸给破了?!   要知道,他当年可是一人屠十城的存在。   结果这回刚从魔渊出来,就栽到一个炼丹师的手上......   魔修两眼充血,因着江明尘废了他千幸万苦练就的魔功,恨不得把江明尘碎尸万段。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耳尖微微颤动,脸上顿时露出阴冷的笑容。   正当江明尘不明所以时,只见他凌空一抓,竟从身下的密林里,捉出几个低阶修士!   江明尘万万没想到,这附近居然还有修士!   不过转念一想,他倒也能理解。   眼下他们两人在空中斗法,这群低阶修士若是直接开跑,说不定反而引起魔修的注意。因此,还不如就地藏严实一点,兴许还能躲过一劫。   现在魔修人质在手,江明尘只好被动防守,一招一式都略显迟疑。   趁此机会,魔修将几个低阶修士挡在身前,借着“肉盾”,化为一匹恶狼,狠狠扑向江明尘。   江明尘紧蹙眉头,长袖一挥,将那几个惨叫着的低阶修士,从对方的手里救出。   可他自己却躲闪不及,无法出手还击,只得生生接下一掌。   一瞬间,防御法器悉数破碎,江明尘倒飞至数里开外,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眼见对方趁热打铁,就要再次袭来,一只臂膀却突然从身后揽住了他。   “师尊。”牧闻野说道:“弟子在这里挡着,您先撤。”   江明尘:“......”   男主这是怎么了?   在原著里,他不是个狠心的人吗?   怎么只培养了几天的师徒情谊,他就这么舍己为人了?   这也太天真,太缺爱了吧?!   “赶紧滚!”江明尘怒道。   一来,他确实生气对方违背命令,私自返回;二来,他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骂走对方,不至于害对方殒命。   可谁知话音刚落,江明尘眼前一黑,灵力一滞,整个人竟猛地向下坠落。   牧闻野见状,急忙飞身而下,前去救人。   他刚才看见江明尘接下一掌,必然受了重伤。   作为徒弟,他怎么可以不顾师尊的死活?   所以,即便是以卵击石,他也要挺身而出。   单手抱住江明尘,牧闻野根本来不及看魔修的动作,只一股脑丢出数张烟雾符,拼了命地往前跑。   只不过,他到底是金丹修为,纵然有百般花样,也逃不过一个化神魔修的掌心。   不多时,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从身后袭来。   完了......   即使牧闻野一向心性坚韧,此时也不禁生出绝望。   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他之前误会了江明尘,遗憾他修为太低,不能和魔修同归于尽。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怀里的人动了一下。   师尊醒了?   牧闻野立刻垂眸看去,结果正迎上对方的目光,顿时脑袋一蒙。   这眼神冰冷的人,是谁?!   还不等牧闻野多想,对方便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并且催动灵力,将他送到远处。   虽然眼前之人的行为动作,和江明尘并无二致,但此刻却更加游刃有余,仿佛已经练习过成千上万次。   面对全力一击的魔修,那人腾空而起,以手为剑,只轻轻一挥,便如白虹贯日一般,轻而易举地击穿对方的身体。   魔修这次没有咆哮,没有哭喊,只静止在原地,三息之后,竟然“砰”的一声,化作一团血雾。   牧闻野看在眼里,虽然心向往之,但也越发疑惑。   这种高深的剑法,是一个身负重伤的炼丹师,能够挥洒自如的吗?   更何况,据他所知,这个魔修是百年前被正魔两道一起追杀的仝魔!   对方和他师尊一样,都是化神修为,怎么可能会被一招毙命,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就在牧闻野胡思乱想时,那人已然带着冰雪般的冷冽眼神,朝他一步步走来。   然而下一刻,那人瞬间倒地,周身的威压顿时烟消云散。   牧闻野再次飞去,将人接住,“师尊?”   “为师没事,只是有些脱力。”被他接住的人,很快挣脱怀抱,淡淡地说道。   江明尘回神后,一种玄妙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   牧闻野闻言,松了口气,“师尊,弟子带您先行离开吧。”   虽然更远处还有打斗的迹象,但此时他们两人,一个金丹修为,一个身负重伤,已然自顾不暇。   就在江明尘犹豫之间,一艘宝船出现在他们的上空。   只一眼,江明尘便认了出来,这是他去浩海城时的那艘宝船。   果然,片刻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甲板上......   *   两人登上宝船,进入一个房间以后,南衡从袖里掏出一瓶丹药,递到江明尘的手里。   江明尘本想说他是炼丹师,丹药有的是,结果还没出声,就被南衡扫了一眼,顿时闭上嘴巴,接过玉瓶。雨延。   随后,南衡又取出一瓶,递给牧闻野。   牧闻野见状,老老实实地接过丹药,向南衡道谢。   南衡笑道:“你是我的师侄,不必见外。你先下去休息,我和你师尊有话要说。”   牧闻野看了眼江明尘,觉得两人劫后余生,是要说说体己话,于是恭敬地离开房间。   江明尘被南衡盯得有些发毛,隐约觉得对方心情不好,但为什么心情不好,他却摸不着头脑。   难道绝处逢生,不应该高兴一点吗?   “师兄?”   见对方一直不说话,江明尘索性自己开口。   不然,他俩岂不是要坐到天荒地老?   南衡坐在江明尘的对面,怎么也压不下火气。   他不是气别人,而是气自己,气他居然一时大意,让仝魔在眼皮子底下溜了!   天知道,他当时听见对方说江明尘已然殒命时,心里是什么感受。   不过,幸好他还算冷静,本着鱼死网破的心情,和那两个魔修誓死抗争。   直到远处传来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他才趁对方一愣,重伤一人,侥幸取胜。   南衡并没有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示意江明尘在自己面前,乖乖吃药。   在他灼热的目光下,江明尘有些难为情,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倒出一把丹药,囫囵地吞了下去。   这药见效极快,不一会儿,江明尘的脸色已是红润起来。   见状,南衡的神情稍有缓和。   相比于其他,他现在更想知道,江明尘是如何脱身,甚至反杀仝魔的。   江明尘不是武力派,面对同阶级的魔修,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怎么可能轻易反杀?   “告诉师兄,你是怎么反杀的?”   这话问得直接,让江明尘有些错愕。   江明尘想了一下,选择老实回答:“师兄,我也不明白。那招聚气为剑,就像本能一样,我遇到危险,就自然而然地使了出来。”   南衡是专业的审讯人士,一眼就知道对方没有说谎。   只是......江明尘有这么高的剑道天赋吗?   居然能够聚气为剑,人剑合一?   南衡努力回忆了一下,还真就想起一件陈年往事。   当年他们一起学艺时,师尊曾经说过,江明尘在剑道方面很有天赋,甚至还让紫阳宗的一位友人悉心教导。   只是后来,江明尘又在炼丹方面,展露出更强的天赋,再加上宗门当时急缺炼丹师,所以师尊才让他朝炼丹方向发展。   可再后来,江明尘却突然性情大变,与其他人的关系也渐行渐远……   如此一来,对方以剑御敌,似乎也并非毫无根源。   南衡回过神,点了下头,说道:“师尊当年说过,你若没有拜入天玄宗,而是去了紫阳宗,说不定以后的成就会更高。”   江明尘本来还觉得南衡不会相信他,谁知竟听见对方的夸赞,于是连忙谦逊几句。   结束这一话题以后,两人又简单交流了之后的打算,江明尘这才起身告辞。   可刚走出房间,他就觉得不远处,有人正盯着自己。   转头望去,江明尘正对上一双琉璃般的眸子,顿时叹了口气。   看来还有一位要应付......    第38章 这不是对他抱有敌意的卓扬吗?   江明尘招招手, 牧闻野立刻走过来。   “你师伯在里面休息,我们去别处说话。”   这理由很充分,牧闻野点了下头, 没再吭声,就这么跟着江明尘,走到另一个房间。   房间里, 桌椅板凳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床榻, 牧闻野微微一愣,就见江明尘已是拉开椅子, 坐了下来。   “闻野,你尝尝这茶。”   江明尘从乾坤戒里取出茶具,倒了盏热茶, 轻轻推给坐在对面的牧闻野。   他倒茶的举动,就是顺手而为,并没有多想。   说到底,他穿书才几个月, 师徒尊卑什么的, 还没有彻底刻在灵魂上。   然而,此事落到牧闻野的眼里,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作为师尊,江明尘竟然亲自给他倒茶?!   牧闻野盯着这杯冒着热气的茶水,略显迟疑地端起杯子, 抬眸看向江明尘。   结果江明尘似乎是误会了,眨了眨眼, 又从乾坤戒里取出一些灵果,放到桌上。   牧闻野反应过来后, 也没有解释,否则对方可能会更尴尬。   于是,他只点了下头,起身给江明尘也倒了盏茶,双手递到对方的面前,然后才再次落座。   江明尘本打算自给自足,结果被牧闻野抢了先,这倒让他有些欣慰。   看着自己和男主日益友爱,他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师尊,弟子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牧闻野喝了口茶,忽然开口。   既然不知道当问不当问,那就干脆别问。   江明尘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咽了下去,一脸平静地看向牧闻野,回道:“但说无妨。”   “师尊您......为何没修剑道呢?”牧闻野问得有些犹豫。   若是平时,他绝不会如此唐突,但眼下气氛融洽,让他下意识忘了师徒的身份。   可江明尘怎么知道原身为什么不修剑道?   他只知道,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剑道、炼丹两手抓。   毕竟成年人不做选择题,他都要!   “没什么,只是更喜欢炼丹罢了。”   这个毫无信服力的解释,让牧闻野觉得,江明尘是另有苦衷。   不过,他虽然心里好奇,但对方不愿意说,他也不能逼着问。   暗暗叹了口气,牧闻野心里越发可惜。   江明尘剑道天赋极高,即使喜欢炼丹,也没必要放弃剑道啊?!   见对方没再追问,江明尘松了口气。   但片刻后,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开口说道:“你若是喜欢剑道,等回了宗门,可向天剑峰的周真人请教。”   说完,又想到周燊与原身的关系不算太好,于是咂摸了下,准备回去以后,和对方搞好关系。   在原著中,能抵御魔族入侵的,只有男主一个。   若主线剧情不变,那他们最后还是会迎来这场劫难。   因此,江明尘决定好好“装备”一下男主。   可谁知,牧闻野听见以后,竟一脸阴沉,垂眸回道:“师尊,弟子不想去。”   “为何?”   江明尘听到这句回答时,正在低头喝茶。   “弟子只是觉得,剑术方面,您教得很好。”   这样的夸奖,让江明尘有些飘飘然。   不过,幸亏他还算有自知之明,笑了笑,回道:“你彩虹屁吹过了啊。”   说完这话,江明尘才意识到,这个世界没有“彩虹屁”这个词,他这么说,对方肯定不明白。   果然,望向牧闻野时,对方微微愣怔,似乎正在琢磨。   江明尘故意咳嗽两声,纠正道:“为师是说,人外有人,你只是不曾接触过真正的剑道,所以才会觉得为师厉害。要不这样,回去以后,为师亲自陪你去一趟天剑峰?”   牧闻野闻言,有些惊讶,“可弟子听说,您和周真人的关系,似乎......不是太好?”   呵,岂止是与天剑峰的关系不好。   江明尘暗道:原身和亲师兄的关系,也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他峰主?   想到这个世界的安危,都系在男主的身上,为了让对方在魔族入侵之前,多学些本事,江明尘也只好去缓和关系,为原身填坑。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周真人宰相肚里能撑船,是不会和为师计较的。你放心,此事绝不会耽误你学剑。”   他......愿意为了我,和别人改善关系?   牧闻野听到江明尘的回答,心里有些错愕。   这种直白的偏爱,是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就在牧闻野愣神之际,江明尘却是换了话题,“你那银剑折了,回头为师再给你挑件法器。”   牧闻野心里一暖,立刻回道:“多谢师尊!”   “这是为师该做的,你不必如此客气。”   江明尘看着乖巧的徒弟,越发唾弃原身。   不多时,两人已然说得差不多了,江明尘便让牧闻野早些休息。   可牧闻野担心江明尘的伤势,毕竟之前的场面着实吓人,虽然江明尘现在看起来面色红润,但难保不会留下隐患。   他想了想,拿出自己的那瓶丹药,低声说道:“师尊,这是玄级丹药,弟子吃了一粒,身体已无大碍,这里还剩七粒,弟子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   江明尘快要感动哭了。   这孩子多好啊!不仅乖巧懂事,还体贴感恩,怪不得能当男主!   “不过七粒玄级丹药,你收着便是。再说,你留着怎么无用?以后为师少不得给你丹药,甚至比这更珍贵的都有,难道你还要拒绝为师?”   说着,江明尘不仅没有接下玉瓶,还从乾坤戒里又取出几瓶丹药,一股脑放进一个储物袋里,塞给牧闻野。   牧闻野浓密的睫毛扑扇几下,怀里捧着一堆东西,倒是显得有些可爱。   直到他呆呆地谢过江明尘,回到房间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傻气。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人都各自在房间里休整。   毕竟,要追上疾速前行的白琼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宝船离目的地不足百里时,一道金光迎面行来,“里面可是天玄宗的昙阳真人?”   “正是!”   南衡从房里出来,站在甲板上。   等看清停在船外的马车后,他的脸上立即露出笑意,“丁真人。”   “昙阳真人没事就好。”   马车上的人又问道:“不知另外两位......”   南衡含笑回道:“他们只受了些伤,但并无大碍。”   “如此就好。昙阳真人请自便,我还得去接其他道友,就先失陪了。”   说罢,几匹妖兽拉着马车,随即离去。   宝船继续前行,快要抵达目的地时,江明尘也出现在甲板上。   南衡看他一眼,问道:“可是休息好了?”   “嗯,多谢师兄的丹药。”   南衡给的并非普通的玄级丹药,而是玄级上品灵丹,即使原身作为炼丹师,也不容易炼制。江明尘自己炼过丹药,更知道此药难得。   南衡淡淡地扫他一眼,嘴角一翘,虽然是在笑,但却给江明尘一种不安的感觉,本以为对方想要挖苦他,谁知南衡竟什么也没说。   正当江明尘以为是他多心时,果不其然,南衡开口了,“又不是送你的,只是暂时借给你,等你以后炼出来,可是要还的。”   江明尘快被对方气笑了,“还还还。”   朝江明尘瞥了一眼,见对方表情无奈,南衡竟偷偷扬起嘴角。   江明尘这次出来,完全是他对试炼大会感到好奇。而且他作为腿部挂件,跟着男主走,再正常不过。   这次试炼大会,由玄光宗主办。举办的地点,设在玄光宗的边境。   根据以往的经验,试炼大会的举办场地,一般面积极大,里面设有不少传送阵,可以传送至不同的备用场地。   试炼大会开始之前,还会由主办方抽签,决定当年的比试项目,整个过程公开可见,保证绝对透明。   宝船抵达后,没过多久,一个玄光宗的元婴真人前来迎接。   这人带着几个金丹修士,很是客气地将江明尘等人迎入临时居住地。   不过,因为想自己转转,所以进门后,南衡婉拒了几人的跟随,只带着江明尘和牧闻野往里走,想和白琼玉他们汇合。   只不过,这里即使是临时居住地,也称得上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虽然暂时只有修士,但人数也委实不少。   空中不时有流光划过,江明尘走在街上,竟发现还有被带来见世面的筑基修士。   城里四处都有穿着制服的巡逻人员,几乎全是金丹修士,修为不高不低,足以应付大多数的意外场面。   光是这些安保人员,江明尘一路就遇见几十个,想必在正式比赛时,玄光宗出动的弟子,只会比现在更多。   “还真是热闹。”江明尘忍不住感慨。   他此时和南衡都暂时隐住了修为,只装作元婴真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谁知走着走着,竟有人突然从身后叫住他们。   江明尘循声望去,发现是路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紫阳宗剑修。   而站在这位剑修身边的,不正是对他抱有敌意的卓扬吗?    第39章 师弟,你在看什么?   卓扬依旧摆着臭脸, 仿佛谁欠他钱似的。   不过,江明尘压根没搭理他,而是和南衡一样, 看向一旁的陈真人。   “两位道友,又见面了。”陈真人看着江牧二人,主动寒暄道。   他们先前偶遇时, 南衡并没有露面, 此时见是紫阳宗, 便笑着接话道:“陈真人、卓真人,两位看起来突破在即, 恭喜了。”   修为有突破的迹象,这对修士而言,是天大的喜事。就连卓扬听见这话, 脸上也浮出一丝笑意,跟着谦虚几句。   他们几人的修为不低,此时都站在路中央,自然引起旁人的注意。   江明尘觉得有些抢眼, 便出言提醒:“眼下已是饭点, 我们不如寻个地方,边吃边聊?”   恰好旁边有个酒楼,几人进去以后,立刻就有伙计迎上来。   江明尘扫了眼,发现这酒楼里的小厮和掌柜, 都是炼气修为,就连菜单上, 也是玄级兽肉。   种种迹象表明,这家酒楼似乎并不简单。   “听说各位在路上遇到了魔修?”   果然如江明尘所料, 对方叫住他们,自是有话要问。   南衡点了份灵肉,又叫来壶灵酒,点头回道:“不错,是遇到三个化神魔修。想是得到消息,提前埋伏好的。”   闻言,陈真人蹙眉道:“你们可知,天海宗也遭遇了魔修?不仅如此,连一些无门无派的散修,也受到了袭击。”   “当真?”江明尘问道。   “自然当真。也不知道魔修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是想破坏试炼大会?”   眼下和魔修交战的,只有天玄宗和天海宗两大宗门,陈真人刚好碰见江明尘等人,便想好好问问。   紫阳宗作为剑修,是上阵杀敌的主力,若魔修另有阴谋,他们必会参战,因此提前了解情况,百利而无一害。   讲述事BY育訁。情经过的人,是南衡。   江明尘只坐在座位上,老实当个干饭人。   牧闻野一直跟在江明尘的身边,本来这种场合,他是不应该落座的,但因为南衡发话,所以店家专门找来一个小板凳,让他坐到一旁。   坐下后,牧闻野也没闲着,一直低着头,给江明尘剥肉。   这肉味道极好,灵气也足,但就是吃起来麻烦,有点儿像螃蟹腿。   可江明尘偏偏喜欢这种食物,只不过碍于形象,不好在外人面前大快朵颐,于是吃得有些含蓄。   也不知道牧闻野是怎么发现的。   江明尘起初看他一直在安安静静地剥肉,还以为对方和他口味相似。   直到牧闻野把剥好的一小碗干干净净的白肉,小心翼翼地推到他的跟前,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牧闻野是给他剥的!   江明尘犹豫了一下,本想让对方自己吃。可谁知,牧闻野剥完以后,竟吃上了另一种不同口味的兽肉。   一是怕对方吃不惯,二来也不想辜负对方的心意,江明尘便蘸着酱汁,将这碗兽肉拆解入腹。   想着自己作为师尊,也不能白白享用弟子的劳动果实,于是江明尘回忆着牧闻野夹过的菜,重新打了份他觉得好吃的蘸料,推给牧闻野,示意对方也尝尝新鲜的吃法。   牧闻野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江明尘会有这种反应。   不过片刻后,他还是试着夹了一块兽肉,放到江明尘特意调制的酱料里,蘸了一下,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顿时眼睛一亮。   显然,这蘸料十分符合牧闻野的口味。   卓扬坐在八仙桌的另一边,看着江明尘师徒二人的“亲密”互动,心情五味杂陈。   毕竟一看到牧闻野,他就不禁想到自己的师兄。   等他回神时,又恰好听见江明尘斩杀仝魔一事,心里更是倍感震惊。   江明尘压根没注意卓扬,只是觉得他们半天聊不到重点,于是忍不住插话道:“魔修异动,说不定是魔渊有变。而且......十方门是不是很久都没有消息了?”   他记得,魔渊里遍布着各种毒虫沼气,甚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妖兽,以及足以吞噬万物的“深渊乱流”。   当初看文时,他还以为入侵会由此地开始,结果直到大结局,这地方都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至于十方门,就更加神秘了。   早在两界分隔之时,它就已然存在,现今位于魔渊和修真界的交界处。   这门派亦正亦邪,几乎不涉世事,只是偶尔追杀肆意作乱的魔修。因此,大多数人愿意将其视为正道门派。   只不过近百年来,这门派竟然销声匿迹了......   江明尘怀疑,十方门的销声匿迹、魔修的蠢蠢欲动、以后的魔族入侵,彼此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但眼下只是猜想,没有十足的证据,他是不会轻易和南衡说的,尤其当着外人。   他如今的身份,代表的是天玄宗,祸从口出的道理,他不会不明白。   刚才的话,引得众人沉默,还是陈真人率先出声,打破沉寂。   “江道友说得有些道理。十方门虽修魔功,但却镇守魔渊,为非作歹的魔修根本出不来,这次仝魔和潘魔老祖都出来了,只怕是......”   如今适逢试炼大会,大家原本都兴致高昂,谁知路上竟遇到魔修骚扰,是个人都会心烦意乱,忧心忡忡。   江明尘等人回到住所,和白琼玉汇合以后,才得知事情比他们想的,更为严重。   不仅小门小派伤亡惨重,就连天海宗这样的高门贵派,也折损了一名化神真人和三个金丹弟子。   南衡听到消息,虽然面不改色,但却心有余悸。   此番若不是江明尘超常发挥,只怕他们也难逃一劫。   就在他看向江明尘时,却发现对方压根没听,而是紧盯着外面,似乎看见了熟人。   “师弟,你在看什么?”南衡问道。    第40章 弟子觉得那把匕首不错   “没什么。”   江明尘回过神, 朝南衡摇了摇头。   南衡不疑有他,只关切道:“后日便是抽签的日子,你身上有伤, 眼下虽已服药,但也需注意休息。”   这样的关怀,与原身记忆里的南衡大相径庭。   直到江明尘跟牧闻野离开以后, 回到自己房间时, 才猛然意识到, 南衡对他的态度,何时变得这般好?   仔细想想, 似乎是他去执法峰“自首”以后。   南衡修为高深,又是原身的师兄,江明尘一直担心自己露出破绽。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他竟渐渐没了这些担忧。   如今细细想来,两人之间的相处,确实有些不对劲,但却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转念一想, 江明尘觉得,与其担心这种不着边际的事,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先顾好眼前。   眼下,他们这些参加试炼大会的宗门, 按照门派规格和参会人数,被安排在不同等级的木楼。   木楼最低两层, 最高四层,都是伸缩法宝, 具有一定的防御机制,可以在关键时刻进行瞬移,形成八卦阵法,抵御外敌。   如此手笔,自然是主办方展示实力的一种方式。   江明尘此时住在一栋三层木楼的房间里,虽然发现屋里的桌椅板凳都是灵木所制,但现下也无甚兴趣。   他还在想之前的事。   刚才他紧盯着的那几人,着实奇怪。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原身,都没有见过那群人,可为何感觉这么熟悉呢?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会在这时候来找他?难道是牧闻野?   江明尘不必亲手开门,只手指一勾,门就自动打开。   门外站着的不是牧闻野,而是一个玄光宗弟子,看样子是金丹修为,模样甚为俊俏。   “见过青阳真人。”来人恭敬行礼。   原来是外人?   江明尘起身走去,问道:“何事?”   “掌门听说真人遇袭,受了些伤,所以特意让弟子前来,给您送上一瓶丹药和一枚冰蓝玄果。”   江明尘这才留意到,对方手里捧着一个白瓷瓶和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盒。   玄光宗是不是过于客气了?   江明尘沉默了一下,出言婉拒。   可谁知,来人回道:“真人,昙阳真人那里,弟子已经送过了。”   江明尘立刻明白,这两样东西,应该没问题,南衡允许他收下。   说不定玄光宗还真就这么客气?   眼下南衡已经收了,他要不收,着实说不过去。   于是,江明尘长袖一挥,将东西收入乾坤戒,回道:“既如此,那便多谢了。”   只不过送完东西,这名弟子还是没走。   “可还有事?”江明尘见状,问道。   这名弟子又恭敬地递上请帖,说道:“掌门邀您明日前去喝茶,还望真人赏光一聚。”   请人喝茶还要下请帖?这么讲究?   江明尘觉得对方真事儿。   不过,对方以礼相待,倒也没错,虽然他心里很想吐槽,但嘴上还是答应下来。   这名弟子得到准信,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朝江明尘又行一礼后,才转身离开。   把门关上,江明尘打开请帖,坐了下来。   只见这请帖,无论是纸张质量,还是语言措辞,都十分讲究。   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淡淡的墨梅香味,倏地弥漫在空气中,也不知道是这纸张的味道,还是墨水的香气。   “申时一刻,梅园一聚。”   江明尘看着请帖,不免有些好奇。   修士之间常用法术通讯,像凡人一样,用请帖邀人的,着实少见。   这玄光宗掌门,究竟是何人?   “咚咚咚。”   就在他看请帖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江明尘喊了声“进”,南衡便推门而入。   见来人是南衡,江明尘微微讶然,却还是请对方入座。   南衡瞅了眼请帖,笑着摇头,“他啊,还是老毛病。”   什么意思?   江明尘有点蒙圈,却还是默不作声。   毕竟原身的残缺记忆里,没有相关记忆,不代表原身就不知道。   倒是南衡,又看他一眼,忍不住问道:“你答应了?”   江明尘点头。   “没想到你居然答应了。”南衡冷不丁地说道。   这让江明尘越发奇怪。   以他对原身的了解,难道不该答应吗?   见江明尘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南衡不禁摇头,“我还以为你转了性了,不过现在看来,你还是当年的脾气。”   当年的脾气?什么脾气?   江明尘虽然脸上不显,但心里更加茫然。   可偏偏他又不能直接问。   真是急死个人!   谁知南衡二话不说,起身又走了,独留江明尘坐在原地,风中凌乱……   *   次日上午,江明尘先带牧闻野去了法器商铺“妙宝阁”。   店铺伙计一眼就认出牧闻野衣服上的天玄宗标记,连忙将他们迎进去,一边领着人转悠,一边热情地介绍商品。   江明尘来之前专门打听过,说是好东西都在二楼,于是使了使眼色,示意牧闻野跟着上楼。   牧闻野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师尊,这里的法器……很贵。”   他刚才晃悠一圈,发现一楼的这些普通法器,就已经价格不菲。要是去二楼,岂不是得把他们的家底掏空?   牧闻野觉得,若是自己找人炼制法器,肯定又好又便宜,但要在这里买,那就是冤大头!   这孩子多居家!居然还想着省钱!   江明尘很是欣慰,但因为这些财产都是原身积攒的,又因为破财免灾,所以他用起来也不心疼,只慷慨道:“你挑便是,不必为为师省钱。”   牧闻野似乎被江明尘的财大气粗给镇住了,不由得愣了一下。   两人登上二楼,就见一个个别致精美的法器,放在雕花青玉台上,灵气四溢,显然比一楼的强上百倍。   江明尘觉得,虽然这里的法器都是通用大众款,不一定和使用者百分百契合,但总体而言,也算是不错了。   起码一眼晃过去,适合牧闻野使用的法器里,有不少都比那把银剑好看好用。   “你喜欢哪一个?”   江明尘看着玲琅满目的法器,有些眼花缭乱。   牧闻野扫视一圈,目光落到一个角落里。   “师尊,弟子觉得那把匕首不错。”   闻言,陪同他们的店铺伙计立刻看去,顿时一愣……    第41章 【一更】这不是青阳真人吗?   “这位客官, 要不您换一把匕首吧。”伙计犹豫着说道。   “为何?”   还没等牧闻野开口,江明尘就先问了,“难不成这把匕首有问题?”   伙计的表情有些古怪, 似乎不想解释,但又见江明尘二人并非普通修士,也不敢轻易得罪, 于是思索片刻后, 还是吐出实情。   “客官, 倒不是匕首的质量问题,而是有些传闻。这把匕首曾经卖出过七次, 但每次都会被退货,后来不知为何,渐渐就有传言说此物不详, 易招厄运。可东家不信此事,还亲自确认过,这把匕首并没有被人下咒……”   话虽如此,伙计还是好心劝道:“二位要不再看看别的法器?我们店里还有其他匕首, 您又何必非要这一把呢?”   一次是意外, 两次是巧合,但连着七次都被退货,说不定这把匕首真有问题。   此次试炼大会,牧闻野是灵丹峰的独苗,要是倒霉得个倒数第一, 大不了就是丢脸,但万一惹上别的变故, 牵连自己,那可怎么办?   江明尘一声不吭, 看向牧闻野,就见对方一脸纠结,明显是打心眼里喜欢这把匕首。   这匕首通体暗金色,有一道血槽,造型很是古朴,光是外表,就足以引人注目,更何况还是玄级上品法器。   江明尘看了眼价格,发现极其便宜,想是受到传闻影响。   看着跳楼大甩卖的白菜价,江明尘不免有些心动,毕竟这价格跟白送似的。   随后,他又见牧闻野一直紧盯着那把匕首,于是在短暂思索以后,彻底缴械投降。   “无妨,包起来吧。”   大不了回头找人看看,若这匕首真的不对劲,立即熔毁便是。   牧闻野本打算推辞一番,结果还没出声,就被江明尘盯视一眼,示意他安心收下。   两人又在店里转悠,江明尘随口问道:“你很喜欢匕首?”   “也不算很喜欢,只是好携带罢了。”   说完,牧闻野又有些后悔。   他没来修真界以前,只是一个凡人,常常藏把匕首防身,以备不时之需。   而此时他作为修士,行光明磊落之举,要是还这样,会不会让江明尘误会他的品性?   好在他并没有从江明尘的眼里看出异样,对方甚至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有道理。那待会儿你再挑一把匕首,一柄短剑。”   顿了顿,江明尘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长剑也得挑一把。至于防具……可以买地级的。”   见江明尘毫不质疑他的人品,牧闻野微微僵直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有点哭笑不得地回道:“师尊,弟子只是参加试炼大会,哪里需要地级防具?”   “天地玄黄”是修真界通用的等级标准,每一级都是质的飞跃,当然,相应价格也是呈指数增长。   牧闻野觉得,试炼大会只有一群金丹修士参加,还是点到为止,就算用黄级防具,也是绰绰有余,江明尘作为化神真人,也才用地级而已,眼下给自己用,着实有些浪费。   江明尘却觉得,早买早享受,又不是只用一次而已。   或许给别人买地级防具,确实显得奢侈,有些大材小用,但牧闻野又不是别人!   他是男主,更是自己的真传弟子!   给牧闻野买好东西,过分吗?   一点也不过分!   而且,他也不是只给牧闻野买,若是价钱合理,他打算给蒋禹他们一人一件,当作纪念礼物。   江明尘说出自己的想法,堵得牧闻野哑口无言。   不过晃悠一圈以后,地级法器的价格,让江明尘慢慢泄气,再不见之前的豪横模样。   他不得不把人人有份,临时改成了牧闻野急需,其他人,等回去炼丹卖药,有了钱,再作打算……   黄天在上,他真不是偏心!   江明尘盘算了一下,发现他要是再懒懒散散地炼丹,恐怕后面就真没钱了。   他完全没想到,买个装备居然这么贵!   退而求其次,江明尘犹豫再三,对牧闻野说道:“徒儿,你方才说得对,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折中一下,买玄级防具,可好?”   “师尊……”   牧闻野看了眼江明尘挑中的防具,有些迟疑地开口,结果刚说两个字,就被对方打断了。   “不必劝说为师。”   江明尘一脸严肃,“就它了。”   他真怕牧闻野再说下去,自己就借坡下驴了。   光是这玄级防具,就让他一秒变穷,直呼救命!   然而,他还有这么多要买……   先前,他居然觉得花原身的钱,无所谓。   真是太蠢了!   原身的钱,现在不就是他的钱吗?!   一阵肉痛后,江明尘没管伙计欲言又止的模样,而是干脆利落地买下防具。   这防具是两只圆环,可以变大变小,除却花纹不同以外,其他几乎没有区别。   妙宝阁概不退换,算是断了后路。   防具到手以后,江明尘示意牧闻野抬起一只手。   牧闻野迟疑一下,抬起右手。   江明尘顺势将一只变大的圆环套进去,随后又让牧闻野抬起左手,将另一只圆环也套进去。   大功告成,江明尘后退两步,打量对方几眼,却莫名觉得有些违和。   直到两人满载而归,遇到一个戴着一模一样手环的三岁小孩时,江明尘才反应过来,原来之前店铺伙计欲言又止,是想要提醒他。   提醒他,这是儿童款!   至于为什么看起来违和?   因为这是年画娃娃戴的!   怪不得,一路上都有人张望他们,牧闻野还一脸阴沉……   江明尘扯了扯嘴角,想要开口缓和气氛,谁知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这不是青阳真人吗?”    第42章 【二更】江明尘默默良久   江明尘下意识皱眉, 循声望去,就见一高一矮两个修士从一旁的店里走出。   他抖了抖记忆,发现两人是天海宗的长老, 与原身有过矛盾。   面对两人的打量,江明尘微笑着点头,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可原本皮笑肉不笑的两人, 却差点绷不住表情。   他们曾在百年前, 和江明尘共事过一段时间, 自然熟悉对方的虚伪面目,因此, 再次见到江明尘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着实恶心。   其中一人看清牧闻野的长相,表情越发古怪, “江真人,这是你的徒弟?”   江明尘早知会有今日,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随后向牧闻野介绍, “这是天海宗的张真人、柳真人。”   “晚辈牧闻野, 见过两位真人。”牧闻野恭敬行礼。   大概因为牧闻野与故人长相相似,张柳二人并没有迁怒他,甚至和他说话时,神情也较为缓和。   只是匆匆离开前,柳真人对牧闻野提醒道:“此次试炼大会, 你或许会见到一个人,那人是你师尊的……咳咳……到时候……”   留下颇有深意的半句话, 又朝江明尘看了一眼,柳真人这才和同伴齐齐告辞。   本以为遇到张柳二人, 已经够倒霉了,谁知回去的路上,江明尘又遇到几个“熟人”。   这几人看清牧闻野的长相后,同样表情复杂,不可言说。   对此,江明尘只能默默承受。   毕竟原身真的存有龌龊心思,也的确是因为牧闻野和白月光长相相似,才将其收入门下……   只不过,江明尘与那些人分开,走出很远以后,才发现跟在身边的牧闻野,一直没有吭声。   作为苟命代表人,江明尘察觉对方心情郁结,决定先发制人,率先挑破此事,以免被“有心之人”撺掇他好不容易修复的师徒情谊。   “闻野,那些人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斟酌一番后,江明尘缓缓开口。   闻言,牧闻野果然看向他,一双眸子清澈明亮。   哪怕此情此景不太合适,江明尘还是晃了下神,随后才在对方的注视下,问道:“为师是不是从未说过,为何收你为徒?”   牧闻野低低应声。   江明尘硬着头皮,现编理由。   “为师初见你时,觉得异常亲切,后来收下你后,才意识到你的确和一位友人长相相似。   只不过,为师看重的不是外貌,而是品性。   你为人坚韧不拔,百炼成金,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正是一个修士最宝贵的财富。   为师相信,你以后定能将灵丹峰发扬光大,为天玄宗增光添彩。”   一番话,江明尘说得情真意切。   自从高考八百字以后,他很久都没有费力写过小作文了……   牧闻野垂眸,也不知道相没相信。   江明尘神情不变,但心里却七上八下。   他如今度过了危险期,即使男主发现他之前是别有用心,应该也不会黑化杀他,顶多又变回最初的冷漠模样罢了。   这样的结果,江明尘不是不能接受。   但经历过牧闻野的信任温情,他又如何能忍受对方的满怀芥蒂?!   如果未曾见过光明,他想,他能忍受黑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牧闻野沉默片刻后,忽然抬眸,认真说道:“弟子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呼……还好……   江明尘松了口气。   后来由于心虚,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借口要去访友,让牧闻野独自回去。   牧闻野一路见江明尘遇到不少旧交,以为是真的,也就点头应下。   直到走远后,江明尘才卸下高人风范。   估摸了下时辰,还没到赴约的时候,于是他又在街上随意逛了会儿,大约半个时辰后,才不紧不慢地赶往邀约之地。   一到此地,就有人上前带路,将他引至一个凉亭。   凉亭位于一座假山之上,视野开阔,装潢格外雅致。   江明尘没有感受到空间阵法,想来这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凉亭。   凉亭里坐着一人,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江明尘一进凉亭,对方立即投来目光,随后一愣。   江明尘不懂对方什么意思,只笑道:“江某来迟,还望徐宗主见谅。”   “哪里,这茶刚刚泡好,江真人不早不晚,恰是时候。”   说着,徐宗主倒了杯茶,轻轻推到江明尘的跟前。   江明尘撩开衣摆,入座后,才仔细打量对方。   徐宗主看起来二十五六,乌发黑眸,长相俊秀,可装扮却有些奇怪,竟是半俗半道半僧。   不知为何,江明尘下意识觉得,对方是个傻白甜……   但傻白甜怎么当一宗之主?   江明尘忍不住自我吐槽。   刚才徐宗主一开口,一动作,他就大概知道对方是个老好人,还是个附庸风雅的老好人。   但问题来了,这个附庸风雅的老好人,作为本次试炼大会的东道主,为何要单独邀请自己呢?   难道想问魔修的事?   江明尘本觉得对方心怀鬼胎。   结果没成想,搞了半天,对方还真就只问魔修的事……   回到落脚的木楼,江明尘依然无语。   试炼大会的东道主,有这么闲吗?   又是请帖,又是凉亭,还准备一堆的茶水点心,就为了几句话?   还是众所周知的几句话!   真有必要多此一举吗?!   南衡过来时,看见江明尘一脸黑线,莫名有些喜感,“聊得如何?”   “师兄,这徐宗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明尘觉得自己不能理解,干脆问问别人,于是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南衡。   南衡天生一张笑脸,此时更是笑意浓浓,“看来你是真忘了。”   “师兄?”江明尘不明白。   “你当年还是筑基弟子时,曾和这位徐宗主屡屡约架……”   说着,南衡又翘起嘴角。   江明尘假装镇定,可一听这话,却还是感到错愕。   约架?   两人又不是一个宗门,见面次数本来就少,怎么还屡屡约架?   难道一见面就打?   南衡只当江明尘全忘了,于是补充道:“较之以前,徐宗主已然判若两人。   当初若不是你心狠,把他当众打哭,让他觉得丢脸,他也不会多年不出玄光宗。   如今再见面,他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南衡的话,勾起江明尘的好奇。   虽然他知道这是原身的经历,但心里却莫名涌出一股欲望,想要补齐残缺的记忆。   不过,南衡并非为此事而来,话题点到即止,随后看向江明尘,提醒道:“抽签那日,或许不会太平,你得做好准备。”   闻言,江明尘心里一惊,“你的意思是,魔修会来?”   “不好说。魔渊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不得而知。倘若十方门真的出事,那魔修必然作乱。到时候,我们不仅要防止试炼大会被破坏,还要警惕回去的路上中埋伏。   这段时间,你务必静心养伤。此次试炼大会,不论输赢,只要弟子平安,我们就算尽了职责。”   听到此处,江明尘默默良久……    第43章 怎么只来一个?   试炼大会当日, 在抽签场地迎人的,是两位玄光宗长老。   江明尘和南衡抵达以后,被请到观景台入座。   他发现玄光宗整装待发, 光是化神真人,就有二十余位,其余修士更是不胜枚举, 想来足以应对魔修作乱。   天玄宗的参赛弟子, 被引到候场区域。   这区域原先是一片空地, 此时则布满排排桌椅,显得紧凑有序。   江明尘扫视一圈, 朝弟子所在之地看去,就见牧闻野也向他投来目光。   “牧师弟?”   白琼玉纳闷,牧闻野怎么说着说着, 突然戛然而止。   结果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便猜到答案。   “没事。”   牧闻野收回目光,婉拒白琼玉相邻而坐的提议,独自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   回想江明尘关切的眼神, 他心里一暖, 更加坚定光耀师门的想法。   见江明尘看向牧闻野,南衡有些无奈。   “你以前对弟子冷淡,现在又过于关心。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坐远些,丢不了。”   江明尘觉得冤枉, 他只是出于好奇,随便看看而已。   南衡见对方收回目光, 左右还有些时候,便开始闭目养神。   江明尘百无聊赖, 也不好扫视别人,为防止有人攀谈,他也学南衡的样子,闭目养神,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   两人的表现,自然落入别人的眼中。   之前提醒牧闻野的天海宗长老,本打算上前说些什么,可见对方与南衡相继闭目,也不好咄咄逼人,再加之抽签在即,索性暗哼一声,特意坐在离江明尘最远的位置。   这种摆在明面上的讨厌,让周围人笑着摇头。   不多时,童子送上茶水点心。   然而宾客嘴刁,只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并不打算进食。   直到童子又送来一些上品灵果,他们才略有动容。   一位天极宗的真人惊叹,“徐宗主如此大方,竟然送上地级灵果!”   童子奉上的,是一盘拇指大小的红色果实,名为“美人血”。   味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蕴含充沛的灵力,食之可以稳固心境,调伏心魔。   所以哪怕效果甚微,也是有价无市,供不应求!   众所周知,徐家人才济济,是修真大户,在仙凡隔离之前,就已是豪门世家,其中飞升成仙的族人,不在少数。   虽然如今日渐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高门贵派里,徐家依旧豪横。   现在放眼整个修真界,大概也只有徐宗主能够这般阔气,每人送上一盘“美人血”了!   想到此处,这位天极宗的真人不免心生感慨。   他们这些化神真人,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但天才也有上限,徐宗主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按照天资,他顶多修至元婴阶段,若非机缘巧合,他此生必不会升至化神真人。   可偏偏这位徐宗主,靠着手里的好东西,一路顺到底。   单从这些方面而言,如此财大气粗的修炼天才,哪怕再有修养,也应该自带一股傲气,决不会像徐宗主一样随和温顺。   天极宗的这位真人一时不察,竟然吐露出声。   结果就听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姜真人,你有所不知,徐宗主先前也是火爆脾气,只不过闭关数年,出来时,已然换了副温柔心肠。”   “哦?有这事?”姜真人半信半疑。   他觉得,一个人性情大变,必然有所契机,或是大喜大悲,或是受伤失忆,只不过,徐宗主的契机是什么呢?   眼下不是讨论这些八卦的时候,他决定试炼大会以后,再找机会好好打听一番。   这群化神真人,八卦起伏,谈天说地。   弟子候场区,则是暗流涌动。   牧闻野此时坐在角落里,也在闭目养神,并不理会旁人的目光。   可总有些刺耳的声音,非要钻进他的耳朵里。   说来说去,无非是灵丹峰上次没人参加,这次却来了个独苗,还长得像云梦仙君。   众人好奇两人的关系,于是,牧闻野的私人信息迅速在人群里传开。   不过,即使牧闻野关注度很高,也没人觉得他能一鸣惊人。   除非试炼内容和炼丹有关,否则剑修、符师,哪一个不比炼丹师更有优势?   所以打从一开始,这些人就没把牧闻野放在眼里。   “不知此次的试炼内容是什么?”   一个天极宗的弟子担忧道:“若还是海上试炼,我怕成绩不会太好。”   “怕什么?我们符篆师能画符,师尊特意传授的避水符,你莫不是忘了?”   说着,这人瞥了眼牧闻野,面露不屑,“放心,这回有人垫底。”   另一名弟子立刻反应过来,甚为可惜,“你说灵丹峰这群废物,怎么只来一个?”   若是多来几个,他们天极宗不就远离倒数了吗?!    第44章 【一更】不好!传错地方了!   其他坐在牧闻野身边的天玄宗弟子, 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虽彼此不熟,但也没什么矛盾,此刻更是一致对外, 朝说话之人瞪去。   白琼玉坐在稍远的地方,传音给牧闻野,“那些人的话, 你不必放在心上。”   牧闻野这才睁开眸子, 回道:“多谢白师兄关心, 我明白。”   “铛铛铛!”   一阵清脆的敲击声传来,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一道人影立于巨型圆盘之上, 缓缓升至空中,不多时,便开始宣读试炼大会的比赛规则。   江明尘原本昏昏欲睡, 此时听到动静,立即清醒过来。   宣布规则的人,并不是徐宗主,而是玄光宗的一位长老。   他声音不大, 却格外清晰, 足以将消息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试炼规则统共三条。   一是,试炼者不可相互残杀,点到为止。   二是,试炼时间长达七日。在此期间,试炼者需要完成既定任务, 否则时间一到,自动出局。   三是, 试炼者的信息必须真实可信,一旦作假, 成绩无效。   除此以外,无论试炼者携带多少法器、多少丹药,甚至和外界长辈取得联系,这些都是各凭本事,并不违规。   和以往一样,见众人没有异议,这名玄光宗长老便宣布进入抽签环节。   作为主办方,徐宗主步行上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摇晃签筒。   虽然没人明面上嘲讽他,但默默腹诽的,自然不少。   毕竟之前的试炼大会,都是靠法术隔空抽签,既体现宗主实力,又具有一定的观赏性。   而此时,徐宗主居然和凡人一样,手工抽签,这还有什么意思?   片刻后,徐宗主停下动作,手指探进签筒,状似随意地拈出一支签条,递给一旁的“公证人”。   这几个“公证人”,都是天海宗的修士,作为上届的“东道主”,前来保障抽签环节的公平公正。   抽签前,他们仔细检查过签筒、签条,如今抽完,又细心核实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将签条交回徐宗主的手里。   徐宗主接过签条,大声念出此次的试炼内容:“梓陵谷。”   普通弟子闻言,仍旧一脸茫然。可这群化神真人,却是了然于胸。   “还好。”   南衡轻声道:“算是个中规中矩的试炼内容。”   一般而言,签条至少十支,所代表的试炼内容不尽相同,分别由各大宗门提供。   主办方会提前在这些场地做好准备,直到抽签结果出来以后,才将所有资源倾斜至目标地点。   如此一来,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有人作弊。   然而,即使这样,也无法保证绝对的公平。   对于小门小户来说,有些试炼内容,他们甚至都没有接触过,起点本就不同,又何来公平?   江明尘坐在高处,念头一闪而过,目光落到牧闻野身上,又开始盘算其他事。   牧闻野带的丹药够不够?会不会太少?要不要再给点特殊的丹药?   他先前练习时,偶有失误,曾炼出一些特殊的丹药,比如,有的丹药可以让妖兽闻之欲呕,有的则像猫薄荷一样,让妖兽如痴如醉。   若是把这些丹药送给牧闻野,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候帮他一把?   江明尘突然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既然是去梓陵谷,那要不要多给点储物袋?”   南衡坐在一旁,听得真切,却没有回答。   果然,如他所料,江明尘随即摇头,否定自己,“算了,现在送去,太过引人注目。”   以男主的气运,在梓陵谷中,必然能发现诸多的奇珍异宝。   闷声发财不香吗?此刻何必要引人注意?   江明尘想了想,决定不再多此一举,甚至连那些奇怪丹药,也没有送出去。   半柱香的功夫,候场区的弟子被陆陆续续送往梓陵谷。   这种上古灵谷,一般不属于任何宗门,而是修真界的共有财产。   灵谷附近设有传送阵,由主办方全权负责,并非整个灵谷都是试炼场地,只有被结界圈住的区域,才是“安全地界”。   虽然高门贵派享有诸多优待,但进入梓陵谷的顺序,却由领队弟子现场抽签决定。   天玄宗这次排在最后,倒是不少小门小派,先行一步。   按照目前的人数,百人一组,起码也要传十次。   牧闻野等在末尾,着实无聊,下意识摸出江明尘给他买的匕首,摩挲刀鞘上的花纹。   等回神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然跟着人群,走到传送阵面前。   谁知,牧闻野收回匕首,刚刚踏入传送阵,一时地动山摇,似乎受到袭击。   原本正在传送的法阵,忽闪一下,发出异常的亮光,将阵中人群全部笼罩。   眨眼间,光亮褪去,传送阵里,空空如也。   与此同时,玄光宗已将偷袭的魔修团团围住,以人海战术,将他们爆锤一番。   魔修没想到,名门正派居然以多欺少,嘴里一直嚷嚷,“有种单挑,你们胜之不武!”   “这年头,谁还单挑?”   徐宗主微笑道:“你们怕不是魔渊待久了,脑子不好使?就这不懂变通的模样,也敢来玄光宗捣乱?给我一起上!”   魔修:“……”   观景台上,江明尘一览无余,听见这话,嘴角明显抽搐一下。   偏偏南衡还出言感慨,“看来徐宗主把你当年的话,听进去了。这不拘小节的作风,倒是比那些迂腐门派强多了。”   还不等江明尘回答,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不好!传错地方了!”    第45章 【二更】这次我亲自去!   牧闻野是最后一批被传送的人。   这里面只有一小部分是天玄宗弟子, 其余皆是小门小派。   “要传送了。”有人低声提醒。   牧闻野不自觉朝阵外看去,恰好对上江明尘的目光。   就在此时,一种强烈的不安, 从他心底窜起。   刹那间,天崩地陷,传送阵的上空, 顿时出现魔修的身影。   众人一惊, 只见魔修掏出巴掌大小的音攻之器, 状如铃铛,声音尖利, 不仅令人头痛欲裂,还震得地动山摇。   直到作乱的魔修被围困以后,守护法阵的修士才勉强清明起来。   因是阵修, 所以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查看传送法阵。   谁知刚一检查,阵修的脸色立即大变,“坏了!出大事了!”   为首的阵修一脸煞白, 急忙派人通知宗主。   如今, 他们几人完全探查不出结果,根本不知道最后一批人被送去了哪里。   这要是传出去,玄光宗就只能声败名裂!   更别提,相关宗门前来生事了!   要知道,其中可有八名天玄宗弟子, 这还不得大闹一场?!   江明尘得知这个消息,脸色铁青, 就连之前想要嘲讽他的天海宗长老,也不敢此时触他霉头。   不过, 这位长老也心生奇怪。   他先前以为江明尘收下牧闻野,是因为对方和云梦仙君长相相似,所以借此折辱,满足私心。   可眼见江明尘此刻的反应,又不像那么回事,反而比其他师徒更加情真意切……   这位长老不禁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眼下,南衡也有些头疼。   除却牧闻野,其余七人都是段平生的徒弟,若是他们有任何闪失,只怕段平生不会善罢甘休。   然而,这些都是后话,他此时必须好好安抚即将暴走的江明尘。   “师弟,你不要着急,此事涉及玄光宗,他们必会找回师侄等人,给我们一个交代。”   说着话,两人已是飞至传送法阵附近。   玄光宗和其余宗门的化神真人,也纷纷赶至现场,开始根据法阵残痕,推演传送结果。   江明尘薄唇紧闭,几乎抿成一条直线,身上的衣袍无风而动,看起来平静无波,却比怒目金刚更加骇人。   徐宗主刚过来,就见江明尘瞥他一眼,顿时“咯噔”一下。   那张数年来,总是谦和温煦的俊脸,立刻表情僵硬,似乎触发了某些不堪回首的经历。   “……两位。”   即使头皮发麻,徐宗主还是向南衡和江明尘行礼道歉:“此次是玄光宗没有顾及周全,致使爱徒失踪。不过你们放心,在下必定竭尽所能,找到他们,绝不落下一人!”   见对方态度诚恳,南衡又在中间打圆场,江明尘也不好多说什么。   其实,这次也不全怪玄光宗,要不是魔修偷袭,怎么会惹出这些麻烦?   再说,或许这也和剧情变化有关。   原著中,牧闻野并没有参加试炼大会,而此刻却出现在这里,所以产生新的剧情线。   若真是这样,岂不是天道也要背口大锅?   努力平复心情,江明尘勉强回道:“那就有劳徐宗主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众人已然焦头烂额,却依旧没有下文。   玄光宗为了挽回颜面,不得不请出炼虚老祖,锁定失踪人员的方位。   得知最后一批人,只是被传送至“墨海之滨”,众人都纷纷松了口气。   还好。   徐宗主暗自庆幸。   虽然墨海属于三不管的凶险地带,但却离天海宗不足千里。   只要失踪弟子不起内讧,坚持几日,平安归来,应该不是问题!   想到此处,徐宗主立刻派遣两名化神真人及十余名元婴真人,请天海宗长老帮忙,将其传送至离墨海最近的天海宗边城。   见状,南衡的神情缓和许多,对一旁的江明尘说道:“师弟,你放心,他们此行必能将人平安带回。”   方才江明尘非要跟着前往,还好被他强行拦下。   若江明尘真去了,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他信不过玄光宗吗?   更何况,自己需要留下照顾其他弟子,若江明尘独自前去,对墨海人生地不熟,又和天海宗、玄光宗有着诸多恩怨,万一途中生事,又该如何是好?   南衡觉得自己没错,江明尘此次还是不去为好!   这番道理,南衡一五一十地讲与江明尘,才将对方劝说下来。   眼下,玄光宗已然出发,他再次低声安抚江明尘。   江明尘虽然点了下头,但心里的不安,却依旧没有减少半分。   然而,他并没有告诉南衡自己的预感。   毕竟,说了又有什么用?   正如对方所言,他此刻强行前去,也只是“猪队友”,倒不如安心在这里等待结果。   其他小门小派同样着急,但也只得无能为力地四下张望。   试炼大会就此中止。   经过各大宗门的共同协商,决定将本次大会推迟一个月举行。   从“梓陵谷”回来的弟子,听说同伴被传往“墨海之滨”,都面露焦急之色。   江明尘见状,不得不压下心头的躁郁,和南衡一起,温声安抚诸人。   可谁知,前去寻人的修士,都没有如期归来。   江明尘的心,顿时又悬到嗓子眼。   怎么回事?   不光江明尘面露诧异,就连徐宗主等人也逐渐躁动。   “再派人!这次我亲自去找!”徐宗主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    第46章 彻底消失的门派!   徐宗主也是化神修为, 此行共计五人,除却宗主以外,其余皆是化神长老。   话音刚落, 众人稍有平息,但江明尘仍是不安。   他往前一步,想和徐宗主一同前往, 可下意识摸向腰间时, 动作一滞。   这东西怎么在这儿?   江明尘垂眸看去, 发现这把匕首并不是被他收起来的诅咒匕首,而是牧闻野用来作战的正常匕首。   而更令他担心的是, 原先那把诅咒匕首,居然不翼而飞。   不必细想,他都知道这鬼东西去了哪里!   然而, 只这一晃神的功夫,徐宗主等人已是传送出去。   “奇怪,徐宗主他们怎么也没了消息?不是说到了地方,就用法宝联系咱们吗?”不远处, 有人等得心急, 低声嘀咕。   在场的修士都是耳聪目明,自然听得真切。   江明尘暂且放下匕首一事,对南衡说道:“师兄,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   此事涉及男主, 要是对方有所闪失,对这个世界会有怎样的影响, 完全是一个未知数!   况且,牧闻野如今真心唤他一声师尊, 就冲这点情谊,他也有必要去查探一番。   南衡不像之前一样坚持,默了默,提议道:“不如你在此处照顾弟子,我去寻人......”   “师兄,闻野是我徒弟,自然该是我这个师尊去。”   见江明尘神情淡然,却不容反驳的模样,南衡本想以师兄身份,压制对方,可话到嘴边,又偏偏说不出口。   直到得知玄光宗再次请出炼虚老祖时,他才稍微放心,点了下头,“既如此,你自己多加小心。”   经过前几次的“有去无回”,谁也不觉得“墨海之滨”只是寻常地界。   玄光宗的这位老祖,虽是阵修,但抵达炼虚境界以后,已然一通百通,其他方面多多少少都略知一二。   若跟在这位老祖身边,还是遭遇不测,只怕整个修真界都会动荡不安。   南衡心里明白,只不过,这位老祖会答应吗?   谁知,那位老祖还真点了下头。   毕竟在外人看来,师尊前去寻找失踪的徒弟,于情于理,都难以让人拒绝。   江明尘此番跟着炼虚老祖,倒是方便许多。   只见对方长袖一挥,无需中转,直接一步到位。   众人再次睁眼时,一股浓烈的海腥味,扑面而来。   这里就是“墨海之滨”?   江明尘环顾四周,忽然听见一声惊疑。   “怎么回事?”   他循声望去,发现天海宗的柳真人正错愕地盯着自己的手掌。   “出了何事?”有人问道。   “灵力……我的灵力……”   柳真人难以置信地叫嚷着,“你们快看看,是不是使不出灵力了!”   什么?!   其他人一听这话,顿时一惊,立即催动灵力。   结果却是空有一身修为,使不出半点灵力。   海风夹杂着腥味,吹到众人身上,勾起丝丝湿意,犹如蛛丝缠身一般,叫人浑身难受。   不过,这些高阶修士还算心态稳定,不多时,便坦然接受自己变成凡人的事实。   “原来如此。”   一位玄光宗长老说道:“想必之前的人,也遇到这种情况,才没法联系我们。”   随后又问那位炼虚老祖,“敢问老祖,您可还能使用灵力?”   老祖摇头,只得宣布就地休息,从长计议。   因老祖不喜多言,便由刚才那位长老开口解释,分析现状。   “老祖是顺着宗主的气息寻来的,这里必是宗主的落脚之地,若宗主也遇到一样的情况,想来没走多远,我们......”   江明尘没空听这些官话,而是尝试从乾坤戒里取东西。   结果没能成功。   这里天色暗得极快,他们所处之地,虽是岛屿外围,却仍能听见野兽咆哮的声音。   此处是“墨海之滨”的边缘地带,妖兽多在海里,而岛上只是一些寻常野兽。   野兽怕火,又为了御寒,众人准备燃起篝火。   但问题是,他们这些化神修士,要么把法器放在乾坤戒,要么根本不用刀剑,如此一来,怎么砍柴?   最终还是江明尘贡献匕首,解决燃眉之急,得到众人的千恩万谢。   就连与之不对付的柳真人,也忍不住朝他多看几眼,似乎不明白江明尘怎么随身带把匕首?   然而事与愿违,等他们好不容易砍回柴禾,燃起篝火,烤好青鱼以后,还没来得及果腹,一阵大风就刮起滔天巨浪,猛然向他们袭来。   他们此时都是凡人,怎么跑得过惊涛骇浪?   江明尘眼睁睁地看着水墙拍打而下,顿时头晕目眩,眼前一黑......   *   “醒醒,这位兄弟……”   “醒醒......”   几道不同的声音,将江明尘从漆黑的深渊里唤醒,似乎有人正聚在他的周围,不断呼唤着他。   江明尘猛地睁开双眼,不等看清周围的情况,就先感受到一股热浪,从四面八方袭来。   干燥的空气,让他喉咙发痒,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先咳嗽起来。   “别急,兄弟,先喝口水。在沙漠里,缺什么都不能缺水……”   一股清甜的液体,被强行灌入江明尘的口中。   江明尘本来还有所排斥,可清水刚一入喉,他的身体就背叛了意志,开始大口吞咽起来。   直到嘴边的水囊被人拿开,江明尘才清醒不少,明白眼下的处境。   只是在失去意识时,他明明身处“墨海之滨”,被巨浪拍个正着。   结寓。研正离果一睁眼,竟然出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   救他的人,是一队自称商人的汉子,但江明尘却能明显感受到他们的筑基修为。   下意识催动灵力,江明尘既惊又喜。   他的灵力竟然恢复了!   不过让他不解的是,这沙漠带来的灼热,依旧没有消失,他的身体还是像凡人一样,感受着此地的重重煎熬。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又是幻境?   因为有过“前科”,所以江明尘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一点。   可即使是幻境,这些人救下他,他也理应道谢。   江明尘本想送些灵石法宝,但对方一再拒绝,于是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送些丹药出去。   “商人”拔开瓶塞,闻了一下,立即大喜。   这次,他们终于没再推辞,对江明尘也越发热情。   “没想到,您竟是位仙师!”   其中一人笑道:“这沙漠颇为古怪,纵是神仙,也得受凡人之苦。看您出尘脱俗的模样,想必来自哪个高门贵派吧?”   江明尘灵机一动,试探着问道:“其实我是误入此地,敢问各位,这里究竟是何地方?又归哪个宗门管辖?”   这几个问题都无伤大雅。   另一个大嗓门听见以后,顾自回道:“这里没有名字,我们这些偶尔路过的人,私下叫它‘鬼见愁’。至于宗门嘛......”   为首的汉子接话道:“离这里最近的城池,叫做瑄城,是鸿云门的地界。”   鸿云门?   这名字有些陌生,但又不像完全没有听过。   江明尘心里暗喜,他这次因祸得福,居然直接逃离“墨海之滨”,眼下只要抵达城池,他就可以平安回去!   因着这支商队刚从瑄城出来,要穿过沙漠去另一城池,所以江明尘与之分别,打算独自前往较近的瑄城。   按照商人所言,他从沙漠走到瑄城,也就不到一日的路程,即使此地飞行困难,江明尘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然而,还没走到百步,江明尘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舌尖敲打唇齿,喃喃念道:“鸿云门......”   刹那间,灵光一闪,他终于想起。   这不是原身记忆里,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然消失的门派吗?!    第47章 这把匕首怎么在这儿?   “鸿云门”也曾是高门贵派, 但后来却毁于魔修之手。   江明尘当初就觉得此事蹊跷。   一个名门望族,怎么这么容易就土崩瓦解,连半点遗迹都没有留下?   甚至史册也是一笔带过, 似乎根本不愿意提及这个门派。   江明尘本就心存疑惑,此时更是一脸蒙圈。   难道穿回八百年前了?   他转身想多问几句,结果一回头, 才发现本该没有走远的商队, 已然不见踪影。   眼下, 他身处茫茫沙漠,数十里没有遮挡, 更没有狂风作乱,那些人走得再快,也不至于连脚印都没有留下。   难不成真是幻境?   江明尘环顾四周, 握紧手中的木棍,心里惴惴不安,不自觉又把这一切归到幻境上。   毕竟,他不敢相信自己能二度穿越……   若是幻境, 那此地应该对修士具有强大的压制能力。   江明尘本以为那队商人可以从瑄城走过来, 他自然也能走过去,只不过,无法御风飞行而已。   可谁知,才走出一里地,他的身体就极度缺水。   恰在此时, 前方出现一片绿地。   灌木低矮,草丛翠绿, 湖水生涟漪。   江明尘见此情景,越发口渴难耐, 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奔去。   不对!   他忽然停下脚步。   看着那片绿地,江明尘眼眸微沉,薄唇紧抿,本能觉得危险。   然而,热风扬起黄沙,眼前的绿地似乎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江明尘还是下意识后退一步。   可就是这一小步,似乎惊到什么东西,那片绿地竟然微微晃动。   江明尘只是口渴,还不至于出现幻觉。   他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立刻屏息凝神,一动不动。   “嘎!嘎!”   干燥的热风,拂过江明尘垂落的乌发。   头顶传来几声怪叫,江明尘微微抬眸,就见十余只怪鸟正在空中盘旋,已然把他当作猎物。   “嘎——”   就在江明尘察觉不妙时,怪鸟立即发起猛攻,一边发出凄厉的叫声,一边从四面八方俯冲而下。   这群怪鸟喙尖爪利,翅膀比躯干大了三倍不止。   它们周身漆黑,喉头冒着红光,想是一种能喷火的妖兽。   江明尘掐动法诀,那根从商人手里讨来的木棍,随即挽出一套漂亮的剑花。   原本平和的青年,顿时锐利无比,仿佛人形利刃一般,势如破竹。   此刻,他漆黑的眼眸里,就只有冲向自己的怪鸟。   经过魔修偷袭一事,江明尘已然明白武力的重要性。   法宝和丹药都只是辅助而已,真要遇到紧急情况,还是只有硬实力,才能保全自身。   念头一闪而过,江明尘瞬间把所有心力都投入战斗,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怪鸟,连他自己,也不复存在。   然而正是如此,他才没有注意到,手里的木棍竟然隐隐发出寒气,让不远处的“绿地”,再次躁动起来。   眼看怪鸟就要抓向江明尘。   结果突然间,“咻”的一声,一根细长的东西瞬间从远处的黄沙下,腾空而起,犹如射出的利箭,直直刺进一只怪鸟的腹部。   怪鸟惨叫一声,拼命挣扎,但却徒劳无功,当即被那不知名的东西拽入地下,不见踪迹。   飘散在空中的羽毛还没有落地,又是“咻咻”几声,如毒蛇一般的东西,再一次从黄沙里射出,刺进剩余怪鸟的腹部,又将它们活生生“吞入口中”。   这一幕,不仅让江明尘感到震惊,就连那些怪鸟,也顿时惊慌失措。   它们眼下逃命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狩猎?   只见几只高处的怪鸟,在空中螺旋调头,也不管同伴的死活,径直往前飞去。   可黄沙下的东西,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它们。   几道黑影再次射出,这次竟长达几十米远,将落在最后的一只怪鸟,拖入地下。   黄沙底下也不安生,不断翻滚涌动,仿佛正在咀嚼一般。   被拖入其中的怪鸟,从地底发出惨烈的闷叫声,不多时,便没了动静。   江明尘回过神,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轻手轻脚地后退几步,直至退出数百米,他才转身开跑。   足足跑出半里地,江明尘才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恰在此时,“绿地”方向突然传来极其刺耳的叫声。   江明尘循声望去,神情越发凝重。   就见数千只怪鸟急速飞来,遮天蔽日,在之前那个“黄沙屠宰场”的上空,不断盘旋叫嚣。   这是?   江明尘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群怪鸟便有组织地冲向“黄沙”,似乎正在和某种生物搏斗。   这场战斗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江明尘虽然口干舌燥,但看热闹的心依旧不减。   他硬是挨到结尾,看到一群怪鸟叼着一个章鱼一样的庞然大物飞走。   毕竟,他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吃瓜群众。   只不过,那地方还有怪物吗?   因前往瑄城只有这一条路,江明尘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原路返回。   之前的黄沙,已被染成血红色。   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绿植,还残留着挣扎的痕迹。   因不知是否有毒,江明尘不敢用此解渴,只得杵着木棍,小心翼翼地走过怪物出没的地方。   然而,即将离开这片“绿地”时,江明尘被某个硬物硌了下脚。   什么东西?   他移开脚步,用木棍杵了杵,竟听见黄沙底下发出金属撞击声。   为防止意外,江明尘没有用手探查,而是用木棍一点一点刨开黄沙,将那东西慢慢挖出。   本以为自己捡到宝贝,结果看见那东西的第一眼,江明尘顿时一脸黑线。   这把不翼而飞的诅咒匕首,怎么会在这里?    第48章 居然是炼气修士?   眼下, 匕首看起来没有一点变化。   江明尘原以为这把匕首被牧闻野带走,可如今却遗失在此处。   难道牧闻野来过这里?   江明尘不禁扫视一圈,心里“咯噔”一下。   之前的章鱼怪物藏身于此, 牧闻野不会出事吧?   他将匕首握在手里,又仔仔细细地检查周围,确定这片区域再无活人, 才杵着木棍, 继续前行。   也不知是不是日头太毒, 江明尘越往前走,脚步越是沉重, 就连视野,也越发低矮。   被他握在手里的匕首,中途两度灼热。   第一次, 江明尘被烫到掌心时,吓了一跳。   不过,从一旁蹿出的妖兽,立即分散他的注意。   只见那妖兽径直扑向他, 准备张嘴撕咬, 结果江明尘一挥匕首,就将那妖兽的脖颈割断,头颅一下子落到地上。   第二次滚烫,是因为他又遇到章鱼怪物。   对方藏匿于黄沙之下,出其不意地卷住他的脚踝, 想将他拖入地下。   还好他及时用匕首斩断对方的触手,才得以逃出生天。   前后经历这两件事, 江明尘觉得,这把匕首或许带有灵性, 说不定还生出了“器灵”。   只是千百年来,修真界从没有出现过真正意义上的“器灵”,即使有,也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天级法器。   江明尘不相信这把匕首会有“器灵”,但毕竟这把匕首救下他两次,所以江明尘心里的抵触情绪,也因此烟消云散。   他甚至还将这把匕首挂在腰间,以免意外丢失。   次日清晨,朝阳初升,江明尘终于走出沙漠。   他远远看见一座城池,心中喜不自胜,立刻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前奔去。   谁知,一道无形屏障突然出现,将他击飞至数米开外......   *   “醒醒……快醒醒......”   小孩的声音在江明尘的耳畔萦绕。   江明尘试图睁眼,却发现眼皮异常沉重,随后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像是有人走到他的身边。   “大哥,这里有个孩子!”   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听着很是陌生。   江明尘想要动弹,却觉得自己的身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别说起身,就连动下手指,也成为一种奢望。   “扛回去……有用……仙师……”   江明尘迷迷糊糊间,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回答。   片刻后,有人将他扛在肩上,随着步伐上下颠簸,江明尘再次陷入昏睡之中......   等他恢复意识时,已然身在船上。   船身微微摇晃,江明尘难受欲呕。   “你、你醒了?”   江明尘猛地睁开双眼,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小声问道。   对方声音很轻,也有些尖细,似乎是六七岁的小孩。   这里光线昏暗,弥漫着难闻的腥味,江明尘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狭小船舱。   船舱约摸十平米,却拥挤着二十几个孩子。   他们最大不过十岁,最小只有四五岁。   刚才和江明尘说话的那个孩子,看起来唇红齿白,虽然身穿普通素衣,但却格外干净,不像是被家人贩卖。   若真是人牙子,那这群孩子大概率是被拐骗而来。   回忆昏迷前听到的对话,江明尘饶有心理准备,在看到自己伸出的小手以后,还是不免叹了口气。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结果那把匕首又一次不翼而飞。   至于是在中途丢失,还是被人牙子拿去,江明尘不得而知。   “你们也是被抓来的?”   江明尘向那孩子点点头,低声回应。   此话一出,不仅那个小孩泛红眼眶,就连周围的孩子,也都垂下脑袋,哽咽起来。   如他所料,江明尘强忍怒气,又低声问道:“他们抓我们做什么?卖去做奴隶吗?”   “不、不知道,我就想回家……”其中一个小孩眼含泪珠,带着哭腔说道。   江明尘见状,有些头疼。   他最怕小孩哭闹,要是现在有一个没忍住,其他人定然绷不住。   万一惊动人牙子,惹来一顿打骂,更是得不偿失!   “别哭,仙师会来救我们的。”江明尘轻声安抚。   昏迷前,他听见“仙师”二字,想必此处定有修士。   虽然他眼下无法催动灵力,但却知道修士之间的联络暗语,只要找机会联系上当地宗门,应该就可以脱困。   “是、是吗?”   在将信将疑的语气中,原本就要哭出声的小孩,抽噎几下,回道:“可抓我们的人说、说要把我们送给仙师......做活鸡......”   “活鸡?”   “嗯,我偷听到的。”   那小孩打了个哭嗝,继续问道:“什么是活鸡啊?他们要吃我们吗?”   活鸡?   江明尘舌尖卷着这两个字,不断咂摸,突然间如梦初醒。   是活祭!   这群孩子是被送去当祭品!   江明尘差点骂出声。   即使是幻境,也不该搞出这种歪门邪道!   他敢断言,那个“仙师”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明尘好不容易哄住想哭的孩子,谁知半夜,他们既害怕又想家,竟然再次哭出声音。   此时夜深人静,不出所料地惊动人牙子。   “哭什么哭?再哭把你们扔下去喂鱼!”   紧锁的舱门被一脚踢开,一名壮汉从门外冲进来,随手抓起一个离他最近的孩子,就是一巴掌。   “我们好心好意送你们去做仙童,以后说不定也能当个仙师,你们反倒不知好歹!”   一巴掌并没有让壮汉消气。   只见他狠狠地把孩子摔到地上,一脚踢过去。   江明尘见状,立即就地一滚,正好搂住那孩子,滚出壮汉的踢射范围。   “哎哟,小东西,有点儿意思。”   壮汉追上来,朝江明尘狠跺几脚。   船舱逼仄,无处可躲,江明尘只能把那孩子护在身下,任由对方拳打脚踢。   好在没打几下,门外又传来声音。   “教训几下得了,别打死了,这会子没地方找替补。”   听到这话,打人的壮汉不情不愿地停下动作,朝江明尘的脸上啐了口痰,才耀武耀威地离开。   舱门被“哐当”一声甩上,再次从外面锁住。   由于江明尘舍己救人的壮举,原本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也忍不住向他投来目光。   江明尘原本毫不在意,直到瞥见其中一个孩子,顿时心生惊疑。   这孩子......居然是炼气修士?    第49章 我在。   之前遇到的商队, 也有筑基修为。   江明尘回忆一下,觉得千百年前,筑基修士还不至于沦为普通商人。   出现这种情况, 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那队商人并不普通,所以才能横跨危险沙漠;要么, 他出现时间偏差, 遇到商人时, 并非八百年前,而是更遥远的时代。   上古时代, 灵气充沛,几乎人人修真。   之前的上古试炼场,就连酒肆里的普通客人, 也具有一身修为,足以佐证这一现象。   何况,“鸿云门”是八百年前消失,而非创建。   江明尘从原身记忆里得知, 早在仙凡隔离之前, “鸿云门”就已然存在……   难道又是上古幻境?   江明尘思绪有些混乱,但眼前的情况不允许他仔细琢磨。   他先将怀里的孩子松开,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让对方在角落里坐好,自己则回到之前的位置, 重新坐下。   许是救人之举过于英勇,让这群孩子有了依靠。   江明尘能明显感受到, 周围的孩子偷偷投来目光,朝他身边挤了挤。   这一切太过真实。   这些孩子, 比之前试炼幻境里的仆从杂役,还要鲜活几分。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幻境产物吗?   江明尘心里翻涌起莫名的情感,坐在原地,默默良久。   最初,他买下诅咒匕首,然后又误传至“墨海之滨”,谁知后遇怪风骇浪,一睁眼,竟出现在沙漠之中。   等他好不容易走出沙漠,又遇到无形屏障,变成一个小孩子,被抓到船上,准备送给“仙师”。   江明尘把前因后果细细思索一番,发现他快走出沙漠时,身体就已然开始缩小,只是当时晒得迷糊,才没有立即察觉,而无形屏障,或许并非身体缩小的主要原因。   只不过现在思考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尽快逃离此地,才是关键。   环顾四周,江明尘叹了口气。   他明明觉得这是幻境,却还是不忍心抛下这群孩子。   眼下,他有两个办法。   一是自己找机会脱身,然后联系正道宗门,让他们派人解救;二是干掉人牙子,带着这群孩子一起逃跑。   可无论怎么看,后者都不可能实现。   他此时没有半分灵力,还是一个小孩模样,如何能够干掉经验老成的壮汉?   决定去搬救兵以后,江明尘试着问了问周围的孩子对于人牙子的印象。   结果他们都是被迷晕以后,扔进来的,没有人出过船舱,也不知道外面有几人,都是些什么人。   其中一个孩子还是炼气修士,居然也被抓了,这至少说明,外面定有高阶修士。   意识到这一点,江明尘更为警惕。   入睡前,壮汉送来饭菜,江明尘出于戒心,没有立即吃喝,而是假装瞌睡。   果不其然,那些孩子吃完饭菜,一个个都倒地睡去。   不多时,舱门被人打开,传来一声轻笑。   等舱门重新锁上,脚步声远去以后,江明尘这才睁眼。   如此也好,这群孩子若不昏睡过去,他也不好偷摸离开。   江明尘走到舱门,试着拉了一下,发现门外有一条铁链,上面挂着把大锁。   要是那把匕首还在就好了……   两者之间,仿佛有着某种心灵感应。   正这么一想,江明尘不经意垂眸时,便看到那把匕首躺在地上。   还来不及疑惑,江明尘快速拾起匕首,而匕首突然发烫,似乎有所回应。   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从匕首身上传来,牵引江明尘直面门锁。   “你让我砍锁?”   匕首烫了一下。   “外面什么情况?”   匕首又烫了一下。   似乎发烫是匕首的某种回应,江明尘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不过此时,他只能赌一把。   门缝不大,江明尘的小手刚好可以塞过去。   匕首靠在锁把上,用力一划,居然悄无声息地斩断门锁。   舱门被轻轻推开,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   江明尘手持匕首,顺着甬道,爬上木梯,随后听见不远处的船舱里,传来一阵说笑。   江明尘立即踮着脚尖,朝反方向走去。   靠着船沿往外看,江明尘发现此处并不是大海,而是一条大河。   如此就好办多了!   江明尘暗自庆幸,准备扒着船沿,慢慢下水,尽量不发出声响。   谁知此时,一个壮汉从舱里出来,走到甲板透气,江明尘再也没有犹豫的时间,翻身而下,“咕咚”一声,掉入河中。   幸好壮汉喝了点酒,觉得自己耳背,又觉得一群孩子,没这本事,所以只看了眼水面,就转身离开。   江明尘明显高估自己的能力。   他眼下只是一个小屁孩,即使会游泳,又能游多久?   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上脑袋,江明尘偶尔出水呼吸几次,但多数时候,他都在拼命游向岸边。   直到最后精疲力竭,他离河岸还有一段距离。   难道真要死在这里吗?   念头一闪而过,一直被握在手里的匕首,突然再次发烫,硬是扯着江明尘往前游去。   江明尘顿时像一个挂在船尾的浮漂,不费吹灰之力,就直接抵达终点……   万幸。   江明尘湿漉漉上岸时,感激之情难以言表,竟然下意识亲了口匕首。   可谁知,这回匕首没有任何反应。   江明尘原本担心,可能存在的“器灵”被他耗光灵力,又或者因为叨扰不休,不愿意搭理他。   直到走出几百米以后,江明尘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次,对方补上迟来的滚烫,仿佛在说:“我在。”    第50章 总要去查探一番   风尘仆仆地抵达“瑄城”时, 江明尘更加迷茫。   “瑄城”城外,阡陌纵横,是一片荒郊野岭, 没有半点沙漠的影子。   这里到底是沙漠商人口中的“瑄城”,还是其他时期的“瑄城”?   江明尘满心疑惑,走至城门时, 被人拦下。   “身份玉牌?”一个守卫问道。   江明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也没有看到其他人拿出来过, 他只看见那些人进城时,交给守卫一个钱袋子。   “没有身份玉牌, 也不是不能进城……”   见江明尘默不作声,守卫立刻明白,“看你还是个孩子, 就只孝敬两颗灵珠吧。”   江明尘的乾坤戒里,应有尽有,可问题是,他现在身上空空如也。   他还在沙漠的时候, 只是没法从中取物, 直到变成小孩子以后,不仅服饰装扮发生改变,就连乾坤戒也骤然消失。   “没有?”   守卫顿时脸色阴沉,挥手驱逐,“滚一边去, 别挡道!”   随后向一旁的同伴埋汰:“看起来唇红齿白,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   同伴闻言, 附和几句,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倒是进城的人群里, 有人朝江明尘偷瞄几眼,入城以后,连忙走进一栋宅院。   “我刚才看到一个孩子,一身布衣,但却格外通透,似乎不是凡品,怕有灵根。”   宅院主人不以为意,“瑄城的大家族里,有灵根的孩子还少吗?有什么稀罕?”   “那孩子身无分文,又没有玉牌,不像是本地人……”   这个回答引起宅院主人的兴趣。   “若真是如此,你不该找我,而是……”   “放心,已派人跟上。”   *   匕首再次滚烫,江明尘无需回头,就知道身后有人。   他往前走,那两人也走;他停下脚步,那两人也停下脚步。双方的距离始终保持在百米左右。   约摸走出半里地,周围已然不见人烟。   那两人终于露出獠牙,一前一后堵住江明尘。   “小娃娃,你哪家的?”   站在江明尘身前的人,问道:“一个人镇定自若地在郊外闲逛,我看你像魔修!”   江明尘抬头盯着他,握紧手中的匕首。   前后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江明尘被吓呆了。   他们见江明尘生得极好,灵气逼人,心里乐不可支。   只要抓到一个具有灵根的孩子,他们就能狠赚一笔!   “你若不是魔修,就随我们回去,仔细检查一番!”   男人眼看就要抓到江明尘的肩膀,谁知下一刻,竟然扑了个空。   还不等他反应,江明尘一刀扎在他的大腿上,疼得他直叫唤。   身后之人见状,赶紧帮忙,想要钳制江明尘。   然而,匕首异常滚烫,带着江明尘左一刀,右一砍,愣是把两人划得遍体鳞伤。   两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竟然被一个小屁孩拿刀威胁?   江明尘没空管他们怎么想,直奔主题而去,问出瑄城里,居然有一个人贩子窝点,靠船舶运输“货物”。   他们专门诱拐孩子,尤其是样貌灵秀的孩子,这些孩子多半具有灵根,可以卖出好价钱。   不过,即使没有灵根,也不要紧,长得好看,卖去秦楼楚馆,照样稳赚不亏。   “说,活祭是真是假?!”   匕首抵在一人的腹部,江明尘冷声质问。   “我们真不知道!这种事情,仙师怎么会告诉一介凡人?”   江明尘又质问另外一人,结果还是一样的回答。   时间、地点、人物,他们一概不知。   江明尘细细琢磨,觉得两人没有说谎。   他们虽然身强体壮,但并无修为,否则也不会被轻易制衡。   像这种凡夫俗子,怎么可能知道事情的内幕?   不过,仙师确有其人,看样子,活祭也应该确有其事。   江明尘意识到,再也榨不出有效信息以后,割下两人的钱袋,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   两人心怀恨意,却不敢追上去报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明尘走远,随后才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向瑄城。   也不知道“鸿云门”知不知道人贩子的事……   江明尘边走边想,隐约感到不安,决定暂时不进瑄城。   以防意外,他沿途做下标记,给修士“留言”。   与此同时,那两个男人也回到瑄城复命。   “废物!被一个孩子伤成这样!”   “老大,并非我们无能,只是那小崽子不似凡人,恐怕……”   其中一人急忙辩解,生怕背锅。   “那就麻烦了,要是他身后有人……”   听话之人微眯双眼,摸了摸下巴,“你们再多带几人,和老九一起去。”   闻言,两人大喜,直觉报仇的机会到了!   结果刚这么一想,就被瞪了一眼,提醒道:“别意气用事,那可是宝贝,若有半点瑕疵,就不值钱了!明白?”   “……”两人心里憋屈,但也只能应下。   *   天色已暗,江明尘歇在荒无人烟之地。   他沿途留下“天玄宗”、“紫阳宗”、“玄光宗”三个宗门的求援信号。   想了想,最后又加上“徐家”的暗号。   除却“天玄宗”以外,其他暗号,都是他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的。   江明尘也不惊讶,只觉得是原身的记忆。   眼下,他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他此时没有灵力,没有修为,但却有灵根,可以重新修炼。   短时间突破筑基,的确不太可能,但抵达炼气阶段,却没有什么问题。   接连几日,江明尘一边暗语求援,一边专心修炼,只短短三天,就重新成为炼气修士。   一日修炼之后,江明尘特意找了个小湖洗澡,出水时,发现匕首被人动过。   他迅速拢好衣服,拿起匕首,仔细端详一番,又环顾四周,觉得不像有人来过。   “你自己动的?”   因为有过先例,江明尘戳了下匕首,认为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匕首没有任何反应。   江明尘无奈,只能把它挂在腰上。   就在此时,不远处走过五个男人,其中三人各扛一个袋子。   虽然没有声音,但个别袋子会扭动几下。   江明尘估摸又是拐骗孩子,却没有轻举妄动,只远远跟着,想探查一下底细。   只见对方疾行一段路程以后,似乎是累了,将肩头的袋子往地上一扔,原地歇息起来。   其中一人说道:“这三个孩子,万一都没有灵根,岂不是白扛这么久?下批货船要五日后才到,这不平白磋磨我们?”   “老五说得对。二哥,你是炼气修士,可以催动法器,不如先给他们测测灵根?”   说着,这人扯开一个口袋,拖出里面的孩子。   为首的男人点了下头,从腰间摘下一物,看起来状如水晶。   江明尘认出,这东西的确是测试灵根的法器,在千百年前,很是普及,只要一滴血,就足以得知结果。   只不过,这种法器早已被时代淘汰,但凡正经宗门,都不会用它,嫌它掉价。   利刃划破孩子的指尖,不顾惨叫,男人一把将手指按在法器上。   结果法器毫无动静,明显没有灵根。   “晦气!”   孩子被重重摔到地上,哭出声音的一瞬间,被人踩住嘴巴。   “小崽子,再哭宰了你!”   江明尘见状,下意识握紧匕首。匕首突然发烫,似乎提醒他冷静。   “这个也没有灵根!”   又一个孩子被摔到地上,狠踢几脚。   直到第三个孩子,也被测出没有灵根时,几个男人异常愤怒,开始拳打脚踢。   没有灵根的孩子,只要脸上不受伤,其他随便折腾。   再这么打下去,就活活打死了!   江明尘一咬牙,直接冲了出去。   发现来人以后,几个男人对视一眼,由两人看守孩子,其余三人和江明尘对峙。   “我先前留你一命,还是太过手软!”看着其中一个“熟人”,江明尘冷冷地说道。   一个小屁孩,故作冷酷,别提多么可笑。   另外两人顿时大笑出声,“就是这小崽子打的你?”   “他有古怪,你们小心,别翻了船!”   “放心,一个小杂碎而已。”   一晃眼,大笑的两人被死狗一样拖着走,而那个“熟人”,被打断一条腿,哭爹喊娘地往前逃。   看守孩子的两人,本就战力不强,此时更是直接投降……   江明尘在他们身上找到麻绳,将他们五花大绑,捆在一起。   “呜呜……爹……娘……”   三个孩子躺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其中两个孩子还能勉强爬起来,可另一个孩子,已是气若游丝。   江明尘有些不太好受,后悔自己出来晚了。   他明明有能力制服这群人,为什么要瞻前顾后,直到最后关头,才挺身而出?   “你不会有事的,坚持一下,我立刻进城找大夫……”   江明尘哄着三个孩子,目光落到伤势最重的那个孩子身上。   这孩子是第一个被踩脸的孩子,此时他面部肿大,嘴唇乌紫,看起来着实骇人。   江明尘不惊不惧,蹲在地上,耐心检查这孩子的伤势。   他眼下无比怀念不知所踪的乾坤戒。   只要有它,他就可以催动灵力,取出丹药,救这孩子一命。   地上的孩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江明尘见状,体贴地低下头,将耳朵挪到他的嘴边。   下一刻,腰间的匕首突然抖动不止。   江明尘深觉不妙,立即往后一仰,躲过偷袭。   然而,对方的脸上,依然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   江明尘刚要出声,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再也没有知觉……   *   “九哥,还是你厉害!身上都是毒,这小子只要碰了你,毒发昏迷是早晚的事。不过,这崽子够野,要不咱们先卸掉手脚?”   “想公报私仇?我告诉你,这小子暂时不能动。”   “那至少缴械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人拿起匕首,看了一眼,觉得平平无奇,便扔给对方,“拿去吧。”   “那这俩孩子怎么办?就地解决?”   “......先带回去,实在不行,就卖给城主府,听说小少爷又打死几个奴仆。”   几人离开以前,将此地妥善处理,看起来仿佛没事发生一样。   直到一群修士路过,发现路边留下的暗号。   “师兄,这是不是咱们天玄宗的标记?可似乎细节有些出入……”   “我看看。”   一听这话,领队的修士走到路边,仔细核实,“想来情急之下,没有记全。不过,这是求救信号,一般人不会随意留下。”   随后,他照着暗号,一字一句翻译给众人,“上面说,瑄城附近有人拐卖孩子,准备活人祭祀,其中可能涉及修士。还说……瑄城有窝点。”   “怎么可能?瑄城乃是鸿云门的地界!”   有人质疑信息的真假,认为这是一场玩笑。   “无论真假,既是求救信号,总要去查探一番。”   由于涉及修士,领队担心对方树大根深,于是朝宗门方向放出一只纸鹤......    第51章 必会水落石出   江明尘醒来时, 发现自己再次被扔进船舱。   这次,他是重点关注对象,手脚都戴有不明材质的镣铐。   一副数十斤, 两幅加起来,甚至比他本人还重,如何还能动弹?   江明尘只是稍微挣扎一下, 手腕上就立即多出一圈红痕。   用这样的刑具, 对付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江明尘忍不住腹诽。   他靠在舱壁,环顾四周, 发现这是一个独立船舱,大约三平米,里面别说人影, 就连杂物,也没有一件。   江明尘侧耳倾听,外面一片死寂。   垂眸思索时,他发现匕首又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被人贩子收缴了, 还是自己跑路了。   若是它自己跑路,那还有回来的可能,但若是被人收缴,那就真不好说……   眼下怎么办?   江明尘咂摸一下,有些犹豫不决。   是继续找机会逃出去?还是顺其自然, 看看人贩子会把他送到哪里?   此处若是幻境,想要破局, 说不定就得去活祭之地。   可万一不是幻境呢?   江明尘总觉得,这次和之前的试炼幻境有所不同, 但却说不清道不明。   他本想闭眼放空一下,再仔细梳理,结果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只听“啪嗒”一声,门锁被人打开。   江明尘抬眸看去,正对上一个彪形大汉的目光。   见他醒来以后,不哭不闹,壮汉有些诧异。   “小子,你可别怪我,都是你运气不好,赶上月祭。”   闻言,江明尘心里一沉。   饶是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但被拎到祭台时,还是差点吐了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发酵的血腥味,腥臭无比,又浓郁之致。   一个一人高的露天祭台,透着淡淡的粉色,留有鲜血浸染的痕迹。   祭台周围围着一圈人,粗数一下,大约十几人。   他们多是凡人,只有少数几个是炼气修士。   祭台上,一人威严而立,身穿黑帽长袍,头戴黄金面具,看不出是男是女。   江明尘刚到此地,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扯向祭台。   “这个祭品用在这里,可惜了。”   神秘人掐住江明尘的脖颈,只凭肉眼,就知道他不是凡品。   用法器测试一番后,神秘人脸色大变,似乎难以置信,于是又连忙测了第二遍。   看着一模一样的结果,神秘人这才不得不相信,眼前之人,竟是火系天灵根!   暴殄天物!   这种资质,完全可以留到最后,用作召唤神灵的“圣器”!   要是把这孩子带回去,不就立了大功?   面具背后,神秘人大喜过望,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   “换个祭品,他不能动!”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去船舱重新提人。   神秘人对江明尘很是看重,怕被截胡,没有送他回去,而是让江明尘留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江明尘看起来仿佛被吓傻了,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不哭不闹,默不作声。   这正合神秘人的心意。   他只是个筑基修士,虽然修为不高,但在这种人烟稀少的边城地带,也算是个厉害人物。   不多时,新的祭品被人带来。   神秘人小心翼翼地把江明尘放下祭台,准备再次做法,进行活祭。   新的孩子被迷晕了,没有任何知觉。   神秘人大概想再碰碰运气,又用法器测试灵根,结果却有些失望。   只见他动作粗鲁,一把将那孩子扔到祭台中心。   大约过了一刻钟,眼见吉时将近,神秘人一挥手,上百根蜡烛同时燃起,形成一个神秘复杂的图腾。   眨眼间,他又一抬手,趴在祭台中心的孩子,立即悬空飘起。   红烛摇曳,身影如魅,现场的气氛逐渐诡异。   围观群众,皆是屏息凝神,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仿佛血脉澎湃,即将喷薄而出。   神秘人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牛耳弯刀,正在那个孩子的身上游走,最终停在心口处。   与此同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已然悄无声息地爬到祭台边沿。   众人一心扑在祭祀上,根本没人关注江明尘。   毕竟,他双手双脚都戴着镣铐,又是一个小屁孩,想来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起初,江明尘的确毫无办法,直到那把匕首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身边。   眼下,他悄然割断镣铐,手握匕首,慢慢挪动到祭台的视野死角。   祭台上的蜡烛,并非随意摆放,江明尘一眼就看出玄机,趁人不注意,迅速戳翻几支蜡烛。   原本萦绕在祭台周围的气息,顿时大乱,一股狂风平地而起,隐约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神秘人的刀尖刚刚舔血,就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阵脚。   “该死!快抓住他!”   神秘人看清是江明尘所为后,勃然大怒,立刻让人制止。   江明尘却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爬上祭台,一脚把蜡烛全部踢飞,甚至还在其他人扑向他时,挥舞手中的匕首,故意引人乱踩。   一个人的破坏力固然有限,但一群人就是排山倒海,势不可挡。   不一会儿,几乎所有的蜡烛,都被踩成几截,已然不能再用。   眼见错过吉时,整个祭台又乱作一团,这场祭祀只能被迫中止。   神秘人气得双眼通红。   他此番回去复命,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除非能够献上“好东西”,将功补过……   明明恨死江明尘,想要将对方千刀万剐,但又不得不下令将其活捉。   神秘人掐着自己的虎口,一团郁气憋得难受。   而这一切,都被三个疾行而至的修士看在眼里。   一股狂风从空中掠下,几个按住江明尘的壮汉,瞬间被甩飞出去。   可江明尘却安然无恙,被温柔地卷向空中,同时上天的,还有那个躺在祭台上的孩子。   那孩子落入一个青年的怀里,伤口被轻轻一抚,竟然凭空痊愈。   江明尘被一个灰袍修士抱住。   他抬起头,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却被一缕胡子吸引,眼睛跟着胡须飘动,很想用手抓扯。   他以前从不觉得胡子好看,甚至还觉得邋遢,直到现在,才明白什么叫仙风道骨。   “师伯,人都抓到了!”   就在江明尘晃神的时候,另一个没有抱住孩子的青年,已是用一张金色的“渔网”,困住在场的所有人。   江明尘后知后觉。   这是……救兵?   他先前一直紧绷神经,此刻转危为安,身体顿时松懈,只觉得体力不支。   “船上还有其他孩子……瑄城……”   昏睡前,他用仅存的力气,吐出几个字,希望对方能够赶去救人。   “放心。”   一只温热的手掌,拍了拍江明尘的脑袋,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这件事情,天玄宗必会查个水落石出。”    第52章 你这匕首从何而来?   阎肃抱着一个软乎乎的小孩落地时, 众人都目瞪口呆。   直到看见谈平也抱着个孩子,谈墨身边更是挤满一堆小萝卜头时,众人才纷纷合上下巴, 连忙行礼问安。   “见过炎曦真人。”   闻言,抱着孩子的中年修士,淡淡地点了下头。   听称呼, 这群人不是直系师徒?   江明尘刚一醒来, 就开始分析现状, 默默梳理人际关系。   原身的记忆并不完整,对于久远的事情, 更是没有一点印象。就连他自己的师尊,也是一片空白,仿佛此人并不存在。   这也导致江明尘很是郁闷, 总要记些杂事,生怕有所纰漏。   现在,他刚好有机会了解以前的天玄宗,自然不愿错过。   “师兄, 这些孩子是?”   众人不敢直接问阎肃, 只好低声询问谈平。   谁知回答他们的,却是不喜说话的阎肃。   “此番召你们前来,是为了调查被拐孩子一事。此事涉及活祭,恐怕与魔修有关。”   说着话,阎肃将怀里的小孩放到地上, 一边轻抚对方的脑袋,一边继续补充:“这孩子昏迷前, 曾提到瑄城。”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瑄城是鸿云门的边城, 虽然地处偏僻,但也正因如此,才更应该格外注意,以免被人趁虚而入。   鸿云门源远流长,按说管理城池很有一套,不可能不知道这番道理。   若连活祭这种事,鸿云门都毫无察觉,岂不是过于无能?   “真人,我们是先去通知鸿云门,还是先去救人?”   见阎肃显然想要插手此事,众人对视一眼后,一个胆大的弟子忍不住发问。   按理说,他们不应该直接插手,而是应该通知鸿云门,由鸿云门做主。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否则干扰他派内务,很容易生出龃龉。   眼下,他们多一刻犹豫,那些孩子就多一分危险。   阎肃身为天玄宗的执法峰长老,一向说一不二,已然决定的事情,从不轻易回头,此时更是斩钉截铁地回道:“自然先救人!”   现场共计十九名修士。   阎肃是化神真人,两个师侄,谈平、谈墨,即将突破元婴,剩下十六人,最低也是筑基修士。   他们分工明确。   谈平、谈墨带着金丹修士,沿着河道,前去寻人,顺便拔掉据点。   阎肃自己前往鸿云门,表明此事,看看对方如何处理。   剩余的筑基弟子返回天玄宗报信,顺道通知友派。   此事涉及活童祭祀,罪大恶极,整个修真界都有权参与调查,绝不允许一门一派私自解决!   阎肃极其重视此事,离开前,特意将身上的丹药分给众人,告诉他们,不必吝惜丹药,需要时磨成粉,喂给受伤的孩子。   他平时虽不抠门,但少有这么体贴,众人闻言,立刻明白。   不多时,几道流光朝天玄宗方向飞去。   谈平、谈墨留在原地,对视一眼,有些为难。   “师伯,我们动身的话,这些孩子如何是好?”谈平开口问道。   阎肃沉默片刻,觉得两个师侄虽然修为不低,但一路寻人,未必能顾及这么多孩子,万一遇到魔修,就连动手也不方便……   应该让筑基弟子先把孩子带回天玄宗......   阎肃有些懊恼,“孩子交给我,你们去寻人。”   谈平、谈墨嘴上应下,可心里却感到担忧。   师伯能照顾好孩子吗?   碍于事态紧急,他们也没空纠结,很快就兵分两路,赶去救人。   之前被谈平抱着的孩子,此刻和其他小孩站在一起,都抬着头,呆呆地看着阎肃。   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江明尘不自在地动了动,瞬间引起阎肃的注意。   阎肃看向江明尘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莫名的亲切?   虽然眼前都是娇滴滴的嫩娃娃,但他总觉得江明尘跟其他人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清楚。   不知为何,阎肃突然想起百年前,他和天悲殿故友的一番谈话。   对方曾隐晦地告诉他,他这辈子还会有一个徒弟。   对此,阎肃不太相信。   他不像其他人,热衷于养孩子、收弟子。   当年入门时,师尊曾给他算过命,说他亲缘浅,一生能有两个弟子,已是万幸。   那时,故友见他不信,也不生气,只乐呵呵地让他等着。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很多年……   阎肃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明尘,怀疑对方就是故友口中的“徒弟”。   “你叫什么名字?”阎肃问道。   “江明尘。”   话音落下,江明尘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他怎么能回答自己叫“江明尘”?!   万一对方觉得他冲撞“青阳真人”的名讳怎么办?   阎肃察觉到江明尘表情僵硬,却以为是他太过热情,吓到对方,所以没有往别处想。   “我带你们坐大船,好不好?”   阎肃回忆了一下其他人哄孩子的办法,也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朝江明尘在内的所有孩子说道。   江明尘心有余悸,其他孩子却格外高兴。   他们本就是“坐船”而来,现在听说又要“坐船”,立刻欢呼雀跃。   “我要坐大船船!”   “我也要坐!”   “我可以开大船船吗?”   即使在这种闹腾不已的情况下,阎肃还是分了点注意力到江明尘的身上。   谁知这一次,他的目光刚落到对方的腰间,脸色顿时大变。   “你这匕首从何而来?”    第53章 我去找他   阎肃感受到那把匕首有一股活物的气息, 立刻变得紧张起来,生怕它对孩子不利。   魔修素来无孔不入,有些魔修喜欢将“邪物”放入人群, 引人疯魔,也有些魔修能够操控残魂,依附于法器, 伺机作恶。   眼前这把匕首, 莫非就是这种来路?   阎肃思索之际, 江明尘差点喊出“师尊”二字。   这似乎是一种条件反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江明尘不禁打量起眼前之人。   对方五官端正, 浓眉凤眼,却略显严肃。一缕三寸长胡,根根分明, 为硬朗的外表,添上几分柔和。   哽动了下喉结,江明尘老实回道:“这匕首是我捡的。”   果然来路不明!   一听这话,阎肃的眼神越发犀利。   “这匕首危险, 不如我替你保管?”阎肃故作温柔地说道。   然而, 话还没说完,江明尘就摘下匕首,把它背到身后。   此处无声胜有声。   虽然江明尘没有开口拒绝,但这幅模样,已然表明他的态度。   阎肃脸色一沉,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让人感到压抑。   其他孩子再小, 也能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原本还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变得针落可闻。   江明尘本以为,对方要么强迫自己交出匕首,要么会和他啰嗦一堆大道理。   却不料,阎肃只是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只一点,你得待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   “还没有找到他们?”   山崖边,一个身着宽袍广袖的青年正眺望远方,同身旁的人说道:“那就加派人手,继续去找。若是青阳真人遭遇不测,那我们玄光宗,怕要与天玄宗结仇了。”   “是,宗主。”   一旁的人行礼回道:“不过,这也并非我们的过错,此事因魔修而起,青阳真人也是自愿前去寻人的。”   这名长老的话,暗含埋怨之意。   若是只失踪一个弟子,两派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但如今事关一峰之主,那可就严重多了。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堂堂一峰之主,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非要上赶着寻人。如今倒好,不仅自己出事,还得连累他们玄光宗!   徐宗主察觉对方话里有话,瞥了一眼,吓得郑长老一哆嗦。   外人都以为徐宗主脾气温和,但自己人,谁不知道他很不好惹?   且不说徐家树大根深,就连徐宗主本人,也是一身的化神修为。   听闻,他当年深受刺激,闭关多时,一出来就修为大涨,性格大变,轻易不动怒,动怒吓死人……   郑长老此时低着头,有些不明所以。   他听说自家宗主与青阳真人不睦已久,还曾经动过手,又怎么会因为自己影射对方而发怒?   即使想不明白,他眼下也只能认错,“是我僭越了,宗主莫怪。”   “无妨,你也是为玄光宗着想。”   徐宗主恢复如常,不急不躁地说道,隐约有提点之意,“我们寻人,是在表明态度,即使最后没有找到,对方也不好过多苛责。再说,墨海有些古怪,趁着寻人,我们还能查探一下情况。”   一听这话,郑长老恍然大悟。   连炼虚老祖都无法使用灵力,确实有些诡异……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弟子御风前来,通禀道:“宗主,紫阳宗“云梦仙君”求见。”   一听是颜舒回来,徐宗主立即赴约,不多时,便抵达约定地点。   只见一人立于高台之上,长风灌袍,猎猎作响。   “颜真人,你这是……突破了?”   徐宗主一眼就发现,对方的剑气更为内敛,不似以前一般,锋芒毕露。   颜舒点了下头,没打算多说修为的事,而是出声询问关于江明尘失踪一事。   徐宗主叹了口气,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对方。   他以为颜舒起码住上几日,甚至等到江明尘平安归来,才会离开。   结果没成想,对方竟然说他还有要事处理,隐约和十方门有关。   “看来太平日子到头了……”徐宗主目送颜舒离开以后,自言自语道。   恰在此时,成片的乌云从远处飘来,大有黑云压城之势。   “风雨欲来啊。”   *   “你莫要着急,师弟吉人天相,必然不会有事。”   两个修士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正眺望一眼无际的墨海。   其中一人安慰道:“他和闻野的魂灯都还亮着,说明两人并无性命之忧。”   听见对方的话,南衡的脸色依旧阴沉,仿佛将雨未雨的寒夜。   见对方默不作声,天玄宗宗主蒋方缘继续说道:“师尊曾说过,师弟必有一难,你急也没用……”   “……闭嘴!”   南衡好不容易开口,却说出以下犯上的话。   若是被其他人听见,还以为他们天玄宗正在内讧。   蒋方缘幽怨地看了南衡一眼,轻叹一口气,随后闭上嘴巴,以免不小心点燃面前的人形火药。   南衡不用看也知道,对方平静无波的表情下,必然满是腹诽。   他尽力压下火气,觉得师兄师弟都不省心。   “我问过被救回的弟子,他们的说法和玄光宗如出一辙……”   深呼吸一口气,南衡缓缓说道:“我并非觉得玄光宗有所隐瞒,只是……太巧了。”   第一批失踪的人,是因为魔修偷袭而误传至“墨海之滨”的修士。   他们中,除却牧闻野,都已被平安找回。   之后前去寻人的修士,除了江明尘,也都顺利归来。   这起意外,从始至终就只有天玄宗遭殃……   这不得不让南衡多心。   “师兄,你觉得真是意外吗?”南衡轻声问道。   据回来的人说,他们这些被传到“墨海之滨”的人,都是先落到一个奇怪的岛屿,暂时失去灵力,大约几个时辰后,迎来一场诡异的风暴,将他们卷去沙漠。   沙漠无边无垠,了无人烟,他们依旧无法使用灵力,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过了不知多久,忽然眼前一黑,再次睁眼时,又回到“墨海之滨”。   此时,他们竟然恢复灵力,遇到救援队伍,这才平安归来。   那位炼虚老祖重新回到“墨海之滨”后,还与几个化神真人仔仔细细地搜查过,确定江明尘与牧闻野不在那里,才无奈返回玄光宗。   南衡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听弟子们说,牧闻野是经历风暴之后,才与他们失散的,而江明尘也是如此。   难道两人被风暴带去了其他地方?   可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师兄?”   迟迟等不到对方的回答,南衡看向蒋方缘,突然想起什么,没好气地说道:“你眼下可以说话。”   闻言,蒋方缘一本正经地回道:“我觉得不像是意外,倒像是因缘。”   南衡薄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蒋方缘打断。   “师弟,这次我去找他,你留下。”    第54章 南衡......该不会吃醋了吧?   “阎真人, 您突然到访,可是有何要事?”   听说阎肃远道而来,鸿云门的宗主吴琦, 立即携带几位长老,前往相迎,以示尊重。   江明尘一路淡然, 只悄悄观察四周, 虽然有些好奇, 但是并不失态,这让阎肃颇为意外, 认为此子乃可造之材,只不过也忍不住生出几分忧虑。   他觉得对方有如此表现,要么是见过世面, 要么是性情使然,但无论怎样,都有些鹤立鸡群,很容易招惹邪魔歪道。   更何况, 江明尘天资卓越, 是罕见的火系天灵根,以后不论是修丹炼药,还是习剑炼器,都必有一番作为。   这样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好苗子,被他意外救下, 岂不是天公作美,表示两人有缘?   阎肃摸了摸江明尘的脑袋, 就听吴琦迟疑着问道:“阎真人,这位是?”   他怀疑眼前的小孩是对方新收的徒弟, 但却不敢笃定。   “哦,他是我路上救下的孩子。”   不等吴琦仔细打量江明尘,阎肃话锋一转,开门见山:“这也是阎某不请自来的原因,还望吴宗主见谅。”   闻言,吴琦眼波流转,神色微变。   “原来如此,那我们屋里详谈?”   说话间,他一面笑着将阎肃引至大厅,让人奉上茶点,一面使眼色,屏退众人,只留下几个心腹。   阎肃向来不愿多费唇舌,直接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经过告诉吴琦,但却瞒下江明尘的特别之处,将此次谈论的重点,放在活祭一事上。   另外,他还提及自己已经派人前去追查孩子的下落,顺便拔掉据点。   阎肃的这番行为,说客气点,是来告知鸿云门,让鸿云门跟着彻查,洗清嫌疑,说得不客气点,是来知会鸿云门一声,告诉鸿云门,这件事情,天玄宗管定了。   吴琦脸色铁青。   鸿云门虽然没有天玄宗德高望重,但在修真界,也能叫得上名号!   如今竟被对方的一个长老欺压至此?   他当即就要翻脸,谁知阎肃不给这个机会,撂下几句“警告”以后,径自牵着江明尘离开。   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江明尘可算见识到什么叫“来去匆匆”......   除却江明尘以外,其他孩子都在宝船上,由傀儡人照顾,另有几只傀儡兽陪同玩耍。   因着宝船停在鸿云门的山门上空,设有结界,所以阎肃并不担心有人出入。   他带着江明尘回去时,这群孩子正玩得开心。   “您要带我们回天玄宗吗?”江明尘在宝船启航时,问道。   阎肃此时正在教江明尘下棋,想着打发时间,结果却发现对方游刃有余,不像是新手。   “不错。”   江明尘闲来无事,一遍摩挲匕首,一边落下黑子,继续问道:“您喜欢下棋?”   阎肃这次回答得很快,看起来格外自信,“还算喜欢。”   江明尘:“......”   对方人菜瘾大的模样,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人。   难道这位炎曦真人......是原身的师尊?!   江明尘有意套话,试探着问道:“您棋艺高超,想必弟子也棋艺非凡?”   糖衣炮弹在哪里都吃得开。   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孩子说的?   阎肃听见对方夸他棋艺精湛,只觉得对方慧眼识珠,一边落下白子,一边回忆着说道:“衡儿喜欢下棋,但他脾气暴躁,总是悔棋,宗内已是找不到对手了......至于缘儿,也是半斤八两......”   说罢,他摇了摇脑袋,轻叹一口气,“我这两个徒弟,真是没有学到我的半点棋艺!”   江明尘忍不住吐槽,他算是知道南衡为什么是臭棋篓子了......   下意识摩挲匕首,江明尘陷入沉思。   如今,原身又在哪里呢?   按照已知的时间线倒推,原身拜入天玄宗的时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   想到拜师,江明尘又念及牧闻野。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在这里,如果在的话,又在哪里呢?   *   哪怕乘坐宝船,从鸿云门回到天玄宗,也足足用了五日。   当天玄宗的山门终于出现在眼前时,江明尘颇为感慨。   与此同时,各峰弟子听闻执法峰主带回一群孩子,都觉得不可思议,已然翘首以盼。   反倒执法峰的两个真传弟子,不以为意。   他们都觉得师尊不会再收徒弟,毕竟要收早收了,何必等到今日。   再说,他们师尊刚拒绝徐家不久,要是此时收徒,岂不是打徐家孩子的脸?   “听说有人私设赌局,押师尊会不会收徒......”   青衫少年点评着宗内关于此事的看法,突然看见对面少年手里的动作,顿时面无表情,“师兄,我可看着呢,你休要悔棋。”   对面的少年也不窘迫,仿佛习以为常,只是不得不在对方的盯视下,将棋子放回原位,“师弟,下棋而已,不要这么计较嘛。”   “不行!这是原则!”青衫少年一本正经地回道:“棋品见人品,我看你就是态度不正!”   “别这么说嘛,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师兄都放回去了。”   见对方还是笑呵呵,青衫少年气不打一处来,“算了,不下了。”   听见外面的通禀声,得知是师尊归来,青衫少年冷着一张脸,站起身,趁机推乱棋局,“我去参见师尊。”   谁知还没等他走出房门,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语气略显迟疑:“等等,南衡师弟,你刚才莫不是下错一子,眼看就要满盘皆输?”   任由蒋方缘如何叫喊,青衫少年都没有回头,只一声不吭地走出房间......   *   “我没看错吧?炎曦真人牵着个孩子?”   “炎曦真人真要收徒?完了完了,我的积蓄没了……”   阎肃为了照顾这群孩子,特意放慢脚步,带着他们前往外门。   匆匆出来迎接的,是几个外门管事。   这群孩子,他不可能直接带回执法峰,也不可能擅自做主,分给诸峰。除非他自己收下这群孩子,否则按照规矩,这群孩子得由外门照顾。   等找到他们的家人,再询问家人的意见,若愿意留下,就从外门起步,若不愿意,就由家人当面领回。   然而,阎肃牵着江明尘的小手,却并没有把他送入外门。   南衡跟蒋方缘赶来迎接时,看见一副大手牵小手的画面,心里有些吃味。   “师尊他......不会真要收徒吧?”   蒋方缘率先回神,仗着师兄身份,拍了拍南衡的脑袋,语气怜悯地说道:“看来有人不是最受宠的小师弟喽。”   “你!”听见对方挖苦自己,南衡气得青筋暴起,却不能发作,只得咬牙切齿。   偏偏蒋方缘还是一脸笑盈盈。   两人的“日常互动”,落在其他人眼里,早已见怪不怪,更别提作为师尊的阎肃。   见两人又挤兑起来,他微微沉下脸,瞥去一眼,立即让两人安静下来。   “师尊。”两人行礼问安。   此时,阎肃已然安顿好其他孩子,牵着江明尘的小手,召来一只仙鹤,示意两人跟自己回去。   等两人抬头时,阎肃已然带着江明尘乘鹤远去。   南衡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羡慕,只低垂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蒋方缘再次拍了拍他的脑袋,却被南衡一把推开。   过了半晌,两人才各自唤来一只仙鹤。   一回到执法峰,蒋方缘就凑到江明尘的跟前,捏了捏对方的小脸,直言不讳地问道:“师尊,他是我们的师弟吗?”   跟着回来的南衡,故意冷在一旁,一言不发。   阎肃有些迟疑,没说是不是,只不过这副模样,已然表明他的态度。   南衡没听见期望的回答,心里更加烦闷。   恰在此时,他的衣袖被人轻轻扯了下,顿时瞪了一眼,正好对上江明尘的目光。   他下意识想要扒开对方的小手,却突然想起师尊在场,只好就此作罢。   南衡天生一张小圆脸,此刻也就十二三岁,尚有些婴儿肥,哪怕生气,也显得可爱。   更何况,江明尘和对方还是“熟人”,眼下见到对方嫩生生的模样,只觉得好玩,又怎会害怕?   “你!”   南衡被阎肃瞥了一眼,立即话锋一转,“叫什么!”   江明尘察觉到对方由内而外散发的排斥,瞬间恍然大悟。   南衡......该不会吃醋了吧?    第55章 又会有什么反应?   意识到这一点, 江明尘连忙自我介绍,想用眼神示好。   结果一脸无辜的表情,反倒激怒南衡。   碍于师尊在场, 南衡只得拧紧眉头,盯着江明尘。   江明尘也不说话,两人四目相对, 很像是在对峙。   气氛变得有些焦灼, 蒋方缘隐隐感到不安。   他和南衡先后拜入师门, 年纪相仿,一路都是吵吵闹闹, 早已司空见惯。   可眼前的孩子初到此地,别吓着人家。   蒋方缘既担心南衡受罚,也害怕江明尘受惊, 正准备开口打圆场,就见阎肃冲他摇摇头。   无奈,蒋方缘只得压下担忧,将嗓眼里的话吞进喉咙, 继续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   “南衡。”过了会儿, 南衡突然错开目光,别扭地说道。   江明尘眨了眨眼,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应他“自我介绍”一事。   只不过,这反射弧会不会太长?   “南衡……”江明尘尾音一顿。   此时叫对方“师兄”明显不合适, 毕竟他还没有拜入师门,可直接唤对方的名讳, 又不太礼貌。   万般犹豫之下,他只好补充道:“......哥哥。”   话音落下, 江明尘自己先打了个冷颤,直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南衡同样感到无比恶寒。   明明按照年纪,对方叫他一声哥哥,理所应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再投去目光时,江明尘已然凑到蒋方缘的身边,南衡心里闷哼一声,看向师尊,却发现师尊正在专心煮茶,压根不在意他们的小打小闹。   突然间,他垂下目光,觉得自己刚才真没意思。   江明尘仗着奶娃娃的壳子,正和未来的天玄宗宗主联络感情,顺便查探情报,自然没注意到南衡。   此时的蒋方缘,长相舒朗大气,与成年之后相差无几,只是行为举止,不似往后一般稳重。   江明尘刚过去没多久,就被对方揉乱发髻,只能顶着一头乱毛,回到阎肃的身边......   “这孩子暂时住在执法峰,你们务必好生照顾,等为师回来以后,再做安排。”   阎肃不可能一直待在执法峰,眼下他牵头活祭一事,自然得去忙碌,所以匆匆交代几句后,便起身离开。   南衡和蒋方缘都曾听闻此事,觉得没有帮上忙,很是惭愧。   他们已经停滞在金丹很多年,至今没有突破的迹象,缺少飞升的机缘。   阎肃之前还担心两人生出心结,特意开导过他们。   如今两人已是放平心态,决定先做好眼前的事。   江明尘没有被安排到别处。   一来,他年纪太小,又是师尊的嘱托,需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二来,他大概率会是两人的师弟,以后正式收徒,还得再搬回来,不如眼下一步到位。   虽然江明尘不知道自己就住在两人的隔壁,但也清楚他那间屋子档次不低。   收拾房间时,南衡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江明尘的腰上,就见那里挂着个黑皮刀鞘,似乎是一把匕首。   不知为何,他有些移不开眼睛。   蒋方缘看在眼里,出来以后,拍了下南衡的肩膀,“你怎么总盯着人家的匕首?喜欢的话,我送你一把?”   南衡迟疑着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那把匕首不太对劲?”   闻言,蒋方缘有些无语。   一个奶娃娃的匕首,能有多不对劲?难不成还是邪物?   况且,连师尊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缴械,哪里轮得到他们多事?   “你若喜欢那把匕首,回头我送你一把一样的,只是不要肖想那孩子的匕首。”   “你什么表情?”南衡怒道:“我又不是混蛋,怎么可能抢一个奶娃娃的东西!”   蒋方缘默不作声,瞬间沉默下来。   这反应,让南衡火冒三丈,一路追打对方,回到房间......   *   江明尘本不想这么早休息,只不过在两人的注视下,有些“盛情难却”,不得不假装闭上眼睛。   结果不一会儿,就被外面的追赶声“惊醒”。   屋里漆黑一片,他下意识摸向腰间,谁成想,竟然扑了个空。   匕首呢?   江明尘猛地睁开双眼,摸黑起床,想要四处翻找。   然而,不远处的矮桌上,忽然传来几道敲击声,像是有人轻叩桌沿。   此时四下无人,声音从何何来,江明尘心知肚明。   “好了好了,不熬夜,晚安。”   话音刚刚落下,敲击声戛然而止。   江明尘没有追问对方,为何半夜跑到矮桌上,就像他从来不问对方的来历一样。   想说,自然会说。   这把匕首到底救过他,江明尘愿意以礼相待,也不希望有人把它视作邪物。   更何况,它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   江明尘从心里觉得,这把匕首或许和此次“穿越”有关,甚至认为,它可能是找到牧闻野的关键!   无论何种理由,江明尘都直觉,这把匕首跟在自己身边,最为妥当。   只不过,阎肃见多识广,同意他留下匕首。   可那两个“师兄”若是知道匕首古怪,又会有何反应?    第56章 也不是什么坏事。   次日, 江明尘被两人领着在执法峰转悠一圈,活动范围不大,也就一里之内, 为的是让他熟悉环境,知道某些重点区域。   江明尘趁此机会,把能去的地方, 都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 不禁感叹, 这里连一草一木都自带灵气,与之前的幻境大不一样, 仿佛就是真实世界。   他旁敲侧击得知,阎肃除却两个真传弟子以外,就只有九名记名弟子。他们大多来此镀金, 回头方便接手城池。   人烟稀少,加之山峰众多,使得执法峰略显冷清。   “小鬼,你是单灵根?”南衡好奇问道:“火系?木系?”   他觉得江明尘能够受到师尊的青睐, 必然不同寻常。   然而,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江明尘不知所措。   他穿过来就是化神真人,根本不需要测灵根,快速搜查原身的记忆以后,也没有发现相关内容……   结果, 他默不作声的行为被南衡误会,只见南衡表情一僵, 有种热脸贴人冷屁股的意味。   蒋方缘不知从何处听说,奶娃娃必须午睡, 才能健康成长,所以也照本宣科,让南衡给江明尘讲睡前故事。   谁知,一件趣事被南衡讲得索然无味,听得江明尘哈欠不断,昏昏欲睡。   见状,南衡放轻声音,最终停了下来。   江明尘此刻将睡未睡,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隐约觉得有东西正在戳他的脸颊,但扒拉几次,都没有成功。   “铮”的一声,江明尘猛地睁开双眼,只见烛光下,南衡正用力按住一把抖动的匕首。   “这匕首果然古怪!”   南衡生出一种不出所料的得意,顺便提醒江明尘不要靠近,以免受伤。   江明尘忍不住腹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深呼吸一口气,转眼间,整理好措辞,奶声奶气地解释:“南衡哥哥,阎真人知道这把匕首,是他同意我带在身边的。”   这话虽然不假,但听在南衡的耳朵里,又生出几分猜测。   难道师尊确定此物无害?   还是说……这把匕首就是师尊送的?   酸溜溜的滋味涌向心头,本想问的话,顿时哽在嗓眼里。   南衡闷闷地“哦”了一声,试着松手,却见匕首又抖动一下,吓得他立刻按住,“它这是……想跳起来打我?”   江明尘:“……”   南衡忍不住瞪向江明尘,撂下狠话,“它要是敢作恶,我就把它带走,等师尊回来再还给你。”   结果这次放手以后,匕首竟然一动不动,仿佛刚才试图拍脸的行为,压根没有发生过。   直到南衡满怀疑惑地离开,匕首才慢慢在矮桌上立起来,似乎是在察言观色。   莫非是因为南衡戳他小脸,扰他清梦,所以它才和对方杠起来,暴露自己?   “你……”   江明尘刚要询问,就见匕首突然浮向空中,轻盈舞动,半晌后,才看出门道。   它是在“写字表意”?   江明尘看了会儿,只觉头昏眼花,急忙叫停。   闻言,匕首果真一动不动,很是听话,江明尘见状,不禁翘了下嘴角。   他在屋里四下翻找,没有发现笔墨纸砚,只找到桌上的茶水,便打算用茶水书写。   “你识字吧?”   江明尘迟疑着问完,匕首立即蘸着茶水,在矮桌上游走。   起初,江明尘还有些激动,可当他看见对方的小学生字迹以后,顿时一脸黑线。   这字……会不会过于稚嫩?   江明尘没好意思打击对方的自信,但夸奖的话,他也委实说不出口。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无语,那把匕首瞬间黯淡不少,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   江明尘本想安慰对方,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匕首又开始“书写”。   刚开始,匕首只是简单解释之前的情况,无非和江明尘所猜测的一样,是因为南衡戳弄他的脸颊。   说着说着,匕首又忍不住道歉,说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不小心暴露,惹来麻烦。   如今,江明尘已然接受“器灵”的事实。   他并不觉得“器灵”像人一样鲜活,有什么问题,但此事若是被其他人知道,只会怀疑匕首里的东西,不是“器灵”,而是残魂。   “你为我出头,我怎么可能责怪你?再说,你已然过了明路,不用怕南衡。”   江明尘轻轻戳了戳匕首,匕首突然发烫,“蹬蹬”后退几步。   这是……害羞?   江明尘浅笑着趴在桌边,看着匕首,“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叫‘江平’如何?”   他之所以取“平”字,就是为了提醒自己,这里是幻境,不可以过分沉溺。   匕首左右摇晃一下,显得有些茫然,成功把江明尘逗笑。   这段日子过得还算滋润,江明尘觉得,为了破局,就算真的在幻境里顶替“原身”,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学到真本事。   然而,不久之后的天赋测试,却出了岔子……    第57章 你师尊是玹玥真人?   “你果然是火系天灵根。”   阎肃捋着胡须, 虽然语气平静,但依旧难掩喜色。   蒋方缘和南衡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能让阎肃青睐有加的孩子, 必然不是凡品。   只不过,有人事后询问江明尘的灵根时,南衡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倒不是因为嫉妒, 而是有别的原因。   然而, 关于南衡妒忌未来小师弟的流言,还是不胫而走, 传得有声有色。   蒋方缘特意向江明尘解释,告诉他,南衡并非嫉妒, 而是因为南家。   “南家?”   江明尘微微睁大双眼,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见对方半信半疑,蒋方缘只好把南家的“爱恨情仇”原原本本地告诉江明尘。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蒋方缘离开以后,江明尘趴在矮桌上, 随手戳了下匕首, 大为惊讶:“南衡家族显赫,却是一堆宅斗行家,竟然慕强慕到拉踩亲人,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难道就是因为内耗,才导致多年以后, 南家日益式微?   江明尘回想着刚才蒋方缘说的话,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多年以前, 天玄宗竟然不管弟子之间的相互拉踩?   更令江明尘感到疑惑的是,天玄宗居然有好几个南家子弟。   南家有这么多孩子?   南衡在宗内的名声不佳, 会不会也和南家子弟有关?   阎肃知道这些事情吗?若是知道,又为何不管?   江明尘耷拉着脑袋,沉思良久,下意识拧紧眉头。   匕首原本安静地躺在矮桌上,见到江明尘愁思不已,立即轻敲桌面,将他拉出思绪,随后蘸了下茶水,写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说得没错,心病还须心药医。”   江明尘话题一转,挠了下匕首,打趣道:“你是在担心我?”   匕首依旧后退两步。   只不过,经过江明尘的多次逗弄,它早已不像以前一样惊慌失措,反倒略显无奈。   “多谢关心。”   江明尘浅笑一下,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切入这个时间点。难道想要破局,就得重走当年路?”   当着匕首的面,江明尘毫不遮掩,反正他觉得对方肯定听不懂。   果不其然,匕首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在侧耳倾听,还是在晃神发呆。   江明尘无奈叹气。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又把心思放回南衡一事上。   南衡虽然天资上佳,但在南家并不出众,又因其灵根属性与祖传功法不够吻合,所以只能拜入他门。   这也导致南衡不受父母待见,更不被族人欢迎,虽然继承诸多宝物,但也仅仅是义务所在,其中少有情分。   倘若他只是庶子,倒也罢了。   可偏偏他是嫡子,本该传承的祖宗功法,无一项可习,因此长久以来,遭受众人的鄙夷与忽视,使其暴躁易怒。   直到他被阎肃收入门下,才让族人有所改观。   然而,自小的经历,还是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让他无法轻易挣脱。   这段时间,江明尘的确觉得整个执法峰对南衡“敬”而远之,隐约带着一丝排斥。   这个感觉一度让江明尘自我怀疑。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南衡在天玄宗的名声极好。   只不过,这样一个刚正不阿的人,竟然在少年时期惨遭排挤?   这不是修真版的校园霸凌吗?   也就只有幻境,才敢乱编!   江明尘明显不相信,现实世界里,南衡会有这样的往事。   他之前不小心崴脚,也被传成是南衡所伤,亲自前去澄清,结果没有一点作用。   事后,那些人更加小心翼翼,仿佛南衡是一只吃人的妖兽。   而南衡还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如此一来,必然形成恶性循环。   江明尘对此颇为无语,坐在石凳上叹气。   不多时,一人坐到他的身边,也像他一样,慵懒地趴在石桌上。   “是不是觉得他是笨蛋?”   江明尘循声望去,发现是蒋方缘。   自从测试灵根以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拜入阎肃门下,成为执法峰弟子。   蒋方缘俨然已经把江明尘当做自己人,开始闲聊唠嗑。   “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简直是个火药,一点就炸。”   蒋方缘支起身子,小声吐槽:“这些年,他的脾气虽说收敛不少,但还是容易得罪人,万一哪天踢到铁板......”   江明尘叹了口气,蒋方缘继续埋怨:“都怪那南家的功法,一套适合火灵根,一套适合剑道修炼。”   可怜南衡既不是火灵根,也没有惊艳绝伦的剑道天赋。   江明尘似乎明白对方为何初见自己时,有些不太高兴了。   “你们早就知道我是火灵根?”   蒋方缘点了下头。   江明尘毫不意外。   毕竟阎肃之前曾传信回来,若是提及此事,倒也十分正常。   他明白蒋方缘为何找自己“诉苦”。   眼下,他被阎肃收为真传弟子,只是时间问题。   作为大师兄,蒋方缘自然希望两个师弟能和睦共处,不要因为误会,心生龃龉。   “阎真人不知道南衡的事情?”   既然话匣子打开,江明尘也索性问出心里的疑惑。   “师尊出手,也不过以势压人,可自古以来,人心有哪一次被真正压服?”   蒋方缘叹气解释:“只有南衡自己勘破,才能解开心结。”   江明尘觉得对方说的在理。   修士讲求炼心,若是旁人插手,反倒容易滋生心魔。   “大师兄真不容易。”   蒋方缘离开以后,江明尘百无聊赖地戳弄匕首,忍不住感慨。   匕首立在桌上,蘸了下茶水,写道:“众口铄金。”   江明尘沉默片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此事确实可怕。”   匕首还想写些什么,却在游走几下后,突然停止动作。   “怎么了?”江明尘问道。   匕首顿了顿,继续写道:“我觉得......我忘记了很多东西。”   忘记?   初生“器灵”怎么会用这种人性化的词语?   江明尘的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还没来得及抓住,就被人轻唤一声。   *   一只仙鹤翩然落地,仙风道骨的男人领着一个小孩,走进执法峰的客厅。   男人与阎肃是知己好友,相处随性,彼此都不拘谨,一进大厅,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入座,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   小孩看起来不过十岁,生得极好,却有些沉默寡言,此时看见男人的姿态,忍不住蹙起眉头。   “舒儿,你才多大,就这样老气横秋,再过几年,岂不成了小老头?”   小孩恭敬行礼,声音清朗端正,“师尊教训得是。”   “......”   小孩的言谈举止,无可指摘,但缺少孩童应有的稚气。   男人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只轻叹一口气,说道:“行了,你坐吧。”   闻言,小孩坐到男人的身边,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反倒显得男人太过随意。   江明尘跟着阎肃进屋时,一眼就落到这孩子的身上,直觉有些眼熟。   怎么这么像牧闻野?   正当他疑心之际,就听阎肃说道:“上次对不住,错过你的收徒大典,这份见面礼,算是给颜舒的一点心意。”   颜舒?云梦仙君?   江明尘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小孩没有立即接下东西,直到男人发话,才恭敬行礼,“多谢炎曦真人。”   阎肃从乾坤戒里取出一把宝剑,递到对方的手里。小孩抬眸,顿时眼前一亮。   “看来你徒弟比你识货。”   阎肃只送一份见面礼的事,被男人调侃几句,谁知阎肃立马挤兑回去。   这把玄级长剑,乃用东雪融铁所铸,不怕烈火,不怕寒冰,没有数年的锻造,不可能成型成器。   况且,从宝剑的大小、长度,甚至是重量来看,都明显适合颜舒,说不是量身定制,根本没人相信。   见对方爱不释手,阎肃浅笑一下,摸了摸江明尘的脑袋,对男人说道:“你看看,这孩子如何?”   江明尘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顿时有些紧张。   男人打量江明尘几眼,迟疑着说道:“可否让我摸骨?”   江明尘乖乖上前,任由对方揉捏。   片刻后,男人委婉地说出结论,“这孩子是火系天灵根,即使不修剑道,也能出人头地。”   换而言之,江明尘不适合练剑。   江明尘低垂眸子,站在原地,也不感到失望,毕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然而,他这幅无所谓的模样,却引起男人的误会。   男人改口笑道:“这孩子性情淡然,不为外物所动,倒是我话说满了。”   随后送上见面礼,是一把适合火灵根修士使用的宝剑,只不过,不如阎肃那把珍贵。   阎肃捋着胡须,点了下头,示意江明尘收下。   他明白对方这样做,除了表达欣赏,还有一种隐晦的承诺。   对方作为高阶剑修,给自己弟子做剑道启蒙,绰绰有余。   “多谢真人。”   江明尘恭敬地接过宝剑。   阎肃与友人有事详谈,便支走两个小孩,让他们自己玩耍。   江明尘想趁机打听一些事情,可颜舒性子沉闷,半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这真是随性洒脱的云梦仙君吗?   江明尘不禁心生怀疑。   “你怎么在这儿?”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南衡的声音,江明尘投去目光,就见南衡和蒋方缘一前一后走来。   南衡看了眼颜舒,又望向江明尘,“这剑?”   “这剑是颜舒师尊的见面礼。”   怕对方多想,江明尘立刻解释。   “颜舒?”   蒋方缘咂摸一声,走到小孩的面前,确认道:“你师尊是玹玥真人?”    第58章 他们真的愿意和你一起学?   霎时间, 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颜舒,都在等待答案。   颜舒被几人看得发毛,却还是礼貌回道:“玹玥真人确是家师。”   南衡再次望向江明尘的宝剑, 眼里透出几分艳羡。   江明尘求助似的看向蒋方缘,虽然没有说话,只凭眼神交流, 对方还是明白他的意思, 沉痛地点了下头, 肯定他的猜测。   没错,玹玥真人是南衡仰慕的对象。   江明尘:“……”   莫非他和南衡犯冲?怎么事事都精准踩雷?   “玹玥真人就在里面, 要不你……”江明尘试探着说道。   然而,南衡没有接下话茬,顾自说道:“玹玥真人赐你宝剑, 定是看好你的剑道天赋,你需刻苦修炼,莫要辜负他的心意。”   面对对方的叮嘱,江明尘莫名有些胆寒, 却还是点头应下。   离开前, 南衡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默默地看了眼江明尘。   蒋方缘临走前拍了拍江明尘的肩膀,让江明尘更加迷茫。   这两人什么意思?   和他一样沉默的,还有站在一旁的颜舒。   江明尘率先挑起话题,“你没来过吧?我带你四处转转?”   “来过。”颜舒老实回答。   “那你没去过后山吧?”   “去过。”颜舒回道。   “那你一定没有见过山上的小兽吧?”   要是对方说他见过, 江明尘就打算直接撂挑子……   结果颜舒露出纠结的神色,江明尘略显无语, “还真见过?”   对方摇头否认,解释道:“没见过, 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作为剑修,不该受其影响。”   这孩子学傻了?   江明尘忍不住吐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也不是你这么个淡然处之,凡事过犹不及。”   “我知道,可剑道本该如此。”   “玹玥真人也是这样?”   江明尘刚刚见过对方,觉得并非如此。   “对于剑道的理解,千人千面。师尊的剑道,是师尊的,不是旁人的。”   “不为外物所染,这种理解,不也是旁人的?”   江明尘故意反驳,与其说是“刁难”,倒不如说,是想知道对方的答案。   剑修在确定剑道以后,哪怕生死劫难,也不能动摇意志。   颜舒年纪尚小,真的想明白了吗?   江明尘对此深表怀疑。   颜舒默了默,再次摇头,没有出言解释,但意思却很直白,他不打算去看小兽。   真是个死脑筋……   江明尘虽然腹诽对方,但也忍不住有些钦佩。   毕竟这样的年纪,能耐住寂寞,着实罕见。   摒弃所有的娱乐行为,在江明尘看来,固然太过,但谁又能说,此法于剑道无用?   别的不论,光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就难能可贵。   江明尘没有再劝说对方,而是选择尊重。   他拍了拍颜舒的肩膀,感慨道:“你这样坚持,也挺好的。”   各有各的缘法,谁也没资格置喙。   江明尘的态度,让颜舒有些惊讶。   就连师尊都笑话他是个小老头、死古板,而眼前之人,居然没有这么想!   来的时候,一脸平静,走的时候,心怀不舍。   玹玥真人将颜舒的行为举止,看得真真切切,没想到,这么一小会儿,对方就有了改变。   两人乘鹤远去,江明尘再次被叫到阎肃身边,得知一个月以后,将举办拜师大典,届时,各派代表都会前来观礼。   阎肃打算提前询问江明尘对于法器的喜好,以便用作拜师礼。   江明尘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偏好。   “只要是您给的,弟子都喜欢。只不过……”   “不过什么?”   “时间是不是有点紧促?您最近不是很忙吗?”   阎肃凝视着江明尘,语气带着关切,“活祭一事,暂且告一段落,后续需要慢慢彻查。你学艺一事,同样耽搁不得,以免错过筑基的最佳时间。”   迟一天拜师,就迟一天修行。   阎肃自己就入道很晚,走过不少弯路,若不是刻苦坚毅,绝不可能飞升化神真人。   他以前吃过的苦,自然不希望徒弟也吃。   江明尘觉得这样也好,既来之则安之,于是乖巧应下。   然而,阎肃再次询问江明尘想要什么礼物时,江明尘突然想起一事,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礼物都可以?”   “自然。”阎肃捋着胡须,回道。   闻言,江明尘有些迟疑,“包括寻人?”   寻人?   阎肃微微一愣。   他之前不仅忙碌活祭一事,还调查过江明尘的出身。   虽说江明尘表示自己记不得以前的事,但他还是以瑄城为圆心,进行探查,试图找到江明尘的家人。   结果却是半点消息也没有。   换做其他人,早就引起阎肃的怀疑。   但不知为何,阎肃对江明尘一见如故,觉得只要对方纯良无害,来历不明也并非什么大事。   此刻听见江明尘想要寻人,阎肃心下一动。   之前无异于大海捞针,眼下若有一个确切的目标,说不定还能赶在拜师大典前,找回对方的亲人,来个喜上加喜。   “何人?”阎肃问道。   那个名字在江明尘的舌尖滚了几轮,最终滑溜出来。   *   蒋方缘发现平日里四平八稳的师尊,似乎有了烦恼。   “师尊,您怎么了?”   阎肃看向他,神情略显凝重,“缘儿,你觉得找一个只知道姓名的人,把握有多大?”   “修士?”蒋方缘迟疑问道。   阎肃沉默了下,回道:“也不一定是修士......”   蒋方缘:“......”   那怎么找得到?   且不说,不知道对方的年龄、身份、外貌,就是知道,也需要遍寻四海。   若对方是修士还好,至少能在修真界里寻找,总归有几分希望。   可如今,对方不一定是修士,这不直接把搜寻范围扩大至三千世界?   蒋方缘忍不住叹息,“师尊,您要找人?是为了小师弟?”   拜师大典已然着手准备,蒋方缘也因此对江明尘改了称呼。   阎肃轻叹一口气,虽然没有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   “人多力量大,师尊不如告诉弟子那人的名字,弟子也去打听一番。”   阎肃觉得在理,也就告诉蒋方缘。   蒋方缘低声呢喃:“牧闻野?听起来是个男人......”   *   “我那徒弟应该也在这里吧?怎么一直没有碰面呢?”   江明尘憋了一肚子的话,只能和匕首倾诉。   他之前在试炼幻境里,也不是一开始就遇见牧闻野,所以这次并不着急,以免急中生乱。   匕首充当着一名合格的听众,耐心倾听面前之人的烦忧,与之隐隐相连的“器灵”,感到有些古怪,忍不住想写些什么,可蘸了水,又不知道该写什么。   它认为自己是一个忘记事情的“器灵”。   可“器灵”究竟能忘记什么事情呢?   注视着眼前的孩子,它微微有些出神。   对方天生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是两汪清泉,干净见底,惹人怜爱。   起初,对方将它当做一个平等相交的朋友,它还觉得诚惶诚恐,后来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当对方提及“徒弟”时,它总会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什么味道都有。   它忍不住蘸了下水,第一次主动询问,“你徒弟是谁?”   “你果然刚出现不久。”   江明尘轻轻一戳,将它戳倒在桌,不等它起身,就继续说道:“我当初买下你,就是为了送我徒弟。”   是这样?   因为有这种渊源,所以在听到对方谈及“徒弟”时,它才会有情绪起伏?   只不过,面前之人还是一个孩子,居然也有徒弟?   对方的徒弟,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是假意乖巧,忍辱负重的人。   是憎恶扬善,重情重义的人。   是在危难时刻,不顾生死,赶来救他的人。   江明尘回忆起与牧闻野相处的点点滴滴,发现偌大的辞海,竟然没有一个词语,能够将他精确地描绘出来,只能含糊回道:“他是一个顶好的人。”   不知何时,在江明尘的心里,牧闻野不再是书里冷冰冰的主角,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徒弟。   “作为师尊,我虽然能力有限,但也希望他能平安顺遂。”   江明尘自认为无法改变天道,但至少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否则岂不白来一遭?   “器灵”听得有些愣怔,只安静地立在原地,良久没有回神。   *   再次听到玹玥真人的消息时,江明尘心里一惊。   “您是说,玹玥真人要为我启蒙剑道?”   江明尘不理解,即使是剑道启蒙,不也应该由师尊教导吗?   况且,一个化神剑修亲自为他启蒙,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   “拜师大典推迟两月,最近魔修作乱,我得前去料理。”   阎肃摸了摸江明尘的脑袋,说道:“你的修行耽误不得,玹玥真人有自创剑法,更有诸多感悟,只是启蒙而已,对他来说,小事一桩。”   “玹玥真人只负责教我?”   江明尘想起对方是南衡的仰慕对象,忍不住追问一句。   阎肃立即明白他的心思,浅笑一下,回道:“主要教你,可若你的两位师兄想学,玹玥真人也不会拒绝。”   不等江明尘松一口气,就听对方反问道:“他们真的愿意和你一起学?”    第59章 我不去   为什么不愿意?玹玥真人不是南衡的仰慕对象吗?   江明尘暗自存疑, 直到回去的路上,才觉得阎肃问得没错。   南衡的性子,自然不愿意“沾光”, 而蒋方缘又不热衷剑道,如此看来,真是他自作多情。   果不其然, 江明尘回去以后, 立即将此事告知两人。   两人都有些眼羡, 但谁也不想凑这个热闹。   南衡更是叮嘱他,不要浪费机会, 若是有人说三道四,只管告诉自己。   蒋方缘也私下提醒他,玹玥真人修为高深, 此次前来为他启蒙,可能招人嫉妒,让他不要与人硬碰硬,事后告状就好, 毕竟以他现在的修为, 若是发生冲突,只能被人吊打。   至于其他缘由,蒋方缘心里明白,却没有宣之于口。   阎肃作为执法峰主,必然得罪过不少人, 若是有人伺机报复在江明尘身上,让他根基受损, 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明尘不是小白莲,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面对两人的关心,连忙点头应下。   *   玹玥真人再次落脚天玄宗时,已然过了十日。   江明尘在此期间,一直潜心修炼。   只不过,他越修炼,心里越疑惑。   为什么这里的感觉如此真实?   江明尘的内心开始动摇。   难道自己真的二度穿越,回到了过去?   就在江明尘自我怀疑时,玹玥真人独自前来,没有带着颜舒。   江明尘随口问了一句,得知对方正在闭关修炼。   说话间,玹玥真人仔细打量江明尘,心里颇为满意。   “你修炼的速度是慢了些,但好在基础牢固,能够不急不躁,稳健前行,倒是有一种剑修的心性。”   江明尘之所以修炼缓慢,是他故意为之。   每次频临突破时,体内不断涌动的气息,都会被他无情压制。   他想得很明白,眼下自己的年龄极小,又刚刚入门,与其急于一时突破,倒不如夯实基础,以免日后积重难返。   面对玹玥真人的夸赞,江明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受之有愧,毕竟他不是真的小孩子。   可这副模样落到对方的眼里,越发觉得江明尘为人谦卑,品行不错。   玹玥真人为江明尘启蒙时,发现他思维敏捷,往往举一反三,不仅能够看见事情的表象,还能分析其中的深层缘由,不禁扼腕叹息。   这么好的苗子,怎么被阎肃捡到?!   在阎肃返回天玄宗的当天,玹玥真人特意请他喝茶,一脸“谄媚”。   “阎兄,江明尘这孩子虽然没有剑骨,但却有剑心。”   一听这话,阎肃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不要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自古以来,剑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通常用来吹捧剑修。   更何况,一个人没有剑骨,哪来什么剑心?   对方的点评,让阎肃有些惶恐。   这家伙嘴巴这么甜,难道想要撬他的墙角?   不出所料,玹玥真人接着说道:“他留在天玄宗,多少有些浪费,你若真为他好,就该放他去紫阳宗。”   “怎么,喝你一杯茶,就要赔一个徒弟?”阎肃回呛道。   然而,他难看的脸色并没有吓退对方,玹玥真人又给他斟茶,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可没有说笑。”   阎肃自然不想放人,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你说实话,他真有剑道天赋?”   玹玥真人反问道:“你是否教过他剑术?”   阎肃摇了下头,表示没有。   “既如此,他便有天赋。”   玹玥真人回道:“一个六岁的孩子,知道欲速则不达,拿起宝剑,犹如银蛇狂舞,仿佛练习过成千上万遍,除非拥有前世的记忆,否则不是剑心,是什么?”   阎肃沉默良久,好一会儿才说道:“此事关系他的修行之路,还是让他自己做主吧。”   虽然拜师大典已经放出消息,但也并非不可更改,若江明尘真的想去紫阳宗,他愿意尊重对方的选择。   阎肃的话音刚落,门口立即传来一声反对:“师尊!我不同意!”   两人早就察觉门外有人偷听,都不露声色,直到那人开口,阎肃才疾声喝道:“衡儿,不得无礼。”   “是,师尊。”   南衡意识到自己失态,低头认错,主动向两人道歉。   他并非故意偷听,只是前来禀告时,恰好听见两人正在讨论江明尘的去留,于是脚底生根,再也移不开脚步。   “晚辈知错,还望真人海涵。”   玹玥真人对南衡的印象不错,又有阎肃在场,自然不会开口怪罪。   他朝南衡一招手,示意对方走到自己的面前,问道:“你为何反对?若我没有记错,那孩子来执法峰不过月余,你就认定他是你的师弟了?”   阎肃无奈地看向好友,知道对方有意逗弄。   他这好友,虽然是剑修,但身上全无剑修的影子,更与世人眼里的刻板印象,大相径庭,只是平日里装模作样而已。   南衡显然不知道对方的脾性,怕是要受欺负。   阎肃再次摇头,却没有阻拦。   南衡哪里知道这些,只认真回答玹玥真人的问题。   “师尊收徒一事,已然广而告之,此时变动,只会让人觉得言而无信,有损声誉。”   “哦?果真如寓此言。此?”   玹玥真人笑道:“若我亲自向各大宗门解释,寻求谅解,保全你师尊的声誉呢?”   见对方不似玩笑,南衡顿时有些着急:“外人如何想,是外人的事,执法峰掌管宗门刑罚,应该以身作则!”   “明知是错,还错上加错,这算什么?”   玹玥真人找到错漏,开始攻击:“因为一己私欲,耽误一名修士的大好前途,这就是你的想法?”   “什么错?”   虽然对方是自己的仰慕对象,南衡依旧据理力争。   “身负剑心,不做剑修,岂非无错?”玹玥真人反问道。   剑心?   南衡僵在原地。   他是半路偷听,没有听见完整的对话,此刻闻言,犹如五雷轰顶。   “剑心比剑骨难得千百倍,这样的剑道天资,难道不该去紫阳宗?”   玹玥真人继续发动攻势:“消息一旦传出,你想留,也留不住。”   “可是……”江明尘明明半条腿踏进执法峰,怎么突然间就不是这里的人了呢?   南衡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见南衡急得快哭鼻子,阎肃朝好友使了使眼色,示意对方适可而止。   玹玥真人对此有些惊讶。   不过月余而已,两个孩子哪来这么深厚的感情?   阎肃朝他冷哼一声,对南衡软语道:“他说的不算,尘儿是去是留,由尘儿自己决定。”   南衡觉得在理,若江明尘不想拜入紫阳宗,即使身负剑心,旁人也勉强不得!   可这样真的对江明尘好吗?   回去的路上,南衡不禁鄙夷自己。   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心,想要强留对方?   摸了摸下巴的淤青,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南衡一脸阴沉,行至途中,恰好遇见几个记名弟子。   “南、南师兄!”   几人像是受到惊吓的鹌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其中一名胆子较大的弟子,率先行礼问安。   南衡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点了下头。   结果他刚刚走远,就似有所察,回头看向几人,发现他们溜得极快,一眨眼,就已然不见踪迹。   “南师兄!”不多时,有人叫住他。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老实歇着吗?”   南衡觉得对方吵闹,仿佛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忍不住腹诽。   明明不久前,这小子才与人火拼,受了伤,此刻居然如此欢脱?   来人被凶以后,并不感到害怕,反而举起手里的东西邀功,“我和蒋师兄烤了果子!”   “你......”   南衡刚一张嘴,就被对方塞了个果子。   这烧烤果子的味道,着实奇怪,南衡还是头一回这么吃。   他本想吐出口,但见对方实在高兴,也就勉强咽下去。   只不过,他发誓,他只给一次面子,以后绝不再吃!   想起不久前,对方为了他,和南家子弟打架......不对,是单方面被推了个跟头,南衡不免有些心软。   这蠢货才刚刚入门,怎么可能单挑一群修士?   虽然觉得对方傻得可怜,南衡依旧感激对方的仗义相助。   一晃神的功夫,江明尘又塞进一个果子,南衡顿了顿,不耐烦地吞进喉咙。   回到宅院,就见地上还燃着火堆,蒋方缘正在烤肉。   烧果加烤肉?等着窜稀吗?!   眼下,他们都只是低阶修士,还没到辟谷的时候,乱吃东西,依然有的受。   南衡简直快被气死,偏偏蒋方缘没有眼力,直往他的面前湊。   “师弟,快来!这是我和小师弟特意给你留的!”   蒋方缘听见脚步声,立刻抬头,正对上南衡冒火的眼神。   江明尘看得分明,连忙解释:“南师兄,这不是肉!是果子!长得像肉而已!”   闻言,南衡的脸色稍有缓和,却还是问道:“真是果子?”   “不信你尝尝!”江明尘薅过蒋方缘手里的果子,递给南衡。   南衡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酸甜汁水立即流入喉咙。   不多时,一股浓郁的苦辣滋味,泛上舌尖,将他冲出泪花。   “噗!”   身边传来一道笑声,南衡刚刚压制的怒火,瞬间燃起,“你好歹是师兄,怎么带着他乱来?我不是让你看好他吗?!”   两个少年顿时“宣战”,又开始打打闹闹,江明尘站在一旁,以免殃及池鱼。   两人并非真的动手,不一会儿就消停下来。   南衡摆着一张臭脸,走到江明尘的面前,大眼瞪小眼,说道:“玹玥真人说你身负剑心,让你去紫阳宗。”   身负剑心?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自己还能不知道?   要不是在这里没有失忆,他哪会舞剑?   至于剑法熟练,就更好解释。   他发现自己会剑以后,的确练习过成千上万遍,加之变成小孩以前,也曾多次用剑。   如此一来,能不熟吗?!   更何况,他还有“青梧剑法”的加持......   江明尘想要实话实说,表示自己没有剑道天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说了无用,别人早已眼见为实。   沉默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对南衡说道:“我不去!”    第60章 久久不能回神   玹玥真人离开执法峰以后, 阎肃独自坐在原地,目光落到虚无的一点,似乎若有所思。   他方才并非没有注意到, 南衡的脸上有些轻伤,但碍于友人在场,只得按下不表。   诸如此类的情况, 阎肃已是屡见不鲜。   南衡作为南家嫡子, 父母缘浅, 无法修炼祖宗功法,自然被人嫌弃。   想必这回, 他又与南家的子弟产生争执。   阎肃作为执法峰主,必须秉公办事,纵使南衡是自己的徒弟, 也不能直接站队。   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挨打,倒不如私下给些法器,让对方能够自保。   念及此处,阎肃低垂眉眼, 开始清点自己的“库存”, 打算分给徒弟,用以防身。   他手中有一件护身铠甲,适合低阶修士使用。   早前,灵丹峰主想用丹药和他交换,估计是为某个弟子讨要。   但对方的门下, 总共八名真传弟子,其中三名都是南家子弟。   如此看来, 这幅铠甲,说不定就是为他们所求。   想到存在这种可能, 阎肃当即决定把铠甲留给南衡。   作为师尊,他自是不能厚此薄彼。   蒋方缘性格不错,但有时却显得优柔寡断,所以阎肃思索片刻后,决定送给对方速攻法器,帮助对方速战速决,不留犹豫的空间。   至于江明尘,阎肃很想收入门中,做他的小徒弟,但玹玥真人的一番话,确实说得在理。   只不过,就算两人没有师徒缘分,经过这段时间的融洽相处,他也想送些东西,给对方留个念想。   仔细盘算一番后,阎肃已然准备就绪,只等次日清晨,三人前来问安时,将东西交给对方。   可谁知天刚朦朦亮,前来找他的,竟不是三个徒弟,而是天剑峰主沈丘。   “沈真人这是做什么?”   阎肃和沈丘的关系一向冷淡,平常不太往来。   可眼下,对方竟然一大早就带着一帮真传弟子,赶到执法峰,其中必有隐情。   阎肃扫视众人,几个年轻弟子立即低头,避开目光。   按照规矩,这些弟子见到峰主,必须行礼问安。   可此时,他们不仅没有行礼,还都低垂着脑袋,仿佛正在等待审判。   阎肃晃了一眼,发现这五名弟子,只有两名面露愧疚,剩余三人,虽然有些惶恐,但却透出一丝倨傲。   莫非和南衡有关?   阎肃虽然认不全这些弟子,但也知道沈丘有五个徒弟,其中三个都是南家子弟,剩余两个是普通出身,一个叫朱鹤,一个叫周燊。   “沈真人这是拖家带口,找我兴师问罪?”   阎肃的话,字字诛心。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五名弟子皆是颔首低眉,显然是过错方,怎么可能前来兴师问罪?   沈丘表情一僵,尴尬之色更浓。   “昨日,这两个孽障与你的小徒弟发生口角,不小心推了他,恰好被南衡看见,几人便扭打起来。”   说着,沈丘假装咳嗽,试图缓解窘态,“今日,我特意带他们前来道歉。”   顿了下,他又补充道:“来之前,我已然狠狠训斥,还望阎兄此番大人大量,不要和小辈计较。”   “只是口角?”阎肃盯着那五名弟子,确认道。   这幅将信将疑的态度,险些让沈丘挂不住脸面。   可对此,沈丘只能忍气吞声。   谁让整件事情被其他峰的弟子看见?   他要是不先来道歉,万一事情传开,阎肃作为执法峰主,公报私仇,重判刑罚,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孩子间的口角而已,实属常见,他们当面道歉即可。”   一听这话,沈丘的心里顿时一松。   可谁知,他还没有出声,其中两名弟子突然抬头,露出惊怒的表情,不服气地问道:“凭什么?!”   “放肆!”   沈丘怒极,一袖子打在两人的身上,两人当即闷哼一声,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见状,阎肃脸色阴沉,提醒道:“沈真人,这是执法峰。”若要教训弟子,还请另择他处。   沈丘闻言,动作一滞,不好再次动手。   朱鹤站在一旁,亲眼目睹此事,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昨日发生口角时,他并未在场,否则必定拦住四师弟和五师弟,不让两人造次。   往日里,四师弟和五师弟与南衡不睦已久,几乎众所周知,但由于是南家家事,其他人也不便插手。   可这次,他们居然欺负一个孩子?是不是过于蛮横?   自觉没有管好师弟,有愧大师兄的身份,朱鹤脸颊滚烫,但心里却有一丝疑惑。   为什么师尊为了保全师弟,要如此说话?   以前师尊不是常常教导他,凡事要问心无愧吗?   周燊忽然抬眸,开口说道:”师尊,他们此举委实不齿,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弟子斗胆,请师尊将他二人逐出师门!”   “你!”   此话一出,两个犯事的南家子弟立即恶狠狠地看向周燊,就连一直沉默的二师兄,也都投去目光。   周燊被三个南家子弟盯着,毫不畏惧,继续说道:“师尊常说,做事要遵从本心,光明磊落。欺负弱小之辈,怎可留在天剑峰?岂不是辱没师门?弟子斗胆,请师尊将其逐出师门!”   对方的话,让沈丘颇为震惊。   他没想到,周燊居然真的大义灭亲?   眼下阎肃在场,沈丘势必做出反馈。   “燊儿说得是,既如此,你们两人不再是我的真传弟子!”   话音刚落,犯事的两人瞬间脸色大变,“师尊!”   沈丘默了默,还是决定留有余地,补充道:“念在师徒一场,你们暂时作为记名弟子,留在天剑峰。”   江明尘趴在蒋方缘的背上,和南衡前来请安时,恰好撞见这一幕。   “师尊。”   蒋方缘把江明尘放到地上,与南衡一道行礼,随后又向沈丘问安,“沈真人。”   沈丘还是头回见到江明尘。   他之前听说阎肃带回一个孩子,天赋极好,却一直没有得见,本以为对方再小,也小不到哪里去。   结果今日一见,竟是一个五六岁的奶娃娃?   沈丘顿时瞪向那两名南家子弟,仿佛正在怒骂。   欺负人家小屁孩?你们要脸吗?   他此时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责罚太轻,差点因为护短,让天剑峰名誉扫地......   要知道,这种欺负奶娃娃的事情,就算发生在凡间,也会沦为众人的笑柄。   沈丘一旦不再护短,办起事来,就格外利索。   他不仅押着两人道歉,还向南衡和江明尘各赔一件法宝,当做补偿。   给南衡的,是一件防御法器,给江明尘的,是一个精致锦盒。   沈丘特意叮嘱,说锦盒里面是一把采用陨星炼制的精铁匕首,可以不断炼化升级。   江明尘乖巧道谢。   南衡本想拒绝,但见江明尘已然接过“补偿”,也就只好接受。   如此一来,对于两人而言,此事算是彻底翻篇。   “两个孽障,丢人现眼,还不跟我回去?”   见此事已了,沈丘直接上手,拎起两个犯事弟子,顾自离去。   剩下的三人,向阎肃拜行一礼,随后才结伴离开。   趁着没有外人,阎肃将自己准备好的法宝,分给众人。   江明尘一下子得到诸多宝物,虽然心里好奇,但都没有立即拆开。   直到回到住所以后,他才将东西从新得的储物袋里取出。   精致的锦盒被放在矮桌上,江明尘赶紧唤醒“器灵”,和它一起“开箱”。   然而,锦盒里的匕首,却让他们同时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第61章 谢谢师兄!   墨海之滨, 海风呼啸。   南衡站在岸边,目送蒋方缘渐渐远去,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白琼玉颇为不解, “师尊,您为何不劝劝宗主?”   南衡沉默片刻,回道:“他若不亲自去一次, 如何能够甘心?”   白琼玉作为真传弟子, 时常与南衡接触, 自认为很了解对方,直到这一刻, 不禁产生动摇。   师尊和师伯,居然如此重视师叔?可之前为何表现冷淡?   “我们回去吧。”不多时,南衡盯着翻滚的海浪, 转身说道。   两人一路御风飞行,落至城外,南衡的气息才稍有平复。   白琼玉见状,顿时松了口气。   他们本打算与徐宗主商讨反击魔修一事。   结果行至途中, 南衡突然脚步一滞, 望向身后的人群。   白琼玉不明所以,轻声唤道:“师尊?”   “无事。”南衡收回目光,继续赶路。   难不成看错了?南衡心里狐疑。   就在刚才,他似乎看见一个已然战死多年的修士。   究竟是人有相似,还是是漏网之鱼?   想到遍寻无果的江明尘, 南衡神色阴冷。   若真是鸿云门的余孽,恐怕江明尘失踪一事, 没有那么简单......   *   “莫非这把匕首是你的孪生兄弟?”   江明尘转头看向“器灵”,得到对方的轻轻一拍, 似乎是在否认。   联系之前的想法,江明尘有些迟疑,“若这把匕首是以前的你,倒能解开身世之谜。只不过,如此一来,事情更加蹊跷。”   这把天玄宗的精铁匕首,后来怎么会流落在外,几经转手,成为一件寻常商品?   江明尘不仅觉得此事细思极恐,还认为其他事情不合常理。   他本以为原身的师尊是天玄宗的前宗主。   毕竟按照规矩,未来继承宗主之位的人,应该源自宗主一脉。   可事实却是蒋方缘成为现任宗主,南衡位居执法峰主。   当年天玄宗究竟发生何事,才会导致如此变故?   难道和鸿云门有关?   由于所知信息太少,江明尘不自觉想到所载信息更少的鸿云门。   一个在千百年前叫得上名号的宗门,几乎没有任何的史料记载,这委实离谱。   难不成有人刻意隐瞒,想要掩盖真相?   江明尘越是琢磨,心里越是胆寒。   这种史书工笔,岂是一二宗门可以轻易左右,其中必有高门贵派的参与,说不定,还是整个修真界心照不宣的秘密。   即使鸿云门涉及活童祭祀,罪大恶极,也不至于连案底都不保留吧?   江明尘妄自猜测,感到几分遗憾,轻叹一口气,“如果我现在不是奶娃娃,就可以前去调查事情的真相了......”   “什么真相?”一人推门进屋。   “蒋师兄。”   江明尘朝来人的身后看去,好奇问道:“南师兄呢?”   顿了顿,江明尘又圆话道:“我说真想,想师兄陪我玩。”   蒋方缘忍不住摸了摸江明尘的脑袋,有点吃味地说道:“我看小师弟根本就只想二师兄。”   “才不是,明尘也想大师兄。”   一眨眼的功夫,江明尘又被揉成一头乱毛。   见此情景,落后一步的少年,连忙将人救出魔爪。   “给!”   扔下一包零食,南衡还不忘教育江明尘,“这些东西对修炼无益,以后少吃。”   江明尘的眼睛弯作月牙,笑着应下,但看他的模样,明显没往心里去。   蒋方缘站在一旁帮腔:“他现在这么小,忌什么口?以后再忌,也来得及。”   说完,就和江明尘一起傻乐。   南衡直觉脑仁疼,正色道:“行了,先说正事。”   江明尘与蒋方缘对视一眼,放下手里的零食,乖巧地看向南衡。   “你先前让我留意鸿云门,如今算是有些动静。”   南衡知道江明尘被拐于鸿云门的地界,眼下对方打探消息,实属人之常情,也就没有多心。   “二师兄,鸿云门怎么了?”江明尘问道。   南衡的脸色有些晦暗,“鸿云门遍请各派宗主,前去商量魔修作乱一事,说是与活祭有关。”   这可真是荒唐!   一个不高不低的中等宗门,竟然遍请各大门派的宗主?   “我前不久也曾听说此事,好像咱们宗主已然应约。”蒋方缘佐证道。   闻言,江明尘越发吃惊,“宗主不怕有诈?”   蒋方缘被江明尘的一副小大人模样逗乐,忍不住对着他的脸蛋一顿搓揉。   “放心,宗主思虑周全,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况且,这么多宗主、长老都在,便是与魔修作战,也绰绰有余。”   说得也是,一群高阶修士聚在一起,绝非瓮中捉鳖,而是猛虎下山。   鸿云门本就因为活祭一事,遭受众人的质疑,此次受邀之人,定不会毫无准备。   江明尘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杞人忧天。   得知宗主是和天剑峰主一起前往,江明尘放心许多。   毕竟天剑峰一向是天玄宗的战力代表,实力不容小觑。   只不过,因着此事,拜师大典又不得不延期举行。   *   阎肃最近检查江明尘的功课,发现他确实很有剑道天赋,短短时间内,居然把剑法练得有模有样。   “尘儿,你真不想做剑修?”   想到玹玥真人被拒绝后的失望表情,阎肃心里五味杂陈。   他既希望江明尘拜入师门,又期望江明尘有一个大好前途。   江明尘摇头。   他倒不是排斥剑修,只是有自知之明而已。   一个假天才,早晚都会败露,与其虚假繁荣,倒不如认清事实,留个体面。   无奈,他对此难以解释,只能装作小孩心性,表示自己不想做剑修。   玹玥真人得到答复以后,对江明尘的教导越来越严格,恨不得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无穷的知识都灌入他的脑袋。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人才,江明尘自然知道知识就是力量,于是也像海绵一样,疯狂汲取外界的“水分”。   而他孜孜不倦的好学态度,更让玹玥真人扼腕不已。   这么好的苗子,为什么不做剑修?!   启蒙结束以后,玹玥真人还依依不舍地送给江明尘几样礼物。   起初,江明尘没有发现异样,直到几天之后,才猛然惊觉,这些东西,他似乎在原身的乾坤戒里见过?   江明尘有些错愕。   即使他穿到过去,顶替原身,按照平行世界的理论,不同时空的人物,也不可能影响彼此的未来!   难道原身真是剑道天才,也收到过玹玥真人的礼物?   江明尘思路紊乱,莫名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只能先把东西存好,以后再做打算。   此时,他更想知道鸿云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一个月后,宗主和天剑峰主都平安归来。   *   “宗主要见小师弟?”   蒋方缘听到南衡这么说,顿时有些好奇,“和拜师大典有关?”   “应该是。”   南衡随口答道:“估计宗主也想看看,师尊宁愿得罪徐家,也要收下的弟子,究竟是何模样。”   一想到徐家,蒋方缘忍不住叹息,“但愿徐家家主通情达理。”   当初阎肃是真心不想收徒,绝非搪塞之词,更不是故意打脸,实在是两人没有师徒缘分。   南衡倒是不以为意,“徐家家主品行端正,想来不会产生龃龉。”   见对方神情淡漠,谈兴不高,蒋方缘一眼便知,南衡又是想到南家。   徐、南两家都是修士世家,徐家人口众多,内部也有摩擦。   然而,徐家大多护短,哪怕家里的孩子天资不高,也是想方设法地呵护照料,虽然对外显得高傲,但对内甚是温柔,跟南家一比,简直一天一地。   “既然宗主想见他,那我们这就去找他。”蒋方缘连忙扯开话题。   结果南衡没有让蒋方缘同行,而是独自前往,得知江明尘和几个记名弟子跑到外门玩耍,又赶紧调头。   见南衡从天而降,几个记名弟子神色惶然,立刻行礼问安,显然害怕受到责罚。   江明尘不想几人遭受不白之冤,于是急忙上前,拉住南衡的衣袖,奶声解释:“二师兄,是我自己跟过来的,你不要怪他们,我就想看看灵植园。”   南衡本来怒不可遏,话都溜到嘴边,却因为江明尘的撒娇撒痴,活生生憋了回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南衡依旧脸色阴沉,不过还是“嗯”了一声,随即说道:“你今日怕是看不成了,宗主想见你。”   “哦。”江明尘乖巧点头。   南衡反应过来时,手掌已然放在江明尘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走吧。”咳嗽一声,迅速收回手掌,南衡故作冷淡地说道。   几个记名弟子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还是那个脾气火爆的南师兄吗?   途中,南衡纳闷问道:“怎么突然去灵植园?莫非你对炼丹感兴趣?”   江明尘是火系天灵根,若是成为炼丹师,也是前途无量。   “还没想好,只是有些好奇。”   对于记名弟子,南衡总归不放心,害怕江明尘受到欺负,于是说道:“你以后想去哪里,只管告诉师兄,不必劳烦他们。”   江明尘倒是无所谓,嘴上依旧客气回道:“谢谢师兄!”    第62章 宗门里,会不会混入了魔修?   如今这位宗主, 江明尘并不熟悉。   他刚一抵达天玄峰,就被带进一间茶室,看见一人端坐在首。   对方的目光只是轻轻扫视, 就自带一股威压,让江明尘险些瘫软在地。   这是下马威?   堂堂一派之主,居然如此对待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江明尘心里惊疑。   然而, 转眼间, 对方的威压骤然消失。   江明尘故作紧张, 恭敬行礼,“拜见宗主。”   “起。”   声音落下, 江明尘随之起身。   “你便是江明尘?”   江明尘抬眸,发现对方是一个中年男人,长相儒雅, 眉眼含笑,看起来十分和气,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都温柔无比。   只不过进门时, 对方的匆匆一瞥, 却不自觉浮现在江明尘的脑海里。   “是。”江明尘点头应道。   “阎师弟果然慧眼如炬,你这模样,的确适合执法峰。”   随后,宗主又开始询问其他事项,无非父母亲族、家乡人情一类。   对此, 江明尘全都借口想不起来,只说自己获救以后, 很是感激,觉得修真界还是好人多。   这朴实大胆的回答, 让宗主忍俊不禁,一直沉闷压抑的氛围,也逐渐轻松下来。   在此期间,对方无论提出什么问题,江明尘都是恭敬作答,俨然一副尊敬长辈的小孩模样。   前后不过十来句话,江明尘就被安然送出。   送他之人,行事做派与宗主一脉相承,对他温和有礼,还送他一些点心,说是灵米所制,甜糯可口。   江明尘乖巧道谢,直到跟南衡御风而归,将点心放在桌上时,才神色凝重。   “可是担心?”匕首蘸水写道。   江明尘微微蹙眉,“我来路不明,宗主有所怀疑,乃是人之常情,但我总觉得不安。”   “你怀疑他?”   “还不至于,我只是在想,他后来为什么传位给蒋师兄?”江明尘摇头否认,“要是牧闻野在就好了”他是原著男主,跟着他,总归能逢凶化吉。   想到下落不明的“好徒弟”欲 延,江明尘的心情更加复杂。   这叫什么事啊?!   他来找人,结果却被困在这里,万一牧闻野已经毫发无伤,甚至满载而归,自己岂不是纯粹白搭?   江明尘忍不住叹息。   与其心疼人家主角,倒不如多心疼心疼自己!   他趴在桌上,脸滚桌面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对方似乎过于沉默。   “器灵兄?”   江明尘直起身,发现匕首不在桌上,顿时有些慌张。   “我在。”   江明尘循声望去,就见对方正飘在自己身后,翻阅一本杂记。   “我以为你又出去了。”江明尘松了口气,解释道:“最近魔修作乱,你还是尽量待在我的身边,以免被人误会。”   匕首前后摇了下,仿佛是在点头。   见状,江明尘重新趴回桌子,又开始自我腹诽。   不知何时,匕首再次飘到桌上,用刀鞘轻碰江明尘的手背,以此表达安慰。   江明尘很是受用,想像撸猫一样撸匕首,结果却被对方一把拍开。   “小气!”江明尘不禁吐槽:“撸一下怎么了?”   看见对方置若罔闻,又开始翻书,江明尘只好切换话题。   “器灵兄,作为匕首,你是不是没有名号?”   匕首明显动作一滞,就听江明尘继续说道:“神兵利器都有威风凛凛的名号,比如偃月刀什么的,要是有一把宝剑,叫大宝剑,是不是很没有格调?”   “器灵”不理解什么叫格调,但也觉得“大宝剑”这个名字,确实不太好听,因此并没有反对。   江明尘的小脑袋,可算找到用武之地,一股脑给对方起了诸多名号。   “器灵兄,你觉得哪个好?无情小刀?绝世匕首?小江飞刀?”   器灵:“......”   见对方一时愣怔,江明尘有些洋洋得意。   怎么样,是不是好听得不知道选哪一个?   “器灵”突然觉得,大宝剑似乎也还不错......   被对方温柔且坚定地拒绝以后,江明尘又提出几个新的名号,但对方一次比一次拒绝得快,江明尘只好无奈叹气,“那我再想想。”   “好。”   奇怪,这次它怎么写得这么快?   江明尘心中不解。   当晚,江明尘在床上打坐,进入似睡未睡的修炼状态时,桌上的匕首突然被惊动,迅速朝锦盒飘去。   盒盖自动掀开,露出一把散发着寒气的匕首。   两把匕首面面相觑,犹如照镜一般。   “器灵”有点惊疑。   难道刚才的灵气波动,是自己的错觉?   它之前告诫江明尘,让对方不要过多接触锦盒里的匕首。   可如今,自己居然莫名受到吸引?   “器灵”百思不解,决定关上锦盒,远离对方。   当它重新躺回桌上时,屋子又再次恢复平静......   *   拜师大典一推再推,终于没有平生波折,虽然仪式上有些小插曲,但总体而言,算是宾主尽欢。   江明尘更是硕果累累,一夜暴富,光是收到的法器法宝,就已然装满三个储物袋。   他本打算送些给南衡和蒋方缘,可谁知,竟被两人说教一番,只能遗憾作罢。   玹玥真人自然出席,江明尘至今都还记得对方的遗憾表情。   只不过,令江明尘没有想到的是,自从拜师以后,他就没有见过阎肃一面,活生生成了个“留守徒弟”,教他功课的人,反倒是二师兄南衡。   至于大师兄蒋方缘,最近也不得空,毕竟阎肃不在,他作为执法峰的真传首徒,需要代理杂事。   终于,江明尘按耐不住,询问南衡:“师尊这段时间很少回来,是因为魔修作乱?”   南衡想到最近的宗门氛围,一脸阴郁,“不错,又有门派遭受魔修偷袭,师尊正在料理。”   “那大师兄呢?我也好久没有看见他了。”   “他在处理宗门琐事。”南衡老实回答:“不知为何,最近宗内的大事小事不断,摩擦纷争频频发生。”   “不过,这些与你的关系不大,你安心修炼便是。”南衡担心江明尘徒增烦恼,于是特意叮嘱。   然而,虽然南衡嘴上不以为意,但心里却惴惴不安。   眼下内忧外患,实属异常。   毕竟修士讲究心境,只有心平气和,才有助于增进修为。   可如今,宗内冲突四起,难道是因为外界动荡,人心不稳?   闻言,江明尘不免多思。   “宗门里,会不会混入了魔修?”    第63章 一位不速之客匆匆赶来   “为何这么问?”南衡惊讶地看向江明尘。   江明尘表示自己只是捕风捉影, 做不得数。南衡便耐心解释:“宗门设有护山大阵,一旦魔修入侵,轻则受伤, 重则殒命,想要混入宗门,绝无可能。”   然而, 这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让江明尘觉得插满flag, 一下子把混入魔修的可能性,提高不少。   “你若不放心, 就老实待在执法峰。”见江明尘绷着一张小脸,南衡摸了摸他的脑袋。   要是外人看见脾气火爆的南衡,居然变得如此温柔, 只怕真会觉得对方是魔修假扮。   可江明尘却习以为常。除却最初感受到南衡的含酸拈醋,不太好惹以外,其他时候,两人还算“兄友弟恭”。   听见对方的关切, 江明尘乖巧点头。   直到南衡离开以后, 他把匕首系在腰间,唤来一只仙鹤,准备出去一趟。   结果仙鹤刚刚落地,一道身影就携卷着凛冽的寒风,出现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南衡什么时候学坏了?居然还杀回马枪?   江明尘有些错愕, 发现对方脸色铁青,正朝自己疾步走来。   完了......   江明尘本以为对方又要说教一番, 没成想,南衡走至跟前, 神色凝重地道出一个晴天霹雳,“灵丹峰有难!”   灵丹峰?   听到这个熟悉无比的名字,江明尘立即竖起耳朵,问道:“灵丹峰怎么了?”   南衡略显慌张,似乎没有时间解释,只催促江明尘赶紧收拾细软,和自己离开此地。   直到两人平安上路,他才抽空回道:“孙真人在外遇袭,不幸陨落,宗门势必追查到底。我和大师兄都有要事处理,没法照顾你。这些日子,你暂且住在天剑峰,等事情结束以后,我再接你回来。”   哪怕与天剑峰起过摩擦,江明尘也没有反驳。   如今事关真人陨落,宗门遭难,只要他们不蠢不傻,就应该放下私人恩怨,抱团取暖。   抵达天剑峰以后,江明尘发现此处都是一些年纪小、修为低的弟子,并且随着仙鹤的不断往来,人数由最初的几十人,扩大至几百人。   天剑峰特意腾出离主峰最近的侧峰,用以安顿众人,前来迎接的,是真传弟子周燊。   “周师弟。”南衡一字一句地嘱托道:“我这小师弟,有劳你费心。”   以南衡的脾气,能够开口恳求,倒是让周燊颇为意外,连忙给予郑重回应。   等到对方离开以后,周燊才按照原有计划,将前来的各峰弟子分别安置。   江明尘刚刚入门,面对魔修,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又是一个几岁大的奶娃娃。   周燊思虑再三,决定让江明尘跟在自己身边,以免坏事。   两人独处时,相顾无言,甚至有一丝尴尬。   然而,纷至沓来的消息,很快打破这一氛围。   据说魔修试图袭击宗门,但护山大阵并未开启,反而在山门周围,发现一些灰烬。   江明尘默不作声,觉得此事不太对劲。   先有孙真人遇害,让各峰峰主倾巢而出,调查真凶,然后趁机偷袭留守弟子。   这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怎么了?到底发生何事?”   “听闻孙真人惨遭魔修偷袭,意外陨落,宗主和各峰峰主都纷纷赶往魔渊算账。”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瞬间在人群里炸锅。   江明尘一早便知,也就没有那么惊讶,反而有些担忧。   护山大阵真能护住天玄宗?   事实证明,他再一次多虑。   不仅天玄宗相安无事,就连宗主等人,也在数日之后,平安归来,甚至带回一个杀死魔头的消息。   我是不是总往坏处想?   江明尘不禁自我怀疑。   然而,经此一遭,魔修并未彻底熄火,反而愈演愈烈。   接连数月,袭击之事频频发生,整个修真界人人自危。   阎肃风尘仆仆地赶回执法峰时,从南衡的嘴里得知,江明尘似乎对灵植有些兴趣,便问他是否想当炼丹师。   由于之前自己就是炼丹师,所以江明尘表示会考虑炼丹一事。   闻言,阎肃点了下头,只告诉江明尘多看一些资料,再仔细想想,不要轻易决定,决定后,更不要轻易动摇。   此时,江明尘距离凝聚金丹,还有很长一段路,自然拥有诸多选择。   接下来的日子,外界风雨飘摇,江明尘只能待在宗内,潜心修炼,偶尔从南衡的嘴里,得知些许消息。   一场动乱,往往以年计数。一晃五年过去,魔修作乱一事,才逐渐平息。   那些挑事的魔头,或是死于战乱,或是逃回魔渊。   只不过,至今都没人知道,他们为何突然躁动不已......   江明尘已然十岁有一,依旧一副孩童模样,修为始终压在炼气阶段。   起初,他是为了打牢基础;后来,他是为了外貌长相。   要知道,修士一旦筑基成功,身体的成长速度,就会变得十分缓慢。   这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的确是好事一桩,可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就得因人而异。   毕竟,不是谁都想几十年当一个“孩子”!   就在江明尘盘腿打坐,努力压制修为时,一位“不速之客”匆匆赶来......    第64章 速速搬来主峰   孤月高悬, 群星渐隐,后山鸟兽尽歇。执法峰四处寂然,笼罩在夜幕沉沉之下。   离主峰最近的一座侧峰, 几乎与主峰相连,其间只有一座二十余米长的石桥。   一阵寒风拂过,几只酣睡在桥边的灵兽, 似乎听到什么, 耳朵齐齐颤动。   “沙沙。”   一道窸窣的风声, 迅速掠过树枝,落入一个宅院之中。   朦胧的雾气, 顿时凝聚成形,半虚半实之间,看不清来者的容貌。   院子里, 屋门紧闭,门上贴有黄符,但来人却视若无睹,直接推门而入。   谁知, 符咒竟然毫无反应!   桌上的匕首微颤一下, 似乎梦里受惊。   来人脚步一顿,没有多做停留,径直走向床铺。   床幔半遮半掩,一名少年盘腿而坐,容貌甚是妍丽。   突然间, 匕首颤动不已,像是发出警告。   然而, 床上之人并未惊醒,反倒引起来人的注意。   “一把匕首而已, 难道还生出灵性?”   江明尘早该清醒,但此刻仍然一动不动。   匕首见状,愈发着急,想要飘到对方身边。   然而,一只手掌猛地按住它,轻轻用力,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袭来。   匕首下意识挣扎,试图逃脱束缚,结果越是如此,来人越是用力。直到听见微不可察的“咔嚓”声响,来人才停止动作。   他拿起匕首,发现匕首身上已然出现丝丝裂痕。   麻烦!来人忍不住腹诽。   他只是前来查探一眼,并没有打算做些什么,要是此时打草惊蛇,反倒容易耽误事情。   来人左手握住匕首,右手食指抚过匕身,一股灵力倾泻而出,浇灌其上,裂痕瞬间无影无踪。   然而,他心知肚明,自己只是遮盖表象,这把匕首仍然暗伤依旧。   可一把匕首而已,纵然有些灵性,难道还能开口诉苦?   只要匕首的主人看不出问题,就算过几日,这把匕首突然断裂,也与他无关。   *   江明尘刚刚醒来,就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若他只是一个寻常凡人,或许只会认为自己睡得太沉。   可眼下他是正经修士,即使打坐入眠,也是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绝不可能像今天这样无故深眠。   瞧见桌上的匕首,江明尘就要出声唤道,结果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咽回嗓眼。   他不知道昨晚发生过什么,也不确定此时是否安全。若真有人能够避开符咒,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房间,那必是修为高强之人。   江明尘蹑手蹑脚地起身下床,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小心翼翼地查看一番,发现地上没有脚印,符咒也完好无损,屋子里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样。   然而,江明尘还是没有贸然出声,只顺手拾起匕首,退回床上,将它放到枕边。   却不料,匕首毫无反应,似乎已然丧失灵性,沦为一件死物。   江明尘被吓得不轻,连忙用手轻戳几下,直到得到一点点回应,才呼出一口气。   阳光溜进门缝,一阵敲门声猛然响起。   得知屋外是南衡,江明尘火速下床,蹬上靴子,前去开门。   “二师兄。”江明尘唤道。   自从他被接回执法峰,南衡就扮演起陪练的角色,日日前来叫门,督促他刻苦练功。   只不过,这回对方倒是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复,“师尊回来了。”   一听这话,江明尘立刻精神抖擞。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看见阎肃了!   “那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参见师尊!”   江明尘刚刚冲出门口,就被南衡提拎回来,“师尊正和宗主讨论要事,等半个时辰再去。”   说完,南衡表示自己待会儿过来接他,随后转身离开。   闻言,江明尘只得回到屋子,老实等待。   和往常一样,百无聊赖之际,他又把匕首放到桌上,趴在一旁,嘀嘀咕咕。   然而,这一次,匕首再也没有动静。   “器灵兄?”江明尘望向匕首,试探着唤道。   可谁知,连唤两声,匕首依然一动不动。   “怎么了?”江明尘心里狐疑,拿起匕首,想要仔细看看。   没成想,这一看,犹如晴天霹雳,让江明尘的脸色瞬间惨白。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裂痕?!”   原本被遮掩得极好的裂纹,在江明尘的眼前一一浮现,逐渐变得清晰无比。   之前,他只是怀疑昨晚有人来过,如今已是坚信不疑。   他只恨自己睡得太死,没有看见那人的面目,否则定要报仇雪恨!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江明尘急忙寻来一块干净的软布,将匕首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揣入怀中,向主峰飞奔而去。   蒋方缘正在摆弄花草,见江明尘过来,先是弯起眉眼,随后察觉对方心情不佳,顿时一愣。   “怎么了?师弟?”蒋方缘追问道:“可是有人欺负你?”   江明尘不打算隐瞒,从怀里取出匕首,轻手轻脚地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将软布缓缓揭开。   匕首锐气森然,在阳光下,裂痕越发明显。   蒋方缘知道江明尘有一把匕首,却没有仔细打量过,如今细细端详,确是一把利器。   “这匕首甚好,只不过,怎么伤成这样?”蒋方缘有些惋惜,“看样子,怕是得重新炼化。”   “炼化就不必了。”江明尘摇头道:“我就想修复它。”   蒋方缘对炼器之道并不熟悉,听见江明尘的话,只象征性地点点头,回道:“师尊即使不是炼器出身,也至少略知一二,想来会有办法。”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一道飘逸的仙人身姿,从天而降,轻盈落地。   “师尊。”江明尘和蒋方缘连忙起身,向来人行礼。   “都起来吧。”阎肃说话间,目光扫过桌面,看见躺在软布上的匕首,蹙眉问道:“尘儿,你匕首怎么了?”   阎肃知道这把匕首深有灵性,若不是器灵,便是残魂。   因此,他一直提防这把匕首,但几年过去,对方并未为非作歹,所以才稍有改观,松懈下来。   此时,看见匕首身上竟然出现丝丝裂痕,阎肃的心里不免感到错愕。   “回师尊,弟子不知。”江明尘老实答复:“昨夜入睡时,弟子将匕首放在桌上,可谁知一觉醒来,竟变成这幅模样。”   阎肃走至桌前,细细查看,判断匕首绝不是凭空龟裂,定是人为所致。   “昨夜有人潜入?”片刻后,阎肃沉声问道。   以免误导对方,江明尘没有给予主观答复,只陈述客观事实,将符纸完好无损等事,一五一十地告知阎肃。   阎肃闻言,神色更加凝重,“待查明事情的真相,为师必定为你做主。只是你们的住所不太安全,赶紧回去收拾一番,速速搬来主峰。”    第65章 菜、菜地?   “是, 师尊。”江明尘应道:“弟子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见江明尘瞥向匕首,阎肃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必担心, 为师必定尽力而为。”   江明尘知道对方一向言出必行,于是安心将匕首托付给他。   蒋方缘毛遂自荐,主动跟去侧峰, 想要帮忙收拾。   结果刚到门口, 就见江明尘朝他挥了挥手, 说道:“不必劳烦师兄,我自己可以。”   事实也的确如此。江明尘把一堆日常用品, 往储物袋里一扔,直接宣告了事。   可他刚一踏出屋子,就忽然想起一事, 又半路折回。   蒋方缘站在门口,见对方进进出出,心里不免有些好奇,便打算一探究竟。   然而, 映入眼帘的景象, 让他嘴角一扯,“你这是在种......灵药?”   只见江明尘屋后的空地上,种有上百株绿植,看起来长势喜人,却隐隐有些奇怪。   蒋方缘定睛一看, 发现里面居然混有不少野菜......   这要是被灵植园的弟子看见,还不得暴跳如雷?   整个修真界, 恐怕只有江明尘,才会菜药混种!   蒋方缘扶额擦汗, 蹲到江明尘的身边,问道:“小师弟,你准备把它们带走?”   江明尘完全不觉得菜药混种有什么问题,只淡定地从储物袋里取出铲子,一边挖药,一边回答:“它们留在这里,没人照顾。”   蒋方缘颇为无语,暗道:看这菜药混种的架势,也不像有人照顾......   说话间,江明尘已然挖出几株灵药。   这是他的第十批硕果,加之以前的存货,足以炼制一批黄级丹药。   蒋方缘作为师兄,自然不好袖手旁观,准备动手帮忙。   谁知江明尘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些灵药娇贵得很,还是我自己来吧。”   蒋方缘忍不住腹诽:你连根刨起的动作,也没有多么温柔!   江明尘只是嘴上说说,他的确没怎么照顾这些灵药。   可奇怪的是,他明明不是木系或水系灵根,但这些灵药在他的手上,依旧具有极高的成活率,几乎入土即活。   对此,江明尘很是疑惑,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估摸一炷香的功夫,江明尘总算忙完。   蒋方缘立刻掐动法诀,唤出一个水球,就着流出的清水,让对方洗手洁面。   此情此景,江明尘想起一个人。那人练剑完毕,自己也是如此,让对方整理仪容仪表。   不知为何,江明尘发现自己近年来,很少念及牧闻野,关于穿书前的记忆,也在逐渐褪色,几乎忘记亲朋好友的音容相貌。   就在江明尘意识到这一点时,蒋方缘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嘀咕道:“有人来了。”   江明尘抬头看去,只见几道流光,迅速划过天空,飞向天玄峰。   想必又有大事发生。   两人原本轻松的心情,不免受到影响。   等他们回到主峰以后,发现阎肃果然不在,于是只好按照计划行事。   江明尘没打算和阎肃住在一起,而是在不远处,选了个地方,作为临时落脚点。   蒋方缘一抬手,一个袖珍小院从掌间飞出,落地后,逐渐变大,化作一个寻常宅院。   宅院有正屋三间,耳房各一间,虽然看着精致,但毫无生活气息。   然而,江明尘却很是满意,甚至开始盘算如何在空荡的地面,继续种植。   蒋方缘眼皮一跳,急忙提醒:“这是法器,不是普通院子......”   想想也对,法器与真实建筑有所不同,基本不接地气,不与地脉相连,种植东西,确实不太合适。   江明尘点了下头,无奈回道:“好吧,不种这里,我回头自己开辟一个菜地。”   闻言,蒋方缘瞳孔微张,“菜、菜地?”    第66章 这次捎上我呗?   匕首里的灵体再次苏醒时, 发现自己正泡在一种不知名的液体里。   一股温润的气息,游走于四肢百骸,似乎正在修复它的暗伤。   这次匕首受到重创, 按理说,作为器灵,必定伤势不轻。   然而, 出乎意料的是, 它居然只受到一些轻伤, 甚至在修复初期,就已然恢复意识。   莫非我不是器灵?   匕首里的灵体不免心生怀疑。   它和匕首虽然关系密切, 但并非完全契合,甚至有时,它还觉得自己像是寄居其中的旅客, 莫名升起一丝漂泊无依之感。   那孩子不在。   灵体下意识担心对方。   原本静静躺在水底的匕首,试图浮出水面,扬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听着有些惊讶。   “不必担心, 你的主人平安无事,待你修复完毕,便可回到他的身边。”   阎肃?   那孩子的师尊?   灵体听出对方的声音,心下一松,原本想要强行逃离的念头, 顿时烟消云散,又默默沉入水底。   这水, 乃是天剑峰的“洗剑池水”,对刀剑具有强大的修复作用, 温和有力,不会损伤器中之灵。   昨日,阎肃一回房间,就将匕首放进自己借来的“洗剑池水”里,一刻都不敢耽误。   他本以为,至少要泡满三日,匕首里的灵体才能恢复意识。   没成想,短短一日的功夫,对方就已然苏醒。   看来这灵体,果真不同寻常!   阎肃并未发现魔气,又察觉对方对自己徒弟的担心,难得生出一丝好奇。   尘儿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匕首?   难道真是捡的?   若非初见时,江明尘一直携带这把匕首,阎肃真要怀疑,这是天剑峰的法器。   对于江明尘自称想不起以前的事,阎肃也没有完全相信。   他只觉得,当年江明尘独自出现在瑄城附近,或许是有难言之隐。   “师尊?”   门外突然响起江明尘的声音。   阎肃回过神来,出声应道。   江明尘立刻推门而入,笑嘻嘻地行礼问安,一副散漫模样,让人不禁皱眉。   “师尊,这就是洗剑池水?”   江明尘趴在桌上,看着放在上面的水盆,将忽然浮出水面的匕首,活生生戳到水底。   见对方不断逗弄匕首,阎肃摇头而笑。   原本他还担心,匕首里的灵体有所图谋,可眼下,不禁生出一丝同情。   等江明尘抬眸时,阎肃已然不知所踪,似乎有意腾出空间。   江明尘心里清楚,以对方的为人,也不屑于偷听墙角,于是试探着唤道:“匕首兄?你还好吗?”   匕首:“......”   半晌后,江明尘才反应过来,“我忘了,你泡在水里,没法写字。”   意识到这一点,江明尘只好顾自说道:“这几日,我的修为再也压制不住,眼看就要筑基。等我筑基成功,你也彻底痊愈,我们去外面看看,可好?”   一旦筑基成功,江明尘就有机会申请外出历练。   他在天玄宗生活多年,难得出门,不免有些心痒。   更何况,趁此机会,他也可以找找牧闻野。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单方面做好约定,江明尘匆匆离开。   他如今突破在即,时间格外宝贵,今日前来,一是为了查看对方的情况,二是为了告别。   毕竟接下来,他得有一段日子,见不到对方。   之后几日,江明尘一心放在修炼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可他明明已经不再压制修为,但气息还是不断下沉,看情况,似乎仍需一些时日。   正当江明尘愁眉紧锁之际,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外。   “郑师兄?”江明尘看见来人,微微一愣,“你找我有事?”   得知宗主又找他过去,江明尘心里颇为诧异。   对方急忙解释:“是师尊让黄师弟与你道歉。如今灵丹峰没有峰主,由师尊代管,黄师弟以大欺小,毁你灵植,自然应该赔礼道歉。”   闻言,江明尘特意想了一下,片刻后,才记起自己收获第九批灵药时,发生的一件小事。   事情的起因,无非是他种植灵药太过轻松,惹人嫉妒,又因为菜药混种,让“专业人士”受到侮辱。   “只是摩擦而已,我没有放在心上。”江明尘老实回答。   他早就当场报仇,要是现在还抓着不放,未免有些小肚鸡肠。   郑师兄面相斯文,笑起来温文尔雅,语气十分和煦,“宗内弟子本该互敬互爱,师尊很是重视,还希望江师弟能够不计前嫌,当面说开,以免日后龃龉。”   话已至此,江明尘也不好出言推拒,只能动身前往,在宗主面前,上演一场冰释前嫌的和解戏码。   直到踏出天玄峰,乘鹤归来时,江明尘才忍不住腹诽。   就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一个宗主特意关注?居然还让弟子专程前往?   江明尘一头雾水,刚一落地,又被阎肃叫去。   “当日潜入房间的人,是邪修?”江明尘难以置信。   邪修与魔修有所不同。   魔修修炼魔功,身上带有魔气,杀孽极重。   邪修只是心思古怪,功法邪门,却多为亦正亦邪之辈。   因此,各大宗门的护山大阵,都是遇魔修自启,遇邪修难辨。   只不过,这邪修甘冒风险,混入天玄宗,就为潜进房间,看他一眼?   江明尘打死不信,认为此事和活祭一样,疑点重重。   当年活祭一事,虽然查出与魔修有关,但魔渊那边一直无人“认领”,最终不了了之。   两件事情,会不会有所联系?   江明尘不禁遐想。   不多时,阎肃佐证这一想法,告知江明尘,经过多年的暗中调查,发现活祭一事,确与邪修有关。   再次提及邪修,江明尘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宗门里,会不会也有内鬼?”   话音刚落,空气顿时凝结。   阎肃声音低沉,略显无语,“潜入你房间的邪修,名叫钱飞,诨号‘万骨生花’。你匕首上的裂痕,与他功法吻合。”   作为当事人,江明尘却直觉不是此人,而是另有他人,但苦于没有根据,只能乖巧点头。   阎肃本打算说教一番,让江明尘不要轻易怀疑自己人,结果看见对方的恭顺态度,便顺势止住话题。   随后几日,江明尘隐隐出现突破的迹象,直到某个夜晚,成功筑基。   蒋方缘为了庆祝,特意从后山捉来几只灵兽,亲自下厨,做了一顿烤肉。   南衡难得没有黑脸,也跟着大快朵颐。   看着两位师兄日常拌嘴,江明尘不自觉扬起嘴角。   经过几年时间的朝夕相处,江明尘发现两人有些“表里不一”。   蒋方缘长得清风朗月,却讲究吃喝,反观南衡,虽然脾气暴躁,但饮食清淡,对物欲也没什么要求,完全不符合别人眼中的易怒形象。   江明尘没有打听自己留给别人的印象,毕竟以他短短几年的“光荣战绩”,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他倒不在乎。   跟两位师兄小小庆祝一番以后,江明尘前去“认领”匕首,顺便询问阎肃,自己若想出门历练,还需等待多久。   阎肃不免有些吃惊,“你才刚刚筑基,就想出门历练?”   江明尘直言不讳,“筑基弟子本就可以出门历练。”   “魔修作乱多年,外面不够太平。”见江明尘有话直说,阎肃也开门见山,颇有家师威严,“历练一事,等你金丹以后再说,在此之前,绝无可能。”   “这么久?”江明尘惊呼:“您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阎肃嘴角一扯,就听江明尘继续说道:“弟子这几年,怕是出不了门了......”   阎肃越发无语。   几年时间,从筑基升至金丹,居然还嫌慢?   要知道,绝大多数修士,可是需要十数年!   由此可见,一个天灵根修士,是多么招人嫉妒!   阎肃淡淡回道:“修行之人,切忌浮躁。”明显不同意此事。   除非江明尘具备自保能力,否则,他绝不允许对方下山历练。   江明尘察言观色,知道此事无门,只好有气无力地应下,等阎肃瞥向他时,才直起腰身,回道:“弟子明白。”   “少做怪样!”阎肃扔给他一个储物袋,叮嘱道:“好生修炼,等外面安全一点,你想出去几次都行。”   江明尘接过袋子,当着阎肃的面,打开一看,顿时脸色一惊。   只见里面并非法器法宝,而是一些民间话本,甚至还有几包碎嘴零食。   江明尘从中取出一块肉干,塞进嘴里,发现味道不错,很有烟火气息,但仔细一品,又察觉一丝灵气。   “师尊,这是你做的?”江明尘看向阎肃,好奇问道。   阎肃表情冷静,错开目光,没有回答这一问题,只表示南衡和蒋方缘也有。   师尊这是不好意思?   江明尘觉得对方总是如此,默默关心,却不宣之于口,很容易产生误会。   他刚到天玄宗时,南衡不就以为自己不受重视,所以才含酸拈醋?   这几年,他好不容易“告诉”南衡,师尊对他们一视同仁,并且还教南衡一起撒娇。   依他所见,阎肃虽然正色敢言,但却很吃弟子撒娇这一口。   过去,他们看话本,甚至还要躲着师尊,如今师尊居然主动送他们话本!这就是撒娇弟子最好命!   “师尊,下次可以做麻辣味吗?”江明尘又尝了下其他零嘴,得寸进尺地提出想法。   阎肃:“......”   几年前,江明尘非要一种叫榨汁机的东西,说剥皮切块麻烦,想喝鲜榨果汁。   阎肃当时没有惯着,事后却送去一个傀儡人,专门为江明尘剥水果。   谁知不到一年,那个傀儡人竟然不知所踪。   阎肃愣是找了许久,最后在蒋方缘那里,发现一身烤肉味的傀儡人。   追问之下,他才得知,这个傀儡人居然被拿去专门烤肉,江明尘嫌弃做过烤肉的傀儡人,说它剥出的水果,带有一股肉腥味,打死不愿再用。   若是以前,阎肃万万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收下一个娇气的弟子。   看着低头咀嚼的江明尘,阎肃深思熟虑,对于历练一事,又产生新的想法。   为了安全起见,他本打算金丹以后,再让对方出去,如今想来,也不宜压放太久。   阎肃觉得,或许可以趁他有空,就放对方出去,自己暗中保护。   眼下,江明尘有些过于娇气,需要磨磨性子,作为师尊,自然不希望门中弟子是一只不见风雨的雏鸟。   江明尘不知道,就他吃零食的功夫,阎肃已然改变观点。   他带着一袋子的零食话本,回到住处,蒋方缘和南衡就似乎闻味而来。   见两人一前一后进门,江明尘没有护食,反而热情招呼。   蒋方缘也不客气,走到桌边,翻看江明尘的话本,感慨道:“师尊给你的话本,真有教育意义......”   江明尘不明所以,“难道你们的是爱情故事?”   “怎么可能?我们的是游侠故事。”蒋方缘又翻了翻其他话本,说道:“你这儿居然还有游记?”   这些话本,显然来自尘世,因为修真界更习惯用玉简记事。   蒋方缘仔细瞧了一眼,发现这些游记,多半是凡间商队的所见所闻。   出于“有福同享”,蒋方缘取出自己的话本,让江明尘随意翻阅。   江明尘翻看几页,先是两眼放光,又开始连连叹气,“难怪师尊不给我这些话本,看完,更待不住......”   “没事,小师弟,我们出......”蒋方缘正要安慰江明尘,却突然被南衡拉了一把。   估摸两人又要出门,江明尘眼睛一亮,“好师兄,这次捎上我呗?”    第67章 第一炉丹药   “你说什么傻话呢, 小师弟?”   南衡轻抚江明尘的“狗头”,微笑说道:“你是打算让我跟大师兄被师尊暴打吗?”   江明尘相信,自己多说一句“傻话”, 在这几年期间,已经渐渐能将暴躁情绪收敛起来,却显得更加可怕的二师兄, 会真的捏爆自己的脑袋。   他立刻无比乖顺地回道:“我是说, 你们出去以后, 替我多看看外面的风景……”   “乖。”南衡温和地揉了揉江明尘的脑袋,将对方的一个哆嗦作为回应。   蒋方缘站在一旁, 嚷嚷道:“你们再这么演下去,外人就要当真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南衡也是个戏精?   江明尘瞬间变脸, 从小可怜变回小魔头,不以为意地挥挥手,“随他们想去。”   “反正我们的名声,也不会更差了。”南衡附和道。   阎肃统共三个真传弟子, 两个臭名昭著。   一个是因为宗内收有不少南家子弟, 只要他们沆瀣一气,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足以混淆是非,颠倒黑白。   另一个纯粹是因为行事作风。   江明尘懒散随性,偏偏靠着天灵根一路通关, 就连筑基一事,也是轻而易举, 难免不遭人嫉妒。   加之近几年的“光荣战绩”,他的名声想好也难。   对此, 蒋方缘也有诸多不满。   他觉得宗内这几年的气氛有些奇怪……不,不仅是天玄宗,是整个修真界的气氛都很奇怪。   其中固然有魔修作乱的缘故,但也和各大宗门对门中弟子的行为约束,越来越弱有关。   除此以外,宗门之间的摩擦,也在急速加剧。   蒋方缘至今还记得自己刚刚拜入天玄宗时,宗门之间的关系,还不像现在这样微妙,但最近几年,因着几桩疑案,修真界人人自危,宗门之间也开始相互猜忌。   这些都是阎肃不允许江明尘出门历练的原因。   至于蒋方缘和南衡,他们都是金丹修士,具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只要不离开天玄宗的势力范围,就无需过于忧心。   另外,两人并非天灵根,不至于太过打眼,遭人嫉恨。   然而,即使如此,这回出门游历,阎肃也是亲自给他们准备法器符咒,待万事俱备,才放他们离开。   知道江明尘想要出门,南衡以最近的例子作为警示,说紫阳宗的一位真人,居然也惨遭毒手。   江明尘原本正在低头翻看两个师兄带来的话本,一听这话,立即抬头望向南衡。   蒋方缘也知道此事,明白江明尘担心什么,连忙解释:“放心,不是玹玥真人,是另一位化神剑修。   这剑修既精通剑道,又擅长丹药,就胆大了些,照例出门。   结果刚一离开宗门的势力范围,就被魔修吸成人干。   不过说来奇怪,这些年,魔修怎么专挑炼丹师下手?”   细细想来,这五六年里,光是他们天玄宗,就至少有七八名炼丹师遇害!   其中还不包括最早陨落的灵丹峰主!   如今修真界,很难再看见炼丹师的身影,不是屠戮殆尽,就是隐世避难,各种灵丹妙药,逐渐消失在世人眼中。   各大宗门意识到这一点,都开始竭尽所能,培养、保护自家丹修,以免就此失传。   江明尘觉得蒋方缘似乎意有所指,但对方没有明说,自己也就不便戳破。   “紫阳宗可有动作?”江明尘问道。   这几年不断陨落的丹修,都是化神修为左右,既有元婴修士,也有化神真人。   上次灵丹峰主陨落,天玄宗宗主亲自带人,杀往魔渊,重伤好几个魔修长老,直到拎回一个魔头的脑袋,才算就此罢手。   这回紫阳宗出事,以那群剑修的性格,只怕会闹得腥风血雨。   南衡的说法,肯定了江明尘的猜测。   “紫阳宗不仅出动门人追杀凶手,还打算联合其他宗门,与魔修彻底开战!”   江明尘忍不住赞叹,“剑修果然很刚!”   见状,南衡说道:“我知道,过去几年,各大宗门对魔修没有大动作,既没有围剿,也没有宣战,任由他们时不时出来捣乱,让你觉得憋屈。可……”   “可修真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正魔两道,如无必要,绝不可轻易开战,否则会引出更大的灾祸。”蒋方缘接话道。   “天悲预言?”江明尘似乎在文献里看到过。   蒋方缘摩挲下巴,说道:“或许与天悲殿有关。话说,我们最近很少遇见天悲殿的弟子。”   “不错,我们前几回出门历练,都不曾遇到。”   南衡补充道:“听宗内的一些师兄说,他们几十年前,还偶尔遇见天悲殿的弟子,如今已然许久未见。天悲殿的弟子不再出山,此事确实诡异。”   “该不会是他们算出近年动荡不安,所以才闭门不出吧?”蒋方缘猜测道。   江明尘试图给最近的事情敲下结论,“说到底,各大宗门就是一盘散沙,才会让魔修如此嚣张。”   “以前并非如此。”蒋方缘辩解。   江明尘暗道:以后也不是这样……   说来奇怪,就在他拜入天玄宗的几年时间里,各大宗门的关系,莫名变得微妙起来。   他不相信,各大门派的宗主、长老,看不出门中弟子相互仇视一事,隐约有着魔修的影子。   “不说这些了,以我们的身份,连宗内的事情,都干涉不了,更何况,对修真界指手画脚?”   蒋方缘不想继续这一话题,开口说道:“与其烦心这些,倒不如说点高兴的事情。”   高兴的事?   江明尘猜测,两人此时前来,应该还有别的事情。   蒋方缘率先挑起话题,“现在南家选择避世,众人议论纷纷,说他们是怯战的懦夫,连带翻出一些陈年猛料。   想必用不了多久,宗内那些嘴碎的家伙,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虽然南衡说他不在乎,但我还是觉得,应该为此事浮一大白!”   闻言,南衡立刻冷脸,“教唆小师弟喝酒,你想死吗?”   “果酒!小师弟喝果酒,这总行吧?”   蒋方缘嚷嚷着,从乾坤戒里取出东西。   几坛佳酿,外加三个琉璃酒杯,一晃眼,就出现在桌面上。   陆续掏出的酒菜,几乎堆满矮桌,直到一个傀儡人被蒋方缘一把取出,此事才算准备齐全。   这傀儡人就是江明尘那个,看起来差不多有成年人大小,容貌十分普通,表情木讷,皮肤黯淡,像是用某种特殊金属,锻造而成。   虽然卖相不佳,但动作很是利索。   江明尘是它第一权限主人,让其听从蒋方缘的指令,进行烤肉,蒋方缘也因此成为第二权限主人。   因着傀儡人帮忙烤肉,几人只需动嘴即可。   果酒半坛入肚,要不是南衡拦着,江明尘打算全部解决。   没成想,这酒的后劲极大。江明尘喝得痛快,醉得也痛快,直接昏睡一天一夜。   醒来时,天色渐暗,江明尘猛地睁眼,竟有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   安静地躺了会儿,江明尘这才察觉,枕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扭头一看,正好对上匕首的“目光”。   因为离得太近,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一丝不落地洒在对方身上。   匕首先是僵在原地,随后弹向半空。   江明尘想起,对方虽然是个器灵,但却通达人性,尤其容易害羞,于是有心作弄。   “吃了就跑,可不是好习惯。”   闻言,匕首滚烫异常,只庆幸江明尘没有触碰,否则定要三级烫伤!   然而,江明尘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放在心上。   他一边起身,一边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知为何,匕首这次没有写字,反而飘到墙边,拍了下墙壁,顿了顿,又拍了一下。   “一天一夜?”   江明尘竟然秒懂,出门一看,果真星辰满天。   完了,要被师尊骂死!   今早他没去请安,阎肃必然查看情况。   要是发现他们寻欢作乐,醉生梦死,还能有个好下场?   别看阎肃往日宠溺弟子,那是因为没有大事,一旦涉及原则问题,发起火来,简直吓死个人!   想起拜师大典的随礼中,有一个丹炉,江明尘灵机一动。   次日,蒋方缘又来查看情况,担心江明尘还没有清醒。   结果刚到门口,就发现门外挂着个木牌,上面写道:“突有灵感,闭关勿扰!”   蒋方缘:“……”   关键,这要是借口,也就罢了。   可谁知,三日后,他们竟然真的收到江明尘的消息,让他们去拿丹药!   “真的假的?”蒋方缘半信半疑,“小师弟,居然炼出丹药?”   他虽然心里狐疑,但并不妨碍疾行而去的脚步。   南衡瞥他一眼,以更快的速度,飞到前面,提醒道:“这可是小师弟的第一炉丹药!”    第68章 说谁是鸟呢!   江明尘“第一次”炼丹, 就毫无损耗地炼出黄级丹药,这简直骇人听闻。   一个火系天灵根修士,拥有极高的炼丹天赋, 此事若是传出,只会给江明尘平添风险。   如今魔修针对炼丹师的原因,尚未可知, 就连化神真人, 也惨遭毒手, 更何况一个未长成的修士?   对此,蒋方缘和南衡甚为担心, 决定将此事按在三人……不,还包括阎肃的四人圈子里,没有外传。   得知此事, 阎肃也赞赏两人的谨慎。   只不过,江明尘倒是不以为意,之后又把大量的时间、精力,用于炼制品质更好的丹药。   谁知, 在两位师兄外出历练前, 他又一次成功出炉,硬塞给两人一大把灵丹妙药,豪气至极,说是有备无患。   阎肃当时并未阻止,但在蒋方缘和南衡离开以后, 就突然开始紧盯江明尘,督促其练功。   虽然阎肃没有明说, 但却用行动表明态度,将一本又一本的剑谱、药谱, 强行塞给对方,还日日检查功课。   无奈,江明尘只能苦哈哈地炼丹习剑,一个时辰当作两个时辰用,生怕练习不够,被阎肃批评教育。   不过,幸好他天资非凡,勉强能够应付,经年累月下来,居然渐渐养成刻苦修炼的习惯。   念及此时修真界确实不够太平,为求自保,江明尘也慢慢从被迫修炼,变成主动修炼,彻底沦为勤奋努力的“好学生”……   时间的轮轴,从来不为任何人停歇。   三年光阴,不过弹指一挥间,匆匆而已。   屋外突然响起刺耳的箫声,江明尘猛地惊醒。   怎么回事?为何吹响警敌玉箫?   江明尘心中惴惴不安,刚一出门,就有人落到他的身边,开口说道:“护山大阵启动了。”   “护山大阵?”   江明尘抬头看向天空,只见穹顶之上,隐约有一层灰蒙蒙的东西,越发显得夜色朦胧。   然而,只一眨眼,那层灰蒙蒙的东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护山大阵的屏障?   江明尘暗自猜测时,就听南衡沉声说道:“必然出了大事。”   短短三年,南衡又往上窜了窜,现在已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只不过,唯一没有变化的,还是那张娃娃脸。   许是因为南家避世一事,让南衡心结松动,眼下已是很少见到他脸上的躁郁神情。   没了戾气的少年,长着一张天生笑脸,外出历练时,又结交知己好友。   眼看面前之人,与记忆里的昙阳真人逐渐重合,江明尘不免有些感慨。   细算起来,他穿成灵丹峰主,不过短短数月,但在此处,却几乎度过十年的光阴。   按理说,他应该对这里更有归属感,可为何会觉得怅然若失?   南衡似有所觉,突然转头看向江明尘,“你那是什么眼神?还不跟我去主峰?”   两年前,阎肃千里追杀,将“万骨生花”钱飞斩于魔渊之外,解除危机,江明尘也因此重新搬回侧峰。   除却南衡和江明尘,其他执法峰弟子也陆续赶到主峰。   经过三年时间的历练,蒋方缘在人前颇有大师兄的风范,正谨遵指示,给众人交代任务。   宗门与魔修作战时,执法峰身兼督战职责。   虽然他们也上阵杀敌,但侧重有所不同,往往是收拾残局,或是补刀掩护。   此时,众人一身黑色常服,内戴防护软甲,一把匕首别在腰间,一把短刀绑于小腿。   临行前,蒋方缘按照规矩,分发法器法宝,走至江明尘跟前,低声叮嘱:“你注意安全,一会儿跟紧南衡。”   闻言,江明尘点头应下。   *   “丹药不够了,张师弟还没回来吗?!”   “没有。”   “有求援回讯吗?!”   “也没有……”   “大阵重启需要时间,我们务必拖住,绝不能后退!”   “师兄,我们灵力透支,要是再和瘿奴耗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   十几名金丹修士,拼死守卫宗门一隅,已然多处受伤。   他们的任务,是拦住魔修中的小喽啰,以及受其驱使的低阶妖兽。   真正的魔修高手,已被各峰峰主引至别处作战。   照理而言,他们不该如此狼狈。   若非已经开启的护山大阵,突然失灵,他们也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此刻,他们精疲力竭,灵力近乎透支,实在没有心思琢磨事情的原委。   倘若援兵不到,丹药无供,他们只有任人宰割的下场,说不定,还会遗臭万年!   毕竟,连一群虾兵蟹将,也挡不住,的确是奇耻大辱!   “难怪之前专杀丹修……”   有人嘟囔道:“丹药供应不足,光是低阶妖兽,就足以耗死我们!”   “灵丹峰到底有什么用?!那几个南家子弟,不是说自己炼丹很强吗?!人呢?!”   随着灵力耗尽,迟迟没有等到丹药,本就灵丹匮乏的众人,不免心生怨怼。   要是做不到,就不要瞎逞能!   这和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   眼看瘿奴又要进攻,众人心死列阵,准备以身殉道。   “身死无悔,奉道为荣!”   “想进去,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   张望怀揣丹药,正乘鹤赶往同伴的固守方向,行至半路,察觉有人尾随,扭头一看,发现一人御剑而来。   “江师弟?”   江明尘凭借这些年的“光荣战绩”,已然闻名宗门。   不仅如此,他最近还谣言四起,众人都私下嘴碎,说他和阎肃有血缘关系,这才无需筛选评比,直接成为真传弟子。   否则,哪怕是孤儿,也总有身份来历,可江明尘的过去,却仿佛一张白纸,让人不免怀疑。   张望作为阵修,与执法峰来往不多,虽然听过一耳朵,但是没有求证,所以对江明尘的印象自然不好,只想敬而远之。   如今半路相逢,若不是对方舔脸追赶,与他并排而行,他甚至不想逢场作戏。   偏偏江明尘不看脸色,居然一路跟随,眼看就要抵达固守之地,张望终于忍无可忍,提醒道:“江师弟,再往前,就是大阵破损之处,你眼下只是筑基修为,也帮不上忙,还是早些回去吧。”   言外之意就是,你没用!快滚!不要拖后腿!   可谁知,江明尘立即反驳:“谁说我帮不上忙?”   *   “张师弟!”   守护宗门一隅的金丹弟子,忽然察觉到张望的气息在不远处动荡,顿时心中大喜。   “他怎么气息动荡?难道遇到魔修?”   众人平静以后,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直到两道流光落地,看见与张望一起走近的少年,众人才恍然大悟。   一人走到张望的身边,扯了下衣袖,低声质问:“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张望有苦难言。   江明尘就像牛皮糖,根本甩不掉!他又不能无缘无故对同门下手,可不就只能带个“尾巴”回来?   然而,转念一想,还是正事要紧,张望连忙掏出丹药,分给在场众人。   丹药固然很少,但有总比没有好,众人见状,已是感激涕零。   结果就在此时,一道惊雷炸开,“这么点丹药,喂鸟呢?”   闻言,众人齐齐转头,怒目而视,看向江明尘。   臭小子,说谁是鸟呢!    第69章 【二更】再不济,还有师尊呢!   “他真能做到?”   “应该吧……”   “一个执法峰弟子, 真能炼出黄级丹药?”   驻守此地的金丹弟子,一边以身为盾,弥补大阵的残缺, 一边留心身后的空地,低声讨论那个突然掏出丹炉,说要原地炼丹的小子。   不过, 也难怪他们不信, 据说灵丹峰的真传弟子, 在筑基时期,也没有炼出黄级丹药!   正当他们狐疑时, 成千上百的瘿奴突然发难,从陆空两处袭来。   阵修以身结阵,瘿奴最终只撞于无形屏障。   反倒是由于屏障反力, 将瘿奴一一弹飞。   然而,这样的被动防御,并不能阻止瘿奴的进攻。双方此时就是一场消耗战,谁先撑不住, 谁就告输。   一个魔修站在高处, 将一切尽收眼底,挑眉而笑,“有点意思。”   黑发红眸的青年,拿出玉骨琵琶,轻拢慢捻, 发出宛转悠扬之音。   镇守此地的天玄宗弟子听得恍惚,突然间, 有人疾声喝道:“堵住耳朵,不要听!”   只见离江明尘最近的那个修士, 竟然无意识走向瘿奴兽群。   突闻厉喝,那人立刻回神,发现自己离血盆大口,只有一步之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醒来之人,随之疾呼:“快醒醒!不要听!”   修为最高的几人,回神最快。   可其中一人,似乎灵力不济,无论周围人如何呼喊,都没有清醒回神。   江明尘灵光一闪,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迅速掏出几瓶丹药,各自倒出一粒,掰开那名弟子的嘴巴,一股脑塞了进去。   眼下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这些丹药没有副作用,一起吃也是无碍,剩下的,就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一把丹药入喉,将这名弟子噎了一下。   不知是噎这一下产生效果,还是灵丹迅速发挥药效,总之,三息之后,这名弟子的眼神,已然清明有神,只是看向江明尘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幽怨。   琵琶声声入耳,原先的悠扬之声,变成靡靡之音。   众人眼前,似乎出现一副春宫艳画。   美貌女修,英俊男修,一个个扭动腰肢,眼波含情,正缓缓朝他们走来……   原本清心寡欲的修士,应对幻象,还算游刃有余。   只不过,这群弟子刚刚服用丹药,气血正好上头,又加之濮上之音,难免有些招架不住,都纷纷面露异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绝不能坐以待毙!   江明尘忽然想起,自己的储物袋里,有蒋方缘外出历练时,带回的东西。   他之前拿出来吹过一次,南衡说他吹得很好,让他不要再吹了……   “江师弟,这是?”   众人双手捂耳,抵御诱惑之音,结果就见江明尘掏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有人定睛一看,发现是个唢呐!   “莫非这位执法峰的江师弟,不仅是丹修,还是乐修?!”   “简直全才啊!不愧是天灵根!”   顶着众人惊叹,而又充满期待的目光,江明尘一脸严肃,将嘴唇对准哨口,深吸一口气,猛地呼出……   “呜——”   一瞬间,听见这个声音的人,都被洗涤灵魂,意识到,无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由于吹奏时,江明尘特意灌注灵力,因此,这个声音真真是“余音绕梁”……   外面的靡靡之音,戛然而止,半晌后,才重新响起。   只不过,不知为何,这回的琵琶声,竟莫名有些颤抖……   “呜——呜呜呜——”   “江、江师弟……”   离江明尘最近的弟子,因为以身结阵,不能移动脚步,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   此刻,他已是嘴唇惨白,虚汗涔涔,正哆嗦着一双手,试图制止对方。   “停、停下……快停下……”太可怕了!这是人能吹出的声音吗?!   好在江明尘体贴地走远一些,朝瘿奴而去。   就见那群瘿奴,先是身形一晃,停止冲撞,随后仿佛失去控制一般,开始四处乱窜,有些瘿奴,甚至还朝反方向跑去……   整个局面,越发混乱。   魔修见状,暗骂一声,可无奈他是乐修,如今引以为傲的术法被破,徒留也是无用,意识到自己讨不到便宜,便立即抽身离去。   许久没有听见靡靡之音,江明尘这才罢手,回身看向那群金丹弟子。   只见众人面如土色,正蹲在地上,干呕不止……   江明尘:“……”   *   “听说你把灵阵峰的师兄吓哭了?”   距离那场突袭,已然过去数日,各种小道消息,早已满天乱飞。   其中自然包括“江明尘吹奏天籁之音”一事。   这事听着荒诞,没人觉得会是真的,只有蒋方缘和南衡,心中存疑。   “不是哭了,是吐了……”江明尘强行挽尊,“不,只是干呕而已。或许是因为之前压力太大,突然身心放松,有些不太适应。”   蒋方缘打趣道:“如今外面都在传,说执法峰的小徒弟,手段高明,虽然只是筑基修为,也能把一群金丹修士,玩弄于鼓掌之中。”   “离谱!”江明尘趴在桌上,连连哀叹,“我的一世英名!”   南衡冷声吐槽:“你有吗?”   “……”   江明尘无言以对,只好另觅话题,“二师兄,我听说灵丹峰走了不少人?”   “不错,大家都在传,宗门之所以惨遭突袭,是因为魔修想要铲除丹修。虽然灵丹峰主陨落,但灵丹峰还在,传承并未断绝。”   南衡解释道:“魔修不会善罢甘休。如今灵丹峰分为两派,一派觉得外面危险,想要寻求宗门庇护;另一派觉得树大招风,留下来,反而危险。”   “所以有一部分人,想要归隐避世,躲开战乱?”江明尘顺话猜测。   “丹修只要不犯大错,在哪里都有容身之地。”蒋方缘接过话茬。   江明尘觉得,走一两个,还算情有可原,但如此大规模流失弟子,实属异常。   “听说灵丹峰的真传弟子都走了,连记名弟子,也走了一半?是南家子弟带的头?”   南衡冷笑一声,带着讥诮,“当初为着南家子弟,无论是灵丹峰主,还是天剑峰主,甚至是宗主本人,都对一些小事,视而不见。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换来的,居然是避之不及,甚至冒着丹修断代的风险,将弟子尽数挖走。这就是南家。”   江明尘只知道,之后的南衡,已然成为昙阳真人,南家的产业,大部分落在他的手里。   南家嫡系断绝,后来是由旁系上位,对南衡很是恭敬。   至于期间发生过什么,江明尘一概不知。   “南家如此为人,必定无法长久。”江明尘说道。   闻言,南衡不怒反笑,揉了揉江明尘的脑袋,“借你吉言。”   江明尘突然想起什么,低头道歉:“我之前答应你们,隐瞒炼丹一事,但当日情非得已,若不帮忙,只怕伤亡惨重。”   回想当日情景,江明尘继续解释:“原本应该提供丹药的人,不知所踪,我只好当场炼丹。不然,他们一人几粒丹药,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蒋方缘加入搓头小分队,揉着江明尘的脑袋,笑着说道:“不用担心,这事交给我们,再不济,还有师尊呢!”    第70章 【一更】连忙点头,一一应下   天玄峰云雾缭绕, 宗主正在眺望执法峰,似乎是在观赏什么有趣的东西。   一年轻弟子缓缓进门,行礼问安。   “灵丹峰的真传弟子, 皆已跟随南家离开?”宗主问道。   “回师尊,确是如此。据弟子调查所知,在魔修突袭之前, 他们便已然离开, 想来刚走不久。”   宗主顾自琢磨, “刚走不久,魔修就突袭宗门, 还恰好选在我闭关之际……想不怀疑也难啊!”   年轻弟子略有迟疑,“师尊,南家与天玄宗一向交好, 他们为何要与魔修勾结,陷我们于水火之中?”   宗主实话回答,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缘由,唯有抓住南家子弟, 细细审问, 方可知晓实情。   “加派人手,继续搜查。”   年轻弟子出声应下,却显得有些担心,“师尊,倘若我们与南家彻底撕破脸, 到时,若发现是误会一场, 只怕此事难以善了……”   “天玄宗对南家不薄,他们临危之际, 背弃宗门,已然铸下大错。即使天玄宗翻脸无情,也是有理有据,不必担心风言风语。”   “是,弟子明白。”   年轻弟子不再多说什么,就要领命离开。   谁料宗主又突然叫住他,问道:“听说那个执法峰弟子,才筑基修为,就当众炼出黄级丹药?”   年轻弟子停下脚步,回身行礼,“确实如此。”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宗主忍不住夸赞:“你将此物送去,以表心意,多谢他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说着,取出一物,递给年轻弟子。   年轻弟子接过一看,不免心中惊疑。   此物乃是拇指大小的地级丹炉,可随意变幻体型体重。即使是化神真人,也足以适用。   这样一个难得的宝贝,居然送给一个筑基弟子?   虽然觉得大材小用,但既然师尊发话,年轻弟子也只好照办。   江明尘收下此物时,莫名有些眼熟。   “小师弟,这丹炉不错,恭喜了!”   蒋方缘走近,一把搂住江明尘,讲解道:“这可是地级法器,没准等你修至化神境界,还能接着使用。”   “我听说,这丹炉还能……能……”能什么来着?   蒋方缘一时语噎。   江明尘接话道:“能烤狍驹,能炼法器……”   “不错,这丹炉确实可以一器多用。”蒋方缘突然反应过来,先是一惊,随后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用过……”江明尘一本正经地回道。   蒋方缘以为他在说笑,连忙捧场,“哈哈,梦里用过?”   江明尘默不作声,盯着这个“许久未见”的法器,轻叹一口气。   他一直以为他在改变命运,可每一次,命运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一切皆有定数……   *   “灵剑老祖出山了!”   这个消息传进江明尘的耳朵时,持续多年的正魔大战,才正式拉开序幕。   “我还以为最先出山的,会是天玄峰的老祖。”江明尘一边查看灵药的长势,一边随口说道。   “哪有这么快?天玄峰老祖,闭关不过十年。”   蒋方缘消息灵通,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听说天剑峰的灵剑老祖,刚一出关,就直奔魔渊而去,一剑斩杀魔头,让蠢蠢欲动的魔修,再次群龙无首……”   江明尘语气叹惋,“可惜灵剑老祖的惊天一剑,我们没有亲眼目睹,否则定会有所感悟。”   据说同行的一些修士,回来后,颇为感慨,都相继闭关。   蒋方缘知道对方的心思,宽慰道:“师弟不必心急,你天资过人,凝聚金丹是早晚的事情。”   江明尘薄唇轻启,却没有出声。   如今灵剑老祖出关,外面好不容易恢复太平,他必须尽快凝聚金丹,才好出门历练!   “你若想出门历练,大可与师尊明说。”   南衡短短几年,越发具有冷静自持的模样,已然看破江明尘的想法。   “此一时彼一时,师尊之前不同意,不代表现在也不同意。”   江明尘精神一振:“真的?”   南衡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看见对方立刻捂住眼睛,南衡心中诧异。   以他对江明尘的了解,这小子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对方矫揉造作地吐槽道:“二师兄,别笑了,我怕做噩梦……”   南衡先是一愣,随后伸出“毒手”,出言喝道:“你小子!”   江明尘立即御剑腾空,有意玩笑,“二师兄,你抓到我,我就帮你补道袍。”   “好啊!臭小子!我新做的道袍,果然是你弄破的!”南衡奋起直追。   蒋方缘看见两人在夕阳下,嬉笑打闹,不由得会心一笑,“小师弟,快跑!师兄帮你拦住他!”   天边晚霞绚烂,彼时一切正好。   *   次日清晨,江明尘向阎肃请安时,再次表露自己想要出门历练。   谁知阎肃居然一口同意,让江明尘错愕不已。   “多谢师尊。”   江明尘故意拉起阎肃的手掌,左右摇晃,撒娇撒痴地说道:“师尊真好!”   对此,阎肃有些心累,也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江明尘的心智,仿佛是在逆生长。   想当初,初见江明尘时,他觉得对方稳重懂事,如今数年过去,对方居然越长越回去?   尽管如此,阎肃还是摸了摸江明尘的脑袋。   他一早便知,随着外界安泰,江明尘必然再次相求。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突然。   雏鸟学飞,作为师尊,阎肃再无阻拦的理由,只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尘儿,出门在外,切记三思而行。”   江明尘连忙点头,一一应下……    第71章 【二更】去死吧!小杂碎!   江明尘离开天玄宗以后, 对于要去什么地方,陷入选择困难,最终还是靠抓阄决定, 一路南行。   历练之旅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江淮山脉。   江淮山脉是一片三不管地带,绵延数千里, 不仅没有灵脉, 还无法使用灵力, 极其不适合修炼。就连小门小派,也不愿意在此落脚, 更遑论是高门贵派?   山脉北挨天玄宗,南临无尽海,东西两侧皆是百里荒野, 直到走到荒野尽头,才可以看见人烟。   据悉,鸿云门的边城,就位于山脉以东。   江明尘记得, 自己当时是穿过一片沙漠, 才抵达鸿云门的边界。   可临行前,他特意向阎肃打听过,鸿云门的任何一座边城,都没有沙漠的影子。   与他被拐记忆一致的,只有一条归属于无尽海分支的河流。   十日后, 距离江淮渡大约三百里的路边小摊上,一少年正在喝茶休憩, 闲听路人谈天说地。   如今的修真界,比先前太平不少, 即使是在荒郊野岭,也依旧会有零散商家。   前往江淮山脉的,多是一些低级散修。   这类修士往往没有辟谷,商户摆个路边摊,稳赚不亏。   路边谋生的伙计,一向能说会道,不为别的,光是嘴甜,讨个赏钱,也能苟活一二。   “江道友,明日正午,就能抵达江淮渡,入渡即是江淮谷。”   路上遇见的一个散修,热情邀约,“那边曾是三不管地带,如今却是散修的聚集之地,近年已有集市,不如前去看看?”   提到集市,江明尘立即联想到,许三等人涉及的“黑市”。   原著并未指出黑市的主人,他此行正好可以一探究竟。   江明尘早已换下天玄宗的弟子服饰,只一身鸦青常服,装作炼气散修,在休整片刻后,便和对方一同赶路。   两人乘车而行,车辆由陆兽拉载。   陆兽牛头马身,性格温顺,是一种耐力极高,奔跑速度极快的低阶灵兽。   然而,此兽的胆子极小,智力低下,一旦害怕,只会瑟瑟发抖,无法动弹。   因此,对于修士而言,它连评级的资格都没有。   江明尘头回见到陆兽,不免觉得新鲜。   不过,当他得知陆兽的肉质酸苦以后,就渐渐失去兴致。   “江道友,再往前,就是江淮渡,届时需要换乘小船入谷。水路还要走上半日,按照规矩,一人一船,由摆渡领路。”   顿了顿,散修大哥有些不放心,看着江明尘的少年模样,忍不住叮嘱:“小心黑渡,他们专门打劫散修里的肥羊,若是遇到光头船夫,千万不要上船!”   江明尘点点头:“多谢。”   散修大哥嘟囔道:“他们那些人,也就只敢欺负散修,遇到有点来头的人,屁都不敢放,生怕惹祸上身。”   江明尘笑而不语,手指抚过腰间的匕首。   坐在对面的散修大哥,目光也落到匕首上,好意提醒:“不要人前露白。”   江明尘轻笑一声,摘下匕首,露出半个刀刃,在阳光下,渗出骇人的寒气。   “并非什么珍贵之物。”   江明尘挥舞几下,重新将匕首系在腰间,说道:“一把寻常匕首而已。”   恰在此时,一辆马车经过,车上之人正好瞧见这一幕,不由得盯向匕首。   一路上,但凡落脚休息,就有人时不时看向江明尘挂在腰间的匕首。   江明尘不以为意,可散修大哥却愧疚不安,趁下车换船时,低声提醒:“江道友,若是有人索要这把匕首,你就给他们,保命要紧。早知如此,我就不该邀你前来,实在对不住。”   江明尘见他面露懊恼,竟出言安慰:“没事,或许他们只是好奇而已,咱们集市再见。”   散修顿时无语,只觉江明尘过于天真。   他刚要开口,就见不远处,一个壮汉恶狠狠地望向自己。   散修生怕引火上身,不敢再说。   碧水蓝天,一艘艘柳叶小舟,乘风而至,如鱼群搁浅一般,引起众人的骚动。   见江明尘径直走上一个光头青年的小船,散修颇为惊疑。   这江道友怎么回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散修薄唇轻启,就听身边的船夫低声警告:“多管闲事,小心惹火烧身。”   *   “道友是第一次来江淮渡?”   光头船夫稳稳站在船头,一撑杆,小船便如离弦之箭,驶向对岸。   进入水域,江明尘这才发现,江淮渡广袤无垠,似乎与大海没什么区别。   小船看似普通,实则乃是黄级法器,需要筑基修士,以灵力催动。   水面泛有一层淡淡的荧光,江明尘没有回答船夫,而是顾自嘀咕:“想必水里长有诸多藻类。”   仔细看向水面,江明尘立即否定自己,“有意思,居然是一群泛光的鱼苗?”   船夫热脸贴到冷屁股,顿时眼色阴沉,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目光看向面前之人的腰间。   这匕首……真是宝物?   若真是宝物,这散修该不会有什么来历吧?   转念一想,消息里重点提及,这小子没有辟谷,衣衫粗陋,还是坐车前来,若是宗门弟子,倒不至于如此“寒碜”。   正在此时,一阵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船夫的目光投向一艘华丽宝船,眼睛红得滴血。   江明尘也循声望去,不免有些好奇,“那是?”   “那是高门贵派的法器,上天遁地,无所不能,我们一辈子也买不起。”   船夫的话里,满是酸味,江明尘却毫不在意,只一心打量宝船,发现船头挂有一面旗帜。   旗帜正中,一个大写的“徐”字,瘦体烫金,格外打眼。   徐家?   不知为何,江明尘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徐家宝船的行驶速度极快,不多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明尘这艘小船,不知不觉间,已然来到水域中心,随着浪花的不断拍打,正一上一下不停晃动。   “小子,交出匕首,放你一条生路。”   船夫语气狠辣,厉声威胁:“否则,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江明尘闻言,摘下匕首,拿在手里晃了晃,“你说这个?”   “扔过来!”船夫冷声喝道。   见对方识相,居然真的扔来匕首,船夫心中一喜,就要伸手去接。   谁知,看似轻飘飘扔来的匕首,竟然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地向他砸来!   “噗通!”   船夫受到重击,骤然落水。   可匕首却仿佛回旋镖一般,重回江明尘的手中。   “搞定!”江明尘下意识亲吻匕首。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厚实的手掌伸出水面,扒住船头的边沿,用力一撑,将整艘小船倒扣入水。   “去死吧!小杂碎!”    第72章 真、真的?   “少主, 您若是觉得无聊,不如进去睡一觉,等睡醒了, 地方也就到了。”   徐家小厮徐旺,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家少主,哪怕少主突然想要去江淮谷, 看一看散修们的集市, 好奇江淮渡到底是个什么样, 他与忠叔,还有另外两个护卫, 也都没有二话,迅速更改原本的游历计划,改道至此。   结果还没行过江淮渡, 少主已是兴致大减,露出无聊模样,让徐旺颇为无奈。   徐公子看起来仿若十五岁的凡人少年,心性却更为骄纵, 听到这话, 没好气地白了小厮一眼:“本公子濒临金丹,哪里还能想睡就睡?”   徐旺暗里撇嘴,不知道对方在闹什么别扭。   “少主,您在看什么呢?”   再抬头时,发现少主竟望着远处的水域发呆, 担心对方又想出什么新点子折腾人,徐旺小心翼翼问道。   徐公子望着远处, 皱眉说道:“方才经过那片水域时,你看到那些小船了吧?那样的小船在水上行走, 不怕翻船?”   徐旺作为徐家小厮,知道的事情比很多散修还要多,故而出言解释:“少主,那些船可不怕沉,那是特别炼制的黄级法器,这一片区域,对修士,尤其是高阶修士,并不友好,却不影响低阶法器的使用,只要人不直接接触水域、地面,就能操纵低阶法器。所以,这里才会被散修作为十年一次的集会举办地,到了江淮谷,高阶修士也只能被迫压低修为,而筑基以下的修士则几乎不受影响。人均炼气,岂不显得公平?”   徐公子对这种事情,兴趣不大,他的脑海中只回忆着方才的惊鸿一瞥。   一艘小船上,立着一位鸦青道袍的少年,年纪不大,修为似乎被故意隐藏。   他有一种预感,那个少年应该并非普通散修,而是与他一样,出自大家族或是大宗门。   不过,只凭对方对视的那一眼,他就觉得自己大概不会欣赏这类人。   行事做派与他截然相反,若真是出身显赫,又何必遮遮掩掩的?   难道又是一个庸俗可笑,以为这样就能修炼心境的死板之人?   见少主越发兴致缺缺,徐旺只能想一些之前听到的有趣传闻,说给对方听,其中就包括天玄宗的消息。   “怎么,你觉得那个江明尘比我厉害?”   徐公子听了会儿,从漫不经心变成满脸不屑。   徐旺恨不得自扇耳光,怪自己多嘴!   在少主的炯炯目光下,徐旺硬着头皮回道:“少主的天赋,岂是一个天玄宗弟子能比的?再说,传闻多半是假的,一个不曾学过炼丹之人,怎么可能当场炼丹?   小人觉得,此事八成是天玄宗故意传出,为的是隐瞒丹修断代一事。   小人听家主提过,天玄宗的灵丹峰主陨落之后,灵丹峰的真传弟子也陆续离开,到如今,灵丹峰再没有能主事的弟子,只有几个被招揽的散修在宗内炼丹,连供给都有问题。   此时推出这么一个天才,恐怕只是天玄宗安抚人心的手段。”   徐公子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却觉得,若世上真有这样一个天才,自己倒是可以与之比较。   可依徐旺所言,这个名叫江明尘的人,很可能是天玄宗推出来维持宗门体面的虚伪之徒,他顿时就扫兴不已。   “算了,说点别的!”   见没被拆穿,徐旺擦擦额头冒出的冷汗,立刻应下。   他刚才那番话就是随便编出来哄少主的,事实上,像天玄宗这样的大宗门,就算要维持体面,也不可能以这种方式造谣……偏偏少主一听就信。   徐旺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对方的极度信任,还是应该郁闷对方头脑简单。   好在那个名叫江明尘的天玄宗弟子,就算外出历练,也不可能恰好与他们同一时间,走同样的方向,去同样的地方,只要不被立刻打脸,过上几年,少主必定忘记此事,也就无所谓了。   *   “阿嚏!”   江明尘试着用灵力烘干自己的道袍,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不会吧?筑基修士也会落水着凉?”   地上一个如蚕蛹般蠕动的青年,脑瓜锃亮,湿漉漉的衣袍还在往下滴水。   江明尘烘干衣裳后,慢慢走近,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搜刮对方的财物,连空的储物袋,都没留给对方。   身体一旦接触这里的水域和土地,能使用的灵力,也就只有炼气程度。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江明尘想到自己曾经穿过的那片沙漠。   他对江淮山脉越发好奇。   此处或许与最初穿过的沙漠,有一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找到二者的共同之处,是不是就能“破局而出”?   见江明尘起身就走,地上的光头呜声减轻,眼神更加凶恶。   他抢劫多年,还是头回遭殃!   只可惜,这小子太过心慈手软,身为散修,竟然没有对自己斩尽杀绝。   等他脱困,定要报仇雪恨!   一旦离开江淮渡,对修士的限制,就会越来越弱,他到时只需召集人手,埋伏在江淮渡以外,就可以一雪前耻。   来自背后的灼热目光,江明尘自然不会无视。   他知道对方有同伙,却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若对方识相则可,否则,他到时候也好一网打尽。   *   “江道友!你没事!”   江明尘边走边玩,沿路欣赏景色,大约一个时辰,才走到江淮谷的入口。   一个散修正站在那里眺望,远远看到他,立刻挥手疾呼,待他走近,更是上下打量一番,庆幸不已。   江明尘心里一暖,含笑回道:“钱道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着话,钱老哥的目光,就落在江明尘的腰间,“你这匕首,没被他们劫走?”   “没有,那位道友为人极好,不仅没要匕首,还送我一些东西,说不打不相识。”   江明尘笑道:“不说他了,我们进去吧。”   “啊?……好。”   钱姓散修虽然心里惊疑,但眼前的少年明显没有被掉包,他这个寿元将尽之人,也不必担心对方有所图谋,所以稍稍平复心情后,就淡忘此事,与江明尘一起往里走去。   由于江明尘是头回到此,钱姓散修一边赶路,一边介绍这里的情况。   “这个集市在几十年前就初具雏形,但近些年,才逐渐完善。集市上,只要拿出相应筹码,什么东西都能换到。”   能换到任何东西?怎么越听越像黑市?   江明尘心中狐疑。   *   “上好的南庭玉!十枚下品灵石,就能带走这一堆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了今天,再也找不到这么便宜的南庭玉喽!”   “墨海之滨的黄级墨鱼,味道鲜美,快看看,还都活着呢!捕捞不易啊!现在带回去,包十日内不死!若是提前死了,来年你可以来这里找我,我陈老三就是这里的长摊货主,来年还在这里,到时候,买一赔三!”   “刚摘下来的黄级下品灵果喽!个个鲜美,灵气十足!买一斤,送一两!一斤才卖十个下品灵石,买五斤,只要四十五个下品灵石,多买多送,绝对划算!不买算你亏哦!”   一声声吆喝,让江明尘恍惚,只觉回到二十一世纪,突然,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让他瞬间回神。   江明尘朝拦下自己的修士望去,礼貌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我看道友年少英才,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出身不凡!还请可怜可怜小老儿我吧!   小老儿多日未曾进食,灵力匮乏,眼看寿元将近,就想临死之前,好好吃上一顿!   可小老儿我身无分文,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求求好心人!”   啊这……   江明尘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面前的人从外貌来看,起码七八十岁,头发几乎全白,只零星几缕黑发,身上穿着补丁道袍,脸上有些脏污,虽能感觉到一些微弱灵力,但修为的确不高。   一个低阶修士混到这种地步,实在骇人听闻,让人颇为不忍。   不过,幸好江明尘眼睛极尖,很快就发现,对方虽然脸颈灰败,但耳朵却红润饱满。   钱老哥正与路边摊主讨价还价,一转头,就看到这一幕,顿时眼皮一跳。   不好,小老弟这是被人给盯上了!   江淮谷的集市,车水马龙。人一多,难免鱼龙混杂。无论是江淮渡靠打劫为生的十人帮,还是这种欺负“新人”的碰瓷修士,都属于“老鼠屎”。   钱老哥丢下手里正在挑拣的灵果,就要走过去,只这么一会儿工夫,江明尘已是迅速了解眼前的情况,那张看起来十分好骗的少年人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诧异之色。   “您怎么能这么说?身为修士,与天争命,怎么能轻言放弃?   我看您面色红润,身体康健,离寿元将近之日还远着呢!   与其痛失风骨,生出心魔,倒不如直面一切!   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不破不立,我怎能明知您有突破的机遇,却出于“好心”,毁坏您的修行呢?   这样的恶事,我绝不能做!”   老修士:“……”   好一番歪理……   他本想着,这是一个新面孔,就算看出他是装模作样,也不好直言拒绝,只能破财免灾。   谁知,这小子居然不走寻常路?   “你、你不准走!”   知道对方打死不肯破财,无可奈何之下,老道往前一扑,试图熊抱江明尘。   江明尘利索闪开,老道顺势躺在地上,开始哀嚎:“哎哟!打人、打人了啊!没有天理了啊!”   “我有录影石,你还要继续吗?”江明尘扬了扬手里掏出来的东西,笑眯眯地说道。   “你!”老道顿时傻眼,这小子怎么会有录影石?难道在这里吃过亏?   要知道,能在这里使用的录影石,都价格不菲,还不如舍出几块灵贝,破财免灾。   “几块灵贝的事,你直接给他不就好了?与他计较这些做什么?”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围观人群左右一分,从外面走进一个身着华袍的少年。   少年不过十五,财大气粗,身上的华袍,估计就得百千灵贝,更不必说头上的发冠了。   跟少年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不到二十的小厮,虽然身上的修为,也被压到炼气阶段,但光看对方的行为举止,就知道这名小厮不是炼气修士。   集市里,有人早就听说,今日有贵客莅临,莫非就是眼前之人?   只不过,自打这位“少主”一开口,不少围观群众纷纷面露鄙夷。   没想到这位贵客,居然是这样一副憨憨做派……   江明尘打量来人几眼,收回目光,继续对那老骗子说道:“你若是继续纠缠,我就将这录影石交到集市的巡逻队手里,你不想被赶出去吧?”   老道一愣,反应过来后,有些恼羞成怒。   不过也是个散修而已,与他一样,都是修真界的底层鱼虾,有什么了不起?!   江明尘说完话,将录影石放回怀中,转身要走。   结果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恶风,江明尘条件反射,抽出腰间的匕首,本能地向后刺去!   在集体被压制修为的地方,匕首的作用被无限放大。   作为一个练剑多年的非典型剑修,江明尘反应之快,让身后打算按住他肩膀的人,为之一惊,连忙后退,拔出佩剑,格挡突如其来的攻势。   “咔嚓!”   一声脆响,传进众人的耳朵。   他们原以为,碎了的,是那个鸦青少年的匕首。   结果下一刻,场中的两人分开,华服少年看着自己佩剑上的裂痕,久久无法平静。   怎么可能?!   他的玄级佩剑,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对方给碎了?   难道这把匕首……比玄级还高?   他原本只将对方当做普通散修,可事到如今,再次看向江明尘手里的匕首时,不禁面色凝重。   江明尘没有在意对方的震惊目光,直接走出人群,招呼钱老哥继续前行。   钱老哥走出一段路,回头看去,发现华服少年依旧站在原地,正死死盯着他们。   “小老弟,你这把匕首到底什么来路,怎么这么厉害?”钱老哥有些好奇。   江明尘将匕首重新插回去,有点怀念地说道:“这是我当初买给一位……家人的,后来我们突生变故,东西没能送出去,我就一直带着它,聊以慰藉。”   “原来如此!”   听到江明尘这么说,钱老哥也不好再劝对方将这匕首尽快出手,或是藏匿起来。   这东西虽然招眼,不是他们这种散修能留得住的,但毕竟这是一种念想,带在主人的身边,无可厚非。   “你自己多加小心,打主意的人,不在少数。”钱老哥忍不住又叮嘱一句。   江明尘认真道谢后,问道:“不知老哥这次前来集市,是打算买什么稀罕物件?”   钱老哥苦笑一声,“不瞒你说,我是来买筑基丹的,想趁自己还有机会,试上一试。不过筑基丹一向有价无市,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抢到……”   江明尘理解钱老哥的郁闷。   别说他们这种底层散修,就是天玄宗的外门弟子,也为筑基发愁。   近年来,丹修几近断代,筑基丹日益少见,就连高门贵派,也要紧着使用,生怕丹药不够。   虽说眼下一切如常,但也不似往年光景。   然而,这东西对于江明尘而言,却并非难事。   他若是有心炼制,只要材料齐全,一年几炉,也没有什么问题。   “钱老哥,你若能凑齐材料,我倒是可以赠你一枚。”   钱老哥正走着,听到这话,顿时脚步一滞,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真、真的?”    第73章 徐宗主;徐小少爷   小老弟同样是炼气修为, 难道他不需要?   还是说……小老弟至少能炼出两枚筑基丹,所以愿意匀出一枚?   钱老哥自然知道与对方交易,有着诸多风险, 但他如今寿元只有二十余年,若在此期间,不能成功筑基, 就只能尘归尘, 土归土。这对于修士而言, 乃是一生憾事。   江明尘没有回答他,只是再次说道:“你若能凑齐炼丹材料, 我可以现场给你。”   钱老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将对方拉到偏僻之处,小声问道:“小老弟,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有现货?”   江明尘没有回答,相当于默认,也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   一个随便拿出筑基丹的人, 怎么可能是毫无来历的寻常散修?   钱老哥为人不错, 一路上,不止一次试图帮助自己。江明尘不在乎筑基丹是多一枚,还是少一枚,只要对方凑齐炼制材料,他愿意以物易物, 行个方便。   江明尘的默认,让钱老哥欣喜若狂。   “我有, 我现在就有!”   钱老哥本来已经上头,想要立刻交易。   可一想到这里人多眼杂, 一旦筑基丹的气息被泄露一二,说不定就会被鼻尖之人察觉,到时候平添麻烦,还不如耐心片刻,等离开江淮谷的集市以后,再行交易。   “小老弟,等离开江淮谷,我们再行交易,你看如何?   江明尘表示怎么交易都可以,钱老哥顿时放下心中大石,露出轻松神色。   紧接着,两人又随便逛了会儿。   越逛,江明尘越觉得,这个目前受众还是散修为主的集市,的确与“黑市”有些莫名相似,说不清,道不明。   “他们就是巡逻队的人。”钱老哥忽然用肩膀碰了下江明尘,低声说道。   江明尘刚入山谷时,就被对方科普过这个集市的大概情况,知道这里基本就是凡人世界的集市模式。   集市每次连开一个月,所有卖家,只要占据摊位,每天都需要缴纳“税金”,即收入的百分之一。   “税金”需要日结,一日一交,早上敲锣开始,晚上敲锣结束。   所有进出山谷的人,都必须由巡逻队核实身份,辨别是卖家,还是买家。   “难道没人想要蒙混过关,避免税金?”   江明尘盯向那几个身穿黑色长袍,脸带白色面具的人,低声问道。   “谁说没有?以前多得很,现在倒是少了。”   钱老哥回道:“凡是谎报信息的摊主,都会被列入黑名单,以后任何一个集市,都不欢迎他们入内。这可比罚钱缴物要命多了,再加上几个活生生的例子,自然没人敢犯。”   说完,他又叹道:“集市的主人神通广大,惹不起啊!”   神通广大?   江明尘心中思忖,目光扫过远处那几人,心道,若这个集市真是黑市的雏形,只怕集市主人不仅神通广大,还是狼子野心。   只不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不可轻举妄动,以他目前的修为,若是直接硬刚,岂不是自找麻烦?   毕竟眼下还有时间,他可以一直留意这里。   为防止再度穿越,江明尘决定回去以后,先将此事告知两位师兄。   然而,在他收回目光之际,巡逻队里,一人若有所觉地看了过来,却没有发现异常,于是转身离开。   两人又走了会儿,遇见一间吃食摊铺,气味诱人。   江明尘有些嘴馋,钱老哥恰好也饥肠辘辘,两人便朝摊位走去。   结果还没走到摊位,就先闻一声招呼。   “喂,是你吧?那个弄坏我佩剑的无礼之徒?”   许是先前有过教训,这位华服少年本想伸手拍打江明尘的肩膀,却途中讪讪地收回手。   他自觉受到委屈,在江明尘转身时,一脸的不高兴。   哪里来的小少爷……   江明尘被对方的怒视搞得颇为无语,想了想,决定不跟脑袋不好的人说话,以免强行降智。   他转过身,继续与钱老哥说话。   可来自身后的瞪视,让钱老哥如芒在背。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身后的小少爷越发委屈,出言控诉。   江明尘却充耳不闻,含笑问着钱老哥:“老哥,我们再合买一份肉食,就着半份灵米,想来应该足够。你觉得呢?”   “喂!你怎么回事!”小少爷怒道。   钱老哥有些尴尬,只支吾着回复江明尘:“可、可以。”   “那好,老板,我们再要一份香辣兽肉。”江明尘向摊铺老板加餐。   “我也要!”   被当成空气,却无可奈何的小少爷,猛地拉开旁边空着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拧眉喝道。   这小少爷不会盯上你了吧?   钱老哥见状,用眼神示意坐在一旁的江明尘。   江明尘朝他笑笑,耐心等待饭菜。   徐小少爷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开口对江明尘说道:“你这匕首,本少爷看上了,说吧,多少钱?”   钱老哥正喝着摊主赠送的茶水,差点一口喷涌而出。   虽然他早就知道对方明显脑子不好,但也不至于这么嚣张吧?强买强卖,是不是太过离谱?   华服少年不仅不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还露出一副倨傲的模样,将一个储物袋直接扔在桌面上,说道:“一万灵贝,够不够?”   江明尘嘴角一扯,开始仔细打量面前的小少爷。   小少爷被看得有些心慌,忍不住向后微仰,“你、你看什么呢你!”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平平安安活到这么大的?”江明尘回道:“你要是告诉我,我或许可以考虑卖给你。”   “真的?”   华服少年眼睛一亮,立刻将自己的身世来路,叭叭叭地全说了。   “我姓徐,你可以叫我徐公子,或是徐道友。这次出来历练,我只带了一个小厮,一个管事,还有几个护卫。不过,忠叔他们都是濒临元婴的金丹修士,就连阿旺,也已经突破金丹。有他们保护,再加之宝船法器,自然一路平安无事。”   钱老哥听到这里,不禁以手捂面。   徐小少爷,江老弟刚才的那番话,是赤|裸|裸的嘲讽,不是真的问你啊!   徐小少爷?徐公子?   江明尘想到在江淮渡看到的宝船,再次看向眼前之人,瞬间沉默,心里立即刷过无数条难以置信的弹幕。   不怪他早前没有联想到,这位傻白甜的徐小少爷,居然就是多年之后的玄光宗宗主,实在是因为两人相差过大……   难道原身也是因此结识徐宗主?   江明尘不禁狐疑。   眼下,徐岩木不小心与徐家小厮走散,迷路时,还被之前的老骗子纠缠一番,只能破财免灾,才得以脱身。   他如今根本不知道徐旺的位置,也不知道忠叔等人在什么地方,想要在修为被压制的情况下,联系对方,无异于大海捞针。   只不过,对于这样的变故,他倒是不以为意,找到自己,是徐旺和忠叔应该考虑的事情,他此刻只需要享受这难得的自由时光!   甚至,他还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走了没多久,竟然就再次遇见那个拥有匕首的修士。   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自己,怎么会被无视打败?   哪怕对方态度冷淡,他也毫不畏惧。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扔出储物袋时,完全不觉得对方会拒绝自己。如果惨遭拒绝,那只能说明钱还没有到位!   “你当面清点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把匕首给我吧!”   徐岩木回答“问题”后,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催促道:“我们钱货两清。”   江明尘收回打量他的目光,嗤笑道:“如果我不卖你呢?”   “你这人怎么这样?!”徐岩木怒视对方,语气委屈:“我都回答问题了,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小少爷,我那不是问题……”   江明尘怜爱地看着他,提醒道:“快收起你的储物袋,财不露白,难道家里没教你吗?”   徐岩木撇撇嘴,刚想说,他身边常年跟着护卫,自然不用担心。   可话到嘴边,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与忠叔等人走散了。   不过,即使如此,光天化日之下,想必也没人敢直接劫财。只要他离开集市,必然能在出口处遇见等候的家仆,到时必定无恙。   “嫌弃价格太低?不是我说,你这匕首顶多算是地级法器,除了硬,还有什么优点?本少爷是诚心想买,这样,我再给你加五千,不能再多了。”   徐岩木一脸“你赚大了”的表情,把江明尘成功逗笑。   “算了,不逗你了。”   见饭菜上桌,江明尘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把匕首是家人所留,你就是再多的钱财,我也不会卖掉。”   徐岩木盯了他一会儿,居然没有胡搅蛮缠,而是故作深沉地说道:“你会后悔的!”   *   “所以……这就是你家少主说的‘后悔’的意思?”   深夜,入住江淮渡客栈的江明尘,正踩着潜入房间的人,不辨喜怒地问道。   地上的人挣扎几下,没有挣扎出来,只能选择躺平。   “是你家少主派你来的,还是你自作主张来的?”   见对方没有回答,江明尘用力碾压,“不说是吗?”   徐旺“嘶”的一声,梗着脖子说道:“当然是我自己来的!你哄骗我家少主,还偷盗钱财,在这里装什么呢!”   江明尘“哦”了一声,毫不惊讶。   见状,徐旺怒道:“果然是你偷的!”   “很遗憾,不是哦。”   江明尘回道:“你空口无凭,就跑来吹迷烟,盗匕首,该不会是个惯犯吧?不过你放心,这件事,冤有头债有主,我明天带你去见你家少主时,看他怎么交代!”   徐旺听到这里,才感到害怕,惊怒道:“此事与少主无关,你有什么冲我来!”   谁知下一刻,他就被对方一拍后颈,直接昏死过去。   一夜无事,当晨辉溜进房间时,五心朝天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冷漠地瞥向被他扔到角落里,捆成肉粽的小厮,起身下地,拎着对方,直接推门而出。   途中,路人都有些惊恐地看向这个旁若无人的少年修士,但却没人出言阻拦,只目送对方离开以后,留在原地,与同伴窃窃私语。   江明尘都不必审问徐旺,只路上稍作打听,就得知一向行事高调的徐小少爷的住处。   虽然都是客栈,但人家住的可是独栋豪宅。   江明尘正要拎人进门,刚从正屋出来的人,瞬间愣住。   “是你?”徐岩木瞪大眼睛,出声质问:“你把阿旺怎么了?!”   江明尘把人往徐岩木的身边一扔,直接开门见山:“你是打算杀人,还是劫财?   “唔唔……”胡说八道,谁要杀人?   徐旺被堵住嘴巴,五花大绑,倒在地上,只能呜声抗议。   徐岩木却信以为真,愕然低头,惊叫道:“阿旺!你是为我去夺那把匕首的?我都说了我不要了,你怎么还去偷啊?”   “唔唔……”   “你带他来,是要索赔?”   徐岩木转过头,面对江明尘,抬起下巴,“说吧,要多少?”   “要多少都给?”江明尘问道。   此情此景,徐岩木仍旧倨傲:“家仆有错,我这个主人自然担责。五千赔礼,够不够?”   江明尘简直要被这个小少爷气笑。   他微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如用别的赔偿……就十下。”   什么十下?   徐岩木一脸茫然,下一刻,砸在他脸上的拳头,让他“哎哟”叫唤,痛呼出声。   江明尘早就忍气吐声,听到徐岩木想要主动担责,他便没有心里负担,一拳挥出。   两人对于彼此的印象,本就不是太好。如此一来,更是拳拳到肉,以最原始的模样,扭打在一起。   “忠叔,怎么办?”   闻讯赶来的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向一名中年男人问道。   忠叔略显无奈,看着两人打得正欢,说道:“那小子有些分寸,看着狠辣,却处处留手,少爷也是如此。看样子,两人都没有动真格,由他们嬉闹吧,年轻人,不打不相识。”   作为管事,忠叔已然发话,其他人即使担心少主的安危,也只好暂时观战,不敢贸然上前。   一来,万一少主打得不尽兴,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二来,他们冲上去帮忙,说不定反而误伤少主。   总之,此事有忠叔担责,他们委实不怕。   大约半个时辰,互殴之战,以江明尘的胜利告终。   虽然徐岩木的修为不低,甚至比江明尘还要更强一点,可论起打架,他着实比不过江明尘,他不像江明尘,什么野路子都敢使用!   分开后,徐岩木暴跳如雷,气得直跺脚,“你、你下流!居然掏那里……卑鄙!”   江明尘“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兵不厌诈,更何况,那啥偷桃,本来就是招数之一。你这是输了以后,恼羞成怒?”   “谁恼羞成怒!”徐岩木怒道,可话一出口,顿觉哪里不对,想了想,反驳道:“你无赖!”   “小少爷,你不无赖?你不无赖的话,会让小厮半夜潜入房间,意图盗取匕首?”   江明尘轻飘飘的一句话,堵得徐岩木哑口无言。   恰在此时,忠叔前来转圜,让人压着徐旺道歉。   徐旺无奈之下,只得低头认错。   只不过,与之前一样,他还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与旁人无关。   江明尘此时毫不在意,无论对方是否真心道歉,无论此事是否与徐岩木有关,他都已经“报仇雪恨”,自然不会再揪着不放。   “嗯”了一声,江明尘看向唯一一个让他觉得正常的中年男人,还算礼貌地问道:“您是徐家管事?不知徐宗主是否安康?”   “你是?”忠叔有些迟疑。   “晚辈江明尘,家师乃是炎曦真人。”   “你是江明尘!”   一旁响起徐岩木的震惊之声,就连原本低垂着脑袋的徐旺,也都猛然抬头,看向自己刚才道歉的修士。   忠叔脸色复杂,肌肉不自觉抽动一下。   炎曦真人与自家家主虽然结识相交,但关系不深,只是泛泛之交而已。   然而,这样的关系,才更加要命!   若是知己好友,反倒不用担心丢人现眼,毕竟情谊摆在那里,可如今……   “哎”,忠叔轻叹一口气,努力挤出笑容,回道:“多谢江道友关心,家主一切安好。”   随后的几句寒暄,让忠叔更觉得,眼前这位炎曦真人的高徒,并非头脑简单的人物,于是心里更为愁苦。   看向一旁还在惊怒的少主,忠叔再叹一口气,直接代表主家,邀请江明尘在屋里用餐。   “忠叔!”听到徐岩木的叫声,江明尘立刻笑着应下。   待忠叔离开以后,一声别扭的询问,从江明尘的身后传来,“喂!你、你真是天玄宗的江明尘?”   “听说你会炼丹,还会剑术?”徐岩木顾自问道:“你又不是丹修、剑修,怎么还会这些?”   这个时候的徐宗主,还真是一个傻白甜!   江明尘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这样感慨。   他转过身,平静地看向徐岩木,反问道:“你不是觉得我徒有虚名,一切都是天玄宗放出的假消息吗?”   “你怎么知道!”   徐岩木大惊,可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用手捂住嘴巴。   江明尘毫无成就感,反而陷入深深的自我反思。   他怎么一时没忍住,居然和这么个傻白甜扭打起来?   要是以后有人谈及徐岩木的“爱恨情仇”,不会把他拉出来反复鞭尸吧……   一想到存在这种可能,江明尘只觉心跳一滞……   徐岩木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正警惕地盯着对方。   他严重怀疑江明尘是嫉妒自己的俊脸,才会下此狠手。   正当徐岩木气闷之际,就听江明尘“好意提醒”:“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啊,徐小少爷。”    第74章 不对!这劫云不对!   棒读口吻的“徐小少爷”再次刺激到徐岩木。   徐岩木怒道:“我又没有说错!你方才耍阴招, 才略胜一筹!要是光明正大与我打,你根本就打不过!”   “哦,是是是!”江明尘敷衍地回应, 差点没把徐岩木气死。   “你这嘴巴,要不是炎曦真人的徒弟,早就被人给打死了!”徐岩木怒道。   见江明尘露出震惊之色, 徐岩木继续道:“你只是炎曦真人的徒弟之一, 我却是我爹娘唯一的儿子!你要是再惹我, 我就让爹娘去告状!看你师尊怎么罚你!”   没想到这傻白甜还会打小报告?   江明尘开启嘲讽技能:“多大的人了?还跑去打小报告?丢不丢人?你这么威胁我,就不怕我继续揍你?”   “你、你敢!”   本想说“你来啊”, 但看到江明尘开始慢条斯理地撸袖子,徐岩木立刻意识到不妙。   “不如这样,我们比剑法!你若赢了, 我就不去告状,我愿赌服输。可你若输了,就得向我磕头认错!”   徐岩木想到自己方才只知道肉搏,连剑术都没有用上, 十分懊恼。   他可是爹娘引以为傲的天才!在剑道方面很是厉害, 若不是有些娇气,不想离家,当年还没筑基时,紫阳宗的剑修长老就想要把他收为真传弟子,继承衣钵。   眼前这个江明尘, 据说也有很高的剑道天赋。可若真是如此,怎么没去紫阳宗?   徐岩木想起徐旺对他说过的话, 越发觉得,江明尘虽会剑术, 但恐怕剑道天赋也就那样。   “怎么,不敢答应?”   见对面的少年低垂眉眼,单手握住腰间匕首的刀柄,没有回答,徐岩木的心头升起一股无名之火,继续催促:“你要是不敢比试,就立刻道歉!”   江明尘默了默,正色回道:“既然你一心讨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少主没事吧?三天没出房间了!”   “忠叔,这样下去可不成啊!要不您进去劝劝?俗话说,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谁没输过几场、赢过几场?”   几个护卫,连同被重罚的小厮徐旺,都聚在院子里,看着紧闭的正屋房门,面露忧色。   忠叔对此事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知道这事一开始就是少主自己挑起来的,是少主非要与人比试剑术,还说对方输了,就要对方下跪道歉,靠着激将法,逼人家不得不出手应战。   结果没成想,只一招,对方就赢了,那一剑差点见血封喉,直接要了少主的命。   虽然人家点到为止,在关键时刻停手,可少主还是被吓得不轻,回来后,就一头扎进房间,闭门不出。   忠叔望着房门,想到已经离开江淮渡的江明尘,只觉一天一地,默默良久,才开口说道:“少主一路顺风顺水,如今遇到挫折,未必就是坏事,让少主一个人好好静静吧。倒是那个江道友,真让人刮目相看!”   *   “阿嚏!”   江淮渡十里之外,江明尘与钱老哥完成交易,彼此挥手告别,一个行向远方,一个回转家乡。   江明尘轻揉着连打好几个喷嚏的鼻子,独自走在路上,叹气道:“看来又有人念叨我。”   【我觉得是有人称赞你。】   江明尘的面前出现一行小字。   自从数年前,彻底“吞噬”另外一把匕首以后,如今的匕首兄,不必漂浮空中,就能操纵一些元素。   其中,让江明尘最为羡慕的是,对于五行元素,对方尽在掌控,虽然威力有限,也就炼气水平,但此事若是传出,足以震惊世人。   平时若有外人在时,江明尘不会与匕首兄交谈,以免被人察觉异常。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熟悉的笔迹,江明尘只觉亲切,而对方越来越多的夸赞,也让江明尘乐在其中,唯恐被对方惯坏。   “我有自知之明,若我不是师尊的弟子,外人只怕不会多看我一眼。”江明尘边走边说:“况且,我刚打哭一个小少爷,他现在不扎小人,我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提及几天前的事情,江明尘一言难尽。   【前面有埋伏。】   小字再次浮现时,已是无声的警告。   江明尘只是揉捏手腕,活动了下脖子,无悲无喜地说道:“我真是不明白,已经吃过一次亏的人,怎么还想讨打?”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被打得遍地找牙的一群人,被江明尘抛在身后。   他对于接下来的行踪,有些拿不定主意,本以为会在江淮山脉遇到一些趣事,却没想到有意外之喜。   然而,以他目前的修为,这条线索极易打草惊蛇,让他不得不假装无事发生,暂时离开。   “去墨海之滨吧。”江明尘想了想,最终下定决心。   【墨海之滨?】   “怎么,你很耳熟?”   江明尘毫不意外。毕竟匕首兄确实和他到过这个地方,即使没有记忆,感到熟悉,也很正常。   【的确耳熟,难道我去过那里?】   江明尘对此表示肯定。   【是和你一起去的吗?】   “算是吧。”江明尘回道,“只不过,那里都是糟糕的回忆。”   *   水域环绕,辽阔的地界内,多是江河湖泊,这便是天海宗的地理环境。   江明尘调头北行,中途又绕道墨海之滨,耗费在路上的时间里,已是理清凝聚金丹一事。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依旧压制修为,每日勤于修炼,直到进入天海宗的地界,才租下一个稍有灵脉的山头。   果不其然,入住的第五日,黑压压的乌云遮天蔽日,从四面八方涌向这个山头的上空,白日轰雷。   “看这模样,该是凝聚金丹。”   隔壁山头的租客习以为常。   这片区域归属于天海宗,约有数十个山头出租,很多散修濒临突破时,都会跑来租用一二,想要依靠山势灵脉,提高飞升的几率。   就在众人以为这是一场司空见惯的普通渡劫时,一道惊呼突然传来。   “不对,这劫云不对!”    第75章 你怎么这么烫?   笼罩在那个山头的劫云的确不对。   按说, 金丹雷劫只有三道,虽一道比一道凶险,但金丹其实只是修行的初期阶段, 所以只要迎来雷劫,一百个修士,九十九个都能顺利渡劫。   看似凶险的劫云, 实则在大多数筑基修士的承受范围之内。   对于他们而言, 凝聚金丹, 最艰难的,还是凝聚的过程, 而非雷劫本身。只要雷劫到来,基本就已经宣告胜利。   然而,笼罩在那个山头上的劫云, 此时却厚重无比,呈现着令人不安的深紫色泽。   不断爆裂的闪电,让人喉咙发紧。来自天地法则的巨大压力,令任何修士都不敢轻易触碰。   “难道那山上不止一个人渡劫?”有人惊讶道:“若真是这样, 那他们怕是疯了!”   渡劫这种事, 一加一从来不等于二,而是大于二!   一个人渡劫时,雷劫再强也有限。可若两人一起渡劫,所引发的雷劫,威力可是平时的三倍, 甚至是四倍!   以法器分担,而不以人头均摊, 这是修真界人人都知道的潜规则。   难道隔壁山头的人这样蠢,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估计是碰巧遇到, 被坑了。”有人猜测。   山头已然出租,外人不可能加塞进去,但途径此处,谁也不会多嘴。毕竟天海宗还不至于霸占领空,不让人飞过去。   或许就这么凑巧,在山头租客渡劫时,恰有另一个马上就要渡劫的人经过。   又或许恰好有人串门,把自己撂在那里。   “快看,第一道天雷!不知那两位道友能不能挺过去。”   众人遥望的时候,一些快要渡劫的人,竟心有余悸地向后撤退。   轰——   一道雷声炸开,传出百里,其声之大,让人闻之一紧,心生骇然。   这样的天雷,比一般的金丹雷劫强大太多,若是自己也遇到这种事,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观看者不禁扪心自问,脸色苍白地打望那个山头,只觉得那两个修士怕是凶多吉少。   轰——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天雷依次落下,一道比一道恐怖。   可谁知,第三道天雷轰下以后,劫云依旧没有消散,反而从四面八方涌来更多的乌云,凝聚成为威力更大、颜色更深的劫云。   “天啊!居然还有!”   人们的惊呼声,掩盖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之中。   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第七道天雷轰完以后,那个山头已是一片焦土。   不过,对于灵脉山势而言,天雷带来的,不是毁灭,而是生机。   最多一个月,焦黑的土地就会恢复如常,甚至比之前更具灵气。   这也是各大宗门愿意将部分山脉出租的原因。既能获得眼前收益,又能肥沃宗门山脉,何乐而不为?   那山头上的人……还活着吗?   这是注视那个方向的人,都在想的一件事。   不多时,空中的乌云逐渐消散,淡淡的霞光洒向那片区域。一股浓郁的灵气,以那个山头为圆心,迅速向外扩散。   成功了?!   原以为那两个倒霉蛋必死无疑的人,此刻都震惊不已,赶紧飞去查看情况,顺便找寻空地,打坐修炼,试图吸收这倾泻而出的灵气。   这种劫后之气,十分精纯,对于低阶修士而言,颇为珍贵。   江明尘的衣服被轰得渣都不剩,只能从储物袋里翻出一件新道袍,套在身上。   不光外人感到诧异,就连江明尘自己,也觉得今日的雷劫有些奇怪。   只不过,与别人不同,他很确定,这个山头就只有他一个人渡劫。   为何出现七道雷劫?   江明尘思索片刻后,觉得自己来自高维度世界,被当前世界针对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凝聚金丹所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譬如之前无法使用的飞船,以及阎肃送他的傀儡人,在他成为金丹修士之后,都可以轻松驾驭。   江明尘随意收拾一番,又进入一个山洞,直到租期截止,才再次出门。   本来基础牢实的他,此时修为越发稳固。   若有人不知实情,探查他的灵力,甚至有可能误以为他已经凝聚金丹数年以上。   离山的交接非常简单。天海宗派人查看一番,确认灵脉没有受损,江明尘再将“租牌”还给对方,交易就正式结束。   前往墨海之滨,需要横穿幅员辽阔的天海宗领土。在此期间,江明尘遇到大大小小的事情,并非一帆风顺,其中就有一件让他感慨缘分之事。   他在一座城池里,恰好撞见城主的儿子看上一对相貌出众的兄妹,以权威逼迫对方跟自己回府。   这对兄妹虽是路过的炼气散修,但也有一身的傲骨,自然不愿意顺从,于是被对方安下魔修的罪名,四处抓捕。   谁知江明尘行侠仗义时,这个好色之徒居然又看上江明尘,非说江明尘是这对兄妹的同伙,也要下令围捕。没成想,竟被江明尘痛扁一顿。   事情传到城主的耳朵里。城主正在招待天海宗的几个真传弟子,几个真传弟子得到好处,被城主和他儿子吹得飘飘然,便接受请求,捉拿“魔修”。   两方对峙之际,一人出手援助。   虽然是二对多,但也打得几个天海宗的真传弟子哀嚎不已。   这场“路见不平”,最终以江明尘亮出天玄宗的真传弟子身份,以及这个援助者亮出紫阳宗的真传弟子身份,而草草结束。   同时得罪两大宗门的真传弟子,被天海宗勒令思过。那个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被废除灵根,扔进大牢。城主也因为徇私枉法,被宗门除名革职。   “没想到,你竟是紫阳宗剑修。”   事后,两人相约酒楼,看着眼前略显青涩的少年,江明尘的心情很是复杂。   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因为他一直牢记的是“云梦仙君”这个称呼,而非对方的本名。   修真界地域辽阔,再小众的名字,也有重名的时候。   更何况,少年时期的颜舒,与牧闻野并非百分之百的相似,到底有些区别。   江明尘如今记忆衰退,两人又多年未见,一时想不起来,也是人之常情。   “我也没想到,你就是那位天玄宗的天才弟子。”   颜舒笑容爽朗,一点也不冷若冰霜。   江明尘与之相处十来天,就被对方的爽朗性格所吸引。   不得不承认,别说是原身,就连他自己,也愿意交这个朋友。   不过,两人的相伴之旅很快结束。   一群紫阳宗弟子前来找到颜舒,说是宗门有事,让他回去一趟。   江明尘趁机扫视一番,发现来人里,并没有“兄控”卓扬,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也不是事事都和原身的遭遇一样……   “你找的那个人,若我见到,必定传讯给你。”临行前,颜舒真心祝愿:“希望你早日与他团聚。”   “多谢,借你吉言。”江明尘回道。   “以后若有机会,我们再一起游历。到时候,我还要领教你的剑法,你可不要落下太多!”   “哼!”江明尘反击道:“说不定是你输呢!”   两人针尖对麦芒,突然又同时笑了起来。   一直目送颜舒脚踏飞剑,与其他人化作天边的流星,江明尘才收回目光,摸了下腰间的匕首,惊疑道:“你怎么这么烫?”    第76章 不止宗主,还有我。   墨海之滨。   海浪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岩石, 身着鸦青道袍、头束高马尾的少年立在一块岩石上。海浪抵达他的脚边,就像是温顺的小动物一般,竟绕道而行, 就连海风吹拂他的发尾,都显得格外温柔。   少年轻轻抚摸挂在腰间的匕首,眺望远方。   海天几乎一色, 这里仿佛一个与世隔绝之地, 就连海鸟都似乎有意避开这片区域, 只在远处翱翔嚎叫。   “这里应该就是之前遇到风暴的地方吧。”   江明尘望着这一切,心情有些复杂。   “可惜, 相隔多年,就算是同一个地方,给人的感觉也格外不同。”   恍惚间, 他像是看到蒋方缘正立在旁边,与他望着同一个方向,似乎在寻找什么。   然而,这幻影, 仅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周围没有灵力波动, 江明尘不觉得这是真实发生的事。   他迟疑片刻,轻盈落到方才眼花看见蒋方缘的那块岩石上,竟什么变化都没有。   果然,他只是站在这里太久,一时眼花, 看岔了。   匕首兄也说不曾发现什么异样。   江明尘有些失落,祭出小船, 飞向远方。   *   “奇怪,只是幻影吗?”   多年后的墨海之滨, 蒋方缘立在一块岩石上,放出神识,仔细搜寻着周围的情况。   与他一同前来的人,去了别的方向。   墨海之大,想要靠一个人将全部海域都搜找一遍,几乎不太可能。   蒋方缘选择搜找江明尘曾经到过的地方。   结果抵达这个区域才发现,之前困住不少高阶修士的怪异之所,竟又变回原本平平无奇的模样。   海水依旧墨色,天空翻滚深云。   蒋方缘双脚落地时,灵力充沛如常,没有任何压制修为的情况发生。   若不是接连几批人都在这里遇到麻烦,无法调动灵力,他甚至都要怀疑,这里的一切,只是一个谎言。   此处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是不是正是因为这个秘密,才导致江明尘与牧闻野失踪?   立在岩石上,蒋方缘眺望远方,心情沉重。   结果就在此时,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一个酷似江明尘的少年,身着鸦青道袍,正站在离他十几米远的另一块岩石上。   “小师弟……”蒋方缘忍不住唤了一声。   下一刻,那道幻影就像是易碎的泡沫,瞬间破裂,消失不见。   蒋方缘连忙飞身过去,四处寻找,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周围不是海浪的气息,就是海岛的气息,唯一属于人类的气息,就是他自己。   再说,即使江明尘在这里,也不可能是多年前,刚入宗门的稚嫩模样。   *   几天逛完墨海之滨,几乎不可能。   江明尘抵达之前,已然做好准备,除却放在储物袋里的食物、清水跟日用品,还随身背了个包裹,里面放着几瓶丹药跟火折子等物,以此避免再次发生无法使用灵力的情况。   不过,游荡数日之后,一切如常,似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江明尘在这里御空飞行,没有感受到一丝不适,落地后,各个小岛也与寻常小岛没什么不同,就连妖兽,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水平。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想要通过找到这里的异常,解密之前的遭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又或者……只是来得不凑巧?江明尘心想。   之后,他一共在墨海待了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把墨海飞个八九不离十。   他甚至发现有一些散修在墨海之中的小岛上生活,附近偶尔还会有渔民出没,趁着每年风暴到来之前,捕捞灵鱼度日。   江明尘一直等到渔民口中的风暴过去,才离开墨海。   他直面这场风暴,却发现,这场风暴与他之前遇到的那场风暴,并不一样。   他虽然同样狼狈,但风暴过后,他依旧安然无恙地待在这里,没有穿越。而他所找的那个人,依然没有出现。   江明尘临走前,望着墨色的大海,心情很是复杂。   穿越这种事,本来就概率极低。他能穿越,并不意味着牧闻野也能穿越。   他不该再为找不到牧闻野的踪迹,而深感不安,觉得是自己这个师尊没有尽到责任,才导致徒弟遇到危险。   他不该因为一直没有看到牧闻野平安归来,就耿耿于怀。   或许,唯一回到过去的,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留在这个时代,一分一秒活到未来,这是他大概率会经历的事情,他早该坦然面对,不该再想东想西,徒费精力。   这么多年过去,他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小船缓缓落到地面,江明尘一步一步走上去,默默离开墨海之滨……   五年光阴,一晃而过。江明尘回到天玄宗时,蒋方缘正跟南衡凑在一起,打算在执法峰的后山,再养一些灵兽。   他们并非多么喜欢灵兽,实在是因为吃了江明尘寄回来的烧烤调料后,迷上爆辣口味的蒋方缘,快将后山的灵兽吃绝种了。若再不人工养殖,恐怕过几年,后山将是空空如也。   南衡对此颇为无语,甚至还指责蒋方缘,说他好吃没事,但好吃到这种程度,简直是丢人现眼。   “我怎么丢脸?”蒋方缘感到委屈,“那些灵兽本就是用来吃的!”   “可问题是,谁像你这么能吃,竟然把它们吃绝种?”南衡一边嫌弃,一边从自己的乾坤戒里掏出几颗灵果丢过去,“你吃些灵果,免得便秘。”   “住口!我们修仙之人,怎么会有便秘的时候?!你为了恶心我,居然说出如此不文雅的话!”蒋方缘面目扭曲,立刻跳起来,警告道。   南衡斜斜看他一眼,“吃不吃?不吃还给我。”   “……吃!”蒋方缘将灵果洗吧洗吧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嘀咕:“你这人越来越抠,好不容易掏出东西,自然不吃白不吃!”   “不要说话,汁水都溅出来了。”南衡嫌恶地离远了一点,警告道。   蒋方缘将所有灵果都吃干抹净,才无语地说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勾勾手指,就能清洗干净。你以前虽然脾气暴躁,但也没有这样过。果然,一个人压抑久了,就容易心理变态。”   他们又在搞什么?   江明尘乘着仙鹤,风尘仆仆地归来,恰好看到两个师兄没有形象,又在斗嘴打闹。   这样熟悉的场景,让江明尘深感怀念之余,也觉得有些无语。   “大师兄,二师兄,我回来了!”   “小师弟回来了?”   蒋方缘跟南衡暂时休战,上下打量离开天玄宗几年的江明尘。   虽然江明尘历练期间,时不时就会寄回一些东西,但因为捎东西回来的,都是碰巧路过的其他宗门的修士,所以带回来的,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   不过,即使如此,蒋方缘与南衡也都意识到,江明尘在外的人缘不错,过得也挺好。   “数月前,玹玥真人又来拜访师尊,说你历练时,偶遇颜舒,还跟颜舒一起打抱不平,痛殴了几个天海宗的真传弟子。”蒋方缘好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明尘示意蒋方缘先给自己倒一杯茶。   蒋方缘立刻屁颠屁颠地亲自煮茶,给江明尘倒了一杯,殷勤地端到他的跟前。   南衡对此很是无语,但也不妨碍他把灵果摆在江明尘的面前。   在两个师兄的好奇目光下,江明尘默了默,说了些比较有“趣味”的遭遇。   “听说你还打了徐家家主的独子?徐家家主前不久拜访天玄宗,特意带来赔礼,说他儿子徐岩木过去一直毛躁骄纵,如今被你打过一顿之后,倒是踏实许多。”   “小师弟,厉害啊!出去一趟,打这么多人,不仅全身而退,还让人反过来向你道谢!真是威风!”   蒋方缘说完,朝江明尘竖起大拇指。   可谁知,下一刻,他的大拇指就被南衡掰了过去,立即痛呼出声。   “别听他胡说,我相信你事出有因。不过,以后出门历练,还是注意安全,与人为善,尽量不要结仇。”   南衡有些阴险地传授经验,“若是有人故意找茬,你就报上名号,再打回去。若对方得知你是天玄宗的人,还要执意为难,那就不止是你的敌人,更是天玄宗的敌人。如此一来,即使你下手狠辣,也无可厚非。毕竟你在维护宗门尊严,无论如何,宗门也总会为你撑腰。”   江明尘听后,看向南衡的眼神,隐隐有些复杂。   果然,多年后的昙阳真人,不是一朝一夕突然练就的……   只不过,这个经验的确甚好,是一个借刀杀……解决麻烦的好办法。   “知道了。”江明尘点头应下。   南衡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又给江明尘满上茶水。   江明尘慢慢喝了两口,继续说道:“除了这些,我还遇到一件事情,需要与你们仔细说说。”   两人洗耳恭听。   “在江淮山脉时,我去过散修集市,这个集市虽然目前没有问题,但它位于三不管地带,若长此以往下去,真的不会出事吗?”   江明尘的话,没有立刻得到蒋方缘跟南衡的回应。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不太明白,为何一个散修集市,会让江明尘露出如此凝重的神情。   不过,作为师兄,他们自然不会打击江明尘,只说道:“虽不知其中内里,但我和大师兄还是会帮你盯着……”   没想到,江明尘却摇摇头,“不是现在。”   他告诉两位师兄,并不是为了让他们现在就去调查。   他是防备自己再次穿越,所以将线索提前告诉两人。这样,即使他有一天突然不见了,对方也能对这个‘集市’多关注几分。   江明尘至今依旧坚信,多年之后的‘黑市’,与更后来出现的魔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是现在?”南衡迟疑问道:“现在不管?”   “嗯,起码等我们修为再高一些,高到……元婴阶段吧,到时候再去考虑这个问题。”江明尘回道。   蒋方缘颇为不解,“为何不直接告诉师尊,让师尊处理?”   江明尘也想过要不要告诉阎肃,但一来,他目前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就请师尊调查一个“正常”的散修聚集之地,有些莫名其妙,师尊未必答应。   二来,他不知道‘集市’是何时变成‘黑市’的,就算师尊答应调查,可若此时查不出什么,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思来想去,江明尘决定提前告诉两位师兄,让他们暂且忽视,如果自己到时候没有离开,就自己接着调查,如果自己离开了,也算留下线索。   不过,这些事情,就算告诉两人,两人也不会明白。   穿越之事,他没打算让第三个人知道,除了他自己以外,也就匕首兄从他的吐槽中得知。   至于穿书一事,除却江明尘自己,就连匕首兄,也毫不知情。   江明尘摇摇头,说道:“此事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如果我以后不在了,你们记得抽空盯一下就好。”   他才说完,就被人轻轻拍了下脑袋。   蒋方缘总是笑哈哈的脸颊,此刻表情严肃,“此事我会放在心上,只不过,你要是以后再说什么‘不在了’这种话,我可要生气了!”   蒋方缘难得阴沉,江明尘险些吓到。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南衡凑过来,推开蒋方缘,“你吓到小师弟了。”   随后看向江明尘,眼神锐利,“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还是出了什么大事,才说出如此不吉祥的话?”   江明尘装傻回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真的?”南衡质疑。   “真的!”   “那下次不许再说。”摸了下江明尘的脑袋,南衡温和地恐吓道。   江明尘顿时在两个突然警惕起来的师兄面前,规规矩矩,连忙点头。   大概那番话让两个师兄起了疑心,江明尘刚回来的几天,这两人,要么一起陪他,要么其中一人陪他,直到见过师尊,师尊也没有发现异样,这才不再像盯犯人一样,盯着他。   离开宗门几年,江明尘的外貌变化不大,但却已经凝聚金丹,看起来境界稳固,让各峰长老颇为意外。   他们一直没把江明尘当成一回事,哪怕宗主发话,将炼丹之事传播出去,也没有改变一二。   灵丹峰主陨落,他们不懂炼丹之道,自然无法判断这孩子是不是有炼丹天赋。   哪怕当时亲眼目睹江明尘炼丹的弟子,不断为其作证,也没有让他们信服。   只不过,短短几年,江明尘就从筑基飞升金丹,若还有人说他没有天赋,那便是睁眼说瞎话了。   “这孩子这么年轻,看来真是天灵根。”有人私下与朋友吐槽:“我就不该听信造谣,以为阎肃真是徇私,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争取一下!”   朋友笑他白日做梦:“你想什么呢?当年阎肃将他带回来,就说要收为真传弟子,连外门都没有让他去,你还能直接抢人?”   “也是。那阎肃真有运气,三个真传弟子,一个比一个能干。   听说大徒弟处理杂务,相当出色,他不在的时候,整个天玄宗的秩序赏罚,都是他的大徒弟负责,期间没有失误过一次,每回都处理得当,让人心服口服。   他那二徒弟,原以为是个不孝不悌之人,结果南家出事以后,他的二徒弟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在南家子弟备受排挤时,一视同仁。这样的品性……哎,看来以前确是南家的过错。”   那人滔滔不绝,朋友摇头而笑。   不多时,那人突然沉默下来,连喝好几杯,才有些迟疑地说道:“最近有件事,让我隐隐感到不安。”   “何事?”朋友问道。   “我与宗主的私交不错,你是知道的,我的师尊是他的师叔,论及关系,我们也算亲近,至少在他那几个师弟闭关的情况下,我算是宗门里,最了解他的人。可最近,宗主给我的感觉,有些奇怪。”   “奇怪?为何这么说?”   “我怀疑有人伪装宗主。”小声说完,那名长老摇摇头,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好笑,“但这怎么可能?”   “是吗?”他的朋友沉默一下,收起嘴角,一脸严肃:“你难道没有暗地调查?”   “他是天玄宗宗主,更是我的朋友,不能出一点事情。”顿了顿,那人补充道:“未雨绸缪,总比亡羊补牢要好得多。”   一杯酒下肚,那人见朋友眉头微蹙,好奇问道:“不说这事了,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吗?”   一个能让长老放心交谈宗门事务的朋友,自然是宗门的另一个长老。   朋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勾勾手指,让对方凑近些,“我的事情,也和宗门有关,你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也和宗门有关?该不会……唔!”   朋友擦擦手,低声耳语:“变了的,不止宗主,还有……我。”    第77章 难道你又想起什么?   “最近宗门有发生什么事吗?”   江明尘吃过早饭, 在他所在的侧峰上,又练了一个时辰的剑,然后到后山看了看大师兄养着吃肉的灵兽, 打算去查看资料之前,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蒋方缘想了想,回道:“如果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是天天都有, 我最近帮着师尊处理杂务, 连各城城主之间搞合纵连横的事,都能给你讲上个三天三夜不停歇, 不过,你想问的事,应该也不是这种小事吧?大事嘛, 最近没有。怎么,你依旧觉得要出事?直觉?”   数日前,他的小师弟就肉眼可见的浮躁不安起来,但到底为什么感到不安, 对方也说不清, 只说是一种直觉。   虽然他也相信修士的直觉大多很灵,但这种灵一般是应在了大事件上,最近十年,魔修销声匿迹,就连邪修也很少露面了, 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也许是我太敏感,想多了。”按了按眉心, 江明尘将再次浮起来的焦躁情绪按下去。   这样下去不成,他自己都不清楚这种不安是因何而来。他的两位师兄还因为他这么说, 而在这几日将各种事情都筛选了一遍,想看看是不是真有什么事情出了纰漏,被他们给遗漏了。   可最终什么都没发现,宗门内外也都是一派祥和,除了各大宗门要派元婴修为以下的弟子去凡人界接收一些有气运有天赋的好苗子,组织一下“登天梯”,再无别的什么令人瞩目的事要发生了。   难道他的不安,是应在了这次登天梯一事上?   他是不是应该告诉师尊,他也想过去看看,增长一下见识?   “又去查阅资料?”见他一副急匆匆要走的模样,蒋方缘像是随便一问一样问他,“你想查的到底是什么?我帮你一起查?”   “不用,就是有了一点感悟,想看看有没有跟我想法差不多的前辈。”江明尘敷衍道。   等乘着仙鹤降落到了这个时期的另一座藏书楼,他凭借着真传弟子的身份,可以直上三楼。在三楼这里存放着许多关于上古时期的资料记载,他自从回来后就每天都会过来看一会儿,今天也不例外,他阅读着一个个的玉简,将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少量资料一一记在脑子里进行分析。这段时间的查阅,让他对相关知识有了更多了解,不过,他一直想找的内容却始终没有找到。   他没有对蒋方缘说实话,其实他想找到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前人的感悟,而是关于上古时期神兽……或者说,大妖的记载。   他在墨海之滨的那场风暴里,见到了一头“龙”,不,更确切地说,是一头蛟龙。   他在看到那头蛟龙之后,就推断出,每隔十年左右就会出现一次的风暴,就是这头蛟龙带来的,它自由遨游在墨海之中,随着它的上下翻滚,滔天大浪也跟着被掀起。当时他被卷入水中,恰好与这头蛟龙撞了个脸对脸,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当时都已经准备与这头蛟龙殊死搏斗了,蛟龙却像是看到了更恐怖的东西,咆哮了一声之后,竟就这么钻入深海,溜之大吉!速度之快,让他反应过来后,怀疑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看到了什么幻影。   风暴提前结束,他之后又等了数日,都不曾再见过那头蛟龙。   因为这段经历太离奇,而且,在这个连正常鸡犬都没有、替代出现的是另外相似物种的修真界,居然出现了与他穿越前那个世界神话中几乎一模一样的蛟龙的物种,这件事真的有点奇怪,江明尘很难不觉得这又是自己的一次幻觉。   “蛟龙……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蛟龙吗?”带着这样的疑问,他一连查阅了数日。   功夫不负有心人,连找了多日,江明尘终于在一个古老的写“美食日记”的上古修士留下的玉简里,翻找到了几行文字,找到了一种名为长甲大妖的上古神兽。根据描述,这个“长甲大妖”应该就是他认知中的蛟龙。   除了蛟龙,还描述了蛟龙的进阶版,一种更高的存在,龙。让他觉得惊讶的是,蛟龙被称作长甲大妖,但龙,在这个玉简里,也被称作为“龙”。   但在这个玉简里提到的“龙”,是存在于另一个维度——高于修真界的上界,修真者飞升之后到达的地方。而“长甲大妖”,也就是蛟龙,被认为是拥有龙的血统的混血,或是未进化完全的大妖,也可以算是能化龙飞升的神兽。   据说,在上古时期,它们十分凶悍,实力强大,但有时候也会沦为其他大妖的食物。   居然真的有蛟龙!   没去注意食龙“大妖”是什么,在发现真的有龙跟蛟龙后,江明尘就已是大受鼓舞。他之后又用了几日继续阅读其他玉简,结果再次在另外一个记录上古时期各种事件的玉简里,发现了与蛟龙有关的另外一个记载,其中竟然还涉及到了当时的紫阳宗。   传闻,紫阳宗当年有个剑修,剑法出众,但居然大跌眼镜地与一个魔修交好。不过,记载此事的人对此也只是表达了一下对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竟然能成为朋友的惊讶,对于正道修士居然与魔修为伍这件事并未给出抨击。   江明尘阅读到这里的时候,已是能感觉到,在上古时期的修士,主流舆论对魔修的态度,与如今其实是大为不同的。不过这也能理解,上古时期,各界都没有被隔离开,普通凡人、修真者、魔族、妖族,都混居在一个大世界之中,无非就是各自地盘不同而已。魔修再修魔道,也是人类修士,与魔族完全不同,当正道修士与魔族的关系越发恶劣时,魔修中的一部分人,倾向于正道修士,就如同另外一部分倾向于魔族一样,都是个人选择。   这个紫阳宗的剑修,与那个魔修交好,还曾经一起游历过。两个人都用剑,甚至一起抵御过海上的妖兽群对岸上百姓的袭击,救下过很多人。他们一个不喜水,对生活条件很讲究,时常宿在一艘由整棵梧桐树制造而成的宝船里,那个魔修却很喜水,但这两个连习惯、爱好都不同的人,却一经成为好友,多年来都形影不离。然后当魔族终于露出狰狞面容,要吞噬掉所有人类时,两个人一起抵御魔族,并在最后大战时同时陨落。   而在陨落前,他们两人的秘密,也一同被揭开了。   喜洁且外出只宿在宝船里的紫阳宗剑修,身上竟有着少量凤凰血统,而他的好友,不仅是魔修,身上亦有大妖血统。   江明尘看着对这两人死前自爆幻化出的神兽幻影的描述,不仅认出了凤凰,也叫出了另外一个大妖所拥有的血统的名字:大鹏鸟。   “大鹏鸟,吃龙。”   *   “哎!我怎么就没忍住,突破到元婴期了呢!我也想去凡人界看一看啊!”   “师兄,闭嘴!”   在即将起飞的宝船旁,蒋方缘拉着江明尘的手,一脸郁闷地纠结着,然后不出所料地被南衡警告。   江明尘仿佛安慰大狗狗一样地拍拍大师兄的头顶,笑着说道:“那我用录影石多录一些内容,回来放给你们看?”   “这可以,录影石我早就准备好了,储物袋你带上,不够就用里面的!”蒋方缘一听,立刻拿出一个储物袋,塞到了江明尘的手里。   江明尘接在手里,挥手告别这两位师兄,上了宝船。   在旁人无语的注视下,又朝着两个师兄挥了挥手,在宝船起飞后,他才收回了注意力。   “你们师兄弟的关系可真好。”一个灵阵峰的弟子抽着嘴角说道。   这一位师兄还是个熟人,当年在魔修带着魔奴攻击破损的护山大阵时,亲眼目睹江明尘现场炼丹的那群灵阵峰弟子里,就有他这么一号。   所以他才会跟江明尘说话这么不见外,有时候,不客气反倒是关系好的一种证明。   江明尘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问道:“我们这次去凡人界,要待上三年那么久?”   “毕竟开启一次不容易,这三年,主要还是用于等待有缘人,登天梯的所在地,并不是公之于众的,消息也只能是利用各种隐秘的途径传出去,这是为了不违背规则。一百个有缘人里,或许只有一两人能够爬到终点……总之,为了不至于毫无所获,总要多给他们一点机会。”   提到凡人界的事,这位阵修师兄就忍不住科普起来。   “不过,虽然关于登天梯、修真界的消息不能广而宣之,要隐秘地引人过去。但我们修士的身份,却不必藏得严严实实。”   “为什么?”江明尘下意识问到,问出来之后,却已经自己找到了答案,“因为凡人界本就有修士?”   “聪明!就是这样!”阵修师兄赞许地看他一眼,继续说道:“只要我们不主动承认自己来自修真界,那么,就不算是破坏规则。”   规则。   这个词往往与天道扯上关系,但在这里,应该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而是更复杂的一种界定。   从天玄宗宗门,飞往捕捉到了界门的地方,需要花费十日时间。   “界门”所在地每年都在变,唯一能被“捕捉”到的时候,就是每次登天梯出现前,等到进入凡人界后,“界门”会自动闭合,三年后才会再次开启。   “界门”是当时分隔开两界的大佬,与天道的彼此“妥协”。   当时之所以分开各界,是因为不分开,只会导致修真界的彻底灭亡,或许凡人界也会因此遭受灭顶之灾,这是来自多位高阶修士共同推算的结果。事实也证明,魔族对两界一直垂涎,随着魔族忽然强大,出现了进阶了的天魔,魔族开始了吞噬人类的行动,哪怕修真界大佬们暂时压制住了魔族的入侵。可他们同样清楚,修真界正在不断衰弱,若是不将各界彻底隔离开,当修真界衰弱到一定程度时,将再也无法对抗实力依旧的魔族。这也是小说里虽然没有明说,但可以通过前因后果推断出的真相。   “界门”只能允许元婴期以下的毫无魔气的修士往返,且有严苛的时间限制。就算魔族能够侵入凡人界,想要通过“界门”大举入侵,也是不可能的事,还可能被“规则”发现,从而提前示警。这也是小说里,魔族从不曾打过“界门”主意的原因。   他们这次要通过的“界门”,捕捉成功之地,恰好就位于墨海之滨。   再次来到这里,望着翻滚着的墨色浪花,江明尘再次想到了曾经在海水中畅游的蛟龙。他回忆着之前在玉简里看到的内容,依旧想不通,那头蛟龙那天看见他,为何会惊恐地逃走。   它是在畏惧他,还是在畏惧他身上的什么东西?   *   人间界,一片荒漠之中。   在穿过那个界门后,江明尘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独自一人出现在荒漠里,差点以为自己再一次穿越到某个时空了。   直到发现他与其他人用于联系的纸鸢还能用,且真的联系到了同伴,他才通过与他们的交流,拼凑出了自己目前的现状。   因为界门虽无危险,但之前也出现过一两次穿送地点与目的地不同的情况,所以他们这次穿过界门后发现各自分散开来,也并不算是意外,只能说,是意料之中。   江明尘打算先在附近转一转,结果这个时候,腰间微微一震,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行字。   【我好像来过这里。】   “来过这里?你确定?”江明尘被匕首兄的话惊了下。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你是通过什么来辨别曾经来过这里的?”   【动植物。】   动植物?   【我觉得这里的动植物让我感到熟悉,包括沙漠中正在躲避我们的小东西。】   江明尘仔细观察四周,即便是在荒漠里,也生存着一些动植物,江明尘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沙地上,突然一抬手,一只拼命扭动着的小东西,就被“扯”出来,惊恐万分地试图挣扎,却只能悬浮在江明尘的面前,任由他上下打量。   “蜥蜴?”   看着这小东西熟悉的模样,江明尘也有些惊讶。   “凡人界竟然会有蜥蜴?”   因为他是直接穿到了修真界,一直以为这个小说世界里的所有小世界,都是虚构的动植物,不可能有什么与他穿越前那个世界相似的除了人之外的生物。结果,到达凡人界的第一天,他就看到了一只蜥蜴?   【它叫蜥蜴吗?我不记得它的名字,但我的确见过它,在我渐渐恢复的记忆里。】   “真的?那你还记得什么?难道你不是诞生于修真界,而是来自凡人界?这一点倒是与我那个倒霉徒弟很像……唔……”   突然升起的一丝疑心,让江明尘沉默了下,突然问道:“所以,你应该不是我那个倒霉徒弟吧?牧闻野?”   【我想,我应该不是他。】   【你不是说,我是你买来送给他的礼物吗?】   “准确地说,是他想要这把匕首,而我不想让他失望,所以买了之后暂时替他保管。但你……真的是器灵吗,匕首兄?”   江明尘过去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一直在拒绝往深了去想,只要能驭。艳。确保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不会伤害自己身边的人,他就可以将对方认定为器灵。   但现在,避无可避,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他一直害怕是事实的问题。对方的第一句回答,让他下意识松了口气,这让他意识到,他之所以一直排斥这个可能,还是因为这个可能的背后,是太过残酷的事。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变成失去了记忆的器灵?不得不依附在一把匕首里,保住残魂?   不能往深了去想,越想,就会越担心。这也是江明尘一直没放弃在修真界的各个地方寻找牧闻野的原因。   【抱歉,是我的回答让你不高兴了吗?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器灵,也许相比于器灵,我更像是一缕寄居在法器里的残魂。】   他的沉默,似乎让匕首兄有点不安。   江明尘勉强打起精神,问它:“不,我没有因为你的回答感到不高兴,我只是有点担心,算了,暂时不提这个了,先说说你的情况吧。匕首兄,除了这里的动植物,你还记起了什么?”   他终于还是放过了那只漂浮在半空中好一会儿的蜥蜴,蜥蜴明显受了惊,一落在地上,就拼命往下钻,钻到了厚厚的沙层里。   【抱歉,其他的事,我暂时还没有记起来。】   “没必要一直向我道歉,忘记了这些不是你的错。你以后记起了什么,及时告诉我就好。也许你的身世之迷就在这个地方。三年时间啊,我们能在这个世界停留三年时间,虽然不算长,但也不算短了,或许在这三年时间里,你还会记起一点什么,我们真能在这里找到你的来历也说不定。”   江明尘一面认真说着,一面继续向前走。   他没有飞离这片沙漠,这里既然有着能够让它跟他都感到熟悉的动植物,江明尘对这片沙漠是不是这个世界的特例,就有了一丝兴趣。他在沙漠中大约走了十里左右,对于一个金丹修士来说,行走在这种普通的沙漠里,不仅风沙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的脏污,他走过的地方,也不会留下任何足迹。如果仔细观察他,就会发现,他的身体四周都有着一层真空带,这是他灵力外放的结果。   没办法,被风沙灌一身的感觉,他是万万不想领教的。   “天哪!有人走过来了!那是一个人?”   “真的是人,不是妖魔?”   当天色暗下来时,江明尘恰好遇到了一支骑着骆驼的商队。在看到这些商队骑着的骆驼时,江明尘越发确定了,凡人界与他穿越前所待的世界有着更高的相似度。   他的出现时机似乎不太对,恰好是傍晚时分,逢魔时刻,关于沙漠里妖魔的传说,让这些商队成员对他的出现产生了警惕与不安。   尤其是他行走在沙漠中,身上衣袍整洁,一尘不染。   这怎么都不像是普通人类能办到的事,所以普通商队成员是真的为此感到恐惧。   倒是商队的领头人,有些见识,知道一些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就能做到这一点,他先是呵斥了大呼小叫的几个伙计,然后对着走过来的少年一拱手,恭敬说道:“这位小兄弟,他们几个没见识,让你笑话了。”   江明尘并不因此感到不悦,他礼貌回道:“不,是我冒昧凑过来,才惹来了误会,该是我道歉才是。”   双方态度都好,自然很快就坐在了一起。   在发现这个独自行走在沙漠中的少年态度很好,并没有露出什么狰狞模样后,人类大多数都有的颜控因子就开始发挥作用,连方才畏惧这少年的几个人,也都渐渐放松下来,甚至也开始觉得自己方才是太过大惊小怪了。   这样一个容貌出众的少年,与其说可能是妖魔精怪,倒不如说,更像是传说中的仙童。毕竟,这个少年可是穿着类似道袍的衣裳,样式虽有些不伦不类,料子却一看就是好料子,在风沙吹拂下,依旧是光洁如新,丝毫没有如他们的衣服一样变得灰扑扑的。   江明尘很快就和这些人混熟了,并且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了目前这个凡人界的政治格局。   首先,大的国家有三个,呈现出三足鼎立之势。   小的国家则有着三十几个,分别占据着“边角余料”的各个地方。像是他目前身处的沙漠,就是属于青鸾国,据说这个国家传承自千年前的一个以鸾凤为图腾的古国。这或许是这个小国的开国皇帝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向上攀附,这种操作,江明尘过去读历史资料的时候,常常能从各种帝王的记载中看到。比这个更骚的操作,他见过太多了,所以完全不觉得这种攀附古国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正如他先前了解的那样,大大小小将近四十个国家里,关于神仙的传说一直都有。   但能见到神仙的人几乎没有,在大多数普通人的世界里,就连武林高手都很少见到。   后天、先天水平的人,一般大商队能雇佣几个作为保镖,一到宗师级别,基本就会被朝廷招揽,为朝廷服务,而成为了大宗师的人,在那三个鼎立的大国之中也不多见,每一个都是“国之栋梁”。他遇到的这支商队的领头人,就曾经雇佣过先天级别高手,就连目前这支商队成员里,也存在着几个后天级别的武者。而这几个武者面对江明尘时,都感到了本能的臣服跟畏惧,这也是这位商队主人想要与江明尘搞好关系的另一个原因。   他怀疑这个少年就是宗师,不,甚至可能是一位大宗师。听说到了大宗师级别,就能返老还童,这个少年看似十几岁,说不定年纪已经比他父亲还要大了!   某种意义上已经真相了的商队老板,还特意邀请江明尘饮了一杯他运输的美酒。   江明尘本来要拒绝,但在发现对方运输的货品中有一些上佳葡萄酒后,已经很久没喝过这种“饮料”的他,欣然应允。   让他觉得都有些陌生了的液体味道,在他的唇舌间蔓延开,这让江明尘的心情莫名有点伤感起来。望着已经落下大半的夕阳,他轻轻叹了口气,将剩下的红酒也慢慢喝了下去。   等喝完了这一杯后,作为等价交换,他问这个商队老板:“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只要不违背我的道义与本心,且我能做到,我就会答应你。”   “真的?”没想到一杯美酒就能得到这样一个允诺,商队老板眼睛里突然出现了光,立刻急急问道。   “自然是真的。”   葡萄酒本身当然不值这个价格,多好的酒能让一个金丹修士答应帮忙?但这杯葡萄酒带给他的感觉,却让江明尘觉得值得。   江明尘认真地说道:“你可以先将你的愿望说出来,我可以选择帮你,或者不帮你。”   *   临戌郡,湖心岛   一座位于临戌湖湖中央的私人岛屿上,正有几个身着劲装的男人讨论着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事。   “你们可听说了?最近九龙堡堡主拿出了十万两黄金求一枚大还丹,这可真是大手笔啊!”   那可是十万两黄金!将近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谁若是得了这么一笔银子,立刻就要暴富,就算是金盆洗手,去富饶之地买宅子置地做个富家翁,也是绰绰有余。   对于江湖人来说,这十万两黄金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   坐在他身旁的那个身着褐色衣衫的男人却很不以为然,嗤笑道:“是,十万两黄金是不少,可问题是,那可是大还丹!是能够让宗师高手有可能突破到大宗师境界的大还丹!”   “这些年,总共出现过几次大还丹?想用十万两黄金求一枚大还丹,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也是!大还丹何其珍贵,若是大还丹现世,那些快要老得等不及的宗师高手,怕都要疯狂了。再说,这大还丹虽不能让大宗师的修为继续增加,但却可以增加他们的寿元,哪怕服用一枚只能增加一二年……但一二年,有时候也是能做很多事的。就算大宗师本人不在意,他们的家族呢?他们身后的朝廷呢?”   数十个国家,大多数都有后天、先天以及宗师级别的高手,但大宗师级别的高手,有些小国只有一个,有些小国甚至连一个都没有。   便是大国,一般也就只有三到五个大宗师境界的高手愿意为朝廷驱使。   有没有大宗师级别的高手,有几个,又能不能为朝廷所用,从国家层面上来讲,都是足以影响各国之间角力的重要问题。   “我们这等连迈进先天境界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的人,也不用去想着什么大还丹了。”一直没吭声的第三个人沙哑着嗓子说道,语气里带着自嘲。   “倒是……可以去想想,能不能遇到仙缘。”   “仙缘?”   这个太过缥缈甚至与江湖格格不入的仿佛民间愚妇才会说出的词语,竟然从他们中最阴险狡诈的老三嘴里说出来,让这几人都有些震惊。   “我说三哥,你该不会也信了世上有神仙吧?”   有人忍不住嗤笑起来,结果被对方伸手将脸按到了桌子上。   “孟老三!”   “怎么,这蠢货不信,你们也不信?”孟老三看向其他几个结拜兄弟,问道。   他们临戌七雄,以临戌湖心岛作为老巢,日子过得还算舒坦,但他们从十几岁一起闯荡,到现在三十余岁,在江湖上依旧只是一群二三流的武者。修为最高的大哥,也只是先天巅峰修为,迟迟不能跨入宗师境界。   终身止步先天水平的武者,比比皆是。   可但凡是有野心的人,就不可能不想着有一日能成为宗师。   仙缘,这可是比大还丹更缥缈的东西。   “……老三,我也想信,但你总要说说,你突然提到仙缘,是有了什么消息,说给我们听,我们才能判断出,是不是真的该信,你说呢?”   临戌七雄中的大哥,从旁边走过来,拉开居中的那把椅子坐下,沉声说道。   剩下五个人也都看向孟老三,用眼神催促着孟老三讲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孟老三回想着当日看到的场景,闭了闭眼,至今都觉得那是一个梦,他有些恍惚地开口说道:“你们知道,在两个月前,我是受雇用一个富商,保护他的商队前往宁国边境的,就是在那一日,我们在沙漠中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少年……”   *   “你可以先将你的愿望说出来,我可以选择帮你,或者不帮你。”   夕阳落下、明月亮起的阴阳交错时间里,在一片黄昏色的大漠之中,容貌俊俏得不似人类的少年,鸦青色的道袍在风中轻轻飘荡,宽大的衣袖向后兜起,仿佛随时都能御风而去。他逆光站在那里,就这样对商人说出了傲慢至极的话。   看到这一幕、听到这番话的人,除了商人,还有他带的商队里的所有人。   这样的一番话,说得很平淡,可听到这番话的人,却仿佛能感觉到对方那种平淡语气之中的狂气!   对方是真的在以这种很自我的方式来判断是不是要帮忙,而不是因为实力原因来判断是帮,还是不帮。   这样的傲慢,放在这个少年身上,却一点都不不让人感到奇怪。甚至在这一刻,都没有人在意这一点,所有人都像是着了魔一样,都在等着那个商人开口说出请求来,想要看到更多的奇迹。   商人怔怔地看着少年,片刻后,突然抹了一把脸,说道:“没想到您连这一点都看出来了,您果然不是普通人。是这样,我的确是遇到了一件事,如果您能帮上忙,那就太好了!”   “……我在家行二,我还有位大哥在家里侍奉父母……我们家在子嗣方面有些困难,像是我,妻妾成群,可至今都无子嗣,而我大哥呢,他与大嫂感情甚笃,不纳二色,如今已是不惑之年,也就只有一子,也就是我的侄子……我们一家人拿着这个孩子都当做掌上明珠对待,养到十岁上下,真是放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结果就在去年的时候,我那侄子跟往日一样,带着书童去镇子上的学堂读书,往日里,天快黑的时候他们主仆就能回来,可那一日,天都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他与书童侍墨却都不见踪影……”   少年安静听着,这时才开口问道:“你家的人找遍了整个镇子,都没找到人,报了官,也没有查到他们的下落?”   “是!”商人眼眶泛红,继续说道:“当时我带着商队正在别的国家经商,并不在家中,而那时恰逢我去的地方正在打仗,路上被堵,书信寄送很不方便,所以等我回到家时,才知道侄子不见了已有月余之久。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找到人,这种情况下,他还被留在本地的可能几乎为零,我想,他怕是已被人带离了当地,被带往了其他地方。我后来再出门经商,就沿途洒下赏金,让各地的帮派、官府衙差,都帮着寻找我那侄儿下落,甚至也请了江湖上的高手专门调查此事,但至今已是过去了一年多,我那侄儿依旧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带着一点期望地看着少年,急切地说道:“少侠!我不求立刻能找到他,您若是有办法,能不能、能不能先帮我们看一看,他是否还活着!哪怕他人已经……我们也只是希望能知道一个确切的消息!希望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这样的要求,在商队其他人的意料之中。   东家的家里有孩子失踪,丢的还是唯一的那个掌心明珠,这不仅是在挖心一样,对东家的家业传承,同样是一个重大打击。跟着他做事的人,心里也会犯嘀咕,若是东家有一日突然有了不测,后继无人,他们跟着东家干这么多年,还要再寻新东家吗?人心就会浮动,没办法彻底安稳下来,没办法对其付出绝对的忠诚,这都是人之常情。   但想要找到人,谈何容易!   除非是真的神仙,或是有着极其可怕庞大的情报网,能强过丐帮那样,不然的话,一个并无什么特殊之处的小孩子丢了,活着也就算了,死了,一年时间,怕是尸体都要腐烂了吧?这种情况下,怎么来找人?或者说,找到准确的死亡之地?   但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那个少年竟然点了头:“好,我答应你了。”   他竟然答应了?   难道这个少年的身后,真的有一个极其庞大的情报组织?   第一时间,这个商队里所有跟江湖能扯上一些关系的人,都立刻想到了这一点,再看这个少年时,眼神都带上了慎重与审视。这个少年看起来深藏不露啊,怕不是哪个家族或是宗派的嫡支子弟出来历练吧?   没有人去想,这人会不会是个神仙。   在凡人界,虽有神仙传说,但又有几个人真见过神仙?   “这位少侠,不知您打算怎么做?有没有用得上我的,请您尽管吩咐!”商人也没想到对方答应得这样爽快,立刻急急地说道。   江明尘还真说了:“那就,先拔一根头发给我吧。”   拔一根头发?   这算什么条件?   这话一出,其余人皆是一愣,搞不懂这是在做什么。   不过,富商寻人心切,自是不去理会对方要头发做什么,竟真的拔下了一根,递了过去。   那少年接过头发,随后又从袖子里取出一物,将头发放在那物之上,然后一同托在掌心。   少年又问道:“你那侄儿的生辰八字与姓名、失踪大概时日,都仔细说与我听。”   商人被少年这姿态给唬住,竟还真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这些都当众说了。   其余人听着,有人此刻已是激动等着结果,但也有人对这少年的来历越发怀疑,更觉得商人突然相信了这少年的话,就像是被下了药一般的愚信,让人心里隐隐不安。   黄昏日落,夜幕降临,点起的篝火旁,少年嘴里念念有词,目光清澈却又像是藏着看不见底的深潭,无人敢于那个少年的眼眸对视,只悄悄盯着少年的动作。   片刻后,少年忽然朝着掌心上的东西轻轻吹了一口气,道:“去!”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一只怎么看怎么像是小孩子玩的纸鸟的东西,在这一口气吹过来后,竟真的扇动着翅膀,从那少年的掌心飞了起来!   *   “哈?你是说,那个少年就是神仙?变戏法的也能做到这一点吧?像是纸人张,他不就擅长操纵纸人来杀人?愚夫愚妇不知这是他的戏法手段,也以为这是神仙鬼怪之术,往往他一出手,连当地县官都要吓得屁滚尿流……你应该也见识过他的手段吧?难道还会被这种戏法所蒙蔽,真以为这是神仙术法?”七人中有人提出质疑,明摆着不信。   孟老三对此毫不意外,却继续说道:“最开始我也是这般想的,觉得这不过就是那少年会一些能糊弄人的戏法,故意戏耍那富商,可随后,我就见到了更诡异的一幕……”   *   少年,也就是江明尘,之所以敢说出那么一番话,自然是因为他有这样的底气。   凡人界虽少有神仙之说,但的确真实存在着一些隐世的低阶修真者,所以术法还是可以用的。他虽不擅长什么占卜之术,但作为大宗门的金丹期弟子,再不擅长的东西,只要是平时用得到的,又能找人请教的,多少也还是会那么一点。一个凡人是活着还是死了,只要有近亲在,取近亲之人的头发、牙齿、血肉等,便是他这样的半吊子选手,亦能轻松占卜出具体情况。   他取了那富商的一根头发,又辅以失踪者的姓名、生辰八字以及失踪日期、地点。   用寻人之术,让纸鸟去探寻对方目前所在方向。   若纸鸟不飞,则说明此人已死,他就可再继续占卜对方目前尸体所在方位甚至是具体死因。   纸鸟飞了,说明此人未死。   看着纸鸟朝着西面扇动翅膀,江明尘心里一松,第一次为了这种事占卜,被占卜者未死,这让他心情也稍好了一些。   “人还未死。”他说,“你的侄子目前是在这个地方的西面。”   “他还活着?!”光是这句结论,就让富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泪瞬间就如莲蓬一样洒出来!   “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富商哽咽着说道,“只要他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是啊,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这种心情,江明尘能理解,他当初拜托师尊帮着寻找牧闻野的时候,想的就是:若是不能找到也无所谓,没找到不也说明,对方目前安全的可能更大吗?   他就是用这样的自我安慰度过这些年的。腰间的匕首忽然动了一下,像是感觉到了他跟着起伏的情绪一般,江明尘手指安抚性地轻轻摸了摸匕首外鞘,平静地看着商人在他的面前情绪崩溃。   直到商人情绪平复下来后,他才说道:“虽然你刚才说,不需要我帮忙救人,不过,凡是做事,总不好半途而废。我们就此别过吧,你的侄儿很快就能回到你们的身边。”   说完这句话,江明尘就取出了飞行舟,袖珍大小的飞行舟迅速变大,在这支商队成员的面前落地,江明尘轻盈跳了上去,没有再说第二句,飞行舟就如云朵一般飘上去,在这群目瞪口呆的普通人面前,朝着西面方向疾行而去。   *   “你是说,那少年竟有袖里乾坤的本事,袖子一甩,在你们的面前就出现了一艘船?在沙漠里,出现了一艘船?哈!老三,你该不会是那时候眼花了吧?这怎么可能啊?”   听到这里,质疑的人几乎将“你那时候是不是热傻了?”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临戌七雄的老大,却没有嘲讽,而仿佛是陷入了沉思。   “不是吧?大哥,你也信了老三的话?这种事,怎么可能啊!”   这种事,简直就像是神仙话本里的故事,可那些话本是写出来让人消遣的,便是那些喜欢看话本的人,也不会真有将这种事当真的吧?   大哥沉默了下,说道:“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就听说过一件事,有人说,大还丹并不是凡人炼出来的至尊宝物,不过是神仙之流炼制仙丹时剩下的药渣而已……过去我也不信,但想想,近千年来,江湖上偶尔便会有人得到一二枚大还丹,有人因此突破到大宗师级别,有人因此内伤恢复,有人因此延年益寿……可大还丹从何而来,是何人炼出的?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定论。但所有猜测,都围绕着一个神秘人,或者说,神秘组织……”   “大哥,你的意思是说,大还丹,真有可能是神仙炼丹剩下的东西?流落到了凡间,被有仙缘的人得了?”   若只是孟老三一人说,其余几人还不会真当真,只会当做神奇故事听一听。可连他们中一向最靠谱的大哥都说出了这样的话,他们也不由得去想,若这世上真有神仙,若大还丹的来历真与神仙有关,那他们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仙缘?   “老三,你认识那个商人,那个商人的侄子最后有没有被找到,你应该是清楚的吧?”   “对啊,老三,那个商人的侄子最后有没有被救回来?”   其他人立刻看向孟老三,脸上写满了好奇。   孟老三无语道:“我也才回来,那商人返家应该也才刚到家,就算是那孩子被救回来了,他都未必立刻得知,我又从哪里去知道?既然你们这么关心,不如我们即日启程,就去商人的家乡一探究竟,如何?若那少年真是神仙,我们说不定能再见他一面,到时候求他赐给我们几颗大还丹,说不定他真能同意。”   才说到这里,就被老大用手拍了下后脑勺,看过去,正对上大哥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蠢货!若能证实那是神仙,我们就算是抱着他大腿哭,也要求他收下我们做奴仆啊!到时候让他带我们回仙山,以后说不得也做神仙,你就这点出息啊,好不容易遇到真仙,只想着求几颗药渣子,你是不是傻?”   还真是!   被大哥这么一骂,孟老三顿时醒悟过来,连声说道:“大哥说得对!到时候,我们就算是将脑袋嗑出脑浆子来,都要求他收下我们!想必神仙仁慈,连孩童都愿救,说不定也愿收下我等!”   *   “阿嚏!”   【?】   “无事,只是可能被人念叨了。”江明尘开口说道。   他刚刚从那商人的老家离开,被他寻到的那孩子,竟是因根骨后,被人带走养着,打算以后做炉鼎。也正因如此,他去的时候,那孩子还活着,与那孩子一起被救出来的,还有十一人。   “可惜我去得晚了,若是早到几日,说不定还能多救几个人。”江明尘想到那一日所见的场景,忍不住叹了口气。   【世上不平事之多,便是圣人,也管不过来。】   “我知道,就算我提前知道了,也没办法提前来这里,因为界门只能哪一天开启,我就是有点感慨而已。”江明尘知道匕首兄是怕自己钻了牛角尖在安慰自己,他手指摩挲着匕首外鞘,轻笑了一声,说道。   “仔细想想,便是修真者,其实也只是普通人,无非就是比普通人多了一些力量,但因为追求的东西不同,修真者就算活得更久,无能为力的事情也依旧很多,甚至比普通人要更多。因为普通人所求的,无非就是每日吃饱、穿暖、日子过得舒服一些,多半就是这样。但修真者却要顾及更多事,想得多了,知道得多了,能力更强了,偶尔便会觉得,这也是一种负担。”   “当然啦,若是让我从此以后只做普通人,我大概也是不愿的。”   江明尘这样说着,又觉得自己是在矫情了,他问匕首兄:“你说,难得来一次,又遇到了这样的事,若是不按照本心去做,是不是不太好?”   【想做,就去做。】   【修真修真,修的不止是修为,还有心境、真我、本我,若对自己不诚,便是修为再高,也是镜中花、水中月,雷劫以及飞升时,皆成作祟的心魔。】   “这就是邪修、魔修也同样能修到高阶的原因吧?”   江明尘感慨道。   修真者修的,本就不是善恶之道。   为善为恶,大多数都是发自本心。   “但到了雷劫以及飞升时,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因为纯恶而毫无任何心灵漏洞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除非天生魔种,心性坚韧到任何外物都无法影响到自己,这样的人,在修真者中也是万万人中才出一个。杀人带来的影响,以及被杀之人的的不甘、怨气,终究会在雷劫、飞升之时形成外因怪象。   很多人都会因为这些原因,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最终陨落。   不去想这些在修真界内部也有争议的事,江明尘决定遵从自己本心所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这次救人,除了救下了十几个孩子外,还得知了像这样私下搜罗有根骨的孩子培养成炉鼎,助自己练功的人、势力,还有好几个,甚至还是一人竟是一个名声不小的大宗师!   那大宗师年纪大了,修为境界却陷入到了瓶颈,一直无法突破。为了能够延年益寿,他既让人去抢夺大还丹,又让弟子徒孙搜罗有根骨的年轻男女,将他们培养成炉鼎,吸取他们的功力跟生命力来让自己多活上一些年岁。   这样的事,与江明尘本人曾遇到过的活祭事件,虽内容不一样,却又有着种种相似之处。   与普通不幸之事、江湖仇杀不同,这样将孩子掠走做成炉鼎的恶事,就算是杀人无数的江湖人得知了,怕都要震惊、骇然。   宝船再次飞起,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   西宸国,万辞宫   这座建在西宸国国都郊外一座连绵山脉内的庞大宫殿群,却不是皇帝的居所,而是西宸国三个大宗师之一的金铁寿的住所。   不过,这里也仅仅是金铁寿的住所之一,因金铁寿相传是拜在了一位陆地神仙门下,也擅长炼丹,所以他的弟子徒孙,也偶尔会开炉炼丹。   西宸国的皇帝时不时能得到几枚丹药,自然是对他们有求必应,很多珍贵药草,源源不断地送往万辞宫。   出自万辞宫的丹药虽比不上大还丹的威力,可一般的疾病、伤势,若吃了这丹药,也能急速恢复。   也因此,出自万辞宫的这种玉白色的丹药,也被江湖人称之为“小还丹”。   万辞宫的弟子有着上千人,大多身着青色衣袍,身份高些的,则着紫色、黑色衣裳。哪怕是做着杂役差事的普通弟子,日子也比外面的人过得舒服。   宫殿内外更是奢华至极,就连外围宫殿内驱蚊虫的香,市面上都是十两纹银一支。更不用说弟子们尊称为“老祖”的金铁寿所住的地方了,那里不仅奢华到了极点,更是大多数弟子所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地。   任何无命令而进入的弟子,都会彻底消失。   “奇怪,那位师兄怎么突然从我们中挑选人去后面?那里不是不让普通弟子进入吗?”今日突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一群普通弟子在外面打扫的时候,有内门弟子随手挑了几个人,说是让他们去后面打扫,这让普通弟子们心里都隐隐感到不安。   有人为了自我安慰,勉强说服着自己:“别胡思乱想了,那位师兄我们又不是没见过,的确是内门的师兄,难道他还能骗我们不成?再说了,被叫走的那几人,说不定是走了狗屎运,以后要飞黄腾达,被留在那边做事了!我们为他们操心?还是赶紧干活吧,到时候他们吃香喝辣,我们若是完不成这些事,可却要被骂呢!”   “说得也是。”   “我们没有他们那般好运气,与其关心他们,还不如关心一下自己!”   “正是!快做事吧!”   隐身站在一旁看到了这一幕的江明尘,微微蹙了下眉,就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顺着他们方才望着的方向,走向了“后面”。   【我不喜欢这里。】   匕首在他的腰间动了下,江明尘的眼前突然浮现出这样一行字。   嗯?   江明尘有些惊讶地问道:“你难道又记起了什么?”    第78章 它这不就……咦?   【不, 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不是环境,只是……】   【有些排斥。】   “难道你以前在这里生活过,所以才会对这个地方这样厌恶?”   江明尘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想到这个地方外表光鲜之下藏着的污垢,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似乎也不是,与其说是在这里生活过, 所以对这个地方感到厌恶, 倒不如说, 是对这里的氛围感到排斥。】   那就不好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江明尘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匕首外鞘, 轻声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先将这里掀翻了,再去想其他。”   “三年呢, 来得及。”   他直视前方那座隐藏在山间的最为华丽却阴沉无比的建筑,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   “什么?万辞宫被人攻破了?被谁攻破了?”   西宸国皇宫里,正在与大臣议事的皇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惊讶无比地问道。   已过不惑之年的他, 早就习惯了端着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来面对众人,这还是群臣少有的看到皇帝失态的时候。   但一回想到侍者禀报的内容是什么,群臣也并不意外皇帝会突然失态。就连他们自己,也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感到了不可思议,那可是万辞宫啊!是金铁寿这位大宗师住的地方, 同样也是位于西宸国国都郊外的宫殿群,那个位置绝对算得上是天下脚下了, 这样一个堪称是皇家标志的宫殿群,居然被人给掀了?   听说一众建筑倒是没受什么损失, 可万辞宫的最大根基却都全被毁了,除了一群普通弟子没怎么遭殃,高阶弟子全都被人暴力废掉了内力,从此之后怕都是一群废人了。而金铁寿本人,更是死在了几个前几年才收下的最宠爱的弟子手里?这是从内部瓦解了万辞宫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其他国家的大宗师过来找事了?还是有什么宵小之徒想要动摇西宸国的统治?   东临国?北徐国?   还是那些平时不被他们西宸国看在眼里的诸多小国在搞事?   皇帝这么想着,越想,就越是愤怒,觉得这是有人在试图挑衅他,顿时脸色铁青地直接下令道:“立刻查清是谁所为,封锁附近道路,同时召回焦睢、乌淳两位大宗师!”   “是!”   *   “金铁寿被人杀了?传闻是被他的几个爱徒所杀?这不可能吧?”   东临国的边境线上,一个身着青衣的美貌少女正倚靠在船边欣赏着风景,一个青年正跪伏在她的脚下向她禀报着刚刚收到的情报,惹得美貌少女惊讶不已。   她皮肤白嫩,五官秀美,但若仔细看,就能看出她的眼眸里有着岁月沉淀后的冷静,大概也唯有听到金铁寿这样可笑的死法,才会让她忍不住发笑。   但笑过之后,她却微微摇头,一面眺望着岸边的风景,一面悠悠说道:“事情怕是另有蹊跷。不过,他这老东西一向怕死,早就听闻他背后做了一些不入流的事,若是因此而死,倒也死得其所,死得大快人心了。”   “仙姑,就怕西宸国的人误以为是我们做的……”   郑仙姑,东临国的四个大宗师之一。   西宸国共有三个大宗师,金铁寿是大宗师巅峰高手,另外两个大宗师则是才迈入大宗师中期不到十年。东临国的四个大宗师,一个是五年前才迈入大宗师初期境界,另外三个里,也就只有郑仙姑的武功最高,在二十年前就进入到了大宗师后期境界,只不过一直没能突破到巅峰期。   可若是她与金铁寿真的展开生死之战,就算金铁寿能赢她,怕也要重伤,这是两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他们两个人并没有真的以死相拼过。   其余进入大宗师境界的人也都很惜命,彼此之间就算偶有摩擦,但大多也不会搞到生死之战的程度。   郑仙姑望着水面,自言自语道:“我也在好奇这一点,到底是谁做的呢?绝不会是传闻中他那几个徒弟做的,他那个人我还不知道?就算是收了弟子,也不过就是当做玩意儿看待,亲生儿女都未必在乎,又怎么会在乎徒弟呢?他那些徒弟可是连进入宗师境界的都没几个,那几个最近几年收的爱徒?是真的爱徒,还是炉鼎?若是炉鼎,他那么怕死,怕是不会容忍他们进入宗师境界,先天巅峰就顶破天了。想要杀他,莫说是这几个人联手,就是数千普通弟子一起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到底是谁搞出了这样的大动静?他就不怕引来西宸国的疯狂报复吗?”   三个大宗师中实力最强的那一个,被人给搞废了。   西宸国的那位皇帝怕是要疯!   以她的推断,若是查出是谁干的,这个皇帝说不定能干出割让城池,来重金邀请其他国家大宗师出手复仇的事。   若那人不是三大国的大宗师,一直摩擦不断的三大国说不定真能因为一个“外人”而暂时联手。   “看来,这个江湖平静了太久,要出大热闹了啊!”   与此同时,北徐国已经其他诸多小国的大宗师、宗师,甚至是普通江湖人,都被大宗师金铁寿的死讯给震住了。   江湖的水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给硬生生搅动起来,呼啸的风吹过江湖,一时之间,那种风雨欲来之感,让普通江湖人人人自危。就连一些平日里经常作奸犯科的小毛贼,都仿佛感觉到了那种让人不安的气氛,一个个蛰伏起来。   而成功搅动了风云的那个人,此刻却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几个人,无奈地解释道:“你们真的没必要这么做。”   “我说过了吧,我可以将你们成功带离西宸国。”   他再次重申道。   但被他救走的五个人,却只是感激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决然。   其中一个年纪已过双十的年轻女子开口说道:“恩人,您虽武功高强,但便是大宗师巅峰高手,想要在千军万马之中顺利脱身,也殊为不易。西宸国的皇帝已疯狂调集了五十万大军,封锁了各个路口,除非我们能背生双翼飞出去,否则,藏在这里又能藏到几时呢?迟早会被他们寻到。”   另一个容貌秀丽的青年也开口说道:“恩人,我们几人的容貌、身高、年龄,甚至是血液,都已被万辞宫记录过了。便是我们易了容,也没办法通过关卡检测。倒是您,完全可以顺利脱身。我们能够从那魔窟之中脱身,能手刃仇人,已是死而无憾,若是能临死前再拉上几个垫背的,就更是痛快之事!您不必觉得在这时丢下我们走,便是抛弃,我们被磋磨这些年,便是有家,也归不得了。就这样让我们尽最后一份力,助您离开吧!”   其他人虽未说话,但看向江明尘的眼神却带上了一丝决绝。   他们的选择其实也不能算错,若帮他们的人不是江明尘,而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低阶修士,怕结果都要有些麻烦。   毕竟达到了大宗师巅峰水平的武者,已是可以算是以武入道的武道修士了。便是略有些不如筑基修士,但普通炼气期的修士被几个大宗师武者围攻,胜负还真不好说。   也唯有从修真界过来的修士,才有可能打破这个死局。   这几人很不幸,因为天赋特殊,几年前被掠到了万辞宫,成为了金铁寿吸取功力、延续生命用的炉鼎。但他们又还算幸运,在没有彻底麻木之时,遇到了江明尘,被江明尘点拨,瞬间悟道,本就是五个修剑道的苗子,一经顿悟,又被传授了几招剑法,自是能够以先天巅峰的修为,以必死决心去围攻一个大宗师巅峰高手,致其死亡。   凡人世界的实力之差,在修真界剑道的威力之下,根本不值一提。   就是有些可惜……江明尘目光扫过,在心里叹息着。   这几人身负剑骨,若天赋没有被糟蹋,哪怕他们的剑骨只是很普通的那一种,算不上出色,但在凡人界里也算是少见了,但凡是能爬登天梯进入修真界,将来修到金丹期大圆满是不成问题的。   但现在,这几人就算服了他送的丹药,内伤痊愈,可将来进入修真界,能不能迈入金丹期,还真是不好说。   毕竟,历来能通过登天梯的人,大多都是十几岁甚至是几岁的孩童。年纪越长,经历的事情越多的人,遇到的磨难考验也就越严格,能通过的几率也就越低。   “谁说我们不能飞离这里了?”江明尘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忽然一笑,说道。   他这一笑,犹如艳阳下百花绽放,五人都被晃了一下,甚至不敢直视恩人。   “我虽不能让你们背生双翼,但……却可以带着你们领略一下从空中俯瞰大地的美景。”   说着,手上突然出现一个袖珍小船,随后极速变大,在这几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化作了一艘可以容纳至少十几人的宝船。   甲板、船舱,以及从甲板上跳下来的两个与真人无异的傀儡人,都让这五个人震惊不已。   “您、您真是神仙?!”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他们以前总听万辞宫一些早就跟着金铁寿的人说,金铁寿当年曾是陆地神仙的徒弟,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金铁寿才能迈入大宗师巅峰境,甚至有望再次突破。但他们这几个被秘密掠来做炉鼎的男女,因见识过金铁寿最肮脏龌龊的一面,所以对这个人只有深深的厌恶跟鄙夷,若不是实力不如人,对方又十分惜命怕死从不给他们机会,他们早就手刃仇人,不至于忍辱偷生一直寻求机会苟活到了现在。所以他们过去是从不相信什么神仙之说的,若金铁寿的师尊真是什么陆地神仙,怎么会允许这样一个败类顶着神仙之徒的名号做这样肮脏龌龊的事?   可见,神仙之说都是假的。   但现在,看到这个少年模样的恩人竟能够展现这样神奇的本领,他们实在是再也不能用对方是永葆青春的大宗师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了。   不过,他们虽惊愕,却并未出现怨恨对方来迟一步这般的神色,倒是让江明尘越发可惜这五个人了。   以他们的遭遇跟现有的性格,怕是难以闯过登天梯的心魔一关,但若他们真不能通过登天梯,就这么荒废了一生,在他看来又太可惜了。   他示意这五人跟自己入船,宝船慢慢升空,一道无形屏障罩住了整艘船,哪怕到了高空,温度降低、大风呼啸,但站在甲板上的六人,连头发丝都没有动一下。   这样神奇的感受,让这五人露出了少年人的好奇之色,那个年轻女子甚至趴在船边向下张望。   “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们,无论事成与否,我都会传授你们两套功法,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忽听恩人这样说,五人全都惊讶地转身看过去。   向这五人仔细说了牧闻野的一些外貌特征,又补充了一些他所知道的对方的喜好等内容,就算牧闻野如今不是本来容貌,只要真的在这个世界,且留下了一些线索,那这些人或许就能通过他给出的情报,找到牧闻野。   若是牧闻野不在这个世界,等到牧闻野在后世出生时,距离现在也过去近千年了,这五个人必然也早就不在了,不会给后世的牧闻野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他其实对寻人结果不抱太大希望,让他们为他来办这件事,以此为条件传授他们功法,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江明尘倒是想帮匕首兄寻找它的来处,但匕首兄自己都说不出更多线索,又因着器灵、残魂这种事更需保密,江明尘只想着带着匕首兄四处转转,不打算将这件事交给旁人去做。   不过,在传授功法方面,江明尘也给了他们两种选择。   若是修炼他们所认为的神仙之术,就必须要先废掉他们已到先天巅峰修为的内力,从头开始。   若他们不打算从头开始,他可以教他们一套武修入道之法,能保证他们至少能迈入大宗师境界。   五人问过了这两种的优势、劣势,五个人,竟无一人选择后者,全都选择了从头开始。   做出这个选择,不仅需要极大的决心,也需要忍受一番筋骨重塑的痛苦。   不过他们五人本就是在魔窟中都能硬生生熬下来的人,这些痛苦对他们来说,倒的确在能忍受范围之一。   “不知恩人您怎么称呼?”当江明尘将一套分成上中下三册、在修真界的大小宗门人人都有的从炼气到金丹期的功法传授给五人,又将同样在修真界遍地都是但在这个世界绝对是绝世秘籍的剑法教会了他们,要离开时,五人中的那个姑娘,忍不住开口问道。   江明尘想了想,道:“我曾用名‘柳平’,你们便也这么唤我吧。”   曾用名的意思很直白,这不是他的本名。但能得到恩人的曾用名,五人已是很满足。   望着宝船如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际,这五人在一座近海岛屿的沙滩上跪送恩人,许久后,才站起来,对视一眼,开始抓紧时间练功。   他们五人的身世都有些可怜,哪怕是家人疼惜他们的,在当初他们被抓去万辞宫时,家也早就被金铁寿的心腹弟子们给毁了。   更不必说,其中还有被家人给高价卖了的。   无论过去如何,他们现在已再无家。   恩人给了他们银钱,将他们安置在这处无人岛屿,教授他们功法,让他们有了自保能力再出岛,他们自是要遵从。   “虽是从头开始,不过,有过武修底子,又有我留下的灵丹、信息,用不了两年,他们应该就能修到炼气五层左右。”   “若能抵御心魔,爬上天梯,以后自是光明大道。”   “若不能爬上去,有我留下的两套功法,也足够他们自保了。”   “若他们中有人能凝聚金丹,我留给他们的玉简就能派上用场。”   “若他们中无人能凝聚金丹,玉简在他们那里,就只有最普通的一个玉环信物罢了。”   那两套功法在修真界的各大宗门里算是最普通的秘籍,但这类秘籍却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适合大多数人修炼,且几乎没什么隐患,不容易走火入魔。   只要按部就班修炼,以那五人的天赋,修到筑基期,应该不是太难的事。   “匕首兄,你接下来想去什么地方?”江明尘发现从离开小岛,匕首兄就一直沉默不语,他用手指轻轻弹了下匕首的外鞘,好奇问道。   匕首兄这才慢吞吞地给了回应。   【不如先去与其他人汇合?】   “我还以为你会更想在外面多转一转,如果就这么回去,你可就不能随便与我交流了。”江明尘回道。   “好吧,既是你这么想,那我们就先去与其他人汇合吧。”   他微妙感觉到了对方的心情有点复杂,想问吧,又一想,对方不说,那应该就是并不想让他知道。他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早就过了彼此不熟悉的那个阶段。   他若主动问,对方可能不想说也要说,这就有些不好了。   江明尘装作没察觉到匕首兄的情绪异样,驾着宝船日行千里,当天傍晚就落到了他与同伴约好了的汇合地。   这是一座绝对算得上是原始森林的连绵山脉,莫说是普通人,就是宗师以下的武者,也是绝不敢一个人就这么走入大山深处的。   宝船落下的瞬间,就进入了一道无形屏障之内,原本看起来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的荒山之地,瞬间就变了模样。   “江师弟,你快来看看登天梯,是不是还不错?”见他到了,看到他的人立刻与他打招呼,让他去看登天梯的布置。   登天梯本身一直存在于那里,但登天梯上的关卡内容,却是需要每一次临时设置的。   对于江明尘在各国跟江湖上搅出的风波,这些同来凡人界的金丹期修士们没有一个在意的。莫说他们根本就不去关注凡人界的这些事,更不知道江明尘遇到了什么,便是知道了,怕也依旧不会在意。正道修士们对凡人界的态度已足够友善,但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没有灵根不能修炼的那些江湖人,在他们看来,也依旧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与其他凡人没什么不同。就算是此世能动摇一个大国国策的绝顶高手——大宗师,在这些金丹期修士眼里,也不过就是以武入道的最低阶的那种修士罢了。   所以江明尘根本没与他们提起自己之前做了什么,跟早就到了的同伴们打过招呼,就直奔天梯处。   转了一圈后,他还在那里遇到了一个熟人。   “陈师兄,你也来了?”   “是,晚你们一步进来的。”对方乃是灵阵峰峰主的五徒弟,已是金丹期大圆满修为,算是擦着边过来的。   他递给江明尘一物,好心提醒道:“距离登天梯开启还有两年有余,这地方有些奇特,你若是不忙着别的事,倒不如在这里多感悟一番,必定不虚此行。”   江明尘看着接过来的东西,竟是一枚普通山石,大约婴孩拳头大小,从外表看平平无奇,但陈师兄怎么会给他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东西?   他试着放出神识去触碰一下这块石头,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他的意识仿佛被拉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浩海宇宙之中!   那种震撼之感,让江明尘脱离出来之后,都面露惊愕之色。   抬头看去,陈师兄朝他眨眨眼:“怎么样,是不是很奇特?”   “……的确很奇特,陈师兄,这里设成登天梯之处,必然有着奇特之处,不知这里曾经是?”   “你果然聪明。”陈师兄哈哈一笑,示意江明尘去看附近的这一片山谷,以及不远处高耸入云的石梯。   “登天梯之所以设在这里,是因为这个地方在很久以前曾是上古时期的一处战场。”   “这附近应该还有遗迹,早来的人都已各自找了地方闭关感悟了,你也可以在附近寻找一番。”   与陈师兄分开后,江明尘神情凝重地自言自语道:“这次早些回来,倒的确是个正确选择。”   因是在一个大的结界之内,匕首兄没有与之前一样浮字出来,只震了下,以作回应。   江明尘四处转了一圈,果然发现不少一同来的修士,都在这一片区域各自寻了山洞在闭关,肉眼可见最好的地方都被占了,江明尘也不着急,随便找了个地方打坐休息,次日一早,就又继续寻找,最终在一个瀑布之后,发现了一个山洞。   “你觉不觉得我这个姿势帅得像只猴?”江明尘一跃而入后,水不沾身,双足落地后,他很有些得意地问匕首兄。   【?】   隔着世界壁垒的差异,让熟悉他如匕首兄也听不懂他在美什么,江明尘也不纠结,继续向里去探索,然后就发现,这地方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一直延伸出了一里之遥。   瀑布的水汽阻挡了里面残留的灵气,但只要往里走上半里,那种灵气夹杂着一种古朴的肃杀之气,就迎面而来。   “就在这里闭关吧。”江明尘选了块空地,就坐下,五心朝天,闭上了眼睛。   被他放在一旁青石上的匕首兄,最初只是安静待在那里,可随着外面从明转暗又由暗转明,几番日升日落后,一股奇妙的力量,与进入到了深度入定之中的人外溢出的灵力产生了呼应。   无人看到,一缕缕的灵力,每次都分散出一小缕,被匕首所快速吸收。   匕首上浮现出淡淡的灵力之光,竟像是如人一样,也渐渐开始呼吸、吐纳,随后外溢出的少许灵力,竟更离奇地反哺给了旁边的少年。   一道淡淡的人影,在第七日,无知无觉地从匕首上浮现出来,比江明尘身材要高挑,此刻并无衣服遮体,如瀑的黑发披散着,眼眸闭着,同样是五心朝天的姿势,坐在江明尘的身旁,似同修,亦似护法。   当江明尘终于重新睁开眼睛时,发现不远处原本只是才露尖尖角的嫩草,已是将整个山洞弄得像是个植物园,浓郁的植物气息在灵力的滋润下,已是嚣张得将出入口都堵住了。   “怪了,按说我的灵力是火属性,不该有这个效果啊。”   扫视眼前的一切,他有点奇怪地嘀咕道。   随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江明尘突然看向了身侧。   “匕首兄?”   明明他方才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是有一个人盘坐在他的身旁,可当他立刻看过去时,看到的却只是一把被放在青石上的匕首。江明尘有点迟疑地唤了一声,对方却没有如往常那样回应他。   将匕首凌空吸到手里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整把匕首都笼罩着一层外溢的灵光。江明尘惊讶之余,没有妄动,而是将匕首放在了身侧的位置。   他则趁着这个时间,复盘一下他这段时间闭关的收获。   首先,他醒来后就惊喜地发现,他似乎对青梧剑法的领悟更深刻了一些,这种感觉很玄妙,不像是学会了什么新招式,若是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像是久远的记忆被唤醒了一样的那么通畅!   就仿佛他在过去本就修习过剑道,只是忘记了,而在这次闭关后,七窍都被很舒服地通了通,被堵塞的东西也一下子通了,过去觉得仍有些滞涩的地方,再不是问题。而在过去本就已经很顺畅了的地方,现在就像是被加了一百八十倍的速度。江明尘有一种预感,若是自己现在施展剑法,抛开灵力本身,一定远远强过当初还是青阳真人时所使出的那一剑的威力。   他还想继续往深了想,却突然感觉到了脑袋疼痛,只能止住。   之后几次下意识去想,仿佛来自灵魂的疼痛,让他终于暂时打消了继续深挖的想法。   也许,他这种情况,就是剑修常遇到的顿悟?并不曾专门修过剑道的江明尘,如此自我安慰着。   又这么在山洞里待了七日,当匕首兄终于能够冒头在空中写字时,江明尘也将之前的感悟全部消化得差不多,决定出去看看了。   “我有一种感觉,如果继续在这里感悟,只会因贪多而坏了肚子。修士要逆天而行去与天争命,但有时候也需要适可而止,不能太贪心。”江明尘是这样与匕首兄解释的。   他是这样劝说自己的,又何尝不是在劝说匕首兄?   【我前几日似乎幻化出了人形。】   “我那天果然不是眼花。”江明尘此刻已是走出了山洞,飘身飞上了附近的一座矮山的山峰上,坐在一块石头上眺望着周围,看到浮现在自己面前的字,丝毫不觉意外。   “你现在能出来吗?”   他有点好奇地戳了戳同样悬浮在了面前的匕首。   匕首动了动,却没避开。   【好像不能。】   “这样啊,那你现在能吃东西吗?”江明尘继续问道。   【唔,应该……不可以吧。】   【不过,也说不定。】   “那等你什么时候能出来了,我请你吃烤肉吧!我亲自烤的哦,味道绝对是最棒的!”江明尘用手指轻轻弹了下匕首外鞘,笑着说道。   有好一会儿,空中没有再浮现出文字。   江明尘也不催促,就这么坐在那里,迎着吹过来的风,像是在欣赏着这一片凡间的普通的风景。   仿佛在他的眼里,哪怕是这样再平常不过的风景,都有着美丽独特之处。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突然能幻化出人形吗?】   【如果我真是魔修的残魂……】   “所以你是吗?”江明尘认真看完了对方所写的文字,反问道。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我没有过去的记忆。】   “那你现在会想要干掉我,干掉你所能干掉的所有修士,然后有着称霸修真界,登上魔修的最高巅峰,左搂一把宝剑,又搂一把大刀的强烈欲望吗?”   【……】   【当然不会!】   【而且这种形容也未免太……】   如果文字有表情,那一定是十分无语的表情,这一点,从那六个点点就能看出来。   江明尘很随便地说道:“哎,那不重要!”   匕首兄:不,其实我觉得还挺重要的……不过,算了!   “反正,你如果是魔修,那比我说的这些更丧心病狂的事,你都可能干得出来,但我觉得你不是。正因为你失去了记忆,才更能看出你的本性是个好刃……好人,不是吗?”   江明尘这么说着的时候,甚至还勾了勾小拇指,将漂浮着的匕首一直勾到了眼前,仿佛能透过匕首看到那道虚影一般。   “不过,如果你真的作恶,手刃你的那个人,也一定是我。”又轻轻将对方给推开,江明尘收敛了笑容,平静地说道。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听着并不像是威胁,却带着十足的真心实意。   这也是对被他看做朋友的“刃”的一种承诺,若你作恶,我会手刃你,可若你不作恶,只要我不死,谁也不能将你怎么样。   只不过后面的那些,不必说出口。   他明白,他相信对方也明白。   一人一刃再次沉默下来,等到太阳升得高了,万物在骄阳下伸展着腰肢,江明尘也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对漂浮在旁边的匕首兄一伸手,道:“好了,我们也该活动一下,去四处转转了。”   *   “听说你们天玄宗的那位江师弟已过来了,怎么不曾看到他,他也去闭关了?”   傀儡师一面鼓捣着眼前的一大片残肢断臂,一面头也不抬地问着走过来的修士。   陈师兄一脸不忍直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片,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为何非要弄得这么……好好的傀儡,被你搞得像是杀人现场,不必搞得这么血淋淋的吧。”   就算不弄出这种鲜红的染料,也完全不影响傀儡的使用啊!而且染料都是灌入肢体里,又不是涂在表层,灌进去了也看不到吧?反倒是胳膊腿儿掉了的时候,立刻弄得血流成河……真的,他虽然已经看过好几次早该习惯了,但现在还是眼睛疼!   正在鼓捣傀儡人的青年动作一顿,随后不满地抬头瞪向他:“人既然需要血液,傀儡人自然也需要!没有血肉的傀儡人是没有灵魂的傀儡人!”   “好,好,好,你做的傀儡人最有灵魂了。所以我预定的那十个傀儡人呢?什么时候给我?”陈师兄冷酷无情地伸出手,索要道。   傀儡师立刻低下了头,装作没听到的继续鼓捣傀儡。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们预定的傀儡人还一个都没被做出来,是这个意思吗?蒋师弟?”陈师兄微笑问道。   青年冷汗都冒出来了,却努力辩解道:“因、因为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啊!整个修真界才有多少傀儡师啊!我一个金丹期修为的傀儡师,就算是日夜不停地做,塞给我的那些任务,我也要一直做够三十年才有可能做完啊!”   那你当初为什么信誓旦旦地说保证完成任务,然后收下我的灵石啊混蛋!陈师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都开始痒起来。不过他也知道对方当初为何会接下他的任务,无非是当时急缺灵石,所以什么活计都敢接,觉得工期这么长,先顾眼前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你……”   “要不是我师弟突然走火入魔,几年内都不能再做傀儡,我也不会搞到拖任务……除非你帮我找个帮手,跟着我一起做,不然你就算是在这里把我打死了,我也拿不出你要的傀儡!”   青年被陈师兄死死盯着,最初还有点不好意思,仔细一想自己欠了不知道多少人的任务,就算只是眼前这一个人的任务,也要做十个傀儡人,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去,他肯定是要先顾眼前的登天梯啊,其他的肯定是要向后推的啊,难道会有人为了自己的私人任务,让他放弃做登天梯需要的傀儡人、傀儡兽?显然不可能啊!他现在就犹如顶着一柄尚方宝剑,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借口继续拖下去了!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他就是这样了,既然做不到,索性开始摆烂。   陈师兄:……   是什么硬了?是拳头硬了!   “那个,陈师兄……”就在这时,一道略带迟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及时地挽回了即将发生的一场血案。   陈师兄保持着僵硬的表情转身看向来人:“江师弟,你也是来找他的?”   江明尘已经能够从地方这一句平常的话语里听出了浓重的杀气,连忙说道:“你们方才是说,可以请人帮忙做傀儡吧?我来帮忙,可以吗?”   他又望向那个傀儡人,再次问道:“如果我给你打下手,可以让陈师兄的傀儡人任务排在你现在做的这批傀儡人、傀儡兽之后吗?”   “你?”发出这一声音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刚刚还梗着脖子打算摆烂的傀儡师,此刻探着头看向站在陈师兄跟前的少年,用不信任的口吻说道:“你应该没学过制作傀儡吧?你成吗?”   “我过去查过相关资料,虽然没动手做过,但大概的原理还是知道一些的,在修真界我不敢说是最好的助手,但在这里,跟来的这些人里,也就只有我能帮上你的忙了。”江明尘笑着回道。   傀儡师本想再嘲讽几句,目光落在陈师兄那张由阴转晴的脸上,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最终还是妥协了。   “那就来帮忙吧,不过我可事先说好,我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傀儡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就算你看过资料,那也是门外汉。”   “是,我明白。”江明尘十分好脾气地应道。   陈师兄还想说什么,被江明尘使了个眼色,最终将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临走前更是拍了拍江明尘的肩膀,神情凝重,估计是担心江明尘这样好脾气的人被留在这里,怕是要忍辱负重一番了。   不过因着傀儡师的确是个在整个修真界都稀少的职业,比炼丹师还要稀少得多,如果江明尘真能在这个领域也搞出一点门道来,对他们天玄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也是陈师兄没有再说什么的主要原因。   真能成功学到了什么,那就是本事!   “你……你先给肢体灌浆吧!”傀儡师盯着江明尘看了看,本想让对方给自己直接打下手,又觉得对方便真是个炼丹跟剑道天才,在傀儡师这个领域也未必就一定出彩,还是先降低要求,让这个天玄宗的天才做一些最基础的事吧,他甚至怀疑就算是最基础的灌浆,对方也很难很快上手。   过了好一会儿,傀儡师终于忙完了眼前的一点事,从忙碌中分神看向一旁的少年,本以为最好的结果就是看到停滞的进程有一点推进,没想到他目光投过去,看到的却已是已经上手开始组装傀儡关节的少年。   “喂!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本来已经平和下来的心态一下子爆炸,傀儡师被惊得直接跳了起来。   他一把夺过正被组装的关节,冲着江明尘怒道:“这可是很精细的活计,不是新人能上手的!你这样鲁莽,只会弄坏我的傀儡,你看,它这不就……咦?”    第79章 终于落到实处   “……所以, 情况就是这样了。”   江明尘有点无奈地对同宗门的几个师兄解释了一遍,为何自己会被一个傀儡师尾随。   这些天玄宗的修士看着正跟在江师弟屁股后面、死盯着江师弟后背的傀儡师,终于搞清楚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齐齐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   “还以为他是来寻仇的,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好,毕竟他也是我们认识的道友, 但是, 果然这么看着还是有些吓人啊。”   “就是, 就是!”   一旁的陈师兄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了,无语道:“没有敌意却能让你们误会, 这不是更可怕了吗?”   又怒喷傀儡师:“占便宜没够是不是?想让江师弟继续给你帮忙?你拿灵石他干活?想得倒美!”   傀儡师:“……我可以付灵石的!”   陈师兄没听到这话还罢,听到这话,立刻用那种“你个穷鬼就不要在我们这里装大方了!”的鄙视目光上下横扫傀儡师, 神情之刻薄,令其他围观师兄弟们暗暗惊叹:没想到陈师兄也有这样一面!   在对方怒而暴起之前,又提醒江明尘:“江师弟,给你一个有些迟的忠告, 不要相信任何一个喜欢拖延的傀儡师的话!你想想, 这半年因为有你帮忙,他起码清空了十年之内的所有交易任务,赚了个盆满钵满,可他给你一块灵石了吗?没有吧?”   傀儡师哆嗦着嘴唇要辩解:“我……”   “而且,你也不缺灵石啊, 只用灵石来打发你,也未免太没诚意了吧。”   “可是……”   陈师兄只盯着他, 继续发出灵魂质问:“有江师弟帮忙,你轻松了不少吧?你一个人要做三十年的交易任务, 有他帮你,五六年就能全部做清空……这样得力的帮手,便是与你同门的师弟,又能比上几分?”   那自然是最多只能得五分!还是在他许下很多好处的情况下,才能驱使同样懒惰的师兄弟们得五分!   因着修真界内能成为傀儡师的人太少太少了,竞争压力小的结果,就是让他们这群本就性格有点古怪的傀儡师更是将拖任务当成了平常事,甚至还内卷出了时刻需要更新升级的逃跑方式,以躲避被拖急眼了的任何修士!   能够逮住一个拖任务的傀儡师,已经成了很多需要傀儡人、傀儡兽的修士最先要学习的技能了,可见这些人拖任务的行为有多令人发指!   在这样一个逆行内卷的大前提下,一个既有着傀儡师的天赋,又没有可怕拖延症的好帮手,简直可贵到了任何一个傀儡师都会忍不住挖墙脚抢过来的程度!   因为是自学,对方目前还不能单独完成傀儡机关制作的全部流程,但对方已经能将所有掌握了的知识应用到实处,并做得十分完美了!如果不是不懂核心技术,估计都不用他在一旁跟着做,只江明尘一个人,就能完成所有傀儡师的工作。这样可怕的天赋,让傀儡师心里真是又是佩服又有点嫉妒,还有些见猎心喜跟可惜。   可惜什么?自然是可惜这样的人竟不是入了他的师门,而是跑去做什么丹修!   跟数量少的炼丹师比起来,堪称修真界重点保护动物的傀儡师才是最缺人的好不好?   “……江师弟,你再帮我几年,不,只需要帮到选拔开始之前,我可以将我做傀儡这些年的经验拿来与你交流,如何?”   因同是金丹期修士,就不好用“传授”这样的字眼,傀儡师想到自己现在的确是拿不出多少灵石,也就只有这点经验能够用来交换了,遂有些急迫地询问道。   江明尘“唔”了一声,似是在思考。   一向性格随意到有些乖张的傀儡师青年,乖巧等在那里,最后在傀儡师紧张的注视下,江明尘终于点了点头,道:“我最近也的确并无别的事,既是这样,就再帮忙一段时间吧。”   周围人都跟着松了口气,天玄宗的这几人想的是,他们认识的熟人里若也有能做傀儡机关的,以后会方便许多。傀儡师则是高兴自己这里积压的交易任务终于能提前完成了!等回到修真界后,终于不用再东躲西藏,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了!   这件事在他们这批来到凡人界的修士心里,不过就是一段小插曲,很快就被抛开。随着时间推移,从这片古战场得到感悟、启发的修士越来越多。几乎人人都有收获的情况下,江明尘不过是跟着人学做一些基础的傀儡机关,实在是一件说大不大的小事。   唯有匕首兄知道,江明尘绝不是因为好心帮忙,才给那位傀儡师帮忙的,从一开始的动机,就是为了傀儡师的核心知识。   半年时间之内,让对方习惯了有人帮忙是多么轻松的一件事,等到对方习惯了之后,就故意撂挑子走人,逼着对方主动将关于傀儡机关的经验之谈拿出来交换劳动力。   “我并不是想要转行啦,就是觉得,技不压身。论实用性,傀儡机关无论是在战斗时还是日常生活都能用得到,但傀儡师却很少,与其排队等成品,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江明尘忙完了一天后,回到自己临时找的山洞打坐休息,休息前与匕首兄日常聊天,就提到了自己想学傀儡机关的原因。   不过,他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没有说出来,那就是,钻研一下傀儡机关,说不定以后能做出可以让灵魂暂时附上去的地级以上傀儡人。   一般的修士灵魂难以依附在器物上,这对修士的灵魂本身会带来一些不可逆的伤害。但一旦有灵魂做到了这一点,那么,依附一样器物,与依附更多器物,似乎也就有了更多的选择。   作为器灵而化形,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而且过程中还起码要经历几次雷劫,稍不留神就可能造成器灵的泯灭。   一个与那个残魂的气场十分吻合的傀儡人,说不定能成为下一个临时附身物,这是他想要送给友人的一份神秘礼物。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不过江明尘已是已是有了一些头绪……   一转眼,两年寒暑已然过去。   选拔之日很快到来,登天梯所在这一片区域,本是被结界笼罩着,到了即将开放前,有人踏着飞剑凌空向外望去,对身旁人惊奇说道:“这次竟来了这么多人?”   “是啊,听闻上一次开启登天梯,爬天梯的人就只有不到百人,这次竟来了数千人,算得上是历届之最了吧?”   这些两耳不闻山外事的修士都搞不懂,怎么他们负责的这一届会来了这么多人。   山外,看着眼前这一片原始森林,陆续赶过来的数千人中,半信半疑者有之,坚信者有之,还有一些是带着使命而来,身后站着各国的朝廷势力。   “传闻若是真的,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朝廷再派人过来了。可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玄乎,这世上真有神仙吗?还是有人在故弄玄虚、装神弄鬼?”   “我也觉得是有人在装神弄鬼,那些所为神迹,说不定哪个宗师或是的宗师搞出来的,大宗师内力雄厚,若是发起威来,与传说中的神仙也没什么两样了。”   “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神仙啊!”   还仙缘!若不是皇上派他们来打探情况,他们才不会跑到这种深山老林里吃苦!   本以为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的人不会太多,就算有一些,也不会真的跑来吃苦受罪,没想到来了之后,发现陆续来了五千多人!   “等着吧,不是说今日就是什么仙人收徒选人的日子吗?只要等不到什么仙缘,这些人自然就会走了。”   被各国朝廷派来的这些武者,一向不信江湖上所盛传的这个消息。等看到前来这里的人中除了一部分是江湖人,还有一些一看就并无内心的普通人,更甚者,他还看到了几个小乞儿,这就更让他们觉得这是一场荒诞的闹剧了。   他们现在就是等着闹剧赶紧结束,自己好能立刻回去复命,不要留在这里继续被蚊虫叮咬,吃这种苦。   当太阳升到了天空正中央之时,异象突现!先是从山里传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敲击声,铛铛铛,连响了三声之后,凡人肉眼看不到的虚空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如同波纹一样迅速荡开,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弥漫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都本能地感觉到了什么,瞬间安静下来不说,都一起朝着虚空之中望去。   只见茂密的山林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左右分开,一条直通山内的整洁大道,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之前一直闹哄哄却没有一个人敢最先踏入这片原始山脉的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等有人试探着伸出脚,踩在了之前还生长着大树的地方,随后整个人一步步地走了过去时,安静下来的人群,下一刻就骤然沸腾了起来。   “神、神迹!里面果然有神仙!”   除了有神仙,还有什么能解释发生在他们眼前的这一切?本来生长着树木草丛的地方,出现了一条笔直向内的大路?   “难道之前我们所见的都是障眼法?”   在大多数人都震惊于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依旧有人心怀疑惑,试图用障眼法这种戏法来解释他们眼前的这一切。   出现的那条路,一直延伸向里,看不到尽头,仿佛是要将他们带去一个全新的、未知的世界。   有些人虽是带着强烈的求仙愿望而来,到了这最后一步,看到这无法理解的一幕,腿肚子直抖,生出了怯意。   有些人本是对仙缘一事十分不屑,因种种不得已原因而来,到了这一刻,方生出无限渴望。   无论藏在深山之中的人是不是神仙,光凭着这一手,就绝对是百年、不,是千年难逢一次的高人!   几十个国家都派来了武者,他们便是为了身后的朝廷,也必要进去一探。   还有一些“朝廷鹰犬”生出了隐秘的心思,他们想,若是真能得到什么了不得的传承,便是在这里留下不能回去,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与能让自身无限强大的机缘相比,对君主的所谓忠诚,在武者心里又能值几两呢?   而那些本就是自由人的武者,眼里几乎喷出火来!熊熊燃烧着的,是他们对强大力量的渴望!   无人引路,但一直向里别无岔路的笔直的大路,也根本无需人来指引什么,就已是告知了他们要去的地方。   最初试探着踏上这条路的人,走了几步后,才突然醒悟,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十几米之外,并以着极快的速度在往前窜着。   “该死!快追!不能让他拔得头筹!”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意识到,既然仙缘真有可能存在,那么,来的这数千人就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谁会相信神仙会一次收数千人当徒弟啊!就算里面的人不是神仙,是隐世的绝顶高手,拜在这样的高人门下也绝对不亏!还是那句话,无论是神仙还是高人,都不可能一次收数千人当徒弟,最多也就是一次收几十人、十几人甚至是几人吧?   跑在最前面的,说不定机会最大!   “人来了这么多,资质出众的却没有几人啊。”通过水镜术看到大路上奔跑着的数千人,有修士摇头叹道。   “如果多来几个大宗师,或许还真能多选拔几人……可惜……”   可惜,在这个世界已是顶尖儿高手的大宗师们,基本上不会亲临这种登天梯现场。不过这也不奇怪,之前的那些选拔试炼,都只是小范围内的一次活动,悄然出现、悄然结束,在江湖上就没荡起多大水花来。来这边招人的人,将气运也算在了选拔的条件里,本就是因为当年分隔两界时留下的不得不时不时进行的仪式,又有几人真当一回事呢?无非就是应付差事罢了。他们不理解当初的大能为何要设下这样一个数千年来必须遵守的规则,在大多数修士看来,光是被分离出来的修真界,就已是足够大、人数足够多,不需要再从凡人界招收弟子了。不能自己找上门来的人,在他们眼里,连测试根骨天赋的资格都没有。   像这一次这样,三年之内传遍了江湖,几十个国家的朝廷都派人来探个究竟的情况,过去从来不曾有过。   大宗师在凡人界算是“国宝”级的高手,一个大国长达数十年时间里,一般也就只能出现三到六个大宗师,这个“六”,还是最巅峰时期的数字,并且没能一直保持。而小国可能连着几代,一个大宗师都不曾拥有过,即便国内有了这样的武者,也会立刻被大国用极高的代价招揽过去,小国很难凭借自身实力留住大宗师,因为他们很难提供那么多资源俩供养一个大宗师,以及大宗师出现后迅速崛起的武者势力。   这样的一方土皇帝,怎么可能与数千平庸武者、乞儿、商贾、朝廷鹰犬混迹在一起,来探寻什么极有可能是一场闹剧的仙缘?   就算是派人过来,派的也基本都是普通弟子,连心腹弟子都不会派一个,因为那样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掉价了,若这件事真是一场闹剧,自己这一方却如此重视,岂不是让那些老熟人看笑话?   这就导致了修士们查看过数千人的大概情况后,皆是露出了不以为然之色。   江明尘混在人群中,盯着水镜仔细找寻了一遍,没看到熟悉面孔,心里忍不住一叹。被他救下来的那几人,被他高估了修炼进度,竟错过了这一次的试炼选拔。   不过也没什么,他留下的秘籍可以让他们一直修到金丹期,赶不上这一次,也可以去等下一次。   “江师弟,怎么了?”见江明尘突然蹙了下眉,站在他身旁的陈师兄忙轻声问道。   江明尘冲对方摇了摇头:“无事。”   手指却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腰间别着的匕首外鞘。   就在方才,他的这把匕首突然动了动,像是“看”到了什么引起了它情绪波动的景象。   江明尘目光落回到镜面上,出现在上面的景象无非就是一群人已被引到了山脚下,开始攀爬登天梯,难道匕首兄曾经见过这样的试炼场景,所以才会突然激动?   之前他跟匕首兄一起来到登天梯附近时,匕首兄可都是毫无反应,可见,并不是石梯本身的问题。   不过,这种初级试炼已不能让江明尘感兴趣,水镜内的石梯上,很多人才爬了不到数米,就突然停滞不动,不到一炷香时间,就都突然向后倒去,摔了个四仰八叉。   一直有修士在石梯旁隐身守着,有人向下摔去,立刻就会被一股力量拖住,然后被“送”出试炼区。   这些人再睁开眼时,就会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森林之外,眼前依旧是茂密的高耸大树,仿佛他们方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没有什么大路,也没有什么一直向上无穷无尽的石梯……   越往上爬,出现的幻觉就会越多,唯有突破凡人所拥有的那些执念的人,拥有着强大意志力的人,才能一步步爬上去。   这样的人就算是没有灵根,只要能爬到最顶端,就可以自己选择进入参与了试炼的各宗门中的任意一个,从外门弟子做起。   就算他们真没有灵根,只要心智足够坚韧,也完全能够以武入道。在江明尘看来,这样选出来的外门弟子,要比在修真界招收的外门弟子心性更加坚韧一些。但凡给个机会,或许就能拥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这里暂时不需人手,我去找个山洞休息几日,有事直接唤我。”江明尘不耐烦在这里直接蹲守三十日,对陈师兄说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来到外面,寻了个山洞坐下,匕首却没有跳出来说什么,江明尘也没说什么,而是果真如他与陈师兄说的那样,只盘坐在那里,进入到了普通的修炼状态中。有些莫名浮躁的情绪得到了舒缓,一晃几日过去后,江明尘又回去看了一眼,见数千参与者已经只剩下了一百余人了,这边依旧没什么事,就又离开。这次他直接“失踪”了二十余日,赶在了最后选拔结束前归来。   不过像他这样中途跑掉的修士也有不少,这种简单的试炼对他们这些金丹修士来说,也就是前期准备工作需要大家一起努力,最后一个月时间,本就没什么事,只需有人在这里盯着即可。所以无人对江明尘的离开进行指责,甚至还有人悄悄问他,等回去之后,能不能从他这里定制几个傀儡兽机关,给的价格还挺高。江明尘很爽快地答应了,这也为他赢得了更多的“友谊”。   他没有告诉其他人,他在离开的这二十余日时间里,将他之前两年多为自己准备的一些傀儡人零件都一一组装好,安上了灵石,处于随时可以被激活的状态,放到了储物戒里。这些傀儡人也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服务型傀儡人,而是更高深的战斗型傀儡人。江明尘一口气做了三个,因为他目前自身修为有限,没办法制作高于金丹期修为的傀儡人,这些傀儡人就算是制作得再精细,也仅是筑基期的修为,维持的时间也不长,在上品灵石的灵力输送下,一次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左右。但因为可以根据制造者自己的剑法造诣来设置剑法,挥剑也无需什么灵力就可达到很可观的效果,所以这三具傀儡的战斗力虽然让江明尘有点失望,但也不能说毫无用处。   “最后只有这六人爬了上来?”   江明尘看着水镜里最后爬上了最高处的人,只有六人,包括大部分武者的五六千人,只有六个人最后靠着意志力“闯关”成功,这个数字实在算不上多好。   与以往的最终人数比起来,竟也没强出多少去。   陈师兄似乎看出了他内心所想,在一旁说道:“所以过去从未有人试过广而告之,已一是若引来太多人,会惹来太多麻烦。二是无论来数十、数百、数千,你看,最后的结果,依旧只是几人爬上来。既结果差不多,又何须那么麻烦?”   江明尘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却发现自己若按修士的思路去想,还真无从反驳。但对于数据本身来说是这样,多一人、少一人,没什么要紧的,但对于凡人界的任何一个个体来说,也许多一个机会,就能走出不一样的人生来。可这样的理念,哪怕是对凡人界的人来讲,也根本不会有人理解的吧?   江明尘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看着那六人迎来了“仙人”的出现,虽然他也是“仙人”中的一员,却只是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   “仙、仙人!居然真的有仙人!”六人靠着意志力爬上了仿佛无穷无尽的石梯之顶,一抬头,就看到了一群踩着法器飞过来的人,这些人个个相貌出色、气质卓越,御风而立,如同传说中的仙人,六个已在攀爬过程中就渐渐相信了神仙之说的人,也不禁睁大了眼,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恭喜诸位,通过了我们几大宗门的试炼考验。”一个仙子轻盈落下,走上前,对他们温和说道,尤其是对六人中的那位女性,更是和颜悦色。   “不知你们可愿随我们去他界,修长生之道?”   还真是神仙啊!六个人听到这话,个个心神激荡,虽然这六人除了两人是自由武者,剩下的四人都是带着使命而来,但在长生之道面前,还管什么使命不使命?   先答应再说!   “我愿意!”六人抢着回道。   “既是如此,给你们一月时间与亲朋告别,一月之后,撕破此符,我们将带你们离开此界。切记,这一走,可能一二百年不能再归。当然,若是你们不愿回去,也可留在此地,等一月后,一同离去。”仙子给这几人一一发了一张符,温声叮嘱道。   江明尘暗道,这还挺人性化的,还给了这些入选弟子与亲朋告别的时间,若是害怕被人报复、阻拦而不敢回去的人,则可以留下来,考虑得很周到嘛。   又一想,除非能修炼到金丹期,这六人这一走,怕是再无机会回到这个世界了,给一点告别的时间,也并不奇怪。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声音惊讶道:“少侠,是你?”   江明尘顺声音看去,这才发现那六人之中竟还有个熟面孔。   “你是……那支商队里的人?”   孟老三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记得自己,连忙点头:“是我,是我!您果然是仙人啊!能再看到您,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这位少年模样的仙人与他也只是一面之交,但在过去三年时间里,孟老三与结拜兄弟几人已是打探过那位富商侄子的下落,得知那孩子之所以被拐卖似乎与天赋有关,还涉及到了一些与大宗师、炉鼎有关的事,之后就听说了某位大宗师被徒弟背刺身亡、所有心腹弟子全部被废了内力跟根骨的消息,就猜到,这些事的背后,必然有着这位少年仙人的身影。而既然少年仙人会为一个普通商人出头,甚至顺着这条线救下了更多人,那么,这位所谓仙人,就算是高高在上,应该也是倾向于怜惜凡人,而不是作践凡人取乐的那一类吧?   正因为抱着这样的信任,又觉得仙缘一事或许与这位仙人有关,孟老三这才毅然决然地跑来参与选拔,结果居然真的扛到了最后,并且见到了曾在三年前见过的少年仙人。   想到最后一次去商人家时,商人一家合乐的景象,孟老三继续说道:“周老板曾对我说,若能再见到您,一定要告诉您,他们现在一家合乐,都很感谢您,既无别的方式相报,就只能每日祈祷,愿您能修成无上道,速成正果。”   一旁的修士听了,都好奇地看向二人。   江明尘没告诉孟老三,其实他曾在帮着带回孩子后,又偷偷去过一趟,当时是怕有人不死心继续做什么,盯了几日才走,就是在那几日,他看到了周家为他立了个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饭前祈祷,饭后祝福,现在听到孟老三这样说,简直梦回那个时候,微妙的羞耻感让自认为脸皮已日渐厚了的江明尘都沉默了一下。   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他们一家合乐就好,修行路上不易,愿你也能得偿所愿。”   孟老三连声应是。   因为这一段小插曲,待这六人都陆续下山后,陈师兄他们忍不住问了他几句,得知他曾为了个普通商人,将一个大宗师巅峰武者都给弄死了,掀了个什么门派,也没觉得这有什么,还表示,若是需要他们帮忙,可以尽管提。毕竟接下来一个月时间,大家都很闲。想到一群金丹期修士对凡人界会造成什么影响,江明尘连忙拒绝了。   一个月时间一晃而过,江明尘只在这三十日内回了一趟无名岛,隐身逛了一圈,发现被他放在那里的几人,果然还在修炼中,他留下了一堆下品灵石,又给他们留了一册临时所写的如何筑基的修炼心得,这才悄然离去。至于匕首兄在他写心得时漂浮在附近,似乎对这件事很是好奇这种小插曲,江明尘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等到一月之期过去,江明尘与众人通过界门重返修真界,感受着一跨过去就扑面而来的更浓郁的灵气,江明尘轻轻呼了口气。   “江师弟,你不与我们一同回去吗?”在稍作休整之后,得知江明尘与他们并不一同回宗门,陈师兄好奇问道。   江明尘回道:“与朋友有约。”   他这话并非搪塞,就在回来休整那几日,他竟在界门附近遇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熟人——颜舒。   既是答应与对方饮酒论道,就只能与同门师兄们分开。   不过,在分开前,江明尘心头泛起了一丝不安之感,提醒了几个较为熟悉的师兄,让他们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最好一路不停,直入宗门。他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在回去的路上会出事。对于到了金丹期的修士来说,这种预感是不应该被忽视的。   这几人听了,也果然放在了心上,表示回去路上会小心,也反过来叮嘱了江明尘注意。   目送着宝船离开,江明尘才去赴约。   他是在附近一个小镇上的酒肆里找到颜舒的,修士们的容貌一般会维持很久都不会发生变化,二人再见面,都还是少年模样,但在心境上其实已是有了一些不同。江明尘能感觉到颜舒看起来比上一次遇到时要更成熟,也越发趋向于后世那个潇洒不羁的剑修。   二人推杯换盏,一人喝了一坛酒,又觉不过瘾,又去了附近的一处高坡,吹着风,各自拿出私藏,继续品尝美酒。至于论道一事,且被放在了后面。   颜舒显然是有心事,喝着喝着,就有些闷闷不乐。   江明尘虽自认不是什么贴心型友人,但也不能对此视而不见,就问对方出了何事。换做平时,涉及到宗门内部的事,颜舒是不可能对外人讲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面对友人,他突然很有倾诉欲,往日不会说与外人听的话,就都说了出来。   原来,最近紫阳宗的宗主以及几位长老行事做派与过去渐渐不同,让颜舒这个做晚辈的很看不惯,但他人微言轻,管不了这些长辈,就只能借着出来历练避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可就算是看不到,想到昔日被他尊敬的几位宗门师长渐渐变成这样,颜舒还是心中难受。   江明尘一听却愣住了,他与颜舒不同,他是从“书”外世界穿过来的,又先经历了千年后的事,再来到了千年前,所以这种对于土著来说不会立刻引起警惕的事,听入他的耳朵后,立刻就让江明尘警觉起来,他觉得这里面有事啊。不仅是紫阳宗有事,他觉得他所在的天玄宗也有事啊!   “颜师兄。”江明尘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不让自己所说的话太直白,“你会不会是误会了贵宗门的几位师长?修士要修心,此心并非善恶之心,而是坚韧之心、执着之道。若是炼气、筑基期的修士,心性不定,道路不明,行为举止有着大变化,这倒也正常。可已是到了元婴以上的修士,除非出了什么天大的事,致使前路崩塌……否则,如何会有你说的这些变化呢?”   他就差没直接问了,是不是你的这几位师长,有什么问题?   要么,就是之前一直藏着掖着,你所看到的,一直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要么,就是你这几位师长出大事了!天大的事!否则,高阶修士是不可能突然毫无理由就性情大变的!   这种事对于普通人来说都很突然,毕竟年纪小的孩子还有可能性情大变,而对于成年人来说,那就已经是处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阶段了。   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基本活了上千岁、什么都见识过、都快要悟透了的高阶修士?   颜舒听完,顿时沉默下来,江明尘也不催促,就坐在一旁安静喝酒。   片刻后,颜舒才开口说道:“你说得对,看来,我还是不能逃避此事,该回去再打探一番。”   听到这里,江明尘既欣慰于对方愿意相信自己的话,又突然生出了一丝担忧来,无论千年后的颜舒有多大的威名,此刻的颜舒却只是一个金丹期的剑修,若去调查几个高阶修士,这到底是应该查出什么好,还是查不出什么才好?   万一真查出什么来,确定能管得了这样的事,而不是被对方干脆利索的灭口吗?   “我知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看一眼江明尘欲言又止模样,颜舒笑了下,说道。   这个模样的颜舒,与当初那个与他一起冲动管闲事的少年剑修,已是有了很大的不同。虽然容貌依稀还是当年模样,可岁月的流逝带给他们的,却是内里的变化。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传讯给我,这是我做的傀儡鸟。”   江明尘将一个也就是巴掌大小的傀儡兽递过去,在颜舒惊讶看着时,他解释了一下用法。这个外表酷似胖狗仔的傀儡兽,并不能用于战斗,但是可以充当“传真机”使用,只需要将写好的内容塞到这只狗仔的嘴里,与这只狗仔是一对的另一只狗仔就会吐出这张纸。   两只一对,算是修真版的一对一绑定传讯器。   这样的傀儡兽,江明尘只刚做出一对出来,算是试用品。若是可行,他打算以后给师尊跟两位师兄也都给送一个,这样可比用千里传音方便多了。就算是受了重伤的时候,只要能取出这只傀儡兽,就能进行操作,操作过程甚至无需灵力。因为傀儡兽的脑门处有个小机关,可以往里面塞灵石,当灵石的灵力耗尽变成灰白色时,可再换灵石进去。这一点,是参考了他穿越前遍地都是的电池,但在这个世界,这种日用型傀儡兽是真的很别出心裁。   颜舒忍不住赞道:“真是了不得的发明!”   “哪里,哪里,以后还会有更好用的!”江明尘洋洋得意,毫不谦虚地说道。   颜舒见状,顿时忍俊不禁,原本憋了一肚子的郁气都随之消散。   就在这时,一只纸鹤忽从远方飞来,从空中落下,一头扎进了颜舒的怀里,又腾空而起,在周围盘旋,发出少年清朗的声音:“师兄!师兄!我们到了!我们这就过去找你!”   “师弟,你怎么会跟着过来?”颜舒微拧眉头,对着纸鹤问道。   纸鹤沉默了下,继续出声道:“师兄,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简单来说,就是宗门急召弟子回去,我怕他们找不到师兄你,就自告奋勇跟着一起出来了!你常去的地方我都知道嘛!师兄,先不说了,我们马上就到了,待会儿见!”   咻!纸鹤随后就在空中自燃,化成了灰烬。   颜舒与江明尘面面相觑片刻,颜舒有些郁闷地说道:“本来说好了之后与你一起去东域魔林的……”   “既是宗门相召,那你还是回去准备下吧,我也该回去了,有事给我发讯息。”   作为修士,大概在社交方面唯一的共同处就是不那么黏黏糊糊,江明尘将酒杯随手收起来,就这么站起来,与颜舒告别离开。   他还真打算先回一趟宗门,虽然早就提醒过了那些师兄,但他心里的不安却始终没消除,也不好说这不详的预感是冲着那些先回去的师兄去的,还是冲着他来的。   清点了一下身上用于攻击的法器,将防御法器也都一一戴上,丝毫不觉得这样的表现有点太过怕死,甚至恨不得再多套上几个。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江明尘途径了一片荒芜之地,突然从四周出现的杀气,让他一直提着心的,终于落到了实处。    第80章 提着的心,才算松了下来   杀气一瞬就消失, 可江明尘却没有将那一瞬间的感觉当做是错觉。   他扫视周围,暗暗蓄力。   因心中总是不安,江明尘没有选择小路, 反倒是走的大路,所走的路线基本都是一览无余、不便于隐藏之地。   可就是这样看起来空空荡荡,周围三里之内既无茂密树林, 也无山峰的区域, 在刚才那一瞬间, 竟然让他感觉到了至少十人以上的隐藏气息。   这不科学!   当然了,他现在身处的这个修|真|世界本身就不科学, 可这样的阵势,也未免太不科学了。   他是什么人?不过是天玄宗执法峰的一个真传弟子而已,就算天灵根再珍贵, 但在没有彻底长成之前,也就只是个金丹期弟子啊,想要伏击他这不奇怪,但也没必要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吧?   这里面或许还有着什么别的原因, 一定不仅仅只是为了伏击一个天玄宗弟子才搞出这样的阵势。   难道是他误入了埋伏旁人的陷阱?   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他虽已做好了周全准备,可以随时战斗,但在发现果然被人埋伏之后,他还是下意识摸向了挂在腰间的短剑剑柄。   因吃过骤然失去灵力,无法从储物戒、储物袋里取出东西的亏, 所以在感到不安后,江明尘就做好了准备, 直接将所有能使用的法器,都放在了外面。   攻击类的法器, 主要是以剑类为主,他的背后背着一把长剑,腰间别着一把短剑,还挂着一把匕首。   除此之外,他头上的束发上也有着一枚并不显眼的木簪,这其实也可化作木剑,论材质,也是玄级下品,虽不能像是开了刃的剑一样切瓜式切人,但也威力不小,关键是可以出其不意致胜。   江明尘衣服上看似暗纹的东西,其实是防御法器,鞋子里塞了两叠加速符,可在催动后让他的速度提高几个等级,虽然能维持的时间不会太长,但速战速决的话,是绝对够用的,莫说是对付金丹期修士,就是元婴修士来了,在他厚厚两叠高级加速符的储备下,也只能被“氪金党”暂时打败。   手腕上看着光秃秃,但手臂关节处其实戴着臂环,那甚至还是地级下品的防御法器,是江明尘游历时花费了大价钱买入的,一直都戴着。除此之外,还有他与人讨论后,将法器半融入身体,开发成“纹身”环绕在双臂甚至是肩膀以下位置的防御“阵”,因为有长袖遮挡,所以外人根本看不出他一个浓眉大眼的正道修士,居然背地里还是个有“被害妄想症”的“花臂大哥”!   但这些随时可能让江明尘社死的东西,在这一刻就都成了他的底气!   有被害妄想症怎么了?是花臂大哥又怎么了?关键时刻能用就成!   就在江明尘下意识握住腰间短剑剑柄的那一刻,仿佛是无形之中戳到了危险的开关,原本只是隐藏在周围的杀气一下子就爆发出来,八个人以着将他整个人紧紧包围住的姿态现身,距离江明尘竟然只有不到千米!   而他们居然是凌空出现,脚下都踩着法器,一副守株待兔并眼看着猎物进入包围圈的得意跟胜券在握。   见江明尘错愕望过来,其中一人更得意说道:“我们有着八人,已将你团团围住,劝你还是省些力气,乖乖投……”   还没说完,就被江明尘直接一剑劈砍了过来。   因着江明尘“不讲武德”,居然也不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回修真界就被一群一看就是正道修士的人围住,就直接痛下杀手,这一人连完整的一番话都没说完,就被这凛冽的一剑给直接劈砍了下去,咻地一下,直落而下。   在这起码千米左右的高空之上,风很大,而剩下的七人吹着风,却觉得脑袋依旧有点懵。   怎么回事?对方怎么突然就出手了?不怕误伤自己人?也不问问他们为何将他给拦下就直接动手?   而就在这转瞬间,他们在发呆,江明尘可是一点没浪费,再次挥砍出了一剑,这一剑的威力,可比刚才那一剑更强,扫射面更广,竟直接让他在这被重重包围之下,劈扫出了一片无人区,江明尘直接就冲了出去。   “哎,等等!”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若用江明尘穿越前更习惯的时间来计算,也就是三秒钟!在三秒之内,他接连挥出两剑,并成功突围!   这样的反应速度,就像是他本就意识到这一群人是绝对的客人,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   但事实上,现身的这八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身上的气息,都绝对是正道修士才有的,而非魔修伪装而成。   这个天玄宗弟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比他们下手还果断?   “八个人都围不住一个金丹弟子,一群废物!”就在这一刻,一股强大狠狠地撞击在了江明尘的身上,被荡起来的几个防御法器的波纹,与之对冲,却还是让江明尘喉咙中血腥味翻涌,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别杀他!”跟着这个人一起现身的另外几人里,有人急急说道。   八个人,加上后出现的四人,共是十二人。   与江明尘最初感觉到的人数差不多对上了,这应该就是在这里伏击他的全部人员。   十二个人,除了三人是与江明尘差不多的修为,剩下那些人,江明尘辨别不出他们的实力水平,这只能证明,他们的修为都高于江明尘。   江明尘那两剑掀翻了四人,原本以为,剩下的四人里,就一个修为高于他的,他想跑并不难,现在他已不这么想了,这些人还真是准备充分,竟然分了两队来堵他,他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排面?   “呦呵,这小子身上怕不是有着地级防御法宝,竟能接下我的一击后还能负隅顽抗?”见江明尘还拔出了背后的长剑,一手长剑,一手短剑,欲使双手剑,顿时惹得最后出手那人嗤笑一声,还与旁人调侃。   “我说小子,你还是莫要抵抗了,我可是元婴修士,你一个刚刚迈入金丹期的小小修士,能接我一击,难不成还能接下我第二、第三击?”   对方果然是元婴修士!   当这男子笑着放开所有威压时,江明尘被这股威压压得差点从空中直接掉落……对啊,为何一定要顺着他们的思路去打?   灵机一闪,江明尘没有再用灵力强撑着,骤然一松,就这么直接坠落下去。   “嘿!”天上的这些修士,竟比江明尘自己都着急,见他这么直直摔了下去,竟就这么不约而同地向下飞去,想要捞人。   修为最高的那名元婴修士,更是手一挥,一只带着凛冽风声的巨大手掌凭空出现,朝着下面就狠狠挖了一下,意欲将坠下去的人给直接抓上来。   这一下,可是全然没顾忌其他飞下去的自己人,江明尘下落的途中抬头看着这一幕,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他没猜错,这些人竟是打算活捉他?甚至为了让他不至于身死,连同行的自己人都不顾了!为了抓住他这个金丹期修士,同时损耗数名金丹初期甚至是中后期的修士,这划算吗?显然是不划算的。但这世上可有这样赔本赚吆喝的人?便是有,也不可能是这些人!   难道是有人发现了他的奇特之处,猜到了他是从高纬度而来,所以才想要活捉他?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江明尘闭上眼,似乎已是认命一般任由自己继续往下坠落。当那只巨手的凛冽之气直接穿透那数名向下飞落的修士,引来惨嚎一片时,它也终于抓住了江明尘。   “嘶!”一阵刺痛,让大手蜷缩了下,元婴修士甚至感觉到了灵魂上的疼痛,恍惚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再次回过神,忍着疼痛握紧了巨手中的人。   江明尘意思意思的挣扎了一下,就被那只巨手给握在了手里,被捞了上去。   “哈哈!我抓到他了!”元婴修士笑着,甩出一根地级下品捆仙绳,要将巨手中掉落的人捆住。   他甩出的捆仙绳也的确捆住了人,却不是他所认为的天玄宗弟子江明尘,而是……   “该死!他跑了!”   看着被牢牢捆住的一个人形,竟是个面容普通的男子,再用力一扯,发现对方竟连活人都不是,而是一具傀儡,这可真是将他气了个倒仰,直接甩开捆仙绳,就要立刻追人。   结果被他甩开的傀儡人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下一刻,竟拔出腰间佩剑,朝着周围人就是横扫一剑。   这一剑的威力比它主人使出的那两剑弱得多,毕竟灵力强度上就无法比,可这一剑依旧不容小觑,甚至给试图追击的人带来了一些麻烦。   耽误的时间并不长,最多也就是十个呼吸这么久,但这个时间已足够一个身上挂满了各种法器的金丹期修士逃之夭夭了。   “该死,该死,该死!”   将傀儡人碎尸万段犹不解恨,那名元婴修士身上威压疯狂溢出,使得修为略逊色一些的同伴,都不得不皱着眉提醒:“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赶紧寻人吧,不然我们回去无法向宗主交差!”   提到宗主,那名元婴修士下意思抖了下。   “你说得是,他便是现在逃了,也逃不远,我们要在另一波人抓到他之前将他拿下,功劳不能让他们给抢去。”   “他怕是不敢逃回天玄宗,这里距离紫阳宗反倒更近一些,我猜,他应该是逃向紫阳宗了。”   “那还等什么?快追!”   *   “傀儡人果然有用。”   与那些人截然相反的方向,江明尘解除了隐身法术,落在地面,给自己狂塞了一大把各式丹药,稍稍在这里喘息片刻。   “刚才的事,谢了。”   他又摩挲了下腰间匕首的外鞘,轻声说道。   在方才,他能顺利脱身,也与匕首兄刺的那一下不无关系,不然以他现在的修为,就算“氪金”了不少,想要在一个元婴修士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也并非一件易事。   “这里不能久留了,他们估计会以为我不敢继续往宗门方向走,我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但这也拖不了太久,必须赶紧回去。”   虽然他有一种预感,便是回到了宗门之中也未必就算是安全了。   乘着速度最快的宝船,他之后就是连休息都不休息,中途全部用各种丹药来补充“能量”来续航,终于进入了天玄宗的势力范围。   刚刚行过了边城,江明尘没有选择停下来到城中休整,而是继续用着拼命三郎的姿态狂奔。   就在又行过了两个城池后,他突然看到了缓慢行驶在前方的另一艘宝船,看着还很眼熟,这不是陈师兄他们乘坐的宝船吗?   这速度可够慢的啊,居然被他给撵上来了?   不,现在待在船上的人,真的还是陈师兄他们吗?   江明尘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丝不安,下意识将飞行法器降速,与前面的宝船保持着数里的距离,处于一个可以随时掉头就跑的状态。   “江师弟!”直到一个人影站在前方船上,朝着他挥手,江明尘提着的心,才算是松了下来。    第81章 朝他罩了下来   “江师弟,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师兄轻若飞鸟,落在江明尘所乘飞舟的甲板上,笑着问道。   江明尘表面轻松, 暗里警惕,“不是我回来得快,是你们走得太慢了。”   “速速回去也无意思,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不如结伴而行, 也可一起谈剑论道。”陈师兄邀请道。   江明尘婉拒:“却是不巧,我还要在此等几位道友, 就不与你们一同回去了。”   “等几位道友?怎么,你还约了人?”   见陈师兄这样问着,目光还打量着四周, 江明尘心里越发加了小心。   “是紫阳宗的几位剑修,约好了一会儿过来,与我切磋剑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因江明尘说得很是那么一回事, 陈师兄立刻就信了, 只不过,这脸色却比刚过来时难看了那么两分,虽很快就收敛起来,却还是让江明尘看出了端倪。   “陈师兄,你莫非是身体不舒服?怎么脸色这样差?”   江明尘向前故意迈了一步, 伸手去摸对方的肩膀。   陈师兄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在江明尘目光注视下, 额头有些冒汗,打着哈哈说道:“是有一些, 既你在这里等人,那我就先回去问一问其他人……说不定他们也不急着回去,倒也可以留下来与紫阳宗的几位道友切磋切磋。”   说着,就如飞鸟一般,朝着后面倒飞出去,凌空一个回旋,迅速回到那艘宝船。   江明尘有些后悔,就差一点,他就用定身符定住了对方。   对方是与他关系不错的同门师兄,总不好觉得不对劲,就直接出手伤人……定住对方再检查一番,是最好的办法。   结果就因为这一瞬间的迟疑,让对方退出了他的“捕获”范围。以对方的修为,除非他劈出一剑将对方直接干翻,或者追上去,否则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   “你说,我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吗?”江明尘下意识摩挲了一下匕首的外鞘,轻声问道。   匕首震了下,江明尘心领神会:“小心驶得万年船?没错,不久之前才经历过伏击,该是小心。”   “既是这样,就没必要与他们纠缠了,先回去,再想办法。”   江明尘的行动力一向很强,只要确定了要办的事,当即就会去办。   就在陈师兄刚一飞回宝船,与船上的人说了几句话,回头望过去时,愕然发现,原本还在数里之外的飞舟,竟已不见了踪影!   “不是……人呢?”   “竟让那小子跑了……唔……”   另一人怒道,眼眸里的红光一闪而过,下一刻,就忍不住咳嗽,差点将肺叶给咳了出来。   “切勿动怒!否则,怕是再也压不住!”陈师兄急忙提醒。   众人闻言,收敛神色,静立在原地,将上涌的情绪赶紧压下去。   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江明尘早已无影无踪。   “没想到天玄宗一群正道修士,竟混进来这么一个冷血无情之辈,意识到不对竟自己跑了!”   放出神识搜寻一圈,发现江明尘的确是跑了,陈师兄,或者说,是用着陈师兄这具身体的人,冷声哼道。   “我们原本的计策怕是没用了,那……这群修士可还留着?”另一人问道。   “计策倒也未必没用,他到底是不是冷血无情之辈,还可以再试他一试。”   *   白黎城   黑烟滚滚,遮天蔽日。   离着数百里,以修士之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是那个方向起了大火,火势之大,连那一片天空都已是像烧了起来。   前方那一片区域,是通往天玄宗山门的必经之处,只要是从这个方向过去,无论之前是走哪一条路,都避不开白黎城这个地方。   这座城池占地甚大,住在里面的人,起码有着数百万人,比不上中心区域各城的人口密度,但也不算是个小城了。   城池两边原本也有路,这一二十年却有魔瘴之气弥漫,元婴期以下修士若是经过,但凡吸到一点就是大麻烦。   这种自然涌出的魔瘴洞穴,与一些从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秘境一样,都是随机出现,地点不定。它们一旦出现,想让其消失,最好的办法就一个字,那就是,等。   不去碰,不去动,只这么等着,它们反倒会在出现一二十年后自然消失。费了大力气去改变,可能反倒起了反效果。   也因为两边的区域都有魔瘴洞穴出现,所以江明尘就算是想要避开这个地方,也只能乘着飞舟驶向白黎城。   不过,因着他带的各种法器、符咒足够多,隐蔽自己跟飞舟的行踪,短暂的悄无声地通过这里,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直到看到了冲天的黑烟,江明尘才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或其他天玄宗修士不现身,伏击他们的人或许也会逼着他们现身。   就像他可以在斟酌之后,不去冲动试探那些同宗门的修士,可若让他看到城池被攻击这种事,他还真做不到熟视无睹。   【莫要冲动。】   匕首兄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在他的面前浮现出了一行字,很快消失,又替换上下一句话。   【他们许是冲着你而来,你去了也于事无补,不如速速回宗门,请来援兵……】   话还没写完,江明尘就摇头,道:“之前我与你探讨过,无论做人,还是做修士,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无愧于心。”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自认不是个恶人,我就是个普通人,哪怕做了修士,也只是一个普通修士。”   “我没打算当救世主,但有些事,我若是不做,以后余生难安。”   【便是没有你,难道作恶之人就不做恶了?】   “我还没那么自大,我也不认为是我导致了这一切发生,最多……我只是其中一环,甚至连其中一环也不是,只是一众目标之一。就算是主要目标,没了我江明尘,也有李明尘、赵明尘。”   【那你还……】   “但我现在想这么做,就决定这么做。随心而行,这就是修行!”说着,江明尘摘下腰间的匕首,对它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吧,若是我没回来,就另找一人,继续找你的记忆去。”   左右,这世间的傻子总还是有的,就算发现了匕首内有着器灵,选择不说的人,也必然还是有的,它没必要陪着自己一同去冒险。   将匕首往外一丢,江明尘就踩着飞舟,加速向着黑烟滚滚之地疾行而去。   啪!   行了几瞬后,后脑勺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江明尘回头一看,被他刚才丢出去的匕首,竟是气势汹汹追了上来,虽无法从一把匕首上面看到表情,可江明尘就是莫名感觉到对方在生气。   一向再好脾气不过的匕首兄,从来都神秘得不见真容的“器灵”,居然也有生气的一天?   飞舟仍在疾行,距离目的地还有段距离,江明尘索性盘腿坐下来,盯着浮在面前的匕首兄,与其对峙。   “你不怕死?”他问。   匕首兄这次连回答都懒得回答,就这么飘着,仿佛是在冷漠盯着他看。   还真生气了啊!江明尘摸了摸鼻子,被对方“盯”得有点心虚,偏过头去,望着前方。   数百里之遥,很快就要到了。   他再次站起来,自言自语道:“那无论再遇到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话间,他已是从高空一跃而下。   黑烟滚滚之中,有惨叫声响起,还有人在呼救,江明尘跃下去的同时,抽出的长剑已是狠狠劈向了一只瘿奴。   这东西,之前在攻击天玄宗护山大阵时出现过。   既是出现了瘿奴,那必然有魔修在附近操控。   江明尘放开神识,下一刻,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已是一剑从魔修身后直接捅了过去,随手一拔,魔修的尸体跌倒在地。   他用脚尖一踢,将那魔修直接踢得翻了面,盯着这魔修的脸看了一眼,顿时就愣住了。   “这人……”   若他记得没错,这个魔修正是之前攻击护山大阵时,操控瘿奴的那个乐修。   当时对方落败后,掩面而逃。怎么今天看起来这么奇怪,似乎比当年更弱?   江明尘意识到不对劲,等他在城中又接连杀了几个魔修跟一大群瘿奴之后,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   虽然一切痕迹都在告诉他,白黎城被袭击这件事,与魔修有关,可这些被他杀了的魔修跟瘿奴,却给他一种微妙的感觉。   从被救之人的口中得知,在城区里,有另一群修士正在与魔修作战。江明尘给自己贴上隐身符纸后,连忙疾行前往。   抵达时,恶战几乎接近尾声,江明尘十分熟悉的那些面孔,被一张大网兜头罩住。   下一刻,大网收紧,连同一些城中百姓一起,共计千人,都被直接拖向空中。   江明尘远远坠在后面,眼见大网兜着人,进入那艘熟悉的宝船,向有魔瘴之气的方向驶去。   “小子,你还是上当了!”一声大笑传来。   江明尘一抬头,只见四面八方各撒下一张大网,犹如天罗地网一般,朝他直直罩了下来……    第82章 宗主,是你吗?   魔渊乃魔气弥漫、瘴气四窜之地。修士到此, 非死即疯。凡能在魔渊里长久居住者,大多已是魔瘴缠身,再无摆脱之时。   不过, 魔渊之地,也有外部区域以及核心区之分,因内外深浅不同, 被魔瘴影响的程度亦是不同。   外部区域成四方拱立之势, 所居魔修多是半疯半魔之辈, 亦或是修为浅薄者。核心区则是无边无际,犹如苦海无涯, 漂泊其中者,不知凡几。   自上古时期分离出魔族所居空间,后又分离凡人与修真两界, 魔渊之内哭嚎哀叫者,多是堕落至此的人修,而大笑嚣张者,亦是如此。   因是人修, 就免不了有七情六欲, 更有着好奇之心。尤其是魔渊外围区域,魔修只是偶尔心魔缠身,并不是时刻被杀戮侵染。   他们亦有好奇之心,所以当发现魔渊外围区域的东南角,竟有屏障出现, 无法窥探那边的情况时,这些魔修就忍不住每次经过时, 多瞅上那么两眼。   更有魔修试图接近,但修为低者稍一步入, 就瞬间犹如被无上真火沾染,直接灰飞烟灭。   “那里面怕不是有老魔在闭关吧?”有魔修这样嘀咕着,望向那个方向,目光里流露出深深的嫉恨,却只能匆匆而走,不敢多看。   事实却是,那道屏障之内,正有数十人被吊在高处,地下是瘴气弥漫的河水奔流而过,旁边有着毒虫爬来爬去,而这数十人犹如黏在蛛网的猎物,空做挣扎,却徒劳无功,精疲力竭后,只能停下来,用眼神交流。   有人已然自闭,选择闭眼不看,充耳不闻。   数十人里还有几人仍不死心,只是回想着之前的那一幕,忍不住懊恼不已,更是夹杂着无穷无尽的愧疚。   “……江师弟明明提醒我等,我等却没有放在心上,竟被魔头给骗了!到头来,不仅不能杀死魔修,反倒成了魔修的傀儡,害了无辜之人,被捆在这里动弹不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真是无用!”   陈师兄低垂着头,看着距离他们大约五米之遥的魔河,不断嘀咕着。   旁边的那位傀儡师,本就性情乖张,最不耐烦有人在旁边一直嘀咕,偏偏他与陈师兄被挂着的位置相邻,紧挨着,别人还能闭耳不闻,可他光是这么听着,都快要被烦死了!   “成了!成了!”傀儡师无语道,“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何用?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迅速求死吧!”   不求生,只求死,是因对求生已是没什么想法了。   “纵然我们能跑出去,已被控制之人,怕也要害人害己,倒不如就此了断……”   “可惜,便是自我了断,也是奢望,眼看着比方才又低了一些,按照这个速度,怕是几个时辰之后,我们会慢慢被放到这魔河里,被里面的魔物活活撕扯而死。”   挨着他们的几个修士这时睁开眼睛,看他们一眼,又低头看向脚底下的魔河。   距离五米之遥,已能清楚看到魔河之内,随着污浊河水翻滚着的怪鱼。   它们牙齿锋利,有些甚至仰头看着这群修士,密密麻麻连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   饶是陈师兄早就因悔恨而灭了求生的意志,但看到这一幕,也是浑身恶寒,就连额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罢了。我害了江师弟,若真死在这里,也便死了,只求能死得痛快一些……”陈师兄叹道。   就在这时,绑着他们的绳索突然下坠,陈师兄大惊之下无法发出声音,其他人则发出了惊叫。   “啊!”   我命休矣!陈师兄看着骤然拉近的河面,闭上了双眼。   结果下一刻,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腰身。   一股力道猛然将他往上一提,那种骤然下坠的感觉,竟被升空之感所替代。   陈师兄睁眼看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就见光线昏暗的魔河之上,一条条绿色藤蔓,犹如插入黑暗之光,又像是与黑暗密不可分、彼此契合,正从上方探下,而每一条藤蔓都绑着一个修士!   “这是什么?”依旧是在他身边的傀儡师惊骇道,“我最怕这种东西了!难道我们是被外面的魔头给发现了?”   陈师兄:“……你够了啊,闭嘴!”   这些藤蔓虽然也让人瘆得慌,但救人在先,藤蔓上的气息也归属清正,一看就是自己人来救他们了!   藤蔓提着众人一直向上,最终将他们提到这里的一处山峰上,周围瘴气弥漫,但此处地势较高,算是一块难得的“干净”之处。   众人双脚落地后,那些藤蔓仿佛落潮之水,瞬间散去。   “不知是哪位道友相助?”陈师兄见其他人都脸色苍白,还没缓过劲来,他冲着藤蔓退去的方向一拱手,恭敬问道。   那边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但在陈师兄说出这句话后,却有一道身影从黑暗里走出。   昏暗的光线落在此人的身上,将他的身形慢慢勾勒出来。   此人半沉在黑暗之中,半立于光亮之下,无数条藤蔓在他的身后蜿蜒生长。   若非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清正之气,刚刚脱离险境的一众修士,恐怕会再度提心。   在这些修士的注视下,此人没有向前,而是站在原地,朝他们拱了下手。   *   江明尘第一次醒来的时间很短暂,头昏脑涨甚至想要呕吐,强忍着这些难受的感觉,他只来得及摸了摸腰间,发现挂在那里的匕首不见了。   闭眼回想了下,才想起自己刚被捉住,发现无法挣脱时,就已是将匕首摘扔下去。   这样就好……他虽然被擒,但至少让匕首兄逃脱了。   这样的念头一浮起,心下就是一松,那种沉重的睡意,更犹如席卷而来的海潮,将他瞬间淹没。   第二次醒来时,江明尘依旧是被网着,那张大网能大能小,真如传说中的捆仙绳一般,他挣扎也徒劳无用,索性继续装作未醒,探知周围的情况。   无人说话,但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被带往一个方向。   空气中的气息还算清新,并无魔瘴之气,所去的位置应该并非魔修之所。   直到他隐约感觉自己被带入一个房间,风声彻底消失,四周寂寥无声,也依旧无法判断自己身处何地。   他的五感并没有被人全部封闭,只用布条遮住了眼睛,虽然上面附着的法术,让他神识受限,但还能用耳朵去听、用鼻子去闻。   不知过了多久,江明尘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轻盈而刻意。   但凡修士,不想让人听到声音,都可以做到悄然无声。   他现在身上缠网,禁锢修为,眼睛遮布,几乎与凡人无异,若对方不想引起他的注意,自然有的是方法。   但对方偏偏放重了脚步声。   江明尘“循声望去”,故意问道:“来者何人?”   很快就听见对方轻笑一声。   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根本听不出是谁,故弄玄虚,藏头露尾,在掌握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仍然不敢以真面目视人。   说不定……这人他认识。   这样的猜测,让江明尘的心头顿时蒙上一层阴霾,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的“胡言乱语”。   当这沙哑的声音劝他识时务,又说了一堆废话后,沉默的江明尘突然开口:“我之前怀疑宗门里混有魔修,被师尊训斥,可眼下……”   大概没料到江明尘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将此事点破,对方立刻沉默下来。   江明尘的心情越发阴沉,却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是……天玄宗的人?”   对方还是没说话。   江明尘懒得去理会对方的态度是默认还是否认,只继续说道:“我提醒过陈师兄,但他们依旧出事,究竟是你设计了他们,还是他们本就是你的人?”   “可以降低陈师兄的戒心,让他们信任你……”   “……宗主,是你吗?”    第83章 这片沙漠的突然出现……   说完, 江明尘不再开口。   沉默的气氛大约持续了十息,空寂的大殿内,方才那人就再次开口, 但这次开腔,却已不是沙哑的声音,而是恢复了本音。   “你是个聪明人。”   宗主的轻笑, 让江明尘下意识磨了磨牙, 但表面上, 他还是云淡风轻,笑着回道:“没办法, 总不能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你原本是想要哄骗我做什么吧?让我猜猜,或许, 你想恐吓我一番,折磨我心生畏惧,等我绝望之时,你再以宗主的身份出现, 救我于水火之中。到时, 我必然对你感恩戴德,对你再无怀疑,对你言听计从,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也就可以轻松得到, 对吗?”   “对,太对了。所以, 你是怎么猜出我是他的?”宗主好奇问道。   江明尘心底的另一个猜测,也因对方这一句话, 随之落地。   “你身上的味道。”   “味道?”   “对。”江明尘讥讽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因之前那些理由,就随便怀疑自己所在宗门的宗主吧?那都是哄骗你的,我真正发现你的身份,是因你身上的味道。”   他没说的是,这味道,还只有他能闻到,包括他师尊在内,以及他两个师兄,都闻不到这股奇怪的香味。   他在外游历时,也闻过各种各样的世间奇香,可无论是在宗门里,还是在宗门外,都再没遇到过这种味道。   至今他都不知道这种味道是什么散发出来的,却因为这特殊的味道,猜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你为何要点破此事?”   江明尘没心情与他解答,只随口说道:“看你不顺眼,想耍耍你。”   “果然是个刺头。”对方感慨道。   下一刻,江明尘被蒙着的眼睛就重新看到了一切。   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离他两米之遥,面容俊雅,身材高大,有着一股令人折服的气势,正是天玄宗的宗主,他见过几面的那位长辈。   目光对视时,江明尘深深地盯着对方。   对方捋着胡须,和蔼笑道:“怎么,既已猜到,又为何面露惊讶?”   “我惊讶的并非此事。”江明尘挑衅地看着对方,嗤笑道,“我只是看着你,突然想起一句话。”   “哦?什么话?”对方心平气和地问道。   “画虎不成反类犬……倒是很适合你。”   “你!”面前的宗主果然收敛笑容,整个人也瞬间褪去了原本的道骨仙风,垂眸看着坐在那里的江明尘,变得阴冷恐怖起来,“连这一点都猜到了?”   “你是说你并非宗主本人一事?”   “宗主是何许人也?真正活了上千年的修士,仙风道骨,为宗门呕心沥血,我们感其恩德。不像有些人,哪怕扮做他,也是空有皮囊,毫无神韵,犹如疤瘌老狗,让人望之生厌!”   本就不是真·好脾气的“宗主”,果然被激得大怒:“住口!我等魔族,连天道都踩于脚下,岂是尔等卑贱人族能够比拟?!再敢胡说,我活吃了你!”   “魔、族?”   江明尘被束缚着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面前这位犹如暴怒狂狮的“宗主”,终于知道他之前的种种违和感来自哪里了。   他之前一直怀疑鸿云门有问题,尤其是刚才“宗主”出现,仿佛验证了他的种种阴谋论。   可在对方自称魔族之后,江明尘便将一切猜测,都直接推翻。   他意识到,鸿云门的确是有问题,可却不是勾结魔修的问题……而是连魔修,都是他们的狩猎目标!   难怪他被抓之前遇到的那些魔修,个个都显得有些怪异,原来也是被操控了。   魔族,魔修,一字之差,却是两个种族。   魔修再修魔道,也是人族,可魔族却并非人类。   用江明尘穿书前所知道的名词来区分一下,就类似于,人类是地球人,魔修是地球人中的**徒,而魔族,则是外星人。   魔族中的“魔王”,乃是无形天魔。   天魔要降临修真界跟人世间,就需要“容器”。   短短时间内,江明尘瞬间想通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我资质特殊,你想抓我做容器?之前潜入房间的人,也是你,对吧?”   “不错!”   既然这些都已被江明尘猜到,“宗主”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而是得意洋洋地向江明尘展示自己的硕果。   “我当时是去察看容器的情况,不想被你察觉,你很敏锐,甚至能破开我的迷障,哪怕出于法器示警之故,也足以证明你这具身魂的潜力!   发现你这么个好容器,我可是被大王夸奖一番,只要这次将你献给大王,让大王重新降临,再吞噬你的灵魂大补,大王必能成为新的天道!届时,我自可以升为魔帅!”   “你能对我说这些,说明……你们的目标快要达成了?”江明尘平静地问道。   “宗主”眼里闪过一丝红光,身上那迷人心神之气更是浓烈,就像吐信的毒蛇,缠绕于身,只要发现内心的破绽,便立刻溜进骨缝,将骨髓吸食得一干二净!   “你又在试探我……不过,说也无妨,如今整个修真界,已归我等所有,只待三日后,就能迎接大王降临!到时候,纵是天道,也无法庇佑尔等,我魔族必能一统天下!”   “劝你不要白费力气,妄图逃走,你逃不出去,便是逃出去了,也没有你的藏身之地。眼下的修真界,已不是之前的修真界了!”   “不过,你也莫要着急,你的师兄弟,你的好师尊,不久之后,就会与你团聚。”说着,“宗主”大笑而出。   江明尘坐在那里,目送对方离去,片刻后,挪动自己的身躯,朝大殿门口蹭去。   好不容易蹭到大殿门口,一股无形之力突然浮现,将他整个人给弹了回去。   在他即将跌倒之际,椅子落地化为虚无,他身上的绳索也跟着寸寸断裂,但这并不是有人救他,恰是相反,整个大殿都突然“活”了过来,意识到他若跌倒受伤,会影响容器的质量,所以连束缚他的东西,都瞬间被消灭,只为保障他肉身不损,灵魂不灭,以便三日后,让他的肉身成为天魔容器,灵魂成为至上驭严一言补药!   想到这里,江明尘连摆脱了束缚这件事,都毫无欣喜。   难怪那个魔将敢将一切都告诉他,甚至都不留人看守。   这样的地方,以他如今的金丹修为,还真没这个本事逃离。   “可惜了。”江明尘轻叹,如果他现在还是化神真人,说不定还可以闯一闯。   待在大殿内,甚至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无法看到外面的真实景色,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而江明尘本人的身体,也似乎处于一个静止的状态,就连他想要弄伤自己,时间都会迅速回溯。   能够玩弄时间的魔族,比他想象的更加棘手!若不是多次回溯的记忆还在,恐怕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这一点。   这么来看,他的确有些“特殊”。   若真让天魔得到他的身体,吞噬他的灵魂,对方会不会因此“进化”,成为无法打败的存在?   他意外穿到这个时间点,竟然只是为了给天魔做一个营养大礼包?   天道究竟是怎么想的?   外面隐隐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江明尘懒得搭理。   就算是他腹诽天道,天道恐怕也只能发发脾气,不会出手帮他吧?   “这是什么?”   就在江明尘这样想时,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重影。   大殿依旧是他所见的大殿,可在大殿之上,似乎又叠上了另一个世界。   大漠黄沙,烈日高悬,一股灼热之感,迎面而来,让这阴冷无比的大殿,顿时热燥不已。   江明尘看着这片大漠,最初有些莫名其妙,可随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朝前方的重影走去,试探着用手摸了摸,那种灼热之感很是强烈。   这是现实……还是幻觉?   他甚至看到大漠之中,有修士试图飞天而起,却如同下饺子一样,跌落到沙坑里,只能狼狈爬起,一步步向前走去。   漫天黄沙扑到他们的身上,他们也只能抱怨一番,徒步而行。   这片沙漠……莫非就是他穿越前,走过的那片沙漠?   江明尘至今都记得,在走过这片沙漠时,他的身体仍是化神期的青阳真人之躯,可走出沙漠的一瞬间,他的模样立即变为一个小孩子,就连曾经的存货,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贫穷且幼小的自己。   因着这一切都与这片奇怪的沙漠脱不开干系,江明尘外出游历时,也试图寻找过这片沙漠。   可无论是从旁人口中打听,还是他自己四处寻找,都不曾在鸿云门的任何一处边城,看到这样的沙漠。   他之前怀疑沙漠与散修集市有关,可现在,这片沙漠却叠加在他所处的大殿之中……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片沙漠的突然出现,是与此地有关,还是根本就是冲着他本人来的?    第84章 【一更】炎曦真人再次陷入沉思……   距离天玄宗十万里之遥的一处戈壁滩上, 炎曦真人如树一般,静止于此。   这样的行径,这半年来, 他已做过五次,这是第六次。   风吹不过,雨打不落, 作为高阶修士, 忍受这样的事情, 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可即使如此,也没有几个高阶修士愿意平白无故去受罪。   炎曦真人之所以这样做, 是因为他正在试图捕捉一种妖兽。   此类妖兽对炼丹很有帮助,但在市面上却基本看不到踪迹。   想到小徒弟回归时,距离生辰也不远了, 他就决定猎杀几只,带回去给小徒弟做生辰礼。   这类妖兽全身是宝,连外皮都是一种很珍贵的入丹药材,妖兽的数量亦是不算稀少, 只是行踪难觅, 若是令其惊惧,它的体内就会迅速分泌一种毒物,让整个身体都再无药用价值。   想要捕捉这种妖兽,需要修为足够高,隐蔽能力足够强, 能够在妖兽出现后,一击必杀, 让对方在无知无觉中死去,不至于分泌毒液。   眼疾手快干掉妖兽后, 还要能将这妖兽的一身皮毛血肉成功带回去,不至于被其他一直躲在这里的人截胡。   炎曦真人这样的大人物,在潜伏截胡的那些散修眼里,犹如天上星辰,所以最初他们并未认出这一位就是天玄宗执法峰的峰主。   可炎曦真人在干掉第一只妖兽后,再认不出他的身份,也不至于看不出他是个高阶修士。   其他人别说是拦截了,简直愣在原地,瑟瑟发抖,恨不得立刻扎进地缝里,免得对方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部干掉。   算了吧,这样的大佬,惹不起。   第六只很快被拿下,因时间充足,炎曦真人继续狩猎。   接连干掉七只,确定附近再无这种妖兽之后,估算一下时间,小徒弟也该从凡界回来了,炎曦真人这才将战利品妥善收好,驾着宝船返回天玄宗。   距离天玄宗还有不到一千里时,一道只有他三个徒弟才会放的求救信号,突然从前方蹿了上来。   有人敢动他徒弟?   炎曦真人神情一凛,立刻抛下宝船,凌空疾行而去。   双足落地时,看见的却并非是三个徒弟中的任何一人,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   饶是自身出众,见过的修真道友更是人中龙凤,但这年轻人的容貌,还是让炎曦真人下意识愣了一下。   “你是何人?为何持有此物?”   目光落在这个年轻人手里的信号法器上。   这东西是他那个一向能想出新奇点子的小徒弟,联合两个师兄一起搞出来的。   炎曦真人十分确定,整个天下,一模一样的东西,只存在于他们师徒手里,外人不可能得到。   若非此人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怕不会这样好言好语地询问,而要直接动手了。   年轻人冲他恭敬行礼,说道:“晚辈牧闻野,见过真人。”   “牧闻野……你就是牧闻野?”   炎曦真人还记得,小徒弟一直寻找的人,就叫这个名字。   难道此人就是小徒弟所找之人?   “您不必疑虑,晚辈的确就是牧闻野。”   为了取信炎曦真人,牧闻野更是说出了自己之前的身份,“晚辈之前一直寄居在……江道友的匕首之中。”   “原来是你!”   牧闻野这么一说,炎曦真人顿时恍然。   可问题又来了。   “你若是它,那眼下又是怎么个情况?”   若对方是那把匕首里的残魂,能得到这个信号法器,知道怎么使用,也就不足为奇。   想来小徒弟他们造这玩意儿的时候,就没有避开过这把匕首。   只不过,对方此刻的模样,有着真实的身体,灵魂也与之契合,给炎曦真人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最初他还没有注意到,等注意到了,这种违和感就越发强烈。   后世中人?   炎曦真人凝视牧闻野,暗自沉思。   牧闻野低垂眉眼,任由师尊的师尊打量,嘴里说道:“回真人,晚辈之前灵魂离体,不幸中的万幸,进入匕首之中,得以温养灵魂,不至于魂飞魄散。前不久机缘巧合之下,有幸离开匕首,这才魂归身躯。”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牧闻野并未直接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任由师祖误会。   不过,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在炎曦真人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开口询问他此行的目的时,牧闻野立刻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对方。   得知小徒弟竟被一群修士带走,就连其他从凡人界返回的修士,也都被一同抓走,炎曦真人立刻脸色大变,就要前去寻人,却被牧闻野出言制止。   “真人,此事怕是另有蹊跷。”   牧闻野这个人,哪怕心里再是着急,脸上也表现得异常冷静,一般不会浮现慌乱之色。   此刻,他虽然心急如焚,但仍能开口劝说师祖。   毕竟欲速则不达,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冲动,否则既救不下师尊,又平白浪费了人力物力。   “晚辈在魔渊曾救下一批道友,他们说,此事与鸿云门有关,并且,与之勾结的,或许并非普通魔修。”   “鸿云门?”   炎曦真人心下一沉,想到当初小徒弟的提醒……   果然,就听牧闻野继续说道:“恐怕您也疑惑,为何晚辈并非魔修,却能进出魔渊?”   “那是因为,魔渊乱了。当时晚辈尾随鸿云门的修士,看见他们将陈道友一行人,关入魔渊。   他们都是正道修士,却能正常出入,晚辈便也试着进出,这才发现,那竟是一个可以自由出入的洞口。”   “进入后,晚辈发现,魔渊外围多了一些奇特气息的修士,可魔渊里的魔修却对此毫无察觉,时不时被拖走几个,就连他们的同伴,也都不曾发现。   之后,晚辈意外看到那些被抓走的修士,得知他们的神志还算清醒后,这才出手救下他们……”   和盘托出后,牧闻野又问炎曦真人:“您离开半年有余,不知在此期间,可曾联系过宗内道友?”   炎曦真人回道:“不曾。”   “那您可曾联系过贵宗宗主?”牧闻野又问。   结果不等对方回答,牧闻野低声说道:“您若相信晚辈,这次回去……”   *   “你运气的确不错,收的小徒弟竟也交友广泛,甚至还有这样重情重义的朋友,向你劝说这些。不像我等,白长一双眼睛,看不出宗主他们竟是这样的人……”   几个天玄宗的峰主被救出来时,已是身负重伤,炎曦真人舍出大把的存货,才让他们的灵气不至于溃散。   可即使如此,他们也是吃了苦头,死伤一众的徒弟师友,谈及数日前的变故时,仍是咬牙切齿,眼睛通红。   再是淡泊无畏,也受不住这样的事情!   炎曦真人安稳他们,说道:“未必就是宗主之过,焉知不是有人冒充?”   这倒也是,虽然他们在此之前,并未察觉到宗主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但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是真不愿意相信,他们的宗主竟会勾结魔修,坑害自家师门!   要知道,天玄宗可是修真界的一流宗门,就算排不到第一,前五也必有一席之地。   修真界不像凡人界,不讲究武林盟主一说,所以做到一流宗门的宗主,从世俗角度而言,就已经是人生赢家了,再往上,就是退位闭关,突破更高的天人境界。   自古以来,修士竭尽所能追求的,不就是无上大道吗?   因此,无论是从哪一点来看,宗主都没有理由这么做。   炎曦真人的话,恰好给了他们一个希望。   万一坑害他们的人,不是宗主呢?   恰在此时,一个俊逸青年飘然落地,向众人行礼问安。   “真人,晚辈搜集了几个地方,觉得甚是可疑……”   这孩子就是炎曦真人那个小徒弟的友人?   几个峰主对其一番打量。   炎曦真人与之对视一眼,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先在此处休息,这里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隐蔽之地,外人并不知晓,应该还算安全。”   出来后,炎曦真人问牧闻野:“你觉得哪里最有可能?”   他明明与这年轻人接触不多,可对对方的观感,却随着短暂的接触而不断发生变化。   他最初只觉得这孩子与小徒弟怕不是朋友?   但却有些搞不太懂,为何对方的灵魂进入匕首后,不与小徒弟说明身份。   后来一想,也许是有难言之隐,也不必强求。   等到牧闻野戴上面具,让高阶修士都一时看不出面相之后,炎曦真人不免生出好奇之心。   随后,牧闻野又掏出一堆东西,都是低阶修士在面对高阶修士时,能够迅速逃命,甚至是反克对方的袖珍法器。   虽然拖延的时间有限,但在战场上,一息也是至关重要的。   更加出人意料的是,这些小玩意儿,市面上都没有出售,因此不排除私人定制的可能性。   不过,一般的正道修士,会随身携带这么多以下克上的奇特法器吗?   小徒弟当初是怎么结识对方的?   这人又是来自哪里?师出何人?   望着牧闻野,炎曦真人再次陷入了沉思……    第85章 【二更】江明尘莫名愣怔了一下……   牧闻野像是没有发现炎曦真人态度上的微妙, 只沉吟道:“以晚辈推断,江道友很有可能并未被关入魔渊之中,那些人对江道友的态度与旁人很是不同, 若晚辈所猜不错,他眼下可能就在鸿云门的地界。”   牧闻野的手指朝空中一点,一道半虚影的简略地图犹如画卷一般, 在炎曦真人的面前展开。   被他轻点的地方, 是一块被“圈”起来的区域。   牧闻野冷笑道:“那些人所图甚大, 究竟是否与魔修勾结,此刻盖棺定论, 还是为时尚早。”   “你觉得他们并非是与魔修勾结?”   两人所站之处,已是远离人群的高山之巅。二人犹如仙人一般,强风迎面, 语过无痕。   在此处说话,本就鲜少有人能够听到,又有炎曦真人这样一个高阶修士扫视四周,将方圆百里的一切事物都一览无余, 使得这里成为商谈密事的好地方。   炎曦真人没有立刻反驳, 反倒平静地询问原因。   牧闻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对方毕竟是师尊的师尊,自是与旁人不同!   他对天玄宗其实并没有过多的归属感。他尊师重道,更多的是源于一种对道德礼节的坚持,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只有这么做, 才是一个正常人而已。   其他人因为师尊、师祖这样的身份,就对某一个人产生信任, 牧闻野自认为办不到,也无法理解这一点。   他对任何人的感情, 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都源于自己的判断,源于相处之后,自然而然产生的情感。   若对方不值得尊敬,他纵然因为形势所迫,不得不装模作样,可同样也对心里产生的杀意一类的负面情绪,毫无负担,完全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这一切的一切,或许与他进入修真界之前,是一个生母卑微的不受宠皇子有关。   他所在的皇室,不知是否有人胡乱修炼,修出了毛病,从前几代开始,原本还算正常人的皇室,渐渐都成了有病的人。   在百姓眼里金尊玉贵的身份,在他的幼年记忆里,却成了痛苦的根源。   他的父兄、族人,骨子里都有一种极致的疯魔,看着是个正常人,甚至是正常人中的佼佼者,可血脉里的病态偏执,却不知何时就会莫名爆发。   他一直否认自己与他们是同一类人,进入修真界以后,他努力修炼,努力做一个好人,努力感恩宗门,让自己对宗门产生所谓的归属感。   可直到他跟江明尘来到多年以前,被禁锢在一把匕首之中,与身体失联,失去记忆,经历了种种事情……这些根本就与他的血脉毫不相干。   他早先已然察觉,自己有时会生出偏执的想法,等到灵魂归位,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他的身体就这么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仿佛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暗自操纵,牧闻野顿时感到烦躁无比。   “这只是晚辈的……直觉。”收回思绪,牧闻野轻声回道。   直觉?   这种用词,怎么有种小徒弟的作风?   炎曦真人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就先去这里。”   *   两人乘坐宝船,疾行前往时,牧闻野问道:“真人丢下一摊琐事,先去寻人,不怕别人说些什么?”   “你这后生,我虽是信了你,可也知道你隐瞒了一些事。不过,只要你隐瞒之事,对修真界并无危害,我也就懒得深究。   你也不必百般试探,在我心里,大局重要,修真界的安危也重要,可我徒儿的安危,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若江道友的安危,涉及世人的安危呢?您又会怎么做?”牧闻野沉默片刻,问道。   “你可是知道了什么?”闻言,炎曦真人似有所觉,故而问道。   牧闻野礼貌回道:“晚辈只是突发奇想而已。”   谁知,他言语里透露出来的某些特质,却让炎曦真人不免遐思。   此子看着克己复礼,行为举止也恭敬有礼,怎么看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青年俊杰,可为何自己会有一种微妙之感?   难道是错觉?   “宗门、徒儿无一不重于我,天下苍生与之相比,自是更重。”   炎曦真人回答得极度坦诚,让牧闻野恭敬点头。   *   江明尘盘坐在大殿之中,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犹如泥塑木雕,在其他人看来,他这是认了命,所以不作挣扎了,而实际上,他却是在分析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个沙漠虚影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大殿”的注意,附身在宗主身上的魔将,似乎对“大殿”的关押胸有成竹,只后来又派人巡查一次,自己则没再过来。   江明尘思索这件事情对他脱身于此,会有什么帮助?   时间对他而言,已经失去意义,这座大殿的确是一件高级法宝,遮蔽他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他无法判断已是过去几日,偶尔也会生出遗世的无力之感,但所幸他很快就甩开这种负面情绪,静下心来,打坐修炼。   他惊讶地发现,在这里修炼,速度快得惊人!   或许是因为这里摒弃了时间,他无从估计,所以不多时,就觉得修为飞速提升。   从金丹初期到金丹圆满,这样的提升速度,放在外面的世界,就算是像他一样的天灵根,怕也要花费几年的时间,若是想要打牢基础,所需的时间只会更多。   此时,他已是努力地压制修为,可不断夯实的“地基”,却像是有了意识一般,自己搭出了“高楼大厦”!   江明尘没有因此停下,换做其他谨慎的人,被关到这种地方,或许根本不会有心情继续修炼,更不会在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后,还一往无前。   他觉得事已至此,与其等待外人营救,倒不如自己摸索出一条求生之路。纵然未必有用,但好过坐以待毙,否则就不是他了。   为了苟命,他江明尘决不放弃!   轰——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地动山摇,盘坐在大殿之中的青年,猛地睁开双眼,看向外面。   这是?   江明尘起身向外走去,这一次,一直将他困在里面的屏障没有出现,他一步就迈了出去。   一股奇怪的失重感猛然传来,江明尘急速下坠,一瞬间感受到巨大的拉扯!   他在迅速变大!   不,准确来说,他之前竟被缩小了?   江明尘心中惊骇,但眼下不是回忆这些的时候,这种下坠又拉伸的感觉太过怪异,当双脚终于落在实地上,天旋地转之感,让他本能地后退半步,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师……”对方下意识唤道,却在吐露一个字后,猛地收口。   耳朵嗡嗡作响,虽然没有听清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但就这么一下,江明尘就听出了端倪!   “闻野?”江明尘迟疑问道,“牧闻野?”   “你认错人了。”   对方没有让江明尘转身,就这么从后面圈着他。   这样的姿势让江明尘觉得有些不自在,试着挣扎了一下。   可不知为何,他的身体虚弱无力,竟没有脱身。   “道友,多谢好意,我现在站稳了。”   对方再开口时,江明尘原本高兴的心情,顿时消沉下来。   对方的声音与牧闻野的确有几分相似,但仔细辨别,还是有所不同。   “炎曦真人就在外面,你的身体被关在一个天级法器之中,若非机缘巧合,也不能将你救出。   眼下你身体虚弱,灵魂却因为修炼而过于强大,所以一时无法适应。”   江明尘听到师尊来了,忍不住露出欣喜的模样。   可下一刻,对方的举动,却让江明尘尴尬不已。   对方没有再从后面环抱着他,而是直接将他横抱起来,江明尘也因此看清对方的长相。   一个俊秀的年轻人,但的确不是牧闻野。   只不过,看着对方的眼睛,江明尘莫名愣怔了一下……    第86章 【三更】发现对方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你……”   江明尘想问, 我过去真的不曾见过你吗?   但想到自己之前就在恍惚间认错了人,现在若是再问,就显得更不礼貌。   对方是来帮自己的, 他怎么能继续冒犯对方?   所以才吐出一个字,江明尘就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因着这段小插曲,江明尘一时陷入烦恼之中, 竟没有发现, 他们此刻的姿势, 有多么让人误解!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姿势不太对时,对方已是带他见到了师尊, 炎曦真人。   炎曦真人刚刚经过一场恶战,身上仍带有浓烈的杀气,周围已不见敌人的踪影, 只他一人站在那里,冷冷地盯着远方,感觉到有人靠近,更是冷漠地看过来, 那一眼, 真是杀气腾腾!   结果没成想,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一时语塞:“你……你们……”   师尊的欲言又止,让江明尘终于意识到什么。   他一个大男人,竟被另一个大男人给横抱着, 这像什么话!   他一下子脸红,可在这种情况下, 露出窘迫模样,只能显得更尴尬, 所以他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拍拍那青年的手臂,说道:“那个……放我下来吧。”   对方这次没再坚持,将他轻轻放了下去,动作之轻柔,让江明尘恍惚间觉得自己可能是重伤在身。   但他其实就是有些虚弱无力而已!而且来的路上,已是大有好转!   双脚落地,顶着师尊诡异的目光,江明尘厚着脸皮对师尊说道:“师尊,您怎么知道徒儿在这里?”   炎曦真人仿佛带着透视功能的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身上,就在江明尘冷汗都要冒出来的时候,才回道:“多亏这位柳道友帮忙,才能及时找到你,你若要谢,还是谢他吧。”   炎曦真人不是一个多管闲事之人,所以他没有主动点破“柳时”的身份。   只要对方对他们并无恶意,对徒儿是抱着好心,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这个做师尊的,也不胡乱掺和,打算让小辈自己处理。   柳?这人姓柳?   这个耳熟的姓氏,让江明尘心下一动。   他立刻扭头看向将自己带过来的青年,朝对方行礼道谢,却被对方及时制止。   这样面对面站着,离得近了,江明尘越发看清对方的眼眸,褐色,带点桃花眼的形状,哪怕脸上没笑,也仿佛是在笑着看人。   无论是眸色,还是眼型,与他过去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很有个人特色。   这样的人,他若是见过,必然不会没有一点印象。   然而,他方才突然从心底升起的熟悉感,又是怎么回事?   江明尘内心纠结,但面上不显,只认真说道:“柳道友,若非你施以援手,我欲脱困,怕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只这一点,你受我一拜,实属理所应当!”   “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对方忽然问道。   江明尘被对方这话搞得一愣。   怎么,难道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自己真的见过此人?只是他忘记了?   另一边,炎曦真人又开始劈砍远方。   青年见江明尘带着茫然之色,解释道:“那个魔族不敌真人,已是逃了,但还有一些党羽藏在暗处,似乎是被什么法器隐蔽了气息,真人既是寻不到他们,就打算将所有可疑之处都砍上一遍。化神真人的全力轰击,除非是天级至宝,否则不可能一点痕迹不露。”   那个魔族本身的实力如何,暂且不说,光是附身在天玄宗宗主身上,就赫然是化神修为。   炎曦真人暴怒打人时,便是天玄宗宗主,也要退避三舍。   只是想到这件事情,竟涉及到传说中的上古魔族,偏偏这样难缠的存在,却盯上了师尊。   柳姓青年,也就是牧闻野,望向江明尘时,心里有些担忧。   江明尘终于明白目前是个什么情况,心下微松,这才有心思问面前之人:“你能这么问,莫非是与我认识,我们见过?”   难道……此时对方并非本来面目?   已被压下的怀疑,又如春生野草般冒了出来。   之前江明尘没有继续问,是觉得这样不礼貌,所以才止住话题,但既然对方主动提起这个话茬,他自是想要弄清楚。   伪装了身形容貌、声音语气的牧闻野,浅笑一下,堪称温柔地说道:“见是不曾见过,只是……”   他故意拉长尾音,见师尊果然一脸期待地盯着自己,露出几分少年的可爱,牧闻野终于不再卖弄关子,将自己的一个“马甲号”告诉江明尘。   “……你我可是朝夕相处许久啊……”   他意味深长的话,点醒江明尘,让对方恍然大悟。   “你是……匕首兄?!”   原来之前会有熟悉的感觉,并不是因为面前之人是他的熟人伪装了模样,而是他与对方果然熟悉,却没有见过对方的模样!   江明尘这次是真的深感惊讶,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抓住眼前之人的手腕,触感温热,并非傀儡人会有的冰冷。   “你怎么会……”   难道对方是有了什么奇遇,才会从匕首里出来,重新变回活生生的人?   这具身体是对方本来就有的,还是其他人的?   这些问题都一个个从心底冒出来,江明尘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先问哪一个。   “这些等回去的路上,我再与你细说,那边已是结束了,我们先离开这里。”牧闻野朝远处看了一眼,发现情况有了变化,便冷静提醒道。   江明尘也知道这里不是讲这些的好地方,遂点头同意:“好。”   炎曦真人用暴力破局的方式,将本不该这么快就被发现的隐蔽法器给击落,藏身其中的人,瞬间从法器里冒了出来,倒了一地。   “你将他们捆起来,这些都是鸿云门的人,带回去严加审问!”   江明尘立刻接过一大把专捆修士的绳索,转而递给眼前之人。   对方盯着绳索愣了一下,再抬头时,江明尘已是一马当先,跑去打扫战场了。   炎曦真人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小徒弟有什么问题,甚至还点了点头。   不过,等那个“柳道友”也跑去帮忙以后,看着两人配合默契的模样,炎曦真人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冒出江明尘以前提及的一个词语:狼狈为奸。   干咳一声,将这不太体面的词语从脑袋里扔出,炎曦真人放出宝船,招呼两人押解一众俘虏上船,打算回去再说。   宝船从鸿云门的地界出发,返回天玄宗,只用了三日。   三日时间,对于修士而言,不过一瞬而已。   毕竟太过漫长的生命,让他们习惯了打个瞌睡,就可能过去好几个月,一个顿悟,就可能过去了数年之久。   然而,当他们回到天玄宗的临时落脚点,发现这里竟然多了许多其他宗门的修士时,炎曦真人也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这些在他走之前并未出现的人,打头的几个,竟齐齐走过来,与他见礼之后,就冲跟回来的“柳道友”行礼,感谢对方的提醒,让他们避开一劫,随后又向炎曦真人和江明尘道谢,感谢他们未雨绸缪,为修真界保下了有生力量,让他们可以对付鸿云门那些败类。   炎曦真人被砸来的感谢弄得一片茫然,立刻扭头看向“柳时”。   没想到,这人不仅通知了他,还通知了这些人?   他是如何做到的?   与这些人联络,靠的不是拦路堵人吧?   为何这些人还会感谢他和江明尘?   难道这位柳道友当初就猜到了现在的局面,在通知的时候,提前想好了说辞?   这样一番说辞,不仅让柳道友的行为看上去更加合理,让旁人以为他与天玄宗的执法峰一脉关系匪浅,还可以让炎曦真人一脉在修真界的其他宗门面前树立威信。   如此一来,天玄宗在主导之后的战事上,就会拥有更多的主动权,让其他宗门心甘情愿地配合,减少诸多麻烦。   这些都是这个“柳道友”提前算计的吗?   仿佛看出炎曦真人的不解,牧闻野先朝那几人安抚几句,待他们离开后,才对炎曦真人解释道:“晚辈手里有江道友留下的一些符纸,可与各大宗门联络。   符纸放在隐蔽处,是江道友未雨绸缪,留下的后手,晚辈这才可以通知江道友信任的一些宗门朋友。   此事微不足道,如今当务之急,还是阻止这场祸事要紧。”   炎曦真人恍然,这就说得通了,各大宗门之间有着特定的联络暗语,也有一些可以彼此交流的特殊符纸,只不过,都是在危急关头,求救所用,一般只有各峰的真传弟子,才会制作这些符纸,毕竟多数修士不擅制符。   面前的“柳道友”明显不是符修,却有这些东西,给出的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对方心思缜密,提前想好这些,让炎曦真人再次感慨。   对方究竟师出何人,竟然如此能干?   他都有点羡慕对方的师承一脉了。   安抚这些修士,自是不用江明尘这些年轻修士去做,商量事情时,倒是有人请他们前去,包括来历不明的“柳时”,不过,却被对方婉拒。   江明尘也不想掺和这些事,倒不是不想管,而是自认为在战谋方面不太擅长,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修士,这种时候还是算了吧。   那些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之前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他们还准备去请闭关中的老祖宗出山,有这些人坐镇,江明尘自是不太操心。   眼下这个结果,比他之前所预料的,好上太多!   修真界“幸存”了这么多有生力量,大概也出乎魔族的意料,眼前之人,功不可没。   江明尘的目光再次落到“柳道友”的身上,问道:“柳时,这名字该不会是……”   “就是你猜的那个原因。”牧闻野似乎知道他要说些什么,立刻回道。   江明尘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不知为何,明明眼前之人并非他的徒弟牧闻野,可他就是莫名地生出一丝羞耻感。   当初他搞出柳姓马甲,纯粹是个意外,后来觉得他和徒弟之间的生死问题,已然解决,这个马甲就该被彻底掩埋,不该再见世面。   然而,又因为起名废,废名利用。只不过,对他而言,身处多年之前,又不担心掉马,放飞也无妨。   可如今,被对方带着笑意地盯着,江明尘顿觉头皮发麻,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对方很快就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事。   “你此番被魔族带走,可是因为你的情况特殊?他们打算对你做些什么?”   提到这个话题,方才还笑盈盈的青年,脸上已是没了表情。   江明尘早已习惯与匕首兄交流各种事情,就连他是从后世而来的这件事,对方都已然知情,更何况是别的琐事?   事到如今,他的特殊之处,已然危及自身的性命。他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不能与匕首兄说的。   虽然对方的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雾气,似乎还有一些秘密,但对方不会伤害他这一点,江明尘倒是十分坚信。   毕竟要下手,早下手了,也不用等到今时今日,还在演戏。   他放开神识,检查周围,仍有一些不放心,便示意对方伸出手掌,在对方的掌心上,轻轻写字。   谁知写完一抬头,就发现对方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第87章 我是来报信的!   江明尘有点不明所以:“匕……柳道友?”   “……没事。”牧闻野垂眸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 你对此有什么看法?”江明尘怕对方没反应过来,又写了一遍,然后问道。   牧闻野垂眸看着江明尘的那只手, 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反手将对方的手握住,对方微微睁大了眸子, 他则低垂着头, 用指尖轻轻在对方掌心写字, 复刻了一遍对方的行为。   江明尘能感觉到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带着微微凉意,也不知是对方的体温本就偏低, 还是与对方现在的情况有关。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匕首兄,比如匕首兄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魂魄进入匕首之中, 又是怎么从里面出来,重新拥有肉身的。   他不想问对方为什么会去救自己,若是换做对方出了这种事,他也会这么做。   他与对方相依为伴这些年, 彼此之间虽然有些秘密, 但相比于其他人,他们对彼此的了解,算是足够坦诚了。   人总是这样,当一个人陪伴自己很久,知道自己的诸多秘密时, 就会忍不住对对方产生那么一点点依赖之心,想要离对方更近一点, 知道对方的更多事情。   江明尘此刻就是这样,在得知对方身份之前, 在被对方救回来之前,哪怕是被困在无法判断时间流逝的法器之中,哪怕知道等待自己的,可能是成为天魔的容器,但他却并不如何畏惧。   只不过,当得知面前这个人,就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也知道自己并非这个时代之人的匕首兄时,一股淡淡的委屈,就莫名涌了上来。   想问的话太多,反倒都堵在了喉咙里。   感受着对方在他掌心的一笔一划,江明尘回神,努力将注意力放在那些文字上。   对方告诉他,这件事没什么可怕,又说炎曦真人或可信任,但也不要什么都和盘托出。   江明尘安静地感受着对方所写的内容,没有立刻反驳。   他又不傻,自然知道涉及自己的秘密时,要有所保留。   他尊敬师尊,也依赖两个师兄,他们也给予他同样,甚至更多的关爱,这些都不是假的,都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情感。   只不过,他与他们之间的不同之处,也很明显。他没法将这个世界的安危,当做高过自己生命的事情,而他的师尊与两位师兄却不一样,他们虽然嘴里不说,可真当面临生死抉择时,他们恐怕真能做出舍生取义的大事。   他知道,若他的性命与天下苍生都摆在天平的一端时,他们未必就会逼迫自己做些什么,最多就是无法第一时间救下自己。   然而,江明尘并不想见到这两难的一幕,听了牧闻野的话,他点了下头,回道:“我明白。”   无论说不说,真到了危急关头,可能都要面对这种事情。   不过,只要能打败天魔,不再落到天魔的手里,这些让他为难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他应该没这么倒霉……   “你不知该如何唤我?”眼前之人突然说道,“要不,你还是唤我匕首兄吧,‘柳道友’的确有些别扭,觉得你我之间生分了。”   江明尘本来郁闷的情绪,因眼前之人垂眸,露出委屈的模样而消散。   他笑了下,说道:“我不想他人知道你的过往,对你不利,不如唤你柳兄吧。对了,你可想起什么?你现在……”   江明尘的目光落在眼前之人的身上,这样一个看着就很鲜活的人,莫非就是匕首兄的身体?   他没有察觉到对方的身体与灵魂有任何不契合的地方,又或许是他修为不够的缘故?   他在那法器中,已是突破到元婴境界,但出来后,身体仍是金丹修为,要说法器里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却又属实不是。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有一股澎湃的力量,正在逐渐强化这具身体,只是回来这么一段时间,他的修为便稳步提升,大概用不了一个月,就能突破金丹中期,随后继续突破。   这种事情,好不好,他也说不清楚,当初之所以顺势修炼,无非是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回去的路上,他将此事告诉师尊,炎曦真人得知后,说他这是因祸得福,那法器是一件天级法宝,有点“山中无甲子”的意思。   低阶修士入内修炼,往往外面才过去一日,里面就已经过去了数年。   相传,曾有高阶修士千辛万苦得到这样的法宝,专门给家族的晚辈使用。   只不过,这种法宝,一般只在元婴圆满之下有用,再往上,就没什么用处了。   “我还以为只是传闻,没想到真有这样的法器。”炎曦真人感慨一句。   江明尘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回过神,他的目光又落到匕首兄的身上。   此刻他最关心的,就是匕首兄的情况了。   他的麻烦虽然棘手,但天魔又不是想杀就杀的。倒是匕首兄的事情,若是可以帮忙,趁现在还能动用一些资源,倒是可以帮下。   眼前的青年,声音温和,回道:“只想起少许,这身体的确就是我的身体,我在这具身体里苏醒时,感觉很是熟悉,但我是怎么离开身体,又是如何回来的,我不甚清楚。想来必有一些缘由,只是还未发现罢了。”   江明尘点了点头。   其实,不怪对方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连他自己从千年后,来到千年前,以及更早的穿书原因,他也没有搞清楚。   只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也只能先这么过……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江明尘问道:“你还有家人?可想过寻亲?这里不太安全,你不是天玄宗的弟子,也没有受过天玄宗的恩惠,无需留在这里,直面魔族。”   对方也只是金丹修为,隐约快要突破。若在平时,这样的修为已是够用,可在大战之时,就只算是兵卒之流了。   江明尘不打算怯战而逃,但他却希望自己的朋友可以好好活下去。   眼前之人沉默了下,说道:“这话若被外人听到,怕会引来非议。”   堂堂天玄宗的真传弟子,炎曦真人的徒弟,竟然劝说道友避难?   这话若是传出去,岂会令人赞同?怕是各种非议,都要如潮水一般涌来了。   江明尘却毫不在意。   “我不能走。”眼前之人盯着他,“除非……你和我一起走。”   江明尘愣怔,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移开目光。   “你离开并非坏事。你来自后世,若找办法回去,就是天魔,也奈何不了你。”   江明尘听到这里,还是摇了摇头。   “为何?”对方似是不解,“你所求的,不是长命百岁?大义对你而言,不是不那么重要?”   江明尘点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活着,活得越久越好,大义也好,飞升也好,这些都不重要。”   “可我不想欠别人,这些年,师尊和师兄对我极好,情债难还,若我抛下他们,会一生不安的。这样于心有愧的活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   “我要的长命百岁,是百岁无忧,不是百岁难安。”   “天魔一事,兹事体大,逃又能逃到哪里?既然无处安身,倒不如背水一战!”   牧闻野轻叹一口气,“你这么说……那我留下的理由,与你一样。”   江明尘有些不懂匕首兄的意思,但说完那句话后,对方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些兽肉,对江明尘说道:“尝尝我的手艺?”   江明尘也顺势抛开沉重的话题,打趣道:“若烤得不好,我可不吃!”   然而,烤焦的糊肉,还是被两人吃得一干二净。   “本想露一手的。”眼前的青年有些郁闷。   江明尘忍着笑,安慰他:“味道还行。”   青年望着他,承诺下次一定不会烤焦。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巨响,喧声四起。   两人猛地起身,向外看去。   “怕是出事了,我去看看。”江明尘立刻说道。   结果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拉住。   “一起去。”青年沉声说道。   飞行途中,冷风拂面,江明尘却耳尖红烫。   他有意忽视这莫名的异样,将注意力放到前方,就见一个高阶修士,正被几人群起围攻。   两人抵达时,周围已有一些修士,其中不乏能够拉架的高阶修士,但却无人劝阻。   江明尘定睛一看,发现那名被围攻的修士,竟然身穿鸿云门的长老服饰!   怎么冒出一个鸿云门的长老?江明尘有些讶然。   战场上的情形转瞬即变,就在江明尘这个念头刚一浮现时,本就寡不敌众的鸿云门长老,挨了一记重拳,从空中突然跌落。   轰——   落地之后,砸出一个深坑。   若不是化神修为强化了他的肉身,一般修士,不死也得残废。   鸿云门的长老灰头土脸地从坑里爬出来,见头顶悬着一把利剑,再一次急声说道:“要说多少遍!我是来报信的!”    第88章 快走!   “你们鸿云门都是一丘之貉!之前坑害这么多人, 如今还想继续骗人,将我们一网打尽?”刚才参与围殴的一个长老,双脚落地, 怒气冲冲地说道。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从表情来看,也都是这么想的。   江明尘倒觉得这个鸿云门修士未必是说的假话, 此人真有可能是逃过来报信的。不过, 他人微言轻, 就算他这么认为,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听。   扫视四周, 闻讯赶来的修士不少,但几乎人人都带着不信任的神色。   很显然,鸿云门之前坑了整个修真界, 坑得实在是太狠了,基本上所有大、中、小宗门的宗主、长老,都被一锅端,成了鸿云门的傀儡。   从上而下的“背叛”, 让各个宗门损失惨重。哪怕是天玄宗, 也损失了不少人,首当其冲的,就是中坚力量的宗主一脉。   那些弟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却几乎全军覆没,各峰峰主也有陨落和重伤的。   天玄宗都是如此, 就不必说其他宗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一个鸿云门的长老跑到他们如今的落脚之地, 怎么可能不让人仇恨、警惕?!   无论对方说什么,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任, 怀疑对方有诈,这才是正常的。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由远及近,顷刻间就化作一个人,落到正在对峙的众人面前。   “炎曦真人!”有人唤道。   看到来人,江明尘也是精神一振。   “师尊来了,事情就好解决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因着炎曦真人的到来,本来十分紧张的气氛,终于得到一丝缓解。   炎曦真人做主,让大家暂且休战,并将几个大宗门跟中等宗门的主要负责人叫到一起,打算听一听这位鸿云门长老要说什么重要秘密。   因着众人感恩天玄宗对其他宗门的帮助,加上对炎曦真人比较信服,所以就算心里对鸿云门长老有着诸多怀疑,但还是决定给炎曦真人一个面子。   江明尘作为年轻一辈的金丹修士,自然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高层会议,便带着“柳道友”先回了住处。   江明尘再收到通知时,已是临近大战。   也是在这时候,他从大师兄的口中,得知之前发生了什么。   鸿云门的那位长老带来了十分全面的情报,据那位长老所说,魔族之所以会进入修真界,与他们的宗主突然疯魔有关。   这位鸿云门的宗主在多年前,曾从一个上古秘境里得到传承,就靠这个传承,快速提升修为,一直修到化神圆满的境界。   然而,这名长老却怀疑,这个传承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是一块有毒的糕点。   果然,鸿云门宗主不知何时成为了魔族的傀儡,被操控着想要打开修真界,放入魔族。   当初,江明尘跟一众孩子被抓走,就是为了收集有灵根的孩子,按照五行之法,进行数量庞大的活祭仪式,从而打开一道“大门”,召唤天魔跟一众魔族。   只不过,后来因为天玄宗的掺和,这件八九不离十的事情,竟然就这么夭折了。   谁知,鸿云门宗主一直没有放弃,竟用药人,设下新的祭祀阵法。   “鸿云门的边城附近,有一个秘境,里面藏着上万的药人,都是被带走的炼丹师所炼。   许多‘陨落’的丹修,被偷天换日,强行带去了鸿云门的地界,秘密囚禁,逼着炼化药人。”   “这些都是我们被钳制后,才得知的秘密。除了宗主和他的几个心腹,我们也被蒙在鼓里,之前一概不知啊!   不仅是你们遇害,就连鸿云门自己人,他们也不放过,本来大好前途的弟子,因灵根与修为恰好合适,竟也被‘失踪’了。   结果却在药人堆里,发现了我那苦命的徒儿!”   “他给我们种下魔种,只要逃脱、背叛,不出七日,必定魂飞魄散。   可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徒弟,视若亲子,他遭此劫难,我这个师尊不能不为他报仇……”   鸿云门长老交出一个玉简,说道:“其余事情,我都匆匆记在了上面,若……若我那徒儿还有希望,还请诸位救……”   话没说完,“砰”的一声,鸿云门长老在众目睽睽之下,炸成一滩肉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鸿云门长老的魂飞魄散,打消了众人的诸多疑虑。   “居然真是魔族……”有人喃喃自语,不敢置信。   魔族、魔修,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如今的修真界,年轻一辈对魔族的认知,几乎还停留在上古传说阶段,根本不会过多地关注一个已经注定与他们无缘的种族,而魔修反倒成为他们的重点防备对象。   可眼下突然告诉他们,比魔修更可怕的魔族,已然渗入修真界,这让人心如何安定?   一种滔天浩劫的不安之感,在人们的心底蔓延开来。   根据鸿云门长老送来的情报,七日后,就是天魔降世之时。   情报里提及,之前天魔降世,出了纰漏,所以拖延了时间。   召唤之日是固定的时日,若是错过七日后的日子,就只能再等一年。   唇亡齿寒的各大宗门,决心破坏天魔祭祀,为此一战。   眼下地点有了,时间有了,敌人的情况也大概摸清楚了,只等做好准备。   从这里前往目的地,需要六日左右,时间甚是紧迫。   将这些情报带过来的大师兄,很快就匆匆离开。   江明尘听后,心情沉重。   因是炼丹师,更能制作一些傀儡机关,在路上,江明尘与“柳道友”被安排在中后方,做着后勤补给的工作,不断炼制各种丹药。   南衡之前同样忙得看不见人影,直到启程时,才匆匆找到他,塞给他不少防御法器,让他好好待在后面,不要逞强,随后也如蒋方缘一样,匆匆离去。   两个师兄的意思都很明确,希望江明尘待在更安全的后方,他们自己却义不容辞地去了大前方。   因是后勤,所以抵达目的地后,前方开战,他们后方还算太平无事,只是十分忙碌。   江明尘一直在炼丹,源源不断送来的各种材料,经他的手,都变成了丹药,送往“前线”。   “柳道友”给他打下手,两人配合默契,大大缩减了时间。   几个丹炉一字排开,被江明尘同时操控。   这种手段对于炼丹师的要求极高,需要强大的控制力。   等到又一批丹药炼制出来,被送往前线后,江明尘往旁边迈了一步,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身旁的人及时将他揽住,劝道:“你炼了六天,该休息了。”   又喂给他一些丹药,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两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坐在那里休息。   江明尘再次醒来时,已是天色渐暗,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在眯睡一小觉后,得到了缓解。   “打得怎么样了?”一出声,嗓子有些沙哑。   环抱他的人沉默着,先将一个水囊递到他的嘴边,一股清甜的味道弥漫开来,江明尘下意识张嘴,就着对方的手,喝了几口。   将放了一点珍贵药材的泉水收起来,牧闻野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开口说道:“暂时停下了,听说祭祀仪式已被打断,只要拖过今晚,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只不过,我方战斗时,有点投鼠忌器,打得格外谨慎。”   江明尘忍不住叹了口气:“没办法的事。”   两军对峙时,情况比他们所预想的还要糟糕。   敌军几乎都是被操控的熟人,不敢下手太狠,怕伤到傀儡,万一这些傀儡以后还能恢复呢?   然而,这些熟人傀儡在被操控的情况下,下手却毫不留情。就算各个宗门人数占优,打起来却是束手束脚,反倒落于下风。   好在祭祀一事无法进行,只要祭祀失败,他们之后就有足足一年的时间,处理后续,反倒不用那么着急。   不过,事情真能如此顺利?   江明尘的心底升起一丝不安,皱起眉头。   突然,一片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他们的头顶。   耳畔传来一声惊呼的同时,江明尘推了一把“柳道友”,喝道:“快走!”    第89章 天魔就已然降临。   江明尘没想到自己还能“梅开二度”, 再次落到魔族的手里。   这次抓到他的人,依旧是上次抓到他的魔将,不过, 对方却换了个身份,不再是用的天玄宗宗主的身体,而是一个散修的身体。   对方用捆仙绳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一边飞行, 一边讪笑:“就说你没必要逃吧!何必多此一举!”   江明尘有点自闭, 不过想到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都顺利逃了出去, 又稍微有一点安慰。   对方也乐得他不吭声,带着他直奔祭坛。   被扔到祭坛中心,江明尘才恍然大悟。   之前搞出的种种阵势, 竟然只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祭坛,大隐隐于市,竟在一个寻常大殿之中!   他身下是十分复杂的大阵纹路,八角形的祭坛, 摆着一溜的烛火, 本是熄灭着的,但在他被扔进去后,这些烛火就瞬间燃烧起来。   天玄宗的“宗主”从黑暗里走出,他的身后,更是陆续跟着另外十二人。   一共十三个高阶修士, 至少都是化神修为,是各大宗门被控制了的宗主、长老。   此刻, 他们围着祭坛,站了一圈, 个个念念有词,一股股灵力汇聚到祭坛中央。   一个半透明的鱼形,在大阵上缓缓浮现,一直升至江明尘的头顶。   他躺在祭坛上,清楚地看到这条鱼的颜色,正从半透明,逐渐变深。   所谓的药人,竟不是祭品,真正的祭品,是这十三个化神真人?   江明尘如梦初醒,试图挣扎,但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死死钉在祭坛上,除了能稍微动一下身体,就连翻身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一股无形之力,似乎要从那条两米长的“鱼”中,渗透出来。   江明尘有一种预感,若等里面的东西钻出来,进入他的身体,届时天魔附体,一切就都完了。   不应该啊!   若天魔真的附身成功,又怎么会有后来之事?   他又怎么会先穿到多年之后?   还是说……多年之后的那个未来,因为他的二度穿越,已被彻底改变,或者是变成了平行世界?   一些不着边际的想法,不合时宜地在江明尘的脑海里炸开。   他的身体无法动弹,但思想却异常活跃。   闷雷声从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响个没完没了,偏偏对眼下的情景,一点帮助都没有,只会让人更加烦躁。   “老天爷!光打雷不下雨,有本事来帮帮我啊!等天魔附身,天道还算个屁!”   轰——   又是一声闷雷。只不过,这次似乎离他近了许多,声音也骤然变大。   江明尘眨眨眼,暗道:莫非这个世界的天道,真的有知有觉?   也不知是不是江明尘骂天道骂出了效果,他再次眨眼时,发现自己眼花了,曾经出现的沙漠虚影,竟然再次降临。   无边无际的沙漠,就这么出现在他的周围,甚至连祭坛,都在一瞬间埋入沙漠里,成为其中的一个奇特建筑。   他的头顶,不再是房梁屋檐,而是灰蒙蒙的天空,一道道闪电凭空出现,又骤然消失。   突然间,江明尘原本被捆住的身体,被一道天雷径直劈中。   谁知,突如其来的一下,竟将捆仙绳给活生生劈断一截!   紧接着,又一道天雷轰到江明尘的身上,化作一声暗骂,“这小心眼的贼老天!”   不过,骂声刚落,江明尘就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他本是少年模样,可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视野一下子拔高不少,像是变成了成年版的自己。   体内的灵力,也自劈断捆仙绳起,不断提升,直到突破至化神境界,才逐渐平缓下来。   停顿一下后,他的修为居然又往上蹿了一下,变成化神中期,随后就像挤牙膏一样,慢慢上升,最终停留在化神后期,再也不动。   久违的充沛灵力,在江明尘的体内四处流动。他的身体,在这股强大灵力的蕴养下,不断强化。   等到不断轰击他的雷声停歇了,江明尘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依旧是少年模样,视野也没有变化,但他的修为,却的的确确被拔高到化神后期!   多年之后的乾坤戒和储物袋,兀然出现在他的手指和腰间。   一种难以言说的荒诞之感,从江明尘的心底升起……   江明尘深吸一口气,下一刻,就快速将所有能装备的法器,都统统装备上。   几乎一息之间,这片沙漠虚影,又一次消失不见,而江明尘也重新回到大殿之中。   只不过,他此刻的姿势已是变了,从无法动弹的躺在祭坛上,变成立在那里,气势上有了很大的变化。   魔将对此惊愕不已,不明白刚才是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那些轰隆的雷声?   “你还敢出来!”   发现又换了个附身之体的魔将,出现在祭坛之前,江明尘狰狞一笑,朝对方打了过去。   因着袭击突然,周围的十三个傀儡,又被魔将一人操控,来不及反应。   江明尘也没有给对方任何的反应时间,只这么一下,就将这个魔将打趴在地,束缚捆好。   为隔绝对方对外界的感知,江明尘直接下了狠手,重伤了魔将现在附体的这具身体,将其五感封闭。   果不其然,刚一封闭魔将的五感,十三个傀儡轰然倒地。   江明尘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心情复杂,一招手,一捆绳子就飞过去,将他们一一绑好。   一卷布帛样式的法器,“唰”地一下展开,将他们与魔将附体的修士一同卷入,拉到江明尘的面前,浓缩成一团。   江明尘隐约闻到什么味道,但仔细去闻,那味道又消失不见。   因着情况紧急,他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就带着人,赶到前线,他到的时候,战斗还在继续。   站在高处,俯瞰眼前这一片战场,江明尘发现,鸿云门为了能够召唤天魔,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弄出这样一个巨大的秘境,设下隐藏的大阵,需要的灵石,怕是天文数字。   上万的药人都是傀儡,这些傀儡的炼制,也是极其浩大的工程。   若非那位鸿云门长老,拼死报信,他们想要找到这里,也是不太容易。   然而,就算是这种收尾工作,修士们也是头疼不已。   “师尊……”   几道黑点朝自己飞来,江明尘眼尖,看到为首的,正是自己的师尊,于是立刻唤道。   炎曦真人落地后,沉着脸,上前检查,发现江明尘如今的修为,连他也看不透了,心里顿时一惊。   “发生了什么?”   江明尘没有隐瞒,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师尊。其他人听了,都露出怀疑的神色。   然而,炎曦真人却并未怀疑江明尘已被夺舍,只皱眉说道:“天道公正,这次突然插手,看来情况不像我们所想……”   若能轻松解决,天道不可能出手。   见师尊相信自己所言,江明尘无视其他人的怀疑目光,心下一暖。   就在这时,空中袭来大片的乌云,阴冷厚重,瞬间遮天蔽日,生出风雨欲来之感。   “麻烦了。”炎曦真人皱眉叹道。   为何麻烦?   江明尘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他就知道这个“麻烦”是什么了。   乌云之下,竟有数十个与天玄宗宗主等十三人一模一样的人,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除却他们之外,还有与江明尘长相酷似的人,也一同出现。   这一幕太过玄幻,江明尘惊骇不已。   炎曦真人站在江明尘的身边,开口说道:“这才是他们制造药人的真正目的。”为了混淆视听,做低配版的容器!   江明尘此刻也懂了,在他上次被捉之后,不,应该是更早之前,对方就得到了他的头发血肉一类的东西,开始准备替代方案,制作低配容器。   他的身体十分特殊,他的灵魂也是如此。   说不定早在幼时,魔族就已然发现了他,并开始着手布局。   就算在召唤天魔的过程中,出现纰漏,魔族所操控的鸿云门宗主,也可以用“备用容器”,将天魔暂时拉入这个世界。   只要天魔进入这个世界,时间的长短,就不那么重要了。天魔必定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炎曦真人的脸上浮现出焦虑之色,江明尘的心情更是沉重。   在那些“人”出现时,天魔就已然降临。    第90章 我来与他说吧。   “明尘, 快走!”   这场战役打得很艰难,天魔的短暂降临,让众人意识到, 天魔与修士之间的实力相差悬殊,他只是出手一下,就很快将各大宗门的高阶修士全部重伤。   天空之中, 雷声轰隆, 闪电不断, 连老天爷都在发怒!   酷似江明尘的少年修士的身体内,就藏着天魔, 他眉眼如画,看起来温柔至极,却给人一种邪气满满之感。   年轻修士悬在半空, 随手一挥,扑上去的高阶修士,便向周围跌去,发出连连的惨叫声。   在天魔降临后, 一个通道被暂时开启, 从里面钻出奇形怪状、光是气息,就令人十分反感的东西。   那些东西,就是传说中的魔族!   等级越高、修为越强的魔族,长相就越是像人,而普通魔族, 看着比妖兽还像怪物,正张着血盆大口, 嘶吼着,牙齿上流淌着恶臭的浓液, 咆哮一声,惊起阵阵恶风。   成千上万的低阶魔族,从通道里爬出来时,光是视觉冲击力,就足以让年轻修士们崩溃。   然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江明尘看着这一幕,心里清楚,如果不能阻止天魔真正地降临,等待这个世界的,将是地狱一般的未来。   所有他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将被无边的绝望与痛苦淹没,其中甚至包括魔渊的魔修!   那些魔修,平日里与正道修士不对付,时常杀人如麻。可那样的程度,与魔族一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魔修同样也会成为被魔族奴役的存在……   江明尘想到自己当初看小说时,有些好奇。   为何到了中后期,有些魔渊里的魔头会对男主欣赏有加、提供帮助,如同很多小说里,亦正亦邪的主角团编外成员?   那时他只是想,这或许是小说的常用套路,但现在再想,就是不一样的感觉了。   想必那时候,魔渊里的魔修,日子也不好过,他们虽然是魔修,但同样不被魔族当做自己人,只是视为食物和玩物。   在这种情况下,魔修与正道修士之间的新仇旧怨,都成为暂时可以抛开的小事,唯有将魔族驱逐出去,才是所有人的第一目标。   眼下,江明尘望着天魔悬浮的方向,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十分冷静,甚至在对方突然转头,看向他,并冲他露出一个森然笑容时,依旧坐怀不乱。   他的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无需担心,现在正是时候。”   正是什么的时候?江明尘懵懵懂懂。   一股力量,就在这时束缚住了他。   被南衡推开的江明尘,下一刻,被这股力量直接抓了起来,拽向天魔的方向。   然而,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江明尘的腰间,竟又多出一道力量。   有人死死抓住他的腰身,似是用什么办法,将他们暂时固定在地面上。   若非天魔不想伤害江明尘的肉身,只需轻轻一扯,他们便会被强行拖离。   “柳道友,你还是放开吧。”   身后的气息,让江明尘辨别出来人是谁。   只不过,在这一瞬间,江明尘有些恍惚。   若非力不从心,他真的想回头看一眼,看那死死扣住他腰身的人,到底是柳道友,还是他那徒弟……   身后之人默不作答,但扣住他腰间的手臂,却更为用力。   不多时,他们被拖着往天魔的方向而去。   谁知,天魔似是觉得他们这样徒劳挣扎,很是有趣,便将其他扑上来,想要帮忙的修士全部击飞,独留江明尘身后之人,看着他们在拖行过程中,垂死绝望。   忽然间,天魔发现什么,轻轻“咦”了一声。   下一刻,扯着江明尘的力道骤然变大,将两人一同扯拽过去。   被迫分开的两人,各被天魔抓在手里,悬在半空中,犹如折翼的蝴蝶,无力地挣扎着。   一道道霹雳砸下来,就砸在江明尘的身边,却始终没办法砸中正在观察两人的天魔。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天魔大喜,“没想到,竟来了两个!”   江明尘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可牧闻野却心知肚明。   天魔要的容器,是跨越时空的身体,以及被天道眷顾的灵魂。   这一点,他的师尊青阳真人都完美符合。   在牧闻野看来,他的师尊不仅有着特殊的经历,更有着坚韧可爱的灵魂。   他自认为灵魂有瑕,但却与师尊一样,都来自后世,所以在这个天魔看来,自然有些相似!   该死!该怎么除掉这个天魔!   牧闻野到了这一刻,依然不打算放弃。   他若是死了,也就罢了,可要是身体被天魔霸占,做下违心之事,光是想想这种可能性,就让他觉得恶心!   若是他的师尊也经历此事,光是想一下,就足以令他发狂。   到底是天道之子,牧闻野没有意识到,在他生出这样的强烈念头之时,他的身体就像是一根引雷针,为天雷指引目标,让天雷狠狠地劈向了天魔。   这是机会!   感觉身体骤然失去天魔的控制,牧闻野立刻发起进攻。   然而,下一刻,一道无形的屏障骤然出现,将他猛地弹开。   一瞬间,他以为这是天魔留下的后手。   但当他双脚落地,发现自己毫发无伤时,他立刻意识到什么。   牧闻野朝高空望去,只见江明尘没有像他一样落地,反而飞得更高了。   雷电交加,在江明尘的头顶逐渐汇聚,一股骇人的天地之力,竟如龙吸水一般,被江明尘统统“吸入”身体。   一种不安之感,油然而生,牧闻野睁大双眼,挣扎着,就要向上扑去。   不光是他,炎曦真人、蒋方缘、南衡,都试图冲过去,但都事与愿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明尘被雷电包裹。   恍惚间,他们觉得自己看到了幻觉。   出现在那里的,不再是少年模样的江明尘,而是另一个长相相似的成年男人。   “……师尊。”   牧闻野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江明尘朝天魔飞去,将天魔死死禁锢在怀里,任由无数道毁天灭地的天雷,轰然而下……   *   “师尊!”牧闻野猛地坐起,发出一声惊呼。   “牧师弟,你终于醒了!”恰好有人进门,看到牧闻野睁开眼睛,顿时感到惊喜。   牧闻野此时心悸未散,那人的话,根本没有入他的耳朵。   直到有人轻轻推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只不过,抬眸看去的眼神,将那人吓了一跳。   “牧师弟?”对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好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牧闻野的记忆瞬间回笼,终于想起,他已不在多年前的世界,而是回到了原本的时间点。   他不是第一次醒来,只不过,之前那次的时间太短,他只来得及了解情况,就又昏睡过去。   眼下再次醒来,他只觉得浑身无力。   “没事就好,牧师弟,青阳真人之前也来看过你,对你很是担心呢。”   师尊?   所经历的一切,犹如大梦经年。   牧闻野本不想表现得太过强烈,可听到江明尘的名号后,还是忍不住内心翻涌。   他的脑袋有些混乱,关于多年前的事情,到底是怎么结束的?他与师尊又是怎么回来的?   他搞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当年发生了那样轰动的事情,为何后来鲜少记载?就连师尊当时的行为,也都没有被记录下来?   是所有人都忘记了当年的事情,还是另有隐情?   牧闻野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   然而,除了跟他一同经历的江明尘以外,估计也没有人能够回答了。   “我师尊他……他现在何处?”   牧闻野挣扎着起身。   见状,年轻修士想要劝止,却架不住牧闻野坚持。   他正要回答,就听门外有人说道:“我来与他说吧。”    第91章 竟然穿出了心魔?!   “师尊?”   那名修士出去之后, 牧闻野卡在喉咙里的声音,才生涩地吐了出来。   江明尘“嗯”了一声,随手一挥, 关上房门,设下结界。   除非是修为高于他的修士,否则在外面根本听不到屋里的任何声音。   江明尘走过来, 就这么站在牧闻野的身旁。   两人对视片刻, 江明尘先问了一句:“闻野, 你也去了千年前?”   牧闻野差点脱口而出的种种问题,因着师尊这句话, 被生生卡在喉咙里。   对方并不知道他被卷入千年前时,变成了谁,而牧闻野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对上江明尘的目光, 牧闻野无法坦率地讲出自己的所有经历,像是有什么东西制止了他,让他有口难言。   沉默一下后,牧闻野乖巧回道:“是, 只是弟子过去的时间似乎与您不同, 记起一切时,魔族已然降临。   弟子曾看到一个和您十分相像的人,最后与魔族同归于尽……等弟子再睁眼时,就已经回来了。   师尊,那时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瞎话说得跟真的一样, 真假参半,让人根本听不出端倪。   末了, 他还郑重说道:“弟子不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尊可知?若师尊知道, 还望师尊解惑。”   再次恢复毕恭毕敬的模式,牧闻野虽然看着自然,但其实也有一些不适应。   好在江明尘没有发现他说话时,偶有停顿,对方似乎陷入回忆之中,没有立刻作答,沉默一会儿,才出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可要先吃东西?”   牧闻野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只摇了摇头:“弟子不渴,也不饿,还请师尊告知。”   江明尘将能说的,捡着一些仔细告诉牧闻野。   原来,当时江明尘死死抱住附身在那个少年身体里的天魔,等天雷轰下来时,他已是做好与天魔同归于尽的打算。   虽然这与他一贯的苟命原则相悖,但事后回想起来,江明尘却并不后悔。   那时,足以毁天灭地的天雷轰击下来,将他与天魔笼罩其中,他的身体相比于那个少年的身体,修为更高,但他与天魔比的,不只是**的强度,还有灵魂的强度。   灵魂越强,在那种情况下,越容易坚持到最后。   与当时的所有人都不同,江明尘的灵魂不仅特殊,还具有唯一性,远远超过了天魔所认知的范畴。   便是天魔也不知道,江明尘是穿书而来,是来自更高维度的灵魂,所以在生死攸关之际,他的灵魂竟然将天魔给死死压制住了。   两人纠缠在一起,虽然无法彻底消灭天魔,但他可以选择将其封印在自己体内。   “……为师将天魔压制在身体里,将身体当做炼化之器,打算慢慢消化天魔的力量……再睁眼时,已是回到墨海之滨。   不久后,你的大师伯赶来,找到我们。”   江明尘的坦诚,让牧闻野有些意外。   如果他还是匕首兄,那师尊无论对他说什么秘密,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在他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他与师尊在千年之前,就已是相依为命,最初的彼此,就只有他们两人。   可现在,他只是灵丹峰的一个真传弟子,师尊怎至于对他这样好?   牧闻野垂眸坐在那里,浓长的睫毛轻轻颤了几颤,才抬眸看向江明尘。   “涉及天魔封印,这些都是极其机密的事情,就这样告诉弟子,真的可以吗?”   牧闻野的表情,配上他那容貌,简直是无辜至极,显得既可怜又可爱,还带着一点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   “为师相信你的为人,更觉得你既被卷入其中,就有资格知道一切。   若是一概不知,以你的性格,怕是表面无事,私下也会胡思乱想,倒不如此时与你说了,也好彼此安心。”   江明尘微笑说话,却发现牧闻野低垂脑袋,坐在那里,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怎么?难道他说得不对吗?江明尘暗自思忖。   好在牧闻野很快就再次抬头,冲他笑了一下,说道:“多谢师尊信任。”   这话说得认真,可牧闻野的眼神,却让江明尘有些奇怪,总觉得对方和以前不太一样。   难道是因为太过感动?   “师尊,为何其他人对你的事情,似乎毫无印象?   若他们记得当初的事情,后来对你的态度,又为何会是那般?   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牧闻野再次提起这个话题,追问道。   无论是当初江明尘的牺牲壮举,还是封印天魔的崇高行为,就算知情者甚少,也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没有吧?   牧闻野之前可从不曾听闻,他的师尊竟有这样的光辉事迹。   这些事情,究竟是所有人都刻意忘记了,还是他们的记忆被强行抹去了?   其实,这些问题江明尘也有想过。   原身会不会就是他自己?   只不过,后来封印在体内的天魔,逐渐占了上风,为了韬光养晦,才不得不假装自己,于是便有了原著里的故事?   然而,这样猜测的话,又有一些事情说不通。   如今,他只希望师尊“炎曦真人”早日出关,以便仔细询问。   若炎曦真人也不记得千年前的这件事情,他还真不好判断,自己去的,究竟是这个世界的过去,还是平行世界的过去。   “为师曾问过你的大师伯与二师伯,他们如今都记不太清了,恐怕其他人也是如此。   这些年,各大老祖相继闭关,为师也不敢妄下结论。”   江明尘看似平静地回道:“往事如烟,一切都得向前看。   当年为师将天魔封印在自己体内,此举看似成功,但魔族始终是一个隐患,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你以后外出历练,也需要多加留神。”   心平气和与牧闻野说话的江明尘,既有师尊的威严,又有朋友之间的关切。   气场的转变,大概是江明尘身上,变化最多的地方。   牧闻野安静听着,乖顺地应道:“弟子明白,不过……弟子能帮上什么忙吗?”   方才还没觉得,可眼下,他竟生出一丝直觉,觉得师尊其实很看重他的想法。   这种感觉,让他的心里酸酸涨涨,既觉得江明尘看重自己,又担心他们因为这个共同的秘密而日益疏远。   江明尘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只出声回道:“你只需按照进度,好好修炼。其余事情,都交给为师处理。”   若很多事情都是上天注定,那么他的两次穿越,以及牧闻野作为原著男主的后期救世,恐怕都无法避免。   他此时依旧沉浸在千年前的大战之中,只不过,有别于天魔封印的情况,他眼下仿佛记起了更久远的事情,似乎是有什么执念,刻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难道他首次穿越,并非是在千年后的这个修真界,而是在更久远的过去?   又或者……他其实与这个世界,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些事情,越想越迷惘,江明尘稳了稳心神,又问牧闻野:“你的内伤如何了?”说完,又补充道:“罢了,你伸出手来。”   牧闻野“嗯”了一声,十分乖巧地递过手去。   江明尘搭在他的手腕处,由指尖注入的灵力,游走于牧闻野的四肢百骸,正探查他体内的情况。   牧闻野突然闷哼一声。   “你伤了丹田?”江明尘不自觉皱起眉头。   对修士而言,丹田极其重要,若是不小心伤到此处,便只能慢慢静养,期间甚为麻烦。   好在仔细检查一番,江明尘发现牧闻野伤得并不重。   “弟子也不知道何时受了伤。”牧闻野摇了摇头。   他担心自己告诉师尊,他就是匕首兄,师尊就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了。   就算他要和盘托出,也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   就像当初他知道师尊就是“柳平”时,若不是情况紧急,他恐怕也会胡思乱想,彻夜难眠。   恢复记忆后,他将江明尘对匕首兄的言行举止,进行了客观、详尽的分析,又想起之前对方给他取名“江平”。   一个“平”字,很是诡异。   果不其然,之后他特意用“柳”姓作为试探,对方竟然微不可察地露出一丝异样。   只可惜,对方的马甲没有脱下,他自己又穿上另一个马甲……   然而,更加令他出乎意料的是,恢复记忆后,他又想起一些别的事情。   “师尊,你可曾去过凡界?”牧闻野突然开口问道。   江明尘愣怔一下,回道:“去过。”   “是在何时?”牧闻野又问道。   “为师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恰逢天梯。   当时为师想着,你若是被卷进来,或许会在凡人界,于是下去寻了一圈。   不过,为师并未听闻你的消息,你应该不在凡界吧?”   牧闻野摇了摇头,“弟子突然想起一事,事关弟子的出身来历。”   “师尊,您可知情?”   这句话的语气,与之前稍有不同。   江明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搜刮了一下自己脑海里关于牧闻野的记忆,迟疑着回道:“为师只知道你是从凡界而来,是通过登天梯进入的修真界,一心想进天玄宗,但因为不是单灵根,所以先到外门历练了一段时间,后来才被为师带回。”   牧闻野点头肯定,又垂眸说道,“弟子在凡人界时,曾是西宸国的皇子,生母是低官之女,生父是不受宠的郡王。”   “弟子出生那年,藩王作乱逼宫,所有皇子都惨遭屠戮,幸好父王忍辱负重,在粪坑里躲过一劫。”   “后来邪不压正,可先皇却含恨驾崩,由仅剩的血脉,也就是父王登基。”   “然而,好景不长,之后的三年期间,弟子的生母、兄弟,都因为一种神秘的慢性毒药,先后离世。”   “后来,弟子出现中毒迹象后,姨母作为圣仙宫的仙子,竟然找到弟子,将弟子带入了圣仙宫。弟子的修行根基,就是在那里打下的。”   “在那里,弟子见到了老宫主。因为‘牧闻野’这个名字,她带弟子去了一间密室,给一份玉简磕头。她说这是祖师爷留下的东西。”   “祖师爷曾用名‘柳平’,在找一个叫‘牧闻野’的人。只不过,那已是数百年前的事了。”   说到这里,牧闻野忽然抬头,看向江明尘。   被对方的目光吓了一跳,江明尘只得强装微笑。   “弟子有些好奇,为何圣仙宫的祖师爷要找牧闻野呢?   莫非是受了您的嘱托?   弟子曾在幻境里,也遇见过一个叫做‘柳平’的神秘修士,只不过,随着幻境消散,他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明尘顿时心虚起来,额间不自觉冒出冷汗,莫名地生出一种宿命感。   果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他当年出于好心,仗义相助,救下那几人,本以为时间的长河,最终会掩盖他的踪迹。   却不想无心插柳,他微不足道的恩情,竟然代代相传,并逐渐发展成为“圣仙宫”。   而“圣仙宫”又在多年之后,收留了奄奄一息的牧闻野,让他能够登上天梯,进入修真界,拜入天玄宗。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一个因果循环,种因得果。   “你的毒,就是在那里被解开的?”沉默片刻后,江明尘又问道:“你在那里过得如何?”   牧闻野轻描淡写地回道:“弟子解毒后,在那里生活了几年。   眼看着西宸国日落西山,圣仙宫逐渐凋敝,被‘万辞教’占领。   弟子苟且偷生,被老宫主拼死送上天梯。”   牧闻野说得平静,江明尘却听得心疼不已。   他以前只知道,他这个徒弟来自凡人界,知道对方是原著男主、天道之子。   却不想,小小年纪的牧闻野,竟然饱受磋磨。   细细想来,对方所经历的一切美好,都是如此短暂,仿佛一不留神,就会失之交臂。   眼下,对方越是这样平静,江明尘的心里就越是难受,不由得红了眼眶。   见对方久久没有开口,牧闻野抬眸望去,顿时感到一丝惊愕。   “师尊,您……您不必如此。”牧闻野认真说道:“弟子回首这些往事时,并不觉得痛苦。更何况,弟子后来修行顺利,说不定也与这些经历有关。您不必介怀。”   若非他有自制力,知道是非对错,懂得纲纪伦常,他怕会直接抚过江明尘的脸颊,擦拭对方的眼泪。   这个错误的念头刚刚升起,牧闻野就恍若雷击,只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之前的种种行为,他还可以说是以朋友的身份,与师尊相处久了,一时改不过来。   可眼下的想法,作为徒弟、作为同性朋友,是不是有些太过越界?甚至有些大逆不道?   难道他穿到过去,竟然穿出了心魔?!    第92章 江明尘动作一滞,立刻抬眸看去……   晃了一下神, 牧闻野强行镇静下来,冷静问道:“您说魔族还会入侵吗?”   他故意这样发问,像是在转移注意力。   江明尘意识到, 对方已经对柳平的来历产生了怀疑。   毕竟,他曾经以这个名字救下了那几人,还因此留下了口实。   没有辨别对方的眼里是不是有一丝期待, 江明尘掩下自己的心虚。   他当初在试炼幻境里, 以柳平的身份, 做过许多社死的事情,还明目张胆地抱自己徒弟的大腿。   这要是掉马, 那他以后在牧闻野面前,就再没有什么师尊的威严了!   虽然他历来不喜欢摆谱,但社死却是万万不能的!   “有这种直觉, 不过为师还在调查。这种事情,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旁人轻易不会相信。”   然而,牧闻野却回道:“弟子相信。”   这样直白的话语, 加上直勾勾望过来的眼神, 竟让江明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的师尊和师兄也是如此,故而也就没放在心上,只忍不住干笑一下,说道:“你能无条件相信为师, 为师很是欣慰。”   说话间,江明尘又念及一事, 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试炼大会不久就要举行, 你的伤势……”   “无碍,弟子会参加。”牧闻野立刻回复。   “那就依你。”说完,生怕牧闻野要强,江明尘又提醒道:“不要太有压力,无论什么名次,尽力就好,切记注意安全。”   他本就不看重名次,又经历了二度穿越,因此对这些事情就更不在意了。   眼下整个修真界,甚至是整个世界,都隐隐动荡不安,这种可有可无的比赛,越发显得无足轻重。   *   一个月如白驹过隙,江明尘在此期间很是忙碌。   无论是查阅资料,还是与两位师兄套话,又或是偷偷寻人,都让他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多出几个**。   试炼大会延期几次,终于顺利举行。   大概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让大家心有余悸,所以这次选了个中规中矩的试炼场。   试炼场位于西部的一片树林,大约一千多亩,对于修士而言,地方不算大,但却机关重重,都是各位宗门长老悉心布置,为的是考验修士的综合能力。   若非江明尘需要休养,没有赶上这趟,否则也要亲手布置。   不过,就算他没有参与,却也知道这些机关的花样,觉得甚为稳妥,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就是这么不赶巧,恰在那几日,这片还算太平的树林里,竟突然出现了一个魔渊的口子。   魔渊一般被认为是魔修所居之地,但真正的魔渊,其实是一个更大的概念。   江明尘在看书时,就思考过这个问题,认为魔渊应该是一类地方的统称。   这类地方是连在一起的,就像一棵棵紧挨着的树,单独看,是一棵树,但连成一片的时候,就是一个森林。   魔渊类似这种概念。   修真界会时不时冒出弥漫着瘴气的“洞”,若是针对它们,反倒有可能让它们存在的时间更长,面积更大。若不去理会,有意识避让,反而有助于它们消失。   这种“洞”在刚刚出现的那一刻,是最危险的,任何未知的情况,都有可能在它的附近发生。   一般人不会那么倒霉,刚好遇见,可偏偏这些参加试炼大会的年轻修士,就正巧遇到新洞的出现,差点引发重大伤亡。   幸好牧闻野作为匕首兄时,跟着江明尘四处游历,见识过许多这种“洞”,所以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帮这群试炼的修士,避开一场死劫,只受了些轻伤。   虽然各人的名次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影响,但所幸没有人因为这场意外而殒命。   江明尘得知此事,也在试炼大会结束后,努力安慰对方:“闻野,不过一次试炼大会,名次着实算不得什么。”   牧闻野心里其实一点都不在意结果如何。   他的确想要取得一个好名次,让江明尘高兴高兴,但眼下发现对方更关心自己后,竟觉得这样也挺好。   至于这个念头源自哪里,他不愿、也不敢深究。   “弟子明白。”牧闻野回道。   看着江明尘,他默了默,突然开口道:“弟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尊允诺。”   如此郑重其事?江明尘有点好奇,“何事?”   “弟子之前买的那把匕首,可否送还弟子?”   江明尘本想着,无论对方要求什么,只要他力所能及,不伤天害理,他都会答应,可骤然听到这个请求,却有些迟疑不决。   那把匕首曾经承载着匕首兄的魂魄,他回来后,一直偷偷寻人,想要找到对方,但无奈匕首兄并未告诉他真名,只说随他柳平的名字,叫做柳时。   然而,这个名字是对方在一千多年前,玩笑着起的,能不能用来找人,江明尘属实没谱。于是,这把匕首就成了对方给他的唯一念想。   一想到朝夕与共的匕首兄,江明尘难得硬下心肠,对牧闻野摇了摇头,婉言拒绝。   “闻野,此物对为师十分重要,你能不能换个法器?哪怕是为师的本命法器也可以,只是这把匕首,为师暂时不能给你。”   江明尘的手里凭空出现那把匕首,下意识轻抚刀鞘,眼底满是回忆。   可就在此时,面前之人突然闷哼一声,江明尘动作一滞,立刻抬眸看去……    第93章 难道是因为连锁反应?   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吧?   江明尘惊了下, 伸出的手一顿,对面的人也终于平静下来,只是抬眸的时候, 眼睛看起来有些微润,竟透着一点委屈。   江明尘莫名有些心虚,明明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干, 但为何会突然心虚, 他自己也不清楚。   “你这是怎么了?”想了想, 江明尘还是问了这么一句,虽然他认为牧闻野这情况不像是受伤, 倒像是突然害羞或是……   打住,不要乱想!   听到询问,牧闻野摇了摇头, 说道:“弟子无事。”   说话时,他微微低垂眉眼,低头时还能看到他微红的耳尖,一看就不是没事的样子!   气氛忽然变得怪异起来, 甚至还有点奇怪的焦灼感。   江明尘想要说点什么来缓解这种气氛, 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这人纠结的时候,就喜欢动动手指,却没注意到,在他下意识摩挲匕鞘时,牧闻野原本平缓下来的呼吸, 又跟着急促起来。   “师尊,弟子想歇息了。”牧闻野忽然说道。   这样直白的逐客令, 可不像牧闻野一贯的作风,江明尘也搞不懂徒弟这是怎么了, 但方才检查对方的身体,除了少许内伤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伤势。   江明尘只能起身,对牧闻野说道:“那你先休息,为师回头再来看你。”   等走远了,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却发现牧闻野竟走出了小屋,正站在门口,目送自己。   奇怪,牧闻野的态度怎么会突然这么奇怪?   想了想,江明尘还是算了,没有继续深究。   他直觉若是继续下去,会发生一些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再者,他眼下还有很多要事处理,座下的弟子也不止牧闻野一个人,所以在给牧闻野送了一些刚刚炼制好的丹药后,江明尘就一头扎进了各种杂事之中。   等到天玄宗的大部队返回山门后,他更是忙碌了数月。几个真传弟子的功课问题、灵丹峰的日常杂事,以及和两个师兄讨教问题,还有就是扎进了藏书楼,查阅过去的资料。   察觉到自己又将有所突破,江明尘在闭关前,炼制了大批的丹药,交付了很大一部分,换来的东西都给了一众徒弟,随后交代了大徒弟几句,然后就开始了闭关生涯。   穿回千年前,在大战中硬生生拔高修为之后,虽然那修为只是“限时”的,但也在江明尘的身体里留下了痕迹。   这一千多年来,他体内封印的天魔,应该就是靠这股隐秘的力量在压制、消磨。   他穿越去又穿越回后,体内的所有力量都在缓缓复苏,从化神初期突破到化神中期,简直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认为的水到渠成,竟然也不知不觉地度过了五年。   当雷劫出现在后山他闭关的一个无名小峰时,天玄宗还在山门里的人,都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情,朝着传来雷声的方向看去。   只见漫天的劫云逐渐汇聚到一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有人要渡劫了。   “听闻青阳真人五年前就在闭关,似乎就是这个方向,莫非此刻要渡劫的人,是青阳真人?”   有人立刻想起这件事。   看这劫云的规模,十分恐怖,绝不是结丹劫云或是元婴劫云,若说这是化神真人的渡劫劫云,那倒是说得通。   对于这位青阳真人,天玄宗的外峰弟子都不太了解,只是关于对方的传闻,都有些不算友好。   人人都在传,说这位青阳真人为人吝啬、有点小心眼,爱摆臭架子。   只不过除此之外,一些更糟糕的传闻,似乎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了。   然而,即使如此,在一众真人里,青阳真人也不是人气最高的那一个。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发现青阳真人居然要突破了,一众弟子对视一眼,高兴是高兴,毕竟宗门里的真人修为高了,对整个宗门都有助益,但要说有多担心,倒也是没有。   只有灵丹峰的弟子,外加天玄宗宗主以及执法峰的几人,在发现有人要渡劫后,立刻朝着这边赶来。   只不过,抵达渡劫之地大约十里后,就无人再向前迈进了。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南衡瞥见灵丹峰的弟子很是担忧地望向远处,甚至有人下意识要往那边走,立刻出声呵斥:“此乃正常渡劫,你们竟这样慌乱,成何体统!”   虽然这渡劫的阵势有点大,延绵数里的恐怖劫云正向下压去,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无比压抑,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只巨手伸下,将世间的一切都统统撕碎!   但这真的只是正常渡劫该有的情况,年轻小辈若是不懂,就该提醒一二,不能让他们自乱阵脚。   不多时,又一道身影落下,竟也下意识朝那边走了一步,南衡见状,更无语了:“师兄!”年轻小辈不懂,你也不懂吗?!   发现连师兄都是这副德行,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心微微出汗的南衡,望着渡劫的方向,也是蹙起了眉头。   化神真人渡劫其实不是小事,哪怕是从初期突破到中期,或是从中期突破到后期,这样小阶段的提升,也存在陨落的可能。   在发现江明尘闭关长达一年以后,他们就已是做好准备,将其闭关的附近都清空了一番,并设下防御结界,让其他可能会渡劫的修士,都统统远离这一区域,免得发生连锁反应,否则就真是灾难了。   眼下无论是给对方送法器,还是在此刻为对方分担,都是不可取的行为。   前者会打扰对方闭关,后者会导致雷劫变本加厉。   天道对元婴以下的修士还算宽容,就算有人帮忙,也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可对于元婴以上的修士,真是越来越严苛,绝不允许有人在高阶修士渡劫时帮忙。   “早知道,就该多塞一些防御法器。”南衡下意识说道,结果开口才发现声音带了些回音,看向师兄时,竟发现对方也同时嘀咕了这么一句。   不愧是师兄弟,还真是心有灵犀!   “牧师弟,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几个灵丹峰的弟子忽然看向牧闻野,发现他脸色一变,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来不及多说,被几个同门关心着的牧闻野,突然祭出飞剑,朝反方向疾行而去。   几个年轻弟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蒋宗主跟南衡就已是察觉,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孩子也要渡劫?!”竟然这么巧,这么有缘?   *   江明尘发现自己即将突破时,就已是身处闭关之地的外面,将所有的防御法器都统统装备上,更是含了一口的补血丹药,朝着已经压得极低,仿佛抬手就能碰到的劫云看去。   劫云之中,电闪雷鸣,大有山崩地裂之势。   江明尘不是第一次渡劫了。   在千年前,他从零开始,经历了数次渡劫。   就在他闭关过程中,许多不曾出现过的画面,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终于意识到,他与这个世界的缘分真的很深,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在告诉他,他与这个世界不止是穿越而来的关系,他的眼前甚至出现了上古时期,人修与妖修共存的画面。   他仿佛在无形之中,触碰到了命运的枷锁,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也是玄玄不已。   第一道天雷迎头劈下,江明尘立即反应不对。   化神真人在小阶提升时,天雷虽然恐怖,但只要准备充沛,还是不足为虑的。   然而,这第一道天雷,怎么会如此强悍?   这贼老天,该不会记恨他之前骂它,所以公报私仇吧?   江明尘才在心里又骂了一遍,天空之中就一片电闪雷鸣。   第二道天雷,随之落下,将他身上的一件地级防具,咔嚓一声,劈成了两半……   “怎么两个人渡劫,动静都这么大?”   宗内的修士发现牧闻野和江明尘的劫云,恐怖得出奇,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难道是因为连锁反应?”    第94章 你是在躲我吗?   这两场渡劫赶在了一起, 若是弄不好,就是一场灾难。   幸好牧闻野在发现自己有了渡劫征兆时,就立刻踩着飞剑跑远, 速度之快,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就已是飞出了数十里, 最终在距离青阳真人的渡劫之地大约百里左右, 因着实在无法压制, 才就地寻了一个无人区域,准备迎接雷劫的到来。   又一片压得极低的劫云席卷而去, 看着不像是金丹小阶的渡劫模样,这让转身远眺的南衡,脸色越发凝重。   这师徒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情况一个比一个奇怪?   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大约一炷香之后,两场渡劫才几乎同时结束。   感受着两股澎湃的灵力正从两边同时漫溢过来,无论是蒋方缘,还是南衡, 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其余年轻弟子, 便是对青阳真人不那么了解的,也是高兴自家宗门的实力又增强了一些。   只不过,牧闻野那边渡劫成功,真心为他高兴的人,却是多了许多。毕竟他的人缘可比他的师尊强多了。   已是焦黑一片的小山上, 江明尘猛地睁开双眼,眼眸之中顿时有两点金光一闪而过, 可转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 江明尘连忙从乾坤戒里掏出一件袍子,给自己迅速套上。   周围弥漫着的灵气十分精纯,只扫一眼,江明尘就发现四周聚拢了许多修士,一个个都盘腿打坐,尽力吸收着这渡劫成功后出现的灵力。   江明尘也不客气,毕竟是他的东西,本着不吸白不吸的原则,也顺势混在人堆里,就地盘膝而坐,努力吸收灵力。   直到一个时辰后,因渡劫而出现的灵力都逐渐消散殆尽,江明尘才重新起身,看着两个第一时间飞过来的人,轻轻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瞬间轻松下来。   南衡一落地,就上下打量他一番,随后才开口说道:“师弟,恭喜。”   蒋方缘也跟着落地,他与江明尘记忆中的模样已是截然不同,看着既温和又威严,也朝江明尘笑道:“恭喜师弟又进一步。”   在江明尘的记忆中,不久前,他还在与两个少年模样的师兄嬉笑打闹,那些场景还历历在目,结果再看到他们时,他们竟已是支撑宗门的高阶修士了。   “师弟,你那徒儿牧闻野,方才也渡劫成功。没想到,你们两人竟是赶在了一处。”   南衡见江明尘竟有一丝怅然,虽然不懂对方为何突然露出这样的神情,但心里还是酸楚了一下,这让他忍不住把话题岔到旁处。   果然,听到牧闻野也在方才渡劫,江明尘所有的感伤都在一瞬间被抛诸脑后,立刻说道:“多谢两位师兄,我先去看看我那徒儿。”   说完,居然就这么飞走了,徒留南衡和蒋方缘原地石化。   有多久没看到这么火急火燎的师弟了?   恍惚间,两人仿佛也见到了多年前那个年少时的江明尘。   南衡皱眉看着江明尘飞走,忽然转头看向蒋方缘,问道:“师兄,你最近几年是否觉得记忆有些不对劲?”   蒋方缘一怔,“你也有这种感觉?”   “看来必是有什么事情,被你我二人遗忘了。”南衡又问:“你可记得师尊闭关前的叮嘱?”   炎曦真人闭关前,对他们叮嘱最多的,就是关于江明尘的事情,说江明尘身怀隐秘,关乎修真界的安危,所以在他闭关期间,尽量不要让江明尘离开宗门太久,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甚至是整个修真界都找不到江明尘了,也不必惊慌,那是江明尘的缘法到了。   之前他们不懂,就算这次经历了江明尘失踪归来,他们也还是不懂。   江明尘那时只说,等师尊出关以后,再具体讨论,对外则一概宣称自己被困在了墨海之滨的一个禁地里,蒋方缘前去寻人,回来后,也帮着圆谎。   唯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是假的,江明尘身上确实藏着一个秘密。   一个关乎修真界生死存亡的秘密......   *   “牧师弟,恭喜,恭喜!”   牧闻野身边围了不少宗门弟子,他的师兄、师妹都替他高兴。毕竟他这次渡劫渡得实在突然,却还能这样顺利,的确是件喜事,值得浮一大白。   不过,就在有人提议喝酒庆祝一番的时候,一道身影飘然而至,让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下来。   看着突然到访的青阳真人,这些弟子就像是被拿捏要害的猫猫狗狗,脸上的表情,让牧闻野觉得有些好笑。   真是的,师尊有这么吓人吗?   面向江明尘时,牧闻野下意识柔和眉眼,上前几步,打量一番后,才含笑说道:“恭喜师尊。”   他的师兄师妹们此刻也反应过来,立即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其他不知情的人,倒是有点意外。   之前不是说,青阳真人对弟子严苛冷面吗?还说他不仅对外人抠门,对真传弟子也同样抠门。   可眼下这几个灵丹峰的真传弟子,明显与青阳真人关系亲近,看来传闻不可尽信!   一些与江明尘接触不多的弟子,在心里喃喃暗道,而曾经见过灵丹峰相处模式的人,此时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记忆混乱了?   眼下这情况,看起来可不像是关系不好啊!尤其是牧闻野,听闻这位牧师弟与青阳真人的关系最差,可此时此刻,这群围在青阳真人身边的人里,就属牧闻野最为亲昵,丝毫没有勉强的样子。   只不过......他们是不是有些过于亲昵了?   看着牧闻野竟替青阳真人打理了一下还不够平整的衣袍,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半个时辰后,发现其他徒弟都回去了,唯有一人跟了上来,江明尘有点不明所以,停下脚步,回头问道:“闻野,你还有事?”   “师尊,弟子在剑术上有些不懂之处,还请师尊指教。”   牧闻野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眉目如画,就这么望着他。   这个理由很正常,可江明尘一听,竟莫名冒出一丝危机感,本就要答应的话,在出口的一瞬间,变成了婉拒。   “改日吧,为师今日有些疲惫。”   江明尘回答的时候,没有看着牧闻野的眼睛。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哪儿哪儿都别扭,此时,这种别扭的感觉,更是达到了顶峰。   牧闻野听他这样说,顿时沉默下来,这反而让江明尘越发别扭。   他张嘴想要挽回什么,却听牧闻野“嗯”了一声,“是,师尊,弟子明日再来。”   改日不是明日啊!   江明尘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比之前还要难捱?   明明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师慈徒孝,可为什么隐隐有些不安?   江明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于是更加抗拒,却还是浅笑一下,努力维持着“正常”场面,点头应下。   见状,牧闻野眉眼含笑,行礼之后,才转身离去。   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江明尘越想越不对劲,居然连夜爬上执法峰,强行拉着南衡讨论道义,让南衡觉得莫名其妙。   空闲之余,他还追问起师尊出关的日子。   然而,这种事情,南衡也不知道,只能劝他不要着急。   可谁知,这话才说了没几个时辰,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江明尘正盘腿打坐,就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对他说道:“明尘,来为师这里。”   师尊出关了?!   听到这道声音的一瞬间,江明尘惊喜不已。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刚穿过来,连师尊都不知道是谁的人了,在经历种种事情之后,他对两位师兄的感情甚是深厚,对师尊炎曦真人,更是信任有加。   眼下他有诸多疑问,却没人能够解答,只好寄托于神通广大的师尊了。   江明尘光速出屋,径直飞向炎曦真人的闭关之地。   当他双脚落在师尊闭关的山谷时,却隐隐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迫切想要见到师尊的心情,让他顾不得细想,只一心前行。   与此同时,灵丹峰的主峰上,随着一阵轻风卷落,牧闻野的身影出现在江明尘的屋前。   “师尊。”   轻唤一声,却不见师尊回应,牧闻野走上前去,轻推了一下屋门。   虚掩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牧闻野走了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他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统统找了一遍,都不见江明尘的踪迹。   虽然在天玄宗这个地方,他的师尊青阳真人不可能出什么意外,但也正因如此,才让他有些难受怨怒。   牧闻野站在原地,低垂着脑袋,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包裹着,无法挣脱。   之前一向正常的眸子里,此时竟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又恢复原样。   良久之后,牧闻野突然抬头,扫视屋里的一切,仿佛江明尘就在面前一般,开口问道:“你是在躲我吗?”    第95章 在鸣叫一声后,俯冲而下......   炎曦真人与江明尘的这一次见面, 比江明尘想象得要更加随意,他原本觉得,自己相隔这么久再见到师尊, 会不会有点不自在?   可事实证明,无论是多大的孩子,再次见到了能够让他依赖的家长时, 都会瞬间变得幼稚起来, 什么尴尬不尴尬、自在不自在的, 统统都被抛在脑后。   看到炎曦真人的一瞬间,江明尘差点哭出来, 谁知他刚被摸了下头,眼泪就真的掉了下来。   江明尘偷偷擦拭眼泪,但心里的委屈却有点抑制不住。   为什么时间过得这样快呢?   明明他记忆最深刻的过去, 还是他少年时,师兄们也都是少年模样,结果再次回来,他却已是一千多岁了。   就算慢慢想起这一千多年来发生过的事情, 也渐渐明白这一千多年里的江明尘就是他自己, 只不过体内封印着天魔,被天魔钻了空子,但最后也算苦尽甘来,将天魔给慢慢磨死了。   虽然这个决定是当年他自己做的,但再次见到师尊, 江明尘还是觉得委屈。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炎曦真人轻轻摸着他的脑袋,说道, “你做得很好,为师甚为欣慰。”   “师尊, 那你能告诉我,匕首兄去了何处吗?”平复情绪后,江明尘抬眸看向师尊,认真问道。   “这……”炎曦真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犹豫起来。   该不该告诉江明尘,他一直相信的那个匕首器灵,其实就是他的徒弟,自己的徒孙呢?   炎曦真人之前还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徒孙,但在那件事发生后,他去见了天悲殿的老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现在统统都知道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炎曦真人面对江明尘这张纯良面孔时,有些话就实在说不出口了。   “师尊?”   江明尘有点慌了,炎曦真人这表情,活脱脱就是他得了绝症,却不好明说的样子!   虽然到了他这个修为,得绝症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若是修为出岔子,他自己也不会察觉不到,可对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到底令他害怕。   他师尊可不是这种说话吞吞吐吐的人,自己不会真摊上什么大事了吧?   就在炎曦真人想着,是不是将千年前的真相全部告诉江明尘时,山洞外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弟子牧闻野,求见师祖。”   不知为何,一听到牧闻野来到这里,江明尘下意识站起身。   炎曦真人看他一眼,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坐下,你徒儿来见为师,你慌什么?莫不是你来之前做了什么?”   冤枉啊!他可什么都没做!只是放鸽子而已......   但真要说起来,这也不是个事儿,毕竟是炎曦真人临时叫他过来,他有正事,才放了牧闻野鸽子!   江明尘委婉回道:“今早本要指点他的功课……”   所以还是自己这个师祖错了呗?   阎肃在心里叹了口气,又看向面前这个莫名不安的小徒弟。习惯操心的他,此刻真是愁啊!   从知道那件事起,都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可阎肃每每想起来,还是替对方发愁。   当年江明尘不得不将天魔封印在体内,可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他跟江明尘以外,其他人都失去了那段记忆。   阎肃知道此事非比寻常,便在事后找到天悲殿的老友。结果对方不等他开口,就主动告诉了他一些秘事,其中包括他的小徒弟与那匕首器灵之间的累世纠缠,说两人曾是上古大能,共赴身死之后,因执念再入轮回,前来阻止灭世浩劫一事。   老友更是警告他,说虽然两人都有救世的执念,但其中一人乃是大妖血脉,修习魔道,戾气深重,即使轮回转世,也不能完全磨灭其心性,一旦再次入魔,必然比天魔更加难缠,到时候不死不灭,连天道也无可奈何。   当时,阎肃立刻就想到了小徒弟打算与天魔同归于尽时,牧闻野浑身暴涨的妖魔之气。   听了老友的劝说后,他也猜到了为何当时所有人都失去了记忆,大概就是因为牧闻野来自后世,本不该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出现后又散发出比天魔更可怕的妖魔之气,所以导致事情混乱,天道在事后进行修正,于是所有人才因此失去记忆,而他没有忘记,或许才是一个意外。   从天悲殿离开后,炎曦真人一直默默关注着江明尘。   他发现小徒弟似乎也忘记了那天的事情,但却会下意识压制天魔,炼化体内的天魔之力,犹如两魂一体,而时不时出现的人格分裂现象,应该就是天魔外露所致。   他不是没想过将天魔移出,却发现以他的修为,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若是贸然打草惊蛇,令天魔记起一切,那江明尘不仅会被夺走躯体,还可能瞬间殒命,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修真界,就又将迎来腥风血雨。   一晃千年,直到牧闻野这孩子进入修真界,阎肃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孩子就是当年的“柳道友”,于是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也终于明白老友所说的,两人身上缠绕着时间乱流是什么意思了。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圆点,所有事情都在围绕着圆点进行,最终自成因果。   “明尘,你和你那徒儿不仅是一世的师徒缘分,你们之间的事情,还需要你用心解决。”   想了想,炎曦真人决定给江明尘一点提醒。   他之所以不打算插手,是因为他看出牧闻野虽然外冷内冷,但其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又与江明尘有着累世纠葛,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他自然不好强插一脚,否则容易滋生心魔,毁坏修行。   不是,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炎曦真人的话,让江明尘越发不安。   就在他还想问问的时候,对方居然一甩袖子,将他给“送”了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是站在了山洞外面,而身旁便是躬身行礼的牧闻野。   “师尊。”牧闻野起身唤道。   “你怎知为师在此?”   牧闻野的回答,让江明尘有些毛骨悚然。对方浅笑一下,回道:“因为弟子也在关注这里,见不到师尊,弟子就来碰碰运气。”   碰运气?真是如此?   江明尘沉默片刻,干巴巴地说道:“倒也不必如此。你既是着急讨教剑术,那就随我回去吧。”   不多时,两人一起回到灵丹峰主峰。这里除了江明尘以外,再没有其他人居住。偌大的一座山峰,除了鸟鸣、风声,再没有旁的声音。   江明尘打算速战速决,说道:“出剑吧,为师看看你如今剑术如何。”   牧闻野乖巧应声,立即拔剑出鞘,在空地上演练了一遍。   他没有调动灵力,只是使了剑招,但光是这样,就引起剑风呼啸,让周围的树木,落叶而下,隐有凤鸣之声。   江明尘回神时,牧闻野已是收剑走来。   他回忆一番,觉得对方动作流畅,并没有生涩顿滞之处,便老实说道:“这套剑法,你已是小成,日后勤加练习,必会有所顿悟。为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导你的了。”   然而,牧闻野却请求道:“师尊,可否请您为弟子演练一遍?”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江明尘接过对方递来的长剑,在空地上也演练起来。   只不过,同样不用灵力,江明尘却舞得更加赏心悦目,不是剑招的关系,而是一种感觉,一种行云流水,与天地交相辉映的感觉。   这是他回到千年后,第一次使用剑法,结果刚一收剑,就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再次进入了“悟境”。   只不过,这一次与之前都不一样,江明尘仿佛化身一只凤凰神鸟,翱翔于天空之中,在鸣叫一声后,俯冲而下......    第96章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师尊?”牧闻野站在那里, 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师尊的不对劲,轻唤一声之后,神情顿时凝重下来, 立刻传讯给了执法峰的峰主南衡。   南衡一落地,就立刻隔着一段距离查看师弟情况,片刻后蹙眉说道:“他这是进入了‘悟’的状态……但情况有点不对。”   其实不用南衡提醒, 牧闻野就发现了师尊的情况不对。他不是没见过进入到“悟”状态的人, 却没有哪个人身上竟渐渐出现了光亮, 并且带着灼热的温度。   难道师尊这是要自燃?   牧闻野下意识朝着那边走去,被南衡直接拦下。   “你疯了?”南衡沉声道, “现在过去对你师尊毫无帮助,我与你一样担心他,但此事还是要等等看, 不能轻举妄动。”   不,不一样的。牧闻野根本不理会南衡的话,目光只落在那个静默不动的人身上,内心已是快要被懊悔的情绪彻底吞噬。   都怪他, 都怪他!若不是他哪根筋搭错了位, 想要师尊的目光多停留在他的身上,请求师尊演练一遍剑法,师尊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冷静!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南衡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让他几乎心悸的可怕气息,他惊愕地看着牧闻野,万万没想到, 他竟会在这个师侄身上,感受到这么一股可怕的气息!   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   请原谅他在这一刻, 竟然将师侄称作“东西”,实在是以他上千年的经历, 都不曾见过任何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能够瞬间爆发出这样的气势。   然而,他的后半句话却被迫咽了下去,不是他不想说出来,而是炎曦真人的突然到来,将他嘴边的话给挡了回去。   “师尊!”过了一瞬,南衡才再次挣扎着出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炎曦真人望着身上逐渐燃起火焰的人,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竟喃喃自语起来。   “不必拦他!”见南衡试图阻拦浑身冒出黑气的牧闻野,炎曦真人竟开口劝阻南衡。   这让南衡大惑不解,可师尊的话他不能不听,只能咬着牙,退到了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师侄走到已是燃起熊熊大火的师弟面前,径直抱了上去。   “这!”这一幕,简直震惊南衡一万年!   “师尊,他们……”南衡不是傻子,虽然他是大龄剩男,可却见多识广,不可能看不出这一刻“牧闻野”的举动代表了什么,更何况,抱住也就算了,当火焰在“牧闻野”的拥抱下,从狂暴变得温柔后,火焰中的人影再次清晰起来,而“牧闻野”竟是做出了第二个惊世骇俗的动作!   他竟然吻了上去!   这要是还能用“正常的师徒关系”来说服自己,那他就真是蠢人一个了。   只不过,这情况不对啊!   南衡自认为了解江明尘,觉得对方不像是对徒弟下手的人,而且看眼前的架势,也不是江明尘主动……   “噤声!”,炎曦真人看他一眼,一副嫌他大惊小怪的模样。   师尊这态度,更是震惊南衡十万年!   请原谅他的大不敬吧,这一刻,他真觉得师尊是闭关太久,闭得脑袋出了问题!   *   江明尘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仔细去想,又觉得他不可能忘记什么。   作为有着一丝凤凰血统的修士,他虽是人修,但生命力却是所认识的人修中最强的。   只不过,他这丝凤凰血脉经过数代的稀释,早就已是稀薄到了仅能让他的恢复力比旁人强上几倍的程度,至于传说中,凤凰能够浴血重生这种能力,他是没敢奢求的。   目前这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对于一个苟命的人修来说,还有比“血厚”更让人有安全感的事情吗?   在很多人看来,有着凤凰血脉的修士,对生活环境的要求会比较苛刻,虽然不至于像是纯种凤凰一样,非梧桐不栖,但也绝对更喜欢树木多的地方。   江明尘却是个例外,只要是人少的地方,他都喜欢。所以他往往不介意那些靠着海边、风暴大、潮湿的地方,哪怕是海滩,往下挖个上百米,随便钻个洞进去睡一觉,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结果他的美好生活却在一个同样“杂血”的家伙的频繁打扰下,消失不见了。   那个家伙是个大妖血脉比他纯厚得多的男人,至少有着一半大鹏鸟的血统,已经完全可以称之为妖修的程度了。   毕竟大鹏鸟的血脉霸道无比,。御严完全能压制另一半的人族血脉。   偏偏这家伙算是个大妖,还修了魔道,是个魔修。于是,本就暴戾的性格,更是暴上加暴,光是远远飞过,就能让妖兽们四散奔逃。   虽然魔修与魔族并不是一个东西,人修与魔修结交的事情也并不罕见,但江明尘之前并不觉得自己是其中一员。   他讨厌麻烦,而“魔修”两个字,就约等于麻烦。   但缘分就是这样奇特,他终究还是跟这只半妖魔修成了朋友,不打不相识的那种。   因为地盘频繁被对方侵占,泥人尚有三分火性,更何况是有着一丝凤凰血脉的他?   他们打了半个月,将那一片海滩都打得彻底完蛋,大海里的妖兽都因为他们这一架,不得不朝着更深处迁徙。   可谁知,两人成了朋友之后,对方的脾气反倒是最好的那一个,这一度让江明尘觉得对方会不会因为修魔道,修出了精神分裂……   奇怪,他的脑袋里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词?   江明尘发现自己脑袋大概是真出了一点问题,总是偶尔冒出一两个奇怪的词,或是一两个奇怪的画面。   不过,鉴于他有意识起,周围的人或事,就没有几个是脑袋正常的,所以他只是略微纠结了一下,就将这个话题抛开了。   各族之间的相处大体是和平的,除了魔族。   魔族喜欢以其他种族为食,是各族共同的敌人。江明尘有记忆以来的几次大战,都是各族联合起来与魔族抗争,但因着各族之间也不是十分融洽,所以占尽上风的各族联盟,总会被魔族找到破绽,最后功亏一篑。   “听说你们要将魔族驱逐出去?这么做,想过后果没有?”   清风拂过,一人影翩然落下。   他们一向直来直往,没有那么多绕弯子的话。   “放心吧,我做好了准备。”江明尘回道。   “去死的准备?”对方语气冷冽。   江明尘笑了笑,像是安抚,又像是释然:“有何不可?”   “那就算我一个。”   江明尘没有问对方为什么,就像是对方没有劝阻他一样。   明明他是贪生怕死的一个人,可做了这个决定,却觉得身心无比轻松。   大概,无论是做人,还是修道,最先要做的,都是无愧于心吧。   诚于自己的心,方是至上之道。   “我领悟剑意,最近自创了一套剑法,你要不要领教一番?”   江明尘看着远处翻滚着的黑色海浪,迎着逐渐刮起的大风,忽然笑着问道。   “那是自然!”他身旁的人,立即应道。   两人说着话,下一刻,身形就出现在了大海之上,夹裹着巨兽的海浪,拍打下来,形貌俊雅的修士一剑横扫过去,惊天骇浪都为之停滞,虚空之中,一只巨大的凤凰俯冲下来,发出悦耳的鸣叫。   身旁的黑衣修士咧嘴一笑,拔出背在身后的长剑,跟着劈砍过去。   狂风大作,海浪翻涌,就连海下的蛟龙,都被打搅清梦,冒出来抗议,结果却被两人压着打。   大鹏鸟本就食龙,对龙族有着绝对的压制,而带着凤凰火焰的剑法,更是令海水沸腾。   大风之中,传来黑衣修士的清朗声音:“你可给这剑法起了名字?”   江明尘的回答,在海浪声中传了回去,带着一丝笑意。   *   “师尊……师尊!”   江明尘的耳边,不断传来呼唤声,但眼前却是自己因为分隔世界而殒落时,友人的深情一吻。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到底是上古修士“江明尘”,还是二十一世纪穿来的“江明尘”,又或是轮回转世的天玄宗修士“江明尘”?   他到底是谁?   “师尊……”   有人在叫他,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耳畔急急呼唤,听着既陌生,又熟悉。   越来越多的记忆向他倾涌而来,他仿佛看到了更早的自己。   他真的先穿书成了天玄宗的青阳真人吗?   不,不是的,他的第一次穿越地点,明明是上古时期,是在他“现实世界”去世后,才穿到了这里……   然而,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推断。   他应该本就是这里的人,因为凤凰血统,死而复生,成为了更高纬度的人,失去了这边的所有记忆,直到再次穿越,才回到了他本该存在的地方……   太过杂乱的记忆,让江明尘分不清到底哪段经历在前,哪段经历在后。   因果错乱,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狂躁起来。   突然间,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唇上,试图安抚这种焦躁的情绪。   这也只是记忆中的一个片段吧?   江明尘醒来时,看着面前的一切,恍若隔世。   别说是那个吻了,就是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他都是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想起来。   “师尊。”   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江明尘循声望去,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对方狼狈的模样,让江明尘大惊失色,“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第97章 那眼前的牧闻野,究竟是哪一个呢?   牧闻野沉默片刻, 回道:“是弟子不小心跌了个跟头……”   江明尘叹了口气,没再问这件事,转而问道:“我这样多久了?”   “回师尊, 大约半个时辰。”   江明尘闻言,松了口气。   这个时间在他的可接受范围之内,他是真怕再来一个一梦千年。   想到自己的记忆还有些混乱, 江明尘对牧闻野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为师也要回去休息几日。”   结果他往回走时, 却发现这个徒弟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   他有心劝说对方离开,可对方望过来的眼神里, 却带着恐惧与祈求。   江明尘回想了一下自己为何会进入“悟境”,顿时明白对方此刻的行为了。   “修士进入‘悟境’是件好事,你怎么跟做错事一样?”江明尘哭笑不得地说道。   牧闻野低垂眉眼, 没有解释,所以江明尘也就不知道自己进入“悟境”时的状态,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着实令人害怕。   牧闻野更因自己当时的举动, 而感到纠结不安。   他就这么望着江明尘, 回忆着他与江明尘的点点滴滴。   等他好不容易把情绪捋平了,可看到江明尘清醒而漠然的眼神时,却还是心乱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又或是知道却不敢面对。   眼下,他只想待在江明尘的身边, 能时时刻刻看到对方,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就已经足够了。   “那随你。”   被牧闻野那种小心翼翼跟着,却又怕他生气的样子给弄得不太好受, 江明尘最终无奈地说道。   可等牧闻野真的跟他回到住处,江明尘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在对方的身边安静修炼。   不知为何,他一闭上双眼,就有无数条记忆片段涌上心头。   明明记忆中的黑衣妖修并不是牧闻野的模样,可他还是下意识将那妖修与牧闻野联系起来,结果一晚下来,他不仅没能好生修炼,更是增添了几分烦躁。   次日清晨,江明尘早早出去,留下讯息,说是再次闭关。   这一次,江明尘像他师尊一样,在天玄宗的地界里,随便找了个山洞,将洞口封住,打算先冷静几个月再说。   然而这次闭关,他竟然心魔丛生,“前世今生”的种种执念,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   正在给外门弟子传话的牧闻野,突然捂住心口。   “牧师兄!”好几个人连忙扶住他,惊骇地看着他吐出一口血沫。   谁知牧闻野只说了句“没事”,就匆匆离开。   对方如此着急的模样,是他们不曾见过的。   哪怕是身负重伤,这位灵丹峰的真传弟子也是不皱一下眉头,可眼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如此焦急?   牧闻野双脚落地,朝着前面被封住的山洞走去,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炎曦真人只知道他是陪伴在江明尘身边多年的“匕首兄”,更是救了众人的“柳道友”,但却不知道他在回来后,依然与江明尘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当江明尘触摸那把匕首时,他也会有一种被抚摸的感觉。当江明尘遭遇雷劫时,他也身有所感,招来雷劫。   虽然他不认为这种感觉只有他一个人有,但他却无法从师尊的脸上看出丝毫的变化,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   他对此也曾感到迷茫,感到排斥,可此时此刻,一步步靠近师尊的闭关之所,他越发确定,即使没有其他的联系,光是凭着千年前的朝夕相处,师尊对他而言,就早已不只是师尊了......   *   江明尘清醒后,回想梦中的场景,犹如噩梦一般。   若不是梦中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杀神,先他一步大杀四方,让他忍不住无语,并且以对方为判断标准,知道自己身处梦境。否则就算他醒来,也很容易将现实当做虚幻,从而手染鲜血。   “原来入魔也可以这样入……”   江明尘有些心有余悸,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入魔的修士会大开杀戒。   只不过,梦里的那个杀神怎么有点眼熟?   “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江明尘喃喃自语,结果下一刻,就听身旁有人轻声问道:“师尊,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江明尘扭头看去,发现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此刻正十分恭敬地跪在他的身侧,眼神要多真挚,有多真挚。   此情此景,若是放在以前,一切都顺理成章。   毕竟牧闻野与他说话,一向是这幅乖巧模样。   然而,此时此刻,江明尘却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对方的修为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为何他这个化神真人,竟感觉不到对方的修为高低?   难不成对方的修为已经远远高过他了?   可这怎么可能?原著里,牧闻野不是这种“大跨步”,况且离他“升级”还有些年头呢!   牧闻野略显尴尬,“师尊?不是您唤弟子前来的吗?”   “我......为师唤你来的?”他怎么不记得?   江明尘盯着牧闻野,对方往日的乖巧恭敬,此时落在他的眼里,竟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你是闻野?”江明尘温声询问,但右手已是背到身后,随时准备进攻。   牧闻野似乎毫无觉察,只是有点委屈,“师尊,您莫非觉得弟子是假冒的?您连弟子也不认识了?”   这样的可怜无辜,与牧闻野的气质浑然天成,是他一贯的伪装模样。   江明尘仔细辨别一番,确定面前之人的确就是牧闻野,可也因此心生疑惑。   对方是怎么进来的?   若说是他唤进来的,江明尘断然不会相信。   谁料在他思索之际,牧闻野向前一些,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师尊是觉得,您不会唤弟子前来,所以怀疑弟子说谎?”   见对方靠近,江明尘下意识想要后倾,但碍于自己的师尊颜面,便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行为。   好在牧闻野没有太过放肆,只靠近一些就立马停下,低垂着眉眼,说道:“您的确不曾开口,但弟子确是被您唤来……弟子不敢说谎,此话千真万确。”   对方掷地有声,江明尘觉得或许此言非虚。   可问题是,他在迷茫之间只唤过两个人,一个是记忆中的妖修友人,另一个是相伴多年的“匕首兄”。除此以外,他确定自己没有唤过旁人。   那眼前的牧闻野,究竟是哪一个呢?    第98章 甚好   无论是哪一个, 江明尘都打算好好与对方说一说,让对方继续和他做一对好师徒。   好吧,若是对方想与他做朋友, 亦师亦友也不是不可以。   江明尘恨不得拍着自己的大腿,告诉对方,修炼才是重中之重啊, 朋友!   无论是为师塞给你的那些灵石, 还是那些秘籍, 都快点用起来啊!拿出你天道之子的勤奋,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别的地方啊!   他试探着将自己的意思委婉地表达出来, 谁知对方含笑点头,“弟子明白。”   看着牧闻野远去的身影,江明尘那颗悬着的心, 终于落了下来,“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他做了师尊该做的一切,也算无愧于心。   眼下牧闻野虽然修为大增, 但看起来收放自如, 应该没什么问题,想来要么又遇到什么奇遇,要么就是天道意识到“穷”养儿子的坏处,打算对男主大方一回,但无论从哪一点来看, 对方都必定前途无量,修真界也会因此得到更加美好的未来。   江明尘觉得, 就算他现在彻底躺平,应该也能笑到最后了。   然而, 事实证明,他放心得太早了......   *   “这是什么?”江明尘低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被套上的灵石戒指,呼吸一滞。   给他套上这玩意儿的年轻人,却含笑说道:“师尊,这是您给弟子的灵石,弟子亲手打磨成了戒指,您喜欢吗?”   “这、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江明尘有些语塞,“这戒指……”   “弟子知道。”牧闻野的笑容淡了些,就这么直直望着江明尘,眼睛却更亮了,盯得江明尘忍不住避开,“这是信物。”   江明尘顿时一惊。   难道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也是从现代社会穿过来的?   江明尘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只因为对方透露出来的意思,更多的不是在承认穿越者的身份,而是在承认另一个可怕的事实。   “你能……”   “我能。”牧闻野坦率承认道。   无需多言,只这么一个对视,江明尘就知道,对方也同样看到了他所看到的那些记忆。   不,对方甚至还知道了他来自现代社会的事情,所以才会知道戒指的含义。   他之前的所唤之人里,果真是有牧闻野,又或许,那两个人都是。   就在江明尘呆住的时候,牧闻野一面低着头帮江明尘调整戒指的方向,一面继续说道:“师尊,您给的那本双修秘籍,弟子已然倒背如流……不知何时……”   最后一句话,牧闻野说得极轻,但听进江明尘的耳朵,却像是一击重雷,轰得他脑袋直响。   “放肆!”江明尘抽出手掌,将牧闻野甩裕宴。了出去,直直砸向山石。   虽然很快起身,但牧闻野还是低咳一声,从嘴角溢出鲜血。   江明尘下意识投去目光,却又竭力忍住,冷声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牧闻野走回江明尘的面前,就在江明尘整个身体都绷紧了的时候,再次跪下,低声说道:“弟子没有胡言。”   “你……”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眼前之人缓缓倒了下去,江明尘反应过来时,已是将人揽住。   这样的行动力,让江明尘忍不住唾弃了一下自己。可他确实没有办法看着对方就这样摔下去。   江明尘很是糟心,“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初塞给牧闻野的秘籍,着实记不得有什么内容,但想想以“天魔”的本性,收藏一些双修秘籍,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来看,错误的根源,岂不是他自己?   江明尘叹了口气,看到怀里的人睫毛颤动一下后,知道对方没有真的昏睡过去,便努力压下惊怒,低声说道:“闻野,这其中有些误会。”   牧闻野从他怀里挣扎出去,依旧固执地跪在他的面前,目光如炬,“师尊,这都是您亲自给弟子的啊!”   闻言,江明尘头皮发麻,意识到麻烦大了。   眼下对方看着人模人样,但心思嘛......   牧闻野抬起左手,轻轻摩挲着自己无名指上的另一枚对戒,再次询问,只不过,这次的语气略显阴冷。   对方这种阴阳怪气的“温柔”模样,让江明尘汗毛倒立。   他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他穿越以来,最危险的时刻。如果他此时反应不对,眼前这个明显不对劲的天道之子,怕是要直接异变!   虽然他也不知道对方会变成什么模样,但一定不会是他想要看到的样子!   是继续表达愤怒,看着对方异变?还是先稳住对方,再想办法?   作为天道之子,牧闻野是这个世界的绝对主角,要是崩坏了,就更难收场了......   左思右想之下,江明尘的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喜、喜欢。”   这个回答就像是一个开关,成功中止了对方的异变过程,但也没有让对方立刻恢复过来。   哪怕他的态度表明了这只是一种敷衍,对方不可能看不出来,但对方却仿佛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之后数日,对方一直保持着这种乖巧听话的模样,跟在江明尘的身边。   江明尘却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真的很希望那个正常的牧闻野赶紧回来!现在这个奇奇怪怪的天道之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万般无奈之下,江明尘告诉对方,自己有修炼上的事情要去请教师尊,否则可能又会闭关。   或许“闭关”二字对牧闻野来说,是梦魇一般的存在,一直黏着江明尘的年轻人,终于有点委屈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会在灵丹峰乖乖地等他回来。   就在江明尘离开前,牧闻野突然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江明尘回头看去,对方笑了笑。   确定对方真的没事,江明尘才朝着炎曦真人的洞府飞去。   来到师尊的地盘,见到了师尊,江明尘立即请求师尊设下结界,将牧闻野的异常和盘托出。   本想着从玉衍。师尊这里得到一个解决办法,结果却被师尊的话给惊到了。   “明尘,为师也没想到,那孩子会在此时出了状况。”炎曦真人有些头疼,“你两位师兄有些消息,你之前所说的黑市主人,或许与当年销声匿迹的鸿云门有关,甚至还牵扯到了十方门。”   “十方门?”江明尘想起自己之前在人群里看到的人影,语气笃定,“看来弟子当初并非眼花。”   他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炎曦真人。   当时他只以为是自己眼花。毕竟,据传言,鸿云门的所有弟子都死在了那场战役之中,他一时确实很难将他们联系起来。   炎曦真人叹道:“十方门应是由当年落难的鸿云门长老、弟子组成,那些被坑害成祭品的修士,本是天之骄子,前途无量,结果却被自己的宗门坑害至此,成了活死人,若是活下来,怕也难以转圜,或许正是如此,才都入了魔道。”   可入了魔道的这些“祭品”,却仍是保留着一些正道修士的习惯。   他们坐守魔渊入口,约束里面的魔修。从这一点来看,倒是可悲可叹。   “黑市背后的人,恐怕就是投靠魔族的鸿云门高层了。”炎曦真人沉默片刻,又继续说道:“当初鸿云门分为三部分,一部分主导祭祀,修炼魔功;一部分沦为祭品,成了活死人;还有一部分被‘药’成了傀儡。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当初彻底死去的,应该只有‘药人’。”   “师尊,那十方门突然失踪,是否也与黑市有关?”江明尘问道。   “不错,十方门失踪,的确是中了暗算。”   江明尘离开炎曦真人的洞府时,神情越发凝重。   他不仅从师尊这里得知,黑市的幕后之人效仿多年前的鸿云门,四处诱拐修士为自己所用,将他们‘药’成傀儡,还利用黑市打入宗门的内部。   这一切的发展,与千年前如出一辙。   只不过,这次被盯上的“容器”却不是江明尘,而是牧闻野。   新的天魔已在魔界里诞生,这是他与炎曦真人共同的猜测。   若非天魔出现,鸿云门旧部不会打草惊蛇。   更何况,这个推断与原著的剧情发展高度吻合,这让江明尘心烦意乱。   想到师尊的提醒,江明尘离开洞府后,没回灵丹峰,而是飞出了天玄宗的地界,朝远方疾行而去。   一道黑影出现在江明尘刚才所站之地,朝江明尘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下一刻,就犹如烟雾一般消散不见。   洞府内,炎曦真人也没闲着。他效仿天悲殿的友人占卜了一番。   看着一个硕大的“凶”字摆在面前,这位严肃的真人立刻面无表情地拍散了这个字,又重新占卜起来。   直到十卦之后,一个“吉”字不情不愿地凝聚成形,炎曦真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甚好。”    第99章 跨过脚下的一摊砂砾......   江明尘离开天玄宗以后, 立刻乔装改扮,吸取了很多影视剧的经验,来了招“金蝉脱壳”。   他将一个酷似自己的傀儡人放在了宝船上, 让傀儡人驾驶宝船“跑路”,直到看见他那好徒儿出现后,犹如魔头降世一般, 尾随而去, 他才转过身, 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在炎曦真人口中,他得知了黑市和十方门的来历, 两位师兄也已然知晓,想必不会坐视不理,他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很多事情在揭开谜底前, 往往显得深不可测,可一旦公之于众,常常也就不过如此。   当年势头正盛的鸿云门,不也被正道修士给联合剿灭了吗?更何况, 如今只是残余旧部。   况且, 十方门与黑市的立场不尽相同,基本不可能联手作战,若是到了关键时刻,说不定十方门还会为正道所用。   因此,江明尘倒是不怎么担心, 他现在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处理好他跟牧闻野的关系。   不过此事甚为棘手, 让他倍感头疼。   如今天道之子出了问题,还是大问题!   谁能想得到, 作为原著男主、天道之子,居然也会出岔子?而这岔子,恰好又和“江明尘”有关......   难道“江明尘”这个角色,不是被男主恨得咬牙切齿,就是爱得死去活来吗?   这到底是什么离谱的关系设定?   江明尘在高纬度世界虽然经历过很多奇葩事情的洗礼,但眼下事关自身,他着实没有办法按照平常心对待。   更令他感到惊愕的是,那个看起来古板严肃的师尊,在他离开前,居然告诉他,说要是他和牧闻野两情相悦,也不是不可以在一起......   他当时差点绷不住表情,怀疑眼前的师尊被人夺舍了,只隐约听见对方说:“修真界与凡人界有所不同,没有那么多的死规矩。修士动辄就是数百年的修炼,人活得久了,什么没见过?这点事,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你们若是真心托付,师徒名分本就不是问题。”   不是问题......   炎曦真人的一番话,江明尘也很赞同,但前提是,说的不是他的话。   眼下,江明尘化作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袭半旧青衫,一直朝西北前行。   据说朝这个方向一直走,穿过三个宗门的地界,就会抵达一片荒漠,那里有一个即将开启的秘境,里面有镇压心魔的法宝。   江明尘觉得,以牧闻野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心魔作祟,若是用法宝镇压,想来会有效果。   虽说压制心魔,可能会事与愿违,但此情此景,凡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牧闻野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劝说回头的。   想到此处,江明尘叹了口气,又继续前行......   *   “你就是牧闻野?竟是个小白脸?”   另一边,化作一团黑雾的青年才落地,就被埋伏在这片无名山脉里的魔修给拦下了。   其中一个魔修更是惊叹道:“没想到,堂堂天玄宗的真传弟子,竟然入了魔道!此事若是公之于众,恐怕整个修真界都要为之震动了吧?”   “那还不好?我就喜欢看这些正道修士难堪!”   魔修“哈哈”作笑,望向青年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恶意。   “你们竟与魔族勾结?”没想到,这居然是青年开口的第一句话。   闻言,魔修愣了一下,阴冷说道:“本以为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倒霉蛋,没成想,是我看走了眼!你既然知道,还不赶紧束手就擒?反正你已经入魔,只要加入我们,自然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待天魔降临,你就是大功臣,到时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想劝我归顺天魔?”青年声音清冷,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诧异,仿佛惊讶蚍蜉撼树。   “天魔至高无上,这个世界,终会是天魔的世界!”魔修没有发现青年的诡谲,只沉浸在自我激动之中,脸上露出无比狂热的神情。   青年轻笑一声,下一刻,随手一挥,眼前的魔修竟然瞬间爆裂,化作一滩齑粉。   “天魔?有意思。”   眼底的红光一闪而过,青年再次化为黑雾,将齑粉笼罩在黑雾之中。   待黑雾散去,那几个魔修“死而复生”,彼此对视一眼,露出一抹浅笑。   那画面看起来正常无比,却又带着一丝诡异。   下一刻,几人同时化作一团黑雾,朝远方缓缓飘去......   *   “这么说,你们没能完成任务,将人给放跑了?”   几日后,一个海岛上的修士,正听着几个魔修的禀报,脸上露出不满之色。   他占据这具身体多年,一直苟延残喘,后来靠着主动“投喂”的几个鸿云门修士,才重新塑造了身形。   这些年,他不仅再次修至化神阶段,还暗中将几近覆没的鸿云门给扶植了起来。   因着之前的教训,他带着人,藏匿于暗处,刚开始根本不敢冒头,直到后来,鸿云门插入散修集市,将其演变为黑市,打入各大宗门的内部,他才敢蠢蠢欲动。   当初的那个魔将,确实已经灰飞烟灭,他只是一个侥幸逃脱的高阶魔族而已。   可那又如何?在鸿云门这些蠢材面前,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如今,新的天魔即将诞生,他完全可以顺势成为新的魔将。   虽然千年前召唤失败,但方法没错,只要这次谨慎一些,便可以瞒天过海。   只不过,这次的容器居然又是天玄宗的人,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然而,首次抓捕就以失败告终,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毕竟对方只有一个人,而他们却派出了好几个元婴魔修。这样的结果,让他对几人的忠诚,产生了一丝怀疑。   “你们是没有困住他,还是故意放走了他?”说着话,魔族抬手摸向其中一个魔修的头顶。   绝对的威压,让几个元婴魔修不寒而栗。   魔族正要检查记忆,结果就在此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猛然袭来,魔族本能后闪,却是为时已晚。   “你!你不是……”   随着一声惨叫,这名魔族的修为被吸食殆尽,化作一具干尸,下一刻,便崩裂成无数的粉尘碎片,徒留一摊砂砾。   几个跪在地上的魔修,纷纷化作黑雾,迅速融合在一起。   不多时,一个看起来完全不像魔修的清雅身影,缓缓现身,跨过脚下的一摊砂砾......    第100章 完结撒花   “听说了?居然有魔族降世!”   “什么?魔族?你是不是说错了?”   “这世上真有魔族?我还以为只是上古传说……”   在西北挨着荒芜之地的边城里, 消息传得比别处慢一些。距离那场轰动一时的魔族入侵事件,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消息才刚刚传到这个地方。   消息里提及最多的那个人叫做牧闻野, 是一名天玄宗修士。   听闻此人乃是天玄宗的一名真传弟子,虽然天赋一般,但却是多灵根, 气运也着实令人眼热, 不仅能在筑基之后就被青阳真人相中, 更是在不久前撞破了魔族的阴谋,与宗门长老里应外合, 除掉了蠢蠢欲动的魔族。   “实乃万幸!若是晚个一两年,等魔气蔓延开来,恐怕修真界又是一场浩劫!”   有修士感慨一番, 将这一切都归功于运气。   不远处,一个面容普通的青衣男子正喝着茶,听着众人侃侃而谈,随后起身结账。   一直等他走出了这座小城, 回头看了眼自己走过的方向, 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江明尘离开天玄宗已经过了大半年,期间做了不少事情,不仅从秘境里拿到了那颗能够镇压心魔的宝珠,还意外救了些十方门的修士。   正如炎曦真人所言,当年鸿云门的宗主鬼迷心窍, 为了所谓的“利益”,妄图召唤天魔。幸好江明尘将天魔封在体内, 才阻止了这场滔天劫难。而那些被人坑害,侥幸存活的“祭品”, 虽然良心未泯,但身心都已是沾染魔性,无法再回归正道,只好自发地驻守在魔渊入口,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如今的十方门。   江明尘回忆往事,不知不觉间飞进了一片山脉。这里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他和友人曾经到过的地方。   “之前还说要请他喝酒,一起游历天下。没成想,一晃眼过了这些年。”   江明尘翻看乾坤戒时,记起里面的酒坛竟是他亲手放进去的,不免一声叹息。   “江道友?”   忽然感觉剑气逼近,江明尘立即转身看去,一道流光随之落下,一名剑修模样的青年出现在他的眼前。   虽然称呼有些疏远,表情也不是那么亲切,但两人的眼里都闪过一丝惊喜。   再次遇到颜舒,江明尘的心境已是不同往日。   从对方口中,他得知了半年前对付魔族的详细情报。交谈中,颜舒对牧闻野不吝欣赏,十句话里,有五句都是在称赞这个后起之秀。   原来他那好徒儿已经迈入化神境界,这样的神速发展,让江明尘目瞪口呆,但他仔细一想,倒也能够明白。   毕竟如颜舒所言,牧闻野混进魔窟后,按照计划,吸食了魔修、魔族的功力,如今修为陡然提升,也算事出有因。   然而,江明尘却不免喜忧参半。   原著中的魔族入侵事件就这么烟消云散,固然是好事一桩,但比原先设定更强的男主,却成了一枚隐形炸弹。   如果他那好徒儿成了新的BOSS,那这个故事估计就是团灭结局。江明尘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大。可要让他把事情说出来,督促大家一起解决,他又是不愿。   他的理由是“炎曦真人说牧闻野不死不灭,说了也没用”,但到底为什么不说,只有他心里清楚。   隐隐动摇的本心,让江明尘不知所措。   此时面对颜舒,江明尘不能露出异样。好在对方好酒,他可以借酒掩饰。   乾坤戒里的佳酿入肚,两人便在山谷寻了个地方,原地“搭屋”。   江明尘随手一挥,床单被褥一应俱全。   因着醉意,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坐入眠,而是难得躺在了床上。   昏沉之间,江明尘直觉屋里多了个人,但对方的气息无比熟悉,让他甚为安心。因此,江明尘没有立即惊醒,反而陷入了熏然梦境。   直到江明尘醒来后,才猛然意识到,那是谁的气息。   然而,当他惊坐而起时,屋里却空无一人。   是梦吗?   江明尘放出神识,检查周围,却并没有发现其他人残留的气息。这让他心情沉甸,往外走时,也显得心事重重。   颜舒酒量更好,比江明尘起得更早。   江明尘一出门,就遇见了刚好收剑的颜舒。   对方还没有散去的剑意,犹如秋后的凉风,拂面生寒。   “江兄。”颜舒爽朗一笑,在江明尘回之微笑时,说道:“你徒儿来寻你,怕是有事。”   闻言,江明尘身体一僵。   恰在此时,一道身影从颜舒的房里出来,态度格外恭敬。   只不过,对方的一声“师尊”,让江明尘有些心慌意乱。   他放了牧闻野很多鸽子,甚至在对方和魔族缠斗时,也不在现场。   在对方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故意躲避。   这还算一个好师尊吗?   牧闻野嘴上这样喊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或许他有时情有可原,但这能解释一切吗?   “你们师徒好生聊聊,我去洗剑。”   颜舒见两人相顾无言,借口离开,想将地方留给两人说话。   江明尘默不作声,目光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或许很久以前,他是认可原著的,牧闻野的确与颜舒长相相似。   但如今到了这一刻,即使两人站在一起,他的眼里也只能容下一个人。   江明尘愣了一瞬,回神时,牧闻野已是走到他的面前。   此地再无旁人,牧闻野收起乖巧徒弟的模样,离江明尘仅有半步之遥。   他的姿态依旧恭敬,只不过,望向江明尘的眼神里,藏着更加深邃的东西。   对方的双眸就像是一汪清泉,江明尘下意识后退,却还是止住了动作。   他看似平静地问道:“你何时来的?”   “昨日师尊饮酒的时候。”牧闻野老实回答。   然而,江明尘却头皮发麻,莫名感到一丝心虚,仿佛是被捉奸在床一般。   如此荒谬的感觉,刚一浮现,就被江明尘强行压了下去。   “原来如此,倒是为师喝酒误事,让你空等一夜。”   谁知对方没有接话,江明尘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为师听说你……”   “师尊,我们进屋说吧。”牧闻野突然开口,打断了江明尘。   江明尘本想拒绝,但对方此时还算正常,就怕是真有急事,于是衡量一番后,应了下来。   结果没成想,他刚一进屋,牧闻野就设下禁制。   “你……”江明尘看向对方。可对方面容平静,只是回望过来的眼神,让江明尘隐隐感到不安。   “师……”朝江明尘走了一步的牧闻野,看到对方下意识后退,一下子顿在了原地。   本能行为不是每次都控制得住,江明尘后悔也来不及了。   可谁知对方并没有暴怒,也没有异变,只是神情有些哀伤。   这些年来,不知为何,江明尘越来越见不得牧闻野这样。   他此时一个脑袋两个大,但还是忍住了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假装自己只是随便走了一步。   为显真实,他又故意走到藤椅旁边,拉开椅子,对牧闻野说道:“坐下聊。”   牧闻野“嗯”了一声,也走过去坐下。   “你的事,为师听说了。这是你的机遇,要好好珍惜,你……”   话还没有说完,牧闻野便接话道:“弟子志不在此。”   江明尘:“……”   一听这话,江明尘一时语塞,刚要开口劝导,就听对方补充道:“匡扶正义,与修为高低无关,而是在乎本心。”   等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这不是他对匕首兄说的话吗?!   有这么凑巧?居然一字不漏?   即使江明尘的心中早已有所猜测,但对方明晃晃地脱马甲,还是让他一愣。   “师尊,弟子听过一个传闻。”牧闻野顾自问道:“有人传言,说师尊与云梦仙君乃是……恋人?”   “咳咳!”江明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连忙否认:“绝无此事!”   “那师尊抛下弟子,不是为了和他双宿双飞?”   这一刻,牧闻野望过来的眼神,深幽无比,带着一种晦涩难懂的情绪。   “你哪里听来的……”混账话!   江明尘一口老血喷出来,但还好他知道轻重,没有主动把颜舒扯进这摊烂事。   “为师只是出来采药,恰好碰见故人。”   江明尘真假参半,心里忍不住吐槽:什么叫抛下你?搞得跟出轨一样……   “是吗?”牧闻野突然站起身,向前顷去。   两人的距离超过了安全范围,江明尘再一次后仰,却被牧闻野拉住手腕。   “敢问师尊打算采什么药?弟子无事,或许可以帮忙一二。”   江明尘试着抽了下手,没有抽动。   如果牧闻野还是金丹修为,他自然可以轻易脱身,但此时,对方的修为与他不相上下,想要逃跑,就没那么容易了。   既然武力不行,那就只有以理服人了。   然而,江明尘一对上对方的目光,看见牧闻野眼底的一丝委屈,他就近乎熄火,原本堆在嘴边的话,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罢了,你想留下,就留下吧。”在牧闻野的注视下,江明尘终于松了口。   谁知此话一出,牧闻野眼睛一亮,江明尘顿时后悔不已,忍不住在心里叹气,恨不得抽死自己,埋怨自己居然这么容易上当!   明明对方想什么,要什么,他心知肚明,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心软”下来!   牧闻野无声无息地撤下禁制,放开了手腕。   江明尘一溜烟跑了出去,正好撞见颜舒,还来不及招呼,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师尊,等等我。”   哪料江明尘突然回头,对牧闻野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方才问我想采什么药?”   牧闻野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呆愣片刻,就听见“后悔药”三个字。   后悔药?   一种不安的情绪,瞬间笼罩在牧闻野的心头。   可他还没有缓过神,就又听见江明尘边走边叹气。   “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他不明白师尊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在后悔什么,也不知道师尊为什么突然“心软”。   不过不要紧,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好好琢磨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