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男配他总有自己的想法》作者:总攻两米八   简介:【想让男配对女主痴心不改,结果他却一朝弯成蚊香】   系统0748:看到没?看到没?那就是女主。   你喜欢她,你爱她,你会非她不娶,但她爱的是男主。   栾姜:就这?就这?脸比我丑,腿比我短,我不想喜欢。   系统0748:看到没?看到没?那就是反派。   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你……   栾姜:你怎么知道我就好这一口?   系统0748:…虽然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小剧场。   反派:听说你喜欢女主?   刚刚捅了女主一下的栾姜提着滴血的刀: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1v1至上主义者,绝对双洁→甜就完事了→逻辑已死,角色三观与作者无关,别杠别ky 第1章 还有这种操作?   安静纯白的病房。   床上躺着一个身体虚弱,气若游丝的女人。   而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笔挺的西装的男人。   他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浑身上下凝聚着的痛苦与绝望。   “阿栾…”   女人的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   栾姜伸手握住了她那皮包骨一般的手,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温柔和浓烈爱意,以及掩饰得极好的心疼。   “你会好起来的,对吗?”   女人弯起嘴角,却艰难的冲他摇了摇头。   “滴——”   一声长而刺耳的报警音缭绕在病房上空。   女人的呼吸停了。   栾姜又垂下头,身体颤着,似是堕入了无边又剧烈的悲痛之中。   “叮——”   “已检测到可以绑定的目标…”   “正在进行绑定…”   “绑定成功。”   数道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在栾姜脑内响起。   紧接着,是一道奶声奶气的稚嫩孩童的声音:“亲爱的宿主您好,我是痴情系统0748,请多指教。”   栾姜悠悠抬头,面色平静,目光也是淡淡的,唯有语气里带着些许疑惑:“痴情系统?”   栾姜的变脸速度让0748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它的各项机能还不算特别完备,因此没办法很好的理解人类情感。   故而0748也未多想,它点点头,意识到自己还没能量在栾姜面前凝结出本体的时候,小小的失落了片刻,又连忙出声解释:“我在路过这个世界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很强烈的情绪,它在吸引着我,所以我跟了过来。”   “你的妻子已经死了。”0748望了一眼病床,接着说道,“但我能够让她复活,只要你跟我去完成任务获得一定的能量就行。”   听它这么说,栾姜的目光在已经死去的女人身上停留了一瞬,轻飘飘的,且不带什么温度。   栾姜的举动令0748感受到了不妙。   果不其然。   下一秒,只见栾姜向后微仰,轻轻靠在了椅背上,双腿交叠,手还从西装外套内摸出了烟盒。   香烟被点燃,猩红一点,烟雾朦朦。   “复活她?”栾姜问,又嗤笑一声,漂亮的眉眼间满含嘲讽,“我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吗?”   对于栾姜的反应,0748吃惊至极,它诧异的反问:“可、可是,你不是很爱你的妻子吗?”   一边说着,0748还一边翻起了它刚刚收集到的和栾姜有关的所有信息。   其中就有很多外人对栾姜的评价,基本上都是:栾姜简直爱惨了他的妻子,感觉就跟他的命一样。   “啊,那个啊——”栾姜微微拉上了音调,尾音翘起,“那当然是装出来的啦。”   0748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装,装出来的?!”   “嗯哼。”   0748:“…”   “所以你不会想要复活你的妻子对吗?”   “yep。”   “好的,我懂了。”   0748暗戳戳启动了一项程序。   栾姜叼着烟起身,慢悠悠伸了个懒腰,“那么,解除绑定吧。”   “解除绑定要很多能量。”0748委屈巴巴的开口,“但我一滴都没有了。”   “与我无关。”   正当栾姜抬脚准备离开病房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原本躺在病床上、死得透透的女人忽然醒了过来,睁着眼,不过双目呆滞无神。   她下了床,手上不知怎么的多了把刀,对着栾姜就是一顿乱捅。   鲜红血液淌了一地。   系统空间里,一人一统,四目相对。   沉默是今晚的长江大桥。   0748的本体是个带翅膀的小人,估摸只有成年男人的巴掌大,脸上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长久的沉默过后。   0748选择主动打破这份安静,它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什么,所以你想要复活你自己吗…?”   栾姜:“…” 第2章 一号反派(一)   【位面一】   【传送完毕】   栾姜慢慢睁眼,眼前视线还是模糊的。   待到栾姜缓了缓后,吵闹刺耳的手机铃声传来。   他坐起身,拿起了被原主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来电显示的名字叫唯唯。   记忆还是空白的栾姜按下了接听键。   “哥哥…”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哽咽着,在颤抖,似乎是害怕极了。   听到这一声哥哥,栾姜脑中的记忆大门瞬间打开,无数信息奔涌而出。   栾姜抬手压了压眉角,口吻颇为冷淡:“怎么了?”   栾唯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冷漠,愣了会神以后,她缩在角落里,抱着手机哭出了声:“哥哥,我…我杀人了!我好害怕…我该怎么办啊,哥哥…”   0748:“宿主,她就是女主。最重要的是,你很爱她!你要帮她!”   爱你个鸡儿。   栾姜“啧”了一声。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说完,没给栾唯继续哭哭啼啼的机会,栾姜直接挂掉了电话。   “0748,她现在在哪?”   0748飞快的报了个地址,是家酒店。   然后栾姜就在0748“孺子可教也”一般的目光的注视下,淡定地拨出了报警电话。   “是警察叔叔吗?我要报案,有人行凶。”   等到那边回复了后,栾姜便面不改色的把0748告诉他的地址说给了警察听。   警察很快就有了出警行动。   0748在愣了两秒后,猛然大吼道:“你在干嘛?!!!”   手机在栾姜手里转了个漂亮的圈,他挑了下眉,表情无辜:“作为新时代遵纪守法的社会主义好青年,遇见这种事,我也很害怕,所以当然是要告诉警察叔叔的啊。”   0748气得想吐血:“你是不是忘了,你喜欢她啊!!!”   “她杀了人,不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我是不可能喜欢上她的。”相比较而言,栾姜就淡定多了,他甚至还有心情劝说0748,“0748,盲目无知的爱情是不可取的。”   0748深吸一口气,勉勉强强冷静下来:“但是你的人设就是一个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   “是吗?”   以为他要配合的0748松了口气:“嗯,所以你快去…”   栾姜果断拒绝:“我不要。”   然后他扯上被子,蒙住头,呼呼大睡。   0748:“…”   没有能量,实行不了任何惩罚措施的0748在沉默许久之后,开口了:“阿弥陀佛,既然施主你如此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贫僧嘴下不留情了。”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摩醯摩醯、唎驮孕.俱卢俱卢…”   一遍大悲咒激不起栾姜的慈悲心,0748便又来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无限的循环。   叫栾姜听得脑瓜子嗡嗡作响,总算是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目光森森,身上的杀气重得惊人。   0748:“施主,去吧,踏上你的征途,当好你的备胎。”   栾姜的眉间布满了阴郁,“给老子滚。”   0748:“好的。”   临走,0748还不忘留下一句“记得任务哟,亲”。   栾姜:“…”   去你妈的任务。 第3章 一号反派(二)   栾姜被0748推着来到了它给的地址——春纪酒店。   但是0748只知道酒店名字,并不清楚栾唯究竟在哪一间房。   站在春纪酒店大门前,栾姜问:“没房间号?”   0748:“能量不足,无法进行搜索。”   栾姜:“ok。”   回完话,栾姜便径直转身,远离了酒店大门。   “宿主你干嘛?”   栾姜脚步不停,反问:“没房间号怎么找女主?”   眼看着栾姜摸出手机准备叫辆出租车,0748一咬牙,又念起了大悲咒。   不过和先前有些不一样的是,这次它有了伴奏!   净化心灵的能力变得更强大了呢。   栾姜面色平静的停下脚步,转身走向酒店。   操/你妈的傻/逼系统。   现在才晚上八点左右,酒店大厅并没有多少人来往。   于是前台的接待李晴便坐在电脑前,和群里的姐妹们嗑起了cp。   看着那些对话和图片,李晴笑的嘴角都快咧到了天上去,忽然就听得一声手指叩击桌面的清脆声响。   她匆忙放下手机,抬头,却怔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来的人很年轻,约莫二十一二的样子。   清瘦却挺拔。   面相生得很好,像是有着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敛神的眉峰,眼睛里还藏了一个宇宙,通透又璀璨,熠熠生辉。   李晴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面带标准的露齿微笑:“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卧了个大槽!   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栾姜微微扬唇,笑的温柔又礼貌:“你好,我能查一下这里的登记信息吗?”   虽被美人这一笑搞得五迷三道,可基本的职业操守李晴还是知道的。   她面带抱歉神色,“先生不好意思,酒店客人的登记信息我是不能透露给您的,真是不好意思。”   栾姜压下笑容,目光温柔却带着浅浅伤意,身上的气息好像也在唱着哀歌。   “家里的小妹不懂事,在酒吧喝了不少酒,她朋友告诉我她被人带去了春纪酒店。”栾姜轻轻垂下眸,“我担心她会遇见什么不好的事,所以才提了如此无礼的请求,抱歉,为你添麻烦了。”   说罢,栾姜便欲转身离开。   看着青年有些颓然的背影,李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一句:“先生,您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栾姜转身,眼睛蓦然亮得能勾人。   “她叫栾唯。”   被经理骂就骂吧。   李晴顶着砰砰乱跳的心脏,一边默默想到,一边在电脑上搜索起了“栾唯”这个名字。   “先生,您的妹妹在1702房。”   栾姜再一次露出了笑容,恰如晴雪,风光霁月。   和前台接待道完谢后,栾姜就搭乘电梯,来到了十七楼。   1702房离电梯出口很近。   奇怪的是,房间门是虚掩着的,门内很暗。   栾姜想了想,问道:“0748,你能检测到女主在房间吗?”   0748很小声地回:“我只能检测到女主就在这附近…”   栾姜冷笑:“你改名叫小废物吧。”   不等0748回话,栾姜就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一句“栾唯”还未叫出口。   侧方突然伸出一只指骨修长的手,将他猛地拉了过去。   毫无防备的栾姜跌落进了一个温热怀抱。   炙热呼吸打在他耳旁。 第4章 一号反派(三)   未开灯的房间,四处都是昏暗的。   几轮交锋过后。   栾姜成功的…被男人桎梏在了身下。   他的双手不知是被领带还是其他什么布条紧紧束缚着。   上衣已凌乱。   黑暗的环境中,眼睛无法给予大脑正确的反馈,人的其他感观便会被放大,再放大。   男人俯身慢慢压下,重而灼热的呼吸声再一次清晰的传进了栾姜的耳内。   满枝丫的红梅禁不住凛凛的狂风,一朵,两朵,三朵…   纷纷掉落在了被雪覆盖的莹白地面上,愈来愈多,造就一副极美的画面。   更难熬的还在后面。   压在栾姜身上的男人此刻已然化身成了一头食髓知味的野兽,流着涎液,觊觎着他的皮骨,妄图将他拆吃入腹。   而被迫成为猎物的栾姜几乎已经丧失了抵抗能力。   他的选项只剩下接受。   所有的一切是如此的顺理成章和水到渠成。   男人的进攻是猛而深的,不留任何余地和空白。   他掐着栾姜的腰,漾起滔天春色。   栾姜周身都散发着被情欲侵染的潮软和湿红,呼吸早已失了稳,头顶的手即便是死死抓紧了床单,亦如徒劳。   更深夜残之时,栾姜的眼睛已被水欲全权占领,他艰难地半睁着眼,嗓子干哑到似要冒烟。   在经历又一次的大脑空白和浑身发颤后,栾姜沉沉的昏了过去。   昏过去的刹那,栾姜满脑子都只充斥了一句话——   0748,我操/你妈。   *   栾姜是在身体仿若被人劈成了两半的痛楚中醒过来的。   眼皮沉重到连睁开都像是吃力活,更别提活动身体的其他部位了。   身侧有平缓的呼吸声。   栾姜费力的偏了偏脑袋,看向身旁。   他昏过去前,房间太暗,根本看不清这个发情男长什么样。   男人的五官立体深邃,有点混血儿的味道。   仿若天生自带的上位者气息哪怕是在熟睡状态,也依旧浓郁得惊人。   被子只堪堪盖到他的腰腹处,隐隐可见漂亮的六格纹路,袒露在外的胸膛上遍布咬痕,以及数条长短不一的抓痕。   被马赛克支配了整整一夜的0748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颤颤巍巍的发出声音:“宿、宿主,你还、还好吗…?”   栾姜收回视线,阴森森开口:“你觉得呢?”   “对不起宿主,是我没用,没帮到你…”   头一次体验被上,还是用强的那种的味道极为差劲,令栾姜眉间始终缭绕着一股挥散不去的郁气,“闭嘴,滚远点,别来烦我。”   “好的宿主,我马上滚。”准备下线时,0748还不忘体贴的嘱咐一句,“那宿主你自己要小心点哦。”   “滚。”   “我立刻就滚。”   打发走了0748,栾姜像具尸体一样在床上又躺了很久,很久…   直到剧痛减轻许多,他这才手撑着床面,坐起身来。   男人倒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估计是那情药的副作用。   穿衣下床,栾姜甚至都没有想给自己清理一下的欲望。   毕竟再在这1702房待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想要直接用枕头捂死床上那个男人的。   扶着各种东西,双腿发软的走出1702,快要到电梯口的时候。   栾姜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冲着1702房附近那个正在工作的监控摄像头,悠悠的竖了中指。   配合着的,还有一句无声话语——   你活挺好的啊,傻/逼。 第5章 一号反派(四)   栾姜是抖着两条腿走出电梯的。   上午的前台接待并非是栾姜昨晚见到了那个。   而是换成了一个短头发的小姐姐。   栾姜以龟速经过前台时,这位小姐姐目光灼热到简直能把他给盯穿。   好在栾姜心理素质够强大,依旧保持着极慢的速度淡定地向春纪酒店门口走去。   果然,极品美人的发展方向一般都是受啊。   短头发的前台接待看着栾姜慢吞吞离去的背影,注意力始终停留在他那走两步就得抖一下的纤长双腿上,悠悠感慨:“这老攻可真猛啊…”   春纪酒店外停着一辆万分扎眼的红色超跑。   那光泽和线条正到连不懂行的外人一眼都能瞧出来这车绝对贵到离谱。   副驾驶的车门旁立着个比超跑还要引人注目的青年。   一头明晃晃、亮灿灿的橙发,外加一身橘色西装。   活脱脱就是一个会行走的大橘子。   宽大的墨镜遮了青年大半张脸。   奈何超跑的魅力是无比巨大的,短短三分钟,酒店外的服侍生就已经目睹了五起美女搭讪被拒的剧本。   栾姜出来的时候,又有一个前凸后翘、烈焰红唇的大美人走向了超跑。   腰与臀扭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   然而当大美人慢慢贴近的时候,青年却摘下墨镜,用墨镜根部抵在了大美人那圆润雪白的胸口,精致肆意的眉眼轻挑:“不好意思,丑拒。”   大美人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会红,一会青的,难看得要命。   “还有,让让,别挡着。”青年又蓦然笑开,“我家宝贝来了。”   女人一转身,便与栾姜对上了视线,她又看了一眼青年,边走边自言自语道:“两个死基佬…啧,真是晦气。”   青年听得一清二楚,他眯眼,直接抬腿踹在了女人的背上,等到人向前栽去、然后以脸贴地的时候。   他将脚踩在了女人裸露在外的后背上,力气不小。   路人的视线聚了过来。   青年毫不在意,他微微弯腰,声音里带着戾意:“你刚刚在说什么呢?”   “我、我没说什么…啊——!”   青年骤然加大力道,女人痛得一下就掉了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女人边哭边一个劲的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别闹了。”栾姜已经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他背靠着座椅,眉眼稍稍多了两三分倦懒。   一夜没睡还尽在消耗体力,他简直快累死了。   青年收了脚,转着墨镜上了驾驶位。   他正准备开车呢,余光突然瞥见栾姜敞开的衣领下那细密到有些过分的红痕。   青年还担心看错,仔细又瞄了两眼,方才调笑道:“哟,我们栾少爷二十一年的童子身可算是破了啊。”   “滚。”   “说真的,你睡了谁?”青年手搭在副驾驶座椅的椅背上,凑近了一点,“告诉我,满足一下哥哥这难得的好奇心呗?”   “鸭。”   “不是,想被你睡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跑去找卖的… …”青年碎碎念着,突然猛地向后弹起,一脸的震惊和悚然,“你你你你…找鸭???”   栾姜闭了眼,没理他。   “栾姜你别睡啊,继续说啊。”   “你是弯了吗?”   “上面还是下面的?”   “但你不是喜欢你妹吗?”   栾姜一直没搭理他,结果青年却越问越来劲,跟本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似的。   栾姜浑身的郁气被他问的都快笼罩整辆超跑了。   “哥哥口水都快问干了,甜小姜你就说,你是不是太无情无义了一点?”   甜小姜这三个字一出,栾姜是真没法忍了。   他睁眼,掏出手机,淡淡地拨出了一个号码。   等到那边接听了,青年的嘴都还没有要闭上的意思。   “唐爷爷。”   不过栾姜这一喊,他的耳根子刹那间就清净了。 第6章 一号反派(五)   就在栾姜跟着唐野离开后不久,1702房的男人醒来了。   他径直坐起身来。   一双眼又黑又沉,透着万丈深渊的冷寂。   好似人间已无繁春,只剩下寒风刺骨的极冬。   男人扫视了房间一圈,注意力最终被他手腕上方一点的那个牙印所吸引。   很深,足以可见咬得人有多用力。   这枚牙印就像是一把能够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将男人昨晚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全部唤醒。   男人平静凛沉的眸子终于有了情绪起伏。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了。   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助理何三的声音:“九爷,您醒来了吗?”   “进来。”   何三推门而入,只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秦勋,便倏然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等候命令。   秦勋低头,凝视牙印良久,蓦然笑了一声:“何三,去查查是哪家的小顽猫。”   上帝眷顾着秦勋,为他捏造极为上乘的相貌,亦赋予了他惊艳的声色。   中/药一事,是秦勋故意为之,为的是调查一些旧事。   但昨晚这间房内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在秦勋的设想里面。   何三面色不改地应下:“是。”   *   另一边,栾姜和唐野道别完,拖着疲软的脚步回到了栾家。   他还未迈过大门,便听得一阵阵欢声笑语,好不愉快。   栾父栾母意外的都在家。   栾唯就贴着栾母坐在沙发上,甜甜软软的撒着娇。   不过当栾姜出现在客厅的时候,热闹的气氛瞬间冷却了。   栾父栾母齐齐无视了栾姜。   只有栾唯在见到他后,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目光依赖又恋眷,“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吃饭了吗?饿不饿?我让张妈去做点吃的吧?”   栾姜淡淡的瞥她一眼,态度漠然,不带情绪的语气:“不用。”   0748想提醒他不要太崩人设,遂开口:“你忘了你是喜欢她的吗?”   “没忘。”栾姜经过沙发,脚步不停,欲径直上楼,“你可以理解为我在傲娇。”   0748:“…”   要是傲娇都像你这样,还能追到人的话,恐怕月老牵的就不是红线,而是钢筋了。   打小就被栾父栾母当宝贝宠,原主因为喜欢栾唯,更是有求必应。   此时栾姜这般冷漠,对栾唯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她颤了下身子,呆呆地看着栾姜的背影,伤心委屈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哥哥……”   这可把栾母给心疼坏了。   栾母直接起身,走到栾姜面前,指着鼻子就开始骂:“你妹妹关心你,你就是这么对她的?栾姜,我教你的东西,你都拿去喂狗了是吗?”   她的语气很差裕宴的探险日记。   这种态度根本就不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儿子,反而像在面对仇人。   听罢,栾姜懒懒抬眸,视线落在栾母身上。   他的眼睛漆黑一片,并且死气沉沉的,像一柄啐满了寒毒冰霜的利刃。   栾母何曾见过这副模样的栾姜,竟被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   毕竟一直以来,栾姜对她都是言听计从,跟条狗一样。   栾姜见她眼里流露恐惧,不由得嗤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随后他绕过栾母,踏上了楼梯。   “栾姜,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母亲的?!”   “养?母亲?”栾姜没转身,讽刺道,“你配用这几个字吗?”   “好,好。”栾母情绪激动得很厉害,“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出去!滚出这个家!”   栾唯被栾母的样子吓到了,她怯怯地喊:“妈妈…”   “行了,都消停点。”栾父终于是开口了,“栾姜,明天有个宴会,你跟我去一趟。”   “知道了。”   栾姜冷冷淡淡的应了声,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第7章 一号反派(六)   “唯唯,你先回房间,我有话跟你爸爸说。”   栾唯过去抓住栾母的手,干净透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栾母,她有些不安的说道:“妈妈不要和爸爸吵架。”   栾母拍拍她的手背,目光温柔又慈蔼,和方才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样截然不同:“妈妈不会和爸爸吵架的,唯唯放心。听话,回房去吧。”   “嗯。”栾唯点点头,松开抓着栾母的手,朝楼上走去。   等到栾唯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二楼楼梯口的时候。   栾母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栾父,脸色很是难看:“你要带栾姜去参加什么宴会?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   在栾母看来,栾家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宝贝女儿栾唯的。   栾姜若是想通过栾家的人脉关系去扩大自己的圈子,栾母是断然不会允许的,因而她几乎没让栾姜在各家宴会上露过面。   导致许多人只知栾家有一少爷和一小姐,却根本不知栾家少爷是何模样。   “沈家的宴会。”栾父揉着额头,对于栾母的质问颇为心累,“是沈家管家递来的邀请函,特意叮嘱我要带栾姜出席。我能有什么办法?”   栾母震惊不已:“是那个沈家?!”   栾父看她一眼,反问:“四九城还能有几个沈家?”   “但是沈家为什么会要见栾姜?”   栾父:“跟沈家主有些关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栾母在客厅来回走动,疑惑又焦躁:“栾姜怎么可能攀上沈家呢?而且沈老夫人不是一直都瞧不起我们这些不入流的世家吗?沈家主、沈家主…”   “好了。”人影在眼前晃来晃去,扰得栾父心烦,“究竟是因为什么,等去了沈家宴会,自然就知道了。”   想了想,栾父又道:“你也别总是折腾栾姜,好歹是养了快十年的孩子。”   “怎么是我折腾他?”栾母瞪着栾父,回道,“分明是他欺负唯唯,我才说了他两句。你看看他刚才的那个态度,我养了他十年,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栾父没有要跟她据理力争的想法,他起身,扔下一句“随你便吧”,就径直上了楼。   “栾立峰!”栾母喊住栾父,“以后栾姜的事你少管。”   栾父叹了口气:“我不管行了吧。”   *   这边回到房间的栾姜翻开了原主的日记本。   原主这记了好几年的日记居然全都与栾唯有关,你敢信?   很快,栾姜就翻完了原主的日记。   倒也不是栾姜阅读速度快,而是他对原主的那点爱慕之心实在不感兴趣。   爱情?   嗤,那是个什么玩意。   倒是0748跟着栾姜看完日记后,还抹了抹眼睛,一副动容模样。   见栾姜面色平淡,0748不解发问:“宿主你不觉得这种默默守护的爱情很感人吗?”   栾姜扔下日记,回了一句“不觉得”,然后便拿着浴巾进了浴室。   怎么会不感人呢?!   0748刚想反驳栾姜,忽然忆起了它在医院和栾姜的对话,嘴角一抽。   也对,毕竟是伪装深情就跟穿衣吃饭一样简单的人,哪里会觉得爱情感人。 第8章 一号反派(七)   次日下午,栾姜换好西装打开门,就看见装着礼服的栾唯站在门口。   见到他开门,栾唯的眼睛亮了,她提起裙子,在栾姜面前轻轻的转就个圈,面颊微微泛红,有些期待地开口问道:“哥哥,好不好看?”   栾姜正在拨弄头发,听到栾唯这一问,十分敷衍的“嗯”了一声以后,便绕过她准备下楼。   栾唯神情黯淡了一瞬,又很快恢复生气。   她紧跟着栾姜下了楼。   看到栾父站在客厅,立马跑过去,抓着栾父的手臂,口吻甜甜的夸赞:“爸爸今天真的超帅!”   栾父严肃的表情化为温和,目光中满是溺爱,他轻轻捏了捏栾唯的鼻子,语气亦是百般宠爱:“机灵鬼,又打趣爸爸。”   “哪有。”栾唯微微拖长音调,反驳道,“爸爸是很帅啊,我说的明明是实话。”   栾父纵容着她,“好好好,实话实话。”   栾姜没有呆在客厅看父女情深戏码的想法,下楼后便径直往大门口走去,不带片刻停留。   栾唯见他走了,一下子就松开勾着栾父手臂的手,慌忙跟了上去,嘴里还喊着:“哥哥你慢点,等等我。”   *   沈家的宴会就设在沈家庄园。   栾父带着栾姜和栾唯来到沈家庄园时,宴会大厅已经来了不少世家大族。   “栾姜!”   不算特别吵闹的宴会大厅,唐野的这一声“栾姜”便显得尤为突出。   大半个宴会厅的人都顺着唐野的视线看了过去。   不免惊叹一句栾家少爷好相貌。   唐野今天倒是没做橙子,却改当葡萄了。   从头到脚的紫色色调让他走到哪里都不会缺少关注。   发现栾姜的目光在他头发上停留了许久,唐野一撩头发,勾唇笑问:“栾小姜啊,哥帅不?”   栾姜将拳头揉得咯吱作响,面带微笑反问:“唐野,你是不是欠揍?”   回想起被栾姜揍到鼻青脸肿的那些日子,唐野不禁打了个哆嗦,顿时瘪了气:“哥,别这样,我就开个玩笑。”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宴会厅的一角却突然吵闹了起来,紧接着这闹声渐渐波及整个宴会大厅。   在一声又一声的恭维中,沈家现任家主沈离川出现了。   作为年纪轻轻就独掌大权的代表人物之一,用天之骄子来形容沈离川当然不为过,唯一令人可惜的是,两年前的一场车祸,让沈离川再也摆脱不了轮椅。   即便如此,想嫁给沈离川的女人依旧是数不胜数。   世家之间的婚姻,难有爱情,不过有钱和权完全足够了。   众目睽睽下,坐在轮椅上的沈离川被保镖推着,出现在了栾姜和唐野的面前。   车祸后的静养让沈离川的肤色显着病态苍白。   他的五官亦是清冷的,像流淌世间的山水,冷硬清消。   这样的颜值配上赫然的权势,已经足以叫无数少女不顾一切的靠近了。   宴会大厅慢慢安静下来,沈离川微微抬眸,视线在栾姜身上停住,他淡淡的喊出了栾姜的名字,但他似乎有些不太确定,故而尾音略扬起。   “栾姜?”   他这个人连音色也清淡,似雪胜风。   原主的记忆并没有沈离川这个人,栾姜虽心有疑惑,面上倒是不动声色:“我是。”   “和我结婚。” 第9章 一号反派(八)   沈离川这一句用平淡至极的口吻说出来的话语在安静的宴会大厅内显得十分响亮。   处于焦点中心的栾姜却是半眯着眼,上下打量了沈离川一遍。   “你有病?”他问。   “下肢瘫痪的确是病。”沈离川对于揭开自己伤疤一事显得十分淡然,“嫁给我,沈家的一切都会你的,不愿意么?”   “沈家主,沈家主。”这个时候,栾立峰走了过来,阿谀奉承的朝沈离川笑着,“栾姜他年纪还小,不懂事,有什么事您和我商量。”   唐野看着这一幕,凑近栾姜,贴着耳,声音音量却丝毫没有要降低的意思:“你爸这是想卖子求荣?”   正在此时,宴会门口一阵骚动。   “九爷。”   “九爷,您来了。”   “九爷您请。”   …   较之刚才沈离川出现还要多的恭维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其中不乏有畏惧。   分明已经是颇为宽敞的区域被一群人退着退着,硬生生退出了偌大的一块地方。   西装笔挺,宽肩窄腰,挺拔修长。   秦勋缓步而来,这一瞬间,日月繁星都好像降落为尘土,沦为他的陪衬。   0748情不自禁捧起脸,感叹:“反派的出场也太帅了吧…”   栾姜:“?”   “咳咳咳!”0748立马回神,改口道,“我是说,装,太装了!”   栾姜:“…”   秦勋的出现让整个宴会大厅的气氛陡然降至了冰点。   还是沈离川先开的口:“秦九爷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参加这种小宴会?”   “养的小猫爪子太锋利,怕伤了人。”秦勋看向栾姜,意有所指的低笑一声,“所以来看看。”   打个炮而已,瞧把你能的。   栾姜面无表情的与秦勋对视。   唐野瞅瞅面无表情的栾姜,又瞟了一眼看着栾姜竟然在轻轻笑着的秦勋,声音压得很轻:“栾小姜,你和秦九爷认识?”   栾姜没有直接给予他肯定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鸭吗?”   “这跟你说的那个鸭有什…”么关系。   唐野突然没了声,好半响,他才抖着声问,“…是,是我想的那样?”   “嗯。”   给了唐野肯定答复后,栾姜转身就往阳台走去。   秦勋没有任何犹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径直跟了上去。   这下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行踪飘忽不定的秦九爷会出现在沈家宴会的原因了。   唐野默默抬手不轻不重的扇了自己一下,然后捂着脸,傻子似的自言自语:“哎哟我操不是梦啊…”   两男争一男的戏码使得大厅气氛愈发微妙。   沈离川淡淡收回视线,“各位继续。”   随着沈离川话音的落下,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保镖动了,不紧不慢的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沈离川离开了宴会大厅。   沈家管家也适时出现,稳妥又快速的让宴会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不远处,即便是和好友聊天也在观察着这边的栾唯见到栾姜和秦勋一前一后的去往阳台,直觉告诉栾唯,有些事已经不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了。   “你哥哥居然认识九爷!太厉害了吧?!”   听着好友的惊叹,栾唯咬了咬唇:“雅雅,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会。” 第10章 一号反派(九)   和好友说完话,借着宴会重新恢复热闹、无人注意阳台附近的时候,栾唯悄悄往那边走了。   阳台。   秦勋侧着身,手肘枕在栏杆上,手心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盯着栾姜,问道:“不好奇沈离川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吗?”   栾姜甚至连余光都没给他,只淡淡回了一句:“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秦勋却盯得很起劲,就跟突然间被栾姜激发出了抖m体质一样,他又问:“和沈离川结婚,沈家一切都是你的,这个也不感兴趣吗?”   “关你屁事。”   栾姜烦躁皱眉,“这真是你说的那个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   0748看着秦勋这副臭不要脸的模样,默默的重新翻看一遍剧情,然后很是肯定的说道:“宿主,就是他!”   一人一统交流期间,秦勋忽然向栾姜凑近,他的鼻尖几乎要贴上栾姜的侧脸,温热的呼吸散落在栾姜的皮肤上。   “那么和我结婚怎么样?”   他问道,口吻带着笑。   栾姜正过身,视线上上下下扫了秦勋一遍,最终目光在秦勋头部停留,反问:“你是也有病吧?”   “啊。”秦勋颇为头疼和无奈的揉揉眉心,“怎么这么不乖啊。”   围观群众0748捧着脸正要为这句话和这个语气犯起花痴。   下一秒,毫无征兆的。   栾姜被秦勋赫然掐住脖子,直接压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0748:!   妈耶。   被一点一点剥夺空气的滋味并不好受。   直到…   一道有些刺耳的女声响起:“你放开我哥哥!”   秦勋遂低头在栾姜唇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后松开了手,转身看向来人。   眼角已经沁出泪来的栾姜后退了好几步,弯下腰,重重的咳嗽着。   0748很是担忧地开口:“宿主,这个反派怎么跟个蛇精病一样,好可怕,你快离他远一点。”   “可怕吗?”   对于栾姜的询问,0748表示它惊呆了,“他都掐你脖子了,很明显是要杀了宿主你啊,这还不可怕吗?!!”   “小废物,那叫调情。”   说着,栾姜还笑了一下,看样子,他仿佛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   你是不是对调情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而这边,栾唯匆匆绕过秦勋,张开双手挡在了栾姜面前,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气愤和不满:“就算你是秦九爷,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0748:“此时此刻,秦勋内心是怎么想的呢?他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眼睛干净得不可思议,她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了他身处的地狱… …”   栾姜:“?”   “而被少女保护着的人呢,”0748清清嗓,换了一种深情的口吻继续念道,还自带bgm,“栾姜只知道自己的心都快被他的唯唯给融化了,他静静的凝视着栾唯的背影,眼神又深又温柔… …”   栾姜:“?”   0748:“宿主,你的眼神还不够深情,跟原剧情有很大差别,来,再深情一点…”   栾姜:“滚。” 第11章 一号反派(十)   面对的人由栾姜转为了栾唯,秦勋淡淡的睨了栾唯一眼,甚至没有多看一眼的想法,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欲离去。   “秦九爷,你这样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栾唯说着便想伸手过去扯秦勋的衣服。   但是还没等她碰到秦勋衣角,秦勋的话就落下来了:“你的手要是再靠近,我会剁了它。”   很平淡的一副口吻。   听得栾唯却是吓得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手也快速缩了回去。   解决了栾唯,秦勋便不带任何停留的离开了,只是在最后即将走出阳台的时候,微微侧头看了栾姜一眼。   秦勋离开了。   栾唯却还是感到后怕。   栾姜没有和女主独处的想法,见秦勋已走,他也准备绕过栾唯离开。   哪知正走神的栾唯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语气似乎有几分焦急不安:“哥哥你喜欢秦九爷吗?”   栾姜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飞快的皱了下眉头,口吻有些冷淡:“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听到他的回答,栾唯抓得更紧了,她死死的盯着栾姜,固执的重复:“哥哥你喜欢秦九爷吗?”   “说了与你无关,松开。”   见栾唯毫无反应,栾姜干脆直接甩开了她的手。   看着自己那只被栾姜甩开的手,栾唯眼睛里直接冒起水光,又委屈又难过的看着栾姜:“哥哥,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的… …”   栾姜淡淡道:“以前和现在是两码事。”   说完,他也不看栾唯是何反应,径直就离开了。   留下栾唯一个人在阳台。   她望着栾姜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抬手捂住了整张脸,自言自语的声音从她指缝间流出:“哥哥明明…明明是喜欢我的,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那个上面清楚写着的…   “唯唯?”   一道温润男音在阳台响起。   栾唯慢慢放下手,看向声音来源。   她的眼睛红通通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上去好不可怜。   长相清俊的男人见到她这副模样,顿时急了,匆匆上前抚上她的脸,关切又担忧地询问:“唯唯,出什么事了?”   栾唯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男人手忙脚乱的替她擦眼泪,“唯唯,别哭,别哭…”   栾唯直接扑进他怀里,哽咽着,断断续续的:“我、我…我哥哥,他…”   她没把话清楚,只一个劲儿的哭着。   模棱两可的话永远都能引人脑补。   至少男人就从栾唯的未说完的话里脑补出了栾姜欺负栾唯的画面,他搂着栾唯,温柔的亲了亲她的发顶,眉眼却裹挟狠厉。   栾姜…   另一边,栾姜已经坐在了回家的车上。   脑内是0748的指责声:“你刚刚怎么能那么对女主呢?!她都哭了啊,你忘了你的人设是温柔痴情吗?你应该安慰她的啊!”   “这个你得怪她。”   0748:“?”   “哭的太丑了,我心疼不起来,怎么安慰?”   0748:“…”   傻/逼宿主,坏我任务,乱我统生,滚你妈的。   栾姜突然重重地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道:“哪个傻/逼在骂我。”   0748:… 第12章 一号反派(十一)   回到栾家后,栾姜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还是张妈的敲门声和说话声吵醒的他:“少爷您醒了吗?家里来客人了,先生让您下来一趟。”   栾姜从床上坐起,缓就好一会,这才在衣帽间里随便翻出件衣服穿上,开了门。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栾姜就听见了栾立峰那极具谄媚奉承的语气。   这边一口一个秦九爷,那边一口一个沈家主,应付的倒是极好。   栾姜听见这两个名字就头疼,索性手一瘫,搭在二楼的栏杆上,悠悠的观察着楼下客厅。   秦勋和沈离川是面对面坐着的,身边都有保镖跟着,并且都是清一色黑西装、黑墨镜,搁两人背后一站,气势汹汹。   看上去就跟马上要火拼一场似的。   栾立峰就站在边上,向秦勋示好,转头又得去讨好沈离川,还挺忙。   正当栾姜看得正起劲的时候,秦勋忽然偏头望了过来,二人视线隔空相撞。   秦勋的动作引起了沈离川的注意,他顺着秦勋的目光也看向二楼。   栾姜只得拿下搭在栏杆上的手,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的朝楼下走去。   换作其他人可能会承受不住这两男人这么死盯不放,但栾姜很自在,下楼速度也不紧不慢的。   来到沙发边,栾姜开口问道:“你们二位这是干什么?”   相比较栾立峰的奉承语气,栾姜的口吻就显得冷淡多了,你甚至还能隐隐听出里面的不耐。   “提亲。”   如此异口同声的一句话,默契的就跟商量好了一样。   0748在系统空间看着这一幕,有些傻眼。   它家宿主拿的真的是男配的剧本吗???   “…”栾姜满头黑线的沉默了两秒,而后先看向沈离川,“沈家主,我不会和一个我不感兴趣的人结婚。”   没给沈离川答复的机会,栾姜转头就看向了秦勋,也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语调:“秦九爷,我们单独谈谈?”   秦勋闻言挑了挑眉,没有立即回答。   与面无表情的栾姜对视数秒过后,他突然笑了,冷硬沉凛的眉眼软化开来:“遵命。”   两人再次当着沈离川的面一前一后的离开。   万籁俱寂间,栾立峰躬了躬身,欲言又止:“沈家主,您看这… …”   在栾立峰看来,栾姜的这个态度就是意味着他选择了秦勋。   “他不会同意的。”沈离川听懂了栾立峰的欲言又止,他淡淡的看了栾立峰一眼,说话口吻也是淡淡的,“他的事,栾先生还是少插手为好。”   自己儿子的事自己还不能管,栾立峰别提有多憋屈了,但面对沈离川,他也只能满口答应:“是,是。”   *   秦勋跟着栾姜一路来到了前院的花园。   “秦九爷…”   “秦勋。”   栾姜刚开口就被秦勋打断。   “秦勋。”栾姜揉了揉太阳穴,问,“你又为什么想和我结婚?”   “很简单,我睡了你。不用负责的吗?”   秦勋提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听他那说话口吻,好像还巴不得栾姜让他负责。   栾姜:“…”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栾姜有些无奈:“秦勋,你听我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是什么贞洁烈男,我不需要你负责。”   “我是。”   大脑缓冲了两三秒钟,栾姜才读懂秦勋的这个“我是”是什么意思。   操。 第13章 一号反派(十二)   吃瓜群众0748默默插嘴:“宿主,你好像把自己给坑了耶…?”   “闭嘴。”   对于秦勋的种种行为,0748实在是很好奇也很不理解:“话说宿主,你要不要检测一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名器,不然怎么只是打一炮,反派他就追着你不放了?”   “滚。”   0748还在疯狂脑补,“莫非宿主你身上有隐藏的万人迷光环吗?!!”   栾姜咬牙:“你滚不滚?”   “滚。”   说完,0748就没了声音。   结束和0748的交流,栾姜一回神,就见秦勋正用一种受伤且饱含谴责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栾姜是个提起裤子就翻脸无情的大渣男似的。   “姜姜难道不想负责吗?”秦勋的语气也是委屈巴巴的,“可这是人家的第一次呢…”   栾姜满头黑线的抽着嘴角。   到底是哪个精神病院没看好,才让这种蛇精病跑出来祸害人间。   走进花园,已经距离秦勋和栾姜不远的何三听到这话,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步伐却可疑的停顿了一小会。   在离秦勋近两米远处,何三停下脚步,恭声唤道:“九爷。”   秦勋的变脸速度简直堪称一绝。   他敛了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淡淡看向何三,口吻也恢复正常:“什么事?”   何三很隐晦的看了栾姜一眼,发现秦勋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后,遂开口:“淮城那批货被截了。”   “哦?”   这个不轻不重、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语气词,却令何三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连忙说道:“九爷,去淮城的飞机已经备好了。”   “很好。”   并不关心秦勋要干什么事的栾姜正准备开溜。   然而他脚刚一抬,还没迈出去,后衣领就被秦勋扯住。   “知道了这么重要的秘密。”秦勋靠近栾姜,脑袋搭在他颈间,低醇嗓音温柔又撩人,“姜姜还想跑么?”   栾姜面无表情的回怼:“那不是你让我听的吗?”傻/逼东西。   “谁叫我现在一刻也离不开姜姜呢。”秦勋忽然在他脖颈处亲了一口,提议道,“所以姜姜跟我一起去淮城吧,怎么样?”   “不怎么…”   后颈传来刺痛,栾姜拒绝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倒在了秦勋的怀里。   秦勋将手中的注射器扔回给何三,低头吻了吻栾姜那艰难地半睁着的眼睛,轻笑:“姜姜真可爱。”   可爱你妈。   栾姜在心里爆了粗口,然后便彻底昏了过去。   *   栾家客厅,刚送走沈离川,栾立峰就被从外面逛街回来的栾母叫进了卧室。   栾母看上去有些莫名的激动,“立峰,我听下人说,沈家主和秦九爷是来提亲的?”   她的激动让栾立峰有点不明所以,他看了栾母一眼,回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了?”   “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栾母放轻了声音,可激动的情绪却不减反增,“让栾姜嫁进沈家,唯唯嫁给秦九爷,你觉得怎么样?”   刚听完,栾立峰便十分震惊的看着她,在栾母期待眼神的注视下,怒骂道:“樊时琦,我看你是疯了。”   哪曾想,樊时琦说话的语气却含着满满的理所当然:“我说错什么了?栾姜他配嫁给秦九爷那样的大人物吗?嫁进沈家都是他天大的福分。”   “你,你…”栾立峰指着她,气得直发抖,“你简直不可理喻!” 第14章 一号反派(十三)   “栾立峰,我不都是为了我们栾家好吗?!”   “为了栾家,为了栾家…”栾立峰在卧室来回踱步,努力遏制着内心的怒火,最终他又在樊时琦面前站定,手指着门口,“你都听下人说了沈家主和秦九爷是来提亲的,那你就没问清楚他们是向谁提的亲吗?”   樊时琦想也不想就回道:“肯定是求娶我们唯唯啊。”   她的这副如此理所当然的嘴脸把栾立峰都给气笑了:“我栾立峰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个蠢笨无知的女人?”   被栾立峰这么骂,樊时琦一下就变了脸,她刚要破口大骂。   便听得栾立峰又说道:“你好好听清楚,沈家主、秦九爷都是来求娶栾姜的,跟唯唯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可能?!”樊时琦的声音有些尖,语气中是满满的不敢相信,就差没把惊诧两个字写脸上了,“栾姜他可是个男人!”   “他是男人没错。”栾立峰其实也有点想不明白,他叹了口气,“但沈家主和秦九爷的的确确是为了栾姜而来的。”   “不可能,不可能…”   樊时琦边说边摇头。   栾立峰不想再跟她为这事争论下去,秦勋这人的性子素来都有点喜怒无常,所以就算送走了沈离川,他也不能够松懈下来。   就在栾立峰准备离开卧室时,樊时琦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发问:“立峰,你说栾姜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勾引到的沈家主和秦九爷?”   栾立峰闻言,神色霎时变得复杂起来。   他就像是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樊时琦一样、仔仔细细地看了她好一会。   在樊时琦颇为不解的眼神的注视下,栾立峰叹叹气,无奈之余,更多的是心寒。   “樊时琦,你还记得那时你得知自己成功领养栾姜后的心情吗?”他问。   樊时琦眼睛里一下子浮上厌恶,她撒开紧抓着栾立峰手臂的手,语气不是很好:“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栾立峰却没有回她的话,只自顾自的回忆着:“我记得你当时很开心,还说他会是你永远的宝贝,那天晚上还激动的一直睡不着… …”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提这个干什么。”   樊时琦直接出声打断了栾立峰的回忆,她的脸上还带着点不耐烦的神情。   被她打断话,栾立峰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径直离开了卧室。   至于客厅这边,则又是另一出闹剧。   当秦勋抱着昏迷过去的栾姜从花园回到栾家客厅的时候,正巧就撞上了从外面回来的栾唯。   见到秦勋的一刹那,栾唯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等到看见秦勋怀里的栾姜后,她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哥哥!”栾唯边喊着边想靠近秦勋。   何三及时拦下了她,温温和和的礼貌态度:“栾唯小姐,九爷不喜欢外人离他太近。”   “你给我滚开!”   栾唯的情绪很激动。   奈何女人的力气和男人相比,到底还是不够看的,她被何三稳稳的拦在了离秦勋还有一米左右的位置处。   见自己动弹不得,栾唯遂开始闹腾起来,她大声地叫着栾姜,声音的音量一次比一次要高。   可惜栾姜始终毫无反应。 第15章 一号反派(十四)   秦勋抱着栾姜,看着一个劲闹事的栾唯,皱了下眉,身上的郁气很浓烈。   偏偏他语调毫无起伏:“何三。”   跟了秦勋二十几年的何三一听他这说话口吻,就感觉到了一股大事不妙的气息,他微微低了低头,连忙应道:“九爷,您吩咐。”   “真是吵啊。”   秦勋却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淡淡的叹了声,又很是随意地睨了栾唯一眼。   因他这声叹息和那一眼,栾唯莫名其妙的打了个抖,心脏也在这瞬间猛地被提到了嗓子眼里,好似下一秒钟就要跳出来一般。   “哥哥… …”   她紧紧地盯着秦勋怀中看不太清面容的栾姜,交织在一块、堵在心头的害怕和委屈让她几近要掉下眼泪来。   听到她的声音,秦勋突然笑了。   但他那双黑沉的眼睛却空荡荡的,像崖下的森冷深渊。   一种叫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血液都近乎要凝固的感觉席卷向了栾唯。   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这么碍事的舌头,还是割了比较好呢。”   秦勋的语气渐渐变得低沉,语速也慢了下来,最后几个音更是轻轻喃喃的,像在说着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缠绵的情话。   栾立峰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听到了这一句话,吓得他差点没一个趔趄摔下楼。   “九爷,九爷—”栾立峰一边喊着,一边急急地下着楼梯。   他在距离秦勋一米远的位置就很是识趣的停了下来,低头,弯着腰背,将姿态放得恭敬极了。   “九爷,小女不懂事,冲撞了您,您就行行好,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她这一回吧…”   秦勋没有说话。   客厅的气氛安静到简直令人瘆得慌。   栾立峰的额上和后背都开始冒起了冷汗,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惶恐不安到呼吸都略显困难。   秦勋淡淡地看了栾唯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抱着栾姜径直走向栾家大门,离开了。   何三带着一众保镖跟了上去。   客厅只剩下栾立峰和栾唯父女俩。   “爸爸,你为什么…”   啪——   清脆刺耳的巴掌响声。   栾唯捂着脸,眼睛一下就泛起了水光,余下的话也被她咽进了肚子里,“爸爸,你打我…?”   往常栾唯一有要哭的迹象,栾立峰便会立马求饶,俨然就是一个女儿奴。   可这会他看着哭哭啼啼的栾唯,神情倒愈发的严肃起来了,训斥的语气:“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刚才是在冲着谁大吼大叫?”   “他想带走哥哥!”   “那又如何,他可是秦九爷。”看着两眼泪汪汪的栾唯,栾立峰不免又有些心软,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再说你哥哥他不也没拒绝吗?你在这着急什么?”   “万一是秦九爷威胁的哥哥呢?爸爸,哥哥他不…”   “好了。”见栾唯还要继续说下去,栾立峰打断她,口吻又变得严厉起来,“你哥哥的事,你就不要再去管了。”   说完,栾立峰就没再理会栾唯,直接出门去公司了。   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栾唯,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往二楼跑去。   她来到栾姜的卧室门前,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第16章 一号反派(十五)   昏沉的意识逐渐转为清醒。   栾姜的睫毛轻颤着。   就在他准备睁开眼睛之时,有人忽然逼近,温热呼吸打在面庞,落下轻且缠绵的一吻。   “欢迎醒来,我的睡美人。”   秦勋的声音很低,不急不缓,每个字音,都卡在足以令人浑身热度急剧上升的音色上,磁性又色/气。   当事人栾姜还没什么反应,作为旁观者的0748就已经发出了惊天动地的鸡叫:“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好帅!我好爱!!!”   栾姜嘴角微抽,“…我记得你说过他很可怕,还骂他蛇精病来着?”   0748滋溜了一下口水,理直气壮地回道:“面对这五官,我还要什么三观。”   栾姜:“…”行吧。   因为光顾着和0748聊天去了,所以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内,栾姜并没有睁开眼睛。   更深入的吻袭来。   久到栾姜的呼吸开始艰难,秦勋才慢慢退了出去。   栾姜一睁眼,就撞上了秦勋那双深邃眼眸。   “原来吻醒睡美人需要的是一个法式热吻。”   仅仅是听秦勋含笑的声音,便足以知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好。   他们两人这会完全是一个秦勋上栾姜下的姿势。   被机关枪似的那玩意抵着,让栾姜真的是想无视都难。   栾·笑不出来·姜:“…你能离我远点吗?”   “姜姜这是嫌弃我了么?”秦勋瞬间就换了张脸,他用那混血立体的五官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竟然一如既往的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好伤心啊… …”   栾姜:他真是日了狗了。   秦勋把自己的身体往下放了放,和栾姜贴得更近了,同时还在扮着可怜:“姜姜…”   子弹满膛的枪都快怼到洞口了。   栾姜要是再不制止,怕不是就要在这私人飞机上体验性福了。   他将手撑在秦勋胸口,隔出了一点空隙。   栾姜回道:“我没…”   他的话被秦勋打断:“那亲亲。”   亲你妈。   从后面座位过来准备汇报工作的何三听到自秦勋口中吐出的这三个字后,脚步足足停顿了有四五秒钟的时间,那张平静如水的脸上隐约可见复杂神色。   没得到亲亲的秦勋干脆也不起身,就跟栾姜对视着,一副无辜模样。   脑子里快被脏话刷屏的栾姜余光突然瞥见了旁边桌上亮着微弱银光的餐刀,他干脆伸手过去,一下就把餐刀拿到了手上,刀尖直直地抵在秦勋的喉管位置。   当栾姜冷下脸来时,那种清冷感和疏离感简直强烈得惊人。   “九爷你还是离我远点为妙,免得等会我害怕,手一抖,伤到你了可就不好了。”   哪曾想,秦勋竟向对着他喉管的刀尖凑近了一些。   锐利的刀尖直接刺破了他的皮肤,有血珠向外渗出。   鲜血顺着刀刃慢慢滑落,滴在了栾姜的手上,带着点温温的热意。   眼前这幅画面令栾姜为之一怔,握着餐刀的手也不自觉的就松开了。   餐刀随即掉落在毛毯上,无声无息的。   秦勋吻了吻他的眉心,眸色缱绻勾人,连声线都被他赋予了水一般的温柔:“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秦勋。”   说罢,秦勋起身,边用湿巾擦拭着脖子上的鲜血,边看向何三,颇为沉冷的口吻:“说。”   何三也因为这场面而有点发愣,听到秦勋的声音后,连忙弯了弯腰,干净利落的汇报起工作来。 第17章 一号反派(十六)   很快,淮城到了。   令栾姜没想到的是,他在淮城的机场,又见到了沈离川。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淮城机场,保镖隔开了人群和坐在轮椅上的沈离川之间的距离。   他眉眼清淡,就像是雪山堆里捏出来的人。   栾姜只和他对视了短短两秒,那双清冷眸子里的复杂情愫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探究,一道高大的身影就从旁边走出,把他眼前的画面给挡了个干干净净。   是秦勋。   秦勋站在沈离川面前,微微笑着,面上做出一副很是荣幸的模样:“我秦某人真是何德何能,居然能让沈家主亲自前来接机。”   秦勋说这话是真的太不要脸了,毕竟明眼人都清楚沈离川出现在淮城是为了谁。   不过令人有些意外的是,沈离川竟是顺着秦勋的话接了下去:“秦九爷客气了。需要我送你们一程吗?”   淮城的地下势力基本上是由沈离川掌控的,这几乎是各方势力都一清二楚的事。   秦勋听罢,侧身退了一步,将身后的栾姜揽进怀中,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而后抬眸看向沈离川。   他的面容依旧是带着笑的,看上去像是个脾气极好的人:“我想带姜姜到处逛逛,就不劳烦沈家主了。”   压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用的力道大得惊人。   栾姜用力小了还挣脱不得,索性便由着秦勋去了。   和沈离川道完别,秦勋就拥着栾姜径直往机场外走去,身后跟着何三和一众保镖。   那种大佬带小娇妻出来游玩的画面感简直不要太强烈。   看着秦勋一行人渐渐走远,身影几近要消失不见。   沈离川微微敛目,四周忽然一下就安静了下来,连时间都好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他开口,低低喃喃的,似在自言自语,其中还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命定的姻缘,真叫人嫉妒啊… …”   —— ——   秦勋在淮城郊区有一个庄园,占地面积不算太广,但是环境极好,其保护措施的严密性做得更是高得离谱。   至少栾姜在跟着秦勋穿过庄园前坪的时候,打在他身上的红点就没有消失过--那是狙击枪的红点瞄准。   迎接他们的是一位老管家,眼神温和,但是那道横亘了他大半张脸的刀疤却硬生生将这份温和给吞噬掉了。   管家边伸手去接秦勋手上的外套,一边询问道:“少爷一路还顺利吗?”   “还成。”秦勋应了一声后,转而看向栾姜,嗓音低雅温和,“姜姜,这位是邱叔,从小跟我父亲一块长大的。邱叔,他是栾姜。”   秦勋说话的口吻让邱叔看栾姜的眼神又多了两三分欣喜,他对着栾姜轻轻的弯了弯腰,略带尊敬的语气:“栾少爷您好。”   想来这位栾姜少爷应当就是他们秦家未来的家主夫人了。   邱叔在心里激动地猜想着,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去墓园祭拜早早死去的秦勋父母,告诉他们俩,他们的未来儿媳终于是有着落了。   因为内心太过于激动,邱叔盯着栾姜的眼神简直包含希望和殷切。   这让鲜少被人这么注视着的栾姜颇感不自在。   秦勋也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身边人情绪的波动,他把人往自己怀中揽了揽,说道:“邱叔你去忙吧,我带姜姜去参观一下庄园。”   “好,好。”邱叔连声答应。   一直跟着秦勋进入庄园的何三见状,正要跟上去,被邱叔一把拦下,“哎,三儿你干什么呢?”   “九爷说过回庄园后就处理那件事。”被挡住前进道路的何三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邱叔,“我得知道九爷要怎么处理,才好安排啊。”   “...”邱叔面色微妙的同他对视,“三儿啊,你现在应该还没有对象吧。”   这话邱叔用得是肯定语气。   何三点点头。   “难怪...”邱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告,“三儿,以后往脑子里塞点除杀人灭口以外的东西吧。”   不然我真怕你会单身到白头。 第18章 一号反派(十七)   而这边,在走了有一段路后,栾姜便想要挣脱秦勋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然而明明同为男人,他和秦勋武力值的差距却大到离谱。   这让栾姜不得不主动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安静氛围:“我说,你能拿开你的手了吗?”   两人肩并肩走的这一段时间,秦勋一直在观察栾姜,发现栾姜试图挣开他的手时,秦勋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揽肩的力度依旧用得很大。   等到栾姜终于忍不住说话后,他面上一下子就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一副调笑口吻:“我还以为姜姜会任由我这么搂一路呢。”   栾姜:“...”   吃瓜群众0748又有点耐不住寂寞了:“宿主,反派他好像在调戏你耶?”   “滚。”   瞬间怂了的0748立马就溜没影了:“好的,这就滚。”   灼热并略带湿意的呼吸扑打了在栾姜的左侧颈上。   “姜姜怎么不说话,嗯?”   秦勋与栾姜贴的很近,他压低着嗓音,尾音轻扬,一呼一吸间,宛若床笫之时的情人耳语。   这声线若是用某些小女生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简直能叫人把幻肢都给听硬了。   栾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打不过秦勋这个蛇精病,更何况这还是人家的地盘。   稍稍冷静下来了一点后,栾姜这才往旁边侧了侧头,拉开了他的脖子同秦勋嘴唇的距离,精致的眉眼略显冷然。   “你是同性恋?”他问。   过犹不及的道理秦勋还是懂得的,所以在栾姜将自己的抗拒意味表现的很明显的时候,秦勋非常自然地离栾姜远了一些,并回道:“当然不是,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闻言,栾姜的面部表情变了变,欲言又止:“那你...”   秦勋和栾姜对视了数秒钟,他忽然莫名其妙笑了一下,那双幽深的眼睛里面承载着恰到好处的淡淡温柔,微微拉长着音调:“可是——”   “谁让姜姜的性格深得我心啊。”   温柔至极的口吻。   栾姜的心脏突然急促而猛烈地跳了两下,心底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的茁壮成长。   他眨了眨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试图以此来平复充盈在心房的那股不知名感觉,脸上似乎还有点发烫。   趁着栾姜失神之际,秦勋轻轻凑近,吻了吻他那睫毛颤得很是厉害的眼睛,低笑声勾人极了,其中好似裹了宠溺:“怎么脸红了呢,姜姜?”   栾姜感觉自己的脸好像烫的更厉害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勋,忽然抬腿猛地用力、朝秦勋的小腿狠狠地踢了一下,但语气却疑似有点儿恼羞成怒的调调:“红你妈。”   栾姜用得力道是真的大。   何况秦勋光顾着调戏人去了,完全没有防备。   于是便被栾姜抓到了这个空子,踢得秦勋直接往后小退了几步。   他忽地蹲下,手按着小腿,额上甚至隐有冷汗冒出。   像是痛极了一般。   栾姜等了几秒,见秦勋额上冷汗越来越多,便走过去伸手想去扶他,哪知秦勋像个没事人一样突然起身,在他侧脸上落了一吻。   等到栾姜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勋已经与他拉开距离了。   “姜姜的脸真软。”   一副流氓口吻。   站在原地的栾姜牙都快咬断了。   想跟自家宿主汇报一下剧情进度的0748刚冒头,就满含惊讶的发问:“宿主,你的脸怎么红得跟个猴子屁股一样啊?!”   栾姜咬牙切齿的反问:“0748你找死吗?”   说实话却被自家宿主凶了的0748觉得有点委屈,“可是…是真的很红啊…”   栾姜脸色更差了,“关你屁事,滚你妈的。”   0748:“…”   我太难了。 第19章 一号反派(十八)   晚间。   吃完晚餐的秦勋上楼进书房和何三谈事情去了。   栾姜则一个人坐在客厅,腿上摊着一本浏览了大概已有三分之一的德语书籍。   这时邱叔从外面客厅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差不多刚成年的女孩子,一头在空中荡起边角的长发看起来很柔顺。   女孩的肤色很白,唇瓣只有轻微的粉色,眼眸乌黑透亮的,是个很标准的美人胚子。   这是秦勋三叔的独生女儿,秦挽央。   “邱叔,堂哥是不是在忙啊?”   秦挽央走在邱叔后面,边问,边四处看了看。   邱叔还没来得及答复,秦挽央已经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微微垂着眉眼的栾姜。   她似乎是被栾姜的长相和漂浮在周身的气质给惊艳到了,待在原地怔了好半会。   隐约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的栾姜遂抬眼看了过来。   他的脸本来就是上帝的绝佳之作。   那双眼睛更仿佛是将这个世界上最为精致瑰丽的风景都给承载了进去,一种介于稚嫩和成熟之间的风流蕴藉像要溢满整个客厅似的。   和栾姜对视的秦挽央的脸颊立马就不自觉的泛起了一层红晕,不浓不淡,是恰到好处的娇羞。   “介绍一下,栾少爷,这位是少爷的堂妹,秦挽央小姐。”邱叔朝栾姜介绍完毕后,又扭过头来看向秦挽央,道,“央小姐,这位是少爷的心...咳咳,新认识的朋友,栾姜少爷。”   见栾姜面色没什么变化,邱叔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好险,他刚刚可是差点就要把“心上人”三个字脱口而出了。   他可不能当他家少爷追妻道路上的绊脚石啊,不然以后哪有脸面去见先生和夫人哟...   栾姜?!   秦挽央心里满是震惊,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冷静。   满脑袋问号的她在内心疯狂地呼唤着女配系统:[系统,男配为什么会在反派这里???]   不到一秒钟的功夫,一道冰冷、无机质的电子机械音回应了她:[未检测到剧情线异常,请宿主尽快完成支线任务。]   听了女配系统的回答,秦挽央甚至都有点想骂娘了,她深吸一口气:[男配都出现在反派家了,还没有异常...你逗我呢?]   女配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毫无感情:[宿主质疑系统检测能力,警告一次。提醒,三次警告后给予电击惩罚。]   秦挽央:[...]   女配系统把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挽央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不过这男配未免也长得太好看了一点...   秦挽央呆呆地盯着栾姜的那张脸,直愣愣的看了好半天。   连邱叔叫她都没听见。   “央小姐,央小姐...”   又是连着几声,秦挽央这才回了神,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邱叔笑了笑:“对不起啊邱叔,我刚刚想事情去了。”   “没事没事。”邱叔看了一眼时间,道,“少爷现在有急事要处理,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央小姐要不就现在客厅休息一会?”   秦挽央看着对她和邱叔的对话毫不关心的栾姜,正想着该怎么和栾姜独处呢,听见邱叔这么一说,她连忙回道:“那我就在客厅待会,邱叔那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行,那我去忙了。”邱叔回道。   邱叔也没多想,毕竟他在心里已经认定栾姜就是秦家的少奶奶了,于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场堂妹和堂嫂之间的友好交流。   客厅只剩下栾姜和秦挽央二人。   秦挽央理了理头发,走到栾姜对面坐下。   “既然你是堂哥的朋友,那我可不可以叫你栾姜哥呀?”   她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好像还裹着点蜜意,隐约透露出了女孩子的那点小心思。   栾姜当然还做不到无礼貌的忽视,他翻了页书,淡淡回道:“随意。”   秦挽央跟着栾姜翻书的动作,目光遂在他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那真的是一双很能吸引人的注意力的手。   细长且直,骨节分明,白净,是像初雪一般的颜色。   这么一个浑身上下无一不出挑、关键是还他妈专一深情得一批的人,女主居然看不上,也太离谱了吧?!   难道说男主尚煊长得比男配栾姜还要更加惊为天人一点吗???   秦挽央在心里腹诽着,嘴上还不忘和栾姜搭话:“栾姜哥应该不是淮城本地人吧?”   栾姜头也不抬的淡淡回道:“我住在四九城。”   也许换作其他女孩子面对他这种态度,大概就会知难而退了。   偏偏秦挽央就是个很吃这种清冷调调的人,更何况她的主线任务就是拯救命运悲惨的男配。   “啊—”秦挽央拉长音调应着,表示自己知道了,想了想,她又问,“那栾姜哥是独生子吗?”   一页书又翻过。   栾姜抬眸看了她一眼。   明明是清清冷冷胜似雪山水的一眼,却能把秦挽央看得心脏一阵怦怦乱跳。   她忍不住屏住呼吸,静待着栾姜开口。   “有个妹妹。”   很平淡冷静的口吻,丝毫不像是在提及自己喜欢了多年的女孩。   敏锐抓到了这一点的秦挽央心里有点开心,但更多的却是奇怪不解。   毕竟按照女配系统给她的剧情和与栾姜相关的描述,栾姜在说起自己妹妹栾唯的时候,口吻总是温和又宠溺的啊,怎么会像现在这般冷漠。   仿佛于他而言,栾唯就是个再普通不过陌生人罢了。   难不成两兄妹因为尚煊的出现吵架了吗?   有些想不太明白这剧情走向的秦挽央便又在脑子里呼唤着女配系统:[系统,剧情线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未发现剧情偏差。]   女配系统的回答也跟刚才没什么区别。   秦挽央盯着栾姜,猜测道:[那有没有可能这个世界还有像我一样的攻略者?那名攻略者又有没有可能是男配或者反派?]   女配系统听后,动用能量在栾姜身上扫了一遍:[并未在男配栾姜身上检测到异常灵魂波动。请宿主专心任务,二次警告。]   秦挽央:[...]   系统你是真的够狠啊。   与此同时,栾姜的脑中响起了0748带着讶异的声音:“咦?” 第20章 一号反派(十九)   听到0748声音的栾姜问道:“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在宿主身上感知到了一股很轻微的能量波动...”0748有些摸不着头脑,它一边回答着栾姜,一边在栾姜身上探查起来。   由于探查需要一定时间,所以0748在回了栾姜的话以后便没了动静。   “说起来,我有点好奇栾姜哥和堂哥是怎么认识的呢?”秦挽央笑盈盈地望着栾姜,声音都是甜的,像裹了蜜一样,不等栾姜回答,她又向栾姜解释起她好奇的原因,“毕竟依照堂哥的性子,还真是挺难想象堂哥他平时是如何与栾姜哥聊天的呢。”   栾姜淡淡道:“机缘巧合。”   这四个字真的是用得很好。   毕竟任凭秦挽央怎么推测和猜想,都不可能会猜到言情世界里的反派与男配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床上,并且两人还做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活塞运动。   况且秦挽央也不过是为了找话题同栾姜聊天,对于反派男配两人的相识过程,她并没有多少好奇心。   “那栾姜哥会在淮城待几天呀?”   “两三天左右。”   秦挽央听后,眼睛倏地一下就亮了,她起身走到栾姜旁边坐下,却又把握住了恰到好处的距离,“我想拜托栾姜哥一件事,可以吗?”   栾姜:“你说。”   “明天晚上有个宴会,栾姜哥可不可以当我的男伴?”见栾姜微微偏头看来,秦挽央举起了一根手指,小声地跟他撒起娇来,“就只有一小会的功夫。拜托啦,栾姜哥。”   栾姜没说话。   秦挽央的声音又甜了不少,她还搬出了秦勋:“看在堂哥的面子上,栾姜哥,你就帮帮我吧。”   “什么叫看在我的面子上,嗯?”   一道低沉清凛的男人声音自二楼处传来,不轻不重的口吻,却让人没由来的心底发凉。   秦挽央被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往二楼看去。   秦勋就站在二楼的扶手旁,一双手搭在栏杆上,站姿略显慵懒,淡淡凉凉的看着她。   同秦勋隔着空气遥遥对视,秦挽央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冷颤。   这并非是她第一次与秦勋面对面。   早在秦挽央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过秦勋了。   但是此时此刻秦勋给她的感觉却和之前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冰冷的、危险的,仿佛是从丛林深处潮湿黏腻的泥土里钻出来的气息,令她脊背生寒,神经紧绷,额上甚至还有冷汗滴落。   秦挽央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   这时,秦勋往楼下走来了,他一步一步的踩着楼梯,没发出什么声响,可那强大且极具压迫性的气场却随着他的逼近而渐渐将秦挽央笼罩。   沉闷,压抑。   还带着一种像是被野兽追捕的绝望感,仿佛死亡在逐渐逼近。   [叮--]   [触发支线任务二:将秦勋好感度刷到60。   任务奖励:神秘大礼包和200积分点。]   秦挽央整个人都快崩溃了,“系统你是疯了吗?!”   攻略男配就算了,居然还他妈的让她去攻略反派???   这是嫌她日子过得太好了吗?   [请宿主尽快完成支线任务。]   和精神衰弱的秦挽央相比,女配系统却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温度,像极了一个机器人。   “另外,亲爱的堂妹,请告诉我...”   在秦挽央和女配系统交流期间,秦勋已经逼近了她,他微微弯着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和温柔,就好像秦挽央这个堂妹是真的蛮得他喜欢的。   “你一口一个栾姜哥,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没想到秦勋会问这种问题的秦挽央足足愣了有三四秒,她抿着唇后退了一步,不敢和秦勋对视。   秦勋明明笑得温柔极了,好似清风拂面。   但是却令秦挽央倍感不适,连心脏也比平时跳的快了许多,她小心翼翼地回道:“我想栾姜哥年纪肯定比我大,所以我才叫他哥的。”   秦勋也不在意她的后退,继续维持着微微弯腰的姿势,又问:“堂妹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秦挽央,即便是栾姜不在这里,她也决不能向秦勋透露出她对栾姜的那点小心思,这是直觉,莫名其妙的直觉。   秦挽央也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她的直觉,虽然她并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和秦勋说她喜欢栾姜。   她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没有,我只是把栾姜哥当哥哥,就跟堂哥一样。”   秦挽央话音刚落,整个客厅的气氛都变得平缓了起来,刚刚那种弥漫在客厅、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的血腥戾意仿若只是秦挽央的错觉。   “晚上不太安全,我让何三送你回去。”秦勋这是明目张胆的在赶人了。   秦挽央自己也没有一点儿继续待下去的念头,于是听见秦勋这么一说,她在道过别后,立马就往别墅大门走去。   那副急匆匆的模样,就好像身后的秦勋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何三跟了上去。   客厅遂只剩下了秦勋和栾姜。   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充当旁观者的栾姜又非常自然地翻了一页书。   一切都是那么的岁月静好。   然后,秦勋贴了过来...   “姜姜。”   栾姜捧着书往旁边挪了挪,秦勋跟着挪了挪。   栾姜继续挪,秦勋继续跟。   ...   最终,又低估了秦勋不要脸程度的栾姜坐在了沙发角落,至于秦勋?   他紧挨着栾姜在呢。   栾姜:“...”   栾姜深吸一口气,合上书,转头看着秦勋,道:“秦勋,你不觉得你的喜欢有点莫名其妙吗?”   不过是打了一炮居然就能这么缠着他,难道是0748给错他剧本了吗?   突然严肃的氛围让秦勋也正经了起来。   他也转过头,同栾姜对视着,眼神深而温柔。   “的确是挺莫名其妙的。”说着,秦勋自己还笑了一声,好像是在笑自己的喜欢来得太快,但下一秒,他又认真了起来,“可是那晚拉你入怀,我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清醒后在宴会上见到你时,大脑和心脏都在跟我说。   你是我的,而我非你不可。” 第21章 一号反派(二十)   今晚有个宴会,秦勋需要出席。   “抬头。”   已经换好西装的栾姜听到声音后,仰起头看着秦勋,脖颈拉出了一条直而优美的弧线。   秦勋则是微微低着头,手上拿着条西装领带,指尖灵巧的穿梭摆弄。   只一会的功夫,领带便打好了。   栾姜刚想退开。   秦勋却突然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细细地凝视了他许久。   那目光太温柔太缠绵,叫栾姜有些不自在的微微偏了偏头。   一声轻笑。   眉眼全都载着笑意的秦勋低着头亲了亲他的唇,一副与有荣焉的口吻说道:“我的姜姜果真举世无双。”   扑通,扑通。   栾姜知道,那是他胡乱蹦跶着的心跳声。   脸上似乎也有点热热的。   栾姜没忍住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手感,跟发烧没什么两样。   栾姜遂低下了头,试图遮掩脸上的绯色。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在他低头以后,已经覆上他的耳垂与脖颈的粉色,秦勋看得清清楚楚。   就好像是春日时节,山间渐渐盛开的桃花,含着羞带着娇。   这处极致美妙的风景,简直能把人看得口干舌燥。   秦勋掩着嘴清嗓咳嗽了三两声,往旁边退了几步,一边牵起栾姜的手,一边说着:“走吧。”   *   这次的晚宴是由淮城的赵家发起的。   在以前,赵家在淮城还称得上是老大,淮城内大大小小的世家几乎都得倚仗赵家而活。   但是当雷厉风行、素有“铁血女王”之称的赵老夫人病逝后,整个赵家就乱成了一锅粥。   赵老夫人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两个儿子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谁曾想赵老夫人一死,两个儿子在外的情人领着两个私生子就上门来表演“逼宫”了。   赵老夫人的长媳是四九城唐家的大小姐唐绮云,脾性和赵老夫人极像,平时也很得老夫人看重,遇上这么一出,在狠狠地甩了丈夫两巴掌以后,唐绮云便扔下离婚协议书和吃里扒外的女儿,一个人出国旅游去了,至今还不见她回国。   儿媳宋筠的性子就有点软弱,但她背后的宋家三兄弟却不是好惹的,干脆联合淮城的几大世家,不仅断了与赵家的合作,而且还抢了差不多就要板上钉钉的几个项目,把赵家三爷气得半死。   赵老爷子是个重男轻女的,但老夫人不是,所以对于儿子女儿几乎算得上是一视同仁。   因而在哥哥们为家产拼斗厮杀的时候,赵家小姐也没闲着,她找到了四九城的沈家,想和沈离川谈合作,借助沈家的力量拿下赵家的家主之位,结果却是引狼入室,害得赵家一半家产势力都进了外人手里。   最重要的是,沈离川借着赵家“白送”给他的家产势力,用了不到两年时间,直接把淮城变成了他的一言堂。   如今的赵家没落的速度比当初发展起来的速度还不知道要快多少倍。   所以在得知秦勋出现在了淮城后,赵家便急匆匆地向各家发出了宴会邀请函,为的就是想请秦勋救一救赵家。   毕竟当初赵老夫人对秦勋的父母有恩。   *   赵家的宴会就设在赵家老宅。   不过来的世家大多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应邀的。   衔接宴会大厅与后院的走廊内。   年龄稍大些的女人妆容精致优雅,但是似乎不够自信,站姿气质都少了点大家闺秀的寻味。   在她旁边站着的是个看模样约莫刚成年的女孩子,清纯又简单的模样,只是眉宇间缭绕的骄纵有些破坏了这份纯洁。   赵书瑶紧张地拽着自己的裙子,都快把它扯出褶皱来了,她咬着唇,很是不安和惶恐的寻求安慰:“婵婵,我真的可以吗...?”   “表姐,你就放心吧。”赵婵抓住她的手,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底气十足的回道,“像表姐这么优秀的人,秦九爷若是看不上的话,只会是他的损失,别想太多了,宴会快...”   赵婵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道清脆的、带着明晃晃的嘲讽的笑声飘来。   两姐妹循着声音来源处看了过去。   是秦挽央。   刚要变脸的赵婵瞬间就把心里的那股火气给压下去不少,但她语气还是很冲:“偷听别人的谈话。秦小姐的家教原来就是这样的吗?”   “不好意思,赵婵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在偷听,我就是光明正大的在听而已。”秦挽央说着,走向赵家二姐妹,她打量着绕两人转了一圈,很不解的看着赵婵,“不过我觉得很奇怪,宴会不是才刚开始吗?赵婵小姐就喝醉了?”   不等赵婵说话,秦挽央又说道:“如果不是喝醉了,那么我就有点好奇了,究竟是怎样的自信心,才会促使赵婵小姐有勇气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呢?”   还想拿下秦勋?想什么呢?当自己是女主吗?   被秦挽央连着这么一怼,赵婵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简直跟个调色盘似的。   秦挽央看得直想笑,她伸手,拍了拍赵婵的肩膀,好心的劝道:“赵婵小姐还是少做点这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美梦,毕竟万一梦碎了,我真怕你弱小的心灵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   这下赵婵有些顾不上秦挽央头顶着的姓氏了。   她扬起手,一巴掌就要扇过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横空伸出,牢牢地握住了赵婵的手腕。   随之响起的还有道严厉男声:“赵婵,姑姑以前是这样教你的吗?”   三人齐齐看向声音主人。   西装革履的男人浑身上下充满了绅士和禁欲的成熟气息。   他面容冷硬,看着赵婵的眼神里隐有不悦。   刚才还能颐指气使的赵婵在听到男人声音的一刹那,整个人便怂了,她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喊道:“表哥...”   这是赵老爷子的长孙,赵修诚。   他是现如今淮城世家子弟中最杰出的第三代。   赵修诚松了手,道:“向秦小姐道歉。”   有赵修诚在边上看着,赵婵是无论如何都豪横不起来了。   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秦小姐,对不起。”   赵修诚也同秦挽央表示了自己的歉意:“秦小姐很抱歉,是我们赵家教导无方了。”   但秦挽央知道,赵修诚态度之所以如此好,不过就是因为她头顶着“秦勋的秦”这个姓氏。   所以她只是摆了摆手,以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第22章 一号反派(二十一)   怼完赵婵,秦挽央便神清气爽的穿过走廊,准备返回宴会大厅。   就在她走进宴会大厅的时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世家子弟们却突然齐齐向一个地方看去。   秦挽央跟着他们的视线也看了过去,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只见大厅门口出现了两道并肩站立的身影。   一高一低,一黑一白。   秦勋和栾姜都是容貌逆天之人,这么肩并肩站着,宛若天作之合。   关键这两人穿着打扮像情侣也就算了,秦勋的手还搭在栾姜的腰上,那宣示主权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秦挽央站在原地,懵逼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才赶忙联系女配系统:[系统,这怎么回事啊?这难道不是言情世界吗?怎么男配和反派一块相亲相爱去了?那我还攻略个毛线啊?!]   [异常情况检测中,请稍等...]   看着秦勋搂着栾姜接受着所有人恭敬的问好声,秦挽央觉得自己的整个脑子都好像快要被“卧槽”这两个字给刷屏了。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好在女配系统很快就有了回应:[检测到反派秦勋灵魂波动异常,但是无法确认其身份是重生者还是穿越者。正在更改支线任务,请稍等...]   啥?   秦挽央傻眼了:[不是,新手世界为什么会有重生和穿越人士啊?]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在任务开始以前,系统说过,新手世界不可能出现这两种人。   [原因未知,系统暂时无法回答。   支线任务已更改:找出男配栾姜的亲生父母。   任务奖励:下个世界可随机抽卡一次。]   或许是秦挽央盯人的目光有些露骨了,感知到的秦勋微微侧头,视线穿过人群,径直降落在了秦挽央身上。   那眼神冰冷异常的。   即便大厅内明晃通亮的灯光沉甸甸地、系数散落在秦勋周围,却依旧照不透男人眼底深处那抹沉郁而浓重的黑色。   危险,诡谲,还带着十足的警告。   秦挽央被吓得直打冷颤,明明是身处温暖的室内,可是和秦勋这么一对视,她整个人从外到内都凉的透透的。   我的亲娘哎,这新手世界的反派为什么会恐怖成这副模样???   她这可还没准备去攻略栾姜呢,要是真去追求的话,她会不会死无全尸啊...   会了神来的秦挽央见秦勋还在看她,吓得又是一哆嗦,于是秦挽央干脆缩着脖子躲进角落去了。   她先认怂还不行吗...?   这边,秦勋总算是收回了视线。   “你跟你堂妹...”发现秦勋刚才在明目张胆用眼神威胁秦挽央的栾姜微微有些疑惑地问道,“...是有仇吗?”   秦勋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装着可怜:“谁叫她想和我抢姜姜...”   这么一个大男人,关键还是凶名在外的秦九爷,在赵家主办的宴会上,轻车熟路的装着可怜,可是让一众密切关注着这边的世家子弟们惊掉了下巴。   难不成在四九城休养了一段时间的秦九爷参悟了佛法,懂得了什么叫做我佛慈悲?   “...”没想到秦勋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还能毫不要脸地卖可怜的栾姜沉默了一会,抬手推了推人,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任由栾姜推着的秦勋却没动,而且还把自个的脸往栾姜那边凑了凑,问道:“姜姜不表示一下吗?”   栾姜一巴掌拍在了他凑过来的那张脸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秦勋,“能滚了吗?”   秦勋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然后把人放开,用蕴着浓浓笑意的亲昵口吻回了话:“这就滚。”   说实话,这副模样的秦勋还真没有人见过。   温柔,耐心,又任你处置。   每一项都完美的踩在了女人们择偶的点上,更重要的是,一旦攀上了秦勋,届时周围人几乎都得对你垂首帖耳的,这种地位谁不想拥有呢?   啪——   一个端着酒盘的女佣撞上了秦勋。   色泽明亮的淡黄色香槟酒打湿了秦勋的西装外套。   宴会大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两人身上聚集了近乎所有人的注意力。   “对不起,对不起...”   女佣连连弯腰道着歉,她的声音本来是脆而甜美的,不过现在这种微微带着哭腔的声线却是能够十分容易的激起男人们的保护欲望。   秦勋没有说话。   大厅内的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了。   女佣试探着抬头,用她那双沾了泪光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秦勋,容貌亦是楚楚可怜。   这时,秦勋说话了,没什么温度的一声:“秦挽央。”   角落处拿着餐刀正在和牛排做抗争的秦挽央听到秦勋声音,先是条件反射的打了一个哆嗦,然后才颤巍巍的起身,“堂哥,什、什么事?”   秦勋淡淡吩咐:“把你手上的餐刀扔过来。”   秦挽央看了看她和秦勋之间的距离,自认为自己绝对不可能有那个实力把餐刀准确无误的扔到秦勋手里,遂小心又快速的迈着步子,亲手把刀递到了秦勋面前。   秦勋接过餐刀,垂着眸盯了泛着银光的刀刃好一会,把周围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片刻过后,秦勋握着刀转了个漂亮的刀花。   到目前为止,一切看上去似乎还很正常。   直到...   那把餐刀准确无误地插进了女佣的心脏上。   女佣甚至一秒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伴随砰的一声闷响,她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了地毯上。   鲜血浸湿了深色地毯。   秦挽央愣愣地看了许久,忽然转身捂着嘴巴往洗手间的方向匆匆跑去。   还有些女孩子也没忍住,捂着嘴齐齐跑向了洗手间。   静。   整个大厅都陷入了微妙又诡异的安静之中。   这时,赵修诚走到了秦勋身边,稍稍弯着身,道:“九爷请息怒。”   “清理干净,别吓着我家姜姜了。”   至始至终,秦勋的神色都是淡淡的。   这才是令人最为害怕和恐惧的。   毕竟面对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谁知道下一秒他的刀尖会不会指向你呢?   所以说,指望秦勋参悟佛法,懂得我佛慈悲?   呵呵,大晚上的,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第23章 一号反派(二十二)   另一边,前往洗手间的栾姜在经过走廊时,差点被一个人撞上。   那是个二十六七的男人。   身上酒气冲天,有些刺鼻。   栾姜皱着眉避开了男人。   没曾想男人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用他那双一看就是某种运动做多了的浑浊双眼紧盯着栾姜。   然后,他伸手,想摸上栾姜的脸。   不过他的手刚抬到半空中,栾姜就一脚踹了过去。   因醉酒而反应迟缓的男人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空间,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地板上。   男人有些被踹醒了,瘫倒在地上缓着神。   但是没等他回身,栾姜已经走近了他,抬着脚,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纯白西装,细腰长腿。   清隽漂亮的青年微微一笑,头顶斑驳的灯光照射在他那白皙昳丽的面庞上,仿若春日花,灼灼有辉光。   被踩着脸已经不太能够说得出话来的男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身为男人最重要的象征居然在第一时间也隐隐有了要活跃的迹象。   察觉到的栾姜轻“啧”了一声,脚上亦更加用力了。   男人艰难地发出了惨叫声:“啊......”   “你在干什么?!”   随着一道少年声音的响起,毫无防备的栾姜被人从后面猛地推开,脚下一趔趄。   等到站稳后,栾姜这才转过身看向来人。   约莫十七八九的少年生得干净漂亮,可是却穿着一件水手服,而且那裙子很短,只堪堪盖过少年的臀部,动作幅度稍微大了一些,便将裙下的风景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外。   少年的脖子上还套着一个纯黑色调的颈圈,在颈圈旁的一处皮肤上,还用刀划出了斜斜歪歪的两个血字——赵孟。   少年一边小心翼翼地扶起躺在地上揉着脸的男人,一边甜着声音关切问道:“孟哥你还好吗?”   “嘶——”赵孟边揉脸边吸气,他也没回少年的话,而是紧盯着栾姜,舌尖舔了舔被摩擦出血来的嘴角,冷笑:“哪个夜总会的?知道我是谁吗?被人带着来参加个宴会,就把自己当回事了?狗永远只能是狗,这种道理还需要我教你吗?”   “哦?”栾姜扬着尾音,在两人的注视下慢慢走近,他轻轻垂着眸子,嗓音微颤,似是害怕了一般的问,“那...我是不是该跟你道歉呢?”   赵孟以为栾姜是真的怕了,遂牛逼哄哄的回道:“你知道就好,还不快给老子跪...”下。   然而赵孟话还没说完。   栾姜便顺手拿起旁边摆着的一个中等大小的花瓶给他的脑袋开了瓢。   鲜血顺着赵孟头顶滑落。   栾姜摊着空荡荡的双手,朝面前两人耸了耸肩,神色无辜极了:“啊,好像得道歉。”   “不好意思,手滑了呢。”   少年气得说不出话:“你!”   被他扶着的赵孟开始摇摇欲坠。   少年连忙使力扶住了他,十分焦急的喊着:“孟哥,孟哥!”   “保、保镖......”   在颤抖着说完了两个字以后,赵孟便彻底晕了过去。   要扛起一个健壮的成年男人于少年而言还是很吃力的。   他扶着赵孟,费力地朝周围大声喊着:“保镖!保镖!你们人都死哪去了?!”   “还有你!”少年突然猛地抬头看着栾姜,道,“居然敢打伤孟哥,你死定了!”   正在这个时候,六七个保镖从远处快步跑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少年见状大喜,手指着栾姜,严声命令道:“你们几个快把他抓起来,他打伤了孟哥!”   不曾想,这几个戴着墨镜的保镖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少年说的话一样。   “你们在干什么?!”少年有些急了,“他伤了孟哥,我让你们把他抓起来,听不懂人话吗?”   栾姜却觉得这几个保镖莫名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只是伤了赵孟罢了。”   清清冷冷的男声响起。   两个保镖同时且动作整齐划一向两侧退开,坐在轮椅上的沈离川被保镖推了出来,他看了栾姜一眼,紧接着,目光落在少年和晕过去的赵孟身上,淡淡的,周围的温度仿佛都低了不少,“你该庆幸赵孟没碰他。”   “不然,想来整个淮城都不足以用作赔偿。”   系统空间里,0748捧着脸,星星眼:“哇塞,他好霸气,我好喜欢。”   不等栾姜说话,它又自顾自的拿沈离川和秦勋做起比较来:“可惜是个瘫的,而且跟大反派比起来还是差点味道,可惜可惜。”   “...”栾姜满头黑线,“你他妈跑这追星来了?”   0748捂脸,姿态娇羞的挥了挥小手,“宿主你别这么说嘛,本统哪有啦。”   栾姜:“...”   说实话,我有点被你恶心到。   同一时间,不远处的转角位置。   从洗手间吐完出来的秦挽央贴墙站着听了全场,然后萌生出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该怎么办”的哲学三问。   她明明进的是个言情世界啊,结果...怎么处处都这么基情四射???   反派是个基,男配疑似基,出个神秘人,妈的还是基。   能不能给她条活路啊?   要不她去把男主攻略下来算了吧?   想到便决定付诸行动的秦挽央又联系上了女配系统:[系统啊,跟你商量个事?]   女配系统:[请说。]   秦挽央试探性的提议:[要不我们去攻略男主吧?我觉得拿下男主的可能性比攻略男配的概率大多了。]   被女配系统毫不犹豫的否决:[主线任务无法更改。]   [...]秦挽央试图挣扎一下,[不是。系统你听我说,其实,男配他很有可能是喜欢男人的,你知道吗?]   [男配喜欢女主,这是世界设定。请宿主不要误导系统,三次警告。]   没给秦挽央反应的机会,女配系统直接施与了电击惩罚。   巨大的压力由两侧挤向秦挽央的脑心,她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牙齿打颤,眩晕感和呕吐感强烈得惊人,疼痛席卷了全身和内外,令秦挽央几乎快要站不住。 第24章 一号反派(二十三)   正当秦挽央艰难扶着墙,快要瘫倒在地的时候。   旁边有人伸出了手,轻轻的扶住了她,温柔似水的轻缓嗓音:“你还好吗?”   已经痛出了生理性泪水的秦挽央慢慢抬头,水汽使得她的眼睛像被蒙上了一层淡纱,面前世界是模糊而朦胧的。   完全痛晕过去的时候,秦挽央也只是勉勉强强看清了来人的眼睛。   温柔的,柔软的光静静跳动在那人的瞳孔深处。   像是下过雪后的晴天,有着刚刚好的温暖。   这种温暖让孤身在这个世界的秦挽央异常贪恋,她眨了眨眼睛,大脑驱使着嘴巴想要开口说话,身体却再也承受不住。   秦挽央彻底晕了过去。   “表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唐野的声音。   他今天整了个通身的红色,若不是他的长相完美的融合了父母的优良基因,不然的话,还真压不住这如此张扬和挑人的亮红色。   他口中的表姐是唐家二小姐唐盼曼的独生女儿,舒幼。   因为唐家大小姐唐绮云还留了个女儿在淮城赵家,也就是赵书瑶。   唐老太太惦记着这个孤身在淮城的外孙女,所以想借着赵家的这次宴会,让舒幼和唐野接赵书瑶去四九城小住几天,陪一陪老太太。   “我路过这的时候看她很不舒服,刚伸手扶住她,她就晕过去了。”舒幼边和唐野解释,边用手帕轻轻的替秦挽央擦着额上的汗液,“我现在带她去三楼的客房,你去叫李医生过来。”   说完,舒幼收起手帕,两只手同时用力,竟然稳稳当当的将秦挽央给抱了起来。   看着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个女孩子公主抱的表姐,唐野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突然就回想起了他家表姐上中学时、轻轻松松一拳,然后把课桌给捶塌的画面。   嘶——   大力女什么的,也太可怕了吧,让他为他以后的表姐夫默哀三秒钟。   唐野正走神着呢。   “小野。”舒幼叫他了,那是温柔到能把人心都给听融化的声音,“你还不快点去找医生吗?”   不过,打小被舒幼揍到大的唐野可太懂这种语气了。   因为舒幼每次想揍他的时候,都会这么温柔的叫他的名字,然后,狠狠地往他身上下拳头。   呜呜呜,大力女揍人真的好疼好疼的...   “表姐,我这就去!”   话音刚落,唐野就跑没影了。   看着唐野离去,舒幼遂转身抱着秦挽央朝赵家主宅的二楼走去。   每一步她都走的又快又稳,那副模样和姿态,就仿佛她怀里的秦挽央是个轻飘飘的纸片人一样。   而在这边的走廊。   保镖早就非常识相的带着晕过去的赵孟和他那根本不敢乱发脾气的小情人离开了,将走廊的空间留给了自家大boss撩汉子。   安静的走廊上,还是栾姜率先开的口:“多谢沈家主替我解围。”   礼貌,客气,是恰到好处的疏离。   沈离川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只是在说话的口吻里藏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你愿意叫他秦勋,却不能叫我一声沈离川么?”   栾姜不答。   沈离川也不着急追问。   忽然,栾姜微微俯身向沈离川靠近,他的眼睛本就勾人,离得近了,更是把这份撩拨感扩大了数倍。   二人的呼吸似乎都有些交织在了一块。   “沈,离,川。”栾姜一字一字地低声念着他的名字,很轻的语调,他盯着沈离川那双什么情绪也看不出的清冷眸子,突然勾唇轻声笑了一下。   他问:“你喜欢我吗?”   “姜姜,你离别人太近的话,我会吃醋的。”   身后传来秦勋的声音。   栾姜闻言一转身,就见秦勋正静静地看着他和沈离川。   不,或许准确点来说,秦勋只是在看着沈离川。   那双黑而幽深的眼眸像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不见半分凶戾。   外界总说秦勋喜怒无常所以很可怕,事实上,在某些时候,丁点儿情绪都不外露的秦勋才是最让人心慌的。   沈离川也只是淡淡的回望着秦勋。   两人那不相上下的气场似乎快要将走廊处的空气都给凝结了。   数秒钟过后,秦勋笑了,他朝栾姜伸手,亲昵而又缠绵地喊着栾姜的名字:“姜姜,我们该回宴会了。”   在沈离川的注视中,栾姜并没有怎么犹豫,就慢步走向了秦勋。   就在栾姜快要走到的时候,秦勋突然朝前迈来两小步,握住栾姜的手臂,将人稳稳地拉进了怀里,他低头吻了吻栾姜的发顶。   随后抬眼看向沈离川,亦是客气疏离的:“多谢沈家主替我照顾姜姜。”   说罢,他放开栾姜改为拉着手,带着栾姜慢慢往宴会大厅走去。   隐约还能听见两人的对话,不过也许...更像是秦勋的独角戏?   “姜姜刚才怎么离他那么近?我要是不出现的话,你们是不是就亲上了?”   秦勋这种语气的质问让他真的很像一个怨妇,当然,也非常的颠覆他在外人内心的形象。   至少路过的一男一女就差点携手,齐齐撞上迎面走来、端着点心的佣人。   栾姜:“...”   秦勋却一点儿都不在意,把不要脸精神和神经病特质发挥的好极了:“姜姜为什么不说话?姜姜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所以嫌弃我,想要抛弃我不管了?”   栾姜嘴角一抽:“...你能不能别这么戏多?”   秦勋听了,立马摆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原来姜姜你真的嫌弃我了?”   栾姜:“...”   妈的有病。   两人渐渐走远,对话声也越来越小。   直至栾姜和秦勋走出视线范围,沈离川才慢慢垂下眸子,他的手正紧紧地握着轮椅扶手,手背隐有青筋跃出。   像数条在白玉上流淌着的翡翠河流,瑰丽,清艳。   须臾过后,沈离川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里一下又一下的激烈跳动。   “喜欢。”   “很喜欢。”   他回答了栾姜的话。   这颗心脏只为你跳动,可你永远也不会属于我。   姜姜... 第25章 一号反派(二十四)   “哥哥!”   不远处的栾唯正四处张望着,忽然瞥见了栾姜,眼睛里面一下有了光,她冲栾姜挥着手,激动又满含喜悦的喊着栾姜。   跟着秦勋返回宴会大厅的栾姜是真的没料到栾唯会出现在这里。   与栾唯一块出现在赵家宴会上的是一个长相清隽、气质出众的男人。   0748适时提醒:“宿主,女主旁边的那个人就是男主尚煊。”   听了0748的话,栾姜便很是随意的往尚煊那儿瞥了一眼,哪料尚煊一直都在看着他,眉目冷冽,还隐隐带着几分敌意,就好像栾姜是他的杀父仇人似的。   并不明白尚煊为什么这么看他的栾姜:???   喊了哥哥两个字以后,栾唯就提着裙子,满脸都写着欣喜的朝栾姜跑来。   就在她即将要扑进栾姜怀里的时候,秦勋却突然抬手,搂紧栾姜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成功的让栾唯扑了个空。   栾唯站在原地,在恶狠狠的瞪了秦勋一眼后,转而又委屈巴巴的望着栾姜,声音也是可可怜怜、柔柔弱弱的:“哥哥...”   奈何栾姜跟原主的脾性一点儿都不沾边,他只是轻轻淡淡的看了栾唯一眼,又淡淡问道:“有事?”   栾姜是真的搞不懂这个女主,明明男主已经在她身边了,好好的和男主玩虐恋情深不好吗?   为什么非得拉着他一起跳火坑?   难道说在女主心里,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吗?   “栾先生。”尚煊慢步走了过来,揽着栾唯的肩,将她拉近了自己怀里,他看着栾姜,冷着继续说道,“唯唯是你的妹妹,并且一心一意的想关心你,你却这样对她,是不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聒噪。”   秦勋淡淡地睨了尚煊一眼,轻冷又漠然,似在瞧一个蝼蚁。   他用指尖轻抚着栾姜的黑发,动作温柔,眉眼也染着化不开的柔情,可自他身上向四周扩散开去的气场却强大而霸道,悍戾至极。   “姜姜是秦家的家主夫人,即便不识好歹又如何?他有那个资本。”   嚣张,狂妄,掷地有声。   这一句话让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大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男男女女们皆不约而同的将自己的目光砸向栾姜,试图通过那副极为出众的皮相窥探到栾姜的内在,以了解秦勋到底是看上了栾姜什么。   “不可能!”在一众惊恐不已的眼神的注视下,栾唯忽地推开尚煊,猛然抓住了栾姜的手臂,带着点哭音的语气,却异常的坚定,“哥哥他才不是你的人,哥哥也不喜欢你,他喜欢的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   围观群众:哇哦!   所以这是一个他爱他,他却爱她的故事?   对爬他床的男女的手段极为狠辣的秦九爷原来喜欢的是强取豪夺这一套吗?   尚煊被推开了几步,他愣愣地看着栾唯的侧颜,似乎对于这突如其来出现的一幕,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秦勋陡然松开揽着栾姜腰肢的手。   他不紧不慢的朝栾唯走近,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尖锐的肃杀状态,精致的面容失了温柔意,幽黑的眼睛里透着冷锐和淡淡的杀意,叫人根本不敢跟他对视。   他明明是扬着尾音问的话,却把栾唯吓得打了个寒颤:“你说,姜姜喜欢你?”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和秦勋对着干,不然后果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偏偏栾唯就跟脑抽了一样,梗着脖子把她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秦勋按了按眉心,闭眼又缓缓睁开,这一瞬间他的眉眼变得极其郁沉可怕,像是这天底下最肮脏黑暗的东西都聚集在了他的眼里。   空气仿佛都被吓得凝滞了。   大厅内安静到大家甚至能听见自己身边人的粗重呼吸声。   突然,秦勋唇角微微上挑,笑了。   那是一个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就会涌起生理性恐惧的微笑。   可他嗓音却低缓温柔,苏气又撩人:“我真想杀了你。”   被反派这个病情间歇性发作的蛇精病吓得已经缩在了系统空间角落,正瑟瑟发抖的0748听到这一句话后,猛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啊不可以啊!!!”   栾姜:“...”   老子的脑震荡都快让你叫出来了。   “宿主你快点阻止他啊啊啊啊啊啊!!!”   “快点!!!”   “这女主我看着也觉得挺糟心的。所以——”栾姜挑眉,“你觉得我会想阻止秦勋吗?”   “如果宿主你不阻止的话,女主一死,这个位面就会崩溃的啊!!”看栾姜似乎还有些无所谓的模样,0748下了一剂狠药,“这个位面一旦崩溃,宿主你就见不到秦勋了。”   “...啧。”   看着戾气与杀意双双爆表的秦勋,栾姜走了过去。   然后他伸手,抓住了秦勋的手臂。   “秦勋。”他喊道,不轻不重地口吻,“她还是我妹妹。”   秦勋还在看着被吓得哆嗦个不停的栾唯,眸色冷冷淡淡的,叫人摸不透他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问:“只是妹妹?”   对于他的问话,栾姜没有片刻犹豫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嗯,只是妹妹。”   方才还像个神经病院特级vip加拥有病院永久居住权的病患的秦勋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他转身,凑近,亲了栾姜一口,而后温着声音询问道:“刚刚吓到姜姜了吗?”   “吓到了。”说完,栾姜却轻轻一笑,凝视着秦勋的那双眼睛里碧水漓漓的,犹如夜间铺着宇宙繁星的深海,他又说道,“不过很帅。”   秦勋跟着勾了勾唇。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相拥热吻。   亲眼目睹秦勋发病又因为栾姜而变为正常人的世家小姐们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在对方的眼睛内领会到了一个同样的讯息。   那就是——   这种级别的神经病她们还是不肖想了,留给那位栾家的少爷,也挺好的哈。   开玩笑,想当秦家的家主夫人,前提是也得有那个命去当啊。 第26章 一号反派(二十五)   栾唯其实很早就已经知道栾姜是喜欢她的了。   因为她曾经在栾姜房间玩的时候,发现了栾姜的日记本。   虽然母亲很早就告诉过她,栾姜不是她的亲生哥哥,但栾唯一直都觉得自己就是把栾姜当作哥哥看待的。   既然是哥哥和妹妹,那么当然不能在一起。   可栾唯却舍不下栾姜的温柔,不愿意让别的女孩子拥有,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借着兄妹这一层关系,肆无忌惮又心安理得的接受着栾姜的示好。   在两人界线稍有暧昧的时候,栾唯又会刻意的疏离栾姜,以便继续维持这种恰到好处的兄妹关系。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晚她的一通电话。   她害怕极了,哭着向栾姜求救,得到的却不是以往熟悉的焦急和慌忙,而是一种她从未体会到的漠然。   再接着,栾姜就第一次主动挂掉了她的电话。   明明那么喜欢她的,为什么突然这么冷漠呢?是她对他太好了吗?所以让栾姜觉得他可以在她面前无所顾忌了吗?   抱着一种“我会让你低声下气来求我”的念头,栾唯给尚煊打了电话。   尚煊表现的着急紧张极了,还在她挂断电话没多久后就满头是汗的出现在了酒店。   于是栾唯就跟着尚煊离开了。   然而之后的所有都变了。   从来不会对她冷脸的栾姜跟她说话时,口吻冷淡的就好像她于他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   这怎么可能呢?   栾唯一直在心里劝慰自己,栾姜只不过是因为那天晚上她跟尚煊走了、在生气罢了,只要她像以前那样撒撒娇,一切就又会恢复如初的。   可是......   看着在她面前和一个男人拥吻的栾姜,栾唯怔愣着,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哥哥不是说过,永远只喜欢她一个人的吗?   骗子,骗子...   呆呆地站在原地的栾唯忽然一下,无声地掉起了眼泪。   哭起来的栾唯就像是有一种十分特别的魔力一般,让在场大部分的男人心里都不约而同的生出了淡淡的怜惜之情。   就连尚煊也好像暂时性失忆了似的,全然忘记了刚才栾唯为了栾姜而和秦勋吵闹的场景。   他只觉得心疼。   “唯唯。”尚煊柔声喊着栾唯,一边伸手过去想要把人揽进怀里,“别哭,你还有我啊。”   没曾想,栾唯却猛地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眼里泪光闪闪。   “你别碰我!”她的声音有些尖利刺耳,隐隐还带着几分厌恶,“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的出现,不然哥哥他绝对不会这样对我的。   栾唯表现出来的厌恶让尚煊伸出去的手就这么愣愣的停在了半空中,他的神色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受伤,“唯唯...?”   “别过来,离我远点。”   栾唯说完,提着裙子就往外面跑去。   尚煊呆愣的站在原地,突然不含什么情绪的看了一眼还在拥吻的两人,抬脚追了出去。   见着闹心的人一离开,秦勋遂松开了嘴唇已有些红肿的栾姜,眉眼冷戾的扫了一眼四周。   那一眼真是让人觉得瘆得慌。   一众围观群众顿时便被吓得齐刷刷收回了视线。   也就在这个时候,踩着秦勋心情还算不错的时间点,赵修诚出现了。   赵家如今已经真的快到油尽灯枯、走投无路的时候了。   为何不向沈离川求救?   在赵修诚看来,秦勋虽喜怒无常,但也不是不可与之做交易之人,何况现在秦勋这个疯子身边还多了一支镇定剂。   而沈离川,赵修诚仅仅见过他三面。   可每一次,沈离川通身都笼罩着一种冰冷到几乎缺失了人间烟火气的气息,这种人是赵修诚永远也不会想要主动去寻求合作的人。   因为太过无欲无求,你甚至都无法知道自己手中的筹码是不是他所想要的。   来到秦勋跟前,赵修诚把姿态放得极低,更是不敢多看栾姜一眼,他恭恭敬敬地喊道:“九爷,栾少爷。”   秦勋淡淡看他一眼,知他来意,“老太太的恩情只可用一次。”   赵修诚当然不可能敢跟秦勋讨价还价,他弯着腰,恳求道:“只求九爷救救赵家。”   “嗯。”   这轻轻淡淡的、却仿若重如泰山的一字让赵修诚瞬间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脑内紧绷的那根弦立马就松懈了不少。   赵修诚脸上爬上喜色,“多谢九爷。”   望着一转头看向栾姜时、面上的冷色瞬间就融为暖意的秦勋,赵修诚在内心默默感叹了一句,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只希望这位栾少爷能看好他家的疯子,可千万别放出来折磨人了。   这时,栾姜抬手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两滴泪珠,眉间浮上淡淡的倦懒。   秦勋揉了揉他的发顶,低声轻问:“累了吗?”   “有点儿。”   栾姜话音刚落,秦勋便倏然俯下身,当着无数双眼睛,将他拦腰横抱入怀。   “那就睡会,到庄园了我叫你。”说着,秦勋又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眉心,眼里溢满了温柔。   被秦勋用公主抱的姿势一把就抱了起来的栾姜却忽然怔住了。   见他睁着有些雾蒙蒙的眼睛呆愣愣地没反应,秦勋轻笑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闻言,栾姜回神,冲秦勋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事。”   说完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这个公主抱会让他觉得如此熟悉?   熟悉到就好像是秦勋对着他做过了无数次一样,可是他们明明从未见过,不是吗...?   就如同来时的万众瞩目那般,秦勋是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抱着栾姜离开的宴会。   世家小姐们为这温柔体贴咬碎了牙。   即将抵达庄园的时候,栾姜已然熟睡。   下车时,邱叔迎了上来,看清车内景象后,一声“少爷”卡在喉咙。   秦勋将指尖抵在唇边,示意他安静。   看着秦勋抱着栾姜往别墅大门走去的背影,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慰笑容的邱叔对着天做了个菩萨保佑的动作。   老天爷这回你总算是舍得开眼了,让他家少爷这株铁树开了花哟。 第27章 一号反派(二十六)   栾姜住的是客房,对面就是秦勋的卧室。   抱着栾姜上楼后,已经要在客房门前站定的秦勋脚下却忽然一转,硬生生的换了个方向,就这么把人给抱回了自己的卧室。   目睹了这一幕的0748:?   心机男!   就在秦勋俯着身,准备把栾姜放在床上之际。   栾姜却突然间醒了过来,呼吸略显急促,眼里还覆盖着一层淡淡的惊慌。   秦勋低头以一吻安抚着他的情绪,温声询问道:“姜姜是做噩梦了吗?”   还有些惊疑不定的栾姜闻言回过了神,他点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沉沉的睡意被这一场噩梦吹散了不少。   “不想睡了的话,想不想喝点酒?”   ——   别墅二楼有间房内设了吧台。   微暖的灯光洒下斑驳光影,为吧台镀上了一层金边。   秦勋唇边哼着一支轻柔小调,低垂的眉眼温柔又缠绵。   剔透的方冰坠进杯中,漾起了清脆响声,似有若无的浅白薄雾自壶底悠悠腾起,再逐渐消散。   轻柔小调被秦勋哼的愈发缱绻痴黏,一声一声,似情人间的耳语呢喃。   秦勋握住杯脚,轻轻晃动着,杯中色泽绚烂夺目的液面随着他的动作荡漾出圈圈波纹。   绚丽的颜色渐渐沉淀,竟化为了最简单的透明色调,就好像是一杯白开水,纯净质透。   “试试看?”   秦勋一边说着,一边将酒杯递向栾姜。   在秦勋温柔的注视下,栾姜轻抿了一口。   意外的,是很绵甜细腻的口感,绸缎一样的轻盈柔滑。   说它是酒,倒不如说它更像是一杯甜度适中的果酒。   栾姜有些爱上了这种恰到好处的口感,遂又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在他喝着这杯酒的期间,秦勋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手肘撑在吧台上,眼中含着温柔笑意,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一坐一站所构成的这幅画面当真是美好极了。   很快,杯中的酒见了底。   栾姜身姿懒懒地趴在吧台上,一张脸已浮上了淡淡的绯色,双眸半闭半睁着,水濛濛的,雾绵绵的。   他的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看上去着实可爱异常。   栾姜并不知道的是,秦勋为他调制的这杯酒其实度数极高,但它特殊就特殊在初尝时浓度极低,不会让人生出任何的晕眩感,即使喝到后面也不会生出多少醉意,可它后劲强烈至极,就连秦勋自己也做不到一次性喝完。   然而他却就这么看着,也不加以制止,任由栾姜喝的醉醺醺。   这边安心当着围观群众的0748还在吐槽它家宿主的酒量可真低。   秦勋朝他逼近,低低地唤道:“姜姜?”   满脑子思绪都被醉意侵占的栾姜倒是勉强还能意识到这是有人在叫他,他很是费力地睁大了眼睛望着秦勋,从喉间发出软绵绵、带着点糯意的一声:“啊?”   秦勋连忙稍稍低了低头,以掩饰自己那面上浓得惊人的笑容。   原来他的姜姜喝醉了居然这么可爱。   “你、你...”栾姜边说着,边艰难地向前探了探身子,指尖一把揪住了秦勋的衣袖,他摇了摇头,奶乎乎又气鼓鼓的,“你别、别晃!不然,不、然,我...头,会、会晕的。”   0748:!   秦勋的目光停在栾姜抓着他衣角的手指上,又缓缓抬眸看向软了吧唧、什么也不知道的栾姜。   干脆直接探手过去捏了一把栾姜的脸蛋,笑:“好,我不晃。”   栾姜倏地一下缩回手,捂住自己的脸,自认为很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气急败坏的:“你、你,你怎么...”   “...嗝。”说着说着,栾姜就小小地打了个奶嗝,却还没忘记要把话说完,“捏、捏。还捏我脸!”   0748:卧槽!喝醉的宿主也太他妈可爱了吧?!它突然好想跟反派抢人...怎么办???   然后0748就开了录像模式。   秦勋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可爱砸得都收不住笑了,他干脆绕过吧台,来到了栾姜身旁,微微弯着腰,凑近,笑道:“那我让姜姜捏回来,怎么样?”   “那你别、别动。”   栾姜紧紧盯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的。   “好,我不动。”   栾姜遂晃晃悠悠伸手过去想捏秦勋的脸,结果自己歪了,扑了个空。   完全不给秦勋反应的时间,栾姜瘪瘪嘴,眼睛倏然蓄上了朦胧的水雾,他用手指着秦勋,委屈巴巴的指责:“你、你又动!”   怎么能够可爱成这样呢?   秦勋笑着摸摸他脑袋,“这次我保证不动。”   “动了就、就打你。”栾姜哼哼唧唧两声,又往秦勋旁边的地方奋力伸着手。   好在秦勋及时偏了偏身形,让栾姜这才算是“准确无误”的捏到了他的脸。   含着汪汪泪的栾姜一下子就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   他的脸上一刻分明还像是六月份的落雨,凶与急交织,下一秒钟就陡然跃到了春日,带着绵绵细软的春雨,迎来了盛放的漫天桃花。   把秦勋那颗心都给笑得化成了一滩水。   满足了的栾姜扭过身,又重新趴回吧台,左手手指与右手手指交缠来交缠去的,嘴里还跟着叨叨咕咕,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姜姜。”   栾姜转头,表情有点呆又有点软:“啊?”   趁着栾姜不注意刻意把房间的灯调暗了的秦勋指着头顶昏暗光线,哄骗他道:“今天已经很晚了,该睡觉了。”   栾姜跟着他的动作望向头顶,然后一脸认可的点着脑袋,“睡觉!”   说完,栾姜扶着吧台台面,东晃一下西晃一下的下了软凳。   他走的实在很不稳定,那副踉踉跄跄、歪歪斜斜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摔倒在地似的。   看得秦勋的心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栾姜晃着走了几步,然后站在原地呼呼的喘气。   忽然,他转身,一下子就冲秦勋张开了双手,奶声奶气又理直气壮的提要求:“抱!”   没料到他会这样的秦勋先是一愣,随即轻笑着应好,上前把人抱了起来,往卧室走去。 第28章 一号反派(二十七)   但是醉酒的人很多时候都不可能会这么快,并且这么容易就安静下来了的。   把人抱回卧室的秦勋关上门后一转身,就与一双又有些雾气漫漫的眼睛撞上了。   他看着表情委屈极了的栾姜,微微俯下身,口上愈发的温柔,像在哄一个幼幼的、闹腾的小朋友:“姜姜这是怎么了?”   栾姜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怀里,又抬起脑袋两眼汪汪地看着秦勋,边一吸一顿的哭,边断断续续的回他:“妈...妈妈,妈妈不、不见了...”   想起何三递上来的资料上写着的、樊时琦在栾唯出生后是怎么对栾姜的,秦勋微微眯眼,身上无端多了几分凉意。   可当他安抚栾姜的时候,又在刹那之际恢复温柔:“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妈妈她睡着了,我明天再带姜姜去找妈妈好不好?”   早已被自家宿主萌得五迷三道、找不着北的0748也跟着秦勋心疼了好一会,却突然有些不解,难不成它家宿主在原世界的母亲对他并不好吗?   这样想着,0748便翻了翻资料库,找到了与栾姜有关的资料。   然后0748沉默了。   资料上清楚记载着,栾姜是被一对夫夫从孤儿院领养到的孩子,此后二十年亲生父母都不曾露面,所以对栾姜来说,妈妈这种生物根本不存在,更别提他会哭着找妈妈了。   至于它家宿主口中的“妈妈”,其实是谐音字——吗吗......   谁能想到“吗吗”这两个字居然会是一只猫的名字呢???   话说给只猫取这样的谐音名字,宿主你每天对着那猫,真的能叫的出口吗?   真是白瞎了它刚刚的心疼。   栾姜吸了吸鼻子,带着浅浅的鼻音和哭腔,软糯糯的反问:“吗吗它,它睡着...了吗?”   “嗯,睡着了。”并不知道这声‘妈妈’里面有什么故事、还准备之后去找樊时琦好好聊聊的秦勋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道,“所以姜姜是不是也该睡觉了呢?”   栾姜把脑袋甩得像个拨浪鼓一样,“不要睡觉。”   他现在的状态完全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毫无逻辑可言。   “那姜姜现在想做什么呢?”   秦勋耐心极好的询问,他目前的确也还舍不得让他的姜姜现在就睡觉。   “要看,看星星!”   说完,栾姜绕过秦勋,步伐又慢又晃的往门口边走去。   好几次,他走着走着、晃啊晃的,就偏移了路线。   走得辛苦死了,还摸不到门,栾姜一下子又委屈上了,他贴着墙,把脑袋放得低低的,一下、一下,小声地轻轻抽噎着。   把站在原地的秦勋看得那是又好笑,又心疼。   他只得走过去,伸出手,“让我来牵着姜姜走怎么样?”   栾姜这下才又抬起了头,鼻头红红,一双眼睛水亮亮的,他只抓住了秦勋的小拇指,还不放心,自己低头确认了好久,才重新抬头望着秦勋,用手推了推他,声音沙沙软软的:“我、我牵好了,你走,走吧。”   真是...太可爱了。   秦勋面上笑意深了些,一个没忍住,揉了一把栾姜的小脑袋,柔顺的黑发顿时被他揉乱了不少。   啪——   栾姜拍掉他的手,不轻不重的。   “不要弄,弄我头发。”栾姜气呼呼地盯着秦勋,十分认真的强调,“不然、不然,我是会生气哒!”   看得见却摸不着的0748吸溜着口水,在系统空间里看得简直馋死了:它也好想揉,好想抱,好想亲亲啊...   等它以后攒够了能量,可以凝出实体了,它一定也要把宿主灌醉一次!   呜呜呜,真的好可爱啊。   ——   别墅最佳的观赏夜空的地方在三楼的露天风景台。   走一阵哄一阵的,秦勋方才牵着栾姜来到了风景台。   今晚几乎见不到月亮,但星星却遍布天际,一点一点的,似要连缀出一条银河。   栾姜仰着头,眼睛睁得圆圆大大的,嘴巴也张着,发出感叹声:“哇!”   而站在旁边的秦勋则是半倚在栏杆上,眉眼带笑的看着他。   “一、饿、三...”看着看着,栾姜忽然伸出手数起了星星来,“...八、九...”   分布杂乱无章且数量未知的星星怎么可能是人用肉眼能够数清楚的?   何况还是一个思绪不怎么清醒的小醉鬼在这里数星星...   于是理所当然的,在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数到第二十一颗星星的时候,栾姜收回手,揉巴揉巴眼睛,准备继续数时,一下就想不起自己数到多少颗了。   栾姜盯着自己的手,一脸呆呆懵懵的模样。   缓了一会儿,他便又重新开始数了起来。   数着数着,睡意有些上来的栾姜就打起了哈欠。   结果因为这两个连着的哈欠,他又忘记自己数到哪了。   0748边笑边在脑内提醒它家宿主:“宿主你数到三十五颗了。”   栾姜倏然睁圆了眼睛,软乎乎的。   他好奇惊讶,又带点不解的发问:“你,你是谁啊?”   0748:!   宿主你喝醉后居然不认识我了?!!   时刻注意着栾姜的秦勋见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疑惑地唤了他一声:“姜姜?”   栾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睛里面满是惊奇,连语气都是扬着的:“这里面有、有声音噢!”   0748:!   不认识我就算了,宿主你还出卖我?!   好在从小醉鬼嘴里说出的话,于秦勋而言,可信度基本为零。   他摸了摸栾姜的脑袋,轻笑着附和:“有什么声音呢?”   栾姜眨巴着眼睛想了很久,但是酒意侵占了他的大脑,让记忆系统跟卡了壳似的。   他甩了甩脑袋,神色有点儿茫然:“不,不知道...”   说完,他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眸子都被水汽给占满了。   “好困...”栾姜软软地说了两个字后,整个人便摇晃着向前面栽去。   秦勋及时伸手接住了他,低头一看,怀中人已然一副熟睡模样。   秦勋只得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笑。 第29章 一号反派(二十八)   嘶——   栾姜刚一睁眼,就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涨涨的。   他边揉着太阳穴,边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在现实世界,栾姜素来都保持着温和体贴的绅士姿态,烟酒虽沾,但总是把握着应有的分寸。   也正因为如此,他从未体验过喝醉是什么滋味。   但是昨天晚上...   脑海中生动形象、清晰无比的画面和那仿佛能听出语气的数次对话,都在十分张扬的告诉栾姜,他喝醉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操。   —— ——   有些时候,你越不愿意想起的东西,记忆越是会时不时跑出来提醒你。   栾姜脑中那本想忘记的画面,在下楼见到秦勋时,倏然又苏醒了过来,在大脑内张扬舞爪的宣示着它的存在。   栾姜:“...”   他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正在视频会议的秦勋听到脚步声后,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栾姜身上。   面对着下属时的深沉冷凛的眉眼在这一瞬间沾染上缱绻与温柔,不急不缓的男声像是在空气中倒入了醇香浓郁的红酒:“睡得还好吗?”   淮城赵家宴会刚一结束,秦九爷身边有人了、还是个男人的这一消息就如同被插上了翅膀似的,连夜传遍了各大世家,还被描绘的有声有色,似乎大家都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一样。   秦勋在四九城的一众下属们自然也得知了这一消息。   他们当然是相信了的。   但把秦勋的举止描绘的像是言情小说里的霸总见了自家小娇妻的样子,这一点,下属们还是很难说服自己去相信的。   毕竟就九爷这种超高级别的蛇精病,谈个恋爱就恢复正常了,怎么可能?   爱情能有这么大魔力???   如今看来...   嗯,还真的有。   听见秦勋这么一问,栾姜却满脑子都是他昨晚撒娇卖萌耍酒疯的画面。   他拧起眉,真的很想拉出0748来问一句,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清除他的记忆?   见栾姜皱着眉头不说话,秦勋还以为他是酒醒后不舒服了,遂连忙起身来到他面前,边将手背覆上人额头,边问:“怎么了?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我让邱叔叫医生来一趟?”   秦勋起的急,倒是忘了视频会议还没关。   故而这满含担忧、过分温柔的问话声便悉数顺着网络,一字不落地飘进了下属们的耳朵里。   坐在会议室里的下属们互相看了看,脑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个念头:看来他们以后汇报工作的时候,得趁着这位栾少爷在的时候了。   “没事。”栾姜摇摇头,他决定伪装成喝断片了,那种羞耻的记忆还是让秦勋以为就他一个人记得吧。   于是...   “我昨晚...”栾姜顿了顿,一副似是在努力回想的模样,“应该没耍酒疯吧?”   听到栾姜这么问,秦勋立马就回想起了昨晚那个又软又甜、还很会撒娇的小奶精。   他笑,眼角挑开,眸子里蕴着专注又含着暖色笑意:“没有。姜姜昨晚很乖。”   栾姜:“...”   还在默默听着的下属们:这是他们九爷?假的吧。   0748:“宿主他在说谎!你昨晚可闹腾了,但是超级无敌可爱,不信你看...”   说着,0748就掏出了它早已经翻看了四五遍的录像,然后摆在了栾姜面前。   录像清晰到栾姜都能把他自己的那些小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这操蛋的系统......   “是不是很可爱?”   0748还很天真的发问,殊不知在它家宿主的内心,已经是非常的想把它狠狠地按在地上好好摩擦一会了。   “咦,宿主你怎么不说话啊?”   栾姜:“滚。”   0748:???   干嘛又叫它滚?   —— ——   淮城,茶厅。   视线范围极好的二楼只坐了沈离川一人。   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由两名保镖把守着,沈离川的身后还跟了两名保镖。   一保镖从门外走进茶厅,一路上了二楼来到沈离川身旁,躬着身,道:“家主,连小姐说有事想见您一面。”   “嗯。”   留着一头红色波浪大卷的女人踩着恨天高、姿态优雅的走在保镖身后。   白肤冷,红唇艳,就像是一株高傲美艳的罂粟花。   眼波流转间更是绕出了难言的风情与诱惑。   “沈家主,好久不见了呢。”连娅这人素来便懂得怎么向外展露她的魅力,就连说开口话都带着一股子挥散不去的娇柔劲和媚态,“近来可还好?”   沈离川抬眼淡淡的同她对视。   他眼里不见任何温色,仿佛站在他面前的连娅不过是死物罢了。   连娅僵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成刚才那副漫不经心的撩拨姿态,她拉开椅子在沈离川对面落座,似是忧心极了:“沈家主总是这般冷冰冰的姿态,怎么能抱得美人归呢?”   沈离川收回目光,淡淡道:“我不喜欢听废话。”   连娅深吸了一口气,她倒是没想到她出国几年回来后,沈离川会变得比之前还要像个冰冷的机器人。   难道沈离川不喜欢那个栾姜吗?   “沈家主。”不过沈离川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连娅也只得表明自己的来意,“我们合作如何?”   见沈离川敛着目不说话,连娅又接道:“既然喜欢,沈家主何不把人锁在身边?终有一日,人便会是你的,不是么?”   令连娅完全没料到的是,沈离川竟因她的话笑了,只是那笑浮于表面,淡的没什么温度。   而后,连娅听见沈离川道:“你可以滚了。”   “沈家主难不成只想当个懦夫,看着心上人和别人双宿双/飞吗?”连娅嗤笑了一声,“那沈家主还真是伟大呢。”   “连小姐。”站在旁边的保镖将枪抵在了她的太阳穴处,“你该离开了。”   连娅当然没那个自信认为沈离川不会杀了她,遂只得起身,恨恨离去。   走出茶厅,连娅打开车门正要上去,手机忽然响了。   陌生号码。   “哪位?”   是道经过特殊处理的声音:“连小姐,我们谈个合作如何?” 第30章 一号反派(二十九)   日子就这么像水一样不紧不慢的过了两三天。   这天,栾姜正躺在花房小憩。   邱叔出现了,他先是放轻声音连着叫了栾姜好几声“栾少爷”,等到栾姜迷迷蒙蒙地睁开眼,邱叔方才又说道:“挽央小姐说她想见你。”   在庄园住的这几天,栾姜早就成了庄园上下所有人心目中的家主夫人,若不是秦勋尚未求婚,那句“夫人”怕是早就要被他们叫出口了。   秦挽央?   栾姜稍稍清醒了一些,跟着邱叔一同往客厅走去。   三两日不见,秦挽央一副瞧上去精气神极好的模样,看着像是遇到了什么大喜事似的。   见到栾姜的第一眼,秦挽央的脸上有一瞬间冒出了复杂的神色。   栾姜正疑惑她怎么是这副表情的时候,忽然想起昨晚玩游戏输了后,秦勋那个狗在他脖子上啃了两口,他记得那牙印貌似还挺显的。   今天他穿的又是低领。   栾姜:...   心里骂娘的栾姜面上倒是很淡定,还相当自然地伸手去扯了扯领子。   他在秦挽央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这男配明显已经弯的没救了,系统还让她去攻略...   秦挽央内心简直欲哭无泪,可也不能表现出来,她冲栾姜笑了笑,努力维持着少女动心的状态,声线也放得甜甜的,语气有些惊讶:“栾姜哥,昨天我在滨城玩,发现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小哥哥呢。”   求你了,快问她那人是谁啊,快问啊。   秦挽央在心里催促着。   然而,很可惜的是,栾姜并没有按她想象中的那样出牌。   对于秦挽央口中的那个“和他很像的男的”,栾姜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他淡淡地回应道:“世上总有几个人会长得很相似。”   秦挽央:...   “但是一般长得很像的人不是都有血缘关系吗?”秦挽央假装思索着,问道,“那栾姜哥的爸爸妈妈有没有丢过孩子呢?或者家里有没有其他亲人丢过小孩?”   主线任务目前已然完成无望,支线任务她好不容易有几率能完成了,不努力一下的话,显得她好废啊。   秦挽央这么一问,栾姜就隐隐猜到了她的来意了,他抬了抬眼,清淡的目光投落在秦挽央身上,由上而下,一点点的移动着,像只是在打量,又好像带着那么点警告。   对于秦挽央来说,秦勋的气场是凶戾又血腥的,栾姜的气场则有些温淡了。   但二者所洒下的那种压迫感却出奇一致。   被栾姜这么看着,秦挽央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心里也没由来的紧张的厉害。   为什么这夫夫俩的气场都他妈这么让人害怕呢?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并不是我父母的亲生儿子。”见到秦挽央浑身都紧绷起来了以后,栾姜便收敛了那冷淡气场,“想来你说的那人,约莫是与我有些什么关系。”   见栾姜主动告诉了她这个事情,秦挽央又有些高兴了,她一激动,竟然蹦过去,坐到了栾姜身旁,兴奋地问道:“那栾姜哥你想不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啊?我可以帮你的!”   不过秦挽央激动雀跃的小心情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因为秦勋回来了。   而且...   感受到侧脸上那冰冷异常的温度和万分锋利的触感时,秦挽央僵住了身体,根本不敢有所动作。   秦勋的手肘就撑在沙发上,微微偏着头,另一只手上正拿着把手术刀一样精小却锋锐的小刀,刀刃贴在秦挽央的脸颊上,他只是稍稍用了点力,一道血痕就出现在了秦挽央的脸上。   秦挽央吓得一抖,结结巴巴、颤颤巍巍地喊着秦勋:“堂、堂哥...”   麻麻,这个蛇精病真的好可怕,她想回家!!!   “在呢。”秦勋含笑应道,可他手上的小刀却不见半分温柔,他问,口吻似乎还带着伤心,“我亲爱的堂妹这么快就不记得堂哥和你说过的话了吗?”   秦挽央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解:“堂哥,我,我没、没忘,真的。”   闻言,秦勋笑了声,目光却冰冷,甚至带着野兽被侵犯领地时的血腥感。   “秦勋。”   是栾姜的声音。   秦勋没放下刀,只是转了头,看向栾姜,一下又正常了,并用温柔无比的声线问着话:“怎么了姜姜?”   “你正常点。”   “好,都听姜姜的。”说着,秦勋就收起了刀,绕过沙发坐到了栾姜一旁,把人搂进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把玩着他那纤长的手指,“姜姜想见亲生父母吗?”   因栾姜而暂时解脱的秦挽央依旧不敢放松身体,她死死地低着头,连由于害怕而稍微有点急促的呼吸声她都在竭力地控制着。   栾姜想起了原主日记里提到过的那个愿望,遂回道:“见一见也好。”   “好。”秦勋应下,转而看向秦挽央,“想来堂妹应该有那人的联系方式?”   别墅的大部分地方都布有监控。   在秦挽央走进庄园的那一刹那,秦勋就已经知道了,彼时他正坐在车上,看着监控,并听着两人的对话。   秦勋陡然把焦点放在她身上,惹得秦挽央又是一抖,她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个问题一定不要说谎。   她不敢犹豫,结巴着回了话:“有、有的。”   —— ——   走出这座庄园的时候,秦挽央的双腿都是软的。   她扶着车门,极为缓慢地上了车。   方才她临走前,秦勋忽然凑过来,在她耳边很轻的说了一句话。   他嗓音里带着笑:堂妹。听话一点,我已经很想,很想,杀了你了。   疯子!   秦挽央咬着牙,把自己蜷缩在了车内一角,身体还有些轻微颤栗。   正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秦挽央有点想哭。   她颤抖着滑过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   “舒幼姐...”   她真的好害怕啊。   小姑娘含着哭腔的声音差点吓坏了舒幼,她放柔声音安慰着秦挽央:“我在,我在。别怕...” 第31章 一号反派(三十)   那边想认回栾姜的心似乎非常急切,在接到何三打去的电话时,一口便答应了见面的请求。   淮城,咖啡厅。   暂时取消营业的咖啡厅内只有栾姜和秦勋两人。   门口挂着的风铃声轻响。   秦勋抬眸看了眼来人,起身,吻了吻栾姜的眉心,温声道:“你们聊。”   男人穿着件材质极好的黑色风衣,笔直的身体如山间挺拔的青松。   明明顶着一张同栾姜有五六分相像的脸,却因那双猎鹰似的凶戾的眼睛和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狠厉劲,导致旁人很难认为他的脸与栾姜的脸有相似之处。   男人注视着秦勋的目光有些不善。   名声赫赫的秦九爷他当然认得,老头子常称赞这人的行事作风,若是知晓自己经常赞许的人竟拐走了失踪多年的小孙子,血压怕不是都得升高不少。   男人知道秦勋,秦勋自然也见过他的照片。   滨城第一世家闻人家的长孙,闻人临。   常年一袭黑色风衣。   一般说来,名门世家的长孙大多都会被精英教育培养成一肚子坏水的儒雅绅士。   秦勋的父亲就是这一类人当中的典型代表。   但闻人临不是。   精英教育教会了闻人临如何使用阴谋诡计把人耍得团团转,但他偏偏就长成了一条逮谁咬谁的“疯狗”。   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四九城的世家们不敢将自家势力伸向滨城的原因之一。   闻人家的疯狗就跟秦家的蛇精病一样,可都不是好惹的。   秦勋有多厚脸皮呢?   不仅当着闻人临的面吻了他失散多年的亲生弟弟不说,还相当自然地开口和人打招呼:“大哥你好。”   “秦九爷说笑了,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大哥。”   好在秦勋喊了声大哥后就没了下文,不然闻人临还真就会在这里跟秦勋动起手来。   秦勋走远后,闻人临才在栾姜对面坐了下来。   看着栾姜那张完美融合了他的父亲和母亲优良基因的脸,闻人临微微有片刻的失神,明明就在四九城,可是这么多年,闻人家却始终没能找到人在哪里。   该说是栾家把人藏得太好?   还是彼时闻人家的实力不够?   “我想,我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闻人临很快就从回忆里跳了出来,注视着狠戾的眉眼稍带温和,“我叫闻人临,不出意外的话,你就是我的弟弟,闻人家最小的那个孩子。”   如果是原主在这,面对亲生哥哥,心里面或许还会有几分复杂情绪,但是在栾姜进入这具身体之前,0748就已经把原主残留的情绪给清除掉了,也就导致同为领养却宛如那对夫夫亲生的栾姜并不能体会到什么很特殊的感觉。   他抿了一口咖啡,淡淡问道:“我是怎么丢的?”   栾姜的反应也在闻人临的意料之中。   闻人临沉吟了一会,后将过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给了栾姜听。   故事不长,总结下来,闻人家丢了最小的孩子这件事其实也并不复杂,不过都是对家整出来的幺蛾子罢了。   怪只怪当时的闻人家势力不够,没能在最佳时间找到孩子。   后面再找的时候,闻人家又被错误信息诱导,往滨城以南的几个城市找寻了很久,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闻人临听了那个女人的话从滨城赶来了淮城,派去四九城调查栾家的人还未将信息传达到他的手上,故而他只得询问栾姜:“栾家对你还好吗?”   “你应该会调查栾家。”栾姜看他,情绪很平静,“资料上的内容想来会比我说的要准确和公正的多。”   “无妨。”闻人临同他对视,眸色温缓,神情认真,“你说,我便信。”   —— ——   四九城,栾家。   栾立峰这几天还挺头疼的,一是沈家忽然明着开始毫无理由地打压栾家,一副不把栾家逼到毁灭便誓不罢休的模样;二是还有暗中势力在制约着栾家,让栾家人的行为处处受阻。   栾家在四九城待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什么敌家,和沈家关系素来也是不好不坏。   能让沈家突然没缘由的给栾家施加压力,想来...应该和栾姜有关?   可那暗中势力又是为何?   因为关系着家族存亡,这两日栾立峰急得要命,睡不好也吃不好,整个人看上去都苍老了不少。   他想过去找栾姜,可是秦勋的一句警告就吓得栾立峰不敢再有这种想法。   这天,已濒临深夜,栾立峰才拖着倦怠不已的身体从公司回到家中。   别墅上下的灯都关着,栾立峰刚迈过大门,还没来得及放下臂弯上的西装外套,客厅的灯猛地就亮了。   刺眼的白光使得栾立峰忍不住闭了会眼,他睁开眼睛后,便见穿着睡衣的樊时琦站在一楼楼梯口,冷冰冰地盯着他。   栾立峰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实在提不起什么心情跟她说话。   他随手将西装外套往沙发上一扔,准备绕过樊时琦上楼回房间休息。   本来就因为好闺蜜的话而觉得栾立峰这两天有问题的樊时琦见到他这个样子,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她猛地一把将想上楼的栾立峰推开,厉声指责道:“栾立峰!你在外面是不是养人了?!”   想着樊时琦也不懂这些的栾立峰遂没把栾家被两股势力打压的喘不过气来的事情告诉她,哪曾想到每天只需要逛逛街、和好姐妹聚聚会的樊时琦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栾立峰用跟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了樊时琦一眼,他实在提不起心神和力气吵架,便只扔下一句“你想多了”,然后又准备绕过樊时琦上楼。   “什么叫我想多了?!”樊时琦又伸手过来推他,“栾立峰你把话说清楚!”   被再次推开的栾立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解释道:“只是公司最近很忙,没什么其他事。我今天很累,你能不能别闹了?”   “公司忙?”樊时琦却不依不饶,“那你说说都在忙什么?”   砰——   是子弹击中水晶的声音。   客厅的灯,灭了。 第32章 一号反派(三十一)   枪声和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得樊时琦惊声尖叫了起来。   “时琦,你先...”栾立峰的话才说到一般,嘴巴却忽然被什么东西捂住了,然后有个人从身后对着他的背踹了一脚,迫使栾立峰不得不跪倒在地。   身旁闹出的一系列动静更是让樊时琦害怕极了,她两只手四处的摸索,喊着:“立峰,栾立峰!你在哪啊?你别吓我...”   客厅里突然亮起了并不算很刺眼的昏黄灯光。   看清眼前景象的樊时琦顿时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宽敞的客厅不知何时站满了持枪的黑西装保镖,一个个的,都不带任何表情,仿佛是照着机器人的模子复刻出来的一般。   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人,黑色风衣,眉眼悍戾,手上正转着一把银枪。   闻人临的疯狗名声虽然早就传进过四九城,但四九城大半的世家都对他知之甚少。   偶然见过闻人临照片的栾立峰只隐约对他有些印象,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至于樊时琦,生下栾唯以后,她就安心做起了她的贵妇人,对于各大世家的情况,她自然是一概不知,更别说还会认识闻人临。   “你、你们是什么人?!”没被堵住嘴巴的樊时琦只能竭力将自己伪装得底气十足,厉声斥责道,“知不知道擅闯民宅是犯法的!”   “哦?”   不轻不重的调子。   砰——   枪响。   闻人临一枪准确无误地打在了樊时琦的左腿上,顿时鲜血如注,淌了一地。   而樊时琦的尖叫也被站在她身后的保镖用毛巾给悉数捂了回去。   直至樊时琦的叫声渐渐变弱,保镖才收了手,退至一旁。   血还在不停地流着。   樊时琦痛的浑身是汗,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栾立峰在旁边拼了命的挣扎着,却只是徒劳。   闻人临挑唇笑了,用得却是一副带着点不解的口吻:“栾夫人,那我这一枪犯不犯法呢?”   子弹穿过皮肤表层、闯进肉里,刺破了血管,钻心般的疼痛令樊时琦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一枪呢?”见樊时琦不答话,闻人临又问。   这次他一枪打在了樊时琦的右臂上,保镖亦是反应迅速的再一次捂住了樊时琦的嘴。   客厅的浅色地毯早已被鲜血染成了深色。   樊时琦痛到正要晕过去的时候。   闻人临却突然朝她走近,微微弯下腰,用手中枪的枪口硬生生地将她左腿上的伤口给撑大了。   他看着满头是汗、被迫勉强维持半清醒状态的樊时琦,感叹道,似还夹着两三分关切:“啧啧。瞧瞧,都流了这么多汗,肯定很痛吧?”   “你、你...”即便是一字一字的说话也变得异常艰难,樊时琦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剧烈的痛感几乎占据了她的神经,“...是谁...”   “我叫闻人临。”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闻人临又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栾姜的亲生哥哥。”   提起失散多年的弟弟,闻人临面上稍显温和,这也使得在这瞬间,他的眉眼和栾姜像极了。   那种相似感,是大部分人见之,都不会怀疑他们是否为亲生兄弟的。   栾姜的名字让樊时琦的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我是、是...姜,姜...”   樊时琦缓了好一阵子,才忍着痛继续道:“...他,他不会...让、让人...伤...”   可她实在是有些撑不下去了。   这时,一旁的保镖突然拿出了一支装着蓝色、未知液体的针管,将里面的液体全部打进了樊时琦的身体内。   只过了短短几秒的时间,痛感尚在,但樊时琦的精神却变得异常清醒,完全不像是一个连中两枪的人。   樊时琦开始奋力挣扎起来,她看着闻人临,大声质问着:“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但她的挣扎只维持了不到两秒钟,因为闻人临将枪抵在了她的头部。   “吵什么呢?”   若不是想查清楚弟弟的失散有没有栾家从中协助,闻人临早就割了樊时琦的舌头了,他在杀人时并不喜欢听人死前最后的哀求或者辱骂声,那不会让他有任何的愉悦。   他只会觉得刺耳。   不像秦勋,喜欢把人死前的求饶声比作天籁。   樊时琦一下子就没了声音,但她没忘记她手上还有份筹码:“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的话姜姜会生气的,他会恨你一辈子,永远不会认你这个哥哥...”   “是吗?”   察觉到闻人临的枪离她远了一些,樊时琦又急忙说道:“我可是养了他十年的人,不是亲生也早就胜似亲生了。”   闻人临收了枪,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两秒,而后向一名保镖伸手。   保镖立马将手机递到了他手上。   闻人临存了栾姜的联系方式。   他的指尖快速点着键盘,一条言简意赅的消息就这么发了出去。   那边很快就有了回音。   看到栾姜所回的话后,闻人临勾唇一笑。   而一旁的樊时琦在见到闻人临的这个笑容时,心头却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数秒钟过后,闻人临将屏幕转向了她。   只见干净的聊天框里有一段简短至极的对话——   ‘你会介意我杀了你的养母吗?’   ‘随意。’   这两个字轻飘飘又沉甸甸的。   “不可能!不可能!”樊时琦仿佛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答案一样,猛烈地摇着头,一个劲的否认,“他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一定是你联合其他人骗我的!”   “那么说说看,”闻人临把玩着银枪,神色狠戾,“当年我弟弟的失踪,与你们有没有关系?”   —— ——   同一时间的淮城。   别墅卧室,裸着上半身的秦勋将手机重新放在了床头柜上。   而在一旁的大床上,栾姜早已沉沉睡去。   那白皙软嫩的一节脖颈红痕遍布,就连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也有零星几点艳色。   秦勋微微俯身在人红肿不堪的唇上吻了一口,温柔嗓音裹着笑。   “好梦,我的睡美人。” 第33章 一号反派(三十二)   自那天赵家宴会,栾唯跑了出去以后,栾姜就再也没见过这位女主。   没想到这天却突然接到了她的电话。   当然如果不是来电显示为陌生号码,栾姜也不会选择接下这通电话的。   他把手机刚置于耳旁,便听得栾唯的一声“哥哥”。   栾姜:...   你这怎么还阴魂不散了呢?   栾唯那边似隐隐有风声作响,她低低地哀求,语气听上去可怜极了:“哥哥,我们见一面好不好?”   听罢,几乎没有什么纠结和犹豫,栾姜就挂了电话。   仅仅只是一秒钟的功夫,手机铃声又响了。   这次栾姜干脆选择了拒接。   大概半分钟左右,栾唯那边发来一张照片,看角度应该是从高楼天台拍的,跟着这张照片一同来的还有栾唯的一条短信——   哥哥,如果你今天不来见我的话,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最后栾唯给了他一个地址,就在淮城楼层最高的风海大厦。   栾姜:?   你爱跳不跳,关老子屁事。   栾姜对于栾唯的威胁言论满不在乎,奈何0748着急了。   0748:“不可以不可以!宿主你不可以让女主死的啊!宿主你难道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了吗?!!”   啧。   记忆被0748唤醒的栾姜不耐烦地拿起外套,准备动身去一趟风海大厦。   —— ——   作为淮城的地标性建筑,风海大厦足足近五百六十米高,共一百零五层。   栾唯跑这上面来跳楼,一旦跳下去,脑浆不摔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栾姜来到天台上的时候,栾唯正站在栏杆上,冷风呼啸,她的脸冻得有些发白,嘴唇也是干巴巴的,整个人摇摇晃晃的。   看栾唯那副模样,好像下一秒她就会被楼顶的风给吹下去似的。   见到栾姜,方才还哭丧着一张脸的栾唯瞬间展露笑颜,自然又熟练地冲栾姜撒着娇:“我就知道哥哥你肯定会来的!”   栾姜:...   “说吧栾唯,”栾姜则一如既往冷淡得不行,“你到底想干什么?”   栾唯却不回他的话,而是对着他张开了双手,因为冷,她的声音都开始颤起来了,偏偏还要强行维持着娇软甜意:“哥哥你可不可以抱我下来啊?”   她这要求栾姜能答应就有鬼了。   栾姜双手抱胸站在原地,目光淡而沉静的看着她:“你长腿了吧,栾唯。”   因为栾姜的到来,栾唯在心里似乎已经笃定了栾姜不会让她跳下去的,遂愈发肆无忌惮:“哥哥你难道想看着我从这里跳下去吗?”   妈的。   见自家宿主脸色不怎么好看,0748只得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宿主,要不你就将就一下下...?”   栾姜:“滚。”   0748:“别啊爸爸。吃这一时苦,幸福半辈子,这难道不美好吗?”   栾姜深吸一口气:“你就不怕我过去一脚把这傻/逼给踹下去?”   0748坚定的摇摇头:“宿主你才不像那种人呢!”   “你觉得我像会委屈自己的人吗?”   栾姜反问了它一句,随后在栾唯带着欣喜的眼神的注视下朝她走去。   这话让0748隐约感觉到了点点不妙,它看着栾姜一点点靠近栾唯,不自觉的就把自己的小手握成了拳头。   它家宿主应该不会这么疯狂......吧?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栾唯甚至都已经微微蹲下准备跳进栾姜的怀里了。   她哪里会料到,栾姜竟然直接伸手推了她!   身体失重的那一刹那,脸上血色尽失的栾唯连忙抓住了栾姜的手腕,身下被雾层掩着的深渊巨口犹如万丈悬崖,掉落下去的人只有粉身碎骨这一条路可以选择。   栾姜的小半个身子都被栾唯给拽了出去,可他的表情却不见半点儿慌张和不安,嘴角反而还噙着一抹不浓不淡的笑:“怎么了?你不是跟我说你想跳下去吗?那就松手啊?”   “不是不是...”栾唯一个劲儿的摇着头,吓得眼泪和汗液一并蹦了出来,“哥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拉我上去吧...”   0748简直被它家宿主的这一手骚操作给惊呆了。   栾姜一点儿也不着急的盯着她,“是吗?”   栾唯连忙点头,她现在哪有那个胆子敢和栾姜唱反调,她说的跳楼不过是想威胁一下栾姜罢了,可令她怎么都没想到的是,栾姜居然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推下楼。   所以在栾姜心里,她甚至连妹妹也算不上了吗?   一想到这一点,栾唯便没由来的觉得委屈。   她抽噎着:“哥哥,我、我还是你的妹妹,不是吗...?”   这一通折腾,栾姜也累了,没了跟她继续谈下去的欲望,他把人拽上来以后,连眼角余光都没赠与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的栾唯,径直就离开了楼顶。   在他身后坐在地上平复呼吸的栾唯仰头看着连背影也显得异常冷漠得栾姜,就在这一瞬间,栾唯才真正的意识到,无论她用什么法子,她都再也挽回不了栾姜了。   可是不属于她的,又怎么能够属于别人呢?   栾唯咬着唇,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拨出了一通电话。   在那边接起电话的第一秒,栾唯立刻就哭了出来,她一下一下的抽泣着,委屈极了:“尚煊哥...”   电话那端听到她的哭音的尚煊瞬间就急了:“唯唯怎么了?你别哭,慢慢说,我都听着的。”   栾唯捂住脸,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地组织着语言:“我...我哥哥,他、他刚刚想...想杀了我...尚煊哥,我好害怕,哥哥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啊?”   “什么?!”尚煊赫然起身,“唯唯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来!”   “风海大厦...”栾唯哭着说完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坐在尚煊对面的连娅见他挂了电话后匆匆就准备离去,姿态优雅的抿了口咖啡,叫住尚煊。   “尚先生,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我们的合作应该可以...开始了?” 第34章 一号反派(三十三)   “你...”看着栾姜,对于自己要说出口的话,闻人临难得有了犹豫,他沉吟了好一会,最后还是问了出来,“想跟我去滨城见见闻人家的其他人吗?他们都很想见你。”   闻人临鲜少有询问别人意见的时候。   他出身豪门,自幼接受精英教育,双商极高,开始着手处理闻人家的家业和势力时,手段狠又鲜有败绩,加之脾性悍戾,几乎无人敢同他在大事上争论。   因为和他争论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疯狗底下养的自然都得是听话的忠犬。   但面对栾姜这个失散多年的弟弟,闻人临着实强硬不起来。   栾姜想了想,道:“过段时间吧。”   “好。”闻人临温声应着,一副只要是你说的、我就都会答应的模样。   闻人临的目光在栾姜的脖颈处很短暂的停留了几秒,那儿有遮盖的并不是很完美的斑驳红痕。   他看向坐在一旁的秦勋,干脆相当利落的甩下脸皮说道:“我会在淮城待一段日子。奈何酒店我一直都住不习惯,想来秦九爷应该很乐意‘收留’我。”   他甚至用得都不是问句。   一看就是没打算给秦勋拒绝的机会。   秦勋笑了笑,摆出了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当然。”   不过他脸上那笑容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冷淡,不像是发自真心。   两人你来我往的,一句比一句还要客气疏离的话落入栾姜耳朵里,听得他鸡皮疙瘩简直都要起来了。   刚巧这时栾姜收到了唐野的消息,他干脆起身,抛下一句“唐野找我,你们慢慢聊”就离开了。   栾姜这一离开,秦勋和闻人临对视,方才还平静祥和的气氛瞬间就变的剑拔弩张起来,连空气都忍不住为之凝滞。   下一秒,不知是谁先出的手,两人居然就这么在客厅打上了。   而且,两人的一招一式竟都是朝着对方身上的死穴去的,皆是一副不揍掉对方半条命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同时来汇报工作的何三和闻人临的手下站在客厅门口,见此情景,你看我我看你,相当有默契的一并停住了脚步。   虽说工作一事很要紧,但显然,项上人头更重要。   —— ——   男色酒吧。   因为正是下午时分,男色内并没有多少人。   当栾姜迈进酒吧的刹那,不少正在等待猎物上门的猎人眼睛都亮了。   细腰长腿,肤白唇红。   再配合上那张好看到仿佛天上有地下无的脸。   使栾姜的出现就跟自带聚光灯一般,走到哪儿都是焦点中的焦点。   扫了酒吧一圈并未瞧见唐野身影的栾姜拿出手机正要给唐野打电话,余光忽地瞥见一双咸猪手的靠近,他暂时收了手机,直接朝人大腿根部侧身一脚,力道大得惊人。   咸猪手的主人被当场踹倒在地,捂着差点要没了的命根子、龇牙咧嘴的。   栾姜顺手拿起侍从手上端着的酒瓶,扔了张卡过去,说了句“没密码”以后,将酒瓶直接对着男人脑袋砸开,酒香四散,酒液流了一地。   被砸开的瓶身异常尖锐锋利,栾姜将其大致对准了男人的心脏位置,用力一按,鲜血顿时渗透衬衫。   “爸爸我是你想能就能摸的?”   面容介乎于稚气与成熟之间的青年微睨着眼,神色冷淡的望着躺在地上痛的满脸是汗的男人,他眉眼冷然,似寒月,又如冷泉水,风调清华。   即便栾姜下手狠戾成这样,依旧有不少人蠢蠢欲动。   毕竟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过是想占个便宜的男人这下才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他一边痛得大喘气,一边拼命向栾姜求饶。   “也不是不能放过你。”在男人陡然亮起的眼睛的注视下,栾姜挑眉,他收了收破碎的酒瓶,望了眼男色大门处,又看向男人,“我们来玩个小小的游戏。十秒钟,只要你在十秒内跑出了男色,之后就再与我无关,玩不玩?”   从他的位置跑出男色根本用不了十秒,男人激动地连连回道:“玩玩玩!”   栾姜稍稍往旁边侧身,看着爬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男人,翘起嘴角:“那么游戏就开始咯。十...”   男人忍着痛拼了命似的往门口跑去。   “九...八、七...六、五...”   “四...”   就在男人即将跑出男色大门的一瞬间,一块玻璃碎片自栾姜手上快速地飞向了他,而后精准的从男人的后脑插了进去,割断神经与血管。   噗通一声重响。   男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抽搐着,呼吸渐渐变得微弱。   “...一。砰——”跳过了三秒的栾姜对着男人比了个开枪的手势,眉梢轻挑,笑得邪气又肆意,“Game Over。”   0748:说实话。我有,有点被帅到...   男色内充当了围观群众的其他男人这下有点儿维持不住他们刚才那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念头了。   有些时候死并不可怕,在你死前赐你希望又亲手掐灭才是真的让人胆寒。   这株自带剧毒的食人花他们是真没那个勇气敢去摘了。   解决了挡路的“路障”,栾姜这才又重新分出心神来寻找唐野,他摸出手机给唐野打去电话,那边在响了数声以后冒出系统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的栾姜皱着眉又拨了一次,得到的却还是同样的回复,他只得朝吧台走去。   吧台的调酒师见他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早就吓得半死,看到栾姜向他走来的时候,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正常状况下的栾姜还是温和又礼貌的:“打扰一下,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手机屏幕上是唐野的照片。   调酒师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有点不太确定的开口:“他好像喝醉了,然后貌似是被一个男人带去了洗手间...?”   “多谢。”   说完,栾姜收起手机,径直往洗手间走去。 第35章 一号反派(三十四)   为了配合男色整体布局的昏暗暧昧色调,通往洗手间的走廊的灯光也被设置成了很暗的浅黄色,碎光投在壁纸上,营造出一种恰好好处的朦胧诱惑氛围。   走廊两边有包厢,洗手间则在走廊的尽头,门紧闭着。   相反一间离洗手间最近的包厢的大门倒是虚掩着的。   栾姜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发现,当他来到洗手间外,抬手正要推门而入之时,脑内突然想起了0748焦急又慌张的提醒声音:“宿主小心身后!”   然而0748的提醒还是晚了一点。   听了它的话的栾姜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身后那人便已经将一管带有迷晕性质的药剂、从栾姜的后颈打进了他的身体里。   这管药剂的迷幻效果强劲到不过只是短短一秒钟的功夫、栾姜的意识就已经完全堕入了黑暗之中。   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伪装齐全的男人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昏死过去的栾姜,然后他抬眼看了下处于正头顶上方的监控摄像头。   与此同时,洗手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走出来一个长相普通平凡到只要丢进人群你就再也找不出的中年男人,男人的手上拿着件外套和一个手机。   如果此时的栾姜是清醒着的,定然能认出那就是唐野的手机。   中年男人说道,连声音也毫无辨识度:“走吧,刘子已经到了。”   口罩男听后直接抱起栾姜,中年男人遂将外套往栾姜身上一盖,遮住了栾姜的脸和小上半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走廊,经过吧台的时候,中年男人幅度极小的冲看过来的调酒师点点头,随即扫了周围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口罩男以后,中年男人这才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口罩男。   直至看着两人消失在男色门口,调酒师方才收回视线,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他口吻冷静淡定,跟先前因栾姜的行为而受到了惊吓的模样截然不同:“可以动监控了。”   等听完那边的回话,调酒师挂断电话,取出了电话卡,随手将其丢进了某位客人已经不准备再喝的酒饮之中。   做完这一切后,调酒师遂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着他的工作。   没过多久,一个专门负责清理垃圾的服务生走过来将酒杯给带走了。   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绑架。   除了那个突然跳出来调戏栾姜的男人,那是真正的意外。   为了完美无误且几近无痕迹的绑架栾姜,这群负责各自环节的人都收到了那个神秘人发来的三种严密的计划。   不过好在,一次成功。   —— ——   临近赵家的某处别墅区。   卧室的深色厚重窗帘被完全拉上,挡住了窗外所有的明光。   占据了大半个房间面积的大床上躺着个正处于熟睡状态的人。   唐野嘴角微微扬着,脸上带了点笑,似乎在做一个极好的美梦。   也就在这个时候,卧室门外传来颇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从梦中被吓醒的唐野赫然起身,薄被滑落,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上半身,他呆呆傻傻地坐在床上,头顶还有跟呆毛嚣张的在宣告自己的存在。   还没有特别清醒的唐野揉了揉眼睛,正要起身下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又是一声巨响。   被舒幼再度一脚踹开的门轰然倒塌。   站在门外的舒幼和唐野四目相对。   唐野:他好像知道刚刚那么刺耳的响声是怎么发出来的了...   不过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一个儒雅教授和一个大家闺秀会生出一个力气大到可怕的女儿呢?   是基因突变吗???   “小野。”舒幼叫他,温温柔柔的笑着问道,“怎么不接电话呢?”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唐野紧紧抱住了被子,底气很虚,声音很小:“我手机丢了...”   他在外浪了整整一夜,结果把自个手机给浪丢了。   彼时唐野又困得要命,于是干脆随便买了个新出的手机、办了张卡后,倒头就睡下了,故而还没来得及跟亲朋好友说这件事。   舒幼依旧面带淡淡的温柔笑意,仿佛刚才那个连破两道大门的人不是她一样,“那你现在给外祖母回一个电话吧,她老人家很担心你。”   “好、好的。”   看把孩子给吓得,都结巴了。   —— ——   “咳咳...”   吸入的空气有些浑浊,栾姜咳嗽着,缓慢又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一般绑架案的首选地点——   一间看上去就知道是已经废弃了的破旧仓库。   仓库很大,四周堆满了杂物。   整个仓库只有一扇不大的窗户,透着已有些昏暗的光。   栾姜动了动背在身后的一双手,听到了金属链条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   真是有够看得起他。   栾姜扯了扯嘴角,倒是并没有太多被绑架后的不安感。   他其实基本已经能猜到这起绑架和栾唯脱不了干系,但帮手还有谁,栾姜就不得而知了。   0748有些担忧地问道:“宿主你还好吗?”   栾姜挪了挪身体,找了个墙面慵慵懒懒往上一靠,一副酥软没骨头的模样,嗓音也是懒懒散散的:“还行,就是有点饿了。”   0748:...   哥,醒醒,你是被绑架来的,不是跑来旅游的。   正在这个时候,仓库的大门缓缓开了。   听到声音的栾姜抬眼看去。   是栾唯。   身后还跟着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栾唯命令道:“你们先出去。”   其中一个男人犹豫着开口:“可是尚先生吩咐过...”   他的话被栾唯打断:“你难道不知道尚煊哥最听我的话吗?滚出去!”   两个男人只得退了出去,仓库的门被关上。   栾唯一步一步走向栾姜,她在他面前坐下,有些心疼地望着栾姜,“哥哥,要是你好好听我的话,不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吗?”   她得到的却只有栾姜那冷冷淡淡、仿佛在看空气般的一眼。   栾姜的这种漠然无视的态度显然刺激到了栾唯。   她赫然起身,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 第36章 一号反派(三十五)   栾姜仍旧安静的坐在原处。   倒是0748,完美地在栾姜的大脑里诠释了一遍什么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   “啊啊啊啊啊啊!!!”0748惊声尖叫着,那张小脸都吓白了,着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宿主,女主她、她拿刀了啊!你还不快点说些什么阻止她!”   栾姜淡淡地回了它一句:“急什么,不是还没捅上来么?”   0748:...   而这时,栾唯已经提着刀逼近了栾姜,她将刀架在了栾姜的脖子上,因为太过激动,整张脸看上去都略显狰狞,她吼着:“说话,你说话啊!”   已经有点癫狂的栾唯稍不注意,刀刃便在栾姜那白净似雪的脖颈上落下一道美艳至极的红痕,血珠一滴、两滴地向外冒出。   栾唯怔怔地看着那道血痕,忽然就扔了刀,手忙脚乱的想给栾姜止血,被躲开以后,她又急急忙忙地解释和道歉:“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栾姜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是不太想再看到栾唯了,他语气冷淡:“离我远点。”   “为什么,为什么啊...”栾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个劲的喃喃自语。   0748觉得它真是越来越理解不了这个世界的剧情走向了:“宿主,这女主不会由于求而不得然后变成疯婆子了...吧?”   不然的话,怎么它看着这么瘆人呢?   栾姜耸耸肩:“关我屁事。”   “哥哥。”栾唯突然又重新拿起刀,靠近栾姜,这一次她竟把刀尖对准了栾姜的心脏,她望着栾姜的侧脸,放轻声音哀求道,“哥哥,你继续喜欢我吧,好不好?好不好?”   闻言,栾姜转过头来看她,嘴角挑起一个笑,眸子里似有暴雨般的细碎星光。   栾唯的眼睛染上期待。   就连0748都要以为它家宿主要为了生存妥协的时候。   栾姜说话了,唇边笑意未散,口吻嘲弄又讽刺:“这大晚上的,栾小姐还在做白日梦呢?”   0748:宿主虽然你这样的确很帅,也很过瘾,但是你真的不担心你会把自己的命给折腾没吗...?   栾姜的这一句话甚至只是这个称呼对栾唯而言,打击无疑都是巨大的。   她捂着脸,无声的哭了好一会。   “只要哥哥死了的话,”红着眼睛的栾唯死死的握着刀,静静地盯着栾姜,像在问他,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就不会被那个叫秦勋的人抢走了吧?就不会再属于别人了吧?”   —— ——   栾姜失踪了,就在淮城。   秦家未来的家主夫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踪迹。   一时之间,全城戒备,人人自危。   几乎每条道路上的监控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彼时,闲得无聊又不敢去找栾姜搭话的秦挽央正在家中学习插花。   [警告,检测到男配栾姜存在危险!]   突如其来响起的机械音吓得秦挽央手一抖,花直接掉在了地上。   秦挽央很是不理解:[好好的,栾姜怎么会有危险???]   秦勋那个蛇精病不是把人当眼珠子一样看着的么?谁都不让碰,居然还会让栾姜有危险?   真是见鬼。   女配系统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给出了一个任务——   [强制任务:找到男配栾姜。   任务奖励:400积分点。   失败惩罚:电击一次,并扣除200积分点。]   拿下一个世界的男配总共才500积分点,这次居然足足有400积分点,栾姜这得遇到多大危险了啊......   秦挽央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等迈出了家门,秦挽央才意识到原来女配系统给出这400积分点并不是闹着玩的,明明才是晚上六七点、正值夜间最热闹的时候,街道上行人却不多,随处还可见黑衣保镖,腰侧间略鼓,想必都是携带着枪支的。   尼玛都闹这么大了,居然还没把人找到。   所以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秦蛇精病眼皮子底下绑人啊???   不过...   [系统,你有办法找到栾姜在哪里吗?]   女配系统:[系统商店有搜索仪,1000积分点。]   秦挽央看了眼她现在所拥有的积分点,那是一个十分显眼的数字——0。   [系统啊,我没钱...]   秦挽央哭丧着一张脸,心里却在骂娘,什么玩意儿要一千积分点,你抢钱呢?   女配系统:[可赊账。]   你们系统可真是有够“人性化”的呢。   秦挽央抽着嘴角,但她能怎么办?赊呗。   等扣了一千积分点,看到搜索仪的介绍时,秦挽央整个人都要吐血了。   这他妈居然还是个一次性物品???   好在这搜索仪的功能没有辜负它的价钱,在秦挽央选择使用的那一刹那,她的脑中就出现一张包括了所有偏远郊区的淮城地图,而在地图偏右上角,有一个万分引人瞩目的大红点——那儿正是栾姜所在的位置。   知道栾姜在哪以后,秦挽央又犯愁了,她要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去救栾姜,应该就跟白给差不多...   可是去找秦勋那个一言不合就拿刀的蛇精病的话,又怎么解释呢?   妈的,可愁死她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秦挽央忽然想到了她在滨城时、问那个男人要了联系方式,栾姜的哥哥,应该总比秦勋要正常一点的吧...?   秦挽央还在纠结的时候,女配系统又发话了:[请宿主尽快找到男配栾姜,并确认其是否有生命危险。]   女配系统一催,秦挽央只能硬着头皮拨出了那个号码。   她电话打过去时,闻人临和秦勋正在男色调查监控。   有多年黑客经验的曾礼一眼就看出男色内和其附近的监控被人动过,顶着两大压迫性极强的凶戾气息,曾礼看向闻人临,颤巍巍说道:“老大,监控...被改过。”   闻人临看了眼被保镖压着的男色工作人员,“复原要多久?”   “至少一个小时以上...” 第37章 一号反派(三十六)   “啧。”   闻人临的这一声‘啧’都快要把曾礼的心脏病给吓出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铃声响了。   看了眼陌生的来电显示,已有些烦躁不安的闻人临捏着眉心按了接听键。   那边,秦挽央握着手机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你是栾姜的哥哥吗?”   见对面没回应,秦挽央只得鼓足勇气再次开口:“我、我知道栾姜现在在哪...”   秦挽央并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问出这句话时,几秒钟的功夫,坐在旁边飞速敲击着电脑的曾礼就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和位置。   “如果这是谎话,我会让你死无全尸。”   闻人临淡淡扔出一句话后,电话便被他单方面给挂断了。   因为这句话,秦挽央捧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一把枪就悄无声息的抵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秦小姐,请跟我们来。”是街上那些黑衣保镖。   秦挽央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好内心的紧张和害怕,跟着这几个保镖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即便是上了车,那把抵在秦挽央头部的枪也没有丝毫要放下来的意思。   黑衣保镖看向她,“秦小姐,劳烦您说出具体路线。”   她也是想要救人的啊?为什么对她要跟对绑架犯一样啊???   欲哭无泪的秦挽央只得颤巍巍地给开车的保镖指路。   黑色轿车的后面跟着辆急速驶来的跑车,上面坐着的正是气场一个比一个还要瘆人的闻人临和秦勋。   数辆车一路疾驰而过,好似在上演追逐战一般。   —— ——   栾姜倚在墙上,微微垂着头,低低地喘着气,呼吸又淡又轻,他的唇色惨淡,脸上血色尽失。   在他的右胸口上,插着一把没入颇深的刀。   刺目的红染深了他的衣服,淌了一地。   不远处,双手染血的栾唯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忽然,她捂着脑袋一个劲的摇头,像魔障了似的喃喃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哥哥宁愿死都不愿意重新喜欢我吗?”   原本在系统空间里急得飞来飞去的0748听到栾唯的话时,气得竖了个中指,破口大骂:“我日。傻/逼吧你!要不是你是女主,还有天道那个憨批一直护着你,你他妈早死的骨灰都不剩了!妈的,什么狗屁玩意...”   没想到会突然听到0748张嘴口吐芬芳的栾姜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哈...”   失血过多的他本就提不起什么力气来了,这一笑,又牵动伤口,促使隐有凝固迹象的伤口处又添上了浅浅一层新鲜血液。   “啊啊啊啊啊你妈的,你快别笑了!!!”   检测到栾姜身体温度在骤降、生命体征渐渐微弱的0748着急得恨不得现在就扒拉出系统空间,可是它他妈的丁点儿能量都没有。   它真尼玛是个废物。   0748急的又开始飞来飞去,“秦勋那个蛇精病怎么还不来救你?”   见栾姜低垂着脑袋,半点动静都没有,0748瞬间慌了:“喂!宿主,你醒醒啊!你要是敢在这里睡着的话,信不信下个位面我让你变成一条傻不拉几的蠢狗!”   “别睡啊!”   “你要是睡了你就见不到秦勋了!”   “栾姜你别睡...”0748那奶声奶气的孩童嗓音里蓦然带上了哭腔,见栾姜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他猛地吼道,“妈的,我让你别睡啊!”   “咳...你好吵啊。”栾姜有气无力地咳了一声,叹着气,断断续续地问道,“0748,你今天、是要把你...你在这个位面...的脏话,都说完吗?”   0748用手抹掉眼泪,狠狠地斥责他:“谁让你不听我话的?!”   而这边,听手下说栾唯在仓库里一直没出来,尚煊便急急忙忙找来了,见到双手是血的栾唯时,他吓了一大跳,匆匆跑到栾唯身边,想碰她又不敢,只得慌张焦急地问道:“唯唯?怎么这么多血?!你伤到哪了?”   “不,不是我的...”栾唯呆呆地摇摇头,又猛然回过神来,她顶着哭红的眼睛看着尚煊,忽然,她伸手紧紧抓住了尚煊的衣服,“尚煊哥,哥哥他、他死了...我杀了他,我杀了哥哥...”   闻言,尚煊这才转过头去看靠着墙坐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栾姜,他皱眉,拍了拍栾唯的手背,安慰着她:“唯唯没事的,你先松手,我去看看你哥哥。别怕,没事的。”   一个劲儿在发抖的栾唯听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松了手。   尚煊起身,刚要走向栾姜。   一声尖锐刺耳的枪响划破天际。   噗通——   被子弹射中大腿的尚煊猛地跪倒在地。   站在仓库门口的闻人临收了枪,身上有浓郁血煞气。   等到尚煊倒地不起,墙边那刺眼至极的血色才撞入秦勋那双泛着猩红的眼睛里。   仓库内的地面明明全部都是平坦的,秦勋却将路走得跌跌撞撞,看得旁人升起了一种他下一秒就会摔倒在地的错觉。   好不容易踉跄着来到栾姜身边,早已见惯了鲜血的秦勋却第一次感受到了头晕目眩的滋味,他慢慢蹲下身,手颤抖着伸向栾姜,嗓子里像裹满了碎石子,嘶哑刺耳:“姜姜...”   靠在墙上的栾姜对此毫无反应。   “姜姜...”   秦勋含着哭音又唤了他一遍,满是绝望和无助。   周遭一切都静悄悄的。   “在呢。”虚弱细微如蚊蝇的一声,栾姜缓慢地抬头看着秦勋,一张脸惨白惨白的,他幅度很小的牵着嘴角带出了笑,“真疼...秦勋,你记得...轻点抱我啊。”   说罢,再也坚持不住的栾姜终是彻底地昏了过去。   欢喜爬上秦勋的眉梢,他小心翼翼伸手将人抱进怀里,又稳又慢的起身。   路过栾唯时,秦勋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阴寒森冷,像是在瞧一个将死之人。   他怎么可能会杀了她呢?   那太残忍了。   他只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38章 一号反派(三十七)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获得奖励400积分点。   现有积分点:-600。]   秦挽央:...   合着她这么费力地折腾一通,反倒把自己变成“负债一族”了。   正当秦挽央微微有些走神的时候,秦勋已经抱着栾姜走出了仓库,在经过秦挽央之时,秦勋道了声谢谢,而后抱着人径直上了车,疾驰而去。   [系、系统,你刚有听到秦勋说什么了吗?]   [听到了,他在向你道谢。]   [我也听到了啊啊啊——]秦挽央捧脸,看上去很是激动,她尤为吃惊地感慨,[没想到秦勋这个蛇精病有朝一日居然会和我说谢谢...]   反派和男配这甜美的爱情嗑起来貌似有点香啊。   如果其中一个不是她攻略对象的话,那就更香了...   秦挽央已然对她的主线任务丧失了希望。   这时,铃声响,秦挽央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她的脸上立马就绽放出了一个大大地笑容,接起电话,她语气又甜又雀跃的喊道:“舒幼姐!”   “已经挺晚了,央央怎么不在家?”   秦挽央可以发誓,舒幼的声音真的是她长到现在所听过的最温柔的,那种不急不缓的轻柔软调,即使是隔着手机屏幕,也一样能把人听得满心酥醉。   “啊...”秦挽央看了眼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底气不是很足地回道,“那个舒幼姐,我在外面玩呢,马上就准备回家了。”   舒幼也没追问她在哪,只是温温柔柔的反问:“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   秦挽央捧着手机又和舒幼闲聊了几句之后,这才挂了电话。   期间,她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消失过。   等她结束通话,一黑衣保镖才走了过来,稍带恭敬地说道:“秦小姐,请上车,我这就送您回去。”   —— ——   栾姜的伤势不算特别严重,只是失血过多。   好在当时拿着刀欲对准他心脏下手的栾唯改了方向,否则栾姜可能还没办法坚持到秦勋等人的到来。   下了手术台,经过整整一天一夜的休养,栾姜总算是醒来了。   窗外的阳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穿过玻璃,洒进病房。   栾姜睁眼,偏头看向一旁。   秦勋就静静地趴在那里,露着侧脸,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眉间有倦意。   看了数秒后,栾姜忽然慢慢抬手,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秦勋的眼睛时,秦勋醒了。   栾姜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   那双幽深晦暗的眸子在见到栾姜后,一切黑暗污浊的色彩都散去了,余下满当当的温柔情意。   秦勋握着他的手置于唇边吻了又吻,爱意尽泄,嗓音还带着淡淡的沙哑:“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勋。”栾姜唤他。   “我在。”   也许是今天天气太温柔,也许是虚弱的人总会特别粘人、会特别渴求他人的安抚。   顶着张血色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脸,栾姜就这么望着秦勋,他调子软软地埋怨起来,还带着极为罕见的撒娇:“你怎么那么晚才来啊,我流了好多血,疼死了...”   显然,栾姜这突如其来的撒娇根本不在秦勋的意料范围之中,他握着栾姜的手,整个人怔怔的,好半天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所以...秦勋,”栾姜用另一只手撑着坐了起来,他朝秦勋凑近,微微仰着头看他,眼尾上翘,勾出些许的撩人和暧昧,他语气直白又热烈,也软的一塌糊涂,“亲亲我吧。你亲亲我,我就能忘记那种疼了。”   这谁能扛得住啊?   深沉欲望在秦勋脑中炸开,他的手掌紧紧扣住栾姜的腰,将人就这么压在了病床上。   带着淡淡消毒水气味的空气随着一阵断断续续、沉重压抑的喘息声和柔而欲的低唤高吟而开始变得灼热滚烫起来。   病房门外,刚到的闻人临倚在墙上,周身缭绕着一股化不去的阴郁和杀意。   要不是为了自家弟弟后半生的性福生活,闻人临早就想走进去把里面那个发情的傻/逼给打成残废了。   在距离病房的不远处,都提着粥盒赶来的何三与曾礼万分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止步,准备等门口那尊煞神身上的杀气散了一点后在过去。   或许是都有一个偶尔发起疯来就想毁灭世界的顶头上司,何三跟曾礼竟然能够相当顺利轻松的用眼神交流。   何三用眼神示意曾礼。   话说,为什么你家老大一副要把这座医院给炸了的样子???   曾礼回了他一个眼神。   如果现在站在门外的是你家boss呢?   何三:...   哇,那场面可太吓人了。   病房内,因为顾忌着栾姜的伤势,秦勋到底还是没做到最后。   他帮栾姜清理完毕没多久,一转身,就见闻人临杀气腾腾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只鹌鹑鸟一样的何三和曾礼。   秦勋就像是感知不到闻人临身上那浓重至极的煞气一样,他甚至还颇为好心情的同闻人临打了个招呼:“大哥好。”   闻人临冷冷地扫了秦勋一眼,随后完全无视他,走到病床边,有些心疼又关切的看着栾姜,温声询问道:“伤口还疼吗?饿不饿?”   “不疼了。”栾姜冲他摇摇头,“但是有点饿了。”   病房里响起异口同声的一句命令:“曾礼。”/“何三。”   同时将手中粥盒递到了自家顶头上司的手里后,曾礼和何三互看一眼,几乎是同时退出了病房。   就这病房再待下去,他们怕是得丢半条命。   栾姜看着两碗摆在他面前、满满当当的粥,又看了眼端粥的两个男人。   他刚想伸手。   秦勋和闻人临又动了。   闻人临/秦勋:“你手上还在输着液,我喂你吧。”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能同时说出这句话的...   两个盛着粥的勺子被秦勋和闻人临从病床两边,齐齐递到了栾姜面前。   栾姜:“...”   嘭——   关门声响。   两个男人被一并赶了出来。 第39章 一号反派(三十八)   VIP豪华病房外,秦勋跟闻人临就好似两尊门神一般,一人挑了房门外的一边,倚墙而立。   两人皆是容貌气场上上乘之人,惹得偶尔路过的护士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秦勋拢了拢微微有些倦懒地眉眼,低声不轻不重的问道:“准备杀了栾唯和另外那些人吗?”   听后,闻人临看了他一眼,反问:“不然呢?”   伤了他弟弟的人,若不杀了,何以解他心头之恨?   “真残忍。”秦勋似在感慨般的笑了下,“大哥将栾唯和尚煊交与我来处理如何?”   “栾唯可是姜姜相处了多年的妹妹。”秦勋认真地同闻人临解释了起来,一副温柔体贴好模样,“杀了她的话,姜姜定然会不开心的,大哥觉得呢?”   现如今,最能直击闻人临命门的显然就是栾姜这两个字。   “你处理吧。”   —— ——   秦勋的庄园里有一处地下室,处理人时,只秦勋自己在内。   而何三通常只是站在门口等候着。   这次也不例外。   见秦勋走来,何三立马将手上的白衣大褂奉上,并恭声说道:“九爷,人都在里面。”   秦勋接过白衣大褂,淡淡的“嗯”了一声。   等到秦勋推门进去以后,何三这才熟练的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对耳塞带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回去他又得做噩梦了呢。   这间地下室占地面积很大,布置的像个实验室又不太像,倒更像是实验室与手术室的结合体。   手术工具一应俱全,嵌入墙内的储物架上则摆满了袋装的淡绿色液体。   房间里放着两把椅子,相隔不远,昏迷过去的栾唯和尚煊就被分别绑在椅子上面。   他们两人的头发已经全被剔除。   栾唯裸着身。   呼吸进的空气沉闷又有点令人犯呕,脑子浑浑沌沌的,栾唯很是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一个有些模糊的白色身影,她稍稍清醒了一点,总算是看清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人。   正是她恨极了的秦勋。   彼时秦勋正刚戴上白色橡胶手套,听到挣扎声时,微微偏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他就站在那里,身姿修长挺拔,举止之间皆是旁人难以模仿的优雅尊贵。   可那双眼睛却让栾唯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像是混沌初开、黑暗尽显的世间,沉寂森冷。   见到她醒来,秦勋的眉眼间竟浮上了淡淡的笑意,一瞬间,寒意散尽,他拿起手术刀,一边向栾唯慢步走去,一边询问道:“睡得还好吗?”   但秦勋的这种状态却让栾唯把心提到嗓子眼里。   她奋力地挣扎着,想要挣脱自己手上和脚上的金属链条,奈何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栾唯强行将自己伪装得底气十足,斥声喝问道:“你要干什么?!”   “你在姜姜胸口上捅的那一刀...”秦勋已经来到了栾唯面前,刀刃贴着她的脸轻轻慢慢地滑过,冰凉,令人后背生寒,他的嗓音低低沉沉的,“你说,我该怎么让你偿还呢?”   仿佛被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了的感觉令栾唯全身上下都开始颤抖起来,她眼睛里面装满了害怕与惶恐,小心翼翼地摇着头,“不,不...”   “我用刀的技术还不错,栾小姐完全可以信任我。”秦勋低低地笑了声,刀刃像指腹那般拂过栾唯面颊,他轻轻喃喃地安抚着栾唯,似情人间的呢喃耳语,“别怕。”   下一秒,秦勋拿着刀,将刀尖从栾唯后颈位置缓缓刺入,恰到好处的深度。   又红又浓的鲜血顺着栾唯颈部一路滑下。   仿佛要穿透这间地下室的尖叫声骤然惊响。   “啊——!!!”   原本还昏迷着的尚煊因为这一道尖叫声而隐隐有了转醒迹象。   “很疼吗?”秦勋关切地询问,很是善解人意的又道,“很疼的话,接下来我会轻点的。”   刀尖顺着栾唯的脊背渐渐地向下滑去。   那线条笔直到就仿佛是秦勋用尺子丈量着画出来的一般。   刺耳的叫声还在响着。   秦勋却连眉也不曾皱过一下。   直到尚煊的醒来...   “唯唯!!!”   这一声让那如直线般的血色痕迹有了轻微的弯曲。   “啊...”秦勋低低地叹了声。   真是可惜了呢。   尚煊面目狰狞地吼着:“秦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尚煊吼到几乎声嘶力竭,至于栾唯,她早就痛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对她来说,现在每过一秒,都是极致的折磨和煎熬。   而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终于,一张人皮被秦勋从栾唯身上撕了下来,这张人皮剥的非常完整,耳目口鼻俱全。   鲜血在地上似要淌出一片海。   不远处的尚煊看着那个血淋淋、已然瞧不出面容的人,胃里阵阵翻江倒海,他一个劲儿的往外呕着残渣浓液,好像要将这几日吃进去的食物都给吐出来一般。   秦勋拿着刀在栾唯的脸上拍了拍,轻笑着问道:“栾小姐,你没杀姜姜,我也没杀了你。这多公平啊,不是吗?”   门外,算好时间的何三这才摘下耳塞,重新放回了衣服口袋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浓郁且有些刺鼻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的压下,这让许久未曾闻到这种味道的何三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秦勋脱下外套扔回何三手上,口吻淡淡地下着命令:“地上的血和脏物清理一下。还有,别让人死了。”   “是。”   目送秦勋缓步离去后,何三这才拿着白大褂推门走了进去。   看到里面的景象时,何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想到这次的画面竟然会这么的...骇人。   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张还在滴血的人皮,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个面容模糊的血人,肌肉完全暴露在外,血管尚在跳动,内脏亦还在搏动着。   头上的光线照在她的身上,肌肉纤维被迫不停闪光。   另一边的尚煊已经晕了过去。   想到秦勋的命令,何三走向储物架,拿了一袋特殊的绿色药剂。   宝贝们,该来的它还是来了   OMG!来啰来啰,她来啰,Ladies 恩的 getleme,她真的带着她的上架走来啰!(我知道看到这你们都要走了,哭唧唧)   书耽的收费标准嘛,宝贝们应该都知道,千字5耽币,一章三千字左右,一般是15耽币   红包广场蹲一蹲,然后粉丝红包偶尔抢一抢,就…就有了嘛   只求金主爸爸们别抛弃我~   可a可奶的姜姜他不香吗?总是被怼但超可爱的统砸它不香吗?奇奇怪怪的川川他不香吗?蛇精病大反派他不香吗?百合不香吗?   作者她不香吗!!!   我知道肯定有小宝贝不得不离开的,但是很谢谢你们这么多天的陪伴,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也走不了这么远,爱你们,有缘再会啦~   留下的可以在这按个爪嘛,我要亲亲泥萌,mua! 第40章 一号反派(三十九)   而这边,出了地下室的秦勋却满脑子都是栾唯意识混沌时断断续续说的那句“哥哥的日记...喜欢...”。   姜姜的日记?   但更让秦勋在意的是栾唯后面一直重复着的‘喜欢’二字。   命手下查到了栾唯在淮城的住址后,秦勋便直接动身赶了过去。   同一时间,长园路的别墅区。   不算特别奢华的客厅,沈离川就那么微垂着眉眼,静静地坐在轮椅上。   在他的手上,有一张合照。   是栾唯和栾姜的,照片里的栾姜眉眼稚嫩极了,想来应该是还未到成年。   沈离川只垂眸看了照片一眼,便将其像扔垃圾那般轻飘飘地丢在了地毯上。   跟在他身后的保镖早已四处散去。   约莫一分钟左右,自二楼下来一个保镖,手上还拿着本日记。   保镖稍稍加快速度来到了沈离川跟前,踩着那张照片,弯着腰将日记双手递向沈离川。   沈离川接过日记,翻开第一页,入目那异常陌生的字迹和言词间挥散不去的缠绵爱意令他皱起了眉头,盘踞在周身的气息也霎时冷凝了不少。   而后,他不再翻看日记,径直将其扔回了保镖手中,冷冷淡淡地下令:“烧了吧。”   你怎么配和他拥有相同的名字。   找到了东西,沈离川便没有再在此地待下去的欲望。   临走前,站在他旁边的保镖询问道:“家主,这栋别墅如何处理?”   “烧了。”沈离川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没赠给这幢别墅。   就在沈离川带着保镖离开别墅区没多久,秦勋来了。   撞入秦勋眼睛内的是一栋正在燃烧着的别墅,其火势甚大,因此即使现在开始灭火,想来里面该烧的也都烧了。   秦勋就那么站在别墅外,看着火熊熊烈烈的烧了好一阵子,方才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 ——   在病房足足住了十天的栾姜终于迎来了出院的日子。   这医院栾姜要是再待下去,怕是他真的会忍不住想要弄死秦勋和闻人临那两个跟‘在皇帝面前上演宫斗戏’一样的男人。   不过...   这什么玩意?   栾姜看着由曾礼推到他床边来的轮椅,眸色淡淡的与曾礼对视。   由两个大魔王罩着的人才是最应该要小心伺候的,曾礼被栾姜这一眼小小的吓了一跳,他干笑两声,底气有点虚:“小少爷,这是...”   栾姜一脚踢开轮椅,冷声打断他,问道:“你觉得我瘫了吗?”   “当然没有!”曾礼连连摇头,飞快又利落地否认,“可这是老大他吩咐的...”   曾礼心里面有点欲哭无泪,这是老大下的命令,那、那他能怎么办嘛?   没想到会被闻人临当成易碎的陶瓷娃娃的栾姜很是无奈:“别理他,把这玩意拿远点。”   他只是被捅了一刀,又不是下半身瘫了。   “是。”   一直到上车,栾姜都没见到秦勋和闻人临,他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想。   倒是驾驶位上的曾礼,一会儿通过车内的中央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观察栾姜,一会儿又盯着时间看老半天,活生生一副心里有鬼的模样。   被0748再次提醒、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栾姜睁开眼,刚巧与中央后视镜里曾礼的眼睛撞个正着。   明明只是很正常的对视,曾礼却莫名其妙被吓得一哆嗦,车也跟着他歪歪扭扭地开了段距离。   栾姜:?   闻人临这属下的脑子是有点什么毛病吗?   等到车开到秦勋庄园外时,曾礼一句“小少爷,车没油了,只能劳烦您走过去了”把栾姜整个人都给整懵了。   不过曾礼话都这么说了,栾姜也只能下车,他刚下车就看见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佣人举着个‘栾少爷,请往这边走’的牌子、站在他面前。   栾姜遂跟着牌子指示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栾姜更是遇到了好几个举着这种牌子的佣人。   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什么的栾姜在原地怔愣着站了好一会,方才重新跟着指示向前走去。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走了五六分钟左右,在拐角处,栾姜见到了闻人临。   他就站在那里,一如既往地穿着黑色风衣,眉眼温和如画。   栾姜慢慢走了过去,刚一靠近,便猛地被闻人临拥入了怀中。   没遭到意料中的抵触的闻人临很轻地叹了一声,松了口气,他随即扬唇笑了起来:“姜姜,闻人家永远在你身后,去吧。”   又经过一个拐角,栾姜才终于见到秦勋。   男人站在那儿,西装笔挺,身后是肆意欢舞的玫瑰花海,见到栾姜后,秦勋笑了,凝视着栾姜的眼神温柔极了,仿佛坠入星河。   栾姜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然后看着秦勋单膝跪倒在他面前,带着一对银戒。   秦勋的声音是热的,像火渗进皮肤的那种炙热,声音之下燃烧的情绪更好似是要将一切烧毁:“姜姜,我请求做你的信徒,只你一人,期限永远。”   —— ——   秦家九爷要结婚了?   那个早年间遇到爬床之人,结果活生生把人给捅成了马蜂窝的蛇精病要结婚了??   最近编假新闻的人居然敢这么大胆,不要命了吗???   直到各大世家收到了婚礼邀请函,上面明明晃晃、清清楚楚的秦勋两个字,让所有人把质疑的话都给吞回了肚子里面。   (⊙o⊙)哦,原来是他们天真了...   远在滨城同样接到了秦家的婚礼邀请函的闻人老爷子一开始还挺为秦勋这个晚辈高兴的,直至闻人临的一通电话打来。   “你说...”闻人老爷子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和秦勋结婚的是我的小孙子?”   边上的老管家听到这句话时,立马转身,准备去拿降血压的药。   “的确如此。老头子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闻人老爷子猛然打断他的话,张嘴就是一句“你他娘的”。   可是后面的脏话说到一半,闻人老爷子忽的就没了下文。   时刻准备着的老管家连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晃晃的闻人老爷子,并将药及时送进了老爷子的嘴里。   等看到闻人老爷子的状态稍微好了一点以后,老管家这才拿起还未挂断的电话,回了闻人临:“大少爷,老爷子没什么大碍,您安心。”   闻人临在那边嘱咐了几句后,遂挂断电话。   服了药的闻人老爷子蹦出中气十足的一句话:“老刘,给老子备专机!”   深知拦不住他的老管家也没阻止,直接相当迅速的让人调了架往淮城去的私人飞机。   等到私人飞机停在庄园外,一身中山装、拄着拐杖的闻人老爷子在闻人临一副意料之中的反应下走下了飞机。   然后...   闻人老爷子一拐杖猛地打在了闻人临的后背上,那声音响极了,即便隔着风衣,估摸着闻人临的背上也能红一大片。   “闻人临你他娘的,老子怎么跟你说的?!”   好不容易找到的水嫩嫩的小白菜还没领回家养,转眼就被猪给拱走了,气得闻人老爷子心里那叫一个恼火啊,恨不得连打带踹好好揍一顿闻人临这个没点卵用的大孙子。   自小跟在闻人老爷子身边的闻人临倒是被老头子打惯了,更何况他在接受训练的时候,挨过打扛过刀还吃过子弹,无论哪一次的伤可都比这严重多了。   因而老爷子的这一拐杖,闻人临完全是面不改色地接下的。   等到闻人老爷子再度抬手,第二下将要落下之时。   一道声音的骤然响起打断了这一切。   “这是怎么了?”   是曾礼跑去搬来的救兵,栾姜。   听见声音的闻人老爷子循着来源处看了过去,他这一看,拿着拐杖的手竟是止不住的颤了起来。   像,真是像啊。   闻人老爷子拄着拐杖绕过闻人临,急急的走向栾姜,素来板着的那张脸竟似春日破冰那般转为温和,眼里还装着诸多情绪,怀念,悔恼,激动...   复杂至极。   鲜少有笑的闻人老爷子小心翼翼地对着栾姜露了个笑容,问话声也温和的不得了:“你,你就是姜姜吧?”   被曾礼告知了来人是谁的栾姜也回了他一个笑,那笑看上去又软又乖,也是栾姜很少会有的:“我是。闻人爷爷您好。”   明明还有“闻人”这个姓氏在前面挂着,可栾姜这一声“爷爷”却令闻人老爷子差点当场表演一出老泪纵横。   老爷子心头的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化为了哽咽着的一句:“好孩子,好孩子...”   不知何时出现的秦勋也跟着栾姜尊敬地唤了声:“闻人爷爷。”   这一声让老爷子脸色一下就不太好看了。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然而就在这青天白日、数双眼睛直直的注视下,秦勋竟在闻人老爷子面前毫无犹豫和顾忌的跪下了,他忽然望了旁边的栾姜一眼,那一眼已足以说明一切。   可秦勋还是极为郑重和诚挚的做了保证。   “闻人爷爷,请您放心。   我爱姜姜,无关一切,我只爱他。” 第41章 一号反派(四十)   秦勋和栾姜的婚礼举办地点就设在淮城的刚蒂亚大教堂,这是一座可同时容纳近一万人同时祈祷的大教堂。   它坐落在淮城的南郊区,富丽典雅又巍峨壮观。   刚蒂亚大教堂外表由色泽深沉的红砖砌成,以特殊白石加以装饰,形似一团燃着的烈火,穹顶上的耸然立起的金色大十字直至霄汉。   但自这座大教堂建成几百年以来,这里举办过的婚礼的次数却寥寥无几,一双手、十个手指头完全数的过来。   因为在刚蒂亚大教堂结婚,无论是异性别者,或是同性别者,都必须承认一个不可解除的宣誓——我们因爱结合,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这是条极为特殊的宣誓,因为它罕见地具备法律效应。   H国婚姻法的第一百条明确提出:在坐落于淮城刚蒂亚大教堂立下誓言的婚姻眷侣,若其中一人违背该誓言,则剥夺此人全部私有财产交与其爱人,并不再赠予其婚姻自由的权利。   正是由于这条律法的存在,致使没有几对情侣敢选择在刚蒂亚大教堂举行婚礼。   将自己后半辈子的上半身和下半身都交给同一个人?   可这世间诱惑何其多,这样的决定还真没几个人能、并且敢做的出来。   —— ——   闻人临推门而入,示意佣人出去以后,他才看向在镜子前不断拨弄着明明已经打理极好的领带的栾姜,走过去温声问道:“紧张了吗?”   “有点。”栾姜又扯了扯领带。   看着他的举动,闻人临没忍住笑了一声,指尖轻轻地捏了捏人的脸:“你这哪里只是有点。”   栾姜这才侧过身来正对着他,眉间带着些紧张不安。   “我这样还好吗?为什么我总觉得怪怪的...”   “西装会不会有点太宽松了?感觉领带的颜色也不是很搭?鞋子...”   “姜姜。”闻人临将他的话打断,见栾姜有点懵懵怔怔地看着他,闻人临便直接伸手将人拉近了怀里,笑着,声音下隐含不舍,“既然这么担心的话就过段时间再结婚怎么样?老头子很想让你跟他一块去滨城住几天呢。”   “大哥这话说的,”不知何时,一身黑西装的秦勋出现在了门口,“不觉得很欠揍吗?”   “相比较而言,你这一声又一声的大哥,更欠揍些。”闻人临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即便是在弟弟婚礼当天,闻人临依旧给不了秦勋一个好脸色,当年那场大火,怎么就没把秦勋这人给烧死呢?   “是吗?”秦勋一边问着,一边慢慢朝两人走来,他向栾姜伸手,眼里含笑,包裹的情愫缠绵悱恻又缱绻,“担心的话,姜姜跟我私奔怎么样?”   栾姜:...   这两个人真是...   但也就是闻人临和秦勋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倒是让栾姜内心的紧张感瞬间减轻了不少。   栾姜无奈地推了一把秦勋,口吻带着点点软软的嗔意:“好了,你别闹了。”   秦勋顺势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放在唇边落了一吻,似冰雪消融的眉眼勾着笑和爱意:“嗯,我听姜姜的。不闹了。”   “你现在该走了。”闻人临一把将栾姜跟秦勋拉远,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开始赶人。   —— ——   刚蒂亚大教堂。   铺了红地毯,以深红玫瑰作伴的过道尽头是早已等候多时的神父。   各大世家也早就到场多时。   坐在第二排的唐野看着他前面空着的位置,摸了摸脑袋,转头去问舒幼:“表姐,我前面这个位置是谁的啊?”   第一排目前就坐了邱叔和闻人老爷子。   栾小姜是闻人家走丢多年的小孙子的事,唐野已经知道了,因而闻人老爷子坐在第一排再正常不过。   至于栾小姜的养父养母,那就是一对赤裸裸的垃圾货色,听说好像还失踪了,应该没可能被邀请来参加婚礼的。   那还有谁呢?   舒幼正担心着家里身体似乎有些不太舒服的小姑娘,听到唐野的问话,便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好像是沈家那位的。”   “哈?”   沈、沈离川?!   唐野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他看了看前面的空座位,又抬头望了望已经现身的秦勋,满脑袋都是问号。   居然把情敌安排在自己婚礼现场的第一排,这位大佬到底怎么想的...?   正当唐野盯着那空座位,绞尽脑汁琢磨秦勋到底在想什么的时候,旋律庄严悠扬、热烈隆重的婚礼进行曲骤然奏响。   在红地毯的另一头,栾姜挽着闻人临的臂弯缓缓走来。   白西装素来挑人。   赵家宴会上,一身白色偏灰调西装的栾姜就已足够令各大世家的人铭记于心。   如今,西装化为极为干净的纯白色,倒也未曾掩盖住青年的半点风华。   就仅仅是看栾姜的这张脸,娶回家供着当欣赏品也是一种极佳的选择,何况这秦九爷跟人家还是罕见的真爱,想起了与刚蒂亚大教堂有关的那条法律的世家子弟们在心里默默感叹着。   快要走到秦勋面前时,栾姜松开了挽着闻人临臂弯的手,他偏头看向闻人临。   闻人临再次说了那句话,他眉间蕴着温和又裹着宠溺,几乎镇住了教堂里的众人:“去吧。哥哥和闻人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待闻人临话音落下,栾姜便朝着秦勋走去。   然而栾姜在迈出几小步后,忽然又转身奔向闻人临,打了几乎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唯有秦勋保持着方才的姿态,他似乎已经猜到了栾姜想做什么。   栾姜扑进了闻人临怀里。   那灼热又柔软的触感让闻人临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   栾姜从他怀中抬头,露出了一个带点甜意的笑容:“哥哥,谢谢你。”   说罢,栾姜退出闻人临的怀抱,转而径直向秦勋一步步走去。   在他身后,闻人临勾唇正笑的温柔。   正当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刚蒂亚大教堂的神父宣读婚姻誓词的时候。   教堂门口却有了动静。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差点没惊掉一地下巴。   沈家,那是多少世家小姐梦寐以求嫁进去的地方。   秦家势力虽然比沈家更胜一筹,奈何当家家主是个男色女色都不近的蛇精病,搞不好就会赔了命;但沈离川不一样,他只是清清冷冷似谪仙,世家千金们谁不想让这仙人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呢?   可惜那场车祸把人变成了个瘫痪人士。   这才打消了那些为了沈离川前仆后继的世家千金们的念头。   但是今天......   看着那个手上拿着个礼盒、慢步走进教堂的男人,在场的世家千金们仿佛再度感受到了她们那颗砰砰乱蹦的少女芳心。   沈离川是一个将白西装穿出了另一种韵味的男人。   就像是山间的淡淡云月,携着能引人溺死于其中的光华。   他一步一步走向栾姜,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柔又冷清的光。   坐在第二排的唐野心里满是卧槽。   哇擦,尼玛沈离川居然没瘫,这...他、他不会是抢亲来的吧???   在唐野在心里面一个劲的吐槽的时候,沈离川已经站在了栾姜面前。   他看着栾姜,也只是在看着栾姜。   那双清冷的眸子温柔了下来,嗓音亦柔成了春日水:“姜姜,新婚快乐。”   说罢,沈离川将手中的礼盒递与栾姜。   0748花痴般的捧起脸:“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帅的...咦?等等!!!”   它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差点没吓栾姜一大跳。   0748激动极了:“宿主快快快!快把那个礼盒接下来!!!快!!!”   它好像在那个礼盒里感觉到能量的存在了?!!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出于礼貌,栾姜还是接下了礼盒,“谢谢。”   对于栾姜的道谢,沈离川只是回了他一个清淡却温柔的笑。   最后,沈离川转身,如来时那般,缓步离开了教堂。   那背影,无端的寂寥落寞。   走出了教堂的沈离川微微仰头看着蓝如水面的天际,身后是轻扬欢愉的乐声,他低低地叹了一声:“脱离吧。”   “是,大人。”   命定的姻缘啊...   姜姜。   如果下一次我先他一步找到你,你会奔向我吗?   教堂内,基本所有人被这一出整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唐野倒是一脸的可惜神色,他家栾小姜多优秀啊,沈离川这人居然不抢亲,太没追求了!   收回视线的秦勋淡淡扔出两个字:“继续。”   没遇到过这种场面的神父闻言及时反应了过来,捧着书,庄严郑重的颂念着:“爱神在上,世人见证。秦勋先生与栾姜先生因爱结合,以忠诚为伴,死亡也无法将你们分开...”   “先生们,现在你们可以亲吻对方了。”   在全场响起的哄闹声中,秦勋俯下身,唇落在了栾姜的额头、眉毛、眼睛上,一路向下,温柔虔诚。   最后他们深吻在周围四起的喧嚣掌声中。   我向神明和世人诉诸对你的爱意。 第42章 一号反派(四十一)   劳累了整个白日,又经历了长达一夜之久的被翻红浪。   次日中午醒来的时候,栾姜成功的体验到了全身上下器官好似重组了一般的滋味。   他试探性的想抬手撑着床面坐起,却发现动动指尖都变得尤为艰难。   记忆渐渐复苏,时间退回到凌晨两点。   彼时栾姜早就累极了,他被秦勋面对面的抱在怀里,头软软的搭在秦勋的肩上,几乎是说一个字喘一口气的状态:“你...你、该...停,停了...吧?”   他的声音在轻颤,那沙软的音色简直能让人酥软了骨头。   秦勋在他耳边低低地笑着,性感撩人勾耳极了,每说一字他便加重一分力道:“两个小时前,姜姜还在质问我是不是不行了。怎么到头来,不行的人变成姜姜了呢?”   这种感觉简直像极了犹如乘坐一艘小艇在狂风喧嚣的海面上航行。   若非秦勋扶着,栾姜几近都要坐不稳了。   他揪着秦勋尚未脱下的衬衫一角,指尖都在跟着身体一块打颤,轻轻软软的连着喘了好几口气,像只丁点儿大的小奶猫,叫声能勾得人心痒痒。   “我、我...”栾姜还在轻喘着,数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子顺着似抹了层胭脂在上的眼角往下淌,砸在了秦勋的肩上,染湿了他的白衬衫,颤了嗓子在抽泣着,“我知...”   秦勋见状,缓下力度,眉梢眼角温柔笑意与沉沉欲望堆集交织,他已然做足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我知道...错了,”栾姜撑着他的肩膀微微抬起头,咬着人的唇瓣亲了又亲,像无骨的水那般撒起了娇,“好哥哥,你就、饶了...我吧...”   这声‘好哥哥’也真是娇软极了。   偏偏怀中人眼里搅动着意乱情迷,睫羽还坠着珠玉,白莹如玉的肤上红痕交错。   又软又香又艳,当真乃是人间春色/图。   秦勋若依着栾姜,当了一回‘坐怀不乱柳下惠’,放过了他,日后回想起来怕是愧为男人。   然而,他却将唇贴上栾姜的耳垂,一阵轻磨慢咬,造出一副温柔乡:“既然姜姜都这么说了,那我便饶了你。”   气氛温柔旖旎,有如斯美人在怀,正是恰逢其时之际,秦勋这话的可信度基本可以确认是——零。   奈何栾姜实在是累极了,腾不出什么清醒的思绪来猜想秦勋这话的真假,他在秦勋说完那句话后,意识刚要松散休息,又深又急的一下撞击让他整个人都软瘫在了秦勋身上。   栾姜睁着双水汽深深的眸子,绵软无力地试图控诉:“你...”   “啊...忘记说了。”秦勋捧着他的脸给了他一个深吻,挑眉轻笑,“刚刚那句话是骗姜姜的。姜姜怎么还上当了呢?真可爱。”   栾姜:...日。   饱受马赛克摧残、只能听到对话的0748也天真地以为这烦人的马赛克终于要被撤下了,嘴角刚扬起,没想到又听到秦勋来了这么一句话。   它立马撇下嘴,恶狠狠地朝秦勋的虚拟影像吐了一口唾沫:“我就知道。人类的嘴,骗人的鬼!”   时间跳回至中午。   艰难动身掀开被子的栾姜在瞟见自己那一身的浓重痕迹时,又默默地把被子扯回来盖上了。   明明同为男人,他平日体力锻炼也不差,怎么到了关键时候,会被秦勋压成这样呢?   有点想不明白的栾姜正躺在床上怀疑自己的体力值是不是个虚假玩意儿。   也就在这个时候,卧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怎么看都一副神清气爽、餍足模样的秦勋。   他手上端着个粥盘,里面还放了温度计和一些软药膏。   啪——   一个枕头从床上飞向了秦勋。   秦勋单手接下,另一手稳稳当当地端着粥盘。   他走到床边,放下手上所有东西以后,才扶起人搂入怀,一边哄一边道歉:“姜姜我错了,我知道我昨晚做过火了,对不起。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我说了不做了,”看到这人就想起凌晨那一切的栾姜沉着脸,想伸手去推秦勋吧,却因四肢实在酸软无力不得不放弃这个念想,只好冷下声音,“你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是当时你干了什么?”   “我错了。”   秦勋相当诚恳的说着,凑过去想吻他,却被栾姜偏头避开。   “你滚远点,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也知道自己闹得太过了的秦勋把求饶姿态放得极好,他柔着嗓音轻哄道:“好好好,我马上就滚。但滚之前姜姜让我帮你上点药怎么样?”   见栾姜别着头干脆不看他了,秦勋无奈地笑了笑:“之前给姜姜上了一次药,但这药得多上几次才有效。姜姜,上了药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姜姜,我真知道错了。”没得到回应的秦勋将脑袋埋进了栾姜的颈间,轻轻地吻了吻,“姜姜怎样才会觉得解气呢?”   栾姜哼哼唧唧了好几声,才回他:“你让我上一次,我就解气了。”   “好。”   但是超出栾姜意料的是,秦勋竟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答应了。   他微微睁大眼睛,捧起秦勋脑袋,有些惊诧的看着他,问道:“秦勋你听清我在说什么了吧?”   秦勋靠过去亲了一下他那还有些肿胀的唇瓣,面上是一派认真神色,连口吻都不带半点调笑:“我这个人,我的一切,都是姜姜的,只要姜姜愿意,上我几次都无妨。”   “你不会又像凌晨那个时候那样骗我吧?”栾姜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秦勋被他这副模样看得哑然失笑,再次开口,用得口吻一如方才那般认真:“床上的话或许不可信。但在床下说的话,姜姜居然还不愿意信我么?”   “这是你自己说的,可记好了。都是呈堂证供。”   “好,我记着的。”秦勋一边伸手去拿软药膏,一边又问道,“所以现在,姜姜可以让我替你上药了吗?”   心满意足的栾姜带点娇音地哼了两声:“哼哼。”   不过这上药过程于秦勋而言还是一种折磨,指尖分明已经探入柔软湿地,带着的却只是上药的任务,关键是趴在床上裸着的那个小奶精时不时还要用软乎又带点勾人味道的声线哼哼几声,听得秦勋那叫一个心痒难耐。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秦勋拿着软膏刚起身,就被转过身来的栾姜拉着领带给拽了下去。   两人离得近极了。   温热的呼吸都交织勾缠在一块。   这对于已经被欲望团团围住的秦勋来说,完全就是一种幸福又痛苦的折磨。   他满眼爱意的凝视着栾姜,嗓音暗哑又色/气:“姜姜。”   栾姜抬脚踢了他一下,毫不客气地指使道:“我浑身酸死了,你快帮我按摩。”   刚冒出来的暧昧又撩人的氛围因为这一句话瞬间散去大半。   秦勋叹了声,看着床上光溜溜的人,心理和生理都燥热的不得了,他遂稍稍起身,握住了栾姜的白嫩脚腕,将其脚心压在了他身下早已炙热的某处,带点无奈地看着栾姜:“姜姜,你别把我想的太正人君子了。”   闻言,栾姜竟还用脚心在那上面压了压。   秦勋的眸色顿时深了。   再然后......   被赶出来的秦勋站在卧室门口,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无奈转身,准备去隔壁房间冲个冷水澡降降火。   卧室内,栾姜慢吞吞地挪下了床,刚要往卧室走去,突然瞥见昨晚被他随手扔在了软沙发上的礼品盒。   在原地看了一会,栾姜遂往沙发走去。   他刚伸手拿起礼品盒。   脑中的0748就跟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一样尖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栾姜:...   你时不时就一惊一乍的,我真怕哪天我被你吓死。   “宿主盒子里面真的有能量!!!”   系统空间内的0748紧紧地盯着栾姜手上的礼品盒,它可以断定,它没有感觉错误,这个盒子里面绝对有股不该在这个世界出现的能量。   “能量?”栾姜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句,然后利落的拆开了礼盒,在这层层精致的包装下,有一个玉坠子。   这个玉坠子只有正常的矿泉水瓶盖那般大小,玉身整体呈暗绿色调,带些许深青色,似翠竹,若碧潭,清润莹泽,仿佛有生灵住于其中。   即便是不懂玉质之人,也能一眼瞧出这是极为上乘的一类玉。   “啊啊啊啊啊啊!!”见到盒子里面的东西,0748更加激动兴奋了,它恨不得从系统空间里蹦出来,抱着这个玉坠子啃上好几口,“我果然没有感觉错!宿主这里面有很强的一股能量!”   “你能吸收吗?”   0748的语气愈发雀跃:“能哒!”   “但这可是沈离川送来的...”栾姜更疑惑了,“难道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光顾着激动的0748这才反应过来:“等宿主脱离这个位面,我便去主系统那边问问。”   “嗯。那你先吸收了吧。” 第43章 番外一   虽然知道那个玉坠子里面蕴有很强的能量,但是令0748没想到的是,它在吸收完这股颇为强烈的能量以后,居然能暂时寄住在其他物品身上,当中还包括大部分动物的身体。   只是......   0748趴在栾姜肩膀上看了一眼自家宿主的侧脸,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短手短脚,心情无比复杂。   只是宿主为什么要让它寄住在一只蚊子身上呢???   看着对面邀他出来喝咖啡却丧着一张脸的唐野,栾姜疑惑地问道:“你今天怎么愁眉苦脸的?”   闻言,唐野抬头幽幽怨怨地看着他,放下咖啡后,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表姐跟我姑姑和姑父出柜了...”   栾姜用一点时间翻找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在较为久远的一段记忆里找到了与唐野表姐有关的一点信息。   在原主印象中,那个叫舒幼的姐姐是个温柔极了的人,唯一有点反差的便是那莫名其妙、大的离谱的力气。   出柜?   “你姑姑、姑父什么反应?”   在这个世界,同性恋群体虽然已被法律承认,但要完完全全取得所有人的接受,目前来说还为时尚早。   栾姜并不是很了解唐野的姑父姑姑是对怎样的父母,可单就看舒幼的脾性和气质,想来与书香门第也脱不了太大的关系。   果不其然。   唐野烦心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现在真是头疼极了:“我姑姑心脏一直都不是很好。表姐本来是避着她和姑父说的,没想到姑姑她意外听到了,今早才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   至于姑父,他最厌恶这个了,毕竟姑父的妹妹就是为了一个女人气死了他们的亲生母亲。”   唐野是真没想到,他一觉醒来,唐家和舒家就闹翻了天。   他姑父为此气得让他表姐滚出舒家,结果他表姐也难得的犟了起来,居然就这么直接离开了。   栾姜还在组织语言之际,唐野的手机便响了。   “姑姑醒了吗?”唐野面上带了点喜色,“好,我就过去。”   “下回再聚吧。”唐野说着,匆匆忙忙起身,转身没走几步,他突然又折返了回来,将一个绣有精致图案的布包抛进了栾姜怀里,“这是我妈给你和秦九爷求的平安符。”   “栾小姜,说真的,我不太相信同性恋这个群体,更不太相信感情这种东西,但是...”   唐野顿了顿,口吻认真极了:“...但是我希望你和秦勋能好好的。栾小姜,别让我失望了啊。”   说罢,不等栾姜给出反应,唐野已经往咖啡厅门口走去了。   栾姜低头拆开了布包,里面静静的躺着两个连图案都有几分情侣味道的小布袋。   看着看着,栾姜忽然笑了。   气氛正带点感动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啊!!!”0748的尖叫声从他脑内传来。   栾姜将布包收好,一偏头,肩上的那只“小蚊子”居然不见了。   那边,0748还在疯狂呼救:“宿主救命啊!!!”   栾姜起身,四处扫了扫,在脑中问道:“...你在哪?”   “宿主我在这我在这!我在你身后!”   闻言,栾姜转身,然后就看见远处有一个小黑点朝他快速飞来。   然而......   啪的一声。   小黑点被路过的一名服务生直接拍死在了手上,服务生嘴上还十分疑惑:“奇怪,怎么会有蚊子...”   艰难维持着冷淡表情的栾姜:...   惨是真的惨,不过好笑也是真的。   被迫回到系统空间内的0748放声大哭:“呜哇哇——!!!”   哭了好一阵子后,0748突然出声指责起了栾姜:“都怪宿主你!”   “这你怎么能怪我?又不是我一巴掌拍死你的。”   0748委委屈屈地回道,还带点哭腔:“是你非让我进蚊子的身体的。”   栾姜一边回应着他的话,一边拉开了车门:“蚊子小小的,非常方便携带,而且还会飞,多自由啊。你看,我这不都是在为你考虑吗?”   睫毛上还挂着两滴小小的泪珠子的0748一下呆住了,它摸着自己的小脑瓜思索了大半天,最终才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好像是这样的噢...?”   栾姜附和道:“嗯哼,就是这样的。”   “那是我错怪宿主你了。”0748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认真又乖巧的向栾姜道起歉来,“宿主,对不起。”   “没事儿,我不怪你。”   你真是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小傻子哟。   让0748进蚊子身体不过是想逗逗它的栾姜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 ——   车在一家宠物店外停了下来。   柜台前的小姐姐正百无聊赖的在逗弄一只布偶猫。   听见门口挂着的风铃响后,小姐姐有些倦懒的抬头,倏然一下,她整个人都来精神了。   哇靠,大帅哥!   那腿,那腰,那脸。   啧啧,极品。   小姐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脸上挂着甜甜蜜蜜的笑迎了上去,走到栾姜身旁,礼貌又带点娇甜的问道:“先生您好,请问我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   “我想养一只猫。”   栾姜回了她的话后,又在脑中唤0748:“喜欢哪只猫?”   因为身体没了一路上都焉了吧唧的0748听到这句话,瞬间就兴奋起来了,恨不得多长一双眼睛去观察宠物店里面的猫咪。   “先生可以看看这只英短银渐层。”小姐姐带着栾姜来到了离柜台最近的一个猫笼前,那是一只瞳色为稀有翡翠绿的银渐层,正趴在猫笼里懒洋洋的睡着午觉,“它是个小姑娘,现在已经一岁半了,性格非常的温顺,有点点黏人,但是一点儿也不吵,特别乖。毛发柔顺浓厚,摸起来会特别舒服。”   “喜欢吗?”   0748摇头,“不要这只。”   栾姜遂移开目光,看向了柜台小姐姐。   他气质偏温淡,那双眼睛即便不蕴有什么特殊情愫,也依旧能晕染出一种淡淡的暧昧撩人氛围。   小姐姐被他这么一盯,耳垂都红透了,“先、先生,您觉得这个小姑娘怎么样?”   并没有特别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的栾姜笑了一下,问道:“小姐姐可以让我自己先随便看看吗?”   “可以可以。”小姐姐连连点头。   小姐姐捂脸看着栾姜的背影,心里那叫一个小鹿乱撞。   她真是头一次遇到一个能够把‘小姐姐’叫的如此好听且勾心的人。   待会她要不要上去要个联系方式啊...?   不过这种级别的大帅哥肯定有女朋友了吧?   栾姜带着0748在宠物店转了一圈,最终在偏角落处的一个简简单单的猫笼前停了下来。   里面是一只挪威森林猫。   毛发偏长,为纯正的黑烟色。   整体的身型呈现出一种强劲的力量感。   一双圆亮的大杏眼,微微上扬,里面悦动着极为纯粹璀璨的金色碎光。   栾姜刚想伸手去逗逗这只挪威森林猫。   “先生!”小姐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微微喘着气,“先生,这只猫性格有点凶,它的前主人仅仅养了三天就送回来了,我这里还有视频,您要不先看看再考虑?”   栾姜收回手,淡淡地应了声:“嗯。”   视频中是一间装修奢华的客厅,镜头有些晃动。   视角被拉近,在不远处的沙发旁,这只挪威森林猫正呈一种攻击姿态面对着镜头,那双金色似阳光般的眼睛仿佛载着凶狠的警告,隐隐还能听到它的低吼声。   “整整两天两夜...”视频里传来一个女人声音,听上去很是心力交瘁,“...它不吃不喝也不睡,谁稍微靠近一点就这样。家里的小孩还差点被它挠伤了,我很喜欢它,但是真的没办法养它了...”   视频结束了。   小姐姐无奈的看了眼猫笼,劝道:“先生,您要不再看看其他的小猫吧?”   就在小姐姐说话未留神猫笼的时候,那只挪威森林猫有一瞬间忽然闭上了眼睛。   栾姜望着重新睁眼的猫,道:“就它吧。能打开笼子吗?”   见栾姜心意已决,小姐姐也只得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笼子。   看着大帅哥一步一步走近猫笼,小姐姐小小的偏了偏头,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画面有多惨不忍睹。   然而她意料中的事却并未发生。   那只凶的不行的挪威森林猫竟主动蹦进了栾姜的怀里,蹭啊蹭的,喵叫一声比一声软。   小姐姐惊得赫然瞪大了眼睛,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回忆了一下前主人的脸,最后视线锁定在了栾姜的那张脸上,莫非现在的猫也有颜控了吗?   栾姜仍由它一个劲的蹭着,还轻笑着问了句:“喜欢吗?”   已经寄住进了这只小猫身体内的0748欢快雀跃地叫了一声,算作是对栾姜的回答。   有身体的最大好处就是,它终于可以跟秦勋那个大反派抢宿主了!   边上看着的小姐姐惊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   这绝对就是一只有严重颜控属性的猫!!! 第44章 番外二   下午六点左右,秦勋从公司回来了。   迈进客厅,他一边脱下西装外套,随手将其往沙发上一扔,一边想要把迎面走来的栾姜给抱进怀里。   就在秦勋离栾姜只有堪堪半米远时,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0748腾然跃进了栾姜的怀里。   秦勋不得不停下来,看着窝在栾姜怀里、那张脸上隐隐约约写着‘欠揍’两个字的黑猫,他微微眯了下眼,转而看向栾姜时,他又恢复了方才那副温柔:“姜姜,这是...?”   “我今天下午去宠物店领养的。”栾姜说着将0748举了起来,伸到秦勋面前,冲他挑了下眉,“可爱吧?”   “可、爱。”   咬牙切齿地回了两个字后,秦勋想凑过去亲亲他的‘小娇妻’。   非常及时的察觉到了这个大反派的意图的0748立马转身,毛茸茸的脑袋一下子就埋进了栾姜的脖颈间,不甘寂寞的小爪子还抬了起来、搭在了栾姜另一边的肩膀上。   做完这一切,0748又悄悄扭头去看秦勋。   它对上了一双阴气森森的眼睛。   这眼神真是吓死个统了哦,但是...   0748极其嚣张的抬起脑袋在栾姜侧脸亲了一口,还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   但是,我有宿主我怕谁。   哼!   它的动作惹得栾姜翘唇笑了一下。   一人一猫(或者说是一统?)相处的倒是极好,唯有不仅没抱到‘小娇妻’,更没有亲到的秦勋浑身上下充斥了一股散不去的森冷杀意。   接下来的时间里,秦勋更是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只丑得要死的黑猫有多惹人烦。   吃饭的时候要窝在他家姜姜怀里,还和姜姜共用一双筷子;他家姜姜在练习钢琴的时候,它也要趴在姜姜腿上......   二人世界都快被这只丑猫毁得干干净净。   洗澡时居然还想跟着一起进去?!   “姜姜,”秦勋喊住马上要进浴室的栾姜,一把将0478从栾姜怀里提溜了出来,道,“我也想跟它一块玩玩呢,姜姜就先进去洗澡吧?”   说完,他低眸看着手上的黑猫,笑的很是‘温柔’。   不疑有他的栾姜见状并未多想,他点点头应了好后就推开浴室门进去了。   被提溜着的0748开始奋力挣扎起来:“喵!”   反派,你快放开本统!   猫和人的力气当然是不能够相提并论的。   任凭0748再怎么费力挣扎,秦勋依旧把它揪得死死的。   另一边,刚下班收到曾礼消息准备和他去喝会酒的何三刚打开车门,还没坐上去,就收到了自家boss发来的两条消息。   一条是张照片——一只被揪着后脖子在半空张牙舞爪的猫。   另一条是文字——找只和它一样的猫来,二十分钟。   虽然并不明白自家boss这是要干什么,但何三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回了消息,然后相当迅速的下发了数条命令。   正常情况下按这种条件找猫,基本没可能。   可谁叫秦家势力极广呢?   何三只需稍作安排,在约莫十五分钟以后,一只一模一样的猫就被送到了何三的手上。   接着,何三将车速几乎提到了最大,最终精准卡点,在二十分钟带着猫出现在了秦家主宅。   秦勋抓起何三怀里的猫,然后将0748丢进了何三怀里。   0748一到何三手上便又开始剧烈挣扎了起来,奈何何三却是能稳稳地将它捉在怀里,猫爪子在他手背挠出了好几道红痕都不见他面色有变。   “九爷,这只猫怎么处理?”   “杀了。”秦勋提着猫,淡淡扔出几个字,“干净点。”   杀、杀了???   感受到了‘生命威胁’的0748开始疯狂在栾姜脑内呼唤他:“宿主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男人要把我杀了!而且他还想毁尸灭迹!!!”   这边何三带着0748正要下楼,卧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刚洗完澡、裹着浴袍的栾姜出现在门口,他刚出浴室,发尾还在滴水,身上的热气还未散去,白软的皮肤被热气染得异常粉嫩。   栾姜慵慵懒懒地往门框上一靠,淡淡地掀起眼皮,看着何三的眼神隐隐带着不善,口吻也有点冷:“猫放下。秦勋,你进来,我们来谈谈你那傻/逼一样的想法。”   没忘记这位小少爷是约束蛇精病和疯狗的唯一人选的何三立马就把猫放下了。   这对夫夫的‘战争’,他哪敢插手?   抱着这样一种念头,何三溜得飞快。   重新回到地面的0748在经过秦勋的时候,相当傲娇和得意地喵了一声,身子在栾姜脚边软软的蹭了蹭。   “你安分一点。”嘱咐了0748一句以后,栾姜转身就回了卧室。   秦勋看了眼手上的猫,眉眼淡淡的走到了二楼栏杆旁,将猫随手就扔了下去。   既然没价值,那就没有留着的意义了。   毫无准备便被扔下楼的猫躺在楼下瓷砖上挣扎了几秒钟,吐了数口血,接着呼吸渐渐弱了下去。   走进卧室之前,秦勋还淡淡地看了一眼向他投来目光的0748,那双幽深冷沉的眸子似乎只有着极淡的两三分可惜情绪。   这可把0748吓得打了好几个哆嗦,一直到卧室的门被关上,它的身体都还有些在发抖。   它现在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它家宿主就这么跑路的话,秦勋一定会毫无顾忌地毁灭世界的!   呜呜呜,这个蛇精病真的太尼玛可怕了...   卧室,栾姜随手拿了一块干毛巾正在擦着头发。   秦勋从身后轻轻的抱住了他,脑袋搭在栾姜的颈间,低低的:“姜姜,抱歉。”   栾姜动作一顿,然后他叹了口气,说道:“秦勋,那只是一只猫。”   “可你的目光在它身上停留了好久。”秦勋似有些孩子气般的解释着,“我不喜欢。”   栾姜挣扎着转身,他扯住秦勋的领带,迫使他低下头来,然后一个吻落在了秦勋的唇上。   “你得乖一点。”   秦勋眸色温温的同他对视。   栾姜伸手去搂他的腰,然后把自己埋进了秦勋的怀里,像只猫儿似的在秦勋的胸口上蹭了蹭,声线是清爽的甜:“秦勋,我爱你,也只爱你。我们会一起活到很老很老,老到走不动道。最后我们会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手牵手躺在床上,我说‘可以死了’,然后我们就一起死了。你知道的,只会有我们。”   说着,栾姜忽然从他怀中仰起头,“如果你惹我生气的话,我会躲起来让你找不到的。你希望这样吗?”   秦勋将人搂紧,亲了亲他的发顶,低低地回道:“不希望。”   栾姜仍由他搂得很紧,“所以你得乖一点。”   “好。”   —— ——   几十年后的某一日,栾姜先秦勋一步倒在了医院。   空气清新的病房,秦勋轻轻的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一如往常那般的吻了又吻。   在床的另一侧,趴着只尾巴一甩一甩的挪威森林猫。   秦勋看了一眼那只猫,将目光又重新放回栾姜身上,说道:“这么多年,你养了一只又一只的猫,每只猫的性子简直都如出一辙,都让我恨得牙痒痒。”   正在甩尾巴的0748闻言,冲秦勋不满的呲了呲牙。   哼,这么多年,你这个蛇精病想杀我的心也还是一点没变。   “可他们能长...咳咳,一样,”床上的栾姜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声音虚弱无力却还是含着淡淡的笑意,“不都是你的功劳吗?”   秦勋无奈的叹气:“谁叫某人让我乖一点的呢。”   “所以啊...”栾姜艰难的动手拉了拉他,秦勋遂相当配合的弯下身靠近,栾姜稍稍抬起头亲了一下他,而后又躺回了病床上,已经变得皱巴巴地眉眼在微微笑起来时、旁人仿佛能从其中窥探到他年轻时的绝艳风华,“...我最最最喜欢你了。”   秦勋也跟着他笑,他语气里的沉沉爱意从未消失过:“我也好爱你。”   “要跟我...咳咳咳,一起死吗?”栾姜问,中间夹杂了好几声重重的咳嗽。   秦勋静静地、温柔地凝视着他,“你知道的,我们约定好了。”   “是啊,我们约定好了......”   0748:“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已经为零,正在准备脱离该位面——”   “倒计时,三...”   “二...”   “一...”   “脱离完成,位面能量获取成功。”   就在0748带着栾姜的灵魂离开这个世界没多久,躺在‘栾姜’身边原本同他一块死去的‘秦勋’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只是不再是浓如墨的黑眸。   而是一双如蓝宝石般的眼睛,好似被初生却璀璨夺目的晨光堪堪搂住的清湛大海。   他微微偏头,视线在‘栾姜’身上停留,没什么温度。   倏然之间,世界各地一并陷入停滞。   天际似被一股极强的力量撕开,根本不敢出来管的天道颤巍巍地躲了起来。   ‘秦勋’又闭上眼睛。   时间继续流逝,世界恢复如初。 第45章 二号反派(一)   栾姜在上个世界停留了太久,久到他一度快要忘记,与他相守了大半辈子的人其实不过是个虚拟人物。   所以当栾姜被0748带回到系统空间的时候,他还有些不适应,站在原处沉默了许久。   一旁的0748见状,也很难得的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栾姜眨了眨眼,眸子里晕开朦朦一层泪雾,下一秒,他闭了眼,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再睁眼时,栾姜眼内的万般复杂情愫已然归为平静。   【去下个世界吧。】   — — —   【位面二】   【传送完毕】   0748话音刚落,被传进新世界的栾姜就感觉到了一股庞大且冰凉的水流自喉腔一路毫无阻拦的闯进了他的肺腑,呼吸一点点被剥夺,刚有了几分清醒的意识也再度变得模糊不堪。   意识混乱朦胧之际,栾姜隐约感觉到有人揽住了他的腰,随后周身水流开始向下沉。   黑暗被光明吞噬。   栾姜极为艰难地撑开了眼皮,他并未能够瞧清将他从水中救出来的人的面容,只是用仅存的一点儿意识,很淡的弯了一下嘴角。   “多……谢。”   说罢,栾姜便彻底昏厥了过去。   殊不知救他上岸的男人为这虚软却风华难掩的一笑而怔愣了小半天。   直至神色焦急、步履匆匆的帝王出现。   “臣见过陛下,陛下…”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放下怀中之人向帝王行礼。   栾帝出声打断了他:“免了。”   从男人怀里抱起栾姜的时候,栾帝眸色深幽阴冷地望了一眼悉数跪倒在地的太监宫女,嗓音骤然转凉:“都杀了。”   护不住主子的奴才,留着也是无用。   一众太监与宫女们瞬间吓得面上血色尽失,身体抖个不停,却不敢出声求饶。   因为他们很清楚,一旦他们开口求饶,死的就不单单是他们自己了。   栾帝直接带人去了养心殿。   就在他将栾姜放上龙榻没多久,以梁太医和章太医为首的数十位太医脚步匆匆的小跑了进来。   太医们都没有请安,这似乎早就已经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一件事了——   一旦七皇子出了什么意外,别说请安,他们现在就算是不小心冲撞了陛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前提是他们能确保七皇子无事。   动作温柔的替栾姜理顺凌乱的青丝、将龙榻旁边的位置让给太医以后,栾帝方才面色冷沉的出了内殿。   殿外。   素来将自己打扮的娇艳柔美的梁昭仪此刻却是头戴简单珠簪,身穿素色宫服,带着低垂脑袋的十一皇子栾忆暮安安静静地跪在殿前。   十一伤了七皇子,那么陛下他是不是,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宠爱她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了出来,梁昭仪心里的恐慌感便铺天盖地的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咬牙,被宽大袖口半是遮掩的纤长白指在栾忆暮腰侧狠狠用力掐了一下。   都是这个祸害的错!   栾忆暮只是低着头,安静得像是要同空气融为一体。   直到渐渐逼近的脚步声响起。   栾忆暮才咬了咬下唇,倏然抬头看向来人,眸子里满是桀骜倔强,隐约藏着些许叫人难以察觉的受伤和委屈。   这样的姿态,换作是其他任何人见了,怕也会免不了生出几分心疼。   栾帝一步步迈下台阶,来到了栾忆暮面前,眸色阴暗如深渊,沉得令人脊背生寒。   栾忆暮被这副模样的栾帝吓了一跳,但“他”自认为自己的神情没有任何问题,遂继续维持着桀骜不驯的神色。   另一边,身体处于昏迷、灵魂却是清醒状态的栾姜正通过0748的监控板块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说实话,这位穿越女算盘打的倒是挺好。   但是她错就错在,不该在没有搞清楚栾帝的心思之前,就将自己摆在一个被误解了却骄傲又委屈的受害人身上。   毕竟根据原身的记忆来看,除了原身这个七皇子,宫中十几个皇子公主,在栾帝看来,就连一月一次的问安都显得格外碍眼。   事实也的确如栾姜所想那样。   于栾帝而言,栾忆暮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十一皇子,而是害了他小七的心思歹毒之人。   所以在栾忆暮异常自信的准备赢得栾帝的安慰和怜惜之际,一个用了近乎五层内力、丝毫没有留情的巴掌就这么打在了“他”的右脸上。   栾忆暮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侧脸,错愕不已甚至还有几分不敢置信的望着栾帝。   下一秒,“他”含泪哽咽着,一副受伤模样,欲言又止:“父皇您……”   然而栾帝却是不为所动。   “常怀。”   守在殿门口的太监总管常怀连忙上前,“奴才在。”   “传朕旨意。十一皇子狂妄自大,尊卑不分,心思歹毒,残害手足,自今日起幽禁于重清宫思过厅,罚抄佛经十五日,钦此。”   常怀面不改色地应下:“嗻。”   异常冰冷凛厉的口吻让半分钟左右前才穿越过来的栾忆暮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据那太监所说,这个身体的原主不是失手将七皇子推下了湖吗?   可若是失手,原主的父皇又怎么会怒成这样?甚至将“心思歹毒”这样的词用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更令她绝望的是,她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儿原主的记忆。   就在栾忆暮思前想后之际,同她一并跪着的梁昭仪忽然开口,怯怯软软地唤着栾帝:“陛下…”   那双似是水做的眸子里更是一片清软。   她始终记得,陛下最喜欢的是她的眼睛。   栾忆暮极小心隐秘的瞥了这位自称是她生母的女人一眼。   她并不认为这个女人是爱原主的,毕竟如果是真的爱自己的孩子,便断然不会让一个女孩从出生开始就隐瞒性别、直至长到十四岁。   栾帝睨了梁昭仪一眼,撞上那双和那人有三四分相像的眼睛时,面容却愈发冷凝,扔出来的话更是不见半分温情:“至于梁昭仪,教唆皇子,未经传召,擅闯养心殿,冲撞圣驾,目无法纪,即日起降为梁贵人。”   梁昭仪,不,现在应该说是梁贵人了。   她在闻言后,整个人便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似的,陡然瘫软在地,怔怔地望着栾帝。   几年如一日的无望等待,但即便如此,梁意玉的心里却依旧存着那么一点奢念,她觉得陛下他总归还是有几分喜欢她的。   原来没有啊……   忽然,梁意玉像是发疯般的大笑不止,笑着笑着,她便哭成了一个泪人。   “常怀。”   “奴才在。”   “让近卫将人带下去,别惊扰到了小七。”提及被自己放在心尖尖上捧着的孩子,栾帝的语气方才多了不少温柔。   说罢,栾帝便欲转身进殿。   谁知瘫倒在他身后的梁意玉在听到“小七”这两个字后,突然尖声叫了栾帝的名字:“栾呈慕,你就那么喜欢那个男人吗?喜欢到甚至愿意替他养育他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这话让栾忆暮惊得差点都有点维持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栾帝闻言当即顿住脚步停在原地,数秒后,他转身,被岁月格外优待的清俊面容上是仿佛凛冽冰霜一般的冷色。   那黑沉沉的眸子似乎都泛起了血色。   周围站着的近卫,太监和宫女听到这话,顿时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心惊胆颤的压抑着自己的呼吸,生怕一不注意就引来栾帝的迁怒。   “他是你弟弟。”   栾帝的言下之意是谁都可以这么说那个人,唯有梁意玉不可以。   梁意玉听懂了,她笑得满含嘲讽:“和姐姐抢男人的弟弟?他也配?”   砰——   一声重响。   梁意玉被处于盛怒中的栾帝狠狠踹了一脚,重重地撞在了假山上。   “咳咳…咳。”梁意玉瘫靠在假上,接连不断的咳嗽着,看她那模样,就好像是要把心肝脾肺都给咳出来一般。   足以可见栾帝用力之大。   这十多年来,栾帝没有一日不想杀了梁意玉,可每当这时,那人留下的信上的那句“保她一世富贵安康”就像道禁令似的,让栾帝死死地遏制住了这个念头。   他怕杀了梁意玉,殊清会恨他,然后再也不入他梦。   “我的…好陛下,你既然…这般维…护他。”梁意玉断断续续的说着,脸上是极为碍眼的讽刺神色,“又为何…佳丽三千,皇…嗣成群?”   栾帝却并未回答,只在淡淡看了她一眼后,下令将其打入了冷宫。   本想展现一下孝心、正欲开口替梁意玉求情的栾忆暮刚张了张嘴,一太医从内殿小跑而出,口里叫着:“陛下,七皇子醒了!”   只一眨眼的功夫,栾帝就已经跨进了养心殿。   他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未曾给过栾忆暮。   栾忆暮跪在原地,心下一片凄凉,还有替原主的不值。   她想起方才梁意玉说的那些话,这凄凉和不值便转为了对栾帝、对七皇子的恨意。   心甘情愿为他人养子的父皇,毫无血缘关系的皇兄,这样的亲人原主要来有何用? 第46章 二号反派(二)   养心殿内殿。   意识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栾姜撑着床榻正要坐起身来。   那边刚从外殿进来的栾帝一边加快步子,一边十分紧张的提醒着他:“慢些,慢些!”   他过来扶住了栾姜,神色温和,连嗓音都温清得不像话:“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话里话外的担忧简直都要溢了出来。   被栾帝当成瓷娃娃一样看待的栾姜很是无奈的回道:“父皇我已经没事了,您不必如此忧心。”   栾帝望着他那张和殊清几乎有七成相像的面容,心下一软,将人轻轻搂进了怀里,叹了一声:“你差点吓死父皇了。”   小七,你是殊清他拼了命才……   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该如何向殊清交代。   “对了,父皇,是谁救的我啊?”栾姜问道。   他想起了他昏迷前遇到的那股极为熟悉的气息,心脏的跳动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那是丞相沈陵修。”   栾姜喃喃的念道:“沈陵修……”   栾帝揉了揉他的发顶,问道:“小七是想去谢谢他吗?”   “父皇,沈大人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我自然应当亲自去道谢才是。”也让他看看,究竟是不是他当时的感觉出了错。   “好。”栾帝只宠溺地应着。   “父皇还有…”栾姜扯了扯他的袖袍,欲言又止,“十一他…”   听他提及栾忆暮,栾帝的话里多了几分戾意:“他差点害死了你,父皇怎能放过他?”   栾姜微怔,“可十一是我弟弟啊。”   这话栾姜说的简直违心极了,毕竟在原身的记忆里,栾忆暮这个穿越女可是害得原身失去了他所拥有的一切。   闻言,栾帝轻笑了一声,那里面似裹着莫名而微妙的深意。   他没有接这句话,只是继续揉着栾姜的脑袋,说道:“你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养好身体,其他事无须挂心。”   听了这话,栾姜便知晓栾帝是断然不会放过栾忆暮的了。   那就好。   他在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但栾姜心里还有个疑问,他先前通过0748的监控完完整整地听到了梁意玉说的那些话。   如果按照梁意玉所说的那样,原身是她弟弟的孩子,那么栾帝这个爱慕者当的可太称职了。   帮心上人养他和别人生的孩子,除了是真爱,栾姜还真就找不出更加合理的解释来了。   而且栾帝心里面貌似没有一点儿芥蒂。   活着的时候把原身宠成了举世皆知的七皇子,临死前更是直接下了一道传位给七皇子的圣旨。   盛世江山就这么留给了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栾姜简直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这位栾帝心里面在想什么。   — —   五日后。   被栾帝强制性要求在床上调养身体的栾姜今日终于是得了可以外出的许可。   栾姜摸着自己似乎都快要养出来的小肚腩,对原身的受宠程度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身为未来的一国之主,原身本可以富贵荣华一世,然而在剧情君的安排下,原身不过是女主栾忆暮登顶道路上的绊脚石。   在栾忆暮刻意的引诱下,原身深陷情网无法自拔,不仅为了栾忆暮得罪了未来的一众权臣,而且在栾帝驾崩即位五日后,不顾大臣们的劝阻,执意将皇位传给了栾忆暮。   原身用情如此之深,奈何栾忆暮至始至终都只是在利用他,更准确的说,就是在利用他的身份。   栾忆暮即位以后,原本签订了百年盟约的北魏竟单方面撕毁盟约,男主也就是北魏帝魏宣率兵亲征北栾。   西栾兵力强劲,国力更是一直以来都凌驾于北魏和南燕之上,按理来说,要抵抗北魏完全绰绰有余。   可是令所有西栾人未曾料到的是,他们的帝王栾忆暮居然不战而降,将诺大的西栾拱手让给了魏宣。   就在魏宣领兵毫不受阻越过西栾边境线之时,原身以剑自刎在了皇宫中。   这个由先帝打下来的江山,后面的几代帝王甚至不需要有多贤明,就足以让百姓安居乐业,边境稳定安宁。   但这一切都毁在了原身手里。   而让原身在死后彻底成为恶鬼的便是栾忆暮改姓梁,以魏国梁太傅嫡女的身份嫁给魏宣,成为了北魏的皇后。   原身恨栾忆暮,更恨死了自己。   他唯一的愿望便是让栾忆暮生不如死。   栾姜从记忆里脱离出来,低头俯视着跪在地上、面容有些陌生的小太监。   他勾了下唇,那几乎算得上是一闪而逝的笑容凉薄的很:“你说十一他想见我?”   分明是温和不已的春日,跪在白玉地砖上的小太监却感受到了莫名的一股寒意,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的回着栾姜的话:“回七皇子,这是十一皇子的原话。”   “既然是十一想见我,那你便带路吧。”   另一边的重清宫思过厅内。   栾忆暮正在殿中来回走动着,她刚得到原主的记忆没多久,根据那些繁杂的记忆,栾忆暮知道了原主是那个七皇子栾姜在宫中玩的最要好的皇子。   再一联想到原主的女子身份,栾忆暮觉得她或许可以把自己变为栾姜心中最特殊的一个人。   至于会不会失败?   栾忆暮并没想过这一点,毕竟她在前世可是勾引过数以百计的男人,难道还勾引不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男生吗?   想罢,栾忆暮遂信心满满的等待着栾姜的到来。   “七皇子到——”   听到门外太监的通传,栾忆暮微微低垂下眉眼,原本攻击性有些强的五官因她的这一动作而多了几分温柔和无辜。   脚步声由远及近,栾忆暮便俯了俯身,给来人行礼问安:“见过七皇兄。”   在原主的记忆当中,她和栾姜见面,原主向来是不需要同栾姜行礼问安的。   因而栾忆暮此番行礼,显得疏离极了。   换作那个被栾帝养得心性温纯的原身,怕还真是要为栾忆暮的态度伤心了。   栾姜在桌旁坐下后,方才开口,声线一如往常清温:“十一,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多礼。”   栾忆暮听罢,慢慢起身抬头。   见到栾姜时,她眼中掠过惊艳。   原主的记忆只说她的七皇兄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虽然栾忆暮继承了原主的全部记忆,可她对于栾姜长相如何,到底还是没有更多的记忆了。   现在,她明白了。   他完全就是女娲嚣张不已的炫技作品。   刚过十七的青年五官已趋于成熟,柳叶眼微微上挑,清莹莹的瞳仁里带了些许冷淡,却又在眼尾弥漫开一点勾魂夺魄的味道。   他的唇是有点肉/感且粉软的。   清冷中裹着热欲,这样的美往往最为引人攀折。   如此过分的漂亮,让人简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嫉妒之心。   栾忆暮敛目,遮住了自己眸中那浓郁不散的惊艳,她道:“给皇兄问安,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她的语气里带着很轻却极易叫人察觉的冷淡疏离。   一出好的表演自然得有人给予配合。   栾姜怎么可能不满足栾忆暮的愿望呢?   他忽然起身,稍稍朝栾忆暮凑近,清冽的冷香缭绕在栾忆暮的鼻尖,这让她有些不自在,她往后退了一步。   便听得栾姜那有些受伤的口吻:“十一是在怨我没有替你向父皇求情吗?”   栾忆暮闻言,不自觉的抬眼看他,却差点溺毙在那双仿若深海一般温凉邃然的眼眸当中。   她的心跳速度有点过快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栾忆暮猛然后退数步,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可她那颤着的睫毛却昭示了她内心的混乱。   “我没有怨恨皇兄的意思。”她道,语气稍染柔和。   系统空间,0748目瞪口呆地看着女主那仿佛过山车一般的心率起伏,再望了望自家宿主那毫无波动的心率。   勾引不成反被撩,遇上它家格外记仇的宿主,它是不是该为女主默哀几秒钟?   “那就好。”栾姜松了口气,“我这么喜欢十一,如果十一怨我的话,那我该伤心死了。”   语毕,倍感轻松的栾姜朝栾忆暮笑了一下。   好看的人,不笑时便已然尤为招桃花。   笑开来以后,那种清冷又炽热的模样像极了一朵盛开在雪地里的红艳玫瑰,更像是开在了人的心尖上。   0748看着女主那好像要造出一座山来的心率,幽幽道:【宿主你再撩下去,女主可能就要因为心跳过快而嗝屁了。】   【0748,你说说你的的数据库里都是些什么龌龊思想!】栾姜义正词严的指责它道,【我分明只是在为我亲爱的“弟弟”不怨我而感到高兴罢了。】   0748:?   “皇兄喜欢我…?”话问出口,栾忆暮便察觉到了自己心思的不对劲。   那种微微蕴着两三分期待的语调听上去着实惹人遐思。   栾忆暮脸色微僵,显然,从栾姜到来之后,所发生的事情都没有按照她设想中的进行。   对于栾忆暮的询问,栾姜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十一这是不信我么?” 第47章 二号反派(三)   他不正面回答,也不给予否定答案。   反倒是抛出了一个模棱两可,尤为引人遐想的问话。   这个青年的每一句话下都编织着一张令人难以挣脱的情网。   栾忆暮深深地看了栾姜一眼,想要从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看出些许的伪装痕迹。   但是,完全没有。   青年那万分真挚的神色叫人看了根本无法生出怀疑他是否真心的念头来。   栾忆暮抿了抿唇,她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相信栾姜。   不过表面的迎合还是要做的。   “怎么会?”栾忆暮有些讶然地反问,“我当然是相信七皇兄的。”   “那就好。”   听到她的保证,栾姜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想到原主的那段记忆,栾忆暮遂又开了口:“不过皇兄,父皇他…”   她的神色是小心翼翼,又还带着几分可怜委屈的。   “…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栾忆暮会这么问自然是有原因的。   因为栾姜的落水,完全就不是原主的无心之失。   不得不隐藏的女子身份和总是在她面前回忆着自己和栾帝的初见、以及时不时咒骂的母亲让原主对栾姜这个皇兄并没有多大的好感。   相反,她很讨厌栾姜,甚至恨不得栾姜死了才好。   原主才十四岁,即便竭力隐藏着自己厌恶栾姜的事实,可她的这个念头还是被孟嫔宫中的一个太监察觉到了。   那个太监倒是聪明,借着原主年纪尚幼、不太知事,便三番五次的诱导原主,说什么假如七皇子死了,梁昭仪就会高兴了,她也能得到她父皇的宠爱了。   这些话听的多了,原主也就信了。   而在相信以后,原主开始了她的行动。   动刀杀人绝对行不通,毒药秘药原主也无从获得。   就在原主快要为此事想破脑袋的时候,机会来了。   那天,原主跟栾姜散学后一块儿走的时候路过了净青湖,原主找了个很巧妙的位置和角度,“十分不小心”的将栾姜给撞下了湖。   事后,原主谨记着那个小太监的话,对匆忙赶来的几位太监宫女说自己是不小心。   即便是后来常怀亲自来问,原主也一口咬定是自己无意之失。   栾帝只是禁了她的足。   但栾忆暮知道凭借栾姜在栾帝那儿的受宠程度,栾帝是断然不会放过仔细调查这件事情的机会的。   如同栾忆暮猜想的一样,栾帝的确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皇家设有暗卫,并且历代都只听从帝王命令。   于是皇家的一小半暗卫,其中有专攻毒术者、专攻暗器者、专攻侦查者,均为暗部好手,都被栾帝给了栾姜这个被他放在了心尖尖上捧着护着的孩子。   先前他被闹着要下床出去的栾姜折腾了好几日,遂没能空出时间来传唤暗卫,将小七这次落水以及那个栾忆暮好好调查一番。   如今他自然是得空了。   听到栾忆暮这么问,栾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把栾忆暮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数秒后,栾姜才笑了,温温和和的文雅模样,仿佛他刚刚那个眼神只是栾忆暮的错觉。   “你是不小心才害得我跌下湖的,父皇他又怎么会责怪你呢?”   栾忆暮的心又是猛地一跳,她总感觉栾姜说的这句话微妙极了,栾姜他是知道了什么吗?   然而还没等栾忆暮组织好语言,常怀来了。   “奴才见过七皇子。”常怀弓着身,毕恭毕敬的同栾姜行了礼,转而看向栾忆暮时,礼节与口吻都少了那么几分恭敬,“见过十一皇子。”   皇宫中的太监宫女们大都是会察言观色的人,跟在栾帝身侧的常怀更是深知照料好哪位才会引得他们陛下舒心。   原主已经习惯遭这般对待了,但栾忆暮可没有。   她微低着头,咬了一口下唇,心里面陡然生出了几分怨恨来。   常怀带着打量的目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栾忆暮,而后才对着栾姜有些亲昵又不失尊敬的说道:“七皇子,您快随老奴去养心殿吧,陛下这会正找您呢。”   看着栾姜同常怀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栾忆暮又咬住了唇。   她想不明白,明明原身才是和栾帝有血缘关系的人不是吗?但栾帝为何全然无视了包括原身在内的其他皇子公主,只将栾姜一人护在身后?   难道就因为栾姜是他心爱之人的孩子吗???   — —   无须太监通传,栾姜便已经迈进了养心殿。   这便是当今七皇子所拥有的盛宠。   殿内的气氛有些冷凝。   龙椅上的栾帝见到栾姜来了,冷冽的神色这才稍有好转。   栾帝边亲昵地唤着,边朝栾姜招了招手:“小七来了,坐。”   千般万般的宠溺都藏在了他的口吻和动作之中。   栾姜坐下后,这才微微抬眸,目光落在了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身上。   瞧着应该是刚及弱冠不久的男人五官清隽深邃,同样是女娲惊艳绝伦的炫技作品。   只不过不同的是,栾姜看上去就是朵娇软软的小玫瑰,男人却是骨子里都透着冷的高岭之花,一抬首一低眉之间,更是蕴着浓烈难散的狠戾。   栾帝见他二人目光相撞却不说话,遂笑着同栾姜介绍道:“小七,这位便是沈相。”   栾帝话音刚落,沈陵修起身了,他拱手向栾姜微微弯腰行了个礼:“臣见过七皇子。”   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所带来的感觉在这会碰面后倒是消失得差不多了,栾姜遂将那点儿异样抛在了脑后。   他道,口吻不疏离也不亲昵:“沈相多礼了。”   桌案上还摆着暗卫交上来的调查结果,想着里面的内容,栾帝便幅度极轻的皱了下眉,询问的口吻倒是格外温和:“小七刚才是去见了十一么?”   栾姜娇娇哼哼地回道:“怎么了?我记得父皇只下令让十一禁足,可没说不许旁人去看望的。”   他的五官是虽略显清冷,但总体瞧着却是甜软居多,导致这般撒娇由他做来,竟是丝毫不见违和感。   叫人看了,倒愈发的想将他捧在手上护在心尖,任他予取予求。   栾姜对面的男人见状微微敛目,遮了那眸中蓦然翻涌而起的深色。   “你啊。”栾帝无奈极了,但心里却是尤为享受自家小崽子这难得的撒娇卖软。   他又问:“宫中皇子众多,小七为何单单只喜欢和十一接触?”   栾帝这话说的就好像宫中这么多的皇子,不过都只是任由原身挑选的玩伴罢了。   我也很想知道原身为什么只相中了栾忆暮呢?莫非这就是女主光环?   栾姜想了半天,才自己都不怎么确定的来了句:“可能是我同情弱小吧…?”   “常怀。”   候在殿外的常怀听到栾帝的声音,立马就走了进来。   他站在栾姜面前,微微弓着身,一字一句、清晰又详细地讲道:“三皇子,四年前从马上摔下,断了腿,如今颓废的不成人样。   五皇子,两年前被二皇子养的猫抓伤了眼睛,成了独眼,整日将自己关在府上,不肯见人。   六皇子,也是两年前,和世家子弟们冰嬉时无意害得前户部尚书的嫡子李文成摔了腿,被李文成带人打的也断了腿。   十皇子……”   “停。”栾姜一头雾水的打断了常怀的话,他看向栾帝,满脸写着不解二字,“父皇,您让常公公给我说这些是做什么?”   “与这些皇子相比,你整日黏着的十一也不见得有多可怜。”栾帝从龙椅上起了身,边说着边缓步来到栾姜跟前,揉着他的发顶,嗓音带笑,“朕怎么就不见你缠着其他皇子呢?”   可能是栾忆暮她比较会卖惨吧。   这话栾姜当然不能在栾帝面前说出来的。   他眨巴眨巴眼,亮滢滢的眸子圆圆软软的,那股子娇气儿简直撞在了人的心坎上:“以前也不见父皇问来问去的,今日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你个小兔崽子。”眉眼满含宠溺的栾帝屈指敲了下他的额头,不过他动作轻的过分,“朕平日里还不够关心你吗?”   栾帝见栾姜笑的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儿似的,那副单单纯纯、惹人怜爱的小模样,叫他到嘴边的那句“十一心性歹毒”倒是硬生生地给咽回了肚子里。   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心性再如何狠辣,有暗卫在,想来以后怎么也伤不到他的小七了。   — —   栾姜和沈陵修是一前一后出的养心殿。   栾姜转了身,望向沈陵修,眸中似漾有潋滟春光:“还未向沈相谢过那日的救命之恩。”   他实在是生得太好了,即便是稍有些许表情,也足以叫人心起贪念。   “七皇子客气了。”沈陵修晦深的目光在栾姜面上停了一瞬,“这是臣该做的。”   栾姜倒是没感觉出什么来,他现在完全是把沈陵修当做救命恩人看待的。   “如此的话,沈相可否愿意同我去喝上一杯?”   他在笑,轮廓清而软,眉眼像攒着微光。   这样一个人,也难怪会被陛下当成宝贝疙瘩似的溺爱着。 第48章 二号反派(四)   镇五楼作为天子脚下最大的一间酒楼,每日所接待的达官贵人自然不在少数。   但像今日这二位如此这般惊艳绝伦的世家子弟却甚是少有。   正在斟酒的店小二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望了眼桌旁的男子与青年,在心里暗叹一句世家出身的贵族子弟果真与众不同。   栾姜所选的位置在镇五楼二楼的靠窗,从窗边俯视,京城的繁华盛景一览无余。   待到店小二离去,栾姜方才端起杯盏离桌面稍许远,他眉梢眼角漾着笑,那双清莹润泽的眸子里是极为真挚的情绪:“我敬沈相一杯。”   青年的指骨修长,白洁如玉,只关节处微微泛着淡粉。   窗外投落进来的细碎阳光是耀眼的亮黄色,这种太过于温暖的颜色照在他的手指和干净的白瓷杯上,竟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个更透明白皙了些。   沈陵修怔愣了片刻,却也恢复的极快,他跟着端起了酒杯,目光从栾姜指尖挪到了人的脸上,心神又有刹那的恍惚。   他虽然经常出入宫中,但与这位七皇子只有寥寥几次碰面。   那日经过净青湖出手相救也不过是因为陛下曾向他表明,帝王之位只会由七皇子继承,为了西栾的未来,沈陵修自然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可是这会见到鲜活又清泠的七皇子,沈陵修忽然觉得,这份救命之恩由他担着倒是极好不过。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畅谈,所思所想、所见所闻竟然意外的十分相合,便愈聊愈起兴,到后面更是以兄弟口吻相称了,不知不觉间,一壶后劲颇足的好酒被二人饮了个干干净净。   沈陵修少时成名,后连中三元得天子赏识,位极人臣,待人行事如玉温润,便是饮酒也只堪堪到五六分,故而几乎无人知晓当朝丞相乃千杯不醉。   他此刻神思异常清醒,可坐于他对面的青年就不一样了。   许是鲜少有饮过这般多的清酒,栾姜那双眼尾微微上翘的墨色眼眸里忽然漾起了一条满是星星的小溪流,那些星星和波光晃啊晃的,简直晃得人心都要乱了。   偏他皮肤白得刺人眼,醉人酒意又在两颊掀起软软红晕,滟滟艳艳的,像开在山间羞羞怯怯的粉嫩桃花。   栾姜醉了酒,虽不至于意识全无发起疯来,但脑子到底是有些不太清醒了,也不管其他,觉得沈陵修厉害,张嘴就夸了出来:“陵修哥居然懂这么多,真的是太厉害啦。”   那股饮入喉的酒似乎将他的嗓音染得都变了,甜甜腻腻的,却不会叫人觉得做作,反而像那猫儿的肉爪在人心头抓挠似的,勾得人全身都酥酥麻麻。   0748飞快地抬手捂着鼻:【妈耶,这谁能顶得住啊!!!】   沈陵修听了,面上没什么表情,漂亮的眼却微微眯起,那一瞬间,他所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猎人发现了世间最美味的猎物。   就在沈陵修心思百转千回之际,栾姜拿起桌上的空酒壶晃了又晃,“唔,没了吗...?”   还不等沈陵修有所反应,栾姜忽地起身,一把掀开了细帘,他那双眼睛里雾气昭昭的,说话的调儿不紧不慢,前两个字的尾音拉的有些长,带着点清软:“小二——,再来一壶酒。”   刚巧他掀帘露面的时候,有一行人上到了二楼。   为首的是个衣着华贵、摇着折扇的公子哥,他面容姣好若女,奈何眼底泛着的青黑和眼中那隐隐约约的淫念色/欲将他的气质硬生生拉低了许多。   镇五楼的熟客大多都是认得这个人的。   正是当朝大理寺卿家的公子——尚英彦。   京城世家贵族家中嫡庶子弟几乎都是成群扎推的,像大理寺卿商丘这般仅有尚英彦一个孩子的官员,那还真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由此可见尚英彦在家中地位如何。   也正是由于商丘及其夫人的百般溺爱,致使尚英彦养出了目中无人、肆无忌惮的狂妄性格。   性子如此顽劣倒也罢了,偏偏尚英彦这人好男风,京城之中地位不如他的年轻俊美青年皆被尚英彦调戏逗玩过。   念及大理寺卿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故而大多数人被尚英彦调戏后并没有不管不顾的闹开,只当做是被狗咬了一口。   前些日子尚英彦又闹了不小的事,若非商丘好说歹说,监察署的人怕早就将此事在早朝时报给栾帝听了;下朝后,商丘气得狠狠打了尚英彦两棍不说,还给人下了禁足的命令。   奈何慈母多败儿,尚母见儿子在祠堂闷闷不乐、甚至连吃喝都勉强,那叫一个心疼又着急啊,于是在尚英彦百般恳求和保证之下,瞒着商丘把人给放了出来。   尚英彦刚一得到自由,就让身边小厮联系自己的那帮狐朋狗友,接着就浩浩荡荡地往镇五楼来了。   刚上二楼的尚英彦目光正四处扫着呢,忽而,他眼睛蓦然发亮,直愣愣地盯住某处,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不由自主的朝栾姜走去。   一旁的人见了不解的叫了他的名字:“英彦...?”   却见尚英彦毫无反应,一众纨绔子弟觉得奇怪,顺着尚英彦走的地方望去,面上齐刷刷地带上了惊艳不已的神色。   那青年的相貌实在太罕有,像白日焰火那般明艳动人,便是连窗外春色天光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几位纨绔子弟对视一眼笑开来,也难怪尚英彦看呆了,有如斯美人,别说尚英彦,就是他们这群只爱女子的人见了也有些把持不住。   众人嘻嘻哈哈笑闹着,唯有人群中一身形微胖的青年拧起了眉,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自己在哪见过那位美人的念头?   胖子再次细细打量了倚门含笑的栾姜好一会,片刻后,他蓦然瞪大眼睛,心脏狂跳不止,不.....不会吧??!如果他记忆没出错的话,那事情就大了,这会要拦下尚英彦显然是来不及了......   胖子想着想着,不停往外渗的冷汗很快就浸湿了内里的衣裳,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慢慢挪动步子,拉开了同这群纨绔子弟的距离。   “美、美人儿。”和栾姜撞上视线,尚英彦吞咽着口水,有些结巴地开了口,“我可、可否有那个荣幸知晓你、你的姓名?”   栾姜晃晃悠悠的提着空酒壶,上上下下地扫视了他一遍后,淡淡瞥开眼。   这般带点清冷的不屑一顾的模样由他做来,真是怎么瞧怎么勾人。   尚英彦觉得自己整个魂儿都快要被这美人给勾了去了,他不停地咽着口水,视奸一般的望着栾姜,还跃跃欲试地想要上手,“美人,跟了我,我能保证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好美人儿,你就从了哥哥我吧?”   他见过玩过的漂亮人儿那真算是数不胜数了,偏只有今日在镇五楼遇到的这个美人让他失了心神,满脑子都只想着怎么把人拐到床上,好好地、耐心地亵玩一番。   意识并未被酒意完全侵蚀的栾姜闻言将视线重新落回了尚英彦身上,他挑了下眉,红软的舌尖轻舔了下微干的唇瓣,面上的神态和那满身的气息似乎都只在向旁人透露了两个字——求操。   “哥哥...?”栾姜尾音轻扬,跟带了个小钩子似的,把尚英彦整个人勾得魂魄都失了大半,“你担得起本皇子的一声哥哥么?”   尚英彦被这副模样的栾姜迷得身心都快痴狂了,又哪里还会听得进他说了些什么:“好美人儿,这有什么?你只管叫,哥哥我自是担得起的。”   他发了疯昏了头听不进人言,可跟在他身后的纨绔子弟脑袋还是清醒的啊,陡然间听见‘本皇子’这三个字,众人一时半会竟然还没能反应的过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细帘被沈陵修从里面掀了开来。   沈陵修面色沉冷的走出,通身气质阴郁却又压迫性极强,他握住栾姜的手腕,将人拉到身后之后,目光这才算是正式落在了尚英彦身上。   “好一句担得起。”沈陵修冷笑,他眉目似含着寒霜,逼得人几乎不敢同他对视,全然没了往日的温润如玉之态,“尚英彦是么?你倒是再和本相说说,你担得起什么?”   七皇子鲜少活跃在人前,根本不关心宫中事物的纨绔们不识得模样也在情理之中;但名声赫赫、手段温和却暗含狠辣的丞相大人,世家子弟们还真是没有不认识的。   再一回想那句‘你担得起本皇子的一声哥哥么’,纨绔们背后齐刷刷地渗出了冷汗,皇子?!尚英彦居然调戏到皇子身上去了吗???   可是更让他们惊恐不安的还在后头,最早认出栾姜身份的胖子在听到沈陵修的问话时,吓得两股战战,颤颤巍巍地越过人群,然后猛地跪在了地上,伏着身,头磕的响极了,声音都在抖:“草民,草民见过七皇子,殿下万福金安。”   胖子的问安成了压垮这群纨绔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49章 二号反派(五)   竟然是七皇子?!   吾命休矣!   站在沈陵修面前的尚英彦赫然瞪大了眼睛,数秒钟后,他居然吓得昏厥了过去。   要是换作往常,纨绔们早就哈哈大笑嘲讽开来了,可这会别说是大笑了,便是连稍稍扯起嘴角,他们也根本做不出来。   七皇子是何许人也?那可是被陛下当成心尖宝贝一样宠着护着的人,得罪了七皇子,他们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纨绔们心里面那是一个比一个害怕,再也不敢多想,跟着胖子一块儿跪在了地上,齐齐道:“草民见过七皇子,殿下万福金安。”   “你叫什么?”栾姜绕过沈陵修,来到了胖子跟前。   胖子根本不敢有所犹豫,立马恭恭敬敬地回了话:“回殿下,我叫祝良才。”   “唔,我身边还缺个侍从。”说着,栾姜上上下下打量了祝良才一会,又问道,“你觉得如何?”   栾帝年如一日的溺爱让当朝官员近乎都已经默认了七皇子隐形太子的身份,这个念头他们自然而然也告知给了自家孩子,毕竟自家的臭小子如果能够和七皇子打好关系,那可真就是天大的荣幸了。   皇子自然当不得什么,可如果是太子的话...   祝良才被这个从天而降砸下来的免费馅饼惊得脑子都有点转不过弯来了,足足有半分钟的功夫,他方才回过了神,又惊又喜的连连道:“草民谢殿下赏识,谢殿下赏识!!”   “至于你...”栾姜淡淡地睨了一眼悠悠转醒的尚英彦,口吻不轻不重的,“本皇子回去倒是要好好的问问父皇,他何时叫我又多了个哥哥?”   稍微有了点清醒意识的尚英彦忽地听见这么一句,竟是吓得又昏了过去。   纨绔们见了,一边在心里骂没用的东西,一边暗自祈祷七皇子千万不要迁怒他们才好。   栾姜倒是的确没有要折腾他们的想法,将随身的玉佩扔给祝良才后,抛下一句让他明日进宫的话就抬脚离开了。   纨绔们刚想松口气,一道令人心底发凉、脊背生寒的凛冽视线倏然落到了他们身上。   有人大着胆子抬起了脑袋,在撞上沈陵修那双宛若无尽深渊的眼睛时,瞬间便被吓得冷汗直流,再不敢抬头,心里面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娘哎,他们何时得罪了沈相啊???   沈陵修用他那含着森森冷意的眸子在这群纨绔子弟身上一一扫过后,这才离开了镇五楼。   回想起沈陵修临走前抛给他们的冰冷视线,纨绔们不由自主地一同打了个抖,一时半会居然被吓得不敢归家。   另一边栾姜在回宫后却全然没有向栾帝提过此事,在他看来,便是他不说,也自会有人将这件事告知给栾帝听。   果不其然,在次日的早朝上,当栾帝说出“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的时候,身为监察署的言官、素来以刚肠嫉恶,不徇私情著称的何庄顶着大理寺卿商丘的目光,毫无犹豫之态的大步迈出,口吻重得仿佛一把大锤狠狠地砸在了众人的心口上:“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昨日臣途径镇五楼,不料意外听得一起极其荒唐之事......”   身为言官,何庄在朝中出了名的便是有那一张好嘴,而这会他正像是机关枪似的,从“倚仗父势”、“欺压平民”、“以下犯上”三个方面,并且丝毫不带停顿的将尚英彦斥责得仿佛成了千古罪人一般。   昨天得知自家臭小子居然调戏到了七皇子头上的时候,商丘心里便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方才和何庄视线相撞,那股不安感更是被放大到了极致。   商丘一边听着何庄的话,一边极小心地抬头望了栾帝一眼。   在见到面色沉如水、周身怒气腾腾的栾帝时,商丘便腾地一下重重的跪了下去,他打断了何庄的话,这一瞬间他似乎苍老了不少:“...臣教子无方,还请陛下...降罪。”   一旁的大臣们略带同情地看了眼商丘,那可是他们陛下的心尖大宝贝啊!你儿子他到底是怎么敢的呀!   最终商丘被怒火甚大的栾帝夺去了大理寺卿这个正三品的官职,贬到了边域的某个小城任职七品县令;至于尚英彦这个导致栾帝震怒的罪魁祸首,则被栾帝下令重大三十大板后逐出了京城并下有圣旨,叫尚英彦这一生断然不可踏足京城半步。   而那群同尚英彦一块儿为非作歹的纨绔们也一并受到了大打二十大板、禁足五日的严惩。   原本还站在‘吃瓜前线’的几位大臣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吃瓜吃到自家瓜棚塌,所以这会他们即便是想在心里嘲笑商丘两句,也笑不出来了。   更甚至,连随行的沈陵修都被怒意袭上心头的栾帝给迁怒了,罚了小半年的俸禄。   被栾帝怒火所波及到的几位大臣在退朝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约而同地拿起棍子、追了自家混小子足足有小半个时辰。   另一边的祝府,如今正任职京府通判的祝河在提棍追子追了个气喘吁吁、心中火气都发泄的差不多了之后,才将祝良才喊住,看着他的眼神里似有怀疑,连口吻也存疑:“你昨日说七皇子想选你当侍从,可是真的?”   宫中皇子在五六岁的时候几乎都选了伴读,唯有七皇子,得他们陛下亲手教导,身旁自然也没有什么伴读;后来皇子长大,伴读们便都被放回了家中。   皇子身份尊贵,即使不受他们陛下宠爱,那也是世家子弟们不能随意对待的。   当年祝河尚且还不在京城任职,他的儿子祝良才自然也就和皇子伴读扯不上什么关系。   祝良才混吃等死似的长到了十六七岁,祝河当然也没指望这个除了吃以外、没啥行的儿子能有什么太大的出息,没想到,没想到,这臭小子居然会被那七皇子给看中了???   “爹您怎么能怀疑我呢?!你还是我亲爹吗!”   对上亲爹怀疑的眼神,祝良才气得直跳脚,他连忙从怀中摸出了栾姜赐给他的那个玉佩,提着在祝河面前晃了又晃。   水青色的玉佩有着极佳的做工和上好的色泽,最重要的是,在玉佩的正面清晰地刻有一个被龙紧紧缠绕着的‘七’字。   这个玉佩已一出,祝河便是在如何那也生不出半分怀疑的心思来了。   祝河脸上顿时被喜色完完全全的覆盖,笑得那些个褶子似乎要开出一朵花来,他立马把祝良才抱进了怀里,在人脸侧结结实实地亲了好几口:“我就知道你是爹的好儿子!爹不该怀疑你才是。”   七皇子,七皇子,真的是七皇子啊!   我儿这是终于要有出息了么?!!   如果不是顾忌现在正是青天白日的,激动万分的祝河怕是早就光着膀子上街跑圈去了。   祝良才的情绪被祝河感染到了,他猛地一拍祝河的肩膀,一副胸有成竹、极为自信的模样:“爹,你就等着享福吧!”   他还没得意几秒,一个巴掌便忽然落在了他的头上。   祝良才捂着脑袋一脸懵逼地看向巴掌的主人——他的亲爹,问话的语气带着点委屈:“爹您干嘛打我啊?”   “老子这是在打醒你个蠢货。”祝河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又道,“你还真当伺候七皇子是什么极好的差事吗?若是你一个伺候不得当,我们全家上下的脑袋加在一起,那都是不够陛下砍的!”   没等祝良才答话,祝河接着将今日早朝时候所发生的事悉数讲给了他听。   一开始祝良才还没什么反应,直到听到后面栾帝下达的一连串处罚,祝良才这才惊得瞪大了眼睛,说话都结巴了:“陛...陛下他这么可...可怕的吗?”   又是贬官,又是打板子,又是罚俸禄的,谁都没放过......   “你当七皇子是什么人?”祝河又瞥了自己这个傻儿子一眼,叹气,“你爹我也不指望你能把七皇子伺候得有多好,我只求你可千万,千万别冲撞了七皇子。”   祝良才很是自信,“爹您就放心吧。您看您儿子像是那么没脑子、没分寸的人吗?”   “那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像。”   祝良才:“...”   您可真是我亲爹。   —— ——   祝良才带着栾姜给他的玉佩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栾姜所居住的太极宫的时候,栾姜正在逗栾帝刚叫常怀送给他的白虎崽子。   这是疆域外族前段时间进贡来的,栾帝叫人好生养了一阵子后、等到白虎崽子长得乖巧又可爱之际,他这才命常怀给送了过来。   祝良才倒真是很有眼力见,知道自己进宫是来给七皇子当奴才的,不用旁人出声提醒,立马就十分熟练改了自称:“奴才见过七皇子,殿下万福金安。”   “起来吧。”   “是。”祝良才闻言起了身,小心翼翼地捧着玉佩递到栾姜跟前,“殿下,您的玉佩。”   “我既然赏了你,你收着便是。” 第50章 二号反派(六)   祝良才一边应着,一边极小心地将玉佩放在了胸口的内衬处:“是。”   “听说你很会吃?”栾姜问道。   听到栾姜提起了他生平最爱好的一件事,祝良才瞬间便记不得自家亲爹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些话了,兴致勃勃、手舞足蹈的就说了起来:“殿下您这话可算是问到了奴才的心坎上,就吃食这一块,奴才敢说诺大的京城上下绝对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奴才的。要说吃啊,首先得提......”   “......再说那蟹酿橙,其中这橙必须得以金黄熟透着除其顶端,挖去内瓤,只留少许汁液,而蟹肉更需上等,将其塞入黄橙中后,得以橙之枝顶盖之,用温香酒液、清醋、冷泉水蒸熟后撒入少许盐,如此这般做得的蟹肉吞之入口即化,细腻绵软无杂粒,且那果香与酒香交织于喉腔,甜而不腻,清而不淡,浓而不烈,那可真真是叫人回味无穷也!”   说着说着,祝良才停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胖肚皮,又吞了吞口水,一副馋极了的模样。   当他吞完口水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蓦然醒过神来,猛地跪在地上,低下脑袋,颤巍巍地开口请罪:“奴才多话了,还望殿下恕罪。”   爹啊,我又把您嘱咐的那些话给忘了!   祝良才欲哭无泪,胖胖的身躯跟着他那紧张不安的心情一块儿抖了起来。   抱着白虎崽子逗玩的栾姜见他这副模样只觉得有趣得紧,语气却故作肃厉:“你抬起头来。”   爹啊,您儿子怕是要完蛋了。   祝良才视死如归地抬起了头,不想却撞进了一双笑意肆意的清软瞳眸之中,根本没料到自己会面对这样一种情形的祝良才呆呆地怔愣了好半天,而后紧张兮兮带点试探的喊道:“殿......殿下?”   更让祝良才没想到的还在后面,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见栾姜蓦然放声大笑起来,似乎是极为开怀,笑得连胸膛都微微震动,一副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模样。   祝良才就这么跪在地上,轻轻仰着头看着栾姜,盯着盯着他就出了神。   爹,七皇子他,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还不起来么?”笑够了的栾姜问道。   闻言祝良才猛地回过了神来,他微微红着脸,边说着边起了身:“谢,谢殿下。”   栾姜将白虎崽子放下地,“走吧。”   祝良才连忙跟上。   —— ——   栾姜带着祝良才出了宫。   一开始祝良才还保持着小心翼翼的姿态,不敢有片刻的走神。   直到栾姜说了句“你不必如此拘束”,祝良才这才稍有放松。   沿街逛着逛着,栾姜突然间来了这么一句问话:“知晓最近的青楼在哪么?”   “啊?啊!”祝良才惊得差点没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栾姜干脆停步回头看他,又问,似乎有着十足的耐心:“知道么?”   这位七皇子忽然就这么回头看他,眉眼如山水似墨画,就好像是那重峦叠嶂间最艳的一点红,在这个瞬间,周围流动的人群仿佛都沦为了他的陪衬,再没有人或景能比他更为出众了。   差点又看呆了的祝良才用指甲狠狠地抠了一下手心,勉强稳住心神之后才回道:“回公子的话,奴才知道。”   他很知事,明白这是在外面,顿时便将‘殿下’这个称呼换做了‘公子’,却不减分毫恭敬。   栾姜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吩咐道:“既然知道,那你便带路吧。”   祝良才只得苦着脸应下,带七皇子去逛青楼,这事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他的项上人头还能保得住吗?   最近的一家青楼离他们的位置并不远,走过一条巷子转角便是了。   那是一栋漆褐的三层小阁楼,挂着刻有“拾花馆”三个字的牌匾,精致的、挂着软纱雕镂窗棂里隐约透出柔红色调的烛光,偶尔有浅浅朦胧的阴影走过,像是窗内的女子抬起水色广袖掩了掩笑意盈盈的唇角,眉眼清温如今日春光。   白日里进出拾花馆的客人并不多。   于是拾花馆的老鸨只能倚着门沿,百无聊赖的摇着水红轻扇。   老鸨正想着事呢,忽然间听见侧方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顿时来了精神,理理外衫,喜笑颜开地偏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这一看,便是满目的化不开的惊艳之色。   老鸨管理拾花馆数十年,见过的贵人不计其数,但瞧着那些贵客总归觉得少了点什么味道,今日见到这位迎面走来的贵人,老鸨才知晓究竟是少了点什么韵味。   世间怎能有生得这般惊绝之人。   像是用冷色翡翠造就出来的骨,披了温软绸缎织出来的皮,却在秾丽和清淡之间寻到了最为完美的平衡,当真是增之一分则艳,减之一分则寡。   老鸨三步做两步,笑盈盈的迎了上来,水红轻扇轻嗒嗒地落在了栾姜心口,连目光也只停留在了栾姜的身上:“两位公子是第一次来拾花馆吧,我瞧着竟是面生得很。”   她到底是有眼力见的,只粗粗一瞧,便已然知晓栾姜和祝良才哪位是主子,哪位是奴才。   栾姜也不避开,只挑眉冲她笑,轻佻之余不见半点唐突:“那鸨母可否为我们寻两个可人儿来伺候?”   老鸨已经活到了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次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小半辈子的青年笑的乱了心神,她摇着扇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先答再感叹道:“这是自然。公子笑的鸨母我差点都拿不稳扇子了。”   “能叫鸨母这般,是我的荣幸才是。”笑意在栾姜的眉梢眼角四散,他勾着唇,行为举止如君子端方,言谈却比那些浪荡子还要撩人三分。   跟在身后的祝良才被震到嘴巴张着都有点合不拢了,七皇子这...这真的是第一次来逛青楼吗?怎么会如此的熟练,就像个常客一样???   “公子这嘴啊,是真甜。”老鸨脸上的笑自开始就没有收敛过,“怕不是要将鸨母我养的那些娇娇姑娘都给哄得丢了心失了魂哟。”   “鸨母此话真是抬举我了。”   又是三两句闲谈,祝良才这才跟着栾姜一块儿由老鸨亲自领着进了拾花馆。   一楼正有些姑娘家在走动,陡然间见到老鸨领了个生得如斯好看的男子进来,一时半会竟是被蛊惑得差点走不动道。   老鸨见了,倒是不知该叹自家这些姑娘们的定力不足,还是该叹这位公子的风华之出众。   “不知公子是想要二楼的厢房还是三楼的雅间?”老鸨问道。   “一间二楼的厢房吧。”栾姜说着,望向四周,每每撞上投来视线的姑娘家,他便朝人微一挑眉,笑得一派风流肆狂,直把那些姑娘们笑的面红耳赤、心跳陡增。   “公子随我来。”   老鸨又亲自将栾姜和祝良才送进了一间上好的厢房,待到关上门后,她叫住路过的一绿衣丫鬟,吩咐道:“去唤边婵和郁欢来伺候。”   她一开口便要了拾花馆内在达官贵人里极负盛名的两位头牌,惹得绿衣丫鬟颇为惊讶地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厢房,而后才应道:“是。”   房内。   栾姜看着这间装饰的极好的厢房,既有女儿家的温柔味道、又不失文人雅趣,感慨了一句‘好眼光’后寻了个位置落座,一抬头便见祝良才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由笑道:“坐吧。你不是常客么?怎得这般拘束?”   “公、公子,我,我不常出入这种地方的...”祝良才一听他的话就慌了,连忙解释道。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慌张的解释,就好像生怕七皇子误会了似的,甚至在心里还隐隐有几分埋怨当初跟着尚英彦那些人鬼混的自己。   “我又不是在斥责你,这么惊慌作甚。”栾姜安慰他道,见人面上还是有些许不安神色,很是无奈,“好了,坐下吧。”   祝良才闻言,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谢公子。”   就在他坐下后没多久,有人敲响了厢房的木门。   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道软却不媚、音若莺啼的女声:“公子,奴家可否进来。”   “进来。”   听得这声如林间穿风,清朗透彻的男子声音时,边婵和郁欢对视一眼,心下对鸨母的话信了三分。   等到边婵推门,二人微微低眉而入,得栾姜一句‘抬起头来’,见到栾姜面貌之时,那三分信任瞬间就变成了十二分。   即便是极为擅长管理面部表情的边婵和郁欢,见到栾姜,心里面还是生出了不少的惊艳和赞叹,连在面上也显了两三分出来。   二人在打量栾姜的同时,栾姜也在打量着她们。   稍高些的女子眼睛长而媚,双眼皮的深痕似是要直直地扫入鬓角去,她就像金瓶里的一朵栀子花,该有的媚色和清丽分毫不失。   而另一位女子则是又甜又娇,更像是一根细软的、弱不禁风的青藤萝。 第51章 二号反派(七)   边婵和郁欢是拾花馆的头牌,所见过的、伺候过的官家贵人自然数不胜数,两人本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如水般平淡的心境,没成想被主位上这个叫人好生惊叹的公子如此打量,心里竟难得的爬上了些许的紧张。   “二位姑娘生得各有妙处,倒是叫我差点看呆了去,还望两位姑娘莫怪我唐突了佳人。”栾姜起身向两人微微拱了拱手,清若惊鸿的眉目染上了淡淡的歉色。   其实也不过区区三四秒的打量时间,边婵和郁欢本就奉了鸨母的命要好生伺候屋中贵客,这会栾姜如谦谦君子般的道歉,更何况还生得这般好,令她们二人心下好感陡然增加了不少。   旁边的祝良才刚一见到如此动人且各有千秋的边婵和郁欢时,心中不仅没有生出像往常一样的欣赏赞美之情,反而还冒出了些许的厌恶感,而这份厌恶在见到边婵和郁欢围着栾姜软软娇笑之际,更是猛然间被放大了数十倍。   瞧瞧,瞧瞧,那个叫郁欢的女子明明生了一副怯怯惹人心怜的模样,没曾想行为举止竟是如此的浪荡不堪,那鼓鼓的胸脯就差没贴着他家殿下的手臂磨蹭了。   再看那个边婵,虽然说离得有些远,却也只是故作清高态,他看她那抛向他家殿下的媚眼都快有不下十次了。   这拾花馆的女子,当真是好不自爱!!!   祝良才气得牙都快磨出响声来了。   厢房内一处热潮如烈火,一处冰冷似雪日,倒是颇有几分相合。   气成河豚的祝良才死死地盯着郁欢和边婵,下一秒钟他蓦然瞪大了眼睛,那个郁欢是要做什么?是要去吻他家殿下的唇么??!   同样也察觉到了郁欢意图的栾姜正欲偏头避开,厢房的门忽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本就戾气满身的沈陵修在见到房内之景象的时候,那股子戾意顿时便化作了骇人的杀气,把郁欢和边婵二人吓得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最先反应过来的边婵微微蹙眉看着沈陵修,语气带上了几分怒意:“这位公子,您怎能不经同意就擅自闯入厢房呢?”   沈陵修并不理会,只沉着声,冷冷地看着两人:“滚出去。”   “公子,您未免也太...”边婵的话被一柄骤然刺穿桌面的银色锐剑吓得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滚。”沈陵修又道,眸中掀起滔天血色,周身的煞意更是充斥在房间上空,逼压得叫人近乎喘不过气起来。   郁欢只得怯怯地望向栾姜,原本就仿佛是水造就而成的眸子这会儿更是浸满了水色,简直能把人的那颗心都给看碎了。   栾姜心里很是无奈又有点不明所以,但也只能安抚性地说道:“乖,你们下去吧。”   这话叫沈陵修心间的怒火又重了三分。   “是。”郁欢和边婵应了后,方才身姿婀娜的出去了。   郁欢也是个知事的,出去前还不忘关上房门。   当然她也是个不甘失了此次机会的人,就在房门即将被彻底关上前,她还娇软软地看了栾姜一眼,那双水眸里蕴着的既有不言而喻的爱慕、亦有满心满怀的忧色。   这眼神要是叫沈陵修看见了,怕不是少不了又得掀起一次腥风血雨。   两人尤为碍眼的女子走了,祝良才心里倒是舒心了不少,连带着看向沈陵修的目光中都少了那么几分惧怕。   那日饮酒使得栾姜对沈陵修这人生出了几分一见如故之感,这会他问起话来,口吻虽有无奈,倒是不失亲昵:“陵修哥,你这是干什么?”   一身杀意的闯进来不说,还用剑把人给吓到了。   沈陵修自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这话他现在断然无法同栾姜表明,好在他有个极好的借口:“陛下若是知晓此事...”   他未继续说下去,可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沈陵修此话一出,倒是让栾姜蓦然生出了几分心虚之感。   毕竟原身从未逛过青楼,便是身边伺候的宫女也是罕有,如果叫栾帝知晓他去逛了青楼,不知迎接他的会不会是怒火?   心里并没底的栾姜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想来父皇他...应当不会......责罚我吧?”   却不想沈陵修忽地朝他走来,微微俯身贴近,温热的呼吸充斥在两人之间,男人那双幽深的黑眸里有着太多太多栾姜看不懂的情绪,随后栾姜听得他低低唤道——   “姜姜。”   其实这无关陛下,无关他人,只是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罢了。   这一声满含温柔、内里情愫稠腻的让人发慌的‘姜姜’令栾姜蓦然愣住了。   姜姜,姜姜......   那时候,秦勋他也是这般叫着他的名字的。   栾姜眼底流露出来的思念和挂怀让原本满蕴温柔的沈陵修心里陡然间涌起了惊人浓烈的森然冷意和散不去的嫉妒之情,可他却还要极为冷静的控制住自己心底翻腾的情绪。   姜姜。   我叫着的‘姜姜’究竟使你想起了何人?   从回忆里脱离出来的栾姜也是忽然间发觉他和沈陵修指尖的距离太近了,他随即立马伸手将人推开,原本还有几分愉悦的心情因为想起秦勋而骤然跌落至了谷底。   栾姜看向祝良才,口吻也变得淡淡的:“今日就到这,你回去吧。”   祝良才不敢有过多的犹豫,带着满心的忧虑应了下来:“是。殿下,奴才告退。”   厢房内只剩下了栾姜和沈陵修两人,气氛略显微妙。   栾姜瞥了沈陵修一眼,拿起桌上酒壶递到人面前,他眉宇间萦绕着淡却挥散不去的轻愁:“陪我喝一点?”   酒过三巡之后。   栾姜已微微有些醉了,他以手撑着下巴,静静的、不发一言的望着对面的沈陵修,眼睛里似是没有焦点。   这样的栾姜却依旧能让沈陵修毫无缘由的失神发狂。   就如同他那全然不知从何冒出的满腔爱意。   “姜姜。”沈陵修同他对视着,嗓音微哑地叫着人名,眸色深不可测却又欲意分明。   栾姜眨了眨眼,翘着尾音清而软的应着:“嗯?”   着实勾人。   沈陵修的眸色又加深了些许。   他问:“你有心上人了么?”   “啊——”   栾姜拉长着音儿,神色似有思念,亦有几分怅惘。   短短几秒钟后,他却蓦然笑开,眸里是柔软甜蜜的情意,声音更是甜到微腻:“有啊。”   分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可沈陵修的心里还是不受控制的翻涌起了喧嚣复杂的情愫,有苦涩,有醋意,有嫉妒......   百种千种,灼热烧心,叫他异常难耐。   即便心里难受得紧,沈陵修却还是强撑着追问道:“姜姜,那人是谁?”   他会去杀了那人的。   亲自。   然而栾姜接下来的反应却完完全全地超出了沈陵修的设想。   青年伏在桌面上,眼圈的一周很快便漾起了红,眸子水嗒嗒的,口吻也裹着哭腔,委屈得像极了一个丢了最心爱玩具的小孩:“我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了...”   “怎么会找不到呢?”闻言沈陵修的心头掀起滔天的喜意,偏他语调内是满满的为人着想,他诱哄着,“姜姜把名字告诉我,我帮你去找,好不好?”   栾姜抬眸看了他一眼,软软地发问:“你能找到吗?”   沈陵修应得很是爽快迅速:“这是自然。”   栾姜哼哼唧唧了好几声,而后嘴唇才微微动了动,却没有传出一点儿声音。   但沈陵修看懂了他的口型,那是‘qi   xu   ’两个字。   是谁的名字呢?   女子,亦或是...男子?   后一个猜想令沈陵修微微勾起了唇角,他捏了捏眉心,黑沉的眼睫却轻轻拢下,目光冰冷且满含野兽般的凶性,无妨,他总归会找到这个人,然后杀了她(他)的。   就在他心思绕来绕去之时,伏在桌面上、被醉意袭入脑的栾姜却是有些整不太开眸子了,他艰难地眨了下眼睛,绵绵软软地嘟哝了一声:“困...”   听到这一声的沈陵修很快便起了身,他走向栾姜,在人身侧停住脚步,细而白的微凉指尖又轻又慢地拂过了栾姜的面颊,惹得双眼紧闭的栾姜微微拧着眉躲开了。   看着看着,沈陵修便自喉间溢出一声低而撩人的轻笑。   紧接着,他慢慢地俯下身,逼近栾姜,最后带着深沉浓烈爱意的一个吻落在了栾姜的脸上。   随后,他脱下外衫,搭在栾姜身上以后,方才将人一把横抱而起。   “影一。”   沈陵修话音刚落,有一黑衣似影子般的男子从敞开的窗外跃进,在拉开门后,影一便迅速地消失了。   正巧这时,老鸨经过了厢房,撞见抱着栾姜的沈陵修时,先是被沈陵修的相貌激起了片刻的惊艳,而后她才迟疑着开口:“这...?”   “舍弟不善饮酒。”沈陵修淡淡解释道。   “哦,哦。”老鸨连连应着,后退几步给沈陵修让了路。   望着沈陵修离去的背影,老鸨心叹,到底是怎样的权贵人家,才能生出这般绝艳的兄弟俩来? 第52章 二号反派(八)   沈府。   老管家从下人口中得知自家公子抱了个人回来以后,先是大喜;等见到沈陵修怀中之人为男子时,又是一惊;再然后听到沈陵修说这是七皇子的时候,整个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垮掉了。   何谓大喜大悲?   莫过如此。   直到老管家跟着沈陵修一块儿进了主院的厢房,亲眼见着他家公子是如何温柔小心地将那位七皇子放上床,又是如何体贴的替人盖好被子、整理好散乱的青丝时,老管家心头顿时一阵狂喜,哎呀呀,原来他们公子的的确确是将心上人给带了回来呀。   不过万分的高兴过后,老管家又开始忧心了,毕竟那可是七皇子啊,当今陛下最疼爱的孩子,要是让这位陛下知晓他们公子拐走了七皇子,会不会一怒之下灭了他们公子的九族啊?   虽然他们公子也没几个亲戚就是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那七皇子将来必定是要继承大统之人,后宫佳丽再怎么说也得有三千人,莺莺燕燕,美人如云,这还能腾出精力来宠幸他们公子吗???   如果没有,那他们公子岂不是得妒成怨妇,啊不对,是怨男???   老管家觉得他真是为他们公子后半生的幸福与性福操碎了心。   这边沈陵修安顿好心上人以后,一转头便见站在门口的老管家脸上神色变来变去的,他又是好奇又是不解:“明叔,您这是...?”   老管家也就是明叔猛然回过了神来,一脸郑重地看着沈陵修,嘱托道:“公子,您以后可千万不能变成怨男啊!”   怨男...   怨男???   闻言,沈陵修的脸上就差没写上“您老到底在说什么”几个大字了。   明叔却只是摆了摆手,满脸严肃的离开了。   不成,他得好好想个法子,一定要让他们公子牢牢抓住七皇子的心!这样以后宫斗的时候,他们公子才能有底气说出那句“本相才是陛下最宠爱的人”。   唉,他这个管家当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 ——   栾姜酒醒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左右的时候了,窗外天色尚且还亮着,栾姜有些迷茫地从床上坐起,四下看了又看,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哪。   大概是他脸上的疑惑太明显,因他醉酒意识不清醒跟着也受了不小的影响的0748幽幽怨怨地出声:【宿主,这是丞相府...】   栾姜恍然大悟般的“啊”了一声。   这边他刚下地,那边厢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的人是明叔。   明叔一见栾姜醒了,顿时又喜又忧的迎了上来:“殿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饮点醒酒汤?还是先沐浴吗?吃食呢?用不用老奴命人端上来?”   他一连问好几个问题,且热情的太过诡异,叫栾姜愣着都不知该做何回答。   “明叔。”沈陵修出现在了门口,颇为无奈的说道,“这儿有我,您下去休息吧。”   “欸。”明叔应下,临走前还不忘满眼慈祥怜爱的看向栾姜,“殿下不必太过客气,只管把这当成是自己的家便好。”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大逆不道了。   可沈陵修知晓明叔断然没有那个意思,他掩唇轻咳了三两声。   明叔得了提醒,这才慢慢退出去了,走前还给了沈陵修一个“加油,争取立马拿下”的眼神,引得沈陵修心里那真是哭笑不得。   栾姜当然也没有多想,他只当他和沈陵修现如今称兄道弟的,这位明叔会这么说亦在情理之中。   等到空间只剩下二人,沈陵修这才走向栾姜,微微垂眸,温柔又隐含爱意的盯着他,问道:“姜姜觉得好些了吗?”   完全把沈陵修当做是好哥俩的栾姜根本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他压了压眉心,“唔,只是头还有些疼,不过也没什么影响。”   “那便好。”忽然沈陵修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朝栾姜慢慢逼近,眼里有笑意,唇角是温柔弧度,“姜姜可还记得自己醉酒后做了什么吗?”   栾姜身体一僵,“我做了...什么?”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原身就这般饮不了酒么...?   沈陵修眸内笑意更甚,口吻中染上了几分调侃:“姜姜说喜欢我。”   不等栾姜有所反应,沈陵修离他愈发近了,指尖撩起搭在他肩上的情丝,动作与语气皆暧昧得不像话:“还...吻了我。”   没曾想栾姜却是异常冷静淡定地问道:“吻的哪里?”   沈陵修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然后将微微泛凉的指尖轻轻压在了他的唇上,“自当是这儿。”   “不可能。”栾姜否决的极快,且异常的肯定。   沈陵修一怔,有些疑惑地询问:“为何?”   栾姜退开数步,将他的唇与沈陵修的指尖拉开了距离,他的眉梢眼角生出了很淡却十分叫人心漾的笑,语气在这一瞬间也变得无比温软绵甜:“我只吻我心上人。”   这一句话仿佛化作了世间最为沉重的山,生生压在了沈陵修的心上,令他近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沈陵修只能死死禁锢着关压在心底的那头凶兽,还必须得装作毫不在意、只是略带好奇的发问:“那么姜姜的心上人是谁呢?”   这话一下就戳到了栾姜的痛处,他面上笑意顿时散去,神色中带了点落寞和无望:“以后若是可以,再告诉你吧。”   沈陵修见不得他这般神情,转了话题:“去吃点东西么?尝尝明叔的手艺如何?”   “不了,我得回宫去了,免得叫父皇他担心。”   “好。”   —— ——   回到皇宫的栾姜在去见了栾帝后就回了太极宫,屏退了内殿里的所有太监。   他神色恹恹地往床榻上一趴,望着空气叹了口气,在心里默念:【0748。】   【在】0748应得飞快。   【我还能再见到秦勋吗?】   他好不容易才爱上了一个人,所以便是这般的贪得无厌,相爱相守了一生还不觉满足,只盼生生世世才好。   【...】0748罕见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没等到回答的栾姜疑惑地唤道:【0748?】   短短数秒的滋滋声流过,栾姜脑中的声音再响起时,忽然变得冰冷如霜,好似无机质:【也许。】   熟悉的小奶音消失了。   栾姜腾地一下从床上起身,面色有些冷,连问话声也凛冽:【你是谁?0748呢?】   【我是二号系统。】声音的主人望了一眼被自己束缚在系统空间角落、毫无意识的0748,神情有些复杂,道:【它很好。】   栾姜大人,您如此紧张它,可它明明不过是....   二号没有再想下去。   得知0748处境并不危险的栾姜顿时把心思放在了另一个问题上,语气里更是含着极为明显的激动:【二号,所以我还能再见到秦勋对吗?】   二号为这久违的一声‘二号’而微微失了神,数秒后它才回道:【只是也许。】   但这已经足以令栾姜高兴不已了,他面上绽开了艳艳无双的灿烂笑容,那笑溅进眼里汇聚成烂漫星河,【谢谢你,二号。我很开心。】   再没有比这更让他觉得愉悦的时刻了。   见他笑的这般灿烂惊艳,二号冷凝的眉眼竟然也有稍稍的融化迹象,可它什么话也没说,只在心底轻轻地回了一句,能让您这么开心,我也很高兴,栾姜大人。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二号遂将0748给放了出来,接着它便消失了。   【呜呜呜宿主】0748一冒头就奶奶软软地哭了出来,【我刚刚突然就联系不上你了,呜呜呜...】   那一分多钟的时间里,可把它给吓坏了,必须得让宿主亲亲抱抱举高高,它才能好起来。   满脑子都是可以再见到秦勋的念头的栾姜根本没有把0748的话放在心上,敷敷衍衍一句安慰的话就给带过去了:【没事,你现在不就联系上我了吗?】   还想着要求亲亲抱抱举高高的0748闻言傻眼了,片刻后,它哭声震天:【哇——!宿主你不爱我了!!!】   栾姜默然:【...】   和方才那个二号系统比起来,他的这个系统真是怎么看怎么都傻不拉几的。   自己明明都哭的这么伤心难过了,宿主还不赶紧安慰它...   真是,真是要气坏它的数据库了。   0748越想越委屈,然后带着软乎乎的哭腔、哽咽着指责道:【宿主,你太让我失望了!!】   栾姜连忙回道:【我这不是在想事情吗?】   0748吸了吸鼻子,心里还是特别委屈,可是又好奇极了:【宿主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你真棒,我得亲亲你。】栾姜张口就来。   0748蓦然睁大了眼睛,小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宿主。你...你怎么能对一个系统耍流氓呢?!】   栾姜嘴角微抽,要不是这傻系统哭声太闹心,他早就不想搭理了,【那你要不要?】   【要!】 第53章 二号反派(九)   祝良才和昨日那般畅通无阻的进了宫,一眼便瞥见抱着白虎崽子在逗弄、眉梢眼角俱是盈盈笑意的栾姜,不由带了点好奇地问道:“殿下今日瞧着似乎心情极好?”   “嗯哼。”栾姜连语调都是扬的,足以可见他心情之佳。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一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扑通跪地,面上满是慌张焦急神色:“七、七皇子!”   栾姜认得他,是跟在栾忆暮身侧伺候的,也是那日来寻他之人。   做戏他还是会的。   于是栾姜腾地一下站起了身,紧张不已:“可是十一他出了什么事?”   十一...是十一皇子吗?   候在一旁的祝良才思忖着看了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擦了擦额上因奔跑而流出的汗,有些无奈又有点气愤的回道:“回七皇子的话,十一皇子他病了,奴才去找太医院的人,却被那些人告知不治...”   “岂有此理!”栾姜重重地拍了一下石桌,显然亦是气愤至极。   祝良才在一边看着,那可真是担心得不行,“殿下冷静些,千万别伤到了自己。”   刚刚那一下砸的多重啊,也不知道殿下手心有没有受伤....   殿下如此担忧那位十一皇子,想来是把这位弟弟放在了心上的,他得跟去好好瞧一瞧,看看十一皇子是否怀有什么不轨之心,祝良才又如是想到。   “带我去重清宫。”栾姜正欲抬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看向祝良才,吩咐道,“你带着我的玉佩去太医院一趟,找梁太医和章太医过来,要快些。”   “是。”祝良才一边应着,一边隐晦地瞥了小太监一眼,殿下竟然这般在意十一皇子,当真是叫人...不爽极了。   重清宫,思过厅。   因为知晓这被栾帝下旨禁足在思过厅的不过是不受宠的十一皇子,故而前来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便格外的敷衍,每日端上来的茶水饭菜,基本上都是凉的。   就连栾忆暮所需要的沐浴用的水都是跟在她身边的小太监再三催促,那些太监们这才不紧不慢地送来了水。   短短数日,栾忆暮可谓说是把宫中的人情世故给体会了个遍。   也正因如此,她对栾帝和栾姜的嫉恨更重了。   栾姜由小太监领着来到重清宫时,本该在殿内伺候栾忆暮的两个宫女却在殿外吃着点心、聊着天,真是好不自在悠闲。   啪的一声重响。   瓷色玉碟砸在了地上,点心滚落向了四处。   两个宫女惊慌失措地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的请安:“奴婢见过七皇子,殿下万福金安。”   栾姜笑了一声,却听得人脊背发凉,他迈入殿中,踢了踢地上碎开的点心,话里含着叫人根本不敢深思下去的深意:“你们倒是会享受。”   “殿下恕罪,奴婢们只是...”   其中一名宫女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栾姜打断:“狡辩的话就不用说了。”   而后,他环视一周,瞥见殿内的桌椅上落了灰,不免在心里暗叹一句,干得漂亮!   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他故作怒火滔天模样,抬脚朝方才那名回话的宫女用力踹了一脚,斥道:“十一即便是被父皇禁足于此,他亦是西栾的皇子,更是本殿的弟弟,岂容你们这般苛待?!”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被踹的宫女闻言不敢有所迟疑,冲着栾姜连连磕头求饶,“奴婢一时昏了头,才...才怠慢了十一皇子,还请殿下开恩,饶奴婢们一条贱命吧。”   另一名宫女也跟着在一旁连连求饶。   “罢了,你们今后好生伺候十一便是。”栾姜叹了口气,接着就冷下脸来,“若是再叫本殿知晓你们不守奴才本分,随意对待皇子,本殿定要取你们的项上人头。”   “奴婢谢殿下饶命之恩,谢殿下饶命之恩!”两名宫女感激不已,在心里更是长长的松了口气,他们的七皇子果真是心善之人。   栾姜淡淡地看了一眼对他不罚宫女而面有不满的小太监,幅度轻微的挑了下唇,然后看向两个宫女,“起来吧,你们二人随本殿进内室。记着,务必要伺候好十一。”   “是。”   另一边,祝良才来到了太医院。   当他拿出那枚刻有‘七’字的玉佩后,原本对他态度冷淡疏离的几位太医瞬间变了脸色,笑的颇有那么几分谄媚逢迎之态。   “不知七皇子命公子前来所谓何事啊?”   祝良才早就习惯了宫中这些人变脸的模样,也不和他们多话,只问道:“梁太医与章太医在么?”   没曾想几个太医一听他要找梁太医和章太医,表情顿时难看了不少,还带着那么几分惶恐紧张:“敢问公子,可是...可是七皇子他出了什么事?!”   祝良才疑惑地看着他们,解释道:“殿下很好。是十一皇子病了。”   “那就好,那就好——”太医们听后一下就没了不安和紧张。   太医们都放松下来后,有一太医开了口:“公子稍等,我去叫梁太医和章太医。”   跟着梁太医和章太医走在去往重清宫的路上,祝良才还是没能压下心中的不解,遂先是将他方才在太医院遇到情形说了一遍,而后询问道:“敢问二位太医,这是为何?”   梁太医摸着他那把厚厚的山羊胡子笑了笑,“祝公子有所不知,我与章太医以及杨太医和苗太医都是领了陛下旨意,只听从陛下与七皇子号令的。是以,我的同僚听你说要找我和章太医,这才慌了神,猜测着是不是七皇子出事了。”   一旁颇为年轻的章太医沉默着没说话,他本就是寡言的性子,只在同人聊起医术的时候,话语会稍微多些。   祝良才听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得出了一个叫他并不是很愉快的结论,殿下果真很是在意十一皇子。   可宫中皇子众多,殿下怎就偏偏瞧中了十一皇子呢?   莫非,那十一皇子用话哄骗了殿下???   越想下去,祝良才越觉得那个十一皇子心术不正。   看来以后他得多加注意这个十一皇子了,最好是找到证据,然后告知给殿下,好叫殿下远离十一皇子才是。   栾姜进入内室见到躺在床上的栾忆暮时,在心里倒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倒没有怀疑栾忆暮是不是在装病,只是没料到栾忆暮会病的如此之重,就好像下一秒便会没了呼吸似的。   “十一,十一?”栾姜来到床边,微微俯身叫着栾忆暮的名字。   隐隐听到有人在唤她,栾忆暮遂缓慢地睁了眼,她承了母亲梁意玉的容貌,和栾帝倒是没有半分相像之处,这会不知是病重还是伪装出来的缘故,那双眸子清清似春水,竟不见分毫阴霾。   栾姜心下刚生起怀疑和警醒,便听得栾忆暮哑着声、轻轻地开口道:“哥哥,我能...和你单独的...说说话么?”   这声哥哥让栾姜怔住了,在原身的记忆里,似乎只有十岁以前,栾忆暮会这么叫他。   栾姜压下内心的疑惑,摆摆手示意两名宫女退下。   等到内室只剩下栾姜和她时,栾忆暮忽地哭了出来,是那种委屈又饱含思念的哭声,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哥哥,十一...十一真的好...好想你...”   栾姜没说话,他现在是真的有点搞不清栾忆暮要做什么了。   哭完后,栾忆暮面上竟有了一种回光返照之态,她望向床顶,突然回忆道:“十岁那年,十一曾从假山上失足落下,太医说我伤了脑袋,所以才失去了十岁前的记忆。哥哥还记得吗?”   栾姜微微点头,这事在原身记忆中算比较重要的了,因为在那之后的几天,原身刻意地疏离了栾忆暮,后来在看到栾忆暮吃饭时的一个小动作后,才又像以前那般和栾忆暮玩在了一起。   “哥哥,因为那以后...”栾忆暮眸中又起了泪,“十一就不是十一了。”   栾姜瞳孔蓦然紧缩。   “十一成了孤魂野鬼,却离不了这具身体半步。”栾忆暮声音有些哽咽,“但哥哥依旧待她那般好,十一竟也不知究竟谁才是十一了。”   “后来她将哥哥推下水,十一一气之下居然将她逼出了身体。”说到这里的时候,栾忆暮有些气愤又有些高兴,下一秒却是满脸绝望,“十一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但是为何...为何又叫别人占了去...”   “哥哥,十一觉得好累。”栾忆暮苦涩地叹了一句,忽然偏过头来望向栾姜,神色变得认真至极,“如果她再伤害哥哥,哥哥不要心软了。”   “她不值得哥哥待她这么好。”   说罢,栾忆暮闭上了眼,她的呼吸有一瞬间消失了,又陡然恢复。   栾姜沉默地站在床边。   数秒后,他便见床上之人睁了眼,那种伪装出来的惊喜他太熟悉了。   “皇兄,你怎么来了?!”   显然,栾忆暮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第54章 二号反派(十)   栾姜依旧一言不发,他静静地盯着栾忆暮,试图在她眼睛里找到方才的那种感觉。   但是,没有。   栾忆暮被他看得很是不自在,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子,笑容怎么看都很是勉强:“皇兄,怎...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什么。”栾姜收回那种打量观察的目光,面上带了几分关切,“十一,你感觉怎么样?”   见到栾姜脸上的关心神色,栾忆暮遂在心里松了口气,语气也放软了些:“我还好,皇兄不必过于担忧。”   正在这个时候,内室外传来祝良才的声音:“殿下,梁太医和章太医来了。”   “进来。”   等到祝良才跟着梁太医章太医一块进来以后,栾姜方才从床边走开,将位置让给了两位太医。   谁实话,现在这副模样的栾忆暮的确像极了病重之人。   梁太医同章太医对视一眼,章太医立马心领神会的上前几步,替栾忆暮把起了脉。   片刻之后,章太医微微皱着眉头起身退开,他看向梁太医,神色略显微妙。   梁太医见状走上前,将三指轻轻地搭在了栾忆暮的手腕处,他倒不像章太医那般流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只是来到栾姜面前,恭恭敬敬地弯了腰,“殿下,我们外面说可好?”   “嗯。”栾姜应下,他先是看了梁太医一眼,又看向面带紧张不安的栾忆暮,然后出去了。   边走栾姜还边在想,梁太医和章太医面色这般古怪,难道栾忆暮当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   见到外面候着的几名宫女太监,梁太医又询问道:“殿下能否屏退宫女太监?”   “你们下去吧。”挥退了宫女太监后,栾姜这才看向梁太医,微微拧着眉,似乎很是担忧,“梁太医,十一他的身体究竟如何?”   梁太医又同章太医对视了一眼,接着梁太医面上带了几分苦笑和无奈,“回殿下的话,十一皇子的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节律均匀。这表明,十一皇子的身体很健康,并非有病之兆。”   闻言,栾姜似是极为不敢置信,连语气都满含震惊:“什么?!”   与他不同的是,祝良才却是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他就说,这个十一皇子是心术不正之人,瞧瞧,十一皇子居然想假借生病来获取殿下的同情怜惜,真是太不要脸了!   在震惊过后,栾姜又质疑了起来:“可有判断失误?”   梁太医倒没觉得有什么,他只当七皇子是太过于关心十一皇子,遂道:“回殿下,臣与章太医在号脉一事之上从未出错,否则怎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这话简直就差在说栾忆暮是在装病了。   栾姜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神情似乎都有些恍惚:“但这怎么可能呢...?”   梁太医和章太医均未接话,他们是太医,只负责把脉,接下来的事就与他们无关了。   “殿下,您不必如此,十一皇子的确是欺骗了您。”   随意议论指责皇子,祝良才这话说得可是有些大逆不道了,但他顾不上那么多,谁让那个十一皇子做出这等恶心之事来呢。   “祝良才。”栾姜的口吻里带了点警告,毕竟他现在可是一个“维护”、“关心”弟弟的好皇兄啊。   口嗨一时爽,事后悔成狗。   祝良才连忙跪下请罪:“奴才知罪。”   栾姜的神色看上去有几分疲倦,他摆摆手,“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起来吧。”   将一切都收入眼底的章太医微微垂下了头。   —— ——   养心殿内。   闻言,栾帝停了笔,稍稍抬头,微含冷意的目光落在了底下跪着的人身上,声沉:“你说,栾忆暮装病骗了小七,惹得他伤了心?”   跪着的人正是先前替栾忆暮把过脉的章太医,他安安静静垂着眸,万分恭敬地回道:“回禀陛下,确实如此。”   “好一个栾忆暮,好一个装病。”栾帝将笔连带着几份奏折一同甩下了案桌,他面色又沉了几分,目光亦是深晦如暗夜,“既然如此,便叫他好好的病上几天吧。”   “是。”   “他患病一事,朕不希望被小七知道。”   章太医磕了个头,语气异常坚定认真:“奴才会好生处理,定不负陛下所托。”   “下去吧。”   待到内殿只剩下栾帝一人时,他看着宣纸上“梁殊清”三字,低低地笑了声,眸色温柔又缱绻,移开目光看向角落阴影处时,眸中的温柔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全然失了温度,“暗一,你倒是有个好儿子。”   匿在暗处的暗一听了自家主子的话,却是连眉也不曾皱过半分。   毕竟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奉主子之命行事,即便拥有血缘关系,也高不过主子给下达他的命令。   “只是他这条命...”栾帝转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眼里隐蕴戾意,“朕真想收了去。”   暗一的声线是沙哑沉凝的,就像被那碎石子磨过,虽不刺耳,却能叫人听得心发慌,何况他语气内还杀意尽显:“主子需要暗一去做吗?”   他只是在说话时微有呼吸声。   大抵是提起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孩子,栾帝的神色与眸光都转为了溺人的温柔,“留着吧。等小七何时不喜欢了,再杀掉也不迟。”   “是。”   应罢,暗一又完全隐匿在了阴影处,仿若与空气融为了一体。   —— ——   这边,跟在栾忆暮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从章太医那儿领了药,又亲自煎好后方才小心翼翼地端着药走向思过厅的内殿。   那些宫女太监先前不好好伺候,见那位七皇子来了,便一个劲的到他家殿下跟前献殷情,当真是一群奴颜婢膝之人!   小太监很是气愤地端着药走进了内殿,一眼就瞥见栾忆暮正要起身下床。   小太监吓得连忙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了附近的桌上,而后急匆匆的走过去扶住了栾忆暮,神色口吻俱含着焦急:“殿下,您怎么下床了?太医不是说让您好生休养吗?”   被他扶住的栾忆暮面上有些无奈,她甩了甩另一只手臂,道:“小年子,我真的没事。不过如果再躺下去,怕不是就要有事了。”   “殿下怎么能这般咒自己?”对于她的话,小年子满脸都写着不赞同,“殿下还是躺回床上吧,便是没什么事,多养几天也无妨啊。”   栾忆暮听了,只得边说着边又回到了床上:“好吧,好吧。”   小年子这才转身去把药给端了过来。   看着那褐色的、散着浓郁苦气的汤药,栾忆暮顿时皱起了眉头,“小年子,这药...我能不喝吗?”   也不知为何,栾忆暮总觉得先前栾姜连带着那两位太医的脸色都怪怪的,导致她看这碗药都觉得不太对劲了。   “不成。”小年子严肃地否决了她的话,又解释道,“这是太医专门为殿下开的调养身体的药,殿下再不愿喝药,也得为自己身体着想才是。”   栾忆暮眉头拧得更紧了,但到底还是没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她接过药碗,正犹豫着,瞥见小年子那严肃认真的眼神,一时之间竟然想起了当初跟在她身边、也是这般紧张在意她的小助理,眸色一黯,为了掩饰情绪,栾忆暮只得将药一饮而尽。   这股味道......   恶心的感觉瞬间直逼喉腔,栾忆暮捂着喉咙,伏在床边一个劲儿的干呕了起来,连眼角都泛起了泪花。   在一旁的小年子吓坏了,匆忙又小心地替栾忆暮拍着后背,“殿下,您还好吗?”   栾忆暮却没能回他的话,她现在满脑子都只剩下了恶心想吐的念头,偏偏那药早已顺着食管滑进了她的胃里,那股难闻且极苦的味道似乎也从她的嘴里一路蔓延到了食管。   又是好一阵干呕。   就在小年子急的想冲出内殿去寻太医的时候,栾忆暮才总算是有所好转,她缓慢地坐了起来,眼睛就跟刚哭过了一场似的。   见到这副模样的栾忆暮,小年子自责的都快要哭了,他说话时,声音都好像在抖:“殿下对不起,奴才不该,不该逼着你喝药的...”   栾忆暮缓过神来,见他面上一副要哭神色,遂安慰道,“小年子你无须自责。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那,那殿下现在感觉怎么样?”小年子松了口气,却还是忧心的很。   “没事,我感觉...”还好。   说着说着,栾忆暮忽然顿住了,她按了按眉心,又揉起了太阳穴,表情有些难看。   小年子紧张极了,“殿下?!”   “小年子,我突然觉得头有些疼,还昏昏沉沉的...”栾忆暮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揉这太阳穴的手指也加重了力道,她有些疑惑,“这是方才那碗药所造成的吗?”   “想来是的。”小年子也有些不解,“太医说是安神养心的药,许是药开始起作用了吧?”   栾忆暮虽不怎么信,却也找不出什么错来:“大概吧。” 第55章 二号反派(十一)   同一时间的无芳宫。   梁意玉正坐在铜镜前凝视着自己那已经微微有了些皱纹的容貌,大宫女井漪从殿外走了进来,她俯身贴在梁意玉耳旁低低地说了几句。   “从今日起,她那儿你不必再去打听了。”梁意玉淡淡地说着,将手放在了铜镜上,轻轻地抚摸着,最终停留在了镜中人的眼睛上。   井漪是看着栾忆暮一点一点长大的,自是有些舍不得:“可是娘娘...”   “那秘药足以让她的男子身份维持到弱冠之时,你也不用担心她身份暴露。”梁意玉看着铜镜里的眼睛,眸中有恨,“她既已厌恶我这个母亲,想来也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倒是十七年前盛王府上发生的事,你可有调查出什么来?”   似是想起了当年发生的事,梁意玉放在锦盒上的手指都用了力,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知道,那个孩子究竟是哪个女子生下的......   听到梁意玉提起此事,井漪面上多了些黯然之色,她微微低着头,无奈又有些力不从心:“娘娘,与那件事相关的人都被陛下处死了,盛王的踪迹又太过神秘,我们的人实在是找不到。”   “所以说...”梁意玉似是在问井漪,又似是在喃喃自语,“...栾呈慕他究竟是想隐瞒些什么呢?”   —— ——   接下来的两日里,这名义上的安神养心药栾忆暮越喝却越觉得疲倦不堪,大脑更是在她早晨饮用完汤药后一整日都处于一种昏沉的状态。   栾忆暮便是再傻,这会儿也已经觉察到了汤药有问题。   她神色莫辨地盯着手中的药碗,褐色的汤药一如既往地散发着苦涩又难闻的气味,这所谓的由太医院的人给她开的安神养心药,究竟得了谁的命令呢...?   小年子昨晚病了,故而今日在栾忆暮床前伺候的是一名颇有姿色的宫女。   这会宫女正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后颈,若隐若现的姣好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朦胧诱人,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栾忆暮一眼,娇怯又羞涩:“殿下,药快冷了。”   宫女的这般作态叫栾忆暮觉得恶心极了,曾经她的未婚夫正是被这副羞羞怯怯的菟丝花模样给勾走了的,栾忆暮冷冷地盯着宫女,突然将药碗砸在了她身上,斥责道:“本皇子喝药还需你这贱婢来提醒吗?!”   那汤药还热着,又是春日,宫女穿的轻薄极了,被药碗一砸,烫的她差点失声惊叫。   好在做奴婢的本分宫女还记得,也不敢有过多的犹豫,更不敢再装出一副勾人模样,她顶着栾忆暮冰冷刺骨的目光,重重地跪了下去,一个劲的磕头求饶:“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是奴婢逾越了。”   栾忆暮显然是怒极了:“滚!”   “是,是...”宫女匆匆忙忙地退了出去。   宫女现在这副模样属实是狼狈得过分,宫装前面几乎被褐色汤药浸透,内衬似隐若现,连脸上也溅了些汤药,下巴旁边一点的位置甚至还被药碗划出了一道很浅的血痕。   宫中是不允许太监宫女随意乱跑的,但宫女因为过于担心烫伤的部位,竟然顾不上这么多,急匆匆地跑向了太医院。   她想去求一点治烫伤的药膏。   大概是太心急了,快速奔跑着的宫女没有注意两旁。   若非祝良才及时将人拦下,宫女就会和正要出宫去的栾姜撞上了。   见到祝良才的时候,宫女反应还不大,等看到站在祝良才身后、微微皱着眉的栾姜时,宫女吓得魂都快飞了,她猛地跪在了碎石子造就而成的小道上,因向栾忆暮求饶而伤到的膝盖这会更疼了,可宫女完全顾不了这么多,只连连磕头,声音抖得话都有些说不清了:“奴婢不知....七..七皇子在此,冲...冲撞了殿下,求...求...”   见碎石子上隐隐现着血迹,栾姜便出声制止了宫女的动作:“别磕了,起来吧。”   “谢,谢殿下饶过奴婢。”宫女连忙起身,快要站稳时还打了个趔趄。   “你这是怎么了?”栾姜问,声线温和。   原身在宫女太监面前一直都是温润似君子那般的模样,倒是半点也没有被盛宠的狂妄姿态。   宫女当然不敢说是栾忆暮将药碗砸在她身上,只低着头,紧张地回道:“禀殿下,奴婢不小心打翻了十一皇子的药碗。”   听到十一皇子这几个字眼,祝良才立马就皱起了眉。   栾姜从梁太医那儿得知章太医给栾忆暮开了些安神养心、调理身体的药后,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了,他本就得了原身愿望想要栾忆暮生不如死,那日那个真正的十一的话不过是更加重了这个念头而已。   见栾姜不说话,盯着宫女独自思忖了好一会的祝良才擅自开了口:“你抬起头来。”   栾姜依旧没说话。   宫女只得慢吞吞地抬起了脑袋,脸上的血痕异常的明显,她显然不是很会伪装之人,眼里的慌乱和不安都快蹦了出来。   看到这副模样的宫女,祝良才这才愈发肯定了自己内心的那个想法,遂问道:“究竟是你不小心打翻了药碗?还是十一皇子将药碗砸在了你身上?”   闻言,栾姜眸色一凛,他正要做一个好兄长制止祝良才,却不想宫女像是受到了巨大惊吓一般,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着回话:“是...是奴婢不...不小心打...打翻了药碗。”   就她这样的反应,谁能信啊?   栾姜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行了,你下去吧。”   等到宫女走后,祝良才小心又带了点紧张地看向栾姜,出声询问:“殿下,奴才是不是...不该那么问?”   祝良才其实知道自己不该那么问的,因为那真是大逆不道之语,可他实在不想让十一皇子那样一个心思不轨的人得到殿下的关心,他何德何能呢?   栾姜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既然有胆子那么问,怎么还会怕我怪罪于你?”   “哈哈,哈哈...”祝良才挠着头,憨憨的笑了两声,“奴才就知道殿下性情纯良为人和善,简直是吾辈楷模。”   分明是吹捧奉承之言,却因他用的口吻格外真挚,倒显得诚恳不已又能叫人深信不疑。   这些时日栾姜已经听惯了从祝良才嘴里说出来的各种好话,故而根本就没有因他的话而流露出什么高兴之态来。   祝良才也不觉得难过,他夸殿下的的确确是出自真心,能得到殿下一笑当然再好不过,得不到的话他以后调整调整便是。   —— ——   “殿下,您这般喝酒......”祝良才有些担忧地看着一连饮了好几杯烈酒的栾姜,更忧心了,“真的不会喝醉吗?”   听到声音的栾姜向上掀了掀耸拉着的眼皮,灿如星河的眸子波光漾漾,天真又无辜的情态,似又含了那么点淡淡地宠溺,唇是红的,像打了血在上面,艳艳逼人:“不是还有你么...?”   殿...殿下。   祝良才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手忙脚乱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约莫是喝的快了些,他被呛得咳嗽不止,脸也涨得通红。   “哈哈哈。”栾姜见了朗声大笑,眉眼蕴着惊人风华,笑完后他方才感叹道,“你素来以纨绔著称,竟是连酒都不会饮么?”   是喝了酒的缘故吗...?   祝良才看着转身倚在了窗户边上的栾姜,忽而将手掌放在了心口上,不然他的心怎会跳的如此之快?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栾姜,下一秒心却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   因为栾姜不知看见了什么,竟然翻身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   祝良才慌忙起身,腰身撞到了桌旁也全然不顾,等见到栾姜安全无误地落了地以后,他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又在下一刻吓得失了魂,甚至想要就这么跟着栾姜一块翻身跳下。   楼下。   栾姜站在道路中央,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不远处有一人正骑马急速冲来。   最终在距离栾姜仅剩半米远的位置死死地停了下来。   马上是一男子,有着栾姜无比熟悉的相貌。   男子见到栾姜先是惊艳了一瞬,而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厉声指责道:“这位公子,你怎能如此大胆的站在道路中央?!若是我方才没能停下马...”   栾姜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微哑:“我相信你能停下来。”   语毕,他微微挑起唇角笑了,可笑着笑着,那双足以勾魂夺魄的眸子忽地落下泪来。   他生的这般好,哭起来简直叫人心都要碎了。   顶着路人谴责的眼神,男子只得下马来到了栾姜跟前,语气无奈极了:“你哭什么啊?”   搞得他好像欺负了他一样。   栾姜仰起头,声音又哑又委屈:“秦勋...?”   “我是。” 第56章 二号反派(十二)   我是。   仅仅只是两个字,便叫栾姜的情绪彻底崩溃。   见他哭得更厉害了,名为‘秦勋’的男子只能硬生生把那句“公子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给咽了回去。   咋回事啊?难道他今天不宜出门吗???   面前人哭得太过伤心,好像怀了无尽的委屈一样。   秦勋刚试探着伸手想要安慰一下这位公子,旁边却忽然伸出一只骨节修长、如玉如瓷的手将他给拦了下来,然后秦勋眼睁睁看着那只手在拦下他后转弯将哭得不能自已的漂亮公子给拥进了怀里。   秦勋顺着手一路向上,不料却猛地撞入了一双冷彻凛冽、杀意森然的幽深黑眸之中,他吓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视线在男子紧搂着漂亮公子腰部的手上停了片刻,心下了然,原来是一对啊,难怪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可...   细想过后,秦勋又觉得格外委屈,分明是这漂亮小公子站在他马前自己哭了出来,跟他有什么干系?   沈陵修将人搂进怀里后,微微敛目,低低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姜姜,别哭...”   察觉到栾姜的指尖揪紧了他的衣襟,并且泪水都快要浸透内衬打在他的心口上时,沈陵修再看秦勋的眼神更加凶戾了,简直就差没把‘我要杀了你’这五个大字给写在脸上了。   秦勋后退两步,举起双手以示清白,还不忘为自己辩解道:“这位兄台,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伤到你的小公子。至于他为何会哭成这样,我是真的不清楚啊。”   0748是见惯了上个世界秦勋变态又神经的样子的,突然见到有人顶着蛇精病的脸和名字做出这种姿态,一时半会竟然还有点接受无能,于是非常干脆地休眠去了。   妈耶,太辣眼睛了。   它也根本不觉得这两个秦勋会是同一个人。   想来宿主也不会这么觉得,刚才之所以哭成那样估计只是想起了上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吧...?   想着想着,0748就彻底地进入了休眠状态。   沈陵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口吻下的杀意不比眼睛里要少:“最好如此。”   他不过是奉了师父的命令来见西栾帝王罢了,为何要遇到这样一个凶神啊???   秦勋简直是欲哭无泪。   沈陵修在说完后就准备带着怀中人离开,不曾想栾姜却忽然抬头并松开了手,他眼尾飞着红,眸子里还有水光,配合着内里翻涌的情愫,简直能破开这世间最坚固的硬石。   可能是哭得太厉害了,他的嗓音沙哑了许多:“陵修哥,你可以放开我了。”   闻言,沈陵修只得选择松手,却在放开人的那一刹那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恐慌和不安。   沈陵修微微拧眉,目光再度落回到了正欲离开的秦勋身上。   感受到身后那仿佛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一般的眼神,秦勋走路的速度瞬间便加快了。   然而令沈陵修和秦勋都未曾料到的是,栾姜开口叫住了他:“秦勋,你等等。”   那道眼神里的杀气似乎更重了呢...   秦勋心里泛起苦笑,随即僵着身子转了过来,他有点绝望地望着栾姜,颤巍巍的问道:“这位公子,敢问还有什么事?”   算老子求求你了,快放我走吧,没看见你家那位已经在磨牙了吗???   其实这个秦勋就如同0748想的那样,和上个世界的秦勋在性情上并无半点相像之处。   可栾姜全然被名字和相貌蒙了心,更何况还有二号的那一句“也许吧”,叫栾姜现在心里满满都是重逢的喜悦和激动。   “我叫栾姜。”栾姜主动告知了自己的名字,眉眼柔和的不可思议,“你是要进宫吗?”   早已熟悉了他表情变化的沈陵修见此情景,眸色渐渐转浓。   不管你叫什么都跟我没关系啊...?   等等,栾......   秦勋神色一震,面上略带讶异地看着栾姜,细看之下竟还有那么几分惊恐:“你,你,你是七...七皇子?!”   想到临行前师父嘱咐给他的那些话,秦勋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完了.......   原本该是师父自己过来的,哪曾想师娘因师父收留下的一女子和师父闹了矛盾,师父一心只想哄师娘,就把这事交给了他,单身狗就是这么的卑微且痛苦。   走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告诫他在进入京城之前务必易容。   秦勋记得他还问过他师父为何要易容,师父老人家好像是这么答的:你若是不易容,一旦让那西栾七皇子栾姜瞧见了,恐有性命之忧。   奈何秦勋想的是,老子长得这么帅,易容不仅亏了自己,还撩不到妹,于是瞬间就把他师父的话给彻底的抛在了脑后。   一路上秦勋还在想为什么不能让西栾七皇子栾姜瞧见,莫非是那七皇子栾姜喜好男风?见了好看的男子便会不管不顾的把人强留下来各种折磨?   现如今,秦勋那满脑子的疑问总算是有了答案,原来这事跟人七皇子没半点关系,而是七皇子身边有尊煞神......   沈陵修杀意愈显,秦勋便愈觉得西栾京城不宜久留,他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如何才能早些离去,又或者是用什么法子能叫这位七皇子离他远一些。   “我是啊。”栾姜很是自然地应下,然后又问他,带着点埋怨和娇气,“话说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要进宫去呢?”   他这般口吻实在是容不得旁人不多想。   男人深邃的五官被洒落下来的金色碎光映衬的犹如精致的油画,然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尖锐的肃杀之态,幽深晦暗的眼睛里透出一股似能晕染万物的冷色。   他们现在分明是沐浴在日光下,而沈陵修却好像是独自没入了黑暗之中,满身冰霰散不开,仿佛一把染血杀人刀,横亘在人的颈间,逼仄压抑到令人简直快要喘不过来。   偏偏这些阴暗深晦的情绪俱是朝他一个人来的。   “是。”秦勋在心里默默流泪,呜呜呜,师父,徒儿好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   背对着沈陵修的栾姜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他转头,面上微带疑惑地看着沈陵修。   与他视线相撞的沈陵修瞬间便散了自己的那一身骇人戾意,他挑唇,眉梢勾出淡淡的温柔笑意,那双眼睛只倒映着栾姜的影子,“姜姜,怎么了?”   如此巨大的差别对待叫一边的秦勋见了,不经又为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   也就是在这一刻,有那么一刹那,栾姜觉得自己似乎在沈陵修身上看到了秦勋的影子。   他没说话,又转过头去看秦勋,眼中闪过迷茫。   这七皇子一看他,那煞神脸色就又变了,秦勋僵着身子,艰难地承受着那像要把他给五马分尸一般的眼神。   栾姜略带疑惑地紧盯着他,这个秦勋的性格举止和上个世界所表现出来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让栾姜甚至生出了几分怀疑,可转念一想,秦勋毕竟不像他,是没了记忆的人,到另一个世界会变了性情也是再正常不过。   “七,七皇子,我还得进宫去见陛下,就不和你们二位多聊了。”   然而秦勋这话完全是顺了栾姜的意,他弯了弯眸,嗓音含笑:“秦勋,你一口一个七皇子,难道忘了我是可以带你进宫的吗?”   他叫着秦勋的名字,可又单单不像是在叫秦勋,那般甜腻乖软的语气,反而更像在叫着自己心上人的名字。   顶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还这么甜的叫着他的名字,秦勋的心情的确是有一霎时的激荡的,奈何那道冰冷目光简直如影随形,让他硬生生熄灭了心里的那点荡漾。   秦勋干笑两声,僵硬地回道:“我怎么会忘呢?”   还想跟他再说两句的栾姜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突地抬头望向镇五楼的二楼窗户处,祝良才还站在那,见栾姜看过去,他一边笑着,一边做了个口型“殿下”。   栾姜也跟着笑了下,然后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快些回去。   祝良才在点完头以后,身形便消失在了窗户旁。   即便是隔得有些远,可祝良才眼底那隐藏极深的爱慕还是叫沈陵修察觉了,毕竟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静静地凝视着栾姜的,这般想着,沈陵修的神色越发晦暗不明。   视线再落回到栾姜身上之际,沈陵修的眼中多了几分强烈的占有和偏执欲望。   难道只有把这人关起来,隔绝他和外界一切的联系,他的姜姜的注意力才会只在他一个人身上吗?   他的情绪外露的太过明显,令秦勋想忽视都难,即便是此刻一心只想与秦勋交谈的栾姜都有所察觉。   可另一方面沈陵修又隐藏得极快、极好,待到栾姜看过来时,他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温柔模样。   秦勋面色微僵,因为方才这个戾气滔天的男人趁那位七皇子不注意,对他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我会亲手杀了你。 第57章 二号反派(十三)   逼迫着自己提起兴致、带着笑容和栾姜打完招呼以后,祝良才便失魂落魄地往祝府所在方向走去。   他回到祝府的时候,正巧碰上祝河在送门下弟子孙法出府。   孙法父母双亡,幼时是在祝府长大的,和祝良才很是要好,前段时间被调去了江南查案,今日才回的京城。   和祝良才相识这么多年,孙法还是头一次老师家中、整日笑容满面的小胖子这般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好像向心上人表白被拒绝了似的。   想到着,孙法越看祝良才此刻的状态便越觉得事情就是如同他所猜想的那般,遂安慰道:“师弟,不过是被喜欢的人拒绝罢了。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只要你态度够坚定,感情够真挚,迟早有一日,人家姑娘会被你打动的。别伤心了。”   听了孙法的这番话,祝良才骤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怀疑人生的模样。   孙法见状还以为祝良才是因为被他戳破了小心思而震惊,便不再多言,而是看向祝河,拱手行弯腰礼:“老师,弟子告退。”   等到孙法的身形彻底消失在大门口时,原本慈师模样的祝河一下就变了脸色,他揪住祝良才的耳朵,斥问道:“好啊!你小子有了心上人还藏着掖着,是生怕为父会阻止你追心上人吗?”   “疼疼疼...”祝良才痛的龇牙咧嘴,他辩解道,“爹,他的家境是远高于我,也不会喜欢我,我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啊?我只是,我只是...”   祝良才‘只是’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他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惹得祝河更加怀疑了,揪着人耳朵的手指加重了些许力道,“既然不是,那你心虚做什么?!”   祝良才试图伸手去从他爹手里抢回耳朵,却被祝河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嘶——”祝良才疼得吸了口气,“爹,你可真是我亲爹。下手一点都不含糊。”   祝河是习武之人,下手本就没轻没重的,这会一心只想教训小兔崽子,手上用得力道就更重了,打的祝良才手背都红了大片。   不远处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吼:“祝河——!!!”   吓得祝河瞬间松了揪着祝良才耳朵的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的就是祝母班玉英这样的人。   青色人影快步走来,见她体态丰腴,风韵犹存,似那窖藏多年的女儿红,浓且烈。   揪耳朵一事大抵是祝府的传统,班玉英来到父子俩跟前后,猛地便揪住了祝河的耳朵。   她比祝河矮些,故而被揪了耳朵的祝河不仅不敢反抗,还必须得弯腰配合着他家夫人,以保证他晚上不用睡在外面遭蚊虫叮咬。   祝良才一见靠山来了,底气瞬间比方才高了不少,他躲在班玉英身后,万分嚣张的冲着祝河做起了鬼脸。   直把祝河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但姜还是老的辣,祝河心思转了转,然后同自家夫人告起状来:“夫人,这臭小子居然瞒着我们在外面追求小姑娘,你说他该打不该打?”   嗯???   班玉英立马转头看向躲开的祝良才,“你爹说的可是真的?”   跑远了的祝良才再次为自己辩解道:“娘,那都是爹他瞎猜的,我才没有什么心上人,更没有追求小姑娘。”可他在说完以后却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头,颇有些心虚的样子。   毕竟是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班玉英又怎么可能不清楚祝良才在说谎后心虚时会做什么动作。   她目光一凛,吓得祝良才立马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了班玉英的腿,讨好的笑着:“娘~我不是故意要瞒您的,我也是刚才被师兄那么一说,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人家,还没来得及追呢~”   “跪来跪去的像什么样子,起来!”班玉英踢了他一脚,问道,“是哪家的姑娘?”   “这个嘛——”祝良才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珠子滴溜溜打转,“我以后再告诉娘听好不好?”   就算他喜欢上了殿下又能怎样呢?   像殿下那般惊艳绝伦的人,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种奢望,是可望而不可以及的存在罢了。   祝良才的情绪有一瞬间的低落,被班玉英察觉到了,她摸了摸祝良才的脑袋,难得的温和:“小才,无论是何人,娘都会支持你。”   “娘,您真好~”祝良才拿脑袋蹭了蹭班玉英的手心,那模样就像是只小奶狗似的,下一秒他神情却突然变得严肃认真了起来,“爹,娘。我要减肥!”   “减肥?!”祝河闻言大惊失色,猛地扑上来抱住了儿子,嚎道,“好好的减肥做什么?胖胖圆圆的多有福气!”   班玉英把他从祝良才身上踢开,“你说什么胡话呢?!就这蠢样,不减肥你儿子的心上人能看上他吗?”   “嗯嗯嗯!”祝良才在一边连连点头附和着他娘的话。   他减了肥,站在殿下身边才能给殿下长脸。   —— ——   而这边,秦勋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水深火热’。   站在他身边的七皇子冲他笑的越甜,旁边那个煞神落在他身上的杀气就越重。   明明是温和的春日,一路走来的秦勋却只觉得自己后背都快要被冷汗给浸透了,微风一吹那股凉飕飕的感觉格外强烈。   真是令人...绝望呢。   三人一并来到养心殿外的时候,常怀满面笑意地迎了上来,“殿下今日在外游玩可有遇到什么趣事?”   “唔——”栾姜故作沉思状,片刻后朝常怀笑开,又甜又娇,“遇到了一个让我很喜欢的人。”   他这般丝毫不顾忌旁人的话惹得秦勋竟微微红了耳朵。   要是这位七皇子是女子的话,他怕是真的会抵抗不住如此直白又可爱的表达,哪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沈陵修微微敛目,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彻底顾不上其他,将眼前人禁锢入怀,然后狠狠地吻那张可爱又可恨的唇。   大概是三人之间流动的气氛过于微妙,常怀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一般,目光在沈陵修身上落了一瞬,后又移开飘向秦勋,他了然的笑了笑,有那么一瞬间,常怀甚至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年殊清公子尚在的时候。   那时陛下和盛王都还只是皇子。   陛下生性肆意嚣狂,盛王却是温和而内敛的,然而二人每每碰面,都让他感觉自己似身在战场,有股扑面而来的血雨腥风。   常怀的怀念也不过区区数秒时间,他从回忆中脱离出来后便看向了秦勋,道:“秦公子,请随老奴进入养心殿。”   养心殿内。   栾帝正细细温柔地抚摸着一张被他摊开在桌案上的画,他指尖滑动的速度又轻又慢,黑眸中是洋洋烈烈的浓沉爱意和思念,“殊清,我在想当初你若是服用了那药该有多好。可我又觉得不好,因为如果你用了那药,就不会有小七这般可爱乖巧的孩子了。”   “我多想告诉世人...”栾帝轻叹,“小七是你和我的孩子。但世人皆愚妄,怎么会接受呢?”   内殿外传来常怀的声音:“陛下,秦公子到了。”   “进。”   秦勋进来的时候,栾帝眉宇间的温柔已经散了个干净。   “草民秦勋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秦勋行礼的姿势极其标准,显然是受过了良好的教导。   栾帝的语气很是温和,听他说话那熟稔的口吻就像与秦勋师父相识了多年:“起来吧。你师父他老人家可还好?”   秦勋以为他师父和栾帝之间只是卖家同买家的关系,这会听到栾帝的话,略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他在起身后才回道:“有劳陛下挂心了,师父他身体安康,并无什么不适之处。”   “那便好。还有三日才是月圆夜,这三日/你就住在宫中如何?”栾帝眉眼微微染上了三两分温柔,“你和小七是同龄人,应当很有话聊才是?”   听栾帝提到那位七皇子,秦勋却在瞬间就想到了那尊时刻用杀人眼神盯着他不放的煞神,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笑容有些僵硬苦涩:“这个,草民跟随师父漫无拘束惯了,为避免冲撞了宫中贵人,草民还是住在宫外较为妥当。”   要是他敢住在宫中,就凭七皇子那股粘人劲,他真怕他会活不过今天晚上。   栾帝瞧出了秦勋的不自在,他轻轻挑了下眉,怎么那小老头的徒弟听到小七的名字跟见着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他可记着他的小七向来是有分寸的,撒娇粘人也只对亲近之人方才做得出来,还有何处能叫小老头的徒儿这般胆惧?   “既然如此,朕便不强求了。”   待到秦勋离开后,栾帝唤出了暗一,问道:“暗一,小七在外时遇到了何事?”   暗一遂将暗十汇报上来的情况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了栾帝听。   沈相,沈陵修么...?   栾帝屈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思忖着。 第58章 二号反派(十四)   拒绝了栾帝好意的秦勋长松了一口气,然而这份轻松在走出养心殿见到栾姜的笑脸和沈陵修的冷脸之后,瞬间化为了泡影。   “秦勋。”栾姜尾音微扬的叫着秦勋名字,等秦勋有所反应后,他才来到了秦勋面前,微微仰起头望着他,用那双清清漾漾似春水似蜜糖的眸子认真的、又带了几分亲昵地同人对视,嗓音里都缠着蜜:“你奉你师父之命来见我父皇,那么你会在京城待多久呢?”   嘶——   师父啊,这谁顶得住啊!   秦勋在心里疯狂地默念‘不可以’,才勉勉强强的稳下了心神,声音微冷:“最迟五日我就会离开京城。”   即便秦勋将自己的冷淡表现得足够明显,栾姜却不见半分不耐,又好奇又关切的追问:“那你这几日都住在哪里?宫中还是宫外?”   “宫外。”秦勋言简意赅地回道。   明明是个话痨,却偏偏要把自己伪装成高冷,可真是令秦勋有够憋屈和烦躁的。   栾姜微微拉长了音调:“这样啊——”   就在秦勋和沈陵修以为他终于没什么话要说的时候,栾姜忽地又开了口:“宫中道路杂乱得很,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会迷路,我送你出宫吧?”   宫中那么多的太监宫女被栾姜完全抛在了脑后。   沈陵修的目光凛戾又肃杀,他看着秦勋,大有一种‘你敢答应老子今夜就找人捅死你’的既视感。   看懂了那个眼神的秦勋吞了吞口水,这个男人显然对杀人一事异常熟练,秦勋丝毫不怀疑他被杀的可能性。   男色当前,性命重要;女色当前,性命可抛。   于是秦勋相当利落直接的拒绝了栾姜:“多谢七皇子好意,草民来时已记住了出宫路线。”   他嘴上又是‘七皇子’,又是‘草民’的,很明显是在刻意拉远他同栾姜的距离。   栾姜自是明白了这人话里的深意,他的目光中微带着打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秦勋一遍,他已经不止一次在怀疑这个也叫‘秦勋’的男人究竟是不是他在上个世界遇到的那个秦勋了。   奈何任栾姜再怎么打量,那相貌的熟悉感依旧挥之不去。   或许,或许他的秦勋在这个世界真的只是变了性情吧...?   栾姜这般安慰自己。   他打量的目光那般认真,似乎还隐隐藏了点不知名的情愫,惹得秦勋竟有些莫名的紧张,他张嘴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栾姜先他一步开口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不送你啦。”   听到他不再坚持,秦勋心头居然涌上了一股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失落。   “草民告退。”   望着秦勋慢步离开的背影,栾姜轻轻叹着气,带了点烦闷和无奈的同沈陵修抱怨道:“陵修哥,秦勋这么怕我,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他把沈陵修当亲人、当哥哥,是以和人抱怨起来毫不犹豫,更不带任何其他情绪在内。   沈陵修眸色暗了一瞬,却在下一刻又溢满了温柔,“这是他没有发现我们姜姜的好而已。”   栾姜被他说得忍不住笑了,他调侃起人来:“陵修哥这么会说话,以后定然能够哄得你家小娘子笑得花枝乱颤。”   沈陵修落后他一步,闻言,眸色幽深却温柔地凝视着栾姜的背影。   不会有其他人,我亦更不会对除你之外的人说这种话。   姜姜,我只想要你啊。   沈陵修在心里低低喃喃又满含贪念的私语着。   —— ——   入夜。   得益于他师父老人家十年如一日的熏陶影响,秦勋每晚几乎都在天色刚暗下来之际就脱衣上床睡觉了。   这会他刚解下腰带、褪下外衣,便听得身后传来窗户松动的声响。   “谁?!”秦勋面色冷凝地转身看去。   待看到倚窗而立的那个身影时,冷凝瞬间化为了无奈,“七皇子,这个时辰你不在宫中休息,怎么干起偷鸡摸狗的事来了?”   栾姜着了一袭黑色夜行衣,映衬得他那本就白如冷瓷的肤色愈发通透似莹玉,尤其他生的那般好,摇曳着细碎星子的瞳眸此刻间正蕴了些淡淡的撩人笑意。   他笑问:“你难道不觉得我其实更像是在干采花贼的勾当吗?”   昏暗晃动的灯光下,栾姜笑得简直勾人极了,尾音亦是翘的恰到好处,简直就像是个一入夜便会跃出来采精吸阳的魅妖。   即便窗外灯火通明,如幅浓墨重彩的泼墨画,却分毫不及他五分之一的颜色。   无人能扛住他这般调笑挑逗的轻佻之语。   秦勋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一瞬间的骤停。   刚结束休眠的0748一清醒就听见了自家宿主这轻浮放荡至极的暧昧话语,它再往房中另一人看去,嘴巴顿时张得大大的,不是吧,它家宿主居然真的被这张脸给迷惑到失了理智吗???   【宿主啊...】   0748正欲语重心长地劝导自家宿主一番。   谁知它刚蹦出三个字,就被栾姜一句声线微凛的“闭嘴”给怼了回去。   0748:...   “七皇子。”秦勋笑的更加无奈了,“虽说我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被人擅闯房间不需要负责,但你这般神出鬼没,实在吓人得很。”   栾姜闻言摸了摸下巴,颇为惊诧地看了他一眼,“你竟不要我负责吗?”   “...”   秦勋沉默了片刻,很是头疼的按着眉心揉了又揉。   他是真的不明白七皇子为何会这般执着于他?   想着,秦勋竟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听到他的问话,栾姜脸上笑意更甚,那一刻星辰仿佛都在为他闪耀,连百川都好像在为他荡漾。   “唔,谁叫你刚好踩着我的审美点长呢?”栾姜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冲他挑了下眉。   秦勋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坚持不住了,如果再和这位七皇子一块儿待在同一间房中,他怕自己真的会从爱女色变成好男风。   老天爷,救救他吧。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他心底诚恳又真挚地呼唤,就在秦勋不知道该如何回栾姜的话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秦勋立马转过身上前去开了门,出现在门口的是一名店小二打扮的青年,他见到秦勋之际,脸上还是带着几分尊敬微笑的,等越过秦勋看到了倚在窗户边、一身夜行衣的栾姜时。   店小二忽然摔了手中的东西,捧着脸惊慌失措地跑了,边跑还边扯着嗓子大声嚷嚷:“来人啊!!!抓贼啊!!!有刺客!!!”   秦勋:???   栾姜:...   妈的,这人是神经病吧。   两人相当默契地同时在心里骂了一句。   被店小二这么一嚷嚷,栾姜也不敢多留,因为他总觉得他要是还敢待下去,那位店小二晚点的时候可能真的就会带着一群举着火把、拿着棍子的壮汉来抓贼了。   “那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栾姜说着,又冲秦勋挑了挑眉,风流韵味倾泻而出,“美人儿,明天见。”   秦勋一怔。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栾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窗户旁,秦勋刚稍稍松懈下心神,不料栾姜走而复返,他将纤长白嫩的两指竖在较血还要艳上三分的唇上,然后将印在手上的那个吻抛向了秦勋。   随后,他才算是真的离开了。   被他这一动作撩拨的心神动漾不堪的秦勋再度愣在了原地。   只是这一次,他的耳朵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   —— ——   栾姜心情愉悦的从秦勋房中出来,一边往皇宫走去,一边还在轻轻地哼着不知名小调。   经过一条被黑暗笼罩的小巷时,自里面伸出一只手来猛地一把将他拉入了黑暗之中。   栾姜神色一沉,刚要动手,就听得耳旁传来低而哑的熟悉声音:“姜姜...”   黑暗中,栾姜瞧不清沈陵修的面容,但却能感受到男人身上那股浓郁的、仿佛怎么也无法挥散的悲凉。   栾姜不由一怔,心尖竟莫名其妙地浮上了几分心疼,他抿了抿唇,温声询问道:“陵修哥,发生什么事了?”   沈陵修没说话,只是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肩上,炙热的、潮湿的呼吸打在栾姜的颈间,惹得他不由自主地颤了下身子。   见他不说话,栾姜也没追问,只静静地任由他这么枕着。   一时之间,两人间的氛围竟莫名的染上了淡淡地暧昧。   几乎快要被沈陵修身上浓烈且霸道的男性荷尔蒙给完全包裹住的栾姜终于还是没忍住又出了声,语气中略带担忧:“陵修哥,你究竟怎么了?”   沈陵修从他颈间抬头看他,灼灼目光似要破开浮浮沉沉的黑暗,他一字一顿的说着,嗓音愈发沙哑了:“姜姜,我爱的人似乎喜欢上了别人。”   栾姜微愣,心头涌起了几分他自己并未觉察的异样。   “陵修哥这般好,那人不喜欢,是她的损失。”   “是吗?”   “当然。”栾姜肯定地点了点头,有些好奇,“陵修哥,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沈陵修看着他,没说话。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59章 二号反派(十五)   秦勋在京中四处躲藏避了栾姜三日,栾姜却被受了‘情伤’的沈陵修拉着喝了三日的酒。   直至这天月圆夜的到来。   偌大的月亮以一个极其完美的圆的模样悬挂在天际,似乎还隐隐泛着猩红。   栾姜揉着因过量饮酒而微微有些抽疼的额角,抬脚迈进了养心殿,询问道:“父皇您找我?”   见到他,栾帝沉冷的眉眼霎时融化,带着笑朝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小七来。”   栾姜闻言怀着淡淡地疑惑走到了栾帝身边,还未说话,他的目光便被桌案上那张摊开的画给吸引出了目光。   那是一个倚在桃花树上、冲作画之人轻轻勾唇笑开的男人。   等到细看之后,栾姜赫然睁大了眼睛,惊讶神色布满了整张脸,无他,实在是画中的这个人同他长得太像了,除却只有六七分相像的眉眼后,他和男人的五官几乎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般。   “父皇,这...?”   栾帝按着他的脑袋揉了揉,解释道:“这是你父亲。”   栾姜蓦然扭头,满脸诧异地望着栾帝,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样,声音都有点颤:“父皇,我不是您的孩子么...?”   闻言,栾帝笑了声,裹着一层浅浅茧子的手指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你当然是父皇的孩子。”   “可是...”   看着栾帝,栾姜忽然止住了声音,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方才发现原身的这张脸在眉眼上竟和栾帝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栾姜面上浮现出了一抹有些不太敢相信的神情。   不会吧???   难得见到他这般惊讶震撼的表情,惹得栾帝连连发笑,清俊的眉目里笑意沉沉,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口吻带着怀念:“小七觉得很不可思议对吧?当年我见到怀了你的殊清时,几乎也是这样的神情。”   当年栾呈慕得知梁殊清在他的弟弟——盛王府上之际,瞒着所有人连夜翻墙进了梁殊清的院子。   然而当栾呈慕闯入梁殊清所住的那间厢房时,见到的竟是肚子已微微有些显怀的梁殊清,那一刻,简直称得上是栾呈慕这辈子最为震惊的时候。   时隔四个月零九天,栾呈慕终于见到了这个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男子,至此总算心安。   从梁殊清的口中,栾呈慕得知了其实梁殊清的生母亦是男子,不过他的父亲在生下他后就因失血过多而身亡了,他父亲的姐姐将梁殊清送给了与梁殊清的另一位父亲曾有过关系的一名女子。   那时,那名女子亦值临盆,然而生下来的却是个死婴。   于是就这样,梁殊清被那个女子抱着找到了梁父梁浦。   梁浦因无子一事被朝中的大臣们私底下嘲笑了很多次,如今得了梁殊清,自是喜不自胜,全然没有怀疑梁殊清的来历,更何况梁殊清在日渐长大后,五官和梁浦有着三四分的相像之处,正是这一点,彻底的打消了梁浦的怀疑。   梁殊清生父的特殊体质却自带了遗传性,也正是如此,再和栾呈慕缠绵数月、因皇后有所发觉而不得不分开的梁殊清才会怀上了栾呈慕的孩子。   知道岳父是因为生产梁殊清而死之后,栾呈慕原本死活也不肯同意梁殊清留下他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可强硬无比的栾呈慕却被梁殊清的一句“阿呈,我很想和你有一个我们的孩子”而彻底击败。   栾呈慕不再提用药流掉孩子的事,只在暗地里默默的加大了对盛王府的监视和保护。   但再怎么小心翼翼,栾呈慕总是在深夜出入盛王府的事还是被有心之人——那时正一心想嫁为栾呈慕做太子妃的梁意玉给察觉到了。   不过好在梁意玉并不知道盛王府上住的是她的弟弟梁殊清,而只是以为盛王府上养了美人,把太子殿下的心和魂都给勾了去。   再后来,皇帝病重,命太子监国,丞相、太傅辅佐。   偏偏那个时候江南发了水患,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为了协助他的皇兄治理水患,盛王栾景曜带着栾呈慕给他的三名暗卫,亲自去了江南。   栾呈慕因政事忙得不可开交,却仍旧不忘加重对盛王府的保护,这更加激起了梁意玉的嫉妒心,她把此事告知给了皇后。   皇后想为栾呈慕选一名贤良温婉的太子妃,更望着她的孩子以后能成为一位贤明君主,又怎么可能容得下栾呈慕爱上一个身份来历神秘不已的女人,而皇后的母族在朝中势力颇大,她的胞弟也就是栾呈慕的小舅舅,更是执掌半块虎符的安平大将军。   繁多的政事很快就将栾呈慕给压出了病来,虽说只是小病,但太子在这个关键时刻患病足以惹得朝中大臣人心惶惶。   然而令栾呈慕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的母后竟然在这个时候命小舅舅带兵围了盛王府,对外只宣称有刺客。   九月怀胎,本就逼近临盆之际的梁殊清一方面在为栾呈慕担忧,另一方面还在忧心盛王府,各种负面情绪交织之下,居然使梁殊清提前提前生产了。   彼时安平大将军已经准备带兵闯入了盛王府,被隐匿在暗处、奉命保护梁殊清的暗卫和影卫所拦截。   栾呈慕顶着昏昏沉沉地意识不顾所有人阻拦骑马飞奔至盛王府上时,府外、府内早已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最终,栾呈慕在盛王府的别院见到了躺在了血泊中、腹部被活生生剖开一道口子的梁殊清,一旁是单膝跪地、身重数剑,抱着一个呼吸微弱的婴儿的暗五。   在暗五的身后,跪了一片负伤的暗卫和影卫。   再没有比这一幕更能令栾呈慕绝望的时候了。   他没有护住心上人,甚至有可能连他和殊清的孩子都保不住。   带着满身的寂寥和戾意,栾呈慕提着剑闯进了皇后所住的延福宫,一路上,前来阻拦他的侍卫宫女以及太监,无一活命。   栾呈慕提剑弑母,即便太子一党有心为他们殿下遮掩,此事还是传进了病重的皇帝耳中,在怒骂了一声“孽子”以后,皇帝驾崩了。   栾呈慕名正言顺的登基称帝,接着便以狠辣嗜血的手段肃清了朝中皇后的母族,老人男子、孕妇孩童,无一幸免。   如果不是梁殊清留下的那封信上所写的内容,栾呈慕是绝对不可能放过梁意玉的。   他明明恨不得将梁意玉千刀万剐,却在登基后的第一次后宫大选留下了梁意玉,与之一同被栾呈慕留下来的还有各个大臣家中生的千娇百媚的女孩。   整整十七年,西栾人皆知他们陛下后宫有佳丽三千,皇子公主成群,可是仅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除了当今七皇子栾姜,宫中所有的皇子公子均不是栾帝血脉。   有的是暗卫之子,如栾忆暮;有的是侍卫之子,如三皇子、五皇子。   栾帝从未碰过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他也乐得自己为自己戴绿帽。   原身居然是从一个男子腹中蹦出来的,这真的是栾姜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所以栾帝如此溺爱、盛宠原身便有了最好的解释。   和心爱之人生下来的孩子,不宠他宠谁呢?   不过,原身生父会怀孕,那么原身他...   栾姜被自己的猜想吓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栾帝瞧出了他的所思所想,不急不缓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宽慰道:“男子生子本就古怪,你祖父与你父亲皆死在了这件事上,所以小七尽管放心,无论如何,父皇都不会让你体会这样的痛苦。”   他的殊清已经为这事丧了命,他再不能叫他的小七也为此丢了性命了,更何况世间之男子,有谁能担得起他的小七为其怀孕生子?   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听了栾帝的话,栾姜顿时松了口气,他微微仰头望着栾帝,问道:“所以父皇此次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么?”   “嗯。”想到这,栾帝面上多了几分轻松和愉悦,“秦勋的师父是父皇和你父亲的旧相识。用了整整十七年,他终于在一个月前研制出了可以改变你体质的秘药。”   日日夜夜都在担心自家小七会被外面那些男子拐去、而后意外怀了孕的栾帝在这一刻,终于完完全全地放下了心来。   和栾姜解释完,栾帝抬眸看向内殿外,喊道:“常怀,让秦勋进来。”   秦勋微微躬着身、垂眸从殿外缓走了进来,他刚准备下跪行礼,被栾帝出声制止:“免了。药可带来了?”   秦勋抬眼看向上方,目光在栾姜身上飞快掠过,随即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小地锦盒,捧在手上微微向前伸去。   栾帝见状,疾步走了过来,拿过锦盒,掀开盒盖竟微有些抖。   里面是一颗纯白污垢的圆润药丸,散着浓郁逼人的幽香。   “陛下,师父将药交给我时,命我代为转达陛下,此药必须以至亲之人的心头血饮下。”秦勋又看了紧盯着他的栾姜一眼,继续道,“服药后,会昏迷两日。” 第60章 二号反派(十六)   那时他应当就离开京城了吧,自此与七皇子再无相见可能。   秦勋心头涌上了一股不知名的苦涩情愫,他知道自己动了心,即便对方不是女子。   可秦勋很清楚,便是动了心,他也绝对不能任由自己放纵下去,他不惧性命之忧,然而他却不能辜负了养育教导他近二十年的师父和师娘。   所以秦勋在飞快的看了栾姜一眼后,就再没抬起过头来。   站在龙椅旁的栾姜见到秦勋这般想要忽视逃避他的样子,心间涌起了一股淡淡的不悦,以及还有几分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迷惘。   这人真的是他的秦勋吗?   而这边在听完秦勋的话后,栾帝将锦盒放在了桌案上,道:“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   紧接着栾帝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他转头神色温柔地望着栾姜,“小七先进内室去吧?”   用刀取心头血这样骇人的画面,栾帝并不想让他的小七瞧见。   只要他在一日,他的小七便永远都只需要做一个不用担心任何事、整日逍遥自在的七皇子。   栾姜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一直到进入内室,他都不曾再看躬身低头的秦勋一眼,他想,或许他真的该冷静一下了。   等到栾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内之时,栾帝方才出声唤出了暗卫,暗一就好似一个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光影之下,他单膝跪在栾帝面前,手上捧着一把匕首和一个白瓷碗。   栾帝扯开龙袍,露出小麦色泽的强硬胸膛,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在拿起匕首的瞬间,栾帝便将刀尖刺入了心口,红似胭脂的鲜血顺着刀尖一滴一滴的流入了白瓷碗中。   取心头血本就极为损伤精气和寿命,像栾帝这般一次性取了小半碗,实在是伤身体得很。   秦勋在边上见了,颇为紧张地连连叫停:“陛下,够了够了...”   再取下去,他真怕这位污点颇多的盛世明君就这么死在这养心殿中。   面色已微显苍白的栾帝闻言抽出了匕首,然后才接过暗一递上来的一颗药丸,服下以后,他的面色霎时之间恢复如初。   见秦勋有些惊讶,栾帝笑了下,同他解释道:“不过是暂时恢复脸色的药罢了。”   他若是顶着这么苍白难看的脸色出现在小七面前,那孩子一气之下怕是怎么也不会答应饮用他的心头血了,过了关键时辰,药和血都浪费暂且不提,没能成功让小七改了体质,那才会叫他悔恼万分。   栾帝面色正常的端着白瓷碗进了内室,只步伐缓慢了许多,毕竟刚刚取出了小半碗心头血。   见到栾帝手上那碗晃晃荡荡的心头血,栾姜一下就皱起了眉头,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栾帝一遍,却是没能瞧出什么异样来,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眸子里透着明晃晃地怀疑之色:“取了这么多心头血,为何父皇您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大抵是父皇身体异于常人吧。”面对朝中那群老奸巨猾的狐狸,他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哄骗一个十七岁的小崽子他还是做得到的,这般想着,栾帝眉眼的温柔愈浓,他把药递到栾姜跟前,“腥味有些浓,小七只管闭着眼一饮而尽便是,别想其他。”   栾姜接过药,看着碗里那浓艳艳的血色,又抬头望向栾帝,始终不安心:“父皇真的没事吗?”   栾帝无奈的摁着他的脑袋揉了揉,“乖,父皇何时对你说过假话?”仅此一次。   “说的也是。”栾姜听后这才勉勉强强松了口气,嗅着碗中飘散而出的浓烈腥味和药味,栾姜皱了皱鼻子,微微屏着呼吸将血药一饮而尽。   药的效力十分强劲霸道,只在饮下五六秒后,由药勾起的强烈睡意便逼得栾姜近乎睁不开眼睛。   栾帝俯下身,吻了一口他的额头,轻声道:“小七,安心睡吧,父皇一直会在的。”   —— ——   两日过后,就在栾姜即将醒来之际,秦勋已然骑着马出了京城。   他在郊外一处凉亭驻足,坐在马上偏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偌大的京城,低低喃喃地念了一句:“再见,七皇子。”   天色渐渐暗下去的时候,栾姜方才有了苏醒的迹象。   一睁眼,便见栾帝坐在床边,眸中深埋溺爱地凝视着他,见人醒来,栾帝那颗微微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他问,嗓音温和:“小七可有觉得身体不适?”   躺了整整两日的身体只是略微有些酸软疲倦,除此之外倒是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栾姜遂冲人摇了摇头,亲昵又依赖:“我没事,父皇只管放心便是。”   “那就好。”栾帝替他理了理散乱的情丝,轻轻笑开。   殊清,我们的小七终于不会再受你当年的苦了,他定然能长命百岁。   栾姜没说话,安安静静的养了会神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腾地一下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抓着栾帝的袖子,紧张不已地问道:“父皇,秦勋...他在哪?”   栾帝也并未瞒着他,“一个时辰前,秦勋便离开了京城。”   “他走了?!”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走了?!   栾姜显然是被秦勋的行为给气到了,他推开栾帝,强行下了床。   “小七。”栾帝喊住了他,声音里难得多了几分厉色,他按住栾姜的肩膀,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的小七可以爱上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个男人,但是无论如何,都断然不能为了那个男人伤到了自己的身体。   栾姜转过头来看他,眼底浮着一层很淡地哀求,让人根本无法拒绝他接下来说出的任何话:“父皇让我去吧。这般不清不楚,会叫我永远都无法安宁的。”   他必须得去求证,那个不管不顾就这么走掉的男人,究竟是不是他的秦勋。   栾帝微怔,轻叹一声,按着栾姜肩膀的手移到了人的发顶处,又慢又温柔地揉了会,“既然如此,便去问问吧。也好叫我的小七心安。”   “父皇,谢谢您。”栾姜张开双臂抱了栾帝一下,然后踏入了暗色之中。   栾帝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眸中有淡淡的担忧之色,殊清,望你能和我一起祝小七得偿所愿。   这会天色微暗,身为一国之都的京城却依旧没有褪去它的繁华。   人来人往,欢声笑语起此彼伏。   正在这个时候,自皇宫门口跃出一匹上等骏马,马蹄声细碎如雨点落地,马上有一紫衣青年,绣鹤衣袍上下翻飞,眉眼清冽无双,蕴着惊人风华。   栾姜驾马一路疾驰而过,行人纷纷避向两旁,待到马匹远去时,便惊叹一声公子好相貌。   城门侍卫早已得了城门校尉的命令,如若见一紫衣青年驾马而来,绝不可横加阻拦,不仅要跪地行礼,还必须以最快速度将人放行。   早早做好准备的城门侍卫们在见到不远处若隐若现的紫色身影时,立马动作迅速的撤下了先前置于城门口的尖锐栅栏,等到紫色身影逼近之际,侍卫们又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低着头,无人敢抬头去望马上是何人。   待栾姜驾马而出后,侍卫们方才重新安置上了尖锐栅栏,心里暗自猜测着需要他们上司如此慎重对待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畅通无阻的出了城后,栾姜便义无反顾地闯入了暗色之中,那道紫色身影仿若化作了一把利剑,猛地破开了沉沉降下来的黑暗。   然而栾姜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驾马飞奔出城的时候,有一人早就站在了城墙上,目光越过万千人群,只单单停在了他身上。   沈陵修晦暗不明的黑眸中有灼热、炽烈,还有浓到怎么也散不去的阴冷狠鸷。   他想,没一剑杀了那人,也没能狠下心来将他的姜姜禁锢在身边,果真是他此生做过的最蠢的两件事。   —— ——   秦勋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快马加鞭、于短短三日内赶回隐花谷的时候,会在约莫半个时辰以后,见到他决心彻底避开的七皇子。   一连数日的赶路令栾姜面上染了几分疲倦,可他的眼睛却异常的璀璨夺目,像吞噬了一整个灿烂星空。   秦勋甚至有些不敢去看他的那双眼睛,他怕他好不容易冷下来的那颗心脏因此有再度恢复火热。   栾姜的怒气不仅没有在赶路的这三日内消散,反而在见到目光躲躲闪闪的秦勋之后,喷薄而出,汹涌如潮,“一句告别的话都不说就离开,秦勋你可真是好样的。”   怕被波及到的0748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我的宿主啊,你真的就那么坚信这个怂的一逼的“秦勋”是上个世界随随便便就动手杀人的蛇精病吗???   如果这货是,它一定当场销毁它数据库里的那些小黄书!   “七皇子...”   秦勋一句话刚说了三个字,就被栾姜冷声打断:“我有名字。”   “栾姜。”秦勋只能无奈地改了口,将一切挑明,“你真的喜欢我吗?又或者那只是一种执念?” 第61章 二号反派(十七)   三年时间一晃即逝。   正是暮春时节,落英缤纷,隐花谷被各种名贵珍稀的花卉树木渲染得就好像一个如梦似幻的神秘仙境。   一切都是安静而祥和的,直到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划破天际,惊走了树木枝丫上立着的悠悠啼鸣的飞鸟:“栾姜——!!!你个逆徒竟又把为师好不容易得来的美酒都给偷喝干净了?!”   万老头觉得自己迟早会被栾姜这个臭小子气到下不了床。   他暴跳如雷,罪魁祸首却是温沉嗓音带笑,勾着黏腻的尾音:“小老头,无人品尝的美酒怎么当得起绝世无双四个字呢?你应当感谢我愿意充当你的小白鼠才是,怎么还这么凶我呢?”   用如此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几乎差点要把万老头气到说不出话来,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去他娘的冷静!   万老头顺手抄起放在一旁的竹鞭,脚底生风似的追着人跑出去了,边追边骂:“臭小子,你给老子站住!”   一袭绣竹青衣,袖袍翩飞的栾姜没停住也没回头,只笑道:“小老头,我又不傻,站住让你打么?”   万老头紧追不放,还不忘教训人:“你师娘教你的尊师之礼都被你这小子丢给狗吃了吗?!”   “唔——”栾姜微微拉长了尾音思忖着,然后回他,“可能吧?”   似乎是感知到身后之人加快了速度,在万老头尚且还没有所反应之际,方才离他还只有三四米远的栾姜只在霎时间便已然出现在了数丈之外。   他飞步疾奔,身法之快,真是匪夷所思。   万老头也是被自己这个好不容易求来的小徒弟给气坏了,竟然将往手上的竹鞭里注入了四五分内力,朝着栾姜的后背扔了过去。   竹鞭在空中飞的极快,就如同一把似要破开空气的利剑一般。   奈何栾姜奔得比竹鞭还要快上几分,叫那竹鞭落了空。   最为令万老头气愤的是,栾姜这个混小子分明是有意在向他炫耀他的功力,每当他提步就要追上栾姜之际,这混小子又一跃奔出数丈远,其身法全然称得上是如鬼如魅,如风如电。   便是当年轻功极绝、在江湖那是赫赫有名的万老头也不得不说一句自愧不如。   栾姜这小子的轻功天赋着实比他鼎盛时期的功力还要厉害上三分。   气归气,可看着栾姜将自己交给他的轻功施展的这般游刃有余、比秦勋那个傻小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万老头这心头啊,还是免不了腾起一股骄傲和自豪感来。   三年前,他死缠烂打才收入门下的弟子果真是收的对极了。   虽然这臭小子每日都要气他一气...   万老头自知一时半会自己是追不上这个臭小子了,只能放下狠话维持住做师父的脸面:“臭小子,有本事你就别踏进老头我这竹屋一步,否则为师定要将你揍得屁滚尿流!”   回答他的是一声清哑而嘹亮的兰猎鸟的啼叫。   万老头是最听不得这种鸟的叫声的,每每传入耳内,总会激起他一身的鸡皮疙瘩,有时甚至还会令他连打数个冷颤。   偏偏栾姜这臭小子学兰猎鸟的叫声学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活灵活现,时不时就在趴在药室的窗沿上,冲他一下又一下的学着鸟叫。   好几次还差点害得万老头炸了他的心肝大宝贝——药炉。   万老头揉搓着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心里面拿人简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以前他倒是用过许多种办法,没曾想栾姜这个臭小子啥也不怕,反而还借着他的办法把他吓了好几次,真可谓是得不偿失。   下午三时,秦勋外出归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背对着他、正在舂捣药材的万老头,那醒目耀眼的爆炸头简直要刺瞎了秦勋的眼睛。   秦勋强忍着快要喷薄而出的笑,很是艰难地询问:“师父,您老人家这是在...赶什么时尚潮流呢?”   还别说,这爆炸头烫得还挺好。   听到大徒弟的声音,万老头捧着捣药罐慢吞吞地转过了身来。   万老头的脸现在完完全全称得上是黑如锅底,那黑煤相当‘懂事’的布满了万老头的整张脸,映衬得他眼里的白愈发的“耀眼夺目”。   而万老头想来爱惜不已、总是打理得干干净净地白胡子也被炸的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见到万老头的正面,秦勋这下是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噗呲”一声、捧着腹冲万老头大笑开来。   “哈哈哈哈哈哈——师父你这,哈哈哈哈哈——”秦勋笑的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秦、勋。”万老头磨着牙,右手已经十分熟练地在去往那竹鞭的路上了。   秦勋见状立马止了大笑,万老头如今虽已成了个小老头,但仍旧担得起一句宝刀未老,秦勋很清楚自己没有小师弟那样绝佳的轻功,一旦被怒气腾腾的万老头追上了,后果可就不是被揍一顿的事了。   最重要的是他会被万老头捆去试他炼制出来的那些形状各种各样、味道五花八门、效果千奇百怪的毒药。   这简直就是秦勋的童年阴影,每年还时不时就会再来一次的那种。   心爱的蓬松白胡子被栾姜那个臭小子用一颗自制、效果好到出奇的爆炸丸搞成了这副鬼样子,万老头想杀这逆徒的心都有了,现在看到秦勋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身形一晃,眨眼间万老头便出现在了秦勋面前,然后一竹鞭打在了秦勋的小腿上。   “嗷——!”   秦勋嚎了一声,异常熟练的捂住了小腿。   “滚滚滚!”万老头怒斥,他扬起竹鞭就准备给秦勋再来一下。   秦勋见状,脚底像抹了油似的,一下子就跑没了影。   通往内室的竹帘被人从里面慢慢掀开,那是一双宛如柔荑般的纤纤玉手,白如凝脂。   “只是姜姜那小孩略微调皮了些,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她声音温婉柔和,安抚了万老头心间的大半怒火。   声音的主人亦生得美极了,雪一样的白皮,唇色是淡淡的血,浅金色的眼睛,像笼了薄薄一层清晨的雾,似令那精致如描的轮廓也蒙上了朦朦水纱。   万老头见人出来,急急忙忙迎了上来,握住了她的手,神色担忧不已:“姝姝,你身子还没好全,别吹了凉风,快些进去暖着吧。”   饶姝揪了揪他乱蓬蓬地白胡子,笑了笑:“阿绪,我的身体究竟如何我很清楚,你不必将我再看成是易碎的瓷娃娃。”   “姝姝,我...我只是莫名有些不安。”万老头拉着饶姝的手一如当年他们缠绵恩爱时那样放在了他的侧脸轻轻摩挲着,他强行向老天借了姝姝这么多年,总有一天会被收回去的吧。   饶姝很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快到万老头毫无察觉,她哄着人:“我会没事的。阿绪,你别担心。”   假使这样的谎话能成真,该有多好啊...   一人已年迈,一人尚年轻,分明是怎么瞧都不会觉得般配的一对,却因为两人眼中那几乎如出一辙的深切情意而不见半分违和感。   闻言,万老头忽然认真至极的看着饶姝,“姝姝,如果有一日/你没办法坚持下去了,我会同你一起离开的。”   他对世间本就没有太多留恋,若不是姝姝尚在,那个极爱惹事的小徒弟又还需他护上一阵子,万老头早就迈入黄泉路了。   饶姝狠狠用力揪了一下他的胡子,斥责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万老头抱着她,怜爱地吻了吻人的发顶,喃喃的唤着,“姝姝,姝姝,我的姝姝...”   饶姝顺从的窝在他怀里,在万老头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目光染了几分哀切。   阿绪,药效其实早就无用了,我自知自己时日无多。   可是留下你一人,我舍不得;让你陪我一同入黄泉,叫我又如何舍得啊。   —— ——   桃林深处。   某棵树态极为优美,花朵丰腴,色泽浓艳似血的桃树上,栾姜正提着半倚在枝干上。   如今已是暮春时节,按理说来,这桃林本该早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枝丫了。   奈何栾姜的师娘——饶姝极为擅长育花养花,这片足足占了小半个隐花谷、并且四季不败的血色桃林便是饶姝精心调养培育出来的结果。   栾姜平日无事的时候,最爱的就是坐在桃树上饮酒。   自从三年前发觉秦勋并非他所寻的那个人以后,栾姜就变得懒懒倦倦的了,他想既然找不到那便找不到吧,总归他不会再爱任何人。   正在这时,不远处悠悠飞来一只纯蓝色、嘴里衔着信的小鸟儿。   它一下撞进了栾姜的怀里,放下信,欢腾雀跃的叫了好几声。   传入栾姜耳内时则变成了:【宿主,宿主,你想我了吗?】   栾姜将0748丢了出去,而后方才拆开了信,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句话——   小七,该回家了。 第62章 二号反派(十八)   隐花谷位于西栾边境,便是骑马也该有六七日的光景,惯会享受又不急着赶回京城的栾姜选择了马车,一路慢慢悠悠,足有十日,马车才来到了京城城郊。   虽然已经到了暮春,但仍旧有世家子弟、闺阁千金们在游船上赏景。   栾姜所乘坐的马车行得很慢,奈何不知从何处窜出了一只精致漂亮、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在照料的小狐狸,跟碰瓷似的撞上了马车的车轱辘。   车夫只是个普通人,见到这一幕很是惊慌,等看到远远走来的一群衣着华贵富家公子和小姐们时,车夫吓得拿着鞭子的手都有点在抖。   在这群人中有个眉眼骄矜清贵的姑娘,她见到自己心爱的小狐狸软软地趴在马车下,竟是再顾不上其他,提着裙摆匆匆跑来,清脆如黄莺的声音里满是焦急和担忧:“软软!”   她是户部尚书韦闻的老来女韦一璇,上面有三个兄长,一家上下都是把韦一璇当成心肝宝贝似的宠着溺着,因而叫刚及笄小姑娘养成了十分骄矜傲气的模样。   作为户部尚书的千金,韦一璇的拥趸者自是不少。   这会见韦一璇抱着小狐狸满是心疼难过的小模样,韦一璇的爱慕者,吏部侍郎曾泰宁家的二公子曾楼率先忍不住了,他收起折扇,几步上前,望着车夫的目光很冷,“明明撞了无辜生灵,为何不见你家主子出来道歉?”   车夫生平最怕得罪的就是这种有钱有势的世家公子哥,他抖着身体,额上渗出了冷汗,连忙下了马车,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绵软透气的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了。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只探出来的手给吸引过去了。   十指若竹,纤修透骨,黛青色的血管在冷雪造的皮下绵延起伏。   在场的公子哥和小姐们呼吸都忍不住放慢了一些,生怕惊扰了将要露面的美人。   而车内之人也全然没有辜负众人的期待。   仿若神造的皮上是将近顶级的骨,认谁见了,也挑不出半分错来。   男子通身的气质清冷却又灼热,似乎还带了那么点迷幻的味道,就好像深山老林的精怪出没,魅艳横生。   栾姜微微掀了掀眼皮,淡淡凉凉地目光在看呆了的韦一璇怀中的小狐狸身上停了一瞬,又落于曾楼身上,他一个字也没说,流泄而出的却是举世无双的矜贵。   众人仿佛能从他的动作中品出一句“你们无人配我心甘情愿地弯下腰来”。   能有这般惊艳绝伦、世无其二的相貌,加之那一身凛然的上位者气息,世家子弟们不是蠢的,便是马车再如何简单,他们也不会将眼前男子认成是普通人家出身。   奈何打小被捧上了天的韦一璇早就已经习惯的接受别人的道歉,她咬了咬唇,还是有点不甘心,在众人沉默不语时出了声:“公子的下人撞了我的爱宠,总归是该道歉的,不然未免也太无礼了些?”   韦一璇只是想争一口气,她被奉承惯了,自是接受不了这种待遇。   但栾姜所拥有的身份本就足以让他肆意张狂,他微微眯了眯眼,若是熟悉他的人在场,定然会瞧出栾姜这是有点不高兴了。   就在一行人僵持不下之际,马车后面不远处传来一声凶悍残戾的虎鸣,接着好似地动山摇一般,尘土飞扬,山鸟惊飞,窝在韦一璇怀里的小白狐更是好像感受到了无比巨大强劲的猛兽威压一样,吓得一爪子挠在了韦一璇手背上。   待韦一璇吃痛松开手后,小白狐便倏地一下窜没了影,完全没有受伤迹象。   可韦一璇和一众世家公子小姐们已经顾不得小狐狸的事了,那虎鸣声太过骇人,渐渐逼近的沉重奔跑声更是叫他们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一些公子和小姐再也顾不上形象二字,急匆匆地向游船奔去,剩下零零散散的八九人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几人有的是韦一璇的拥趸者,有的是曾楼的狗腿子,见自己要讨好的人不动弹,他们便是再害怕,也不能逃跑,否则韦一璇和曾楼出了什么事,户部尚书和吏部侍郎那两个护子心切的中年男人是断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些念头再见到露了身形的猛虎以后,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那真是一头极其骇人的凶猛白虎。   皮毛为纯白色,在日光下泛着漾漾光泽,好似雪一般。   它体型粗壮庞大,似有好几个成年男子那般强健,有着一条如同一把钢鞭似的微曲摇摆的尾巴,行动奔跑间体态呈流线型,肌肉结实健美,好像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感。   不知是见到了人类还是怎么的,白虎忽然张嘴发出了一声仿佛能震彻山谷、惊颤万物的嘶吼,那露出来四枚坚硬犬齿,底部牢牢地嵌进了血盆大口中,末端则异常尖锐锋利并且闪着寒光,简直令人两股战战、不寒而栗。   没有人见到如此凶残瘆人的猛兽还能稳稳当当地站着如同没事人一样,更何况这群世家子弟大多是被家里人娇惯长大的。   看见白虎离他们越来越近,韦一璇几乎要被吓得昏厥了过去,站在一旁的曾楼也是两腿打颤、双手发抖。   早已避开跑上了游船的一些姑娘总觉得下一秒便会出现血肉横飞的骇人画面,害怕得甚至有点想闭上眼睛。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头凶猛白虎不知为何突然放慢了步伐,在那位郎艳独绝的水色缎袍男子身侧慢悠悠地停了下来,用它那颗大脑袋在男子腰间撒娇似的蹭了又蹭,便是连发出来的叫声都轻软乖巧了不少。   这头白虎的来历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姜小白。”栾姜揪了下它的耳朵,见姜小白眨着圆溜溜的琥珀色瞳眸卖乖的看着他,栾姜还是没有多少心软,闻着姜小白身上浓郁不散的血腥气,他微皱着眉头问道,“你是不是在路上又乱吃不干净的东西了?”   明明刚才的叫声还异常凶猛,这会儿在主人面前,姜小白却叫的跟个小猫儿一样,不见分毫的威慑力:“嗷——”   栾姜重重地拍了一下它的脑袋,“我不吃你这一套。”   姜小白顿时耸拉下了耳朵,“呜——”   缓了许久才总算是回过了神来的韦一璇带着点小心和试探的询问道:“公子,这是你...养的宠物吗?”   栾姜冷淡的“嗯”一声算作回应。   刚过及笄之年的韦一璇早就知晓她的父母兄长已经在为她择选好婆家了,可世家圈子里的那些公子哥房里大多养了侍妾,韦一璇觉得恶心;家世清贫些的青年才俊,被娇生惯养长大的韦一璇又不想去受那份苦。   今日这场由她发起的湖上游宴,其中一个目的便是韦一璇想要看看世家子弟中有没有人能入她眼,奈何观察来观察去,竟是没一个叫她心悦满意的。   不是模样差了,就是名声不好,家世不够格...   韦一璇自认为她应当配这天底下最矜贵的男子才是,自然不愿意将自己的终生交予一个叫她连心都动不了的人。   但是,方才第一眼见到从马车内出来的那位公子,韦一璇便有种惊为天人、心跳加速的感觉,发现如此凶恶残暴的猛兽竟是这公子养的,韦一璇就越发觉得这位公子该是上天赐予她的姻缘。   她素来大胆,喜欢的、想要的只一说就有人双手奉上,这回全然抛却了姑娘家的矜持羞敛,直直地望着栾姜,骄矜的眉眼勾着热烈的笑:“敢问公子可成家?”   听到韦一璇这般问话,栾姜笑了。   他漂亮的简直就像一把星光,洒进了众人的眼中。   韦一璇呼吸一窒,心头难得涌起紧张和羞怯,她可不可以认为这位公子对她...   她心里紧张羞涩,连带着面上也染了几分。   栾姜盯着她,笑意更甚,嗓音勾人,说出的话却有些伤人:“小姐,这般自作多情可不好。”   从未受过如此羞辱的韦一璇脸色一僵,心里面的那些粉红泡泡瞬间散得一干二净,她恨恨地瞪了栾姜一眼,放下狠话:“你给本小姐等着!”   栾姜还没有所反应,贴在他身边撒娇的姜小白却仿佛听懂了韦一璇的话一般,张着血盆大口,凶煞狠恶的冲她吼叫了一声。   韦一璇吓得双腿都发了软。   一边站着的曾楼甚至也不敢为了心上人指责栾姜的不是。   实在是那白虎生得太过凶猛可怕,他们这群加起来可能都不够这白虎塞牙缝。   无人再敢拦路。   栾姜遂领着姜小白慢步向京城城门走去。   守城侍卫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美女与野兽”的组合,他被那白虎盯的有些心惊,但没忘了自己的职责。   “凶兽伤人,还忘公子勿带入京城。”   若是伤到了那些世家的公子小姐,他怕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还的。   因着这个念头,守城侍卫的神色愈发严肃。 第63章 二号反派(十九)   栾姜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城内传来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响。   约莫五秒过后,十几位身着软甲的禁卫军出现在了城门口。   为首的是禁卫军统领居抚。   对于居抚这个名字,京城上下几乎是人尽皆知。   数年前,居抚尚年轻,却在战场上孤身一人入南燕万军直取敌方将领之首级,回来时候遇上了南燕的战神司马衡,不下百次的交手后,居抚斩下司马衡一臂,自己的左脸也被司马衡的长刀所伤,就此留下了难以消除的疤痕。   居抚生的俊美,又是青年才俊,加上身负赫赫军功,说媒人本就早该踏破了居家大门。   奈何几乎横亘了居抚半张脸的刀疤属实吓退了一群名门闺秀,余下的姑娘大多是些名声有污之人。   栾帝不忍见自己的良臣一直孤身一人,便想为其赐婚,圣旨难违,届时那位被赐婚的千金再怎么不愿意,也得遵旨嫁入居家。   居抚却婉言谢绝了栾帝的好意,并道他早在心上人死时就立下了终生不娶的誓言。   栾帝这才敛了赐婚的心思。   后来战乱平息,居抚带着一身血腥和煞气领精兵入京,没曾想当场吓哭了好几个孩子,自那以后,京城便莫名其妙有了禁军统领居抚貌似阎罗,凶神恶煞,以小孩为食的传言。   栾帝欲制止,又被居抚以他并不在意、还请陛下不要为此过于忧心之理由给谢绝了。   原身鲜少见过这位禁军统领,栾姜穿来后也未曾在宫中遇见过居抚。   如今时过三年,栾姜见到这位传言‘会吃小孩’的禁军统领,倒是微微有些讶异,无他,实在是居抚瞧上去并没有凶神恶煞之气,相貌也不丑陋。   那道横亘在他脸上的刀疤色泽已经淡了不少,但还是异常明显,可这刀疤分明给居抚平添了好几分硬气,身上还自带了一种似要破衣而出的男性荷尔蒙,放在现代,不知道会有多吃香。   栾姜正思忖着的时候,居抚已经领着一众禁卫军下了马,他率先抱拳单膝跪在栾姜面前,嗓音低沉磁性:“禁军居抚见过七皇子,殿下万福金安。”   守城侍卫见到居抚之时还尤为诧异,想着素来只听天子号令的禁卫军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这会陡然听见居抚冒出这么一句请安的话来,竟吓得摔了手中的长枪,抖着腿跟着一块跪了下去。   “都起来吧。”栾姜越过人群望向遥遥矗立在远处的皇宫,收回目光看向居抚,早已知晓情况的他还是问了一句,“居统领,可是父皇他命你来的?”   居抚起身,稍稍弯腰,答道:“回殿下。陛下担忧城中会再有不长眼的人冲撞了殿下,故而特意命臣前来护送殿下回宫。”   显然,栾帝已从暗卫那得知了方才城外发生的一切。   “那便有劳居统领了。”   居抚将他的马牵到了栾姜面前,道:“殿下,请上马。”   又是一阵马蹄声响,守城侍卫望着渐渐远去的禁军,抬手擦了擦额上刚刚渗出来的冷汗。   栾姜坐在黑色骏马上,由禁军统领居抚亲自牵着马绳,让撞见这一幕的人纷纷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色,又不约而同的在心底暗自猜测着黑马之上所坐何人。   经过镇五楼时,栾姜停了马,微微抬头看向二楼,那儿有一处是他以前经常饮酒的位置。   二楼窗户旁站着一个男人。   即便过了三年,所有人模样皆改,栾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沈陵修。   可是令栾姜微微睁大眼睛,面露惊讶的却是如今缭绕在沈陵修身上的气息。   三年前,沈陵修还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端方温持,就好像没有什么负面情绪一般,除了那次情伤......   然而时至今日,栾姜所见到的沈陵修却和以前的君子模样截然相反,他眸色极深,眉间藏暗涌,戾意在他周身喧嚣肆腾,骨子里融着阴鸷骇意,完全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反而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凶魂,是世间恶的化身。   有那么几秒,栾姜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在沈陵修身上看到了有时候发起病来的秦勋。   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沈陵修竟又像三年前那般朝栾姜温温柔柔地笑了。   只是那染满了沈陵修的眉梢眼角的笑意却叫栾姜感受到了一股十分浓烈的危险,仿佛要把他剥皮扒骨、拆吃入腹。   栾姜为自己的猜想打了个冷颤,他移开目光,压下心底翻涌的不安感,骑着马直直地向着皇宫大门去了。   栾姜这般好似在逃避什么的姿态反倒是叫沈陵修勾了勾唇角,眸色却深幽如炼狱。   他的姜姜似乎想要疏离他了呢?   真是令人...不爽啊。   唔——   他该怎么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姜姜才好呢?   —— ——   带着姜小白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宫后,栾姜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养心殿,殿外,常怀早就候他多时了。   见到已然长成妖孽模样的栾姜,眉间含着淡淡忧色的常怀连忙带着满心欢喜迎了上来,语气激动:“我的殿下哟,您可算是回来了。”   栾姜闻言笑了,“常公公,好久不见了。”   “是啊。”常怀跟着感叹道,“殿下这一去三年,可把陛下忧心惦记坏了。”   提到栾帝,常怀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   栾姜瞧出了他情绪的不对劲,也没多问,只道:“劳烦常公公帮我照看一下姜小白。”   然后不等常怀回话,栾姜便匆匆迈入了殿中。   率先传入栾姜耳内的是几声沙哑的咳嗽,栾姜听着心头一紧,连忙走进了内殿。   只一眼,就差点叫栾姜落了泪。   栾帝衰老的速度远远超出了栾姜的想象,单从表面瞧着,栾帝尚且还像是一个强劲健壮的帝王,可栾帝内里的精气神不知为何退散得极快,面由心生,那股子衰弱气在栾帝的眉宇间笼着,大有一种命不久矣的征兆。   “父皇...”栾姜轻声地唤道,第一次为自己不管不顾一走三年而感到了后悔和懊恼,他站在内殿门口,踟躇着有些不敢再向前一步。   栾帝匆匆放下笔,快走数步来到了栾姜面前,又像三年前那般轻轻缓缓地揉了揉栾姜的脑袋,温柔宠溺,思念满溢:“父皇的小七终于长大了。”   这一声“小七”令栾姜全然抛却了顾虑和胆怯,他带着不轻不重地力道扑进了栾帝怀里,一如从前的撒起了娇:“父皇,我好想你。”   栾帝笑着仍由栾姜撞进了怀,他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不受控制的连连咳了数声。   听到这似乎愈发虚弱的咳嗽声,栾姜骤然退出了栾帝的怀抱,沉着脸不发一言的三指按在了栾帝的腕部上,习武太累,栾姜懒的去学,于是只将轻功和医术学得出神入化,甚至大有一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只需短短数秒时间,栾姜便完全知晓了栾帝如今的身体如何、寿命如何。   他收了手,微微敛目,沉默着没说话。   脑子里面却满是各种秘药神药的调配方法。   “小七。”栾帝替他抚平了紧皱的眉,柔声安慰道,“父皇不希望你为任何事操劳心神。”   栾姜抬眼看他,眸里有水光,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为何...为何会这样...?”   “是...那碗心头血的...的缘故吗?”他颤着声追问。   栾帝有些爱怜的擦去了他那溢出眼角的水滴,摇头,“小七,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半碗心头血罢了,根本要不了他的命。   栾姜揪住了栾帝的袖子一角,他从未脆弱害怕成这样:“那,那是什么原因?”   栾帝本不愿告知他原因,奈何面对泪眼汪汪的栾姜,栾帝实在是怎么也狠不下心来,便说了真相:“是你的姑姑梁意玉,她想要我的性命。”   栾姜眸子里仍旧裹着软泪,只神色微凛,杀意稍露,他哑着声问道:“父皇,她在哪?”   “在冷宫。”栾帝轻叹。   为了殊清,栾帝无论如何都会留梁意玉一条命的,哪怕是梁意玉想他命,可只要是殊清的话,他都会乖乖听从,一如当年。   栾姜一下就松开了栾帝的衣袖,带着满身戾意转身向殿外走去。   “小七。”身后的栾帝叫住了他,有些无奈地口吻,“留她一命吧。别让你父亲对我失望。”   “父皇,我会让她生不如死的。”栾姜甚至不屑于叫那个女人一声姑姑,他咬了咬牙,“如果父亲知道他的姐姐伤了您。我想,父亲断然会如同我一样,绝对不会放过梁意玉的。”   本来还想劝阻栾姜的栾帝在听到他的后一句话时突然怔住了。   为了小时候的那一点好而百般照顾梁意玉的殊清真的会为了梁意玉伤了他,而彻底放弃梁意玉这个姐姐吗?   栾帝从不敢将他同梁意玉相比,因为他知道在殊清眼里,梁意玉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而他,甚至都不敢确信殊清是爱他的。 第64章 二号反派(二十)   冷宫的环境实在是糟糕,入眼是随处可见的杂草,花儿不屑在此盛放,便是连树木也早已干枯,基本不见生灵。   本应该守在冷宫外的宫女太监也不见踪影。   栾姜出现在冷宫的时候,梁意玉的大宫女井漪正端着水从内殿走了出来。   三年前,井漪也只是在暗处偷偷打量过栾姜,她是打小跟在梁意玉身边长大的,对于梁殊清自然很熟悉,熟悉到当年第一眼见到被栾帝抱在怀里的七皇子,就察觉到了这个孩子的来历。   如今时隔整整三年,再见到这位七皇子,此时栾姜的五官已完全张开,同梁殊清足足有近乎八分的相像之处。   井漪觉得有些膈应,她跟梁意玉一样,也是把梁殊清看作了是和自己姐姐抢男人的不要脸玩意儿。   却不知其实栾呈慕在梁意玉喜欢上他之前,就对梁殊清动了情。   “奴婢见过七皇子。”井漪的请安一看就很敷衍。   栾姜也不在意,他淡淡瞥了井漪一眼,欲绕过人进内殿。   察觉到他意图的井漪连忙挡在了栾姜身前,解释道:“七皇子,我们娘娘她刚服了药,现在正在休息。”   栾姜眉眼染上了矜傲,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有了那么点被盛宠而骄矜傲慢的模样,他嗤笑了一声,道:“那又如何?”   宣政殿和养心殿栾帝都任由他肆无忌惮地乱闯,现在不过是区区一冷宫,又有谁能拦得下他呢?   井漪咬牙不语,还是坚持着没有让开。   栾姜有些不耐烦了,他本就护短的厉害,知晓栾帝被梁意玉所伤,此时满脑子都是怎么处理那个女人才好,不想再跟这宫女废话,栾姜望了眼墙边阴影处,下令:“暗三,让这个碍眼的玩意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井漪甚至连半声尖叫都不曾发出,就被速度犹如影子般的暗三点了哑穴。   刀尖抵在她后背。   隔着几层不料,井漪都还可以异常清晰的感知到那刀尖的锋利,仿佛要刺破她的皮肤、挑出她的筋脉一般,井漪遂僵着身没敢动弹。   待见到自家主子身影闪入内殿后,暗三这才看向井漪,心里在暗自琢磨着,主子口中的‘有多远滚多远’到底是多远。   内殿看上去简陋又破败,隔着一层薄纱,栾姜看见了卧在榻上的梁意玉,间或响起三两声闷咳。   听到脚步声,梁意玉撑着床榻,艰难地半抬起了身子,虚弱无力地唤道:“井漪,扶我...下床走走吧。”   脚步声逐渐逼近,薄纱帘被一只纤细修长,瓷玉般的手给掀了开来。   见到那只手,梁意玉赫然瞪大了眼睛,一句“你是何人”尚未问出口,就被全然暴露在她面前的那张脸给惊到了。   “梁、梁殊清...?”梁意玉惊骇不已,又在下一秒否决了自己的猜想,“不,你绝对不可能是梁殊清....你是栾姜?!”   栾姜环视一周,随意地往旁边一椅子上坐了下去,姿态闲懒慵适,语气似惊诧:“三年了娘娘竟还没死,当真是叫我惊讶极了。”   “你...”梁意玉面带恨意地看着他,咬牙切齿,“你果真是那个贱人的好儿子!”   ‘啪——’   极有分量的一巴掌。   打得梁意玉的右脸迅速地就红胀了起来。   栾姜拿出软帕轻轻地擦拭着手心,连指缝也毫不放过,好像碰到了十分肮脏的东西似的,他站在床边,自上而下冷睨着梁意玉,“凭你也配提我父亲?”   本就虚弱不堪的梁意玉被这一巴掌打的竟有些喘不上来气,她瘫软在榻上,紧盯着栾姜的那张脸,仿佛恨不得张口狠狠咬烂眼前之人的那张脸才甘心,为什么这么像,为什么?!   栾姜抚着自己的眉眼,勾唇,笑意不入眼:“我很像我的父亲,对吗?”   梁殊清这个名字简直背负了梁意玉此生最为强烈的恨意。   她刚想答是,目光却追随着栾姜的指尖在移动,他分明有着和梁殊清一样柔软的五官,眉眼却生得清隽又冷冽,倒是像极了栾呈慕......   梁意玉蓦然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的栾姜,也许准确点来说,她只是在盯着栾姜的眉眼。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梁意玉不想相信她的猜测,可是栾姜的眉眼只要有心之人多加观察,就足以发现那眉眼究竟像极了何人。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了最佳答案。   为何当年栾呈慕不再执意梁殊清去了哪里,而是夜夜去往盛王府;为何会在安平大将军受皇后旨意去彻查盛王府时,栾呈慕才会那般不安和惶恐,甚至不顾病体之身,快马奔去了盛王府;为何会为盛王府被血洗一事而提剑弑母;又为何会将貌似梁殊清的七皇子宠到三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王府里住着的人是梁殊清,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人。   怀孕...   男人怀孕...   梁意玉死死地抠着床榻,忽然疯癫似的大笑不止,边笑边咳,好像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咳了出来一般。   爹啊爹,你可真是我的好父亲啊。   将心上人日日夜夜放在身边的滋味如何?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毫不知情地叫他老师的滋味如何?让发妻至死不知的滋味又如何?   难怪她有时候会觉得梁殊清的五官隐约像极了她死去的老师。   原来啊,原来他们本就是一家人。   梁浦,你在外风流潇洒,男女不忌,甚至将情人带回了家中,那她娘亲算什么呢?她又算什么呢?   回看这半生,梁意玉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就像个天大的笑话,到头来竟什么也没有得到。   梁意玉笑出了情绪不明的眼泪,她伏在床榻旁,重重地咳嗽了起来,有血丝爬上了她的嘴角。   栾姜就在一旁站着,始终没有出声。   忽而,梁意玉抬头看他,笑了起来:“七皇子,不,也许再过不久你该是西栾的陛下了。你那般聪慧,为何明知我向栾呈慕下了药,却还敢孤身前来呢?”   正要开口的栾姜忽地微微皱眉,垂头看了眼不知何时被什么给咬了一口、正在向外渗着血滴的腕部。   疼痛感竟是此时才隐隐向他袭来。   呼吸愈发微弱的梁意玉伏在床边,望着他的五官,眼睛里依旧翻涌着浓烈的恨意,可她嘴角却带着笑,似乎是极为满意自己的这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深知根本不可能从梁意玉这里得到解药,栾姜思忖片刻,为自己号起了脉。   数秒钟后,他松了手,眉却皱的更深了,他的脉象显示一切正常。   “我的好侄儿,你就放弃吧。”梁意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难得泛起了一股虚弱娇怜的美,大有种回光返照之势,“它会让你品尝到此生都无法爱一个人的美妙滋味。”   语毕,她呼吸竟渐渐弱了下去。   栾姜眸色一沉,指尖扣住她的下巴,强制性的往她嘴中塞入了一粒入口即化的青白色药丸。   不消片刻,梁意玉的呼吸就逐渐平缓了下来。   显然今日发生的一切,基本上都在梁意玉的意料之中,梁意玉很清楚一旦他得知栾帝病重是她做的手脚,定然会不管不顾的前来,那么梁意玉究竟在他身体里放进了什么东西呢?   栾姜将手腕横亘在身前,蹙着眉头观察起了那个伤口。   他用指尖抹开了已经微微凝固的血迹,露出的是一个不怎么规则的、似是被尖牙咬开的小孔,隐隐可见内里的鲜红血肉。   尖牙...   联想到梁意玉的话,栾姜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难道是只会出没在南燕远疆的某种蛊虫么?   虽然说有了这个猜测,可是栾姜现在却没办法去证实,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过去的梁意玉,转身离开了。   出了冷宫,刚准备返回养心殿的栾姜就被匆匆跑来的一个人给拦住了。   栾姜正疑惑这一脸委屈不安地看着他的小娘炮是谁的时候,0748非常贴心的开了口:【宿主,她是女主啊!】   噢,难怪瞧着像娘炮。   也无怪乎栾姜认不出来,实在是三年过后,栾忆暮的变化属实大了些,不知是用了什么药才造就的男相,却因为栾忆暮眉间那几分似有若无的媚态和娇软而显得不伦不类,栾姜会把她称作娘炮也确实没什么太大的毛病。   毕竟宫中的太监宫女乃至是皇子公主都在怀疑栾忆暮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栾姜心思百转千回也不过是在几秒间,他看着来人,隐隐有些迟疑:“你是...十一么?”   “皇兄。”被认出的栾忆暮越发的委屈了,还把简简单单的‘皇兄’两个字叫得那叫一个暧昧黏腻,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栾姜:...   尽管觉得很操蛋,不过表面功夫栾姜还是做的极好,他迟疑的神色霎时转成了惊喜:“十一,真的是你啊!”   可令栾姜没想到的是,栾忆暮居然还想给他来个久别重逢的温暖拥抱。 第65章 二号反派(二一)   栾姜稍稍侧身避开,在栾忆暮略带疑惑和受伤的眼神注视下,解释道:“我刚从冷宫那边出来,可能会沾了病气。十一还是和我保持些距离为好。”   傻/逼玩意儿,你快离我远点吧。   栾忆暮听了倒是没有再执着于要给他一个重逢拥抱,栾姜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栾忆暮矫揉造作的姿态实在辣眼睛的很......   栾姜默然不语。   栾忆暮则又重新拾起了兴致,两眼汪汪地望着栾姜,她的唇红的跟个鬼一样,两颊处还疑似抹了胭脂,怎么说呢,女装的栾忆暮这般打扮倒是可以,但栾忆暮现在顶着的是个男子身份...   栾姜深吸一口气,微微偏了偏头,落入旁人眼里,是他不忍见到弟弟这般可怜的模样,只有栾姜自己知道,他现在是真的有点犯恶心了。   不过是三年的时间,栾忆暮怎么变得跟个脑残一样了???   “皇兄——”   栾忆暮又拖着尾音,黏腻哀怨地叫着他,就好像栾姜是伤了她的负心汉似的。   栾姜:...   “十一,你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栾姜温和出声。   说完快滚,再和你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我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   栾忆暮怯怯地看了周围一眼,又眼含热泪地哀求道:“皇兄,我可不可以和你单独说说话?”   栾姜:...讲真,我现在有点怕你。   最后栾姜还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寻了一处无人之地——御花园的假山后面。   但是令栾姜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们刚一来到假山后,栾忆暮就动手解起了她的腰带。   “等会。”栾姜立马叫住了栾忆暮,“十一,你这是做什么?”   哪知道栾忆暮居然娇怯怯地哭出了声来,她揪着胸口衣襟,微微仰头望着栾姜,眼底深处埋着隐藏极好的惊艳和几分势在必得,声儿更软媚了,跟自带春/药一样勾人:“皇兄,我其实...其实是女子。”   语毕,栾忆暮似有些羞怯地低了低头,露出白嫩柔软的一截脖颈,让人见了尤为想在上面留下什么痕迹。   栾姜:这明晃晃的勾引他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可真就是个瞎子了...   可好好的,栾忆暮勾引他干嘛?   还是说这个世界的女主又不打算要男主了???   即便已经再三确认了,0748开口时却还是有点犹犹豫豫的:【宿主,我发现女主的身体里好像、貌似挤了...两个灵魂。】   栾姜:...   就这种女主,要是放在闹鬼的世界,肯定是孤魂野鬼们很喜欢的那种人。   大约是栾姜太久没说话,引得栾忆暮有些不安了,她犹豫又害怕的抬起了头,发现眸色微深的栾姜一直在盯着她。   栾忆暮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连跳了好几下,这具身体的七皇兄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而且脾气又温柔,若是放在她那个时代,绝对可以成为被万千颜狗奉为“神颜”的存在。   再一联想到七皇子的得宠,西栾未来的帝王定然会是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无足轻重的妹妹有什么用,栾帝那个种马播下的种子还少吗?宫中公主都快扎堆了。   她要做的必须是皇后,也只能是皇后,而且会是一个以后被栾姜捧在手心里宠着护着的皇后。   栾忆暮的算盘打得很好,脑子里面甚至都开始在幻想她以后要怎么享受那怎么推都推不掉的荣华富贵了。   “皇兄...”栾忆暮吸了吸鼻子,似乎是惶恐不安极了,声音裹着浓浓地哭腔,“知道十一是女子,皇兄难道就不喜欢十一了吗?”   我也没喜欢过你啊。   即便心里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但栾·影帝·姜的演技还是依旧在线的。   他面上是浓浓地惊诧和不敢置信,声音之下似乎还有几分恍惚感:“十一,你...你怎么会是女子呢?”   半个月前穿来却几乎没什么这具身体的记忆的栾忆暮身子一僵,她小心翼翼地瞧了栾姜一眼,咬着唇颤声猜测道:“可能,可能是我娘......”   她不把话说完,一副欲言又止的软怯模样,引得人极易随着她未说完的话往下遐想。   栾姜看着她,有些无奈,“十一,你该将此事告知父皇。”   “皇兄,可是父皇他...”栾忆暮说着便想要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栾姜侧身避开,凝视着她的目光微微泛凉,口吻也多了淡淡地冷意:“十一,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女子,便该同男子保持些距离才是。”   栾忆暮一愣,而后她那双眼睛内又很快的噙满了水汽,嗓音委屈极了:“因为我是女子,所以皇兄才要同我拉开距离吗?”   不等栾姜回答,栾忆暮又忽然往前走了一步,逼近栾姜,身上缭绕着颇为浓烈的玫瑰花香,她仰头望着栾姜,满眼都是深浓不散的爱慕:“可是皇兄...我喜欢你啊,是想要和你成亲的那种喜欢。”   栾忆暮话音刚落,一支从她身后不远处而飞来的利箭携着凛气破开冷空,深深地没进了栾忆暮的皮肉里。   鲜血霎时渗透了天蓝色的水锦衫。   “啊——!!”   刺耳尖叫划破苍穹,惊走了大片飞鸟,还引来了身上血腥味极重的禁卫军。   栾姜的目光越过死死弯下腰、捂着胸口疼得近乎要昏厥过去的栾忆暮,落在了清湖对面凉亭内站着的、手上拿着把长弓的男人身上。   沈陵修是栾姜见过的最适合银白缎袍的男子,然而今日的沈陵修却偏偏穿了件黑如浓墨、暗藏深红色花纹的蟒袍,那一条条的花纹就好像是用血勾勒出来的一样,端的是压迫感极强的冰冷肃杀的煞气。   那是一种只有杀过千人万人才能拥有的骇人气息。   沈陵修见他望来,幽邃的目光中倒是带着些许的笑意,薄唇微微勾起,漆黑的双眸紧紧地凝视着在假山旁站着的水袍男子男子身上,如同见到了自己的猎物一般,凌厉而锋锐。   他的眼神让栾姜有一种被无形密网给团团包裹、至死也挣脱不得的窒息感。   匆匆赶来的禁卫军齐刷刷地跪在了栾姜面前,为首的是个颇为年轻的男子,正一脸紧张地望着栾姜,声音细听之下竟还有那么两三分惊惶:“殿下,属下们听见了惊叫声。您可有受伤?”   至于一旁捂着胸口疼得死去活来、意识混混沌沌的栾忆暮?   禁卫军们担忧他们家殿下还来不及,哪里又分得出来心神去关心一个莫名其妙衣衫半露的‘青年’呢?   “我没事。”听到禁卫军的声音,栾姜收回了视线,目光在栾忆暮身上停了片刻,“你叫几个宫女来送十一公主回去,尽快叫太医过去一趟。”   “遵命。”   为首的年轻男子恭敬地应了话,脑子里面的问号扎了堆。   不是十一皇子吗?怎么变成十一...公主了?这公主又是怎么受的伤?是有刺客吗?   —— ——   栾姜回到了三年未住的太极宫,栾帝命人将这里打扫得极好,一如三年前那般。   他刚进内殿,心神稍有放松,就被一人掐着腰压在了墙上。   滚烫炙热裹着微微湿意的呼吸打在了栾姜的耳旁。   栾姜轻叹一口气,几乎不用思考时间的叫出了来人的名字:“沈陵修。”   可他这一唤,就好像是把沈陵修一直藏匿着的某个神秘开关给按了下去似的。   沈陵修压着栾姜的腰,撩开垂在他背后的墨发,暖意稀少的唇在人的后颈落下了艳艳红痕。   “唔哼...”惹得栾姜低低闷闷地喘了一声。   这般被动的被侵犯令栾姜心头腾起了几分不悦,他咬了咬牙,冷声道:“沈陵修!”   隔着软软薄薄的衣料,沈陵修的指尖在他的腰尾轻轻慢慢地摩挲揉捏着,听到他的怒音,只毫无悔过之意的“嗯”了一声。   栾姜只跟万老头学了点皮毛武功,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在如今实力几乎是深不可测的沈陵修面前,别说还手了,哪怕是稍微的挣扎那么几下都尤为困难。   冷声呵斥无用,栾姜只能和他讲起了道理:“我有喜欢的人。”   沈陵修听后轻笑了下:“我知道。”   刺骨凉意向四处隐隐蔓延开去,他没有要松手的迹象。   男人软硬不吃的态度使得栾姜皱起了眉头,但他还是没放弃劝说:“虽然我喜欢男人,但不是你。”   沈陵修又将唇压在了栾姜的后颈处,慢条斯理地吮咬了一会儿,在听到栾姜似是难以忍耐般的软哼了声以后,他才悠悠淡淡地开口:“此事我亦知晓。”   被连着咬了两口的栾姜气得要死,磨着牙骂了句:“你他妈的,你是狗吗?”   “姜姜不喜欢么?”沈陵修嗓音含笑。   问罢,他又微微俯下身,在人那白软润腻的后颈上落下了细细密密地吻,直把栾姜吻得眸间了漾起水雾,双腿发了软,察觉到他变化的沈陵修笑意愈浓,“原来姜姜是喜欢我这样么?” 第66章 二号反派(二二)   栾姜没说话,只在自己的下唇瓣上狠狠地用力咬了一口。   对鲜血极其敏感的沈陵修瞬间就在炙热暧昧的空气中嗅到了那淡淡的腥味。   沈陵修皱了下眉,修长若竹的手指拂过栾姜的侧颊,起着浅浅一层茧子的指腹在人的唇上轻轻摩挲着,他眉皱得更深了,嗓音里带了点无奈:“姜姜,别咬自己。”   被自己曾无比信任、甚至是当做了哥哥一般看待的男人如今却贸然闯进他的住处,肆无忌惮地挑逗侵犯着他,这是叫令栾姜尤为难以接受的事,他咬动后槽牙,声线凛寒:“...滚。”   身后的男人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栾姜的怒意值又高了不少,口吻很冷:“听不见吗?我让你....哼嗯...”   最后一个‘滚’字栾姜刚要将其说出口的时候,不料却因为沈陵修突地指尖带力,隔着轻薄两层衣料,在他的敏感点——腰尾处的小窝上异常用力地压了一下,而霎时转为了软且甜媚的低哼。   “姜姜喘得我好像有些...”沈陵修低低哑哑地笑了声后才开口道,一边说着,他竟还一边重重的向上顶了栾姜一下,“...兴奋了呢?”   即便隔着好几层衣料,栾姜却还是无比清晰的感知到了男人那傲然可观的尺寸。   那几根手指还在他唇边流连,似是想要突破他于口中竖起的那扇坚固大门。   栾姜是真的气急了,松开紧闭的牙齿将人的手指放了进来后,接着他便毫不留情、可谓说是用了十二分力道的咬住了沈陵修的几根手指。   浓郁、腥味颇重的鲜血在栾姜口腔蔓延。   可紧压着他的沈陵修连一声闷哼都不曾发出,反倒是借着栾姜松口之际,用寥寥几根手指在他的口中肆意地翻腾搅弄着,逼得栾姜的软舌几乎是退无可退,最终被人攫取在了两指之间。   细细慢慢的逗弄亵玩着。   被数指撑开了上下唇瓣的栾姜不受控制般的流出了黏黏腻腻的津液,顺着他的嘴角一路滑下,一些掉落在地,另一些则滑进了他那微微松塌敞开的衣襟内。   站在绝对主导地位的沈陵修的一只手在享受着与那软腻舌尖的美妙共舞,另一只手却相当熟练且干净利落地解开了栾姜的腰带。   不消片刻,栾姜已是外衫半褪,那水色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臂弯处,内衫也被拉下,露出了半截白软细腻的冷瓷色肌肤。   沈陵修将指尖从人唇中抽出,然后毫不费力的一把抓住了栾姜作乱的双手,猛然用力,将其禁锢在了栾姜的头顶。   那只手就如同铁箍似的,叫栾姜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   呼吸不稳的栾姜在急急哼喘了数声以后,磨着牙放下了于沈陵修而言更像是撒娇卖软一般的狠话:“沈陵...修,你他妈...给我等着!”   沈陵修却是极为享受栾姜这般羞怒可又拿他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的咬牙切齿的小模样,他摩挲着栾姜那白净绵软的肩头,轻笑:“姜姜是想回敬回来么?”   不待栾姜开口,他又自答,裹尽了温柔的笑音低哑暗沉:“我很期待呢。”   分明是报复之词,却因沈陵修那极为引人遐思、惹人浮想的暧昧语调,顷刻间就将空气中浮腾的那份浓烈杀意化解得一干二净。   “...敬你妈。”挣扎不得只能用嘴骂的栾姜觉得自己简直都快要气炸了,“松开!”   闻言,沈陵修的手绕至了栾姜的身前,顺着那做工极佳的柔软布料一路慢慢悠悠地滑下,他的指尖裹了点力,在人那早已变得灼热挺翘的小宝贝上按了按。   听到栾姜拼命压抑却还是溢了出来的软哼,沈陵修笑了,笑声的尾音处当真是勾人的紧:“姜姜还真是嘴硬呢。我瞧着你分明喜欢的不得了,这个小东西可比你诚实多了啊。”   “换任何一个男人对我又亲又啃又摸的,沈陵修,你信不信...嘶——”本想着逞个口舌之快的栾姜话才说了一半,他的小宝贝就被沈陵修摸入亵裤、下了狠劲的握在了手心里,一声高过之前几次的闷哼自他喉间跃出,“哼啊——你,沈陵修你,给我松...开。”   沈陵修没有理会,不轻不重地揉捏了许久,等到栾姜双腿彻底绵软下去,浑身无力的瘫在了他怀里以后,他才吻了吻怀中人的发顶,温柔与爱意深深却又暗藏迫人危险:“姜姜,听话,乖一点。你应当不想我就在这里毫无准备的上了你吧,嗯?”   栾姜全然没有怀疑沈陵修言语的真实性,他到底还是服了软,只沉凛着声音又让沈陵修滚。   “好,听姜姜的。我这就滚。”沈陵修这次没有再死赖着不走,他温声应了好,最后离开前在栾姜的后颈处又轻啄了一口。   只一眨眼的功夫,沈陵修的身影便彻底的消失在了太极宫的内殿。   栾姜面色沉冷的重新穿好了衣服,不过他的冰冷神色没有维持多久,因为0748忽地在他脑中迟疑犹豫地问了一句:【宿主,你难道不觉得沈陵修其实很像上个世界的......秦姓蛇精病吗...?】   如果栾姜没有被0748的话分走心神,他定然能听出0748说话的语气稍微有那么一些些的不正常。   系统空间,在栾姜无法看到的透明色调的屏蔽圆罩内,手握着0748的销毁按钮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任何不妥之处的二号系统看着颤巍巍缩成一团的0748,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很好,它非常欣赏这个小系统的识相。   沈陵修像......秦勋吗?   0748的话陡然破开了栾姜对外竖起了坚固城墙的心房,然而下一秒,栾姜却死死地捂住了胸口。   原本一直很宁静的心像是突然被灌入了滚烫的热油,瞬间把他心脏融出了一个大洞,又疼又辣;更仿佛有无数尖利的刀刃,一下一下的在他的心口上割着,嘎吱嘎吱的作响,好似有大把大把的鲜血顺着那伤口洋洋烈烈地淌了出来、   这是栾姜从未感受过的宛若天崩地裂一般的疼痛。   栾姜捂着心口、发了狠的咬着牙,他的身子在发抖,留着浅浅一点指甲的手指似是要穿过衣料抠进皮肉里,那细密浓黑的睫毛尖上甚至都凝了汗,脸颊粘了被汗液打湿的头发,不过短短半分钟的时间,连栾姜的衣服也被冷汗给浸了个透。   疼。   好疼。   即便疼至如此,栾姜也没有落下泪来,可他眼睛里却翻涌起了浓浓郁郁的猩红血色。   栾姜手上用力死死地按在心口处,奈何未曾有半分缓解的征兆,而后他浑身脱力,重重地瘫倒在了冷硬的白玉瓷砖之上。   那声响砸的叫0748和二号只单单是听,就已经能感受到栾姜摔倒的痛感有多强烈了。   0748急的小脑袋上都快冒起了青烟,它睁大眼睛,愤愤地瞪着二号:【操/你妈的!我家宿主要是出事了,你担得起吗?!你他妈的还不快点把我放出去!!!】   跟着急得不行也的确是担不起的二号不敢有所犹豫,转瞬之间便打开了屏蔽圆罩。   就在二号打开屏蔽圆罩的一瞬间,太极宫院子中央的参天巨树上、本站着在睡觉的纯蓝色小飞鸟倏地睁开了眼睛,0748担忧不已的望了眼巨树对面的宫殿,而后挥动翅膀,急急慌慌地往某个方向迅速飞去了。   与此同时,沈陵修已经回到了丞相府。   被下人们当成是禁地一般对待的书房内,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极为令人惊艳的人像画。   所用的画纸即便是远远一瞧,亦能感受到纸张做工的精细绝妙;装裱所用的裱框更是西栾一年仅仅产出两棵的文青沉木,足以可见作画之人对此画的满腔爱意。   沈陵修站在画前,指尖由上至下、轻轻地拂过了画中人那好似世间独绝的五官,幽沉恰似浓墨,胜过暗夜的眸子里是沉沉浓浓怎么也散不开的占有欲望。   他凝视着画中的紫袍青年,口吻下是爱意如骨的骇人偏执:“姜姜,你只能是我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影卫捉着0748屈膝跪在了沈陵修身后,毕恭毕敬地唤道:“主子,有只鸟直冲冲地飞过外墙闯入了您的院子。”   鸟?   本欲让影卫处理掉的沈陵修却不知为何忽地想起了栾姜不知何时养得那只又丑又傻的蓝色小鸟。   心脏骤然猛缩。   沈陵修赫然转身,冷凝的目光落在了影卫手中的蓝色丑鸟身上,他声线微哑:“放了它。”   影卫听令松手,然后被气急败坏的0748用翅膀扇了一巴掌,出完气后,0748方才飞到沈陵修身侧,张嘴咬住了他的衣角,艰难地拽着人试图往外飞去。   沈陵修眸色蓦然一沉,不过眨眼,他的身影就已然消失在了书房。 第67章 二号反派(二三)   沈陵修匆匆赶到太极宫内殿,见到瘫倒在地,浑身冒着虚汗,眼中似乎没了焦点的栾姜时,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沈陵修又慢又轻的把疼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起来的栾姜抱上了床,他小心温柔的替人拨弄开了湿哒哒黏在脸上的黑发。   眼见栾姜似有想要咬舌来维持住清醒的念头,沈陵修匆忙捏住人的下巴,将自己的手指放了进去,温声地诱哄着:“姜姜尽管咬我就是,千万别伤了自己。”   “沈...”栾姜无意识的低喃道。   “我在。”   沈陵修的心口因这一个字而近乎要被欣喜和愉悦给填满。   然而欢愉不过须臾,他便又听得栾姜低软呢喃了一声:“秦勋...”   这一声里所包含的情意简直远远超乎了沈陵修的想象。   听到这声十分扎心窝子的呢喃,沈陵修反倒勾唇挑眉笑了,“我的姜姜啊,你竟还念着他呢...?”   可他语气却是阴沉且不悦的,好像在这一刻,全身的血液都突地涌上了太阳穴,又在那布满沉郁之色的眼底浇上一片浓重的红。   像只被侵占了领地的凶兽。   栾姜此刻虽然意识几无,但那种仿若小动物一般的直觉让他在空气中捕捉到了几分危险,遂小幅度的朝床榻内挪了挪身子。   他这如逃避般的姿态就像把钥匙似的,彻底的打开了沈陵修心底那个囚禁着无数贪念和欲望的潘多拉魔盒。   什么慢慢来,什么温水煮青蛙,先前坚守的好好的念头于顷刻间被沈陵修全全丢弃,余下的只有一个宛若魔咒般的声音在他耳旁一声,又一声的诱导着——   即便他再怎么不愿,你也该强硬点直接将他占有,哪怕得来的是满腔恨意,也总归比你眼睁睁看着他同那个秦勋抵死缠绵要好。   沈陵修当即俯身吻上了栾姜因疼痛而发颤的、带着点苍白的淡绯色唇角,细数勾勒着上头的绵软纹理。   吻到栾姜几乎要失了呼吸,沈陵修才堪堪撤出,后又吻住了栾姜颤如蝶翼的黑睫,他稍稍抬头,两指之间不知何时多了枚淡青色的圆润药丸。   沈陵修用双唇将青色圆丸轻轻包裹,然后垂头将药送进了栾姜的口中,舌尖抵着圆丸,迫使栾姜不得不把药给吞咽了下去。   原本昏昏沉沉、混混沌沌,如坠黑暗深渊的意识竟陡然恢复了清醒。   栾姜眼中的迷茫朦胧刚一退却,双手就被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攥着举过了头顶,接着又被一块不知从何而来的丝帕死死地缠绕,如何也挣脱不得。   哪怕心里有了沈陵修可能就是秦勋的猜想,面对这样一副被迫承爱的架势,栾姜的心头还是腾起了浓浓怒火,他头一回口吻这般冰冷且裹杂着深深怒意的叫了男人的名字:“沈陵修!”   奈何终于放出了禁锢在心底深处的凶兽的沈陵修早在方才就已然没了要放过他的念头。   他解下微微沾染了青木冷香的腰带,指尖稍加用力捏住了人的下颌,栾姜吃痛一声,不得不张开了嘴。   “唔——!”   沈陵修轻抚着身下人因气愤而飞红的眼尾,嗓音低沉:“姜姜乖。我是怕你又咬伤了自己。”   栾姜衣衫大敞,那大片大片雪白柔腻的肌肤嫩的就像团刚刚出炉、仿佛一戳就散的水豆/腐,两点软粉恰到好处的点缀于其上,真真是叫人胃口大开。   密密麻麻的吻在他肤上一点点绽开,脖颈、胸口、腹部...无一幸免。   男人吻得那般虔诚认真,偏偏指甲微深的指尖还在他身下慢条斯理地轻刮着。   栾姜自喉咙里发出了奶猫儿一般细小轻软的呜咽,眼角时不时向外溢出了几滴泪,全身上下都泛起了浅浅的潮红,同那深浅不一的吻痕交织缠绵,构成了一副绝艳至极的人间春色色/图。   下一秒,栾姜骤然睁大眼睛,欲挣扎起身,却因沈陵修忽地摁了下他腰尾处的小窝而软嗒嗒的瘫在了床榻之上。   数分钟后。   栾姜那双被束缚在头顶的白而细长的手蓦然发力,紧紧抓住了悬垂在床头的薄纱,水雾四漫的双眸有刹那的无神,稍稍松开的腰带因他费力挣脱而掉落。   栾姜失神地望着上空,大口大口的喘息,仿佛是浸溺在水中许久,此时终于浮出水面,急迫热切的渴望着新鲜空气。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栾姜才慢慢缓过神来。   身下传来一声微哑低笑,埋首于其下的沈陵修抬起头,双臂撑开在他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眸子里漾漾晃晃的水色和情欲。   沈陵修又向下压了些,与人贴的很近,眼中有压抑得极好的喧嚣欲色。   “爽吗?”他含笑发问。   令沈陵修完全没想到的是,栾姜忽然抬头,一口咬在了他的喉结上,是用了力。   男人凝视着身下人的双眸中骤然掀起了滔天的深色。   栾姜冲他挑了下眉角,其中蕴着的挑衅之意简直浓得惊人:“爽,爽死了。有本事你就操/死我,否则下床之后不捅你两刀,老子跟你姓。”   那一刻,悬挂在沈陵修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轰然下坠,残留的几分理智如烟消云散。   沈陵修摩挲着栾姜逐渐染红的唇瓣,低声,口吻下藏匿着压迫感极强的危险:“好。姜姜,记着,别求饶。”   0748:哇塞!好残暴,好刺鸡,好色/情,好...好想看。   主系统,我强烈申请解除这碍眼的马赛克!!!   —— ——   足足一天一夜,直至次日晚膳之时,浑身上下没一块肌肤能入眼的栾姜才堪堪转醒。   嗓子冒火星,眼睛红肿酸痛,全身的骨头犹如被人一块块的敲碎又一块块的拼接好,都最后因翻来覆去的折腾而彻底碎成了渣渣。   然而直到第二日的上午,快要昏过去的栾姜依旧没有求饶。   但让栾姜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沈陵修那个狗东西居然在他身上用药,逼得昏过去的他竟全然清醒了过来。   如此要命的几次折腾令栾姜终于是撑不住了,用哭哑的声线又是喊哥哥又是喊相公的求了绕。   这场仿佛灵魂都交融在了一块的做/爱让栾姜才算是真真正正地确认了沈陵修和秦勋就是同一个品种的狗男人的事实。   沈陵修,秦勋。   栾姜的大脑近乎被这两个名字给占满了。   可下一刻,栾姜却猛地把手死死的摁在了心脏的位置。   痛感较之昨日不减反增,就好像是有千万条尾尖带刺的虫子从四面八方钻入了他的心脏,啃咬着他的血管,吞食着他的血肉,疼得栾姜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床榻上,冷汗如暴雨般四溢。   这每一分每一秒,于栾姜而言,都是极致的折磨和难耐的煎熬。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那种渗透进了骨髓里的剧痛方才稍微有所缓解。   沉重急烈的呼吸变得平缓,痛楚如潮水一般退去,在短短的数秒钟内消失得一干二净,似乎刚才那钻心之痛都是幻觉,这前后的强烈反差感使得栾姜的神情有些恍惚。   窝在系统空间的0748把自己数据库中有关这个世界、尤其是它家宿主如今所占据的身体的所有资料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0748摸着自己的小脑瓜,百思不得其解:【宿主,资料显示这具身体一直都很健康啊,怎么会突然冒出疑似心脏病的病症来呢...?】   它不明所以,栾姜却是一下就猜到了原因。   他摸着心脏,隐隐感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爬行,甚至好像还处于生长期,想到梁意玉那日的话,栾姜轻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他必须得派人去南燕远疆一趟了。   正在这个时候,内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殿下,常公公来了。”   “我知道了。”   栾姜闻言,慢吞吞地挪下了床。   看着镜中眉眼染春色、微红且轻肿的唇,以及颈间那怎么也遮不住的斑驳红痕的自己,栾姜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他要是顶着这副模样走出去,任谁见了应该都能猜出他昨晚干了什么吧?   狗玩意。   栾姜暗骂了一句,刚欲转身,却猛地被跟个鬼一样突然现身的沈陵修把着小腰摁在了铜镜上。   “姜姜。”沈陵修低低地唤着他,薄唇衔上了人那肉肉软软的耳垂慢悠悠地吮咬着,话有些模糊,但足以令栾姜听清,“好想你...”   他语调下有着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深浓爱意。   栾姜心一颤,而后蓦然袭来的痛感迫使他不得不藏起了所有心思,拼命的压抑着内心的雀跃和欢喜。   “...放开。”他口吻淡淡,连面上也不见半点暖意。   好不容易寻到了自己的爱人,却只能强行克制不露分毫,栾姜简直想把冷宫中被他用药吊着一口性命的梁意玉拖出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闻言,沈陵修眸色一黯,又在转瞬间恢复了阴郁沉冷。   “姜姜,乖一点。你应当不想我亲手去杀了那个秦勋?” 第68章 二号反派(二四)   怎么又扯上秦勋了???   全然没有自己无意识时的那段记忆的栾姜听到沈陵修提起这个名字,简直头都大了。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秦勋倒也算了,偏偏就有个名字一模一样的活生生的人存在,偏偏他三年前还在那个秦勋面前表现得跟只开屏的孔雀没什么两样,偏偏0748还告诫他绝不能透露自己是外来者的身份,因为那样很快就会引来天道的注意,到时候他的结果几乎就只剩一个死字。   还是灵魂抹杀的那种......   事到如今,栾姜觉得自己就算长了一百张嘴,那也是解释不清楚的了。   他望着铜镜里显现的男人那双暴戾恣睢的幽深黑眸,不自觉的叹了声,语气无奈:“沈陵修,秦勋只是我的师兄而已,我和他不会有除此以外的关系。而且你记好了,我对他从头到尾就没生出过喜欢。”   所以麻烦你别再拿这个名字跟我玩虐恋情深了好吗?   想着想着,他心尖又微微涌起了疼。   如今的栾姜可算是深切的体会到了何谓痛并快乐着的滋味。   沈陵修将他整个人完完全全地禁锢在了自己怀里,听到栾姜提到‘秦勋’两个字的时候冷笑了一声,待到栾姜把话说完,他一边吻着人的后颈,一边低声问道:“是吗?”   轻飘飘的。   很显然,沈陵修不信他的这番话。   栾姜这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玉簪,尖利的簪头抵在了男人那环着他腰腹的手背上,隐隐带出了血滴,“你他妈的爱信不信。滚远点。”   沈陵修闻言揽着栾姜的腰让他转了个身。   两人面对面站着,担心不小心伤到沈陵修,栾姜遂只得松开了手,簪子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下一秒,沈陵修从他宽大的袖袍中拿出了一把刻有神秘花纹的银色匕首,又亲手放入了栾姜的手中,而后他握住栾姜的那只手,直直地往自己腹部刺去。   在刀尖刚刺破衣料之际,栾姜就奋力地挣扎了起来,武力的差距在这一刻又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栾姜有点慌了,“你要做什么?!”   “昨夜姜姜不是说要捅我两刀吗?”沈陵修握着他拿刀的手刺破了皮肉,血腥味在殿内渐渐弥漫开来,可男人的眼角眉梢竟还勾着温柔笑,嗓音下是一腔爱意,“我现在前来,正是来满足姜姜这个愿望的。”   清楚听到刀尖穿透了血肉的声音的栾姜拧着眉,怒视着男人,骂道:“气话你也当真。你有病吧?”   沈陵修一边稳稳握着他使劲挣扎的手,一边低头吻在了他的唇上,“姜姜猜得真准,我的确是有病,病得都快疯魔了。”   但我甘之如饴。   鲜血渗透外衣,近乎要将栾姜的眸色染红,他声线都有些变了:“还不放开?!你是想让我把你捅死在这吗?”   “姜姜别怕,这点血死不了人的。”当事人甚至还有心情安慰人。   栾姜简直要被这个狗东西气得说不出话来。   奈何叫他差点魂飞魄散的一幕还在后面,沈陵修竟握着他的手,硬生生将那染满了鲜血的刀给抽了出来,又在栾姜将要松口气的时候,把刀尖对准了自己右侧的胸口。   沈陵修凝视着他,蕴笑嗓音温柔又缠绵:“再往这里捅一刀可好?”   “你他妈...”   栾姜话尚且未说完,沈陵修便已经将那刀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操。   那刀尖进的越深,栾姜的脸色就越难看。   到最后甚至气到咬起了后槽牙。   因失血颇多而面色呈现病态苍白的沈陵修见到他这般紧张又怒意沉沉的模样,居然还低低地笑出了声来,笑声里的愉悦感让人根本忽略不了。   最后,他终于是抽出了刀,并叫栾姜的手获得了自由。   栾姜就像是被烈火烫到了一般,急急地松开了握刀的手,看着淌了一地的鲜血,再看脸色惨白惨白的沈陵修,栾姜气得简直想往他脸上扇上一巴掌。   可还没等栾姜气消,沈陵修的半个身子便倚靠在了他身上,呼吸微弱,口吻里却是满当当的安慰和温柔:“姜姜,你别着急,我死不了的。”   栾姜气得要命却又不敢强行把人推开,磨着牙瞪了他一眼:“你他妈毫不犹豫往自己心口上捅,还死不了?骗鬼呢?!”   一声轻笑。   沈陵修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左胸口处,笑道:“我的心长在这里,姜姜可以好好地摸摸看。”   他没朝自己心口刺,心脏自然是不疼的,可被他圈在怀里的栾姜就不一样了,他已经疼到后背都冒起了冷汗,面上却不露分毫。   “滚。”栾姜猛地把人推开,身形一晃却差点摔在地上。   沈陵修连忙扶住了人,眸色深深,墨眉微微拧着,“怎么这么不小心?”   栾姜还未回他,内殿外又传来的太监的声音:“殿下,您可起了?常公公还在等着您呢。”   被沈陵修这狗男人一通搅和差点忘了正事。   栾姜捏住男人的手腕敛目查探了一番,发现沈陵修只是失血过多并未伤及根本后,恶狠狠地又瞪了人一眼:“滚回你的丞相府去。”   说罢,他没再多看男人一眼,随手挑了件外衫穿上径直出去了。   倚着镜桌、望着栾姜渐渐远去的背影的沈陵修回忆起方才那凶巴巴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挑唇笑了,果然是只爱咬人的小兔子。   笑着笑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的沈陵修的眸色忽然又加深了几许。   “影卫。”他唤道。   沈陵修话音刚落,自窗外就跃入了一道速度极快的身影。   影卫跪在沈陵修跟前,安静地等待着主子的命令。   “带几个人去把秦勋给我带回来。”沈陵修捂了捂还在往外渗血的右胸口,冷冷凉凉的神色,眉眼端的是凛寒肃杀,语气凶狠得过分,“缺胳膊少腿也好,半死不活也罢。总之,我要见到他的人。”   “遵命。”   —— ——   养心殿的药味越来越浓了。   嗅着那股绕在鼻间怎么也散不去的苦药味,栾姜眉头都快皱成了一团。   还有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   望着坐在龙椅上,强撑着在批阅奏折的栾帝,栾姜顾不上叫人,径直大跨步走到了栾帝身边,一把夺过了奏折,扔向一旁。   栾帝遂停笔抬眼看向他,见到气鼓鼓的栾姜,那显着浓浓病态的脸上浮出了笑,口吻下的溺爱之意似是要溢出来:“我的小七怎的气成这样了?”   栾姜没理他的话,只严肃又认真地说道:“父皇,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   “那怎么行呢?”栾帝站起身来揪了揪他的脸,“我得为我的小七造一个盛世江山。届时小七什么都不必做,什么也无需忧心,只需要像现在这样,潇洒自在就好。”   栾姜闻言一怔,接着眼睛就发了酸,他微微侧过头,口吻带着执拗:“我才不用您为我做这么多,我会学着如何当好一个明君的,如父皇您那样。”   “可明君永远都是不自由的。”栾帝揉着人的柔软发顶,他的语气里是少有的恼悔。   “我年轻时,你的皇祖父便望我做一个贤良温谦、谨遵祖制、绝无污点的太子,但我令他失望了。你父亲死后,除了照顾你,其余时间我都一心放在了朝政之上;后又听从群臣进谏,广纳后宫,子嗣成群。   但我总在想,当年我若将太子之位让于你的小叔,我和你父亲是不是就能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隐居山林,不用在意世俗偏见,然后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语毕,栾帝用他那泛着淡淡冷意的指尖在栾姜喉结旁的一处吻痕轻轻点了点,又说道:“小七,只有做一个随心所欲的君王,你才能毫无顾虑的和他在一起。你明白吗?”   没想到栾帝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挑明,栾姜看上去有点慌张不安:“父皇...”   栾帝望着他面上的急色,全无不悦之意的笑了,口吻却带了点装出来的伤心:“原来在小七心里,我竟是一个会棒打鸳鸯的父亲吗?”   “不是,父皇...我只是...”栾姜难得哑了言。   “沈陵修此人,表面永远都是一派温润君子模样。但我当年在殿试上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察觉出了他断然不是温雅之人,内里定是暴戾冷肃的。”栾帝又入了回忆,他的眼中浮上了几分怀念,“因为你小叔就是这样的人。”   “父皇,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栾姜不自然地咬了下唇,死命的将心尖涌动的那股刺痛感给压了回去,语气中深蕴爱意,“但我爱他,爱他的所有。”   即便栾姜竭力隐藏,奈何身体大部分的反应却是他无法瞒着的。   看到他额上冷汗涔涔,指尖似乎都在轻颤的样子,栾帝瞳孔骤然紧缩,他按住栾姜的肩膀,力道有些大,“小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父皇?”   “怎么可能?”栾姜一脸惊诧,“父皇,您多想了。” 第69章 二号反派(二五)   只怪栾姜面上的惊诧太过自然,叫栾帝紧盯了他好一会,也没能挑出什么问题来。   栾帝松了手,视线还是黏在栾姜身上没放,他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小七,什么事你都可以瞒着父皇,但你所隐瞒的若是关乎身体性命之事,父皇断然无法了无牵挂的离去。”   “父皇!”栾姜正了脸色,语气微厉,“以后您断然不能将这种事挂在嘴边了!”   然而令栾姜万万没想到的是,距离此日养心殿之谈仅仅不过四天,常怀便带来了栾帝病危的消息!   这个消息传来时,栾姜正在替姜小白清理牙缝、梳洗皮毛,候在两旁的太监与宫女看到白虎正对着他们的七皇子张开了血盆大口,胆小的竟被吓到两腿虚软,差点倒在地上。   “殿下!!!”   常怀的身形还尚在远处,可他那满含悲鸣和无望的早早传入了众人耳内。   能让常怀失态成这副模样,除了栾帝,栾姜再想不出其他人。   他急急起身,却因速度太快而导致眼前出现了短暂的黑暗,边上的几位太监见了,吓得连忙上前去想要扶住栾姜。   “滚。”栾姜衣袖一扇,甩开了几人。   常怀已经来到了栾姜面前,伴随扑通一声重响,他跪了下去,哀哀嘶唤:“殿下,陛下他......他危矣!”   哪怕猜到了常怀前来是与栾帝有关,可他这句‘危矣’还是逼得栾姜心神一晃,随后不过数秒时间,在众人惊骇失色的目光中,栾姜猛地向外喷出一大口鲜血,渲渲洒洒飘了一地。   常怀大惊,如今陛下病重,殿下可是万万再不能出事了。   他正想擅自起身扶住栾姜虚晃的身形,却已有人先他一步站在了栾姜身旁。   沈陵修扶住人,任由栾姜靠在身上,而后将一粒淡蓝色的药丸喂入了他口中,口吻微沉,蕴着淡淡的慌张:“姜姜,稳神!”   悲气袭心如怒火攻心一样,处理不当,就极易伤心神毁根本。   目中本快要没了焦点的栾姜闻言,心神才算是稍稍稳了下来,他闭了闭眼,硬生生压下了喉腔即将喷涌而出的第二口血,声线沙哑如石磨:“常公公,随我去...养心殿。”   语毕,他推开沈陵修,步履虚浮的往养心殿走去。   常怀望了眼面染忧色的沈陵修,心中暗叹一声,然后匆匆小跑追上了栾姜的脚步。   —— ——   同一时间,有一只从西栾而出的白色信鸽飞跃了千山万林,终于是抵达了目的地——一个远在南燕疆域的小村。   小村里住着的大多是老人,以及手无寸铁的妇女和孩童,人人脸上浮着幸福又满足的微笑,竟是颇有一种隐世之地的迹象。   在小村的尽头、通往山上的小道旁有一间散着若有若无药香的木屋,前院开着各种各样、甚至大多都是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朵儿,瞧上去古怪妖艳极了。   白色信鸽一路飞过数十人家,来到木屋某间房的窗前,咕咕,咕咕的叫了好几声。   阖着的窗扇被人推开。   如有生人在此,免不了要夸叹一句公子好气度。   那是一个瞧着应该已及弱冠的男子,从额头到眉眼,到颧骨,到脸颊,再到下颌,骨肉皆匀亭,肌理线条干净利落,神情淡淡,冷的勾人。   便是一袭粗布衣裳在身,也掩不了他皮骨之下的血腥肃杀。   拥有这等气息的人,定然是上过战场、杀过千万敌军的军士,或许是一方将领也说不准。   可这夹杂着冷淡又狠辣两种矛盾气质的男子却在取下信鸽脚上捆着的那封信后,温柔入了骨,化了那一腔戾气,带着眉眼骤然生情。   推门而进的乖萌少年见到这副模样的男人先是一怔,待看到男人手上的那封信时,整个人就跟被夺了吃食的小动物一样,急得跳了脚,眼睛也瞪得圆溜溜的,气鼓鼓的:“不就是一封信吗,值得你这么宝贝吗?!”   “慎言。”   “哼。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少年更气了,在屋中走来走去,“要不是我娘蛊术举世独绝,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那个西栾七皇子下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情蛊了!”   原本在拆信的男子听言抬头,眸色转深,杀意尽显,“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殿下半句不好。”   少年住这小村十七年载,被全村上下当吉祥物似的捧着,哪里遇过这般逼人的杀气,竟吓得双眼都泛起了浅浅水汽,他服了软,语气低低怯怯,带点委屈:“凶我做什么...我不说就是了嘛。”   男子这才敛息,又垂下头去细细地阅起信来,刚开始他眉眼还是蕴着温柔的,看到后面,脸色突地一变,赫然起了身。   “怎...怎么了?”少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结巴了。   男子却没有提及半分信中之事,只将小心叠好放入了胸前衣衫下,紧贴心脏。   “我要走了。”他道。   少年一惊,跑到他面前把人拦下,“不行!你伤还没好。”   “我恢复能力异于常人,如今已无妨。”男子解释完便欲绕过少年踏出房门。   少年又是匆匆两步窜到了男子前面,他有些惧怕这人的眼神,可依旧鼓起了勇气发问:“你要去哪?回西栾吗?你要回到你的殿下身边去,是不是?”   男子直勾勾地俯视着他,不带分毫杂念却把少年盯得面红耳赤、羞意顿生,他神色不改,肯定了少年的问话:“是。”   “你,你,你...”少年脸上的红一下褪去大半,他连连出口好几个‘你’字,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思转啊转的,在男人又要绕过他之际,他突然出声了,“我要跟你一起去!”   落地有声。   男子不语,只静静看着他,就好像似在无声发问——你去做何?   少年看懂了他的表情,有些犹豫不决的心瞬间坚定下来,“我要去看看你口中奉若神明的殿下究竟好在哪里!”   整天冷冰冰的,没点人气,一见有信来了就开心成那样。   这怎能不叫少年对那个西栾七皇子又气又妒。   “古老不会同意。”男子淡淡道。   少年泄了气,可下一秒又放出狠话:“这是我自己的事,与我娘亲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我还有蛊王毒后护身,便是你死了,我也绝不可能死的!”说到这,少年的底气顿时又足了不少。   男子却看向他身后,微微弯腰拱手,“祝某在此多谢古老那日愿意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果有朝一日古老有用得着祝某的地方,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我定全力相助。”   古老是真真正正的人不如其名,分明已是年逾半百之人,却生得年轻貌美,清丽温婉,状似十八女子。   可她目光却是深而温慈的,透过男子相貌像是忆起了往昔,叹道:“我愧对你娘,欠下她三桩人情,出手救你已还一桩。不过你能否回去替我问问她,何时许我归西栾?”   “...好。”全然不知内情的祝良才听后沉默片刻,最终到底还是应下了。   少年哆哆嗦嗦地转过了身,看着古老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语气软巴巴的:“娘亲...”   古老问:“你当真要去西栾?”   玉英姐不许她再入西栾半步,但从未说过她的孩子不可以。   想来,应当还对她留有几分...情分?   一听古老发问,少年立马沉下心神,坚定认真地同她对视,道:“我要去!”   “好。”古老应允,少年闻言刚露出几分喜色,便又听得她说道,“蛊王毒后皆在你身,故而你此去生死我不会顾。”   说着,古老又看向祝良才,“祝公子,我这顽儿保命手段不少,生死在上天在自己,你亦无需看我脸面对他多加照拂。”   “娘亲,你当真不管我死活啊?”少年哭丧着一张脸,他是真的没想到他娘亲会这般心狠。   对于自己这个当年拼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儿子,古老没有心软,只淡淡回道:“古乐安,我已照顾你十七年,现如今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再苦再难,为娘也不会助你分毫。只愿你勿惹是生非,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才好。”   被亲娘怼了一遭的古乐安瞬间就跟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他焉巴巴地应话:“我知道了娘亲,我会小心的。”   古老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嘱咐道:“如此,你们便早些走吧。再晚,那幽林里的路就不好走了。”   祝良才是得古老相救到此,除了红缨长枪和贴身银剑,便再无其他东西要收拾;至于古乐安,他一心记挂的就是西栾七皇子,只随手顺走了古老养得两珠唤魂花,便也无其他行李了。   “娘亲,再...”见字还未出口,木屋的门被无风自动,自己关上了。   古乐安在门前气得直跳脚。   烈马嘶鸣。   古乐安转头,发现祝良才已驾马离去时,只能气急败坏的翻身上马追去。   可恶,可恶! 第70章 二号反派(二六)   为早日赶赴西栾京城,伴他殿下身侧,祝良才驾马速度简直快到离谱,并且他每每经过一城只稍作休息片刻,便又翻身上马。   这当真是苦了古乐安。   快马加鞭五日,祝良才已抵西栾边境。   不消多时,于他身后奔来一匹毛色乌黑发亮、南燕独有的千里驹。   跟着一同赶路赶到甚至消耗了心血的古乐安瞪着微微侧头看来的祝良才,怒骂道:“为了那个七皇子,仅仅只是为了他,这般赶路...你是疯了吗?!”   南燕远疆距离西栾边境极远,途中所经之地又大多为尸骨寒地或穷乡僻壤,满打满算下来,怎么也得用上整整十五天。   可祝良才这人驾马几乎称得上不停不休,竟然将这半月之久的路程硬生生缩短了一点半。   当真是,当真是不要命了!   古乐安越想越气,越气越妒,整个人都差点快气成河豚了。   祝良才却不再看他,而是遥遥望向西栾都城所在方位,眸色深而远,百般恩思与情意涌动于其中,似是要喷薄而出一般,语气冷淡:“你原本不必受这种苦难。”   古乐安简直要被他的话气到七窍生烟,他瞪着祝良才的背影,又气又怨:“我为何要跟着你来吃这种苦...你难道不知道吗?祝良才,你到底有没有心?!”   “有。”祝良才坐于马上,衣袍随风而动,猎猎作响,坦言无悔,“尽在一人。”   古乐安听罢,面色青而白,张嘴又闭上,复又张开,如此反复几次,最终只堪堪吐出一字便再无他言:“你...!”   天天叫他气得要命,古乐安都要怀疑祝良才此人是不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了。   马蹄踏,烈鸣响。   显然,祝良才休息够了。   望着骑马渐渐远去的身影,古乐安咬牙,一扬马绳,到底还是跟上去了。   惩罚就惩罚吧,谁叫他,谁叫他...犯贱呢。   又两日,二人二马终于是出现在了京城的城墙之下。   彼时古乐安已经无力再单方面的跟祝良才闹脾气了,他倦惫地趴在马上,见祝良才衣袂翩飞、翻身下马,接着居然径直走向了城门。   他都这样了,祝良才竟然还不愿伸手照料他一下?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如此心狠无情之人?!   “祝良才!”古乐安大叫,气到五脏六腑牵着一块儿疼了起来。   祝良才停步,转身看他。   古乐安被他这么一瞧,那股火气又非常无可奈何的散了,他趴在马上,软巴巴泪汪汪地同男人对视,求道:“我真的很累很累了,你就不能扶我一段路程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祝良才总该有几分心软了吧???   古乐安在心里悄悄期盼着。   如他所料,祝良才倒的确是动容了,可是显然只有分毫,他将一锭银子随手抛给了一位过路农夫,淡淡的却不带半分傲意蔑视的说道:“老哥,我有要事在身,黑马上的那人你能否将其带入京中任一一家客栈或酒楼,此银是他几日的住宿费,剩余是我的谢礼。”   他虽着布衣,可那通身气质却丝毫不与布衣沾边,反而像将领世家出身的子弟。   得这等贵人如此相待,还以‘老哥’相称,农夫哪能不感动,他收下银子,朝祝良才鞠了一躬又一躬,感激不尽:“谢大人之恩,我定不负大人所托。”   趴在马上正等着祝良才来扶他的古乐安:???   可恶,可恶!   —— ——   栾帝病重一事已经越传越广,‘不日便会驾崩’这个消息也如一把利剑,悬在了京城上下万千人的头顶之上。   栾帝尚未称帝前虽有弑母、气死先帝之名,可他登基后所做的一切,无一不在向世人宣告,他栾呈慕乃西栾百年来的贤明圣君,他为寒门学子得位,为各方县州清污,为千万百姓谋生......   所以他有数以万计的民心加身,其功远远大于过。   如今栾帝病危,京城上下,各县各州,西栾全境,竟然难闻笑声和喧哗,一切玩乐之事被停,百家佛寺道院为栾帝祈福告上苍。   足以可见栾帝圣名之重。   祝良才入城之后,所见是一派默态哀色,行人们时不时低头叹气,时不时抬头望天,似在心中盼上苍显灵,庇佑他们西栾的圣君。   祝良才镇守三年疆域,栾帝亲封的威杀大将军的名号早已震彻西栾,人人知威杀,可人人又不知威杀,因为自栾姜入隐花谷,祝良才就三年未曾归京,有人能知其貌便是有鬼了。   皇宫大门两旁,守门侍卫也没了往日的闲谈笑闹之心,个个低眉垂首,心惶惶而悲凄。   见祝良才,侍卫们正要上前阻拦,又因祝良才自袖中掏出的那块银金军令而突然止步,面露惊色,齐齐跪地:“见过威杀大将军。”   军令从不加以金刻之,唯有当今威杀大将军得陛下赏识,特命人制银金军令,可号令万军,免一死罪。   “起吧。”   祝良才语毕,身形已越过几人,直往养心殿方向而去。   然而就在祝良才来到养心殿的时候,见以沈陵修为首的百官跪于殿前时,心头顿时一跳。   他尚且还未作何反应,忽而听得镇国之钟哀鸣,久久不止,荡荡传音千万里。   紧接着,常怀红着眼睛从养心殿走了出来,声高亮而哀凄:“帝崩——!”   祝良才怔愣着不由自主的重跪在地,随同百官一起磕头连三次,锤地之音一声高过一声,与那钟鸣合二为一,染尽凄戚和哀凉,百官闻音皆泪不止,京城上下听此音俱哀哀而跪。   殿内。   太医在殿中四方齐齐跪了一片。   栾姜则跪在龙榻之前,指甲死死抠进肉里,浑身失力,几近瘫软。   他现在的状态用‘极差’二字来形容真是恰到好处,两夜不眠,剩下五日的休息时间加起来,他竟是只堪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   眼眶是被接连几日、不休不息的泪水给泡肿的。   那眼皮子早已褶出了好几层皱来,眼白生出的猩红血丝几乎要蔓延到了浓如墨的眼珠子旁边,眼底是两边浓郁的乌黑,偏他如今的肤色落于日光下,透着一股子苍白的冷,显得那乌黑惊人的刺眼。   今日栾姜是真的无泪可落了,然而他望着龙榻上安然离去的栾帝,忽地将头埋进了绵软、似乎隐隐染着零散血迹的龙被里,像一只孤独无助的兽之子,剧烈的喘息和低低的呜咽交织。   以梁太医为首的太医们听到这般凄凄而无助的声音,竟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给死死握进了手心一般,酸,涩,还有股似是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   梁太医实在是担心栾姜经此一遭会伤及心神,从而耗减寿命,可这乌压压一片太医中,除了他,已无人能且敢开口相劝。   他长叹,忧心不已:“陛下,请您节哀,务必要保重龙体啊——”   西栾已经失了一位帝王,断然再不能传出新帝因伤心过重而病倒一类的消息了,否则虎视眈眈的北魏定会借此发兵西栾。   “都退下。”栾姜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就好似声带遭石磨过、被刀割过。   梁太医还想再劝:“陛下——”   栾姜厉声斥道:“朕说,退下!”   帝王威仪初显,这或许是如今唯一一件值得他们为之有些许高兴的事了吧。   梁太医一边无奈的想着,一边领着浩浩荡荡地太医群静默无声、尽然有序的系数退出了养心殿。   百官见太医出,面上总算是稍有喜色,却在发现为首的并非新帝时,由喜转忧,心下叹了一声又一声。   这其中,属为首的沈陵修和末尾的祝良才脸上忧色最深最终,两人眼底也都还深藏着异曲同工般的沉沉情意。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站在养心殿外的常怀时不时朝殿中探上一眼,转而又看向跪于日下的诸位朝臣,这心里面啊,简直是担忧焦虑的不得了。   他当然不可能担心臣子谋逆,因为先帝仅用了三年,便将朝中大半权臣重臣培养成了七皇子党,为的就是让新帝继位后,所下的任何一条命令都不会受到阻拦。   常怀担心的是,新帝究竟能不能撑住此遭。   这几日,他是看着新帝近乎寸步不离的守在先帝榻前的,那天他告先帝危时已见新帝吐血,今日先帝驾崩,新帝竟是于养心殿内再次吐血,几近昏厥。   这如何不叫他忧心啊?   又是半柱香的时间,常怀终是无法再焦急苦等下去了,他先是跪于养心殿前,磕头请罪:“奴才不经通传擅闯养心殿,事后请陛下责罚。”   说罢,常怀起身,步履匆匆地跨入了殿中。   众人的心仿佛因此而提到了嗓子眼里。   常怀走过外殿来到内殿门口之时,差点被眼前这一幕吓到魂飞魄散,只见栾姜站在龙榻前,一把锋利匕首横亘在他的颈间,离肤仅剩半指距离。   常怀大惊,肝胆俱裂:“陛下,不可——!” 第71章 二号反派(二七)   他的声音尖而刺耳,一下就惊醒了有些魔怔的栾姜。   匕首‘哐当’一声落地。   栾姜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双手。   “陛下——”常怀猛地朝他重跪下去,似哭似无奈,“求您想想先帝,想想这偌大的西栾吧。国不可一日无君啊!!陛下。”   方才莫名被原身剩下的一缕残魂挤出这具身体的栾姜回过了神来,他看向跪地的常怀,叹息:“是朕魔怔了。”   常怀松了口气,“陛下,朝臣们都还在养心殿外等着您呢。”   “走吧。”   栾姜说着,抬脚向外殿走去,快要出内殿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龙榻,而后步伐坚定沉稳的走向殿外。   隔着外殿和内殿,常怀那一声尖利无比的“陛下”自然传不进普通人耳中,可习武之人的耳力是高于常人的,故而殿外除沈陵修和祝良才,亦还有三位武臣听到了。   他们的心也随着这一声‘陛下’而猛地颤了一颤。   直至听闻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众臣子才担忧又不安的齐齐抬头。   待见到脸上虽惨白无血色但精气神已然恢复了大半的新帝时,众人那颗悬而不落的心终于是坠了地。   栾姜慢慢扫过众人,不经意间瞥见最后一排所跪着的身穿布衣、和诸位着了朝服的大臣格格不入的男子时,他眸内显了几分疑惑。   “最后一排所跪的是哪位大臣?”他问道。   祝良才闻言抬头,栾姜盯着他的五官,总觉得有股隐隐的熟悉感。   “回陛下,微臣是....”祝良才话未说完。   众人便听得栾姜略带了几分惊喜口吻的叫道:“你是祝良才?!”   难怪他会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祝良才一愣,显然,他根本没想到时隔三年之久、自己面貌身形变化又如此之大,他的殿下居然还是认出了他来。   怔愣过后,便是铺天盖地袭来的欢愉,祝良才将这喜悦藏了几分,但语气下还难掩激动:“回陛下,是臣。”   殿下竟还认得他?殿下竟还认得他!   祝良才激动到垂在身侧的双手都微微发起了抖。   无人瞧见的是,为首的沈陵修在听到君臣二人的对话时,轻轻地勾了勾唇,然那笑意却未入黑眸之中。   啧,他倒是把这人给忘了呢。   好歹是曾经跟在他身边伺候过的人,更何况祝良才的忠心是称得上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的,栾姜心间的悲凄总算是被这次重逢而稍稍冲淡了一些。   三人之间流动的暗涌大臣们并未察觉,唯有那跟在栾姜身侧的常怀隐晦的看了一眼沈陵修,后又打量了祝良才数秒,心里多了几分无奈和不安。   他是经历过先帝、盛王和那位殊清公子之事的,因此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敏感的很。   陛下会做何选择自是同他无关,他只希望沈相和威杀大将军不要为此闹出了什么乱子来才好。   —— ——   处理完栾帝驾崩后的大半杂乱之事以后,栾姜领着祝良才进了养心殿,他看着跪在地上却自有一派难描风姿的祝良才,内心的惊讶还是没有完全散去。   “你去了边疆?”他问。   祝良才抬头,望着较之三年前五官更为精致出众的栾姜,掩下眸中沉甸甸的爱意,恭敬答道:“回陛下,是。”   西栾和北魏素来不和,因而两国之间的边疆总是大小战乱不止,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丢了性命,栾姜有点想不明白祝良才为何会跑去边疆,“朕记得你好像不怎么会武吧?”   “奴才拜了镇国将军为师,边学边战,终不负老师所托。”   或许是觉得即便栾姜做了皇帝,可是在他心里,栾姜永远都是当年扔给他玉佩的殿下,于是鬼使神差的,祝良才将自称改成了‘奴才’。   祝良才的自称倒也的确唤起了栾姜的回忆。   他颇为无奈的看着底下跪着的男人,道:“你是父皇亲口封的威杀大将军,已经无需在朕面前再自称奴才了。”   “如果可以。”祝良才直直地望着栾姜,口吻重而有力,“微臣愿意永远都做陛下的奴才。”   只要能跟在他的殿下身畔,便是奴才又何妨?   男人的语气沉得叫人心里有些发慌,再看那双似乎暗藏了浓浓情意的眼睛,栾姜觉得自己好像隐隐觉察到了某种微妙的情愫,或许是他感觉错了,但......   栾姜笑了笑,道:“这话有些污了你的名号了,毕竟你可是西栾的威杀大将军。”   这不是委婉的拒绝又是什么呢?   祝良才微微敛目,遮住了眼底的黯然,“陛下过誉了。”   见栾姜那竭力掩下的倦色,祝良才心尖冒了点心疼,不忍再打扰人,遂主动说道:“想来陛下这几日定是没能好好休息,微臣就先告退了。”   “嗯。”   踏出内殿时,祝良才似有留恋般的回头望了一眼殿内,接着便是一怔。   直到走出养心殿,迎着笼遍全身的暖和温阳,祝良才还没回过神来。   只记得,在那极短暂的一秒中,男人落在他脸上的目光,细长勾尾的黑眸里有深不见底的阴暗弥漫,冰冷刺骨又饱含逼人危险。   那是如今的祝良才再熟悉不过的......杀意。   以殿下那样骄傲的人,除了是心甘情愿,祝良才再想不出沈陵修能用什么法子迫使殿下折服。   可正是这样无比接近正确结果的答案,才令祝良才更加难熬,他咽下喉中那一口腥甜,蓦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自嘲和讽刺,就好像是在笑自己痴心妄想。   他的殿下啊…   —— ——   出了皇宫,祝良才正要往祝府走去,突然被忽地窜出来的一个小身影拦住了前行的路。   是古乐安。   他才十七岁,也不知怎么的,长得跟那些女子竟差不多高,又生得一双软而圆的猫眼,因此瞪人时总少了那么几分气势。   古乐安虽然是在问,但话里话外的肯定语气很重,眼角眉梢还漾荡着几分笑:“一脸苦巴巴的表情,肯定是被拒绝了吧?”   “此事与你无关。”祝良才说罢,便欲绕过他径直离开。   “真的无关吗?”古乐安没再拦他,只问了句,紧随其后的另一句话却成功的叫祝良才停下了步子,“看来你是不想知道七皇子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咯?”   祝良才赫然转身,先前还冷冰冰的眸子此刻载满了紧张,他厉声反问:“你知道些什么?”   见他这般紧张那个七皇子,古乐安咬了下牙,又气得不行,恶狠狠地回道:“他被人下了蛊毒,那蛊毒诡异得很。你的殿下想必是断然活不过二十三了!如此,你还念着他做什么?!”   ‘刷——’的一声。   祝良才抽出了那柄贴身银剑,冷光与煞气逼人。   边疆战士和敌军皆知,威杀素来以长枪闻名,见红缨便知威杀至,但最骇人的当属他那柄见血封喉的贴身银剑,他鲜少以剑杀人,一旦出剑,即是杀意最重之时。   被祝良才突然以剑架在脖子上的古乐安呆了两秒,他指着祝良才,又惊又惧又悲:“祝良才,你这是要杀我?”   祝良才看他的眼神头一次如此之冷,好像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种感情在内,他冷冷开口,其中的喷薄杀意竟逼得过路人纷纷远离了两人:“我告诫过你,不要在我面前说殿下半分不好。”   “好,好...”古乐安气到浑身都在发抖,他干脆自己迎着剑刃又走了两步,眉头不皱一下,“行啊,你杀了我吧,我倒要看看这世上除我以外,还有谁能救得了你心心念念护着的殿下!”   他能说出这种话来,便断然不是虚言。   祝良才目光一凛,并未收剑,“如何解那蛊毒?”   根本不在意那个七皇子是死是活的古乐安‘哼’了一声,气鼓鼓地回道:“我不说,你又能奈我如何?”   古乐安也不担心祝良才去南燕找他娘亲,毕竟知道了法子也不能怎样,他不出手,总归是无人能救的。   越想,古乐安底气越足,他低头看了眼架在自己脖子上、仿佛要将其中煞气给溢出来的银剑,又抬眼看祝良才,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不是想杀我吗?杀啊。你杀了我以后,我就在那黄泉路上坐着,等你的好殿下一同上奈何桥。”   “如何解那蛊毒?”祝良才并未收剑,只重复着问了一遍。   古乐安瞪他一眼,“我才不会告诉你。”   祝良才没理会他,只是又将话冷冷的重复了一次:“如何解那蛊毒?”   仿佛不得到答案便不会罢休一般。   “你...!”古乐安哑口无言。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良久,若非祝良才亮出银金军令,京城的巡逻守卫早就把他俩给一并带走了。   最后,到底还是古乐安先撑不住了,“你收剑,我就告诉你。”   又是‘刷’的一声,银剑回到了剑鞘之中。   古乐安摸了摸脖子,在祝良才注视下,哼哼唧唧地出声:“解药与我身上的蛊王有关。”   “明日随我进宫。” 第72章 二号反派(二八)   祝府。   见到祝良才的第一眼,班玉英就哭了出来。   她颤着手似有点不敢置信的抚上了祝良才的面庞,哽咽着,几乎要泣不成声:“小才,你...你怎的瘦了这么多...?”叫她差点要认不出来了。   三年啊,除了两三个月来一回的书信,整整三年,班玉英都不曾见过她的儿子一眼。   有时候班玉英会梦见她的小才战死沙场,惊醒后,总是哭得几近昏厥。   祝良才任由她摸着脸,笑道:“娘,别担心,我只是瘦了些而已。师父视我如己出,营中也无人欺我,再说您儿子可是立了赫赫战功回来的,您应当为我感到骄傲才是啊。”   “是啊,我该骄傲才是...”班玉英说着却突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而后气骂道:“臭小子,你胆子还挺肥啊,居然敢学别人离家出走了?!”   “欸——娘,我的亲娘,疼...”祝良才侧了侧身子,先前还冷着的脸瞬间化冰,他巴巴地求饶道,“娘,我这不是想让您和爹走出去倍有面子吗?”   班玉英揪得更用力了,“好啊。你还敢顶嘴?!”   “错了错了,娘我错了...别揪了,真的好疼——”祝良才像从前那般卖起了惨,面容虽改,但那股子只在班玉英跟前才有的孩子气也于此刻显现了出来,“娘,不信您松开看看,我耳朵肯定红得不成样子了。”   他一摆出这副样子,班玉英的气顿时便消了大半,她嘴上说着‘三年前用这话骗老娘,三年后还是没变’,但揪着人耳朵的那只手却是慢慢地松开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先前一心只惦念着自己儿子的班玉英才将注意力放在了祝良才身后的少年身上。   “这孩子是...?”班玉英瞬间止住了声。   她怔怔地看着从祝良才身后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的少年,那样熟悉的相貌和气质,使得班玉英的记忆一霎时就倒退回了她和那个小姑娘初见时的场景。   那时,琦琦也是这般怯怯地躲在她家兄长的身后,像只懵懂不知事的小鹿一样打量着她。   她们很快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只不过这一切啊,在她们二人先后及笄以后都变了......   “娘,娘,娘!”   祝良才一次比一次的喊声将班玉英从回忆里猛地一把给拽了出来。   班玉英强迫自己不去回想那天皇家宴会上所发生的一切,她望着面上一片好奇又满含天真乖巧的少年,便是再恨那人,到底也还是不忍迁怒她的孩子,遂柔下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   “伯母您好,我叫古乐安。”古乐安乖乖巧巧地回了话。   却不曾想班玉英在听见他的名字时,捂着嘴,蓦然落下了泪来。   ——玉英姐,你说我以后要是有了孩子,我给他(她)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我们琦琦怎么刚及笄就开始思春啦?   ——玉英姐!   ——哈哈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   ——玉英姐帮我想个名字吧?   ——乐安。这个名字琦琦觉得怎么样?   ——乐安,乐安...我决定以后就给我的孩子取名乐安了!玉英姐你一定要做乐安的干娘!   ——好。   明明当时她们两人说的得好好的,后来怎么就,怎么就变成那样了呢?   祝良才连忙扶住她,颇为担忧地唤道:“娘?”   “我没事。”班玉英擦掉眼泪,一改哀色,笑盈盈地望着瞧上去似有点不安的古乐安,冲他招招手,口吻亲昵,“好孩子,你走近些让伯母好好瞧瞧。”   古乐安不明所以的走到了班玉英跟前。   班玉英看着他,轻轻感叹:“像,真像啊...”   踟蹰犹豫了许久,班玉英到底还是没忍住,她拉着古乐安的手,轻声问道:“你,你娘...她还好吗?”   “我娘很好。”古乐安非常乖顺地回了她的话,后又带了点好奇的询问,“伯母原来认识我娘亲吗?”   他生得乖,和自家小子以前胖乎乎的模样不同,亦与现在冷冰冰的样子没半点相似之处,班玉英瞧着,真是欢喜极了。   她捏了捏少年那尚且还有几分婴儿肥的脸蛋,满脸都是笑意:“我不仅认识你娘亲,而且我同她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很要好的手帕交了。”   古乐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圆溜溜的,藏不住什么东西,简直讨喜的不得了,他震惊极了:“原来我娘亲真的是西栾人啊?”   “是啊。”   眼见一大一小的两人聊的欢畅不已,被忽视得很彻底的祝良才抬脚正要离开,却被班玉英叫住。   “小才。”望着祝良才的背影,班玉英的语气里裹了那么几分试探味道,“你可求得...那人了?”   班玉英在三年前就知道了‘那人’是谁。   她一边想着怎么可能、死活也不愿接受,一边却又不忍心见自己的孩子备受爱而不得之苦。   古乐安听到祝良才的娘亲提及‘那人’二字,心里咯噔了一下,接着涌上心头的便是难以疏解的酸和涩,原来连祝良才的娘亲也知道他有多喜欢那个七皇子了么?   祝良才沉默良久,背影瞧上去落寞又无助。   班玉英见了心疼的不得了,正想劝阻一番,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得祝良才说道:“娘,如有世家上门想要和我们祝家结亲,您一律推掉吧。”   这么多年,祝河与班玉英也就祝良才这么一个孩子。   如今班玉英听祝良才此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这怎么行?!”   京城若因此有风言风语,班玉英倒是不关心,她在意的只有,假使她的小才深陷这段苦涩的单相思里挣脱不出来该怎么办?甚至为此疯魔了又该如何是好?   “难道娘想让看到我成亲以后,那个女子独守空房,永无所出吗?”祝良才反问,在班玉英无法辩驳的时候,他叹道,“娘,我不想毁了那些好姑娘的一辈子。”   班玉英心头一梗,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真是又无奈又心疼,“所以你以后就准备这么守着人过完这辈子吗?”   闻言,祝良才轻笑了一声,回道:“那又有何不可呢?”   殿下为君,他为臣。   为君守这一片江山,愿君此生长命百岁,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终生不娶,守身如玉......   因为顾忌班玉英还在这,古乐安才没有当场冲祝良才闹脾气,他把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心里面第一次如此强烈的盼望着一个人快些死了才好。   —— ——   看着祝良才越走越快的步子,古乐安朝人背影大喊:“祝良才,你这么急干什么?你的殿下又不是今天就会没命了!”   祝良才倒是如他所愿停下了脚步,偏头看来,目光冷得叫人心凉,他问:“需要我再警告你一次吗?”   古乐安瞬间又变成了个哑巴,内心气归气,却只敢冲着男人的背影做鬼脸。   祝良才领着一路东看看西瞧瞧、对西栾皇宫好奇的不得了的古乐安来到了养心殿外,对着常怀微微弯腰,问道:“常公公,陛下可在殿中?”   “在的。还请将军稍等片刻。”说罢,常怀转身进了殿内。   过了一会儿,常怀走出,拱手示意祝良才可以进去了。   古乐安的好奇心也在这时攀上了顶峰。   他必须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人,竟然能令祝良才这个冰块、木头念念不忘几年之久。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祝良才边请安,边下跪的时候,古乐安还呆呆地站在他身旁,傻愣愣的望着龙椅上坐着的男子。   也许是那蛊毒已经开始在折磨他了吧,男子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淡淡的病色,像个病美人似的,然而其中却有清雅与明艳平分秋色,如珠玉之辉,星火之灿。   原来世上真的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发觉身侧少年呆站着不动后,祝良才压着声,冷冷地叫了人的名字:“古乐安。”   好歹是习过武的人,栾姜还是有一定耳力的,故而倒是听见了祝良才的话,他看着呆愣着、一双眼睛写满了惊艳二字的少年,挑唇微微笑了,像染着日月的清光:“这般可爱的孩子,不跪也无妨。”   可...可爱?   他是在夸...夸他吗?   反应过来的古乐安顿时红了整张脸,他手忙脚乱的跪了下去,请安的姿势不标准,但胜在有趣,学着祝良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叩,叩见陛下,陛下万,万安。”   清朗愉悦的笑声在殿上空缭绕盘旋了一圈又一圈,久久不散。   栾姜向前倾身,托着下巴,笑看着跪下去后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的古乐安,口吻亦是笑意浓浓:“行了,都起来吧。”   祝良才在起身以后就微微敛了目,站姿和仪态标准极了。   反观头一回见到一国之君的古乐安,分明是想学祝良才怎么站,可学到了形没学到神,瞧着很是别扭。   栾姜也不在意,明知故问:“你叫什么名字?” 第73章 二号反派(二九)   “古乐,乐安。”古乐安一个劲的结巴着,整张脸已经红了个遍。   他讨厌龙椅上坐着的这个男子吗?当然还是讨厌着的。   可古乐安转念一想,风姿这般独绝、世无其二,只是笑一笑就足以让人对他生出好感,所以能被祝良才喜欢到非他不可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但他心里面到底还是有些难受和不甘心的。   古乐安低着脑袋,脸还是红的,可眼睛里的光已经黯淡了不少。   “古乐安?不错的名字。”栾姜夸了一句后就看向了祝良才,问道,“你今日进宫所谓何事?”   祝良才先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垂首微微拱手,道:“微臣有要事相禀,还望陛下先恕我大不敬之罪。”   他的话勾起了栾姜的一点好奇心,“免了,你快些说来。”   “微臣是为陛下身上的蛊毒而来。”说罢,祝良才蓦然抬起头,目光沉沉不移地望着栾姜。   栾姜闻言身体一僵,眸色淡淡的看着人,两人视线相撞,一个是落花有意,一个是流水无情,其实并没有什么暧昧氛围缭绕在二人中间,但古乐安就是没由来的不安。   他鼓足勇气,在君臣沉默不语之时,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引来了栾姜的注意,古乐安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栾姜,说道:“陛下,是跟在我身边的蛊王感应到了您的体内有一只蛊虫。”   “这样么?”栾姜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很在意这件事,甚至口吻听着都有几分漫不经心,“你能解?”   古乐安挺了挺胸膛,提起自己最拿手的事简直自信的不得了:“当然!”   “何解?”栾姜又问。   放在前些日子,栾姜倒还真是不担心梁意玉那个女人给他下的蛊,但时间越往后推,栾姜便越发感觉那只似乎是黏在了他心脏上的蛊虫正在一点一点地啃食着他的心脏,就好像是在窃取他的生命力一般。   栾姜不怕死,但他并不想留沈陵修一个人。   “陛下只需要找来一人心甘情愿的做接受蛊虫的药体,其余所有交给我处理即可。”古乐安没有犹豫就说了出来。   找人自是容易,但心甘情愿这个前提条件却有点过于苛刻了。   栾姜敛目,眉头微微蹙着,似是有些烦心。   古乐安也很知趣的没有出声打扰。   就在气氛尤为安静之际,祝良才忽地开口了:“陛下,微臣愿做这个药体。”   古乐安赫然睁大眼睛转头看向他,目光中有惊诧、有不理解以及很深的受伤,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掺杂在一块,让这个年纪尚幼的少年看上去仿佛忽然之间颓靡了许多。   他不是明明已经跟他说过了吗,这只蛊虫会使人最多活不过二十三,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这般面不改色又义无反顾地上前呢?   为什么啊....   坐于上位的栾姜亦是一惊,他看着祝良才的眼神复杂极了。   吃瓜群众0748也惊呆了:【...】   这他妈还是一个言情世界吗???   一声轻叹。   栾姜无奈开口:“你不必如此。”   祝良才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紧紧地凝视着栾姜,那双眼睛里的某种情愫简直要溢了出来一样,郑重又真挚:“为了陛下,臣死亦无悔。”   这话真的太重了。   就好像是化作了一座沉重大山,死死地压在了古乐安的心口之上,叫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真的很想就这么甩袖离去,毕竟西栾帝王死了就死了,与他何干?可古乐安很清楚,一旦龙椅上的那个男人死了,祝良才就极有可能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毫无灵魂的活着也不过是为了他的爹娘。   叫他怎么舍得?   气氛就这么僵持住了。   古乐安眨了眨眼睛,把眼泪硬生生地给逼了回去,他跟着祝良才一块儿跪了下去,声音微哽咽:“陛下,您,您就答应了他吧。”   一比一变成了二比一,栾姜原本还想拒绝,可看着古乐安那满含哀求的眼神,到底还是没能忍下心,揉着额角,叹道:“那就这么办吧。”   沈陵修把人抱在腿上,指尖轻轻慢慢地撩动着人的青丝,声线温黏:“姜姜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并不想以这么羞耻的姿势批阅奏折的栾姜最终还是屈服在了武力之下,他看着奏折出了神,听到沈陵修的问话声后,又骤然醒了过来,“只是朝中有些烦心事罢了。”   “有我在,姜姜无需为这种琐事烦闷。”沈陵修很清楚他没说真话,却也未挑明,他撩起栾姜的头发,落吻在那片白花花的颈间,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格外令人愉悦的事一般,低低地笑了数声,才又说道,“既然姜姜觉得心烦,那我让影卫带个人上来叫姜姜解解闷如何?”   栾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怪他心生怀疑,毕竟这狗东西每次这么笑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沈陵修凑上来啄了一口他的唇,嗓音带着笑保证道:“姜姜怎这般瞧我?乖,放宽心,真的只是个解闷的人罢了。”   栾姜虽还有怀疑,但最后还是同意了他让影卫带人上来。   等见到影卫所带进来的人以后,栾姜瞳孔骤然猛缩,一边奋力挣扎着要下地,一边骂了起来:“操!沈陵修你他妈有病是不是?放我下去!!”   沈陵修任由他挣扎着,搂着人细腰的手却是纹丝不动,口吻带点儿委屈:“怎么了,姜姜不喜欢我的这个礼物吗?”   那能叫礼物吗?!   栾姜看着跪在地上、瞎了一双眼睛的秦勋,那满身的颓败和狼狈让栾姜现在真是恨不得当场给沈陵修这蛇精病再来两刀。   发觉秦勋自被影卫带进来以后就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栾姜有点慌了,他挣扎逃脱不得,只能颤着声,小心翼翼地唤着人:“师兄?”   无人应答。   “师兄?”栾姜又喊了一遍,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然而那个秦勋却自始至终都是沉默着的。   栾姜气得直发抖,他咬牙叫着男人的名字,随后毫不留情地给他脸上来了一巴掌:“沈陵修!”   他的力道并不轻,所以很快就在沈陵修的侧脸上留了印子。   可沈陵修脸上没有丁点儿的不悦和怒意,他甚至还关心不已地询问道:“手打的疼不疼?姜姜想再来一下吗?”   栾姜没有理会,只冷冷地看着他,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到沈陵修是个怎样的人一般,口吻也破天荒的冷淡得不行,像结了霜:“你不解释一下吗?”   他知道总有一日会对秦勋下手,但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如此之快,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啊,都说了是礼物呢。”沈陵修挑唇笑言。   男人话音刚落,栾姜的怒火尚未爆发,便见候在一旁的影卫忽然上前,手法异常熟练地撕下了‘秦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栾姜从未见过的陌生容貌。   栾姜:?   见怀中人瞬间泄了气,一副懵懂不知这是怎么回事的模样,沈陵修轻笑,薄唇在人耳畔厮磨慢咬着,声线低哑沙沉,仿佛染尽黑暗:“我只是希望姜姜再乖些,再胡乱招惹他人,我可是真的会让姜姜的世界只剩我一人呢。”   “更何况,姜姜有我难道还不够吗?嗯?”   似是意有所指的沈陵修动了动某处。   感觉到了点什么的栾姜猛地一巴掌拍在他脸上,耳垂微微生红,骂道:“你他妈天天搁着发/情,怎么没死在床上?”   听入沈陵修的耳内却更像是娇嗔卖软之语。   “既然姜姜这么想要我死在床上,那以后可得更用力含紧些了。”   沈陵修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人的颈侧,手也不安分的探进了这个好像是不让写的,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在自己怀里软成一团、眸衔春水的模样,又低低笑道:“只是用手姜姜便受不了了么?姜姜这般不经逗弄,怎能叫相公我死在床上呢?”   影卫早就非常懂事的带着那个不知道是何身份的人消失了。   轻喘着的栾姜闻言微微眯眼,忽而扯着人的衣襟将他拉下些许,主动送上了吻。   这个写了你们应该就看不到这章了。   吻罢,栾姜用指尖点了点男人越来越炙热的那处,挑眉,反问:“真的吗?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沈陵修压抑着炙热喧腾的欲望,低低地扬着“嗯”了一声。   “等会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能忍住的话——”栾姜勾出漾漾荡荡的尾音,眼波潋滟生姿,眼尾更是飘起了情/欲带上的晕红,像个出世即要惑乱众生的妖精,“那本书中的姿势,随你选择。”   这话使得沈陵修眸中的欲色骤然形成了遮天蔽日之势,汹汹涌涌喧嚣而至。   他揉捏着人那红润泛水泽的软唇,哑声问道:“若我忍不住呢?”   闻言,栾姜笑了,他微微张嘴将沈陵修的手指含了进去,挑逗一番后把人手指又给抵了出去。   “忍不住的话,沈相就看着朕以后怎么自渎吧。” 第74章 二号反派(三十)   沈陵修听后微微眯了眯眼,将栾姜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那双狭长的黑眸里带着点暧昧打量和似有若无的挑逗。   他这样的眼神让栾姜有一种自己正在被视奸的感觉。   心脏如撕扯般的疼。   可他面上却浮着两团软红的圆晕。   接着,沈陵修笑了,他瞳孔太过灼热,如同野兽般压抑着色性。   “好。”他应下,似胸有成竹。   没想到男人会答应的如此之快的栾姜挑了下眉,然后宛若一条白蛇般柔弱无骨地软在了沈陵修怀里,他微微仰着头,水色滟滟的瞳眸里是沸腾的情/欲,双手绕着沈陵修的脖颈,借力启唇咬上了男人滚动的喉结,舌尖染津液,若即若离的舔舐磨咬着。   听到头顶传来的一声很淡却急促的呼吸。   栾姜勾唇笑了,他在人喉结上又咬了一口,接着如蛇那般软腻的从男人腿上滑落。   爱之入骨、身为天下至尊的人就这么衣衫半褪的跪趴在他腿旁,睁着双仿佛藏了把小勾子在里面的情眸仰头看他,双手还并不安分的在他下半身挑弄来挑弄去。   这样的一副画面于沈陵修而言,其冲击感绝对是无比巨大的。   男人眼中的欲望显然已经攀升和克制到了极点。   栾姜看清楚了他眼里翻滚的情愫,飞红的眼尾微翘,而后他慢慢低下头,像是好奇一般的在男人双腿间顶起的小帐篷上按了按,待听到又一声加重的呼吸时,栾姜笑了。   在沈陵修紧盯不放的眼神的注视下,他慢悠悠俯下身,突然落吻在了那顶小帐篷上。   嘶——   仿佛听见了沈陵修心底的声音似的,栾姜吻罢后却并未抬头,而是隔着不算厚实的衣料,对小帐篷是又舔又亲又咬的,分明是生疏且不得要领的动作,却把沈陵修整个人逼得似是要被肉欲给吞没了一样。   按在他大腿肌肉处的手突然莫名的加重了力道,用力到连那粉软的指尖都发起白。   沈陵修目光一凝,心脏也忽地一梗,他正要伸手去挑起栾姜的下巴,便听得栾姜那好像拼命在压抑着什么的声音:“你要是对我动手了,朕就会认定你是没忍住了哦。”   是带点儿认真的语气,可沈陵修还是从中觉察出了他的不对劲,在一霎时之际,欲望瞬间如潮水般退却大半,他收了手,口吻微沉:“姜姜,抬头。”   这般挑拨逗弄,栾姜会动情也是正常的。   然而那只蛊虫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捕捉到他心脏的变化,对那只蛊虫来说,动情越深的心脏就越是美味。   栾姜咬紧了牙关,心头像是被重锤狠狠地撞了一下,一阵剧痛顺着血管经脉延伸至四肢百骸,跪趴这样的姿势都叫他觉得有些吃力了,撑在沈陵修大腿上的双手自然也失力发起软来。   他实在是撑不住了,整个人几近要瘫倒在沈陵修的小腿边。   沈陵修见状,当即再也顾不得其他,蓦然伸手把人扶进了怀里,正要开口询问,却发现喻严喻严喻严怀中人已是面色煞白,冷汗连连似如雨坠,就像一朵正在盛放却突然被封进冰河的桃花,了无生气与鲜活。   “姜姜!”沈陵修瞳孔猛缩,边急声唤着人,边将三指搭在了人的腕部。   不消片刻功夫,沈陵修松开手,眉头紧皱。   脉象竟是毫无异样,这怎么可能呢?   栾姜意识昏沉混沌地瘫在他怀里,疼到浑身都已经发起了颤来。   沈陵修动用了几分内力,厉声下令道:“常怀,传太医!”   殿外的常怀听到声音,心一紧,完全放弃了传唤其他太监去太医院的念头,步子匆匆的往太医院方向跑去。   “姜姜,姜姜,姜姜。”束手无策的沈陵修只能一遍又一遍哑声唤着怀中人的名字。   栾姜已经分不清今夕是何年,自己又身处何地,旁边有何人,大脑被一个‘疼’字尽数占满,他揪紧胸前衣襟,指尖泛白,眼角溢泪,用哭腔喃喃地喊着:“疼......”   —— ——   镇五楼。   天子脚下的食物自然称得上“珍馐”二字,因为他娘亲设下的禁令,十七年里,古乐安又不曾出过小山村,故而当然没有机会品尝这天下的美食。   班玉英疼惜他,于是就叫祝良才陪着人来了镇五楼。   满当当的一桌佳肴,祝良才只饮酒,几乎不曾动过筷,倒是坐在他对面的古乐安,把自己的腮帮子撑得鼓鼓胀胀的,远远瞧去,就跟京城那些世家小姐养得贪吃小宠物没什么两样。   祝良才望着窗外出神,正吃得欢的古乐安却忽然一顿,摸了摸自己突然发起冷来的手腕,手上的鸡腿掉在桌上,砸的碗碟叮当作响。   古乐安赫然起身,有些惊慌地叫道:“祝良才!”   还没等祝良才出声询问‘怎么了’的时候,古乐安又急急继续说道:“出事了,那位陛下的蛊虫提前发作了!”   哐当——   “喂喂喂,祝良才你慢点,慢点啊,我恐高啊啊啊啊啊啊——!!!”   被祝良才提着衣领带着穿行在各个屋檐上的古乐安死死的闭上眼睛,手脚疯狂地扑腾着,他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吓得腿都发软了。   只用了极短的时间,靠着银金军令的祝良才便带着古乐安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养心殿外。   落地以后,古乐安在原地晃晃悠悠的转了一个又一圈,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哎?大白天,天的...哪来,哪来的这么多的星...星星嘞?”   殿内,几乎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被提溜了过来,走得慢的老太医还得了影卫和暗卫的帮忙。   几乎要把内殿给占满的太医们排着队一个一个的替龙床上身颤不止、意识近无的栾姜把起脉来,短短数秒后,又齐齐摇着头一脸无奈地退开。   压抑,阴郁的暗沉气息自沈陵修身上向四周蔓延扩散,几近要笼罩了整个养心殿。   太医们个个低着头,呼吸声放得极轻。   就在空气快要凝滞了的时候,古乐安的少年音飘了进来:“别把脉了,没用的。”   越过层层人群,古乐安见到了一个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似要毒杀他的男人,他风姿犹如那位陛下一样惊绝,可缠于浑身上下的暴戾血杀却仿佛化作一把削铁如泥的兵刃,架在众人的脖子上,似乎只稍有放松,就会头身分离。   这般狠辣肃杀如阎罗的眼神,古乐安何曾见过,竟被吓得脚下生趔趄,差点向前直直栽去。   无人因此而嘲笑他,毕竟在沈陵修极强的压迫性气场下,大家都害怕惊惧的不得了,既然都是半斤八两,那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偌大的内殿中,唯有祝良才稳稳当当地扛住了沈陵修那仿若修罗在世般的威压,他上前数步,将古乐安挡在身后,微微拱手,礼仪不失,恭敬却罕有:“沈相,陛下身中蛊毒。这位医师姓古名乐安,乃是极为擅长蛊毒一事之人。”   沈陵修微微眯眼,“哦?”   两股血腥凶戾的气息宛如化作了两头凶兽,毫不顾忌在场所有人,就这么肆无忌惮的交锋了起来。   好在沈陵修和祝良才的僵持并没能持续太久,因为两人心心念念惦记着、正躺在龙床上的栾姜忽然低低喃喃地喊起了疼,这一声在静默压抑的殿中显得尤为刺耳。   滞结的空气终于开始流动。   看着缩在祝良才身后探头探脑的古乐安,沈陵修冷冷问道:“如何除这蛊毒?”   一涉及自己擅长之事,古乐安的底气就足了起来,他从祝良才身后走出,直直地对上沈陵修那冰冷失温的目光,毫不怯场地开口:“解蛊之法我已经告诉陛下了,所以还请沈相带着所有人离开。”   沈陵修没说话,只静静的盯了古乐安数秒,而后他挑唇笑了,然而这笑古乐安见了,却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生寒,浑身更是格外不自在。   “好。”沈陵修淡淡应下,随后起身来到龙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俯身吻了吻栾姜发白的唇,凝视着人的眸光温柔痴缠,裹尽了沉沉爱意。   吻完人之后,沈陵修方才带着众太医出了内殿。   临走前,目光极冷的看了站着不动的祝良才一眼,古乐安丝毫不怀疑这位沈相对祝良才的杀心,他瞪了沈陵修一下,狠狠道:“他必须得留下来,这也是陛下应允的!”   殿中人悉数退出后,连空气都变得舒畅了不少。   看着祝良才那眼中极力掩饰的心疼,古乐安心一梗,苦涩无味的询问:“有匕首吗?”   祝良才闻言拿出匕首。   古乐安接过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紧接着又准备在栾姜的手腕上划一下,被祝良才捏住腕部,他吸了一口气:“你如果想要陛下活着,就不要阻拦我做任何事。”   手被慢慢松开。   栾姜的鲜血红浓黏稠,怎么瞧都不像是正常血液。   古乐安面上多了几分凝重之色,他按了按自己出血的手腕,唤道:“小蛊。” 第75章 二号反派(三一)   古乐安话音刚落下,他平缓的腕部忽地微鼓了起来,隐约显着虫子的轮廓。   在鲜红淌动的温血中,有一只极漂亮的小虫探着小脑袋,懒洋洋地爬了出来,它通身雪白无丝毫杂质,分明是身在血河之中,可那白皮上却不染半点血印。   叫声有点像未成年的蛇类。   古乐安笑的眉眼弯弯,指尖在小蛊的脑袋上点了点,口吻带着淡淡宠溺:“小蛊,我需要你的帮助哦。”   小蛊的圆眼睛倏地一下亮起了光,它嗅了嗅,然后扭头看向榻上那只正缓慢向外淌着浓血的手,冲古乐安点头又摇头,软嘶嘶地叫着。   古乐安听罢,皱眉,“小蛊,你只能做到那种程度吗?”   小蛊乖巧的点了点脑袋,又叫了声。   听完以后,古乐安偏头看向盯着他和小蛊的祝良才,给人解释道:“小蛊说陛下/体内那只蛊虫来历很古怪。当然,小蛊可以把它赶出陛下身体,但它已经对陛下有很深的影响了,所以把它赶出去,小蛊自己也不清楚会造成什么后果。”   可很显然的是,不除掉这只蛊虫是万万不行的。   就在祝良才迟迟不敢做决定的时候,栾姜强撑着清醒了过来,他浑身几近湿透,目光落在小蛊身上,冲古乐安虚弱的笑了笑,声音低哑无力:“让它进来吧。”   语毕,栾姜的意识又陷入了昏昏沉沉之中。   古乐安把刀递给祝良才,咬咬牙,道:“你划开手腕,安心等陛下/体内的那只蛊虫出来。”   小蛊顺着栾姜那向外流淌的血液倏地一下就消失了。   数秒左右过后,栾姜忽然死死的捂着心脏,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陛下!”   古乐安拉住了反应颇大的祝良才,气急又无可奈何:“你冷静点!陛下会这样只是蛊虫在相争的正常现象。”   蛊王就如同狮王、虎王一般,对其同类有着极为强大的压制力,因此约莫一分钟的功夫,自栾姜腕部的伤口处隐隐可见一条黑红色的蛊虫。   古乐安遂握着祝良才的手腕递了上去,没有蛊虫不爱新鲜血液,更何况栾姜体内现在有蛊王坐镇,这只蛊虫是断然不敢再回去的,故而在嗅到新鲜血液的味道以后,黑红蛊虫迅速地爬了出来,接着便窜进了祝良才的身体里。   蛊虫跑入他体内没多久,祝良才就感觉到了心脏处的异样。   他将手放在胸口上,忽而抬眸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栾姜,心脏顿时如受针刺。   原来,他的殿下在看着沈陵修的时候,竟是这样的滋味么?   “小蛊。”古乐安喊道。   他话音刚落,小蛊便从栾姜体内窜出,回到了他身边。   也就在这这个时候,栾姜蜷缩着的身子慢慢松懈了下来,祝良才刚要放下悬着的心,却见栾姜蓦然睁眼,扶着床沿,腾地向外喷出一大口鲜血。   血液洒落一地,也溅到了床边的两人身上。   紧接着,栾姜就昏死了过去。   祝良才心一揪,忽而握住古乐安的手腕,紧张又忧心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嘶——”   古乐安被他捏得手腕发疼,可祝良才还是满心满眼只有栾姜一人,古乐安苦涩一笑,解释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么,那毒蛊离体,势必会给陛下造成不小的伤害。”   说罢,他用伤口正在渐渐复原的手替栾姜把起了脉来,眉头微微拧起,又道:“气血不足,心脉严重受损,虽无性命之忧,但...”   古乐安停顿了片刻,“再活五年绰绰有余,不过十年...却有点勉强了。”   “怎么会?!”祝良才骤惊,声线再无平凉之意。   古乐安甩开他的手,从怀中拿出一药膏在栾姜腕部的伤口上抹了些许,语气酸的不得了:“你也不用这么担心,皇室名贵珍稀的药材不知道有多少,总归能叫你的殿下平平安安。”   祝良才见他替栾姜上药,眉眼竟柔和了些许,口吻下都是难得的温和:“谢谢。”   哪知古乐安听到他这一声‘谢谢’后却突然翻了脸,冷冷地瞪着他,连连追问:“谢谢?你谢什么?替陛下谢我吗?可是你有什么资格替陛下谢我?要谢也应该由那位沈相来谢我才是吧?”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异常精准的戳在了祝良才心间的伤口上。   面对反应如此过激的古乐安,祝良才一震,随后微微敛目,低声说道:“抱歉。”   “你也没必要道歉,不过是我在自讨苦吃罢了。”神色疲倦的古乐安说完,没再看他,径直转身出去了。   等目视着古乐安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祝良才方才微微偏头,落在栾姜身上的目光轻和又温柔,他半跪在龙床前,轻轻地吻了吻栾姜的手背,面上神色似不舍似解脱。   “殿下,再见。”他轻声说道。   殿下已经如此幸福,他也该离开了。   —— ——   三日后。   京城郊外,祝良才看着骑马追来、呼吸微急的古乐安,无奈至极:“你不是说要回南燕吗?”   古乐安哼哼唧唧了好一会,没有看他,只别别扭扭、似欲盖弥彰般的回道:“你身体里的蛊虫对我有,有大用处,等你死了,我、我就带它回南燕。”   “那你为何不干脆直接杀了我,然后把蛊虫带走?”祝良才问。   祝良才会这么问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就在昨天夜里,古乐安突然带着一身酒气踹开了他的房门,指着他的鼻子,底气十足又非常坚决的说了句——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然后醉晕在了他的房间里。   祝良才让下人把古乐安送回他自己的房间以后,就休息了。   次日晨时用膳之际,祝良才见古乐安眼神忽闪、左躲右避的,就知道他有昨晚醉酒后的记忆,却并未多言,他告别祝河与班玉英,便孤身一人驾马出了城。   倒是没想到扬言要回南燕的古乐安会追来。   “你!”古乐安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气急败坏地扬鞭抽了一下马屁股,“我又不是非要跟你一起走!”   黑马因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子受了惊,忽而扬首长鸣,像插了对翅膀一样,倏地冲了出去。   古乐安死死地抓紧了马绳,闭着眼睛一通乱叫:“啊啊啊啊啊——!!!”   见此情景,祝良才叹息了一声,接着扬绳驭马飞快地追了上去。   不多时,祝良才便驾马来到了古乐安身边,就在两马并驾齐奔之际,祝良才突地松开马绳,翻身骑上了古乐安的黑马,双手绕过少年腰肢,牢牢的把住了马绳。   不过片刻的功夫,受惊黑马的情绪就稳定了下来。   马停,祝良才抱着脑袋发昏、浑身乏力的古乐安翻身下了马,放开手,斥责道:“那般用力扬鞭抽马,你也当真是不怕死。”   古乐安倚着马稳了稳心神,稍作休息后,他忽然冲祝良才笑得眉眼弯弯,似乎是高兴极了。   少年人的笑,单纯天真,像一汪在阳光下清澈透亮的暖泉,又满含直白情意。   倒是叫祝良才见了,颇有几分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头,问:“发现自己没死成,所以才笑的这么开心吗?”   “才不是。”古乐安摇摇头,笑容不灭,明晃晃的,跟个小太阳一样,“你刚刚抱了我。”   语毕,古乐安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仿佛吃了甜蜜似的,心里乐滋滋的。   说起来,这可是他和祝良才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呢!   他是不是要好好庆祝一下呀?   古乐安越想越开心,全然没有了原本焉巴巴的模样。   祝良才沉默,接着翻身上马,看也不看古乐安,马蹄声响,直直地向着远方奔去。   “喂!”古乐安喊道,见男人不停马,也不休息了,连忙驾马追了上去。   晨间清日在大地上洒下温温阳阳地暖光,柔和了整个天地,一黑一灰的马匹,一高一矮的男子与少年,合着那轮渐渐升高的圆日,远远瞧上去,竟有着无比的契合感。   离得近了,还能听见叽叽喳喳如同小雀儿一般的少年音。   “喂,祝良才,你刚刚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   “...”   “咦?难道你是害羞了吗?”   “...”   “哇哇哇!你居然脸红了!我果然猜得没错,你就是害羞了!”   “...闭嘴。”   “干嘛要我闭嘴,我又没说错?有本事你就摸摸你自己的脸,看看它烫不烫。”   “...聒噪。”   “我哪吵了?你没眼光!伯母还觉得我这样吵吵闹闹很可爱呢。”   “她骗你的。”   “才不是!你看到伯母这么喜欢我,所以嫉妒了,对不对?”   “...”   “哼,你觉得我说的很对,所以没话说了是不是?”   “...”   “你又沉默了,我就知道!”   吵死了,早知如此,他就不救了。   或许连祝良才自己都没有发觉,古乐安在他耳边碎碎念个不停的时候,他的大脑和内心没有一分、没有一秒的时间,有浮现过栾姜的身影。 第76章 二号反派(三二)   意识逐渐清醒的时候,栾姜察觉到有人在吻他的眼睛,睫毛颤着刚要睁眼,忽而被人用手捂住了眼睛。   紧随其后的是裹着淡淡冷香的、近乎报复性的一个深吻。   黑暗之中,所有感官的敏感度都被放大到了极致。   栾姜能感受到到沈陵修的指尖滑过了他的喉结、脖颈,又挑开衣襟,渐渐深入。   裸露在外的肌肤接触到了冷空气,惹得栾姜颤栗不止。   “哼嗯...”   栾姜自喉腔内溢出了一声低低软软的喘音,却又尽数被沈陵修吞入腹中。   男人越吻越用力,似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拆吃入腹一般,手掌大力地掐着他的软瘦腰肢,另一只手的修长手指在那桃源之地外徘徊留恋,这般似进非进的姿态叫栾姜整个人都难受的不得了。   栾姜额头沁满了细密汗珠,一心只想做个好客之人,抬手按在了男人劲瘦的小臂上,粉嫩圆润的指甲微微用力揪紧了男人的衣袖,睫毛颤啊颤,眼尾飘红飞泪,声音暗哑还带着哭腔:   “进来。”   沈陵修闻言却依旧不打算进他那桃源之地久坐,他稍稍抬身,将自己从栾姜的唇中给抽离了出来,望着身下人脸上由情欲而晕染起来的红色,眸中充斥浓浓沉沉却被他克制得极好的欲望。   他微微扣住了栾姜的下巴,逼得栾姜不得不压枕仰头,脖颈紧绷成一条直且白的线,圆圆肉肉的喉结就横亘在那中间。   “姜姜,这是惩罚。”他哑声低笑,笑不达眼,也不入心。   得知栾姜体内有蛊虫时,沈陵修当真是又怒又妒,气得是栾姜向他隐瞒了此事,妒得是那个祝良才竟比他先一步知晓。   栾姜昏迷了三日,丞相府、前朝乃至是后宫,好像都被一块厚重阴云给笼罩了似的,气压低到所有人都板着一张脸,不敢高谈,不敢大笑,生怕触怒了某个到处发疯的男人。   “我不是有意...嗯啊——”栾姜颤着声正要解释,腰腹忽然被迫弓出曲线弧度,他急急难耐地喘叫了一声。   原来是沈陵修并未提前告知就猛地闯入了桃源之地,仅仅靠着三两个手指,便把那桃源之地搅弄得翻天覆地,汪洋也因这强闯而决堤,四处漫开,弄得到处是湿湿淋淋一小滩。   所有要说的话都被迫退回咽喉,混着勾人心的眼泪,挤成断断续续地细碎呜咽。   窗外天色正亮,沈陵修却勾着栾姜玩起了白日宣淫。   一声高过一声的诱喘从内殿悠悠荡荡地飘出,又被阻隔在外殿,叫殿外守着的太监宫女们不曾听得分毫。   沈陵修没有给栾姜开口同他求饶的机会。   在栾姜每每受不住将要出声喊停之际,他这个客人又会非常体贴知事的退出桃源之地,可当栾姜因他离开而稍有放松时,这个男人又会以一种大刀阔斧般强硬无比的姿态如主人那样毫无顾忌的闯入。   如此循环反复数遍,竟叫栾姜这个真正的主人恨不得关了他这桃源之地才好。   —— ——   栾姜艰难睁着酸涩刺痛的眸子,他怔愣地望着床顶,整个人瞧上去恍恍惚惚的,像丢了魂一样。   已经损坏到不成样子的桃源之地虽然得到了修复和安抚,但终归还是比不上原来,甚至痛得栾姜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疼。   和连稍微起身都做不到的栾姜不同,作为负责开辟桃源之地的主力,沈陵修看上去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精气神似乎较之未开辟前还要好上几分,他来到床边,俯身,指尖轻轻地拂过栾姜的侧颊,口吻温柔极了:“生气了吗?”   虽然蛊毒一事是他有错在先,但昨日沈陵修全然不顾他意愿行事的态度,还是一定程度上气到了栾姜。   他微微偏头避开了沈陵修的手指,说话时喉腔里翻涌着灼热的刺痛感,以及一股淡淡的、并不算难闻的腥味,声音更是沙哑至极,不负清润:“你给我滚。”   “姜姜,你知道的。”沈陵修自是不会滚的,他屈膝半跪在了龙床前,握着人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眸色温和,“昨日我只是太生气了,所以下手没轻没重的。”   栾姜没说话。   沈陵修也不起身,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跪着,他将自己的心剖开、袒露在了栾姜面前,“姜姜,我不想有人从我这里分走你的半点目光。一想到会有这样的人出现,我的脑中便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它要我杀了那个人。”   听了他的话,栾姜还是没有开口,不过睫毛却轻轻地颤了颤。   “姜姜,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我,你说,我会慢慢去改的。”沈陵修抓着他的手贴在了脸侧,轻声,带了几分哀求,“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毁掉,姜姜,你不要不理我。”   栾姜一怔,终于转过头来看他,一如上个世界一样不解:“沈陵修,你不觉得你的喜欢来的很莫名其妙吗?”   秦勋的喜欢是这样,沈陵修亦是这般,沉重又深切,带着一种不得到便誓不罢休的狠绝,就好像他们两人早就相爱相守了很多年。   “确实挺莫名其妙的。”沈陵修闻言笑了,好像在笑自己的动情速度快到有多离谱,可下一刻,他神色认真了起来,“但那日我将你从湖中救出来、你只是朝我笑了下,我就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感。”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意识到。”   “姜姜,你自出现就该属于我。”   我爱你,忽略所有,只爱上了你的灵魂。 第77章 一则小番外   时间大概过去了一年左右,就在前朝大臣和后宫的太监宫女们近乎已经默认了他们陛下和沈相之间、有着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却少有人敢议论两人的时候。   某一天的早朝,当常怀喊出‘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栾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大臣们也准备躬身请安告退之际。   有个胆大的,顶着一脸正气站了出来——   “陛下,微臣有事起奏。”   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落在这个骤然出声的年轻人身上——   此人正是新晋的状元郎,融远。   融远生得清俊温雅,加之写的一幅好字、做的一手好策论,这段时间很得栾姜喜欢。   就是不知今日他为何事上奏?   昨夜被沈陵修折腾了一宿、神色倦倦恹恹地栾姜见上奏人是融远,总算是提起了几分兴致来,他伏在龙桌上,托着下巴望着融远,有些好奇:“说吧。”   其他大臣们也正好奇着呢,接着陡然听见从融远口中蹦出的——   “选秀立后”四个大字。   众大臣齐齐低下了头。   年轻人,你快住嘴吧!   很可惜,融远没能听见他们的心声,也没察觉到殿内气氛的古怪,他拱着手,继续道:“微臣有一日进宫面见陛下时,曾无意中听到了两名宫女的对话。   言陛下好男风,又言那人夜夜卧龙榻、甚至连朝政都有所把持。   微臣斗胆进言,却也明白臣阻止不了陛下的龙阳之好,但还请陛下为皇家考虑,为西栾千万百姓考虑,为江山社稷考虑。   微臣在此恳请陛下开选秀,纳众妃,立皇后,绵延子嗣!”   这大段话说得那叫一个言辞恳切,情深意长啊。   不过......   异常清楚他们陛下之所以不选秀不立后的原因的老臣们看着这个年轻气盛、相貌清俊的状元郎,又齐刷刷地看向站在前方、周身气息冷淡、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这番言论影响的风姿惊绝的沈相。   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为这位状元郎捏了一把汗。   好小子,你是真不怕死啊。   一听是近乎有一年多并未出现的选秀请求,栾姜的兴致又被提高了几分,他没看沈陵修,而是撑着下巴眉眼微微带笑地看着融远,夸道:“说得不错。”   嗯???   除融远和沈陵修以外的大臣们懵逼了,陛下的态度怎么会是这样?难道说...   大臣们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沈陵修,心里一惊,难道说陛下终于厌恶这段白天早朝见、入夜床上见的关系了吗?!   栾姜环视一圈,笑问:“你们还有谁想要朕立后的?”   见他笑,大臣们的勇气顿时就上来了,一个个的都站了出来,异口同声的说道:“请陛下立后。”   佳丽三千什么的他们就先不奢求了,可偌大一国有帝无后怎么行呢?   要知道北魏那群老不死的就差指着他们鼻子骂他们陛下是个天煞孤星了,否则怎么不立后?肯定是怕克死了皇后,说不定孩子都克死好几个了呢。   望着几乎全都站了出来的大臣,栾姜冲向他看来的沈陵修挑了挑眉,那神情就好像在说——你看,我赢了。   沈陵修无奈一笑,然后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眼神注视下,慢悠悠走出,拱手,道:“请陛下立后。”   众人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骇然中还没反应过来,大殿上空却突然响起了栾姜那爽朗清越的笑声,紧接着,一小段话突地窜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既然众爱卿都这么说了,那就还请沈相在家好生休养半月。   待朕亲自上门,娶你为后。”   众大臣:???   他们上当了? 第78章 三号反派(一)   因为那只蛊虫,栾姜没能陪沈陵修到白头。   他躺在榻上,虽然已经过了六年,但五官依然清隽精致,唯有眉间卷着一股病态,手上也只覆盖了薄薄一层皮肉,如翠玉似青黛的血管横亘在手背上。   栾姜偏头看向连衣卧在他身侧的沈陵修,笑了笑,指尖刚拂过男人的眉眼,就被握进了一只温热的大手中。   “我吵醒你了么?”他已是时日无多,故而连声音都少了几分活力。   沈陵修的眼下有着很深的青黑,栾姜昏睡了六日不醒,他便不眠不休地在龙榻前守了人六日,直到发现栾姜的脉象渐渐稳定下来后,沈陵修才腾出了小半会的休息时间。   可是他睡得并不好。   “没有。”沈陵修凑过去在人泛白的唇上啄了一口,眸中压抑着很暗沉的情愫,他语气头一回这般惊怯,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姜姜,我有点害怕。”   栾姜轻轻挪着身子,将自己主动送进了沈陵修的怀里,仰着头吻在了男人的下颌处,他并未询问沈陵修是在怕什么,只低低喃喃地唤道:“沈陵修。”   “嗯?”沈陵修把人搂得紧了些。   “好好活着。”栾姜慢慢闭上了眼睛,最后一句话逐渐飘散在了空气里,“你要替朕守好这江山。”   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由弱渐渐转停以后,沈陵修微微低下头,虔诚又满含爱意的落吻在了人的额头、眉眼、鼻尖以及唇上。   约莫过去了半分钟,沈陵修才轻声应好。   只要是你说的,都好。   —— ——   再一次跟随0748回到系统空间的栾姜已经能够很好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他抚着心脏所在的位置,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0748:【下个世界我还能再遇到他吗?】   人的欲望是永远也无法被满足的,尤其是在拥有了两次以后。   【宿主,我不知道。】像秦勋这样的例子,0748从未在它的数据库中见过,【也许能,也许不能。】   不知为何,栾姜忽然又想起了那个自称‘二号’的系统所说的话,他微微低头笑了一下,【没关系,去下一个世界吧。】   这漫漫三千世界,总归,他会找到他的。   —— ——   灵魂进入新身体的一刹那,栾姜就感受到了来自这具身体原主人所迸发出的强烈悲伤和绝望。   绞心般的疼痛顺着血管袭向了他的四肢百骸,那剧痛犹如潮水一般的涌来,一波接着一波,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息。   栾姜用手紧紧地按着胸口,痛苦地呻吟喘息着,疼得五官好像都要错了位,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流下,沿着惨白的脸一路滑落砸在了瓷砖地板上,隐约有脆响。   手心亦沁着汗,像处在冰天雪地之中,浑身都在发着抖。   眼前画面朦胧模糊的时候,栾姜隐隐瞧见地上躺着一个玻璃四碎的相框。   接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就朝着栾姜袭来。   昏过去前,栾姜对着0748骂了一句操/你妈。   被冤枉了的0748:【...】   宿主你会这么难受真不是我的锅啊!   醒来的时候,栾姜有种用汗洗了个澡的感觉,他揪出0748,正要算账,手机铃声响了。   在沙发上角找到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依依’以后,栾姜忽地又捂住了心脏,疼到咬紧了后槽牙。   他很想就这么挂断电话,但手却好像不受大脑控制一般,自作主张的滑过了接听键。   栾姜皱眉,这才意识到了这具身体的不对劲。   奈何电话已经通了,栾姜只得接下,他沉默着没说话。   手机那端忽然传出了一声低低软软地哭音,栾姜心骤然一紧,大脑在这一瞬间涌上了全是心疼的念头,他会心疼一个陌生女人?这怎么可能?   栾姜用力地握紧了手机,用牙齿咬了咬舌尖,逼迫自己维持清醒,声音暗哑:“哭什么?”   其实栾姜更想问一句,你哭你妈呢?   但和大脑作对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女声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带着哭腔、极为依恋和不舍的唤了一声:“阿姜...”   栾姜心一跳,不知何时,他的身体里突然多出了一缕残魂,而这残魂的意念强悍至极,竟是硬生生将他这个主魂给逼得退到了次位之上。   便是连和0748的联系都暂时被这缕残魂给斩断了。   毫无反抗能力的栾姜待着这具身体的一角,静静地看着站在房间中央的‘栾姜’,而后,他像是隐隐觉察到了什么,眉头再度拧起。   听到女孩软怯怯地哭声,‘栾姜’顿时慌了,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分明已经攥成了拳头,口吻却轻柔温和、载着满当当的心疼和怜惜:“我在。依依你别哭好不好?你知道的,我最怕你哭了。”   栾姜:...   被他唤为‘依依’的女孩在那边吸了吸鼻子,抽泣着:“阿姜,对不起。我也不想和你分手的,可是汪姐她...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我不怪你,也不怨你。”被甩了的‘栾姜’还在一个劲地安慰她。   “阿姜,你不要再喜欢我了好不好?”女孩哭得声音都在颤,心里分明不舍极了,却还要强撑着把话说完,“我不值得你喜欢了,我们之间...真的没可能了...”   ‘栾姜’的指甲近乎要抠进肉里,他眼睛都红了,“我不会放弃喜欢你的。依依,不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心都要疼死了,没可能也没关系,我不会喜欢别人的,我会一直等着你。”   栾姜:哥们,你知道舔狗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那种。   女孩哭的更大声了些,又好像在害怕什么一般,渐渐压小了声音:“阿姜...”   她才喊了人,电话那端便突然传出一个女人的严厉呵斥声:“唐伊依!我有没有告诉你,不许再联系他了?!”   女人话音刚落,那个叫唐伊依的女孩似乎是吓坏了,小声、怯怯地一句“阿姜,我要挂电话了”刚说完,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重响,像是手机被人砸在墙上的声音。   “依依?依依!”‘栾姜’冲手机连着喊了好几遍女孩的名字,发现已经听不到任何回应以后,心底怒意窦生,然后猛地用力将手机摔了出去,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趁着这个‘栾姜’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栾姜才终于重新掌握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0748,这是怎么回事?】   【一体双魂。】0748缩了缩脖子,猜测着,【宿主,可能这是天道发现你这个男配有点小问题,所以才留下了原身的残魂来压制你....】   让你不按剧情走,这下炸了吧?   0748才不会跟栾姜说,其实它心里面是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   【...】栾姜听完它的话以后,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所以你的意思是,一旦我遇见这个唐伊依,原身的残魂就会跑出来么?】   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0748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要你何用?】   【我会卖萌啊。】   【滚。】   —— ——   与此同时,《太子妃》剧组。   某间专属休息室内,墙角躺着个被砸得四分五裂的手机。   一身白领职业装、留着干脆利落的短发的女人倚在门上,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唐伊依,有些不理解:“你演这一出是打算做什么?”   作为几乎是圈内公认的‘清纯玉女’,唐伊依的长相自然也没辜负别人给她的这个超高评价。   白玉般的面盘上有着双圆润状的杏儿眼,看上去显得分外温善纯稚,鸦色的睫毛浓密又纤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漂亮勾人的暗影,软唇好似盛放于三月的桃花,又嫩又粉,足以勾得蜂狂蝶乱。   闻言,唐伊依抬手拂了拂黑如浓墨、直如瀑布得长发,她微微勾了下唇角,杏眼里全然没了方才的温良之态,尾音软软翘着,自有一派娇柔婉转:“好歹也是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我那么喜欢他,他总该为我做点事才行呀。”   “你就不怕他拿你们曾经谈过恋爱的事威胁你吗?”经纪人汪茗对自家艺人唐伊依的这种并不怎么赞同,她拧着眉头,不太放心,“要知道,你这个‘清纯玉女’可是不能有半分污点的。”   “汪姐,他喜欢了我十年。”唐伊依的笑容深了一些,里面带着十足的信心和高傲,“我说往东他绝不会往西,我说分手他绝不敢提复合,我要是当他面哭一哭,你信不信我让他承认自己吸毒都可以?”   不等汪茗说话,唐伊依满不在乎地又说道:“不过是一条放养在外面的哈巴狗罢了。汪姐,你担心过头了。”   唐伊依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汪茗自然也不好再反驳她,只是心里总归还是有那么点不安的。   毕竟她在这个圈子里见过太多太多因爱生恨的人了。 第79章 三号反派(二)   “何哥,我想演戏。”   经纪人何文光正在替栾姜挑选通告,陡然听见他来了这么一句,惊得赫然站起身,一脸震色:“演戏?你疯了吗?”   又是为了那个唐伊依吧。   那女人阴魂不散了是不是?   刚洗了个澡的栾姜正在拨弄额前湿淋淋的碎发,闻言眼都不抬地回道:“没疯。”   身为栾姜的经纪人,何文光很清楚,顶着那样一张世间少有的脸的栾姜若是去演戏会有多吃香,可他也就是想想而已,毕竟就凭栾姜以前整天跟在唐伊依屁股后面那副摇尾乞怜的模样。   好不容易分了手,他带着自家艺人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让栾姜去混演艺圈?   他又不是疯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栾姜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并不代表在娱乐圈混了多年的人精何文光也跟着瞎了。   就唐伊依那样,装的一副清纯模样又心机重的不得了的女人,不提娱乐圈,就连他那圈子里面都不知道有多少,何文光可不想把他的艺人送去给这贱/人当一条指哪跑哪的听话狗。   “你还好意思说你没疯?”何文光在客厅中央走来走去,最后气得将手里的计划本狠狠地砸在了玻璃茶几上,“你自己好好数一数,为了唐伊依,你做了多少不要命的事?   唐伊依一句话,你就把李总刘总一大票公司老总都给得罪了个干净,是老子帮你把各个代言给你拉了回来。   新歌mv的导演,人家在圈子里混了多少年啊,不比你会看人?不过是无意间说了句唐伊依就是假清纯,你居然就给老子甩脸色不干了。   老子整天为你忙死忙活,跑动跑西,当小祖宗一样哄着供着,也没听你说声谢谢,反倒托人各种送礼拜托汪茗多多照顾唐伊依。   ...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你为了爱情完全不管事业的铁证吗?我到现在没有被你气死也真是命大。”   说到后面,何文光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上来新鲜空气了,毕竟他何文光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像栾姜这么忠贞不渝的舔狗。   何文光揉着太阳穴,心里真是无奈的不得了:“阿姜,你难道不知道你们现在已经分手了吗?从今以后,她过她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两不相干,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想去钓凯子就让她去啊!   天涯何处无芳草,圈子里的漂亮姑娘那么多,他也没阻止栾姜谈恋爱。   何文光就不明白了,栾姜为什么偏偏要死磕在唐伊依这朵心黑的烂桃花身上?   难不成唐伊依前世是个502胶水,所以才会让人黏成这样吗?   “我不是为了她。”栾姜强行把要蹦出来作妖的‘栾姜’给摁了回去,因‘栾姜’的蹦跶,现在栾姜整个人瞧着都有几分阴郁沉冷,“何哥,你就信我这一次吧。”   何哥何哥,一天天的,叫得倒是挺乖,可干的尽是气人事。   更何况,老子都信你多少次了啊??!   心里愤怒归愤怒,何文光到底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态度却忽然强硬了起来:“要我相信你也行,签个保证书吧。”   闻言,栾姜也不犹豫,径直在何文光的计划本上撕下了一张纸,握着笔,说道:“行。你说,我写。”   这让何文光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也就是这难得认真的一眼,才让何文光终于发现了他的艺人今日的异样点。   看上去没那么颓废了,五官好像也更好看了一点?   之前那点忧郁的气质似乎也不太一样了,瞧着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可即便是这样,何文光还是没有放下心来,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那就一条一条来吧。首先你必须向我保证,绝不会为唐伊依再做任何事。”   他真的是怕了那个一听到唐伊依三个字就化身成疯子的栾姜了,叫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栾姜一顿,这一点他倒没事,但这具身体内的那个‘栾姜’会有什么反应,他就不清楚了....   见他停笔不动,何文光‘呵呵’笑了两声,带着种‘我就知道’的意味。   “何哥,我必须告诉你。有时候,有些情绪我是没办法控制住的。”栾姜也很无奈,想了想,他打着商量又道,“这一条可不可以换成,绝不会为唐伊依再做任何损害我和你利益的事?”   何文光思忖片刻,松口:“成。”   等栾姜提笔写完这一条以后,何文光才又开口:“第二条,除非有很不得不答应下的来往,否则你不能主动接近唐伊依。”那女人可就等着栾姜像狗一样去舔她呢。   这一条栾姜没有任何迟疑就写下了,毕竟他也巴不得这样。   “第三条,如果唐伊依或者是汪茗主动联系你,你必须全都交给我来处理。” 他如此坚决的态度让何文光的火气小了不少。   别的先不说,就解决婊/子这种碍眼的生物,他何文光还是很擅长的。   这第三条栾姜当然也很乐意接受,可身体里的那个‘栾姜’就没那么容易同意了,于是在栾姜握笔开始写第三条的时候,他瞬间感受到了来自‘栾姜’的强硬制止。   大脑神经和四肢唱反调使得栾姜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根本不成样子,简直称得上是不堪入目。   何文光扶额,心里面那是又气又无奈,只得温声劝阻道:“阿姜,你要是在不愿意的话,就放弃吧。”   “不。我很愿意。”最后那四个字几乎是栾姜咬着牙,一字一字地从口中蹦出来的。   在何文光的注视下,栾姜拼命和‘栾姜’抵抗,终于以很慢的速度将第三条又重新写了一遍。   “好。”见他态度这般坚决,感到一丝欣慰的何文光也不再阻拦,“最后一条,日后如有必要,我会曝光你和唐伊依曾经交往过的事实。”并且我还会向广大吃瓜群众告知,唐伊依她就是个借着你这个傻小子当踏脚石往上攀登的贱/人。   听到这句话,栾姜的声音都变了调:“何哥!”   这不是他,是‘栾姜’。   下一秒,栾姜蓦然低头,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茶几上,骨节处起了红。   何文光被他这个举动吓到了,慌忙走上去抓住了栾姜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生气的斥责道:“不愿意直接说出来就行,拿自己的身体撒什么气?!你是不准备要你的这只手、不准备再碰乐器了吗?!”   妈的。   唐伊依,我当亲弟弟一样照顾了几年的小孩被你祸害成这样,不整死你,老子就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   “何哥,抱歉。”栾姜轻轻呼出一口气,手微微在颤,“我有些激动了。”   何文光发现他真没什么事后,按着他的脑袋用力揉搓了一把,紧绷的心神松了下来,安慰道:“没关系。冷静了吗?”   栾姜点头,“嗯。”   “行,那我继续说。阿姜,如果日后你违背了这四条中的任一一条、并且程度还比较严重的话....”何文光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了下来,神色难得认真严肃,“阿姜,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送出国,而且会让你这辈子都回不了国。”   不等栾姜有所反应,何文光又轻飘飘地加了句:“不要怀疑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毕竟,他姓何。   这个惩罚实在是严重的过分,即便体内的那个‘栾姜’疯了一样的在叫嚣着不要签,但栾姜还是没有半点犹豫地就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纸上闲散飘逸、风骨绝佳却极有力道的名字,何文光满意地笑了笑,接着在下一栏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收好保证书后,何文光又揉了把栾姜那已经变得乱糟糟的发顶,说道:“阿姜,这样很好,别再为那个女人折磨自己了。等一下,剧本就会送来。”   在何文光准备离开的时候,栾姜突然叫住他,问:“何哥,你根本没看过我演戏的样子,就不怕我玷污了你给的好剧本吗?”   何文光没有转身,只淡淡地扔出了一句霸气十足的话就离开了。   ——你哪怕演得像坨屎,我也能把你捧到红得发紫。   小兔崽子,你真以为‘何哥’是人人都能叫的吗?   —— ——   栾姜以为他拿到的会是那种男四男五的剧本,没想到...   整个演艺圈的人都在为导演界的‘金字招牌’——方明执导的电视剧《盛王朝》而四处奔波、各种谄媚、好话说尽的时候,何文光居然直接把原著中人气最高的男配许白焰的剧本给他搞来了。   还是‘这角色非你莫属’的态度。   栾姜惊了:【原身的经纪人这么牛掰的吗?】   系统一脸懵逼地挠挠头:【啊这,剧情没写啊。谁叫原身当时一心当女主的舔狗去了,根本就没想过问一问何文光家里是干嘛的.....】   栾姜:来,跟我一起喊出那句话——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第80章 三号反派(三)   《盛王朝》原著坐拥近十亿书粉,且组成部分非常的奇妙,四分之一腐女、四分之一虐文爱好者、四分之一权谋粉,还有四分之一啥都吹的纯粹作者粉。   而《盛王朝》之所以能拥有一批战斗力超群的腐女粉,原因大部分都出在许白焰这个人物角色上。   作为作者雪候鸟亲口承认‘自己的确在写文时对许白焰这个人物存有私心’的角色,许白焰几乎算得上是贯穿整个原著的一条小明线。   花开两朵,人生两面。是知名书评家华田赠予许白焰的评价。   盛王朝尚未建立前,东西南北中五国处于分庭抗礼之势。   彼时,东边的许国有一则极为神奇的事令四国百姓皆有耳闻。   许国国君当宝贝一样宠着的婉贵妃于辰时生产之际,异象突生。   瑰丽壮美的承安宫如蛟龙出海般晃动不止,赤色灿光盘室久久不散,珮环清音绕梁长鸣不绝,宫外天际处更是金霞荡荡、彩雾绯绯,好似仙境落人间。   在许国国君大呼“天佑我许国”后,婉贵妃成功的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三皇子面红色润,但六公主却病弱的不得了,竟是连许国国君也见不得。   但时间一长,让所有人都不解的事情出现了,除了国君和婉贵妃,竟然无人见过三皇子和六公主同时出现在人前,对此,国君却毫无不喜之意,只轻飘飘来了一句“六儿是寡人宠着的,见不见尔等,有何干系”。   随着三皇子和六公主的长大,更叫其他几国国君觉得诧异的事情又出现了,这对龙凤胎尚未出生前,许国国君的身体到底有多差,几位国君心里都是十分清楚的。   可龙凤胎一出,这许国国君的病弱之身竟渐渐有了要痊愈的趋势。   到后来在五国大宴上,许国国君居然强健的像正值壮年之人。   相反,听说那位六公主的身子骨倒是越来越差了。   又半年,东边的金国国君意外崩逝,金国大乱,位于中部的盛国竟背着其他三国,发兵金国,一举拿下了金国大半领土,使得盛国国力领土一跃成为五国之首。   自此,天下乱。   接着盛国派谋士前往位于西面和北面的景国和符国游说,三月后,盛国联合景、符两国一同发兵许国,迫使许国国君签下降约。   联合压下许国之后,景国却不知为何突然借兵盛国攻打符国,不过五月,符国灭。   景国本欲和盛国签署互不侵犯的平等条约,不曾想此时盛国的国力竟远高于它,于是,景国不战而降。   五国分庭抗礼之势就这么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变成了盛国独尊。   又一年,盛国欲兼并许国,许国国君不得不‘卖女求荣’,方才暂时保下了许国。   六公主许白嫣便以荣恩公主的身份嫁给了盛国太子盛冠承为妃。   其他书粉还在猜测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的时候,腐女群体们已经开始嗷嗷乱叫、连cp名都想好了,毕竟身为上帝视角的她们比书中人都清楚——根本就没有什么六公主,从头到尾就他妈只有许白焰一人啊!   所以说盛太子娶的是个男子!!!   腐女们瞬间开心的像过年。   可能作者雪候鸟觉得这局面还不够刺激,居然又把三皇子许白焰安排进了盛国都城,更离谱的是,这许白焰他妈居然还和盛国太傅的独生女左蔓结下了婚约。   于是每当盛冠承同与许白焰碰面时,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和扑面而来的刺激与紧张感,把这群整天蹲在评论区的腐女们激动的简直说不话来,导致《盛王朝》这段时间的评论区基本上被‘啊啊啊啊啊’给淹没了。   结果乐极生悲,雪候鸟瞬间不当人,先写死了许白嫣,后又写死了许白焰,根本不给腐女们半点反应机会,刷的一下就扯开了一场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权谋大戏的帷幕。   许白嫣嫁给盛冠承以后,两个年轻人恩恩爱爱、如胶似漆(但前者是装的,后者是真动了心),盛冠承甚至向许白嫣许下了皇后之位,所以‘她’这一死,立马就成为了盛冠承此生都再不能相见的心头白月光、胸口朱砂痣。   并且在后文中,盛冠承偶尔会回想起许白嫣在他身侧、微微低眉磨墨的画面,甚至有时候还会梦见许白焰,逼得含泪吞刀的腐女们只能在这玻璃碎片堆里捡塘渣。   这样一个戏份重又极其吸粉的角色,要演好当然不容易,更何况许白焰的另一个身份是...女子。   许白焰是一肚子黑水的假君子,许白嫣则是温婉柔顺的小女子。   偌大的娱乐圈要找个人来演这两个人那还真是不容易,有那么一两个影帝或许能试一试,但许白嫣可是有着‘五国第一美人’之称的角色啊。   哪个男人有能力扮的这么美?前提还得有演技。   这不纯粹为难人吗?   而就在栾姜浏览剧本的时候,与此同时的某个酒店房间内。   《盛王朝》的导演方明,副导演刘巢、江妙,编剧阎文林以及原著作者雪候鸟正在举行并没什么卵用的‘四方会谈’。   身为书粉兼重度腐女的江妙率先打破了安静,又生气又着急:“方导,您怎么能让人直接内定了许白焰呢???”她的小白就这么要被人糟蹋了。   窝在沙发角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电脑的雪候鸟闻言倒是头也不抬。   至少在她看来,这件事显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再急也没用。   方明点了个烟,额角抽痛得厉害,闻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跟我发脾气有什么用?这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啊。”   那些网友们个个都在夸他是真正意义上的不畏强权之人,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不畏强权,不过是你没遇到能让你低头屈膝的强权罢了。   “小江,你也别怪方导,毕竟这角色是何文光拿走的。”阎文林也在一旁跟着叹道,满心的无可奈何。   “何文光?他凭什么....”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的江妙忽地顿住不语,接着蓦然瞪大眼睛,神色震惊至极,“他是何家人?!”   方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反问:“除了那个何家,谁还能让何文光嚣张成这样?”   何家一脉单传、地位尊贵的大少爷,放着权势滔滔的军政商不混,偏偏要跑来混这良莠不齐的娱乐圈,那位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宝贝孙子,骂归骂,但断然不可能叫何文光在这圈子里受半点委屈的。   听了方明的话,这下几个人都没说话了。   就算他们在这圈子里说得上话又如何,还不是要仰仗像何文光这样的人。   房间正安静着,一直在看电脑的雪候鸟突然出声了,边说还边把电脑屏幕转向了另外四个人:“他长得倒还挺像我想象中的那个许白焰的。”   可以美成一朵娇花,也可以清成一株翠竹。   江妙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撇撇嘴,很不看好:“得,百分之八十是花瓶美人。我的小白算是毁在何文光和他的艺人手上了。”   年长些的阎文林盯着电脑屏幕瞧了好一会,有些不太敢确认的问道:“这孩子好像还不是演艺圈的人吧?”   “嗓子很好,乐器什么的也都会玩一点。”江妙笑答,其中嘲讽意味溢于言表,“可能是嫌歌圈的血不好吸了吧?所以想来演艺圈耀武扬威了。”   雪候鸟闻言,神情严肃了一些,口吻夹厉色:“阿妙。”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江妙举手讨饶,但心里的气却无处抒发,冷冷又道,“你们让他先来试镜,演得垃圾就滚。他要是非进组不可,老娘我滚。”   方明连问:“让何文光当祖宗一样誓要捧红的人滚?小江,你是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吗?”   他倒是挺佩服这小姑娘有勇气敢说出这种话来的,但真到了那一天,如果江妙把何文光得罪狠了的话,封杀是一定会来的,甚至逼得你活不下去都不是什么要费力费心的大事。   “我...”江妙被他问的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辩解。   可还是不甘心,江妙的手握成了拳,心生悲凉:“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就任由何文光送他的艺人进来毁了阿雪这么多年的心血吗?”   雪候鸟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阿妙,别激动。再怎么样,他也只能毁掉许白焰。”   许白焰是《盛王朝》的一个焦点固然没错,可雪候鸟很清楚大部分的书粉所爱的还是她笔下写出来的各种惊心动魄的阴谋和阳谋。   有方明和阎文林在,总归不会叫这些也毁了。   一直没说话的刘巢在这时忽然开口了,语气诧异:“我很好奇,你们这么悲观做什么?万一人家不仅唱歌唱得好,演技也很不错呢?   圈子里出了个季影帝那样的妖孽,难道就不能再出第二个了吗?”   这下几人又不说话了。   只是,真的有那个可能吗? 第81章 三号反派(四)   敲了两次门在听见栾姜说“来了”以后,何文光往临近房门的墙懒懒一靠,咬着烟蒂,俊朗的侧颜在朦胧白烟映照下显得愈发有韵味和迷人。   他微微垂着眉眼,在思忖着。   到底该怎么教训唐伊依才会让栾姜这小孩不发疯呢?   何文光正想着,听见开门声响,将烟掐灭随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转身看去,一下子就怔住了。   刚满十九岁的青年五官还不够成熟,但却漂亮得足够惊人。   此刻却是长发披散,黛色的眉柔和如弯月,细长眼睛妩媚勾人,内里波光似星子般流转,唇是落在雪里的那一点绯红,颈间弧度美得叫人想在上面印下斑驳痕迹。   偏偏他又穿了条明艳无双、未曾过膝的束腰红裙,将本就细瘦的腰肢勒出了仿佛不足盈盈一握的美姿,再往下是一条又白又长,如柳枝般柔软的细腿。   天生一副惑乱众生的美人像。   何文光被震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甚至觉得呼进的空气都热的令人难耐:“阿姜,你....”   栾姜撩了撩长发,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简直能把人的三魂六魄都给勾干净,此时,无论是谁站在何文光的位置上,都丝毫不会怀疑他的‘女人’身份。   “何哥给了我这么好的剧本,我自然不能辜负了何哥的心意。”   他一开口说话,何文光却更震惊了。   那声音娇娇绵绵,带着种少女即将从青涩迈向成熟的性感,配合他这身打扮,竟是没有半分违和感。   原本何文光以为栾姜想去演戏是为了离唐伊依更近一点,所以他特地挑了《盛王朝》,就是想让栾姜见到许白焰的设定时放弃演戏念头,可这会他却有点不太敢接受了,难道说为了唐伊依那个女人,栾姜甚至能做到毫无心理压力的男扮女装么?   没由来的,何文光为自己的这个猜想而感到心有不爽,他把自己心里的这份不爽认为是见不得栾姜被那个婊/子给祸害了的缘故,咬牙道:“你居然...为了唐伊依做到这种程度?”   见他误会,栾姜无奈一笑,声音恢复为往常的清润明泽:“何哥,保证书都签了,你就不许我有点改变吗?”   整天在他耳边念叨唐伊依、唐伊依的,那是‘栾姜’非她不可,他中意的可是男人好不好...?   听他这么说,何文光虽然还是不怎么相信,但到底没再拿唐伊依说事了。   两人肩并肩一块进电梯的时候,刚巧遇见对门邻居从电梯出来,那是个十八岁正在上大学,因为跟家里人闹了点矛盾所以跑出来独居的小帅哥。   小帅哥刚从健身房回来,碎发全被撩向了脑后,致使原本有点奶气的精致五官瞬时锐利了不少,他身上汗淋淋的,腹肌在白T恤下若隐若现,很是勾人眼球。   看到站在何文光身边的栾姜时,小帅哥惊呆了,眼睛里骤然亮起的光简直要把栾姜盯穿,他脸红耳朵更红、脖子居然也跟着一块红了,结结巴巴地开口:“何先生,这位小姐姐是...是栾姜的...的双胞胎妹...妹妹吗?”   哥哥的气质像青竹,妹妹的气质则像娇花。   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下这么好看漂亮的一对兄妹啊?!   都不用何文光回答,小帅哥就已经先入为主且理所当然的把女装栾姜当成了他的妹妹。   毕竟任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猜到这是栾姜女装时候的模样,故而在他后来见到《盛王朝》定妆照的时候,震惊的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何文光还没说话,栾姜先一步开口了,是又软又嫩还带点小娇音的声线:“是啊。原来我和哥哥长得这么像么?”   “...”何文光闻言,无奈的不得了,不过也没阻止玩心大起的栾姜。   小帅哥听后更激动了,他匆匆忙忙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不仅手心在冒汗,手颤得也挺厉害:“那...小姐姐可以加...加个微信吗?”   少年头一回春心萌动,那点小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啊?”栾姜惊讶,然后忽地伸手指了指身侧的何文光,说话声音就跟黄莺一样勾魂,“可是我的手机在何哥哥那诶?”   何...哥哥?   何文光忽然抬手掩唇咳嗽了两三声,藏在发下的耳尖微红。   小帅哥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僵住了,心里有点想哭,这位何先生的气场一向很强,不说话只单单看着你时,那种逼人的凌厉感便扑面袭来,简直跟他那冷冰冰没半点生人气的堂哥有的一拼。   可面前这个红裙小姐姐实在是长在了他的心动点上....   小帅哥犹犹豫豫了一小会,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看向何文光,一副商量的口吻:“何先生,我可不可以...”   他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何文光落在他脸上的冰冷目光给吓退了。   “我明...明白了。”小帅哥抖得很厉害,颤巍巍地挪着步子出了电梯,虽然僵着张脸,但是临走前还不忘顶着亮亮闪闪的眼睛和栾姜道别,“小姐姐,再见。”   “再见。”栾姜笑眯眯地挥手。   电梯门渐渐关上了。   门口的小帅哥却还沉浸在栾姜最后的那个笑颜里,接着他想也不想的打开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不熟别乱叫我祁哥:都怪姐姐长得好,轻轻一笑我就倒。【图】   他配的表情包是只捂着胸口满脸通红、在原地疯狂转圈圈的小兔子,用来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当真是.....生动又形象。   不过短短数秒,他这条朋友圈下的点赞和回复就密密麻麻地扎成了堆。   邵星:我靠!祁哥!!!你居然违背了我们的单身约定!!!   祖嘉瑞:嗯?小祁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记得早点带来给哥哥们瞧瞧。   符永思:没想到我们当中最先脱单的居然是你这个纯情小少爷....【震惊脸】   管婉:我猜她肯定很漂亮,是什么性格的女孩子?在追还是已经追到了?没追到的话,要不要二嫂教你怎么追女孩子?这个二嫂很在行的噢【挑眉】   陈绥之:照片呢?   陈瑜:!季祁,你这个偷老娘表情包的狗!   ... ...   “我记得你跟唐伊依说话都脸红,怎么调戏个小男生这么得心应手?”何文光问。   不过那个小男生的眉眼瞧着倒是颇为眼熟...   栾姜摸摸下巴,毫不自谦:“或许这就是天赋吧。”   这般不要脸的姿态算是把何文光给震到了,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样的栾姜很好,鲜活又灵动,这样他就不需要跟他解约了。   —— ——   《盛王朝》的公开试镜一共有十天,每一个重要角色都经过了方明、雪候鸟、阎文林几人的一致认可。   方明曾对媒体信誓旦旦承诺会公平公正选角,结果被外界赋予了极高关注度的许白焰一角,被内定了....   又一个演员试镜结束。   刘巢看了眼表情并不怎么好看的方明,又望向惴惴不安、演技颇有灵气的新人女演员,摆了摆手,态度温和:“回去等通知吧。”   等到人出去以后,方明这才揉着发疼的额角,看了看时间,叹气。   自试镜开始,许白焰这三个字就成了梗在他心口的一根刺,角色被何文光拿走后,这根刺就长得愈发的粗壮尖利了,晚上想起时,甚至梗得他睡不着觉。   雪候鸟窝在边角的沙发上昏昏欲睡,她最近在构思新文,睡眠有点不足。   也就在这个时候,与试镜房间隔着一扇墙的走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碎语声。   刘巢见方明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冲门边的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会意,连忙开门出去了。   走廊外坐满了各有千秋的男女演员,这会几乎人人脸上都是惊艳神色,吵闹声也因她而起。   助理往不远处的走廊转角处望去,面上顿时也浮现出了化不开的惊艳之色。   前来试镜的女演员当中也有穿红裙的,可没有一个人能穿出这个姑且还能称作为少女给人的那种见之难忘的惊艳感。   她慢步而来,如同一团炙热夺目的火焰,使得周遭一切仿佛都沦为她的陪衬物。   上帝从不偏爱世人,只独宠她。   很多人都认出了跟在少女身边的男人。   何文光?   众人满腹疑惑。   可他手底下不是只有一个男歌手吗?什么时候又签了个长得这般妖孽的女孩?   何文光见此情景,低声感慨:“阿姜,你若真是个女孩子,无须我费力,便是顶级资源,也自会有人双手奉上。”   毕竟这个圈子里有太多太多花重金却只为博美人一笑的豪门公子哥了。   栾姜闻言,只抬手抚了抚眉,动作又轻又慢,神情柔婉温如,像个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名门闺秀。   走廊这一大票人都是看过《盛王朝》原著的,见到栾姜的这个动作,只觉书中的许白嫣好像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一样。 第82章 三号反派(五)   连见了无数场试镜的助理也禁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个女孩的气质乃至容貌都真的太像许白嫣了。   要是她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就好了,这样他也不用每天承受来自方导的低气压攻击了。   查探清楚吵闹声因何而起的助理转身进了房间,将此事讲给了屋内的几个人听。   方明听了,兴致起,难看的脸色也稍有好转:“真有你说的那么像?”   “方导,不是像。”助理摇摇头,“她简直就跟书中的许白嫣活生生走出来了一样。”   只是在闭目养神的雪候鸟听到助理这般肯定地回答,也不由的睁开了眼睛,几乎没有犹豫:“可以让她先试镜吗?”   许白嫣到底生得有多美,就连雪候鸟这个作者都有些想象不出来,她只在盛冠承和许白嫣大婚之时,用了一句“低眉绝代色,抬眼倾城姿”来形容许白嫣这个五国第一美人。   助理闻言看向方明。   方明也心有好奇,前几场的试镜都让他觉得糟心得很,见见美色洗洗眼也好,他遂点头应允。   助理一边在心里感叹在这个圈子里,美貌果然是张无所不能的通行证,一边又开门出去了。   他不清楚栾姜是几号,便只能越过纷纷投来视线的其他演员们,径直来到了栾姜跟前,离得近了,那种迎面袭来的绝色叫助理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这位小姐,你可以进去了。”   助理话音刚落,嘈杂声纷起。   素来以骄矜自傲性情著称的四小花旦之一的唐馥不顾经纪人阻拦,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娇声质问道:“上一个进去的分明是126号,她是127号吗?!”   她背靠京圈的某位大少爷,遇到心仪的资源,只一开口,就会到她手上来。   这样的待遇让唐馥根本见不得有人比她好。   更何况伺候了那位大少爷不少时日的唐馥很清楚,这个明艳无双的女孩简直就是为娱乐圈而生的,并且还是一只极为适合养在富贵娇笼里的金丝雀,谁见了都会想一亲芳泽。   助理当然不敢得罪唐馥,只得搬出方明来压一压唐馥的嚣张气焰:“唐小姐,让这位小姐先行试镜的决定是方导下达的,我只是个负责传话的。您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亲自去问方导。”   唐馥气得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手腕被经纪人攥住了,低低地劝阻声传入她耳内:“馥馥,如果你还想出演电视剧的话,就不要为了逞一时之快而得罪方明。”   方明那样的脾性,一旦真犟起来,哪怕是退圈,也会让唐馥在导演界名声尽失的。   届时就算有那个大少爷撑腰,唐馥怕是也要吃点苦头。   唐馥咬唇,便是再不甘心也忍了下来,她望向正看着她的栾姜,无声做口型“你给我等着”,目光微微裹杂恶意。   栾姜没有理会她,只是在跟着助理走向试镜房间、经过唐馥身边的时候,用低软地声线毫无畏惧感的应道:“好啊。”   他这话一出,唐馥看他的眼神便愈发的狠了。   另一边,房间内几人的期待值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而被拉到了最高。   这份高期待在见到门开的那一刹那,瞬间就得到了令人身心万分愉悦的满足。   窝在沙发上的雪候鸟蓦然起身,全然没有了平常温和淡然的姿态,她用一种无比挑剔的眼神盯着栾姜看了许久,最后轻声呢喃了一句——   原来书中那些人见到许白嫣时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吗?   方明也盯着栾姜看了许久,他那种含着不知名情绪的眼神让一旁的刘巢和助理见了都觉得有些怪异,偏偏栾姜像个没事人似的,眉眼柔和、气质温婉的站在房间中央,任由几人将他打量来打量去。   终于,方明开口了:“了解你哥哥许白焰吗?”   除栾姜外,房间里的其他人闻言皆是一惊,方明这么说是想定下这个女孩出演许白嫣的意思吗?   可是这样的话,何文光那边该如何交代.....   栾姜轻轻点头。   如此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真的就好像许白嫣活了过来一样。   雪候鸟的眼睛亮起了光。   “试试许白焰和盛冠承初见的那一段。”方明又看向助理,“你来和她搭戏。”   栾姜也看向助理,微微含笑,清音柔婉:“麻烦你了。”   怎么会连声音都这么相像...?   要不是她是《盛王朝》的作者,雪候鸟甚至都想怀疑许白嫣是不是有原型存在了。   栾姜慢慢闭上了眼睛,害得其他几人的呼吸声都小了好几分。   两秒钟后,他睁开了眼睛,目光直视向方明,气质由娇软骤然化为清尘,可眼中像含着一汪冷潭,深的叫人见不到底。   方明一惊,神情顿时就严肃了起来。   这是...入戏了?!   同样发现了这一点的刘巢脸上浮现出了淡淡地认真和喜悦。   栾姜的手臂甩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身上的红裙仿佛化作了绣有青竹的广袖斓袍,微微拱手,仪态轻盈清贵,声线清泠,像覆了一层薄雪在上面:“见过太子殿下。”   三人的情绪刚被调动起来。   就听见助理那僵硬的、与这氛围格格不入的声音响起:“你既是嫣嫣的皇兄,见我便无须行这种礼节。”   再看助理那傻愣愣,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得憨憨模样。   方明瞪了他一眼。   你这演得什么垃圾玩意儿???   许白焰和许白嫣可是同一个人,自然生得极其相像,所以盛冠承第一次见许白焰的时候,是破天荒的失了神的。   听到‘嫣嫣’二字,栾姜略显清冷的眉眼霎时柔和了下来,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和许白嫣的相像程度几乎达到了九成,甚至叫盛冠承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嫣嫣’。   但助理显然就是来毁气氛的,他一叫,好不容易有的味道又消散不少。   方明杀他的心都有了。   这一声温温喃喃的“嫣嫣”叫栾姜怔了片刻,眸子里的情愫复杂得像团旋涡,仿佛能把人给吸进去一样。   雪候鸟只看了一眼那双眼睛,便觉得自己无意间好像闯入了一滩沼泽中,沉沉污泥深松地包裹着她,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   盛冠承也为这个人的眼睛而再度失了神。   十年,盛王朝建立,盛冠承登基称帝,就梦见了这双眼睛,这双只属于许白焰的眼睛。   助理依旧演的辣眼睛,不过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栾姜的发挥。   他回了神,分明得了盛冠承无须行礼的承诺,却还是微微拱手,面有歉色:“殿下,我失礼了。”   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盛冠承竟缓步上前,伸手欲扶起人,神情温柔。   却被许白焰轻轻避开,眸子如冷泉,声沉:“殿下。”   盛冠承骤惊,慌忙退开数步。   两人面对面站着,盛冠承在阳光下,许白焰却身处暗间,他们二人就像是两条此生都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中间还隔绝着巍峨高山、汪洋大海。   原著中的这一幕被无数腐女认为是盛冠承动情初始,却亦宣告了这两人的未来。   糖中放刀,雪候鸟,不愧是你。   栾姜闭了闭眼,情绪悉数退散,他朝方明所在位置鞠躬,轻软道:“方导,我的表演结束了。”   方明尚未说话,雪候鸟先一步出声了:“你演出了我心目中的许白焰。”   她的眼中有赞扬和惊叹,显然,雪候鸟对栾姜的表演满意的不得了。   本该是喜悦开心的时刻,方明却叹了口气,接着又口吻温和的打起了商量:“或许你可以换个角色?明安郡主一角还空着,有兴趣吗?”   他就算再想要这个女孩来演许白嫣和许白焰,结果也还是一样,何文光看中的,没几个人敢跟他抢。   雪候鸟眼睛里亮晶晶的光一下子就黯淡了不少,啊,她怎么忘了呢?   许白焰早就被人内定了啊....   刘巢心里也是一阵苦闷,这个时候他也就只能期待那个叫栾姜的歌手也能有这样的演技了。   栾姜却摇了摇头,声线虽温软,语气却很坚定:“方导,我就是为许白焰而来的。”   场面一下陷入了僵局之中。   方明咬牙,难道他真的要为了这一个角色而去抵抗实力如雄狮猛虎般的何家吗?   “方导。”雪候鸟小声地叫着方明,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想很想把许白焰这个角色给栾姜。   毕竟没有哪个作者希望自己的心血被改编成电视剧后,结果却毁得一塌糊涂。   刘巢沉默着没说话。   被雪候鸟用那般期待目光望着的方明觉得自己头疼得简直要炸了,好不容易遇到个让他和原著作者都十二分满意的新人,可决定权却不在他手里。   他娘的。   满足了突如其来的恶趣味的栾姜在这个时候说话了:“好像忘了点什么呢...”   怎么会是青年音...?   四人惊得齐齐瞪大了眼睛。   栾姜微微一笑。   “请容许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栾姜,是何哥的艺人。” 第83章 三号反派(六)   栾姜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可迎着这么多眼神的栾姜面上却是一派淡然平和,叫人瞧不出丝毫其他情绪。   何文光也没问他试镜如何,因为不管差到何种地步,许白焰这个角色也是非栾姜莫属。   两人一并来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正从上面下来。   门开,里面站着一前一后两个男人。   为首男人有着张何文光很是熟悉的脸,剑眉斜飞入鬓,墨瞳星眸,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薄唇,脸部的轮廓极为冷硬,眼神凌厉又冰冷。   傅沉禁,商业帝国傅氏集团执行总裁,京都傅家现任掌权者。   如此俊美的容貌,再配上他身后的滔天权势,足以让所有女人为之心动。   跟在傅沉禁身后的是他的秘书康同。   康同是认识何文光的,因而在见到何文光以后,他微微弯腰,喊道:“何先生。”   “嗯。”何文光淡淡应了一声,然后带着栾姜进入了电梯。   因为傅沉禁身上的气息让栾姜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于是他便不由自主的多打量了男人几眼。   电梯下到十六楼的时候,两人的视线相撞了。   傅沉禁的目光很冷,栾姜却仿佛没有感受到半点冰冷气息似的,不仅不闪躲,反而还朝着傅沉禁微微笑了一下,随后才移开了视线。   他今日的妆容是往温婉纯良的方向化的,这会这么一笑,像极了古代的一位贤淑温顺的名门千金。   傅沉禁微微眯眼,眉头小幅度皱起,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少女不该是这副打扮,更不该笑的这般婉约宁静,她的笑容应当是肆意张扬、毫无顾忌的才对。   栾姜没再看傅沉禁,可傅沉禁的视线却好像黏在了他身上一般。   从发丝到脚踝,一点一点的、缓慢的打量着。   他的视线炙热却足够隐晦,每当栾姜隐隐有所觉察之际,傅沉禁便会完全掩下他那灼热如火如阳的目光,叫栾姜根本无从发觉。   倒是站在傅沉禁身后、跟了他快十年的康同发现了他们三爷的不对劲。   再一联想到这份不对劲是从何文光带人走进电梯以后才出现的,康同遂分了分心神,也将一部分目光投在了栾姜身上。   不打量还不要紧,这一打量,连见惯了想要爬上傅沉禁的床、各种各样的美人也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个瞧上去似乎才刚成年的女孩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不是上帝的绝佳之作。   又想到他们三爷那不同寻常的关注,康同觉得傅老爷子应当不必再担心他们三爷没后了。   电梯下到一楼,何文光同傅沉禁打了个招呼以后,就带着栾姜出了电梯。   直到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时候,傅沉禁的目光还是没有从渐行渐远的栾姜身上移开。   他看得越久,那种心跳如擂鼓的感觉就越发的强劲猛烈。   就好像是心脏在告诉他,你终于遇到了想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   见电梯门合上了,傅沉禁还是没有动静,康同一边在内心感慨着那位红裙小姐的魅力之大,一边询问道:“三爷,需要我去查一查那位小姐吗?”   傅沉禁闻言却微微皱眉,口吻冷淡:“你应该很清楚,我不喜欢女人。”   康同当然很清楚,毕竟他才知道他们三爷前些日子连着五日都做了同一个梦,一个和神秘男人有点什么东西的梦....   当时康同虽然很疑惑他们三爷的青春期怎么会来的这么晚并且臆想对象还是个带把的。   但是有总比没有要好,这至少能够证明他们三爷不是性冷淡或者性无能.....   可今天您盯着人看了那么久,都快把人给盯穿了,怎么还说自己不喜欢女人呢???   康同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嘴上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了“是”。   不查就不查吧,然而不知为何,康同有种莫名的预感,总觉得他们三爷之后会后悔。   —— ——   同一时间,有一则在热搜榜二十七名的位置的热搜以仿佛坐火箭般的速度一路狂升到了热搜榜第六的位置,看那还在增加的阅读量可讨论量,怕是用不了多久,这条热搜就能成功登顶了。   #捞一捞这个红裙小姐姐#   正在网上冲浪的网友们见到这个热搜,好奇心瞬间就被激发了出来,接着便毫不犹豫的点了进去。   占据页面顶端的是个微博用户名叫“我磕的cp天下第一”的女生发得一条带了三张图的微博。   我磕的cp天下第一:我今天去上班的时候在酒店大堂遇见了一个长得鸡儿好看的小姐姐,果然,人家才是女娲亲手捏出来的小宝贝啊...【大哭.jpg】【图】【图】【图】   不得不说这个女生的抓拍技术真的很好。   三张照片都拍出了不一样却全都让人惊艳的美感。   尤其是最后一张,被拍的女孩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揉着侧颈,望了过来,精致绝艳的五官在镜头下展现出摄人心魄的极高魅力,半眯的眼睛和钩子一样,传递着如丝如网般的潋滟情波。   她真的好白,连那微微弯着的手臂上所突出的肘关节也白亮得惊人,细看似乎还泛着淡淡的一层粉色。   看到这三张照片,几乎所有网友的心里都浮现出了这个微博用户说的那句话——人家才是女娲亲手捏出来的小宝贝...   他们则是女娲那一鞭子甩出来的各有千秋的丑货。   兔兔辣么可爱所以多放辣椒:卧槽,这个姐姐我可以!!!   爹的好儿子不服对喷:老婆,快回家吧,孩子要饿死了。   春日有歌:姐姐康康我,我可以为你弯成蚊香!   神定佑我甜小姜:好眼熟啊.....   别哭了好丑的:真的好漂亮啊,不过我怎么也觉得有点点眼熟?   麻麻爱你:【图】@栾姜,哥哥你居然还有个妹妹???   到这里,网友们的好奇心攀升到了顶峰。   这个叫‘麻麻爱你’的微博用户放出来的图片是也是抓拍的,不同的是,两张照片一个是女孩一个是青年,可相同的是,这两人的五官细看之下竟达到了惊人的八分相似。   如果不是兄妹或者姐弟关系,那就只有撞脸这种可能性了....   当#捞一捞这个红裙小姐姐#登到热搜榜第一的时候,第二则被#栾姜快出来解释#给霸占了。   不知真相的网友还在抓着栾姜不放,刚从雪候鸟那得知所有情况的江妙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宣传《盛王朝》的绝妙机会,在得到方明的许可后,江妙登上《盛王朝》的官方微博,用卖萌撒娇的口吻发了条微博——   哎呀呀,小编也觉得小姐姐真的好美腻呢,不过你们就不要妄想啦,因为小姐姐已经归我们盛王朝所有了噢~【开心到转圈圈.gif】   只吹许白焰:前排吃瓜!   雪候鸟你没有心:是明安郡主吧?感觉小姐姐很适合演这种明艳大气的角色呢。   吾乃虐文重度爱好者:楼上,应该不是明安吧?我觉得更像玉姬。说实话,最后那张照片的眼神真的太像我想象中的玉姬了。   盛许才是王道:你们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小姐姐都挺符合的...   姜姜天下第一好:官官,我就一个问题,小姐姐是不是姓栾?   微博因这三张照片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哪怕是不怎么吃瓜的路人都有所耳闻,更何况是时刻关注着《盛王朝》官博动向的各位演员呢。   刚在《太子妃》剧组杀青的唐伊依回到住处以后就打开了手机,看到‘栾姜’两个字,习惯性的点了进去,等见到那三张照片的时候,唐伊依整个人都愣住了,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呢...?”   一旁的汪茗也惊讶不已:“依依,栾姜有妹妹吗?”   唐伊依摇头否决:“当然没有。”   网友粉丝们或许不清楚,但和栾姜认识了近十九年的唐伊依却是再清楚不过了,栾姜是独生子,根本就不可能冒出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妹妹来。   就算是撞脸,也不应该相像到这种程度吧?   想不通内心又莫名不安的唐伊依匆忙拨通了一个号码,响了数声后,电话那边传来一道被变声器改造过的男音:“你是为微博热搜来的吧。”   虽然是问句,可男音说话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唐伊依很是惊诧:“你怎么知道?”   “很多人都在问我这件事啊。”男人笑了笑,解释道。   “那你知道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吗?”那张和栾姜太过相似的脸让唐伊依很不安。   听到她这么问,男人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无奈:“姓名、年龄、出身....所有跟她有关的信息都被人掩藏起来了,我能查到的也只有这些被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唐伊依的眉头皱得很紧,看上去颇为焦躁,“她不是新人吗?!”   “是新人没错。可是很显然,她的背景不小。”男人嘱咐道,“我建议你暂时不要对她动手。”   “我没那么蠢。” 第84章 三号反派(七)   而让两条热搜足足霸占榜单约有七八个小时之久的当事人却在试镜结束、回到住处后,就睡了个昏天黑地,根本就没有半点想要搭理外界那些腥风血雨的想法。   偏偏网友们自个怎么挖也挖不出来红裙小姐姐的一丝资料,可把这群精力充沛且好奇心又格外旺盛的网友们急得那叫一个抓耳挠腮啊,真是恨不得变成鬼顺着网线爬到栾姜面前,把他提溜出来好好地问一问。   而就在这群吃瓜网友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热搜榜又炸穿了。   据说手机上连微博都没有的季影帝居然在这个时间点发了条微博,内容异常短小,但配了张图,最重要的是图片里的人就是大家正在热议的那位红裙小姐姐....   季临川:太子妃。【图】   太子妃?啥玩意啊???等等...   所有人的心思在绕了个圈后,总算是理解了这话的意思,于是乎,微博的服务器瘫痪了。   足足有半个小时的功夫,负责紧急维修的程序员们才使得微博又重新恢复了运营,没过多久,《盛王朝》的官方微博和季临川以及栾姜的微博下彻底炸开了锅。   网友们从季临川的微博翻到栾姜的微博,又跑到《盛王朝》的官博底下好一通询问,来来回回数趟,累个半死,这惊天大瓜还没人吃明白。   季哥是我心尖大宝贝:老娘常年霸占吃瓜前线多年,还是头一次没吃明白这是个啥瓜...   再充钱就剁手:我来捋一捋,小姐姐应该是演艺圈新人没错了,今天刚试镜许白嫣成功,而季影帝要出演盛冠承,那么问题来了,所以许白焰是男版小姐姐栾姜来演吗?   我好爱焰焰啊呜呜呜呜:栾姜是歌手啊,他怎么可能演的了我家焰焰???   是姜姜女友呀:我没搞明白你们,因为一个和我们姜姜长得像的小姐姐,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认为我们姜姜会跑去演许白焰?多大脸啊??   姜姜:别再扯什么哥哥妹妹了,我们姜姜是独生子好不好?烦。   专门改名做路人:反正我觉得小姐姐和栾姜的颜值是真挺适合演许白嫣和许白焰的。   只追剧不追星:楼上+1   ...   —— ——   另一边,星海公寓。   经纪人陈应在微博上逛了一圈,神色惊诧地问道:“季哥,你这是看上了人家姑娘吗...?”   冷淡风格的沙发上,男人正在翻阅剧本。   他眉眼雅致清隽如水墨画,气质似弯月般清冷皎净,就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琅神谪仙。   闻言,季临川头也不抬的回道:“不是。”   这人连声音也仿佛是上帝的恩赐,如积雪般盈凉冷潺,听在人耳内,一瞬间犹如烟花绽放,百花盛开。   “你把微博服务器都搞炸了,还好意思说没看上人家?”陈应却是不信,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道,“以前任含蕾那女人跪下求你帮她,我记得你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让我把人赶出去了。   你会毫无缘由的帮一个小姑娘?这事我怎么听着那么像天方夜谭呢?”   季临川这才抬眸看陈应,他的瞳色偏淡,目光是冷的,像极地的雪霜,能叫被他这般看着的人瞬时从头凉到脚。   “我说的不是,指的是他不是姑娘。”季临川淡淡说出一句惊天之语后,便敛目不再看陈应,而是专心的研究起了剧本。   陈应觉得自己脑子乱得好像成了一锅浆糊,他带着颤音询问道:“这小姐姐他妈的是个男的吗???”   “嗯。”   脑子貌似更乱了呢....   陈应揉着额头,思绪转了一圈以后,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整张脸上仿佛写着‘不敢置信’四个大字,惊得声音都变了:“所以你真的要跟栾姜演夫妻??!”   又想到了什么的陈应不等季临川回话,匆忙又说道:“可你不是讨厌同性恋吗???”   这话惹来了季临川微含疑惑的一眼。   “我何时与你说过我厌同?”他问。   “我猜的啊。”陈应回道。   他似乎又回忆起了那个时候在飞机上所见到的画面,难道当时季临川盯着那两个接吻的男人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不是因为觉得接受不了吗?   如果不是的话,那是什么意思...   季临川的指尖在纸上那行‘不知是酒意作祟,还是贪念驱使,迎着这如水夜色,盛冠承慢慢俯下身,在那人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轻吻’缓缓滑过,眸色深如幽潭,他低低的、满含爱意的呢喃:“怎么会厌恶呢,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啊。”   听到了季临川说话声音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的陈应竖着耳朵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季临川却不愿多言。   陈应满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季哥,你不觉得你今天太奇怪了吗?”   分明和那个栾姜没有任何交集,可是今天帮人造势不说,还一眼就发现了栾姜在男扮女装,真的就对人家一见钟情了吗???   “你其实更想问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吧?”季临川淡声反问。   被戳穿的陈应抓着头发干笑了两声,回道:“我这不是在关心季哥你的感情生活嘛。”   只有了解清楚季临川的心思,遇到像今日这种‘不发博则已,一发博惊天动地’的事情,他这个做经纪人的才好应对,不是吗?   “我想让他为我所有。”   今生今世,生生世世。   男人言语里的那份情感简直沉重得惊人,陈应听了,竟有一种季临川和栾姜已经相识了很多年的错觉。   同一时间,在秘书室休息的康同摸出手机也刷起了微博,热搜榜上带有“红裙小姐姐”、“季临川”、“栾姜”这几个字样的词条后面已经被印上‘爆’的标志。   看到‘红裙小姐姐’五个字,康同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他们三爷在电梯内遇到的那个女孩。   康同遂没带丁点儿犹豫的就点了进去,在一个八卦博主整理的时间线中又敏锐地捕捉到了季临川和那个女孩的微妙联系。   傅沉禁和季临川同为京城太子圈顶端的那一批人,关系一直不近不远的。   但是在一年前,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为何瞬间降到了冰点,无论何种宴会,只要这两人在场,宴会的气氛势必是惊心动魄的,就好像是暴风雨将要来临的前奏一般。   于是从那以后,所有人都不曾见到傅沉禁和季临川出现在同一个宴会上过。   一方面是,二人相看两生厌,都不想和对方呆在同一个空间里;另一方面是,只要宴会主人邀请了傅沉禁,就会非常知趣的不再邀请季临川,反之亦然。   内心都已经把红裙小姐姐标记为他们三爷的未来夫人的康同在见到季临川那短的不能再短的微博时,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像季临川那种清心寡欲、下一秒好像能出家成佛,你就算跪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会看你一眼的人,会无缘无故捧一个女孩子?   不是鬼上身就是动了心。   前者跟他就没关系了,要是后者的话....   他们三爷的未来夫人岂不是要跑到别人锅里去了?   那还得了?!   于是乎,康同借着汇报工作的名头,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红木大门。   “进。”   听到这极短的一个‘进’字,对傅沉禁的各种语气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康同心头一跳,完蛋,三爷的心情好像有点点糟糕呢,他还要进去来个寒地半日游吗....?   正当康同在门口犹豫踟躇的时候,傅沉禁低哑冷凛的声线隔着红木门又传了出来:“康同?”   更糟糕了。   康同在心里为自己捏了一把汗,然后视死如归般的推门走了进去。   他站在办公室偏中间的位置,低着头,压着呼吸,恭恭敬敬地喊道:“三爷。”   “何事?”傅沉禁一边翻阅着文件,一边淡淡地问道。   平静无波的口吻,可康同还是非常敏锐的从中抓到了那么一丢丢的不爽。   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今天有什么事让傅沉禁不爽了的康同干脆深吸一口气,仿佛不打算要自己这条命了似的开口:“三爷,季二爷好像看中了您之前在电梯内遇见的那位小姐...”   黏腻阴冷的,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的戾鸷目光轻飘飘地停在了康同身上。   即便有从巨大的落地窗外透射进来的热烈日光打在他身上,可康同还是感觉到一股瘆人的凉意,自心脏涌出,沿着温热血液,流向全身,四肢百骸冰凉一片。   康同咽了咽口水,呼吸声压得愈发低了。   “去查这个女孩。还有...”傅沉禁将冷郁的视线从康同身上移开,落到了木桌的电脑屏幕上,眼神在这一霎时融进了恰似春水般的点点温柔,“我要栾姜的全部资料。”   栾姜。   一个很平常的姓名,可傅沉禁只是单纯地念出这两个字,便感到心尖一阵发痒,大脑神经都在欢愉叫嚣。   就好像他是专门为栾姜这个人而存在的一般。 第85章 三号反派(八)   微博腥风血雨四五天,网友们还是没能扒出‘红裙小姐姐’的半点资料,这可真是打击到了这群自诩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网友们的自信心。   就在所有人为‘红裙小姐姐’想破了脑袋的时候,高调宣传了一波的《盛王朝》剧组却选择了低调开机,影帝影后、一线二线乃至是十八线的小艺人纷纷齐聚《盛王朝》前期拍摄地点——c市的长南古城。   栾姜出现的时候,人群中忽地爆出了一道少年气浓的清朗声音:“卧槽,刚哥快看,有小仙女!”   被称为“刚哥”的糙汉子刘刚看着自己身旁这个像一轮圆日般朝气蓬勃的青年,无奈扶额,却也不自觉地跟着其他人一块儿看向了青年所指的方向。   随后,大家齐齐一怔,脑中浮现出了一句话:长成这样,被叫做小仙女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正在调试机器的方明带了点好奇的也跟着望了过去,见到来人是栾姜,他瞬间就回忆起了前几天试镜时三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闹出的那个乌龙。   不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雪候鸟一如既往地找了个小角落窝着,见到众人难掩惊艳的神色,想到后面有可能会出现的场景,遂小小地笑了下,颇有股幸灾乐祸的味道在里面。   今天的栾姜依旧是长发款款,只是换了条纯白色的长裙,倒是映衬得他的肌肤愈发白莹润泽,脚下踩了双细链高跟,银色的链条松松散散地圈在了他的脚踝上,勾勒出线条柔美又带点诱惑的迷人弧度。   在众人还沉浸在惊艳中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方才大喊‘刚哥’的青年已经三步做两步地来到了栾姜面前,身后像有条小尾巴在摇啊摇。   他眨了下眼睛,对栾姜做了个帅气的‘wi   k’,甜甜地做着自我介绍还附带一问:“小姐姐,我是任锦,在剧中饰演盛国六皇子盛舟。你叫什么名字呀?”   刘刚实在不想看他这副蠢二哈的模样,遂默默地转头看向他处。   红裙小姐姐的名字甚至都有人花钱买了,这会就要听见本人亲口说出,所有人便齐刷刷地竖起了耳朵。   连一群跑来跑去的剧务人员们都放缓了步子。   却见栾姜挑眉一笑,肆意张扬蔓延开来,全然不见温婉仪态,声线清泽,偏其中那声‘小弟弟’用的又是温软绵甜的女音,尾音漾漾荡荡,撩人的紧:“栾姜,剧中许白嫣和许白焰的饰演者。小弟弟,你还是叫我哥哥比较好呢。”   卧...槽?   任锦目瞪口呆,指着栾姜的手颤颤巍巍,“你....你,你是男的???”   “如假包换。”栾姜勾唇。   任锦忽而转身,跑向满脸震惊的人群,然后一头扎进了刘刚的温暖怀抱,哭唧唧地寻求着安慰:“呜呜呜,刚哥,我失恋了....”   刘刚:“...我看见了。”   一堆人中还是新晋影后邵杉月先回神,她走向栾姜,每一步都自带气场,冷艳逼人,瞧上去似是要教训人一样,奈何一开口,气质就消了大半:“卧槽,你这扮的也太像女孩子了吧?试镜那天,你肯定把方导也骗过了?”   站在不远处的经纪人扶额。   “前辈。”栾姜正要弯腰,被邵杉月一把扶住,豪放地摆手,“叫前辈多生疏啊,你就叫我邵姐吧。”   过于豪迈又是大姐姐一样的邵杉月让栾姜实在不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他只能一改刚才那股肆烈模样,乖乖地喊了声“邵姐”。   邵杉月满意的按着他的脑袋揉了一把。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邵杉月和栾姜面前。   咦,这车...   邵杉月微微睁大了眼睛,再一联想到几天前被某个男人掀起血雨腥风的微博,她看了栾姜一眼,笑开了花。   把邵杉月的表情变化悉数收入眼底的经纪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已经对邵杉月谈恋爱这种事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毕竟是一个深度颜控兼重度腐女的女明星,她真怕邵杉月以后会磕起自己对象和别的男人组成的cp,那场面真是有点让人接受无能呢....   见到从宾利车上下来的男人时,栾姜身后的人群就像是一滴水落进了沸腾的油锅里一般、瞬间炸了开来。   季临川!   几个女新人甚至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因为过于激动而失声尖叫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季临川一步一步的走向栾姜,用着旁若无人的亲昵口吻:“好久不见了,姜姜。”   他的话引得栾姜惊的蓦然睁大了眼睛。   这个人...   邵杉月站在离两人最近的位置,其他人要尖起耳朵才能听清的话,她倒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名为八卦的视线在一高一矮的两人身上来回穿梭,眼里满是求知欲。   影帝季临川,歌手栾姜,分明是怎么看都不会相识的两个人,但听季临川熟稔的不得了、甚至还带了点温柔小调的语气和称呼,这两人难道早就已经 背着所有人在一起了吗???   所有人的脑细胞都在飞速地活跃着。   就连跟着季临川一块来的陈应都被震到了,脑中瞬间冒出了一大堆问号,啥玩意啊?好久不见?你还叫人姜姜?季哥你什么时候认识栾姜了?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他不是经纪人吗?   【0748,沈离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身处风暴中心的栾姜也是疑惑不已。   0748呆了,它忽然想起了第一个世界沈离川送给它家宿主的新婚礼物,猜测道:【宿主,可能沈离川和你一样,也是任务者?】   目前看来,这或许是最为合理的解释了。   但沈离川的任务会是什么呢?   栾姜正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季临川忽然又说话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坦诚地宣誓自己的心意:“姜姜,我是为你而来。”   他知道栾姜心里会有疑惑,所以不用栾姜主动开口询问,他便主动地向栾姜道明了来意。   这一下,连满世界磕cp的邵杉月都觉得自己有点扛不住了。   我草,没想到平日里冷得跟冰块没什么两样的季临川居然他妈这么会撩。   陈应:!   他当初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季哥要单身到老了呢?这又苏又撩的小情话不是张口就来吗??   “承蒙前辈厚爱。”栾姜对着季临川微微弯下了腰,语气疏离冷淡,又不失尊敬。   二人之间本要冒起粉红泡泡,却因为栾姜这一句客套话而散得干干净净。   一声前辈自然无比的拉开了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   季临川虽心有无奈,但拿眼前这个他爱了百年之久的青年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纵容着:“前辈也好,季临川也罢,你喜欢哪种叫法便那样叫吧。”   反正他都会心甘情愿应下的。   ——   是吵架了吗?   其他人这般猜测着,但混迹腐圈多年的邵杉月看得分明,季临川显然是单相思的那一方。   傲气凛然的季家太子爷原来也会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啊。   邵杉月一边感慨着,一边还挺佩服栾姜的不为所动。   家世背景、相貌性情,无一不出挑的季临川都瞧不上,难道栾姜是笔直笔直的吗?   这般想着,邵杉月便悄悄地打量起了栾姜来——   非常适合在床上哭、莹光滟滟的眼睛,不管是抓床单还是绑起来都极具美感的纤纤玉手,让人很想掐着摁在桌上那啥的小腰,以及那印上红痕定然美极了的白软肌肤。   再配上很容易叫人升起征服欲来的、火爆小辣椒一样的小脾气。   这不是怎么看都像是被她们腐圈奉为‘极品美受’的代言人吗?   栾姜是直的?   她不信——!!!   眼瞅着邵杉月盯着栾姜的眼睛都要冒绿光了,经纪人连忙穿过人群,一把抓住了邵杉月的手臂,压着声音、很是无奈:“你能不能给老娘安分点?你是生怕方明不知道你会答应他出演《盛王朝》其实是来磕cp的吗???”   以邵杉月的演技,《盛王朝》的女性角色本就能让她随便挑选,结果这货倒好,根本不在意要不要巩固一下新粉,直接给她选了个原著里面永远站在磕cp前线,戏份却少得可怜的角色....   经纪人接到邵杉月电话说她要演女   号的时候,气得简直都想直接入土了。   邵杉月看她,无辜的眨了下眼睛,然后冲人比了个‘OK’的手势。   她保证得好好的,但经纪人并不放心,她太清楚邵杉月这货的尿性了,遂又放低了声音再次说道:“你要是在剧组磕cp磕到人尽皆知,老娘回去就销毁你电脑里的那些文件。”   销毁、文件?   邵杉月反应过来以后惊得猛地一把抱住了经纪人的手臂,小声哭嚎道:“小优优,不可以啊,那些可都是你的亲亲宝贝干儿子啊!!”   夏优把人推开,冷笑:“老娘可没一群自带马赛克的干儿子。”   “嘤,你真是个狠心又恶毒的坏女人。” 第86章 三号反派(九)   这些话配上季临川的那张脸,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   众人还沉浸在季临川温柔又宠溺的那几句话中,无法自拔的时候。   唐伊依和唐馥来了。   作为齐冠娱乐重点培养的女艺人,唐伊依和唐馥在娱乐圈所塑造出来的形象自然也没有辜负齐冠娱乐高层的期待。   唐伊依是干净、毫无污点的清纯玉女,唐馥则被粉丝们和许多路人称作是骄矜肆意的齐冠小公主。   又因为两人同属齐冠娱乐,故而诞生出了这样一条几乎是网友们都知道的百度词条——   齐冠有双唐,举世皆无双。   托身体内那个‘栾姜’的福,明明隔着一堆又一堆的人群,栾姜还是像受到了什么秘密指引一般,一眼就看到了笑容干净清亮的唐伊依。   ...操。   栾姜微微皱眉正要转头移开视线,唐伊依却先一步发现了他在看她,清澈见底、盈盈润泽的瞳眸里一瞬间冒出了隐隐水光,包裹着欲语还休的复杂情愫。   唐伊依只是用了这么一个眼神,就把这具身体内的‘栾姜’勾得魂都丢没了。   栾姜按着微微刺痛的心脏,敛目,将一个劲儿闹腾着想要出来的‘栾姜’给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他的异样并不明显,离得近的季临川和邵杉月却一前一后的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   “小姜,你是身体哪儿不舒服吗?”邵杉月伸手去扶他,“这儿又吵又闷的,你要不要去休息室呆一会?”   短短的半个小时里,邵杉月就已经了解清楚了栾姜的为人和脾性,加上栾姜又自带她格外喜欢的‘美人受’的属性,因此,邵杉月想也不想地就把栾姜纳入了她的朋友兼弟弟的范围内。   季临川站在一旁,只是神色微有担忧,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陈应前一刻还在感叹他季哥会撩,此刻见季临川跟个木头似的呆着一动不动,急得他伸手小小地推了季临川一把,还不忘压着嗓子提醒:“季哥,上啊。美人有恙,到你表现的时候了啊!”   “他不会想要我触碰他的。”季临川淡淡道,口吻下藏着让人难以觉察的无望。   他太了解心有所属的栾姜了,就算他们以前是极为要好的密友,可是只要他稍微显现一点自己的心思,再好的朋友也能沦为陌路人。   更何况现在的他在栾姜心里一点位置也没有...   “季哥,你这是什么话?”陈应的语气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都还没和他接触,怎么就焉成这样了呢??”   陈应是真的不理解,他季临川既然喜欢上了人家,那就去追啊,你不主动点,还指望凭空能生出感情来吗?那不是在做梦吗?   季临川看了一眼已经被邵杉月半拽半推拉着向休息室走去的栾姜,低低地笑了声,涩意深深:“实话罢了。”   “季哥,你真是...唉。”陈应无奈到没话说了。   不靠近栾姜,但是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坦荡荡地阐明心意,好像在向所有人宣告栾姜是他季临川护着的人一样,就他季哥这种人,随便放在一本小说里,那都是相当标准的痴情男二了。   栾姜被邵杉月领着前脚刚进休息室,后脚何文光就来了。   娱乐圈的俊男美女多如牛毛,可是值得人费尽心思去勾搭的却没几个。   家世几乎已经昭然若揭的季临川是一个,明明只是在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娱乐公司工作、可后台硬到圈内人尽皆知的何文光亦是一个。   偏偏这两个男人还帅的各有千秋。   唐伊依并不知道何文光是厌恶她的,季临川半年前早就有人尝试勾搭过了,代价是——全盘封杀,导致现在各吧各论坛提起任含蕾那个女人时用的都是名字缩写。   刚入圈那会还好,可是自从一年多前季临川拿下国际大奖、成为影帝后,和他合作过的导演与演员私底下提及季临川的时候,基本上都说了这么一句话——季如今是真的...就他妈感觉像佛子转世似的。   这话虽然是被圈内当玩笑话一样在讲,但的确真实的过分。   唐伊依叫住了何文光:“何先生。”   圈子里的人见到何文光喊的几乎都是‘何先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何哥’两个字就像禁令一般,没得到何文光的允许,大部分人是万万不敢叫的。   栾姜不在这,何文光便有心思看唐伊依玩花样了,他转身看着唐伊依,问道:“唐小姐有什么事吗?”   “何先生,我们可不可以...单独谈谈?”   说完,唐伊依轻轻地咬了口下唇,注视着何文光的瞳眸里带上了几分请求。   她生得清纯娇美,像株染了点点雨露的白玫瑰,香色皆勾人。   因此鲜少有人能扛住唐伊依这样的眼神。   何文光见了,心神似乎也微微有些晃动,他应‘好’,随后跟着唐伊依一块往她的专属休息室走去。   和季临川一块站在不远处的陈应遂感慨:“果然英雄都是难过美人关的啊。”他知道季临川的身份,自然也懂得了何文光的姓氏就是出自常上新闻的那个人。   又是卧狮又是藏虎的,不得不说,这水污到不行的娱乐圈还真是有点神奇。   季临川的视线却在何文光身上停留了好一会,眸色难辨。   —— ——   宽敞舒适的休息室内,男人懒懒散散地坐在沙发上,女人则站在不远处有些出神。   即便是素来擅长察言观色的唐伊依,在几次三番的用言语进行暧昧试探以后,也还是没能品出何文光对她到底存了种什么样的心思。   可想要接触到更高一层的圈子,势必要有一块踏板。   唐伊依对自己很能狠得下心,她腰肢轻扭、脚步慢挪,犹如踩在了人心尖上似的一步步走向何文光,没察觉出男人身上有半分抵触情绪的唐伊依勾起了唇角,妖媚横行。   她把手轻轻搭在了何文光的肩上,然后稍微用力,慢慢地俯下身,将遮了大半的春色摆在何文光眼前,腰肢弯出一道优美弧度,指尖宛如羽毛一般在男人肩上滑过。   她软着声音,语气娇甜,足以让寒冰也融化成一滩水:“何先生,您想要我么?”   “你不是喜欢栾姜吗?”何文光不答反问。   男人的神色尤为平静,唐伊依见了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安的,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她既然准备做一件事,就断然没有主动放弃的念头。   “何先生说得什么话呀?”唐伊依娇娇地笑了两声,身体向着何文光的胸膛又贴近了一些,“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所求的可是像何先生这般叫人万分心动的男子呢。”   “这样么。”何文光低声呢喃一句,忽而又问道,“恐怕你看中的不是我这个人吧?”   唐伊依却好像是被他的话有些气到了,软软地嗔骂道:“何先生怎能这么问?我看中的就是何先生,只是何先生这个人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波光潋滟的眸子是紧紧凝视着何文光的。   那双娇嫩嫩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无需过多言语,万千情愫尽在她眼中。   闻言,何文光笑了,先是低低的,后渐渐笑开。   他笑得胸腔都在微微震动,笑音低沉勾耳,展尽一派风流蕴藉之态。   男色亦勾人,说的就是如此。   唐伊依被他笑得破天荒的红了脸,这并非是她刻意营造出来的,而是真真正正的生理反应。   她在为何文光而动情。   休息室内似乎被一股暧昧又色/气的氛围给完完全全地笼罩住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搭上何文光这条船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结果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给破坏了,唐伊依虽心有不悦烦躁,不过当着何文光的面,她倒是没有表现出半分。   敲门的人是汪茗,见到何文光时,汪茗的眼中划过了一丝惊诧。   “唐小姐,我的艺人还在等我,先走了。”何文光起身,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口走去。   门再度被关上。   神色平静的何文光在门口站了一会,轻‘啧’了一声后,抬手拂了拂方才唐伊依按过的肩膀,径直往栾姜所在的那间休息室去了。   靠在门上的汪茗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转头满脸写着‘不赞同’神色的看着唐伊依,她头疼得很偏又拿人毫无办法,尖着嗓子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刺耳:“你疯了吗?何文光是栾姜的经纪人!”   “我当然知道啊。”唐伊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就像是不理解汪茗为什么会问出这种人尽皆知的愚蠢问题一样。   “你这么大胆的勾引何文光,就不怕他转头把这件事告诉栾姜吗?”   届时事情要是被栾姜闹大了,她唐伊依要怎么收场?   “汪姐,你说错了。”唐伊依边在镜前为自己上了层唇彩,边纠正汪茗的话,“单方面的主动才叫勾引,我和何文光做的是你情我愿的性/交易。” 第87章 三号反派(十)   前几天在试镜现场还一副要和栾姜势不两立的唐馥这会却趁着栾姜在化妆间上妆的时候,主动凑了过来,好奇不已的问道:“你真的是个男人?”   还是女装的栾姜闻言通过正前方的镜子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唐馥见状脸倏地一下红了不少,一想到她妒了这么多天的妹子是个男的,唐馥就愈发觉得有点丢脸。   她比很多人都清楚,哪怕栾姜美到天上有地下无的程度,只要这人是个有把的,依符延那人的性子,他是断然不可能多看栾姜一眼的。   与其害怕符延会看中栾姜,她倒不如担心符延会瞧上外表清纯甜美、骨子里却烂透了的唐伊依。   得到了明确答案的唐馥却没有走开,而是在栾姜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托着下巴,认真又仔细地盯着栾姜的脸,又问道:“你的皮肤真好,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啊?”   她都离得这么近了,还是没能在栾姜脸上找出瑕疵,绒毛细小柔软,几乎不见毛孔,简直就像上好的瓷釉一样光滑莹润。   这种人居然是个男的,太不可思议了....   “我一个男的需要保养什么啊?”栾姜无奈。   “哈?”唐馥瞪圆了眼睛,她追问不放,想再次确认一下,“面部水疗,面部按摩,眼部祛皱,美白,敏感修复...这些你都不做的吗???”   她这么一问,连休息室内的其他化妆师和造型师都忍不住尖起耳朵等待着栾姜的答案了。   栾姜沉默。   帮他上妆、有一定资历的女化妆师笑了下,帮着栾姜解释:“我给人化了快七年的妆,基本可以感觉出这个人是不是经常做脸部护理的类型,小姜的确是我遇到过的很少见的纯天然面庞。”   唐馥也沉默了。   大概三四秒钟过后,她缓缓伸手飞快地摸了一下栾姜的侧脸,接着又捏了捏自己的皮肤,然后猛地双手捂脸,‘嘤’了一声。   天天保养的她居然还比不过一个糙汉子,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唐馥的嚣张甚至是敌意基本上都是对着与她同龄的女孩子展现的,她很清楚自己能被齐冠碰到粉丝们一口一句‘小公主’,极大程度上是得益于她有个好靠山——符家二少,符延。   可再美的花也有开到颓败的那一天,再怎么受宠的小情人也终会有玩腻的时候。   自知得不到浪荡公子符延的真心,唐馥遂只能把心底的彷徨不安化作火气,一股脑儿地撒向那些其他年轻娇美的小姑娘。   所以知道栾姜是个男人以后,她的敌意和不爽就统统消失干净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在栾姜上好妆后,唐馥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古代女子的妆容在栾姜的那张脸上呈现,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真是叫人想不嫉妒都难。   —— ——   傅氏集团是《盛王朝》投资方。   因此傅沉禁会出现在片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面容俊美的男人自下车后便一直站在了方明身边,笔挺的黑色西装略显紧绷,勾勒出的是布料底下足以让人浮想联翩的肌肉,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崩开纽扣;可他西装外套下的衬衣纽扣却又尽职尽责地牢牢扣着,一颗接着一颗,从最下方延伸到了最顶端,最后还搭配了一条黑色领带,密不透风的将所有风光锁在衬衫之下。   压抑之中好像隐藏着无尽的爆发,令人口干舌燥、面红耳赤。   不过片场的女演员还没来得及尽兴欣赏,某个专属化妆间的门就开了。   方明决定先拍定妆照,而他最想先拍的又是盛冠承和许白嫣大婚时的那组照片。   盛国太子大婚,其服饰定是极为华丽贵重的,方明甚至吩咐道具组的人参照历史上最繁荣昌盛的一个朝代的太子大婚时所着喜服、花重金定制出了一套勉勉强强合了他心意的服装来。   并且季临川从未在电视剧或者电影中穿过红色,今天算是头一遭。   他眉眼总是裹着冰霜的,整个人就像崖尖上的那一点寒雪,冷到同周围颇具烟火气息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这会偏偏穿了身垂感极好的大红直襟长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云纹带,黑色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风姿如玉,明泽无双,好似天上仙。   片场的女演员们看了看傅沉禁,又想盯着季临川不放,简直恨不得再长双眼睛。   但这种忙不过来的感觉并没能持续多久,因为自季临川从化妆间出来后,片场的气氛原本就有些压抑沉闷,这会来了个王见王,受苦的依旧还是他们这群无辜吃瓜群众。   离两人越近,那种霸道凶悍的威压就越发的强烈。   康同和陈应甚至觉得再过一秒,他们的三爷/季哥就能掏出把枪来把对面那个刺眼又碍事的男人给崩了。   绝对还是一枪爆头的那种....   气氛越来越有压迫感,众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并微微屏住了呼吸。   无数个小脑瓜加在一起也没能想明白,几乎不会同处在一个空间的傅三爷和季影帝今天为什么会像吃错了药一样,跑到《盛王朝》的片场来互相放冷气呢?   现在热是挺热的,但任谁也不能扛住两台空凋的超低制冷吧???   片场静的只剩下剧务人员们极小心走动的脚步声的时候,刚才栾姜进的那个化妆间的门锁在这时咔哒一声响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就见唐馥领着她的小助理满脸通红的走了出来。   邵杉月见了好奇心大起,遂相当利落干脆的拉开门走了进去。   紧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微微开启的门缝中传来的一声尖叫。   夏优可熟悉这声音了,邵杉月那货激动过头的时候就会叫得像撞见了鬼一样,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来到化妆间门口,正要开门进去阻止一下里面那个在放肆尖叫的女人。   却见邵杉月忽地又走了出来,整个人脸上都带着强烈抑制才能压下的激动和亢奋,比嗑药了的人还像嗑了药一样,她眼睛更是亮得离谱,简直就跟饿了三四天终于见到肉的狼没什么两样。   邵杉月把拳头捏得紧紧的,抵在胸口很夸张的边蹦边尖叫——   “草草草...操!小姜美得我差点要呼吸不过来了,小优优,你快帮我找几张帅哥的照片来,不然我感觉我真的要弯了!!!还是被一个男人给弄弯的那种!”   夏优:你个疯女人,叽里咕噜的在说啥呢?   邵杉月话音刚落,随后化妆间内响起一声足以让人酥了半边身子、心都化成一滩水的轻笑:“邵姐,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众人遂齐齐看向出声的人。   也就在那一刹那,所有人都体会到了被闪瞎眼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那就好像你原本身处在密闭的黑暗空间,结果毫无防备的被人猛地一下提溜到了夺目的阳光底下,你完全来不及闭眼,便被这烈烈阳光刺到了眼睛。   栾姜穿了件红胜火、浓如血的嫁衣,上面绣着振翅欲飞的金色凤凰,尾裙拖曳及地约三尺许,边缘滚了寸长的金丝细纹,乌发如堆雪般盘成了风髻,缀满了明珠的凤冠像是在闪着微光,宛若明月升于冷云之上,艳艳无双。   视线渐渐下移,这一瞬间,众人的呼吸似乎都停了半分。   本就白皙到难觅毛孔的皮肤在加了层薄薄的底妆后,简直像是用冰捏出来的肌肤一般,肤下又生清清玉骨。   轻描黛眉,鸦色羽睫浓密纤长,自带眼线的眼睛此刻好似漫天星光洒落蔚海,水波湛湛,温柔到只需要被‘她’看上一眼,再坚硬顽固的城墙也能轰然倒塌。   何谓娇娇倾国色?不外如是。   众人盯着栾姜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难怪唐馥的脸会红成那样、邵杉月一口一个自己要弯了....   女装娇柔美艳成这样,定力稍微差了那么点的小姑娘,还的确是会被‘她’活生生被掰弯。   在场的男性同胞们受到的冲击感才是最大的,被人迷得心脏怦怦乱跳也就算了,还得时不时掐大腿一下,提醒自己,这他妈是个货真价实的汉子。   栾姜甫一现身,傅沉禁和季临川的视线就在第一时间落在了他身上。   康同小心翼翼地看了傅沉禁一眼,见男人神色晦沉,眸中暗光陡生,不由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那天在电梯里还不承认自己看上了人家,瞧瞧,这会不就看呆了吗?   吐槽归吐槽,可康同还是很操心他们三爷的终身大事的,遂把视线移向这个片场中和他们三爷尚且还有一争之力的季临川。   心下一紧。   淦,他猜得果然没错,季二爷也瞧上了他们的未来夫人。   他以前还以为这位季二爷以后会出家呢,是他天真了。   再瞅瞅季临川那身喜服,肯定是早就知道人家要进军演艺圈,所以特意挖了坑在这等,康同简直就差指着季临川的鼻子骂他是个心机男了。 第88章 三号反派(十一)   和被震撼到了的众人不同,唐伊依心底是满满的不敢置信,她捏紧了裙子,喃喃道:“怎么可能....”   这样的栾姜,完全就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一样。   “依依,你还好吗?”汪茗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这并非是在私底下,唐伊依摆出这般微妙怪异的神色,要是被有心之人捕捉到了的话,结合外界所传的不争不抢,如同月光一般的性子,肯定会惹来不少非议。   越仙越不接地气的人设,就越经不起风浪。   汪茗当初其实是不赞同唐伊依以这种人设出道的,可齐冠高层觉得季临川那种冷冷淡淡的人设在粉圈很吃香,便稍作调整,发动水军给唐伊依安了个清纯玉女外加月光性情的名头,这名号一挂,就是三年。   如今想摘掉简直难比登天。   听到汪茗的问话,唐伊依一下子就回过了神来,她调整的很快,瞬间又重新戴上了往常那个‘温柔如水’的面具。   汪茗见状松了口气,然而她没能瞧见的是,很好地藏匿在唐伊依眼底的一抹阴郁。   见到上好妆、换好衣服的栾姜,方明当即也顾不得他的片场气氛是多么的诡谲云涌,对着摄影师嘱咐了一会,紧接着就把栾姜和季临川叫到了早就搭好的背景墙下。   火红的颜色好似要把木制的背景墙都给染上鲜艳的浓色。   一高一矮,一冷一温。   旁人瞧着,竟意外觉得很搭。   唯一有点让人抗不太住的就是——片场上空有道越来越阴沉低闷的冷空气。   康同和方明是离某位脸黑的都快能滴出墨汁来的男人最近的两个人,康同嘛,早就习惯了他们三爷这种杀气凛凛的状态,至于方明,工作狂一旦认真起来,还能管得了身边人是什么脸色?   关键还时不时就蹦出“很好”、“绝配”、“眼神都再温柔点”,诸如此类的话。   这些话就跟点燃大炮仗的火星子没什么两样。   反正康同见了,是很佩服这位尽职尽责的大导演的。   摄影师是很容易来灵感的一类人,尤其是在面对这样一对高颜值组合的时候,他那灵感简直哗啦啦如泉涌,眼睛放光,怼着栾姜和季临川就是一顿猛拍。   拍了大概有十多张的样子,摄影师拍上头了,站在相机前还小声的感叹了一句:“简直跟对真夫妻一模一样呢...”   很不幸的是,在这近乎万籁俱寂的片场里,这句话非常清楚的飘进了某个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的男人耳内。   “方明。”傅沉禁就像是咬着牙在说话一样,杀气汹腾,“定妆照需要放这么多张吗?”   康同默默地拉开了自己和方明的距离。   其实像三爷这样、动起怒来波及范围广到离谱的人,将要发火的时候,他应该离得越远越好,这是康同多年以来亲测出来的结论,但就目前这种情况而言,他要是躲的太明显,估计会一个人承受三爷那有醋意加成的滔天怒气。   嘶——   想想就要命。   可能认真工作起来的方明真的感应失灵吧,其他人瑟瑟发抖不敢大喘气,他倒好,还能跟傅沉禁辩上两句:“傅总,这些照片后期宣传也是需要用到的。”   说完,方明没再理会傅沉禁,而是对着镜头下的一男‘一女’又喊了声:“季影帝,你能将手搭在小姜的腰上再拍几张吗?”   栾·敬业·姜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至于季临川会不会接受不了这种亲密的尺度?   笑话,他求之不得。   也不怪方明兴致这般高昂,实在是背景墙下的两人太过登对了些,就跟盛冠承和许白嫣活生生走出来了一样。   要不是还得拍剩下的定妆照,方明早就拉着这两个人拍盛国太子大婚时的那一场戏了,看两个妖孽互飙演技,那场面方明只是想想都觉得他浑身血液在沸腾。   就在季临川的手快要搭在了栾姜腰上、摄影师屏息静气准备拍摄的时候,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按住了他宝贝相机的镜头,头顶飘来一道裹着八分煞两分冷的低磁男音:“可以停了。”   摄影师一抖,偏头看去,撞进一双平静犹如寒潭、漆黑深邃的眼睛里。   顿时吓得两条腿都发起了软来。   他咽着口水望向导演椅所在位置,用眼神疯狂的示意方明——   方导啊,算了吧,再搞下去,他得拿命来拍了....   傅沉禁的这一举动自然惊扰到了背景墙下的栾姜和季临川。   栾姜遂微微偏头看来,凤冠上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簌簌有声,流苏下的冰肌玉骨无论从何种角度去瞧,都挑不出差错。   他一脱离拍摄状态,男装时所带着的那种清泽雅态瞬间就回到了他的身上。   “方导?”尾音轻扬,染着疑惑。   最大的投资方出面阻拦拍摄,方明还能怎么办,他无奈地摆摆手,说道:“你们去休息吧。”   季临川和栾姜遂一前一后走出镜头。   就在两人的距离渐渐被拉开之际,众目睽睽下,栾姜被拦住了。   是傅沉禁。   栾姜勉强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在足足有一米九的傅沉禁面前那真是不够看的,他只能微微仰头,不解地看着男人,“傅总?”   “嗯。”傅沉禁低低地应了声,哪怕周围八卦目光再多,他的视线也不曾从栾姜身上挪开,反而还用种请求的口吻问道,“有时间和我聊聊吗?”   康同在后面震惊的都快麻木了。   什么叫‘有时间和我聊聊吗’?他还以为他们三爷只会说‘像你这种货色,出现在我面前就是浪费我的时间’呢。   老铁树万年不开花,这一开花啊,真是来势汹汹不可挡。   栾姜没说话,只静静地同他对视着。   见人不语,傅沉禁竟相当有耐心的等待着,英挺锐利的眉眼没有丝毫不悦。   不远处的邵杉月磕cp磕到都快疯魔了,抓着夏优的手臂一个劲儿的摇晃着,再小的声音也压不住她语气里的激动和兴奋:“小优优,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   不腐人士夏优:?她该看到个啥?   “你眼睛原来这么瞎的吗?是性张力啊卧槽!你看小姜和傅总对视时那火花四溅、那荷尔蒙碰撞的样子,这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性张力啊!!!”邵杉月一边吐槽一边解释,还不忘使劲摇晃夏优,“好露骨,好色/情,这对他妈真的太好磕了吧,淦!”   邵杉月亢奋的模样让夏优一度有种这疯女人刚才是不是背着她嗑药去了的错觉。   望着一脸平静冷漠,完全理解不了她为何激动的夏优,邵杉月头一次体会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   先有季临川,后来傅沉禁。   两个都是在各自领域踏上了巅峰的男人,他们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众人的眼神在栾姜身上停留了片刻,好吧,像栾姜这样,的确罕见,但这也不能够成为两位大佬争先恐后跑到栾姜面前露脸的原因啊。   没人想的明白。   最终,在傅沉禁相当耐心却又异常坚定的等待中,栾姜点了点头。   八卦主角离开了,大家心里熊熊燃烧的八卦火焰可没熄灭。   这一小堆,那一小堆的,凑近了,你就能隐约听见‘傅总’、‘栾姜’之类的字样。   而在人群中,最惶惶不安的莫过于唐伊依。   她甚至慌到抓住了汪茗的手臂,眉间是怎么也压不下的闷闷郁色,“汪姐,傅...傅总他不会看上栾姜了吧?”   这个猜测唐伊依只一提出,便吓得汪茗也跟着变了脸色。   汪茗拍了拍唐伊依的手背,示意她先冷静下来,“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我们依依有点不舒服。”   她这话一出,关切之声便络绎不绝的飘了过来,毕竟娇娇柔柔的无主美人微微皱着眉的模样着实惹人怜。   汪茗一一谢过,领着唐伊依穿过人群,进了休息室。   门刚关上,唐伊依身上的那股娇弱感瞬间散了大半,语气里满是急切:“汪姐怎么办?如果,如果傅沉禁真的....”   后面的那些话唐伊依甚至有点不敢说下去。   汪茗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冷静点,依依。这件事情尚且还没苗头,你不能先让自己的心乱了。”   唐伊依遂深吸一口气,勉强抑制了住内心的焦躁不安。   见她平静下来,汪茗才又说道:“假设傅沉禁真的看上了栾姜,那么依依,你必须牢牢地把栾姜的心握在你的手里。”   “可,要是被傅沉禁知道了...”   “他知道了又何妨?”汪茗听了她的话,反倒笑了,“栾姜成了傅沉禁的掌中物,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他终于有养小情人的心思了;二是他喜欢栾姜。”   “喜欢?!”   “说了让你冷静。”汪茗按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安心听我说,前者无足轻重,傅沉禁断然不会为了小情人和齐冠争斗;后者呢,你是栾姜爱而不得的人,出了事,他不会恨死傅沉禁吗?” 第89章 三号反派(十二)   即便汪茗这样说了,但唐伊依心里面还是莫名的不安。   唐伊依挣脱开汪茗按在她肩膀上的一双手,在休息室内来回踱步,她神色虽越来越平静,可脚步却愈走愈快。   “不过汪姐。”就这么来来回回走了好一会儿后,唐伊依才停下,又看向汪茗,说道,“你难道不觉得今天这个样子的栾姜很奇怪吗?”   往常若是有什么宴会她和栾姜都在场的时候,栾姜的视线基本上都不曾从她身上离开过。   那是一道充斥着深浓爱意的眼神,真是叫唐伊依想无视都难。   然而方才在片场见到栾姜,那般平淡、甚至近乎冷漠的目光竟叫唐伊依没由来的生出了一种荒谬感,而这种感觉在栾姜避开了和她对视的时候,显得越发强烈了。   听唐伊依这么一说,汪茗便微微皱着眉头开始回想当时被她几乎忽略的栾姜的神色。   不回忆还好,一回想,汪茗遂也发现栾姜的异样之处,但她思来想去也找不出原因所在,只得把缘由归咎在外界环境上:“或许是片场人太多了,栾姜怕他情绪异样引来其他人的关注,从而影响到你的名声?”   就栾姜以前那副为了唐伊依什么都愿意做的深情样,汪茗这么猜测倒也合情合理。   “可我还是觉得有点....”唐伊依咬唇。   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有股怎么也挥之不去的不安,就好像是有什么事情正在逐渐脱离她的掌握范围一样。   见唐伊依这般不安,汪茗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背,松开以后,轻声问道:“依依,你忘了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了吗?”   唐伊依面上有淡淡地迷茫神色。   “你说栾姜喜欢了你十年。”汪茗是不怎么信感情的,但现在拿来安抚唐伊依倒是再好不过,“十年的喜欢会这么容易就消散吗?”   —— ——   另一边,片场外的某间小茶楼内。   长南古城作为经常拍摄古装剧的场地之一,出现在这的明星艺人自然数不胜数,十八线小演员茶楼的服务生见过,影帝影后级别的顶尖演员他们也见过。   虽然服务生们都知道《盛王朝》剧组就在长南古城,但没经过允许,他们是不能擅自将事情公布到网上的,不然等着他们的就是法院传票了。   这年头没人不上网,所以服务生们也知道最近网上疯狂的天仙似的‘红裙小姐姐’,照片好看是真好看,但要说没修过,他们是不信的。   “欢迎光临,二位想坐...”候在门口的服务生微微垂首,接着面带微笑抬起头,止声,数秒后她才慌忙回神,“不知两位客人想坐楼上还是楼下?靠窗还是厅堂?”   卧了个大槽。   修过?修个毛啊!人家他妈居然就长成这样??!   凤冠霞帔,沉黑西装。   分明是相隔几百年的服饰和妆容,穿在这两人身上,竟然莫名的很合拍,你甚至还能隐隐感觉他们二人面容自有一种夫妻相。   闻言,傅沉禁看向栾姜,眸色稍染温和。   “想坐哪里?”他问。   这低沉磁性又颇为温柔的嗓音,听得女服务生简直有种耳朵要怀孕的感觉。   顾及身上的衣饰,思索了片刻的栾姜还是换了女声:“楼上吧。”   他男音偏清泽,变成女孩子的声线时,反而多了几分温软味道,像团小棉花。   傅沉禁是头一次听到他这样的声线,温和的眸色有一瞬间沉了下去,很快又恢复如初。   望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小姐姐’姿态仪雅、慢慢地踩着楼梯,旁边的服务生们见了,竟好像看到了‘她’脚下有莲盛开,温柔清香四处弥漫。   这尼玛简直就是女娲的亲闺女啊。   —— ——   茶水送上来以后,楼上就只剩下了栾姜和傅沉禁。   说来也奇怪,分明是傅沉禁说的要和他聊聊,结果到头来,傅沉禁这人却一句话也不说,只用一种晦深又暗含某种微妙情愫的眼神凝视着他。   把栾姜盯得十分不自在。   他咳了两三声,问道:“不知傅总找我想聊什么?”   傅沉禁屈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说着一堆很莫名其妙也很有诱惑力的话:“电视电影剧本、综艺真人秀可以任你挑选,国内国际各大品牌的代言也可以由你选择,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栾姜:?   “条件只有一个。”傅沉禁的目光在对面青年身上缓缓扫过,血液里似乎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望在颤动,他眸色微沉,嗓音低哑,卷着暧昧缠黏的小调,“和我交往三个月。”   这是要包养他?可是理由呢?   心里这么想着的栾姜竟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傅沉禁闻言缓缓一挑眉,答道:“我想要你。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栾姜本该拒绝的,然而望着傅沉禁那双幽深暗沉的眼睛,鬼使神差的,栾姜同意了。   似乎潜意识在告诉他,或许...傅沉禁会是他想找的那个人?   想到共度两世的爱人,栾姜的眼神难得带了上几分怀念和藏得并不深的爱意。   下一秒,他因吃痛而回神。   傅沉禁俯身过来,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眸中隐有不悦,“透过我,你在想谁?”   他之所以定下交往三个月的条约,不过是想感觉清楚自己对这个眼前这个青年到底抱有一种什么想法,是情欲还是...喜欢?   可条约立下还不到一分钟,他就因为栾姜那满含怀念和爱意的眼神而心生强烈不爽,甚至在心底隐隐掀起了一股难以疏解的暴虐情绪。   总觉得傅沉禁吃醋发妒的样子很像秦勋和沈陵修啊....   关键是上个世界的沈陵修也是像傅沉禁今天这样,相当主动的出现在他面前,最重要的是傅沉禁一开口就要包养他,说好的冷酷无情、不近男女色呢?   这两个人要是没点什么联系,栾姜打死都不信。   想到这,栾姜遂眨了眨眼,望着傅沉禁的神色无辜至极:“我在想我以前养得那条小黑狗,可惜他走丢有一段时间了。”   直接告诉他‘小黑狗’这三个字在指代什么却又没证据的傅沉禁拧着眉,手上也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   “阿沉,痛——”栾姜含糊地吐出一个字,眼睛水汪汪的。   傅沉禁听了,手上的力度顿时减轻不少,他微微眯眼,“你刚刚叫我什么?”   “傅...总?”栾姜软巴巴的同他对视。   傅沉禁轻飘飘的“嗯?”了一声,语气里蕴着淡淡的威胁意味。   栾姜立马改口:“阿沉。”   “换个声音再叫一次。”   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说的就是傅沉禁这种人。   男人的声线依旧是淡淡的,可栾姜还是能从这人的语气里听出那么几分愉悦来。   “啊?”栾姜故作一脸不解。   傅沉禁的指尖往上移了些许距离,微微包裹着茧子的指腹在栾姜上了口红的唇上来回摩挲揉捏着,他的眼睛却是和栾姜对视着的,尾音缱绻:“别这么看着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挑明了,栾姜遂也不再装不懂,而是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男人的指尖,咬字有些含糊:“叫了有什么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傅沉禁眸色微深。   栾姜笑嘻嘻地又问道:“我想养个小奶狗也可以吗?”   两人之间那股朦胧暧昧的氛围因栾姜这句话而霎时被森森冷气覆盖。   傅·移动空凋·沉禁果然名不虚传。   “姜姜。”傅沉禁低低地喊道,这一声唤的栾姜心都颤了一下,内心的声音几乎已经认定这个人,“不要用这种话来挑衅我,我不想伤到你。”   “伤到我?怎么个伤法?”谁知栾姜非但不害怕退缩,反而还将身子伏在桌面上、往傅沉禁那边凑近了些,轻轻挑了下眉,嗓音能勾魂,“难道说阿沉是打算在床上干死我吗?”   他言语口吻极尽挑逗之意,眼神直白亦放浪,似乎根本不懂矜持羞涩为何物。   傅沉禁的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突然用力抓着青年的手臂将人往自己这边拉了过来,另一只手则扣着青年的下巴,迫使栾姜不得不紧绷着脖颈抬头望着他,潋滟眸光好似生着情。   裹着淡淡雪松冷香的吻落在了栾姜的唇上。   然而傅沉禁还没来得及深入,下一秒,变故突生。   栾姜眼中一瞬间掀起犹如惊涛骇浪般的厌恶,他用力猛地一把推开了对他毫无防备的傅沉禁,声线沙哑,蕴着浓烈不化的恶感:“别碰我!”   猝不及防被推开的傅沉禁看着青年下颌处因刚才的剧烈挣扎而泛起的红痕,再看一个劲儿揉搓着自己嘴唇、动作神情毫不掩饰厌恶恶心之意的栾姜。   黑眸顿时化作了晦深冷沉的深潭,满含森然骇意,令人心惊胆战、冷汗涔涔。   但傅沉禁的神色却是微微带了几分疑惑的。   毕竟栾姜现在这个状态跟几秒钟前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反差太大了,他会觉得诧异也很正常。 第90章 三号反派(十三)   就在傅沉禁正疑惑着的时候,栾姜面色霎时一白,眼睛隐隐有些失焦。   “姜姜?”傅沉禁见状,心有些慌,他匆忙起身来到栾姜身旁,正要伸手扶人。   却被栾姜拒绝。   “傅沉禁,你别碰我。”   栾姜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这句话的,他脸色惨白,眉头皱得很紧,就像是在和某种东西做着艰难抗争一般。   傅沉禁虽然清楚栾姜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可陡然间听到这么一句出自青年之口、抗拒意味颇为强烈的话,心里还是不受控制般的翻腾起了难以平复下去的阴鸷和暴戾。   他眸间似有血色在翻涌。   【宿主,宿主,现在掌握身体控制权的人是你吗?】0748在系统空间内急得一个劲儿的转圈圈,像没头没脑的苍蝇似的。   栾姜咬牙切齿地反问:【你、说、呢?】   被傅沉禁吻上的那一刹那,栾姜揪已然确定了他是谁,然而就在栾姜心神全部挂在傅沉禁身上的时候,体内那个‘栾姜’竟趁他不备,带着满满的怒火和厌意从他手上夺走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好在现如今栾姜的灵魂才是和这具身体最契合的那个,不然的话,一时半会,栾姜恐怕还只能被‘栾姜’压制、夺身不得。   听到这熟悉的暴躁口吻,0748顿时轻松了许多,它挠挠头,为自己辩解道:【宿主,这个你不能怪我呀,要不是你人设偏离得太离谱,天道也不会发觉你这个‘男配栾姜’有点古怪啊。】   况且它不是早就跟宿主说过要按剧情走嘛,真的是....   【所以这么说来,要是以后我和傅沉禁稍微亲密一点,这身体的那个舔狗就会跑出来作妖?】栾姜拧眉,这个猜想让他的心情更烦躁了。   0748点头,【是啊。】   毕竟你喜欢的可是个一米九的凶猛汉子,人家一个心里只有女主的钢铁直男怎么可能受得了?   眼见栾姜的气息一霎时阴郁了不少,0748连忙又说道:【宿主你冷静,这件事情也,也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什么办法?】   【宿主你撮合女主跟男主就好了啊。每个痴情男二都不会想要破坏心上人的幸福的。   而且只要男女主的姻缘线基本成了,就算男配和女配、甚至是所有小炮灰全都弯成同性恋,天道也不会在意的。】   每个世界的天道想要的只有男女主结合在一起后的大气运,如果不是它家宿主前两个世界几乎快把女主身上的气运给吸了个干净,这个世界的天道也不会生出警惕心来了....   说来说去一句话,还不是它家宿主秀恩爱秀过了头。   看吧,现在遭天道制裁了吧?   单身后0748才不会说它现在有点幸灾乐祸呢。   【那男主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啊。】0748回的很理直气壮。   找男主是女主的事,它只是个负责推动男配对女主单方面的感情线的系统,怎么可能知道男主现在在哪个犄角旮沓里猫着呢?   栾姜:...   托这个憨憨系统的福,他现在真是越来越想掐死它了呢。   结束完和0748的聊天、刚回神的栾姜就感受到了一股将他团团笼罩,正在汹烈腾涌的阴冷气息,且这寒意还有加重的趋势。   他一惊,瞬间回想起了上个世界沈陵修因打翻醋缸而把他压在龙床上进行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活塞运动的事,那可真是一件皇宫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壮举呢....   于是栾姜遂相当主动地牵住了傅沉禁的手,还是十指相扣的那种,用女儿家那娇娇软软地清甜声线唤道:“阿沉。”   想到这男人近乎变态的偏执和占有欲,再想想身体里那个专属唐伊依的舔狗,栾姜就为以后的日子而头疼得不行。   快要冷凝滞结的空气这才终于有了重新流动的迹象。   “嗯。”傅沉禁低低地应了一声,眉目微显柔和。   “我刚刚只是有些不太舒服。”栾姜仰头跟他对视,软着嗓子解释道,“不是故意躲开你的。”   他眼睛眨啊眨的,扑闪的鸦色睫毛就好像是羽蝶的翅膀。   叫傅沉禁心里的那块沉甸甸地寒冰顿时融化了大半。   然他面上却是一丁点儿也未表现出来,“是吗?”   “嗯嗯。”栾姜点头,那小模样瞧上去简直乖的不得了。   傅沉禁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嗓音温沉:“姜姜怎么证明呢?”   栾姜没有任何的犹豫,踮着脚尖一口就亲在了男人的薄唇上。   他眼睛亮亮的,像装满了晶晶闪闪的小星星。   若非有服务生上楼来了,傅沉禁势必是要掐着栾姜的腰,好好的教一教他,什么叫做亲吻。   0748冷哼了一声,不爽得很。   【你猪叫什么?】   0748哼哼唧唧地开口:【在这个蛇精病面前那么乖巧,对本统就那么凶,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一点都不重要!】   【咦?这都被你发现了吗?】栾姜惊讶不已。   【?!】如果0748是个气球的话,它现在肯定已经气炸了,【从现在开始,我要是再和你说话,本统就是狗!!!】   —— ——   栾姜和傅沉禁肩并着肩再度回到片场的时候,名为八卦的熊熊火焰简直燃遍了整个片场。   堂堂傅氏集团的大boss,和一个小艺人会有什么话要聊的?   他们可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   刚刚上完妆的邵杉月又逮着夏优一个劲儿的在摇晃,眼睛放光,语气激动:“小优优,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夏优:…   求求你就当我瞎了吧,别再这么为难我了。   “这你都没有看出来吗?!”邵杉月的一脸惊诧和不解。   “我瞎。”夏优冷冷道。   然而即便夏优都自己承认自己瞎了,邵杉月还是没准备放过挖掘她的腐女属性。   “你难道没有发现小姜的口红有点掉了吗?”邵杉月觉得她可真是善于发掘细节的小机灵鬼,“而且你不觉得傅总的唇色比先前出去的时候浓了一点吗?”   把两个人嘴唇颜色的变化结合在一起看,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邵杉月激动的恨不得现在去外面跑上两三圈。   并没有get到她的兴奋点的夏优反问道:“…所以呢?”   所以呢???   邵杉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竭力克制着声音的大小:“所以他们出去以后肯定偷偷摸摸的接吻了啊!”   夏优冷漠脸:…哦。   “你居然一点都不激动的吗?”邵杉月震惊脸。   “如果现在出去接吻的是你和你男朋友,我一定会很激动。”   “小优优,你果然不懂我的心。”邵杉月伤心不已的双手合十做祈祷状,眼睛却在望着不远处的栾姜和傅沉禁,“我可以寡到海枯石烂,但老娘磕的cp一定要是真的。”   听到邵杉月这么咒自己,夏优嘴角微抽,她果然还是低估了这女人磕cp的疯狂程度。   而在另一边的休息处,陈应则小心翼翼地看了神色依旧冷淡根本看不出他情绪有没有变化的季临川一眼,憋着的那句话不问出来心里就像有根羽毛在不停挠他似的:“季哥,你...真不去试一试啊?”   都是有颜有钱有权的天之骄子,抢个男朋友也不一定会输不是吗?   季临川没有给出正面回答,而是轻轻地说道:“他现在已经满心满眼都是傅沉禁了。”   注定要生生世世相爱相守的人,是他再如何都拆散不了的。   有时候季临川甚至在想,分明是他最先遇到的姜姜,为何父神会给姜姜和那个人定下永世婚约呢?   难道他比那个人差吗?   【大人,您好像很难过。】三号系统那素来冷冰冰、无机质的声音破天荒地有了几分担忧和关切,【要脱离这个世界吗?】   栾姜大人的确很好,可它并不想见到它的大人为此而难过。   季临川身上的孤寂和悲凉感实在太浓,叫陈应见了,心里都生出几分涩意,他遂劝慰道:“季哥,你去休息会吧。”   世间弱水足有三千,怎么他季哥和傅三爷就这么巧的想饮同一瓢呢?   —— ——   关上休息室的门以后,季临川随即轻轻地将背靠在了门上。   不消片刻,他忽然抬手遮住了眼睛,狠狠的吸了几口气,只觉得此刻肺腑中完全被一股酸涩痛楚所溢满。   三号正想出声安慰一下它的大人之际,或者有可能的话,它更希望大人现在就离开这个世界。   然而一声格外低的、如同野兽般深深压抑着的呜咽却将它所有的思绪悉数冲乱,往常层次分明、有条不紊的数据库在此时仿佛受到了病毒的攻击一般,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乱码。   【大...人?】   季临川没有回应,他的手依旧还在遮着眼睛,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抖,沙哑的哭声中好像带着无尽的爱而不得的凄楚。   姜姜......   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我真的喜欢不上别人了。 第91章 三号反派(十四)   栾姜扫了一眼傅沉禁,问道:“你心情很好?”   一旁的康同听到这句话,也跟着看了神色平淡根本瞧不出有情绪波动的傅沉禁一眼,然后满脸都写着‘懵逼’两个字,嗯???他们三爷现在心情很好吗???   望着满身落寞离开的季临川,傅沉禁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孔和细胞简直都舒张开了。   可他很多时候的喜怒都是不形于色的,便是跟在他身边快有十年的康同都察觉不出他有时候的情绪变化。   所以栾姜陡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倒是惹得傅沉禁微微有些惊讶,嗓音温和的反问:“姜姜是从何看出我现在心情很好的?”   习惯了他们三爷用那冷冰冰的、总是带着戾意的口吻说话的康同听到傅沉禁这极为罕见的口吻,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被激了起来。   咦惹,陷入爱情当中的男人果真可怕。   “直觉。”   这的确是一种直觉,就好像他对傅沉禁的了解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   闻言,傅沉禁笑了。   一个总是以冷漠无情著称的男人笑起来时整个眉眼都是柔和的,这温柔,比他身后的滔天权势还要叫人心动。   “这么说来,姜姜和我果然天生一对。”他嗓音含笑。   片场人来人往,傅沉禁却毫无掩藏之意。   一句天生一对不仅震到了康同,更是把离他们三人较近的其他人给惊得停住了脚步。   天生一对?他们没听错吧?这是傅沉禁本人吧?   栾姜的反应也更让众人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只见他淡淡瞥了傅沉禁一眼,毫不客气的口吻:“傅沉禁,你是真的不要脸。”   傅沉禁是谁?   光一个傅氏集团就足够令见到他的人都恭恭敬敬叫一声‘傅总’,更何况他还是京城傅家的实际掌权者,京圈那些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公子哥跟他完全没法比。   就这样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的大佬,没有人敢叫傅沉禁的全名。   好好的活着它不香吗?   甚至连窝在角落里疯狂磕糖的邵杉月都有点觉得栾姜这小屁孩是不是太过于恃宠而骄了一点?   万一被傅沉禁厌恶了,那他这后半辈子不就毁了吗?   “姜姜,你这是在恃宠而骄吗?”傅沉禁伸手去揪了揪青年的粉嫩嫩地腮帮子,眉间温柔不减,语调下的笑意还深了几许。   和深觉惊惧的旁观者们不同,作为当事人的傅沉禁见到栾姜这副娇纵肆意嗔骂他的模样,不知为何,内心不仅没有不快,反倒还受用极了。   更甚的是,他竟还想将眼前这人宠得更为嚣张一点。   栾姜反问:“哪个jiao?”   “娇气的娇。”   “娇你妹。”栾姜‘啪’的一下拍开了傅沉禁捏着他腮帮子的手,把康同看得真是心惊肉跳的。   偏偏傅沉禁还笑的一脸纵容宠溺,让康同甚至生出了一种‘哪怕现在栾姜拿了把刀,他们三爷估计也会面不改色的由着栾姜捅他两次’的错觉。   太可怕了...   栾姜和傅沉禁现在的这般状态,完全就是‘打情骂俏’这四个字的最好展示。   围观群众见之,有人喜,有人妒,亦有人忧...   唐伊依抓紧了汪茗的手臂,惶惶不安感再次卷土重来,声音轻轻带点颤:“汪姐,傅沉禁这样,一定是喜欢上栾姜了吧?”   只有喜欢,才会如此容忍一个人。   汪茗也觉得事情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拍了拍唐伊依的手背,难得说出这种话来:“待会回去你给栾姜打个电话,问问他和傅沉禁的关系。”   “好。”唐伊依轻声应下,咬着唇望栾姜那边望了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   十年,十年,栾姜是绝对不可能那么容易放下的。   绝对!   —— ——   定妆照全部拍完以后,栾姜回到化妆间卸妆换衣的时候,傅沉禁也跟了过来,一点也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五官深邃的男人斜倚在化妆台旁的白墙上,修长的指尖夹着根烟,火星点点。   他双腿交叠,身子站得斜斜懒懒,风流得要命。   可却因他眉眼不带笑,显得薄戾疏远,格外难以接近。   在这偌大的化妆间,五六个姿色出众的二线女艺人明明那颗心都已经被傅沉禁的一举一动给牵着走了,却没有一个人敢鼓起勇气上前来求个联系方式。   只能一边暗暗地窥视着傅沉禁,一边在心里妒忌栾姜的好命。   这时,试衣间的门开了,栾姜走了出来。   一见到他,傅沉禁那冷硬的眉眼就瞬间化开来,凝视着青年的目光温柔的简直叫人想不嫉妒都难。   栾姜在椅子上落座,化妆师小心翼翼地靠近,拿着卸妆工具正准备往他脸上动作的时候,便听得傅沉禁忽地抛出了这么一句问话——   “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化妆师惊得手都抖了一下。   收到一众饱含打量视线的栾姜微微抬眼看他,无奈得很:“傅沉禁,你是不知道收敛两个字怎么写的吗?”   “你是我的人,这是事实。”傅沉禁俯身逼近他,在吐出这句话以后,又起身扫了周围一圈,口吻冷淡下来,“我需要收敛什么?”   被傅沉禁用裹着狠鸷的眼神警告了一遍的其他人吓得心里一哆嗦,一些人抬头望天,一些人低头看地,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就是不敢看栾姜。   察觉到化妆间内的气氛因为傅沉禁的这两句话而变得有些微妙之后,栾姜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傅沉禁耸耸肩,毫无悔改之心。   栾姜遂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递到傅沉禁面前。   傅沉禁接过手机,垂眸一看,黑眸中蕴着的笑意顿时消散了许多。   只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   傅总,我的确是你的人,可惜的是只属于你三个月 :)   尤其是栾姜在最后附带上的那个微笑表情,像是在加重表达‘可惜’,但傅沉禁怎么看,都觉得这微笑表情下是来自栾姜的强烈嘲笑。   啧。   “改改?”傅沉禁的语气带着一丝丝央求。   把包括康同在内的化妆间里的所有人听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更是深深地意识到了栾姜在傅沉禁那的受宠程度。   或者再往大胆点的方向猜,傅总是不是对栾姜动了心?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以后见到栾姜,可就得打起十二分的心思来对待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对于傅沉禁来说,为了跟眼前这人再绑久一点,脸面这种东西它算个屁。   “咦?”栾姜故作惊讶的望了他一眼,眉毛轻挑,不解,“傅总刚刚的霸道和嚣张哪去了呢?”   谁知傅沉禁神情竟比他更惊讶,说话的口吻也比他更不解:“我刚刚不是在问姜姜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吗?这话很霸道吗?”   栾姜被他的话给气笑了:“傅沉禁,你脸呢?”   “在这呢。”傅沉禁俯身,眼角眉梢笑意浓,“姜姜要摸摸看吗?”   什么叫做旁若无人的秀恩爱?   这就是了。   栾姜干脆闭了眼不去看这个好生不要脸的男人。   傅沉禁见栾姜不理他,便一个劲儿地拉长调子叫着人的名字,尾音勾着绕绕的,语气一声比一声荡漾:“姜姜,你理理我嘛。姜姜,姜姜,姜姜~”   众人甚至怀疑现在这位傅总的屁股后面也许还有根大尾巴在摇啊摇的。   而且说真的,傅总您这说话口气是不是太像.....在撒娇了一点?   康同: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这段内容拍成视频发给傅老爷子。   托傅沉禁的福,化妆师手抖的格外厉害,甚至有好几次没掌握好力道,按得栾姜脸上都有了淡淡地红印子。   傅沉禁见了,眸色一沉,周身戾意缭缭绕绕,俊美面庞上就差写‘你想死吗’这几个大字了。   化妆间里的‘温度’一会高一会低的,一些人实在是有点受不了,干脆歇了听八卦的心,匆匆开门出去了。   “你不用管他。”发觉化妆师拿着卸妆棉的手抖得愈发厉害的时候,栾姜睁开了眼睛,神色温和,语气带着几分安抚意味,“别怕,慢慢卸。”   这时,携着一身颇为浓重的烟草味的何文光出现在了化妆间。   见到傅沉禁的一刹那,他眸色微微暗了下去,却在傅沉禁听声望来的时候,瞬间掩了个干干净净,继续戴上温和面具:“阿姜,待会想去吃什么?”   他话里话外所透露出来的亲昵惹得傅沉禁神色冷了几分。   来人是不是情敌,傅沉禁早就隐有觉察,尤其是在何文光的目光从进门起谁也不看、只落在了栾姜身上的时候,这份感觉便显得越发强烈。   于是栾姜还没来得及开口,傅沉禁先他一步说话了,温温柔柔的轻和语调:“我们才刚在一起,姜姜不应该和我这个男朋友一起去吃饭吗?”   说这话的时候,傅沉禁的视线与何文光是相撞的,眼中不带笑,言语下蕴着的是对栾姜的占有欲,以及还有一股浓烈地宣示主权的味道。   经纪人又如何?   和姜姜拥吻的只会是他。 第92章 三号反派(十五)   众人闻言皆惊。   何文光更是呼吸一窒,神色古怪的尤为厉害:“男朋友...?”   要是栾姜是和一个没什么身份地位的男人在一起也就算了,可现在对方是傅沉禁,一句话就能让栾姜红遍大江南北的傅沉禁,何况他们也没听说过何文光有厌同倾向啊,那他这表情里的意思....   可就太值得令人深思了呢。   众人看看傅沉禁,又瞅瞅何文光,简直把‘八卦’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是啊,男朋友。”这话是傅沉禁说的,他看着何文光的眸色很冷。   何文光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栾姜,复杂难言:“阿姜,我们单独谈谈。”   旁人不知道,身为经纪人的何文光可是亲眼见证过栾姜为了唐伊依疯狂着迷的样子,现在突然冒出个男朋友,还是傅沉禁。   要说这里面没点什么古怪,何文光是不信的。   刚巧,栾姜的妆也卸了,他知晓何文光要谈什么,遂点头应好。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后,化妆间内的温度瞬时就冷了下来,连空气好像都滞结了一般。   傅沉禁望着化妆间的门,微微敛目,在心里低低地念了一遍某个男人的名字,眉间卷着一股子冷厉气。   何文光。   啧,你可真是个有够碍眼的家伙啊。   —— ——   男洗手间。   木门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何文光拧着眉,一回想起刚才傅沉禁以栾姜男朋友的身份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这心里面就仿佛梗了块小石子似的,堵得他呼吸都不顺畅。   “阿姜,你和傅沉禁之间是怎么回事?”何文光说话时带了点质问口吻。   他知道自己心里现在有股莫名其妙的火,但思来想去,何文光最终还是将自己生气的原因归咎在了他不忍见到栾姜这个像弟弟一样的小孩被傅沉禁给毁了。   傅沉禁有钱有权,的确很好,可阿姜他喜欢的不是唐伊依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不等栾姜给出回应,何文光便倏地一下摁住了他的肩膀,沉着声问道:“你是不是又是为了唐伊依?”   栾姜:?   “...何哥你一个人在脑补什么啊?”栾姜无奈。   为了唐伊依?可别逗他笑了,那女人又不是什么世间罕有的大宝贝?值得他为了她爬上傅沉禁的床???   “所以你真的跟傅沉禁在一起了?”何文光咬了咬牙,不知为何,这个推测让他的呼吸急促了不少,他又匆忙追问,“傅沉禁没逼你?唐伊依呢?你不是...”   很喜欢,很喜欢那个女人吗?   何文光没把话说完,但栾姜已经猜到了他未吐露出来的内容。   说自己和傅沉禁是两情相悦,何文光肯定是不会信的。   想了想,栾姜遂轻轻垂下眼来,眉间无端的多了几分哀色和挣扎,他轻声回道:“何哥,我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忘掉她...”   对于栾姜的这句话,反应最大的还是他体内的另外一个‘栾姜’。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青年居然要逼着他忘记依依?!   他跑去跟男人调情,他也只是出面小小的阻止了一下,现在这个人竟然要让他忘记依依?真是欺人太甚!   一旦牵扯到唐伊依的时候,‘栾姜’的情绪波动总是最为剧烈。   要低抗下‘栾姜’想要抢夺身体控制权的欲望并不容易,栾姜只得缓慢地寻了面墙,慢慢靠了上去,一下又一下的平缓呼吸。   他脸色白的像上了层厚厚的粉底液,瞬间掩盖住了肌肤上的所有血色。   闻言,何文光一怔。   他正失着神,故而并没能腾出什么心思来放在栾姜身上。   为了忘掉唐伊依,才去找的傅沉禁吗?   但是为什么要找傅沉禁呢?因为他有钱有权?可世界上有钱有权、能庇佑阿姜的又不止傅沉禁一人?   所以...   “阿姜,你为什么要选....”   傅沉禁?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的何文光总算是回过了神,他刚要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瞥见栾姜倚在墙上,面色惨白、呼吸急促、冷汗涔涔的模样,一惊,连忙上前来扶住了栾姜,发现他身体在颤抖时,眉眼中的忧色关切简直要溢了出来。   “阿姜,阿姜。”何文光连声叫着他的名字。   栾姜虚虚抬头,眼里沁着泪,这泪水分明柔软得不像话,却好似化作一柄利剑,直冲冲地刺进了何文光的心房,破开了那扇合着的大门。   砸了何文光一个晕头转向、神思恍惚。   栾姜哑着嗓子低低黏黏的开口:“何哥,我难受....”   “哪儿难受?哥这就送你去医院,有哥在,不会有事的,别怕。”何文光一边柔着声线安抚人的情绪,一边俯身将人拦腰横抱而起。   接着,稳稳当当的抱着人走出洗手间。   何文光抱着栾姜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剧组,他走得急,速度快,一改往日不疾不徐的温和态,浑身绕着凶气,其他人见了,一时半会竟还有点反应不太过来。   刚换下衣服的邵杉月一出化妆间,见到的就是何文光抱着栾姜离开的场面。   她深吸一口气,眼睛顿时亮得像装了两个灯泡在里面一样。   边上的夏优见状,暗叫不好,抬脚刚要走开,便被邵杉月一把抓住手臂,疯狂的摇晃着。   夏优非常确信,邵杉月这疯女人现在满脑子绝对都是——啊啊啊啊啊。   如她所想,的确是在脑子里面无声尖叫了许久的邵杉月总算脱离了颇为疯癫的状态,紧抓着夏优手臂,亢奋的不得了:“卧槽卧槽,是公主抱啊小优优!”   最重要的是,不是季临川,不是傅沉禁,是何文光!   演员和演员这样的cp组合太常见了,大佬和小情人的也少不到哪里去。   唯有经纪人和艺人这一类,在她们腐国简直就是绝对的稀有产物,所以这组合邵杉月做梦都想磕。   可惜圈子里的经纪人要么死直死直的,要么有点小老了,要么就是个丑逼.....   能被当成cp来磕的点,他们是一样不占,就离谱。   好不容易冒出了个长得帅且来头一看就不小的何文光,邵杉月倒是很想磕,奈何以前有一次她遇见何文光和栾姜,两个人之间那种气氛怎么说呢...   就,很僵。   还是那种关系一般般、互为钢铁直男的无解的僵。   这还让她磕个毛啊???   没想到,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还真就磕到了这对组合的糖!   果然,爱笑的女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夏优嘴角轻抽,有点不忍直视邵杉月的脸,“我说邵影后,人都还在这呢。你能别笑的这么...淫荡猥琐吗?”   “哦啊?sorry,sorry。”   经夏优提醒,发觉有人在看她的邵杉月吸溜了一下口水,连忙收起了夏优口中的‘淫荡猥琐’的笑容。   夏优:...   —— ——   栾姜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七点钟了。   他刚要坐起身,带着食物回来的何文光就推门而入,语气略急,带点气意:“慢点慢点。医生说你有点低血糖,你是不是在上午没通告的时候又赖床不吃早餐?”   靠着背枕的栾姜摸了摸鼻子,无辜的很:“没有啊。”   一个‘糖炒板栗’瞬间落在了他的头上。   “小骗子。”   这种隐隐藏着宠溺的说话口吻其实有点超出正常朋友乃至是亲人的范畴了。   奈何栾姜这人在某些时候,感知能力总是直得可怕;而且何文光自己到目前为止都没搞清楚他内心是怎么想的,这个微微带着溺爱之意的称呼也不过是他脱口而出的话罢了。   “饿了没?”何文光问道。   栾姜揉揉肚皮,冲他眨眼,“饿了。”   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举止,何文光却莫名一僵,然后才打开粥盒,慢慢地舀满一碗粥递到栾姜面前,温声道:“小心烫。”   “嗯。”   栾姜喝着粥的时候,何文光没再说话,病房内的氛围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栾姜的手机响了。   栾姜腾不出手,何文光便替他拿起了手机,只看了屏幕一眼,他的面色就微微沉了几分。   “何哥,是谁?”   何文光的指尖几乎没有犹豫就滑向了挂断键,而后他才淡淡开口,夹着点嗤意:“唐伊依。”   栾姜表示:何哥,你真是...干的漂亮!   可他高兴了,另一个‘栾姜’心里就不好受了。   何文光居然敢挂掉依依打来的电话,一个小小经纪人而已,谁给他的胆子?!   于是托‘栾姜’的福,栾姜理所当然的手一抖,尚且还有些滚烫的粥洒在了薄薄的被子上,烫得栾姜拧眉轻嘶了一声。   下一秒,整床被子就被何文光猛地扯到了地上。   瓷碗跟着落地,发出清脆声响,玻璃碎片向四处溅开。   何文光静静地看着栾姜,神色平淡。   “何哥...?”   “嗯。”何文光微微垂眸应了声,重新给他舀了一碗粥,“你继续喝吧,我去叫人过来打扫。” 第93章 三号反派(十六)   同一时间,盛景别墅区。   陶瓷制的咖啡杯几乎是擦着康同的脸狠狠砸在书房的红木门上的,发出‘砰’的一声刺耳巨响。   碎裂开来的瓷片零星散落各处,有一块甚至还飞溅到了墙角的落地花瓶上,又掀起响声。   康同惊得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过了接近二十秒,他才缓缓抬手擦去额头上越渗越多的冷汗,颤着声问道:“三,三爷,是这份资料有,有什么问题吗?”   不对啊,就算他交上去的是一堆假资料,他们三爷也不应该发这么大火吧?好像更年期...提前到来了一样。   傅沉禁死死地捏着纸张,捏到指尖泛白、手背青筋横亘。   闻言,他蓦然抬眼。   竟把康同吓的赫然后退了几步,被汗液渐渐浸湿的后背紧贴在了门上。   那眼神实在太冷,眼底甚至还凝着浓到近乎要聚成实质的黑暗血腥,比吐着信子的毒蛇还要戾上三分,邪异无比又异常危险。   他们三爷这哪是什么更年前提前来了???   这他妈分明就是发病了。   康同心颤不止,神经跟着在颤,就是连身体也颤栗不止。   那些人查到的资料里到底有什么促使他们三爷病成这样的东西啊??   康同正惊惧的两腿发软之际,傅沉禁开口了。   “认识唐伊依么?”他声音嘶哑,像含着砂砾,磨得声带生血。   得亏经常用脑,所以康同只用了三秒钟的时间,就在自己的大脑里搜索到了这个名字,并且还对上了一张颇为清纯秀美的脸庞,他连忙点头:“认识。她就在《盛王朝》剧组。”   傅沉禁听后,尾音轻轻扬了一下:“哦?”   原来跟姜姜一样,也在《盛王朝》啊。   康同咽了咽口水,我的娘嘞,他们三爷不会要被资料里的东西给刺激疯了吧?   “听说你也喜欢一个人十年了?”   傅沉禁话题转的太快,叫康同一时半会还没能反应过来。   直至感受到停在他身上的目光内那越来越重的冰冷狠戾,康同一抖,瞬间回神了,“回三爷的话,的确有这么个事。”   可惜郎有意妾无情,他也没办...等等,‘也’是什么意思?   康同敏锐地抓到了傅沉禁言语中的关键词,再一联想摆在他们三爷书桌上的和栾姜有关的资料,以及‘唐伊依’这个名字....   卧槽。   栾姜喜欢唐伊依???   还他妈喜欢了整整十年???   那栾姜跟他们三爷打情骂俏干什么?栾姜的演技貌似很好...难不成都是...演出来的?   可他干嘛要跟他们三爷玩这一出呢?是想借三爷的势,捧唐伊依?   不,不会吧....   康同这一脑补起来,完全就停不下来了。   “喜欢到是不是什么都愿意替那个人做?”傅沉禁又问。   他嗓音偏低哑,那墨黑色的瞳仁仿佛化作了深不见底的幽潭,静谧冷寂的让人浑身发寒。   很显然,傅沉禁跟康同想得差不多。   如果不是为了唐伊依,栾姜好好的,怎么会答应一个男人近乎是包养的要求呢?   三爷,你这不是废话吗?他当初可是为了那个姑娘甚至差点和最好的兄弟翻了脸。   但是这话康同是断然不敢跟傅沉禁说的,他怕他们三爷再受点刺激,就真的进化成蛇精病了。   于是康同先是小心翼翼、非常隐晦的瞧了傅沉禁一眼,试探着回道:“不一定,这也是因人而异的。”   傅沉禁闻言,竟轻笑了一声。   这淡淡凉凉的一声笑,真是瘆人得很,把康同吓得小便都差点要失禁了。   “你觉得唐伊依长得怎么样?”傅沉禁的话题真的跳得极快。   念到‘唐伊依’这三个字的时候,他言词之间的杀意近乎要喷薄而出。   我的三爷啊,您这话叫我怎么接?说唐伊依她长得清纯甜美,专斩他们这种小直男?   康同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觉得,还成。”   傅沉禁又问:“跟我比呢?她比我好看?”   啥玩意儿啊???   康同惊的瞪大了眼睛,三爷您这也病得太重了吧,居然要跟一个女人比长相???   顶着傅沉禁的杀人眼神,康同咽着口水艰难地开口:“...您好看。”   “她比我有钱,比我有权?”   这问题康同简直都不用过脑子思考就能答出来:“肯定是您有钱有权一点。”   傅沉禁的指尖在资料贴着的照片上轻轻摩挲了一阵,眉间依旧卷着冷戾,问出的话却叫康同越来越怀疑人生。   “她比我脾气好?”   这不废话吗?您这还叫脾气好啊?那这个世界上可能找不出一个脾气不好的人来了。   尽管康同在心里腹诽不断,可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只能非常违心地回着话:“...当然是您脾气好。”   “所以姜姜他为什么喜欢她不喜欢我,他瞎吗?”傅沉禁完全是咬着后槽牙问出这句话的。   “他瞎....”察觉到铺天盖地涌来的杀气时,康同连忙摇头,气愤填膺的指责道,“不不不,栾姜先生不瞎。是唐伊依她不要脸,存心勾引又惯会伪装,导致栾姜先生没能发现她的真面目。”   事实上康同根本就不了解唐伊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不让暴怒中的三爷迁怒到他身上来。   唐小姐,实在对不住,谁叫喜欢你的男人被他们三爷一眼看上了呢?   “嗯,你说的有理。”傅沉禁摸了摸下巴,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口吻有些漫不经心,“所以果然还是让她消失才能让我的姜姜乖一点。”   康同闻言一惊,声音微颤:“三,三爷,您不会是想,想杀了唐伊依吧...?”   “怎么会呢?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傅沉禁反问,勾着撩人尾音,眸色却深晦难辨,“我只是希望她永远别再出现在姜姜面前罢了。比如哪天唐小姐不小心就出了车祸,亦或者是稍不留神摔下楼....这种意外事故一旦遇见了,唐小姐她也没有办法避开呢,你说是吧?康同。”   三爷,您还能暗示得再明显一点吗???   康同抽着嘴角,应道:“是。”   傅沉禁揉了揉额头,似乎很无奈很棘手的样子,低低喃喃地叹道:“啊,这几个人可真是相当碍眼的家伙呢。”   康同听了心砰的一跳,默默低下了头,心里直打鼓,三爷不会是想用‘意外事故’把栾姜身边的人都给解决了吧???   想到‘季’、‘何’这两个姓氏,要是季临川与何文光真的全都因‘意外事故’而遭了秧,那京城的天可就得阴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为了一个才见面几次的人,三爷他应该不至于这么....疯狂吧?   然而回想起傅沉禁为了栾姜争风吃醋的样子,康同这一时半会心里还真是没底。   祸水可乱世,古人诚不欺我。   —— ——   而这边的市医院内。   何文光前脚刚离开病房,后脚栾姜的另一个手机就响了起来。   望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栾姜正思忖着的时候,身体先他大脑一步接通了电话。   不用说也知道是体内那个‘栾姜’在作怪。   想了想,栾姜拿着手机进了病房的洗手间。   跟何文光的保证书是写了,但他现在要是直接挂断电话,‘栾姜’很可能会疯了一样的跟他抢身体控制权,如果真被他暂时抢了过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所以还是接了稳妥一点。   “哪位?”栾姜明知故问,嗓音很是冷淡。   手机那端的唐伊依显然没想到他接下电话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故而握着手机就怔住了,若非汪茗推她无声提醒,唐伊依一时半会或许还回不过神来。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声音轻软:“阿姜,是我。”   栾姜淡淡问道:“既然分手了,还联系我做什么?”   他说得是心里话,可唐伊依却把栾姜的冷淡直接曲解成了他还在怨她一句话也不说、单方面提分手,这般想着,唐伊依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离稍稍落下了些许,她小声开口,羞怯又带点儿哭音:“阿姜,我很想你。”   唐伊依只用了简短的一句话,就差点令栾姜在心房外设下的坚硬城墙土崩瓦解。   栾姜微微皱眉,他到底还是低估了‘栾姜’对唐伊依的执念之深。   【宿主的灵魂有些不稳哇,建议宿主尽快找到男主。只要男女主见面,天道就顾不上我们啦。】0748的语气含着浅浅担忧。   听到这奶气的小孩音,栾姜挑了下眉,【我好像记得谁说过,再跟我说话,它就是狗?】   0748鼓了鼓腮帮子:【汪。】   接着不等栾姜说话,0748又飞快的吐出一句:【你快点去找男主吧,我可不想待在你身体里的那个‘栾姜’的大脑里面,肯定脏死了。哼!】   话音刚落,它就溜没了影。   栾姜哑然失笑。   系统空间的一角,0748缩在角落里,画着圈圈,嘴里嘟囔着——   可恶,可恶... 第94章 三号反派(十七)   见栾姜沉默不说话,唐伊依又有些紧张起来了,她咬了咬下唇瓣,迟疑片刻,微微哽咽着开口:“阿姜,你知道的,和你...分手,不是,不是我的...我也不想的,阿姜...”   说着说着,她的哭音更浓了。   心脏又堵又刺痛,好像全然不受他大脑控制似的,眉间蕴着戾气的栾姜深吸一口气,接着狠狠一拳猛地砸在了白色瓷砖构成的墙壁上。   ‘砰’的一声重响。   唐伊依吓得一颤,声线不自觉的又放软了几分:“阿姜,你、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栾姜咬着牙,沉着声一字一顿地告诫道:“唐伊依,既然我们已经分手,你就没必要再联系我了。”   ‘栾姜’还在奋力挣扎。   奈何栾姜历经几个世界,灵魂被淬炼过,自然是‘栾姜’比不上的。   所以他再怎么挣扎反抗也只能叫栾姜难受罢了,根本夺不去身体的控制权。   “阿姜,你怎么说这种话?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啊...”唐伊依吸了吸鼻子,语气听上去似是有点难以置信,好像还隐隐带着几分微妙的不开心,“阿姜,你是不是、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才要把我给忘了...?”   栾姜单手撑在了洗手台上,额上疼出来的汗液顺着他的下颌线,一滴又一滴的砸在了瓷砖上,说不出到底疼在哪里,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撕扯成两半,昏昏坠坠,疼得叫栾姜完全说不出话来。   可电话那边的唐伊依没打算就这么挂电话,她抽噎着,似乎难受的要命:“阿姜,为什么,为什么只要是想象一下你有喜欢的人了,我的心就疼的、疼的这么厉害。”   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唐伊依又软软的、含着哭腔的求道:“阿姜,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你可不可以只喜欢,只喜欢我一个啊?阿姜,我不想你喜欢别人。”   从接听电话到现在,唐伊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直戳戳的击中了‘栾姜’的心,依依不想他喜欢别人,是不是代表依依还喜欢他...?   这个想法只一冒出来,‘栾姜’便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助力一般,腾地一下从疼到意识都快有些模糊的栾姜那儿拿走了身体。   ‘栾姜’苏醒的那一刹那,他就死死地抓紧了手机,手心开始冒汗,声线温柔带了颤音:“不会的。依依,我永远只会爱你一个人。”   原本聚在他眉眼的戾意也在此刻化为乌有,剩下的是如春水般轻软的温柔。   唐伊依闻言缓缓勾唇笑了,可她语气却是羞软娇怯的,微微有点结巴:“真、真的吗?阿姜你别,别骗我。”   “我怎么可能骗你啊,依依。”   实在忍不住的0748飞快的骂了句:【草你妈的。】还不快点把老子宿主还回来。   话说男主那个傻/逼东西现在到底在哪个犄角旮旯等死呢?   0748烦的小眉毛都挤成了一堆。   骤然听见一道稚嫩的小孩声音的‘栾姜’呆了两秒,随后,他向四处望了望,神色不解,喃喃道:“是幻听吗....”   0748:幻你妈。   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声音的唐伊依遂询问道:“阿姜,你说什么?”   “没,我刚刚好像...”   ‘栾姜’话说到一半,忽而没了声音。   只见他两眼一闭,猛地倒在了地上,手机也从他手中滑落,砸向地板,裂纹爬上屏幕。   0748竖了个中指:睡你的吧,臭傻/逼!   “阿姜?阿姜?”唐伊依连着喊了好几声,悉数未得回应,一旁的汪茗见状,拿过手机,紧接着相当干脆利落的挂断了。   被拿走了手机的唐伊依怔愣了片刻。   汪茗将手机随手扔至一边,看着失神的唐伊依,皱眉提醒:“只是演出戏而已,依依你可别自己掉了进去。”   ——不会的。依依,我永远只会爱你一个人。   唐伊依闻言骤然回神,她垂眸,数秒钟后抬起眼来,红唇微微勾起,笑道:“汪姐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陷进去啊?毕竟是利用嘛,只有装得像一点,骗过了自己,才能骗住其他人呀。”   汪茗盯着唐伊依看了好一会,见她神情毫无异样又不似在演戏,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我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   “嗯,汪姐再见。”   等到汪茗离开后,唐伊依才重新拿起手机,解了锁,慢慢地点开了一个隐藏在手机内的聊天软件,这个软件是曾经的她和栾姜共同的秘密。   所有亲密的对话都埋在这个软件里面。   为什么不删?   唐伊依也不知道,她和栾姜认识了快二十年,十七年的朋友,三年的情侣,抛却其他一切来说,栾姜的确是个很好的恋人。   既然栾姜给不了她想要的,她放弃他,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唐伊依抿唇,慢慢抓紧了手机。   她没有错,她只是在追求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也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看着来电显示‘s’,原本神色还有几分烦闷得唐伊依顿时舒展开了眉眼,她接下电话,语调轻扬:“大忙人怎么有空主动找我?”   唐伊依跟s相识于两年半前,彼时她刚进娱乐圈还没多久,什么也不太懂,是汪茗和s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手把手的交了她很多。   碍于清纯人设,唐伊依完全不敢在外人面前透露出半点心机,但时时刻刻把自己伪装成另一种模样是件很累的事,只有在s和汪茗面前,她才能肆无忌惮的展露自己的心机。   不过即便认识了快三年,唐伊依对s这个人的了解依旧还少得可怜,只知道ta是个男人,且人脉颇广。   男人笑了,依然是熟悉的经由变声器改造过的声音:“我后天回国,你要不要和大忙人见一面?”   “见、面?”他的话让唐伊依怔了一下。   “嗯,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是谁吗,还说我知道你是谁,你却不是我是谁,很不公平。我现在可以让它变得公平起来了...”说到这,男人嗓音下的笑意深了几分,“就是不知道,某人想不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分明是粗犷且有些难听的改造声音,却叫唐伊依有一瞬间心跳得极快。   她努力平复心跳,回道:“当然想。”   “可爱的唐小姐,我很期待与你见面。”   —— ——   顶着两道杀人视线和一身冷汗,医生又仔细地翻了翻各项检查报告,实在是没发现什么问题,才颤巍巍地说道:“两位先生,栾先生的身体除了有点低血糖以外,并无....大碍。”   “昏睡两天也叫没什么大碍?”何文光冷冷的盯着他,话说的很是难听,“贵医院医疗水平不怎么样,瞎话倒是编的不错。”   一边的傅沉禁并未开口,只是何文光把话说完后,他的眼神又冷厉了几分,像柄刀刃似的,压得医生都不敢抬头。   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遇到这两尊煞神....   就在房间内的气压越来越低的时候,门被人敲响了,康同那略含激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三爷,栾姜先生醒了!”   房间温度瞬间回升,医生如释重负的抬起头来,看着两个气场极强的男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拍了拍胸口,喘着气,可算是得救了。   栾姜坐在床上,慢慢地揉着额头,【我怎么了?】   见栾姜醒了,焉巴巴的,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0748顿时恢复了活力,扑腾扑腾的闪动着翅膀,心有余悸地回道:【宿主你可是足足昏睡了两天呢。】   它原本只是想让那个‘栾姜’暂时小睡一会,免得他跟女主勾勾搭搭惹得它家宿主不开心。   没曾想‘栾姜’这一睡就是两天,连带着它家宿主它都联系不上了。   这下可把0748给急坏了,十几条加急求救信号瞬间就发去了主系统那里,收到的回复却是——没有检测到栾姜灵魂有异。   气得0748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天,把主系统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它就被暂时禁止联系主系统了....   【我怎么会莫名其妙睡两天?】栾姜更疑惑了。   【啊,这个...】0748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子,脑中灵光一闪,连忙甩锅,还不忘奶声奶气装委屈,【是那个‘栾姜’搞的鬼!但是我还没有调查出他到底做了什么。宿主,我是不是很没用?】   对于0748的话,脑子正乱得厉害的栾姜并未多想,反而还安慰起它来了:【没有那回事,你还是很有用的。】   0748很激动:【真的吗?】   【当然,我很少说假话。】   【那你之前还说我是小废物?】这一点,0748可是记得非常清楚的。   【是吗?我想想...】栾姜摸着下巴,在0748满是期待的目光的注视下,点头,【那的确不是假话。】   0748:???   它气呼呼地遁没了影。 第95章 三号反派(十八)   栾姜刚结束和0748的聊天,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是傅沉禁和何文光,两人身后还跟着恨不得把存在感缩到最小的康同。   傅沉禁先一步来到了病床边,俯下身轻轻地吻在了栾姜的额上,眸色温柔如许,好似一张庞大细密的网,将栾姜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何文光停步,凝望着男人和青年的目光复杂难辨。   康同隐晦地抬头看了何文光背影一眼,在心里默默说道,何先生,快跟我一块出去吧,很显然,你也被out了。   “有。”栾姜点头。   见他点头,病房里其他三个男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   傅沉禁与何文光是真在担心他,康同是在担心这医院,就他们三爷这痴情样,知道栾姜有个喜欢了十年的妹子都没冲人发火,要是栾姜出了点什么问题,他不得把这市医院给拆了?   不料栾姜却突然抓住傅沉禁的手放在了自己腹部偏上方的位置,他眨眨眼,小表情又乖又软:“我饿了。”   傅沉禁一怔,随后低低地笑出了声,眉眼写满愉悦,隔着柔软衣料,他轻轻的揉了揉人的腹部,温声问道:“想吃点什么?我让康同去买。”   康同正想在心里吐槽一句,忽然见何文光转过了身来,康同连忙让开。   何文光这一离开,病房内的气氛立马变得更加温柔缠绵了。   单身狗康同只能含泪咽狗粮。   —— ——   距离《盛王朝》拍摄地点长南古城不算太远的一间咖啡厅内。   唐伊依就坐在靠窗位置处,墨镜口罩一应俱全,惹得过路的服务生时不时的就投来好奇不已的眼神。   她正搅动着白瓷杯中的浓香咖啡时,一道阴影落下。   唐伊依遂抬头望去,眸中飞快掠过一抹惊艳之色。   来人长了一张俊逸非凡的脸,面部轮廓立体,眉眼裹着很淡却不容人忽视的狠绝,周身气息强势而颇具侵略性,还带着上位者才有的高傲雅贵。   “你是...s?”唐伊依有些迟疑的问道。   也不怪她这般犹豫,认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听过s的本音,那种经过了变声器传出来的男声又哑又粗,很容易就足以叫人跟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划上等号。   闻言,男人轻轻地笑了,眉眼的狠绝散去,他在唐伊依对面坐下,声线清沉,好似玉石相撞发出的鸣音:“很惊讶吗?”   何止是惊讶,简直称得上是不敢置信。   唐伊依在墨镜下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还有点接受不了:“你真的是s?”   “嗯哼。”男人单手支起下巴,望着唐伊依笑问,“这么不敢相信吗?那么在可爱的唐小姐心里,s应该是怎样的呢?”   他生得太出挑,笑起来勾人的要命。   被他盯着的唐伊依微微红了脸,好在口罩稳稳地遮住了她双颊的绯色,她搅咖啡的速度不自觉的加快,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回道:“我还以为,你会是一旦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人...”   “这样啊——”男人轻轻拉长了尾音,忽然垂下眼,面上冒出几分失落之色来,连口吻也有点无精打采的,“所以我是没有满足你的期待吗?”   “不不不。”唐伊依连忙摆手加摇头,又慌又急的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你的样子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面容精致又贵气,一看就是显赫世家出身的公子哥。   唐伊依微微咬了下唇,何文光和栾姜有联系,可s不一样,他对栾姜了解甚少,更不清楚她和栾姜之间发生过什么,既然有摆在面前的可以利用攀附的对象,她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可爱的唐小姐果然没有辜负‘可爱’这两个字。”闻言,男人脸上的失落瞬间就消失了,他语气勾着笑,凝视着唐伊依的眼神好像也温柔的不可思议。   好看的人说起情话来,其撩人程度简直高得离谱。   便是善于用言语去挑逗人心的唐伊依听了这话,半边身子也不免被他的话苏的有些发软。   唐伊依想摘下口罩透透气,却又感觉自己脸正烫的厉害,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拿下口罩,只伸手在脸旁轻轻地扇了扇,眼睛水嫩又明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她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娇音,软软的,很是勾耳。   “何诉斯。”   “很好听的名字。”唐伊依夸道,忽而一愣,试探着询问,“你姓何,那何文光与你是....”   何诉斯并未向她隐瞒,坦言道:“阿文是我弟弟。”   唐伊依惊讶不已,“你们是兄弟?!”   何诉斯被她的惊讶逗笑了,似在反问又仿佛是自言自语:“阿文和我居然长得这般不像么?”   听到这句话,唐伊依遂细细地打量起了何诉斯的五官,片刻之后,她说道:“即便你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旁人估计也要盯上许久,方才能够看出你们在眉目处隐隐有两三分相像。”   何诉斯说道:“我和阿文相像的那几分大概是承自我们父亲。”   “你们竟和母亲一点都不像吗?”唐伊依很讶异。   她这么问,何诉斯便将事实坦然的说了出来:“我和阿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唐伊依一怔,随后口吻带了淡淡地歉意:“抱歉,我不知道事情是这样,所以才问的....”   “不必放在心上。”何诉斯对着她安抚性的笑了笑,“我父亲女人众多,只可惜到现在也就我和阿文两个儿子,女儿倒是扎了堆,可他完全不在意。”   京城世家上一辈里面,唯有何家大爷何崇身边女人多如牛毛,他就好像还生活在古代一样,“三妻四妾”成群,奇怪的是,儿子只两个,而女儿们呢,用十个手指都还数不过来。   也算京城一桩奇事。   但奇归奇,除了与何家处在同一实力线上的其他几个世家子弟能扯着何崇的‘英雄’事迹笑谈几句,其他人可是万万不敢在明面上拿何崇说笑的。   唐伊依被他的话震得呆了好一会才回神,还是有点压不住好奇,遂又问道:“那你...不伤心吗?”   何诉斯是长子,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父亲后面的孩子都是出轨才有的?   许是看出了唐伊依心里在想什么,何诉斯便解释道:“真正说起来,我母亲也并非我父亲的第一任妻子。他好女色,可到底还是守婚姻法的,结婚离婚再结婚一直以来都以很快的速度在进行着,虽然孩子都是在生母已经沦为前妻后才出生的,但归根结底,称不上是什么私生子、私生女。”   “这也太....”唐伊依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何诉斯的父亲。   “太荒谬了对吗?”何诉斯接话。   唐伊依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何诉斯的眼角眉梢一下子都染上了笑,他眸色温和,“不过你可以放心,像这般荒谬之事,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暧昧了,就好像是男人在对着自己的心上人做保证一样。   唐伊依懵了短短几秒,接着眼中多了几分复杂情愫,她咬了咬唇,想问,又担心自己是在自作多情,问了丢脸。   纠结来纠结去,唐伊依到底还是没能问出口。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不想在何诉斯身上玩心机了,他一直都对她很好,如兄如父,又胜似老师,叫她去勾搭这样一种形象的何诉斯,她着实有点做不出来。   “我当然相信你的。”见何诉斯眼睛微亮,唐伊依抿着唇又说道,带点调侃的语气,好像并不怎么在乎似的,“就是不知道你以后的女朋友会不会相信你了。”   何诉斯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倒是没表现出来,他紧盯着唐伊依,万分肯定的口吻:“她自是信的。”   这话...意思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唐伊依怔了一秒,随后匆忙垂下眼不去看坐在对面的男人,心里有点涩,连带着说话的口气都有些微妙:“是吗?那很好啊。”   发现她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后,何诉斯轻叹一声,很是无奈:“在这种时候,你怎么又这般迟钝起来了呢?”明明以前他替人向她咨询感情问题时,她还能说得头头是道,颇有自己的道理。   “我怎么就迟钝....”唐伊依条件反射的想要反驳他的话,快说完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她睁大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   即便是隔着墨镜口罩,何诉斯也觉得自己感觉到了这小妮子的惊讶。   他勾了勾唇,笑问:“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吗?”   你相信我,就等于我未来的女朋友相信我啊。   唐伊依自然是明白了,脸刷的一下便红了个透,双手也慌乱起来。   整个人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手足无措。   可何诉斯还不打算放过她,又追着问:“所以可爱的唐小姐,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第96章 三号反派(十九)   唐伊依同意做何诉斯女朋友的时候,栾姜还在病房里享受着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至尊待遇——傅沉禁亲手喂粥。   恋爱的酸臭味简直弥漫了整个房间。   康同推门进来差点要被眼前这一幕给闪瞎了眼。   但是很显然,他这么不识时务的举止让傅沉禁不爽极了,冷冰冰的眼神像尖针一样刷的一下刺在了他身上。   康同身体一僵,举着手中的文件颤巍巍地晃了晃,说话底气不怎么足:“三爷,有方案书需要您处理....”   “滚。”   “好嘞!”   开门,出去,又关门,连串的动作被康同做得一气呵成,速度还快的不得了。   他刚关上门,微信就响了。   张徐:哥,亲哥,傅总应该已经看到我的方案书了吧?【狗腿笑】   要不是这小子因为女朋友生日,一个劲的求他帮忙交一下方案书,他会平白无故的挨他们三爷的一个冷眼吗?   康同磨了磨牙,回了三个字过去。   康秘书:看到了。   他这一条消息刚发出去,那边就又发了微信过来,一看就知道张徐是捧着手机在等康同微信。   张徐:怎么样?哪些地方需要修改?   康秘书:三爷让你滚。【微笑脸】   张徐:!!!   年轻又满是干劲的小伙子看着康同发来的消息里的滚字和那个微笑表情,捧着手机开始怀疑起了人生来,部长不是说这份方案书算不上顶好,但肯定不会挨傅总骂的吗???   而房间里,栾姜被康同那句有点儿京腔的‘好嘞’逗得笑弯了眼。   “你这秘书一直都是这么有意思的吗?”他边笑边问,一双眼睛水亮亮的,还浮动着小星星。   他笑得傅沉禁无奈极了,可一听栾姜在夸康同,醋缸瞬间又打翻了,语气不怎么好:“他怎么就有意思了?整天只知道工作,无趣得很。”   要是康同在这里,肯定会反驳一句,三爷,您确定您这话说的不是您自己吗?   栾姜听出了他话里的酸味,心里乐不可支,笑这人真是一点醋都不放过,但面上又不表现出来,只双手捧着脸,眼睛更亮了,里面的星星还一闪一闪的,“是很有趣啊。而且他喜欢工作对你这个老板来说,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傅沉禁却自动的把他的话过滤到只剩下最前面几个字,他阴着眉眼,酸味重的不得了:“既然你觉得康同这么有趣,要不要我把他叫进来说个笑话给你听?”   “嗯??”栾姜放下手,微微睁圆了眼睛,有点惊讶又有些高兴,“可以吗?”   说来说去,结果气到的人还是只有自己。   傅沉禁咬了下后槽牙,俯身在人肉肉软软的颊上咬了一口,狠狠道:“做梦。”   栾姜又笑了起来,这一回眼睛彻底地弯成了月牙儿,他干脆伸手捧住傅沉禁的脸,在男人的薄唇上亲了又亲,笑眯眯地问道:“傅沉禁,你怎么这么爱吃醋啊?”   简直活脱脱一醋缸转世。   傅沉禁却不仅纵容着栾姜捧着他的脸,甚至还在人手心里像猫儿似的轻轻蹭了一下,真是温顺的不像话。   他眸色深了些,接着他的话:“姜姜既然知道我这么爱吃醋,那你就该乖一点才对。”   “我在你面前还不够乖吗?”栾姜一边把他打理得极好的黑发揉了个乱七八糟,一边反问。   傅沉禁也没去捉他那只乱来的左手,反倒是把人往墙上压了压,单膝闯进了人的两腿间,指尖轻轻的揉捏着栾姜肉肉的、手感极好的耳垂,嗓音温沉:“不够。我希望姜姜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可是姜姜的眼里和心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吗?”傅沉禁说着,凝视着栾姜的眸子又沉了些。   那天在茶楼透过他到底在看谁?   与唐伊依是青梅竹马,喜欢了她那么多年,最后又交往了三年,转头却扑进他怀里,诚然,他欢喜至极,恨不得将两人的关系立马公布于众,可是如此漫长的一段感情真的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放下吗?   傅沉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好像完全不在意栾姜的过去,仿佛现在的栾姜和过去的他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一样。   但是这两个问题就好像是两根刺,死死地扎在他的心窝上,越是想要将它拔出来,它便扎的越深。   叫他根本不可能不在意。   栾姜也深知现在横亘在他和傅沉禁之间的最大问题就是唐伊依。   然而问题是,让唐伊依这个女人变成一个问题的人,不是他啊。   真是令人头疼....   见他有些走神,傅沉禁干脆埋头在人颈间咬了一口,声线微哑:“很简单的问题,姜姜竟然要思考这么久吗?”   栾姜轻轻地嘶了一声,他揪了下男人那乱糟糟的黑发,骂道:“傅沉禁,你属狗的啊。”   “回答我的问题。”   傅沉禁一边有些含糊地说着,一边在栾姜脖颈处又亲又咬的,吻痕和齿印交织,深浅不一。   栾姜被他吻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低低地喘着,眸中动了情欲,声软又甜:“傅沉禁,你听好了。我喜欢你,心里只有你,并且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   所以不要总是自己胡思乱想然后乱吃飞醋了啊,笨蛋。   听了栾姜的话,傅沉禁的心里仿佛被一只小兔子给撞了一下,毛茸茸,软乎乎的,叫他的嘴角漾开甜蜜的笑。   “姜姜。”   “嗯?”   “姜姜。”   “嗯?”   “姜姜。”   栾姜猛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干嘛一个劲的叫我?”   “姜姜,姜姜,姜姜....”   傅沉禁不答,只低低喃喃、爱意沉沉地继续唤着他的名字,手还搂紧了他的腰,脑袋依旧埋在人颈间,炙热潮湿的呼吸打在脖颈处,惹得栾姜忍不住颤了下身子,颈间的肌肤微微有些泛粉。   “傅沉禁,你真是属狗的吧?这么粘人。”栾姜感慨。   “只粘你。”傅沉禁回了这句话以后,又开始叫他了,“姜姜,姜姜...”   栾姜实在有点受不了他这突如其来的粘人劲,红着耳朵边推人,边软着嗓子发问:“不是,你不停的叫我到底是要干什么嘛?”   “姜姜。”傅沉禁又不答。   栾姜满脸都是无奈,却很纵容的应着:“嗯。”   叫就叫吧,反正也不会让他少块肉。   “姜姜,我爱你,真的好爱你好爱你...”   爱的他都快发疯了。   栾姜一怔,接着张开双手抱住了男人的腰,低低软软地‘嗯’了一声。   我也非常非常的,喜欢你啊。   每天发生着死别的医院此刻间犹如笼罩在融融春意之下,暖的叫人全身心都舒软了下来。   —— ——   昏睡两天的栾姜耽误了《盛王朝》的拍摄进度,结果方明不但没责怪他,反而还教育起了栾姜来:“你说你,一个十九二十的年轻小伙子,身体素质怎么比我还差啊?”   栾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看的人嘛,总是有优待的。   方明一见他笑得又乖又听话,这心就软了,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去上妆吧。”   栾姜前脚刚进化妆间,唐伊依后脚就来了。   她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娱乐圈的俊男美女一直都很多,前些日子剧组人员见识了栾姜、傅沉禁、季临川乃至是何文光这几个气质完全没有重在一起的帅哥,已经算是大饱眼福了。   这会见到站在唐伊依身旁、气质和其他几人又有些不太一样的男人,那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   靠在栾姜化妆间外的何文光听到吵闹声,遂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处,这一看,他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他哥怎么突然回国了?还和唐伊依这个女人有了交集?   隔着一扇门的化妆间内,0748雀跃欢快的声音在栾姜脑中响起:【宿主宿主,我发现男主踪迹啦!!】   栾姜闻言轻轻地勾了下唇,把正在给他上妆的化妆师迷得呼吸都顿了一下。   就在何文光正思忖着唐伊依是怎么攀上他哥的时候,何诉斯带着唐伊依走了过来,他神情温和,语气有些亲昵:“阿文,好久不见。”   豪门世家里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很是常见,不过像何诉斯与何文光要好到如同亲兄弟一般的,还是寥寥无几。   “哥,你不是说还要等两个月才能回来吗?”何文光说着,视线移向目光有些躲闪的唐伊依,眸色微微冷了下去,“怎么还认识了唐小姐?”   在何文光心里,像唐伊依这样的女人,早就被他圈进他所厌恶的那一类人里面了。   “你这是忙到连自己生日快要到了都忘记了吗?”何诉斯听了何文光的话,无奈的很,紧接着,他主动牵起唐伊依的手,发现她手心被汗液浸湿一大片时,还以为她是紧张了,遂握紧了她的手,以示安抚,然后才跟何文光介绍,“你该叫依依嫂子。”   “嫂子?”何文光重复了一遍,忽而笑了下,眸中冷意却不散,“唐小姐可担不起我这一声嫂子。” 第97章 三号反派(二十)   何文光这般毫不掩饰自己厌意的口吻惹得何诉斯微微皱起了眉,他刚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唐伊依突然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带点软的唤道:“诉斯。”   唐伊依心里也觉得疑惑,明明不久前在休息室内,何文光的态度还是暧昧、令人遐想的,怎么今天他对她有如此强烈的反感?   是栾姜跟他说了些什么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唐伊依的心就猛地颤了一下。   可转而她又安慰自己,不会的,栾姜那么喜欢她,怎么可能在何文光面前说她的不好呢?   察觉到唐伊依身子微微僵了僵,何诉斯还以为她是被何文光的态度伤到了,遂将人的手又牵紧了些,他看着何文光,口吻很是认真:“阿文,我很喜欢依依。”   何文光的眸色更冷了,但他到底还是顾及着何诉斯的心情,扔下一句“等她能进何家门了,那声嫂子我自然是会叫的”,就转身离开了。   何诉斯的生母也是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性子养得有些古板好强,最讨厌的便是像唐伊依这种混娱乐圈,表面看着干干净净的、骨子里估计烂透了的只会博人眼球的玩意儿。   所以唐伊依要进何家门,首先就得过了何诉斯母亲这一关。   何崇向来不关心这种无聊至极的事,他每天在意的只有他的小娇妻今天开不开心,皮肤是不是又嫩了,床上功夫有没有增进等诸如此类之事。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何家两老那一关。   在长孙媳妇的选择上,何老爷子和何老夫人一直都是很中意祖家的那个小丫头的。   小姑娘性子虽然跳脱活泼了一些,但也乖巧懂事,加上又是何家两老打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不说,还喜欢了何诉斯那么多年,怎么看,怎么都是长孙媳妇的不二选择。   故而唐伊依要嫁给何诉斯,简直难比登天。   何况她的那些资料何家一调查,就更不会同意了。   何文光的话引得何诉斯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他自是知道他母亲、爷爷以及奶奶这三人的心思的。   世家豪门强强联姻,太正常不过了。   唐伊依原本是不怎么在意何文光的话的,可她一看何诉斯皱眉,心里顿时有些慌了,她喜欢何诉斯吗?当然是有几分喜欢的,但她会答应与何诉斯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他身后的何家啊。   进不了何家,当不了豪门夫人,她在那些人面前依旧抬不起头。   这怎么可以?!   但唐伊依知道她现在急不得,遂握了握何诉斯的手,等他微微低头看来时,笑的有些调皮:“你不会在为你弟弟的话烦心吧?我们才刚在一起好不好,说不定以后就分手了呢?”   “说什么胡话。”何诉斯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有些不悦,“你这丫头,刚在一起就想着和我分手么?”   唐伊依伸手捂住额头,嘟囔道:“本来就有可能过段时间就分手的嘛。”   何诉斯微微眯眼,神色的不悦又重了几分,“你说什么?嗯?”   “我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发觉他表情不太对劲的时候,唐伊依连忙改口,冲人讨好似的笑笑。   两人这般亲密姿态惹得其他人纷纷投来视线,再一想到何文光方才的那一声‘哥’,大家看何诉斯的眼神也变了。   另一边,男洗手间内。   从栾姜醒来后心情就一直不大好、看到唐伊依勾搭上了他哥以后,何文光这心情就更差了。   他咬着烟,眉头深皱,周身缭绕着冷气。   何崇是个听到孩子平安出生就再不会多问一句的无良父亲,何文光的母亲生下他后就大出血死了,所以何家两老再怎么偏心他,也总归少了母爱。   何诉斯这个哥哥便很好的填补了何文光心里缺失的那份母爱。   所以让何文光看着他哥被唐伊依玩得团团转,他是断然做不到的。   不过他是不好插手这件事的...   正思忖着,何文光的眉头忽然松了松,唇角微勾,啊呀,他差点把祖嘉瑞的宝贝妹妹给忘了呢。   —— ——   祖苒来《盛王朝》剧组的时候,派头可不小。   身后那七八个身高体壮的黑衣保镖往那一站,光是气势就能吓退一大波人,何况个个腰间还别着枪,场面震撼的像极了黑社会小公主出行。   毕竟她是祖家一窝男娃里难得的小女娃,所以祖家上下所有人都是把祖苒当心尖宝贝宠着的。   平时在京城大家都护着倒也无妨,如今跑来c市,祖家上下可是不放心得很,尤其是重度妹控的祖嘉瑞,如果不是突然有秘密任务指派给他,他早就屁颠颠地追过来了。   何诉斯这两天都在片场陪着唐伊依。   把一些女演员真是嫉妒坏了。   骄矜尊贵的祖家小公主满心满眼只有她的心上人,穿过人群一眼望到了何诉斯以后,欢呼着就奔了过来:“阿诉哥哥!”   然后像只小炮仗似的,撞进了何诉斯的怀里。   祖苒气呼呼地指责道,声音甜美又娇气:“阿诉哥哥真过分,回国了居然不告诉我。”   彼时唐伊依正在拍戏中,可祖苒的这一声‘阿诉哥哥’她是听到了的,阿诉哥哥...除了她的男朋友何诉斯,还会是在叫谁呢?   唐伊依心不安了,这一幕便被方明喊了卡。   阿诉哥哥叫得甜不甜?甜。   祖家小公主模样生得甜不甜?更甜。   尤其笑起来的时候那若隐若现的小梨涡,简直像含了一汪蜜一样,能甜进人心里去。   这也是老一辈们格外喜欢这小姑娘的原因之一。   何诉斯连忙把人从怀里推开,神色带着些惊讶,“苒苒?你怎么跑c市来了?”   苒苒,苒苒...   望着那个被一群保镖护着的、朝何诉斯笑得甜甜娇娇的小姑娘,唐伊依微微咬唇垂下了眸,这个叫‘苒苒’的小姑娘,眉眼全无忧色,一看就是被家里人呵护着长大的天之骄女。   哪里像她,从记事起就要靠着笑容到各个亲戚家里讨吃的、讨穿的。   所有人都知道她笑起来很漂亮,因为她只有笑,才能从那些人手上讨到一点点的吃穿啊。   祖苒被推开后也没有再往他怀里扑,而是仰着头、笑眼弯弯的望着何诉斯,语气直白甜腻:“我来c市,当然是来找阿诉哥哥的啊。”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唐伊依走了过来,柔声喊道:“诉斯。”   何诉斯一见到她,眼里便再容不下旁人了,他将唐伊依轻轻揽进了怀里,“苒苒,这是我女朋友唐伊依。”   他提起唐伊依时的语气有着很明显的变化,温柔又暗含宠溺,是祖苒不曾听过的。   她遂把目光挪到了唐伊依身上,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她就笑了起来,嘴旁的一对小梨涡格外惹眼:“阿诉哥哥不是刚回国吗?怎么就有女朋友了呀?”   小公主一声又一声的阿诉哥哥叫得简直能甜腻的要命,何诉斯以前倒是纠正过她很过次,可在祖苒委屈巴巴跟他说过‘因为阿诉哥哥对我来说是跟哥哥一样的存在,所以我才想这样叫的’之后,何诉斯便由着她去了。   总归只是个称呼而已。   可唐伊依不是这么想的,同为女人的她能很清楚的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上去似乎还未成年的豪门小公主,每一声‘阿诉哥哥’下都隐隐藏着难言的心思。   “我和依依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何诉斯说着,忽而看向唐伊依,眼睛里的爱意浓的似要溢出来,“只是刚刚才追到依依罢了。”   “这样啊。”祖苒眸光微闪,笑容却更深了,娇甜甜地问道,“那我是不是还得祝福阿诉哥哥抱得美人归呀?”   何文光站在不远处,望着笑得酒窝又深了不少的祖苒,轻轻地挑了下眉,他哥并不知道的是,每当祖苒笑的这般灿烂的时候,就是她动了强烈恶念的时候。   想来,唐伊依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心情正愉悦着的何文光听到旁边的开门声,转头看了过去,神色瞬间沉了不少。   他倒是忘了,同样抱得美人归的还有傅沉禁。   “何哥。”栾姜朝何文光问了好后,偏头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有些不解,“傅沉禁,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越来越闲了?”   康同:把大部分文件都丢给我处理,三爷他能不闲吗?   对于每天雷打不动出现在片场的傅沉禁,剧组上下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是在看见傅沉禁像小奶狗似的粘着栾姜不放的模样,还是会被惊到说不出话来。   无他,实在是这画面太惊悚了些。   “谁叫照顾姜姜是我现在的头等大事呢?”傅沉禁淡淡笑着反问,眸色温溺,在和何文光对上视线时,他的眼中瞬间被危险意味极浓的警告所覆盖。   栾姜微微红了耳,低骂:“你是真不要脸。”   傅沉禁非常坦然地接受了心上人的嗔骂,“嗯,我知道。既然遇上姜姜,那我还要脸面做什么?” 第98章 三号反派(二一)   刚跟着季临川从旁边的化妆间出来的陈应听到了这句话,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季临川一会,发现这人依旧维持着清清冷冷好似山尖雪的状态时,陈应便无奈地小声吐槽了一句:“季哥啊,好好瞧瞧吧,只有像人家傅总这样没脸没皮的,才能追到心上人啊。”   季临川当然听到了,他淡淡道:“你话有点多了。”   眼瞅着栾姜和傅沉禁一并走远了,陈应这才稍稍提高了点音量来反驳季临川的话:“我这不是为了季哥你未来的幸福生活吗?季哥你说你,对栾姜他温温柔柔的、人一退你就也跟着退,有什么用?”   到头来还不是只能落寞地看着人家跟傅沉禁缠缠绵绵,恩恩爱爱吗?   “我强求他会快乐吗?”季临川淡声反问,视线始终停在栾姜身上。   他感觉的到,姜姜现在很开心。   陈应被季临川的话给噎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又组织好了语言:“他如果对你有一点点好感的话,自然是会高兴的。”   先把人得到了再说其他不好吗?   闻言,季临川轻轻地笑了,他眉间霜雪乍融,好似一场寒雨过后,骤然破开阴云的煦阳,勾着沁人肺腑的暖意。   “我见不得他有半点不开心,又怎会逼着他留在我身边呢。”他说,温柔又深情。   陈应感动吗?挺感动的。   但更多的还是生气和无奈,我的季哥哟,你这么痴情除了能博得别人一点同情以外,当事人可是不会有半分动容的啊。   不信你看邵杉月...   不是陈应不想忽略这位邵影后,而是邵杉月看着季临川的眼神里的同情,让他想无视都难。   邵杉月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陈应八卦,她只是望着季临川的背影,默默地捂住了胸口,嘤嘤嘤,季临川好可怜,她好心疼...   夏优从保姆车上拿完东西回到片场,一眼就瞧见了邵杉月脸上那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神色,她有点疑惑的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发现三p无望的心痛。”邵杉月一脸痛心地说出了惊人之语。   两攻一受它多香啊,而且还是这么优质的、世间少有的攻和受,她的经纪人和小艺人也没得磕了,其实吧,三攻一受她也不是不可以的...唉,她真是太难过了,呜呜呜呜呜。   夏优:???   “你他妈在说什么鬼话???”   “这不是鬼话,这是我的心声。”邵杉月一边说着,一边很是难过地看了夏优一眼,又捂紧了胸口,“我这么毫不犹豫的和你吐露心声,没想到小优优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质问我,我太伤心了,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夏优真的很想给邵杉月的脑瓜开开瓢,看看里面是不是已经黄到没有其他颜色了,不然这疯女人怎么一天到晚只在想这种带颜色的废料?   “小优优你果然不爱我了。”夏优不想搭理邵杉月,没想到这女人反倒演得更来劲了,眼泪都出来了,“以前我说这话的时候,你可心疼可着急了,现在居然这么的无所谓,所以这就是七年之痒么...我懂了。”   明明每一个字单拎出来听都很正常,怎么从邵杉月口中说出,就这么的欠揍呢???   “ok,待会回去我就处理你电脑里的垃圾。”夏优不为所动,一脸冷漠地说道。   邵杉月顿时惊了,连忙抱住夏优的手臂,不哭了,心也不痛了,笑得很狗腿:“姐,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成,千万别拿你的宝贝干儿子们撒气啊!”   “滚。”   —— ——   《盛王朝》剧组现在对单身狗是越来越不友好了。   众人望着不远处冒粉泡泡的何诉斯和唐伊依,又看了看在他们眼前腻腻歪歪的傅沉禁和栾姜,嘴里这口狗粮刚咽下去,新的一口就递到了嘴边。   不管旁人是怎么看何诉斯和唐伊依的,反正栾姜是举双手赞成,因为在何诉斯第一次出现在片场、很是温柔的替唐伊依整理了一下衣服以后,他体内的那个‘栾姜’就好像是消失了一般,连着数天都没有一丁点儿的动静。   哪怕是傅沉禁把他压在换衣间吻得他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栾姜’也完全没有冒头的迹象。   ‘栾姜’不出现,栾姜的心情就好的不得了,他心情一好,便更加纵容傅沉禁的撒娇耍赖和动手动脚了。   连带着到最后,傅沉禁看唐伊依都觉得顺眼了一丢丢。   不过傅沉禁的这份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方明接下来要拍的一幕便是——撩人夜色下,许白焰醉酒昏睡,盛冠承遂放纵了自己心底的欲念,他吻了许白焰。   由于这个偷吻完美地诠释了彼时盛冠承对许白焰的那点心思,所以方明和阎文林、乃至是雪候鸟,都没有要删掉这一个吻的意思。   毕竟后来受万民敬仰,开启了承平盛世的一代明君盛冠承是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朝政之上的,即便有后宫佳丽三千,却无人得过他一吻。   所以这个吻的重要程度,一目了然。   好不容易平静了几天的片场上空,阴云裹着雷暴再度席卷而来。   傅沉禁站在监视器后,眉间藏暗涌,戾气顿生,就连话都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这一幕非拍不可?”   方明正在调监视器,闻言点头,还不忘和他们剧组的‘衣食父母’兼醋缸化身的傅沉禁解释这一幕戏的重要性。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傅沉禁只抓住了重点,就是要吻,必须得吻。   傅沉禁冷着脸,就差把‘我在吃醋’这四个大字写脸上了。   栾姜看了觉得好笑,抓着他的手贴在脸侧蹭了蹭,安抚道:“不过是很轻很轻的一个吻,你眼睛一闭一睁就会过去了。”   “过不去。”   “那我也得拍。”栾姜放弃安慰,耸耸肩,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模样。   傅沉禁深吸了一口气,视线在季临川的身上停了一瞬,接着同方明说道,有点不像是商量的语气:“季临川和我身形相差无几,我来替他,到时候你让人把他那张脸p我脸上。”   栾姜:“...”   方明:“...”   其他人:“...”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为爱献身吗?他们领教了。   “傅总,据我了解,您是没有演戏经验的。”即便知道傅沉禁是他得罪不起的大佬,可方明并没有退步,他在牵扯到导戏这件事上时素来强硬的厉害。   傅沉禁微微眯眼,冷声质问:“我尚且还没有尝试,方导就把我给否决了吗?”   方明:“...”这他踏马还能说什么呢?   康同带着必须经由傅沉禁签字的文件来到片场的时候,趁着傅沉禁去换衣上妆的功夫,整个剧组都在讨论他要亲自上场给季临川当替身这件事。   康同:?他们三爷应该还没有穷到需要靠演戏来赚钱吧???   所以这又是闹哪一出呢?   好在吃瓜群众非常乐意为他解答疑惑,于是就在剧务人员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接话中,康同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最终结果。   他沉默了一会。   然后默默地掏出了手机,言简意赅的把这件事转述给了傅老爷子听。   老爷子,您引以为傲的长孙现在可不是一般的昏头啊,简直称得上纣王转世。   电话那端的傅老爷子听完康同的汇报以后也沉默了,老爷子表示自己现在有点怀疑人生。   傅老爷子倒不是说不能接受一个男孙媳妇,别误会,傅老爷子他并不是很开明,老爷子只是担心傅沉禁这老处男以后会沦落为孤寡老人,那场景老爷子只是幻想一下,都觉得惨,惨死了。   但他没想到自己的大孙子会对一个男人痴心到这种地步。   傅老爷子现在都有点怀疑他孙子脑壳是不是出了点什么问题了...   再一想到先前康同跟他说的,傅沉禁甚至已经对唐伊依还有季临川、何文光那两个小子动了杀心,傅老爷子觉得自己这颗小心脏真是有点承受不住。   思索再三,傅老爷子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你能让那个叫栾姜的孩子接电话吗?”   康同一听这话,大脑瞬间被‘老爷子要棒打鸳鸯’这几个字给刷了屏。   但他也不敢不听命令,遂缓慢地挪着步子来到了栾姜跟前。   “栾姜先生,老爷子他想同你聊聊。”康同一边说着,一边往化妆间那边瞅,心里盼着三爷快点出来才好,不然您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媳妇可就要被老爷子化身王母给拆散了。   栾姜挑了下眉,心里跟康同的想法差不多。   毕竟老一辈对这种事的接受能力可高不到哪里去。   栾姜接过手机,温着声音问了好:“傅爷爷您好,我是栾姜。”   这声音听上去就是个乖孩子。   傅老爷子心想,嘴上满含怜惜之意的安慰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跟他孙子这种间歇性发病的老处男谈恋爱,可不就是委屈了吗?   栾姜:??? 第99章 三号反派(二二)   好孩子,委屈你了???   栾姜都已经做好收他个几千万分手费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傅老爷子一开口会是这么一句话。   话说傅沉禁又帅又有钱,还是傅家掌权者,这段恋爱怎么看,占了便宜的人都不会是傅沉禁吧?   心里这般想着的栾姜举着手机懵得很厉害。   他这副样子落入康同的眼睛里,就变成了傅老爷子对栾姜说了些不怎么好听的话,康同捂了捂胸口,完蛋,等下他们三爷出来,栾姜不会一巴掌甩在三爷脸上,然后说分手吧???   那间接相当于罪魁祸首的他还会有活路吗?   栾姜这边不说话,傅老爷子那边也浮想联翩的厉害,瞧这孩子默不作声,莫非...莫非还是他孙子以那个叫唐伊依的女人威胁这孩子向他妥协的???   在依据他孙子的性情,傅老爷子越想便越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十分合理,万分合理,他随手抓起面前的花瓶往地上砸去,突如其来的响声把栾姜吓得不轻,也回过了神来。   青年这一抖,康同心也跟着抖了一下。   “这个畜生!”傅老爷子气愤不已地骂道,又担心会吓到栾姜,遂连忙放轻声音,继续说道,“你是好孩子,这件事是我们傅家对不住你。”   ???   这话他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傅...”爷爷。   栾姜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傅老爷子给打断了,还是一个让栾姜根本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孩子,你会用枪吗?”   枪?   怎么扯到这玩意上面去了?   尽管栾姜很懵逼,可他还是回了傅老爷子的话:“不会。”   单单只是两个字,便足以叫站在旁边擅长用脑的康同脑补出无数段对话了,比如...   ——五千万你也不会离开我孙子?   ——不会。   又或者是...   ——如果待在我孙子身边会有生命危险,你也不离开?   ——不会。   这一脑补,康同飞向化妆间的目光便越来越勤了。   我的三爷哟,您再不出来,您家小美人就要被老爷子给欺负惨了。   不会枪啊...   那就有点点麻烦了。   傅老爷子皱了下眉,又很快平复,语气更温和了:“不会也没关系,我叫个人过去教你。”   “傅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栾姜现在真是一头雾水。   “我孙子身手好得很,以后你要是跟他吵起来了,定然打不过的。”傅老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惊人之语,“你要是学会了用枪,吵架的时候,只管对着他腹部开就是了。”   想了想,傅老爷子又说道:“你要是气急了,要对着心脏开也不是不行,不过得记着要稍微偏一点点。我孙子他虽然命硬,做的事又很畜生,但他到底是个人,还是会死的。”   啥???   栾姜握着手机,头一次有种怀疑人生的感觉。   见他又不说话了,傅老爷子心一紧,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孩子还是不肯好好跟在他孙子身边吗?   两边都沉默了挺长的一段时间,栾姜才问道:“傅爷爷,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啥误会?   傅老爷子这下也有点懵逼了,他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傅沉禁从化妆间出来了。   方才还有些杂闹的片场在这一刻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作为经常出没在各大财经杂志和商业新闻上的集团老总,傅沉禁经常穿的就是各种款式和颜色的西装,大家也都习惯了傅沉禁西装笔挺的模样。   但是今日傅沉禁要替季临川拍吻戏,那势必是要脱下西装换上太子服饰的。   他生得面冠如玉,与季临川一样,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可同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那种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说季临川的气质像是冷凌山间雪,遥远天上月,那么这会慢步走出来的傅沉禁便是那柄戾意横生的染血杀人刀,然而扮相又是那般的俊美非凡。   傅沉禁眉间始终是卷着一股子寒凛的,直至他来到栾姜面前,这寒凛才散作柔意,嗓音也是温柔勾耳的:“姜姜,我这样穿,同你是不是比他人更有情侣相?”   这个‘他人’指的是谁,其他人简直都不用动脑子猜,答案就呼之欲出。   “嗯。”栾姜敷衍地应了声。   他握着手机,面上微微带笑,正要继续跟傅老爷子聊的时候,被傅沉禁一把夺过手机,口吻不悦,又打翻了醋缸:“姜姜在和谁通话呢?这么开心。”   害得他想弄死电话那端那个人的念头都有了呢。   栾姜:“...”   康同在一边默默插话:“三爷,是老爷子的电话。”   所以这种醋您老就没必要吃了吧?   哪曾想傅沉禁看也不看手机,径直将其抛向康同,康同手忙脚乱地接住了手机以后,便听得傅沉禁又开口了:“老头子一天到晚这么闲?挂了。”   康同捧着手机举到耳边,“老爷子,三爷让我挂电话。”   “你敢!”傅老爷子很生气,非常生气,倏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手中的拐杖被他叩得很响,命令道,“把电话给傅沉禁那畜生!”   举国安康,人民富足,因为无仗可打,曾经的定国将军傅老爷子自然也从自己的职位上退了下来,在傅家老宅当起了富贵闲人,但他闲归闲,真正发起火来时那股气势比当年统领军队只增不减。   康同咽了下口水,虽然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会骂三爷是畜生,但他可不敢违背老爷子的命令,遂连忙把手机递向傅沉禁,“三爷,老爷子要您接电话。”   您们爷孙俩吵架的时候,怎么总是要扯上他这种无辜吃瓜群众啊...   康同很无奈也很委屈。   “解锁。”傅沉禁没接手机,只轻飘飘说了两个字。   康同解了锁,又把手机给递了过去。   等到傅沉禁接过手机,康同正要松口气的时候。   傅沉禁他把电话给挂了...   给挂了...   关键是傅沉禁不仅挂了,还把傅老爷子的号码给丢进了黑名单,最后又丢到了康同的手上。   拿着手机像在拿着一个烫手山芋的康同:三爷,不愧是您。   原本打算好好说道一番的傅老爷子刚清了清嗓子,却发现电话被傅沉禁挂了,他气得吹鼻子瞪眼的,结果再打过去时,那边响起的却是冷冰冰地提示音——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傅老爷子连着又打了三次,得到的依然是这道冰冷的提示音。   这下傅老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很显然,傅沉禁把他号码给拉黑了。   傅老爷子这个气啊,边上的老管家看了,连忙去拿降压药,动作熟练又习以为常。   至于你问傅老爷子为什么不给傅沉禁打电话?   谁叫傅沉禁早就把傅老爷子的号码给拉黑了呢,还是傅老爷子换一个,他拉黑一个的那种。   打谁电话都打不通的傅老爷子:这个孽孙,真是气煞我也!!!   解决了傅老爷子的傅沉禁心情很好,他一边抓着栾姜那没什么肉/感的手指各种揉捏,一边朝方明所在方向看去,询问道:“方导,能开拍了吗?”   方明还能怎么办,冲负责掌镜头的几人摆摆手,才举起喇叭喊:“各部门准备——”   “action!”   方明已经做好让季临川上场的准备了,哪想到他这话音刚落,被七八个镜头怼着的傅沉禁,居然入戏了!   片场也因此掀起了很小的喧哗声。   傅沉禁会演戏?这世道是魔幻了吗???   不,不对...   方明皱眉眯眼,通过监视器非常仔细地观察起了傅沉禁的面部神情变化,只是这一观察,眉头皱得却更深了。   该怎么形容傅沉禁现在的状态呢?你说他入戏了吧,执导十几年的方明瞧着好像还颇有那么几分入戏的味道;可细细看了,方明又觉得傅沉禁不像是入戏,倒有点像——   本色出演。   方明被自己的这个猜想给小小地吓了一跳。   再看镜头下的傅沉禁,他正一步一步地逼近那个已然醉倒的青年。   见他那纤浓睫毛在玉白肌肤上轻轻搭下阴影,偶尔轻颤,就好似蝶在扑动一般,双颊微生红晕,淡色唇瓣因沾染酒液而显得润泽又可口。   许白焰?许白嫣?   一时之间,素来以沉稳理智著称的盛冠承竟也分不太清这两兄妹的区别了。   他静静地凝视着对外界一切毫无反应的青年,深黑色的眼珠仿佛幽暗无光的冷潭,有种叫人心惊的寒意,还有一种...压抑且克制、容不得旁人多想的深沉情愫。   那样的眼神。   摄像师给了近镜头,该怎么形容傅沉禁的这个眼神呢?   众人对此甚至生出了一种,在这个瞬间,盛冠承是想将许白焰变成他身下禁/脔的感觉。   如此骄傲清绝的人,只有杀了他的亲人、毁了他的亲信,让这个世上他所在意的一切悉数消失,他才会属于他。   唯独属于他。   盛冠承想这般,傅沉禁亦有此念头。 第100章 三号反派(二三)   傅沉禁只用一个眼神便震到了所有人。   窝在角落的邵杉月看着这一幕,咬着手指头,眼睛亮得逼人。   草草草草草——!!!   这眼神,这眼神,太他妈绝了吧!!!   她是个把《盛王朝》原著啃了不下十遍的人,一点点的细枝末节都没舍得放过,尤其是盛冠承偷吻许白焰的那一段,雪候鸟在该直白的地方一个劲儿遮遮掩掩,在该隐晦的地方又直勾勾得叫人见了不遐想都难。   邵杉月把这段翻来覆去、一字一字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缺点味道,于是拿着段和腐圈其他小姐妹一起琢磨来琢磨去,越琢磨越兴奋,越兴奋越上头,一起啊啊啊乱叫简直快乐的要命。   原著里那些阴谋阳谋邵杉月实在搞不懂,可直觉告诉邵杉月,许白嫣的死,绝对绝对跟盛冠承此人脱不了干系。   处在上帝视角的她们自然很容易就发现了许白嫣的真正身份,可局中人皆不知啊。   许白焰生来即有惊世智谋,他的局,自当要以天下英雄豪杰做棋子,他不愿掀开的秘密,便永远只会是个秘密。   那夜宫宴许白焰醉酒,盛冠承遂偷吻。   然而那夜偷吻过后,盛冠承做了什么呢?他愈发的疼爱太子妃许白嫣,甚至‘爱’到了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可盛冠承越是这样,邵杉月便越觉得不对劲。   他吻许白焰,分明是动了欲念的啊。   但盛冠承平日是怎么对许白嫣的呢,他对她的亲密举止竟然自始至终只停留在牵手这个程度上,诚然,许白嫣身子骨很弱,可御医从未说过她不能承欢啊。   爱就会生欲,既然盛冠承那般爱许白嫣,两人夜夜同床共枕,为何在他身上,见不到一丝他对许白嫣的欲念呢?   所以盛冠承那么‘爱’许白嫣,究竟是为了什么?   邵杉月没想明白,但这并妨碍她怀疑许白嫣之死与盛冠承有关,即便盛冠承在许白嫣死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卡——!”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所有人拉回了现实。   方明喊了停,傅沉禁却没有第一时间远离栾姜,他依旧在静静的盯着栾姜。   见人睫毛轻颤似要睁眼,傅沉禁便微微的勾了勾唇角。   叫栾姜一睁眼就撞入了一双情浓似深海的眸子里。   接着便是一个炙热且满含占有欲的吻。   渐渐深入。   这画面实在缠绵又火辣,两人吻的荷尔蒙四溢,性张力铺天盖地。   便是年纪稍微大点的女演员见了,心跳的速度也不免有些过快,更别提已经腐进骨子里的邵杉月了。   邵杉月把手攥成拳头举在胸前,像个见了自家爱豆的小女生一样无声又亢奋的尖叫着,脸通红,眼睛比饿狼见肉还要亮上三分。   傅总真的是太太太大胆了!!!   一旁的夏优已经心累到完全没有要阻拦邵杉月的想法了。   陈应小心翼翼地往季临川脸上瞥去,让他实在不能理解的是,哪怕是亲眼目睹这样的画面,季临川的眉眼却依然冷淡得恰如海上浮冰。   即便融了,也还是冷的。   明明说出口的话那般深情,可见到这样的画面,却不见妒不见恨,连半分不悦都不曾出现在季临川的脸上,这也太...奇怪了吧?   然而陈应又怎么会知道,这样的场面,甚至是栾姜与那人的婚礼,季临川已经目睹过不下十次了。   分明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永远会求而不得,却还是像受虐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栾姜身边,得知栾姜还没来得及遇见那人、灵魂就被一个系统给带走以后,季临川便不封记忆径直追随而来。   系统能护着他,那人更会护着他,但总归会有护不住的时候。   那个时候,由他来就好。   这般想着,季临川眸中的冷色便被温柔完全占据。   将他神色变化悉数收入眼底的陈应:季哥算我求求你了,换个剧本吧,这痴情男二让你当的,也太苦了...   不远处的何文光自然也是傅沉禁和栾姜热吻的见证者,然而身为经纪人的他却是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惹来唐馥颇为诧异不解的一眼。   “你...”唐馥迟疑着出声,接着蓦然瞪大眼睛,惊讶极了,“不会吧?”   她知道栾姜长得很好看,演技也很妖孽,性格也还ok,但...   综合以上几点来看,嗯...这么多人喜欢他,好像也情有可原,噢?   何文光闻言淡淡瞥了她一眼,他神色虽平静,但眸中警告意味极浓。   唐馥缩了缩脖子,以前的她仗着自己背后有符延,曾相当无礼地挑衅过何文光,然后回去就被符延质问‘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侮辱何文光’,彼时傲气的她还反驳了一句‘不过就是个经纪人,我凭什么不能骂’,令唐馥怎么也没料到的是,一向很宠她的符延听后却用力地甩了她一巴掌。   那个时候,符延的眼神很冷,看她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他反问,我见他都要乖乖叫一声‘何哥’,你说凭什么?   就这一句,让唐馥明白了何文光的出身,除了京圈那个何家以外,还有哪个何家能叫符家少爷心甘情愿低头呢?   所以后来再见到何文光的时候,唐馥是像兔子见了狐狸一样,躲着走的。   幸亏何文光没记仇...   毕竟唐馥可不觉得她有那个资本能让符延为了她和何文光闹矛盾。   不过,何文光为什么要用警告的眼神看她呢。   肯定是这个男人猜对了她话里的深意吧,这样一想,唐馥更佩服栾姜了,季临川家世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光凭傅沉禁一个人为栾姜神魂颠倒,就足够证明有时候男人的魅力是远高于女人的。   现如今还多了个跟季临川一样求而不得的何文光...   越想,唐馥的眼睛便越亮,像打开了某个新世界的大门一样。   这么多围观群众里面,又属唐伊依神情最为复杂,她甚至都开始怀疑,栾姜之前一口一个‘依依我喜欢你’是在骗她了。   祖苒注意到了她神色的微妙,她顺着唐伊依的视线望去,那儿站着的是已经吻完了的傅沉禁和栾姜。   这样古怪的表情,想来也不可能跟傅沉禁有关,所以唐伊依和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青年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吗?   想着,祖苒又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阿诉哥哥,我好像抓到你女友的一个小秘密了呢?   —— ——   宁雨是《盛王朝》的死忠粉,更是原著中许白焰的小迷妹。   别人每天对着明星嗷嗷乱叫‘哥哥好帅’,她每天捧着小说嗷嗷乱叫‘焰焰我爱’。   他人一句‘追纸片人没前途’,宁雨不仅能怼十句回去,而且还不会忘了夸她家焰焰好厉害。   顶着‘焰焰老婆’这种一看也凶不到哪里去的微博名,宁雨却凭借着一口骂功纵横几大粉圈,导致后来那些偶像的脑残粉一见对骂的人是她,就立马焉了。   为了第一时间霸占热评,宁雨一下班就会捧着手机守在《盛王朝》官方微博下,一个劲儿的刷新刷新...   今天依旧如此。   宁雨将高跟鞋胡乱甩掉,往沙发上一趴,刚点进《盛王朝》的官博,眼睛倏地一下就亮了。   《盛王朝》终于舍得把它们的定妆照给放出来了!   官博也不藏着掖着,将近三十张剧照,刷拉拉一大片全都给放了出来,盛冠承占了四张单人照,这自是说得过去的,毕竟他是毫无疑问的男主,但让一股脑儿涌进来的各路粉丝们没想到的是,许白焰竟然也占了四张单人照,且照片位置就在盛冠承之下。   四张单人照,有许国国力尚强劲、许白焰仍贵为三皇子的,彼时他眉眼有锐意;有盛军压境,许白焰站在霖城城墙上,迎风而立战炮猎猎,目含苦意的;有许白焰孤身一人执伞走在盛国都城街道的,微微垂着的眉眼下,是滔天的冷和恨;最后一张,则是他站在大雪中,勾着唇角轻轻笑开的。   照片里的青年每一张都美得让人心颤,然而最吸引人的却永远是他的眼睛,不需要配合太多的表情,他只用眼神就能演绎出自己想要的一切。   肆意的,悲涩的,憎恶的,解脱的。   让人觉得压抑,又心疼的不得了。   再往下,是合照。   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许白焰和盛冠承站在一起时给人的感觉同他与其他人是截然不同的,他的眼神始终是复杂的,有恨有迷惘,也有温柔。   盛冠承和许白嫣的合照只有一张。   那是一张任何人见了呼吸都会一促的照片,再明艳的红也压不住‘女子’眉眼的风华,她的眼神温柔且缠绵悱恻,再沉冷的心也会因她而融。   短暂的二十分钟,首页开始新一轮的疯狂屠版,满屏的‘啊啊啊啊啊啊’当真是吵人眼睛。   宁雨捂着嘴,激动的甚至哭了出来,她的焰焰是纸片人又如何,有人叫他活过来了啊。 第101章 三号反派(二四)   c市,盛景别墅区。   保镖低着头,恭敬的递上了一份资料:“小姐,这是您要的资料。”   他口中的小姐正是祖苒。   “下去吧。”   如果唐伊依在这,定然会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因为保镖交上来的这份资料包含了她从出生到现在整整十九年所遇见的一切事情,无论大小。   一开始祖苒翻看的速度很快,直到其中内容来到唐伊依的十六岁,那是她同意和栾姜在一起的年纪。   牵手的照片,拥抱的照片...   明眼人很容易就可以瞧出彼时的唐伊依是真心喜欢栾姜的。   不过时间越往后移,时刻挂在唐伊依脸上的那种温柔似水的笑容便愈发地不真实,温柔的太过刻意。   栾姜喜欢了唐伊依十年,是再真实不过的一件事。   可是...   祖苒微微咬唇,那天她在那个《盛王朝》剧组是亲眼见到了傅沉禁和栾姜相吻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堪称舔狗一般的栾姜居然会喜欢上别人,还是一个男人?   所以这里面有什么没有被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呢?   —— ——   [栾先生,请问你有时间和我聊聊吗?]   和傅沉禁分别刚回到住处的栾姜听到消息提示音时,拿出了手机,待看到这样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后,拧了下眉头。   [你是?]   那边很快就回了他颇长的一条消息。   [我只是个想和你做交易的人。我觉得栾先生应该不想看到唐伊依小姐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这下栾姜眉头皱的更深了。   【0748。】他在脑中唤道。   0748的语气很雀跃:【在在在!】   【你能查出给我发消息的这个人是谁吗?】   能问出这样的话,显然是知道‘栾姜’和唐伊依之间有段过往的,可会是谁呢?   【可以的,宿主等我一下。】   约莫十分钟左右,栾姜脑中再次响起了0748的声音:【宿主,这个匿名号码的主人叫李洋。】   李洋?   于栾姜而言,这是个普通至极又异常陌生的名字。   想来匿名人是借用了这个叫‘李洋’的人的身份,思忖片刻,栾姜回了短信过去。   [什么交易?]   [今天晚上十点,西郊园南路三十一号。栾先生,我很期待你的到来。]   匿名人并未阐明交易内容。   栾姜干脆在地图上搜了下这个地址,搜索结果显示出来的是,一个尚在使用的食品加工厂。   不知为何,看到‘工厂’两个字,栾姜突然就想起了秦勋那个世界,他被绑架到的废旧仓库,啧,他只是谈了谈恋爱而已,又招谁惹谁了?   更何况这种一般跟女主有关的戏份,另一个主演不应该是男主吗?   关他屁事啊。   奈何一想到女主死这个世界就会崩塌,然后他会被天道强制驱逐该位面...   糟心。   当晚十点整,栾姜非常准时的出现在了西郊。   西郊偏离中心城区,周围少有建筑物,环境清幽得很。   这间食品加工厂是西郊唯一一个颇为惹眼的建筑,工厂大门外站着两个黑衣保镖,栾姜见了,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那两个黑衣保镖自然也见到了,一人走了过来,还挺恭敬的朝栾姜弯了弯腰,“栾先生,请进。”   他话音刚落,另一名保镖便打开了工厂大门。   工厂里的场景倒是有点出乎栾姜的意料。   偏中央位置的柱子上绑着一个女人,头和手都无力的垂着,黑发散乱不堪,看样子是昏过去了。   【宿主,是女主。】0748小声说道。   栾姜:...   所以那个匿名人绑架了唐伊依为什么要联系他???难道那人觉得他像是会出钱救唐伊依的人吗?他把钱捐了都不会想拿来救唐伊依。   仿佛裹了蜜糖般甜腻的女声在栾姜身后响起:“栾先生有没有觉得你面前这位小姐很眼熟?”   栾姜闻言转身,便见祖苒冲他笑得梨涡微现,甜的像是被家人万分呵护、不谙世事,天真又单纯的小公主。   “你找我来是想做什么交易?”栾姜神色平淡,眸色是冷的,从他身上简直看不出一丁点儿的焦急。   分明认出了唐伊依,却还能表现得如此漠然,这可是他喜欢了十年的人呀。   难道说这十年的喜欢是栾姜演出来的吗?又或者说傅沉禁强迫了他?   真有意思。   祖苒笑的梨涡又深了些,她微微歪了歪脑袋,这种旁人做来像可以卖萌的举止,由她做来,却意外的毫无违和感,反而透着一派天真无辜态。   “栾先生应当先回答我的问题才对呀。”祖苒微微嘟嘴,这带了点指责意味的话从她嘴中说出,经过那软甜的嗓音,听入人耳内,倒更像是在撒娇。   可惜栾姜不吃这一套。   栾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来这并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   祖苒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是想和栾先生做朋友的啊,栾先生为何要这么冷淡呢。”   语毕,她绕过栾姜,来到了唐伊依身边,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手上用力将唐伊依低垂的脑袋给拽了起来,露出女人那苍白柔美,尤为惹人怜爱的面庞。   栾姜神色依旧冷淡的不得了,丝毫没有因此而有所动容。   祖苒盯着他瞧了许久,发觉栾姜果真是毫不在意以后,心头的疑惑又重了几分。   但她的试探还没有结束。   “栾先生还真是沉得住气呀。”祖苒赞叹道。   栾姜并未接话。   祖苒也不气恼,她只清嗓短促的咳嗽了一声,候在门外的保镖便进来了。   他向祖苒递了把刀,锋锐的刀尖在灯下闪着银光。   祖苒拿过刀以后还耍了个漂亮的刀花,笑的眉眼弯弯似月牙,语气却有几分羞赧:“我许久不用刀了,恐怕已经有些生疏了,还望栾先生见谅呀。”   闻言,栾姜眉心一跳。   那个有些时日未曾现身的‘栾姜’这会貌似隐隐有了苏醒的迹象。   这不是个好兆头。   似乎察觉到了栾姜情绪有微妙的变化,祖苒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她将刀尖轻轻抵在了唐伊依的脸上,另一只手再次揪住了唐伊依的头发,这次她下了很重的力道。   一声绵软嘤咛。   唐伊依醒了。   她还有些茫然,直至祖苒手上的刀划破了她的脸,唐伊依方才骤然回神,眸中满是慌乱,口吻柔软带着惊慌和不解:“苒...苒?你,你为什么要拿刀对着我...?”   “因为我想验证一件事呀。”祖苒对着她甜甜的笑道。   怎么说呢,这副模样的祖苒看着简直就像是刚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一样。   唐伊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导致那刀尖又微微向她脸下滑了段距离,血珠顺着她的下巴滑落。   没有哪个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更何况唐伊依还是吃娱乐圈这碗饭的人,她的声线微颤:“苒苒,你想验证,验证什么?”   感觉到她的害怕,祖苒将声音放得更甜了,安慰她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毁容的。”   唐伊依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又听得祖苒说道:“只是想要你半条命罢了。”   她说的那般轻松,就好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   唐伊依没忍住又抖了一下。   站在两人对面的栾姜听后,瞳孔微微缩了缩,唐伊依受点伤倒是影响不了这个世界的稳定,但他体内还有个极为不安分的原主残魂,让那个‘栾姜’亲眼目睹他喜欢的人受伤,栾姜将傅沉禁代入成唐伊依,只是想想,都觉得掏心窝子的疼。   对情绪感知似乎很敏锐的祖苒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朝栾姜看来,见到青年神色依旧沉冷,遂用刀轻轻拍了拍唐伊依的侧颊,好奇不已:“伊依姐明明很害怕,怎么不向栾先生求救呢?”   唐伊依咬唇,抬眸看了栾姜一眼,又飞快地瞥开。   然而她这一眼内所包含的情愫已经复杂到足够唤醒沉睡了有一阵子的‘栾姜’。   致使栾姜瞬间蹙起了眉头,似因唐伊依而动容又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尽管不明白栾姜前后神情为何变化如此之大,但这并不妨碍祖苒为此感到愉悦。   “栾先生还真是个不够合格的前男友呀。”她感叹道。   栾姜垂下眸,上下牙齿在口中稍稍用力咬了下舌尖,已然有些混乱的意识方才重新被理智占领。   “好吧。”见栾姜不答,祖苒耸耸肩,神色似是很无奈,可她转而又看向唐伊依,“那么我来问问伊依姐吧。”   她冲唐伊依晃了晃手中的刀,摆出一副商量询问的口吻:“伊依姐希望我将这把刀刺进你身上的哪个部位呢?无论伊依姐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会照做的。”   她的话让唐伊依气得简直想吐血。   祖苒盯着她,很疑惑,“我都说了会尊重伊依姐的选择了,伊依姐为什么生气呢?”   不等唐伊依说话,祖苒又像是恍然大悟一样,问道:“或者说,伊依姐是希望我来做这个决定吗?”   “真好。”她开心极了。   唐伊依:...神经病。 第102章 三号反派(二五)   即便栾姜和唐伊依根本没有要接话的意思,祖苒一人也将这场戏演得极好。   “也许这儿是个很好的位置?”祖苒将刀尖抵在了唐伊依的左胸口,发现唐伊依身体正颤抖得很厉害时,语气里带上了淡淡地嗔怪,“伊依姐不要乱动呀,等会你要是动了,我刺到你心脏可就不好了噢。”   唐伊依睫毛颤了颤,她偏头看向祖苒,问道:“你这样对我,不怕诉斯生气吗?”   何诉斯对她有多喜欢,唐伊依感知得很清楚。   “啊呀。”祖苒很是惊讶,她朝唐伊依凑近了一些,“伊依姐这是在以阿诉哥哥的名义威胁我吗?”   “并不是。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   祖苒不爽的皱了下眉,“真讨厌呢。”   “苒苒,你还小,对诉斯也许....啊——!”   祖苒面不改色地将刀尖一点一点的捅进了唐伊依的左胸口,嘴边的两个梨涡也收敛了起来,语气却还是甜的:“我和阿诉哥哥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教噢,伊依姐。”   鲜血顺着刀尖漫出瞬间浸透了唐伊依的衣服,她疼得面上仅剩的一点血色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依依!”   “唔?”   祖苒疑惑地扭头望向声音来源处,只见先前还一脸漠然的栾姜此刻却是满目焦急和心疼,若非保镖及时拿枪指着他,恐怕这时他已经冲上来夺刀了。   祖苒眼中的兴味浓了些,她把刀猛地拔出,随意扔在了一旁,不再管正痛的死去活来的唐伊依,径直走向栾姜,微微仰起了头,打量着栾姜的面部神情。   “真奇怪啊。”眼见栾姜眸中的怒火汹涌到似要喷薄而出,祖苒更好奇了,她盯着栾姜看了好一会,发觉面前这个人连气质同方才都有所区别时,忽然弯起眸子,笑出两个梨涡,恍然大悟般,“呀,我知道了呢。”   栾姜没有理会祖苒的话,而是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地开口:“我会杀了你!”   “好,我知道了。”显然,祖苒完全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抬起手去戳了下栾姜的脸,好奇发问:“你是主人格?还是副人格呢?”   双重人格,真有意思。   不过两个人格应该是可以除掉一个的吧?   ‘栾姜’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几近要昏厥的唐伊依身上,心疼、慌张...各种情绪堆积在了他眼中,随后他收回视线看向祖苒,眸色很冷。   “放了依依,我告诉你。”   祖苒拍拍手,示意另一名保镖进来。   等进来的那名保镖替唐伊依解开了绳子以后,祖苒这才眼巴巴地望着栾姜。   她模样可爱甜美,性情却和长相截然相反,叫‘栾姜’眼里生了嫌恶。   他和那个自异世来的灵魂根本就不是什么双重人格,但既然这个女人这么问了,‘栾姜’干脆顺着她的话回道:“我是主人格。”   说着,他额上莫名有冷汗渗出。   “不像呢。”祖苒摇摇头。   然而‘栾姜’没接话,反倒抬手用力地按住了心脏,不知从何发出的痛楚疼到他浑身细胞都在叫嚣哭泣,灵魂更好像是要被一双大手给撕扯成两半似的。   “咚——”的一声闷响。   ‘栾姜’猛地半跪在了地上,唇瓣被他咬出血来,脸上后背汗涔涔,甚至快要浸透他身上的纯黑卫衣。   “你真的好弱啊。”祖苒跟着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听她口气,似乎并不怎么满意‘栾姜’的表现,“跟你抢夺身体控制权的才是主人格吧。想来你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不过我会帮你一把,所以只能委屈那个主人格了呢。”   祖苒话音刚落,站在‘栾姜’身后的保镖便重重用力将他打晕了过去。   另一名保镖看了眼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的唐伊依,恭声询问道:“小姐,这个人要怎么处理?”   “真笨。她流了这么多血,当然是要送去医院的嘛。至于栾先生嘛——,就请他去杨医生那儿做做客吧。”   至于她,这么乐于助人,自然是得去问阿苏哥哥要点奖励啦~   祖苒望着那把刚才被她丢在了地上染血的刀,弯了弯眸子。   —— ——   处理文件到凌晨的何诉斯看到来电显示是祖苒的时候,心下很是惊讶。   他记得这小丫头平时这个点是早就休息了的。   电话刚接通,何诉斯一句‘苒苒’已经到了嘴边,那边却传来祖苒断断续续地哭声。   何诉斯吓了一跳,慌忙询问:“苒苒?你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让你受委屈了?”   “阿诉...阿诉哥哥。”祖苒吸了吸鼻子,抽噎着,语气懊恼又难受,“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说的云里雾里,何诉斯实在没听明白,只得放柔嗓音,耐心地再次询问道:“苒苒不要哭了,哭红眼睛可是很难看的。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   “我,我...阿诉哥哥,我害得伊依姐受伤了...”   听到‘伊依’两个字,何诉斯心一颤,蓦然起身,刚要发火,便又听得祖苒软软怯怯,很是自责的说道——   “阿诉哥哥,对不起,对不起,那群人是针对我来的,我也没想到会牵连伊依姐。阿诉哥哥你要骂我打我都行,只是你现在可不可以快点来医院,伊依姐刚刚进手术室了,我,我害怕....”   她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顶着祖家小公主在外本就很容易招来仇家,依依受伤也自是怪不得她。   想到这,何诉斯心头的火气便淡了许多,余下的是满当当地焦急和不安。   “苒苒,我没有怪你,别自责。依依是在市医院吗?”   祖苒又吸了吸鼻子,声音哭得有些哑了:“嗯。阿诉哥哥,你快来...”   她是祖家小公主,来何家时,也是何家上下护着宠着的对象,何时哭成这个样子过。   何诉斯被她哭得心有些软了,毕竟是从小跟在他身后、像小尾巴一样的妹妹,他轻轻叹了口气,温声应道:“好,我马上来。”   通话结束。   市医院,祖苒坐在病床上,用力按了按腹部的绷带,嘴角梨涡深深,她的阿诉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相信她呢。   没过多久,何诉斯就出现在了病房。   “苒苒,依依还没有出来吗?”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让祖苒心生不悦。   可她一丁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轻轻地捂住腹部,微哑的声音有些虚软:“伊依姐她...还在手术室,阿诉哥哥,对不起...”   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在他面前一直都是笑盈盈的甜蜜模样,此刻眸色黯然,神情自责,瞧着愈发叫人心怜。   何诉斯走到了床边,像往常一样温柔的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安慰道:“苒苒,我不是说了这件事不能怪你吗?依依应当很快就会出来,别担心。”   “嗯。”祖苒轻轻点头,忽然皱了下眉,捂着腹部的手稍稍用力。   她的动作引起了何诉斯的注意,他遂问道:“怎么了?”   祖苒微微仰起头望着他,眼睛像泡在泪中似的,唇瓣颜色很淡,轻声唤着:“阿诉哥哥,我疼....”   疼?   “那群人伤到你了?!”何诉斯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祖苒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掀起病服,露出小半截被绷带裹着的腰肢,隐隐有血色自绷带下渗透而出,发觉缭绕在何诉斯周身的气息愈发冷凛了以后,她伸手轻轻地扯了扯何诉斯的衣角,软软又小声地安慰:“阿诉哥哥,你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别乱动!”见祖苒被他吓的身体颤了一下,何诉斯连忙又放柔声音,“苒苒,我不是在凶你,你乱动的话可能会让伤口裂开。”   “医生缝合的很好,不会...”在何诉斯严厉目光的注视下,祖苒解释的声音渐渐小了。   何诉斯摸了摸她的脑袋,眸色总算柔和了下来,“乖。”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保镖敲响。   “小姐,唐小姐从手术室出来了。”   何诉斯的心神瞬间便跟着这句话走了。   见他失神,祖苒眸中飞快掠过一抹戾意,接着,她又扯了扯何诉斯的衣角,体贴至极:“我已经没事了,阿诉哥哥去看伊依姐吧,她现在肯定很需要你。”   “那你好好休息。”何诉斯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唐伊依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因为情况还不稳定,所以医生暂时禁止了家属探望。   何诉斯只能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凝视着他的女孩,眼中的心疼简直像要溢出来一般。   一旁的保镖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说起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小姐要送唐小姐回去,只命了一人跟随,到唐小姐住处时,两辆车一前一后的拦住了他们...我带人赶到的时候,小姐腹部受伤,唐小姐为保护小姐伤到了头部和心脏,因为头部受伤,医生说唐小姐在工厂的那段记忆可能会出现混乱...” 第103章 三号反派(二六)   “记忆混乱?”何诉斯皱眉。   “是的,但这一点只是有可能。具体情况到底如何,还需要等唐小姐醒来。”   何诉斯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玻璃窗上,心尖泛着疼,恨不得代替他的女孩承受这番苦难。   可下一秒缭绕在他周身的温和气息又骤然转为冷厉,他眸色沉沉,口吻下杀意尽显:“查出了是什么人做的这一切吗?”   保镖面不改色地将祖苒吩咐给他的话一字一字的转述给了何诉斯听:“我们赶到的时候,那群人死的死,跑的跑。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没有朋友,也不曾联系过亲人,只是逃走的那几个人银行账户上多了一笔境外转账。”   这些几乎算不上是什么线索。   更何况像祖家这种顶尖豪门世家,仇敌本就数不胜数,要调查这群人的卖家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何诉斯再度皱起了眉。   —— ——   栾姜意识刚清醒,就被悬挂在他头顶的白炽灯刺到了眼睛。   他微微偏头避开了灯光直射,却在下一秒赫然睁大眼睛,水波清潋的眸子里盛满了震惊。   在他面前的这面墙上,竟然贴满了原主的照片。   是各种偷拍的角度。   有原主平常出没在各大机场的抓拍;有原主和唐伊依在一些隐秘地方吃饭的偷拍,只不过唐伊依的脸上被画了个大大的‘死’字;让栾姜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是,这数不清的偷拍照里甚至还有原主在换衣服的画面...   那些原主微微露了腰腹的照片边缘磨损得较为厉害,瞧上去也比其他照片要老旧,就像是...这个偷拍的人经常拿着这些照片抚摸所造成的。   栾姜抿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以后才发现自己是被绑在了一个手术台上。   万幸,他衣服还在身上。   不知为何,栾姜心里有些不安,他在脑中唤道:【0748,你能发条消息给傅沉禁吗?】   望着其实是占据房间四面墙的偷拍照,0748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奶气的声线微微打着颤:【好的宿主...】   不过是两三秒钟的功夫,0748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满含焦急害怕和惶恐:【宿主,消息发不出去。将你绑在这里的那个人设置了屏蔽信号的仪器....】太,太可怕了。   栾姜皱眉,他竭力忽视着这些照片所带来的的不适感,将房间扫视了一圈,却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间内响起了轻微的开门声,紧随其后的是一首歌。   ——这是原主自己作词作曲的出道情歌《Cupid》。   缠绵悱恻的旋律只是粗粗一听,就足够让人酥软半边身子。   原主的沙哑低音更是勾耳。   那时,《Cupid》是以一种势不可挡、摧枯拉朽的气势席卷了各大音乐软件的各个榜单,一跃成为当季最红歌曲,甚至登上了境外新歌榜,为原主的经纪公司带来了数亿收入。   “怪物新人”这个名头就这样被网友加在了原主身上。   Cupid,爱神丘比特。   乃是原主写给唐伊依的歌。   然而在这样一种环境下,这般抓耳的旋律和嗓音却勾不起栾姜半分的欣赏欲望,因为他听出了歌词中深浓的痴恋,搭配着这占据了四面墙的照片,使得栾姜的不适感更强烈了。   “终于,终于...”含着兴奋哭腔的沉哑男声在栾姜耳畔响起,来人激动的整个身子似乎都在颤抖,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却不敢触碰栾姜的脸,“姜姜,你终于、终于到我身边来了。”   很淡的香水味袭入了栾姜的鼻间。   他蹙着眉头跟来人对上视线,眸色又凉又冷,眉间还卷着淡淡的狠戾,毫不客气的骂道:“傻/逼,你哪位?”   无论是从外貌,亦或是穿着打扮来看,眼前这个男人都跟‘变态’两个字挂不上钩。   可谁叫这个世界上还有‘衣冠禽兽’四个字呢。   让栾姜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不仅没有因他的一句‘傻/逼’而发火,反倒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凝望着栾姜的那双眼睛里满是痴迷,声音微尖:“说话了,你跟我说话了,姜姜,你跟我说话了!”   栾姜:...操。   栾姜不再出声,男人面上也没有半点不悦,自顾自的开口介绍:“姜姜,你肯定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姓杨,杨慕姜。姓氏是我父母给的,但名是我为你而起的。念念我的名字好不好,姜姜,求求你念念它,它是为你存在的,甚至我这个人都是为你存在的。”   栾姜:念你妈。   “不想念吗?”男人微微耸拉下肩膀,看上去很是失落,不过他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原样,语气依旧亢奋激悦,“不想念也没关系,反正,反正姜姜已经跟我说话了,我,我很开心,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说着说着,男人忽然拿出一张照片摆在了栾姜眼前。   看清照片上的两个人时,栾姜瞳孔蓦然紧缩。   那是他和...傅沉禁。   “啊。姜姜,你情绪不一样了,因为他是不是,是不是!”原本温顺的像猫似的男人突然冲他大吼,紧接着如没头苍蝇一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焦躁又愤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喜欢上了那个男人,你喜欢他!!!”   【宿,宿主,他他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0748结结巴巴地出声。   栾姜耸耸肩,【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反正他一点也不想搭理这个由原主招来的疯子。   走着走着,男人突然停了下来,一改刚才暴跳如雷的模样,在手术台旁落座,颤巍巍伸手捏住了栾姜的衣角。   分明只是指甲盖大小的衣角。   男人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浑身上下因过于激动而颤个不停,他嘴唇哆嗦着,声音都变了:“我,我碰到你了,姜姜,我碰到你了!!”   栾姜:...   【可、怕。】0748瑟瑟发抖。   “姜姜,你不喜欢那个女人了是不是?我看到你跟傅沉禁接吻了,他...他是男人,”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身体依然颤栗不止,“他是男人!那么,那么姜姜是不是也可以,也可以接受....”   栾姜冷冷地从嘴中吐出了一个字:“不。”   于男人而言,栾姜就像是他信仰的神明,他侍奉的上帝。   被自己的神如此毫不犹豫地拒绝,给男人带来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他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滑落,越来越多。   哭声带着男人嗓子都哑了,他哽咽着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情绪似要崩溃一般。   男人放下手,顶着又红又亮的眼睛发问:“姜姜,我为什么不可以呢?我、我也是男人啊,你可以选我的啊!”   即便被栾姜的话打击到这种地步,男人也依旧没有松开捏着栾姜衣角的手,亦没有再更进一步,他还在哭,视线紧紧地黏在栾姜身上,哀哀地哭求道:“你是我信仰的神啊,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会比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爱你,我所有一切都是你的。姜姜,你放弃他选我好不好?”   栾姜面色微微有些复杂。   0748见状,握紧了小拳头:【宿主你不可以心软!变态就是变态,再痴情也是变态!更何况宿主身边比他痴情的人至少有两个呢!】   【我不是心软。我只是在想原剧情里原主不仅没遇到祖苒那个疯女人,也没遇到这个傻/逼,怎么我一来,他们争先恐后来我面前发疯?】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犹记得上上个世界的栾唯也是如此...   就,挺操蛋的。   闻言,0748挠了挠它的小脑瓜,也不是很理解:【啊?可能,宿主你身上有吸引到这种疯子的特质吧?】   栾姜:【...】   男人望着他,眼里有希冀,问话语气也小心翼翼:“姜姜不愿意吗?”   他这副模样,就好像绑架犯和被绑架者对调了身份一般。   【宿主,他真的好神经病噢。】0748幽幽感叹。   栾姜附和:【是啊。所以待会他发疯要杀我,你记得想个法子救一下你可怜的小宿主。】   0748黑人问号脸:???   栾姜淡淡睨了男人一眼,“我那么喜欢他,你觉得我会愿意吗?”   他提及傅沉禁时,口吻是温柔又香甜的,然而换到下一句后,语气又瞬间冷淡下来。   前后反差感之大简直令0748目瞪口呆。   栾姜的这种双标态度果然极大程度的刺激到了男人,他慢慢瞪大了眼睛,眼里的希冀一点点破碎,心脏仿佛都因为他的神明的这句话而停止了跳动一样。   0748咽了咽口水,心下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宿主,他、他他不会被你的话给刺激出问题来了吧???】   【也许吧。】   栾姜情绪平静到让0748怀疑起了人生。   下一秒,它忽然瞪大眼睛,【宿主,你在逼他发疯吗??】 第104章 三号反派(二七)   【是啊。】   栾姜很爽快的承认了。   闻言,0748把眼睛瞪得更大了,很是不解。   【可是,宿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它声音有点颤,【宿主,这个男人发疯的话,是真的会杀了你的。】   【我知道。】栾姜微微眯眼,【我就是想要他杀了栾姜。】   他和‘栾姜’是两个完全独立的灵魂,如果是双重人格,他断然不会用这种极端的方法。   0748听得一头雾水。   栾姜难得耐心的同他解释了起来:【我要杀的是喜欢唐伊依的‘栾姜’。】   既然是两个灵魂,那么自然是可以人为除掉一个的吧?   【但,但是,宿主你面对的是个疯子啊!】0748吞着口水,不安又害怕,【他的想法跟正常人肯定是不同的,不是吗?】   【谁知道呢。】栾姜耸耸肩。   【...】   0748抓狂,为什么在这种生死关头,它家宿主总是会这么淡定啊!!!   就算死的只是这个身体,那也是很痛的啊!   男人低低地叹气,凝视着栾姜的眼睛里一片黑暗和晦涩:“姜姜就这么不愿意属于我吗...”   他的神明,怎么能被其他人玷污呢?   栾姜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姜姜这是在无视我吗?”男人突然逼近,面色因求而不得而变得无比狰狞丑陋。   然而下一秒,男人又苦苦地哀求了起来:“看着我,姜姜,你看着我...”   栾姜索性闭上了眼睛。   缩在系统空间,抱着小小的自己瑟瑟发抖的0748:宿主,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男人怔了一会以后,面上忽然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五官瞧着倒是比刚才还有狰狞一些,他不知从何处拿了把水果刀,举在手中,刀尖直直指着栾姜的心脏位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愿意求我!为什么!!!”   说着说着,男人整个身体都开始抖了起来,抓着水果刀的手更是颤栗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会握不住手中的刀一般。   原本害怕不已的0748瞬间急了:【卧槽!!!刀!宿主你快阻止他啊!这捅一下你肯定就死翘翘了!!!】   被它吵得脑瓜子嗡嗡作响的栾姜只好睁开了眼睛,一下就同男人撞上了视线。   他神色从在这个房间醒过来后一直都是冷淡的,眸子也好像浮着一层融不化的寒冰,能叫人凉到心里去。   将刀尖对着他的男人见到神情这般冰冷的栾姜,情绪忽然又崩溃了。   ‘噗通——’一声重响。   男人重重地跪在了渗着凉意的地板上,水果刀也随之从他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脆响。   他死死地捂着脸,泣不成声。   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向他的神明举刀呢?   他是多么虔诚的爱着他的啊。   男人哭了很久很久,在这期间,栾姜依旧没说一句话。   系统空间的0748听着这持续不断的哭声,起初还感叹了一句‘真能哭’,结果随着时间推移,它被这哭声搞得都快要睡着了。   明明女人才是水做的,为什么你个一米八的汉子可以掉这么多金豆豆啊?!   还是一秒都不停歇的这种???   在栾姜轻轻打了个哈欠后,男人的哭声便戛然而止。   男人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顶着双红肿不堪的眼睛再次紧盯住了栾姜,盯着盯着,他突然痴痴地笑了,那双眼睛里装着的迷恋在这个时刻简直就好像要叫嚣撕扯着闯出来一般。   栾姜皱了下眉,神色里所流露出的厌恶几乎不曾加以掩饰。   “用刀的话姜姜肯定会很疼,所以这个不可以,不可以...”男人起身,在手术台旁像没头苍蝇似的转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一脚踢开了被他丢在地上的那把水果刀,“怎么才能让姜姜不会很疼呢?”   数秒钟过后,男人脸上霎时多出了笑容,他的目光再度回到了栾姜身上,开心的叫嚷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听到这的时候,栾姜面色还是平静清冷的。   “姜姜,和我一起长眠在火海里吧。”男人向他的神明请求着。   听到‘火海’两个字,栾姜的瞳孔骤然紧缩,连带着指尖也颤了颤。   然而陷入他要和自己的神明一同永远沉睡的兴奋之中的男人却没有注意到栾姜情绪的微妙变化,他在发出如此请求以后,整个人因激动而颤栗不止。   “我的神明,我的神明,我的神明....”   男人一边用雀跃又满含爱意的语调低低喃喃地念着,一边步伐欢快的朝门口走了过去。   他要为他的神明造一场大火。   门关上了,房间安静下来。   火海...   这两个字就像是把钥匙一样,伴随着咔哒一声响,打开了栾姜的记忆大门。   哭声,木头断裂的声音,布料燃烧的声音...   这些声音交织纠缠在一块,在栾姜脑中汇成了一首名为绝望的哀歌。   他的牙齿在打颤,浑身不受控制的发抖,眼睛像蒙了一层雾,迷惘之下是神浓不散的惊惧无助。   原本昏昏欲睡的0748骤然惊醒。   它在栾姜的大脑里,以往栾姜的大脑给它的感觉很像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海,各种情绪藏在波澜不惊的海面下;可是现在,这片大海毫无征兆地迎来了它的暴风雨。   黑沉沉的天际像是要崩塌下来,狂风卷着暴雨,呼啸而至。   平静海面因此而翻腾,将隐匿在下面的所有负面情绪悉数抛了上来。   阴郁,沉闷,又让人绝望。   0748甚至有种要被这些负面情绪化身的恶兽给吞噬了的错觉。   宿主他,这是怎么了...?   对栾姜所经历的一切知之甚少的0748只能在系统空间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宿主,可是完全陷进记忆牢笼里的栾姜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躺在手术台上,眼睛空茫茫的,毫无焦点。   —— ——   祖苒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完全暗沉下来的天色,蹙眉,语气不悦:“阿诉哥哥他还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守着吗?”   “是的,不曾离开过。”保镖回道。   ‘啪——’   手上翻了小半的专业书被祖苒猛地甩在了地上。   祖苒慢慢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我该杀了她的。”   她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保镖,眉间卷着一股阴郁气,口吻狠戾,满含杀意:“我该杀了她的!”   对此,保镖早就习以为常,依旧摆着张面瘫脸,恭恭敬敬地询问:“小姐,需要我去杀了她吗?”   他们都是六七岁左右被送到刚出生的祖苒身边的,得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保护小姐。   此后十几年,年年如此,日日如此。   祖苒作过的恶,基本上都经过了这几个保镖之手,对此,连平时祖苒最亲近的哥哥祖嘉瑞,都毫不知情。   在祖家人心里,他们的小公主,一直是天真无邪的。   “不用,我会亲手杀了她的。”祖苒微微翘起了唇角,唤出了两个小梨涡。   正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小姐。”是负责处理栾姜的保镖。   见到他,祖苒心头莫名一跳,她沉下脸,不悦至极:“怎么,杨医生失败了?”   保镖把头低得更厉害了,恭敬又小心地回答道:“我们的人发现杨医生死在了他公寓的浴室里面。尸检结果显示杨医生死亡时间昨晚十点二十分左右,正好是我们的人将栾姜送过去的时间。”   闻言,祖苒心脏跳得更凶了,“杨医生死了?!”   “法医初步判断是自杀。”保镖补充道。   “不可能。”   祖苒一口否定,她太清楚杨医生这个人了,就是个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脾气,最重要的是,他根本舍不得他的那些漂亮标本,又怎么可能会自杀?   保镖并未接话,他们只是负责传话的,用自己的思想干扰小姐思绪,乃是大忌。   这时,门外传来保镖的制止声:“傅三爷,您...”   一道似要划破天际的枪声阻断了这名保镖接下来的话。   傅沉禁怎么来了?!   祖苒先是被‘傅三爷’几个字给吓了一跳,紧接着响起的震耳欲聋般的枪声更是吓得她直直地打了个冷颤。   候在病房里的两名保镖对视一眼,齐刷刷拔出了枪。   下一秒,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用力一脚踹开,门板砸得墙面砰砰作响。   傅沉禁就这么站在门口,满身冰霰散不开,眉间绕着的戾气和杀意汹涌如潮。   “三爷,您这么强闯我的病房,是不是有点...”祖苒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那两名举着枪的保镖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她的眼前。   子弹打破窗户发出刺耳声响,接着精准射进了两人的后脑勺,其冲力极大,直接击穿了坚硬的头骨,鲜血乍然迸出,向四处飞溅开来。   傅沉禁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没有赐给倒在地上的两个保镖,他在祖苒惊惶不已的眼神的注视下,慢步走到了床边。   枪抵在祖苒额上。   “他在哪?” 第105章 三号反派(二八)   祖苒长到这么大,何时像现在这样被人拿枪指着额头过?   偏偏,偏偏这人是傅沉禁。   是傅家现任掌权者傅沉禁。   祖苒咬唇,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被子,勉勉强强露出笑,想要缓和一下病房内这几乎凝滞的气氛:“傅三爷,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   ‘砰——’   子弹擦着她的侧脸划过,带出深深一道血痕。   祖苒捂着泛起剧痛的侧脸,惊声尖叫:“啊——!!!”   一双眸子里满是惊恐,整个人更是抖个不停。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傅沉禁面上是隐忍压抑成极端平静淡漠的阴暗冷郁,就如同暗潮汹涌的冰河表面,幽深黑眸中阴狠的戾气涌动。   “他在哪?”他又问。   语气沉冷的好似冬夜裹着冰粒子的寒风。   男人身上的杀意仿佛已经凝结成实质。   傅沉禁是真的会杀了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祖苒情绪有点崩溃,她捂着脸,歇斯底里地大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人杀了我的人,把他带走了!!”   连续的两次枪声引起了还在重症监护室外等待着的何诉斯的注意。   他皱着眉下了楼,却发现原本有些空荡荡的医院四楼,此时此刻却布满了黑衣保镖。   祖苒所在的那间病房的门正敞开着。   何诉斯心头猛地一颤,三步做两步、匆忙走了过去。   “何大少。”康同面无表情地将他拦在了门口。   建议你别进去,他们三爷现在正发病呢。   何诉斯是认识康同的,他拧着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傅沉禁在里面?”   “三爷只是来问祖小姐一点小事,还请何大少随我在外面等候一会。”   有些浓郁的血腥味从房间内飘了出来。   何诉斯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眉间多了几分厉色,“让开!”   康同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傅沉禁出来了。   他淡淡地睨了何诉斯一眼,那眼神像极了在看一个死物,声线好似能冷进人骨子里:“封锁c市,清查所有路段监控。”   康同听了心里一哆嗦,不敢废话,微微低头应道:“是。”   又沉又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在这尤为安静的医院走廊,听入人耳,就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的使者所发出的那般,叫人心跳如擂鼓。   “傅沉禁!你伤了苒苒,你这是要和祖家作对吗?!”在病房里看到地上躺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又见到侧脸有血痕的祖苒,何诉斯当即顾不得其他,疾步走出病房,朝着傅沉禁的背影冷声质问。   傅沉禁闻言停下脚步,微微偏头,精致俊美的眉眼紧绷,周身戾意深深。   这次是擦着何诉斯脖子划过的一枪,子弹划破了他的血肉,似乎只要再偏离一点点,就能穿透何诉斯的血管。   康同吓得两条腿都有点发软,脑子里面被‘卧槽’两个字给刷了屏。   “那又如何?”傅沉禁淡淡反问。   是啊,那又如何。   祖苒在祖家的地位同傅沉禁在傅家的地位根本不能比。   更何况这一次本就是祖苒伤害傅沉禁放在心尖尖上宝贝的人在先,便是祖老爷子出面,也占不到什么理。   完全没料到傅沉禁会朝他开枪的何诉斯面色异常地难看。   他顶着何家大少的名头在外,谁见了都得让上三分,却不想今日会被傅沉禁弄得狼狈至此,当真是奇耻大辱。   然而傅沉禁却没有要和他废话的想法,在反问一句后,便带着所有人如来时那般迅速离开了。   —— ——   要查整个c市的路段监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现在还是凌晨一点左右,可傅沉禁已经下了命令,这个点c市上上下下,无论是睡着的,还是正在玩乐的,都被一通紧急电话给折腾的清醒了。   这通紧急电话所带来的命令只有两个字——找人。   紧接着,栾姜的照片就传到了所有人的手机上。   市警察总局,c市副市长的助理一边翻掉着监控,一边惊讶又无语地感叹:“傅三爷居然为了一个小情人这么兴师动众...”   “你他妈可别一口一个小情人了。”刚被人从女人床上拉下来的市长秘书冲他翻了个白眼,习惯性的压低了声音,“没瞧见傅三爷那股子在意劲儿啊,还小情人?呵呵,心头宝还差不多。”   “是叫栾姜吧?漂亮也是真漂亮,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啊。”旁边的人跟着感叹道。   偌大的c市每天储存的监控录像不知道有多少,即便翻找的时间被锁定在了十点到一点之间,可足足十个监控室、百来号人还是找的眼花缭乱、头昏脑涨。   当所有人几乎都昏昏欲睡的时候,三号监控室守在角落一个监控前的警察带着几分解脱语气大喊道:“我好像发现栾先生了!!”   啊,终于解放了...   三号监控室内的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彼时警局大厅气氛正沉闷压抑得可怕。   傅沉禁就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眉间卷着暗戾,市长和局长肩并肩站在一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三爷,找到了!”   傅沉禁倏地睁眼,内里带着寒煞,那是一种能冻结万物的极致冷意。   与此同时,地下室内。   躺在手术台上的栾姜双眸已经失焦了许久。   那场大火早已成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恶魇,一旦被挑起,便是要叫嚣着吞噬他的灵魂。   0748急得不行,偏偏还没有一点法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门再次被打开了。   男人哼着低低的、不知名小调,手里提着一箱汽油,凝视着栾姜的目光疯狂至极。   “姜姜啊,就让我们一起永远长眠吧。”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拧开了油箱盖,将汽油沿着墙慢慢悠悠地倒着。   【宿主,你快醒醒啊,不然你真的要被烧得只剩灰了!】0748扯着嗓子大叫,【你不能放弃的啊,傅沉禁还在等你!!我想看你们的婚礼呢,呜呜呜...】   说着说着,0748就哭了起来,【这种变态死了就死了。可是,可是宿主我不想见到你死的啊...】   就算不是真的死了,它也不想看到栾姜死掉。   它的宿主,一定,一定是要长命百岁的。   0748抽抽噎噎地哭着,边哭边喊着栾姜,含着哭腔的声线奶得不行。   【你啊...】栾姜轻轻地叹了口气,【怎么这么能哭呢?】   【呜呜...咦?宿,嗝——】0748飞快的捂了下嘴巴,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名为欣喜的光,背后一对小翅膀因为激动更是扑腾得格外厉害,【宿主,你...你好了吗?!】   【嗯。】   随着时间的推移,房间里的汽油味越来越浓。   栾姜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可生理性的反应却是他难以控制住的。   倒完了汽油的男人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神情顿时紧张的不得了,焦急地问道:“姜姜,你不舒服吗?是不是我把你绑太久了?”   “我说是的话,你会松开我吗?”栾姜反问。   以为得不到回应的男人蓦然瞪大了眼睛,欢喜到手足无措,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姜姜,姜姜,你,你终于愿意跟我,跟我说话了!”   “我当然,当然会松,松开姜姜的。”男人兴奋的浑身又颤栗了起来。   他真是太,太欢喜了。   0748激动的握起了小拳头,【没错!就是这样!宿主你一定要安抚好这个变态的情绪啊!】   【你这么害怕吗?可我又不会真的死了。】栾姜挑了下眉。   【我知道啊。】0748脸上微微泛红,它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如此直白的话,【但我舍不得宿主这么死掉。】   栾姜闻言一怔,随后他笑了,是那种眼角眉梢都生着温柔的笑。   【那么。这个世界,我尽量好好活着吧。】   一人一统对话期间,男人已经解开了束缚着栾姜双手的镣铐。   见到那雪白肌肤上微微显现着的红痕时,男人竟然腾地一下跪在了地上,抬手冲着自己的脸狠狠用力扇了几个巴掌。   他没把自己打蒙,反倒把栾姜给打愣了。   接着,男人便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一样,在栾姜一个劲儿的忏悔了起来。   跟作文一样长的大段话,其主要意思就是——他该死。   栾姜:...   变态的心思你不要猜,反正猜来猜去你也不明白。   “我脚上的,可以解开吗?”栾姜试探性地问道。   男人一下止住了声音,视线在栾姜脚踝处扎根,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烈的摇头,叫嚷道:“不,不可以,解开的话,你会离开我的,不可以,你不能离开我!!”   栾姜:...啧。   “绑不住的,绑不住的...”男人忽然又自顾自地念叨了起来,“我的神是绑不住的。”   听到这句话,栾姜心头顿生不安。   男人站起身,痴痴地望着栾姜,神情似疯魔似癫狂,“所以还是要造一场大火。这样才能让我的神永远,永远地属于我。” 第106章 三号反派(二九)   凌晨两点,坐拥“不眠城”之称的c市往常这个时间本该是繁华盛闹的。   但今天,c市却好像成了一座空城,静得可怕。   干净空旷的街道,数辆宾利疾驰而过。   任何一个繁华的城市都会有阴暗恶臭的角落,c市的贫民区就是这些形容词的代言地。   即便已经通过监控查到了那个带走栾姜的男人最终目的地在贫民区,但是要在肮脏混乱的贫民区找一个人,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傅沉禁从宾利上走下,望着眼前杂乱不堪的住房,微微皱眉。   在这种地方找人,的确像大海捞针。   随后,包括康同在内的十几名保镖也陆续下了车,不用傅沉禁吩咐,他们便迅速向四处散开,抓着一个又一个缩头缩脑的人、拿着那个男人的照片问有没有见过,遇见不回答的,保镖们也不跟这种人废话,直接掏枪抵在了他们的太阳穴上,然后把问题又问了一遍。   那个男人很熟悉c市各个路段的监控位置,大晚上也还是帽子、墨镜、口罩一样不缺,傅沉禁手底下的人费了不少功夫,才把这个像条泥鳅一样的男人的基本资料给找了出来。   杨慕姜,原名杨山。   听到‘慕姜’两个字的时候,傅沉禁周身凝结出的冷气几乎要把在场所有人冻成冰疙瘩。   这个男人的资料恶心到也没有辜负他改的名字。   栾姜出道以后,杨山就开始在各大机场、各种餐厅,甚至是公司门口蹲守栾姜。   总之,杨山这个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痴汉粉。   “我知道他!”一个女人突然尖着嗓子叫道。   傅沉禁遂抬脚朝她走去,眸色冷得没什么温度,“人在哪?”   女人被他的目光差点吓出冷汗,她几乎有点站不住脚,伸手指向住房的某个位置,颤巍巍地开口:“他好像就是住在那一块。”   “带路。”傅沉禁淡淡道。   保镖遂立马用枪推了推女人的头。   这种情况下,女人哪敢说半个不字,毫不犹豫地就迈开了步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住房楼突然腾起一股大火,其势滔天,浓烟四起。   火势的源头正是方才女人所指着的那个位置。   傅沉禁心尖猛地一颤,在康同和保镖们尚且还未能反应过来之际,他孤身一人便要闯入火海。   康同被他的举动吓得简直肝胆俱裂,当即大喊:“拦住三爷!!!”   他话音刚落,十几个人便齐刷刷地挡在了傅沉禁面前,齐声制止道:“三爷,不可!”   这样大且凶的火,他们三爷要真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了,那还有命出来吗?!   “滚。”   傅沉禁赤红着一双眼,仿若阎罗降世,光是凭借着凝聚在他周身那犹如实质的黑暗血腥,就足以割伤人的灵魂,让人退避三尺,不敢有任何反抗举动。   哪怕是从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保镖们面对这副模样的傅沉禁,也不免吓得吸了一口凉气,并且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大步。   保镖们不敢再拦,可康同却不能不拦。   “三爷,您要是执意如此,便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为了那个栾姜,为了那个栾姜,他们三爷竟疯魔至此!   望着面色阴戾的傅沉禁,康同第一次生出了为何当初没有让人去杀了栾姜的念头。   火势越来越大。   呛鼻的浓烟唤醒了一群尚沉浸在美梦之中的人。   哭声骂声此起彼伏,紧接着,一个个头发杂乱、衣衫不整的人从住房楼里跑了出来。   这个画面令傅沉禁眼底的红又浓又沉,像有人往里面浇了血一样。   康同呼吸一窒。   一声几近响彻云霄的枪响差点要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康同被推倒在了地上,替他挡下枪的是一名保镖。   如果是其他事,康同绝不会如此拼命的阻拦,可他们三爷现在是要为了栾姜闯火海啊。   康同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下令:“拦住三爷,哪怕这会要了你们的命。”   可保镖们怕伤着傅沉禁,一个个的都没敢用全力,傅沉禁这会满脑子又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何人出现在他面前,抬手便是毫不犹豫的一枪。   血腥味夹着浓烟,愈发刺鼻。   就在所有人快要拦不住傅沉禁的时候,天边突然滚来了黑压压一大片的阴云,一瞬间降下倾盆大雨,砸在人身上,生疼生疼的,竟像是落的冰雹。   那些好似凶兽张着血盆大口要把一切生灵都给吞噬的烈火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被这场来势汹汹、又急又猛的大雨给浇得零散几点火星子都不曾剩下。   这场来得异常古怪的暴雨在扑灭了大火以后,又如来时那般迅速地消失了。   天际依旧黑沉,只稀疏点缀着几颗繁星。   被淋了个透的康同抹了一把脸,抬头望了望天,又看向不远处摇摇欲坠的住房楼,恍惚间有种好像撞鬼了的感觉。   这下保镖们是再不敢阻拦傅沉禁了,反倒还跟着傅沉禁一并进了那个房间。   没有人注意到马路对面坏了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季临川望着远处的人群,慢慢垂下眼,声音轻得好像风一吹就能散:“幸好...”   幸好他来的不算迟。   【大人,栾姜大人现在借用的只是一个凡人身体,这场大火并不会伤到栾姜大人的神魂。】三号的语气里带着强烈地不赞同,【您这样耗损神力,并不值得。】   季临川闻言,轻轻地笑了开来,清冷的眉眼似初雪乍融:“他在害怕,所以我做这一切,值得。”   三号实在是没话说了。   大人对栾姜大人的执念有多深,它早该明白的。   —— ——   而这边,在一楼放完了火的杨山已经回到了地下室。   他凝望着坐在手术台上,脚踝依旧被禁锢着的栾姜,疯疯癫癫地痴笑着:“很快,很快...姜姜,你很快就可以永远陪在我身边了。”   原本还缩在空间角落瑟瑟发抖的0748忽然感知到了什么,接着便激动地哇哇大叫起来:【宿主,你男人来救你了!!再拖一会!】   这蛇精病还是有一丢丢靠谱的,那它就暂时勉强把宿主让给他吧。   0748如是想到。   若是叫栾姜知道此时此刻它心里在想什么,大概会问一句“让?大晚上的,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听到‘你男人’三个字,栾姜紧绷的神经总算是稍微解放了一点点,眉眼也微微生出了几分欢意。   杨山见了,还以为栾姜是在为要和他一起死而欢喜,顿时也跟着开心了起来,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手激动的直发抖,“我就知道,姜姜的想法果然和我是一样的!”   他的神明马上就要永远属于他了!   就在杨山正要按下打火机的时候,地下室的门被人突地用力踹开了。   站在门口的杨山自然也就遭了殃——他非常完美地摔了个狗吃屎。   原本还想骂一句傻/逼的栾姜见到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后,眼睛倏地亮了,像倒映着星星、水波一晃一晃的清河,勾得人心窝子都能软做一滩水。   “傅沉禁!”他欢喜地叫着。   声音又软又娇,腻的像含了甜丝丝的蜜,直戳人心尖。   傅沉禁眉间裹着的那股子阴狠暴戾瞬间就化为了乌有,制冷空凋立马主动开启了它的制热功能,边上的康同早就习以为常,可头一次见到这副模样的保镖们真是那叫一个目瞪口呆、怀疑人生。   妈耶,这种神情的三爷也太,太惊悚了一点....   “啊——!!!”   傅沉禁一边让康同去杨山衣服口袋里翻找解开脚铐的钥匙,一边抬脚踩在了杨山的脊背上,几乎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直把杨山踩得发出了犹如杀猪一般惊天动地的惨叫。   解开脚铐,发现栾姜手腕和脚踝都有了淡淡的红印时,傅沉禁眸色骤然转凛,单手轻轻将手术台上的青年揽进怀里后,右手则直接在了杨山的手上和脚下连着各开了两枪。   整整四道震耳欲聋的枪声搭配着杨山那一秒不停的嚎叫,吵得康同甚至想捂上耳朵。   傅沉禁随手扔掉枪,连眼角余光都不曾给过疼到满地打滚的杨山,冷冷开口道:“记得给他止血,别让这玩意就这么给我死了。”   康同闻言不经打了个寒颤,“是。”   吩咐完,傅沉禁才微微低下头在怀中人的发顶爱怜地吻了又吻,眉间聚着温柔,口吻下是淡淡的、差点要失去这个人的不安和惊慌:“姜姜,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这场大火差点烧断了他所有的神经,烧掉了他的理智。   “好。”栾姜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毕竟他和傅沉禁算得上是老夫老妻的了,实在没必要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   傅沉禁低低喃喃地念着:“姜姜,就差一点...”   他还是有点缓不过神,只能把人搂得很紧,力道重的仿佛是要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不会的。”栾姜仰头吻在他的唇上,“我们会生生世世在一起。” 第107章 三号反派(三十)   六个月过后,栾姜在《盛王朝》剧组的所有戏份才全部宣告结束。   彼时,傅沉禁正在f国和N.T集团谈一项合作。   康同则被傅沉禁留在了栾姜身边。   对此,从未缺席任何工作场合的康同表示:他真是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么一天...   从剧组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栾姜在宾利车上小睡没多久,紧急刹车带来的骤停便把他给吵了醒来,他微微蹙眉,眉间卷着淡淡地倦意和烦闷,“怎么回事?”   坐在副驾驶上的康同眼睁睁看着傅老爷子用相当拙劣地演技表演了一回被车撞,他闭了闭眼,觉得这画面真是不忍直视,却不得不配合老爷子的垃圾表演:“栾先生,我们好像撞到人了。”   司机听完,用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看了康同一眼。   这小老头是他撞的吗???   先不说他闯了红灯,就这直挺挺地往车子前面一躺的架势,不是碰瓷是什么?!   可他只是个拿着一份高额工资的小司机,在康同面前没有任何话语权,只能抽着嘴角跟着康同一块儿睁眼说瞎话:“栾先生,对不起,我刚刚有点走神了...”   气抖冷,他的司机生涯居然就这么多了一项污点。   “撞到人了?”栾姜有些诧异,边说着,边将戴好口罩开了车门。   穿着打扮很是简单的小老头躺在宾利车的轮胎旁,一会捂捂腰,一会摸摸腿,拧着眉毛沉着脸,龇牙咧鱼。烟。读。佳。嘴地叫唤着:“哎哟,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啊...”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栾姜正思忖着的时候,傅老爷子又扯着嗓子哎哟哎哟的叫了几声,把栾姜有些偏离的思绪又给拉了回来,竟然撞得这么厉害吗?   他也跟着皱起了眉,微微偏头,带着几分冷意的目光穿过车前玻璃落在了司机身上,把司机看得直打哆嗦。   司机:...透你娘。   而后,栾姜转过头,面色担忧的伸手,轻声询问道:“老人家,您还能站起来吗?”   即便栾姜已经收回视线,司机依旧还沉浸在栾姜刚才那含着森然冷意的一眼之中,他偏头看向康同,欲哭无泪,极小心地压低了声音:“康秘书,分明是那个老人自己撞上来的,您怎么...”也不解释一下,让他平白无故背着这口撞人的大锅呢?   “加工资。”康同非常干脆利落地扔出了三个字。   司机立马收起要哭不哭的表情,认真又严肃:“康秘书,需要我下车向那位老人家赔礼道歉吗?”   康同:...   “不用。”   他们要是下车了,不就耽误老爷子的表演了吗?   司机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车外,傅老爷子已经将手颤巍巍地搭在了栾姜手上,还不忘‘哎哟哎哟’的叫疼,看得康同和暗处保护的人都无语的不得了。   老爷子啊,就算您想见您孙媳妇,也用不着靠这种法子吧???   “对不起老人家,司机开车的时候有点走神了。”栾姜不敢松手,面上的歉意更深了,“我送您去医院吧。”   “那快走吧。”傅老爷子非常爽快地接了话。   本以为会听到指责之词的栾姜怔在了原地。   开着车窗把一老一少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康同:...   我说老爷子,您老表现是不是过于不正常了一点?哪个被撞的小老头会像您这样,一句指责谩骂的话都不说?   光顾着看孙媳妇的傅老爷子在这会也意识到了自己表现的有点怪了,遂稍稍用力把人推开,有些气愤地瞪着栾姜,“你们怎么开车的?这大马路上有个活生生的人都看不见?”   这比翻书还快的翻脸速度着实惊到了栾姜。   但此事的确是他的司机有错在先,尽管心里觉得有些古怪,但栾姜还是再一次道了歉,并伴着鞠躬:“抱歉,抱歉。老人家您想要怎样的赔偿都好,不过能否让我送您去趟医院做个检查?”   “看在你小子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傅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去医院就算了,我身上可没钱。”   闻言,栾姜很无奈:“老人家,我怎么会让您出钱呢?”   何况这件事他们本就是过错方。   已经查到了这个小老头身份的0748很纠结:...它到底要不要跟宿主说呢?   上车后,栾姜遂摘下了口罩。   看照片和近距离见到真人所带来的的感觉自然完全不同,这样一张放在女性身上也不会有任何违和感的脸让傅老爷子惊叹不已:“孩子,你这张脸可真是漂亮。”   “您说笑了。”栾姜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他笑了笑。   真是个乖孩子。   傅老爷子在心里感叹,然后试探着问道:“有对象了吗?”   如果这孩子回答没有的话,傅沉禁,你可就别怪老头子我对你不客气了!   明明是个人,人事不干,畜生的事倒是做的不错。   提及傅沉禁的时候,栾姜的眉眼都软了,声线裹着甜蜜:“有了。”   傅老爷子眼睛倏地一亮,语气又激动又兴奋:“对象男的女的?长得怎么样?性格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   康同:“...”   简直没眼看。   司机:“...”   这老头查户口的?   栾姜也短暂地沉默了一会,但顾及问这些话的是老人家,他的司机又把人给撞了,便还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了:“和我性别一样,生得很好,性子温柔,偶尔有点幼稚孩子气,他很爱我。”   傅沉禁怎么可能欺负他?   性子...温柔?幼稚?孩子气?   这他妈说的是傅沉禁那个臭小子吗???   傅老爷子被栾姜施加在傅沉禁身上的形容词给震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听了栾姜的话,康同通过车内后视镜非常小心隐晦地打量了傅老爷子一眼,发觉不是他一个人被这话给深深地惊到了以后,心里顿时平衡了。   见傅老爷子不说话,栾姜疑惑地唤道:“老人家?”   傅老爷子瞬间回了神,继续打听着自家孙子的幸福:“那你会跟男朋友结婚吗?”   “我想。但或许他家里人会不同意。”栾姜微微蹙眉。   “怎么可能!”傅老爷子大惊。   傅沉禁这老处男带回来的只要是个人,就足以叫他心满意足了,所以他怎么可能会不同意?   他突如其来提高嗓音倒是吓了栾姜一跳。   康同连着咳嗽了几声:“咳咳咳!”   傅老爷子顿时收敛了表情,笑得慈祥和蔼极了:“我是觉得像你这么善良又漂亮的孩子,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老人家,我可不善良。”栾姜跟着笑了笑。   康同:那啥,栾先生,您这话是不是太直白了一点?很有可能会遭老爷子厌恶的啊!   让康同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听了栾姜这话的傅老爷子居然还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附和道:“不善良就好,以后你对象欺负你了,你才下的定决心揍回去。”   康同:?   栾姜反驳道:“他不会欺负我的。”   然他声线清润口吻温和,叫人听了也不会心生不悦来。   【?那蛇精病不是会在床上欺负你吗?】0748发出了灵魂质疑。   栾姜很惊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颜色了?】   0748幽幽回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说呢?】   【啊,原来这是我的功劳吗?】栾姜摸着下巴,更惊讶了,还带着一点点的自恋语气。   听出他语气下带着的情绪的0748:...   果然,比起不要脸的程度,它还是差了栾姜亿点点。   “人都是会变的。”傅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一副似乎很是忧心的模样。   副驾驶上的康同听了这话,一个劲儿的抽着嘴角。   老爷子,您是姓傅的吧???   闻言,栾姜那聚在眼角眉梢的笑意深了几许,口吻是深信不疑,其中蕴着的情愫炙热的令人心颤:“不会包括他。”   正当傅老爷子还想再说点什么、康同为他们三爷未来的性福生活准备出面阻拦一下的时候,栾姜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栾姜抿了抿唇,笑意却从他脸上各处嚣张肆意的跳了出来。   青年的这副模样,仍谁见了,都知道他如今正深陷情网,无法自拔。   栾姜握着手机,声音软中带点蜜,仿佛能甜到人心坎里去:“你已经忙完了吗?”   坐在旁边的傅老爷子把耳朵竖得老高,也才勉强听清电话那端的一两个字眼,他心里那个痒啊,就跟有无数个小爪子在挠一样。   想了一会,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傅老爷子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康同身体一僵,接着掏出在他裤兜内短暂震动了一下的手机,飞快解锁,点开微信,然后震惊到无以复加。   ——老爷子:小同啊,你觉得我让姜姜这孩子把电话开免提,会不会太无礼了?   ???   这是无礼不无礼的问题吗?老爷子您不觉得您这个提议很像脑子不正常的人才会想出来的东西吗? 第108章 三号反派(三一)   傅老爷子虽然十分好奇这对小情侣的对话,但他到底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当着栾姜的面把这个问题给问出来的地步。   这叫时刻注意着他举止的康同暗暗地松了口气。   医院到了。   拍了一整天戏的栾姜实在是累得不行,遂跟傅老爷子商量道:“老人家,可不可以让我的助理陪您去做检查?”   说话的时候,栾姜还打了个哈欠,眉宇间勾着淡淡地疲倦。   傅老爷子见到这副模样的孙媳妇,自然是可心疼可心疼了,然后...   他相当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不成不成,你这助理长得不合我眼缘,看着也不靠谱,带我去检查指不定会搞什么幺蛾子,还是你陪我去。”   康同:???   老爷子,求您做个人吧。   傅老爷子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栾姜当然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晚上医院的人并不算多,栾姜同傅老爷子刚走进医院大厅,便引起了不小的注意。   而这原因就出在栾姜身上。   进出医院戴口罩原本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奈何那个放在别人脸上简单又普通的口罩到了栾姜脸上,瞧着竟完全变了个样。   浓如墨的黑与纯如雪的白,构成的相当强烈刺目地鲜明对比。   似远山般的眉,纤长浓密的鸦色睫毛下有双清波潋滟的眸,一抬目一低眸,是用言语形容不出的惊华。   负责引导的护士在一众小姐妹咬牙切齿、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注视下,袅袅婷婷地来到了栾姜跟前,护士本就觉得这个即便戴着口罩也依旧帅得惊天动地的小哥哥有些眼熟,这会近距离一瞧,更觉得熟悉了。   难道长得格外好看的人都会给他人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吗?   护士心里虽有些不解,但职业操守让她的面上很快就挂出了温柔体贴的微笑:“先生您好,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们的吗?”   即便这般惑人的男色当前,护士也还是没有忽略站在栾姜身旁的傅老爷子。   闻言,栾姜看向傅老爷子,稍稍压了压声线:“您要做个全身检查吗?”   护士的眼睛亮了亮,长相、身高、音色,没有一处不出挑,这妥妥的就是极品男神啊!   可惜她现在在上班,没办法和这个小哥哥要个联系方式,真是幸福又痛苦呢。   看到这么多人将视线放在栾姜身上,傅老爷子一方面觉得很骄傲,另一方面又担心马上就要变成他们傅家的孙媳妇被别人拐跑了,正紧张着呢,故而陡然听见栾姜的话,还没来反应过来。   像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应该很喜欢性情温温柔柔,体贴又细心的女孩子当孙媳妇吧?   护士在心里猜测到,然后便朝傅老爷子微微笑着:“老人家,您觉得哪里不舒服呢?”   活了近八十年的傅老爷子一眼就瞧出了这个小护士心里大致在想些什么,他冷哼一声,半点好脸色都不给:“老头子我说了哪里不舒服你就能治吗?多话。”   屁大点的医院,有什么前途,能跟他们傅家比?长得也不咋样的护士,能跟傅沉禁那张脸比?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要脸。   护士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温温和和的小老头,说话会这么的梗人,害得她脸上笑容都僵了一下,却也只能语气包含歉意的解释道:“老人家,我不是这个意思。知道您哪儿不舒服,我才好告诉您该挂什么科室。”   “哦。”   护士:“...”   这小老头咋就这么难伺候呢???   “不好意思,我方才惹我爷爷他生气了,导致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栾姜及时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他可以像那些美人一样‘恃美行凶’的,却偏偏没有,还用如此温和又勾人的语气道歉,瞬间就冲垮了护士心中那堵刚刚以怒火筑起的墙。   哪怕傅老爷子脾气再差,在护士心里,都变得情有可原了起来。   护士柔柔地笑着:“没关系没关系。也是我考虑不周。”   傅老爷子被这一声‘爷爷’叫得很开心,但一看护士那春心荡漾的表情,又开心不起来了。   “就挂号拍个片吧。”傅老爷子瞪了护士一眼,看向栾姜的时候,神色顿时温和了。   将傅老爷子表情变化悉数收入眼底的护士:您这脸变得...还挺快。   栾姜却有些不放心,“还是做个全身检查吧?”   “我一把老骨头了,身体多多少少有点小毛病。所以还是就拍个片看看吧。”   更何况他又不是真的被撞了....   傅老爷子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最终拍片得出来的结果自然和傅老爷子所预料的一样,他这把老骨头健康得很。   栾姜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要是他司机真把这老人家撞出个好歹来,他可真就得头疼上好一阵子了。   走出医院,栾姜一边拉开车门,一边温声询问:“老人家,我送您回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傅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上了车,笑眯眯地道谢,“孩子,麻烦你了。”   司机:“...”   这老头脸皮是不是太厚了一点???   康同:“...”   没眼看没眼看。   也没料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的栾姜怔了一秒,随后也跟着笑了:“不麻烦。”   虽说这老人家行为言语都有些许古怪,但却莫名给他一种亲切感,所以栾姜也乐意忽略那些不怎么合理的点。   他说完以后正要上车,视线却突然不受控制的落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那个留着一头很是顺滑的黑发的女人穿着条宽松的带袖长裙,帽子压得很低,再往下是墨镜和口罩,除了颈间,竟没有什么裸露在外的肌肤。   这副打扮倒真是有些古怪。   栾姜刚要收回目光,却听见0748说道:【宿主,是女主哎!】   唐伊依?   栾姜眸中掠过一丝惊讶,但他的态度也仅限于此,在他收回视线前,唐伊依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遂微微偏头看来,对上栾姜那双于她而言、曾经异常熟悉的眼睛时,一怔,紧接着慌忙转过头,伸手把帽子又压低了一些,脚步匆匆地往医院走去。   由于过于慌张不安,唐伊依还撞到了人。   路人烦躁不已:“啧,你看着点路好吗?”   唐伊依什么话也没说,径直绕过人,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栾姜的视线范围。   “神经病。”路人骂了一句。   六个月前,他被傅沉禁从大火中救出,休息了一段时间才回归剧组,那个时候唐伊依的角色已经由圈内一个新人代替,而唐伊依本人不知所踪。   且这六个月内,‘栾姜’毫无动静。   栾姜将手轻轻地搭在了心脏位置,那儿平静得很,没有因时隔六月、唐伊依的再次出现而泛起一丁点儿的波澜。   所以‘栾姜’这是已经...消失了吗?   【宿主,女主怀孕了哎...】在唐伊依身上检测到另一个生命波动的0748惊讶极了。   栾姜也有些惊讶:【她怀孕了?】   【嗯,而且已经快有五个月了哦!好像是个女孩呢。】   难怪要穿那么宽松的裙子。   栾姜走神的时间有些长了,傅老爷子又要装作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通过车内后视镜瞪了康同一眼。   收到傅老爷子眼神示意的康同连忙咳嗽了一声,喊道:“栾先生。”   栾姜这才回过神来,上了车。   “老人家,您住哪?”他问道。   他住哪?   从京城坐高铁到了a市、就跑来碰瓷的傅老爷子有点懵了。   嘶——   大脑正飞速转动着的傅老爷子忽然想起了他到达碰瓷地点前听到的一段路人对话,于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云景花苑。”   因拍戏所以才在a市呆了一段时间的栾姜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小肖,去云景花苑。”   约莫二十分钟过后,车停在了云景花苑外。   这个住宅区吧,用非常简单粗暴的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一看就是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地方。   司机小肖十分讶异不解地看了傅老爷子一眼,住这种地方,还出来搞碰瓷,莫非这就是这些有钱人的特殊爱好???   康同也很疑惑,老爷子什么时候在这有房产了?   准备下车的傅老爷子一拍大腿,懊恼不已:“哎哟,瞧我这记性,居然现在才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很想戳瞎双眼并变成聋子的康同:...您老就当着我的面在这硬演呗?   栾姜却不疑有他,“我叫栾姜。”   “栾姜?好名字。多大了啊?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做什么工作的啊?”傅老爷子又开始了他那毫无意义的查户口行为。   栾姜笑的无奈,却也非常顺从的一一回答了傅老爷子的话。   这让傅老爷子看他那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欢喜,恨不得立马把他变成傅家板上钉钉的孙媳妇才好。   好一阵闲聊过后,傅老爷子才依依不舍地下了车。   车门刚一关上,康同就开了口:“栾先生,我觉得您该了解。这位老人家他...姓傅。”   栾姜:? 第109章 三号反派(三二)   傅沉禁要订婚了。   这件事情在京城所造成的轰动简直堪比一场大地震。   傅沉禁订婚?怎么听着那么像鬼故事呢?   某家夜店。   众人正喝着酒、嘻嘻哈哈闹着的时候,忽然有人带着几分好奇口吻的提起了今天下午那个把所有人都给震到了的消息:“听说傅三爷的订婚对象是个娱乐圈的小演员?”   “就是混娱乐圈的。”有人附和。   有人惊诧:“戏子?傅老爷子居然还同意了?”   季祁推开了准备贴到他身上来的女人,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语气有点冲:“别张嘴闭嘴就戏子戏子的,你整天混吃等死就比人家高贵很多吗?”   被怼的那人一见季祁那张脸,顿时半个字都不敢回了。   季家的小少爷,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闻言,坐他对面的邵星一下子从果盘里抬起头,又惊讶又好奇:“祁哥,你认识傅三爷的订婚对象?”   “关你屁事。”季祁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符永思微微笑着揽住了季祁的肩膀,话却是对着邵星说的:“他当然认识。那可是个绝世美人噢~”   听了这话,邵星的好奇心更胜了,“你也见过?有多美?有照片没?”   “网上搜栾姜,你就知道人家有多美了。”   符永思这话一出,不止邵星,旁边听见了的其他人也纷纷拿出手机,搜索着‘栾姜’这个名字。   百度百科给的照片已经足够惊人,再看下面各条新闻里带着的各种路拍照片,角度再怪,也没能掩盖照片上的那个青年半分的美貌。   叽叽喳喳地讨论声又响了起来。   “我去,这他妈是一个男的该有的一张脸吗?”   “他还女装过???”   “啥?女装?卧槽,在哪呢?!”   这些人正闹腾的时候,何文光进了夜店,他是来找好友符永思的。   他那张脸在圈子里的辨识度也不低,夜店的服务生基本都认出了他来。   更何况最近何家闹出来的事大家也都略有耳闻。   符永思一下就在人群中望见了他,笑着招手喊道:“阿文,这边。”   没曾想,何文光穿过人群刚踏进这群纨绔子弟的圈子,一道满载恶意与淫/欲的男声就刷的一下闯进了他的耳内:“长着这张脸在娱乐圈混,估计都快被人睡烂了吧?这种货色傅三爷居然也敢娶?就不怕得病什么的吗,哈哈哈哈哈....”   男人肆无忌惮地笑着。   却没发现周围看着他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砰——’的一声,酒瓶把男人砸了个脑袋开花。   “妈的哪个傻/逼...”男人摇晃着站了起来,带着满腔火气转身,看到手上拿着半个酒瓶的何文光时,剩下的话悉数被咽了回去,“何...何哥,您怎么...”   ——男人被何文光一脚踹在了命根子上,捂着痛处哐当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他是我何文光的弟弟。”何文光没给男人挣扎的机会,紧接着又一脚踩在了男人的脸上,听着人的嚎叫,他连眼皮都不曾跳一下,眸色冷幽,“怎么?你觉得我给不起的东西,娱乐圈那群脏垃圾给得起?”   被何文光死死用力踩着脸的男人只能从牙齿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何...哥您、大人...有、大量....”   何文光却又朝他脸上狠狠地踹了一脚,直把男人踹的头晕眼花、口吐血沫。   “你说错了,我是个小人。”他淡淡回道。   眼见好友火气发得差不多了,符永思方才站出来打圆场:“好了阿文,我约你出来可不是想看你教训人的,差不多就得了。”   何文光也给他面子,径直绕过男人在包厢角落处坐下,摸了根烟叼在嘴边。   阴影落在他脸上,瞧着倒有几分落寞孤寂。   符永思微微皱了下眉,拿着两杯酒凑了过去。   “这个时候该喝酒才是,别抽烟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中酒杯将何文光嘴中的烟给抽了出来。   何文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抬手慢慢扯松领带,眉眼微沉,声音也有些沙哑:“当初管婉结婚,你是什么感觉?”   虽然早就已经放下了,但是听到何文光提起,符永思心头还是轻轻颤了一下,他干脆在何文光身边坐了下来,往后面靠去,微微眯了眯眼,低笑道:“想抢婚。”   何文光也跟着笑了一声。   下一秒,他却发出了低低地叹息声:“我也想啊...”   没想到好友也会栽了的符永思心里对那个叫栾姜的青年的好奇是越来越重了,他喝了口酒,怂恿道:“那就去抢啊。何家比傅家又差不了多少。”   何文光摇摇头,“若是抢了,我便连一声‘何哥’都得不到了。”   不争不甘心,想争又害怕,用来形容何文光现在的心情再贴切不过。   “不说这个了。”符永思不再接话,而是转了个话题,稍微压低声音,“听说你哥差点把何奶奶气到住院?”   “嗯。”   符永思面露惊讶,“这事还真不是假的啊?”   “一个痴心妄想的婊/子罢了。”何文光口吻很冷。   闻言,符永思脸上的惊讶之色更重了,他用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个好友一般的眼神盯着何文光看了好一会,随后发出感慨:“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绅士代表何文光吗?”   婊/子?   这种词从何文光嘴巴里说出来可真是有点魔幻。   何文光淡淡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哥眼光有那么差吗?好歹也是能和傅三爷、季二爷相提并论的人。”提到‘季二爷’三个字,符永思往季祁那边看了一眼,将嗓音压得更低了些,“说起季二爷,我听季祁说,季临川好像也有喜欢的人了?”   季祁是季临川的堂弟,他上面还有个亲哥季霄。   也是管婉的丈夫。   何文光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给出了肯定回答:“季临川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下符永思脸上的表情都不能用惊讶两个字来形容了,那完全就是惊悚,连声音音量都有点控制不住:“老子还以为他以后要出家呢。”   不等何文光回话,符永思又巴巴地凑了上来,好奇不已的问道:“季临川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哪里的?我认识不?是人吗?男的女的?”   “他喜欢的人你也认识。”   “我认识?!这种能拿下季临川的妖孽我怎么可能会认识???”符永思耗费了无数脑细胞也没想到季临川喜欢的这个人是谁。   何文光轻笑一声,语气又酸又涩:“就是栾姜。”   “栾姜?好耳熟的名字....”符永思蓦然瞪大眼睛,刷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是那个栾姜?!”   周围虽然有些吵闹,但符永思的动作实在过于引人注目,这一声完全没有控制音量的‘栾姜’更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毕竟他们刚刚才得知傅沉禁的心上人就叫栾姜。   “是啊,就是那个栾姜。”   符永思难得的爆了粗口:“卧槽...”   这尼玛也太魔幻了。   那个栾姜到底是什么妖孽啊,把傅沉禁收入囊中就算了,何文光沦陷了,连好像佛子转世一样的季临川都没放过???   关键是这三个人怎么说都是拿了人生赢家的剧本,要什么样的美人不都是招招手就有?这次居然齐刷刷看上了一个人,还他妈是个男的!   就算是个长得像天仙似的男人,那也太离谱了。   ...   不管所有得知这个消息的人是何种反应,订婚日还是如约而至。   接到邀请函的人自然是都来了,一方面是因为订婚的人是傅沉禁;另一方面是因为所有人都很好奇栾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订婚宴布置得比当年管婉结婚时还要盛大几倍。   傅老爷子从露面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毕竟他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参加傅沉禁的订婚宴...   季临川与何文光是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将同色系西装穿得各有千秋的天之骄子一经出现,就吸引走了全场女士的注意力。   何文光出现在傅沉禁和栾姜的订婚宴上大多数人倒还是理解的,毕竟他是栾姜的经纪人。   但季临川会来,可就大大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了。   季临川和傅沉禁不是素来都不对头的吗?   符永思作为极少数知道内情的人,听着周围人小声讨论着季临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真是恨不得拿个喇叭走到大厅最中央,直接大吼一声——因为季临川喜欢栾姜啊,你们这群憨逼!   完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见到如此多的大佬的陈应已经从刚开始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变成了现在的心如止水,不过他不理解的是...   “季哥,你干嘛要来这受虐啊?”陈应小声问道。   来祝福人家订婚快乐?那也太...操蛋了吧。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操蛋——   “我自然是来祝他白头偕老的。”   季临川微微敛目掩下涩意,再抬眸时,眉眼清冷依旧。   傅沉禁当爸了???   这是栾姜和傅沉禁结婚后的第二年。   两年半前,《盛王朝》在以京城电视台为首的十二家电视台的黄金时段开启首播。   当天收视率就突破了各家电视台收视率的新高。   而后每一日,《盛王朝》的收视率都在超越它创下的记录。   栾姜扮演的许白焰身死那一集,更是将收视率拉到了此后两年再无电视剧能够超越的巅峰高度;那一天,点进微博热搜榜,从第一到第二十,都与《盛王朝》有关。   和傅沉禁订婚以后,栾姜又接下了一部悬疑推理类的电影——《黎明将至》。   这是一部双男主电影。   高智商反侦察能力极强的疯子裘琐对上了同样高智商推理能力强悍到世出无二的警官狄风。   两人的每一场对手戏都极具紧张刺激感,尤其是高速路上的那场追逐戏,一黑一白象征着黑暗和光明的两辆车各种交锋碰撞,车与车紧贴,轮胎在地面摩擦出火花,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马路两旁的风景急速倒退,镜头里的一切足以让人目眩神迷。   裘琐是个不怕死的疯子。   高速路的转弯处,他竟没有丝毫要减速慢下来的意思,甚至还狠狠地踩下油门,黑色跑车好像化作了一阵风。   就在黑色跑车将要冲破栏杆跌下悬崖之际,狄风居然撞上了裘琐,导致黑色跑车被迫转向,停在了悬崖边缘。   疯子裘琐一死,s市的杀人案不知道要减少多少。   可是狄风竟救下了裘琐,救下了害死他母亲的凶手。   而这个原因,在最后裘琐跳海、狄风辞职的时候,被导演摆在了所有观众的面前,上司问狄风,你救了裘琐一次,帮他逃脱一次,替他挡枪一次,原因何在?   [眉眼锐利似刀刃的男人微微偏头望向窗外,在高楼远处,是无边无际的深海,那里睡着一个人。   上司忽然在这个沉稳内敛的手下身上看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极端孤寂。   接着,上司听得他说——   我舍不得。]   影片到这里就结束了。   《黎明将至》在上映后很快就以一种火烧燎原的架势席卷了全国,又涌向海外,掀起一股又一股的观影浪潮,无数网友刷了不下三遍,每一次都能挖掘出新的东西。   最终,《黎明将至》以十七亿的全球票房取代《最后的钟声》,成为全球票房排行榜第十名,也是排行榜前二十里,唯一一部华语电影。   裘琐的扮演者栾姜和狄风的扮演者丁炼更是一块斩获了电影界最高奖项的最佳男主角,荣封影帝。   栾姜最后所出演的电影是一部小成本文艺片《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除了栾姜,这部电影的所有演员都是新人,甚至就连导演,也是新人。   所以即使知道有栾姜在,看好《我听见了你的声音》的人还是不多,这其中还包括栾姜的一些理智粉。   然而就是这样一部小成本文艺片,在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条件下,《我听见了你的声音》横扫各大电影节,揽下近十六亿的全球票房,成为了全球票房排行榜前二十唯二的华语电影。   《盛王朝》送栾姜踏入一线影星行列,《黎明将至》让他封帝,而《我听见了你的声音》铸就了栾姜在电影界的神位。   不过令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是,栾姜竟然在无数的追捧喝彩声中,选择了退圈。   他发布退圈消息的当天,微博服务器整整瘫痪了三个小时,无数人一边涌入栾姜的微博底下恳求他不要退圈,一边冲进傅氏集团的官博下大骂傅沉禁的祖宗十八代。   真真是将变脸一词演绎到了极致。   栾姜离开娱乐圈半年,这些人就逮着傅沉禁骂了半年。   哪怕栾姜曾经出面解释过他退圈的原因和傅沉禁没有半点关系,这些人也还是没有放过傅沉禁,甚至还在微博弄出了一个超话——今天你骂傅沉禁了吗。   这个超话每天都还有新人加入,简直称得上是微博一大风景线。   —— ——   傅家老宅。   近乎算得上是标志性的宾利停在了老宅门口。   傅沉禁刚一下车,一个小黑影就猛地朝他冲了过来,地上一坐,裤腿一抱,一声奶气“爸比”吓得从驾驶位下来的康同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老宅的佣人们甚至还用一种包含谴责的眼神在瞪着傅沉禁。   换作以前,这群人可是连跟傅沉禁对视超过三秒的勇气都没有。   一脑瓜子问号的康同慢慢低头,等到看清抱着他们三爷裤腿的那个小男孩的脸的时候,康同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小孩他妈为什么跟三爷小时候长得一毛一样啊卧槽!!!   低冷阴沉的气息自傅沉禁身上向四处蔓延开去,把包括康同在内的周围一群人吓得齐刷刷打了个寒颤。   那小男孩却像是感知不到危险就要来临一样,不仅更加用力地抓紧了傅沉禁的裤腿,甚至还相当嚣张地问道:“爸比,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接妈咪回来?”   还有妈咪?!   坐在客厅内已经气得吹鼻子瞪眼的傅老爷子中气十足地骂道:“傅沉禁你个不要脸的!你他妈快给老子滚进来解释!”   身后的老管家一边心疼着小夫人,一边握紧了手中的降压药。   傅沉禁俯身将手放在了小男孩的脖子上,接着一把将人提在了半空中,眉间卷着冷戾,他微微眯起眼,眸色深幽如寂潭,嗓音下更是杀意滔天:“谁派你来的?”   小男孩被他掐得整张脸都白了,嘴唇青紫,呼吸声几乎微不可闻。   完全不怀疑会闹出人命的康同连忙上前阻止傅沉禁,并搬出了栾姜来进行劝说:“三爷,您真把他掐死了,这件事情可就不好跟夫人解释了啊!”   “砰——”的一声重响。   傅沉禁将小男孩随手丢在了地上,周身杀意凶戾煞人。   “呜哇哇哇——!!”小男孩嚎啕大哭,哇哇地叫着,完全忽视了傅沉禁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我要告诉妈咪你打我!”   康同:...我去,小兔崽子你他妈是真不怕死啊。   “去查。”傅沉禁的声线冷得像结了冰。   “是,是。”康同恭敬应道,然后溜得比兔子还快。   傅沉禁抬脚跨进老宅大门的时候,小男孩拍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傅沉禁背影就是一个鬼脸。   这小孩的脸简直可以说是傅沉禁小时候的复制粘贴版,几乎没有一处不相似的地方,傅老爷子越看越心惊,越看越生气:“到底怎么回事?!”   “我让康同去查了。”傅沉禁冷冷地睨了小孩一眼,“至于他,随便找个地方关着吧。”   小孩气鼓鼓地回瞪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个尤为袖珍的手机:“我要打电话给妈咪让他跟你离婚!!!”   他没给在场其他三个人的反应时间,号码一拨通,便又奶又娇、气呼呼的喊道:“妈咪,傅沉禁欺负我!你快跟他离婚,我带你去找第二春!!”   手机开着免提。   清朗润泽的男音透过手机传出:“你是不是欠揍?”   0748撇撇嘴,小声指责:“又凶我又凶我,别人家的妈咪那么温柔,你怎么这么凶!”   一大一小的对话完全没在傅老爷子和傅沉禁的意料之中。   傅沉禁微微眯眼,落在0748身上的目光愈发不善,下一秒,他干脆从0748手里夺过手机,眉眼顿时柔和下来,温柔地唤着人:“姜姜,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傅老爷子和老管家:哪怕这副样子的傅沉禁/小少爷他们已经见过几百遍了,可每一次这画面所带来的冲击感还是如此的...强烈。   “明天晚上的飞机。这小屁孩跟你可没血缘关系噢,至于为什么像你——”栾姜稍稍拉长了尾音,软软漾漾,还蕴着无奈又宠溺的笑,“你就当他是照着你的脸整了个容吧。”   这无奈宠溺的口吻听在傅沉禁耳里,瞬间就打翻了醋缸。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栾姜就准备挂电话了:“好啦,我在忙,就不跟你聊了噢。”   被三双眼睛盯着的0748‘哼’了一声,朝傅沉禁伸手,口气一点也不客气:“把手机还给我!”   啧。   傅沉禁眯了眯眼,心下的不爽愈发浓了。   “你小子照着我的脸整了个容?”他问。   说实话,栾姜的这个理由可太...离谱了,0748这小身板瞧上去最多也没有超过七岁,屁大点的孩子跑去整容?这事怎么想都不合理。   但傅沉禁就是无条件地相信了栾姜的话。   这具用能量凝成的身体跟傅沉禁能有血缘关系就有鬼了。   于是0748只得顺着栾姜给的台阶下,哼哼唧唧地承认:“是又怎么样?”   “是的话就等着收法院传票吧。”   说完,傅沉禁抬脚往楼上走去。   ???   0748惊呆了,“你他妈居然要告一个七岁都没有的小孩?你是不是有病?!”   “是啊。”   0748:... 第110章 四号反派(一)   【位面四】   【传送完毕】   【宿主,你要做好准备,这个世界这具身体的名声有点点不好,而且这具躯体现在的处境还有点点糟糕。】0748艳了咽口水,【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我不能随时随地的出现了...】   栾姜刚想问不好和糟糕在哪,剧烈的疼痛蓦然将他全身贯穿,尤其以下腹最盛,这痛楚就像是烈火般在他体内狂肆的烧着,每一处经脉更是仿佛被人活生生给捏碎了似的。   哪怕之前的世界被人在清醒时捅刀所带来的痛感也没有如此之强烈凶猛。   栾姜趴在冷意森然的地砖上,一口又一口地往外呕着浓血,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肉是完好的,仿佛是用雪制成的白袍几乎要被鲜血染成红色。   男声冷冰冰地下令:“将他扔后山去吧。”   柔柔软软的小姑娘想要为栾姜求情,嗓音怯怯绵绵:“云泽师兄...”   “我意已决,师妹不必再为如此贪爱淫/欲之人求情。”莫云泽说罢,甩袖离开,他甚至一个眼神都不曾留给趴在地上、呼吸微弱难闻的栾姜。   他?贪淫/欲???   栾姜心里骂着娘,可是为了分散这好似挖骨剖心般的剧痛,他不得不用仅剩的一点意识来整理原主的记忆。   这是一个灵气充沛的修仙世界。   只要五岁以后检测出有灵根,凡人就可踏上修仙路,从此长生不老不是梦。   通常来说有五行灵根,单一属性的是天灵根,双属性的是地灵根,三属性的是真灵根,四属性的是伪灵根,五行俱全的则是废灵根。(灵根属性金木水火土,外加三个异灵根冰、风、雷。)   对应的便是境界的划分。   检测出灵根以后,便可炼精化气迈入炼气期,接着是筑基期,开光期,融合期,金丹期,元婴期,出窍期,分神期,合体期,渡劫期,大乘期;大乘期过后度过升仙雷劫即可飞升至仙界。(每一级又细分为:初期、中期、后期以及大圆满。)   原主在六岁那年就被检测出了灵根,而且还是万中无一的天灵根,当即就被云极仙宗的人带走送上了登宗梯,在登宗梯上,原主灵根属性初成,竟还是资质极佳的冰灵根。   云极仙宗供奉着十位长老,原主拥有这等罕见甚至当得上是修仙界绝无仅有的修炼资质,自然受到了其中九位长老的疯抢,结果原主成了在场唯一一位没说话的元清尊者裘珩的徒弟。   裘珩共有四个徒弟。   莫云泽,蓝嫣,瞿幼菱以及原主这个关门弟子。   原主天资极高,不过十年的修炼,便已跨入筑基大圆满,哪怕是被誉为天才的裘珩到达筑基后期也用了堪堪二十年。   照原主这样的修炼速度,不出意外,他会成为继他师尊裘珩之后飞升的修士。   然而这一切都被三个月前太成真人收的弟子——宋惜灵给毁了。   原主欲向裘珩那样修无情剑道,因此对待所有人都是冷冷淡淡的,所以原主少有亲近之人。   宋惜灵却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淡,三个月里一直像条小尾巴一样死皮赖脸地跟在原主身后,在原主差不多快要接纳她的时候,宋惜灵居然设计陷害了原主。   当哭哭啼啼的宋惜灵衣衫不整、发髻歪扭从原主房中跑出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紧接着宋惜灵随身携带的留影石更是成了原主意欲强/暴宋惜灵的绝佳证据,可原主之所以意识暂失,完全是宋惜灵身上的软情香导致的。   但是原主无法解释。   彼时裘珩正在闭关,曾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他,这件事情便被交到了莫云泽手上处理。   莫云泽可是宋惜灵最忠诚的暗恋者。   所以哪怕原主是他同门十年的师弟,为了给宋惜灵出气,莫云泽竟然私自动用了蚀骨钉,整整二十一根,被莫云泽一根、一根的打进了原主的体内,致使原主根骨俱毁,经脉断裂,冰灵根黯淡。   将蚀骨钉打进原主体内以后,莫云泽便命人将原主丢在了后山,任由其自生自灭。   即便是这样,宋惜灵也还是没有放过原主。   她居然擅自闯入后山,用包裹了灵气的匕首一点一点的把原主的冰灵根给剔了下来,让原主彻底沦为了一个废人,在剔除灵根的时候,原主还是清醒的。   那种汹涌滔天的痛叫原主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等阴毒狠辣的手段,要说宋惜灵和原主没仇,栾姜是完全不信的。   可是栾姜在大脑内反复查看记忆,都没能找出原主和宋惜灵的私仇在哪里。   直到0748将世界未来的发展轨迹摆在栾姜面前,他才明白这女人一心要置原主于死地的缘由何在。   宋惜灵是一名有幸躲过轮回的重生者,并且她还得知了自己其实生活在一本修仙小说里面。   根据宋惜灵的记忆,这本名为《冷面师弟其实超甜的》主恋爱副修仙的小说,其男主正是原主,而女主则是他的师姐,瞿幼菱。   在这本小说里,宋惜灵是恶毒女二。   她成为云极仙宗的外门弟子后,因为资质差得不到很好的丹药和修炼法术,有一日被其他外门弟子欺凌时,原主恰巧路过,惩治了那些外门弟子,并将浑身是伤的宋惜灵带回上陵峰养伤。   养伤的日子里,宋惜灵喜欢上了看着冷淡骨子里却柔软至极的原主,可原主只有在对着瞿幼菱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几分温柔,这令宋惜灵嫉妒得发疯。   为此她各种针对陷害瞿幼菱,甚至在进入沧源秘境以后,害得瞿幼菱差点死在化形期的妖兽手下。   瞿幼菱苏醒后失去了宋惜灵害她的那段记忆,得知这个情况的宋惜灵居然借此倒打一耙,跑到云极仙宗的宗主那去状告瞿幼菱残害同门,然而令宋惜灵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那日她将瞿幼菱推向妖兽的画面居然被归一宗的弟子用留影石给记录了下来。   最终,宋惜灵被云极仙宗的宗主亲手打回了炼气初期,并逐出了宗门。   即便不能再修仙,可宋惜灵灵根尚在,凡人世界的荣华富贵依旧在等着她。   奈何谁叫宋惜灵不甘心呢?   她居然意图用药让原主毁了她的清白,好在原主意志坚定,并没有被软情香所迷惑。   宋惜灵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原主剔除了真灵根,可原主最后还是放了宋惜灵一条生路,将她亲自送回了宋家,并且为灵根被毁的宋惜灵选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他说,宋惜灵是为救他而导致灵根被毁。   为了补偿,原主给宋家留了许多低级丹药和凡品法器,完全足够宋家成为当地几大家族之首。   原主离开后,一开始,宋家顾忌原主,还是好吃好喝地供着意志消沉的宋惜灵;就这样过了三年,宋家上下发现原主根本没有再出现过以后,便不再把宋惜灵当回事了。   以前,宋惜灵仗着自己被检测出了灵根,得罪了不少人;因此灵根被毁又没有宋家护着的宋惜灵很快就被仇家找上了门,死无全尸。   重生的宋惜灵借着她上一世的经历在短短三个月内,就夺走了不少原本属于瞿幼菱的东西,导致瞿幼菱的女主气运逐渐到了她的身上。   她甚至还记恨上了原主。   所以才有了强/暴一事。   栾姜:?这重生女他妈的把我恶心到上个世界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恶心归恶心,但栾姜现在可没办法跟宋惜灵抗衡。   上陵峰的后山乃是一处终年温度偏低的寒地,莫云泽让人把栾姜丢在这种地方,显然是不准备让他活着等到裘珩出关。   “小师叔,我知道您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将栾姜背到了后山来的是莫云泽的小弟子尤谊,他望着面色惨白惨白的栾姜,语气虽坚定却也无奈非常,“但师祖闭关,蓝师姑外出未归,师父听不进我们的劝阻,上陵峰之事又不可让其他长老插手。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咳咳...”栾姜甫一开口,便是连声地咳嗽,有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滑下,衬得那张脸愈发失了人气,可他眉眼依旧清然,声线沙哑,口吻温轻,“知你信我,这便够了。”   尤谊见到栾姜这样,很是想哭。   虽然他一口一个师叔叫着,但他的小师叔也不过才十七岁啊。   比起已过五十的师父和蓝师姑,栾师叔实在是太小了一些。   “小师叔您再坚持一些时日,我已经传音书给蓝师姑了,她收到以后一定会马上赶回来的!”   那个时候,尤谊也是这么对原主说的。   可惜啊,可惜那个把原主当成亲弟弟一样照顾的蓝嫣师姐回到云极仙宗的时候,原主已经被宋惜灵剔除灵根、成了一个废人了。   栾姜轻叹一声,眉间勾着淡淡地涩意,他现在这副模样,若是宋惜灵按照原剧情那样出现在后山,别说剔除灵根,便是宋惜灵要杀他,他也毫无还手之力。   真是有够操蛋的。 第111章 四号反派(二)   栾姜这具身体依旧生得让人惊艳,而且其全身肤骨,就像是融了雪在里面一样的细白。   一双眼瞳,好似沁着墨,只是稍稍一低眉,就足以叫人陷进去。   在尤谊印象中,他的小师叔一直都是冷的,是那种如同天上冷月、不可攀折的清冷,鲜少有人见他笑过。   小师叔亦是强大的,云极仙宗的其他弟子谈及‘栾姜’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多都是羡慕钦佩的,也有些爱慕之情在其中。   可像现在这般虚弱的小师叔,尤谊却是从未见过的,想到那整整二十一根蚀骨钉,尤谊便觉得心头梗得发慌,甚至对莫云泽生出淡淡的、自己都未能觉察到的怨恨。   “小师叔,我、我再去跟师父他求求情!”他有些结巴。   栾姜却没有接话,“扶我去旁边的山洞里面吧。”   那个堪称宋惜灵最大粉丝头子的莫云泽连同门十年的师弟都不信任,尤谊这个收了不过短短数月的徒弟的求情会让他动容?别逗了。   山洞逼仄又阴森,温度也不比外面高出多少。   栾姜任由尤谊扶着他靠在了墙上,冷气透过衣料渗进了肤肉,惹来他连着三两声的轻咳,惨白的双颊微微起了红晕。   青年的呼吸太过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离开这人间。   尤谊见了,心慌的不行,低低颤颤地喊道:“小师叔,师父他...”   察觉到洞外隐约有异样的栾姜闻言垂下眸子,万千复杂情愫全都恹恹地蜷在了他的眼里,身上是潮湿的血,气息孤寥,轻轻叹息着:“师兄宁愿相信一个他认识三月的人,也不愿信我。”   他说着,语气里似乎还带上了一点点的委屈:“他可是我的师兄啊...”   尤谊见状心里面是愈发地难受了,他一边运行火行诀为凉气深重的山洞增添几分温暖,一边小心地试探着询问:“小师叔,那个时候在您的房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栾姜抬眼看他,眸色一瞬转冷,连嗓音都淡了下来:“宋惜灵对我用了软情香。”   不就是个重生女吗?还能比他知道的多?   软情香,香如其名。   吸入此香的人会暂时丧失灵力、无法驱使灵根,并且还会在短时间内迷失心智。   乃是合欢宗弟子人人都会随身携带的一种迷香。   软情香?!   洞里洞外的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对于栾姜的话,尤谊是有几分相信的,但他也还有疑惑:“可是小师叔,这种香不是只有合欢宗的人才有吗?”   合欢宗尊崇双修之道,一旦遇见心仪的双修之人,不管此人愿不愿意,直接用上软情香,把生米煮成熟饭。   很多散修都被合欢宗的人用这种香给“迫害”过。   有些修士会自愿与合欢宗的人开始双修;有些修士干脆挥剑斩情根、转修无情道;有些修士就只能这两者中间,把自己搞得人不人、妖不妖的。   “我也不知宋惜灵是从哪得到此香的。”停顿片刻,栾姜动作缓慢的拿出了一枚通体呈火红色泽的玉佩,“你带着这枚玉佩去找合欢宗少宗主,让他来云极仙宗上陵峰,去我房间走一趟,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自会明了。”   尤谊接过玉佩,对栾姜的话已然信了十成。   他咬着牙,气得身体都发起抖来:“怎会有心肠如此歹毒的人!”   “去吧。”   “小师叔您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感觉到洞外那股气息已经消失,在望着尤谊离去的背影,栾姜很轻地勾了下嘴角,不就是装白莲吗,谁不会呢?   将栾姜和尤谊在山洞内的对话悉数听入耳内的莫云泽神情恍惚地离开了后山,随后便见到了站在他房间外的宋惜灵。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袭水绿衣衫,细眉秀目,玉一般的肌肤欺霜胜雪,身形窈窕,灵气逼人。   见到莫云泽出现,宋惜灵那双眼波如水的眸子小小地亮了一下,她轻轻咬着唇来到莫云泽跟前,脸庞微白,似是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声线娇软:“云泽师兄,我、我有点事情想和你商量。”   换作之前,见到这副模样的宋惜灵,莫云泽脑子里哪还装得下其他东西,满心满眼都只剩下眼前人了。   可现在,他的心神刚为此而有几分漾动,栾姜的那些话便腾地一下冒了出来,且在他大脑内如影随形、挥之不去,莫云泽心中虽有异样,但他到底是裘珩的大弟子,要做到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还是轻而易举的。   于是他如往常那般对着宋惜灵笑了笑,口吻温和如初:“什么事?”   宋惜灵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才鼓起勇气开口,声音细小轻软:“我想让云泽师兄饶过栾姜师兄,栾姜师兄他一向待我很好,我、我...我想,栾姜师兄是断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她虽是在替栾姜在向莫云泽求情,可那种结结巴巴、软软颤颤的语气,旁人听了,只会觉得是有什么人威胁了她,让她来帮栾姜求情的。   莫云泽并未接话,神色亦未变。   “何况云泽师兄已经替我教训了栾姜师兄。”宋惜灵说着,微微抬眸小心翼翼地望了敛着目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男人一眼,体贴至极,“我不想云泽师兄因为我,伤害了您和栾姜师兄之间的感情。”   听到这,莫云泽的目光才总算落到了她身上,在宋惜灵心情逐渐变得紧张起来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既然阿灵希望如此,我自然不能让阿灵失望。”   没料到莫云泽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宋惜灵错愕了片刻,又很快收敛起这份错愕,似庆幸似欢喜地回道:“那就好。”   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为她狠狠教训栾姜的莫云泽这会怎么接受了她的提议?   宋惜灵心里很不解,心底更是隐隐有种事态在脱离她掌控的感觉。   “但小姜欺负你是真,便叫他在后山待上两天再说吧。”说着,莫云泽凝视着宋惜灵的眸色更加温和了,他赞赏道,“我就知道阿灵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待上两天??   她计划了这么久,结果栾姜受到的惩罚就只有接下那二十一根蚀骨钉以及在后山禁闭两天吗?   她上一世可是被栾姜剔除了灵根的啊!   宋惜灵微微垂首,掩下了眸中的不满和怨恨。   —— ——   合欢宗离云极仙宗虽远,但尤谊御剑飞行时是用了十足的灵力的。   故而他很快就出现在了合欢宗。   外门弟子见到尤谊刚要阻拦,待看到他手持的那枚火红玉佩后,瞬间一并退开了。   尤谊从未来过合欢宗,加之他又长得白白净净,合欢宗的一些女弟子见了他,笑盈盈地就迎了上来,每个人身上的香还都不一样,细软的轻纱在尤谊脸上拂过。   “好生俊俏的小公子,你是哪个宗门的弟子呀?”   娇娇媚媚地调笑声缭绕在尤谊耳边。   他本就着急的不得了,这会被人阻拦,烦躁更甚,遂在心中默念火行诀。   下一秒,如海浪般的火焰便将数位女弟子齐齐逼退。   尤谊冷着脸说道:“我有急事要见你们少宗主。”   他话音刚落,有一人倏然出现在了他面前,离他不过数尺远。   那是一个生得比容貌极盛的女子还要美上三分的男人。   他眉眼稠滟浓丽,薄唇殷红,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一抹撩人的艳色,眼角旁有一枚夺魄勾魂的泪痣。   宽大的火红长袍上用金丝绣着一株已然开到靡颓的梦妖花,皮肤是病态的苍白,甚至可以窥见皮下那纤细的黛色血管,黑色的长发散乱地搭在肩膀上。   这般美极的男人,看人时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威压。   叫旁人见了,根本不敢对其再生出半分的淫/念来。   只是眨了个眼的功夫,火红色的玉佩就出现在了男人手上,将他那双似是白玉制成的手衬托得越发如雪。   男人把玉佩捏在手里轻轻把玩着,冰冷的、充斥着杀意的视线停在尤谊身上,他声线沉戾凛然,却依旧极为的诱勾人心:“你们云极仙宗的人欺负他了?”   男人的境界显然不止高他一个等级。   尤谊被这股骇人气场压得几乎要跪倒在了地上,更别说出声回答男人的问题了。   见状,男人收敛了几分气势,拎着双腿发软的尤谊上了合欢宗的飞流船。   各大宗门都有这种依靠灵力驱动的空中飞船。   因为这种船会消耗大量灵力,所以各宗门一般是在宗门大比或秘境开启才会动用。   由此可见合欢宗的奢侈程度...   将尤谊往船板上一扔,男人在铺了毛毯的榻上懒懒一躺,淡淡说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尤谊没有犹豫就把上陵峰所发生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   待他说到栾姜被莫云泽打入二十一根蚀骨钉的时候,男人周身的威压忽然变得无比强劲,完全扛不住的尤谊‘哇’的一声吐出大滩鲜血。   “莫云泽是吗?”男人勾唇,眸色却极冷,“很好。” 第112章 四号反派(三)   合欢宗的飞流船刚一接近云极仙宗主峰——仪苏峰的时候,云极仙宗明镜真人座下大弟子谢扬潜就出现在了宗门大殿的殿外。   能被毒舌挑剔且颜控属性极强的明镜真人收为大弟子,谢扬潜的实力自是不容小觑,当然,他长得也没差到哪里去。   剑眉星目,鼻挺唇薄,五官线条冷厉大气,像一把开锋的剑。   谢扬潜此人的性格也同他长相所带给人的感觉一样,凛冽强势。   乃是云极仙宗宗主公山怀十分心仪的下一任宗主。   望着飞流船上红袍翩飞、眉眼妖冶的男人,谢扬潜微微皱眉,低沉的声线十分抓耳:“不知晋小宗主擅闯我云极仙宗,所谓何事?”   晋照予轻嗤一声,反问:“我分明是孤身一人受邀前来,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擅闯云极仙宗的罪人了?”   受邀?   谢扬潜眉头皱得又深了些。   也就在这个时候,尤谊艰难地从船板上爬起,露出来一个脑袋,“谢师兄,是我...奉小师叔之命将晋小宗主邀请来的。”   尤谊的这张脸谢扬潜还是认识的。   “如此的话,就请晋小宗主下船。”见晋照予不为所动,谢扬潜难得腾出耐心来同他解释,“这是我们宗门的规矩,晋小宗主既然来了,自当遵守才是。”   晋照予没说话,相当干脆利落的准备驱使飞流船往上陵峰飞去,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拦下。   是谢扬潜。   他神色微凛,口吻厉然:“还请晋小宗主遵我宗门规矩。”   晋照予微微眯眼,盯着谢扬潜那张脸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爽。   他们二人同岁,且又都是这一辈中的佼佼者,对峙起来所形成的气场压迫感自然极强。   尤谊扛着两人的威压,咬了咬牙,当即不管不顾地大喊出声:“谢师兄,您再不放晋小宗主过去,小师叔他就会没命的!”   听到‘没命’两个字,晋照予身上的冷意更甚了。   趁着谢扬潜因此微微怔神之际,他释放大量灵力,驱使飞流船以一种极快地速度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谢扬潜亦没有犹豫,手捏‘瞬行符’,只见火光一闪,整张符被烧了个干净,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宗门大殿外。   尤谊那么大声的喊话自然也是落进了其他人的耳朵里的,不过...什么叫‘小师叔就会没命的’?尤谊的小师叔应当就只有栾姜师兄/师叔一人吧?   哪怕是刚入云极仙宗没多久的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万中无一的天灵根、极为少见的冰灵根,年仅十七便已然跨入他们二十八九才能勉强抵达的筑基大圆满,有这等罕有的资质和如此离谱的修炼速度,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若无意外,数百年后,栾姜就能突破大乘、渡劫飞升。   这样妖孽的一个人,要死了???   说笑话呢?   但见尤谊和合欢宗那位少宗主的表情又不像是假的...   念及此事关乎云极仙宗的未来,在场的一些内门弟子不敢有所犹豫,立马就奔向了其他几位供奉长老的住处。   —— ——   让栾姜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尤谊前脚刚被他弄走,宋惜灵后脚就来了。   虽然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个身形瘦小、相貌平凡的男人,但他有0748啊。   一句‘女主来了’,宋惜灵再好的伪装在栾姜面前都成了摆设。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认出来的宋惜灵盯着靠坐在石墙边的栾姜,同样特意经过幻化的眼瞳里是浓郁地恨意,然若有心细瞧,仍能发现她眼底残存的一丝丝情意。   上一世的她是真的很喜欢面前这个给了她温暖的青年。   可温暖是他给的,余生的苦痛也是他给的。   栾姜没有挑明宋惜灵的身份,而是眸色清淡和她对视着,言辞间毫无惧意:“你想杀我?”   宋惜灵一怔,随后用嘶哑难听的声音说道:“是,我恨不得让你死无全尸。”   但她不会那样做。   因为那样太便宜栾姜了。   她因灵根被毁所受的苦,她要栾姜一点一点地体会。   “为什么?”栾姜问。   他在拖时间,毕竟就凭他现在这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废物模样,不管宋惜灵是想杀他,亦或只是想剔除他的灵根,他都毫无反抗之力。   “杀你无需理由。”   宋惜灵不想再看栾姜的那张脸,奈何眼睛就像是不受她大脑控制一般,死死地黏在了栾姜脸上,似乎是想看一看栾姜听到自己快要死时会是何种表情。   栾姜却慢慢垂下了眼,神色依旧清冷,可他那说话口吻听得宋惜灵心如梗刺:“我生的不清不楚,自当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栾姜的天赋和资质令他注定会在修仙界搅动风云,在宋惜灵的视角里,栾姜一直是强大的,气质又那般清绝,旁人见了,只会觉得他生自凡尘的大家族,是备受宠爱关注的嫡子。   便是在那本书上,也不曾记载栾姜的出身。   因此听到栾姜这么说,宋惜灵是惊讶的,甚至在心底还升起了一股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心疼。   潜意识里,宋惜灵对栾姜是爱恨交织的;可宋惜灵自认为,她恨极了栾姜。   【宿主,又有人来了。】0748小声地传着话。   “你...”   她未说出口的话被栾姜打断,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敷衍至极,眼皮更是抬也不抬,尽显冷然:“你要杀我的话就请快点吧。”   0748:???   它刚刚还挺欣慰这个宿主终于舍得委屈自己和女主周旋了,怎么这欣慰才维持两秒钟,这搞事精又不安分了???   眼瞅着宋惜灵眼睛都快要气红了,0748扶额叹气:【宿主,你只要再和女主说几句话就好了,干嘛非要激怒她呢?】   【不是来人了吗?】栾姜耸肩,【而且跟这重生女惺惺作态的感觉就好像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   【?】   【恶心到家了。】   0748:“...”   0748察觉到了有人接近,身怀不少秘宝的宋惜灵自然也感觉到了。   时间太仓促,栾姜的灵根自然是毁不成了,但是捅刀宋惜灵还是在行的。   故而当尤谊领着晋照予和谢扬潜赶到后山山洞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蜷在阴影里、胸口往外淌着潮湿鲜血,呼吸微弱到几近没有的青年。   脸是雪白汗湿的,唇色是病态的鲜红。   在这样强烈的色彩对比下,青年容貌的秾丽程度瞬间就被增加到了十二分。   可他却不是鲜灵的。   叫人见了,当真是恨不得把那个让他吃了这么多苦头的人给千刀万剐才勉强能够满意。   尤谊显然是吓坏了,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栾姜身旁,伸了手却又不敢扶,只沙哑哽咽着开口:“小师叔,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   山洞里很安静,只听见尤谊的哭声。   见到这副模样的栾姜,晋照予顿时红了眼,狠狠用力一拳砸在了石壁上,外泄的灵力震得整个山洞都在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一般。   跟在晋照予身后的谢扬潜也冷下了眉眼,胸腔里霎时积起一团怒火,鼓噪得很。   二十一根蚀骨钉,再加上这下手毫不犹豫的三刀,几乎毁了栾姜的小半修为,元清尊者不在,那莫云泽就是这样照顾自己同门师弟的吗?!   晋照予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到了栾姜。   于是三人便看到青年那乌黑媚长的鸦睫轻轻一颤,接着他睁开了眼。   仿佛承载了一整个湖泊的眼瞳漾动着清冷却勾人的光。   “谢师兄...也来了么?”他说话已极为困难,每一个字后面都会跟着不重却足够叫人胸口闷钝的喘气声。   被忽略的晋照予脑内再也没了‘怕这个人生气’之类的念想,他妈的,人都快要死了,他还担心这个做什么?   晋照予的速度很快,他一掌拍开挡路的尤谊,然后单膝跪在了栾姜腿旁,一边从储物袋找着药,一边沉着眉眼询问:“谁伤的你?莫云泽吗?”   栾姜摇摇头,呼吸又淡了几分:“师...兄怎会...想杀我?”   “蚀骨钉不是他打进你身体里的吗?”晋照予冷嗤,盘踞在他周身的煞气愈发的重了,“还是整整二十一根,下如此狠手,他还当你是师弟吗?”   栾姜张嘴刚要说话,晋照予就将一粒丹药塞进了他的嘴里,面色又冷又凶:“给老子吞了。”   生气归生气,但晋照予对待栾姜的温柔却是半分不减的。   他抱栾姜时的那个力度看得尤谊有一瞬间怀疑人生。   这真是那个把他像丢垃圾一样随手丢在船板上的晋小宗主吗???   一直充当着背景板的谢扬潜原本没有要拦下晋照予的意思,可见他抱着栾姜要上飞流船,谢扬潜立刻将男人拦下了,沉声道:“晋小宗主,栾师弟是我们云极仙宗的人。”   晋照予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他是我弟弟,亲的。”   谢扬潜:“?”   尤谊:“???”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第113章 四号反派(四)   一听晋照予这么说,谢扬潜的态度就没那么强硬了。   心满意足的晋照予正欲上船,被栾姜叫住:“去我房间。”   “你还想留在这里被人欺负吗?”晋照予嘴上虽是这么说,脚步却是很没骨气的停了下来,睨着站在边上存在感极低的尤谊,口吻顿时冷了下来,“还不带路?”   被区别对待的尤谊:“...”   一行人离开后山的时候,正巧就撞上了要往后山来的莫云泽。   十年前各大宗门的比试上,晋照予是见过莫云泽的。   修仙界的十年同人界的十年并非是一个概念,修士们的寿命几乎都高达几百年,因此这短短十年,修士们的相貌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变化。   晋照予微微眯眼。   出现在几人面前的莫云泽被这一幕弄得尚且还有点懵逼,数根藤蔓就如同蛇一样,将他的半个身子都给束缚住了,那藤蔓上还带了刺,瞬间划破了他的外袍,没进他的皮肉。   在场的几个人之中,唯有晋照予身怀木灵根。   原本还想问晋照予这是何意的莫云泽视线下移,落到他怀中人身上的时候,神色一下子就变了,“怎么回事?师弟你身上为何多出了这么多伤?”   弟控晋照予还没来得及开启嘲讽,栾姜的小迷弟尤谊就跳了出来,看着莫云泽的目光很是不善,质问道:“师父还好意思问这种话,徒儿还以为您一心盼着小师叔他死呢?!”   莫云泽脸色一白,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一般。   见到他摆出这种神情,晋照予冷笑,盯着莫云泽的眼神就好像要将他给剥皮抽筋一样。   “莫云泽,你可真是小姜的‘好’师兄啊。”晋照予在‘好’字用了重音,其中蕴着的讽刺意味简直不要太强烈。   尤谊见状,别开头,心里对自己这个师父的失望感越来越重。   师父他和小师叔认识了多久?和那个叫宋惜灵的女子又认识了多久?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居然能将这份同门师兄弟的情谊不管不顾至此?   这样的莫云泽怎配做元清尊者的徒弟,怎配为他的师父?   便是谢扬潜,看着这个资质出众、脾性温和的同宗师弟,面上也流露出了几分失望。   莫云泽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被晋照予一人讽刺鄙夷,他倒还能接受,毕竟晋照予是合欢宗的人;可谢扬潜和尤谊不一样,一个是他素来敬重的谢师兄,一个是他花了心思教导的弟子,两人那几乎如出一辙的失望目光,竟让他有种站在了整个世界的对立面的错觉。   但当时那样的画面,任何人见了,也免不了会信上三分的啊。   更何况彼时阿灵她还是哭着扑进他怀里的...   始终都在现场的尤谊见到莫云泽的表情,不免嗤笑了一声,全然没了平日的尊敬和崇慕:“我知道师父在想什么。宋惜灵只是哭一哭,你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师父也不想想,小师叔生得何其好看,资质又佳,同门的师姐师妹们每每见了小师叔,媚眼都快抛到天上去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尤谊又笑了,不过这笑容下是讽刺居多。   “宋惜灵是很漂亮,可蓝师姑比她雅韵,小师姑比她温柔,初雲师姐比她英气,水师姐比她妩媚。同是云极仙宗的弟子,小师叔没有对其他人动杂念,怎么偏偏相中了整天缠着他不放、耽误修炼的宋惜灵?   是觉得宋惜灵比其他人废物,更好得手吗?”   嘴炮技能点满的尤谊这大段话说的令除栾姜以外的另外三人都有点愣神。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莫云泽被‘宋惜灵’这三个字晃得心神不宁、昏头昏脑的。   尤谊可没有。   三个月前,宋惜灵出现在了上陵峰。   一开始尤谊对宋惜灵的感观倒也没什么特别,待见到宋惜灵整日只知道黏着他们小师叔不放的时候,迷弟属性十分严重的尤谊顿时就忍不了了。   甭管宋惜灵怎么做,尤谊都能在心里挑出点毛病来。   因为尤谊的这番话,气氛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栾姜笑了。   引来其他几人齐刷刷投过来的视线。   青年长相光风霁月,为天道格外偏爱,这会即便虚弱至此,轻轻一笑,也足以叫人把心掏出来献到他面前。   通过尤谊的话,已经把整件事情经过给猜了个七七八八的晋照予也跟着笑了一声,不过是令人脊背都有些发凉的冷笑罢了:“我晋照予的弟弟要什么没有,看上一个女子竟然还需用强吗?”   修仙界论有钱程度,的确非合欢宗莫属。   不等莫云泽说话,晋照予又看向尤谊,毫不客气地命令道:“你去把那个什么宋惜灵‘请’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天姿国色,值得我弟弟用强逼她。”   【天姿国色个鬼,她就一恶毒癞蛤蟆,恶心。】还在记恨着宋惜灵捅刀栾姜的0748气愤又不屑地小声接了话。   因为它的话差点笑出声来的栾姜:“...”   “你房间在哪,我送你去休息。”晋照予低头看栾姜,语气一下子就温和了。   栾姜指了个方向。   晋照予冷冷地看了还被他的藤蔓捆着在的莫云泽一眼,抱着栾姜径直绕过他离开了。   眼见晋照予越走越远,谢扬潜方才收回视线,目光停在莫云泽身上,失望又微含凛意,“为了一个女子,不听解释不经调查便擅自对同门师弟用厉罚,你在元清尊者门下就是学了些这样的东西吗?”   “谢师兄,我当时只是太生气了,所以才失了理智。”莫云泽嗫嚅着解释道。   “二十一根蚀骨钉。”谢扬潜的眉眼愈发凛戾迫人,说出的话也有些难听,“第三根、第十根我尚且还能理解你是在意气用事,可这足足二十一根,开光后期的修士都难以扛下,你是没带脑子出门?还是觉得栾师弟已经有融合初期的实力了?”   谢扬潜身上的气势太盛,仿佛下一秒就会对他动手似的,致使莫云泽不敢再为自己辩驳。   莫云泽这副猥猥怂怂的样子,谢扬潜见了,是越发的失望,周身的冷意也重了几分,他问道:“不是很有理吗?怎么不拿出你教训栾师弟的气势来斥责我?”   莫云泽一言不发地低了头。   见此情景,谢扬潜干脆甩袖离去。   —— ——   走进栾姜房间的一刹那,晋照予就变了脸色。   他咬着后槽牙,妖冶眉眼里蕴着如浪潮般凶冷骇人的杀气:“宋惜灵竟对你用了软情香?她怎么敢!”   不杀此女,难消他心头之恨。   栾姜轻叹一声,没有接话:“把我放到床上去吧。”   晋照予敛了几分杀意,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榻上,凝视着青年那呈现病态苍白的面容,心疼得要命,“宋惜灵,莫云泽,这两个人,你想怎么处理?”   栾姜微微敛目,声线清沉:“我想等师尊出关。”   他倒是很想嚣张霸气的来一句‘全杀了’,可宋惜灵从瞿幼菱那抢了大半气运,天道便把她看成了世界女主,他要是真这么说了,晋照予又去这么做了,天道肯定不会放过他和晋照予的。   而且,光是0748的哭闹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见他已有决定,晋照予也没再揪着宋惜灵和莫云泽两个人不放。   “小姜。”他唤道。   栾姜抬眸看他,眉眼微显清冷。   “如果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是不是....”晋照予停顿了一会,呼吸声略急促,手心似乎都冒起汗来,“...永远都不会动用那块玉佩?”   他本该是小姜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依赖的人,却因为他们父亲的滥情,而毁了这一切。   杀父又如何?   他可是恨不得将那人五马分尸。   “不会。”   他是不会,然而原主却同他的哥哥猜测的一样,无论是被关后山、被剔灵根,亦或是被逐出云极仙宗,甚至直到死,那枚火红玉佩也依旧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储物袋内。   听到他的回答,晋照予浑身一僵,难以置信、欢喜、激动...无数情愫涌上了他的眉眼,复杂难描却让人动容,他声音都哑了:“小姜,你能不能...能不能再说一遍?”   “不能。”栾姜淡淡地回道。   可晋照予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了“不会”两个字。   见他在床边一个劲儿的傻乐,栾姜沉默了。   “...”   他不想再跟原主这个傻不拉几的哥哥废话,遂准备翻身躺下休息。   奈何就在他刚有所动作的时候,庞大如深海巨浪般的威压便自某处铺天盖地的向外奔涌,很快就笼罩了整座上陵峰,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霸道强戾席卷着一切,所经之处,万灵跪伏,修士腿软。   第一时间察觉到的晋照予立马就放出了自身灵气,将栾姜整个人完完全全地包裹了在其中,使得栾姜未受这骇人威压的半分影响。   发觉房里隐有异样的栾姜蹙眉,“怎么了?”   “你师尊出关了。” 第114章 四号反派(五)   师尊?   栾姜翻找着原主的记忆,发现原主对于自己这个师尊的印象简直浅得不行。   想到这个世界还有搜魂一法,栾姜的眉皱得便更深了。   届时面对原主师尊,他应当不会被那男人一眼就察觉出不是本尊吧???   见栾姜拧着眉,一副似是很忧心的模样,晋照予还以为他是担心他师尊会偏袒莫云泽,遂说道:“你师尊要是不信你,就跟我回合欢宗吧?有我在,合欢宗上下断然没有人能欺负你。”   好不容易和弟弟冰释前嫌的晋照予现在是一心想把栾姜拐回合欢宗。   栾姜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晋照予只有天天见着人,才能安心一些。   “去合欢宗学习双修之法吗?”栾姜淡淡看他一眼,语气平淡。   “怎么可能?!”他很平静,听了这话的晋照予反应却很大,“合欢宗的人哪里配得上你?”   显然,晋照予是个把弟控属性快要发挥到了极致的人。   他这话说得栾姜都不太好意思接,正在这个时候,一只通体呈蓝色的音鸟通过半敞开的窗户飞了进来。   音鸟停在房间中央的木桌上,张了张嘴,发出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如冰缀玉,清凌磁性,但威严极深——   “来西照峰主殿。”   西照峰是裘珩所居住的地方,他门下弟子皆住于上陵峰。   闻言,栾姜正欲下床,被晋照予拦住,神色认真,“我抱你过去。”   “...我可以自己走了。”栾姜很无奈。   晋照予没说话,只静静地同他对视着。   两人僵持了大概半分钟左右,最终还是栾姜先败下阵来,他叹气:“好吧好吧。”   晋照予那微微凝着的眉便霎时融开,眸中像蓄了满江春水,柔得不像话,嗓音更是如此:“小姜真乖。来,哥哥抱。”   ?   啪的一声。   “嘶——”晋照予一边揉着手背,一边委屈地问着,“小姜,为什么打我?”   栾姜把人踢开下了床,眉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回道:“你欠。”   听到这话,晋照予更委屈了,可等栾姜走在他前面时,他又灿烂笑开,像是得了什么无比厉害的法宝一样。   —— ——   栾姜同晋照予走出房间的时候,莫云泽还被晋照予的木息术束缚着在。   倒也不是莫云泽不想挣脱,而是他挣脱不了....   已经步入元婴期的晋照予所修习的法术品阶自然也到了元婴,莫云泽一个开光大圆满的修士,怎么可能有办法摆脱这些藤蔓?   好在这是上陵峰,莫云泽要是在宗门大殿外面被晋照予给困住了,那当真是有够丢脸的。   见到栾姜和晋照予,莫云泽面色一僵,他自然也是受到了裘珩的音鸟的,可这木息术他无法挣脱,如今神识几乎笼罩了整个云极仙宗的裘珩亦没有要帮他解除的意思,因而他只能求到晋照予跟前...   身为云极仙宗的内门弟子,又是元清尊者的大弟子,他何时求过人?   所以莫云泽的求人姿态摆得十分僵硬,说话语气也干巴巴的:“晋小宗主,师尊要见我,还望你能解了这法术。”   但很显然,晋照予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男人冷笑一声,问道:“你求人就是这样求的么?”   这下子莫云泽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被晋照予这般羞辱,而且还是在自己师弟面前,莫云泽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还是栾姜出声暂时解了莫云泽的难堪:“晋照予,别让我师尊他就久等。”   栾姜话音刚落,紧紧束缚着莫云泽的藤蔓立马就松开了,接着倏地一下窜回地里。   青年和男人并肩走着。   莫云泽的耳边传来了两人的对话声——   “为什么不叫哥哥?我可比你大好几十岁呢。”晋照予质问道。   修士的平均年龄几乎快要突破了两百岁,对比起来,说十七岁的栾姜是一个小宝宝,也并不为过。   相比较而言,栾姜的口吻就冷淡平静多了:“不习惯。”   “不习惯的话叫一声不就习惯了吗?”晋照予紧追不放,“难道小姜以前一开始叫你师尊、师姐就是习惯的吗?”   他自动跳过了莫云泽这个师兄。   栾姜不为所动,“再说一句,就滚回你的合欢宗吧。”   这话一出,晋照予立马就闭嘴了。   三人两前一后来到西照峰主殿外的时候,谢扬潜、尤谊都在,还有一个晋照予并不认识的女子。   但他从尤谊面上毫不掩饰地厌恶和莫云泽那微显古怪的神色上,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个女子的身份。   “你瞧上了这种货色?”晋照予是对着栾姜说的,可在场几人都清楚他说的是谁,“合欢宗一些外门弟子,生得都比她美上三分。”   谢扬潜:“...”   这人说话当真是刺人得很。   尤谊在内心笑开了花,晋小宗主可真会说话。   莫云泽和宋惜灵的脸色都难看了不少。   这时,自殿内传来了裘珩的声音,冰冷淡漠的厉害:“都进来。”   虽然晋照予狂妄嚣张惯了,可在这修仙界第一人元清尊者的殿前,他到底还是不敢太放肆了。   一行人微微低着头,依次缓步走进了大殿。   有裘珩在,这殿中的温度似乎都比外面低了不少。   莫云泽率先跪在了地上,语气恭敬,丝毫不敢造次:“弟子见过师尊。”   站在晋照予身旁的栾姜也正要跪下之时,裘珩忽然开口了:“你不必跪,抬头。”   他口吻虽依旧冰冷,但细听之下,与方才相比,却是多了很淡地一分温和。   其他低着头的几人,面上都不约而同地带上了几分疑惑和惊讶。   不知为何,栾姜的心突然跳得非常厉害。   他努力平复着心跳,慢慢抬起了头,待见到上位坐着的男人时,眸中难得的掠过了一丝惊艳之色。   经历了数个世界,他还是第一次遇到皮相和骨肉都生得如此完美的人,就好像是神明小心翼翼、精雕细琢了数百载才完成的惊世宝物一样。   哪怕是世间的各种颜色,到了他面前,也都会失了些味道。   “过来。”   另外几人面上的疑惑更甚了。   宋惜灵很轻地咬了下嘴唇,心里的那股不安感愈发地强烈了。   在大乘期的尊者面前,栾姜是根本没有反抗余地的。   他一步一步来到了裘珩面前,此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堪堪只有一米远。   栾姜看着裘珩,莫名地想起了下过雪以后、月色满盈的夜晚,周遭一切都是寂静的,唯有轻风吹过树梢、积雪纷扬而下感觉。   凛冽干净,遥隔云端。   可这份冷净却在下一秒融入了淡淡的,压迫性却极强的骇意。   如此近的距离,只需一眼,裘珩就将栾姜身上的伤都给窥探了个清清楚楚。   “为何伤的如此之重?”他问道。   不浓不淡地口吻下是旁人几乎察觉不到的阴鸷。   此时不告状,更待何时呢?   栾姜垂下了眼睛,瞧着似有些委屈,苍白的面色也格外惹人心怜,声音很轻,是风一吹就散的那种:“师兄责罚了我。”   包括栾姜在内,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是,就在栾姜说完这句话以后,一道仿佛裹夹着无数尖针利刃的冽风自上位猛地袭向了莫云泽。   即便裘珩只动用了三分灵力,这股风所带来的压制感依然很恐怖。   若非门口被裘珩设了屏障,莫云泽恐怕早就被这股戾风给打飞了。   身体落地的重响令宋惜灵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上一世仅出现过三次且待栾姜并不温和亲昵的元清尊者会在这个时候,替栾姜出头教训莫云泽。   并且完全不问缘由。   莫云泽躺在地上,向外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伤得很重,肝脏肺腑就好像是被人用手给一点一点地捏碎了一般。   “二十一根蚀骨钉。”裘珩起身,目光落在了吐血不止的莫云泽身上,口吻冷戾暴虐,“莫云泽,谁给你的胆子?”   裘珩每说一个字,身上的威压就重了一分。   晋照予和谢扬潜勉强还能撑住,宋惜灵与尤谊却早就双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刚才恭敬端正的跪姿消失得一干二净。   可这股强戾迫人的气势,离裘珩最近的栾姜却是半点都没有感觉到。   见到瘫坐在地上颤栗不止的宋惜灵和尤谊,栾姜眸中微含疑惑地望了裘珩一眼。   瞬间感知到了的裘珩微微偏头,同他撞上视线。   青年面色白得近乎刺眼,唇瓣瞧着虽软,却毫无血色,望着他的一双眸子水波晃漾,内里软乎乎的,似乎是委屈极了,仿佛一只刚出生的小灵兽,绵软虚弱,迫切渴求着温暖的庇护。   这一刻,裘珩心里翻涌起了一场足以遮天蔽日的海啸。   心乱。   理智尽失。   他嗓音柔和,冷意全无:“别怕。师尊在这里,无人能再伤到你了。”   谢扬潜:?这真的是他师父口中那个冷得像块冰的元清师尊吗?   晋照予:为什么我会有种弟弟要被抢走了感觉??? 第115章 四号反派(六)   这个人...   心里有了猜测的栾姜一双眸子遂微微弯起,他轻轻点头:“嗯。”   “乖。”裘珩捏了捏他的脸颊。   底下跪坐着的宋惜灵听到这声音,心底霎时翻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竭力抑制着震惊和不敢置信,裘珩怎么会,怎么会站在栾姜那边?难道她重生以后,有些事情便不会向上一世那般发展了吗?   想到这,宋惜灵心里的恐慌和不安愈发地浓了。   正当她惴惴不安的时候,裘珩从主位上下来了。   男人走得很慢,可每迈出一步,盘踞在他周身的压制力便强上了一分。   裘珩来到了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莫云泽跟前,目光冰冷,就好像躺在地上吐血的这个人不是他的大弟子而是他的死敌一般。   莫云泽被他盯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声音虚弱无力:“师尊,弟子、弟子愿意接受...二十一根蚀骨钉,就当做...是对师弟的赔、赔偿。”   “少了。”裘珩淡淡出声,口吻没有丝毫的温和。   莫云泽面色一僵,他艰难地抬眼仰望着裘珩,第一次觉得身心是如此的疲惫:“那么师尊觉得...应当多少...才算合适呢?”   “两倍。”   四十二根?!   蚀骨钉此物,会腐蚀修士的灵根,毁坏其筋骨。   原主只是受了二十一根就已经是半死不活的。   整整四十二根蚀骨钉,甚至能够把一个出窍大圆满的修士的根骨全部摧毁腐蚀,脱胎换骨灵根重塑不难,可换骨塑根所需要的是品质极佳的天阶丹药(黄阶、人阶、低阶、天阶,每一阶丹药又有上中下三个品质),而炼制一枚天阶丹药需要花费的天材地宝简直称得上是不胜其数。   刚至开光期的莫云泽怕是在接下第三十根蚀骨钉的时候,就会死得透透的了。   在场几人都被裘珩这简简单单却分量极重的两个字给震到了。   莫云泽更是难以接受,在他心里,裘珩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尊敬崇拜的人,可现在,这个他敬重的师尊,一开口,竟然就是想要他的命。   “师尊。”莫云泽眼眶都红了,他声音很轻,却含着强烈地质问,“我也是您的弟子啊。即便我做错了事,但应当罪不至死吧?”   裘珩的身后,栾姜唤道:“师尊。”   哪怕莫云泽曾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二十一根蚀骨钉,原主也并不希望莫云泽死。   同门十年,莫云泽可以为了宋惜灵不顾师兄弟情谊,但原主做不到。   原本不打算理会莫云泽的话的裘珩听到栾姜叫他时,冷凝到好似裹着寒霜的眉眼竟稍稍地软化了一些,可他看着莫云泽的眼神依然是冰冷无情的,连语气都是如此,分毫不变:“我会废了你的修为和灵根。自今日起,你不再是我裘珩的弟子。”   莫云泽张了张嘴,刚要开口,所有的话都被裘珩一句“你再多说半字,本尊必会让你魂飞魄散”给堵了回去。   殿外传来惊耳轰雷声。   裘珩竟把这句话向天道立了誓!   显然,他杀心已定。   听到这宣告着灵誓已成的惊雷声,莫云泽神色骤然黯然颓败了下来,不敢开口说一字。   大乘期的尊者要废一个低级修士的修为和根骨不过是眨眼之间的功夫。   修为和灵根被废除的一刹那,莫云泽那张原本俊逸非凡的脸霎时便苍老了几十岁,连那具本定格在人类青年时期的身体也迅速衰老。   按理来说,被废了修为与灵根的修士只会一点点地变老。   可裘珩却让莫云泽在这一瞬间就成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下手真是没有半分留情。   宋惜灵不敢回头看,但裘珩的那些话是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她的耳内的。   裘珩对自己的大弟子都能如此狠心,那么换做是...她呢?   宋惜灵打了个寒颤,脸色煞白。   “宋惜灵是吗?”   清凌凌好似冰玉的声音听在宋惜灵耳里,却好像是来自地府的催命铃一般。   她身体颤得更厉害了,结巴哆嗦着叫道:“元、元清尊...尊者。”   “抬头。”   莫云泽的下场就摆在宋惜灵眼前,何况裘珩还是大乘期的尊者,这个男人提出的要求,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但是即便如此,宋惜灵还是想争取一把。   她颤巍巍地抬起了脑袋,巴掌大的脸上有双极为漂亮的眼睛,盈盈漾漾,水波潋滟,让她看上去格外青涩懵懂。   然而这双眼瞳此刻间不仅微微噙着泪,而且满含害怕和怯弱,像是在寻求着某种庇护似的。   宋惜灵这般娇弱惹人爱怜的模样,别的男修士见了,大抵立马就会对她“缴械投降”了。   奈何站在她面前的是裘珩,是刚刚才把自己活了三百多年好不容易生出的那点儿温柔交给了栾姜的元清尊者。   裘珩的眸色太过于冷淡,甚至比宋惜灵上一世死得那个冬季还要冷上几分,和这样冰凛的一双眼睛对上视线,宋惜灵那原本还有两三分是装出来的害怕在这一刻顿时化为了百分之百真实无比的畏惧与胆寒。   宋惜灵想低头避开男人那双仿佛在看死物一样的眼睛,然而她的头部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死死地控制住了,叫她完全动弹不得。   裘珩盯着她,问道:“我的弟子意欲对你用强?”   我的弟子。   裘珩说着又在心里将这四个字默念了一遍,一股莫名地欢喜因此而占据了他的心房。   栾姜到底有没有对她用强,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恐怕没有人比宋惜灵更清楚了,可她怎么可能直接否决?   宋惜灵微微垂下眼,轻咬着唇瓣,一副对于这件事似乎十分难以启齿的模样。   同样的,换了其他人,见到宋惜灵这样,很大概率是不会再问下去了。   女修士受了欺辱本就有够难受的了,再一个劲儿的追问下去,岂不是就像在往人的伤口上撒盐一样?   裘珩蓦然一声沉笑,简直能勾得人整个心窝子都酥痒难耐,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有点骇人了:“宋惜灵,你应当知道本尊是可以搜魂的吧?”   这是一种可以读取别人记忆的法术,非大乘尊者不可学用。   元婴以上,需被搜魂者放松心神接纳搜魂者神识;元婴以下,自然就不需要顾及这么多了。   正因为如此,若元婴期以下修士遭受搜魂,轻则只会导致灵魂虚弱一段时间,重则致使人痴傻,若施展不当,被搜魂之人极有可能会当场死亡。   裘珩自然是会搜魂的,但是只有云极仙宗宗主及其他九位长老知道,裘珩的搜魂术是可以同人共享的,且这共享范围上到渡劫期,下至炼气期。   搜魂?   那她活了两世的秘密不就要被裘珩发现了吗?!   “不!你不可以这么做!”宋惜灵瞪大了眼睛,娇弱柔美的面容瞧着有些狰狞,“裘珩,你不能这么做!!”   裘珩尚且还未因宋惜灵的话而动怒,殿外便传来一声厉呵:“放肆!”   来的人正是宋惜灵师父,太成真人钟铭。   钟铭如今已有五百岁,三百余岁的裘珩在他面前,放于人类世界,本该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   可谁叫这是以实力为尊的修仙界。   去年才刚踏入渡劫期的钟铭在裘珩跟前,必须是得低头的,他进殿后先是向裘珩微微弯腰问了好,接着重重袖袍一甩,释放出的灵力将宋惜灵打飞至了大殿门口。   钟铭神色厉然地训斥道:“宋惜灵,为师何曾教过你不分尊卑?不敬师长?”   他显然也是下了不轻的力道,打到宋惜灵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宋惜灵微微抬眼望着钟铭,一张小脸惨白,眸中泡着一汪欲坠不坠的泪,仿佛是被钟铭的教训伤到了心,难受苦涩之情都快要从她那双泪眼里溢了出来。   她实在是太会抓这种实力强悍的修士们的心思了。   至少钟铭被她这么一瞧,心房外那面刚竖起的坚硬城墙瞬间就倒塌了大半。   “元清。”钟铭遂转头看向神色冷淡的裘珩,语气有不忍,“我这小弟子尚在炼气,如何受得住你的搜魂啊?”   说完这句话以后,钟铭的视线移向了栾姜,他心下轻叹,又说道:“小姜这孩子受了如此重的伤,我那药园子内的灵草用来替他炼制换骨塑根丹自是再好不过了。”   “少了。”裘珩淡声回道。   同为云极仙宗的长老这么多年,对于裘珩,钟铭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虽心有无奈,但已经决定在裘珩手下保住宋惜灵的想法依旧未曾改变,遂道:“我知小姜是冰灵根,百年前我于地藏秘境得了一仙家宝物,想来是极为适合小姜的。”   “不够。”   “我有一护身灵镯,乃高阶法器。”   “勉强。”   “...”钟铭深吸一口气,“三枚镇魂符。”   “尚可。”   钟铭咬牙:“元清,这本是弟子间的打闹。”   他言下之意就是裘珩不该插手。   裘珩瞥他一眼,“所以你是想和本尊打一场?”   钟铭:“...” 第116章 四号反派(七)   渡劫期修士对上大乘尊者,不带脑子想也知道谁会赢。   更何况裘珩的修炼天赋在修仙界还是出了名的变态....   于是最终结果就是,钟铭不得不掏了自己半个储物袋的宝物,才将宋惜灵从西照峰给带走。   不过唯一让钟铭还算庆幸的事是,裘珩现在总算是改了他一百多岁时候的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非贬义),让宋惜灵算是完好无损的跟他离开了。   然而直到回到钟铭所居住的青新峰的时候,钟铭方才发现他庆幸得太早了。   妈的,两百年过去了,裘珩这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强横霸道和死他妈记仇的脾气就没变过!!!   他都已经跟裘珩强调了宋惜灵如今不过是炼气期的修士,裘珩却仗着他是大乘尊者,避过他、悄无声息地给宋惜灵下了禁制!他妈的,居然还是一动用灵力就会损耗宋惜灵修为和寿命的反噬禁制。   钟铭活了好几百年,脾气在几个长老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这几声‘他妈的’足以可见他是被裘珩的行为给气狠了。   见钟铭脸色莫名变得难看了不少,宋惜灵还以为他是想起了方才在西照峰发生的事,遂咬了咬唇,伸手轻轻地扯了扯钟铭的衣袖,望着他,眼睛水汪汪的,她小心翼翼地、软着嗓子说道:“师父,对不起。惜灵让您失望了...”   三个月前,钟铭还没有遇上宋惜灵的时候,门下仅有一个女弟子,名为关念。   关念这姑娘吧,虽然生得很是娇小可爱,主动修习得却是云极仙宗一些男修士都不一定愿意碰的——青虹霸功。   这功法使用起来的效果呢,也跟它的名字差不了多少,总之是该怎么狂霸豪放就怎么来。   钟铭是见过关念在青新峰后山的冷泉旁练习青虹霸功的,那画面真的,哪怕是整天追在关念屁股后面死缠烂打的孟沧见了,估计心里面那对女神的崇慕之情也都得破灭了...   所以钟铭教了这个大弟子快三十年,除了在关念十五岁那年狼狈又脆弱地走完登宗梯时有生出过几分怜惜之情,此外,那就真的是就再也没有了。   这也是三个月前,钟铭外出见到宋惜灵时,会决心收她为关门弟子的原因。   宋惜灵长得虽然没有关念那般可爱,但论柔弱感,云极仙宗上下真是鲜少有女修士能够与她相提并论;最关键的是,宋惜灵让钟铭有了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作为云极仙宗十位长老里存在感最低的一位,钟铭还真是很需要有人来给他这种感觉。   因此,每当宋惜灵用像此刻这种怯软又含着淡淡害怕地眼神望着钟铭的时候,他都会立马心软。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钟铭的脸色顿时有所缓和,语气也放柔了不少,“没有这回事。为师方才只是发现了一件事。”   他在犹豫要不要将裘珩下了禁制的事情告诉宋惜灵。   “师父,是什么事呀?我可以知道吗?”宋惜灵眼巴巴地望着他,眸子里是满当当的期待。   她眼睛里的情绪瞬间就打消了钟铭的犹豫,他遂回道:“此事与你有关。元清他在你身体里下了一个禁制。”   上一世宋惜灵在修仙界并没能呆多久,所以对于很多东西她都是一知半解的,钟铭口中的禁制她更是听都不曾听过。   宋惜灵面露疑惑,“禁制?”   “是一种很简单的法术。”钟铭解释道,见宋惜灵闻言神色微微放松,他倒有些不忍再说下去了,可此事到底还是要告知她的,“大多数的禁制都可以破解,但是...惜灵,因为元清乃是大乘尊者,他所下禁制除同为大乘中期的修士以外,是无人能破解的。”   然而放眼整个修仙界,实力稳稳停在大乘中期的,也就裘珩这一个变态...   渡劫期的修士要突破大圆满迈向大乘初期,少说也要两百年,而大乘初期至中期又得要一百年,中期至后期亦然,至于后期到大圆满,三百年都是少了的。   可裘珩呢,自二十岁到了筑基后期时,从那以后,那修炼速度...他妈就跟磕了什么药一样。   到现在,裘珩满打满算也就三百五十岁,却已经有了大乘中期的逆天修为,这不是变态是什么啊!!!   钟铭这一解释,宋惜灵的眸子里顿时浮上了惊惶和不安,声音微微带颤:“师父,所以是...什么禁制?”   裘珩,裘珩,又是裘珩!   她师父分明已经为她给了他那么多的秘宝,裘珩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明明上一世裘珩对待所有人都万分冷淡,怎么这一世栾姜却成了特殊?   钟铭遂将自己查探出来的东西说给了她听。   听完以后,宋惜灵的脸色已是苍白得不行。   不能再动用灵力?   那一个月后的宗门大比她怎么办?   她以后是不是永远都不能动用灵力了?   想到这,宋惜灵瞬间慌了,她猛地抓紧了钟铭的衣袖,甚至都有点顾不上装柔弱了,声音微尖:“师父,这个禁制会持续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永远?”   她这般模样是有点出乎了钟铭的意料的,但想到毕竟是反噬禁制,宋惜灵如此失态也情有可原,钟铭便安慰道:“别怕别怕,禁制一般都只会持续两月之久。”   两个月...   那宗门大比她该怎么办呢?   上一世的宗门大比,最后一场是栾姜对瞿幼菱,栾姜却直接放弃了比拼,将瞿幼菱送上了大比第一名的位置。   所有人都没想到,宗主给出的第一名奖励竟然是上一位飞升者白羽尊者曾在上古遗迹中所得到的功法——九天雷诀,恰巧乃是地灵根的瞿幼菱某一属性就是雷。   正是因为这次宗门大比,而后在三十年一度的宗门之间的大赛上,瞿幼菱施展九天雷诀,引来进阶雷劫,成功踏入融合期,并拿下了大赛第一名。   瞿幼菱这个名字也在这次大赛上几乎传遍了修仙界。   宋惜灵咬唇,微颤的睫毛掩下了眸中的阴狠,既然她不能参加宗门大比,那么瞿幼菱自然也别想去。   —— ——   西照峰。   在钟铭几乎‘清空’了自己储物袋、面无表情的离开大殿以后,谢扬潜便微微弯腰拱手,亦选择了离开:“尊者,弟子告退。”   “嗯。”   见状,尤谊立马接话:“尊者,弟子告退。”   “嗯。”   等到谢扬潜带着尤谊离开后,大殿内就只剩下了裘珩、栾姜、晋照予三人,以及几滩相当醒目的鲜血。   裘珩轻轻一挥袖,血迹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他淡淡看向晋照予,就差把一句‘你怎么还不走’写在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了。   晋照予的目光却绕过了他,停在了栾姜身上,微微含笑的眉眼满是温柔宠溺:“小姜,要不要跟哥哥去合欢宗玩一段时间?”   栾姜正要开口,裘珩身形一闪,站在他面前,挡住了晋照予的视线,淡淡开口道:“姜姜的伤还未好,需要调养。”   “合欢宗的灵草丹药数不胜数,自然能为他调理好伤势。”晋照予沉着脸色,眉眼的温柔瞬间散了个一干二净,余下冷意和不悦。   裘珩面色不改,“本尊这里什么都不缺。”   晋照予心里气得要命,恨不得跟裘珩打上一场,奈何胜算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他咬着牙:“我可是他哥哥!”   裘珩淡淡瞥他一眼,若非顾及身后之人,依他的脾气,他早就捏死晋照予了。   碍眼。   长得碍眼,说话碍眼,语气碍眼,身份碍眼。   没有一个点不令他烦躁。   见裘珩不说话,晋照予神情多了几分得意,他刚要继续说道,裘珩开口了,还是语出惊人的那种...   “我可以是他道侣。”他道。   哥哥又如何?难道能比同床共枕、忧难同担的道侣更亲密吗?   晋照予:!!!   栾姜:他好像被这男人撩到了呢。   “裘珩你他妈三百五十岁了!我弟他才多大?十七岁!放凡人世界,他二十岁及冠的年龄都没到。”晋照予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完全顾不上裘珩是什么身份、什么实力,怒道,“想老牛吃嫩草?你他妈做什么白日梦呢!!!”   “...晋照予,冷静点。”栾姜觉得自己脑瓜子在嗡嗡作响。   “我不!”一听栾姜要他冷静,晋照予更生气了,还非常地委屈,“小姜,你怎么能为这种卑鄙无耻、老不要脸、下流至极、禽兽不如的人说话呢?!”   0748很赞同:【好词,好形容。】   一个三百五十岁,一个十七岁。   这年龄差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你凑什么热闹?】   【我一个人...哦不对,我一个统太无聊了嘛~】0748委屈巴巴地回道。   栾姜并没能注意到的是,在0748于他脑内出声的那一刹那,裘珩的神色就出现了极淡地变化。   可惜他神色变得太快,便是连站在他正对面的晋照予都未能察觉到。 第117章 四号反派(八)   “晋照予,我是云极仙宗的人。”栾姜神色微有无奈,“去你合欢宗像什么样子呢?是想给其他宗门一种云极仙宗与合欢宗已经联合了的错觉吗?”   若真出现了那样的情况,修仙界必然要动荡上好一阵子了。   “那我要呆在这里。”分明他才是兄长,可在栾姜面前,晋照予完全强势不起来,见栾姜张嘴似要拒绝,晋照予连忙又道,“我可以用易容符。”   反正他不会离开,毕竟他要是离开了,还不知道裘珩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会对他弟弟动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呢。   晋照予都愿意委屈自己隐瞒合欢宗少宗主的身份,栾姜自是不好再说什么,他伸手扯了一下裘珩的衣袍,问道:“师尊,可以吗?”   他的声音本是清沉冷淡的,但此刻却勾着一股子绵软。   甜得人心痒。   裘珩眸色深了几许,接着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又道:“随我进内殿,为师替你查探一下伤势。”   在合欢宗,晋照予可是见多了那些打着看伤势的名义结果却被翻红浪一整夜的男男女女。   因而在听到裘珩的话时,晋照予脑内浮起了对‘查探伤势’这一行为的严重怀疑,于是不等栾姜回话,他便先一步开口了:“这个就不劳烦元清尊者您费心了。我是小姜的哥哥,他的伤势由我来查探自然最为妥当。”   所以别想占便宜,你个老禽兽!   殿内威压骤然加重。   还是栾姜出声方才化了这压迫感颇为强悍的威压:“师尊,您才刚出关,应该好好休息一会。”   他倒是挺想跟裘珩一块儿去内殿的,但很显然,他要是真这么干了,晋照予这个究极弟控绝对会发疯。   闻言,裘珩低声应道:“好。”   男人表现得实在太大度,跟前几个世界仿佛醋缸转世一般的模样全然不同。   离开前,栾姜微含疑惑地看了裘珩一眼,当他因为是一宗的大乘尊者,心胸自是宽阔了不少,遂也并未多想。   他并不知道的是,裘珩望着他同晋照予一并离开的背影时,淡和的眉眼有一瞬间翻涌起了逼人的戾意,而后,空荡安静的大殿内响起了一声很轻‘啧’音。   真不爽啊。   —— ——   在栾姜和晋照予离开西照峰回到上陵峰的时候,有一人也在去往上陵峰。   等到栾姜跟晋照予站在他房间外面之际,他身后传来了一到清脆悦耳好似莺鸟啼鸣的女声:“栾师兄,请等一等。”   栾姜闻言转身,见到的便是一名穿了件轻蓝水衫、模样娇俏妍丽的姑娘。   她身子娇小,眉宇之间却勾着数分英气,且生得碧清的一双妙目,无需做什么表情,那双瞳眸中便自有一番韶流珠光,衬得她那昳丽容颜愈发动人。   但栾姜并不认识她。   她却非常懂事,在栾姜转身看她、还未问出口的时候,就又开口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关念,关照和思念,是太成真人的弟子。栾师兄鲜少离开上陵峰,所以不认识我也在情理之中。”   [我说统啊,这个人也叫栾姜,也长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跟我第一个世界遇到的栾姜真不是同一个人吗???]   哪怕已经过了三个世界,然而每每回忆起第一个世界所遇到的栾姜和那个蛇精病秦勋,关念都觉得心里堵得慌,所以在进入这个世界,得知自己要攻略的男配也叫栾姜以后,她是非积分点常想放弃的。   奈何放弃一个世界不仅拿不到半点儿积分点,还要倒扣六百点,攻略下一个世界的男配也只有五百点,中间她还完成了两个支线任务(三百八十点),、一个隐藏任务(七百点)。   攒了三个世界的积分点,她除去各个世界从系统商城兑换物品加在一起所耗费的七百八十点,也还有一千八百点。   扣六百点让自己心情愉悦,关念当然舍得,然而傻/逼系统说这是个中级位面,放弃需要扣除两倍积分点,真的是很棒棒呢!操。   [未检测到相同灵魂波动,请宿主尽快攻略男配。]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机械冷漠。   关念简直要被‘栾姜’这个名字给搞出心理阴影来了:[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这两个人要他妈是同一个人,老娘一定会亲手把你给拆了的。]   她在脑中跟系统对着话,却并未注意到栾姜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玩味。   任务者,还是在第一个世界遇到的他。   那个举止行为有点怪异的小姐姐,好像是叫...秦挽央?   0748自然也听到了关念和她的系统之间的对话,它气呼呼地双手叉腰,有点不屑:【宿主,这种垃圾系统跟我可不是同一个地方来的!】   【听得出来。】   这边,同系统聊完的关念一回神便和栾姜对上了视线。   身为一个比女主宋惜灵还要漂亮三分的男配,哪怕在自己世界已经见识过无数俊男美女、又走过了整整四个世界的关念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确实名不虚传。   每一寸都生得是那般的恰到好处,三庭五眼所有比例就好像是照着现代世界的黄金比例脸长出来的一样,无论哪儿改了哪一处,这份极致的完美都会被碰坏的丁点儿不剩。   所以和这样一个美人对上直愣愣地对上了视线的关念所受到的冲击感简直能毁天灭地。   关键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栾姜那双清波潋滟的眸子里晃漾着几分温柔。   操,真的要命。   还攻略他?她别被这人给反攻略就不错了...   不得不说,关念身为女人的直觉有时候还是挺准的。   毕竟栾姜被她和她的系统难得勾起了兴致,原来是攻略者啊。   想到这,栾姜微显清冷的眉眼便稍有软化,然后,他就听到了那个系统的声音:[攻略进度+2,目前攻略进度2。]   关念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倒也不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她还没做什么就自己加进度的男配,但眼前这个青年很显然是那种清泠冷淡的类型,没曾想,这人竟然主动给她贡献了进度。   见她因惊讶而睁大了眼睛,栾姜笑了。   [攻略进度+3,目前攻略进度5。]   原主是不常笑的人,所以眉眼总是绕着一股冷淡,即便栾姜进入了这具身体,也不曾冲散这股冷意。   如今他这么一笑,眉梢眼角全是温柔愉悦的弧度,整个人都好像是透着一层淡暖色的温光,通过视线传进了关念的脑海,叫她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不是芳心萌动,而是那种扑面而来的惊艳感实在太重。   啊。   今天也是怀疑女主是不是眼睛不太好使的一天呢?   0748听着那系统连着两次的提示音,整个统都有点不好了,【宿主,你这是要干嘛?】一个比蚊香还弯的男人,平白无故的,乱刷人家攻略进度做什么...   是觉得自己每个世界惹得情债还很少吗???   【我很好奇她刷满攻略进度以后会有什么奖励。】栾姜意有所指,【不像某个系统,就妥妥的小废物一个。】   【!】0748气急败坏地反驳,【我也能给你奖励的好不好!!】   【哪呢?】   【你是不是忘了你其实跟这个关念一样也是任务者???】0748觉得自己简直要气死了,【你要是按我的话,老老实实的喜欢女主,主系统的奖励早就下来了啊操!】   见它快气成了个河豚,栾姜哑然失笑。   【都是你的错,你还好意思笑!】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弯。】栾姜嗓音含笑地安抚着它,还不忘调侃,【是我们不该相遇。】   0748却是当了真,它‘哼’了一声,别别扭扭的回道:【后一句话要去掉。】   栾姜也难得温和的纵容着它,【好,去掉。】   见他眉眼温柔勾着笑,说话口吻又宠溺,0748倏地一下就红了脸。   【你还会脸红啊?】栾姜很惊讶。   【闭嘴!】   0748一边说着,一边捂住了脸,试图用冷冰冰的手给它那小脸蛋降降温。   【耳朵没捂住呢。】   【...快滚!】0748手忙脚乱的又捂住了耳朵。   见此情景,栾姜心情大好,于是眉梢眼角的盈盈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可其他人不知道他心情为何如此之好啊。   所以原因也就自然而然的被归到了关念身上。   晋照予遂开始细细地打量起了关念来,他在栾姜面前可以委屈可以装傻,全无半点合欢宗少宗主的气势,可这也只是在栾姜面前罢了。   关念修为不过才至开光期,对于晋照予所施加在她身上的压力,自然是较为难抵抗的。   但她却并未流露出任何不适神色,只暗暗地动了护心功法加以抗衡。   活了三个世界,关念已经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是自身实力不够强硬,就只能做人家案板上任其宰割的鱼肉。   这也是她向钟铭要了青虹霸功的原因。 第118章 四号反派(九)   但两个人的实力差距到底是太大了。   撑了不过三四秒的时间,关念后背便挺得没那么直了,而且额上也渐渐冒起了冷汗。   就在关念准备动用系统商城的道具撑过的时候,晋照予却将施加在她身上的压力悉数给收了回去。   眼前这个女子姿色平平,实力一般,想来小姜是瞧不上这类人的。   想到这,晋照予身上的气息又平和了几分。   见状,关念微微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一道磅礴如山海般的威压笼罩住了她。   几乎是那道威压降下的同一时刻,关念的双膝便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   一种仿佛是要将她的灵魂从这具身体中剥离出来的感觉压在了关念的心头。   她浑身颤栗着,大脑一片空白,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不消片刻,关念的衣服便完全湿透了。   栾姜几步上前,一边问着“怎么了”,一边想要伸手去扶起关念。   可就在他快要触碰到关念手臂之时,一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灵气不轻不重地拂开了他的手,似乎夹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栾姜微微眯眼,目光越过关念,望向了矗立在远处的西照峰。   总感觉这种事很像那个男人能干出来的行径呢。   而关念这边,栾姜一靠近,她就感觉到方才笼罩在她身上的骇人威压消失了。   关念:?莫名有种不太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栾姜收回视线,看着关念,眸色似有几分温柔,“你还好吗?”   [攻略进度+1,目前攻略进度6。]   被那股微妙的异样感搞得心神不宁的关念在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后,瞬间将全部心神又重新拢在了栾姜身上,她面颊泛红,衬着微微被汗打湿的白嫩肌肤,有种说不出的动人姿态。   “栾师兄,我没事。”她轻轻地摇摇头。   栾姜尚未作何反应,一旁站着的晋照予听了,边将栾姜拉回自己身边,边不带半点怜香惜玉的口吻说道:“既然没事,那就快点滚吧。我还要替小姜疗伤。”   关念:...   即便脑中因此刷过了一万句c   m,表面上的情绪关念倒是维持得极好。   她微微仰头,白皙的脖颈被拉扯出柔软优美的弧度,波光盈盈的眸子里满是担忧,“栾师兄受伤了吗?我这里还有些师父给我的丹药,对栾师兄的应该会有一点帮助的。”   多么令人心动啊。   有这么一个英气不失、柔美不缺的师妹为你担忧,好像满心满眼就只能容得下你一个人似的。   栾姜也相当给面子的又向关念奉上了三点攻略值。   再度听见了系统声音的关念心中一喜,刚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晋照予却握住了栾姜的手腕,一把将他攥进了房间。   房门被关上的前一刻,晋照予冷淡又含着几分嘲讽语气的嗓音飘进了关念的耳内:“小姜的伤势我自会好好处理,至于你的那点劣质丹药,就别拿出丢人现眼了。”   被气到了的关念微微抬手,她真的是很想对晋照予竖一个中指,但思及这死弟控实力深厚,关念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妈蛋,迟早有一天她要把这句话还给这个死弟控。   ... ...   西照峰,殿内。   坐在冰玉椅上闭目养神的裘珩蓦然睁开双眼,幽深晦暗的眼底深处似乎浮动着血色。   空旷寂静的大殿里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人声音,倦懒又性感,尾音处扬扬漾漾,仿佛能勾走人的灵魂一般:“怎么办,我觉得他好像挺喜欢那个女子的呢。”   裘珩眸中的猩红血色又深了一分,他微微一闭眼,再睁开时,笼罩在眉间的冷意霎时浓烈不少。   “我说错了吗?”男声低低地笑着,口吻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你不是也见到了,他对那个女子笑的多温柔。”   裘珩却半点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反倒是运转起了清心诀。   “为什么要逃避呢裘珩?你明明很喜欢他不是吗?那臭老头不过随口一提的道德伦理竟是被你看得如此之重吗?”说着说着,男声语气里藏着淡淡地委屈,“啊呀呀,干嘛不搭理我啊?”   “聒噪。”裘珩淡淡开口,声线又低又冷。   “难道我要像你一样当个闷葫芦吗?”男人的声音下慢慢带出了几分蛊惑诱导的意味,“裘珩,你真的甘心只做他的师尊吗?你不想见他在你身下哭红眼睛吗?我可是很想的...唔。”   说到最后,男人发出了一声闷哼。   片刻后,男人又笑了起来,最初是低沉慢哑的,到后面便变得越发放肆张狂了。   “哈哈哈哈哈。”男人朗声笑罢,啧啧叹道,“裘珩啊裘珩,你连我对他生出一点点臆想都容忍不下,若是他有了心上人,你会如何呢?杀了他的心上人么?还是...将他囚在身边?”   裘珩不语,运转清心诀的同时,又施展起了另一种心法。   几息过后,殿内再也没有响起那个男人的声音。   裘珩遂睁眼,有血丝自他嘴角缓慢渗出,他微微敛目,遮住了那双眸子里跃动狂躁的情愫。 第119章 四号反派(十)   将栾姜身上伤势检查了个遍以后,晋照予的眉眼骤然下沉,周身缭绕着的狠辣阴郁气息更是浓烈异常。   “宋惜灵。”晋照予咬牙切齿地说道,“总有一日,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现如今,栾姜的经脉虽然已被修复,但是蚀骨钉早就完全毁了他的根骨,除非有让普通人都能够脱胎换骨、再造灵根的天阶丹药,否则这辈子,栾姜都只能做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人。   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意的亲人被宋惜灵那个女人污蔑陷害成这样,如何不叫晋照予对她恨之入骨。   “我身上的伤...?”栾姜问。   他一开口,晋照予又温柔了眉眼,说话轻声细语的,好像生怕声音重了吓到人似的:“自然是能恢复的。只是有些药材我并没有随身带着,得回合欢宗一趟。”   告别栾姜、走出房间没多久,晋照予便又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关念,回忆着关念当时所说的话,太成真人的弟子,太成真人...貌似就是钟铭吧?   在晋照予思索的时候,关念小心翼翼地绕过他,刚松口气,身后就传来了晋照予冷沉的嗓音:“站住。”   关念身体一僵,转身,颤巍巍的问道:“晋小宗主,有...有事吗?”   两人的身高相差几乎快有两个头多了。   晋照予微微垂眸俯视着她,眸中带着打量和审视,搭配他那一身压迫性极强的气场,吓得关念胸口下那颗小心脏一颤一颤的,整个人差点都快站不住了。   [我草啊,系统你觉不觉得晋照予这个死弟控有点闻人临的味道啊???]   [未检测到灵魂异常,请宿主尽快完成攻略任务。]系统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酷又无情。   关念一梗,还人工智能?你他妈其实是个人工智障吧?!   就在关念额头要冒冷汗之际,晋照予开口了。   “你是钟铭的弟子?”   不明所以的关念:“啊,是、是的。”   “和宋惜灵有仇吗?”晋照予问的相当直白。   啥、啥意思啊???   关念小心谨慎地望了晋照予一眼,发现这人在提及‘宋惜灵’这个名字的时候,面上闪过了一抹厌恶之色,心下有了计量的关念遂犹犹豫豫的反问:“她是我师妹,我们怎么可能...有仇啊?”   晋照予没说话,指尖捏出一道灵符,用关念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打进了她的身体里。   见状,关念猛然一惊,如果不是理智尚存,她差点就要向晋照予展示一下什么叫做无能狂怒了。   “晋、晋小宗主,你给我用、用了什么?”   晋照予神色不变,淡淡道:“一枚真言符罢了。”   修仙世界还有这种玩意吗???   关念垮了脸。   [统啊,打个商量,以后能不能别给我安排这种修仙之类的位面了?]   [位面都是随机安排的。]   关念:淦!   “讨厌宋惜灵吗?”   讨厌啊。能不讨厌吗?仗着钟铭那傻/逼喜欢,一天到晚搁她面前耀武扬威,搞得好像她不知道她也是傻/逼一样。   听了晋照予的问话,心里这么想着的关念嘴上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关念头一次体会到这真言符的威力,吓得她连忙捂住了嘴,一双眼睛瞪得很大。   这是真言符吗?这他妈叫符咒中的挂逼还差不多吧???   若非嘴巴捂得紧,恐怕这句话关念也要脱口而出了。   或许是我的嘴巴它有自己的想法吧,关念苦中作乐的想到。   晋照予闻言笑了下,听她骂钟铭是傻/逼,他看她倒是稍微顺眼一点了,“有想过杀了宋惜灵吗?”   “怎么可能?!宋惜灵她可是女...呱!”差点要把‘女主’二字给说出来的关念又慌又心惊,又不知道该怎么改口,干脆就在后面接了一声呱。   这下晋照予看她的目光就有几分像是在看智障了。   关念:...干你凉哦。   “女什么?”晋照予追问。   “女...女女女孩子啊!”   “嗤。”晋照予冷笑,一副‘你他妈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晋照予童鞋,你怎么就这么欠呢???   关念发誓,要是她是个男人,一定会用/药把晋照予给干了的!   “我的意思是,宋惜灵她毕竟和我一样,是女孩子,还是我的...师、师妹,杀她我自然是做不到的。”关念艰难地为自己辩解道。   关念可没想认宋惜灵当师妹,所以为了抵抗这要命的真言符,她可是出了满满一身的汗,脑子更是跟要炸开了一样。   晋照予没再这事不放,而是突然转了话题:“你卡在筑基初期的突破阶段了吧。”   说完,不等关念有所反应,晋照予手上蓦然多了一个做工瞧着便很是不凡的储物袋。   “固基丹,洗髓丹,玉露丸,聚灵丹...”晋照予睨了眼睛倏然亮起的关念一眼,神色不改的放出了诱惑,“这里面的丹药至少能保你在渡过金丹期前都安然无恙。其中还有一枚护心丹,可为你抵一次致命伤。”   这些丹药关念当然也能在系统商城买到,但那所要花费的积分点实在是有点恐怖,导致关念每天只能对着商城里的那些丹药流流口水。   现在这些丹药近在咫尺,几乎是唾手可得,如何不叫关念心动?   关念:“晋小宗主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晋照予慢慢俯身贴近关念,在她耳边轻喃,“废了她。”   关念瞪大眼睛,“这...”不太好又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我、我实力不太够吧?”   “合欢宗有一功法,可以助你提升修为。”   关念吓得双手抱胸,结结巴巴:“我、我不双、双修啊...”   “你以为合欢宗就只有双修功法吗?”晋照予瞥她一眼,“龌龊。”   关念:?她龌龊???你也不去外面打听打听,看看你们合欢宗的名声到底咋样哦。   虽然关念真的非常非常想答应晋照予,但跟女主作对,她就算是只猫,有十条命,那他妈也不够死的啊!   她张了张嘴,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得晋照予淡淡道:“忘了说,我给你下的真言符中带了些杂七杂八的毒,可能会让你缺胳膊断腿,也可能会要你小命。至于具体是什么效果,大概得你亲自体会一下。”   这下关念惊得都忘记还要小心说话了:“晋照予!你妈的做个人吧!!!”   “那么,合作愉快。”   扔下这么一句话后,晋照予就消失在了关念面前。   关念很想把遇见晋照予这件事当成一场梦,奈何躺在地上的那一本似是蒙了层雾的功法和她身体各处的异样都在明晃晃的表示——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统啊,你有办法吗?]关念试图从系统身上找寻一点希望。   [没有。]   啊啊啊啊啊!!!   老天爷,快来个人收了晋照予这个死弟控吧!!!   ... ...   是夜。   栾姜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始终很轻地皱着。   一股淡淡的冷香掩了房间残留的熏香。   有一身影立在青年床前,长发如墨,一双眼睛隐隐浮动着猩红血泽。 第120章 四号反派(十一)   慢慢的,栾姜微皱的眉头松开了。   他沉沉睡去。   全然不知床边有人。   但位于他脑海中的0748可是清醒着的,它正要出声唤醒栾姜,却被男人那道仿佛透过了栾姜身体、潜入脑海,要把它抓出来捏死一样的眼神给吓得禁了声。   ——男人的眉间卷着骇人戾意,眸底隐隐约约浮动着血色,阴恻恻的,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食人凶兽,带着能令人灵魂都激起战栗的森冷凉寒。   0748怕了。   它是真怕了。   秦勋沈陵修傅沉禁的确都是必须得住精神病院的蛇精病,但他们三至少是拥有‘有期徒刑’的蛇精病。   而眼前这个像裘珩又不太像他的男人绝对,绝对是‘无期徒刑’且还是没七八个人看着都不能放出来的那种。   宿主你是不是天生就具备招变态体质啊QAQ。   0748一边嘤嘤的哭着。一边委屈又害怕的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窝在角落,瑟瑟发抖。   “裘珩”的目光这才重新聚回到栾姜身上。   ——偏执,病态,还有隐隐叫嚣着的疯狂。   “裘珩”俯身,冰冷到完全失了正常人类温度的指尖在青年面上轻轻抚过。   从眼睛,到嘴唇。   一点一点的,倾泻而出的是极致的占有欲。   男人眸间的暗色越来越多。   —— ——   栾姜做了一个梦。   一个无比暧昧又色/情的春梦。   他的眼前无比的黑暗,就好像是有人用墨布遮住了他的眼睛。   剩余所有的感官都好似处在放大镜下,被逐渐地放大到了极致。   有一双手在抚摸着他的脸,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了他的里衣。   那人指尖很凉。   每一处落点都能惹得他惊颤不止。   指尖在下移。   滑过锁骨,胸前,腹部……   接着,毫无顾忌不带润滑的没入深处。   *   青年颤着身子,一双手狠狠地揪着男人的衣角,连指尖都在打颤。   口中甚至溢出了一声低低地轻软嘤咛,像蜷缩在角落、幼幼一团的奶猫,叫得人心痒难耐。   然而奇怪的是,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是闭着的。   哪怕呼吸急促不堪,也不曾有半分要清醒过来的迹象。   “裘珩”抽出手指,看着青年身下那颤巍巍、正一点一点滴落着粘稠液体的小东西,淫/靡又勾人,他低低地笑了声。   *   梦境还在继续。   栾姜感觉自己浑身都烧了起来,难熬的燥热令他只能一个劲儿的往冰凉处贴近。   而他的这一举动却是使得锋锐无比的刀刃和柔软舒适的刀鞘几乎完美地密合在了一起。   刀鞘黏腻地包裹着刀刃,甚至还在无师自通般的打磨着它,促使刀刃越来越坚硬,越来越锋利,仿佛下一秒,它就要刺破刀鞘一般。   要打磨好一把刀刃是需要时间的。   晨光破晓即将来临之时,勉强称得上“锐利”二字的刀刃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刀鞘。   温暖柔软的刀鞘固然是好,但刀鞘主人醒来后是断然不会想见到刀刃出现在它的刀鞘里面的。   刀刃的主人很清楚这一点,于是他将刀抽出。   并且刀刃主人也没忘记清洗擦拭刀鞘,最后自然还要涂上一层保护膜。   这样,刀鞘才不会损坏。   —— ——   窗外的日光灿烂到甚至已经有点刺人眼了。   栾姜从床上骤然坐起。   他急急地喘着,胸膛上下起伏。   那个梦…   太真实了。   真实到他甚至真的有一种自己被人给睡了的错觉。   但他的身体没有丝毫异样。   栾姜披上外袍,来到镜前,额上零星滴着汗液。   忽然,他眸色一凛。   抬手,指尖轻轻地摁在了颈间偏下方、那抹深浓到仿佛被血染过一般的红痕上。   吻?   【昨晚有人进了我的房间?】   0748默默的抱紧了自己,【我不清楚耶…】   说这句话的时候,0748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离开前,回头瞥来一眼,用冷沉森寒的声线说着——   “躲在他识海又怎样?你应该知道,本尊要捏死你很简单吧。”   这绝对是威胁吧!!!   0748不会说当时它都被吓哭了……   有前辈告诉过它,到了高级世界,诸如修仙一类,再牛逼的系统也得小心行事。   它这小废物要是不躲着点,肯定会被那个男人弄没的!!!   何况他都能看见它了,肯定也能听见它和宿主的对话。   于是0748怂了,很怂很怂。   这种级别的变态蛇精病,还是交给宿主他去应付好了,嗯。   毕竟宿主再怎么样也只会被操,而它,可是会在这个世界翘辫子的!!!   多恐怖的对比啊QAQ。   想通了的0748见自家宿主一直按着那枚草莓印不说话,连忙又道,语气哭唧唧:【宿主对不起,都怪我睡得太沉了呜呜呜……】   原本因0748之前那略带几分心虚的说话口吻而有些怀疑的栾姜听到它这么一说,倒是打消了怀疑。   【没事,不怪你。】他安慰道。   发现栾姜是真的信了以后,0748悄悄地在身后用手比了个小小的“耶”,它演技进步了,棒棒!   正在这时,一只音鸟飞来,落在窗沿上。   ——过来。   是裘珩的声音。   音色清凌似冷玉,但口吻却是温和如水。   栾姜遂系好外袍,推门出去了。   —— ——   “师尊。”栾姜喊道,唤醒了正于座椅上闭目养神的男人。   裘珩睁眼,他眼睛内本是清沉好似沉寂古潭的,然而下一刻,古潭仿佛迎来了原本不属于它的狂风暴雨,掀卷起骇人滔浪。   ——吻痕,很深。   裘珩的手按在椅把,几乎把它捏变了形。   “过来。”他道。   声音下是竭力压制的破坏欲。   几个世界加在一起好歹也相处了数百年之久,所以即便裘珩死命装得反应淡淡,栾姜还是很清楚,醋缸心里已经翻了天。   这痕迹不是裘珩弄的吗?   栾姜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向裘珩走去,指尖不经意间滑过了印在脖颈的红痕。   那会是谁……   栾姜在离裘珩尚有一米远左右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刚站定,就被人拽着往前栽去——   半跌在裘珩怀中。   清冷的雪木香在鼻间萦绕。   “师…唔…”   声音化作轻喘。   ——裘珩那微微裹着冷意的指尖正在栾姜颈间的红痕上揉捏。   时而一下轻,时而一下重。   充斥着深而浓沉的占有欲望。   叫栾姜呼吸越发不稳,眼角溢泪,双腿几乎要软跪在地。   他紧攥着裘珩的衣角,不明白这具身体怎么会敏感至此…   偷摸着当吃瓜群众的0748默默捂脸,好家伙,被玩弄了整整一夜的后果就是,它家宿主现在居然快要被裘珩一根手指按到高/潮了。   可怕。   他没有昨晚的记忆。   裘珩微微眯眼,心头的不悦和烦闷近乎要溢满而出。   栾姜软在他怀里,喘得不成样子。   “师…师尊…哈…”   带着喘的声音黏腻勾人,堪称仙乐。   裘珩眸底卷起沉沉一片暗色,却在转瞬间,便被他压制得干干净净。   师尊二字,于裘珩而言,是桎梏。   他收回手,擦去怀中人眼角热泪,声低而冷哑:“起来吧。”   栾姜怎么可能站的起来。   他微微仰头,尚且还在平复喘息,略泛白色的指尖已经揪皱了裘珩的衣摆,声娇而不自知:“师尊,帮我。”   ——师尊,帮我。   望着面含艳艳春色的青年,裘珩心里洪水几近滔天。   然而下一秒,它又全部退却。   因为栾姜的下一句话是:“我有点站不起来。”   闻言,裘珩轻叹,将青年扶入怀中,让他休息着。   就差一点。 第121章 四号反派(十二)   裘珩指尖轻轻拂过了栾姜的墨发,温声同他说道:“脱胎换骨、再造灵根,修仙界唯九阳回丹有此奇效。然而我这却缺了些东西,所以这几日我要出门一趟。”   解释完以后,裘珩问:“你可想与我一同前去?”   栾姜已经平复了喘息声,他半倚在裘珩怀中,仰着头,有些担忧:“可师尊,我现在没有修为,会不会拖累您?”   他的话惹来了裘珩低低一笑,“对于为师而言,你可不是什么累赘。”而是至宝。   栾姜听了,瞬间就放心了,他揪住裘珩的淡色宽袖,眼睛里亮晶晶的,“那我要去!”   青年说得那般理直气壮,且语气还带着很大一股子的恃宠而骄的味道,叫裘珩听了,那颗再冷硬的心都化成了软塌塌一团。   他垂眸,看着栾姜,温柔又宠溺的应了声“好”。   —— ——   裘珩以前除了闭关修炼就是闭关修炼,鲜少离开西照峰,偶尔一次外出也是御剑飞行,只需片刻功夫便又返回了西照峰。   但这一次,裘珩不是一个人外出。   带了一个非常需要呵护照顾的小宝贝在身边,裘珩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   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外出方式,只他一人,当然是选御剑飞行。   可栾姜失了修为,如今身子骨也不过是比普通人高上些许,御剑飞行多日定会吃不消。   于是裘珩找到了云极仙宗的宗主公山怀。   寿命对修仙之人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大多数修仙者哪怕是活到了三四百岁,相貌却依然还是会同二三十岁的普通人一样。   不过公山怀是个怪人,活了五百多岁的他想将自己容貌维持在三十几岁的模样,简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可公山怀偏不,他非要当个六七十岁的小老头子。   头发乱糟,胡子打结,衣服破烂,穿的鞋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外人一看,只会以为这老头是个街边蹲的臭乞丐...   “元清?!”   一心修炼的裘珩每次闭关就是几十年,要见他一次简直比登天还难,因此见到裘珩出现在他的曲水峰时,公山怀这小老头那叫一个惊讶啊,差点放错一味药炸了他的宝贝炼丹炉。   他火急火燎把药草掏出来吹了又吹,又一脸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精心照料的小炉子,公山怀这才分出心神来继续同裘珩说话:“元清啊,我们好像快有两百年没见了吧?”   “嗯。”裘珩淡淡地应了一声,又道,“我来取水云轻船。”   “咦?”公山怀停了摸胡子的动作,似是有些新奇般的打量着裘珩,“你素来不是御剑外出的吗?”   裘珩解释道:“御剑风大,姜姜现在受不住。”   这下公山怀的眼神更加奇妙了,他思索了一会,问:“姜姜?是...栾姜吗?我记得这好像是你那个关门弟子的名字?”   “嗯。”   公山怀瞪大了眼睛,就差把‘我是耳朵出问题了吗’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你叫他姜姜?!”   “嗯。”   “你叫他姜姜?!”公山怀跟个复读机似的又重复了一遍,还顺带绕着裘珩转了一圈,那眼神,就像在看他从未见过的生物一样,“你叫他姜姜?!啧啧...”   裘珩微微皱眉,他被公山怀嚷嚷的有些心烦。   “别生气,别生气。”公山怀一边安抚裘珩,一边把装有水云轻船的储物戒给了他。   裘珩接过储物戒,转身便要离开曲水峰主殿。   见状,公山怀也不继续炼丹了,连忙跟了上去,八卦的不得了:“元清啊,你是不是对你那小徒弟有不轨之心啊?”   不然怎么一口一个“姜姜”的叫着,那语气哟,啧啧,公山怀认识裘珩几百年,可从没听过他用那种语气喊人。   裘珩看了他一眼,也不说‘是’还是‘不是’,只淡淡道:“我和他是师徒。”   “元清啊,你简直跟师父他老人家一模一样,古板,又不知变通。”公山怀无奈摇头,他思想很开明,“既然有那个念头,都是能活几百年的人了,为什么还要揪着那点师徒辈分不放呢?”   说起他和裘珩的师父成化天尊,当年那也是一位惊艳才绝、一人独揽修仙界三分气运的天骄,不过也是造化弄人,他们师父对自己的三徒弟动了心。   可他们师父太顾忌师徒名分,便是心魔缠身,也硬生生压下了那份他自认为不该有的心思。   结果就是他们三师兄为成就师父的无情道,自堕魔门,让师父挥剑斩断红尘,最终渡劫飞升。   而三师兄呢,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他的三师兄啊,那般端方温持的君子人物,若是还活着的话,道化、承鼎、蒙仪那些人,都难以望其项背啊。   只是可惜,可惜啊...   公山怀突然很是伤感,他摸了一把胡子,刚想再跟裘珩说点什么的时候,一扭头。   嗯?人呢???   —— ——   水云轻船腾于云海苍茫之间,底下是优美逶迤、蜿蜒盘旋的山岭,是或大或小、清且缥碧的湖泊。   栾姜趴在栏杆上,俯瞰船下,满眼都是好奇和惊叹。   欣赏完景色,栾姜这才扭过头来看裘珩,那双眼睛里面像存了闪闪的小星星,说话口吻亲昵之余又带了点软糯糯的撒娇音:“师尊,我们要去哪啊?”   原本正在思忖某事的裘珩闻言回了神,他神色温柔的揉了揉栾姜的脑袋,温着声音道:“缺月谷。那里有一物名为丹心圣焰,只有用它,才能炼制出九阳回丹。”   正说着,缺月谷到了。   速度如此之快还要得益于一盏茶功夫便能行数百公里的水云轻船。   裘珩带着栾姜刚一下船,就有一道又娇又媚的女声传来:“元清!”   听到女子声音,栾姜挑了下眉。   一身影婀娜的蓝衣女子出现在了两人眼前,在她身后,还跟着数名仿若影子般的黑衣人。   女子生得很美,甚至可以说是美得妖艳,长发披散在身后,妩媚的眼尾微微上勾,内里有滢滢潋滟波光,惑人得紧。   她是青阳派宗主袁立的独生女,袁听宁。   在修仙界,同她身份一样出名的,是她喜欢裘珩喜欢了一百八十多年,长情又执着。   当年八宗门大比上,袁听宁初见裘珩,说是一眼万年并不为过,此后百年,只要裘珩外出,必会遇见袁听宁。   那种锲而不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天赋极佳的袁听宁若是放在修炼上,恐怕早就踏入分神期了。   “这是你的...”袁听宁本想说‘徒弟’两个字,却猛的一下查探到了栾姜毫无修为,遂止了声。   “是我的小弟子,栾姜。”裘珩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他同袁听宁说话的态度是冷淡的,提及栾姜时,口吻却又轻又温柔。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温柔。   更何况袁听宁见过裘珩在他的师父、师兄弟面前的模样,同样是亲昵的关系,可裘珩始终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   怎么到了自己的小弟子这里,就不一样了呢?   袁听宁看着浑身修为散尽的栾姜,那张面容确实出众到足够耀眼夺目,满身气质又清雅,即便站在人海中,亦是能叫人一眼就看到的存在。   可是,袁听宁是很了解裘珩的。   在他心里,修炼是头等大事;换而言之,一个已经失去了修为的人,哪怕曾经的修炼天赋奇高无比,裘珩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但现在,裘珩甚至为了他的小弟子,亲自出现在缺月谷。   袁听宁内心忽然隐隐有些不安和恐慌,栾姜这个人太特殊,特殊到她不得不多想。   女子看着他的目光下已然深藏敌意,这叫栾姜忍不住轻笑了一下,男人属于他太久,让栾姜差点都快忘了,依仗裘珩这个身份,男人会有多受人爱慕。   想着,栾姜忽而玩心大起,两眼亮闪闪地看着袁听宁,语气似是含着惊叹:“姐姐,你好漂亮啊。”   没有女人不喜欢听甜言蜜语。   即便袁听宁早已心有所属,心上人还近在眼前,可被小了她百岁有余的小朋友这般盯着,袁听宁的眉眼不自觉就多了几分笑意,“你真可爱。”   听着两人的对话,裘珩很轻地皱了下眉,他握住栾姜手腕,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语气更显冷沉:“我来此有要事,便不打扰袁小姐了。”   说罢,不等袁听宁有所反应,收了水云轻船的裘珩牵着栾姜就进了缺月谷。   瞧两人的身姿背影,倒是极为相配。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因而方才裘珩那占有欲颇为强烈的举止,袁听宁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   那般汹烈的占有欲,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普通师徒之间。   难道说,裘珩喜欢他的小弟子吗...?   这个猜测让袁听宁彻底变了脸色,周身更是笼罩着散不去的阴郁气息,她望着缺月谷的入口,眸底逐渐覆上一层黑暗,眼神狠辣又阴毒。   裘珩,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你的小弟子,我一定会,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第122章 四号反派(十三)   缺月谷的妖兽很多,三四阶的多如蚂蚁(其实力约等于分神期的人类),五六阶的也是扎了堆(差不多是合体后期的实力),而坐镇缺月谷中心地带的是一只七阶妖兽(可化形),实力已经和渡劫期的修士相差无几。   丹心圣焰的确是绝无仅有的丹火,想要它的修士亦是数不胜数,但光是多如牛毛的四阶妖兽就够大部分修士头疼的了,何况缺月谷五六阶也不少,守着丹心圣焰的还是只七阶妖兽。   不过这些,对于已在大乘中期的裘珩而言,都是小事。   因为自裘珩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近乎等同于传说中的圣兽级别的恐怖威压,所以一路走来,栾姜是没见到任何生命气息的。   很快,缺月谷的中心地带到了。   那儿笼罩着一层浓雾,灵气更是充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   裘珩只是轻飘飘一挥袖,笼罩在整个缺月谷中心上空的浓雾就如同海浪回潮似的,迅速向其内散去,只是眨眼之间,山谷内的景象便完全显现。   大树参天,似能遮天蔽日。   地面乃至是陡峭山崖上,都覆盖着一种青绿色的藤蔓植物,每一根的直径都足有人脑袋那般的大小,密密麻麻的宽大叶片更是为山谷覆上了一层不深却颇为压抑的阴影。   远远望去,就如同迈入了一片绿色的汪洋大海。   而在山谷最中间,有一株极为庞大的花藤,其颜色艳丽糜烂至极,它的根藤上垂挂数十颗形状各异、散发出浓郁灵气的灵果。   这些灵果周身皆环绕着一层淡淡地血色光辉。它们有的或为兽形,或为兵器状,更有甚者,恰似人类模样。   大概是感受到了极为强大的威压,数十枚灵果皆在花藤的根藤上轻微地摇晃着,就好像是正在经历它们生命的不可承受之重一样。   “出来。”裘珩淡淡道。   啥也没感觉到的栾姜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东瞅瞅西瞧瞧,却愣是没发现有什么人在附近。   他鼓了一下嘴,有些气恼。   正在这时,缺月谷的空间屏障似乎隐隐有了波动。   下一秒,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好像‘天上掉馅饼’似的砸在了裘珩和栾姜的面前。   光滑又柔顺的白发,额上生有一枚泛着淡淡银光的月牙,再往下是双乌溜的湛青色大眼睛,肥嘟嘟的脸颊看着就很软,很好捏。   小男孩瘫坐在地上,他得十分费力地仰头,才能勉强看得到裘珩与栾姜两个人的面容。   他先是看了栾姜,嗯,很漂亮也很废物,不过他喜欢!   然后小男孩又转头去看裘珩,刚一对上裘珩那双寂冷似深渊古潭的眼睛,他就吓得“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他觉得,这个他一看就打不过的人绝对就是来吃他的!   他、他才不要被吃掉!   想着想着,小男孩哭得更大声了。   整个缺月谷的上空都好似在回荡着他的哭声,而同他的哭声一块儿盘旋在缺月谷上方的还有一股强大迫人的威压。   在裘珩和栾姜看不见的地方,所有形状各异的妖兽都齐刷刷地匍匐在地。   裘珩微微皱眉,“闭嘴。”   “哇——嗝...”裘珩突然出声,吓了小男孩一跳,他打了个嗝,大眼睛里还蓄着一泡泪,却又不敢再哭,只好小声小声再小声的抽噎。   瞧那模样,当真是可怜极了。   他长得可爱,哭起来也有几分可爱。   于是,栾姜见了,难免有些心软,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块干净帕子,又俯下身来,将帕子递到小男孩跟前,语气很是柔和:“你要擦一擦吗?”   这个人类是很漂亮的,更他记忆中的兽王娘亲一样漂亮。   但他和兽王娘亲也有不一样,兽王娘亲很有威严,没有小妖兽敢靠近她;这个人类却很...   小男孩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只知道他好像有一点点喜欢这个人类身上散发出的味道,嗯,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小男孩又抽噎了一声,接着别别扭扭地开口:“我、我要你帮我擦。”   强大的万兽之主肯定是能够命令一个小小的人类的吧。   他想。   闻言,栾姜哑然失笑,倒是并未戳破其实他已经脸颊红红的了。   “那你过来一点。”   小男孩便往他身前挪了挪。   栾姜擦拭的动作很轻,这会离得近了,栾姜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一溜烟的就窜进了小男孩的鼻子里,他眨眨眼,看着栾姜近在迟尺的五官,忽然张开手,一把抱住了栾姜的小腿,奶声奶气地大喊——   “娘亲!”   ???   一直不敢冒头的0748没忍住笑出了声:【噗——】   栾姜很无奈:“我怎么可能会是你娘亲?”   “你就是!”小男孩才不管那么多,他喜欢这个人类身上的味道,所以就要他当他的娘亲。   说完,小男孩抱着栾姜小腿的手更用力了。   头顶传来裘珩的声音,清冷凛沉:“青魇。”   被叫出了名字的小男孩也就是青魇僵在了原地,但他凭着直觉,又往栾姜身上贴了贴,就跟个自带胶水的小挂件似的。   青魇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拉着奶音黏黏糊糊地唤道:“娘亲~”   感觉到栾姜明显有了松动迹象后,青魇开心极了,他忍住露尾巴出来摇摇的冲动,正想要再接再厉的时候,裘珩动了。   男人俯下身来,慢条斯理地捏住了青魇的后颈。   有些瘆人的凉意袭来。   青魇直直地打了个哆嗦。   “松开。”没什么温度的语气,淡淡的,听在青魇耳里,却是藏了很深的威胁。   “呜哇哇——”青魇一边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栾姜,一边哭得十分伤心可怜,“我不要离开娘亲...”   一般来说,小孩子的哭闹是很烦人的。   可青魇长得可爱,哭的又很有分寸,因而丝毫没有引起栾姜的反感。   反倒是让栾姜难得的有些心软了。   “师尊。”栾姜看着裘珩,声音软软的,“您不要和小孩子置气嘛。”   一和栾姜对上视线,裘珩就再冷不下脸来,他微微柔和了眉眼,话却是对青魇说的:“快两百岁的小孩子?”   那种反问的口气下是叫人很难忽略的轻讽。   两百岁?   栾姜懵了几秒,他低头看向青魇,再看到小孩脸上那藏不住的心虚时,栾姜叹了口气。   听到他的叹气声,青魇有点不安了,他连忙用手去拽栾姜的衣袍,声音越说越小:“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是我、我化形只能化成这个样子...”   虽然栾姜无法安慰自己这是个两百岁的小孩,但想到他是妖兽化形,什么都不懂也很正常。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说着,栾姜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热热的。   青魇呆呆地看着栾姜,他吸溜了一下鼻子,眼睛里泪汪汪,奶奶的语气带着哭音:“娘亲...”   你怎么就跟这个称呼杠上了呢?   栾姜又叹了口气,用帕子替他擦了眼泪,声音很轻,还温柔的不得了:“好了好了,我姑且就让你叫会娘亲吧。”   听到这句话,青魇眼睛一下亮了,语气欢快:“娘亲!”   “嗯。”   “娘亲!”   栾姜很是好脾气的应着:“嗯。”   青魇很小心地把脑袋往他那边凑了凑,然后奶声奶气地开口:“娘亲亲亲。”   有杀气!   青魇一抖,干脆朝栾姜怀里又挤了挤,“娘亲抱!”   裘珩的神色更冷了。   —— ——   快要走出缺月谷的时候,栾姜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头去看裘珩,轻声问道:“师尊,我们是不是没带走丹心圣焰?”   裘珩尚未回答,揪着栾姜的衣袍在他身旁像兔子一样胡乱蹦跶着的青魇说话了:“娘亲,那个小火苗现在在我的肚子里哦。”   栾姜有些惊讶地低头,“在你肚子里?”   “嗯!”青魇重重点头,瞧他那小模样,似乎还有点骄傲。   两人一兽走出缺月谷时,袁听宁还在外面等着。   见到裘珩,袁听宁面上立马多了淡淡的欢喜,她迎了上来,娇娇地发问:“元清,你是不是还要去凌霄门换取金蚕心?”   缺月谷会有什么值得裘珩亲自前来的,除了丹心圣焰,袁听宁想不出其他。   而提及丹心圣焰,就算是刚踏入修仙界的修士也知道,那是炼制九阳回丹必不可缺的火焰。   裘珩甚至没将目光落在袁听宁身上,他只是极冷淡的扔下一句“与你无关”,接着挥袖取出水云轻船,握着栾姜手腕带他上了船。   眨眼的功夫,船身便已飞驰而去。   临走前,青魇还给袁听宁留了个张牙舞爪的鬼脸,以及一句“丑女人”。   袁婷在原地气得直发抖。   同时心里对裘珩门下那个姓栾名姜的弟子又多了几分恨意与嫉妒。   她没办法左右裘珩的想法,那么就杀掉栾姜好了。   这时,有一黑袍老人出现在了袁听宁身侧,声音喑哑难听,像是被碎石子磨过一般:“小姐,您有没有觉得元清尊者的小弟子很像...一个人?” 第123章 四号反派(十四)   袁听宁被裘珩对待栾姜的温柔态度扰得心烦,这会要她去琢磨栾姜那张脸像谁,简直就是要她一遍遍回忆裘珩是如何对栾姜的。   “别跟本小姐打哑谜,你说的是谁?”袁听宁很不耐烦。   黑袍老人哑着嗓子发出了几下难听地笑声,在袁听宁快要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才回道:“温含雪。”   提起这个名字,黑袍老人的语气下极隐秘的藏着恨意。   这个名字一下就挑到了袁听宁记忆里的那根神经,她想起了那幅见之难忘的画,又惊讶又倍觉不可思议:“温含雪不是温行的女儿吗?”   “正是。”   五百年前,魔域突然大开,魔头温行横空出世。   他统领魔域十二魔主、数千万魔兵踏出魔域,扬言要铲平修仙界,建立新的魔界。   以天下第一宗冲虚宗为首的二宗三门六派纷纷联合起来,结果令所有修士都没想到,这个几乎聚集了整个修仙界大能的灭魔联盟,居然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先是琉光宗灭宗,琉光老祖被十二魔主之一的花娥斩于剑下;后是无上门和苍羽派因无上门的至宝丢失闹内讧,于是,魔兵尚未攻来,无上门和苍羽派便因争斗各损伤了不少弟子;再后是天门门主风成子叛变,领着天门大半精锐全部投到了温行门下,风成子更是成了魔域新诞生的十三魔主。   修仙界岌岌可危。   谁料一个出身小门派、姓曾名和的修士,竟莫名其妙抓到了温行之妻木斓雪。   温行此人,性子邪凶,嗜血好杀,几乎是集世间大恶于一身,却偏偏有个毫无修为的妻子。   为了木斓雪,温行放弃了近在眼前、踏灭修仙界的机会。   这样一个作恶多端,本可以为祸百千年的魔头,在木斓雪产女以后,就带着妻女不知所踪。   没了温行的魔域很快就乱成了一团糟,人人都想当魔域的王,内斗让魔域实力极速缩水;与此同时,修仙界实力大增,天赋异禀者辈出,致使十三魔主不得不带着其剩下的魔兵退回魔域深渊地带,老老实实的当起了缩头乌龟。   只是啊,温行平生所有的温柔都只给了木斓雪一人,在木斓雪再也无法用天材地宝养着身子、吊着性命的时候,温行毅然决然的跟着木斓雪去了轮回。   留下一女。   怪只怪温行的仇人太多,想知道他消息的修士数不胜数。   因而在温行死后一百年左右,温行有女名为温含雪一事就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但温含雪被人护着,那人实力极佳,红颜知己无数,恩师好友遍地,身上秘宝更是多如牛毛。   别说杀温含雪了,就连靠近她都挺困难的。   于是温含雪就这么活了近四百年,最后听说是死在了难产上。   “难道...”袁听宁惊讶极了,“栾姜是温含雪的儿子?!”   黑袍老人并未给予肯定,只道:“他和温含雪的眉眼极像。”   唯一可惜的是,温含雪成了那人的女人以后,就掩了面容,致使偌大的修仙界知晓温含雪真正长相的修士寥寥无几。   袁听宁会有这个猜测,是因为青阳派的老祖宗有一幅画,画上人正是温含雪,且画的还是她真正的样子。   身为宗主之女,袁听宁自然是有机会见一眼那幅画的。   即便同为女人,然而在第一次见到画的时候,袁听宁还是被深深地惊艳到了。   温含雪,温含雪。   那个女人的模样就跟她的名字给旁人的感觉一样,美得像一捧雪,偏偏那双眼睛温柔含情,若是深看几眼,恐怕天人亦会一念坠尘。   更重要的一点是,袁听宁忘不了老祖宗看画时的那个眼神。   ——那种饱含求而不得、示爱无门的情愫强烈浓郁得令人心惊。   袁听宁皱着眉头问道:“所以对于温含雪和栾姜是母子关系这件事,你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吗?”   黑袍老人又发出了几声难以入耳的笑,“小姐,有几个老东西可是恨死了温含雪的,有没有把握又如何呢?他和温含雪眉眼极像可是事实。”   闻言,袁听宁沉默了一会。   最终想得到裘珩的执着还是盖过了一切。   袁听宁眉宇间隐隐浮现出几分狠意,望着裘珩与栾姜离开的方向,她那眼神也好似淬了毒:“独无衣,你能办好这件事的吧?”   “当然。”   黑袍老人微微弯腰。   —— ——   有水云轻船在,凌霄门自然很快也到了。   如今修仙界第一人、元清尊者驾临,身为凌霄门门主的欧阳榆铭自是要出面迎接的。   裘珩和栾姜刚一下船,一个身高同青魇差不了多少的小娃娃就领着数名供奉长老迎了上来,说话声却是浑厚如钟的中年男子音:“元清尊者大驾光临,老夫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同喜欢当老头的公山怀恰好相反的是,欧阳榆铭这位凌霄门门主,他特别喜欢让自己维持在孩童五六岁的时候。   不过也有传言称,欧阳榆铭之所以如此,是与他修炼的一门上古功法有关。   但欧阳榆铭本人却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欧阳门主。”裘珩只淡淡喊了一声。   修炼狂魔元清尊者不善交际算是修仙界人尽皆知的一件事,因而裘珩这般冷淡又略显敷衍的态度,倒是并未引起欧阳榆铭及他身后几位供奉长老的不满。   得了回应的欧阳榆铭遂将视线移到裘珩身旁。   看到栾姜那张脸时,欧阳榆铭极为短暂地愣了一下。   是他生出了什么错觉吗?不然怎么他看着这小孩有点像他们老祖宗画室墙壁上挂着那幅画所画的人???   压下心中不解,欧阳榆铭问道:“这位是...?”   裘珩神色霎时温和不少,“我的小弟子,栾姜。”   闻言,青魇不甘示弱地跟着说道,看着小小一只,嗓门倒不小:“也是我娘亲!”   ???   欧阳榆铭一脸复杂的看了看裘珩,又看了看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栾姜。   算了算了,这种家务事,他就不掺和了。   发觉栾姜身上一丁点儿修为都没有的时候,欧阳榆铭就猜到了裘珩的来意,这会他也是毫无顾忌的挑明:“元清此番前来,可是为我凌霄宗的金蚕心?”   裘珩微微拱手,给出了一个让欧阳榆铭无法拒绝的提议:“是。若欧阳门主愿意割爱,我愿用太清奇经作为交换。”   “你手上有太清奇经??!”欧阳榆铭这六岁小孩的身体,差点因裘珩一句话而激得一蹦三尺高。   他修炼的功法邪性又霸道,而太清奇经正好就是缓和这份邪性霸道的绝佳经法。   欧阳榆铭修炼那门功法修炼了多少年,就找了太清奇经多少年。   没成想在裘珩手上。   欧阳榆铭又急急说道:“元清,金蚕心在我老祖宗那里。”   各宗各派各门这种上了年纪、飞升无门的老祖大多是在守着自家宗门的护宗大阵,别说现身,就连他们是死是活,自家弟子可能都不太清楚。   裘珩隐隐有些失望。   见他面色有异,欧阳榆铭更急了,这太清奇经都近在眼前了,他不抓住那可绝对不行,于是欧阳榆铭脑子一冲动就脱口而出:“我可以带你的小弟子去见老祖宗。”   说完,欧阳榆铭就后悔了。   带外宗弟子去见老祖?他会不会被老祖宗一巴掌扇出宗门大殿啊...   “只带我的弟子?”裘珩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欧阳榆铭也不好再改口,他遂点点头,“只能带他。”   “为何?”   “金蚕心是会挑寄主的。”欧阳榆铭绞尽脑汁地想了个很完美的理由,“我们老祖宗他挺看重机缘这种东西,也许你小弟子去了,刚巧就让金蚕心成了他的机缘呢?”   金蚕心是炼制九阳回丹不可或缺的一味药。   裘珩就算是想退而求其次也是不能够的。   没有九阳回丹,他的小弟子就只能做一个寿命短暂的普通人。   想要自己要目睹栾姜的死亡,裘珩的心脏便好似千千万万根针扎般的刺疼。   于是裘珩妥协了。   只不过再让欧阳榆铭带栾姜入凌霄宗禁地见他老祖宗之前,裘珩把他的本命法器送进了栾姜体内。   所谓的本命法器,是一种同修士命魂相连、他人无法使用的法器,更重要的一点是,本命法器可帮修士挡下一次天罚。   任凭欧阳榆铭的老祖宗有滔天本领,也无法做到破开裘珩大乘尊者的本命法器,从而伤害到栾姜。   看到那柄清玉骨制成,泛着盈盈蓝泽,似隐有血色涌动的诛天剑,欧阳榆铭和他身后的几位供奉长老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就是带你的小弟子去见一下老祖宗,你至于把自己的本命法器弄出来吗???   让欧阳榆铭更想不到的是,裘珩给了本命法器还不够,居然还在栾姜身上打下了一道反噬禁制。   反噬禁制这种伤人一能自损十万,早就绝迹的祸害禁制你也要拿出来???   欧阳榆铭:裘珩,老夫求你做个人吧。 第124章 四号反派(十五)   凌霄宗,后山禁地。   只有一间幽静的小院坐落在这里。   欧阳榆铭带着栾姜行至小院前,伸手轻推,就听得颇为年久的吱呀一声响,大门开了。   栾姜走在欧阳榆铭身后,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个院子,干净整洁,而且简单无比。   身为一宗老祖,住在这般偏僻简单的地方,倒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在院子深处,有一石室。   欧阳榆铭上前几步,轻轻地叩响了偌大的铜环,环声清脆悦耳。   很快,自石室之中便传来了一个飘忽的声音:“进。”   那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响起,又好像是在耳边呢喃。   如果不是有欧阳榆铭在,栾姜都要忍不住四下张望,寻找这位凌霄宗老祖的踪迹了。   欧阳榆铭心念一动,手中劲力一吐。   接着便听得轰轰隆隆的响声响起,原本紧闭的石门缓缓开启。   一股淡淡的檀香自石室当中缓缓飘出。   昏暗的石室里,有的只是一香炉,一幅栾姜看不清内容的挂画,一个背对着门口、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的老人。   他看上去略显清瘦,一头长发披散,大半部分是花白的一片。   欧阳榆铭惴惴不安地上前,然后冲着背对着他的老祖宗拜了下去,口中唤道:“弟子欧阳榆铭,见过老祖宗!”   “嗯?”   栾姜指听得一声轻咦自老人的口中传出,紧接着他甚至都没有感受到老人的动作,下一刻他的手腕就落入了老人的手中。   看到这样一幕,欧阳榆铭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先前跟裘珩说他们老祖看重机缘那就是屁话。   老祖宗也不是个脾性随和的人,疯魔的时候是个有生命的在他面前都活不了,这也就罢了,清醒的时候尼玛也不好说话,就离谱。   对比欧阳榆铭的提心吊胆,栾姜就显得自在多了。   毕竟他并未在这位老祖身上感受到杀意。   不过让栾姜有些好奇的是,就算此时他离老人极尽,他也看不清老人的长相,只能瞧见一团乱糟糟游动的雾。   栾姜能感觉到老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那是一种包含了微妙和复杂情愫的眼神。   “你...”   只说了一字,归一老祖便轻叹一声。   那叹息声悠长又久远,就好似在跨越了时间长河以后,才传进了栾姜的耳内。   归一老祖松开手,随手一挥,在栾姜身旁就出现了一个蒲团。   “坐吧。”   待到栾姜盘腿坐下,归一老组才又开了口:“出去。”   欧阳榆铭当然知道老祖宗是在跟他说话,遂相当利落的退了出去。   只是他这心头的疑惑,那可是一堆又一堆。   一般偷摸着保留一姑娘的画,大多是对人抱有爱慕之心吧?   但他又不曾听闻过老祖宗有妻儿,也就是说,老祖宗是暗恋的那位?   裘珩这小弟子和那画上姑娘长得还挺像,瞧那画纸,也不像是几十年或一百年左右的东西。   所以两人不会是姐弟,那么...是母女???   欧阳榆铭被自己的猜测小小地惊了一下。   虽然他觉得不可能,但看他老祖宗那态度,啧啧,这关系可有点没跑了。   “你可见过你爹?”   归一老祖问这话着实让栾姜有点意外,他摇头,“我是孤儿。”   闻言,归一老祖愣了一下,而后恍然,“老头子我倒是想岔了。”   那个男人在修仙界时,几乎是个有姿色的女人都成了他的红颜知己。   如果温妹没有因难产而死,大概率是要跟那个男人一同消失的。   想到那三个字,归一老祖心脏便一阵抽痛,昨日才压下的心魔隐隐又有了要松动的迹象。   见到栾姜面上那同他的温妹有近八分像的眉眼时,归一老祖方才将乱烦的心绪平复,他细细地打量了栾姜许久,就在栾姜被他盯得快有点不自在的时候。   归一老祖大手一挥,原本覆盖在挂画上的禁制消失了。   栾姜偏头望去,他面上有惊讶,也有错愕。   画中女子生得清冷似雪,偏那双眼睛聚了一腔春水,温柔到能酥了人大半边身子。   这具身体的眉眼最起码与画中女子有八分像。   过于相似的眉眼很容易就能叫人推出原身和她的关系。   “你应当还只有十七八岁,如此小的年纪,又是元清看重的弟子,身上为何会带只有蚀骨钉才能造成的伤?”说到后面,归一老祖的声音下已然隐约生出了淡淡地怒意。   相似的眉眼让归一老祖对栾姜有了爱屋及乌的念头。   何况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孩,极有可能是温妹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   既然是温妹的孩子,总不能叫别人欺负了去。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栾姜遂将发生在原主身上的事情简短地告知给了归一老祖听。   在栾姜说完以后,一股接近大乘期的威压霎时就笼罩在了这座小院的上空。   栾姜倒是未被波及。   但在石室外候着的欧阳榆铭可就惨了,他根本就没有被他的老祖宗惦记着,于是在近乎大乘期的威压降下之际,欧阳榆铭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石室门外。   老祖宗这是...发火了???   欧阳榆铭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生怕下一秒就感知到了裘珩本命法器的波动。   石室内,归一老祖慢慢收了威压,他看着栾姜,迷雾下的面容一派慈和,问道:“可是需要老头子我去替你撑腰?”   栾姜懵了几秒。   他转头去看挂画,有些迟疑地询问:“画上人是...我娘吗?”   “你已经见到她的长相了,还不敢确定吗?”归一老祖温声反问。   他看栾姜,越看越觉得像是见到了十七八岁时候的温妹。   所以归一老祖的态度自然而然地就愈发温和了。   “那您知道我爹是谁吗?”能知道爹娘是谁,也算是了了原身小时候的一桩心愿吧。   “你爹?”归一老祖笑了一下,语气霎时失了温和,“他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这种评价简直低得不能再低了。   栾姜没有接话,这种时候他只需要当个安静的倾听者就好了。   “数百年前的修仙界正是人才辈出之际。彼时修仙界的气运,你爹似乎独得天道宠爱,一人独占五成,成化天尊占三成,现在还活着的一个老东西占了一成,剩下的一成,才被天道挥洒在无数人身上。   他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人犯他一尺,他屠人满门。   树敌无数又灭敌无数。”   栾姜听到这的时候,是有些不理解的。   按照归一老祖这般说法,原身的这个爹,也算不上说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吧?   察觉出他有疑惑,归一老祖遂道。   “别急,老头子我还未说完。   你爹实力强,恩师不少,好友不少,红颜知己自然也是少不到哪里去。   老头我非是羡慕,我只是不懂。他在修仙界既然遍地有心上人,为何就不能放过你娘亲?   她那般温柔的性子,加上身份微妙,一旦成了那群女人的敌视对象,又如何再能继续过曾经那平和宁静的生活?”   【这不就是现实版龙傲天???】吐槽完,0748立马就捂住了嘴。   在这种牛逼轰轰的修仙大佬面前,它要是不小心点行事,很容易就会没了统命的。   不过令栾姜和0748都没料到的是,0748只是忍不住这么吐槽了一句,竟被归一老祖隐隐给抓到了。   “方才那隐约的声音,想来应是你师尊本命法器发出来的?”归一老祖虽然有些不解,但语气却是含着几分肯定的。   栾姜因他的话小小地吓了一跳。   见状,归一老祖笑道:“勿怕。我只是有些没想到,元清竟这般看重你。”   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栾姜能怎么办,锅只能让裘珩背了。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瞧那模样似不愿再多说,归一老祖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百年前的事,再给这小孩多讲一点,并不合适,于是归一老祖便换了话题:“元清为你寻到几味药了?”   “我不知。”栾姜摇摇头,又接话道,“我和师尊是从缺月谷来的凌霄宗。”   “如此么...”归一老祖思忖片刻,然后左手凭空多了几样东西。   一个仿佛是披了太阳光在身上的金蚕外壳,其金光甚至灿烂到了有些刺眼的地步;一块绘了神秘符文、圆制式的石碑;以及一封同前两样相比,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信。   “这块石碑是我曾在上古战场的遗迹中得到的一件法器,至于如何使用,你拿着去合欢宗找他们的老祖。”约是这几个字勾起了归一老祖的回忆,他感慨不已的提了个建议,“那老东西脾气越活越古怪,你便叫你师尊去见他,总归是如今修仙界第一人,扛扛老东西的刁难绰绰有余。”   栾姜:所以您老跟原身的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至于这封信...”归一老祖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是什么珍贵的宝物,但见了这几封信,有几个老家伙总归是不会为难你的。” 第125章 (完)4200+   栾姜接过三样东西,朝归一老祖恭恭敬敬一拱手,态度亦不失敬重:“多谢前辈相助。”   “无须同我客气。”   看着他的眉眼,归一老祖指尖动了动,最后到底还是忍了下来没伸出手。   他若贸然行事,怕是会吓到这孩子。   本想说到这里罢了,可归一老祖仍旧不怎么放心,又稍加嘱咐道:“即便你有元清相护,万事也要多加小心。”   那人的仇敌倒是死的七七八八了,可温妹是温行之女,天下恨她者,数不胜数。   如果叫他人知晓了这个孩子的身份,群起而攻之时,怕是连元清也扛不住这灭魔洪流。   想到这,归一老祖又叮嘱栾姜:“你娘亲的名字,断不可告知任何人。”   栾姜愣了一下,想要问原因,但直觉告诉他就算知道了原因,亦无济于事,他遂只乖乖地点头应好。   那般毫无迟疑的相信模样瞬时又激起了归一老祖的回忆。   他心神一晃,连眼眶都微微有些发红。   归一老祖轻叹,稍稍平复心绪后,他看着栾姜的目光以及说话语气愈发的温和了:“你是个好孩子。如果遇到什么事可用传音符传音欧阳榆铭,叫他来找我。”   “老头我在修仙界虽然没什么名声,但是为你撑一撑腰,还是绰绰有余了。”   “谢谢前辈。”栾姜是真心实意的在道谢。   这种仿若是命运宠儿的感觉,他只能说,不愧是原男主。   “去吧。”   说着,归一老祖缓缓一挥袖,栾姜便被毫发无伤的送到了石室外。   见他出来,欧阳榆铭长舒一口气。   没出事就好。   松气之余,欧阳榆铭对栾姜的身份也有了小小地猜测。   就是不知那挂画中的女子是谁...   —— ——   带着栾姜出现在宗门大殿外的时候,欧阳榆铭一口气噎在那里差点没喘过来。   原本宗门大殿外是有不少内门弟子的,可这会裘珩负手站在他的水云轻船前,不怒自威,强大又霸道的气场逐渐笼罩住了他附近方圆十几里的地方。   逼得凌霄宗的内门弟子不得不四处逃开,否则再待下去,怕不是要吐上几口心血。   供奉长老也不是没想过邀请裘珩进殿稍作休息,但刚一上前,被这位修仙界第一人淡淡一扫,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啪——’的一下就散了。   真是说多了,都是泪啊。   发现栾姜完好无损的走出来以后,压在众人心头的威势慢慢地散去了。   欧阳榆铭想抓狂:一副生怕你小弟子受伤到的模样....我欧阳榆铭,堂堂凌霄宗宗主,大乘初期的尊者,就这么不值得裘珩你信任吗?!   栾姜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裘珩跟前,眉眼洋溢着喜悦,“师尊,前辈将金蚕心交给我了。”   他才十七岁,同大部分已经上了百岁的修士相比,完全就是个小娃娃。   拿到了宝贝便遮不住的开心也是正常。   裘珩的眸色瞬时就柔和了不少,他轻轻揉了揉栾姜的发顶,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真厉害。”   栾姜:(*^▽^*)   听到他这哄孩子语气的欧阳榆铭:...   怎么几十年不见,裘珩这小子变化如此之大???   又或许是,其根本原因出在他的小弟子身上?   对裘珩的改变很是好奇的欧阳榆铭看着飞远的水云轻船,真是恨不得跟上去,逮着裘珩和他弟子好好地观察一番。   不过他要是真这么做了,绝对会被那几位供奉长老围在中间说教的。   想到这,欧阳榆铭眼神幽怨的看了几位供奉长老一眼。   不明所以的供奉长老们:?   —— ——   就在元清带着栾姜欲前往浮海岛寻找剩下两味缺一不可的药材的时候。   黑袍人将温含雪之子尚存于世的消息带到了几个老东西的耳中。   这几个老东西,不是师父/师伯被温行害得魂飞魄散,就是师兄/师姐被温行搞得死无全尸,这几个关系,修士们是很看重的,简直堪比凡世的杀父杀兄之仇。   可光是温行座下的十三魔主就够难顶的了。   温行此人的天赋,百年未见,千年未闻。   要杀他,比登天踏碎虚空还要难。   所以这倾尽江河湖海的水都洗不掉的血海深仇,他们只能压啊压啊压啊,好不容易等到温含雪出世,温行早已自堕轮回,灵魂消散修仙界,结果温含雪又被人给护着了。   他们那个气啊,但是也没办法,那人气运太盛,修仙界鲜有人能与他相抗,于是这些人便又只能把这血海深仇压啊压啊压啊。   一直压到现在。   不压变态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在得到温含雪孕有一子,而且这孩子还被生下来长大了以后,已经活成了老东西的那群人爆发了。   滔天的仇恨一股脑儿的投在了温含雪的儿子身上。   不杀的此子魂飞魄散,老东西们是绝不会放弃的。   成功把老东西们的仇恨值拉到了最大的黑袍老人再适时放出了此子姓栾名姜、乃是云极仙宗元清尊者裘珩小弟子的消息。   在活了六百年七百年甚至有八百年之久的老东西们面前,三百多岁的裘珩那就是个弟弟。   即便他如今已有大乘中期甚至更高修为,可对上七八个或多或少都是大乘期修士的老怪物,这胜算那可就低得有点可怜了...   于是得到消息的老东西也没跟其他人打商量,也没准备些什么法器、保命手段,只是或在祠堂燃香、或至关闭百年的魔域前饮酒,做了这件事后,他们动身了。   毕竟只有报了此仇,他们才能甘心魂归天地。   这几个大乘尊者其实也有人有飞升的能力,可却为了报仇,硬生生抛弃了飞升为仙、长生不老的念头。   同一时间,带着栾姜已经来到浮海岛上空的裘珩微微皱眉,他看向远处,有一瞬间,感受到了数道威势极盛的灵力。   发觉裘珩状态不对的栾姜立马出声问道,眼睛里面满是关切与担忧:“师尊,怎么了?”   裘珩不想让他忧心,遂只是揉揉他的脑袋,道了一声‘无事’。   真的无事吗?   当然是假的。   当七个老东西从四面八方赶来浮海岛,且越来越近的时候,裘珩的神色也微微变了。   他感知到了大乘期尊者的气息,不是一道,不是两道,而是整整七道。   带着一种好像要毁天灭地的恨意向水云轻船袭来。   稍一思忖,裘珩就有了决断,他挥袖在栾姜身上设下隐身隐息禁制,又为他罩上大乘尊者也难破的防术,在栾姜懵懂目光的注视下,他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解释并叮嘱道:“你进船去,有些人需要为师处理。记住,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许出来。”   这种交代遗言的口吻让栾姜心一下慌了,他伸手扯住裘珩的衣袖,焦急询问:“师尊,我们回云极仙宗吧,药草的事不急于这一时的。”   “无事,你听话。”   裘珩说完,用一道栾姜根本抗拒不了的灵力,将他送入了船上的房间内。   在他做完这件事没多久,七道各有千秋、唯大乘尊者才有的气息就降落在了水云轻船附近。   大乘尊者是可腾空而立的。   “不知诸位前辈来此所为何事?”   裘珩性子虽清傲,但面对七位大乘尊者,到底还是要慎重些对待。   正对着他站着的是个老婆子,一头银发,驼背,手上还拄着一根拐杖,瞧上去是七人之中最没有威胁力的,可话却是由她来说的:“裘珩,我们几个老东西和你自是没什么仇的。你交出栾姜,我们即刻离去。”   她的态度显然是没办法谈和的。   七人抱着必杀栾姜的心来,而他们一看裘珩的模样,便知他是绝对不会交出栾姜的,既然如此,那么还何须废话?直接动手便是。   于是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起初,老东西们还是没太过分,派人来进行了一挑一。   长发和尚是个废灵根,入了宗门以后就没学什么功法,也不用法器,只跟着守藏书阁的老前辈学了一拳一掌这两招,然而这两招,却是已被他修炼到了极致。   为了尽早带走栾姜,长发和尚甚至没想过慢慢试探裘珩实力,而是将自己的灵力全部都灌输在了这一拳一掌之中。   于是,一股磅礴浩瀚的力量,带着镇压八方的威能落下,令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停滞了一般。   然而裘珩接下了。   而且几乎是轻松接下的。   单打单,长发和尚是完全败了。   他看着裘珩,又看向水云轻船上的房间,终是长长一叹,师父,弟子无能啊...   执念再深又如何,拼尽全力使出的这一拳一掌可是已经耗尽了长发和尚的心血,只能任由天地灵力吞占他的躯壳,最终化为乌有,灵魂踏入轮回。   见此情景,其中一名容貌半毁的老头变了脸色,他传音正对着裘珩站着的老婆子,直言道:尾芳,我们都是活了六七百年的老怪物,还遵从什么正道规矩,直接一起上逼裘珩交出栾姜便是!   老头原本也还是要脸的,但是在发觉裘珩的实力远远超出他们每个人,甚至二打一,三对一,都极有可能拼不过的时候,为了尽早报仇,他干脆不要脸了。   既然三打一打不过,四打一可能也勉强,那就六打一吧。   而且他们也不是要杀裘珩,只让他失去活动能力,接下来带走毫无修为的栾姜就相当简单了。   老婆子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的,但她另有决断,传音回道:五人齐攻,让善隐匿的九阿去水云轻船搜寻栾姜。   他们不可能在这和裘珩一直拼下去,毕竟五百年前活下来的不止温行的仇家,还有温含雪的追随者。   要是他们一并赶来,再想带走栾姜就是登天之难。   毁容老头也挺认可这个法子的,遂主动传音九阿,将此事告知了他。   九阿只简略的回了一个字:可。   他是为师兄报仇而来,但倒是没有要栾姜死的想法。   不过剩下的这六个老东西里面,也就只有他不想栾姜死,其他人可是把对温行的恨、对温含雪的恨都转到了他们的后人栾姜身上。   九阿抬头看了一眼风云涌动的天际,他是单一风灵根,善隐匿刺杀,直觉准(曾经就是靠着直觉躲过了一次必死之劫),而时隔近百年的今日,他竟然再次有了相当不妙的直觉。   会死。   他们很有可能都会死。   但那又如何呢,反正都是一群该死的人了。   至少为报仇而死远比孤身一人活在世上受着折磨等死要好得多。   裘珩设下的禁制确实很强,但善刺杀的九阿是找寻破坏禁制的好手。   于是在裘珩拿出本命法器,硬生生以一己之力暂时抗下五名大乘尊者的攻击时,九阿带着栾姜出现了。   裘珩几乎是在瞬间就变了脸色,心神的不稳导致他一时不察被毁容老头的六迹心魔咒给打中。   心血一口喷出。   “师尊!!”   系统空间里的0748大惊失色:草草草草草!!!这不是一个很正常的修仙世界吗?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是宿主触发了隐藏剧情???   不成不成,修仙世界本来就不安全,现在又多了这几个冲他宿主命来的老东西,万一宿主因此伤到了灵魂,那就完蛋了!!   0748急得头顶已经冒起了白烟,它必须得安排宿主强制脱离了,虽然那样极有可能伤及灵魂,但总比在这个世界魂飞烟灭来的要好。   想到这,0748立马着手启动了强制脱离程序。   它是第一次动用这玩意,没想到竟会引起整个系统空间的混乱动荡。   星星、碎石...各种各样的东西漫天乱飞。   可怜弱小又无助的0748只能一边抱头鼠窜,一边深吸一口气,毫无停顿地同栾姜说道:【宿主不好了你面前的这几个老东西是奔着要原身魂飞魄散来的你这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但是没办法再留下去谁都保不住你的所以一个字,我们撤!!!】   根本没听懂只听到一个‘我们撤’的栾姜懵了:【不管裘珩了???】   【老东西是要杀你的跟裘珩半点关系没有你再留下去就要翘翘了啊,命都没有你还怎么跟那个不知姓名的蛇精病谈恋爱啊喂!!!】0748几乎又是一口气说完的这句话。   它说得太快,栾姜也只勉强抓到了几个字眼。   【强制脱离倒计时,请宿主做好准备,5、4、3...】   被困在九阿手上的栾姜听到‘强制脱离’几个字的时候,就将全部心神放在了身处包围圈的裘珩身上,他唤道,声音很轻,却一字不落的传进了裘珩的耳内:“师尊,我很喜欢你。但是现在我只能说和你说再见了啊...”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