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种田养崽 作者:彩虹眼 文案: 【种田+养崽+系统】 养崽版: 喜当爹的贺存,第一天,差点把儿子喂积食。 第二天,单手拎着儿子出去跑。 第三天,出去一趟,儿子丢了!! 好不容易,‘艰难’养大。 呆板书生小侄子养成了算尽人心、绝对理智的奇才。 不善言辞的学生变得口若悬河,杀伐果断。 他回头看了看院子里的两个崽,应该没有养歪吧?! 粘人懂事大儿子,社恐二哈小儿子?? 事业版: 种植业、渔业、畜牧业,贺存努力种田,带着白云村的百姓一路向上。 一家人相互扶持,携手共勉。 若干年后,看着一个个大佬儿子、学生以及侄子,对他毕恭毕敬,为他马首是瞻。 贺存不禁怀疑自己,难道一开始他拿的是团宠剧本?!! 【阅读指南】 1、家长里短,无极品。 2、温馨日常,文笔有限,文章不合理之处,尽可友善指出。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系统 萌宠 基建 轻松 主角:贺存|配角:贺子文,贺子安,贺修文,韩则 一句话简介:新手爸爸如何种田养崽 立意:健康生活,快乐养崽 第1章 软萌幼崽 天色湖蓝,白云簇簇挤做一团,林间雾气丛生,半点不见光影。 山川连绵不绝,入目皆是绿色,郁郁葱葱,遮天蔽日。 破败的茅草屋里,光线昏暗,空气潮湿而显沉重,鼻尖隐隐传来一股股发霉的味道,混杂着青草泥土的清香。 看着头顶摇摇欲坠的茅草,身上的被子厚重得压的他喘不过气,贺存皱着眉,伸手将它往下推了推,才得以呼吸顺畅。 这是贺存醒来的第二天,他清楚自己这是换了个世界又活了下来,心情有点复杂,末世混了五六年,除了靠着觉醒的水系异能苟活,他也没翻天覆地,改写人类历史的本事,一朝身死,还有次重来的机会,说到底还是自己赚了。 原主贺存,一家因党派之争受牵连而被流放岭南,贺父没抗过严刑,死在大牢,身陨的消息传回来,贺母就晕了过去,人还未缓过来,原主的大哥浑身是血的被人抬回了府,随之钦差赶来抄家,告知两日后流放岭南。 三番四次的噩耗和打击之下,贺母存了死志,傍晚拉过贺存交代众多,几乎是将整个家族托付到这个平日里不受待见的庶长子身上,半夜服毒自尽。 等次日,贺大嫂发现时,贺母尸体都硬了。 父母死了,大哥生死不明躺在木板上,贺存想到昨晚夫人临终前的乞求与叮嘱,心下自责他早该想到的,望着昔日里富丽堂皇的大院,被抄后只剩一池死水满地惨霜,半点看不出贺府曾经的繁荣兴盛、人丁兴旺。 一院子的老弱妇幼,贺存只得硬抗起这重担,一路颠沛流离赶往流放之地——岭南。 三千里路全靠走,一路上是说不尽的血与泪。 贺存从这段记忆中,看到原主藏在心底的哀痛、绝望与无助,一个个亲人的离去,两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双胞胎儿子,还有不少姨娘存了死志,走到有悬崖、大河的地方,头也不回的跳了下去。 一路咬牙坚持,终于走到了地方,那时偌大个贺府,最后活着的不足十人, 一家老小拿出藏在身上的残银,疏通关系才落户在条件尚可的白云村。 本以为就此熬出了头,哪曾想祸不单行。 进山找吃的,哪知山路崎岖,杂草丛生,又多蛇虫,原主追踪野物,不小心掉下陡坡,一头撞上石头,头破血流,挣扎着去了。 随之醒来的是末世自爆晶核的贺存。 看着青山群聚环绕,林间雀喧鸠聚,他压下心中的惊奇,正准备查看当下的环境时,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呼唤,裹挟着凌乱的脚步声和哭起声。 耳边似有一阵电忙音,嘟嘟响起,脑中一阵胀痛,他便晕了过去。 悠悠转醒的贺存接受了原主的记忆,搞清当下的状况,也安了心,他不是古人,对流放蛮荒烟瘴之地,根本没有多余的情绪,这还能不比末世好? 古人对自然和未知敬畏太多,生产力水平低下,自然环境相对恶劣,从而导致大家谈岭色变;可这些对他来说,却不是难题。 想起昏迷前那个电子音,他微微蹙眉,目色深沉,眼底是一眼望不尽的幽深。 “叮——宿主你好,我是农业系统009。”正当他思索之际,脑海中响起一个欢快的机械音。 “农业系统已绑定,系统已更新,是否开启系统?” 贺存低头敛目,藏起眼中的杀意,沉声道:“开启。” “叮——农业建设系统已开启,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目标。” 贺存隔着虚空,查看突然显现在面前的电子光板,并未放下心中警戒,农业系统,顾名思义包括了种林牧副渔五大产业,各项指标后缀着的小灯泡未亮起,应该是还未解锁的意思。 贺存不动声色观察一阵后,脑海中正想着如何关掉面板,一眨眼它就不在了。 他眯了眯眼,在心中将这来历不明的系统危险指数,降低不少。 只要不干涉他,共生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这具身体太过虚弱,营养不足、忧思过重,又失血过多,就算他有其他想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其他事等身体养好了再说。 昨天被白云村的村民合伙抬回来后,家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愁云惨淡。 一整晚都是半醒半睡的,耳边时不时传来隐隐约约抽泣声,被灌了一碗又一碗苦不堪言的草药,如今嘴里那是又干又苦。 刚穿好衣服,坐在床边,就见茅草门被掀开,阳光直射进来,刺眼夺目,整个屋子亮堂了瞬间,而后继续昏暗笼罩。 “爹爹——” 门口的昏暗处站着个不足四岁的小男孩,望向他的眼里全是惶恐不安,枯瘦的小脸上不见半点血色,破旧的棉袄下空荡荡的罩在骨瘦如柴的小身体上,如此不合时宜。 这是原主一路上,用血肉护着的双胞胎儿子大儿子,贺子文。 “嗯,子文来了,这是怎么了?”贺存看出了他的担忧与慌张,朝他招了招手。 等人抽泣着走近,贺存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大掌抚过他的小脑袋,轻轻安抚道:“爹爹没事,不哭了哈。” 贺子文没听他的,一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前襟,埋在胸前,不管不顾地呜咽着,任由他怎么劝都劝不住,贺存正为难之际,又听到一个小脚步声急匆匆跑来。 砰的一声将门撞开,大声喊道:“哥哥?爹爹——爹爹醒了!” 见到贺存好好坐在床边,小孩哇的哭出了声,像个小炮弹一样不管不顾地冲到他身前,一手抹着眼泪,一手往他身上爬,缓过神的贺子文见状,扭了扭身子,扒拉开弟弟的手,继续霸占着怀抱,这才收了哭泣。 贺子安抓了半晌,没爬上去,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看着他,委屈巴巴的。 贺存噙着笑,将人捞进怀里,笑着安慰道:“好了,小男子汉怎么哭天喊地的,我没事。” “我才没有哭——”小儿子打着哭嗝,不服气道:“我就知道爹爹会醒,昨天哥哥哭了,我没哭,我还安慰哥哥了。” “真的啊,我们子安真棒,是个小男子汉。”贺存夸奖道。 小孩听到这么直白的夸奖,瞬间红了脸,低着头不好意思了起来,这倒是有点新奇。 贺子文暗自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躲着在人后,哭成了狗,他才懒得拆穿弟弟。 正如此想着,头顶便传来熟悉的声音,“当然了,我们子文也很棒。” 闻言,贺子文红着耳朵,偏着头藏在一边闷声不吭,父子三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安抚好两小只的情绪,贺存才走到门外。 碧空如洗,天朗气清,远方的天地交接处,云海翻滚,霭雾缭绕。 高山水秀,层峦叠嶂,密林丛生,郁郁苍苍。 一眼望不到头的密林中,有层灰黑色雾气笼罩其间,致使整个山林更显阴森骇人;这应该就是让无数人闻之色变的瘴气,毕竟当年苏轼、韩愈都拿这玩意儿没办法。 岭南多瘴气,古人解释不清它的成因,有迷信,便将它妖魔化;不管有没有病,是不是病,都将身上的一切异常归结于瘴气,长期以往,世人对岭南避之不及。 这一气体的产生,盖是因为岭南地广人稀,江河纵横,植被茂密,动物繁多,辅之以热带、亚热带气候,高温多雨,空气潮湿闷热,那些未经过处理的动植物尸体,进过高温发酵,便产生了所谓的瘴气。 这一气体不止是产生在林间,微生物齐聚的湖泊、水潭、烂水沟都是它滋生温床。 虽说他了解这东西,但依照古代的医疗水平,他还是为自己的小命感到些许担忧。 不过当他转身看到自己身后的茅草屋时,那些问题都变得无关紧要了,歪歪扭扭的茅草屋,屹然挺立在冷风中,未扎紧的茅草探出头随风晃动。 毫不怀疑,风大一点,就可以将其直接掀飞;岭南多雨,他真的一点都不想体验杜甫当年的“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的处境。 必须在这几天内将新房修好,这一屋子老弱残幼,本就长途跋涉、身体羸弱,若是再得个风寒什么的…… 见他望着房子,眉头紧蹙,贺子文拉着他的衣角,稚声稚气,“爹爹,别怕,我和弟弟可以养活自己。” 听到这话,贺子安突然兴奋,“村长家的哥哥说他可以带我和哥哥去捡蘑菇,捉小虾……” 嗯哼?!大可不必,这蘑菇吃了搞不好,一觉不醒长眠于此,他还没活够,暂时不想去其它地方另谋人生。 “崽儿不怕,我养得活你们。”贺存牵着两人,低声叮嘱,“日后哥哥来找你们去挖蘑菇,要告诉我,知道不?深山里有蛇虫,我不在身边,你和弟弟不可以去。” 大儿子乖巧应声,“好的,爹爹。” “爹爹会带我和哥哥去捉鱼鱼吗?”子安拽着他的两根手指,歪头看他,一张小脸写满渴望。 “嗯,等我忙完就带你和哥哥去,好不好?” “好!爹爹记得早点带我们去哦。” “嗯,不会忘。” 腿边的小人,吊着他的手转来转去,好不开心,“爹爹,我们捉大鱼给伯父吃,好不好?” “好。”他牵着两人朝最右边房间走去。 茅草屋一共四间房,原主一家三口住左侧,中间是庶女贺心怡及余姨娘住,再过去是所谓的厨房堂屋,最右侧是大哥贺轩及其八岁儿子贺修文,小弟贺云三人。 因在狱中受刑,大哥拖着被打断的腿和一身伤,生生熬到现在,倘若再不治疗,日后只怕会落个残疾,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这个家早就一贫如洗,前几十年顺风顺水的富贵生活和始料不及的重重打击,让一家人丧失了对生活的希望。 记忆中,贺轩一直都是端方如玉、风采清雅的世家君子,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学习,饱受世人称赞,说句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也不为过。 原本风光霁月,芝兰玉树的世家子弟跌落凡尘,引以为豪的学识不再受用,功名利禄尽数剥落,一夜之间,亲朋好友的疏远,至亲的离去,那个名誉一时,人人称赞的状元郎,什么也没剩下,还得背负一身污名,继续苟活。 若是这次走不出来…… 刚走近,门就从里打开,小孩板着脸作辑问好,“二叔,请进。” “一家人不必多礼。”贺存将人扶起,挼了挼他的脑袋,问道:“你父亲可还好?” 话音刚落。 “二弟来了,快请进,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温朗的声音传了出来,如潺潺山泉,落水击玉一般,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小儿子挣开他的手,窜到贺轩床边,小声道:“伯父,你好点没有?” “好多了,谢谢子安关心。”贺轩伸手一双清瘦的手,捏了捏他的总角,浅笑淡语。 贺子安轻唔一声,少年老成地摆了摆手,“不客气的伯父,我明天还来看你。” 贺轩闻言,笑着应承,很是配合他。 第2章 沉香之最——奇楠沉 次日,早早醒来的贺存替身边的两个酣睡的幼崽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做饭。 昨日余姨娘做的晚饭,真的打破了他对食物的新认知,米饭底下是糊的,上面是生的,炒菜不是没盐就是太咸,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他吃下碗里的,不再多吃。 即便是在条件艰苦的末世,他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属实是难以下咽。 厨房翻了一圈,危机感骤升,这点粗粮不足以支撑三天,挣钱买粮修房,桩桩件件都迫在眉睫,难怪余姨娘整天出去挖野菜,这日子赶得上难民了。 他捡起案板边上的鸡蛋,敲碎了和面,撒上小葱、肉粒,小火将其煎至两面金黄,不多时十余个煎饼出锅。 等他吃完,收拾出门之际,余姨娘匆匆赶来,一脸歉意,“存哥儿,你怎么进厨房了,饭我来做就好。” 一脸笑意的贺存,温声道:“可是我吵醒姨娘了?” “没有,今儿是我起晚了,君子远厨疱,存哥儿日后……” 酥香的煎饼味弥漫,色泽金黄的贴饼躺在锅边,余姨娘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止住了规劝的话。 她身后跟来的庶女贺心怡,瘦瘦小小,精神萎靡,面色枯黄,见到他,怯生生喊一句,“二哥。” “嗯,小妹起了,洗漱吃饭吧。” 见他绑起裤脚,一身短打,余氏红着眼,劝道:“存哥儿,你伤还没好,不可再进山了。” “嗯,姨娘放心,我有分寸,家里就交给您了。” 贺存背上了村民送的背篼,带了把弯刀,向后山出发。 完全不知道余姨娘拉着女儿,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抹着泪,声声叮嘱,“心怡,日后切莫忘了你二哥,这个家全靠他一人撑着,投桃报李,你可要好好对子文和子安。” 且不管余姨娘如何说教贺小妹,一边的漫步上山的贺存,正好借着出门的借口研究一下农业系统,农林牧副渔,林——这岭南最不缺的就是成片成片的森林。 一穷二白之身的贺存,对系统说的奖励,垂涎万分。 小路上芳草丛生,叶尖上的露珠在阳光的折射下,晶莹剔透、闪闪发亮。 夹杂着寒意的空气,混着松间青草的气息,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忙碌的蚂蚁咬着食物,来来回回找路, 他走在鲜有人踏足的羊肠小道上,放眼望去。 山色空蒙,林间云雾笼罩,朦胧缥缈,好似误入仙境一般。 山川相缪,连绵不绝,目之所及,一片葱茏。 刚想叫系统出来试试,“叮——系统009已上线。” “小九,这岭南最不缺林木,林业计划算完成了吧?” “滋——系统正在扫描,匹配录入,请稍等——”机械音一字一句道。 听它这么说,就是有戏喽,贺存悄悄扬了扬眉,趁它扫描之际,钻进山中。 嘉树葱茏,遮天蔽日,阳光透过层层繁枝茂叶,打在地上,树影斑驳陆离。 他像是冒然闯进别人领地的入侵者,挂在树枝上栖息的鸟雀被惊起,惊慌失措地拍打着翅膀,骂骂咧咧地飞走了。 不多时,树林间都是鸟雀声,他这是误闯了什么鸟雀基地? 贺存观察四周,拿出弯刀做记号,他不认为在这种看不到天空的树林里,人生地不熟的,迷路了还能一个人走出去,他砍了根长棍削尖前段,一路敲敲打打,留下不少痕迹。 “叮——扫描完毕,信息已录入,林业指标超额完成!” 一整个光屏上都是烟花,配上它欢快的声音,格外喜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系统语音又重新响起。 “林业指标已达成,商城已开启,请……” “林业小目标1已完成,随机……” “林业小目标2已完成,随机奖励掉落中,请宿主自行查收!” 闪亮亮的光屏上,堆着两个精致的红色礼物盒,很是诱人。 贺存扫了眼,随后看向地上大型野生动物残留的痕迹,眉心微蹙,心道——自己还是找点药草回去卖吧。 “宿主,你不查看奖励吗?” “嗯,回去再看。”他忙着跑路,那足迹看上去像是野猪的,而且不止一两只的样子。 如今他这快进棺材的身体,可经不起半点折腾。 “小九,你扫描一下林子里有没有什么名贵药材。”他边走边问。 “系统手册指南第一条:系统不可以权谋私,干涉宿主生活哦!”语调微扬,看起来这家伙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哎,那真可惜,系统使用方法里说,积分够了可以给系统换实体身体,有蓝猫、哈士奇、仓鼠……” “真的吗?我不知道。”光屏一闪一闪的,瞬间没了声音,不出片刻,那个声音又突然出现,期期艾艾道:“宿主,你真的会帮我兑换身体吗?” “嗯,我们命运一体,自然要互帮互助。” 叮—-一阵忙音后,009消失不见。 贺存回神,掩下眼中的森然冷意,驻足查收光屏上的奖励。 目标1的随机奖励是个十立方的小仓库,这不是空间异能? 点开另一个礼盒,居然是一堆树,查看了一下标注,菠萝、核桃、火龙果、胡椒树。 他回忆了片刻,这个世界还没这些物种,奖励这些果树倒也不错,刚将其收进小仓库里。 “宿主,我回来了!”机械音猛然响起,“其它前辈说,可以兑换身体耶。” 一个小泡泡浮现在屏幕上,顺着屏幕四周弹上弹下,扭捏片刻后,不好意思道:“宿主,我帮你找药材,你要帮我兑换身体呦。” 达成所愿的贺存,会心一笑,朗声道:“这是自然,毕竟我们是朋友。” “嗯嗯,前辈说要宿主做朋友。” 在小九的帮助下,贺存不一会儿便装了一背篼的药材,越走越入深山,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 “宿主,右前方有上等沉香木。” 贺存停下往回走的脚步,往右前方走去。 那可是沉香木,集千百年的天地灵气的天然藏品,便是放在他那个时代,都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更别说焚香熏香盛行的今天,更是为勋贵世家所追捧。 他虽是知道这东西,除了知道它值钱,可熏香、入药以外,知之甚少。 贺存捂嘴,假咳一声,试探道:“小九,你给介绍一下?” “沉香,一种木材,珍贵香料,极品药材,不过眼前这个是沉香之最——奇楠沉,极其珍贵,它质地较软,味道苦麻而带甘,清香如兰而持久。” 贺存听了一耳朵,只知道这是极品,能让他脱贫致富奔小康,将其捡起扔进小仓库中,四周边角料一把薅光,转身就匆忙下山。 山脚的河流被茂盛的草木遮盖,河水潺潺,林下深不见底的水潭,透着渗人的寒意,孤鱼跃水,像是在挑衅他一样。 贺存运转异能,朝河面掷去,只见水面翻滚,河底似有水龙游走,不一会儿水波回荡,带回数不尽的鱼虾。 他眼底含笑,抽出手边的芦草茎,挑了些肥美的大鱼串成一串提着,摘了些大叶子将河虾包上。 步调欢快地往回赶,今晚能饱餐一顿了。 回去的一路上,遇到不少认识的村民,贺存一一打招呼,态度很是谦卑。 想到那天摔倒受伤,还是这些人出来找他,赶明儿进城,带点谢礼回来才好。 正如此想着,等在房边的小崽儿看到是他,远远呼喊道:“爹爹——爹爹——” 贺子安像个小炮弹一样,跌跌撞撞的向他冲来。 “你慢点跑,看着路。”眼见他扑倒在地,贺存眼中的笑意骤缩,担忧瞬间浮上脸面,迈着大步走去。 倒在地上的小屁孩摔懵了片刻,眼见贺存面色不虞,随即爬起来,瘪着嘴手足无措,眼泪巴巴地站在原地,很是委屈。 “摔疼了没?”贺存将鱼扔在地上,翻开他红通通的手掌,幸好只是轻微擦伤,一裤子的土, 本想扁嘴的小孩看着地上扑腾的鱼,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走了,睁着大眼,惊喜道:“爹爹抓了这么多鱼。” “爹爹太厉害了!”说罢,就去捡那根草绳,不足三岁小屁孩费尽力气,硬是想把七八条鱼提起来。 见他确实没事,贺存掏了只虾递给他,提着鱼,一路听他叽叽喳喳的,时不时回答一下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一大一小两人朝家赶去。 还未进门,就听到身边的小嗓子径直冲进去,欢快喊道:“哥哥,爹爹捉到大鱼了,快看。” “看,这是爹爹给我捉的虾。” 贺子文懒得看他那得意洋洋的傻样,直翻白眼,躲开了。 眼见哥哥不搭理,贺子安抓着虾跑进房间里,一路嚷嚷着,“伯父,你看这是爹爹给我捉的打的大虾,给你看。” 说罢献宝一样将小河虾递到贺轩面前,一脸兴奋,小手乱飞,比划着,“伯父,爹爹给我捉了这么大的鱼,这么大!” 小儿无忧,听到他的童言稚语,贺轩心情好了不少。 俩人倒也和谐,在房间里畅聊着。 站在一旁的干瘦小弟贺云,轻声问道:“二哥,这鱼要杀吗?” “嗯,我来就好。”贺存接过刀,三下五除二便收拾干净了两条鱼,搁在盆子里腌制着。 见他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进进出出的,这比他儿子还黏人? 贺存提着五条鱼,笑道:“要和我去里正家一趟?” 贺云呆滞一下,捏着衣角,点了点头,“理应去的……” 见他有几分拘谨、涩然,贺存了然于心,见其他人都挤在小盆子边上围观小河虾,贺存拉着人出了门。 两人并肩,不紧不慢地走在宽敞的土路上。 看出了他的拘谨,以及掩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中的惭愧、羞耻等,贺存心道:十四五岁,到底还是初中生。 贺存:“明天我得去卖草药,家里就交给你了。” “嗯,我会看好侄子的,二哥放心。”贺云立刻做出了保证。 “也要照顾好自己。”贺存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道:“事已至此,不要沉溺过去,好好生活吧。” 一路无言,都快到里正家门外了,才听他轻声轻语,“谢谢二哥。” “我们是一家人。”贺存摸了摸他的头,状似感慨,还是儿子的头发手感好。 哐哐哐——贺存一手叩门,尚未出声。 一道粗狂而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出来,“来了。” 吱呀一声,只见来者又高又壮,整整比他高了一个头,手臂粗壮,身材健硕。 “是你啊,进来吧。”男子见到他,兀自点了点头,侧身让路。 农家小院,样式单一,进了大门,家中布局一目了然。 “那天多谢里正和几位村民出手相救,贺某捉了些鱼聊表谢意,还望里正不要嫌弃。”贺存将自己挑好的大草鱼,递过去。 每个都有八九斤重,草绳挂着还活蹦乱跳的,很是新鲜肥美。 见他略显迟疑,贺存作辑问礼,缓缓说道:“贺家蒙难流放至此,家中皆为妇幼,里正仁义心善、德配其位,这是贺家的福气,这些草鱼都会我在后山抓的,并不值钱,还望里正不要嫌弃。” 见他是个读过书,知趣识礼的,“那我便替大家伙谢谢你了。”里正也不再推脱,一个眼神,大高个便接了过去。 三人进了屋,贺存察言观色,趁着打听县城的基本情况的同时,也随便了解了里正一家。 流放之人,三代内不可科举,终生不得离开岭南。不出意外,他们一家以后只会在这个地方生活,和这些村民以后少不了相互帮扶,所以必须要了解这里的所有情况。 开门的大高个,出声道:“进城?我明早要去,可顺道一起。” “这是犬子林松,你明早可与之一道。”林里正见他头上还敷着药包,深表赞成。 一听有戏,贺存当即起身谢礼:“那明早就多谢林兄弟了。”。 这一拜谢倒把林松这个大老粗吓了一跳。 待两人走后,林松见自自家老爹,一脸若有所思的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喊道:“爹,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 第3章 子文今天吃了两碗饭,真乖 林大河回头,打量了一番自家儿子,带着一言难尽的嫌弃意味,暗道:果真是富贵人家出身的,看那仪态、气度,便是落了难,也不曾改变什么,自家这种泥腿子便是穿上长袍还是什么也比不上。 刚感慨完,小儿子林杨一身木屑的从杂货屋出来,“爹很看好这个贺家?他们倒是比村西的人清醒行、识趣。” 里正远远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点了点头,“一家子妇幼,日后你们也多看顾着点儿。” 林松憨头憨脑的,听自己老爹说了要照顾这家人,爽快的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这小书生身板也忒不经事了,惨这一张小白脸,瘦瘦弱弱的,活像一根豆芽菜。 岭南是蛮烟流放之地,每年都有不少官员世家犯事后,被流放至此,白云村常年接受这些人,便将他们安排在村西一带,方便管理,整个村子分为两边,村东是当地村民,村西是流放之人。 可能是一朝跌落泥潭,心理上转变不及,村西的人平时并不出现,即便有事也不招呼一声,久而久之,前去搭讪的百姓也知道这些流放的人不待见他们,慢慢便断了交际。 只有出现什么生死大事,里正听闻了才会派人前去过问一声,就像上次上山寻找贺存一样,是挖野菜的妇人发现了昏死过去贺存,才赶回来通知,展开救援。 回去后,贺存赶着时间做午饭。 次日,早早醒来的贺存替身边的两个酣睡的幼崽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做饭。 天色尚早,余姨娘又看他舀了三碗细米,很是心惊,迟疑道:“存哥儿,可要换碗糙米?” 眼见着米缸见底了,家中至今还没有个进项,她这两天愁得睡不着,人也越发憔悴了。 “姨娘别担心,我昨天摘了些草药,明早进城,顺道买米面回来。”他宽慰道。 余氏听了本想多问两句,动了动嘴,生生忍住了。 虽说她是家里唯一的长辈,但到底只是存哥儿的姨娘,这一路走来,她都没能帮上什么忙,即便心底忐忑,也不便多说。 幸亏佐料齐全,油热下锅,噼里啪啦作响,水烧开后,鱼头鱼骨先下锅,沸水翻滚,不一会儿将剩下的鱼片下入其中,洗干净的野菜在起锅前下入,撒上小野葱点缀,鱼汤奶白,青翠其间,色味俱佳,令人食指大动。 又起锅烧油,刺啦一声,油飞四溅,贺存拿起颠勺勾起一些倒在鱼汤上,青花椒的香气瞬间被激发出来,一室清香。 小锅里的米饭早就熄了火,掀开锅盖,甘甜的米香味窜入鼻尖,贺存扬了扬眉,今日份美味已达成。 还没等他出声,嗅着香味跑进来的贺子安,围着他在灶头边上打转。 “爹爹,煮大鱼了!好香好香。” “嗯,洗手了没有?快去盆子里洗手,吃饭。”贺存单独盛出一份,见大家都在帮忙,便放下手中的活,拉着这个小脏崽去洗手。 摊开的小手掌纹路间都是黑泥,袖口湿漉漉的,额角还沾着泥土,贺存见状,眉心直跳,“怎么弄得指甲盖里都是土。” 手指刚见到水,小崽子晃悠两下表示表示,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起身,“爹爹,吃饭,吃饭。” “不行,洗干净再吃。”贺存一把将人按在原地,态度强硬地命令道。 眼见没招,贺子安转而老老实实任由他洗手。 毛巾一擦,白白瘦瘦的小手,干干净净的,贺存这才松了口气,挼了他一把才放人。 见贺云慢手慢脚盛饭,贺存接过手,对站在身侧无足无措的的贺修文道:“今天要和你父亲吃吗?” “二叔,父亲让我在堂屋吃。”小家伙恭敬道。 贺存点了点头,“去吃饭吧,我送过去就好。” 小呆板贺修文迟疑着,见小叔贺云赞同地点了点头,才离开。 大哥贺轩几乎没出过那间屋子,也不喜见人,贺存将饭菜端给一边没走的贺云,便去照看那几个吃鱼的小崽儿。 这顿饭是吃光了锅里所有的米饭和鱼汤,贺子文又吃了碗鱼汤泡饭后,便不再多食,倒是贺子安拿着空碗在他面前晃了晃,眼见贺存又要给他添饭,一边的余姨娘赶忙拦住。 “存哥儿,小孩子饭量小,当心积食。”说完,又暗示性看了眼贺子安圆滚滚的肚子。 贺子安眼见自己的饭没了,吸气收了收肚子,没反应,哦吼,收不回去了。 瞧见那些小动作的贺存,收了他的晚饭,转移着注意力,“明天给你煮河虾粥。” “那个也好吃吗?爹爹。”贺子安随即忘了吃饭一事,转而说起,明天要吃什么。 “嗯,好吃。”看到他胸前的饭粒、汤汁,贺存一把将人抱回房间,不顺眼,真不顺眼。 跟在身后的贺子文,看了眼自家臭弟弟,很是不爽,爹爹都没有抱他,就被他抢先了,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疑惑,下次要不要也吃点饭在身上?虽然看起来脏兮兮的,但是爹爹会抱哎。 换了衣服,贺存特意交代,不可以弄脏衣服。 三人的衣服,就这样堆在桌板上,连个像样的衣柜都没有,贺存随势倒在床上,盘算着明天进城把沉香卖了,置办物资、修房看病,还要找木匠做家具,这家就是强盗看了,都得叹气。 贺子文悄悄爬到他身边,挨着躺在一起,贺存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肚子,笑道:“子文今天吃了两碗饭,真乖。” 大儿子瞬间翻身将头埋在他腰腹处,朝里拱了拱身子,很是害羞。 贺存闷笑出声,腹腔共鸣,只见大儿子漏在外面的耳朵红彤彤的,也不说话。 一边的贺子安,挤了过来,两人暗中较劲,谁也不让谁。 次日,起了个大早的贺存,做好早饭,见村口有人聚集,才带上草药朝里正家去。 进城的人也不多,贺存听了一路,不是去临安县做工,就是出门探亲访友,还有买山货的,像他这样进城买粮食的,少之又少。 大家都自食自足,只有过年时才会去县城采购些年货,凑个热闹。 一路察言观色,让他更为直观的了解到当下。 进了城门,贺存观察了一路,打听了县城比较有名的药店、香料店后,斟酌一番后,决定去药店,香料店原本也是不错的选择,但它名声好坏参半,但是能开得起大药铺,且名声远扬的,定然不缺钱和权支持。 贺存带着草药和奇楠木朝济世堂走去,不得不说这名字听起来就很专业,悬壶济世。 赶来的店小二,见眼前这男人一袭长袍,面色苍白,身形瘦削却容颜俊郎,风采清雅,他倒不曾在城里见过这男子,近了便闻见他一身药草味,小二顿了顿,“客官,是来卖草药的?” “正是。” 店小二看了看他的背篼,眯了眯眼,这些药草的采摘都是要进深山,他一脸正色,邀请道:“请跟我来。” 进了内院,不多时就来了一个老者,边翻开药草边叹气,贺存半点不急,这些是在小九的帮助下挖到的,肯定不是杂草,不会一文不值。 “哎,暴殄天物!居然就这么乱七八糟的装在一起!”老人日常心疼、可惜,“你难道不懂医理,药材炮制都不知晓?” 原来如此,看来是值钱的,那就好,偷偷送了口气的贺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在下确实不懂医,这些都是我看着书,上山找的,还望前辈见谅。” 老人瞥了他一眼,瞬间熄了火,哼了一声,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小药童利索收拾着。 “这些药草真是你进山采的?” “正是。” 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下次看看医术,如何炮制药材,价格会更高。” 贺存闻言,笑道:“多谢大夫提点,不知贵店可收沉香?” 见老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贺存取下背后的包袱,递给他,“您看看合眼缘吗?” 包裹打开,一股清香味扑面而来,他眯了眯眼,触感柔软,伸手掐即刻凹陷,他愈发震惊,小小掐出一点放入口中,舌尖泛麻,满口生津,吐出的口气都带着清凉香甜。 沉香之最的奇楠沉,居然被他遇到了,老者两眼闪亮,两颊通红,极其欣喜。 “不合眼缘?老夫是个俗人,俗人就爱这些。”老大夫一手捧着,摇头感慨道。 “你准备这么买?”老者目不转睛盯着,并未分出心思看他。 “全凭济世堂做主。”贺存将话还了回去,虽说他不知道具体价格,但宋朝时‘一两沉香一两金。’还是知道的。 老大夫沉吟片刻,带着他朝内室走去,不多会儿,贺存带着三千五百两白银出了门,背篼里还背了不少驱虫驱蛇的草药粉包。 不多时,贺存转到布匹店里拿了几匹素布,想到一家人都还没睡衣,在绣娘的推荐下,拿了几匹质地柔软、面料亲肤的棉布,一进一出就是八两。 带着一堆东西又去了粮食铺子,县城里五谷齐全,想到家里八口人,还都身娇体弱,贺存大手一挥,先买个两百斤的大米,其他各来五十斤,日后看大家饮食习惯再添,又去了四两银子,幸亏店铺提供送货□□,贺存将所有东西放在车上。 转身去了猪肉铺买排骨、猪蹄,杂货铺买糖盐日用佐料,铁匠铺的刀、锅、锄头,衣食住行,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买了个差不多。 背着、提着一堆东西回到粮食铺,见店里的伙计还在装袋,贺存到约定好的地点,给林松送了个信。 路上遇到买糕点、蜜饯小吃食的,贺存想到家里的小朋友,没忍住买了个遍,看到手里四五个油纸包,贺存咬了咬后槽牙,是小朋友就该吃吃喝喝,没烦恼,对吧?! 不多时,一辆载满东西的马车出了县城,慢悠悠的朝白云村赶去,坐在前面的贺存,想到这个世界的交通方式,还是很不方便啊,百姓出行全靠走。 不然还是买辆——牛车? 贺存和赶路的老伯相谈甚欢,打着刚来岭南的借口,打探到不少情报,临安县的县令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济世堂妙手回春口碑好,一品轩的吃食徒有虚名…… 第4章 爹爹买了辣么多东西 回去时,已是落日时分,贺存带着一马车东西回去,引起了不少人注意,毕竟当初他们一家流放到这里时,食不果腹,虽没有衣不蔽体,但一身狼狈是真的。 不出一旬时间,便丰衣足食,怎么可能不让看到的村民羡慕。 岭南自然条件是实属恶劣,能养活一家老小,年底仓库有余粮便是一年顺遂的富足之家,如今这份假象被打破,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不爽朗,一时间村口闲聊的老少妇人噤了声。 见气氛尴尬,他也乐得自在,懒得搭理,指着路和车夫晃悠悠地回去,完全不知他们心中所想,便是知道了,也没什么。 人不都喜欢看高高在上的人坠入泥潭,他们一家是流放来的,这些人面上和谐,可谁知心中顾虑,毕竟这是古代,哪怕是他所在的文明社会,对一个坐过牢、犯过事的人都会特别对待,轻视、打压、嘲讽、同情……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牛车还未走近,贺存就听到小炮弹的声音,咋呼呼的,脸上不自主带上了笑意。 “爹爹回来啦!哥哥,爹爹买了辣么多东西。”贺子安跑进堂屋,张手冲大家比划着。 随即大家一哄而出,看着一车的粮食,惊在原地,倒是贺子安这小孩,跑到他身边拉着衣摆,嚷嚷着,“爹爹,这些都是我们的吗?” “嗯,都是。”贺存糕点递给他,“子安帮爹爹把这个拿进去,好不好?” 小孩猛地点了点头,闻到油纸里传出的香甜味,迫不及待冲向贺子文,摇头晃脑显摆着。 众人见状,赶到牛车边,风电雷速地将东西搬进屋,一家人看着堆满一角的东西,像是做梦一般,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 余姨娘噙着泪,轻手抚摸着桌上的棉布、细面,眼里满是说不出的欣慰。 “姨娘,这些布就麻烦你为大家做几身衣服了,我本想买成衣,可估不准一家人的尺寸……” 尚未等他说完,成衣那得多少钱啊?余姨娘打断道:“不用,不用,我和心怡女红还算拿得出手,交给我们就好。” “那就麻烦姨娘和小妹了。”贺存笑道。 他将糕点、蜜饯分给一众小孩后,烧锅煮饭,今天就简单做一个红烧肉、麻辣鱼吧,刚好买回来了不少香料和糖,足够了。 等贺存出锅,刚转身就见一众小孩围在门口,一阵吞咽声此起彼伏。 贺子安见状,甩开贺子文的手,跻身到他身后,软软叫着,“爹爹——爹爹——” “嗯?洗手没有?洗手了才可以吃饭。”贺存rua了一把他的小脑袋,冲门口的孩子道。 “手手干净的,爹爹——肚子都哭了,爹爹——肚肚哭了,它饿了,先吃饭,好不好?” 见他委屈巴巴地耍赖,盛饭的余姨娘,听到这话笑出了声,一边贺心怡、贺云脸上皆挂着笑意,恍若未知的贺子安就想逃脱洗手的痛苦,早点吃上肉。 “是爹的不是,害得我们子安肚子都哭了,那我哄哄子安的肚子,好不好?”贺存一把将人捞到怀里,朝水盆走去。 眼见自己逃不脱,贺子安没办法,洗了手就赶紧跑去吃饭,积极极了。 见自家大儿子站在一边等他,温顺乖巧,怎么有这么让人心生怜爱的乖仔。 “子文,过来爹给你洗手。” 本还有些郁闷的贺子文,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又有些难为情地扭捏道:“爹爹,我可以自己洗。” “真的不要我帮忙吗?”贺存皱眉,怅然若失道:“文文长大了,不需要爹爹了,唉!人老了。” “不是的,爹爹才没有变老。”贺子文噔噔噔跑到他身边,双手环着他的脖颈,小烟嗓软软糯糯安抚着,“爹爹不老,文文需要爹爹。” “那我给文文洗手。”贺存捏了捏他的小手,肉肉的,软软的,很是舒服,“爹爹也像文文需要爹爹一样需要文文,子文和子安都是我的宝贝。” 说罢,亲了他一口,抱起人朝饭桌走去,倒是他怀里的小孩红着脖子,捂着眼,害羞得不得了。 晚饭后,趁着姨娘给两个孩子量尺寸的功夫,找到大哥屋里。 小小的屋子,昏暗潮湿。 两个大男人,半大不小的贺云,外加一个小不点贺修文,四个人就将这间小屋挤满了。 “二哥。” “二叔。” “大哥,不用起。”贺存按住了要起身的贺轩,将正下床穿鞋的贺修文,抱在怀里,“刚好我们修文小男子汉也在,我有点事和你们商量。” 第5章 那个体弱小书生 羞涩爬上耳朵,瞳孔隐隐扩大,小书生呆呆坐在他怀里,一脸的茫然无措。 贺存摸出五百两银子,递给床边的贺轩,rua了把怀里的瘦小孩,正色道:“大哥,城里济世堂医术了得,你先去治腿,我和那老头认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过去。” 语音刚落,房间里三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他不擅长应对这种场景,随即岔开话题,“大哥,小弟,我们建个新房如何?” “岭南多雨,我们这个茅草屋估计撑不了多久,趁大哥出去,我们找人把房子修好。” 率先反应过来的贺轩,将钱袋子推了回去,“我的事不急,先修房。” 贺云和他怀里的贺修文闻言,微微张了张嘴,低头敛目没说话。 “哥,你先治腿。” “我身上还有钱,这钱你拿着应急,腿伤早点看,我还等着大哥重振贺家,新房你们有什么想法吗?”贺存看向站在一边安安静静的贺云。 “二哥,我——我没什么看法。”贺云小声道。 贺存见他们都不太相信,又掏出了五十两递给贺云,半大个小子,身上也不能一分钱没有,将自己进山寻宝的事讲了一遍,几人神色才放松下来,选择相信他的话。 “房子的事,等我打听好了再商量。”他将怀里的贺修文塞进被子里,冲他笑道:“等二叔给你们建个大房子。” 待他走后,房间静默片刻,半晌,贺轩长叹一气,“洗漱休息吧。” 他不是贺家大公子,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体弱小书生了。 回了房间,见姨娘和贺心怡还在缝制新衣,趁着间隙,贺存拿了一百两银子给她们傍身,他在外,贺轩腿脚不便,家里杂起杂八的东西都需要有人操持,余姨娘正合适。 回到房间的贺存看着床上陷入熟睡的两小只崽子,扬了扬嘴角,他也躺在床上,听窗外春虫窸窣,袭来凉风悠悠。 仓库里还有系统奖励的果树,等房子修好后,种在庭院里,菠萝和火龙果算是给孩子们添点维生素。 逛了一圈系统商城,里面有不少眼熟的东西,古代、现代甚至还有末世的异能觉醒药剂,当然也少不了些许超出他认知范围的东西,贺存面上不显,心中思绪万千,三千世界看来不假。 看着系统中间那个红闪闪的‘一次抽奖机会’,贺存眯了眯眼,按下中间的按钮,指针360°飞速转动,随着他一指按下,指针瞬间停在九点钟方向,不再动弹。 “恭喜宿主,获得《独具匠心》一书,此书集大家之所成,囊括了古今中外的所有木匠知识,图文详细又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是木匠界求之不得的宝物!”小九上线通报着。 “嗯,难道你是想让我转行当木匠?”贺存低头翻阅着,开头介绍了各种木匠工具,第二篇便是家具物件,大到木屋的搭建,小至是一根筷子的制作。 “不可,宿主的任务是完成各项农业指标,请宿主保持任务进度。”小九郑重其事道。 “那这个奖励能不能兑换成商城积分?你看我家小崽崽们就只能睡茅草屋,这大冬天的,虎头帽都没有,我想给他们买个儿童智能表,检测他们的身体状况,这不过分吧?”贺存可怜巴巴地卖惨道。 虎头帽什么的,还是今儿在县城看到不少小孩都戴,看起来软软糯糯,憨头憨脑的,十分可爱。 商城里的积分需要花费积分购买,一积分等于一两银子,这价格简直高到离谱,他查看自己的积分,哦吼——三千五百积分,到账时间刚好是卖奇楠沉的时间。 “宿主需积攒积分,可在商城内购买商品。”小九吐了个泡泡在光屏上,撞来撞去的,很是无辜。 他一见自己有积分了,马上搜索上次扫到的儿童检测手表,哦吼——咋还涨价了嘞?!无良奸商! 基础版单个售价两千积分,也就是两千两银子,还有进阶版能定位、护身、导航等,需要五千积分!!他看了又看,选择闭眼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不然再进几趟山找点山货来卖,只是那些东西也不值钱啊!算了,先完成建房大业再说。 第二日,贺存送走了一早去县城治腿伤的贺轩和贺修文,便带着贺云去村长家打听地基和费用、木材等事项。 得到想要的答案,贺存转而询问起附近的木匠。 林大河咂了咂嘴,看了看自家不吭声的小儿子,犹豫道:“贺小兄弟若是不嫌弃,我小儿林杨木工尚可,你看……” “那便有劳林小公子了。”贺存诚心道谢道。 见他这般客气、有礼,心中尚还有闷气的林杨,不情不愿道:“这是掏钱的买卖,不必客气。” 待人走后,林大河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你给我态度好点,他可不是村西那些人。” 见到自家儿子眼里的不服气,他没再多说,就得自己吃了亏才知晓好歹。 一切准备妥当后,贺存赶着牛车去了县城,青砖瓦房得去县城找人来修,即便是里正家也只是几间土房子,盖着黑瓦。 小巷曲折,几经周转,才找到村长说的地方。 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站在院内,见贺存进门,粗声粗气的,径直问道:“建房?” “正是,家住白云村,想找几位小哥修建房子。” 见贺存笑盈盈的,很是好脾气,为首的高壮大汉挠了挠头,“进来说吧。” 贺存拿出今儿在小九那里敲诈来的图纸,几个大汉围在一起看了又看,惊叹万分。 一旁的布衣青年眯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沉吟道:“青砖瓦房的话,这房子造价不菲。” “我可以先付定金,诸位不必担心。”贺存一手拿出两百两,开口就直接打消了他们顾虑。 一屋人就见那个身着长袍的瘦弱男子,径直拿出两百两,一脸无害地看着他们。 数十年后,他们这群修遍岭南房屋的人,提起贺存,就想到当年那个拖家带口的瘦弱书生,给他们提供第一个机会,才让他们一群大老粗,走上不一样的路。 拟好协议,商量好所有事宜后,贺存留下图纸,自行回村了。 路过书店,他买了些纸和笔,趁着天色尚早,贺存翻阅了那本《独具匠心》找了不少家具图,将其一一复刻下来,书桌、衣柜、桌子、妆奁镜台、床、碗柜等。 耗费了大半天时间才收拾完,晚饭时间后,一家人围在一起商量想要什么样的妆奁镜台、衣柜桌椅,气氛异常和谐,尤其是两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着。 “爹爹,爹爹,要这个柜子,我——和哥哥,躲猫猫。”贺子安指着图纸,在贺存腿边不厌其烦的哀求着。 余姨娘也提出了一些小小的意见,见这样一家人眼里不经意流出的满足,神色中对生活充满向往,这就达到预期效果了。 他看来,只要不是生死大事,其他的都是小事一桩,犯不上整天愁眉苦脸的不得安生。 如火如荼的建房大业开始了。 第6章 爹爹,再飞一次! 林间鸟兽四散,雾气丛生,贺存看着笼罩在远山之上的黑雾,想到这就是传闻中的瘴气,多少有点好奇,毕竟这东西他只在书上见到过。 幸好村民都住在离山沟、水潭、森林比较远的地方,没受到什么影响,不然听着村民们祖祖辈辈的经历,这东西多多少少都带着点不吉利的色彩,毕竟是要死人的嘞。 眼看着房子一点点起来,他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好,今日给施工队加餐——麻辣鱼。 贺存提着七八条大鱼,带着大儿子往家走。 “爹爹,为什么鱼鱼听你的话,到手里来,它们都不听文文的话?”贺子文皱着眉,一脸困惑地追问道。 他明明看着爹爹伸手进水里,那些鱼儿就过来了,但自己叫小鱼儿过来,一条也没来,他现在很郁闷,超不开心。 贺存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半是思索,半是敷衍的回答道:“额——或许是因为爹爹长大了,所以它们听爹爹的话,等以后文文长大了就知道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时候,贺存才发现大儿子要比他想得更细心,看来日后在他们面前要谨慎些。 只见贺子文搂着一条大鱼,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干涸的鱼儿扑腾着鱼尾,一下打在他手上,白皙的手背瞬间红了一大片,疼痛传来,贺子文抱着鱼,红着眼小跑着追上了几步之远的贺存。 “爹爹——鱼鱼打我!”贺子文含着泪,委屈万分。 贺存接过他怀里的鱼,弯腰吹了吹他的小手,眼里含笑,“啧——这鱼儿真不听话,居然打了我们子文小乖乖,那我回家帮你煮了它,好不好?” “嗯。”温热的呼气打在手上,贺子文害羞地红了耳朵,眼神飘忽,背着小手,低声道谢,“谢谢爹爹。” 贺存牵过他的手,迁就他迈着小步子一道回家。 随着青砖一块一块往上堆砌,房子结构隐约成型,那个布衣青年见他又领着好几条鱼,很是感慨,这当真是个不缺钱的主,他们一群人这些天吃得比家里都好,主顾不光待人和善,出手大方,对他们这些人更是没有任何偏见和提防。 “贺哥,今儿又捉这么多鱼!”崔玉含笑道。 “最近你们赶工辛苦,我看上次做的鱼你们很喜欢,再给你们做些。”贺存一脚跨过排水沟,转身拽着贺子文后颈处的衣服,一把将人拎到身边。 “那就多谢贺哥了。” 平安着陆的贺子文,睁着黑亮亮的大眼,望了望那边,又看了看自己脚下,像是想到自己在半空中飞的感觉,一只手扣住怀中微微挣扎的鱼,凑到贺存身边,满眼闪亮亮地拉了拉贺存的衣袖。 带着期待的星星眼,无声请求着,“爹爹——再飞一次。” 正忙着的贺存腾出一只手,抓着贺子文后背的衣服,将人拎在半空中,摇来晃去。 “咯咯咯——爹爹——” 见他没有害怕,反而兴奋地唧唧哇哇叫着,一双小手胡乱比划着,眼里亮晶晶的,有着说不出的欣喜和快乐。 贺存一手晃着他,一边和崔玉协商,“院子也用青砖砌,不够就再买点,到时候还需要麻烦你们规划一下。” “这是自然,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占了便宜。”崔玉不好意思道:“我有几个朋友在县城买瓷器、床铺,贺哥若是看得上,我交代哥几个给便宜点。” “那就有劳了,我正好需要,麻烦了。” 正好要去买点杯子、碗筷,给家里的小朋友定做一些小物件,虽然上次去里正家订了不少柜子、桌子等,但是碗筷等小物件这些都还没有开始添置。 崔玉见他还一手拎着小孩在晃,语气中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心惊胆战说道:“贺哥你这样弄,对小侄子身体不太好。” 贺存看了眼笑得开心的小崽子,带着罕见的困惑,看向崔玉,“他这不是挺喜欢的。” 看着笑得一张小脸通红的小孩,被带偏的崔玉也沉默的怀疑起了自己。 回去后,趁着姨娘煮饭的时间,贺存将鱼打理好,在系统那里买了好几袋麻辣鱼的作料,洗锅烧油,七成油热时,将作料放下,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声,空气中飘着一股呛人的辣味,又呛又香,一边玩耍的双胞胎,闻到这味,吸了吸鼻子,跑到贺存身边。 “爹爹,好香啊——好次。”贺子安打着喷嚏,又想逃离又觉得勾引人,探头探脑地朝锅边看去,半点不见含糊。 “爹爹,这是什么?”贺子文待在他脚边,鼻尖微红,摸着发痒的喉咙,冒头道:“这里——不舒服。” 贺存一把将两人抱到通风处,“是不是刚刚呛到了?嘴巴张开,我看看。” 贺子文连忙点头,“嗯,刚才那个——biu的一下,飞到喉喉里去了,在这里。” “那是辣椒,没事,你乖乖坐在这里,一会儿就好了。”贺存将人放在小凳子上,手忙脚乱的给他喂了点儿温水。 第7章 你是不是要嘘嘘? 大块的鱼骨丢进去熬煮,花椒、香料、鲜红的辣椒漂浮着,乳白色的鱼汤,薄片的鱼肉翻卷,翠绿的叶子菜,香味飘得老远,一边的施工队直咽口水,东家的手艺,那简直没得说,就连村民们不喜欢吃的腥鱼,到了东家手里,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领头喊了句吃饭了后,大家纷纷丢下手里的活,一涌而上,手忙脚乱的盛上满满一大碗米饭,挤到桌上,先舀上一勺鱼肉倒在碗里。 勺子被抢走后,领头的随即夹起一片白白的鱼肉丢进嘴里,又辣又爽,鱼肉鲜美滑嫩,不少人啊的一声,发出满足的喟叹,之后只听见一阵碗筷撞击的声音,一时间没人说话。 贺存单独盛了两碗给自家人吃,还准备了份清灼虾给家里的孩子,正吃着饭,林杨站在屋外朗声喊道:“贺大哥,衣柜做好了,你?” “这么快?那先麻烦放在库房,我这儿暂时没地方放。” “这没事儿,我就是提前给你说一声,你要是有空可以提前看看成品。”林杨完全就是觉得那些东西太好看了,看到成品他都相信那是出自自己的手,结构巧妙、大气新颖,虽然只是简单的原木色,都已经彰显了这些物件的贵气。 “家里的漆质量不怎么好,我父亲让我来问问,你这家具有没有其他打算,不然就用我家里的油漆上色?” 林杨说着,还有几分不自在,他是觉得家里自己割的漆,颜色不亮丽好看,毕竟他平时也就是为村民们打个桌子什么的,都是泥腿子,没那么多讲究,颜色好不好不重要,能用就行。 听完,贺存以为是要自己买油漆上色,微微沉吟道:“这样啊,那我明天进城一趟。” 林杨以为他有自己的打算,倒也没说什么,见他们还在吃饭,转身便走了,看上去步履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完全是因为贺存做饭太好吃了,导致他闻到味儿,口水泛滥,再不走就要丢大脸了。 还想着事的贺存回过神时,见人早已走远了,还谈什么开荒的事,明日先去县城看看再说,先把家里的事安排好,这样才无后顾之忧。 次日一早,贺存收拾好,嘴里吃着,手上还拿着一块饼,关门一转身,就见到身后探头探脑的小崽子,一脸好奇地盯着他。 “子文,你怎么起来了?”贺存看了看手里饼,直接塞进前襟里,烫得他呼哧呼哧的,“怎么了?你是不是要嘘嘘?” 贺存说着,腾出手摸了摸他身后的裤子,干的,顿时松了口气。 贺子文歪着头,伸手扒拉着他,瘪着嘴,就拿黑亮的杏眼看着他,委屈巴巴道:“爹爹,要去,子文要去。” 贺存对他毫无半点抵抗力,犹豫不到十秒钟,当即拍板带着他一起去,掺着温水给人洗了个脸,给他拿了一块鸡蛋饼,一手将人抱在臂弯里,去里正家借车。 晨间薄雾环绕群山,鸟语花香,一片绿油油,煞是好看,岭南即便到了冬天,依旧树木常青,山清水秀。 被贺存圈在怀里的贺子文,东瞧瞧西看看,一张小脸写满好奇,可还是紧紧贴着贺存,半点不闹腾,小口小口吃着饼子。 “爹爹,给你吃。”他举着手里被咬的奇形怪状的饼子,投喂道。 “嗯,我吃饱了,宝宝自己吃。” 见他挺直了身子,拍了拍自己浑圆的肚子,贺存趁机摸了一把,嗯,手感绝佳,好笑道:“宝宝吃饱了,就不吃了。” 贺子文看了看手里的饼子,望着他,“爹地,饼饼不能扔,爹爹买的不能扔。”说着,学着他将饼子塞进衣服里,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胸口,保证饼子不会掉出来。 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贺存眉心直跳,强忍着把那块饼子拽出来扔掉的想法,追问道:“为什么不能扔?饼子凉了,吃了会闹肚子,下次我给你少拿点儿,好不好?” “嗯,要是爹爹没有饼饼吃了,我有。”他又摸出那块啃得稀烂的鸡蛋饼,咬上一口。 贺存这才明白过来,这是流放时,一家人没饭吃,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也难怪他有这般举动。 “吃不下,我们就不吃了,爹爹养得起家,以后你想吃什么,爹就给你做什么。”贺存怜惜地rua了他一把,连连保证,“以后大家都不会挨饿,宝宝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等会儿爹爹带你去吃好吃的,宝宝想吃什么?” 一整个软软糯糯的贺子文,将小小的身板靠着他胸膛上,皱着眉头,小小的脑袋转了一圈,也不记得有什么菜。 “那我们一会儿先去看修文哥哥和伯父好了。” “好哒,爹爹。”贺子文学学他驱赶着牛车,时不时驾一声,让贺存一路都不孤单。 第8章 爹爹最最最好了! 赶早进了城,叫卖声此起彼伏,人来人往的,贺存将小孩抱在臂弯里,朝一边的包子铺走去。 “六个肉包子。” 小老板抬头扫了一眼,出声问了一句,“我给您分开装两份。” 贺存看了看怀里的小朋友,“麻烦了。” “好嘞,客官稍等!”老板摸了摸一边的帕子,随即抽出油纸,翻转几下,分装成了两份。 “还能吃下肉包子吗?”贺存噙着笑,摸了摸他圆滚滚的小肚子。 “啊,大包子。”贺子文隔着油纸捏了捏软乎乎的包子,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神色郁闷,摇了摇头,将其推到贺存嘴边,“爹爹吃。” 小家伙挣扎着要自己走,贺存只好牵着他的小手,在人海中穿梭,正往前走着,拉着拉着人不动了,转身看去,只见贺子文盯着街角处的几个小乞儿,摸出了胸前没吃完的鸡蛋饼,迟迟没有动静。 见贺存看向他,贺子文小声喊道:“爹爹——”他看了看了手中被啃得面目全非的饼子,偷偷看了眼白白胖胖的肉包子,带着不为人察觉的拘谨、祈求,不自在唤人,“爹爹——我——” 见他半天不开口,贺存将人抱到一边人少处,蹲下平视,鼓励道:“子文想说什么告诉爹爹,好不好?” 小家伙看着他,又看了看街角那个小哥哥,拼命暗示着他,可贺存视而不见,全程都在等他开口, 眼见没办法,小孩扣着手上的薄饼,飞快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我——想把包子给那个哥哥,他饿着肚子,还没有爹爹。” 一早就看穿他的想法的贺存,将手里的包子的递给他,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欣慰道:“去做你想做的。” “谢谢爹爹,爹爹最最最好了。”小孩接过他手里的包子,一脸喜悦,小小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爹爹,等我哟,我马上就回来了。” 自家小孩抱着包子,朝那个小乞儿走去,隐隐约约听到两小孩之间扭扭捏捏的问答,在他们交谈之余,贺存仔细留心了一下那个瘦弱小乞儿,温和知礼,也不知道是哪个富家小孩流落至此。 贺存压下心中的其他心思,他暂时没时间管这些,等房子建起来再说吧。 等小孩跑回身边,就蹙着眉头,仰着小脸,追问道:“爹爹,下次什么时候进城?” 看着他一手的包子油,贺存看了看自己今早刚换的衣服,干脆拉起贺子文的右手往左手的袖子上擦,干净后,再拉起左手往右手的袖子上擦,小孩两只手都干净了,贺存才问道:“嗯?怎么了?” “我还想给哥哥带大包子。” “可以,下次进城的时候我叫你。”贺存将小孩抱起,朝那个小孩微微颔首,便带着人朝医馆走去,没注意到身后那小孩捏紧了手中的包子,深深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药铺里飘出的干草味中夹杂着些许苦涩的药香。 前脚刚踏进店铺,就听到掌柜中气十足,大声喊道:“贺兄弟今天不卖药材?” “掌柜安好,今天是想来看看我兄长的伤,恢复得如何了。”贺存放下怀中的小孩,只见他对着留着小白胡子的老掌柜作辑行礼:“爷爷安好。” “哎,你好。”老掌柜倒是没见过这么乖巧斯文的小娃子,连忙摸着身上有没有糖,糕点之类的,白胡子抖动着,“你们兄弟俩倒是会教孩子,懂事又听话。” “行了,你哥在偏院,往后走就看到了。” 贺存谢别后,朝后院走去。 看到半月不见的贺修文后,贺子文小短腿迈得飞快,朝院子里埋首煎药的贺修文招手喊道:“修文哥——” “子文弟弟,你来了!”两小孩跑到一起,叽叽喳喳说着。 见贺轩脸色红润,精神饱满,看样子这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大哥。” 贺轩放下手里的医术,眼里含笑,“二弟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顺便在城里订些日用品,房子我已经找人开始修建,等你伤好了,也差不多了。” “这么快,辛苦二弟了。”贺轩难得的带着点儿羞愧,不好意思。 “一家人不说这些,以前在贺府不也多靠大哥帮扶。”贺存正说着,脚边上的小家伙从胸前掏出温热的包子,递到贺轩跟前,含糊不清道:“伯父,包子,你吃,哥哥吃,好吃!” “谢谢子文,伯父吃过了,你和哥哥吃。” 贺轩谢绝后,两个小孩挨着坐在石凳上,一人一手啃着一个包子。 贺轩摸到小家伙冰凉的脸蛋,叹了口气,“我治病用不了怎么多银子,要不你买一辆马车,这样以后出行也方便些。” 贺存扬了扬眉,“我正想找你商量,借用村里的牛车多有不便,还是自己买一辆好。”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一人一句,敲定了买牛车一事。 贺存本就是个说干就干的主,看了看天色,当即决定马上去牙行看牛,“子文,你和哥哥在这儿玩,爹出去一趟,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不?” “嗯?”小子文听到这话,立即丢下小哥哥,迈着小短腿朝贺存跑去,“爹爹抱,爹爹——” 贺存蹲下接住了蒙着头撞来的小家伙,细声诱哄,“爹爹一会儿就回来,你和哥哥、伯父待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可是——我想和爹爹一起去。”小孩拉着他的袖子,撅着嘴,眼泪巴巴的,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委屈。 “乖乖的,好不好,爹爹要去很多地方,人多又乱,到时候难免会疏忽你,明天回去爹爹给你做好吃的。”贺存说完,将人抱起来飞了一圈。 “咯咯咯,爹爹再飞一点,咯咯咯——” 两圈下来,小孩儿就答应了,看到边上一脸渴望的贺修文,贺存招了招手,贺修文小心地看了眼坐在一边的父亲,摇了摇头。 贺存哪管那些,大步走过去,将人抱起转了几圈,一开始还处于震惊之中的贺修文,一圈下来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将人放下站稳后,贺修文才偷偷瞄一眼坐在一边的父亲,红着小脸,向贺存谢礼,“谢谢二叔。” 贺存捏了一把他Q弹的脸蛋,“当真跟大哥小时候一样,一板一眼的,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样子,开心开心心的。” “爹爹,我的。”贺子文昂着头伸着脸,靠近他,示意到。 贺存会意,伸手捏了捏自己儿子的小脸蛋,爽朗地笑出了声,“好嘞,轮到我家小崽崽了。” 磨蹭半晌后,在医馆大夫的好心告知下,贺存朝牙行出发。 第9章 哥哥,我躲好了! 去牙行的路上,聚集着不少衣衫褴褛、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流民,看来外面局势不妙啊,不过他这里,山高皇帝远,又是流放区,自己能解决基本的生存物资,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但是这些流民,倒是让他有了新想法。 贺存在路边买了点糕点,转身招了招一直躲在身后暗中观察的那个小乞丐,将温热的糕点塞给小孩儿,贺存继续观察县城的发展。 “客官,你需要什么?”人牙子见人来了,立即上前热情招呼。 “牛车,你看你这里有合适的吗?我要温顺、听话些的。”贺存想了想继续问道:“你这里可有产奶的牛,或者其他能产奶的羊?” “温顺的牛车自是有的,只有这个能产奶的牛暂时没有,客官若是需要,小的帮你多留意些。”人牙子自我营销道。 听到这话,贺存眼里倒是多了几分笑意,他就喜欢这么上道的人,“行,那就麻烦了。” 人牙子注意到这点,像是找到话题一般,一个有心了解当地畜牧业发展,一个存心做买卖,两人一来一往,聊得很开心。 ------------------- 在院子里玩闹的两小孩,趁着贺轩熬药的功夫,躲躲藏藏跑出了药铺,窜到小巷子里去。 “哥哥,我躲好了!”贺子文探出头,脆生生喊道。 贺修文背对着,叮嘱着小弟,“好,我来了,你藏好了哈。”半大的小子一边喊话,一边在心里嘀咕:弟弟傻得可爱,衣服都漏在外面了,一眼就找到了。 等他转身走向小巷,依旧配合着,边走边喊:“弟弟,我来找你了。” 还没找到人,横空冒出两个壮汉和一个肤白貌美的妇人,黑汉子手中抓着的正是昏迷的弟弟,贺修文见此,抄起一边的木棍,怒气冲冲喊话,“你们是谁?为何抓我弟弟,把我弟弟还给我。” 其中一个大胡子,见到突然跑出来的贺修文,眼里直冒精光,粗生粗气,“这里还有一个上等货,老大,今天手气不错。” 见情况不对,贺修文扔下棍子朝街上边跑边喊,“来人啊!有人拐小孩,有人拐小孩——” 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逮回去的贺修文大喊着救命,大胡子吼了句闭嘴,见没什么作用,一巴掌扇上去,只见贺修文被打得晕头转向,鼻子里顺势就滚出了血。 见满脸血泪,还哑着嗓子呜呜求救的小孩,大胡子从胸前掏出一块不知用处抹布,粗暴地塞进贺修文嘴里。 “你小心点,这货怎么说也可以买个好价钱,你要是把人弄出什么毛病……”拎着贺子文的黑汉子不满指责道。 貌美妇人翻了个白眼,看上去很是嫌弃两个大汉,厉声呵斥,“小声点,不要命了,还不赶紧走!” 两大汉立即噤声,三人乔装打扮一番后,带着两小孩消失在巷道里,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偷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小乞丐,转身朝牙行飞奔而去。 “这头牛,你要的话,最低价十两。”人牙子坚持着这个价格,半点不松口。 “你再少点,那头骡子我也要了,如何?”贺存没同意,提出新邀约。 “你这真是……” 人牙子还没说完,只见一个黑黢黢的人影朝他这边冲来,在贺存面前猛然停下,隐约看着是个人影,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冲他喊道:“你儿子被拍花子抓走了!” “他和他哥哥玩捉迷藏,在医馆那边的小巷道里,我不骗你。”小乞丐一口气说完,见大家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小孩儿带着哭腔朝贺存喊道:“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快去救他。” 贺存一听,这还得了,几步冲到门口,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停下来,朝那个人牙子和小乞丐喊道:“麻烦帮我带个口信给济世堂的贺轩,让他等我消息。” 说完,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消失在门口,步子快得只剩残影。 第10章 解救小崽崽 “这青天白日的,居然还有人拐卖小孩,造孽哦!” “这也太吓人了,要看紧家里的小孩。” “就是,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贩子都不好抓。” 或是看热闹,或者心生警惕,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 还记着贺存话的小乞丐,朝药铺跑去,只是临到门口,看着自己破败的鞋,一身脏兮兮的,罕见地迟疑了,想到那个人牙子,他就坐到药店对面,看着进进出出的人里是否有牙行的人,心道:要是他过会儿不来,自己就冲进去。 另一边,在系统的指示下,贺存穿街走巷,弯弯绕绕地转了许久,才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偏院前停了下来。 门口坐着的两个大汉一边喝酒一边吹嘘着当年的风光,听脚步声,房间里至少还有一个大汉和一个女人,贺存看了看墙角的竹棍和竹条大扫把,心里有了盘算。 纵身跳下去,一个手刀砍向人贩子后颈,人直接——没晕,趁大胡子还没反应过来,抓起地上装着下酒菜的油纸猛地塞了男人一脸,鼻子眼睛里都是肉和油,接着握紧拳头朝他的太阳穴上来上两拳,在他天旋地转时,贺存也没放过另一个,酒瓶子迎头而上。 只听到砰砰两声巨响,贺存看着手里的没打破的酒罐子,有点感慨这个时代人民的淳朴,真不知道该说是他头铁还是这酒罐子质量好,见人带着一头的血昏过去,贺存送了口气,将两人的嘴巴塞严实后,解下两个他们的裤腰带,把人捆得跟死狗一样,丢在门口。 顺了口气,刚翻墙跳进院子,就撞见了刚听到声响想要开门的黑汉子,贺存抄起手边拇指粗细的竹枝,劈头盖脸地就往他身上招呼,什么都不用管,两只手就没停过。 敢偷他刚到手的儿子,这不能忍,他稀罕着呢!必须给你们一个完整的童年。 迎面而来的竹枝,那叫一个处处留情,专往他脸上、手臂上招呼,一碰到肉马上就一条一条的红肿起来,打得黑汉子他妈都不认识。 被贺存如此不讲武德,且招招击中命脉的打法给搅的没有办法,又躲闪不及的黑汉子哀嚎连连,抱头逃窜,趁着他一时遇袭,尚未反应过来,贺存抓起一边的竹竿扫把,朝他正面扫去。 “啊——我的眼睛!” 贺存哪管他的眼睛,换成手腕粗的晾衣竿噼里啪啦朝黑汉子身上打去,五大三粗的男人被瘦弱的贺存打得哭爹喊娘,只差跪地求饶。 从房间里赶出来的貌美女子,瞧见被打得四处流窜的男人,拽紧了手中的帕子,暗道坏了,难道事情被发现了。 她偷偷扫了眼柴房,又觉得不可能,这个人不可能发现。 “这位大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女人凄声喊道:“我男人若是哪里得罪你了,我这个妇道人家给兄弟道歉,你不要下此狠手啊!” 贺存百忙之中抽出空,扫了女人一眼,沃日!居然腆着一张脸朝他做出如此令人呕吐的表情,也不看看他贺存是什么人,女人还没有他家小崽崽可爱。 居然敢动他的人,贺存想到这儿,更是生气,下手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男人的惨叫声,让周围的邻居闻声赶了过来。 女人不觉得是贺存发现了那件事,毕竟她干这么多年,手里数不清送出去过多少好货,还从没失手过,想来是黑汉子他们又暗中得罪了什么人,见贺存相貌堂堂,心底又有其他想法,微微低着脖子,漏出半截雪白的后颈,低声细语的规劝着。 被逼进角落的黑汉子被打得上蹿下跳,女人越是絮絮叨叨,打在身上的竹条愈发用力,黑汉子不禁朝那女人后吼道:“你他娘的能不能闭嘴,你个死婆娘!老子还没死!” 趁机上手的贺存,朝着男人那里踹了一脚,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打趴下,三下五除二的抽下他们的裤腰带将人捆起来,一举两得,敢不老实,随时遛鸟,哼! 看戏的妇人还没收回她一脸的吃惊,又见人解开了丈夫的裤腰带,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老妇人见到门口捆着两个三大五粗的汉子,推门探出身子询问道:“丽娘,你家出什么事了?” “陈姨,我没事儿,这不黑牙子惹了人,遭了打。”女人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挽着手绢,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惯会装可怜,卖凄惨。 贺存顶着一群人异样的眼光,将丢在门口像死狗一样人拖进来,脑袋昏昏沉沉的三个人像是死猪一样,被堆在一起。 贺存甩了甩酸涩的手臂,淡漠道:“你自己说,还是挨一顿打再说。” “在我这里,可没有不打女人的绅士风度,而且你这种玩意儿都算不上人,只能是人渣。” 女人眼中闪过一抹慌张,而后低头捂着脸,泪眼婆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姨,这个人闯进我家,就将黑牙子和他的兄弟,打成这样,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他们之间的事,” 贺存嗤笑一声,捏了捏通红的手掌心,这身体有点娇弱,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揽着竹条,直指女人,厉声道:“我劝你,别给脸不要脸!” “各位都是我的邻居,这些我和黑牙子从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今天平白无故受此诬陷,我和黑牙子从小就没有亲人在身边,希望各位邻居为我们作证。”女人诉说着自己的可怜身世,泫然欲泣,柔弱无害,看起来好不可怜。 让围观的众人,尤其是不少大男人的正义感油然而生,对仅有片面之词的贺存提出了异议。 “丽娘的孩子也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她不可能会拐卖孩子……” “就是,我说这位小兄弟,你会不会搞错了,黑牙子和他兄弟看起来虽然凶了些,但是他们对邻里街坊都挺好……” “大兄弟,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竹枝在空中甩出声响,贺存冷眼看向女人,嗤笑道:“人面兽心,猪狗不如的东西!” “你今天要是动了我家崽一分一毫,我必百倍千倍从你们身上讨回来!” 贺存没理会她的惶恐和颤抖,也没管围观的众人,转身朝柴房走去。 砰的一声,他一脚上去,柴房门悬悬欲坠,大手一推一拉,就将破烂的不堪一击的柴门拆了下来,哐当一声扔在了赶来拦路的围观群众面前,只见木门摔在地上,溅起尘土飞扬。 见木已成舟,女人自乱阵脚,慌慌张张寻找逃跑路线,这让那周围不少人投去怀疑的目光。 将一堆乱糟糟的木柴扒开,后面俨然是一道小门,贺存敲了敲门,大声喊道:“修文带着弟弟走开点,我开门了。” 停留片刻之后,贺存一脚将上着锁的铁门踹开,眼见里面漆黑一片,贺存暗骂,又给那几人记上一笔。 “爹爹?爹爹是你吗?”见到光亮,里面传出一个弱弱的哭腔。 随即就听到不少磕磕碰碰的声音响起,贺存借着系统给的光照,看到里面的场景,心被狠狠地刺了下,七八个小孩子,被捆住手脚扔在稻草上,嘴里塞着棉布,可能是害怕小的窒息而死,只有贺子文和另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没被堵住嘴。 跟在后面进来的人,见此场景,深吸一口,立即悄悄跑去报官。 贺存几步走到他们身边,扯掉他们嘴里的布,刀起绳落,“修文,子文,是爹爹,别害怕!坏人被爹爹打倒了,大家都别害怕,一会儿就可以回家了。” 贺存一手抱着蔫了吧唧的贺子文,一手抱着受伤的小侄儿。 “注意点眼睛,不要直接看阳光。” 抱着孩子的几人将手放在孩子眼睛前虚掩着,这其中有几个孩子看样子被抓来好几天了。 等贺存一出来,在场的邻居全都噤声了,这一个个孩子脸色苍白灰暗,一身狼狈,贺存看了看贺修文脸上的血迹,还有自家小儿子。 将两人放在长凳上,温声安抚道:“哪个人打了你们,那只手打的?爹爹给你们报仇,好不好?” “那个大胡子打了哥哥,爹爹,他还掐我,不让我们说话,不然就打哥哥,呜呜呜——哥哥保护我,都流血了,呜呜呜——爹爹——” 贺存将两小孩抱着自己胸前,一下一下安抚着,“好了,不哭了,我们修文和子文都很乖,不害怕,爹爹现在就去帮你们报仇。” 等贺存转身,脸色就彻底变了,他扫了眼躺在地上三个像死猪一样的男人,拿起竹条就是单方面的殴打,三个男人哀嚎一片,求饶连连,看得大家直吸气,直到贺存手里的竹条悉数断了,他才选择性的停手。 随即又朝那女人走去,一步一步像是踏在丽娘心尖上一样,又像是死神在靠近,丽娘吓得连连后退,慌乱解释着,“不是我的错,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你不太过来,啊——救命——” 这会儿再听到她的话,大家都无动于衷,不仅想拍手称快,还恨自己不能亲自动手。 只见她后退着,眼睛四处张望,看到自己的房间,突然就冲了进去,没等贺存和大家走近,丽娘抱着一个奶孩子,一脸阴鸷却笑得无比猖狂。 第11章 主线任务:夺回崽崽 “你再过来,我就摔死这个小孩!” “让开!给我让路!”丽娘单手拎着襁褓,朝门口走去。 只听到周围一阵吸气声,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深怕她一发疯,将小孩扔到地上。 丽娘看着贺存无声笑了笑,挑衅似地随手晃了晃襁褓中熟睡的奶孩子。 贺存侧身让路,跟着她朝门口走去,一眼扫到前面小石子,微微低头,将其踩在脚下,砰咚一声,只见大家转头看向右边地上的三个男人。 电光火花只见,贺存一把抓过襁褓,随即一脚将丽娘踹飞出去,扑通一声,只见人飞出老远,先是一头撞在晾衣柱上,再摔在地面。 此时,不需要谁说,那个叫陈姨的人,抓到一边捆柴的绳子,几人将地上的丽娘捆了起来,有人甚至学着给她嘴里也塞了块墙角里没人要且串味了的破布条。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其实,在贺存这里根本没什么绅士风度,他一个在末世混了七八年的人,眼里除了人类幼崽和丧尸,其他真没有什么区别,他没对这个丽娘出手,已经很绅士了。 毕竟刀口舔血的日子过久了,而且很多末世女也不见得比他差,甚至不少人比他还凶残,他又不是没见过。 不等他有其他反应,一个胖女人箭步冲到丽娘身边,拉着她的前襟,啪啪两下直接给了她两巴掌,只见她两颊瞬间红肿起来。 “你个贱人,你把我家狗蛋弄到哪儿去了?”不等丽娘说话,她就直接扇上了手,一边打一边哭,“你个黑心肝的,当初你们初来乍到,我娘给你们诸多方便,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家的……” 胖女人中气十足,手劲也大,两巴掌上去,只见丽娘被扇得两眼一抹黑,鼻血直冒,原本白皙的脸肿的老高,但围观的街坊邻居没人为其出声。 “这女人可真是太心狠了,陈姨家的孩子说不定就是她搞丢的,当初就她每天跑去陈姨家……一看就不安好心……” “哎呦!陈家那孩子虎头虎脑的,可乖了,当初丢了,我男人都帮着找了好几天嘞……” “谁不是呢,这杏花街家家户户的男人都出去帮着找了好几天……” “哎,造孽哦!也不知道这孩子还能不能找回来……陈家奶奶因为丢了孙子,差点疯了,她家大媳妇到现在都还……”女人看了看身边,低声说道:“听说还不是很清醒,平时都关在家里,不让出来的。” “哎,陈大娘子也是苦命……” “可不是嘛,那孩子乖得很,虎头虎脑的,听说陈大娘子盼了好几年才生下来的,一下子丢了,能不疯吗?” 贺存闻言,也是一阵后怕,自己要是来晚一点,这两崽崽还不知道会被送到哪去,幸好……这可是原主一路流放坚持下来的希望,也是他在这个世间不可多得眷恋。 贺存见大家已经将几个人贩子捆绑,看管起来,连忙回头,看了看乖乖坐在凳子上的俩孩子。 残血凝结在贺修文脸颊和鼻尖上,一边的脸颊还微微红肿,忙着当场报仇的贺存,又让系统给两个孩子检查一番身体,得到确切没问题的答案,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修文,难不难受?走,二叔先带你们回医馆。”说罢,贺存一手抱一个孩子,带着人疾步朝医馆走去,半点不含糊。 刚走到门口,远远就见官差往这边赶,贺存想了想抱着两孩子径直回去了,自家两崽崽更要紧。 这番惊吓后,两个小崽子蔫了吧唧的,完全不像平时那样找着话和贺存胡搅蛮缠,小小的脑袋里像是装着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不停地发问。 “睡一会儿就好了,睡一觉起来就到家了。”贺存亲了自家崽崽一口,又转头亲了亲一脸吃惊的小侄子,只见他睁大双眼,很是呆萌地伸手摸了摸被亲吻地额角,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困惑,不多时又被害羞所取代。 贺存被他的呆萌取悦,眼里含笑又亲了他一口,贺修文这下更是惊呆了,一只小手抓着贺存的前襟,红着小脸,眼神飘忽躲闪,就是不敢直视他。 右手臂弯的小崽子,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是瞌睡的不行了,贺存稍微抬了抬手,贺子文就歪着头靠在他肩头,吧唧了下嘴,呼吸平缓,陷入熟睡之中。 “修文也靠着我休息会儿,今天多谢你保护弟弟。”贺存蹭了蹭小侄子的额头,真诚感谢。 听到这话,本来好好的小孩瞬间红了眼睛,一边抹着眼,一边抽泣,“对不起,二叔,呜呜呜——” 眼见豆大的眼泪默默滚落下来,可把贺存搞得不知所措,他一手抱着一个,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柔声安慰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不是你的错,乖哈,不哭了。” “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弟弟,要不是我和弟弟玩捉迷藏跑出医馆,弟弟就不会被坏人抓走了……”陷入自责之中的贺修文,小声责备自己。 自打获救到现在,小家伙看上去一切正常,什么也没说,倒像是把什么事都藏进心里一样,现在才有一个小孩子的模样。但又有点不一样,按照他的想法,不是应该哭自己害怕、受到委屈之类的?这好像和想象之中不太一样,而且这也不太对。 贺修文即便是哭,声音依旧很小,低着头不敢看他,抹着眼泪小声抽泣,不停地道歉,将这一切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贺存既为他的懂事心暖,又觉得心酸不已,这个崽崽真是教得太懂事了,他倒希望小侄子没心没肺一点,活得轻松点儿。大儿子依旧睡得香甜,贺存抱着人蹲下,堪堪站稳的贺修文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小声唤着他,嗫嚅着什么。 贺存伸手替他擦眼泪,柔声安慰道:“修文,这不是你的错,子文是我儿子,保护他是我的责任,知道不?” “你也只是个孩子,也需要人保护,这件事如果非要有个是非对错的话,那也是我的错,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好不好?”贺存轻轻rua了rua他的小脑袋。 “可是,二叔走之前将弟弟交给我,我……我没有保护好弟弟……”小孩一边哭,一边自责,小小的一个,哭得一抽一抽的,真是戳心啊! “你已经很棒了,没有自乱阵脚,为了弟弟还挨了打,这件事你没错,一点错也没有,相反,你做得很好,值得表扬。”贺存将小家伙揽到身边,单手将人扣在怀里,“修文已经很棒了,所以不要自责了,好不好?” 小侄子双手抱着他,埋在他颈间,小声抽泣着,滚烫的眼泪顺着脖子流进衣领里,烫得贺存一颗心炙热,从此,他将这个小侄子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多真诚的感情,干净而直击人心。 “再哭眼睛就要肿了,回去你爹会担心,我们不哭了。”贺存安慰着怀里的小孩,“给你抱抱,我们小男子就不哭了。” 趁他抱着自己,贺存径直将人抱了起来,软软的小身板紧紧抱着他,很是依赖。 “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强出头,先保护好自己,知道不?可别见义勇为,知道不?”贺存真是怕了这个小书生,深怕他一个热血小青年,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别人或许会有所迟疑,但是他这个书生小呆板的侄子,他还真有几分担心。 心还没放下,小孩就哑声哑气反驳,“可是,夫子说……” 对于忽悠这个八岁小孩,贺存手到擒来,没有半分愧疚,再说了教人自保,他又没说错,“听二叔的,夫子说的不对,我们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懂了吧?二叔不骗你,我刚才是不是把坏人打得哇哇哭。” “嗯,二叔可厉害了,我以后也要像二叔一样,一脚就把坏人踢飞。” 贺存…… 这大可不必! “二叔,我下来走,我很重的。”小孩巴拉着想下去。 “胡说八道,谁说你重?这么轻,二叔再抱几个都行。”贺存没好气反驳道:“谁说你重,不安好心,我们修文这么瘦,以后得好好吃饭。” “真的吗?二叔,我不重吗?”贺修文直接上手扯了扯自己的脸蛋,眉头微蹙,抱着自己的肚子,一本正经道:“可是我的肚子都圆了。” “小孩子都这样,肚子圆圆的才可爱呢,你看子文和子安也这样。”见他不信,贺存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忽悠小孩。 “可是娘亲不喜欢,她觉得我胖,不喜欢我。”贺修文半边身子靠着他,小声嗫嚅道。 贺存噎了一下,原主记忆中的大嫂,在他看来是个极其矛盾的人,你说她爱孩子,能说这种话也不见得有多爱,当初贺府一出事,她就当机立断,和贺家断个一干二净,那是半点不带犹豫。 贺家流放,她夫君被打个半死不活,儿子尚还年幼,她并无半分打点,甚至都没来送一送,这个大嫂不是一般的狠人。 这么可爱的孩子,他喜欢得不得了,那个女人居然说丢下就丢下,真是让他说什么好呢,即便她有权利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她可以不为贺家上下打点一番,可为自家小孩打点一下,又有何妨? 第12章 我家崽崽还缺一个哥哥,他正好。 几千里的流放之路,他一个大男人都走到几近绝望,更何况这几个孩子,一路走来,那个钟鸣鼎食的贺府,最后仅存不足十人,每个人都堪比越境难民,眼里完全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自以为是铁石心肠的贺存醒来,见到这几个崽崽,立马就喜欢上了,这可是软萌萌的人类幼崽!会有人不喜欢这么可爱的幼崽嘛?不可能会有,那可是哭着呼唤你的幼崽,他们哭的贺存心都软了。 “那是你娘亲眼睛有问题,看不到修文的好,二叔就很喜欢修文。”贺存丝毫没有犹豫,无比坚定的告知他,“她见不到我们修文崽崽的好,是她的问题,我们修文这么好,这么乖,日后谁欺负你,二叔替你撑腰。” “嗯,谢谢二叔。”小孩抱着他,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过了会儿,又带着点儿不确定,郑重保证道:“二叔,我以后会好好保护弟弟的。” “嗯?为什么这么说?” 贺修文捏了捏衣角,见贺存没有盯着他要个答案,心里放松了不少,迟疑片刻,慢吞吞道:“因为二叔挣钱修房子,还让爹爹治病,所以我想保护两个弟弟。” 心被撞了一下的贺存,真是拿这种懂事的崽崽没招。 “那我就先替子文和子安谢谢你了。”贺存贴了贴他的额角,转出小巷,才整理思绪,组织着语言,“你爹爹就是我大哥,他小时候很照顾我,所以他受伤了,二叔也想帮他,就像修文呵护两个弟弟一样,二叔就想护着贺家所有人健健康康的。” “一家人之间,大概就是这样相互扶持吧,所以二叔帮自家哥哥治病,这就很正常,所以修文不要有心理负担,小孩子就该吃吃喝喝,慢慢长大,天塌下来,有大人撑着。” “那我以后要挣好多好多银子给弟弟花。”小孩一脸郑重,小小的脑袋里想法颇多,最要紧的就是挣钱。 “行,以后二叔就靠修文给我卖货,把岭南的农作物卖到大江南北。”贺存配合的鼓励道。 郑重其事的贺修文板着小脸,爽利答道:“好,等我长大了,就帮二叔卖货。” 说了一会儿话,小崽子也靠在他肩头昏睡过去,贺存抄近道回到正街,临近医馆,一个小黑孩窜到跟前,看到他怀里的贺子文,明显送了口气。 这不是就是早上儿子送包子那个小孩儿,也是一股脑冲进牙行告知他消息的那个,见到他眼底的担忧,贺存抱着两个熟睡中的孩子,笑着感谢,“今天的事,谢谢你,小家伙。” “啊?不用。”小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脏乱成团的头发,红着脸,低头拽着衣角,“您今天早上给了我好几个肉包子,还有糕点。” “这可不是一回事,要不是你来报信,我也不会这么早找到他们。”贺存领着人朝医馆走去,都走到门口了,转身见小孩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神色拘谨。 贺存冲他笑道:“你不介意的话,就进来坐一会儿,如何?等他们俩醒了,也好当面谢谢你这个小救命恩人,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闻言,小孩眼里亮了一瞬,很快又盈满忐忑和肉眼可见的不安,他遮掩着脚上露着脚趾头的破鞋,拽着褴褛的衣角,“我不太干净,会吓到别人的,我……就在外面等他们就好。” 贺存假装没看见他的窘迫,神色依旧,“你有空给我讲讲事情的经过吗?今天真是太凶险了。” “我就住在这附近,刚好看见他们出来玩,就跟在后面……”小孩抬头飞快地看他一眼,见贺存没什么异样,又继续说着,“没多久,就看到他们被坏人抓走了。” 那就是临时起意,不过,是这治安太差劲了?还是这人贩子太猖狂了?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都会被人贩子薅走。 “临安城经常发生这种事吗?这青天白日的就有人贩子出没。”贺存不禁喃喃出声。 “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不过我听破庙那边的乞丐说,每年都会有人丢……”小孩说到一半就没在继续,其实他们这些流浪的人,不管是被人卖掉,还是悄无声息的死掉,都不会有什么人在意。 能被人卖掉,应该算是挺好的吧,至少不会再继续流浪了,而且老乞丐说了,他们只要很小的小孩子,像他这样的,那些人贩子都不要,只有姿色好点的,会被卖到院里去。 虽然为人所不耻,但能活着,不就已经很好了吗,至少不会风餐露宿、举世无亲,来来去去始终都是一个人。 贺存微微颔首,喃喃自语:“这样的话,每年会丢了不少孩子。”。 小孩跟在贺存身边,边走边急促地解释着,“我……前面没有进医馆帮你找人。”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贺存将带着人进了贺轩暂住的小院,对这件事还毫无知觉的贺轩还在厨房埋头煎药。 见贺存抱着两个熟睡中的孩子,往内室走去,他眉心微蹙,单手推着轮椅,离开灶台,待贺存将两个孩子安置好出来,瞧见贺存也是一身尘土,连忙低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他们俩出去玩,被人贩子盯上了,估计吓坏了,大哥晚上注意点修文,一会儿让大夫过来看看,就一点皮外伤,不要担心。”贺存出言解释道。 “怎么会这样?他们才出去一会儿,我以为医馆附近安全,就没制止他们……”贺轩一脸后怕,仅仅是一会儿功夫,两孩子就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 “先让大夫过来看看。”贺轩看了眼卧室,撑着轮椅往外,贺存没拦住着他,将小乞丐安置在院子里的桌椅上,转身打了些热水,给俩孩子擦了擦,又给他们剥掉外套。 等大夫赶来,就见到两只小崽崽,睡得昏天黑地,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大夫把过脉后,摸着花白的小胡子,安抚道:“没事儿,这不睡得这么香,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这俩小孩脾胃有点弱,饮食注意点。”大夫上下打量了两人穿着,斟酌道:“条件允许的话,就多吃些有营养的。” 贺存很上道,“您尽管说,我记着呢。” 老大夫见他这么上道,不免又多叮嘱了几句才起身。 贺存叫住了往外走的大夫,指着老老实实坐在小凳子上的小乞丐,“老先生,麻烦您再帮我看看这个孩子,如何?” 老大夫看了眼那小乞儿,反倒转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叫住人的贺存,虽然眼中有些许迟疑,但他还是朝小乞儿走去。 小孩儿一动不动坐在石凳上,半晌没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偷偷看了眼贺存和坐在轮椅上的贺轩,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番诊断下来,“有些体弱而已,没什么大问题,日后好好养养就好。” 贺存一边掏钱,一边将人送到门口,“多谢大夫,不知我大哥的腿伤情况如何?” “再过半个月就可以下地了,日常生活没问题,体力活少干,循序渐进地锻炼,不要急于求成。”大夫顺势抹了把雪白的胡子,语重心长叮嘱几句。 临近门口了,才接过贺存手中的浸着药香的药箱,看着那个小乞儿,带着点试探,朝贺存问道:“那个孩子,你是如何打算的?一般可没人愿意给一个小流浪儿看病,你可别给老夫说,你心善。” 贺存回头看了眼那个孩子,小孩像是若有所感也看向他,遥遥相望,他看到的是小屁孩眼中的不知名的期望与孤独,只是一眼,小孩立即低下头,僵着身子,不再动作。 “我想——带他回家。”看着暗中偷听后,明显呆住的小孩,贺存想到家里的小孩,毫不迟疑,“我家崽崽还缺个哥哥,他正好。” “他要是不嫌弃家里条件一般,往后就当我贺存的大儿子,我两个崽崽有的,他断不会缺一分一毫。” 贺存既是在告知老大夫,同时也给小孩一个定心丸,可能他与这个孩子天生有缘,今天早上他就有那样的想法,但是想到家里还一团糟,房子也还没修好,实在是不方便。 这件事也不过是再次坚定了他想收养这个孩子的心,只是先斩后奏,有点棘手,希望家里的两个小崽子不要有什么抵触心理,啧——还是应该提前告知的。 “你若是想给那孩子一个家也好,老夫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能跟着你,也算有个好归宿了。”老头半是嘱托,半是欣慰,提过药箱转身离去。 他向来看人很准,这孩子日后能有自己的一番造化,心性纯良,身处低谷依旧持有一颗仁义之心,若不是家里的老婆子聒噪,儿子也嫌他烂好心、多管闲事,他早就将人带回家了。 只是跟着自己这样一个半百的老头子,仅能解决吃住问题,其他的只怕无端空生奢望,不得安宁,如今跟着这人,瞧着倒是有几分前程远大之相。 第13章 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他 待大夫走后,贺存径直走向石凳上的小孩。 听见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小孩略显局促,又不知该如何叫人,只是乖乖坐在凳子上,无处安放的小手拽着裤边,一副惶恐不定的样子。 贺存手指敲在石桌上,嗒嗒作响,一下一下像是敲在小孩心里一样,“你刚才应该听到了,我想收留你,以后跟着我一起生活,你愿意吗?” 话音刚落,小孩抬头看着他,不说话,眼里只剩一片水雾。 贺存不自在的捏了捏手指,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着,“我给你介绍一下家里的情况,你也好有个判断,我有两个双胞胎儿子。” 他指了指卧室那屋,“我大儿子你见过,另外一个是我大哥家的贺修文,他们俩今天多亏你。”又指了指在厨房里煎药的贺轩,“那是我大哥,你以后管他叫伯父。” 贺存顿了顿,斟酌着语言,“我们是从京城流放来的,日后科举入仕希望渺茫,我看你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农户之子,这其中利害你要想清楚。” 见小孩下意识端坐着,一脸正色,严肃对待,贺存笑了笑,伸手rua了rua小孩的头,“不要有负担,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跟我说。” 他刚说完,小孩突然站起,扑通一声跪在石板路上,砰砰砰的给他磕头,吓得贺存一把将人拎起来,可即便是这样,小孩额头上还是红了一团,一会儿就是个大青包。 “你倒是实诚,不疼?”贺存将人拉身前,看了看他额头,“我们家可不兴那一套,有什么事要说。” “谢谢——对不起,我就是有点高兴……”小孩说话颠三倒四,看见贺存眼底淡淡的笑意,红着脸,不知所措。 他指了指小孩身后的石凳,“方便的话,我们相互了解一下。” “我姓韩,韩则。”小孩眼神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祈求,“我……” “日后就姓韩名则,如何?”贺存问道。 小孩猛地看向他,随即又想下跪,只是被贺存扶着手,只得连声道谢:“谢谢,谢谢您。” “我姓贺,贺存,至于称呼看你方便,喊我义父、老师都可以,你慢慢考虑,不急。” 小孩眼里有光闪了闪,捏着衣角,乖巧道:“谢谢您。” 贺存将人拉到身边比划了一下,“行,一会儿烧点水洗个澡,我去给你买身合身的衣服。” 说罢,贺存就去了成衣店,照着刚才的尺寸里里外外买了两身新衣服,临走前又带上了两床新被褥。等他赶回医馆时,就见小孩守在灶台边上烧了满满一锅热水,脸都烤红了也没离开。 一番梳洗后,贺存又收获了一个英俊帅气的小崽崽。 穿上干净衣服的韩则认认真真的朝贺存行了一个大礼,举止之间透着肉眼可见的贵气,“学生韩则,在此谢过老师。” 听到这声老师,贺存笑着拿过一边的干布,帮他擦着尚在滴水的头发,“往后就把贺家当自己家,养你长大不成问题。” 骨干的大手顺过他肩上的长发,小韩则四肢僵硬地呆在原地,不自在的动了动耳朵,低声道:“谢谢老师。” “放轻松点儿,教你个小道理:一家人之间不必事事时时说谢谢,不过你这样说也有说的好处,总有人喜欢,但我除外。”贺存理了理他交缠在一起的头发,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有太阳的地方,晒一会儿。” 休息半个时辰后,满血复活的贺存突然想起自己的牛车还没买,趁着大家都在休息功夫,贺存又朝牙行赶去。 等他牵着一牛一骡子回到医馆时,三个小崽崽已经玩在一起了,丝毫没有他担心的不和睦,贺轩依旧满袖墨香,悠闲自在的坐在一边看医书。 见到贺存,三个小孩立即迎了上去,率先跑到他面前的贺子文,仰着身子一晃一晃的看着他,软软糯糯的喊着:“爹爹。” “嗯,睡醒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贺存将人抱起,薅了薅腿边的贺修文、小韩则。 小孩窝在他怀里,蹭了蹭,“没哟,爹爹什么时候回家?” “想家了?我们这就回。”贺存走近贺轩:“哥,我买了牛车,还有一头骡子,你和修文是继续待在这里,还是先回去?” 贺轩看了看站在贺子文身边,肿着脸的儿子,果断抉择,“一起回。” 在医馆众人的帮助下,毫无经验的贺存直接上手赶着牛车,往白云村赶,坐在车上的贺轩,手里还牵着一头骡子,这个特殊的搭配,让不少路人驻足观望。 毕竟能买如此健壮的牛,又能买下一头精神的骡子,这是多少百姓一生都不敢奢求的愿望,更别说实在岭南这样的贫瘠流放之地,大家都投之以羡慕的眼光。越是走近城门,目光越是热切,不少人目色流连,甚至伸手怜爱的摸了摸牛,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艳羡。 出了城门,不少人围了上来,只见一个满是络腮胡的大汉走近,“小兄弟,你这牛买的不错,啧——这骡子也合眼。” “是吧,我也喜欢。”贺存丝毫不谦虚,面色如常,小皮鞭一甩,伸手拍了拍厚实的牛屁股,“大哥有自己的马车,还瞧得上我这上不了台面的牛车。” “何以见得啊?小兄弟。”一脸凶相的汉子突然来了兴致,好像非要他说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来。 贺存带着笑,视线一一扫过坐在凉亭里的几个汉子,以及男人身后的几人,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老大哥你手下人才济济,牛车自是轻而易举,我就祝你、早日找到一辆合适的马车。” “哈哈哈!那就借小兄弟吉言了。”粗狂大汉听到这话,反而爽朗大笑着,其他想要上手的人见此,都没再动作,只是站在原地候着。 贺存赶着牛车继续前行,不再理会。 见人走远了,一褐衣短打的跟班出声,“大哥,为啥不动手?” 络腮胡转身就往他头上拍去,“动手?动手?老子看你一天就只知道动手,你还会干啥?” 捂着头的小跟班往后躲,看着身后的一众兄弟,这不大家都一样吗!这么只有他一个人受苦受难啊!这不是妥妥的大冤种! 小韩则向后看了看,模糊只见人影,他才靠近贺存,“老师,刚才那些人是收过路费的,带头的是赖虎,我听别人都叫他赖皮子,此人粗蛮不讲理,就靠打劫为生……大家都不太待见他。” 贺存微微点了点头,片刻后,“看起来也不是很坏,面相倒是挺能唬人的。” 韩泽犹豫了一会儿,“老师,他不是好人。” “对我来说,也算不上是坏人吧,不过对其他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小韩则呆滞了几秒,随后和贺修文靠在一起,深思着什么,没再说话,倒是坐在几个小孩后面牵着骡子的贺轩笑着摇了摇头,别以为他没看到二弟悄咪咪地拽紧了身边的擀面杖,那样子看着是随时都会暴起。 “可是二叔,他牵走了别人的牛,他就已经算是坏人了,不是吗?”贺修文偏着头,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困惑。 贺存朝他笑了笑,反问道:“修文又没有亲眼见到他牵走别人的牛,他怎么就算是坏人呢?” “可是他刚才就想牵走我们的牛,所以他是坏人,对吗?二叔。” 吃惊于小侄子的洞察力,贺存挑了挑眉,“所以他对修文来说,是坏人,但对我来说,还算不上坏人。” “可是二叔,他就是坏人?”贺修文皱着眉,满脸纠结,他好像迫切想要自己所坚持的答案能得到支持一样,眉宇之间带着几分难得的焦急。 贺存伸手捻平了他紧蹙的眉心,“修文觉得我们是坏人吗?” “我们当然不是坏人。” “可在旁人眼中,如果我们不是犯了大错,做了错事,成了坏人,就不会被全家流放,所以在世人眼中,我们也是坏人。” 贺存轻飘飘的话,以及带着肯定又微微含笑的眼,竟让他一时间无法反驳。 贺修文心中更是茫然,他下意识的转身看向坐在身后的贺轩,旧事重提,贺轩自己也陷入了混乱的回忆之中,急于求解的小修文,环视一周发现无人解困,半红着眼辩解道:“可是……我们不是坏人,二叔我们……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嗯,我们当然不是坏人,可是他们既没看见,也不知道我们是受人蒙骗,遭人陷害,只知道我们被流放了,凭此一点认为我们是坏人也没有错,对不对?” 理智告诉他二叔说的没错,如果他从别人口中知晓了谁被流放的事,一定也会认为那是个坏人,一定是他做错了什么才会如此,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贺修文才知晓心底原来是这般难过的,被人诬陷,有口难辩的感觉并不好。 原来有些事即便是亲眼所见,也并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样,他默默看着往后跑去的树木,忽然回过味来,刚才他是不是也犯了一样的错?贺修文悄悄看向坐在前面悠哉游哉赶着牛车的二叔,有一刻的恍惚,二叔是想告诉他什么? 第14章 一条鱼就把人哄好了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应该是这个道理吧,贺修文的眉头又挤在一起,他抿了抿嘴,看向身边坐得端正的父亲,下意识的坐直了小身板,俨然是一个呆板小书生的样子。 从死去的记忆中醒来的贺轩,看着脸蛋微微红肿着的儿子,这位平日里不假辞色的年轻父亲难得的词穷句短。 “还疼吗?”贺轩将绳子压在腿下,从怀里掏出了贺存从系统那里买来的消肿药,轻轻给他敷着,“下次可不能再乱跑了,一转眼就不见了。” 冰凉的触感遮盖住了脸上火辣辣的灼热感,微微仰着头的贺修文,想到小弟弟上次问的问题,一时间也有种想要问出口的冲动,话到嘴边,他到底还是怯懦了,转而小声中带着试探的喊道:“爹爹?” 擦药的手指微微停顿,贺轩带着疑惑轻轻嗯了一声。 小修文黑亮亮的眼睛又多了几分光彩,随即得意忘形地轻轻摇了摇脑袋,一不小心碰到伤口,“嘶——” “别动。”贺轩轻轻按着他小脑袋,看着小孩眼里瞬间多出来的水雾,翻出了贺存买的糕点,带着几分不自在,温声道:“吃点糕点,一会儿就不疼了。” 不等贺修文出手,贺轩就主动给他选了一块。 “谢谢父亲。” 听到这话,贺轩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可惜小孩已拿着盒子坐到贺子文身边,几人挤在前面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老师,我不吃。”看着递到面前的精致小糕点,韩则礼貌拒绝了。 “看看,我家小孩都喜欢吃,不要有负担。”贺存看了儿子一眼,贺子文立即会意,一手递着糕点,一边软萌萌地喊着哥哥。 赶着崭新的牛车,还牵着一头骡子回村,贺存不出意外地再一次成为白云村的风云人物。 毕竟贺家刚来时的惨淡模样,大家都有目共睹,那是一屋子的妇幼病残,不少人知道这是从汴京流放来的罪人,即便没有抱着落进下石的态度,也只会隔岸观火,能正常相处的人少之又少。 晚上,一大家人张罗着为新来的韩则接风洗尘,坐在房檐下还时不时往厨房看一眼的贺子安抱着出去跟人挖泥巴的小黑手,还在生闷气。 厨房里传出了贺存的喊声,“儿子,快来爹给你炸了小黄鱼,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个小黄鱼。” 气鼓鼓的贺子安伸着脖子往厨房看,又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见大家都在厨房里,没人关心他,心里更委屈了,眼泪包包的。 贺子安默默挤掉了眼里的眼泪,瘪着嘴,大声辩解道:“我才不喜欢小黄鱼!” “儿子真不喜欢小黄鱼?可是你和胖虎出去抓了这么多呢!”贺存端着金黄的小黄鱼出来。 “这太香了!我儿子真厉害,天下第一厉害,隔壁小孩都馋哭了,这么多儿子要是不吃就吃不完了,吃不完就要给隔壁小孩喽。” 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的贺子安瞬间收回了眼泪,带着所谓的委屈也一同消失,抬着手张着拇指和食指给他比划着,“爹爹,胖虎都没我厉害,他抓了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儿。” “哇,那我儿子也太厉害了。”贺存将盘子放在桌上,将这个小泥猴捞到面前,带着夸张的语气,一本正经的恭维他。 “其实——也不是太厉害,山猴子比我厉害。”小孩兴致勃勃,一边讲,一边扒拉着小手就往他腿上攀爬。 “爹爹,这个鱼是我抓的,爹爹吃!”贺子安伸手拿过一条鱼就往贺存嘴里塞。 看着他满是泥点子的小手,贺存眉心跳了跳,都塞到嘴里了,算了,一片赤忱之心呢! 小孩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香不香?爹爹。” “嗯嗯,香,要是你能把手洗干净就更好吃了。”贺存抓住了他正想为非作歹的手,让他自我检查一番。 件贺存盯着他的手似笑非笑,贺子安清秀的眉宇皱了起来,随即滑下怀抱,噔噔噔的跑向厨房,“姑姑,洗手,洗手!帮安安洗手手,姑姑——” “下次不准乱跑,今天姑姑找你找了一下午,要是遇到拍花子的……” “姑姑,我去给你抓鱼啊,你帮安安洗手。” “以后不准出去乱跑,出门要给姨娘说,要给姑姑说,知道不?” “嗯嗯,我带姑姑去抓鱼……” 厨房的两人鸡同鸭讲。 贺存对身边的韩则笑了笑:“是不是很可爱?” 听着厨房里面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韩则随机点头表示赞同,明明刚才还在生气,今早老师没带他去县城,扭头就忘了这件事,确实傻得可爱,一条鱼就把人哄好了。 躺在新收拾出来的干草床出上,鼻息间环绕着若隐若现的稻草香,韩则心底有说不出来的安心,终于结束了那种漫无目又无依无靠的生活,他有了老师,有了傻乎乎的弟弟,有好多亲人,他们都很好。 这是母亲生前所希望的吧,没有流浪,能隐姓埋名的活下去,可他私心里就想给自己留些念想,他要带着韩则两字活下去,夜深人静的夜里,有泪随着眼角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两边的头发里。 西屋的大床上,穿着薄衣的两小孩,头挨着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也不知怎的,贺子安哼了一声,“才不会这样,我不理你了。” 随即翻身钻进被子里,动静大得一边看书的贺存当即放下手中的书,看了过去,只瞧见床上冒出一个小小的鼓包,还有不大不小的抱怨声断断续续传出来。 被他们俩这么一闹,贺存也收了书,走了过去。 弟弟这个小憨憨就是故意的,贺子文伸长他的小短腿蹬了他一脚,小鼓包不服气的闷哼一声,又朝床边拱了拱,“我才不给你说,我明天给修文哥哥说,不给你说。” 小孩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气呼呼的从被子里钻出来,看也不看地上有没有鞋,就要下去,贺存见状,立即伸手将人捞进怀里。 “爹爹,修文哥哥,我去找修文哥哥。”不安分的贺子安在他怀里扭来扭曲,活像一条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猪儿虫。 “哥哥已经睡下了,我也想听,你先给我说,明天再给哥哥说。”贺存将小团子塞回被子里,去了外衣也躺在床上听他天马行空的追鱼经历,都不用贺存哄,上一秒还吵着明天要去捉鱼的崽崽儿,下一秒再看人已呼呼大睡。 早上的空气中还带着几分寒气,每日早起锻炼身体的贺存,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远山上瘴气上上下下。 等大家陆陆续续起来,厨房里已熬好了红枣小米粥、鸡蛋薄饼,长跑回来后,闻着香味赶到厨房的贺存,看看灶台上的丰富的早餐,胃口大开。 一进门就见到韩则帮着乖乖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的贺子文穿衣服。 “弟弟,手从这里穿过来,这里。”急得满头大汗的韩则看着软乎乎的弟弟,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疼他了,可是还没睡醒的贺子文将手揣进袖子里就不动了,等韩则找到另一只袖子刚抬头,人就要摇摇晃晃地朝他倒来。 韩则赶紧将人抱住,一边帮他穿着衣服,一边劝道:“弟弟不睡了,一会儿该吃早饭了。” 怀里的人软乎乎地靠着他不吭声,韩则手忙脚乱的帮他整理着衣服。 靠着门看了好一会儿的贺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接手了剩下的事,“辛苦了,小家伙。” “老师。”韩则立即拱手行礼问好,“刚才我看到弟弟起来了,怕他着凉就进来了。” “嗯,谢谢你,家里没有这么多规矩。”贺存拉着贺子文的手就朝袖子里塞。 穿好贺子文的衣服,贺存直接将还在被窝里中熟睡的贺子安捞了出来,三下五除二的将衣服给他套上,看着自家老师堪称粗暴的动作,小韩则眉头越皱越紧。 “老师,我来给弟弟穿衣服吧。”看得心惊胆战的小韩则,将半睁着眼、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贺子安接了过来,轻手轻脚的给他穿上衣服。 原来老师也会有不擅长的东西,韩则抱着小小软软的贺子安出去,又撞见到老师给子文弟弟擦脸,弟弟连连向后仰头,一张小脸被搓得红红的,虽不知缘由,但看上去已经是十分清醒了。 “去看看修文哥哥起床没?”拍了拍贺子文的屁股后,贺存直接从他手中将子安抱了过去,将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看完全程的韩则再反应过来了时,温热的毛巾已经盖到了脸上,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如期而至,但是盖在头上的大手,却让人格外安心。 不等他多想什么,贺存拍了拍他的屁股,“好了,快去吃饭。” 感受到屁股上出传来的轻微触感,韩则手脚僵硬地朝厨房走去,他又不是幼崽,老师真的是…… 如同复制粘贴一般,几个崽崽在贺存手下起床洗脸一条龙服务,然后乖乖去吃早饭。 鸡飞狗跳的一顿早饭过后,贺存提上新买回来的漆,捎上了那两盒新买的糕点以及一壶酒,带着韩则去了里正家。 第15章 第 15 章 木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韩则只见开门的大汉一脸憨厚,身材魁梧。 “贺家兄弟。”林松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挠了挠头,侧身让出位置,“快进来。” “谢谢,林杨兄弟在家吗?” “嗯。”壮汉点了点头,随即朝耳房喊了一声,不多时里面钻出了一个满身木削的瘦高个。 “贺兄弟里面坐。”林杨不动声色的扫过他身边的小男孩,朝他招呼道。 进了里屋,林杨一边倒茶,“西边那几家出了点事,我爹等会儿回来。” “麻烦了。”贺存接过茶放在一边,“这是我昨天买的漆,你看成色如何?家具就麻烦林兄弟多费心了。” “这是自然。”林杨接过手去,打开看了看,很是满意。 贺存想了想自己还没什么进度的种田大业,由于瘴气横生、植被茂密,亚热带气候导致的高温多雨,空气潮湿闷热,岭南的条件着实艰苦了些,地广人稀是真的地广又人稀啊! “林兄弟,我看白云村并没有多少土地可供种植,临安县其它地方也是如此?”贺存存了心思了解。 “都差不多,因为瘴气会下山,所以大家都不太敢靠近后山黑森林,除去山脚一带,能种田的基本上只有这些了。”林杨抬头看了他一眼,目色中带着些许不理解,求证道:“你想种地?” “嗯,有这个想法。”他屈指敲击着桌面,转而问道:“如果我自己开辟荒地,是否可以拥有地契或者这方面有什么其它要求吗?” “县令鼓励开荒,新开的荒地办理手续后,五年内无任何赋税要求,之后按最低赋税处理。”林杨转而说起,“其实这个告示颁布后,不少人踊跃一试,可惜效果并不好,每到雨季山脚那一片,基本上不能进人。” 贺存不死心,“影响这么大?” 见他一脸跃跃欲试,林杨再次提醒,“你可不要轻视这瘴气,即便我们村已经退离黑森林很远了,但每年还是有不少人瘴气中毒。” 见他依旧不死心,林杨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把后果说对? 不等林杨再开口,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冲进来一个小胖墩,慌张喊道:“林松哥,村西的人打起来了。” 两兄弟听到这话,翻身就往外跑去。 ———————— “这是你们村的人,你自然偏袒他们——” “姓严的,你要不要脸?我们这些泥腿子没你们清高,没读过书,却没你们这么不要脸!你儿子要进山,腿长在他身上,你自己不管,这进了山,受了伤,这么怪在我儿子身上?” 林二婶护着自己的儿子,毫不胆怯地大声挖苦道:“你要不要脸!怎么几日不读书,就不知礼义廉耻,连脸都不要了。” 姓严的妇人气得面红耳赤,隐隐有昏倒之势,但到底曾经也是贵为朝廷命妇的女人,看到这么多人,始终放不下脸面和粗鄙的乡村妇女吵在一起。 拿着手绢的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看到身边眉头轻锁的女儿,她眼中划过一抹得意,转而理直气壮,“要不是你儿子居心叵测,天天到村西走动,我能放心让他跟着你们进山?还不能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真是可笑!还妄想娶个大家闺秀,活该是无人要的泥腿子!” 这几句话简直就是将林二婶的颜面放在地上踩,只见她胸口一阵起伏,看了看对面的姑娘低着头,目光躲闪,不敢看她,心里那个气啊!反手死死掐了站在身后的大儿子一把,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没再说出去。 自以为得胜的严夫人自得又傲慢的扫了一眼,等大夫从里屋出来,她才着急问道;“许大夫,我儿子的伤?” 一身白衣的年轻大夫闻言,抬头看了眼,漫不经心道:“放心,死不了。” 听到这话,一脸疲惫的里正松了口气,死不了就好,不然这事遇上个讲理的还好,可偏偏是最喜欢胡搅蛮缠的严家。 围观的众人也送了口气,虽然他们看不惯村西的这群罪臣之后,但也没坏心眼到盼着别人早早西去。 “我再重申一遍:所有村民不要轻易进山,万一遇上什么事,后果自负!”林大河厉声告诫,带着严厉的眼光的扫过林二婶一家,随即看向严家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厌烦。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下次还有人告诉我谁又进山了。”林大河哼了一声,“自己的手脚管不住,不要了也好,省的一天到晚怪别人。” 严夫人听到这话朝着里正就是一个白眼。一路飞奔而来的林松,气喘吁吁地赶到林大河身边,那身材魁梧又一脸凶样,让严家人都沉默着后退了不少。 再等林杨、贺存几人赶到时,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 随后赶来的林杨打量了一番在场的众人,出声询问,“爹,怎么回事?” 林大河摇了摇头,朝林二婶示意了下,几人聚在一起,一道回了。 眼尖的严夫人看着人群末尾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眼中划过几分不可置信,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不可能!那个孩子早死在路上了。 等她再想确定自己有没有看走眼时,小孩身边那个瘦高的文弱书生拦着她再次探究的视线,一直到人消失在转角处,都未能得见其真颜。 转身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女儿、死气沉沉的丈夫,她气不打一处来,百般嫌弃地扫视一眼后,转身进去慰问躺在床上的儿子。 严筱黎见母亲走了,瞬间收了面上的胆怯和懦弱,看着林大河一行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临近里正家,林大河才转身朝自家这个不争气的侄子说道:“我一早就说了,不要带人进山,你小子不但不听,还带着到处跑,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能有!” 被当面指责出来,林胡红着脸,低声辩解,“我劝过他了,谁知道他悄悄跟在后面,我没发现。” “不管他去没去,你小子就该进山?”不等林大河说话,林二婶啪的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这些年后山死过多少人,你心里没点数?她想吃果子,你就不要命的进山去摘?你娘我想吃果子,怎么没见你这么有孝心。” 林二嫂刚才受的气直线迸发出来,她对这个一根筋的憨儿子很是不满,她管不了别人家的女儿,可自家这个铁头憨憨还是能教育一下的。 林大河看了一眼侄子,砸了砸嘴,意有所指道:“老林家的水土养不起汴京来的贵人。” 听了一耳朵的贺存看了看那低着头惭愧的年轻小伙,按照剧本,他这是遇见了一腔热血的痴情男儿郎吗,啧,年轻真好!他捏了捏韩则的软乎乎的脸,小小的感慨了一下后,带着小家伙进了里正家,委托了给韩则上户籍的事后,又旧事重提,想要除瘴开荒。 林大河正准备劝阻,贺存径直开口,“这其中的风险,刚才林杨兄弟已经告知我了,里正请放心。” 林大河皱着眉,心中带着不理解,他也没指望一家只有他一个青壮年劳动力的人,能开出多少荒地,开口答应道:“县令鼓励开荒,这个基本没什么要求,我们私下也有不少开荒地,只是收成甚微,你想开自己倒腾点儿种就行了。” 本想动员白云村的村民一道除瘴开荒的贺存,暂时放下了这一想法,一来他人生地不熟,人微言轻,再者这种看起来就无利可图的事,大抵是没人愿意干的,得重新想想办法。 还不等贺存多说,门外又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随后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林松砰的一声推开门,大着嗓门,“你兄弟喊你回去,县令在你家等着。” 一屋子人呆呆地看着面不改色的贺存,心中思绪纷飞,这是出了什么事?一群吃瓜群众尾随着贺存朝村西赶去。 路上贺存朝慌里慌张的贺云询问一番后,心安了,就算不知道是什么事,至少不会又横生变故。 身材魁梧的四五个捕快站得笔直,佩着长刀,守在门口。 刚走到门口,一众不近不远跟在贺存身后村民就听到房子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即一个干净澄澈的声音称赞道:“汴京四公子的美称,果真名不虚传,贺公子大才。” “世人谬赞,一身污秽着实担不起这名声。”贺轩自嘲道。 “贺公子不必自谦。”一袭青衫的年轻县令走到他身边,看着远处碧蓝的天空,洁白的云,似在安慰,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如今奸人当道,风雨欲来,山河动摇,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贺轩放在轮椅上的手微微捏紧,没搭理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阵脚步声走近,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遗忘刚才的对话。 等贺存大步走进去,就见到一个白面小——县令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 “贺存见过大人。”贺存依着模糊的记忆,行了个礼。 第16章 第 16 章 “免礼,今天我来是为了昨天城西贩卖孩童的事。”小县令见外面聚集着不少村民,直接了当地道:“你昨天成功解救了被拐走的幼儿共十一人,这件事于公于私,我都该来,光天化日之下,人贩子如此猖狂,目无王法,为非作歹,这是本官的失职。” 小县令真看向贺存,只见他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我今天来主要就是对你进行嘉奖,表彰,你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精神值得全临安城的百姓学习。” 站在小县令身边的黑衣侍卫将一大箱子东西递给他,贺存接过手,微微睁大了眼睛,啧!有点重量,见他能徒手接住,黑衣侍卫不免又多看了两眼。 坐在轮椅上的贺轩见他就这样接过手,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一时间抚额掩面,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房间里的早就按捺不住的贺子安挣脱了拦着他的手,噔噔噔的跑了出来,抱着他的大腿,一个劲地瞅他手上的东西。见贺存说着话不理他,贺子文一个人默不吭声,兜兜转转摸到贺存背后,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一个人在说什么,小眼神时不时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小县令。 听到对面的县令说了句,“这房子确实不能久住,潮湿多生虫蛇,对小孩大人都不好。” 小孩子摸了摸盒子打不开,软乎乎的小身子靠着贺存的大腿,仰着头,张着两只小手比划,一脸自豪的说道:“我爹爹修了大房子,这么大。” 小县令伸手捏了捏他的牛角包,带着不可思议逗弄道:“这么厉害?” “嗯嗯。”贺子安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化身为爹控好儿子,极力吹捧自家老爹,“我爹爹可厉害了,他煮了辣辣鱼,可好吃了,崔玉叔叔说,辣辣鱼最最最好吃了。” “辣辣鱼有多好吃?”小县令笑着。 “等我爹爹下次做辣辣鱼,我叫你。”小子安蹙着眉毛,带着点儿困惑,“我还请你吃小黄鱼,味道可香了,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沈温书笑了笑,“那你给隔壁小孩吃了没有?” 显然没料到这里的贺子安呆呆地看着他,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里全是困惑,浓密的睫毛扑闪着,小子安低着头,答非所问,“以后我带你去抓鱼,很多鱼。” 说完,他便不知所措的回头看着贺存,期望能从父亲那里得到解决方法。 难得见到这个社牛小崽子吃瘪,贺存一把将人捞回来,理了理他的扭着的袖子,“你就跟给大人说,胖虎自己也抓了鱼,家里人多,你自己都不够吃。” 听到这话,小子安瞬间复活,不停地朝沈温书点头表示认同。 “那要是我来了,鱼又不够吃,怎么办?到时候你就又没有小黄鱼吃了。”沈温书好像很喜欢这个小崽子,故意逗弄他。 “我和胖虎……”话一转,小子安冲他说道:“我和爹爹一起去抓。” “那我改天可要来尝尝你爹爹做的辣辣鱼,如何?” “嗯嗯,可香了,隔壁胖虎都馋哭了。”小孩极力推荐。 天色尚早,贺轩和沈温书聊着临安县的风俗地貌,他正好也想了解一下除瘴开荒一事。 “看不出来大人来岭南已有三年之久。”贺存搭话。 “是啊,谁也没想到这都三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我们一家初来乍到,能在临安落脚,多些大人照拂。”贺存那是半点不尴尬,厚着脸皮径直询问,“不知当今对我们这些人可有其他指令或者安排?” “这倒没有,贺小兄弟不必担心。” “我想在白云村开荒,大人可否行个方便?”贺存打直球,半点不含糊,有事说事,看得旁边的贺轩眉心直跳,他算是知道了贺子安这小子是从哪学的了。 沈温书放下手中的茶杯,疑惑问道:“你想要什么方便?” “你也看见了我这儿什么情况,不是幼儿就是女人,想找你行个方便,我想收留点无家可归的流民。” 沈温书扬了扬眉眼,“仅是如此?” “这是自然。”贺存开玩笑道:“你不会以为我这一屋子妇幼,还能给你搞其他幺蛾子?” 沈温书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贺轩,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贺存假装没看见他的调笑,一本正经的为自己解释,“我打听过了我们这群罪臣只是世代不许离开,三代之内不允许科举,其他方面与平民无异。” “确实如此。”沈温书依旧笑意盈盈,嗅了嗅清香的茶水,“所以收不收留流民,可是你的自由。” “多谢。”解决了人力问题,开荒也取得了许可,可以将开荒一事纳入其中了。 “行了,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沈温书摇着扇子,衣袖翩翩的朝外走去,临近门口,又突然转身冲贺轩说道:“贺公子若是想通了,沈某必将扫榻相迎,虚左以待。” 贺存默默扫了一眼,没再多看,这个人有点骚。 送走了一群人,将那一大盒子东西还有几匹布搬进客厅,“姨娘你看看这些东西,你用得上的拿去用,这些布就麻烦你和心怡为大家添几身衣服。” 贺子安那无处安放的小手摸了摸柔软的布料,见没人打开盒子,凑到贺子文身边,短短小小的手指指着盒子,自以为小声地说道:“哥哥,有肉肉,香香。” 听到对话的韩则微微睁大了眼睛,二弟的鼻子没这么灵敏吧?! 没等他说话,贺子安好像看出了韩则的不相信,鼓着腮帮子,瞥着他,很认真地说道:“肉肉,真的肉肉。” “子安崽想吃肉了?”听到他的话,贺存笑着挼了一把他细软的头发,随即对远远站在一边的贺云,“打开看看有什么吃的,和大家分分。” 突然被喊道的贺云慌张了一瞬,随即在一群小崽崽的渴求的眼神下镇静下来,在桌子上为他们开盲盒。 胭脂水粉、金钗首饰、还有一套文房四宝,两把长命锁……半晌没见到小家伙期待已久的肉。 “小叔叔,肉肉?”贺子安拽着贺云的长衫,带着些困惑,歪着头,“肉肉呢?” 贺云忙放下手中的书,在盒子边上发现了一盒酥饼,一包烧鸡,连忙拆开递给他,“烧鸡吃不吃?” 拿着烧鸡肉的贺子安挺着小肚皮,朝贺子文求夸张,“肉肉,我都闻到了。”得到一个白眼,贺子安半点不见生气,他转身对着韩则,“哥哥,我厉害吧?爹爹都不知道。” “嗯,子安最厉害了。”韩则很捧场。 小院子里。 “大哥,真的不去试试?”贺存不死心。 贺轩微微摇了摇头,带着些生死看淡的感慨,“这样活着不是也挺好的么,劳神费心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那现在就好好休息,什么也别多想,等伤好了再考虑,有的是时间。”没再多劝的贺存转而和他商量起了收留流民一事。 “岭南潮湿多雨,瘴气横生,并不适合开荒种植,你是如何打算的?”贺轩合上了腿上的医书,沉重道:“我们家的事并不是表现良好就能赦免的。” “既然不能离开,我总得为自己和他们找个好点儿的生活环境。”贺存看着远处腾起的黑灰色薄雾,“人若沉溺过往,就顾不得眼下,也不清远方,大哥也曾名动汴京,享誉一方,自是知晓君子若是有真材实料,天下之大,何愁伯乐不在,知音难觅。” “当初大哥身居庙堂之上,为天下而忧;如今处江湖之远,亦可如此。” 贺轩心意微动,捻了捻手指,畅然道:“你说得对。” 两人身后,端着茶水的贺云听到对话,再抬头时,眼神清明,身上多了几分豁然,少了几分畏缩不自在。 晚上,清风习习,茅草屋,竹板床,灯火微微,屋外虫声起伏。 两兄弟在床上闹腾着,贺子安斗不过贺子文就开始耍赖,呸呸呸的朝哥哥吐口水,贺子文没惯着他,揪着他的头发往他的脸上就是一巴掌,小小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里干脆又响亮。 打人的,挨打的都在这瞬间静止了,贺子安转头看向贺存,哇的一声出了来,一边哭,一边不管不顾地朝贺存走去张着手要抱抱,一张脸的泪珠,那样子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爹爹,哇——爹爹——” 连忙上前将人抱在怀里的贺存,看着往他怀里钻的小崽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脱下外衫将人圈在怀里,伸手安抚着,“好了,好了,不哭了哈。” “爹爹,打我——”话还没说完,贺子安又委屈巴巴地趴在他怀里,刚擦干净的眼泪又卷土重来,小孩埋在他胸口瓮声瓮气的数落着贺子文的暴行。 “爹爹什么时候打你了?”贺存伸手挼了把呆坐在床上,手足无措,面色茫然,眼里还带着惊恐和后悔的贺子文。 见不惯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贺存伸手将人拉到身边,张嘴无声安慰:“没事,弟弟没事,别担心。” 第17章 第 17 章 “爹爹没打,哥哥打。”贺子安纠正道。 “哥哥打的啊?哥哥为什么打我们聪明又听话的子安?”贺存一下一下的抚过他的后背,怀里的小孩很快就停止了哭泣,从他怀里冒出头来,凶巴巴的准备告状。 “我就这样……”贺子安有模有样地朝他胸口tui了一下,随即抹了抹嘴角的口水,用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唾沫横飞,“然后,哥哥就这样啪叽打了这里,可痛了。” “真的?让爹爹看一下打肿没有?” 话一说完,巴掌大的侧脸在他跟前晃悠,“啧,我看看,打红了,我给你吹吹就不痛了。” 有点泛红而已,没什么大问题,贺存吹了两口,“是不是不疼了?神不神奇?” “神奇。”贺子安懵懵懂懂的就被拐偏了。 “那安安从哪里学别人吐口水的?”贺存将身边的贺子文也捞进怀里,一人坐一条大腿。 “胖虎。”聊到这儿就开始的兴奋的贺子安,抓着他的前襟就要站起来,“爹爹,我还可以飞更远。” 话一说完,贺子安即兴表演吐口水,眼疾手快的贺存一把按在他嘴上,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湿感,贺存脑海中止不住的冒出来:儿子或许打轻了。 看着他瞪得圆滚滚的眼睛,贺存心中不详的预感更重了。被按着坐在床上的傻小孩还不知道自己被打的缘由,顶着困惑的小眼神,追问道:“爹地,为什么不让我吐口水?” 本来还满心愧疚的贺子文不想搭话。 “不能吐别人口水知道不?”贺存捏了捏他的脸。 “可是胖虎就飞口水。” “胖虎又不是我的崽崽,我家崽崽就不能吐别人口水,哥哥们都不吐,你是不是我家崽崽?” “emmm,胖虎……”贺子安犹豫不到两秒钟,猛地抱贺存,“我是爹地的崽崽,哥哥也是。” “那崽崽以后不能乱吐口水了,那大气的崽崽要不要和哥哥和好?” “那……哥哥打我,吧唧一下打安安,这里痛痛。”贺子安小小一坨窝在他腿上,说完扣着他的衣袖,瘪着嘴无声抗议。 “那你吐哥哥口水,你不对;哥哥打你脸,哥哥也不对,你们都不对哦,不然爹爹就大方点儿做个中间人,给你们搭个线,让你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好不好?”贺存顺了顺怀里的两只小崽子。 “好吧,但是……哥哥也要给我吹吹。”贺子安埋在他怀里,伸着脚丫子勾搭对面的贺子文。 “哎呀,我们子安还是喜欢哥哥的,对不对?”贺存将人捞出来,笑了笑。 “喜欢,哥哥吹。”贺子安顺势伸着脸朝贺子文靠过去,不见半点心怀芥蒂。又是吵着要听故事的时候,贺存收了写到一半的策划,给两个小孩子讲起了睡前故事。 新房渐渐收尾,青灰色的砖房在村西格外引人注目,这日贺存又给建筑队加餐,围着房子考察了一圈,成品看起来确实不错。 “贺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整改的地方?”跟在身后的崔玉笑道。 “我还能看走眼了不成。” 两人抽科打诨绕到前面。 “东家挑个合适的日子,我们把大梁上了,这房子就算是完工了。”领班头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几步走到他跟前,粗生粗气说道。 吃过搬家酒的贺存还真不知道这新房上大梁需要做些什么,他看了看身侧的崔玉,“这需要做些什么?还请崔兄弟多指点一二。” 稍加思索,崔玉便为他解惑道:“你要亲自选择梁木,定下吉时,待我们制好梁木,祭梁、上梁、接包、抛梁、待匠……” 听得不多不少的贺存只记得,图好兆头,梁木要选择树龄正好,笔直的参天大树,并且四周要环绕小杉木。 看来又要进山一趟了,为了能早点能住上新房子,听了崔玉的话后,贺存就去找了里正,反正村子里总有人懂这些,他也想趁这个机会和村民们走动起来,靠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农业系统的任务,他有点庆幸当初没把他流到大西北去,不然林业目标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完成了。 顺利进山的贺存在系统的指示下,在林间穿梭,一边寻找合适的杉木,一边顺手薅走山里林间无人光顾的好东西,不一会儿他的小空间就存满了,他转了一圈,标记了不少地方,将系统给的火龙果、菠萝种子拿了三分之一撒在附近。 温度适宜,土地肥沃,贺存抱着尝试的心态胡乱种了一部分,万一下次进山就有火龙果、菠萝吃了呢,又不需要他花费什么精力。 综合考虑各方面的原因,选择了离村子较近的那棵杉木,毕竟一个人再厉害,他也不能从深山里抗一棵树出去,那可是实心的杉木,又不是干柴。 做好标记后,又在山脚的湖泊里抓了不少河虾带回去,家里的小崽崽都喜欢吃,可能是对他买的火锅底料比较感兴趣?贺存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一定认知的,毕竟万物皆可火锅底料一番。 头戴青箬笠,一身褐衣短打,捆绑在小腿上的长袜将腿脚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上拎着一个装鱼的竹兜兜,贺存一路哼着小曲,优哉游哉的朝家赶。 在一众村民的帮助下,杉木很快抬回了新房处。 离选好的逢六逢九的良辰吉日还差好几天,施工队一行人投桃报李将贺存新房周围的砖块、泥坑等不平的地方全部修缮了一遍。 贺存拎着从庄户家新买的两只大公鸡,“谢了各位兄弟,今天给你们杀只鸡。” 崔玉连忙拒绝,这本就是分内之事,再者他们贺存手下已经够沾便宜的了。 “我这房子催得急,你们也忙,这两个月基本上没回过家,得给各位吃好些,不然饿瘦了回去,媳妇都不认识了。” “哈哈哈哈,东家这饮食开得好,我们当中还有人长胖了。”领班头子爽朗道。 “这大梁我们制好了,东家是读书人,题字我们这些大老粗就不沾手了,上梁天我和兄弟们给您搭把手,收个尾,这房子差不多就可以入住了。” 四合院式的院子,坐南朝北,进门右手边是当初设计的书房,左边则是厨房、储物室以及一间多余的客房,正对着的大门的是会客室,二楼是姨娘和贺心怡的房间,左边的大哥贺轩一家,右边的贺存自己和三个小崽崽的房间。 贺存上上下下转了又转,很是满意,出来后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平整过的泥土依旧到处都是痕迹,心绪晃动。 见他低头沉思,身边的崔玉扫了一眼院子,出声道:“贺哥是打算将院子里铺上石板?” “正有此意,不然下雨只怕不好走。”贺存笑了笑,“不过我得规划一下,恐怕还得麻烦诸位兄弟一番。” “不麻烦,贺哥这单做好了,我们的名声也打出去了,还是借了你的手笔,我们才看到这么构思巧妙的院子。” 话到嘴边的崔玉还是没选择提出自己并不合理的要求,其实这笔生意他们已经很占便宜了,趁机索要图纸什么的,着实不应该,崔玉压下心里的想法,陪他继续转。 一月初九,吉神值日,诸事皆宜。 贺家早早忙开了,写得一手好字的贺轩面色愉悦地写了不少祝福语,贺存和贺云跟在村里老人身后学着请太公,行礼祭拜。 小小的贺子安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身后见自己爹爹做什么就做什么,弯腰磕头,一板一眼的,惹得一众村民喜笑连连。 半大不小的韩则一手牵着贺子文,一边还要留意人群中的贺子安,厨房里是和村中妇女友好交际的姨娘,大家都没闲着,帮忙折菜、切菜,一起准备一会儿的丰盛午饭。 挂彩、祭梁,鞭炮声在寂静的小山村里格外响亮。 贺存看着怀里被吓呆了的小崽崽,眼里多了几分真实的笑意。 鞭炮响起时,人群外的韩则顺手将贺子文抱进怀里,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有人出现在身后,将他也按在怀中,捂住了他的耳朵,微微抬头韩则只看得到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后背处传来的温热,让尚不习惯亲密接触的韩则,下意识的僵硬着身体。 爆竹声喧嚣,人声亦是如此,硝烟味传入鼻腔,他看见红色的碎纸在空中飞舞,这一刻他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安与平静。 鞭炮声一过,上一秒还陷入呆滞中的贺子安就扭着小身板往外钻。 “放走,鞭炮儿~哥哥~哥哥最好了。”被贺子文拦着,他连哥哥都叫上了,可真是把他愁坏了,被放出来的贺子安赶得上被压五百年的孙悟空,一边跑,一边跳。 由村里的年轻青年和施工队组成的上梁队,将楼下的房梁拉上楼,在木匠的高声吟福中,大梁缓缓而上,一阵校正,确认无误后,楼上的人吆喝一声,木工师傅手提铜锣,一边敲得哐啷作响,一边大声喝彩。 一个个包着红纸的花馒头、糖果、糕饼、红米团从天而降,底下的孩子,后厨做饭的妇女全都跑到屋前,大家一窝蜂的开始捡,有的撑开衣服接。 第18章 第 18 章 被这场景吓呆了的贺子安睁着无辜的大眼站在原地,直到胖虎看不过将捡到的花馒头塞给他,拉着他怒其不争道:“你还不快捡?” 脑子还没上线的贺子安纯粹就是觉得好玩,跟在胖虎身后捡了起来,抓着一个花馒头,小手就抓不下其他的了,捡了掉,掉了再捡,一个人捡捡掉掉搞半天,最后穿过人群看到了旁观这一切的贺轩,抱着花馒头一路小跑到他身边,“大伯,你帮窝拿着。” “嗯?好。”贺轩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大伯,你等安安去抢一个,抢回来给你。”说完,小崽崽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贺修文,“我带小哥一起去。”说完便拽着贺修文在人群中穿梭。 扔完梁包,宴请工匠、邻居。 晚霞爬上天边,橘红色的云朵挂在天边格外迷人。暮色渲染,凉风悠悠,一家人好不容易得闲下来。 洗好回屋就见贺子安抱着他的花馒头舍不得放手,“儿子,该睡觉了,把馒头给我。” “这不是,这是大伯的。”话题一转,小孩思维跳跃道:“爹爹,我和哥哥睡。” “你要和哥哥睡?哥哥都睡了,明天再和哥哥睡。”贺存三下五除二的将人按进被窝里。 “哥哥没睡,没睡。”被禁锢在被子里动弹不得的贺子安没能实现其诉求,鼓着腮帮子,很是生气,想了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哥哥睡,窝要和哥哥睡,哥哥—— ”破烂的茅草四通八达,嘹亮的哭声传到了其他几个房间。 率先受不了他干嚎的贺存妥协道:“行行行,你去找哥哥。” 得到满足后,贺存将人抱到隔壁韩则的房间,“你不是想和哥哥睡吗?问问哥哥愿不愿意?” 见到贺子安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已褪去外衣的韩则掀开被子,眼里言语间颇为顾忌,“老师,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他睡觉老实,不用担心。” 贺存将人塞进被子里,叮嘱道:“不准闹哥哥睡觉,乖乖睡觉,下次就还让你来,不然就不准你和哥哥睡了,知道不?” 连忙缩进被窝里的贺子安,盯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我乖乖。” 回到房间的贺存看着床上的乖乖等他的大儿子,心中带着淡淡的满足,“子安要不要和哥哥睡?” “我想和爹爹睡。”米色睡衣的小团子拍了拍床,“爹爹睡。” “行,我们父子俩睡。”贺存爬上床,将大儿子圈在臂弯里,“爹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在东胜神州傲来国,有一座山叫花果山,这山顶上有一块天地孕育的石头——” 讲着讲着,房间里就多了三个小孩。 等贺存看了看没睡着,继续讲,过了半天,口干舌燥,起身一看,怀里的没睡着,床角坐着三个小孩。 “爹爹,然后呢?猴子去哪了?”黑暗中,贺子安率先发问。 贺存出声问道:“你这么跑过来了?” “哥哥抱。”黑暗中有人踩着他的脚走了。 韩则:“老师。” 贺修文:“二叔。” 暮色灰暗,隐隐看得出人影,“嗯?都在啊。” 贺子安爬向他,嘴里追问道:“爹爹,猴子去哪了?” 贺存一把将人捞进被窝里,“猴子睡了,你也乖乖睡觉,明天再讲。” 听到这话,悬着的心的韩则和贺修文顿时安心了,两人一道摸黑回屋,倒是被窝里的贺子安心心念念的想知道猴子去哪了,时不时冒出头问一句,不然就一个人自言自语,“我知道了,猴子肯定去找他爹爹了,对吧?爹爹。” 回应他的是贺存假装的呼噜声,见大家都睡了,没了乐趣的贺子安扭着身子靠近他,一秒入睡。 ——————- 送礼的人走后,余姨娘看着桌上的绫罗绸缎,布匹糕点微微有些吃惊,“存哥儿,这——这也太贵重了。” 如果是以前的贺府,她毫无负担,甚至还会指点挑剔一二,当初那些气节被折断,如今一家人都变得小心翼翼,畏缩胆怯了起来,一场变故,到底是让大家都变了。 “姨娘,尽管收着,这是应得的,不用担心。”贺存挑着吃的小糕点就递给几个小崽崽,见贺心怡也拿着一盒小糕点,瞧见他们都是一脸喜色,余姨娘也不多说。 贺云只觉得手里的糕点有点烫人,他都是个大人了,二哥还把他当成是个孩子,心里哭笑不得。 “哥,笔墨拿去用。”贺存嘴里叼着贺子文给他塞的糕饼,含糊不清道。 说到笔墨,他突然想到家里的崽崽是不是要去读书了?韩则八岁,还有他的便宜侄子也是需要进学堂的,这样想着,他也问出了声,“哥,修文和韩则是不是该进学堂了?” 贺轩目色深深的看着他,见他神色真诚,不似作假,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先不忙,而且我们是戴罪之身,不能入仕。” “读书就必须要入仕?思想可不能这么刻板,不能考科举,咱们就不考,书还是要读的,难道就因为被贬了,我们就要放弃自己,丢掉以前的满腔热血,不要轻易放弃啊!一条路行不通,我们就换一条路走,终究是能走到终点的。” 贺存拍了拍站在一边眉心紧锁的贺云,“我们家这么多人才,这一个个的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华有才华,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只要大方向对着,就不要怕走错了,也不要担心路途遥远,现在我们是流民,以后是什么,谁又说得清呢!” “都去读书,去读不能科举的书,这世界这么大,不能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贺存说完,沉吟片刻,“过两天我去打听一下临安县的学府,等问清楚了,你们都去读书。” 与即将踏上一条不归路的各位小崽崽不同,贺轩面上虽带着笑,但那笑意并没有抵达眼底,在他看来,情况并不乐观,后续的事实也验证了事实确实如此。 次日,早早进城的贺轩先去崔玉推荐的店里购置了一批碗筷、茶具等日常生活用品,几个小崽崽看看这个,拿拿那个,眼见那双小手摸上了那个贵一点的杯子,店里的小伙计心惊肉跳的。 等余姨娘挑选好家里日用的东西后,贺子安拽着一边椅子上偷闲的贺存往里走,“爹爹买,爹爹——” “买什么?儿子想买什么?”贺存一把将刚到膝盖的小人抱起来。 “猴子。”贺子安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爹爹,孙猴子变成杯子了,我们把他买回家。” “真的,那我赶快去看看。”两父子对着一个杯子嘀嘀咕咕的说着,这一切再此刷新了韩则对老师的的认知,他好像永远都看不清老师,例如他毫无保留地收留自己,不为仕途的要求大家去读书,愿意花时间听弟弟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 将那个杯子买下后,看着贺子安抱着新杯子爱不释手,贺存又让大家去挑选自己喜欢的杯子,刚开始还有所犹豫的韩则和贺修文见余姨娘也出声赞同,只得去挑选,结账时,贺存看着越来越奇怪的杯子,陷入了沉默,杯子嘛,能装水喝就好,外形什么的不重要。 可是那个像老树桩一样枝桠横飞的,喝水时真的不会戳到脸嘛?果真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了工匠的奇思妙想! 带着几筐子锅碗瓢盆打道回府,刚出城门,又撞见了熟悉的面孔,这放荡不羁的络腮胡,当真是人见人愁啊。 “呦!小兄弟又见面了。”赖虎粗声粗气的打着招呼。 贺存勒停了牛车,捡起身边新打的白酒递了过去,“过几天我搬家,过来吃饭啊,我住白云村。” 白酒的清香幽幽入鼻,赖虎深深吸了一口,爽朗大笑,“你小子有点意思。”一只大手像蒲扇一样啪啪拍到贺轩瘦弱的肩膀上,打得贺存一个趔趄,往前扑了一下,赖虎连忙抓住他得后领,像拎一只小鸡仔一样把他拽回身边。 “你这身体不行啊,改明儿我兄弟带你练练。” “咳咳咳——那就多谢兄弟了。”贺存喘着粗气感谢。 贺子文起身走到牛车边上,眼里盛着担忧,软糯糯喊道:“爹爹。” 赖虎扫了一眼几个对他抱着敌意的崽崽,语气中藏不住的艳羡,“你小子有福气啊,这都你家崽。” “对啊,都是我家乖崽。”贺存立即显摆。 赖虎身后的一众单身汉,看着牛车上的四个奶孩子,化身为酸鸡,真诚贺喜。“ 有福气。” 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他们这群收受保护费的单身汉只怕没机会了。 社牛上身的贺子安走走停停凑到贺存身边,挤掉贺子文成功上位,趴在贺存肩头,“蜀黍,你的胡子好好看。” “真的嘛?别人都说不好看,你要是骗我,我可是要打人的。”赖虎板着脸,故作严厉。 “那可真是——太好看了!和孙猴子的一样,孙猴子可厉害了。”贺子安伸着手求抱抱。 第19章 第 19 章 一众大老爷们就看到自家说一不二,打人不眨眼的老大,红着一张老腊肉般的丑脸,手足无措的抱着一个又软又香的人类幼崽。 临别之际,赖虎笑道:“行,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改天一起喝酒。” 见人牛车都走远了,才突然想起自己正事没来记得问,他虎着脸,好不知羞道:“你们打探到没?牛车上那个女人是谁?” 要是贺存一早知道他的打算,这兄弟不做也罢!哼!敢觊觎他的姨娘,果真是狗男人! 这次回村,一路上遇到的村民都朝贺存打着招呼,不少人的视线朝牛车上的筐子里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就像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一日时光就这样恍恍惚惚的度过了。 晚上等三兄弟商量好搬家日子以及院子里地板砖一事,屋外静悄悄的,往日里两个小崽崽不是在床上撒泼学狼嚎,就是在吵架生气,找贺存主持公道,今儿倒是一反常态。 一进门就看床上的四个崽崽挨着睡得呼噜呼噜的,大一点的韩则和贺修文睡在两边,中间的躺着的不正是他的两个小崽崽。 借着月色,在一片朦胧中看到这几个乖得不能再乖的小崽崽,贺存心底一片温暖,他又重新找来一床新被子给他们分开盖上,帮着整理了四个崽子脱来堆在床脚的衣服。 月色如水,倾斜而下,在草丛的虫鸣声中,夜晚的村庄格外静谧、惬意。 转而在韩则卧室里睡觉的贺存难得的回想起了以前的生活,就像隔着一层薄雾一般,那些天塌了般的痛苦变得模糊不清,再回首,只剩下藏在心底的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惘然。 次日,吃完早饭,贺存便带着几个孩子去河边捡鹅暖石,四个崽崽在浅水滩边上,刚开始还学着捡石头,捡着捡着,就被搬开的石头里跑出来了小螃蟹以及一些水虫子吸引了注意力。 斗志昂扬的贺子安特别勤快,小手里都是个头大小差不多的扁石块,等他费劲搬开的石块下面藏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先是吓得他往后一耸,直接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而后看着冲他挥舞着大钳子的螃蟹,一动不动,敌不动我不动! 僵持半天后,看着螃蟹转身要走,贺子安看了看手里的扁石块,直接扔了过去,螃蟹受惊,隔空发战,挥动着他的钳子,很是耀武扬威,贺子安先是一愣,然后砰砰砰的将手里的石头全部扔了过去。 一阵飞石乱舞,螃蟹四处逃窜躲避,好像在说你不讲武德。 贺子安好像找到了胜利武器,蹲着藕节似的小短腿捡石块将大螃蟹堵在石头城中,筋疲力尽的螃蟹不再动弹,壳子前面的小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的,就看着眼前这个不讲武德的人类幼崽! “你被关住了,把你压在五指山下。”贺子安蹲下看着他,一个人对着一只螃蟹嘀嘀咕咕的,“你不能动了哦。” 说着说着,像是培养出来感情一样,不知危险的贺子安见它不再乱跑了,伸手就想去摸它。 还在低头捡石头的贺存被一阵的震耳的哭喊声吓回神。 “哇——爹爹——” 一声比一声凄惨,贺存几步飞到神色慌乱的贺子安身边,只见他右手上挂着一只螃蟹,因为他的甩动,螃蟹钳子深入皮肉,一阵青红。 见到了自家依靠,迟来的恐惧和委屈悉数袭来,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水,一边伸手要抱抱,一边看到手上挂着甩不掉的讨厌东西,哭得更大声了。 “别哭,别哭,我看看这么了?” 另外三个崽儿听到声音,扔掉手中的石头跑到贺子安身边,不明所以的看着一阵哭爹喊哥的小弟,都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螃蟹,贺修文伸手就准备把螃蟹拽下来。 “哎哎哎!修文,可别这么拽,我来,我来。”贺存赶紧将人抱到水边,将螃蟹带手浸入水中,水像是给了受尽欺负的螃蟹安全感了,它松开钳子,撒腿开跑,抱着贺存脖子干嚎的崽崽看着眼前恢复如初的手,看了看溪水中早不见踪影的螃蟹,一时止住了哭声。 “爹爹,跑了?” “对啊,它惹不起就背着钳子跑路了。”贺存检查了一下他的手,没破皮,只是被夹红了,帮他吹了吹,小崽子注意力一转移就开始就不再哭闹,“这个是螃蟹,下次在被夹住了,就把手放在水里,一会儿它就放手了。”他对几个小崽崽,认真交待。 虽然不地道,但是很搞笑,他家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哈崽居然被螃蟹夹哭了,贺存轻笑着,“子安刚才怕不怕?” “怕。”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刚哭过的小家伙泪眼巴巴的,现在是最乖的时候了。 “下次不要轻易动手,知道不?”见他没什么事,贺存将他抱到一边,转身又去捡石头。 一个人待着无聊的贺子安,看了看认真工作的爹爹,又看了看他那只受伤小手,本来想跑出去的脚步停滞在原地,可是真的很无聊欸! 蹲在原地的贺子安一个人了无乐趣,手指一痒,又开始搬石头,查看石块下面是不是又有螃蟹,看着奇形怪状的水虫子爬出来,贺子安吓了一跳,往后一仰,一个屁股墩儿径直的坐在地上,半晌没动静。 “哥哥,哥哥——虫子。”贺子安迈着小短腿噔噔跑到贺修文身边,指着那边的石块,吐字含糊不清。 “嗯。”贺修文条件反射般检查了一下他的手,才放心道:“一会儿哥哥给你抓,你不要动手。” 听到有人给他抓,贺存乖乖的点头,老老实实的跟在贺修文身边,声音时高时底下,绘声绘色的给他讲解刚才自己与一只螃蟹之间的生死博弈,全然忘记了刚才那个哭红了眼的人是谁。 贺子文安安静静的跟在贺存身边,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该回家之际,大家都心有不舍,贺存晃了晃手中被草绳子拴住的大螃蟹,“快来,快来。” “哇!!爹爹,我要一个。”跑得最慢的贺子安叫得最大声。 “行,这个最大的留给你。”贺存给他们一人绑了一个,收起鱼篓,背起装着石块的背篼,一人后面缀着四个提着螃蟹的崽崽,一路欢声笑语的回家。 进了家门,贺子安拎着螃蟹一边推门,一边大声喊着:“姑姑,你在哪?姑姑!” “姑姑不在。”推开门没见到人,小崽子自说自话嘀咕了一句,转身就朝贺轩房子里钻,“伯伯,看我爹爹抓的螃蟹,这个是它的眼睛,可小了——” 老远就知道他的常规操作的贺轩架着拐杖慢慢走到他身边,一脸汗水的看着他,“这么大的螃蟹,你爹爹真厉害!” 得到满意答案的贺子安伸出自己红紫的伤口,“这个是螃蟹夹的,可疼了。”说着又给自己呼呼吹两口气,还不等贺轩出言安慰他,小崽子仰着头,满眼诚挚,“伯伯,你疼不疼?我给你呼呼就不疼了,这样就好了。” 说罢,就朝贺轩的腿呼呼吹了两口。 看着半大的小崽子黑亮的眼里都是安抚还有不知名的心疼,贺轩微微出神,应该是疼的,流过血,断过骨,怎么会不疼?可总有比它更疼的存在,盖过那些皮肉带来的疼痛,让人更加难以平复。 “谢谢你,我的伤口不疼了。”贺轩学着贺存挼了挼他的小角包,确实手感不错。 随后赶来的贺修文拎着他的螃蟹站在门口,看着贺轩拄着拐杖站着,一阵酸涩袭上心头,鼻尖泛酸,眼眶红红的,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飞速地擦过眼角,眼里心里只剩欢喜。 几人在院子来玩闹,贺存、贺云两人继续捡石块,余姨娘带着贺心怡做饭。 天朗气清,暖风绵绵,春光无限好。 一身粗衣短打的贺存行走在无人光顾的田野之间,一眼望不到头的草木,山林,碧色连天,清风拂过,形成一层一层的浪潮,天地愉悦,山海欢呼,大抵如此。 背了好几天的鹅暖石,贺存带着几个孩子铺设小院子里的鹅暖石道路,难得有闲情雅致的贺存在铺设石子时,突发奇想到可以将地上颜色深点的石子摆成一只只小动物的模样。 不满足于单一沉闷的款式,贺存带着贺云和四个孩子在院子里摆了一整天才完成大计,孩子手下一只只不伦不类的猴子,奇形怪状的螃蟹,看不出形状的爬虫?贺存一如既往的简单,色彩相间的格子花纹,没有固定的格式,却干净爽朗。 转到贺云的地盘,地上的图案让人眼前一亮,腾云驾雾的瑞兽,以及工工整整的祝福词,不愧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贵公子,即便是跌落尘埃,在某些事上依旧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不说身后的几个小孩称赞连连,贺存也是喜欢的不行。 “小叔你的最好看!”看也看不懂的贺子安听到自己爹爹这么说,也就开始卖力吹捧。 第20章 第 20 章 “小叔你的最好看!”看也看不懂的贺子安听到自己爹爹这么说,也就开始卖力吹捧。 贺子安指着自己看不懂的图案化身为迷弟,极力吹捧,然后下一秒仰着头,特别无辜,人畜无害道:“小叔叔,我想要一个齐天大圣孙猴子,可以不可以?” 突然心梗的贺云迟疑了片刻:“嗯,猴子?我试试看能不能行。” “谢谢小叔叔。”贺子安抱着贺云的大腿,甜丝丝的,看了看身边的小伙伴,“小叔叔,哥哥也要,哥哥一个,修文哥一个,韩则哥哥也要有哦。” 贺存将人捞回身边,一把扛在肩上,打道回府,“不行,院子里没位置了,回去让叔叔给画在纸上,这样就可以一人一个了。” 半挂在贺存身上的贺子安哇哇哇乱叫着,一群人跟在身后的往家赶,日落十分,半边天的橘黄色晚霞照在明晃晃的水面上,湖光一色,最是迷人。 “哥哥,你快点儿!”领先跑到前面的贺子安举手里的紫色小花花,很是招摇,见没人理会他,只好转变政策,软绵绵的央求道:“修文哥哥,快来,快来!” 无奈的笑着的贺修文摇了摇头,默默提速跟了上去,看见路上好看的花,时不时薅上一朵,等到家时,他怀里的花已经挡住了眼前的视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贺子安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已经开始嚎叫,“姑姑,安安给你带了发啊!姑姑!” 没得到回应,贺子安一点也不气馁,转身换个人开始喊,“伯伯,你快来啊,安安给你摘了好多好多发啊!” 已经纠正过无数次读音,早已放弃抵抗的贺修文,悄悄跟在他身后,随时注意着他跌跌撞撞、毫无章法的步子,像是随时都有栽到地上一样。 眼见他走进大门,尾随着的贺修文才将心放回肚子,谁知临到门口,踩到花枝的贺子安一个趔趄,抱着满怀的花向前扑去,眼见要摔到地上,贺存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人拎了起来,还在虚空踏步的贺子安一脸懵的看着自己被禁锢在半空中。 “爹爹,飞!” “飞什么飞!”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取了他的花,贺存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走路要看脚下。” 小孩双手抱头,眼里写满了控诉、困惑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委屈,盯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默不吭声。 轻飘飘的视线回望他,贺存朝他抬了抬下巴,神情中写满了打的就是你,怎么了。 上一秒还理直气壮的崽崽,嘴巴向下一瘪,眼眶一红,伸着手就要抱抱,真的是一点脾气也都没有,这倒好了犯错的是他,委屈的还是他。 成功得到怀抱的贺子安小小软软的一坨趴在他怀里,瓮声瓮气的试探道:“爹爹?” 眼里带着笑意的贺存故作生气的问道:“嗯,干嘛?现在不生气了?” 被呛了的贺子安又软软的叫了一声,随即抱着贺存的脖子,“爹爹,不生气了,安安给你送发发,都送你,好不好?” “都送我?你不是要送伯伯吗?” 怀里的贺子安弯着就去苟,将花往贺往怀里塞,“送你!都送给爹爹哦!” “哥哥呢?还有姑姑叔叔他们也想要子安摘的花。” 贺子安转头看着他,看了看花竟有几分不知所措,贺存将人放在地上,拍了拍他的屁股,提议道:“我们可以一人送一枝。” 小眼睛立马亮了的小孩,摇着腿就往下,抱着花就往韩则他们跑去。 正月十六,敬安玉堂,搬家打扫。 在一片鞭炮、锣鼓声中,终于搬进新家了,不说几个孩子是如何的喜笑颜开,单说贺存自己都觉得开心,一路颠沛流离,这下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家了,那种心安无法言明,大抵是看山清秀,看水妩媚,一天的好心情。 这种亢奋心情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贺存最后洗漱好回到卧室时,就见到床上四个崽崽坐成一排,眼巴巴的等着贺存。 见到他进来,贺子安突然兴奋,立马从被子里钻出来,“爹爹,孙猴子,我们想听孙猴子。” “好嘞,快回去乖乖坐好。”贺存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上床。 “话说,这个孙猴子一个筋斗云就是十万八千里……” “爹爹,十万八里很远吗?”贺子安立马插话问道,“有从这里到胖虎家远吗?” 贺子文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你别说话!” 本想吐他口水的贺子安扭着身子,爬到韩泽、贺修文之间嘟着嘴,很是不满的看着自己烦人的哥哥。 贺存想了想道:“十万八千里啊,大概就是从这里飞到汴京再飞回来,再飞回汴京吧,说了你现在也不懂,等你长大了进了学堂就知道了。” 听到了解释,贺子安乖乖的坐在两人之间,只有听到激动的地方,挥着小笼包般大小的拳头,巴不得自己就是孙猴子好拳打白骨精,脚踹小妖怪。 几个孩子都沉浸在惊心动魄的故事之中,不知何时,贺子文坐到他身后帮他擦着还在滴水珠的长发,贺存心里一暖,用毛巾包住发尖,将背后的小崽崽捞到怀里吧唧亲了一口。 看着害羞内敛的大儿子眼神飘忽,乖乖坐在他怀里不说话,贺存只觉得好笑,他家这两个崽崽子真的差太多了。一直到贺存喉干舌燥,他才在大家神采奕奕的小眼神中坚定地将人赶回屋,熬夜会秃头!! 在贺轩正常行走不成问题时,贺存带着贺云进了临安县,先去医馆兜售上次进山采摘的新鲜草药,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你多久没进山了?”白胡子老头一阵啧啧称赞后,没好气道,“还有你就不会看一下书,把这些药草整理整理,你自己看看这像话吗?” 贺存拍了拍贺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像话,确实不像话,小弟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你看把老先生气成什么样了,真是的。” 瞳孔地震的贺云的看了看自家这个不值钱的便宜哥哥,对上老大夫探究的小眼神,他只好躬身行礼,站在原地听老大夫讲解如何处理这些草药。等老大夫一脸欣慰的讲完所有知识,他才在找到和展柜打成一片的便宜哥哥。 “束脩倒是小事一桩,不必担心!”掌柜扶着胡子笑着打趣道:“贺兄弟眼光长远啊!不能科举依旧送他们进学堂,一般人家可不会花费这么多心思。”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钱不钱的倒是次要的。”贺存含着浅笑,“多读一点书,总是好的,倘若一字不识,出了这临安城,才知天大地大,那就来不及了,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年轻人总是要出去闯闯,四处看看的,不然这一生,多浪费啊!好不容易来一趟。” 张掌柜怔了一下,看着他反问道:“倘若读了书,识了字,依旧不能过好一生,甚至还不如村里那些没读过书的,那不是白白浪费你的心血?” “怎么会?”贺存神色愉悦,“他出去见识到的,那些别人不曾见识过的人和风景,不就是他所收获的?人生不就是一个过程,最后的结局不都一样,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过的。” 沉思后的张掌柜,释然一笑,“贺兄弟对人生的见解很有意思。” “劳你听我胡说八道了。”贺粗客气道。 “我与书院院长有几分交情,届时你把孩子送过去就行。”张展柜临走前,还是给这个新认识的后生行了个方便。 “多谢掌柜!”贺存立即行礼。 张掌柜朝院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向后摇手,大声道:“举手之劳而已,而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大概是想看看你那几个孩子日后的人生路。” 贺存笑了笑,看着人离开,没再说话。 倒是他身后听了半天的贺云,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受,以前二哥在贺府也是这样的吗?贺云带着隐秘的羞愧低着头,深宅贵府、嫡庶之分他们少有接触,即便是现在面对二哥,他心里依旧有着说不出来的莫名的自卑?或许是羞愧更多些,毕竟这一路走来,他们一家人几乎全是靠二哥撑着。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一转身就见到人傻傻站在身后,贺存挼了他一把,心道:论手感还是幼崽的好些,随后拿着写满药方的单子去了柜台,“麻烦将这些药各自捡上十份。” 等店里的小药童应声后,回过身看着呆在原地看着他的人,贺存直接上手勾着他的肩往外走,“想什么呢?和我一起去牙行看看。” 两人一边逛街,一边打探着外面的消息,毕竟一天到晚都待在差不多与世隔绝的村子里,真是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贺兄弟又来了,这次需要点什么?”牙子黄笑着上前,“你要的产奶的牛,这我真没找到,如今这牛贵着嘞。” “那不说明小哥生意好!”贺存环视了一圈,心里有了底。 第21章 第 21 章 “咱们都是熟人了,我今天来就想买点人回去种地,我那儿条件不好,你帮忙看着点儿,要会种地的。” “这个简单,我带你去看。”牙人黄带着他们径直进了院子,“这两年江南水患严重,加上上边……”他说着摇了摇头,一句话里都是感慨,“少不了受苦的人!就我们这破牙行都收了不少自愿卖身为奴的人,外面的人得多苦,人命贱哦!” 本以为会无感的贺存进了那个破烂、拥挤又灰暗的院子,看到那一双双含着殷切、迫切的眼,一时间好像又回到了末世,那个并不美好、人命轻贱,沉重又无奈的时代。 也就恍惚了那么片刻,他收起心底多余的感慨,恢复了原本的冷淡至极的面目,倒是一直安安静静看着的贺云受到的震惊不小。 还没等牙人黄说话,一个头发散乱,衣衫破烂的女人冲了出来,径直跪在贺云面前,砰砰砰的磕头道:“贵人,求你收留我和我夫君,我夫君陈希曾就读于国子监,说句学识过人也不为过,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学,求您了……” 不少妇人见她这般放得下面子,也学着成片的跪在贺存两兄弟面前,一时间场面混乱了起来。 “滚回去!”牙人黄吼道:“谁让你们自己出来的!人都给吓跑了,看谁敢要你们一群难民!” 牙人黄吼完,见大家都没动静,一阵心累,眼不见为净,很是不爽,“看到个家境好的,一窝蜂的上,都想跟着人家,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种命,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是有些人不愿意放下面子,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差,你们真是不知好歹……” 说到一半就不愿多说的牙人黄,对当中一些人怒其不争又无可奈何,算了,人各有命!想那么多干嘛,徒增烦恼! “你们当中会种地的,出来。”牙人黄环视了一圈,不带任何个人色彩喊道:“动作搞快点!” 等人群有了动静,他才转身看向身侧的贺存,“兄弟,你看需要多少人?这边可以筛选一下。” “多谢,我先看看,合适了再说。”贺存心中大概有个数,这些人去了只能住在他的茅草屋里,十个左右差不多了,春收之前还得养活他们,这是一笔不小的账。而且最好是听话的青壮年,可是他们吃的也多!啧……这就有点麻烦了。 想得很好,可站出来的不是拖家带口,就是老的老,小的小,这让贺存犯了难,有的经验丰富,可年纪一大把,有的看着很满意,可身后跟着一群半大不小的崽崽。 看着就这么站出来的一堆人,这谁顶得住!他那儿也没地方住,贺存挑了三户劳动力多的人家,也就是十五口人:一对中年夫妻,还有一家父子三人,剩下十人是一家,古代这一家人可真不少。 那些没有被选中的,不少人眼中又蒙上了一层失望和阴霾,定下人选后,看着全程默不吭声的贺云,贺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这种场面很难有人不难受,更别说他们这种还处在一腔热血之中,想要建功立业的小青年。 可事实如此,现实如此,自古民生多艰难。 “贺兄弟,都是熟人了,就给你一个内部价,这些人就给你算三十五两。”牙子黄打着算盘,转身冲他笑道。 “三十五?再便宜点儿!我要养活这些人可不容易,总不能养不活再给你送过来。”贺存朝人招了招手,两人往边上走,就这样价格来回拉扯。 “贺兄弟,只此价格,不能再低了,你诚心一点,不然这笔买卖怕是做不成了。” 贺存搂着他肩膀,拍着他的后背,感慨万分道:“老弟,我们都是老熟人了,行个方便,大家合作愉快嘛!” “哥,你还会缺钱?我看了这临安城最有潜力的就是哥你了,我还指望你带我赚钱,带我飞!”牙子黄半点不含糊的恭维道:“但是这些人真的已经很便宜了,哥就大气点,你自己挑选的,都是年轻力壮的,你心里有数,我亏大了。” 本就不会讲价而硬着头皮上线的贺存毫无招架之力,想了想算了,从他挑选好人时,就已经丧失主动权了,真是失策!失策!不再讲价的贺存转身想着:原先的预算要翻一番了,看来资金有点短缺,得去搞点钱啊,可是赚钱的方法都写在法律里了,就有点头秃! 瞧见自家二哥略显为难的神色,贺云不再理会墙角那个一开始就冲出来,又被赶回去的妇人,一下子带回去这么多人,二哥会不会负担不起啊!贺云面上带着些许苦涩,说实在的,他其实和这些人也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漂泊异乡,颠沛流离。 倒是先相通的贺存,转身冲贺云,“你看看,这些人如何?还有没有其他需要补充的?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有,二哥挑得好。”贺云隐下心中的想法,真挚道。 “那行,就先定下这些人。” 等贺云去签契,顺道为这些人购置些许生活用品,和牙子黄交换外界信息的贺存察觉到一群中那道不可忽视的视线,回望过去时,那双眼明显的亮了。 想起刚进来时的那一幕,还隐约记得她说她夫君是进过国子监的人,贺存带着好奇询问,“那妇人的口音听起来不像是岭南人士?” “这说来话长,不过她倒是对她夫君情深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抛弃她,娶妻当如是。”牙子黄也带着一阵感慨和唏嘘。 “她夫君是何人?”贺存循着他的话出声道。 “我听了一耳朵,好像叫陈旭,想来当初应该是个名誉汴京的风云人物吧,不过如今还不是这个下场,唉!你说这人读书图什么?什么都没捞到。”牙子黄摇了摇头,言语之间很是看轻,“要钱没钱,要名没名的,何必苦自己这么多年,一无所获呢!” “陈旭?”认真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不忍心看到她眼里的希望破灭,贺存尽量避开她的视线。 看着办手续跑的满头大汗的贺云拿着一群人的卖身契回来,贺存向牙子黄借了一辆牛车,才将这十五个人一次性全部带回去。 牛车慢慢悠悠带着人朝城外赶去,倒是贺存刚准备甩鞭上路,想了想又回去了一趟。 见到他朝难民那边指了指,牙子黄点了点头,便转身和其他买家开始你来我往的讲价。 拥挤的小院子里,妇人看着消失不见的背影,眼里的光暗淡了一瞬,只是在转身间又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正准备进去看自家夫君的女人,刚走近就听到一阵窃窃私语,她微微叹了口气,一转身就看到之前的买主朝她走来。 “你夫君在哪?”贺存走近后,径直问道:“别误会,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您请。”妇人不卑不亢,即便落至此,依稀可见其风骨和涵养。 灰暗破败,四处漏光的木屋里,异味丛生。 干稻草铺设的地面上,躺着横七竖八的人,接受良好的贺存跟在女人走近一个稍显干净的角落里,看得出来这个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只是他眼下青黑,面色苍白,又骨瘦如柴,如果不是他微微起伏的胸口,说这是一具尸体贺存都相信。 听到有人走近,男人微阖的双眼悄然睁开,目色深深的盯着走近的贺存,直到贺存半蹲下来,视线与他齐平,男人目色不自觉的缓和了些。 “我听说你是从汴京来的,我想知道你——你以前在国子监度读过书?是真是假?”本想问他犯了什么事的贺存,话到嘴边转了一圈,换了其他的。 “国子监?”男人低头轻喃着这几个字,带着显而易见的嗤笑,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听说你们汴京有个才华横溢的四公子,你可认识其中一二?”贺存径直道。 只见他猛地抬头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贺存,一张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上,从他进来到现在终于出现了其他表情,类似于羞愤、耻辱一闪而过,假装没看见的贺存心里有了底,反正绝对认识,错不了! 男人状态并不好,像是久病成疾,说话之间带着明显的停顿,呼吸急促,难得因为不舒服而面色添加了几分红润,贺存摸出了二十两银子,“这个先借给你,我住白云村,以后可别忘了还钱。” 贺存交待完,出门便赶着牛车回村,出了城门,又在熟悉的地方见到了老熟人。 “贺兄弟,这么买这么多人回去?家里有什么活都可以叫我那些兄弟上。”赖虎打量了一圈,揽着他的肩豪爽道。 “这可不一样,我这些人是要带回去帮我开荒的,那些农活只怕各位兄弟不习惯,受不了。” “你带这么多人回,这么安置?”赖虎默默点了点人头,沉思片刻道:“你要是不嫌弃兄弟我那里破旧,可以让他们先救急一下。” 第22章 第 22 章 “我那儿有地方住,只是条件差了点儿,暂时安置他们足够了。” 赖虎点了点头,“有地方住就行。” 寒暄几句后,贺存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白云村赶。 或许是见到新东家为人和蔼,好相处,看着车上新买的布匹以及一些日用品,那两兄弟在老父亲的眼神示意下,坐到贺家两兄弟身边,“东家,我们兄弟来赶车吧,你放心,我们以前经常干这活。” “行啊!”贺存笑了笑,将缰绳递给他,顺势坐在他们旁边,“你们三父子以前是干什么的?” “不瞒东家,我们以前种过地,养过不少畜牲,只是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就被发卖了。”接手贺存手里活的男人,怕人误会,又着急忙慌的解释道:“东家放心,我们父子三人都不是作奸犯科的恶人,被发卖也是迫不得已。” “嗯,看出来了,我们家没有高门大户那么多规矩,每天按时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至于其他的,等回去稳定了再细说。”贺存给其他惶惶不安的人一颗定心丸,“前面在牙行我也讲了,家里条件并不好,而且我找你们来是种地的,所以体力活是必不可少的,要有所准备。” “东家放心,我们家世代为农,农活我们侍弄得来。”那对老夫妻连忙应答。 “就是,就是。”贺云牛车上的那家人附和着,“东家尽管放心,我们都是在农田里摸爬打滚的人,不矫情。” 贺存笑了笑,“行,有你们我就放心了,大家相互学习。” 一摇一晃的牛车顺着村西的小路慢悠悠的回了,在一众村民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原先贺家的茅草屋一夜之间住满了人。 一边默默旁观的贺轩看着院子里的人,一时不知道自家这个一心只想种地的二弟,一下买这么多人,究竟是何打算,虽然他劝自己放下那份雄心壮志,日后在这个小山村过着不问外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不也挺好?可夜深人静的时候,过往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总会趁着朦胧月色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之中,像是提醒他自己一样,那时他知道自己大抵是不甘心的! 可如今又还能走上那条路吗?贺轩心里没底,他虽带着不甘心,可也有几分认命,毕竟他们这样流民,古往今来就没有能回去的。 “你们自己休整修整,过几天再开始干活。”贺存将人带回老屋后,交待了一系列事宜,“日后就是一大家人了,要互帮互助,流落在外讨生活,都不容易,我也希望你们之间好好相处,彼此之间能有个依靠。” “谢谢东家。”或许是被贺存这么没架子,又好相处的性格感染,一番贴己话后,大家眼里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目前这个条件是差了点儿,但是我保证,不出一年,就给大家修房子。”贺存很有干劲,在他的计划里修房只是第一步,以后还会修无数的员工宿舍。 他们一群卖身目前能想到的也不过是日后有吃有住,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若是能赚点儿钱将来赎身,那生活已经有盼头了。 “其他的事,明天再说。”贺存招了招手,大家一人提一袋就将给他们新买的口粮衣物搬进了厨房,一会儿功夫原本满满两牛车的东西全都搬完了。 见没其他事,贺存将牛拴在院子边上径直回了家,隔的老远,看到人影的贺子文张开双手,迈着步子噔噔噔的朝贺存跑来。 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小孩弯着眉眼,抱着他的脖子,软糯糯的喊道:“爹爹。” “儿子出来接我了,真乖!”小小的幼崽自带一股奶香味,贺存心满意足的香了他一口。依旧不习惯的贺子文脸上带着点儿粉红,趴在贺存肩膀上。 “吃饭没有?”说完,贺存摸了摸他一片柔软的肚子,自问自答,“看来还没有,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说罢,贺存从胸口摸出了一个糖包,“快尝尝,甜丝丝的。” 本该松软可爱的兔子糖包,被挤压成了一块,不过贺子文并不介意,他扭转身子靠在贺存的臂弯里,拿起咬了一大口,眼睛黑亮,止不住的摇头,“好次,爹爹你吃!” 贺存rua了他一把,给他整理着短衫,“好吃就行,给你买的,喜欢下次再给你买。” “谢谢爹爹。”贺子安一口一个缺,腮帮子一鼓一股的,像只小仓鼠,养崽上瘾的贺存直感慨,还是幼崽好,幼崽妙!直接萌化了他这颗老父亲的心。 不等贺存走近院子,其他三个小孩像是有感应一般一窝蜂的冲了出来,跑得慢的贺子安看到自己哥哥手里的白花花的糕点,唯恐没有自己的份儿,一边跑一边着急道:“爹爹,你有没有买大包子?” “我走的时候,你没给我说你要大包子。”看着不停扒拉自己腿的小人,贺存一本正经解释道。 “啊——”贺子安带着夸张惊叹一声,看着贺子文手上的吃食,直咽口水,“可是哥哥就有大包子。” “我早上走的时候,哥哥交待我要给他带上糖包,你又没给我说。” “啊——”贺子安扒拉着头发,一双葡萄眼无辜又期待的望着他,“可是,可是我在睡觉,我睡着了,我乖乖的。” 不等贺存再说,他凑到贺子文身边,小声嘀咕着,偏着头往贺子文手边凑了凑,“哥哥,这个好次吗?” “嗯,很好次。”看着弟弟那个饿狼扑食的眼神,贺子文微微伸手将包子拿远了点儿。 贺子安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朝贺子文喊道:“哥哥。” “嗯。”贺子文应了一声,假装没瞧见他眼中对自己糖包的觊觎,加大了干饭速度。 没能如愿以偿的贺子安见哥哥颇不上道,期期艾艾走近,在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一口将贺子文手上的糖包给咬没了!直接给咬没了!吃到嘴里的贺子安有一瞬间的呆滞,怎么是甜的?懵逼的贺子文看着手上揪着的糖包子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兔子尾巴。 讨人厌的弟弟皱着眉,伸手将嘴里的糖包子抓了出来,看到自家哥哥冒火的小眼神,他还自己委屈上了,“给你。” 看到那个满是口水和牙齿印的兔子身子,贺子文嘴巴一瘪,眼眶就红了,一脸委屈的转身寻找贺存。 “你别哭,我还给你了。”贺子安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咬得不成兔样的包子递到他面前,“你别哭,以后我不吃你的糖包了!” 说罢,还想伸另一只手给贺子文擦擦眼泪,只是手刚伸出去就被贺子文凶巴巴的给打下去了,惹祸后一脸无措的贺子安抱着手,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直视站在一边的贺存,嘴里还干巴巴的安慰着,“不哭了,你不要哭。” “好了,不哭了,都成小花猫了。”贺存蹲下将泪眼婆娑的大儿子抱进怀里。 贺子文举着手中剩下的半截面团,自是委屈万分,“爹爹,被吃了。” “被弟弟吃了,下次我给你买两个,加倍补偿一下,好不好?” 贺子文伸出不听话的小胖手比划着一个V字,“这样的两个吗?” “对,这样的两个。”贺存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原谅你弟弟这个憨憨小吃货,什么都想尝一下。” 还不等贺存教训人,贺子安凑到他身边,一点不见外,“你别哭,下次爹爹给我买小肉包,我也给你吃,好不好?” 听到这话,贺子文瞪了他一眼,转身看向另一边,锲而不舍的贺子安蹬蹬跑到他面前,将那半截咬过的糖包递到他面前,“我还给你了,还可以吃,给!” 听到这话,贺存埋头掩饰自己眼中的笑意,只是环着贺子文的双臂微微抖动,一边的韩则连忙取下贺子安手里的糖包,解释道:“你吃过的不能给哥哥。” “好吧!”终于能甩脱这个包袱的贺子安,微微舒了口气,在胸前的衣襟上擦拭着手心黏糊糊的糖渍,“哥哥,这个不能吃了,被咬过了。” “以后不可以抢哥哥们的吃食,你可以先问他们要一点尝尝,好吃的话,以后爹爹再给你买,但是不能像今天这样,直接上嘴抢,知道不?”贺存将骄傲的小公鸡拉到身前,严肃的指出了他今天的错误。 “我们安安聪明又懂事,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对吧?”贺存半是夸奖,半是诱导。 贺子安点了点头,特无辜的来个歪头杀,“嗯嗯,可是哥哥不给我吃嘛!” “可是哥哥的东西不给你,你也不能去抢,是不是?哥哥的就是哥哥的,安安的就是安安的,安安没有,现在你可以找我,以后长大了,就要自己去争取,好不好,我们安安这么厉害,一定会做到的,对吧?” 听到这话,贺子安又挺起了胸膛,神色中带着骄傲,“嗯,以后我挣大大的钱,给爹爹买好多好多包子。”话还没说完,他凑到贺子文身边,带着点小心翼翼试探道:“以后给你买那么大的糖包,好不好?” 第23章 第 23 章 贺子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走到韩则身边,不说话却也没再生闷气。 解决了孩子们的口水官司,贺存才招呼着,“好了,小叔给买了肉包子,赶紧去吃。” 听到这话的贺子安甩腿就往院子里跑,“小叔,小叔你在哪?” 看到他这般猴急模样,贺存直叹气,这平时也没饿着他啊!基本上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的,肉包子的诱惑真有这么大! 晚饭后,大家都在院子里休息、消食,余姨娘和小妹贺心怡在院子里绣着帕子,听到贺存讲着今天买回来的人,以及日后的打算,时不时出声问一两句,双胞胎蹲在铺满鹅卵石的地面上,拿着小木棍驱赶着密密麻麻的搬家蚂蚁。 沉稳的小书生贺修文和操心老父亲的韩则坐在一边的小马扎上,神色严肃,态度端正,像是在思考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一样。 “……那些人先安置在老屋,我之后的打算就是开荒。”贺存拿出了自己断断续续写了好几宿的计划书,“大哥看看,有没有其它遗漏的地方。” 只见贺轩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一页后,就顺手递给坐在一边的贺云,后者接过手后,看完递给了坐在腿边的贺修文,Q版小人板正着脸还没看完就接到了下一张,等小书呆看完,学着将看完的那一页纸递给身边的韩则。 就像复制粘贴一般,一个传一个,四人步调相同,举止相近,这难道是一个培训班里出来的!安静的庭院里,一时间只听得到纸张翻飞的声音,就连忙着捉蚂蚁的双胞胎都安静了下来。 一口气看完后的贺轩眼里闪过一抹惊叹,悠悠叹了口气,“计划详细周全,我没看出来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你这里面倒是有很多新奇的提议,若是能实现,岭南必当繁荣昌盛,这里的百姓也可实现衣食无忧了。” 说罢,贺轩带着点儿好奇和惭愧,“以前在府里都没注意到你有这样的天赋。” 贺存笑了笑,“这不是临时激发的嘛,没纰漏就行,等落实了几个孩子读书一事,就可以开始了。” 贺轩提过一边的热茶,给他倒了一杯,“这段时间家里的事麻烦你了。” “我们是一家人,还计较这些。”贺存接过他递过来的茶,转而问道:“大哥可认识陈旭此人?我今日和小弟去牙行买人时看到了此人,听说他曾就读于国子监,想来大哥可能认识。” 正低着头的贺轩猛然抬头看向他,“你说陈旭在牙行?” “对啊,应该就是你认识那个陈旭。”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流落至此,会不会搞错了?” 瞧见他的脸上的震惊和不可置信,贺存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心底抱有的侥幸,“应该没可能,当时我说了当初汴京四公子的名号,他很明显认识其中一二,我们都流落至此了,其他人突然发生点儿什么不是不可能,朝堂之上波云诡谲,瞬间万变。” “大哥明日去看看吧,我看他身体不太好,汴京和岭南气候差异大,他一个文弱书生待在牙行只怕是受不住的。” 贺轩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如果真的是他,贺轩有点不敢想,当今局势到底该如何往下走。当初他们四人中就数陈旭最为沉稳,做事周密严谨,他实在不像是会将自己置于这般危险之中的人啊!只怕当初他出事后,汴京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远处的山形渐渐隐藏在暮色之中,房间里昏暗的小灯亮起,帮两个小崽崽洗好澡的贺存将隔着次元壁聊天的两个小家伙抱回床上。 “我当孙猴子,你当和尚好不好?”贺子安拿着木棍横竖比划着,“这个就是我的鸡骨棒。” “我才不!”贺子文扫了他一眼,很是不爽。 贺子安很为难,皱着眉看着手上的短木棍,“可是你又没有鸡骨棒,以后帮我保护你,你乖乖嘛。” 帮他们穿着睡衣的贺存勾唇笑着,默默感慨,自家这个小儿子真的是鬼主意多得很,一天就知道忽悠人,可是他家大儿子也不是好忽悠的,索性两人都听话,不然可有他头疼的。 将人赶去床里面,贺存突然摸到自己胸口鼓鼓的,伸出头朝窗外看了看,径直上楼。 点着灯火还在刺绣的两母女聊着家常,突然响起一阵有节律的敲门声,贺心怡放下手中的针,慢步走了过去。 “二哥?”贺心怡惊奇出声,“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给你。”贺存递给了她一盒淡色胭脂和一只珠钗。“我看姨娘也没给你添点儿首饰,这个是那天姨娘多留意了几眼的,我也不懂,你先拿着,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我再带你去街上买,挑你喜欢的。” 贺心怡看着那张大手上的礼物,隐下心里的不知名的酸涩,这好像是她收到的屈指可数的礼物,以前在贺家,她虽说衣食无忧,却收不到这样的心意,有人能明目张胆的关心自己,能对告诉她,下次带她去挑选自己喜欢的。 也不能说以前在贺府的生活不好,可是比起现在,她好像更喜欢当下这样的生活,不必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被责罚,也不必拘谨慎微整天提心吊胆,最重要的是,她和母亲在这里能被当做普通人对待,把她们视为平常长辈那样,不是谁的妾,也不是谁家不受宠的庶女。 “谢谢二哥,让你破费了。”贺心怡行了个礼。 贺存曲手弹了一下她的脑瓜,“一家人谢什么,晚上灯火昏暗,就不要做这这种精细的活,伤眼睛,这么漂亮的一双眼不要熬坏了。” 贺心怡呆呆的摸着额头,像是有点新奇,又有点说不出的小女儿般的害羞,过去十几年养成的习惯已经刻在骨子,成了下意识的举动。 听到对话的余姨娘放下手中的绢布,走了过来,笑道:“存哥儿不碍事的,闲着也无聊,我和心怡打算绣些手绢去卖。” “这活不值当,多伤身体,费神费力的。”贺存沉默了片刻,看了看贺心怡,“你若是有什么喜欢的,想做的事,可以给我说,比如说日后在岭南开个胭脂铺子,开个酒楼什么的,一来养活自己;二来可以傍身。” “她哪儿做得了这些。”余姨娘笑道:“心怡这脾气不行,做不成那些,在家绣花,学学女红就挺好的。” 听到这话的贺心怡只是默默拽紧了手里的绢帕,既不反驳也不应承,可是那抿紧的嘴角彰显着她的心情并不美妙。 比起陌生人的不信任更伤人的,是那些至亲至爱的人打着自以为相互了解旗号在行为举止间对亲人的贬低。 贺存笑了笑,转而看向贺心怡,像是意有所指,又像漫不尽心一般,“只要想做就去学,就去尝试,这世上可没有生而知之的人。” 贺心怡压下心中的酸酸甜甜,重新挂上笑容,利落道:“谢谢二哥。” “行,早点休息。”交代好后,贺存挥了挥手,转身下楼了。 看着人影消失在楼梯口,余姨娘拿过她手里的胭脂和珠钗,看了又看,感慨道:“果真是那天我拿起来看的那个,你二哥对你倒是不错。” 说罢,就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贺心怡面前,“今天听了他们的安排,以后我们就算在岭南安家了,你也不愁寻不到一个好人家,至于你二哥所说的开个铺子傍身就算了吧,你不擅长交际,又呆板,再说女子做生意总是影响不好。” 珠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贺心怡定定的看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反驳的,她也想说不是这样的,就像二哥说的那样,其实她可以出去学,她想要挣个属于自己的铺子,她一点儿也不想走上母亲的道路,她讨厌每个月分到的少得可怜的银两,她讨厌那些别人选剩下的金银珠钗,锦缎布匹,她更讨厌自己毫无本事,只能看着这一切的不公平待遇,却无能为力。 可是现在,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了,却又被告知不能这样做,贺心怡压制着心中的不满以及或多或少的迁怒,她知道自己一开口势必会伤到人,没人会希望发生那样的事。 可是耳边还传来喋喋不休的各种为她好的解释,贺心怡深深的吐了口气,淡淡问道:“如果当初你生我的时候,手里有点铺面、家产或者积蓄,那当年日子是不是会好过一些?能花钱买几个婢子照顾你坐月子,能自己开个小灶吃点想吃的,能省心省力,过得开心些。” 一句话将余姨娘堵得哑口无言,她想起那段岁月,除了心酸、狼狈,毫无温情可言,可放手让女儿去做生意,又有诸多不妥。拿不定主意的余姨娘不再说话。 可话刚说出去就隐隐带着后悔的贺心怡看到自家娘亲,低头沉默不语,一时间又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一直以来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自己何必这样说。 第24章 第 24 章 可细细想来,贺心怡依旧心有不甘,她与母亲好像永远隔着模糊的一层,那样一层不能用简单的谁对谁错来界定的隔阂,不是身为母亲的她说的不对,可自己想说的,想做的却也不能说是错的,她有点想不明白,也无从得知答案。 屋内暗黄的烛火一闪一闪的跳动,贺心怡低头勾针,陷入思绪的她一个不小心尖锐的针头直接扎进柔软的指腹里,瞬间葱白的指尖上浸出点点鲜红,点缀在刚绣好的梅花图上,没吭声的贺心怡按着受伤的指尖,面无表情的继续绣花。 指尖上传来淡淡的刺痛感,疼痛自知,或许就像二哥说的那样,她是可以去学的,不是吗?二哥都可以放下身段去种田,她又有何不可,以前是贺府的庶女时,还情有可原,现在可是岭南的流放之人,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或许是受够了以前没钱处处受限、穷困潦倒、看人眼色的日子,她好像真的很喜欢钱这个东西呢!心中隐隐有了打算的贺心怡锋芒毕露,抬头看着窗外笑了笑,再低头时,又恢复了以前的明珠蒙尘,暗淡无光的样子。 洗漱回房的贺存又见到了一床毛茸茸的小崽崽,吼!都在这儿等着呢!他就说今天居然没听到两个小家伙无厘头的口水官司。 看到贺存擦着头发进来,一双双葡萄眼瞬间变亮了。 “爹爹——”掀开被角的贺子安豪爽地拍了拍身边的床,然后和韩则挤在一起,“快来,我们等你好久了,一会儿就睡觉了。” 掀开被子一角的贺存,坐上了床的另一头,“行吧,我就慷慨大方一点,满足你们这个小小的愿望。” 淡淡的烛火影打在窗户上,随着贺存绘声绘色的讲解,四个小崽沉溺其中,如痴如醉,口干舌燥的贺存见他们这般入迷,想到他们明天就要进学堂,走上一条漫漫不归路,临近结束又为他们多讲了一章,才将人赶回去睡觉。 才吹了灯,转身躺下,耳边就响起了贺子安低浅的呼噜声,上一秒还在畅想西游记,下一秒再看时,圆滚滚的小家伙已经软软的趴在枕头上呼呼大睡。贺存伸手将人抱进被窝中,迷迷糊糊的小家伙凶巴巴的想要打开贺存的手,嘴里念念有词,骂骂咧咧的,随后钻来扭去的,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便不再动弹。 “爹爹,睡这里。”睡在床里面的贺子文拉开自己的被角,小声呼叫,一双眼睛在夜里亮闪闪的,招人稀罕得很。 好不容易不用睡中间的贺存没舍得拒绝他,又睡在两个小崽子中间,虽然大儿子睡姿很好,但是他家小儿子,那猛男小拳拳猝不及防数的打到身上,真是要人老命!这要不是自家崽崽,多少带着点儿私人恩怨了。 小小暖暖的身子凑过来,贺存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脚丫,随后将其抓在手里,大手一包,小家伙眼里满是依赖,不紧不慢的凑近他。 “脚丫子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又偷偷放在被子外面了。”贺存捏了捏他的脸,不满道。 小崽子哼哼唧唧,昂着头看着他,软乎乎道:“刚才热。” 贺存一只手将小家伙圈进怀里,“现在不热了,快睡觉,明天送哥哥们去学堂,不然早上该起不来了。” 小孩靠在他的臂弯里,紧紧拽着他的寝衣,小声说道:“那爹爹明天早上要喊我,我也要去送哥哥。” 黑暗中的贺存轻唔了一声,轻轻拍着他的小屁股,算是答应了。 次日,早早起床的贺存围着村西跑了一圈,顺手多打了几条鱼送到老屋去,最先起床的张老汉喂养着肥美的两头牛以及一头骡子,满是褶皱犹如干树皮的脸上挂着笑容。 “起这么早?”早早站在门口的贺存笑问道。 “东家,您来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还没起来。”说罢,他作势,转身就想喊人。 “不用喊,等他们自然醒,最近几天就是让你们好好休息的。”贺存将手里的鳜鱼递了过去,“这是给你们抓的鱼,等大家醒来,问问还有没有其他的需要,我先回去。” 交代了几句,贺存带着新鲜的鱼回了。 炊烟袅袅,米白色的烟雾从房子上缓缓升起,渐渐消散在半空中,村东有哞哞的牛叫声传来,时不时还有一两声狗叫声,来到这里的生活始终充满了恬静、悠闲和自在。 不得不说,心情好了,贺存看手上的肥鱼也多了几分……食欲!! 厨房里,灶台上白玉盘里已经堆上了一沓薄饼,鹅黄色的襻膊环绕在粉色衣衫上,很是亮眼,贺心怡小心的翻着饼子,看着火候的贺云笑着打趣道:“今天早上的饼子一定最好吃。” “那是肯定的,等我学了新菜品,再给你做。”贺心怡笑道。 贺云添了一根干柴,捧场道;“那我就等着姐姐到时候大秀一把。” 贺心怡翻饼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眼里划过一抹笑意,随后笑着应承,“那等我手艺学好了,就去开临安县开一个酒楼,到时候别嫌我给你丢人。” 浓密的黑烟窜出灶台,呛得贺云一阵咳嗦,“怎会?姐姐若是开酒楼,我定去捧场。” “行,那我可要好好学厨艺。”贺心怡忙中抬头,莞尔一笑,贺云只觉得今天大家都不太一样,家里的事步入正轨,大哥的伤好了,人也振作了,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说什么呢?笑这么开心。”从外面拎着一条鱼进来的贺存笑道:“心怡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是好事,姐姐她想开一个酒楼。”贺云顶着一脸的锅灰。从灶台处钻出来。贺心怡没说话,一边偷偷观察自家二哥的神色。 “开酒楼?挺好的,但这个前期可能会比较辛苦,这件事你可以先去留心观察一下,不用着急,慢慢来才不会出错。”贺存洗着手安抚道。 “二哥不会觉得我不务正业或异想天开吗?”贺心怡笑问道。 “怎么会。”贺存顿了顿,“开酒楼就是不务正业?那我还种地呢?要是这种时候还要生活在以前的荣光里,才是异想天开,现在我们就是普通人,普通人可以做这些,我们为何不可。” 贺存拍了拍贺云的肩膀,“可以好好想想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人生说短不短,可也不长,要好好对待;现在想不到,就什么都去尝试一下,人总会找自己喜欢的事。” “谢谢二哥。”贺心怡诚心感谢道。 洗漱好后,贺存转身就去房间里叫两个崽崽起床,早饭后,韩则和贺修文在余姨娘的叮嘱下,穿上了新衣服,除了余姨娘、贺轩以外,一家人都坐上了牛车,朝县城赶去。 一路上四个崽崽叽叽喳喳的聊着,贺云赶着牙行的马车一个人跟在后面,多动症儿童贺子安小朋友动不动就转身和贺云隔空对话,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时不时冒出来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到最后,只有贺存一个人搭理他。 进了县城,两班人马分开行动,贺存带着四个崽崽以及贺心怡去书院,贺云去牙行还牛车。 朗朗书声传入耳,高大的牌匾下,四个崽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神色都带上了几分认真,毫无感觉的贺存看着这大门,心道:幸好自己不用读书了,小崽子们终于还是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走吧,这就是你们的学校了,加油读书哈!”贺存率先上前敲门。 一位白胡子老头开门后,不等贺存说话,看到他身后的四个小孩,微微皱眉,直接将门打开,“进来吧。” 不等贺存谢礼,径直转身走了,大概有点学识的人都点儿傲气。贺存带着五个人跟在他身后,也不多话。倒是他身后的韩则、贺修文面色不虞。 “坐吧。”进来会客厅,夏老头指了指一边的座椅,就不再说话。 “老先生,我想问问贵学府的入学有什么要求吗?”贺存指了指身侧的贺修文、韩则,“我想替我家两个孩子办理一下入读手续。” 夏老头闻言,抬头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茶,才施舍般的语气问道:“以前启蒙过没有?不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吧?” 贺存眯了眯眼,曲指按了按指节,再抬头时依旧一副好脾气,“都启蒙过,请问书院院长在吗?” 夏老头放下杯子,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一声,“院长这么忙,怎么可能因为招了一两个学生就专程过来。” 贺存那叫一个手痒,如果不是因为自家崽崽要在这里读书,如果不是因为不清楚这个憨比玩意儿在学府的职位,他一定会把他长在头顶的眼睛给打到眼睛该长得的地方,看来自己他的脾气真的变好了不少,现在是个傻狗都敢在自己面前蹦跶了! 贺存按住了身边的时刻准备暴走的小韩则。 第25章 第 25 章 贺存陡然转变气质,变得强硬起来,“这样的话,麻烦老先生通报一声,济世堂温大夫推荐的学生前来入学了。” 闻言夏老头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放下茶杯,依旧一副贵不可攀、盛气凌人的样子,气得死人,只是眼中的轻蔑收敛了不少,但依旧改变不了贺存想上手打人的心。 正当贺存打算带着人回去时,门外来了个精瘦的老者,后面跟着两个青衫长袍的儒雅书生,不等贺存颔首示意,对面的夏老头一脸热切的疾步迎了上去,“院长您怎么来了?” 青衣男人微微颔首,看向他身后的贺存几人,“这是?” “鄙人贺存,不知贵院是否还接受学生,我是来替我家两个孩子办理入读手续的。”换了个人,贺存态度谦逊,一身淡绿色长袍,白面红唇,虽看起来彬彬有礼,却也有几分挡不住的锋芒。 “这样啊,你先坐,我了解一下情况。”院长顺势坐下,目色温和扫过几个孩子,“四个孩子年龄刚好,两个小家伙启蒙了吗?” “他们还太小了,先不急,入学的是两个哥哥。”贺存解释了一下,他可不想把两个小崽崽早早送进学校,他们这么小,贺子安连吃饭都还要人看着,免得积食;哥哥贺子文晚上睡觉是一直抱着他的手。 院长笑眯眯说着,“之前启蒙过吧,我考考你们。” 压迫感瞬间上来了,贺存笑着拍了拍两个崽崽不甚宽广的肩膀,“没事,放轻松,记得什么说什么就行。” 先上前的贺修文言行举止之间颇为规范,一问一答游刃有余,对院长提出的问题都能解读一二,但随着难度的增加,最终卡在一处。 最后回答不上来的贺修文面色坦然应答,“这些我尚未学到。” “不错,功底扎实,可进甲班。”许久没见到这么优秀的学生了,院长摸着胡子一脸欣慰,有点怀念以前。 后接受考查的韩则,虽没有贺修文那般流畅,但每个回答都有可圈可点之处,院长带着勉励夸奖道:“你也不错,估计是丢掉书本有段时间了,很多知识有些模糊,回去后要好好温习,先去乙班,学习不可松懈。” 还没等贺存交代自己家孩子比较特殊的身世背景,一心惜才的院长就已经安排好了两个孩子的去处,想到古代教育资源非常有限,贺存沉思了片刻,还是选择坦白身份,如果他不说,来日东窗事发,定会将两个小崽子拉下水。 他起身,微微一拜,“在下十分感谢院长对我两个孩子的看中,只是我们身份有些特别,也无心科举,这样看来两个孩子待在资源较好的甲乙班,会不会不太适合?” 白胡子山长闻言,挥了挥手,没说话,他看向坐在他一边的夏老头,“夏老师,麻烦你去看着丙班那群学生,这声音都快把房梁掀了。” 夏老头闻言,眼睛一亮,麻利的朝丙班赶去。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两个青衫书生,心疼了丙班的学生一秒,毕竟当年他们也曾在夏老师手下读过书,对夏老师的教学有较为深刻的理解和认知,那是不动用任何武力的语言残暴,轻而易举得就能让人入睡,无聊、时不时的提问和冷嘲热讽贯穿全程,无人能理解夏老师‘高深’的学识和与世不同、格格不入的文化涵养! 显然两位书生也忘了丙班的学生,一般情况下都是极为讲‘理’的,讲武力、财力,就是不讲学历,所以谁碰上谁,都落不着好。 “倒是可惜了两个好苗子,现在甲乙班待着吧,他们去丙班也不见得合适。”院长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惋惜,话题一转,又对他笑道:“你倒是开明,愿意继续送他们来读书。” “多读些书,总是好的,并不能白白浪费了他们这么好的天赋。”贺存笑了笑,“人如果在读书入仕这件事之上附加的期望太高或者目的性太强,去读书,去认识世界这件事就失去它原本的价值,我就想着让两个孩子借着读书的名义,多去看看前人的世界,以及他们自己眼中的世界。” “读书是为了认识世界,认识自己!你这样的解读,确实很有意思。”院长看着精神的小青年止不住的点头,止不住的称赞道:“也难怪这两个小家伙如此优秀。” “他们优秀可不是我的功劳。”贺存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后脑勺,带着淡淡的自豪,“是他们自己努力向上。” “你倒是个会夸孩子的。”院长看了看两个孩子,温和一笑。 许是先前的压迫感消散,气氛回升,一边看看自家哥哥,又看看白胡子院长的贺子安顺着凳子滑到地上,抱着手走走停停,‘一不小心’就晃到院长跟前去了。 看着自家兄弟那故作掩饰的模样,贺子文抚着额头,蠢弟弟简直目不忍视。 等大家都停了话,看向他时,自以为达成目的的贺子安挺起胸膛,吸了口气,不幸的是他的小肚肚没能成功收回去,收肚失败的小家伙也不气馁,带着迷之自信冲着院长以及两个年轻书生,软乎乎说着,“我也很厉害的。” 院长招了招手,将小家伙带到面前,笑眯眯道:“哦?你怎么厉害了?” “我……我有筋骨棒,专门打坏人的,可厉害了。”贺子安黝黑的葡萄眼里写满了认真,凑近院长,神色自豪。 院长一手抚过胡子,爽朗大笑着低头问道:“你不怕被坏人打?小小年纪还想着打坏人呢!” “昂!”贺子安将小手搭在别人腿上,认真说道:“我以后专门保护哥哥和爹爹,谁都别想欺负哥哥和爹爹。” 院长将小孩抱了起来,“为什么对爹爹和哥哥这么好?” 成功坐进院长怀里的贺子安毫不犹豫就伸出魔爪朝桌上的糕点抓去,嘴里还念念有词,“爹爹对安安好,哥哥也好。” “我家有两个大哥哥,你要不要来当我家小孩,以后就有……” 院长还没说完,手里还拿着两块桂花糕的贺子安就扭着身子要下去,成功着陆后的贺子安拿着糕点噔噔噔跑到贺存面前,“爹爹吃。” 苦笑不得的贺存挼了他一把,“院长和你说话呢,臭小子。” “爹爹不喜欢安安了么?”贺子安歪着头问道:“爹爹要把安安送人了么?”他看了看刚到手的桂花糕,转身朝院长走去。 “还给你家,我不要去你家,我有家。”他站在桌子旁,踮着脚伸手将桂花糕放回桌上,嘀嘀咕咕的安慰自己,“我以后挣好多钱,就可以买好多好多了。” 院长拉着他,将糕点塞进他手心里,小家伙弯来倒去的,就是不接受,“行行行,不来我家,你快拿着吃。” 话还没说完,小崽崽像是泥鳅一样,从他手中就滑走了。看着转身朝他噔噔跑来的人,贺存压下心中的吃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崽崽会有那样的想法,但是刚才他那疑惑甚至带着淡淡悲伤无法言明的眼神,就像扔进深潭里的石头一样,在贺存心底泛起圈圈涟漪。 跑到他面前的贺子安先是歪着头,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伸出小短手,喊道:“爹爹?抱!” 轻嗯一声的贺存伸手将人抱在怀里,朝一边的院长微微颔首聊表歉意,隔空相望,四人相视一笑,院长默默将装着糕点的盘子朝小孩推了过去。 怀里的贺子安一反常态,看都没看,全程乖得不得了,他甚至靠在贺存怀里睡了过去,等贺存再出学府时,左边的臂弯里是熟睡中的贺子安,右手牵着拎着糕点的贺子文。 正午的阳光格外明媚,站在门口的贺存回过头,隔空相望,院子里的韩则、贺修文站在原地,恭敬的朝他行了个礼,门楣下的贺存笑着点了点头,心里竟划过不少感慨,这一下子少了两个乖仔,总感觉身边空荡荡的。 站在门檐下阴影处的贺子文抿了抿嘴,垂下眼,朝院子里的两人挥了挥手,转身跟着贺存朝书院外走去,也是在这个时候,贺子文第一次清楚又直观的知道,哥哥们长大了,就意味着要离开了。 宽敞的林荫道上,贺存敛了心神,语气中带着懒散,“哥哥们都去上学了,子文想不想去?” 停下脚步的贺子文,抬头看着他,果断的摇了摇头。 “是不是不喜欢读书?读书是一件苦差事。”贺存像是想到什么,轻笑:“小孩子估计都不喜欢,我小时候也不怎么喜欢,为此还吃过不少苦头。” 听贺存提起他的过往,贺子文黑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新奇,“爹爹真的不喜欢读书吗?以前娘亲说你读书最好了,还让我们不要去打扰你。” 闻言,贺存僵硬了一下,蹲下后单手将小孩儿抱进怀里,“我小时候确实不喜欢读书,后来读了书,识了字,看到无数新奇的故事,就觉得书里的世界,嗯,很有趣,渐渐的就喜欢上了读书这件事,我七八岁的时候第一次看《西游记》就觉得很有意思。” 第26章 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 “等子文识了字,就会发现读书是人生难得的趣事。”贺存有点可惜,自家崽崽没机会看动画片,不过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自有一套风雅的文娱方式,这也是他那个世界所不可比拟的,这样想好像也没什么遗憾的。 “以后我和弟弟也要来书院吗?”贺子文出声,“爹爹,我不想去书院。” “这个啊,暂时没办法,我想想哈!”贺存没拒绝,转而想起了解决办法,“我们回去找你伯伯不就好了,家里这么大一个文曲星,还担心什么。” “读书有你伯伯足以!”话刚说完,一脸风平浪静的贺存,眼底却带上了几分狠厉,“嗯……子文啊,弟弟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会担心我不要他?是哪个坏蛋给你们说爹爹会不要你们吗?” 贺子文皱着眉,面色纠结,“以前伯母说,被奶奶听到了,奶奶罚了她,伯母就没说了。” “要是别人这么说,子文不要相信,知道不?”贺存眼神坚定,语气中带着无限温柔,“我为你们而来,可以说你们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全部意义,我什么都可能不要,唯独不会不要你们。” 红着脸的贺子文,瓮声瓮气应承,“我也不要别的爹爹。” “哈哈哈,你当然只有我一个爹喽!谁想给你当爹,那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贺存大笑,时不时调侃一句大儿子。 春色微醺,暖阳正好。 林荫小道上,渐行渐远的贺子文回头看了一眼,坐落在原地的书院,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再见哥哥四字,轻飘飘的随风消散在空中。 出了城门,贺存远远看到了在树下等着的贺云,还有一道跟着进城买农具的张老汉,临近了,听到动静的张老汉拿掉了挡在眼睛上的树叶,见到他,连忙叫道:“东家忙完了,可是要回去了?” “嗯,等久了。” 张老汉一脸憨实,笑道:“我们看了好一会儿农具,刚才来,您看看,我就挑了这些,其他的暂时没买,这些够我们三家人用了。” “您有经验,这事交给你我放心。” 还没等贺存把怀里睡着的贺子安递过去,贺云径直坐到前面,“哥你坐,我来赶车。” 贺存看了看胸前睡得香的小家伙,没拒绝,径直坐到后面,他看了看日色,想起余姨娘的话,决定把人叫醒,免得他白天睡不醒,晚上不想睡。 “爹爹?”睡眼惺忪的贺子安软乎乎的靠在他怀里,小手抓着他的前襟,脑袋摇来晃去的,声音软萌萌的,“都天亮了。” 没忍住的贺存笑出了声,“醒醒神,不睡了,回家了。” 本来就没睡醒的贺子安撞了一下贺存表示着他的不满,贺存转移着他的注意力,“哥哥们留在书院了,你都没和他们打招呼。” 闻言,小家伙果真抬头,在车上东张西望,四处寻找,“哥哥什么时候回家?”贺子安看着他,嘴角一塌,眼里就积起了泪花,“爹爹,要哥哥。” “哥哥过几天就回来了。”完全没想到他会哭的贺存连忙安慰道:“哥哥去读书,以后哥哥回来了晚上就能给你讲故事了。” “不要,要哥哥。”贺子安说着,眼窝里豆大的泪珠顺着白净的小脸滚了下来,“爹爹,不把哥哥丢掉。” “不哭,不哭,爹爹没把哥哥丢掉。”看出他的不对劲,贺存眉心紧锁,将人捞到腿上,一边给他擦着眼泪,一边安抚道:“哥哥只是去读书了,你回家睡一觉,过几天就能看到哥哥了,等安安和子文长大了,也会进学堂读书,别的小朋友都会去的。” “相不相信爹爹,嗯?”贺存一边拿袖子给他擦着,一边低声诱哄,“过几天他们休假了,我带你来接哥哥们,好不好?” 好不容易止住哭声的贺子安撅着嘴,脸上还挂着小泪珠,巴拉着手指,时不时看他一眼,支支吾吾说着,“以后爹爹还会生其他小孩,爹爹生了其他小孩就不会喜欢我和哥哥了。” “那我们安安那时候是不是吃不饱,穿不暖,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贺存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掩饰了心中的不悦和愤怒,“是哪个坏蛋姨姨给我们人见人爱的安安说这些?” 贺子安摇了摇头,噙着泪的眼眼睛黑亮亮的,在明媚和煦的日光下煞是好看。 “这不能说吗?”贺存将大儿子捞到另一条腿上,“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呢,安安在外面有了其他朋友,有了小秘密,就不要我和哥哥了?真是让这个老父亲伤心呢!” 贺存以手掩面,弯过去靠在自家大儿子的肩膀上,看起来委屈极了。顺势抱着贺存头的贺子文轻轻拍着,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十分无辜又受伤的贺子安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两人,感觉自己受到了排挤。 顶着大大的疑惑,贺子安面色忐忑,伸手拍了拍贺存的后背,又给贺存顺着气,“爹爹别哭,我给你说,好不好?你别哭。” 听到这话,贺存立马抬头看着他,脸上哪看得出半分伤心的样子,“真的?可你不是答应了别人不能说出去吗?你不会骗人吧!” 歪着脑袋的贺子安蹙着眉头,显得十分为难,“那我偷偷讲,爹爹不要告诉其他人,好不好?” “可是安安崽,现在车上的人都知道你要违约了。”贺存挼了挼他的脑袋瓜子,温声说着,“你看如果你答应了别人不说,现在说了就会失信于人,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呢?” 懵懵懂懂的贺子安呆呆地看着他,卡姿兰般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我偷偷告诉爹爹。” “即便安安偷偷告诉我,你还是失信于人了。”贺存顺了顺这个小炸毛,将两小孩凑在一起,小声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偷偷告诉你和哥哥,我都不告诉你别人的,听不听?” 两个小孩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眼里带着浓厚的好奇。 “很简单喽!下次不要轻易许诺别人,尤其是当我们不能保证自己有足以匹配的能力去接手这件事时,我们就要三思而后行,这样即便最后没有完成这件事,也不会失信于人或者被别人所埋怨。” “答应不了别人,我们就当场拒接;凡事要量力而行,对于别人无理的要求,要一开始就明确拒接掉,知道不?” “要是有人挑拨离间,不要相信也不能相信,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当面问,安安要自己用心观察,用心体会,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事情的本质更为重要。”贺存轻轻捏了捏两个手感超级不错的脸蛋,带着点儿语重心长感慨道:“外面的世界这么险恶,老父亲我快愁死了!” “不愁,爹爹不愁,安安保护你。”好大儿上身的贺子安赶紧给他顺了顺胸口。看着自己两个傻白甜小可爱,这么单纯、天真又无害,一时间老父亲责任心爆棚的贺存有点郁闷:啧!孩子还是不要太乖了好,不然这出去了得受多少欺负啊! “这人可真是一个大坏蛋,安安不要相信她,爹爹很爱你们,不会不要你们,也不会还有其他崽崽,我保证!”贺存香了他一口,漫不经心的问道:“安安,是哪个怪姨姨给你说的这些话?” “是一个漂亮姐姐,白白的,我不认识,可是安安不喜欢她,胖虎喜欢。”贺子安不满的哼了一声。 “胖虎没我们安安有眼光。”贺存应声附和道:“以后那个坏蛋姐姐再来找你,和你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就问她,她是不是爹不疼、娘不爱?是不是有眼红病?一天到晚的就想破坏别人家庭?” 见自家二哥越说越离谱,贺云连忙制止了,这样教小孩会不会不太好啊?!听到贺云的咳嗽连连,贺存果真及时刹车,转而幽幽说道:“以后安安再看到那个坏蛋姐姐就偷偷告诉我,让我看看她邪恶的真身。” “好。”贺子安一脸惊奇的看着他,“爹爹,我也想看她的真身,要告诉我哦!” “好,我一定会告诉你和哥哥。”转移注意力的两个崽崽凑在一起嘀咕着。 看着这么傻白甜的两兄弟,陷入思绪的贺存摇了摇头,该教的还是得教,不止是两个崽崽,正赶着车的贺云、家里的贺心怡也得知道些不入流的东西,毕竟只知道外面世界的美好是不够的,人也必须要知道这个世界危险又残忍的一面。 一路乘着清风,沐着暖烘烘的阳光,大家有说有笑的往白云村赶。 晚间时刻,贺存看着开荒计划书,罗列了好几份应急预案,在又一次和系统009友好交易后,他获得了一份新鲜出炉的临安县县城地图,上面标注着县城辖区范围内所有的山川河流、森林湖泊,贺存看着标注明显的矿石资源,陷入深深的沉思,唉!可惜了,生产力更不上。 贺存用木炭将地图简单描摩了一遍,随后便将系统出品的那一份扔进了空间里,这玩意儿流出去,可不得震惊世界。他看了眼两个抱着自己的脚在床上翻滚的小崽子,转身朝外走去。 第27章 第 27 章 灯火葳蕤的房间里,两个人影随着灯火摇晃。 “哥,那个人确实是陈旭哥,他的身体情况太不好,我本想带他回来的,但是牙行那边不放人,我……没能把人带回来。”贺云一脸惭愧,本来这就是一件小事,可就是这样的小事他都没能做好,大家都在为这个家、为自己谋划着未来,可他好像一直都找不到方向,也没有任何喜欢的、非做不可的事。 “不放人?”贺轩的手指嗒嗒嗒的敲击着桌面,思绪飞转,“一个牙行不放人,那这里面就有点事了。” “他有给你说什么吗?”贺轩转而问道:“还有只有他独身一人?” 贺云顿了下,带着点儿不解,“听说他未婚妻一路陪同,帮助良多。” 贺轩好似想起来了一般,点了点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想不到朱氏竟有这般魄力和决心。” “哥……” 贺轩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欲言又止的贺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一点异样,转而一想,这样不正好嘛,大哥也不必在一个心都飞了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那样一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人,当真不配为贺修文的母亲,如今这局面,正合各方心意。 “去把你二哥叫来,商量一下对策。” 闻言,贺云转身正准备开门,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贺轩不甚明显的勾唇笑了笑。 “小弟也在啊,正好找你们商量点儿事。”贺存将图纸塞给他,随即转身将门关上,“你们看看这是我找的临安县的舆图,我们从哪儿开始开荒比较好。” 贺轩接过贺云递过来的地图,尚未打开,已经开口笑道:“难为你了。” 等他打开地图,看着清楚的地界线,详细的标注,随即哗啦一声立即合上,脸上已不自觉带上了些许严肃,“二弟,你这舆图是如何得到的?可还给其他人看过?” 心下了然的贺存一脸懵逼,带着肉疼的表情,“我花二十两买的,还没给其他人看,这么了?难道这图是假的?!不可能啊!那个人说他的图绝对保真,骗人死全家呢。” 听到这儿,贺轩到最嘴边的疑问又消了下去,“这图是真的,只是太详细了,不像是民间用品,一般这么详细的地图,都是官府手里才有,而且这算是机密文件,不会流到民间,更不会出现在百姓手里。” 贺存挑了挑眉,笑着感慨道:“这样啊,那我捡了一个便宜,官府出品,我花二十两就到手了,这运气挡都挡不住,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可得抓紧了。” 贺轩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界限清晰的地图摊在桌子上,一边看戏的贺云也凑近看了看,被惊了一下,这舆图怕是在汴京城里找不出第二份。 还不等他惊叹完,贺存从胸前又摸出一张地图,摊在桌子上,比划道:“我准备先从南方或者东南方向开荒,今年主要开荒的地方是这一块。” 他又在胸口摸出了自制的木炭笔,在贺轩和贺云的震惊的目光中,在白花花的图纸上勾画了一个圈,没来得及的贺轩两兄弟,看着地图上那一块黑,心中那叫一个悔恨啊! 见他们没意见,但一个个一脸心痛的看着他手下这张彷佛被蹂-躏的地图,贺存丝毫不慌,提议道:“要不我一会儿给你们一人画一张。” 两兄弟一致点头,很是迫切。 “那我继续?”贺存试探道。 恢复过来的两人,一个假装咳嗽着看向别处;一个手足无措的挠着脑袋。 “岭南瘴气横生,又地处季风区,风向会随着季节交替而变更,夏季盛行南风或者东南风,风速不大;但是冬季冬季刮北风、东北风,风速极快,至于春秋两季,风向并不稳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避开瘴气种植农作物,这四周又有相应走势的山脉,只要将这两个地方的瘴气除掉,利用山脉遮挡住想要下山的瘴气,其他的不足为惧。” “现在是春季,我计划就是先开村西这一块,虽然这里没有多少土地,但是这一块利用好了,可以为我们的除瘴大业,打下坚实的一步,夏天是南风、东南风,这个山脉是南北走向的,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贺存在地图上勾勾画画,一顿输出后,他才想起来,有些东西是不是说多了,确定说他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正当贺存想着解释借口时,贺轩骨干的手指在地图的北方、东北方向画了个圈,“中间这里也开一块地,这样利用季风走向,我们可以夏天去这块地,冬天去这边的地。” 贺存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确实如此,这脑袋瓜子聪明的人就是不一样,即便是没接触过的知识,三言两语就弄懂了不说,还能做到活学活用。 “大哥说得对,那我把这块也规划进去。”贺存将刚才指出的地方全都画上了重点标注实心三角形,并写上了一二,“那我们先开西边这一块。” “你买回来的人手够了吗?要不要改天再去牙行看看。”贺轩出声询问,“还有他们的住处,老屋那边不太合适。” “人暂时先买这些,我已经联系了崔玉他们过来修房子了,就按照村民的房子先修上四栋,大哥意下如何?”做都做了,贺存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上一句,没指望贺轩能回答一二。 “这样也行。”他果真沉思片刻,出声,“你还记得上次在牙行碰到的那个就读于国子监的陈旭吗?” 贺存轻唔一声,面色疑惑的看线他,“这人这么了?” “我……”骨干泛着病白的指节无声的敲击着腿,“不知二弟是否可以帮我将人捞出来,今日小弟去牙行赎人,却被告知上面有人拦着,不让陈旭出牙行,我担心……”贺存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 一个在国子监读过书,一只脚已经踏进半个皇城门的人,现在却在离汴京三千里外的岭南,在这蛮荒烟瘴之地不说,还像一个畜牲一样被关在脏乱不堪的茅草屋里,这落差,这其中的遭遇,只怕不是一般人能禁受得住的,何况上次他见到,那人身上怕是也遭了些罪,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到底是招惹上谁,才会被丢在这里,还全程被监控着?谁会有这么大本事、手段和财力,能派人来谈岭色变的地方,百般折辱这样一个空有名誉的穷书生呢?只怕事情并不简单! “这有何难,我明天去一趟,只是你说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的针对他,那这件事只怕不好办。”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毕竟贺存也不能保证能将这人成功赎出来,他在这临安县目前还没一个能撑腰的人。 贺轩也深谙此理,但上次贺存去牙行,人还可以出来,先去碰碰运气吧。 “那就麻烦二弟明天跑一趟了。”贺轩松了口气,但也没放松多少。 “行,明天再说。”处理完手中的事,贺存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的朝身后两人打了招呼,带着勾画过的那张地图回了房间。 没能等到自家爹爹早早回来讲故事的贺子安横躺在床中间睡了过去,月色下的小村庄带着神秘的静谧和悠然,暖黄色的灯火在窗外的蛐蛐声中跳动着,无法将弟弟搬回床头的贺子文给弟弟盖上薄被后,躺回了床上。 灯芯跳动,带着躺在床上的贺子文越发昏沉,眼皮住不住的打架,彷佛下一秒就和合上的眼睛,总是会在下下一秒睁开一会儿,如此循环往复。 吱呀一声,贺存微微提着门,没听见俩个孩子的声音,他轻手轻脚的关门,一抬头,就见被子里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贺子文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瞧见小家伙的那一刻,贺存心里一暖,他走近,伸手捏了捏小孩的耳朵,声音都软了下来,“怎么还没睡?熬夜会秃头,还会长不高。” “等爹爹回来就睡。”贺子文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软萌萌的,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等他。 “行。”贺存掀开被子,将贺子安放在一边,将地图放回桌上,三下五除二的扒了外衣,钻进被子里抱着香喷喷的儿子睡觉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单手将大儿子抱进怀里的贺存小声交待着,“以后不用刻意等爹爹回来了再睡,爹爹会一直在你们身边,你和弟弟不用担心我,子文照顾好自己就足够了。” “好了!快快睡觉。”贺存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了声晚安,明早见,可爱的小家伙。 有贺存在身边,贺子文果真在他说完话后,径直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沉稳了下来。 随着贺存房间里的灯熄灭,贺家陷在了寂静的夜色里,其他村民也陆陆续续的吹了灯,在三座大山之间的白云村隐隐传来犬吠声,牛叫声。 远在一边的临安县,随着收摊,一盏一盏的灯火慢慢湮灭,也有新的夜市重新亮起,远远望去,灯火通明。 第28章 第 28 章 次日贺子文悠悠醒来,顶着横飞的头发,一脸迷糊,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伸着头四处搜索着贺存的身影,没能找到人的贺子文将脸埋进被子里,只剩一个后脑勺露在外面,无声彰显着他的坏心情,不开心,超级不开心。 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贺子文动了动,抬头偷瞄一眼,看到熟悉的身影,眼里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随即撅着屁股上往吧被子里钻,想将自己藏起来。 看着他小动作的贺存无声走近,一下将小崽崽抱出来,亲了一口,“这是谁家的乖仔啊?要不要跟着我一起混,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爹爹家的乖仔。”贺子文伸手索要抱抱,一双葡萄眼中都是碎钻般的光彩。 “原来我家的啊,可真乖!起床吃饭了。”贺存一把拿过床头柜边上的衣服,给他穿了起来,在贺子文的配合下,丝毫不费力的贺存给他套上了鞋子就将人赶去洗脸了,倒是二儿子丝毫不受影响,翻过身继续睡。 只是在贺存并不怎么温柔体贴的穿衣手法下,睡眼惺忪的贺子安很快清醒过来,并主动开始自己穿衣服,打着哈欠,瓮声翁气道:“爹爹,你不回来我都睡着了。” 贺存将人抱到床边坐着,曲膝给他穿着虎头鞋,“去找伯伯商量事了,下次安安困了就和哥哥一起先睡,不用等我回来。” 小孩点了点头,跳到地上,一股脑的就冲到门口,转身急匆匆交待,“爹爹快点儿,我闻到肉肉的味道了。” 看他那个猴急样,贺存无声笑了,脚步也跟着加快了不少,还不等贺存叮嘱着慢点,人就已经跑远了。 “姑姑,你真好,你今天给安安做肉肉了。”还没进屋,大家都听到了贺子安洋溢着幸福的声音。 “哎呀!是谁给我们小安安吃了蜜,嘴巴这么甜。”放下盘子的贺心怡,将人抱了起来,“嗯?是不是偷吃了蜂蜜。” “没有偷吃蜜蜂。”被她抱着的贺子安很乖,看着桌上的早饭,转身看到自家爹爹走去洗漱间,艰难抉择后,贺子安顺手摸走了半块饼,大大的咬了一口,心满意足,表情享受,噔噔噔的甩腿跑向洗漱间。 一走近就将自己白白嫩嫩的脸蛋凑近贺存,没等来熟悉的触感,小家伙疑惑着,“爹爹还有我。” 重新打了温水,贺存才取了两个小朋友的小毛巾给他擦脸,许是嘴巴里有东西,贺子安全程听话得不得了。 饭桌上,贺子安足足吃了一个大肉饼,本来还想给他揪一块的贺存,被一边的贺心怡阻止了。 “姑姑,我还可以吃,你看我的肚肚……扁的。”贺子安极力藏着圆鼓鼓的小版啤酒肚,央求着,见贺心怡丝毫不为所动,贺子安看着桌上的肉片青菜汤,“好姑姑,我还可以喝点肉肉汤吗?就一点点嘛!一点点喽。” 一屋子吃饭的,不禁笑出了声,丝毫不窘迫的贺子安看着桌上的汤出神,毫无办法的贺存觉得自己养了一个吃货儿子,算了,天大地大,干饭最大,拿碗给他盛了半碗汤。 成功喝到心心念念的汤,贺子安眉开眼笑,“谢谢爹爹,爹爹最好了。” “还要谢谢谁?好吃的饼子是谁早起给你做的?”贺存拿过贺子文的碗,也给他盛了小半碗。 “谢谢姑姑,姑姑最好了。” “你刚才还说爹爹最好,现在又是姑姑最好,到底谁最好?”贺存给他夹了点青菜。 看到掉进碗里的青菜,贺子安连连摆手拒绝,愁着一张小白脸,神色颇为苦恼,“爹爹你最好了,安安不吃这个树叶,树叶是苦的,不好吃。” “不行哦。”贺存给贺子文也夹了一些青菜,“要营养均衡,不能只吃肉,不吃菜。” 看着青菜也被放进了哥哥的碗里,贺子安皱着眉头,巴拉了一下嘴,看着自己小碗里的青菜,再次挽救道:“我还喝汤了。” “安安最乖了,我们看谁先吃完,一会儿我们还要出门呢。”贺存转移话题问道:“今天不是还要去找胖虎玩吗?” “嗯,我要去找胖虎玩。”贺子安看着到了嘴边的青菜,张嘴吃了下去,“可是哥哥去学堂了,不然哥哥就可以给我们讲孙猴子了。” “安安也可以给别人讲。”贺存鼓励道:“我给安安讲,安安给别人讲。” “可是……我不会。”小孩无措的挠了挠头,“爹爹讲最好了。” 贺存语气无比肯定,“你多讲几次就会了,要是记不住,可以问问哥哥啊,让哥哥给你补充,小伙伴们不会说你的。” “真的吗?”贺子安眼中带着跃跃欲试,追问道:“要是我给你别人讲错了,怎么办?” “讲错了也没事,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而已,重要的是安安能否踏出这一步,去给别人将故事,在讲故事这件事中安安才是主角,你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这个这个事情的发展。”贺存将人抱下凳子,拍了拍他的屁股将人赶到一边去,“我等你和哥哥的好消息哦!” “好。”贺子安应声答应了。 大家一起收拾着残局,贺存就着锅里的热水将碗筷给洗了。 一边的贺心怡看着动作利落的二哥,笑道:“感觉大家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我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住在茅草屋里,吃着陈年糙米,清茶淡饭,果真世事无常,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赖。” 贺存一边沥着碗上的水,一边笑,“你这样的心态就很好,管他沦落到何种地步,只要还活着,一切都不是难事,要知道这世界离了谁,它依旧如此,正常运转,所以好死不如赖活着。” 想起一朝倾覆的贺家,贺心怡不免感慨附和道:“就是,这世界离了谁依旧正常运转。”话题一转,她转而说起,“二哥,我今日想跟着你进城去考察一下临安县的酒楼生意。” “行,正好我也要进城,我陪你一起去,叫上贺云。” 简单敲定了这事,赶着日出进了城。 站在牙行门口,贺云看了看左右,小声建议,“姐,你要不要去边上的胭脂铺子里等我们。”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贺心怡扫了眼后,果断摇了摇头,“我和你们一起进去,若是要开酒楼,只怕会有比这还脏乱差的人、事。” 走在前面的贺存没吭声,但听到她的话,倍感欣慰,他不觉得这个时代下的女孩子就应当事事按照男人规定的标准来生长,被养在井底大的后院,结束她短暂又仓促一生。 贺存不需要她有多强大,但一定要她理智又清醒,尽可能多得去看看这个世界,去做做自己喜欢的事,他不会给她灌输一些什么人人平等的观点,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那些理论又怎么可能实现?但是贺存可以尽可能多教会她一个女孩子如何在外维护自己更多的权益,让她知道自己并不理想的社会地位,却仍旧热爱自己,热爱生活。 贺云留在外面,两人一道踏进了牙行,这也是若干年后,贺心怡每每回忆起她并不怎么平凡的一生时,总会无数次想起的一件小事,她大概是从这里开始的,更早的话,应该就是二哥给她说去做自己喜欢做的那个晚上吧。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比起之后跌宕起伏的一生,原来去牙行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贺家兄弟,今儿又来买人?”牙子黄一脸笑意,“赶巧,今儿来了一批新货,我带你瞧瞧。” “那行,去看看。”贺存没拒绝,贺心怡跟在身后,越往里走,眉头越紧。 这批人不能用流民来形容,不少人身上还带着明显的伤,看起来狼狈极了,小心留意着的贺存看到有几个人身上那明显就是刀剑伤口,思绪纷飞,不动声色的打听着这批人的来历以及外面的情况。 “你放心,这些人背景干净着呢。”牙子黄张口就吹。 贺存指着稻草上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伤口边缘整齐,线状外翻,出血多,不是刀就是剑,我听你胡说八道。” 话刚说完,拖着半条胳臂靠在墙上的男人,虚开眼看了贺存一眼,在贺存抬头看过去时,又闭上了眼。 “哈哈哈,想不到兄弟你还懂这个。”被拆穿了,牙子黄半点不见慌张,带着 点儿为数不多的真心,“贺家兄弟,我真不骗你,别看他们凶是凶了点儿,丑也谈不上,洗干净还能看,还能用,还能干活,而且这些人我保证,身世清白,忠诚侍主。” 牙子黄将贺存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不是需要人种地吗?这些人练过武的,这不正好,你看看那胳膊粗的跟树桩子似的,绝对开荒小能手。” “你就继续忽悠,那一身武力,一脸凶样,说是和我有仇我都相信。”贺存摆了摆手,拒绝了,他那一家子妇幼,都没什么战斗力,虽然这些人看着一身正气,但那一身的伤,不也侧面印证了他们还带着其他潜在的危险。 第29章 第 29 章 “真不要?买回家种地。”牙人黄不死心追问道:“咱们都是熟人,我给你算便宜点儿,如何?亏本买卖一口价,不退不换。” “这些人到底什么背景,你比我清楚。”贺存扫视了分布在角落里的伤势较劲的几人,淡淡说道:“目光有神,训练有素,定是出身行伍,身上带着这么严重的伤,既是在躲避追查,也是在逃命吧,我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汴京来的流民,你觉得我还有几条命去窝藏这些人。” 牙人黄状似愁苦的感慨道:“就知道骗不过你。” “不过,买下这些人真不亏,你信我,真的。” “不,不要。”贺存转身绕道而行,“我家种地的人已经足够了,我今天想来给我儿子找个启蒙老师,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你真不要?”牙人黄跟在他身后一边推荐,一边追问,“这买卖不亏,兄弟,给你算便宜点儿,我知道你心动了,你有啥顾虑,我们还可以交流交流,你不是要找个启蒙老师,你买这些人,这值钱的启蒙老师我白送给你。” “做几回生意了,我还不知道你牙人黄。”贺存边走边看,带着轻笑反问。 牙人黄全当他夸奖自己,欣然接受了这半真半假的话,“那是,我牙人黄在这临安县,还是有几分信誉的,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 “有没有官宦世家出身的?”贺存赶在他瞪大眼睛之前,补充道:“当然你若是在外面的人,有认识的,看看能不能给我搭个线。” “不在这儿找了?”牙人黄不甘心,“我这儿也有几个读过书,识得字的,给你儿子启蒙刚刚好。” “启蒙而已,牙行里的人足以。”牙人黄沉思了一下,“我这儿有个犯过事的童生,你看看要不要。” “你这推荐的不是流亡之徒?就是犯过事的,我给家里孩子找启蒙老师,你就不能介绍个好点的。”贺存故意瞪了他一眼,愤愤不平。 “哎,你这话说的。”牙人黄连忙解释,“我这儿什么地方,三教九流聚集之所,这身世清白的人肯定有,但少之又少,这谁不是遇上了难处,活不下去了,才来我这牙行混口饭吃,捡一条贱命苟活。” 牙人黄眼睛一转,笑得贱兮兮的,“兄弟,不是我说,就这个童生给你儿子教文;刚才那些人单个拎出来都能给你儿子当个武师傅,这不刚刚好,文武双全,怎么样?你要是答应了,那个童生白送给你。” “你这算盘打得这么响啊!”贺存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人捞到一边,“你小子不老实,还藏私,上次我来你这儿还有个在国子监读书的书生,这会儿就没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那边,“你看看这些人,单是给他们看病治伤就得花不少银子,你还说为我好,要是这些人背后的仇家找过来,一刀一个,我还不够砍的。” 牙人黄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你想要那个人?” “那人也行!”贺存想了想,假装让步道:“这么高的学问刚好带回去当家教老师,不过你给我算便宜点儿,我上次看了他身上可有不少伤,这读书人就是身娇体软,打不得,骂不得,这下我又得花不少钱了。” “啧!”牙人黄巴拉了一下嘴,“要不你换个人,那个人我们暂时还不能将发卖。” “嗯?”贺存摸出了一小袋碎银塞进了他手里,“展开说说,他这是得罪了什人?这小子看起来有点惨啊!” “他背后的人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哥们劝你一句,带走那些人都比这个好。”带着自己小算盘的牙人黄看上去颇为诚恳。 贺存淡淡说了一句,转身朝房间里走去,“我先去看看。” 没得到回复的牙人黄,一点不见得着急,等贺存进了里屋,他转身朝靠在墙角的那个拖着胳臂的男人微微颔首,两人视线在空中相交,随即又像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各自干着自己的事。 站在门口的贺心怡看到这一幕,正准备收回视线,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一样,只见靠在墙上的那个男人勾着一双鹰眼,眼神像剑一般锋利,目色深深的看着她,突然撞进他那寒潭般眼中的贺心怡,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她拽紧了手里的锦帕,连忙偏头看向别处。 心口砰砰砰直跳的贺心怡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慢慢平静下来后,想到刚才那一幕:那个牙人和那群人好像认识,而且他们是不是想要合伙骗二哥,把他们都带回家,越想越觉得自己找到真相,一定要拦住二哥。 等贺存出来,又懒懒散散的打听了些其他消息,“就里面那个吧,都是熟人了,你干脆免费送给我算了,我刚才看了他那破布身体可再经不住折腾了,你麻利点儿把人给我抬车上去,能活多久就是大夫的事……” “哎,兄弟可不兴起这么说。”牙人黄连忙拦住了他那还没说出口的话,沉思后,缓缓说道:“那个人可能不行。” “你找个大夫给看看,这人马上都要去西天了,你留着干嘛?要是别人问起来,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你这院子里找不到一两个身形相似的?人我带走了。”贺存没继续听他叨叨,转身就想去里面将人带走。 “哎哎哎!贺兄弟你别急,”亚人黄立即上前将人拉住,“你要带走也行,我有个要求。” 贺存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那些人你也得一起带走,里面的那人还有外面的这些人,一起带走。”牙人黄见他眼里没什么抵触,大胆大口,“这些人一口价一百两。” 他刚说完,贺存甩都不甩他,看了贺心怡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哎!兄弟你别走啊!有话好好说,八十两,最低价。”牙人黄比着手势,刚伸手出去,他就意识到自己失策了,这下完全丧失主动权了,带着点后悔,牙人黄再发强调,“最低价,八十两。” 贺存微微摇头,一只手晃了晃,“五十两,各退一步,五十两成交。” “多少?”牙人黄喊出声,他抓了抓头发,不可置信的重复道:“五十两?兄弟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不行,八十两,不二价。” “我给你算笔账,今天这些人是不是都得花点钱去看病,尤其是里面那个,搞不好,我还会做个亏本买卖,人财两空。”贺存凑近他悄悄说了一句什么,牙子黄眯了眯眼,随即恢复原样,再开口,已经松了态度,“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再退一步,五十两,人你全部带走。” “喂!你们那群人跟着新东家走了。”牙人黄朝那群人吼了一句,转身朝里面走去。 趁着牙子黄给他找人找车时,贺心怡拉了拉他的衣角,正当她准备说什么,一抬头就看到那个吊着胳膊的男人定定的看着她,贺心怡瑟缩了一下,就有个人站在她面前挡住了那道视线,贺存顺着视线,毫不畏惧的回望过去。 看着贺存的眼神,男人明显愣了一下,在他想要看回去时,贺存已经带着贺心怡出了院子。他看了看所剩无几的兄弟,还是跟了上去,再坏也比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强。 “二哥,你要买那些人吗?那个牙人和他们是不是私下认识。”走出来后,贺心怡看了看身后,悄悄说道。 贺存摸了摸她的头,温声安抚道:“嗯,我知道,放心没事的,反正家里也需要护卫,他们不是刚刚好,要是我们都出门了,留在家里保护你们正好,他既然敢将这些人交给我,他们的身手还有身世就没问题,牙人黄比我们更担心这些人会损了他的名声。” 完全没想到自家二哥已经想过这些问题的贺心怡,很是佩服,真觉得今天学到了不少东西。在外苦等的贺云无聊地踢着路边柳树下的石子,一抬头终于见到了自家二哥出出来,他连忙跑过去,“二哥,怎么样?” “那当然是成功解决喽!”贺心怡抢先一步说道。 高兴过后的贺云连忙感谢道:“那就好,这次真是多谢二哥了。” “谢什么谢,你赶紧去跑手续,早点拿到他们的卖身契,将人带去济世堂看……”贺存拍了拍他,叮嘱道。 话还没说完,贺云就已经应声跑出去了。等他忙里忙外的拿到所有人的手续后,这才赶着牛车将几个重伤的人带去济世堂,走的还是牙行带着走的小巷道。 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还有人,牙人黄微微松了口气,侧身看向带贺心怡逛街打探消息的贺存,他摇了摇头,今天真是亏大了,这简直就是他生意场上的败笔,但现在想想好像自己也没吃亏,毕竟能将那群人转移出去,还白白赚了五十两,这么想,也没损失什么嘛! 他转身朝一边的小伙计说道:“去告诉他,人已经转移出去了,别忘了发工钱!!再不发工钱,我要跑路了!” 第30章 故人 牙人黄愤愤说着,“什么人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找麻烦,找人干活还不给工钱,在我这儿可没这么说法,他要是问其他的,就让他自己去查。”门口候着的小伙计听到这话,撒腿朝城中跑去。 陪着贺心怡一路打探的贺存,最后选择了路边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饭馆里,招呼了几道店里的招牌菜,一一尝试,落筷后,贺心怡眉眼含笑,凑到贺存身边悄咪咪说道:“二哥,这几个我都会做,而且我保证可以学个七八成。” “这么厉害!”贺存放下手里的筷子,虚指着面前的几个招牌菜,“这些都可以?” 见自家小妹不动声色的笑了,贺存真心夸奖,“很有天赋,味觉灵敏,你刚好想开酒楼,这不就是老天赏饭吃。” “二哥,我还能再点几个菜吗?”贺心怡眼里带着点儿跃跃欲试,小声问道。 手中的筷子停在面前,贺存的浅笑中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试探,“难道心怡还想复制别人家的菜品?” “如果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瞧见贺心怡眼里带着的羞愧,贺存脸上的笑意真挚了几分,他懒洋洋的反问道:“哪里不好?” “就像把别人的东西悄悄偷走了一样,感觉于理不合,不讲道义?”贺心怡磕磕巴巴的总结。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贺存放下手中的筷子,“好不好可以这样想,如果有一天出现了一个天赋在你之上的人,将你苦心经营的招牌菜全部破解了,并在你家酒楼对面开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酒楼,你会怎么样?” “那我要难过死了。”贺心怡瘪了瘪嘴,“我还想杀了那个人。” 贺存轻笑出声,“现在不就有答案了,不过等你真正开了大酒楼那时,或许又有新想法了。” “二哥其实想说的不是这样吧?”贺心怡侧身看了看他对面的小面摊,那里也卖差不多的面。 “那倒没有,主要是我也没做过生意,实在是没什么帮得上忙的,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你就随便听听。” “我要是真那样做了,二哥会很失望吧?”贺心怡带着点儿不好意思,“其实二哥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若是外人还不一定能替我着想,为我提点一二,难得二哥为我一个庶出的妹妹操劳,说句实在的,便是我娘都还不如二哥这般支持我。” “姨娘只是想你平平安安的,毕竟女子经商并非易事,别人只是嘴上替你担忧,可其中艰辛断不会有人替你分担一二,便是我也不可能事事能帮到你。”贺存安慰道:“她是想让你三思而后行,当然我也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的,可也不是没有女子经商的事,她们都可以,我也想试试看。”贺心怡紧紧地拽着手帕,“到了岭南,我总觉得自己应该去做点什么,我不想和我娘一样,我不想……那么早嫁人,二哥,虽然这样说有点大逆不道,但我总想着人应该先顾着自己,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看她急得团团转,贺存给她夹了一个晶莹包,鼓励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人应该为自己而活,既然想做就去试试看,万一成了,两全其美;不成也不留任何遗憾。” 眼里噙着泪的贺心怡像是得到了重要的肯定一样,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成功的,二哥。” “那这就提前祝贺你。”贺存指了指面前的菜品,笑道:“等你成功那天,记得请我吃大餐。” 两人相视一笑,带着无限轻松与温馨。 逛逛买买,贺存拎着一堆东西去了牙行,看见一脸愁容的贺云,晃悠到他面前的出声,“怎么了?” “大夫说陈旭哥的情况不太好,我……我应该早点找到将人带回来的,可我……”贺云欲言又止,带着淡淡的惭愧,第一次和二哥来的时候,他就该发现并将人带回家的。 与他站在一旁的妇人朱氏反倒带着淡淡的笑意,出声宽慰,“大夫说了能治好,贺家小弟别担心,我夫君会好的,此次多些你们出手相助,不然我与和旭哥很难坚持下来。” 说罢,她敛衽一礼,“我代我夫答谢两位。” 贺存连忙跳开,虚礼将人扶起,“朱夫人不必多礼,你夫君与我大哥贺轩乃是多年同窗,举手之劳而已,我们着实难担此大礼,现在最主要就是先把伤养好,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济世堂的温大夫与我有几分交情,朱夫人有什么情况都可以给他细说,医诊费这些等陈旭兄弟好了,我们再来结算。”贺存拿出了二十两银子,“这点钱你先拿着,卧床养病期间,更需注意身体,吃好住好,我们现在虽不比从前,但这点闲钱还是有的。” “得此挚友,实乃旭哥三生有幸,朱氏叩谢两位。”贺存飞快地看向一边的贺云,后者立即跳出来将人虚扶着。 贺存朝熟悉的里屋指了指,“朱夫人,我们进去看看陈旭哥。” 三人一道进了里屋,厢房里只剩一个坐堂大夫和一个小药童在给那些个糙汉上药。 熟睡过去的男人,一脸苍白,眉眼深凹,看上去憔悴倦怠,朱夫人打湿了锦帕给他擦拭着额角,见两人面色担忧,宽慰道:“你们不用担心,旭哥会好的。” “这是一定。”贺存转而说道:“厢房里的人,夫人不必理会,是去是留,他们自有定夺,夫人安心养伤即可,若是陈旭哥伤好了,让医馆的人捎个口信去白云村即可,我们便来接你们回家。” 床上的人听到回家,微微动了动眼珠,却也没有醒来。 交代几句后,贺存转身去了厢房,刚走近,就看到小药童在一阵龇牙咧嘴的吸气声中战战兢兢的上着药,深怕手下的人一个暴起就把自己给噶了,好几个横七竖八的躺在长铺上,后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乌黑的血凝结在一起,有的伤口已经溃烂了,啧!有点惨嘛! 那个领头的男人吊着一只胳膊,见到贺存进门,抬头漫不尽心的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还没等贺存多走两步,他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面色瞬间僵住,突然站了起来,坐在一边的兄弟见自己老大‘气势汹汹’的站起来,看了一眼,这不是他们现在的‘衣食父母’嘛!赶紧将人拉住。 被拉住的领头,黑红着脸,干巴巴的答谢道:“多谢……东家出手相救。” “不必,我买下你们也有自己的私心。”贺存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七八个人,无一例外,身上都带着伤,最重的那个还在发热。 “你们先在这里养伤,医诊费我来出,我一个种地的,家里现在还安置不下这么多人。”贺存摸出了几张的银票递了过去,“这钱你们先拿着用,若有机会,以后在还。” 见他没接,贺存笑了笑,“是人就得吃饭穿衣,或许你没问题,但是你不拿着,你这些兄弟不吃饭,不穿衣服了?” 领头深深的看着他,咬了咬牙,接过手,粗生粗气的说了句多谢。 “行走江湖,多交个朋友总比结个仇家好。”贺存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走到门口了,他又补充道:“对了,那个书生手无束鸡之力,你们在的时候帮我看着点儿,被让人欺负去了。” 见领头的男人点了点头,贺存便带着贺云走了。 等人消失在门口,先前那个拉住徐灵出声道:“头,他是什么意思?还给我们这么多钱?” 徐灵数了数手中的银票,有足足一百五十两,他不禁挑了挑眉,这人出手很阔绰啊!就是字字句句处处透露着想让他早点走的意思,真是有趣,他看了看各个模样凄惨的兄弟,算了,不跑了,都这样了,先安定下来再说。 他抽出一张银票递给身边问话的小跟班,“叫个人帮忙一人买身衣服换换,先在这里养伤,都别暴露了,等稍微好点了,再去白云村。” 完全不知道自己住所已经暴露了的贺存,带着贺云、贺心怡又找到了深巷里的崔玉他们,不等贺存出声,有人远远见到是他们,招了招手,隔得老远,朗声喊道:“贺家兄弟,你来了。” 这一声喊出去,不多时门口就出现了不少人。 “诸位安好啊,我这儿又有麻烦事找上门了。”贺存浅笑道。 随后赶来的崔玉,在人后出声,“可不兴这说,贺哥来找我们,这可是大喜事。” “管它喜事麻烦事,反正又来找你们了。” 说罢,崔玉就邀请着人往里面走。 “不了,就几句话的事,我一会儿还有事。”贺存婉拒后,开门见山道:“我我还需要你帮忙建几栋房子,时间可能会比较紧,你看你有没有空?” “几栋?什么样的房子?”崔玉沉思道。 “就照着村民一样的样式、材料。”同样一头雾水的贺存求证道:“村民都是土砖房?就村里那样的房子就行,房顶到时候上瓦片。” 第31章 偏爱 听到这儿,崔玉俨然有了成算,只是这样的房子,一般都是村民们自己修建,少有听说专门找人修建的,他这么想也这么问出声了。 贺存坦然,“这不是开春了,我忙着准备开荒的事,没时间也没精力管这些,这件事就麻烦崔兄了。” “分内之事。”崔玉欣然答应。 ------------------------- 看着手里的糖葫芦,贺云和贺心怡两兄弟有点无措,尤其是路边的小孩那视线就像是黏在两人的手上了一样,走在前面的贺存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看到好看的东西就停下来挑挑拣拣,看上去好不悠闲自得。 率先受不了的贺心怡疾步走到自家二哥身边,她才不要把自己的糖葫芦让出去,这可是二哥给她买的;唰的一下,视线全都汇聚在贺云手上,他僵硬着手,不知所措。 身边传来小孩哭闹声,那个妇人见他举着糖葫芦不吃却也不给自家孩子,自己又哄不好,心烦气躁的,便阴阳怪气了起来,“年纪轻轻一小伙子,你自己不吃,就给孩子呀;你不给还在他面前晃悠,你这是什么心思?现在好了,我孙子这下就要你手上的糖葫芦,你自己看着办吧?” 无辜中枪的贺云睁着大眼,一脸茫然,前面的贺心怡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没人出声,有人看到那个在地上不停翻滚,嚎叫不断的小孩,眼带轻视的扫过那个妇人便不再表示。 见到大家都不出声,贺云举着手中的糖葫芦,进退两难,就在那之前他本是想把这串糖葫芦递出去的,但是现在他不想给,那种息事宁人的想法,骤然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任凭妇人如何申讨,贺云只是红着脸颊,不为所动,刚开始他还是在理的,随着吃瓜群众越来越多,不分青红皂白开始和稀泥的人出现了,再后来,开始出现了帮着妇人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多。很快,即便是占理的贺云也听到了大家的‘好言规劝’,最好将糖葫芦送给在地上打滚的小孩以息事宁人,懒得和这种人争吵,反正一串糖葫芦也不值钱,何必呢? 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给呢!不为什么,他自己的东西,他就是不给!贺云淡淡的看了地上那个含着泪干嚎的小孩,差点气笑自己,如此愚蠢而贪婪的人,他之前怎么会觉得挺可爱的?真是瞎了眼了。 余光里,他注意到姐姐和二哥还在看着自己,要是他们会怎么做?二哥脾气这么好的人,会给那个小孩再买一串吧?二哥最宠家里的小崽崽了,可是他就不一样了,他只喜欢听话又乖巧的小崽崽。 在喋喋不休的劝解声中,贺云伸手举起那串糖风晶莹漂亮的糖葫芦,他感慨到:真是可惜了二哥的心意,骤然停在半空中的手突然松开,色彩红亮的糖葫芦在大家见证下,径直掉到地上,还嫌不够的贺云伸脚踩了上去捻了捻,随即轻轻一踢,那串糖葫芦滚到小孩身边,做完这些,贺云笑的清淡,对妇人问道:“你还要吗?” 见躺在地上翻滚的小孩,一下坐起身,顺手捡起地上的糖葫芦,在众人的一阵吸气声中,吹都不带吹一下就将糖葫芦塞进嘴里。 将这一切揽入眼底的贺云带着讥讽朝那个妇人挑衅似的笑了笑,真是有意思! “你有病啊!不就是一串糖葫芦吗?给我孙子会死啊!看起来穿得这么体面,还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穷鬼!真是埋汰人……”妇人被他气到了,口不择言,势必要将被贺云丢下的脸面,通过谩骂、诋毁、撒泼等方式给捡回来。 观战的贺存松开了一早就想上前帮忙的贺心怡,只见这姑娘急匆匆冲上去,“你才是穷鬼,你全家都是穷鬼!!可笑至极!你孙子想吃糖葫芦,关我弟弟什么事?你以为你谁呢?脸都能银子使?他想要我弟就得给,不知道还以为这是我侄子……” 看到冲到自己面前挡着,为自己理论的姐姐,贺云突然勾着嘴角笑了,其实一切也没有那么糟糕。 “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你给他就好了,你又不缺这这一串糖葫芦,何必搞成这样,你做得太过了,年轻人啊!终究是做事欠缺考虑……”一位自以为是的老者语重心长的从中调解。 “可我就是不想给,我为什么要给?又凭什么要给?凭他小就得给,凭你老就得听?” 老者被贺心怡怼得哑口无言,虚指着的手微微颤动,红着脸兀自找着借口挽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你一个小姑娘如此任性、刁钻,日后不好找婆家……” “这真不劳您挂心!”贺存拿着一串糖葫芦出现在人前面,“他小,我弟也小,这糖葫芦是我卖给小弟的,您孙子想吃,您一个当奶奶的,既然这么心疼他,怎么半天不见你拿钱买?怎么?就想吃别人剩下的?您这不是自甘下贱吗?” 贺存嗤笑一声,又对着刚才一众劝人的吃瓜群众朗声说道:“我是有点闲钱,可关你们什么事?我也没见你们多穷,这不都上街买东西,家里都不缺这几文钱,可我也没见你们当中有人出手给这个小孩买,怎么?人多了不起,就想压着我弟给钱,讨一个你们人人称赞的好名声?我就奇了怪了,你们是谁啊?脸都这么大的吗?”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贺存嗤笑着指着老妇,“你无非就是爱占别人便宜尝到了甜头,看到我弟斯文秀气,就想从他身上捞点好处,可谁知算盘打得叮当响,却找错了对象,白搭了一场好戏。” “而你们……”贺存带着讽刺,漫不尽心的扫过,“更是可怜,不分青红皂白,助纣为虐,还在为自以为当了好人而沾沾自喜,真的无知又无耻,你们脖子上的长得脑子是装饰品吗?” “别给我整谁弱谁有理的那一套!那边的乞丐,怎么没见你们去同情!搞笑得很,看是觉得我弟好欺负是吧?你们要不要脸,一个个都比我弟大,你!就是你!”贺存指着其中一个人,就开炮乱炸,“刚才就数闹得最欢了,你这么开心,这不会是你儿子吧?还有你看起来比我弟都快大一轮了,怎么还有脸欺负一个小年轻,你要脸不?” “哎什么哎。”贺存眉毛一拧,勾着冷笑,“谁还有话,一次性说完。” 现场一片寂静,就连贺心怡、以及她身后的贺云听到这儿,都是身形一愣,不确定般的再次视线打探确认。 “走了,回家。”贺存转身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贺存,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对两个小孩说道:“再不回去就要赶夜路了。” 贺心怡下意识拉过贺云的手,听话的跟在贺存身后,走出了人群;全程看着手上这串糖葫芦的贺云,细细回想刚才的事,总觉得耳朵有点烫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站在他这边,不用顾忌别人的看法,也不必委屈自己,贺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家里的小崽子们都这么喜欢二哥了。 原来明目张胆的偏爱,这种感觉,真让人上瘾呐! 都走出去很远了,贺存手里的糖葫芦了都被吃完了,他才猛地停下来,拍着脑袋,“哦吼!尽顾着骂人,忘记给家里那两个崽崽买糖葫芦了。” 刚说完,贺存将手里拎着的糕点递到贺云怀里,视线飞快的环视一圈,急匆匆留下一句,“去城门口等我。”转眼人就消失在拥挤的街道里。 城外的柳树枝下,贺云看着车上的小吃点,半是羡慕半是感慨,“要是爹和娘还在,我们也还是那个有人买糖的人。” “即便他们不在,也会有人给你买的。”贺心怡顿了顿手,“现在二哥给你买,以后挣钱了,姐给你买,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贺心怡笑了笑,她跳过了这个话题,选择性遗忘昔日在贺府的种种,人死如灯灭,全都尘归尘,土归土了,没什么好说的,活着的人永远都比死去的重要。 “今天谢谢姐姐,我一直觉得你不喜欢贺府,连带着也不喜欢我和大哥。”贺云犹豫片刻后,含糊道。 “怎么会?”贺心怡猛地看向他,随即又低下头,两个不怎么诚实而又坦诚的人一时间撞在一起。 半晌,贺心怡叹了口气,悠悠道:“我没有不喜欢你和大哥,只是每每看到大哥总会很紧张,大哥多耀眼的一个人,一表人才,名满汴京,才华、相貌、人品没有一样不令人惊叹的,就因为这样的优秀的人出现在我这样的异类面前,每每相望,相形见绌,自惭形秽。” “你大概不懂,我想成为那样的人,却注定无法成为那样的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所以有时候也会避开你们。真的不是因为不喜欢,若真要论起来,或许很小很小,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会有过讨厌吧。”贺心怡朝他笑了笑,“小时候的仇,你还要记吗?” 第32章 争宠 “要的。”贺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谁让姐小时候不喜欢我,我很记仇的。” “你要记仇,我也没办法喽。”说罢,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碧空如洗,懒洋洋的白云拖着肥嘟嘟的身子慢悠悠的飞着,翠绿的树叶儿随着晚风摇曳。 贺心怡感慨道:“总觉得像是做梦一样,我一度以为贺家会站不起来的,幸好有二哥一路扶持,没有放弃我们其中任何一个。” 贺云看向了城门口那个拿着糖葫芦闲庭散步朝这边走来的人,应声附和,“是多亏了二哥。” “我一直不知道姐会有开酒楼这想法,总觉得姐也变得不一样了,现在大家都有了各自想要为之奋斗目标或者方向,真的很好。” 贺心怡捏了捏手中的手绢,看着绣面上精致的蝴蝶,叹了口气,“我其实没有表现的那么镇定自若,我也在怀疑自己,这样做能不能成功,会不会让你们失望,虽然你们都鼓励我,即便失败了也没什么,可我还是很担心。” 贺心怡无奈苦笑了一下,“老实告诉你,我昨天晚上半夜没睡着,总想着今天要如何如何,想到自己受不了了才睡过去。真到了这里,才发现这些事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或者重要。” 贺云:“万事开头难,或许打败人们的不是这件事,而是这件事给人们造成的错觉。” “确实是这个理,不过还得是二哥,不管做什么都波澜不惊的,还能走一步看三步。”贺心怡看着前面染上落日黄的树梢,感慨道,“希望我有一天也能像二哥那样,让人看着就觉得特靠谱,特值得信赖。” “你是想说我长得老实?” 贺心怡听到这话,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随即转身,一双杏眼里含着点点的笑意,“二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好。”贺心怡着急的看向牛车上的贺云,眼神示意他给自己证明一下,“真的,二哥。” 贺存笑了笑,递给他一根崭新的襻膊,正习惯性的想挼一把小脑袋,却发现小姑娘头上繁复的发饰,无从下手,讪讪的放下手,“嗯,我知道,上车回家。” 贺云看着他无处安放的手,无声勾唇偷笑了一下,谁知下一秒,头上就多了一双大手,嗯的一声,轻轻的鼻音带着一点愉悦的轻笑,贺云悄悄红了脖子,不自在的看向路边,正当他心思飘远时,怀里多了一套笔墨,还来不及说什么。 “去后面坐着,我来赶车。” 乖乖和贺心怡坐在一起的贺云,看着手里的杂书,笔墨纸砚,压了压心头的惊讶,二哥怎么知道自己的墨没了。 一路颠簸,终于在日色渐渐消散,暮色苍茫之际,回了家。 坐在小板凳上,捧着小脸的贺子文,守在门口,听到声音,眼睛瞬间亮了,噔噔噔跑出去,看到是贺存,软萌萌喊道:“爹爹,爹爹~” 听到他声音的贺存,笑着招了招手,小孩便迈着小短腿像个小炮弹一样向他冲来。 拎着东西的贺存蹲下身,单手接住了又软又奶的小幼崽,将人抱了起来,“今天乖仔有没有好好吃饭?” “嗯,吃了蛋蛋、青菜和肉肉。” “这么乖啊,我们子文。”贺存抱着人往回走,“好好吃饭,我们子文才能长高高哦。” 胸前的小孩依赖的抱着他的脖子,点了点头,半晌后,不好意思的凑到他耳边,指着自己的右脸,小声,“爹爹,这里漏了亲亲。” “哦,原来漏了亲亲。”眼里带笑的贺存,假装被提醒到,一脸懊悔,吧唧一声,亲了一下满眼期待又带着不好意思的小子文。 刚停在门口的贺子安看到这儿,本来停下的脚步,突然加速朝贺存冲过去,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被亲亲的机会,“还有我,爹爹,还有安安崽。” 看着一身是泥的小孩,灰头土脸的冲到面前,贺存连连后退,“还有你?这是谁家的泥猴儿,这可不是我家安安,子文你看到弟弟了吗?” “没有。”贺子文很是配合地摇了摇头。 “是我,爹爹,你看,我就是安安。”小孩还搓了搓脸,拍了拍身上的灰,拉了拉衣服,以便让他看清楚些。 见贺存还认不出来,他转身看向旁边,“姑姑,我是安安,你认识我吗?小叔我是安安。” 说着,就往别人身上攀。两人看着他这般呆呆的,都笑出了声。 贺存抓住了他的脖子,淡淡勒令:“小崽崽,站好!看看你脏成什么样了,还往姑姑和小叔身上蹭。” 哥哥就可以被抱着,自己这个不值钱的就被丢在地上,不给亲亲,不给抱抱,还要被骂,小孩嘴巴一瘪,眼泪包包的,甩开了贺存的手,哼了一声,“爹爹不喜欢我,我再也不要喜欢爹爹了!” 被倒打一耙的贺存,见他那小样,只觉得好笑,蹲下扯了扯转向一边生闷气的小孩,“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 “哼——爹爹就不喜欢我,爹爹都不抱我,只抱哥哥……你现在也不抱我……”说着说着,眼瞅着他要哭出声了,贺存连忙哄着。 “那是你太脏了,你看你身上好脏的,抱了你,爹爹就要去洗衣服了。” “哼,才不是,我才不要相信你呢,爹爹喜欢哥哥,乖乖的,不喜欢安安。”贺子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没什么心眼。 猛然听到这话的贺存僵住了脸上的笑,眉心微蹙,脸上带着不解,依旧温声:“我哪有啊?小安安,你不但给我乱扣罪名,你还冤枉我呢!你还说我不喜欢你,爹爹很伤心哦。” 将东西递给一边的贺云,他轻轻拉着小孩的袖子,“你说爹爹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 “爹爹不给亲亲,不给抱抱。”小孩子一拉就转过身,泪眼汪汪的扳着手指数落着贺存的‘罪行’,那样子委屈极了。 “可是刚才爹爹解释了,是因为你衣服太脏了,爹爹才没有抱你的。”贺存将人揽在面前,温声解释着,“还有哪里爹爹不喜欢你了?” “爹爹刚才还说不认识安安……”小孩嘟着嘴,见到自己爹爹就在跟前,试探着慢慢靠了过去。 “那是骗你的嘛!我那是逗我们安安的。”贺存看着面前委屈的小崽崽,那还顾得上什么衣服脏不脏的,将人抱进怀里,拍了拍他后背,然后尘土飞扬,呛了一嘴的土。 毫无知觉的小崽崽,伸手霸占了他的另一边臂膀,歪头,“可是爹爹只喜欢哥哥,不喜欢脏脏的安安,可是安安就是安安,脏脏的也是安安,爹爹也要喜欢脏脏的安安,好不好,爹爹?” 小孩怕自己没说清楚,又急匆匆补充,“我喜欢漂亮的爹爹,也喜欢脏脏的爹爹,爹爹也要像安安这样,喜欢安安。” “哦,原来安安是这个意思嘛!”贺存眼里的笑意更甚了,真的不能小看了任何一个小幼崽,别看他们懵懵懂懂的,有些事心里清楚着呢。 贺子安点了点头,往贺存脸上香了一口,然后为自己争取利益,“爹爹,我也要亲亲。” “嗯,好嘞。”贺存亲完,笑道:“这下我们安安还生气不?” “不生气。”他顺了顺自己的小肚子,“生气会气坏自己的,我都不生气,爹爹也不生气。” 完全没跟上他跳跃思维的贺存,看着他给自己抚着胸口,只好应声附和。 “安安,快进来洗澡了。”余姨娘喊着,一出来看到贺存怀里的小孩,哎哟一声,“身上这么脏,怎么跑到你爹怀里去了?快来,我给你洗澡。” “爹爹喜欢。”贺子安看到她脸上的不相信,再次肯定,“爹爹喜欢的,脏脏的安安,爹爹也喜欢。” “好好好,喜欢。”余姨娘一把将人抱过来,“我们先去洗香香,先让你爹去吃饭,一会儿再抱,好不好?” 听劝的小崽,顺着滑下去,牵着余姨娘的手朝洗漱间走去,一边走,一边糯乎乎说着什么,听到贺存要去吃饭,贺子文也跟在两人,去洗漱。 亭下月色如水,坐在一边的贺存伸手拍死了一直在耳边嗡嗡直叫蚊子,“大哥,陈旭已经安置好了,只是他伤势较重,估计得养一段时间,以后大抵也不能从事体力劳动,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 听到这话,贺轩沉思片刻,“麻烦二弟了,暂时先不去。” 他们双方肯定都不太想见到彼此,毕竟当初在学院里,他们就是出了名的死对头,从身份地位上的对立,到时局观点的分歧,都是骨子里有着自己骄傲的人,可是他们一个跌落尘埃,一个深陷泥潭,没有意气风发的少年心气,没有功成名就的风流自得,有的只是狼狈不堪,相顾无言。 他有点害怕这样的见面,会让他再看到一个前段时间那样萎靡不振的自己,在这一刻,贺轩不得不承认自己前段时间的懦弱与失败,面对如此惨痛的现实,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好自己及时醒悟过来,一切为时不晚。 第33章 视察 “明天我准备带人先去视察一下准备开荒的地方,崔玉他们来修房一事,就麻烦大哥和小弟看着点,小弟拿点东西提前去里正那里报备一声,该办的手续要履行好,千万不能给人拉下什么把柄。”贺存叮嘱,有人眼红是正常的,但现在人多言杂,而且他们修房、买人,现在又修房,这一系列事,已经打破了这个小山村的宁静。 幸好他们不是白云村里土生土长的原居民,不然这么突然一下爆发式的富裕,每天和人寒暄都得浪费不少时间,虽然现在也有不少人凑来打听消息的,可能是大家都不怎么熟悉,问话都带着几分含蓄,旁敲侧击,贺存可以想象以后,混熟悉了后,那套夹着私货的所谓礼貌寒暄,估计会让余姨娘每天应付得头疼。 二月四日,立春,春风解冻,阳气生发。 一早起来的贺存游院远眺,拿着木梳梳头一两百下,洗漱后,进了后厨,洗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萝卜煮汤,和面做春卷,将萝卜汤剩下的白萝卜切丝,洗上一些水灵灵的香菜洒在上面,从系统那里淘了一些调料品,辣椒、花椒,胡椒粉,芝麻油……一道新鲜的凉拌萝卜丝新鲜出炉。 一个个面剂子摆在案板上,贺存将他们擀成一个个规整的圆面,放在小火烤着的锅面上,不一会儿就熟了,面皮子在盘子里横卧着,贺存切了点儿胡萝卜丝,土豆丝、木耳丝,在加上一点青椒丝点缀。 少许的猪肉切成肉丝后,加上生姜、蒜泥去腥,系统那里买来的胡椒粉腌制一番,在锅底倒入少许油,将猪肉煸炒后捞出,将蒜、姜丝、小辣椒炒香,放入各种辅菜,大火翻炒,加入青椒丝,放适量的盐等调味品,翻炒均匀后即可盛出备用了。 一岁之首,当然要吃好点了。贺存又给家里的小朋友准备了新鲜的虾仁,还有从009那里兑换来的火腿,在滚烫的沸水中游走一圈的绿豆芽,两个春卷馅色香味俱全,又学着教程调制了两个味道醇香的酱料。 不等贺存忙完,贺存往后退,就撞上了躲在身后的睡眼惺忪的小家伙,“子文起来了?怎么不穿外套就跑出来了?” 贺存将小孩儿放在灶火那一方,尚未睡醒的贺子文不哭也不闹,时不时强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左摇右晃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栽倒,贺存看得好笑,沾了一虾仁塞进他嘴里。 小孩别过头,勉强睁开眼,看到是他,伸开双手环抱着他,好像很无奈一般嘟囔着喊道:“爹爹,不闹。” 无端被宠溺的贺存将小孩抱起,爽朗笑道:“好,我不闹你,带你回去穿衣服。” 房间里悠悠醒来的贺子安伸手就去拽,没人,他又伸手往另一边薅了薅,还是没人!咦,贺子文呢?虚开眼看了一圈,又只剩他一个人了,贺子安在床上一阵乱踢,气鼓鼓的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隔得老远就听到小儿子在作妖的贺存,看着鼓起一个小包的被子,故作惊讶,“弟弟怎么不见了!子文起床的时候,看到弟弟没有?没有啊!那我们得赶快找找睡得像个猪崽一样的弟弟。” 正准备突然窜出来的贺子安听到要找他,立马将身边的被子拢在一起,整个人缩在一起小小的一个,看得好笑的贺存将贺子文放在床边,一边打开衣柜一边惊奇着,“弟弟不在衣柜里,弟弟去哪了?子文找到弟弟没有?” 见贺子文没说话,贺子安掀开被子的一角,自以为小声的叫道:“哥哥你别说话,嘘~别说我在这里。” 贺子安翻了他一个白眼,抓起一边的裤子自己穿了起来。看到贺存走过来,贺子安立即缩进被子里,连呼吸都轻了,见自家爹爹半晌没想起自己,贺子安闹出了点儿动静,又立即盖上被子,两条腿还在外面露着。 贺存利落的给清醒过来的贺子文穿好衣服和鞋子后,将人抱下床,拍了拍他的屁股,“去找姑姑把脸洗了。” “安安藏好没有?”贺存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衣服, “藏好了,早都藏好了。”被子里的贺子安应声答道:“爹爹快来找我。” 一边收拾着脏衣服的贺存连头都不回一下,敷衍道:“安安躲在哪里,我找不到。” 正当被子里的小家伙纠结着要不要说自己的藏身之处时,贺存掀开被子,“找到我儿子了,原来安安躲在被子里的,可真聪明。” 好一个顾头不顾腚的人类幼崽!懵了一瞬的贺子安见到贺存眼里含笑,站起来后,开心分享着自己刚才躲猫猫的心得。 等大家都坐上了餐桌,贺存先给两个小崽崽一个卷了一个虾仁春卷,将袖子卷起的贺子安大口大口地吃着,含糊不清,“好次,这个饼饼好次!下次还吃!” “行,先别说话,好好吃饭。”贺存给他倒了半碗缀着香葱、香菜的萝卜汤,细长的萝卜丝和翠绿的绿色漂浮相间。 见贺子安咕噜咕噜的就喝了下去,贺子文看着离得远远的勺子,“爹爹我也要。” “嗯,好嘞。” “存哥儿今儿给大家做春卷了。”余姨娘接住了贺心怡卷好给她的卷饼,尝了一口,微微睁大了眼睛,这味道很好。 “今天立春,要不是我昨晚回去看了日历,差点就忘了这回事。”贺存笑着给余姨娘也盛了一碗汤。 接过汤的余姨娘笑道:“我猜你们是忘了这事,昨晚还和心怡说,今天去胖婶家借点菜,中午给你们做春饼。” “没事,余姨娘做就行了,要是不嫌麻烦,叫上老屋里那个学过川菜的婶子,让他们也做些,就当大家一起过个节气。” “那行,我中午叫上她们多做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后,余姨娘接下了这活儿,反正大家每天都有事可做,她也帮衬一把。 吃过饭后,贺存带着人朝后山去,经验丰富的张老汉和其他两户人家一路上给指点着。 茂密的植被完全覆盖了整个山脚,一点儿也看不出地图上这快地的样子,贺存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低估了开荒的难度,这地就算开出来了,估计也得草盛豆苗稀!啧!能不能养不活自己?而且这除草工程量有点多啊! 带着他们将目标地块做好标记,贺存带着他们进了山,不少山参,炖汤的药草,菌子都采摘了不少,回去时,又捉了不少鱼虾,没有人是空着手的。 “老张,你说的那个割草的刀,我过几天去县城看看,明天开始你们就着实开荒这件事,先把后山这一快处理好。”临近家门,贺存叮嘱道:“尽量不要和村里的人起冲突,有什么事先来找我,我来解决。” “我们一定会小心的,东家放心。”他大儿子很是爽朗回答。 “嗯,菜你们有什么想吃的,按照市价到附近人家买一点,过段时间,我们将地开出来,就能解决日常吃饭问题。” “正是这样。”张老汉想了想,问道:“我们房子周围也可以开辟一小块菜园子,昨天我老伴儿已经打理好了。” “行,你们看着办就行。” 提这鱼回家的贺存想了想,又拎着一条鱼去了邻居胖婶家,“存哥儿来了?吃饭没?快进来吃个饭。” 热情招呼的胖婶子看了家里的小丫头一眼,那孩子很眼色的跳下凳子,跑去拿碗筷。 “不用了,婶子,我就是来给你鱼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来你家摘菜,怪不好意思的,今儿多打了几条鱼,你烧给家里的孩子吃。” “这有什么的,想吃什么菜,尽管来摘,我家菜园子里都有。”胖婶子推脱着,“这鱼你拿回去自己吃,我用不着。” “你还没吃饭吧?这么早。”胖婶子给他盛饭,一边将筷子塞给他,劝道:“你可别嫌弃婶子家的粗茶淡饭,来将就吃点。” 实在不习惯应付这种场景的贺存又说了两句,看到她家大板凳上还有位置,直接将鱼丢在上面后,婉拒着跑出了她家。 跑去出的贺存长长叹了口气,这种场合他怕是习惯不了了,真是热情过头了,搞得贺存很不习惯,别人不知道,他是觉得怪尴尬的。 等晚上,贺存带着贺云又去了一趟里正家。 “贺家兄弟?进。”打着蚊虫的林松粗狂着嗓音。 “林松兄弟好,里正在家吗?”贺存将手里的糖和酒递过去,客气问道。 林松没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只是应声回复,“嗯,里面请。” 贺存转了转眼,将东西递给身后的贺云,随着他一道进去。 晚一步进去的贺存,一抬头就进到房间里还有一个妇人,贺存看了一眼,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看到贺存进来,她白眼一翻,拿着帕子遮住口鼻,像是在掩饰什么臭味一般。 视线慢飘飘的扫过她,贺存就将人剔除在眼外。 “里正。”贺存敛襟问好,“今天来主要是想找你商量一下,开荒一事。” 林大河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严夫人,你先回去吧,你说的事,我知道了。” 第34章 首战告捷 妇人甩了甩手绢,扭着纤细的腰肢从贺存身边路过,视线里带着一丝讥笑,被她这一身低廉的脂粉味弄的鼻尖发痒的贺存,连忙偏过头,呼吸新鲜空气。 看着他们两兄弟避之不及的态度,妇人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朝外走去。人刚走出去,连连打着喷嚏的里正夫人就将窗户大开着。 “开荒,你自己开就行了。”里正很是放心,反正上面有旨意,贺存要是真开出来,也算是他业绩的一部分,林大河对这项工作那是只有支持,毫无反对之意。 “多些里正。”贺存转而请求道:“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请你动员一下白云村的村民,大家一起开荒除瘴。” 正准备撤退休息的林大河,听到这儿,皱着眉头,一脸的困惑不理解,“村民?你的意思是大家一起开荒?”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摇了摇头,“这不可能,早先我们不是没试过,白忙活一场。” “我知道大家之前都没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但是这次,我保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贺存将昨天晚上写的可行性报告拿了出来,“你先看一下这个报告。” 白云村的情况,贺存现在最清楚不过了,毕竟他每天晚上都要花一个时辰去编写这份报告,如今他闭着眼都能在脑海里绘出白云村的地形地貌,还有他的每一步规划该如何实施。 就着微黄的灯光翻开着报告的林大河,越看觉得有道理,不知不觉中就摈弃了之前敷衍随意的态度,看到深以为然的地方,住不住地点头,可见是说到他心坎上了。 翻到最后一页,还意犹未尽的林大河砸了咂嘴,沉思道:“我明天找大家商量一下,要想大家一起干,这件事急不得,得给大家好好说道说道。” 一听有戏,贺存随即说道:“既然里正觉得此方法可行,那召集白云村村民一事就麻烦里正了,我们毕竟初来乍到,和村民都还不熟悉,让我们主持这件事,只怕会适得其反。” “这事好说。”看了报告,林大河心里有了成算,“你不是要开荒,地方选好了吗?” “就在西山那一块,离我家近,方便打理。”贺存在地图上指了指。 “也是,你家就在山脚下,开那一块正好合适。”林大河摸索着,直接答应了。 “我还想买下老屋附近的地块,还是上次那个价?” “八两一亩,没变化,你不是才买下那边的地,又要买?”林大河出声。 “我买了点人,要给他们修几间房子,至少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林大河微微点了点头,“外面来的人,你要保证他们不闹事,不要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人。” “这我交待过了。”贺存保证道:“都是出来讨口饭吃的本分人。” 在暗黄摇晃的灯火下写着地契的林大河,那眼睛都要凑到纸上了,这一看就是个近视眼,交了钱,签了字。 拿到地契,贺存两兄弟并排走在长满青草、野花的小道上,顺利完成今天的任务,开荒一事,首战告捷! “房子那边怎么样?” 贺运迟疑了一下,“崔哥他们那边这次只来了一半的人,工期可能要长一些,二哥若是觉得进度慢了,我们可以从村民里请些人帮忙盖房子,给他们算工钱。” 贺存深思了一下,反正都要请人,何不花钱请村民去他的那两块地开荒,这样也算是起个宣传、示范作用,至于村子里其他的地块,财帛动人心,看到贺存这么大的动作,总会有人等不及紧随其后的。毕竟只是花点力气开荒,即便种不出来什么,浪费些许力气,也算不上什么,庄稼人有的是力气。 “修房的事先缓缓,我明天带着他们做个示范,之后给你留上几个人。”张老汉的两个儿子,有点社交能力,嘴甜又不多话,这样的人明天正好让他们和村民打打交道,熟悉一下白云村村民,随便摸摸底。 贺存咳了咳,开着玩笑道:“岭南百万良田计划,从明天正式开始。” 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的贺云应景的掌声欢迎,这倒搞得贺存有点尴尬,他笑了笑,转移话题,“后天是不是要去接两个孩子回家,这几天比较忙,可不能将他们给忘了。” “嗯,我记得,二哥不用担心。” “也不知道学堂里的吃食如何,多买点肉回来。”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的贺云,过了一遍今天得到的消息,最近村里没人杀猪,看来得在县城买了。 次日,等到山中黄灰灰的迷雾层层消散,贺存才带着家卫以及部分前来帮忙的村民拿着农具一道进了山脚。三言两语的时间,张老汉的大儿子张勇,小儿子张瑞就和白云村的村民们熟稔的开始称兄道弟了起来。 “兄弟,别怪哥泼你冷水。”大高个儿面色上写满了不赞成,远远看了一眼贺存所在的后方,摇头道:“不是我说,这地就算开出来了,也种不了粮食,你还是趁早劝劝你们东家吧。” 听到这儿,原先一脸赞同的张瑞忽而笑了,他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说辞,“没事,我们东家说了,现在大家都闲着,能开一点儿是一点儿,万一这次成了,以后这块地就是东家的了,这样日后我们这些家卫也能分到一些,大家都不缺这几天时间,要是真开出来了,何乐而不为呢?” “这倒也是,不过这岭南开荒可比不得北方,我们以前也开,只是效果不太好!”大高个叹气道;“净长草,到处都是蛇虫瘴气。” “哈哈哈,大壮家当初可是最积极的,他们一家人那年可是开了将近四十亩地,结果一无所获。”他身边的男子出声笑道,“估计是被伤透了,现在看到人开荒就想规劝几句,兄弟你别介意,他这人没啥坏心眼。” 张瑞笑道:“不会,我们正愁没经验,大壮哥做过这个,说不定还可以给我们东家提供点思路,大家今年一起开荒,一人一块地,岂不美哉!” “若是能开出来,确实是好事一桩。”周围的人也一阵感慨。 “新开的荒地,官府那边有税务优惠,要是真能开出来,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如果真能开出来,原来的地养家糊口,新开的荒地还能挣点儿外快,想到这儿,一帮年轻人心里痒痒的,上有老下有小的,谁都不会嫌钱多。 “兄弟,看你们准备挺充分的,这事搞真的?”刚才为大壮解围的男子出声,“我看你们东家是个读书人,倒是有几把刷子,说不定真能搞成功。” 闻言,张瑞折中采取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别人我不知道,按照东家的方法,如果白云村的村民们能一起开荒,这地肯定能搞成的,瘴气就算不能除去,至少也不会再下山害人。” “这不可能。”前后左右支着耳朵听到这话的老农,心底都带上了怀疑,即便张瑞只是保守的说了这个结果,他们也不买账,主要是这些年瘴气横行,大家一退再退,已经习惯了这东西在自家附近横行霸道,无人阻拦,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告诉他们这些根本就是一桩小事,这些老农户即便面上相信,心底依旧持有怀疑。 见他们脸上并没有多少信任,张瑞满不在乎的笑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填填地,除除草而已,万一能搞出来,也不亏损什么,要是能种出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张瑞不留余力,暗戳戳的鼓动大家一起开荒,至少他得出色完成今天东家交给他的任务,悄无声息的在这群来帮忙的年轻劳动力心里埋下一颗开荒种田的种子,剩下的只需要静静等待即可。 “这倒也是,立春了,趁最近不忙,倒也没什么损失。”不少人出声附和。 话题一转,大家说起了去年的收成,有人欢喜有人不满,跟在队伍末端的贺存一边听着,一边收集大家对话中有用的信息。 这是一个四周环山的大地块,熟悉白云村的老农看了看贺存,心底倒是多了一份信任,无外乎,这要不是真下了点功夫的人,绝对不会一来就找到这块肥田。 不过,刚才还信心满满的贺存,看着这一人高的草木,心里又不开心了,他这真不是在上演求生类的节目吗?这件事难度有点大。 009:宿主,你的任务其实很简单的。 正在埋头挖草根的贺存:???你管这叫简单!这草比他头发还茂盛!!草杆子粗得赶得上他家崽崽的手臂了。 009:宿主,我相信你! 贺存:那我还要谢谢你相信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这能不能种出粮食。 009:没事,有我在手,宿主不愁。 贺存:我愁没钱兑积分,买不了其他东西。 时刻关注积分的009:嘤~ 成功看到一个机器人委屈的贺存扬起了嘴角:没事,别委屈,我不会忘记给你兑换身体的。 第35章 开荒队 009在屏幕上转了一个圈圈:谢谢宿主, 等你哦! 贺存笑了笑,没再理会,继续埋头挖草。 一群庄稼汉子干劲十足, 反倒是一开始就跃跃欲试的贺存,那双没用过锄头的手不出一会儿就感觉到不适, 他皱了皱眉头, 看向手指和手掌交接处一片通红, 这手有点嫩啊,日后干久了磨出茧子就好了。 一边的张瑞拆下自己手上的布条子递了过来,“东家用这个布条子裹住手会好受一些, 你没干过这活, 今天回去手会起水泡。” “应该是, 谢谢。”贺存看到他手上还有一条,便没有推脱,从他手中接过了布条子学着他们缠在手上。 本来想回去吃个午饭的贺存知道大家都是一日两餐, 自己也没回去吃饭, 中间一起休息的时候,不少胆子大的跑去草丛里摸野鸡野鸭蛋, 有运气好的, 一窝能摸到七八个野鸡蛋,也有不少人还捡了些新鲜的野菜, 山菇。 看了看天色, 已经下午五点多了,第一块地已完成了一大半, 新翻的土地与边上翠绿的密林相差太多, 地上到处都是被拔起来的草桩子,有的还有不少白白胖胖的粉色蚯蚓钻进钻出的, 看得出来这土地有机质含量很高,土壤肥沃。 林间不少鸟雀站在树枝上,转着漆黑的眼珠,歪头歪脑的看着地上的人类,偷听着人类说话,时不时和其他鸟雀相互交换一下信息,好像它们真的能听懂地上的人在说些什么一样。 贺存想了想反正也干不完,不如赶早下班,剩下的明天再来,刚好合适。一群年轻人本来还想再干一会儿,毕竟他们是拿了工钱的,但拗不过贺存已经下定主意,大家收拾着农具一道回了村。 不少人要不拎着一捆野菜,要不少手里拿着几个野鸡蛋,完全不像是出去开荒的,大家脸色轻松,看上去心情不错。 “等明天我进城再打点农具,这个小锄头用着实在不方便。”贺存就觉得自己手里的锄头真的太小了,他这种糙汉实在不该拿着这个,用着不得劲。 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贺存已经在联系009挑选合适的农具了,宽大的坎土曼用来挖土,锋利的弯刀用来割草,省力锯子,还有不少说不出名字工具,越看越喜欢,可是这玩意儿要积分,上次他卖沉香的钱所得的积分所剩无几了。 哎,穷得叮当响。买不起的贺存转而细细研究了一下坎土曼和夺命弯刀的构造,说不定明天进城可以让城里的铁匠打造几把。 跟在身边的张瑞看到东家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扬起,心情很好冲他说道:“明天就麻烦你们两兄弟带着他们把剩下的搞完,我进城一趟。” 说完后,贺存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你们回去问问有什么需要的吗?我给你们带回来。” 两兄弟一致摇了摇头,贺存倒也没再多问,只是随着他们转回了老屋,看了看崔玉他们的进度,随便过问了一下暂时管理这边伙食的川婶子。 “贺哥来了。”崔玉依旧不急不缓的,见他在打量这地方,开口道:“若是赶进度的话,我再调几个人回来。” “不用,我在想要怎么修,才能合理利用这块土地。”贺存给他指了指他买下的这亩地。 “贺哥打算全部都修房子?”崔玉出身询问,“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多?” 贺存轻轻摇了摇头,“不多,一家留上一点小菜地,也修不了多少房子,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心中虽有疑问,但崔玉也识趣地也没再询问。 临走了,崔玉递给他一个布袋子,“这是你的图纸分成,那户人家只交了定金,我先给你一部分。” 贺存掂量了一下重量,大概一两银子的样子,看来是一笔大生意,他也没推脱,“行,各算各的,等你房子全部修好了,我再给你算工钱。” “嗯,我不急。”看着渐渐消失在远处的人,崔玉看着已经打好的地基,思索着刚才着对话,想到外面的局势,眉心微蹙。 远远看到跑来的贺子文到了贺存面前,背着小手,昂头,“爹爹,你吃饭饭了吗?” “嗯,还没有,文文乖乖吃饭了吗?”贺存弯腰将人一把抱了起来。 “吃了,姑姑给蒸了蛋蛋。”贺子文伸出手,掌心里摊着一块糕点,“爹爹吃,我给你留的。” 看着那块松散的糕点,贺存的心微微颤了一下。 “谢谢子文给了糕点。”贺存伸手捏了一半递给他,“我们一起吃。” 小孩亮着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看着乖乖抱着自己脖颈的小家伙,贺存笑道:“这么粘人啊,是今天没见到爹爹,想我了吗?” 抱着他的小孩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将糕点递到他嘴边。 贺存很配合的吃了下去。 “明天带你去接哥哥们,给你买糖包,开不开心?”贺存蹭了蹭怀里的小家伙。 话刚说完,顺风耳的贺子安跑了出来,“爹爹回来了!”抱着他的大腿就开始爬。 贺存将人抱了起来,感慨道:“幸好现在你们还小,等你们长到哥哥那么大的时候,爹爹就不能抱起你们两个了。” “那我就不长大了。”贺子安不在乎道。 “不长大怎么找胖虎玩?不长大爹爹老了就不能照顾你了。”贺存随口答道。 对他的话若有所思,贺子安想了想脱口,“长大了爹爹就会长老,爹爹就这样,不要长老,安安会照顾自己,照顾爹爹。” “真的吗?安安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吗?”抱着两个小家伙的贺存笑问,“子文也是吗?” 怀里的两个小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呆萌乖巧,这简直就是梦中情崽!贺存又一次感慨:三生有幸。 进了厨房,贺子文就跑到碗柜旁给他拿碗,还没有灶台高的贺子安踮着脚,想给他看看厨房有什么菜还热着,贺存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随即揭开锅盖,青椒炒蛋,还有一碟炒腊肉以及一碗春菜汤,锅下的蒸气让饭菜还温热着,看样子是专门留给他的。 吃着饭的贺存看见贺子安不懂掩饰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桌上的肉,夹了一块给他,小孩伸手接住后又递到他面前,咽了咽口水,一本正经道:“爹爹吃,安安吃过了。” “我们一起吃,这样饭就更香了。”说罢,又给一边乖乖坐着的贺子文夹了一快。 夜色降临,在余姨娘的帮助下,两个小孩洗得干干净净,穿着睡衣凑在一起,翻看贺存从系统那里买来的仿古儿童读物,纸张、字体、以及部分知识点已被完全修改过,即便是拿到外面去,人家也只会怀疑是这家主人的私藏本。 微黄灯火下的贺存拿着铅笔勾画着,看着绘本的两孩子,时不时挤在一起,讨论着书本上的动物。 “这是龙,你看他有尾巴,对吧?哥哥。”想要获得支持的贺子安凑近贺子文,软软的喊人哥哥,完全不见平日里没大没小的样子。 贺子文凑近绘本,一张小脸上写满了纠结,“这个不是龙,可能是什么怪兽吧。” 嗯?贺子安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都叫哥哥了!这个人还不认同他!简直无理! “就是龙!”贺子安拽过绘本,气鼓鼓的看着贺子安,瞪的圆滚滚的眼睛表示着他的不服气。 “真的不是龙,伯伯说龙角似鹿,头似牛,蛇尾巴,你看他没有角。”贺子文指着他手上的图画,颇为耐心的解释。 “龙角?它头上没有角,只有大眼睛。”贺子安瞬间改变态度,不计前嫌的靠近贺子文,“没有角就不可以变成龙了吗?哥哥。” “我也不知道。”两兄弟面对面,小眼对小眼,空气中只剩寂静蔓延。 贺子安看了看图纸,转身顺着床滑下去,噔噔噔朝贺存跑去,“爹爹,这个是什么?是不是大怪兽?” 从策划中抬头,贺存就收获了一只趴在腿边想要爬进他怀里的小崽子,看着他光着脚丫子就跑过来,贺存一把将人捞坐在腿上,一手拍打着他的小脚丫,“怎么不穿鞋?着凉了可是要喝药的。” 话刚说完,贺子安伸着小短腿在干净的裤子上擦了擦脚上的灰,径直把脚丫子塞进了贺存胸前,一脸无辜的问道:“爹爹这个是不是龙?” 眉心直跳的贺存,忍了忍,拿起绘本看了眼,“这个,让我看看哈。” 绘本上介绍的是曾经的陆上最大捕食者之一,巨大的体型和吨位,让他们曾在这个地球上横行无阻,成为过称王称帝般的存在。 “这个是霸王龙,很久很久以前,在人类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它们就出现了……”抱着贺子安正讲得起劲的贺存,一抬头就看到贺子文乖乖的坐在床边上,同样一脸认真的听他讲。 微微叹口气的贺存止住话题,侧身将策划合上,一手捞起小孩,掌着灯走了过去。 “……所以这个不是龙,是恐龙。”贺存顺着目录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腾云驾雾,隐在团簇的白云之间,五爪锋利,看起来十分有气魄的黄金龙,“这个才是我们华夏文明中的龙。” 贺子安呆呆的看了看,小小的眉头微微皱着,就着贺存的手翻到霸王龙那一页,指着图纸上的巨型兽问道:“爹爹,这个能吃吗?” 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的贺存呆滞了几秒,他儿子会不会成为第一个想吃霸王龙的人?这得是多大的有一个吃货,这小脑袋里除了装吃的,还有脑容量装其他东西?? “应该能吃吧,要是你能捉住的话。”贺存薅了一把他的散开的头发,“爹爹没有短你吃的,怎么什么都想吃,嗯?” 小子安盯着书上的图,摇了摇头,没说话;倒是靠在他胸前的贺子文,打了个哈欠。 “那我们先睡觉,明天再看。”贺存收了书,扔到床头柜上,将两个崽崽塞进被子里,一口气将灯吹灭了。 黑暗中的贺子安并不安分,翻来翻去,被贺存一把按住小屁屁后,他凑到贺存耳边嘀咕,“爹爹,我知道哪里有小小的霸王龙。” “明天我把它捉回来,养胖胖的,” “嗯嗯,好。”昏昏欲睡的贺存并不知道明天他将迎来一个大‘惊喜’,一把将贺子安扣在自己身侧,哄道:“安安先睡觉,明天再说。” 弯月高照,万物静谧。 清辉入户,满室温馨。 次日,贺存早早起床带着贺心怡两人一道进了城,早春的清晨,还带着一丝丝浸骨的凉意。 “二哥,你觉得在临安县开一家汴京口味的餐馆,这个主意怎么样?”接过薄毯盖在身上的贺心怡出声询问。 “应该有不少客源。”贺存笑了笑,“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来一些以前认识的人,不怕人家笑话你?” “这有什么的,开门做生意,我清清白白的赚钱,不丢人。”毫无心结的贺心怡笑道:“就算认识又如何,大家都是流放来的,谁也不要瞧不起谁。” “嗯,有这样的心态就好。” “二哥放心,我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就不会轻易放弃。”贺心怡反过来宽慰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倒也不是这个说法,你做这些事的基础应该是你喜欢,如果做这些成为了你的负担,一味地坚持也不见得就是好事。”贺存笑道:“你想开酒楼,并喜欢这件事,才是做这件事最大的动力,我可不赞同你为了不辜负谁的期望、或者得到谁的认同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 贺存意有所指,“有时候在某些事上是能让步的,但前提是在这件事上,你的让步给你带来利益远大于固执己见;身为你二哥,我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自我,有所热爱,不要被别人的三言两语冲昏了头脑,不然那将是你不幸人生的开始。” 听完这话,坐在牛车上的贺心怡,笑着看着贺存的后背,这人只差没有告诉他,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不要成为谁的附庸。 眼里挂上了平日里没有不屑与轻视怠慢,贺心怡勾唇浅笑低语,“二哥这样不怕教坏我?世人可不喜欢离经叛道的女人。” “你还怕?这些即便我不教,日后你也会知道,我只是提前给你说一声;再说了你管世人喜不喜欢,他都不管你生死,你理会那么多干什么。” 听到这话,贺心怡眼里多带了几分真心实意,“那以后二哥多教教我,我也想成为二哥这样的人。” 贺存:??我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 贺心怡:让人安心,可以依靠的人。 贺存:这算是什么评价? 贺心怡笑了笑,“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没有二哥,也就没有现在的贺家。” “一家人可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是相互扶持走下来的,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那些隐形劳动你也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贺存说完,调节着气氛,“不能我一个人把功劳都给占了,你这眼力,日后开店了,可得注意点手下。” 相扶相持吗?贺心怡将其记在心中,有些小想法在两人的不经意之间慢慢改变。 一进城,贺存便带着贺心怡去了医馆,走进偏院,就见到一青袍男子坐在树下,煮茶看书,看上去一幅岁月尽好的样子,这日子好不惬意!另外一边的几人男人嘭嘭嘭的打击激烈,赤手空拳的,那掌力感觉像是划破了空气般,这招式看上去极为勇猛,无人可挡,但丝毫不影响这边树下的男人饮茶阅书。 见贺存进来,刚好从屋里出来的朱夫人,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 “朱夫人。”面对她的客气有礼,贺存和贺心怡依着行礼。 “陈旭,多谢两位搭救。”言语之间带着些疏远、客气。 贺存点了点头,像个没事人一样,示意了一下贺心怡,两位女眷便去了屋内,他看着一边正打得精彩的几人,听着声音,怕是有点肉疼。 等他们结束了,贺存才拍手称好,“身手不凡啊,诸位。” “不敢,三脚猫功夫糊弄人的。”领头的男人带着刚才打架的人走了过来,那样子看上去像是来找茬的一样。 见贺存丝毫没露怯,男人走近,几人朝他拱了拱手,算是谢礼了。 “一起喝点儿茶。”贺存指了指陈旭刚才坐的地方,温声邀请道。 几个大汉,两个白面书生围着小石桌坐在一起,看上去却异常和谐。 贺存率先开口打破这沉闷的气氛,“陈大哥伤势如何了?不久前我大哥也刚从这里回去,还希望你能早日恢复。” 听到他这般说,沉默喝茶的陈旭,张了张口,惜字如金,“谢谢,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这样我回家也好交差。”一脸无害的贺存眉眼笑了笑,转而朝一边的几个大汉,“我看你们恢复挺快的。” “还好。”领头的男人沉默一下,简短回复道。 “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们的伤。”贺存说完,拎起茶壶给大家都倒上了一杯茶,还没倒满人数,茶壶见底,见此,陈旭微微抬眼,看了眼贺存后,拎着茶壶朝厨房走去。 看着人进了厨房,领头的看向一边悠闲的贺存,问道:“你想说什么?” 贺寻放下茶杯,眼里带着疏远、怀疑,笑盈盈道:“伤好了,你们还不走,难道真想卖身给我贺家。” “你知道我们是谁?”领头的男人还没说话,坐在他身边的壮汉皱眉问道。 “知不知道并不重要,不是吗?”贺存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语气陡然变冷,“贺家只有一屋子妇幼,难道你们还想洗劫一番,恩将仇报不成!”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领头的男人给了刚才说话的手下一巴掌,“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贺兄弟刚开始是想买我们回去种田,现在我们好几个兄弟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跟你回去。”领头的男人带几分豪放洒脱,很是随意,“总不能让你好心却做了亏本买卖吧。” “你们当真不回去,要跟着我种田?”贺存收敛了脸上浅浅的笑意,“这里是岭南,不是汴京,也没有尚书府贺家,只有一群无名无分,带着罪名的流放罪臣。” 领头的男人看出了贺存眼底的不信任,却无可奈何,他们的身份更为特殊,处境却也好不到哪儿去,只得苦笑道:“贺公子放心,你尽可把我们当成家将,我们兄弟八人立誓,绝不会做任何伤害贺家的事。” 贺存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后答应了暂时接受他们,等陈旭再出来时,明显感受到这两人之间相处更融洽了。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在岭南开荒?”陈旭听到这几人之间的谈话,出声问道。 贺存:“对,准确说昨天已经开始了。” 陈旭:“可是岭南瘴气横行,多雨潮湿,根本不适合开荒。” 贺存:“总要试试才知道。” 话到嘴边的陈旭没再多劝,只是眉心微蹙,对贺存的话听得更为仔细了,偶尔听到有道理的地方,频频点头,说了一会儿,朱夫人带着贺心怡出来,贺存便止住了话题。 “二哥,朱姐姐陪我去,你先去接小侄子他们。” 贺存看了眼两人,侧身朝那个领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保护一下她们。” 交代了后,贺存出门朝打铁铺走去,走遍了临安县所有的铁铺,贺存才找到一家可以给他打坎土曼、夺命弯刀的店家。在这家贺存又发现了几个比较好用的锄头,还是店家自己改造过后的实用货。 如获至宝的贺存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拿下,现在家里又来了几个练过武的汉子,这些绝对用得上,不用怀疑,就算用不上,以后再买也是可以的。 第36章 修文受伤 “老板这些我都要了, 要是方便的话,帮我送到济世堂。” “方便,方便。”铁铺老板喜形于色, “我一会儿就给您送去,至于你要的这两个工具, 我晚几天时间给你送去济世堂?” “也行。”贺存点了点头, 表示赞成。 给了定金, 贺存两手空手便朝临安书院赶去,现在去刚好赶得上书院的放假时间,已经有不少马车、小厮拎着吃食候在书院附近, 单枪匹马空着手的贺存站在人群中显得非常异类。 看着他们这般是盛重, 贺存这才庆幸自己今天出门换了件衣服, 不然那一身短打,又会让他成为人群的焦点,虽然这对他说根本没什么, 但贺存也不想有人在他家两个崽崽面前指指点点, 耀武扬威。 日上头顶,临近正午, 还没动静。 看着有人从后门进去, 贺存转了转离开人群,尾随上去, 书院里倒是宽阔气派 、安静无人, 独自一人在书院里转了半天,贺存才循着人声走到前庭。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让你来书院读书, 你们倒好,整天拉帮结派, 打架斗殴,胡作非为,这次给你一个警告,再有下次,你们就可以回家了,临安书院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 “夏夫子,我们没有打架……”隐隐有一个声音低声解释。 “还狡辩!”夏老头厉声诘问,“没有打架,他身上怎么到处都是泥土,怎么会我一来,就开始哭你们欺负他。” “我们没有欺负他,是他自己不服气我弟弟进了甲班,又见我弟弟年幼,便伙同其他同窗,欺负我弟弟,我刚过来,就看到他们合伙打我弟弟一个人……” “胡说八道!你是他哥哥,自会帮着他说话。”夏老头径直打断了韩则的话,转而冲那个男生的同党,“你来说怎么回事?” 那个男生没想到贺修文会撞到石头上还流血了,看到韩则恶狠狠的眼神,紧紧握起的拳头,小男孩带着后怕以及点点担心含糊不清道:“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你不知道?刚才你们这群人在干嘛?你不知道!!”韩泽瞪着他吼道:“你现在想着推脱责任了,那刚才合伙欺负我弟弟的时候是畜生吗?狗东西。” 红着眼的韩则话音刚落,放下额角冒血的贺修文,像个小旋风一样冲了过去,朝着人家猛地就是一脚,转身骑在告状的那个男生身上就开始狂揍,等一众妇人反应过来时,韩则身下的那个男孩已经哭天喊地,扭曲着挣扎着想要逃离韩则的魔爪。 看见韩则这毫无章法,又带着点儿不要命的打法,率先反应过来的夏老头,一把拉住韩则将人甩到一边,怒吼道:“你眼里有没有王法了!” 地上那个孩子被扶起后,看见地上的韩则哇哇大哭着连连后退,“娘亲,娘亲!” 从地上爬起来的韩则,吹了吹手上的擦伤,眼里带着讥讽,嗤笑一声,“只知道哭爹喊娘的窝囊废!” “哇——”被全面打击的小孩,一身灰,感觉哪哪儿都隐隐作痛,脸上挂着泪,害怕极了。 夏老头看着那个小孩嘴角一片青紫,焦头烂额的吼道:“韩则!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刚才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这孩子下手也太重了!”一边的围观看戏的人说道。 有人小声附和:“就是,是个心狠的,这要是不好好教导一下,日后必定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惹不起!惹不起!” “你看到没有,他刚才那个眼神,恨不得要把人吃了一样。”说话的人自以为小声的说着,“以后可不能让孩子和他开玩笑,万一人家当真了……” “是这个理。”有人紧接着颇为赞同的附和。 忍痛抱着胳膊的韩则只是目色深深看了夏老头一眼,一声不吭地走到贺修文身边。 听到在场的家长都非常赞成他,接着又被韩则下了面子的夏老头一脸不爽,急匆匆走到韩则身边,一把将人抓住,抽出戒尺就往韩则身上招呼下去,只听到噼啪作响。 被撞着头的贺修文本就晕乎乎的,看到为自己出头的韩则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打,更是怒火中烧,晃晃悠悠站起来,一把拉住夏老头,径直握住了朝他迎面而来的戒尺。 “夏夫子,尚未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平白无故的打我哥哥,这是何理?”贺修文漆黑的眼睛盯着他,语气平淡,态度气势却不曾输掉一分一毫。 “平白无故?你哥哥先出手伤人,不对在先,夏父子作为书院的夫子自是有权利管束你们,怎么你觉得夏父子做错了?”夏老头尚未说话,先前那个颤颤巍巍不敢说话的小男孩的母亲抢先一步,义正言辞的指责道。 拦在韩则面前的贺修文,紧紧握拳,对着咄咄逼人的妇人丝毫不输场,苍白着小脸,反问道:“谁是谁非,尚且不清,夏夫子便污蔑我哥哥和我不对在先,难道你们就有理了?还是你们讲理了?” “允许你们人多势众,空口白牙,随意污蔑我们,就不允许我不及弱冠的哥哥为自己出气,一口一个礼,一口一个夫子,也不见得你们有多讲礼。” 贺修文的话,掷地有声,空气中一瞬间的寂静,一众看热闹的人摸摸了鼻子,很是羞愧。 不曾想突生变故,一个打人的小孩突然挣脱大人的阻拦,径直撞向了正准备和韩则说话的贺修文,扑通一声,毫无防备的贺修文被撞进了一边的莲花池子里。 “修文!”眼睁睁看着贺修文掉进池子里,韩则急忙看向左右四周连连后退的人,颤抖着的手,带着血丝又隐隐发红的眼睛,无一不彰显着他的恐惧与无助。 水里的贺修文本就因前面打架撞到头而昏昏沉沉的,浑身不舒服,现在被撞进水里,只觉得下面有个什么东西拽着他向下,好像无论他如何挣扎、求助都无济于事一样。 正当韩则准备翻身跳下去救人,只见到一个身影快如闪电,从身边划过,噗通一声,水花四溅,等水中的人不再挣扎,韩则便看到当初拉他走出泥潭的人,一手夹着昏迷不醒的贺修文往边上游来。 “老师!”韩则眼里含着泪,一脸庆幸,半哭半笑。 “别怕。”贺存抽空摸了摸他的头,随即将怀里的贺修文放在平坦的地面上,十指翻飞,迅速解开围在他脖颈处的领口,检查他嘴里的有没有什么东西,然后轻轻抬起贺修文的下颚,嘴巴就微微张开了,吸气,呼气,按下胸部,在外人看来这样一套奇奇怪怪的心肺复苏才做两次,贺修文便开始咳声,脸色也不再青黑。 贺存:009? 009:宿主放心,贺修文身体无恙…… 听到这句话,贺存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双手冰凉,抱着人时竟有几分颤抖。 醒来的贺修文晕晕乎乎,一身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惨白着小脸,脸上带着错愕、恐惧以及说不清楚的茫然,一手下意识地紧紧拽着贺存的衣袖。 “别怕,二叔在这儿。”贺存将靠石栏上,安抚性地拍了拍贺修文冰凉的小手,“靠在这儿喘口气,我一会儿就带你去医馆。” 贺存看了眼站在一边脱着外衣的韩则,将人拉到身边,“一会儿带着修文躲远点,保护好自己。” 韩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贺存直匆匆朝那个撞人的小孩走去,一把将人拎起,在大家的惊呼声中将人直接扔进了荷花池,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尖叫声、怒骂声、求救声,声声入耳。 有家奴在斥责声中想要跳进莲花池里,贺存看到一个拽下一个,谁也别想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跳下去救人,不是喜欢看热闹,一次性看个够,接二连三想要跳下去救人的家奴或被贺存一脚踹飞,或者绕远道蹚深水游过去。 看着自家小孩在水里呼救、扑腾,那位孩子的母亲慌里慌张的朝贺存说着好话求饶。 “夫人,您刚才可不是这种表情,也不是这种心态。”贺存看着她漫不尽心笑问:“怎么?别人家的孩子就可以随意欺负,自己家的就是金枝玉叶!!” 心底的恶劣蠢蠢欲动,贺存看着水里一个劲双手扑腾,哭天喊地求救的小孩,言语中带着无数恶意。 “如果在座各位真觉得如此,不妨睁大眼看清楚!!你们也不过如此,同样贱命一条!凭什么还想掌握其他人的性命,凭你们厚颜无耻,还是凭你们人多势众,合伙欺负两个孩子。” “现在也知道着急了,你们刚才不是看的开心吗?怎么被狗吃了的良心现在被吐出了?真是可笑!一个个锦衣华服,想不到内里黑心烂肺,猪狗不如。” 见水里那个小孩扑腾不起了,贺存才走向拿着戒尺,一脸痛心疾首看着他的夏老头。 看着慢步走向他的贺存,夏老头举着戒尺指着他,“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书院的夫子,你不要胡来!” “胡来?我怎么会。”贺存一把抓过他手里的戒尺,皮笑肉不笑道:“我这个人一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话音刚落,手里的戒尺就朝夏老头身上招呼过去,“我自己家的孩子,我都舍不得打一下,一家人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他们健康成长,你倒好,谁给你的胆子敢这般欺负他们。” 第37章 问候你祖宗 上辈子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贺存心里那点儿尊老的美德早就不翼而飞了,更何况礼义廉耻这些都是对人讲的,对这种渣渣根本用不上这些。 “你刚才不是嚣张得很吗?你再打一个试试, 我两个孩子要多听话就多听话,老子都舍不得动他们一下, 你厉害啊!我要是来晚一点, 是不是就见不到人了!要不是在书院里, 我早就问候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忍一时胸闷气短,退一步越想越气的贺存,下手越来越重。 “我他妈送他们来书院读书, 学做人, 你身为夫子, 难道不知道小孩子们的心眼,我家小孩送来七八天了,这件事会是今天才发生的?你一个夫子难道看不清这些。” 连连退让的夏老头避无可避, 戒尺打在身上的感觉真不好受, 身为夫子一向引以为豪且高高在上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为避免他那仅剩的威严受到挑战, 夏老头憋得面红耳赤, 硬是没出声。 不知道哪个学生跑去搬来救兵,庭院里着急忙慌的跑来了十几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身后紧跟着几位小年轻, 其中就有贺存送两小孩来那天见到的两位青年,一众人虽不明所以, 但亲眼看到夏夫子被打得落花流水, 面上不显,内心的震惊程度, 可以用惊悚来形容了。 毕竟自古以来,读书人的地位一直都很高,老师夫子的地位和自家父亲的地位没差多少,这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一幕,就这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还在他们面前实时上演。 其中一个青年摇着扇子遮住微微上扬的嘴角,另一个无甚表现,但眼里明显多带了些零星的笑意,笑完后,两人还不忘表现得很是担忧的上前解围。 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一群小孩,贺存收起了手里的戒尺,不再动手,但下一秒反手就将手里的戒尺掰断丢在地上。 “这戒尺不止是让学生引以为戒,它也在提醒着你身为人师的职责!!这不是你耀武扬威、高高在上的资本。”竹板掉在地上清脆作响。 贺存看向一边躲在自家家奴身后,探出头看着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见到他眼底的恐慌、后怕,贺存也没放过他,一把将挡在他身前的家奴撂开,揪着他的前襟,语气冷漠:“是不是你带头欺负我家小朋友的?给我家小孩赔礼道歉。” 鼻青脸肿的小孩见贺存一脸平静,好像没生气,又好像生气了,大着胆子问道:“你会不会把我丢进花池里?” “道歉不道歉?” “你不把我丢进池子里,我就……”他话还没说完,贺存就拎起他的后颈,往水池边上走。 “哇——”小孩伸手死死抱着贺存手臂,两条腿朝贺存身上盘去,可贺存拎着人根本不给他机会。 “我道歉,我道歉!!贺修文,是我不对,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在先,对不起,我给你道歉!”小孩歪头朝贺修文所在的地方大声吼道。 随即转头就朝贺存讨好道:“我道歉了,你别把扔进水里嘛!” 被拎着后颈的小孩被衣服勒得面红耳赤,贺存看着他手下的小人,“你家里人怎么教你给人道歉的?” 肿着熊猫眼的小孩看了看他,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试探道:“你要多少钱,我让我爹和我娘送过来,一百两够不够?” 贺存太阳穴突突的跳,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瞧见贺存一脸头疼的模样,小孩立即改口,信誓旦旦道:“一千两!一千两!我让我爹送一千两给你赔礼道歉。” 被他气笑了,贺存嗤笑一声,“你家都是这么道歉的?” “嗯,我哥哥告诉我的。”小孩一脸鼻青脸肿,认真回答。 要不是看到他眼里的认真和胆怯,贺存只怕是想将人丢掉水池子里,好好洗洗他脑袋里的豆腐渣。 贺存一手将人放下,“你为什么要带人欺负我家小孩?” “我想和他做朋友,但是他不和我做朋友。”小孩瘪着嘴,巴拉着贺存的手臂,看上去竟有几分委屈。 “你说啥?你想和我家崽崽做朋友,所以带人欺负他们,是吗?”恕他不能理解这些小孩的想法,贺存带着几分不理解,“那我想和你做朋友,我现在可以将你打一顿吗?” 小孩皱着眉,爽快中带着几分勉为其难,“嗯?那我答应和你做朋友吧。” “怎么?你还不乐意?那我还是先把你揍一顿,再做朋友吧。”说罢,贺存就叫来一边的守着贺修文的韩则,“我打你不合适,我叫我家崽打你。” 看到韩则走过来,小孩带着哭腔挣扎着,“可是他刚才打过我了。” “他刚才为什么打你,是因为你们仗着人多势众,独独欺负他们哥俩,你说你该不该打。”贺存完全不觉得自己欺负小孩,“你自己说,想做朋友就可以打人,现在我崽崽他们都想和你做朋友,让我家崽一人打你一顿再说。” 贺存说完,就知会站在一边的韩则,“你看着打就行了。” 看着又高又有力的韩则站在身边,小男孩吸了吸鼻子,摸了摸脸上的淤青,瓮声瓮气,好声商量道:“那你轻一点啊,你打完,你和贺修文就要和我做朋友。” 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么‘单纯好骗’的人,贺存和众人有一瞬间的相顾无言,这孩子怎么养的,你说他蠢,倒也不至于,知道拿钱摆平事情;但你要说他聪明,这么一副清晰而又愚蠢,不谙世事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无语。 韩则也完全没想到,背后之人这般‘愚蠢’,看着他一脸的青紫,韩则有点心虚自己前面下死手了,毕竟他在外流浪了这么久,有些东西早在不经意间刻进了骨子里。 在小孩做好准备挨打时,一边靠在栏杆上的贺修文咳嗦一声,“谢谢二叔,这件事就不追究了,想来他也是被有心之人给利用了。” 这算是给了大家一个台阶,不少看热闹的人纷纷出言附和。 贺存也无意和一个啥也不知道的蠢小孩追究什么,无非是杀鸡儆猴,做个警戒而已,不过有贺存今天这般大杀四方,以后估计没人敢欺负他家崽崽,说不定最近他们连朋友都找不到,唉!!不过这些倒是无所谓,只是这个夏老头还在书院一天,他就不放心。 看着所有人都在此,贺存的话掷地有声,“今天究竟是谁想要借这个小呆子的名声,伺机报复我家崽崽,目前我是不知道,不过我贺存一向深信:人贱自有天收!今天的事不会就此结束,我家小孩要是有个什么毛病,在场的诸位,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尤其是你们当中某些人。”贺存带着点儿莫名的厌恶扫过夏老头和那个撞贺修文的臭小孩的母亲,“我们秋后算账。” “就算是他们的错,那你也不该殴打夫子,欺负小孩,不是吗?你这样做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人群中一向尊师重礼学生义愤填膺的质问道。 两个白衫青年心里一咯噔,事情的发展超出想象啊!见识过贺存威力的两人心道:这学生真的是在给夏夫子讨个说法吗?难道不是想伺机报复,暗中寻仇,借刀杀人! 本想抱着贺修文去医馆的贺存听到这话,轻笑了下,“那你的意思是我家两个崽崽就该任由你们欺负?可是凭什么呢!是什么让你们觉得一个夫子、一个小孩的身份就可以免除你们犯下的罪行,是什么让你们觉得你们可以高人一等,仗着自己的那点可怜的身份为所欲为。” 人群中的那个学生红着脸,面对贺存的质问无力反驳,只是嗫嚅着,“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不该、不该殴打夫子。” 听到这话,贺存很是不屑的笑了,“去你丫的终身为父!一个老师想要得到学生的尊敬,仅仅凭借他身为夫子这个身份吗?在场的诸位无一不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书院学礼,没有让你们尊重每个人。你口中的夏夫子想要得到学生的尊敬,不是该看他个人品行?” “为人师表,是作表率的,你口中的夏夫子有做到吗?我今儿说好听些,是他偏听偏信,说句不好听的,是他昧着良心徇私!是人就分好坏,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知道!怎么?区区一个夫子的身份就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看不清事实,昧着良心说话。” “今儿要不是他夏夫子做这事,而是其他没有身份地位的人做下这事,你是不是又要换个说辞?”贺存嗤笑一声,“要真是这样的话,阁下这么多年的书真是白读了。” 他身后的贺修文听到他这话,顺势低下头掩住了眼底的翻滚的厌恶和嘲讽,扣着韩则外衫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是啊!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要磕磕绊绊的走过这么多年才明白!是人就有好坏,夫子是,有些所谓的‘家人’不也是。 更重的话,贺存没有说,他现在有点迫切,想要教会几个孩子一点点为人处世的歪理,要是真把他们养成不谙世事,什么天真无邪的傻白甜,贺存真的会选择一头撞死,或者自挂东南枝! 呆板教条、愚忠愚孝,这些都是他的雷点,像他这样一个极度自由散漫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心甘情愿,这世上怕是只有生死才能束缚到他。 第38章 人生苦短 贺存只希望他家几个孩子能为自己而活, 诸事顺遂,若是能做到这点,其他的再无所求, 人生短短几十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事, 有自己的追求, 而不必拘泥在世俗的条条框框之间, 将自己困在一地,就不算白活。 “我不是……我……”众人的视线汇聚在那个学生身上,前所未有的压力漫天而来, 他嘟嘟囔囔又毫无底气的辩解。 “你们还有什么仇, 还有什么恨, 有种冲我贺存来,要是以后还有这种事发生,下次我就不只是打人这么简单。”贺存说完, 顺手捡起地上的书袋, 抱着贺修文,带着韩则, 转身朝外走去。 靠在他怀里的贺修文僵硬着身子, 低眉顺眼,看上去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不合时宜的暮气沉沉, 以及一种难以言明的孤寂、落寞, 只是那么一瞬间,那种感觉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时也没多想, 以为他在害怕的贺存温声安抚道:“别怕, 二叔带你们回家,以后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们。” 靠着他的贺修文瞬间红了眼眶, 敛目翁声道:“我也有错,要是早点知道他想和我做朋友,我早些答应他便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嗯?胡说八道,哪有这种道理,你不想和他做朋友,我们就不做,怎么你还有错了?”贺存十分生气,“交个朋友,难道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听到贺存丝毫没有责怪他,这个答案让贺修文浅浅笑了,“二叔别生气,不值得。” “嗯,确实是这个理,不应该为这些个傻子玩意儿费心费力,咱们去医馆看看,打道回家,心怡最近厨艺大涨,特意给你们做了好吃的。”贺存抱着人,与韩则并排走着,“那天把你和韩则送进书院,子安一觉醒来没瞧见人,以为你们被我卖掉了,还哭着闹着,说是要把哥哥找回来……” 明明是这么稀松平常甚是算得上是无聊的事,可由贺存这么平平淡淡的说出来,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贺修文按了按心口,这里好像有股陌生的情绪在环绕,温馨、平淡却又是强有力而不容忽视,面对这一切,前世呼风唤雨却一身污名的贺宰相难得的不知所措了起来,因为这些都是他年少渴求而又未曾得到过的,可他又不愿舍弃,毕竟一切都太过温暖,让人不由得心生贪恋。 看着这一花一木,一步一景,贺修文眼里却没什么温度,岭南临安书院,他权倾朝野又千夫所指的一生的开启点,他对这里一切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毕竟前世曾在这里寻得过一丝温暖,以此度过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可为什么心底却始终对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之情呢! 暂时想不到理由的贺修文眉眼一低,心中嗤笑不已,真是应了那些人的话,他贺修文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 察觉到怀里人心情瞬间低落下去,贺存想了想,“这样的小事就不要放在心里了,人这么小,心里装这么多事是会长不高的。” 单手抱着人的贺存停下脚步,摸了摸贺修文的湿漉漉的脑袋,看了眼身侧的韩则,带着浅笑,“人这一生会去到很多地方,遇到很多人,小朋友,你们得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喜欢自己,你看我活了这么久,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有相见恨晚的喜欢,就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敌意和诋毁,我们要学会接受这种不可控的事,并摆正心态,好好做自己,这就足够了。” 正在两个小孩深思之际,贺存话题一转,眼里带着狡黠,“当然,要是别人让你不爽了,我们也可以让他过得不爽,咱们就暗着来,让他也切身体会一下,我们不能去害人,但也不能平白无故受人欺负,知道了不。” “可是二叔,这样是不是不好。”贺修文看向他,追问出声,而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苦笑着解释:“总会有那样一类人,他们很优秀,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吧,或许只是我现在还不够出色。” “胡说,谁给你说的你们还不够优秀?修文、韩则觉得人这一生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算得上优秀?”贺存反问道:“要学有所成,入仕当官,衣锦还乡?还是名留千古、流芳百世?” “人们所说的成才没有标准,所以到底要怎么样才算是优秀,这个问题不会有标准答案,你拿着他对你的,嗯……世俗的要求,来苛求自己去满足他,小朋友这样做是不对的,知道吗?” “为什么不对?要听话,要成才,这样才会得到别人的喜欢。”贺修文抬头,一双漆黑的眼像是一潭无尽深渊,里面寸草不生,毫无生机。 贺存被他眼里的压抑着的恨意和痛苦所震惊,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功夫,贺修文便看向一边,垂下头,不再对视。 “那些人对你的要求,强加在你身上的不合理的标准,是他们自己的年少时未能达成的或者是他们的执念,那是别人的思想;而我们有我们自己要走的路,想做什么,想走到哪儿都是自己可以选择的,我们不该为讨好别人而委屈自己,知道不。” 贺存捏了捏贺修文Q弹的小脸,“我们家小孩不用学乖,不用装作听话,就会有人爱,知道不。” 贺修文:“可是出去了,别人又不是二叔,不喜欢我们怎么办?” 边上觉得今天贺修文有点反常的韩则,略带打量的看了贺修文一眼。 听到这话,贺存并没有迟疑,一边抱着人走进医馆,一边温声说道:“若是从小在爱里长大,日后定会所向披靡,看来我们修文在二叔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很多委屈。” 贺存意有所指的说完后,将人放在陈旭的空出来的床上,“放心,以后受了委屈,尽管回家告状,你看今天韩则不就替你撑腰了。” 说完,贺存起身接过朱夫人送来的干净衣服,没注意到床上的人在听到韩则两字时,明显的顿了一下。 “谢谢朱夫人。” “不值一提的小事,我一会儿给他熬点姜汤,多少喝点儿。” “麻烦你了。” 等人出去后,贺存转身就朝床上坐着的小崽崽伸出魔爪。眼见贺存的手开始剥自己的衣服,贺修文红着脸推拒道:“二叔,我自己来。” 根本没给人机会的贺存三下五除二便将贺修文脱得光溜溜的,在贺修文还在怀疑人生的时候,他又非常快速的给他套上所有衣服,这场似曾相识,二叔给弟弟们穿衣服不就是这样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速度和质量。 “来,让温大夫给你看看。”刚穿好衣服,还处于呆滞中的贺修文,就看到一个白衣青年给他把脉,回过神的贺修文抬头了一眼,随即低着头,显得温顺听话又无害。 得到温小大夫一切正常的回答,贺存给他按了按被角,叮嘱他睡个午觉,便带着韩则出去了。 院子里,领头徐玉书一伙人在边上练武,见贺存带着个小崽崽出来,出声询问道:“要我们帮忙吗?别的不行,打架我们可是我们的吃饭的家伙,实在不行,我们帮你将那些家伙套麻袋,神不知鬼不觉的打一顿。” 听到这话,看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贺存看了看身边跃跃欲试的韩则,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带着人出去了。 韩则看着贺存气冲冲的朝外走,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出了门,韩则小声试探道:“老师,你生气了吗?” “嗯?怎么会?”贺存挼了把他的脑袋,“少听他们胡说八道,现在去收拾人家,怕别人猜不到是我们出的手!我们今天已经报仇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 “要是再去找人家麻烦,就没完没了了。”贺存搂过他的肩膀,“及时收手也是非常考验人心性的。” “对了,修文最近有什么异常吗?”贺存不动声色询问,“总感觉被欺负狠了,真是的,我就该早点去看你们的。” 韩则带着点懊悔自责道:“对不起老师,我没发现修文有什么异常。” “可能是我想多了。”贺存转而问道:“你学业上可还顺利?今天多亏了你这个哥哥,要不然修文那个小书呆子……” 看到自家老师那饱含无奈的神情,韩则心中的困惑翻滚,他出神的跟在贺存身后,人来人往,矮小的身影穿梭其中,一不小心就撞到路人身上。 眼疾手快的贺存一把将人捞回身边,赶在那人生气之前,温声致歉,路人转身见到彬彬有礼的贺存,到了嘴边的话止住了,弯腰提了提鞋子,看了眼呆呆的韩则,嘴里嘟囔了几句,转身便走了。 看到人走了,韩则藏在袖子里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提着的心微微放下。 看着他满脸的戒备,贺存微微叹了口气,拉开他的手,并将自己的手扣了上去,“我牵着你,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直至进了餐馆,贺存和老板点着菜,坐在凳子上的韩则,悄悄看着自己藏在桌子下的手,上面好像还残留着老师的余温,和爹爹的大手真像。 贺存点完菜,看了眼低着头出神的小孩,又叫了一份红烧肉,回头看还在神游的小孩,出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韩则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谢谢老师。” “怎么又说谢谢。”贺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是把你当儿子养,有什么事要和我说,你和修文,和家里的两个崽崽都是一样的。” 第39章 特别豁免权 韩则看着他, 点了点头,迟疑道:“我就是觉得,自己今天下手挺狠的, 老师您不觉得吗?” “哦!韩则小朋友是担心别人说你心狠手辣吗?”贺存笑了笑,“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吗?对我来说不会哦。” “保护自己的手段, 怎么能说心狠手辣呢, 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话, 那就连听别人说自己心狠手辣的机会都没有了,知道吗?我们韩则不必为今天殴打别人而自我检讨,老师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件事你没有任何过错, 人们指责你, 也只是想为自己的袖手旁观找开脱。” “所以不要自我怀疑, 今天这件事不管主角是不是贺修文,随便换一个同窗,你去保护别人, 不管站在什么角度上, 你都没有任何过错。” 瞬间红了眼的韩则,抬着一张干净而纯真的小脸, 如释重负的看着他。 这倒是惊了贺存一下, 毕竟这几个孩子里,来得最晚的, 与他最有距离的就数小韩则了, 虽然他一直待这个孩子和自家的一样,但在外流浪过的韩则, 防备心、警戒心相当高, 有时候独立得不像话,不需要人操心, 也乖巧的让人心疼。 “如果是担心这个的话,就将心放回肚子里,我养的崽崽,我自己再了解不过了,我也绝不会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而丧失自己的判断。老师我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会全面独立思考,你也要学会相信我。”贺存端过一边的茶壶,给他倒了点茶水,温声笑道:“当然了,我养的崽崽就算是真的做错了,在我这里也有特别豁免权。” 贺存顺手将茶水递给他,“现在还担心这个吗?” 一脸认真的韩则摇了摇头,接过贺存手里的茶水,乖乖喝了小口。 “客官,你要的两碗卤打面。”店小二端着案板机灵跑来。“还有一个菜稍后送来。” “嗯,多谢。” 热腾腾的面条摆在面前,贺存将其中一碗抬到他面前,“快尝尝,你姑姑说这家店的卤打面很香,说不定你会喜欢。” 韩则看着自己碗里盖在面上的大块大块的卤肉,又看了看贺存碗里的清汤素面,拿起筷子夹起肉,隔空伸着长手,往贺存碗里放,“老师,你也吃。” 贺存笑着接受后便止住了他的行为,指着自己的面碗,“我有足以支付两碗卤打面的钱,之所以只买一碗,只是因为自己喜欢,可不是想让你心生感激。” “听到这个答案会不会失望?因为你所期待的和我告诉你的相差太多太多,这样带来的心里落差会让你觉得难以接受。” 见自家老师直接挑破自己藏在心里的隐晦,韩则带着点局促、隐隐的羞愧以及莫名的委屈点了点头。 见他这般直白、坦诚,贺存眼里带着数不清的笑意,“那是不是从侧面说明了老师我在你心中有着比较重要的位置。” 完全没想到老师会这么直白,毫无遮掩,韩则带着点儿不好意思微微点头。 “那我表示非常荣幸。”贺存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话刚说完,店小二就端着一碗色泽红亮的红烧肉上来。 贺存当即上手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放进他碗里,笑问道:“红烧肉可以弥补你心中的失望吗?” 韩则脸上带着明显的红晕,求饶般软糯糯喊道:“老师~” “哈哈哈哈,小朋友你要是带着滤镜看人,就会有失偏颇,可这种事又是不可避免的,有时候对别人投入我们称之为信赖的这种东西越多,自身受伤的几率就会越高,因为有的人不值得。” 韩则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藏在桌子底下的小手,眼底带着挣扎,“那我是不是就不能相信别人了?” “不是不能相信别人,而是对人要有所保留,不能随便见到一个人就将心抛开给人瞧见了。”贺存揪了揪他软乎乎的脸蛋,“外面的世界很诱人,也很残忍,坏人很多,也会有很多很多好人,你得学会敷衍一些人,并时刻保护好自己。” 想到哪说到哪的贺存,又瞧见他皱着两撇眉毛,伸出大拇指帮他捻平,“跟着时间慢慢长大就知道了,现在还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想太多会长不高的。行了,先吃面,不然一会儿坨了就不好吃了。”贺存不再和他胡扯,一手递过筷子,安排人吃面。 韩则低头大筷大筷的吃着卤打面,时不时看一眼给他夹肉的老师,不等他碗里的面条吃完,肚子就已经鼓鼓的了,自己吃了一嘴油,但老师依旧很慢条斯理,看不出一点慌张和失礼,面条到了他手里好像很听话的样子。 半晌过后,韩则看了看桌子上还剩了小半碗没动过的红烧肉,自己碗里还剩着几筷子的面条,有点吃不下了,可是他又不想倒掉。 “慢慢吃,不要着急。”看着他皱起两撇浓眉,贺存伸手抚了上去,“吃不下就不吃了。” 说罢,贺存招来了店小二,将剩下的红烧肉打包上,两人闲庭漫步般朝粮油米铺等店里去转了一圈。 问了一路的价格,贺存心里有了底,果不其然粮食价格 又涨了不少,一番打听、对比过后,贺存在临安粮行一口气买了五百斤的细粮、四百斤的糙米,以及其他米面等各有一百斤,这么大手笔的买入让他本就干瘪的钱包雪上加霜。 在光屏上乱飞的009:宿主,你可以在小九这里购买粮食,我给你打折呦! 正在付钱的贺存:难道小九那里的粮食更便宜吗? 009:…… 一阵死机后,它突然出声,如播报般的机械音回复道:……如上所述,宿主在现世购买粮食更为划算,也更为合理,不会引起怀疑。 轻笑一声后,贺存给商行交代了送货地址后便带着韩则朝医馆赶去。 医馆里一直闭眼休息的贺修文顺着记忆,找到了贺家以及他的命运分界点,所有的变数都直指他的二叔贺存,上辈子二叔在白云村村民找到他时,就已经离开了。 建房、买人、读书以及开荒,父亲的腿被治好了,姑姑打算着开店,两个弟弟胡蹦乱跳的,贺家在他的带领下过得很好,可他真的是二叔吗?毕竟他都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来处和归处,至少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贺家那个呆板小书生贺修文了。 重生而来第一时间便想要改变贺家命运的贺修文,看到贺家依旧完好如初,心下松了口气,却又在这瞬间,感受到天地茫然,他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他以为的命运对他的恩赐——让他重新来过,看来并非如此。 躺在床上的贺修文看着头顶上的蚊帐,久久出神,如果连贺家不需要自己了,那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受身体机能限制的贺修文想着想着,便感觉到眼皮异常沉重,眼睛一眨一眨的,下一秒便不受控制的睡了过去,当年权倾朝野的贺修文贺宰相临睡前,都没能找到自己重生而来的意义。 院子里,贺存、陈旭以及领头徐玉树,五六个人围坐在一起畅谈无阻,院子里气氛很是融洽。 “贺兄弟什么时候带我们兄弟几个回家?这个小医馆住着,实在不方便。”徐玉树边上的兄弟大大咧咧的问道。 贺存笑了笑:“那我可得提前说好,和我回去要干农活,还买身债。” “放心,兄弟们都是干过农活的人,只要不在这个小院子里待着,干啥活都成。”那男子急忙补充道。 “行,你要是想今天就和我回去,我最近在开荒,需要不少帮手。” 一群大汉也不扭捏,爽快利落的答应了。 “陈旭哥,你和嫂子,还有几位伤势比较重的兄弟就安心在此养伤,等伤好了再说。” “好。”陈旭闻声答应了,之后看着他欲言又止,“你哥贺轩还好吗?” “一切安好,陈哥不必担心。”贺存看了看里屋的方向,没将心中的打算说出来。如今这书院暂时可以不用去了,贺存还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在白云村开一个书院,方便自家崽读书学习。 反正也科举不了,不如让他们去读点书,认识点儿字,学上一门手艺,岂不更好。农户之子,一无根基、二无人脉,自身又没什么天分,一家人砸锅卖铁、勒紧裤腰带都难以送出一个读书人,而且在这样一个阶级社会里想要往上走,除了读书,几乎没有其他可能。 正在这时,韩则跑出来喊道:“老师,修文醒了!” 贺存告别大家后,步履匆匆往里屋跑去。 “二叔。”下了床的贺修文见到贺存进来,颇为恭敬的行了一礼。 弯腰的贺修文错过了贺存眼里一闪而过的打量和沉思。 贺存上前一把将人扶起,“休息得还好吗?一会儿我们该回家了。” “嗯,谢谢二叔。” “你今天见到我都说了几句谢谢了,怎么还说谢谢。”贺存不经意般的提道,“前面二叔给你换衣服的时候,你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不记得了?” 贺修文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果真被换过了,但是他怎么没印象,贺修文歪着头疑惑出声,“二叔真的给我换衣服了吗?我不记得了。” 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贺存,没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顺手捏了捏他的脸蛋,“骗你的小朋友,你睡着的时候换的,不然你还真能让二叔给你换了,嗯?让不让二叔给你换?” 唰的一下,瞬间红了耳朵的贺修文,拽着衣裳下摆,眼神飘忽,虽然轻轻嗯了一声,可就是不肯看贺存。 第40章 一只小恐龙 “哈哈哈, 真是个害羞的小可爱。”贺存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很疼吧小家伙,当时害怕不?” 没说话的贺修文抿着嘴角, 抬头看着他,黝黑的眼珠转了一圈, 微微泛红的眼眶早已说明了一切。 “以后可不能随便和人讲礼, 你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得进去的。”见人丧气的低着头, 一股挫败笼罩在他身上,贺存捏了捏他纤细的后颈,声调一转, “不过, 我们贺修文小朋友今天有一件事做得特别好, 先礼后兵嘛!不然我们把人家打一顿,别人还会说我们做的过分了,要是修文不解气, 过段时间我们套个麻袋把他们再打一顿, 给你解解气。” “对,姑姑也帮你出头。”贺心怡接话。 还陷在思绪里的贺修文小手被贺存一扣, 朝屋外走去, 一边听到这话的韩则陷入困惑,老师不是说及时收手方为上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师给他们讲得都不太一样, 他还是记着自己要及时收手。 带着新买的农具, 赶着牛车往白云村赶,初春午后, 阳光透过嫩叶的缝隙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天气转暖,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行人,大家三五成群, 或是背着背篼,或是手中提着布兜,慢悠悠的走在不甚宽敞的小路往回赶。 十五六岁的孩童在路上打打闹闹,你追我赶,有人唱着贺存听不懂的山歌,歌声婉转悠扬,树荫下稍作休息的路人看着贺存他们的牛车路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艳羡之情,无需言表。 收获一路羡慕的贺存小小的感慨一下,便收起了心思,转而思考起自己开荒一事。 终于赶在太阳下山前回了家,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爹爹回来了。”贺子安大声朝里喊了一句,捂着口袋,眉飞色舞的朝贺存跑来,“爹爹!” 一把接住人的贺存轻嗯了一声,“一身灰,今天又去哪里了?” “哥哥?哥哥回来了!”还在贺存怀里的小孩活像一条扭曲的大虫往贺修文、韩则那边拱,“修文哥哥,还记得安安吗?哥哥出去想安安了吗?” 见贺修文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对此很满意的贺子安又盯着旁边的韩则,问道:“韩则哥哥也想安安了吗?” 得到一致答案的贺子安在贺存怀里猛地转头,看着贺存,意思很明显。 贺存捏了捏他的鼻子,将人放下后,摇了摇头,比划着大拇指和食指,故作深沉道:“我呀……我好像就那么一点点吧,也不是特别想。” 听到这话的贺子安哼了一声,背着手转身不看他,贺存见人像河豚一样,气鼓鼓的,又觉得好笑极了,瞧见他时不时特别明显的偷瞄一眼,贺存戳了戳他的肩膀,“那贺子安有没有想我啊?” 贺子安甩了甩手,跺了一脚往前向前一步,不说话。 趁着大家搬东西,贺存拿过糕点,颇为伤感道:“虽然我只有一点点想某个崽,但是我给他买了糕点呢!哎!只可惜人家不理我,真伤心呐!” 听到这话,贺子安偏过头看着贺存,很是傲娇,“爹爹给我带的糕点吗?” 贺存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或许吧,谁知道呢!毕竟有一只崽崽不想我,我还给我们家子文带了。” 贺存朝站在门口的贺子文招了招手,小孩看了看他身边的贺子安,还是跑过去了,刚想提醒自家爹爹弟弟又干了件憨批事,嘴里就被塞了一块甜叽叽的糯米糕,一时间给忘了。 “告诉弟弟,好不好吃。”恶魔·存笑嘻嘻说道。 上道的贺子文点着头,朝地上站着的贺子安炫耀道:“好次!超级好吃!” 一听到好吃就开始犯馋的贺子安,嘴超甜,“爹爹最好了,等爹爹,肚肚都扁了。” “真的啊?这么惨吗?”贺存摸了摸他吃饱后,圆滚滚的肚子,只差没笑出声,“真是太委屈我们安安了,先给安安一块垫垫肚子,好不好?” 早已迫不及待的贺子安就着贺存的手咬了一口,神色之间皆是满足之意。 抱一个,牵一个,贺存领着人朝屋内走去,刚坐下,一家人都在迎客厅环坐着,余姨娘追问着两个学习归来的崽崽有没有被人欺负,书院吃的好不好,夫子可还和善…… 一板一眼的贺修文看了眼边上坐着的贺存,还有身边的韩则,便对答如流,吃得好,睡得好,同窗也很好。 暗中观察着自家儿子的贺轩,看着他们三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心中一沉,见贺修文的视线朝他看来,便低头而喝茶,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余姨娘问了几句,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后,带着笑容和贺心怡朝厨房走去。 “爹爹,我可太喜欢你了!”坐在他腿边的贺子安伸手抱着他的大腿,歪着头,盯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突如其来的告白,热烈滚烫。 渐渐习惯了的贺存一把将人捞刀怀里面对面坐着,捏着他的耳垂,笑问,“有什么事要给我说?” “我明天还可以和胖虎一起玩吗?”贺子安将耳朵朝贺存手里递了递,带着点儿撒娇询问。 直觉有点不妙的贺存没急着答应他,反而出声询问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坐在一边的贺子文看着贺子安为洗刷自己的‘罪责’而开始胡说八道。 不一会儿,贺心怡和余姨娘端着一盘盘精致的糕饼进来,“快来尝尝,我今天跟着隔壁胖婶子学的新吃食。” 还在贺存腿上骑着的贺子安立即跳了下去,“姑姑给安安做的饼饼,最最好吃了,安安最喜欢了。” 贺心怡:“真的吗?你是不是又哄姑姑开心,全家就数你这个小崽崽嘴最甜了。” 坐在余姨娘腿上的贺子安啃着小半块酥脆的饼子,摇头晃脑,听到这话,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贺心怡,一脸认真严肃重申道:“真真的,安安一直不骗姑姑!” “但是安安最最喜欢的就是爹爹做的小黄鱼。”贺子安一说完,立马滑下余姨娘的腿,噔噔噔跑向贺存,“爹爹,明天带我去抓小黄鱼,抓大螃蟹好不好?” “嗯,暂时不行,爹爹明天要去干活,下次再带你去。”贺存摸了摸他拍在自己腿上热乎乎的小手,“今天你又去哪玩了?” 瞬间被转移视线的贺子安看了看问话的贺存,两只小手按了按肚子前面的口袋,感受到里面的动静,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贺存,“爹爹,我抓了一只小恐龙,你帮我养一下,好不好?” 瞧见他一脸神秘,贺存不禁出声询问,“什么小恐龙?” 贺子安捂着衣服上的口袋,对自家爹爹的记忆颇为担忧,他特意强调提示道:“就是昨天晚上那只小恐龙,爹爹要帮我养大大的。” 一头雾水的贺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但看到小崽崽捂着口袋,一脸稀罕的模样,感觉不太妙,还不等他说话,贺子安径直跑到贺修文、韩则面前。 戏精小子安凑到两个哥哥耳边,三个人挤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两人尚未搞明白,贺子安突然掀开自己的口袋,不等韩则看清楚,坐在凳子上的贺修文一个后仰,直接掉下了凳子。 离得最近的贺云和时刻关注着他的贺轩同时伸出手接住了脸色煞白的贺修文,终于看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的韩则,一脸懵,弟弟怎么抓了一只壁虎装在口袋里。 不等贺修文喘口气,贺子安一把抓出早已蔫哒哒的小壁虎,“咦?它怎么睡着了。” 说罢,贺子安甩了甩手中的小壁虎,成功看到它动了,贺子安才献宝般的递到韩则面前,“哥哥,你看胖虎给我抓的小恐龙。”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看到贺修文接连回避,贺存一把将人拉了回来,对这一切毫无察觉的贺子安抓着小壁虎冲他炫耀道:“爹爹,这个小恐龙送你,明天安安再给抓,给伯伯抓,给哥哥抓,给姑姑抓一只大大的。” 非常头疼的贺存,逮住想要往贺心怡那边跑的人,沉了沉气,带着不可违抗的语气吩咐道:“安安先把手上的壁虎扔花坛里。” 听到这话,贺子安带着一点不可置信呆呆地看着他,或许是兴奋后回神,难为他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见大家都避之不及,贺子安嘴巴一瘪,眼里迅速积起了一滩浅浅的泪,伸手将想往眼睛上抹。 “不准擦!” 举着小手的贺子安听到这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里的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滚,见状余姨娘立马开始哄,可任凭边上的人拉、劝、哄,从头到尾他就只盯着贺存哭。 人小小的一个,肺活量还挺大。 见他那凄凄惨惨样儿,贺存认栽,伸手将他丢在地板上晕乎乎的壁虎飞了出去,取出贺心怡缝的小手绢给他擦了擦眼泪、鼻涕,“那个叫壁虎,有的有毒,下次不准捉了,爹爹会担心,知道不。” 听到后半句,红着眼眶,鼻尖的贺子安眼里又蓄起了泪,站在原地,一边伸手求抱抱,一边哭。 贺存将人面对面抱坐在腿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小声说道:“我们安安最乖了,要不要给哥哥道歉啊,你看你的惊喜把哥哥都吓成什么样了,这可不兴叫惊喜,叫惊吓了。” 听到这话,埋首在他胸口的贺子安蹭了蹭,偏头看了一眼坐在边上的贺修文、韩则,然后又在贺存身上蹭了蹭眼泪,带着点儿哭腔,瓮声翁气道:“哥哥,对不起。” 第41章 梁上君子 这会儿回过神的贺修文环视了周围一圈, 微微低头,听到贺子安的话,抬头看了那边一眼, “没事,我没事……弟弟不要担心。” 听他说完, 贺存怀里的小朋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在他怀里拱了几下, 抓住贺存的前襟,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贺存捏了捏他光滑的后颈,“怎么了?” “可是小恐龙被爹爹飞走了……”贺子安扣着他的衣服, 小声申诉, “那是我送给爹爹的小恐龙。” “原来是这样啊, 那我先谢谢安安好不好?”贺存无声笑了笑,替他开脱道:“虽然用壁虎当做礼物不太好,但是我们子安的心意是好的。” 怀里的小孩在他胸口点了点, 表示很赞同。 “可是我们子安这么聪明, 现在一定知道这个作为礼物送人并不好对不对,下次我们再送其他的, 好不好?” “好。”一会儿就被哄好了的贺子安, 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贺存怀里钻出来, 昂着头看着他, “那爹爹也要给我道歉。” 听到他这话,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喝茶的喝茶, 低着头走神的走神,虽然看上去都是在干自己的事, 但满屋子人的心思都在贺存这里。 对这一切毫无感知的贺存出声问道:“为什么呢?我哪里做错了吗?” 贺子安想了想,一本正经道:“爹爹刚才吼我了,那么大声,给安安吓哭了。” “原来是这样啊。”贺存捏了捏他的小耳朵,“那好吧,我给安安道歉,下次小声一点。” “好吧,原谅爹爹了。”贺子安猛地抱着贺存热情道:“安安最最喜欢爹爹了。” 说完,便朝贺存脸上亲了一口,顺着腿滑下去后,就跑到韩则边上,撅着嘴想要亲一口,让他如愿以偿后,小家伙又朝边上的贺修文赶去,浑身僵硬的贺修文伸出了手。 “哥哥,亲亲。” 带着些许不好意思以及抗拒的贺修文,眼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人眼巴巴的看着他,难得的心里一软,侧过脸,一个湿漉漉的吻盖在了贺宰相脸上。 不等贺宰相多生感慨,面前的小孩转身就朝贺子文跑去,一下扑到贺子文身上,一嘴口水带着一腔喜欢朝贺子文脸上盖去,一个越是挣扎,一个越是兴奋,一番较量后,贺子文生无可念的半靠在椅子上,任由贺子安对他上下其手。 与旁边人说着话的贺存,见此笑了笑,伸手捏住了贺子安胡作非为的下巴,将这个调皮鬼拉到自己面前,塞了小块碎饼,成功转移注意力,一手摸了摸饱受摧残的贺子文,感受到手被轻轻蹭了蹭的贺存笑着附和余姨娘的话。 坐在边上的贺修文垂眉默默看着贺存父子三人,明明很和谐,却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贺宰相回忆起他那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对自家父亲的记忆,心中浅笑连连,这个二叔确实不太一样。 想到此,贺修文的视线悄然转到身边的贺轩那里,记忆中,出事后,父亲就很少有这么鲜活又接近生活的一面,这个一生要强的男人身上依旧可见过去的风采,这种他愿称之为生的希望的风采,眼前的家人们都还好好的。 对面还坐着贺心怡、余姨娘,可爱的双胞胎,还有小叔,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二叔又给他找了一个‘哥哥’,贺修文看了眼坐在身边的韩则,无声笑了,命运像是看玩笑一般,把他上辈子的死对头找来给他当哥哥。 从小修文的记忆中,贺宰相找到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日常,一起捉鱼,一起铺石头,一起偷听二叔的睡前故事,一起睡觉…… 还真是令人羡慕,在这里不管是谁,都活得很好,有人疼,有人爱,就连小时候的自己都被人关照着,他最后看了一眼大家,陷入了沉睡。 一直暗中观察着他的贺存,趁起身抱贺子文的空熙将人捞到身边,“这都打瞌睡了,快去洗洗睡觉。” 悠悠转醒的贺修文茫然的看了一眼贺存,就着他的手坐直了身子,余姨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了一句很晚该休息后,大家陆陆续续的朝房间走去。 在房间里等了半天的贺轩看了眼贺修文的房间的方向,正准备出门,看到桌上的杂书游记,想了想转身带上,敲了敲门后,贺轩推门而入,就见到一个坐在桌子前的翻看书册的小书生。 "爹爹?"贺修文起身行问好。 “嗯,这几日在书院可还习惯?”贺轩坐在小家伙刚起身的凳子上,大手轻轻盖在他的头顶,“我看你头上怎么又有新伤?” “和同窗出去游玩,不小心磕到了。”毫无底气的贺修文胡诌道。 微微有些生气的贺轩带着点儿责备,“去了一趟书院,现在都学会对我撒谎了?” 毫无撒谎经验又被抓包的贺修文,闻言扑通一声立即跪在地上,眼眶微红,又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默不吭声的低着头。 看着额角顶着纱布,惨兮兮跪在地上的人,贺轩微微叹了口气,正准备将人扶起来,门就被撞得哐啷响。 “哥哥,来看小恐龙!” “安安!乖一点,先敲门。” 听到对话,贺修文从地上起来将门打开。 看到贺轩在房间里,并不意外的贺存,“安安带哥哥去其他房间里看图画书。” 急于展示的贺子安听到这话,立马拉着贺修文朝自己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的给贺修文讲着这几日从贺存那里听到的奇闻异谈,两个小孩走后,兄弟俩朝书房走去。 “我们家小孩心疼大人,大哥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嘛。”贺存将策划放在桌子上,“看你把小孩给吓得。” 贺轩扶了扶额,无奈至极,“他不该瞒着我。” “大哥当初受伤如此严重,不也瞒着我们,怎么换个人就不行了,可不带你这样双标的。” “我那不是怕你们担心吗?”贺轩解释。 贺存将计划书递给他面前,轻松道:“那你儿子不是跟你学的,怕你担心。” 后进来的贺云看了看自家两个哥哥之间不见硝烟的‘战争’,果断选择旁观一切,然后就被贺存薅了一下后脑勺。被噎了一下的贺轩反而轻松了下来。 “这是我原先的计划,但是我今天又有了点儿小想法。”贺存指着地图,“我想把这一片山川湖泊沼泽全部承包下来。” 贺云:“这一片?” “对,暂时就这一片,其他地方日后有钱了再说。”贺存还特意给他解释一下,虽然他的解释显得更加离谱。 对此接受良好的贺轩,“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直觉告诉我,可以这么做。”贺存给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行,那就将这些地买下来吧,反正你要开荒也在这一块。”不等贺云出声,两人就在他面前三言两语敲定了这件事,不等他出声询问理由,贺存一下拦住了贺轩抓着发簪想要往窗户外掷的手。 贺存推开窗户,懒洋洋道:“大门不走,非要翻墙,这都进来了,还不能见人,徐大公子莫不是想当梁上君子?” “这不是情况特殊吗?”徐玉树摸了摸鼻子,说罢,一手撑着窗台,纵身一跃,跳进屋里。 贺存鼻音轻嗤,转身对贺云,“带其他人去厢房,找姨娘拿上一些被褥,让他们自己收拾。” 徐玉树看了眼端正的贺轩,戳了戳贺存,“你也不介绍一下。” 贺存反问:“梁上君子?” “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徐玉树赶紧道歉,深怕又听到那四个字。 小样,还怕收拾不了你,贺存言简意赅,“这是大哥,贺轩。” “大哥好。”有点被低估脸皮的徐玉树突然行礼,自我介绍道:“我是徐玉树,你家长工。” 贺存看似落了一步,又好像赢了,“你来了正好,你看一下,这是我明天的开荒计划,你带你兄弟来刚好。” “行。”徐玉树接过手,就着地图看了起来,认真起来,倒是像换了一个人。 “大哥,我准备在白云村修一个书院,你意下如何?” 虽然不知道自家儿子发生了什么,但直觉新建书院应该与贺修文有关,还不等他出声询问。 “一来是我们离临安书院太远了,二来村里不少适龄小孩都没书读,我们办书院也可以帮大家解决一下读书的问题。” “你若是想办也可以,只是我没教授过学生……” “这不担心,慢慢摸索。”贺存半点不担心,他记得牙人黄说过他那里还有一个犯过事的童生来着,将人找来看小孩,教教书,学学字,这不又有人了。 临走了贺存才突然说道:“修文在书院里被人撞进水池子里了,你晚上注意点他有没有不舒服,做噩梦之类的,可别训这个乖仔了。” 见贺轩突然抬头目色沉沉地看着他,贺存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我已经教训过了,你要是不解气,过段时间再寻仇。” 到了院子里,就听到那群半大不小的小青年一口一个姨娘的,将余姨娘哄得开怀大笑。 “啧啧啧……”贺存轻飘飘看了一眼徐玉树,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房间。 一头雾水的徐玉树走进热热闹闹的房间,一时间就没人说话了,他不信邪的朝余姨娘问了好,很是热情的介绍自己,可是那话掉在地上半天了,才被看不过去的属下捡起来。 第42章 多多益善 “哈哈哈哈, 大家继续说。”徐玉树掐了一把身边的小弟,尴尬道。 “姐,这是我们大哥, 徐玉树,平时对我们颇为照顾。”一小子忍着胳膊上传来的剧痛解释。 尴尬的气氛持续蔓延, 看了眼他后, 余姨娘微微点了点头, 笑着和大家打个招呼,便往外走去。 “哥,你干了什么事惹姐生气了?”混在人群中不懂眼色的下属发出灵魂拷问, 话音刚落, 其他下属的巴掌、拳头四面八方的袭来。 “哼!我怎么知道?指不定是你们这群小子胡说了什么!”徐玉树不屑的笑了, 转身曲膝靠在书桌上回想起了前面刚看过的开荒计划,“好好休息,明天有你们使力气的地方。” “老大, 明天要去干嘛?”下属出声。 徐玉树呼了他一巴掌, 转身出去洗漱,“种地, 你想干啥!” 兄弟几人一窝蜂朝洗漱间赶去, 习以为常的徐玉树端着木盆,坐在院子里看着他们胡闹。 正当他闲散的靠在椅子上悠闲看着这房子的格局, 视线缓慢扫过二楼, 正看向厢房时,像是突然看到什么一样, 视线连忙回过去, 半掩着的窗口前有人。 暮色笼罩之中,徐玉树清楚的看到楼上的女人就是那天在牙行那个姑娘, 四目相对,电光火化之间,他突然想到刚才自己干了什么,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前面翻墙的时候,不小心上过一趟二楼,难怪人家母亲对自己有意见。 正准备和楼上的姑娘打个招呼,那扇窗户砰的一声直接从里面关上了。 接连社交碰壁的徐玉树难得的带着点儿不好意思,砸了砸嘴,拿着盆去洗漱,谁知一转身,就碰上兄弟几人装模作样掩饰着刚才的偷窥。 徐玉树虚张声势的晃了晃手中的木盆子向他们砸去,几人鸟兽走散。 ------------------ 一早便醒了的徐玉树听到院子的走动的声音,眯了会儿,翻身爬了起来,一路看着人洗漱、跑步、进山捉鱼。 “过来提鱼,一路跟着不难受。”抓着几条草鱼的贺存朝后喊了一句。 从草丛后出来的徐玉树接过他手里的鱼,“看来跟着贺兄弟没错啊,这日子有滋有味的。” “不及你西北地广人稀、山川辽阔。” 徐玉树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轻笑,“想不到贺哥将我们这群人的底细都摸清楚了。” “准你知道我贺家的事,还不许我调查清楚你们了,徐将军。”贺存看着他似笑非笑道。 “我可没说过这话。”徐玉树举起双手,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确实,你只是什么都没说而已。” 徐玉树笑了笑,跟在他身后,“唉,我说你怎么调查出我们底细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你一个逃犯有什么不好查的,城门口到处都是告示。”贺存笑的狡黠,“这下真是我们家长工了,徐将军。” “不就是种地,我就不信它还能比行军打仗难了不成。”徐玉树无所谓道。 贺存轻轻瞥了他一眼,希望这人能嘴硬到最后,也好多帮他干几天活。 “看不出来,贺兄你这厨艺相当不错啊。”徐玉树拿起他烙的两面金黄的鸡蛋饼,边吃边称赞。 “爹爹?” 贺存转身就看到贺子文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门槛上,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手拽着裤子,睡眼惺忪的看着他。 正准备打招呼的徐玉树刚伸手,就被塞了一个锅铲,“看着点儿,我去给我儿子穿衣服。” 徐玉树看着锅,嚎叫着挽留道:“哎哎哎!我去帮他穿衣服,我去。” “那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贺存脱下围裙,似笑非笑。 听到这话,还不等徐玉树说话,贺子文朝贺存伸手要抱抱,“爹爹,要爹爹抱,尿尿。” 贺存看了眼徐玉树,眼里的得意之情毫无掩饰。 看着贺存抱着人走远,徐玉树看着锅里的饼子只好下手,东一铲子,西一下,一块金黄浑圆的饼子四分五裂,等捞上来时已经变得漆黑一片。 “爹爹。” 贺存给人穿好衣服,理了理他的头发,“嗯?这么了?” 贺子文突然抱着他小声,“喜欢爹爹。” “嗯,爹爹也喜欢文文。”贺存将人抱出来,“子文今天早上很开心。” “嗯嗯,梦到爹爹了。” “原来随即这样啊,子文当初怎么找到我当爹爹的呢?”贺存将人抱在一边,将熟睡中的贺子安叫醒。 “一眼就看到爹爹和娘亲了,我就飞过去就问娘亲可不可以当她的小宝宝,娘亲答应了。”贺子文看着他很是认真,“娘亲说还想要个妹妹,让我保护她。” “真的嘛,谢谢子文宝贝在万千人群中找到了我和娘亲,我们真的很喜欢你,也非常欢迎你们。”贺存弯下腰亲了他一口。 瞬间红了脸的贺子文抓着裤子,小声嘟囔道:“我也很喜欢爹爹……还有娘亲。” 贺存转而问起,“谢谢文文喜欢,那文文和安安是怎么认识的呢?” “我们打架,好多人好多人,然后弟弟和我最厉害,打败了其他人,就先找到了爹爹。”说到这儿,贺子文满脸的骄傲自豪。 “原来是这样啊,那安安和文文真的非常厉害。” 满眼困意的贺子安听到自家父亲的亲口认可,挣扎着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也很厉害,爹爹。” “嗯嗯,我们安安也厉害,比他们都先找到爹爹和娘亲。”贺存随口道。 怀里的小孩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扒拉着贺存的手站起来,“我先找到爹爹的,哥哥把我挤开了,哥哥最讨厌了,哼!不理哥哥了。” “真的不理哥哥了吗?当初你和哥哥一起打架,一起受难才找到爹爹的,你们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战友了,安安真的不理哥哥了?”趁着穿衣服的间隙,贺存笑问,“打架的时候,你们有没有互相帮助?” 养了很久才带着点儿奶膘的贺子安,微微蹙眉,点了点头,一双葡萄眼俱是认真,“有的,打得可凶了,翅膀都打坏了,飞不起来了。” 说完,贺子安看了看贺子文身后,摇了摇头,“但是我和哥哥打架最厉害,然后就找到爹爹了,其他小朋友都哭了,哭得可凶了,眼睛都肿了,但是……但是我不会把爹爹让给他们的,我最最最喜欢爹爹了。” 在两个孩子眼中看到了这世上最真挚的感情,难得带着点儿不知名的感激,贺存头一次觉得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也不是不可信,“那爹爹可得多爱你们一点,因为我们家两个宝贝,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爹爹的,是不是?” “嗯,爹爹要多爱安安一点。”站在床上和贺存齐高的贺子安,顶着刚睡醒的小狗眼,郑重其事强调,“哥哥也要多爱我一点,我也爱哥哥的。” 被他的童言童语搞得心痒痒的贺存,贴了贴他的脸蛋,“嗯,爹爹每天都多爱你们一点,你们也多爱彼此一点,我们一家人呢,就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将两个小朋友收拾好,恰好看到洗漱间的贺云,他拍了拍贺子安的小屁股,“去找小叔洗漱,爹爹去厨房帮忙。” 见两个小孩慢腾腾的朝卫生间走去,贺存才转身进了厨房,刚进门看到灶台上盘子里被煎得黑糊糊的东西,贺存眉心直跳。 “二哥,你那个虾煲粥吗?”翻着饼子的贺心怡看到他来。 “嗯。”贺存看了眼在乖乖坐在一边添柴的徐玉树,这人伤好了,难得有点正经样儿。 将提前浸泡过后沥水的新米,放入小许食盐、油,腌制一刻钟,等水沸腾后清水下锅,开始熬煮,贺存手脚伶俐的开始剥着一个个青虾,不一会儿就剥了一碗,将从老屋里摘取的新鲜野葱、生姜,各切一点放入腌制,贺存转身就去杀草鱼,几刀下去后,冰凉的井水一过,一长条白花花的鱼肉新鲜出炉了。 滚刀划过,一片片纤薄的鱼肉在案板上摆着,取上部分生姜腌制着,贺存又到院子里采摘了几根新鲜的香菜、野葱,切碎后备用,揭开锅盖,熬煮的新米煮炸成了米花,退去柴火后,将腌制好的虾仁、鱼片倒入滚烫的米粥之中,借助灶台的余火将鱼虾煮熟,撒上少许的盐,不等他喊人吃饭。 守在灶台前的徐玉树转身就拿起一个大碗,“贺哥这手艺真没得说。” 贺存懒懒的看他一眼,笑道:“那是,想让你们出点力,我总得拿出点看家本事不是。” 徐玉树:“这样的本事,多多益善。” 他话刚说完,小腿肚就被拍了一下,一个稚嫩的声音坚决拒绝,“不行,爹爹给我煮的饭饭,不给吃!” 徐玉树看了看才到自己腿肚子的小孩,“呦,你叫什么名字?小东西。” 贺子安看了看他,皱着眉强调,“我不叫小东西。” “那好吧,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哼!”贺子安走向橱窗,踮着脚拿出自己的碗勺,“爹爹,我要吃虾虾,多多的虾虾。” 看到贺存在端饼子,他转身朝贺心怡大声喊道:“姑姑,美姑给安安安排多多的大虾。” 还在烙饼的贺心怡笑得宠溺,抽空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姑姑立马给你安排。” “谢谢美姑。”贺子安抱着她的腿,开启安式夸人,“美姑最美了,安安最喜欢美姑了。” 少少盛了点粥的贺心怡将碗递给他,贺子安小心翼翼地端着往餐厅走,一边走一边喊着,“让安安一点,让安安一点。” 顺利靠自己将饭端上桌子,然后独自爬上凳子,拿起勺子舀饭就往自己嘴巴里送,全程没有靠其他人,自己一个人非常乖,也吃得特别香甜。 不一会儿,翻版小人又出现一个,也是自己跑到厨房拿着自己的碗勺,扯了扯站在灶台边上的贺云,大家默契的给他盛了小半碗鱼片鲜虾粥,小孩道了声谢,就端着朝餐厅走。 赶后而来的贺修文、韩则帮忙拿着碗筷,搬着凳子,暗自感慨的河西徐玉树没再和贺存插科打诨,端上自己的碗,时不时看一眼两小孩,以及他们一家人。 特意多准备了五个人的早饭的贺存,朝徐玉树扬了扬下巴,“叫上你那些兄弟,早饭足矣。” “不用,我让他们自己做就行。”要不是馋贺存这一口,他自己早就走了。 “赶紧,一会儿要出工了!”冲他说完,贺存指着自己早已放好的五副碗筷。 看到他的动作,徐玉树低头舔了舔后槽牙,再抬头,爽朗笑道:“行,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不一会儿,一个个年轻小伙子推推搡搡进了餐厅,看到贺存给他们盛饭立即上前接手,一口一个哥叫的那叫一个亲切,余姨娘热情招待着,十几号人坐了两桌,场面很是热闹。 认真吃饭的贺子安一抬头就见到桌子上出现了许多新面孔,新奇的眼神吃吃看看,又见到徐玉树看着他,微微蹙着眉,嘴巴动了动,将碗里的虾扒拉完后,转身将碗递给身边的贺存,“好吃,再来一碗!” “嗯,真乖。”贺存接过碗就给他在添了一些虾和鱼肉,转身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文文吃一点青菜,安安也吃一些。” 正推拒着的手立马变成了拉拢,“好吧,只能吃一点点哦,吃饱了,不可以再吃了,会生病的。” 贺存将青菜放在盘子里,随意附和着,“嗯,那好吧,一点点就一点点喽。” 吃完碗里的虾和鱼肉,贺子安才将放在最后的青菜吃了下去。 咬着饼子的徐玉树又想到家里的小侄子,吃饭的时候那叫一个艰难万恨!饭碗都只差甩出去了,那几口饭死活就是喂不下去,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就能又乖又软,又听话又呆萌,有亿点点心动,这要是自己家的就好了。 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人一碗粥一个饼,一人一筷子一盘子青菜就见底了,对此喜闻乐见的余姨娘又端上了一盘新的,嘱咐道:“喜欢就多吃一点,年轻就是好。” 原本还有些拘束的小伙子见贺家人神色并无异常,渐渐放下了局促,放开了手脚,吃完饭,几个小伙子抢着要去刷碗洗锅,又收获了贺家人的一波好感。 云雾散去,贺存便带着人朝规划地走去。 平整小道路面,填平凹地,对于小型积水洼地、湖泊,先采取排水,消灭经年累月的积水,然后在附近的山林石堆里,搬取石块,对于沼泽,先从四面八方挖出一条条排水渠,将其中的积水排出,之后再等待些时日,没有水源进入后,让它自行晾干。 而有新鲜水源汇入的湖泊则是先挖排水渠,在排水之前,改变汇入河流的河道,阻断汇入水源,对于那些高地以及长满灌木的地方,则是带人开垦土地,并在上面种植庄稼,火热的开荒大事一进行就持续进行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让不少旁观着的村民都不自觉的加入其中,各家都对山脚下的土地进行了大规模的整改,这也让贺存看似荒诞毫无希望的开荒除瘴大业得以顺利进行。 看着累得喘粗气的徐玉树,贺存笑着将温热的中药水递过去,“现在是不是觉得还是打仗舒服点?” 看着干得火热朝天的下属,徐玉树难得的有点尴尬,问就是后悔,话说的太满,自己跪着也要走完,不然太掉份了,毕竟他的属下都比他坚守得更久,不过这锄头确实比刀剑难握! 看着他红肿的手掌,贺存难得的发了点善心,“你和我回去给他们再带点水过来。” 一路往回走,不少村民都热情和贺存打招呼,虽然在徐玉树看来,他们都是来打听进度,或者咨询些关于如何开荒事项的,但面前这人倒是沉得住气,同样的东西,不厌其烦的为每个人讲一遍。 见人走远了,徐玉树才出声,“你不嫌他们烦?” “他们要是不问,我才烦。”贺存朝他笑了笑,“我本意就是想带动他们开荒,可这件事可不是一个人能做成的,要是不动员大家,这地开了也白开,一到雨季,林间瘴气下沉,基本上就是几个月的时间,那时候人命丢顾不上了,谁还管荒地的粮食收成。” “要是我一个人做,或者默默无闻的做,这件事不会有任何效果,但只要有白云村有一半的村民开始做,这件事就一定会成,到时候地也开了,瘴气也除了,且不是两全其美。” “你可真是……” “受益的可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所有村民。”贺存眼里带着浅笑,挑了挑眉,“我说的没错吧。” “确实。”徐玉树不得不承认这点,不过他转而提出疑问,“不过你确定你的方法有效,这瘴气可不是谁说想除就能除的,万一你的方法不成功,那你在白云村岂不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不确定。”走在前面的贺存,半点不紧张,“要是不成,总会有其他办法,我都不怕,徐兄就不要担心这些了。” 徐玉树看着他朝后摆了摆手,一路带风的朝房子走去,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这人做事看着都不像没把握的。 “轩之的棋艺越发精妙了!” 贺轩收了手中的棋子,淡然出声,“不敢当,沈县令今日前来可不是为了和我下棋的吧。” “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是代我就家这个不成器的侄子给令郎贺修文道歉的。”沈温书说完,就将一直站在身边,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院子里看画本的四个孩子的小孩拉到贺轩面前。 被拉到人前的小孩看到贺轩那正襟危坐的样子,瑟缩了一下,贺修文的父亲和书院里的夫子好像,看起来有亿点点凶,但是他二叔更凶哦!还会打人呢!但是他会打夏夫子那个讨厌鬼!但是他也打自己呢!嘤! “伯父,对不起!我不该伙同同窗欺负贺修文,对不起。”小孩说完,就红着脸,低着头不敢再乱瞟。 听到对话的贺子安噔噔噔朝这边跑来,冲站着的沈志远就飞了两脚,等他踢完,贺轩才假装反应过来的上前,拉住还准备上手打人的贺子安。 被抱住的贺子安朝贺轩气愤说道:“伯伯,他打哥哥,欺负哥哥,坏人,我们一起打他。” “嗯,谢谢安安保护哥哥。” 抱起小孩的贺轩,没再理会一边的站着低着头的沈志远以及知县沈温书,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沈温书也没想到曾经名震汴京的贺轩公子居然会和一个小孩过不去,当然也和自己过不去。 虽然这件事是他们家小孩做得不对在先,但现在他们不是已经带人上门道了嘛,而且沈志远当天不也被揍得鼻青脸肿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刻注意着这边情况的贺修文眼见沈温书脸色渐渐暗沉下去,正准备起身解围时,贺存带着人开门进来。 “呦!沈县令今儿怎么有空来找看我?”假装没看见他脸色铁青的贺存,继续笑道:“沈县令莫不是想吃我做的饭了,赶巧,今儿给你露一手。” 伸手不打笑脸人,听他这般说,沈温书有气也消了。 “今天倒不是来找你吃饭的,不过也可以随带蹭一顿饭,我这不是带我那不争气的侄子来给你家贺修文道歉嘛!” 第43章 碧水蓝天 “哦, 原来是这件事啊。”贺存转到一边去洗手,指了指之前被韩则揍过的小孩,“原来是你侄子?” “嗯, 这不是前面家里出了点儿事,对他疏于照顾, 就出了事。”沈温书拿过搭在一边的毛巾递给他, “我也没想到他伙同同窗欺负人, 这事很抱歉。” “我们家两个小孩也没吃着亏,当天不是已经算清楚这笔烂账了,不至于让沈县令专门跑一趟。” 贺存带着浅笑, 他不至于和一个什么都不太懂的小屁孩计较, 而且当场有仇报仇, 有怨报怨,这事在他眼里算是解决了,别人来不来道歉, 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毕竟打人的时候,他也没松手。 “你这样说, 就是气还没消, 什么叫不至于我专门跑一趟,我打听了这件事, 可大可小, 你侄子出事,我家志远也是有责任的。”沈温书替他倒着茶, 将自家侄儿拉到贺存面前。 小孩抬头看到一脸浅笑的贺存, 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红着眼睛, 壮着胆子,“伯伯,对不起,我不该欺负贺修文,对不起。” “修文、韩则,过来解决自己的事。”贺存将他倒好的热茶转到他面前,接过他手里的茶壶自己倒了起来,“小孩子之间的事,比岭南的天气还多变,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大人看着就好。” “你说的是。”沈温书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徐玉树,不动声色地朝人微微颔首,两人视线交错,达成共识。 见贺修文走来,沈志远试探着朝那边走了两步,见自家小叔点了点头,早已迫不及待的沈志远立即朝四个小朋友跑去。 跑过去的沈志远凑到贺修文身边小声试探,“贺修文,你们在看什么啊?” 贺子安拦在前面,憨头憨脑的问道:“你不是来给我哥哥道歉的吗?” “好吧,对不起,我们做朋友,你们可以去我家玩。”沈志远自以为提出了别人无法拒绝的邀约。 “你家有什么好玩的?”不是很懂的贺子安发出了灵魂拷问。 “嗯……”沈志远偏头想了想,“我家有吃的,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她给你们做,厨娘的手艺很好。” “那他会做辣辣鱼吗?”贺子安随即问道:“还有滑虾?鱼片粥?大包子?还有哥哥喜欢的糖包,他都会吗?” “辣辣鱼是什么鱼?” “那我们不要去,他不会做,只有我爹爹会做辣辣鱼,最最好吃了,还有小黄鱼!” 沈志远见自己的提议并没有吸引到人,只好连连追问,“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贺子安看了眼,转身对站在身后的贺修文:“嗯?你要问哥哥,哥哥和你玩,我们就和你玩,对吧,哥哥。” “嗯,是的。”贺修文蹲下抱了抱堪堪到自己大腿的小家伙,“那你安安觉得我们要不要和他一起玩?” “他道歉了,我们可以和他玩。”贺子安朝他招了招手,贺修文附身过去,“哥哥别担心,安安最喜欢哥哥了。” 心底一暖的贺修文,红了耳朵的贺修文,捏了捏弟弟的小胖手,“嗯,我不担心。” 等了又等,盼了又盼,沈志远才得到一个可以和别人玩耍的机会,冰释前嫌后,几个小孩挤在一起,由识字的贺修文给大家解读图书上的字,一人一句讨论着,好不热闹。 一直默默观察着自家那不争气侄子的沈温书,看到这一幕也放下了心。 回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徐玉树。 “你们俩装也装得像点儿,你说是吧?徐将军。”贺存眼里含着轻笑,“叫我一下就识破了,这就很尴尬了。” 两人双双噎了一下,率先忍不住的徐玉树出声,“这……你是怎么发现的?” “没发现,这不试探一下就出来了。”贺存摊了摊手,“也不知道是谁一早就算计着,最好把人往我家塞,这不得让沈县令如愿了。” 听到这话,扇着扇子的沈温书哗啦一声敛了扇身,赔笑道:“实乃无奈之举,这件事是我不对在先,以茶代酒给贺兄、轩之赔个不是,日后需要帮助尽管开口。” “好说,好说。”冒头抢过话的贺存立即建议,“那就麻烦沈县令一会儿和我去一趟山里,视察一下我们白云村的开荒除瘴大业,随便给我们村民打打气,加加油,给大家添点儿信心。” 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倒也无伤大雅,沈温书立即答应了,“除瘴开荒,利国利民之计,这是自然。” “那我就放心了,你们继续。”见他爽快应下,贺存起身就去了厨房,他得将早上发的面,做成包子蒸上,不然一日两餐,干活时间这么长,吃都吃不饱,有点惨! 院子里的沈温书见他这般用完就丢,也只是笑了笑,毕竟是个夫子都会亲自上手揍一顿的人,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难得遇到一个爱恨分明、敢作敢当的爽快人,虽然有时候看似无礼,却又格外的合胃口。 和姨娘一阵忙活,厨房里飘出来肉包子的香味,还在听书的贺子安吸了吸鼻子,随即滑下韩则的腿,噔噔噔的朝厨房跑去,“爹爹!” “我们安安这是闻到小包子的味道了吗?”贺存帮他把袖子折上去,“带哥哥们去洗手吃包子。” 小孩深吸一口,摇头感慨道:“爹爹先给安安来一口吧,好香香!” “还要再等一下。”贺存拍了拍他的屁股,催促道:“快去洗手,回来就可以吃了。” “好吧。”三步一回头的贺子安走出厨房就飞速往水井边跑,这世上怕是只有吃饭这件事能让他如此着急和挂心。 等他风风火火的赶回厨房,就见到贺存已经摆了一盘子热腾腾包子在桌子上,准备上手的小崽崽看到先他一步的沈志远被烫得跳脚,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看起来有点点烫。 一旁的韩则用筷子串了一个递给望眼欲穿的贺子安,得偿所愿的贺子安终于吃到了第一口虾仁包,一口一个的迷你小笼包深得几位小朋友的喜爱。 春菜馅、猪肉香菇馅、虾仁的,以及一些豆沙包、小糖包。 一锅热乎乎的青菜汤,三屉大肉包,将他们装进干净的大桶里后,几人朝山中荒地出发。 碧水蓝天,山林之间郁郁葱葱。 一路向上走去,不少人看到贺存又带着人往山上走,拉住贺家家侍,得知这是县令,随即甩下手上的活,一路侧着耳朵听他们在讲些什么。 一路上有不少人在开荒,虽然效果没那么明显,但是好歹有人跟着一起干,还有人拉着贺存问问题。 “我看你这带头作用,效果不错。” “聊胜于无,但是想要止住瘴气下沉,这点动作就是小打小闹,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还是白干一场。”贺存一上来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直接从头凉到脚。 “那你是什么打算?” “这不就派你上场了吗?”贺存笑着看了他一眼,“ 你的工作就是帮我多多动员一下大家,让他们听指挥,服从安排,这样进度才会快一点……” 听到他条理清晰的规划,一环套一环的,“你小子是早就算计好这一切,就等我来找你。” “倒也不能这么说,这不是赶巧了。”贺存折掉横在路上的树枝,“你不来,我也不能把你绑过来,对吧。” 上了一个陡坡后,就见到山脚下的平地,已经收拾出了初步的田地形状,高壮的灌木已经被全部挖走,村民们看着平整宽阔的地面,都有些恍惚,大家都没想到贺存真能做到这个地步,他一个从汴京流放而来的贵公子,读书人,真的能放下书本,拿起锄头和大家一起下地。 “大家吃点东西再干活。”贺存朝他们喊道。 放下东西后,贺存转身冲沈温书一行人说道:“我带你转转。” “来都来了,当然要考察一下你这个计划。” 贺存就着地势,将自己对各个地方的应对方案简单提了几句,对他们想到的问题都进行了解答,如何排干沼泽,如何将选取排水渠的位置等。 “都计划成这样了,还怕搞不成?”回去时,沈温书感慨一句。 “人太少了,这地开出来需要时间。”贺存指了指边上的山林,“这树也得砍掉不少,不能过于茂密,这些都需要人力、物力。” “就靠沈县令给我找点人手。”贺存看了眼底下,里正也在人群中,对贺存开出的荒地啧啧称赞。 “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贺存看着一脸疑惑的沈温书笑得邪恶,“你给我们村的赋税免掉两成,让他们最近一个月听我指挥,好好干活,开出来的荒地,按照贡献值优先分配,这个方法,沈县令意下如何?” “你倒是想得周全。”沈温书看着已经开出来的平坦新地,“大家都捞到好处了,只有我吃力不讨好,你这事做得不厚道啊。” “你说这话的时候,良心痛不痛?”贺存嗤笑一下,“就不说你的政绩这一块了,这要是真的能开出来,照如今这局势以及岭南的山水,你还怕粮食紧张?” 说到一半,贺存就转身朝他扬了扬下巴,多余的话不需要再说。 沈温书低头笑了,扇子哗啦一声展开,“果真和我想的一样,你真是什么都知道。” “眼睛长着,这么明显的事,不需要谁说吧。”贺存没掩饰,却也没继续解释,随口敷衍。 “既然不是亏本买卖,那我是不是还得积极点儿。”沈温书自言自语说完,远远看着贺存的背影,对贺轩笑道:“轩之,你这个弟弟有点意思。” 第44章 火热朝天 “嗯。”贺轩看了一眼走得东摇西晃的人, 点头附和着,这个二弟确实有意思,想法新奇超前, 办事也总有自己的章程。 在沈县令做出承诺发话后,林大河也积极动员在场的村民积极听从贺存的指挥, 毕竟减少了两成的赋税, 有了县令、里正的大力支持, 大家对开荒一事更是热情。 购置各种工具,以及贺存也忙着从009那里收罗各种省力工具,锯子、斧头、弯刀、镰刀……无所不用。 火热朝天的连续干了一个多月, 老屋附近堆积的一米多高的两人合抱不下的松木, 这一个多月时间里, 又新建了不少房屋在老屋附近,至少原先的茅草老屋也不用住人了。 先前的家侍全部住进了新房子里,一家一户, 虽然还没有什么新家具, 但这三户人家眼里、心底俱是肉眼可见的喜悦之情,这是一个好开始, 大家都坚信只要好好跟着贺东家, 日子总不会差。 尤其是三父子的张老汉家,张老汉抚过新床, 神色激动, “你们两个一定要跟着东家好好干,不然对不起东家这般真心实意的待我们。” 铺着被子的张勇和张瑞一边干活, 一边连连应声, 他们身上还有不少跟着东家打猎物赚来的银子没拿出来,东家说了这是自己赚的, 自己拿着,这要是拿出来,还不得把他老爹给吓一跳。 不过他们身上这点儿还没有东家的赚的零头多,前几天可是在密林里逮住了好几只野猪,东家又有本事,采摘了一背篼的中草药,谁让他们是文盲,都觉得那是不值钱的野草。 不过虽然是干着开荒这种苦差事,但最近的伙食那叫一个有滋有味,很多人不但没瘦,身体素质、精神状态反而比之前要好。 白亮亮的大米饭混着糙米,川婶子的蒜苗炒肉、菌菇汤还有一个新鲜的萝卜炖排骨。 一到川婶子喊吃饭,草丛里砍草的、挖水渠的、树林里锯树的,四面八方的人闻声立即窜了出来。 “婶子辛苦了,我们今天捉到几天鱼,贺哥明天有空吗?”几个年轻人跑过来拿起碗筷,一脸期待。 闻音识意,川婶子知道他们是想吃半月前贺存做的麻辣鱼、金汤酸菜鱼、以及蒜蓉小龙虾,不说这些小伙子馋那一嘴,她也馋,“东家今儿进城了,你们若是想吃,我给东家说一声,让他给你们做。” 她一个专职做饭的,回过头也让自家汉子去捞了一条鱼回来自己做,可这个味道总是差了点儿,即便她放入再多茱萸、辅料,味道还是比不上东家的秘制配方,想来也只能让东家亲自出手做了。 一伙人吃完饭后,又接着干活,川婶子又拎着水桶里的新鲜大虾、螃蟹、以及肥鱼回去打理,不说他们了,就连白云村的村民们都跟着受益,至少新鲜的水货就足够供应整个白云村。 当然那些吃不完的都被闲来无事的贺云拉到临安县去卖了,得益于开荒这件事,原先游手好闲的赖虎这帮收保护费的街溜子都换了一副面孔,整□□贺存家的荒地跑,一天收点儿山货依靠他们自己的门路,转身卖个临安县的大酒楼。 低买高卖,这一进一出尝到甜头的一行人,整天一边帮着贺存开荒,一边和白云村的村民打好关系,什么山林里的奇花异草、鸟雀走兽都被带入到世人面前,不少有钱人攀附风雅,竞相购买,从而引起一场热潮。 009:叮咚—— 你有一笔三千二的积分,请注意查收,宿主最近的积分涨得好快! 赶着牛车的贺存抽空查看了一下,确实涨的快,指数式上升,毕竟他这几个月都没什么进项,这次凡是他经手的东西只要能产生经济效益,都会变成积分存进系统里,他不但还清债务,还有了一笔可观的存款,当然系统里也存了不少积分。 贺存看向车上的中草药以及水桶里新鲜草鱼、鳜鱼,螃蟹、黄鳝等,今天这些送到西市去,应该又是被各家一抢而空的节奏。 乡下人家不稀罕这些山间东西,因为他们本身就可以自给自足,但是临安县的居民却是什么都要从外面购买的,这么物美价廉的好货,大家都赶着上去抢。 和贺存一道的张老头将货物搬到西市预定的小摊上,不等他出声吆喝,人就围了过来。 看他们忙得过来,贺存转身便朝集市赶去,今天是十五,一月一度的赶集天,有外来的商贩前来临安县卖东西,热闹非凡。 混在人群中的贺存一边走一边看,确实还有不少从汴京前来的货物、以及现下汴京时兴的珠钗、服饰。贺存将整个西市全都逛了个遍,打听了不西北的消息,又在一个从汴京来的珠宝商那里得知了一点贺家的消息:原太子太傅贺家长媳柳花眠以二嫁之身嫁入丞相府。 贺家长媳柳花眠不就是原主的大嫂?已经嫁入丞相府了吗?动作还真是快呢。 本不想多听的贺存,想到了家里的小修文又多打听了几句,这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不过没事,他家修文有人疼,有人爱,不缺她柳花眠这一份。 转进种子店的贺存又预定了各种蔬菜种子,与种子店的老板一阵寒暄后,两人只差称兄道弟。 “你说的那些新物种,我帮你留意着。”店老板是个黑壮的大汉,糙声糙气的,爽快答应,“你运气好,我最近刚好要出一趟远门,你要是去其它店,别人不一定答应,即便答应了,也得等上一两年时间。” “那我就先谢过大哥了。”贺存将那些花草的图纸递给他,“你能找到什么就带回来什么,我这里来者不拒。” 贺存与人商量好后,一口气付清了所有种子钱的贺存拎着袋子就朝小摊走去。 早已清空所有货物的贺云和张老汉两人自行岔开去购买家里人交代的购物清单,看到贺存走来,连忙迎上去的贺云准备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却被贺存躲了过去。 “我来。”贺存看了看对面的吃食商摊,“一起吃个饭,再回去。” 一路上三人说着最近应该种植些什么农作物,尤其是当下的春分时节,不过他的地才开出来,病虫害是个大问题,而且杂草有点多啊,估计得养好几年才会乖乖长粮食。 “心怡的酒楼选好地址了吗?”看到贺云一脸喜色的数着钱袋子,突然想到这点的贺存出声过问。 “还在看,我看她挺想给你卖山货的,昨天看到我数钱,还想和我一起来的。”贺云笑了笑,“估计想等哥忙完这阵子,再说她的事。” 贺存想了想,也不是不行,那时候大家都有空,一起商议也可以。 “那你呢?”贺存转而问道:“我看你最近精神了不少,有什么想法吗?” 贺云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带着点儿惭愧,“我要是说依旧没什么想法,哥对我会不会很失望。” “嗯?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是我让你有压力了吗?” “不是。”贺云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连姐姐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但我好像没什么喜欢的事,就是想起来时,会觉得非常失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转换一个角度去想这件事吧。”贺存怕了拍他的肩膀,“人也不是非要达成什么成就才能活下去的,对吧,能随心所欲、无忧无虑的活着,就可以了。” “二哥总是这样安慰我,就不怕我真的跟着你一辈子,混吃混喝。”贺云眼里带着笑反问道。 “那就跟着我一辈子。”贺存转头冲他笑道:“我正愁以后修文他们长大后,没人陪我。” “二哥还会担心这个,真是想不到。” “正常嘛,天天和他们腻在一起,半天不见都觉得奇怪。”想到家里的几个小崽崽,贺存突然想到了系统里的打折的水果苗,“回去后,在院子边上修一个百草园,我今天从外商那里得到一些新奇的种子回去种来看看。” “好啊,这个我能干。”贺云爽快答应,上山开荒他确实不行,但是设计一个或果园子,他还是在行的,以前在汴京也见到过不少范本。 晚饭后,四个小孩子以及赖在贺家的沈志远,五个小孩一起挤在韩、贺修文那屋子里,一起听贺修文照着贺存买的故事书给大家念故事。 确认安全无虞后,贺存看到大的两个孩子一人抱一本书神色认真,自从上次出了那件事后,这两个孩子就没去过书院了,还是不能将读书这件事丢下。 沈家道歉后,中途书院院长来过一次,极力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而且给贺存、贺轩再三强调了读书的重要性,深怕贺家不放这两孩子去读书。 这一个月来以来,贺存每天都在外面跑,本来说要在白云村新建一个书院的车,也没时间落实,暂时没思路的贺存决定将这事交给贺轩,术业有专攻,他还要在系统那里挑造些优良种子以备春耕。 “我要是贺伯伯的孩子就好了。”沈志远一脸艳羡的感慨道。 听到他的话,贺子安立即收了手里的科普画册,很是生气地皱眉问道:“你想当爹爹的孩子?” 沈志远点了点头,无比赞同,“对啊!这样就不用上学了,你们都没有上学。” “我们在学习,现在就在学。”贺子安一股脑的将书塞到他怀里,“你才不学习,哥哥读书就是学习,不然你给我们讲。” 第45章 唯一的变数 沈志远连连摆手, 从床上跳了下去,“不不不,我不会讲故事。” “哼!”贺子安将书抱回来, 神色之间皆是得意,“我哥哥不读书也会讲故事!你就不行。” “是是是, 你哥哥最厉害了。”沈志远对他颇为迁就, 谁让自己又觉得这个护兄的小家伙很可爱呢!就迁就他一点吧!毕竟有什么好吃的, 虽然都是最后才想到给自己的,但好歹算是融入了这个小团体之中了。 想到这儿,沈志远翻开自己的书箱, “我给你们带了一品轩的烧鸡。”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给他们一人撕下一块, 沈志远吞咽着口水, 做出承诺,“下次我再给你们带。” “好次!”满嘴是油的贺子安将手中的鸡腿递到他嘴边,大方道:“那明天我让爹爹给你做小龙虾, 比这个还好吃, 你一定要吃了再回家哦!” “嗯。”沈志远的油手直接朝贺子安头上抹去。 贺修文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后,才小心翼翼的吃着手里的烤鸡, 焦黄的鸡皮十分酥脆, 连皮带肉被几个孩子一人扒拉一下,半只鸡就只剩一个骨骸。 满手是油的贺子安, 学着徐玉树那些兄弟, 摸着肚子长叹一口,“舒服~”, 然后米色的睡衣上留下了两个巴掌印。 看着荷叶里还有半只烧鸡, 贺子文在身边贺子安的身上擦了擦手,滑下床, 将荷叶一卷,搂抱在怀里,快步朝贺存房子走去。 一脸懵逼的贺子安看着自己身上的几个油手印,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坐在床上一回头就看到一身衣服干干净净的哥哥们,复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嘴巴一噘,眼泪包包的。 看着走出房间的渐行渐远的贺子文,贺子安立即往前滑了滑,顾不得那么多翻身两个手印盖在床单上,提了提松垮垮要往下掉的裤子,噔噔噔的朝贺子文追去。 还在记录查询各种种子的贺存,只听到哇的一声,伴随着一阵噔噔咚咚的脚步声,熟悉的小嗓音就开始嚎了。 “爹爹,爹爹!贺子文欺负我!”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贺存笑了笑,没理会,继续他手上没完成的事,外面哭天喊地的声音丝毫没影响到他,心情反而因此更好了点儿,啧,他可真是一个好父亲! 不多时,门被撞开,反手又被砰的一声关上,门外干巴巴的哭声又高涨了两分,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听者落泪,闻者悲伤,随后凌乱的脚步越发匆忙了。 关上门的贺子文微微松了口气,转身见到贺存满眼笑意的望着他,屁颠屁颠的抱着烧鸡朝贺存跑去,“爹爹,吃烧鸡,好吃。” “嗯,谢谢乖仔,子文甩开弟弟给我送吃的吗?”贺存将他抱着的东西取了出来,看到他手上的油渍,取过一边的湿毛巾给他擦了擦。 伸着十个胖胖手指等着擦手的贺子文,看上去又软又乖,哪还有刚才欺负贺子安的蛮横嚣张,“嗯,弟弟在衣服上擦手,脏了,我也在上面擦手。” 擦手的人微微顿了,眼里带着点儿浅显的笑意,“那文文认识到自己错了没?下次可不能再这样欺负弟弟。” “弟弟先擦了手,脏了,我再去擦的。”贺子文微微蹙着眉,不服气辩解,“没欺负弟弟。” “真的没有吗?”贺存捏了捏他的脸蛋,“爹爹看你逗弟弟哭了,笑得比我还开心!下次小小的欺负一下就行了,欺负狠了,弟弟就不和你玩了。” 瞬间亮了眼的贺子文重重的点了点头。 话刚说完,门砰的一声就被撞开了,一个头上冒火的小崽朝他飞速赶来。 “爹爹,贺子文欺负我!”说完,他便站在原地掀起自己的肚皮上衣服给他看,一个劲的给他展示,“哥哥在衣服上擦手,把安安搞脏了。” “都是文文给擦的吗?那让哥哥给你洗衣服当做赔礼道歉,好不好?” 一脸严肃的贺子安,听到这个答案表示满意,看到桌子上的烧鸡,“好吃,爹爹你快吃。” 张开双手朝贺存扑去的贺子安被贺存一脚挡在外面,看着撑着自己面前的大脚丫,贺子安抱着他的腿扑腾,伸手薅了一下,什么都没捞到。 看到坐在贺存腿上悠闲自得的贺子文,气得贺子安指着他哇哇乱叫,说不出话。 抱着他的脚被晃的忽上忽下,像是荡秋千的贺子安转身就将自己气冲冲赶过来告状的事抛之脑后,自己玩了起来。 等他准备凑了过去,依旧不能靠近贺存,贺子安看着父慈子孝的父子俩,深深的吸了口气,哼的一声,转身就朝门口走去,然后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委屈巴巴的掉着金豆子。 贺存将腿上的贺子文放在一边,拿过一边毛绒绒的小恐龙睡衣,故意弄出点儿声响,见人没偷偷回头,哦吼!这是生气了啊!这必须得好好哄一哄。 “安安生气了?”贺存与他一起坐在门槛上,伸手将人揽在怀里。 委屈崽崽转身看向一边,不理他,贺存将人圈进怀里,“哎呦,我们子安生气了,不理爹爹了!” 贺存掀起他的衣服下摆,往上一提,带着他的头发向上,就只剩一个光溜溜的小崽崽,“我们崽崽生气就生气吧,但是我为他准备的衣服的,还是得给他,这可是独一无二的小恐龙睡衣哦!” 侧耳偷听的贺子安搂了搂他的肚子,毫不掩饰的转身看着贺存给他拆着的新衣服。 深绿的鱼鳍脊背,淡绿色的身体,还带着一个能够自立的帽子,这套衣服真的超级可爱,一眼相中的贺存将衣服展开。 “快快快,快让我们安安崽崽穿上看看,好不好看。”语气中假装带着几分迫切。 一看到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恐龙套装,贺子安立即伸手配合,“好看,爹爹这个衣服好看,谢谢爹爹。” 贺存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非常满意,“那安安不生气了。” “好吧,不生气了。”看着一脸稀罕,拉着看了又看的贺子安,贺存想说的话也没再说,怕了拍他,“自己去玩,爹爹还有一会儿才睡觉。” 贺子安眼神一亮,朝床上什么都没有的贺子文哼了一声,心满意足的朝贺修文他们房间跑去。 一家人这才听到小炸炮咋咋呼呼的告状声,一转身又听到他兴高采烈的炫耀声。 “哥哥,你看我的小恐龙!” 听到呼喊声,僵了下身子的贺修文回头就看到一个绿油油的‘小怪兽’冲到自己面前。 “修文哥哥,你看我的新衣服好看吗?”贺子安的星星眼里缀满了笑意。 微微往后退了退的贺修文,确认他不会再突然掏出来什么东西后,“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耶。”贺子安原地转圈圈,看向一边的韩则,“哲哲也觉得好看吗?” “好看。”呆滞的韩则动了动耳朵,哲哲?这是什么新名字! “耶!大家都觉得好看,我去给美姑看,美姑也给你们做。”贺子安说完,发现自己漏掉了边上的沈志远,非常贴心的上前拍了拍他,安慰了一句,“你别哭哦!我让美姑也给你做。” 说完便便呼喊着姑姑,咋咋呼呼的往二楼跑去。 看到他又去祸害别人,贺存转身准备投入到各种蔬菜种子品种的选取之中。 “文文不想要吗?”贺存转身看到乖乖坐在床上的小人,“怎么不说话,也不吭声。” “爹爹会给。”黑亮亮的眼睛只是看着他。 “你这样可不行哦!不能寄希望于别人,自己想要什么,必要时必须让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当然了有时候我们要掌握一点话术,让别人心甘情愿的把东西送到你面前来,还不掉面子,记住了没?” 贺存说完,从被子底下又拿出几套改良过的中式睡衣睡裤,“这是你和哥哥们的,麻烦文文给他们送去。” 似懂非懂的贺子文点了点头,将话记在心里,抱着衣服出去了。 不管家里几个孩子是如何兴奋的,贺存将他挑选的种子都记录了下来,又做了些有关抗病虫害的功课,等到夜深人静之际,才收拾东西,披着月色到贺修文、韩则房间里去看看几个小崽崽,给他们盖盖被子。 初春之际,夜里凉飕飕的。 被噩梦吓醒的贺修文,一睁眼就看到轻手轻脚关窗户的‘二叔’,眸色掩在夜色之中,他躲在阴影之中,细细观察这个唯一的变数,久久不出声。 贺存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小声问了句,“修文是要喝水吗?” 神色僵了一瞬的贺修文张了张嘴,低头嗯了一声。 “是我吵醒你了吗?”贺存将杯子递给他,看到他头上的汗水,“原来是做噩梦了。” “不怕,不怕,我在边上陪着你。”贺存给他擦着脸上的汗,温声安慰。 “二叔……” “乖一点,快睡觉。” 黑暗里,贺修文轻轻嗤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偏执,“二叔,这么想赶我走,你在害怕什么?” 完全就是想早点睡觉的贺存,无辜中枪,他眯了眯眼,无比淡定,“你又不会伤害自己,我担心什么。” 贺存说完,毛巾就往他脸上一阵乱擦,“少给我装深沉,老老实实,好好睡觉。” 被按在床上的贺宰相,看着坐在一边陪着他的贺存,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真是奇怪! “二叔不会觉得我会害怕吧?”贺宰相心道要害怕,也是别人害怕,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怪物,微微叹口气后,“你……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第46章 雨露均沾 “怎么?被我发现了, 就要早早赶我走了。”贺存学着反问一句。 “我那是担心你。”贺宰相反驳道:“您要是不累的话,就待在这里吧,反正也那没人……”给我守过夜, 再多的话,他没说。 坐在一边守着他的贺存, 听到他的话, 语气毫无波澜, “那二叔补给你。” 猛然被噎了一下,心底那点惆怅消的一干二净,装在八岁小孩身体里的贺宰相好像也变得幼稚了一点, “切!我这么大的人还会需要这些?” 昏暗的烛火摇摇晃晃, 贺存将温水倒在毛巾上, 给他擦着手,“谁知道呢,反正小修文有的, 也得给你补上一份不是?” 贺宰相似笑非笑, “您可真是个好二叔,对谁都能做到云露均沾!” “没办法!二叔就一个, 崽崽有这么多!”贺存没半点不好意思。 黑暗中, 有人哼了一声,对他的话表示非常不屑。 躺在床上的人, 半晌睡不着, 气氛轻松,也许是想到贺存与几个孩子的相处日常, 谨小慎微了一辈子的贺宰相, 突然放松下来,对这个所谓的二叔无心设防, 也懒得防备,他想到了自己,又想到了如今的贺修文,不禁生出百般感慨,“二叔若是早点出现就好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艳羡、心酸,贺存捏了捏自己的食指,浅笑着,“也许不早不晚,刚刚好!这不是让你遇着了,命这种事谁说的清呢。” “二叔还信这个?”贺宰相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一样,“我以为……” “以为我无欲无求,清心寡欲似神仙?” 贺宰相回想了一下,突然笑道:“细细想来,倒也不是。” “本来就不是。”贺存扯了扯他的脸,“小屁孩一个,老老实实睡觉。” 贺宰相躲开他的手,笑眯眯的,“二叔,我可不一定比你小。” 恶作剧上头的贺宰相倒是有点想看,这人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点儿别的情绪。 “不比我小,我就不是二叔了。”贺存反手呼了他一巴掌,“你再大,在我这里也还是个小崽崽,快点睡。” 塞了塞被子,贺存反手又扯了扯他的耳朵,“晚安,小崽崽。” 感受到耳朵上传来的疼痛,贺宰相伸手摸了摸,脸上传来了一阵薄热,总感觉哪里乖乖的,伴随着渐行渐远的步伐声,手边滚来了一个温热的身体,恶名在外的贺宰相无奈的叹了口气,翻身起来给贺子安盖被子。 做完这一切,贺宰相听着窗外的虫鸣,那些陈年旧事仿佛闲庭散步一般,漫不尽心在脑海中浮现。 窗外的贺存,敲了敲009。 贺存:小九,贺修文现在这算什么情况? 009:嗯?修文崽崽怎么了? 一阵相顾无言…… 迟疑片刻,009:宿主,稍等! 掀开被子,就看到缩成一团的一小只,熟睡中的贺子文乖乖软软的,还真是粘人,贺存躺进去,将人往自己这边搂了一下,香香软软的小不点儿就滚进了他的怀里。 在贺修文边上转了又转,懵逼的009,在一阵短暂的死机后,得到了一个合理解释,带着这个答案飞了回去,看到已经睡着的人,009转了个圈圈,消失在空中。 次日,吃了早饭和徐玉树他们一道进山的贺存,查看了所有地块,听到村民们的种植意见,贺存一口气在009那里预定了不少粮食作物的种子,全是高产抗草的新品种,水稻、玉米、花生、大豆,糖分十足的甘蔗…… 看着底下宽阔平坦的土地,一行人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下午,他又约着村子里所有的青壮年,将遮天蔽日的山林往里推进,将所有正值生长的年轻树木全部砍掉,那种郁郁葱葱全是树杈、树叶子的参天大树简单修理一番,锯木声此起彼伏,林间鸟雀飞散。 村里村外一共一百多号人,听说自己锯掉的树可以搬回家自用,场面差点失控,从刚开始一人粗的树木相互争抢,到后面一人粗的树木大家都瞧不上。 这也带动了林杨的木匠事业,大家三五成群,合伙将木头搬回去后,不少人当晚就去林杨家,一人预定了一张新床、新桌子、新板凳…… 看着后退了至少十五米的山林,一番盘算后,觉得差不多了的贺存,次日又请里正帮忙,从附近几个村子里各自请一些劳动力来帮忙挖泥土、搬石头、排积水、填洼地,将新开辟的土地附近,所有的积水洼地一次性全部搞平。 西山脚下的那个深湖,借用村民家的小船,七八只小船一起将汇入的水流截断,从上游开始改变水流方向。 已经相互配合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大家都对贺存的除瘴开荒计划有所了解,对各项措施不说十分清楚,但是大方向不会出错。 附近几个村子前来帮工的年轻人,对贺存的计划,根本不相信,可看到他们一个村都如此认真对待,心里相信了一点儿,当他们看到白云村成片成片、宽阔又规划整齐的新鲜土地时,信任添到六分。 跟着白云村的村民干了一上午后,听了村民们一上午的‘洗脑’,心底早已蠢蠢欲动。 毕竟就算是最后这田地开不成,可县令答应的赋税又不会变,就当是为了减少这两成赋税而开荒,划算! 中午外面的村民跟着贺家家侍休息,村民们都各自带上了一两个饼子,还有烧开放凉的水。 什么都没带的外来村民,看到他们都带的有吃的喝的,倒也没上前索要,来的不少年轻人,和贺家家侍待在一起,无端生了点儿拘谨。 毕竟,他们穿的还没有人家买的家侍穿得好,人家的衣服不说有多干净,但至少没有补丁,不会这里短一截,那里补一下。 有年长的人和他们天南地北的聊着天,“老哥,听口音你们像是江南那边来的?” “祖上是那里的,后来犯了点儿事,就背井离乡出来了。”张老头半真半假说道。 “江南好地方啊。”问话的人感慨了一句。 “确实是个好地方,可养不活自己,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倒也是。”说完,便转而试探道:“听说贺东家还给你们修了新房子?” “嗯,东家心善。”说到这人,张老汉顿时来了劲,即便是看到不少人眼里的戏谑,依旧当做没看到一样,“东家给我们修了新房,分了新地,虽然我们签了卖身契,但东家真没有苛待我们,东家说今年先帮他管理田间地头,如果今年这地没问题,明年就将所有的土地租给我们种。” “为什么今年不行?” “那当然是东家心好,我们这些人什么都没有,除了出一把力气,就什么都帮不上忙,前期的种子要花钱吧,还有东家说的肥料、杀虫剂什么的,我们听都没听过……” “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东家说前期投入要花费不少钱,所以我们就帮他管理田地。” “那你和我们没什么区别啊!房子有人给修,地有得种,完全不用担心什么。”一个年轻小伙子羡慕出声。 边上精瘦的男人看不惯他们这副样子,嘲讽道,“柳家小子这么羡慕,干脆去贺家当家侍好了!” 被说的柳家小子羞红了脸,连忙摆了摆手,“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见气氛微僵,张老汉笑了笑出声,“那可不行,你们可不能来抢我饭碗。” 大家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东家很好的,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张老汉见大家不以为然,解释了一句,就不再多说。 见白云村的其他村民坐在一起开始吃着饼,先前那个被说的年轻人肚子饿的咕咕叫,他红着脸,戳了戳身边一道来的汉子,“哥,走,去边上的河里喝点儿水。” “行。”边上的男人赞同。 他们这群人都是隔壁柳家村来的,一大早听说这边白云村招工,便早起赶着夜色早早来了,深怕人家点着人数,人够了就不要了。 听别人这么说了一句,两人随便糊弄点儿早饭,便来了,又是一早上的体力劳作,这会儿看着别人吃饭,肚子直叫,口水直冒。 两人刚起身,张老汉看到自家儿子挑着东西往上走,见到两小伙子起身,以为他们是要去方便,提醒道:“你们搞快点儿,一会儿要吃饭了。” 见两人呆滞着,他又补充一句,提醒道:“别喝河里的水,那边又专门喝的水。” 两兄弟这才看到白云村的人都去那边的大木桶里盛水喝。 张勇一走近,就大声喊着,“吃饭了。” 张老汉上前问道:“东家今天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今儿,大家都有口福,东家亲自下厨,毛血旺!”张勇将崭新的大木桶放在他们休息的石板上。 后面赶来的张瑞则是挑着一筐子馒头,一桶米饭。 在柳家村的人陷入呆滞之中时,家侍们纷纷自行拿起自己的碗,舀上两大勺糙米饭,盛上一大勺红油漂浮的毛血旺,新鲜的豆芽、血块、薄薄的肉片、青菜,葱花香菜点缀,光是闻到这个味,就已经勾人得不行了。 走在最后的贺存,看着柳家存村来的人,“快去吃饭啊!站着干什么。” “我们也可以吃吗?”肚子直叫的柳家小子,不确定道。 贺存朝让他们点了点头,“嗯,一天十文钱,管午饭,当初就是这么说的。” 接过碗筷的小伙子猛地朝他鞠了一躬,“谢谢东家!” 第47章 清明时节 贺存转身和张勇两兄弟, 一起研究着大家新填平的洼地,对这些并不是很懂的贺存,认真听着两兄弟的讲解, 以及他们自己的看法,时不时还有一边的村民提出一些奇思妙想, 对此贺存都一一记下, 对站在身边的贺云说着什么。 这一幕在柳家村这些外人看来, 无比和谐。 有人提出,那个坎土曼并不是很好用,又不少人都不习惯, 但也不少年轻气盛, 力气大的小伙子很喜欢, 比他们原先的小锄头实用多了,原先的锄头挖土费力,一锄头下去带起来的土块太小, 非常浪费力气。 收集了不少有用信息后, 贺存和大家挖了一下午的地才回去。 每日跟着大家,日出而做, 日落而息, 如此往复从春分干到清明时节,才将白云村所有的土地翻了一遍。 四月初, 贺存便带着人一边撒肥料, 一边翻地,将开耕过的土地翻新暴晒, 开土作沟, 以便排水,学习元代先进的水田耕种技术, 第一年先种水,水稻收后,立即排水种植麦子。 一边实践一边学习,忘了育秧苗的贺存转身选择了种植系统里打折处理的红薯、玉米、大豆以及花生,不少村民看着贺家家侍每天背着一堆不知名的草藤(红薯秧)种在地里,好奇归好奇,但是大家都选择种植自己熟悉的水稻。 全村人一致看向贺家,上午他家一有个风水草动,下午全村都知道。看着张老汉他们将附近所有枯枝烂叶全堆积在一个大坑里卖,有些知道的倒也不在意,他们也懒得搞,手持系统,可购买无数肥料的贺存倒也没反对,和张老汉说了要做好防范措施后,任由他们自己做。 一排排绿油油的红薯秧苗插在土垄上,除了贺存知道这是什么以外,大家都对贺东家一大早从县城外商那里购买的外来物种表示新奇,只知道东家说这个红薯,红皮黄心,煮熟后香甜软糯,饱腹感强,是个高产的粮食作物。 对此毫不怀疑的张老汉,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地里巡查一遍,再回来吃早饭,深怕下山的野猪或者鸟雀给他糟蹋了。 涂抹过抗病虫农药的玉米种子,有的被鸟雀啄出地面,躺在泥坑里无人问津,张老汉找来几块布料给稻草人穿上衣服,摆在田间地头,每天都在和成片的麻雀作斗争。 一到连着几天雨水,贺存便在雨停之际,带着人将红薯地里堆积的雨水全部排除出,种在土垄上的红薯、玉米,并不受害,对于喜热喜湿的水稻,他倒是颇为放心,新买的品种都是抗倒伏的,遇见风也无大事,一番对比下来,成效明显。 看到贺存如此热情的收拾庄稼,不说白云村的村民们心中惊讶,就连给村子里小孩上课的贺轩,无意间找到自己童装事业的贺云,时刻为开酒楼做准备的贺心怡都觉得诧异,这些事明明可以交给下人来做的,但贺存一直都亲力亲为。 在大家都以为贺存是真的对种田一事,情有独钟之时,贺存又暗戳戳的开始谋划着他的新事业。 一连几天阴雨连绵,一大早,一道锻炼的徐玉树看到他采摘着新鲜的野草,自己也跟着采摘了不少,回去后,只见他将这野草洗干净后,放进滚烫的沸水过一遍,随即将其捞出,放进备用的糯米粉里,一阵揉搓,白花花的面在他手里就染上了绿色,随即又变成了一大个绿色的面团。 “你这是在做什么?” “青团。”贺存将他一早就准备好的各种馅料拿了出来,豆沙、莲蓉、黑芝麻花生馅、枣泥这类甜口的,当然也少不了肉松、腌肉、咸菜等咸口的,一个个翠绿的青团放进铺着芦叶的蒸笼里,刷上一层菜油。 出锅时,一个个绿如翡翠,软糯绵软,带着艾草的清香。 陆陆续续起床的人看到几个小朋友拿着的青团,想到在阴雨之中过去的清明,看到今天天气展晴,大家心情都跟着明媚了不少。 偷的清闲半日,一屋人吃吃喝喝,畅聊着最近的工作、学业以及个人规划。 气氛正好,一阵敲门声响起。 率先跑出去的贺子安,先是站在门口问了句,“谁啊?” 只听到一个女声声情并茂,大声说着大喜事。 门打开后,一个穿着喜庆的女人甩着粉色手绢,大声且喜庆,“贺东家,这不是有大喜事找到你家了。” 还在吃饭的贺存,起身迎接道:“婶子,你要是不明说,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大喜事?” 粉色的手绢带着一股刺鼻的脂粉味一下甩到贺存面前,他摸了摸发痒的鼻子,站在一边不说话。 妇人没理会他的不解风情,环视了一圈他家内屋的装饰,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真切,状似感慨般说道:“贺兄弟,你看你们兄弟三人年轻轻轻,就有如此作为,说句人中龙凤,也不为过,只是这房子再大,没个人帮扶着家里,还是不好啊。” 闻音识意,贺存带着点儿无语,低头浅笑,居然有人盯上他们家了。 见他笑了,妇人甩了甩手绢,态度异常热切,“贺兄弟,想必你也懂了我的来意,我今儿就是替人走一趟的,你看我们白云村也有不少姑娘,虽说比不上你家里条件好,但姑娘些都长得标志,为人勤劳善良、又吃苦耐劳……” 听到这些,本能想走的贺存忍着又听她说了好一会儿,只差明说他要是不娶人家姑娘就是个妥妥的大冤种,好像这姑娘就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他们合该天生一对…… 且不说贺存有没有这心思,最重要的是,女方究竟是谁?有这么神秘吗,为什么媒人说了这么久,一点有关她的信息都没提到,都找人上门了,好像也没必要遮掩的这么严实吧。 “婶子,我没有那个打算。”贺存朝站在门口吃着青团,默默观望的贺子文招了招手,小孩黑亮的眼睛瞬间有神,噔噔噔朝贺存跑来。 贺存摸了摸坐在腿上的小孩软软的头发,“婶子也看到我家两个孩子又乖又听话,我根本不需要找一个人进入我的生活,我家也没有再多一个人生活的空间。” “这怎么可能!你不可能守着两个孩子过一辈子。”媒人看着他腿上聪明可爱的孩子,心思一转,接连承诺道:“贺兄弟是不是不放心这两个孩子,你尽管放心,我保证她一定会对你这两个孩子好的,一定拿他们当亲生的……” 在她说着话前,贺存就伸手捂住了小子文的两个耳朵,“婶子,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不需要,你若是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 笑着说完,贺存就将腿上的小家伙放下去,“去给这个奶奶拿青团。” 站在地上的贺子文微微抿嘴,有点抗拒,但见到自家爹爹在催促,只好小跑着去餐厅里。 小孩走后,媒人有点尴尬,知道贺存这里是不行了,只好尴尬解释道:“既然贺兄弟想等孩子长大点儿再说,那我也就不多劝了。” 听她这般说,贺存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不再多做解释,边上想说两句的余姨娘,见他态度这般决绝,想到他对这几个孩子维护,也不多话。 见到院子里正襟危坐的大哥贺轩,媒人想到受人之托,那人也没说要嫁哪个,她看这个文质彬彬的大哥就不错,心思一动,媒人也没多想,直接出言询问。 “贺家大哥,您看你家孩子也大了……” 喝茶看热闹的贺轩万万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头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说点儿什么。 看媒人喋喋不休,嘴皮子翻飞,就这么一个能干的优点能被她翻来覆去,用不同的词汇描述一遍,深怕贺轩不知道,没听清。 即便贺轩接连婉拒,毫不在意的媒人依旧给着万般解释和劝说理由,就连边上看戏的贺存都受不了了。 屋里跪在大板凳上隔着窗户往外看的几个孩子,冒着个头,悄悄偷听,然后什么都不知道的贺子安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时不时问一句。 早熟的贺修文、韩则,只是默默听着媒人的狂轰乱炸。 即便心里千般不愿,万般抗拒,小小年龄,两人就已知道有些事并不会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眉心直锁的贺修文看着窗外的贺轩,过了很久,嘴角才微微放平了点儿,倒是站在他身边的贺子文轻轻拍了拍他,伸着手给他捋了捋眉,“哥哥别皱眉,会长不高的。” 另一个肩膀上传来韩则的手温,贺修文看着窗外,哑着嗓子,“好,不皱眉。” 什么都不知道的贺子安见到大家这般,也挤到贺修文身边,学着徐玉树他们非常义气的锤了锤贺修文的胸口,“哥哥别怕,以后安安保护你。” 四个人站在窗前,相视一笑。 见她叨叨叨说个没完,贺存实在听不下去了,出言打断,“婶子,你不会是没说上我,便帮着相看我大哥吧?” 媒人听到他这话,呆滞了瞬间,一脸写满了尴尬和局促,接连否认,“不会,不会,这是另一个姑娘。” “嗯,这样最好。”贺存看了看外面艳阳高照,天气十分美好,“婶子,既然我大哥无心,这件事就此作罢吧,贺家也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还要出去一趟,今天就不留婶子了,婶子改日再来贺家做客,只要不是替人做媒,贺家随时欢迎。” 第48章 求贤若渴 这话刚说完, 只见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孩冲了出来,神色急切,“爹爹, 现在去放纸鸢吗?” “嗯,收拾好就去。” “好耶!”贺子安拽着他的手旋转一圈, 转身就冲贺云喊道:“小叔, 放纸鸢咯!放那个大虫子。” 带着纸鸢, 一起去平坦开阔的村口,路上遇到不少小孩,三五成群的跟在贺存他们身后, 即便没有钱买纸鸢, 大半个村子的小孩依旧看得热闹, 越飞越远的纸鸢,高高远远的挂在半空之上。 小孩子之间的消息最为灵通,不一会儿放风筝的人群又增加了不少小朋友, 有人牵着根本飞不起来的纸糊的木架子招摇过市, 被其他人戳破这个假象后,也不会生气, 反而一脸淡定的指着贺家人的纸鸢坦然道:“我自己照着那个做的, 只是飞不起来,一样好看的。” 一群小孩调笑后, 就凑到贺子安、贺子文身边。 “胖虎你也来放纸鸢?”拽着线的贺子安立马跑到他身边, 将手里的长线递了过去。 胖虎抬头看着高空中的彩色大蜈蚣,带着不确定, “给我放吗?” “嗯嗯。”贺子安将长线塞到他手中, 撒腿朝贺云跑去。 只享受将纸鸢放飞到高空中去的贺子安看了一圈大家各式各样的纸鸢,这个摸上一把, 那个拽上一拽,像是刚放出家的野马一样,撒欢儿似得到处乱跑。 其他小朋友眼巴巴的看着胖虎手里的大蜈蚣虫,一人轮着放一会儿,抢来抢去的。不一会儿,手持纸鸢的贺子安就成了所有小孩眼里的小团宠,从一开始的那个小孩到大家口中的小安安。 正当大家玩得一头热汗,开怀大笑之际。 远远赶来了一辆马车,听到熟悉的呼喊声,贺子安朝那边招着手,“志远哥哥,我们在这里。” 看到那个小孩子一个劲的伸着脖子朝这边热情招手,无比兴奋,贺存真担心他会踩空掉下马车。 等马车走近了,沈志远立即从上面跳了下来,转身催促着赶车的马夫,“快把吃得拿出来!快!” 接过食盒,沈志远冲他们喊道:“子安弟弟,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快来。” 听到这话,贺子安立即牵着纸跑到沈志远身边,“志远哥,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蹲着的沈志远将食盒打开,第一层是桃花糕、青团,“这个好吃,你快尝尝。” 学着他蹲在食盒前的贺子安早已迫不及待,反手将自己手里的纸鸢线柄丢子地上,眼看着他就要伸手去抓,贺存立即出声制止。 没得手的贺子安砸了砸嘴,揭开了第二层,是一只烧鸡。 “哇!谢谢哥哥,这个一定很好吃,对吧?”眼巴巴看着的贺子安,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心中叹息万分。 走近的贺存看了眼两个转身开始放风筝的小孩,认命的将地上的东西拿起来,正准备将东西放在马车上,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哼哼声。 好奇心驱使,贺存看了眼车夫,“里面还有人?” 一脸懵逼的憨厚车夫挠了挠头发,眼里写满了怎么可能。 听到里面的声音,拿过马鞭的贺存伸手掀开了门帘,入目的是木条筐子里面躺着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孩,看到这儿不说车夫快跪下了,贺存也是眉心直跳。 “这是什么情况?”一头雾水的贺存出声。 车夫战战兢兢,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后怕,“好像是府里的小小姐。” 看到小孩环视了一圈,直勾勾的盯着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直觉不妙的贺存皱了皱眉,伸出手递了过去,成功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抓着他的一根手指。 看到人收了要哭的表情,贺存才微微放下心。 小心翼翼的将人抱了出来,转身就看到和贺修文他们说着悄悄话的沈志远,而大一点的韩则一脸惊悚,贺修文微微蹙着眉,两人一道看向马车这边。 几人回头见到贺存手上多出来的小孩,一道跑了过来。 “这个就是哥哥的妹妹吗?”贺子安垫着脚尖,伸出浑身的劲往上看,“妹妹好小一只哦!只有我的手这么大一点儿。” 刚比划完,怀里的小孩就眨着星星眼,贺子安激动道:“哇!她对我笑了,妹妹好可爱!” 任由他们凑近了看,贺存拽过站在一边听到夸奖满脸喜色,与有荣焉的沈志远,“你自己将人带出来的?” “嗯,我说我妹妹很可爱,很乖,小小的,他们不信,我就把妹妹带过来了。” 听到这个答案,在场的几人大人没有一个不心惊胆战的,必须给他安排一个完整的童年。 不等他说完,贺存立即转身朝边上的车夫,“你现在快马加鞭赶回去告诉贵夫人,孩子安全无虞。” 车夫立即掉头回去,不等他走远,远远就有马车往这边赶,看出来者‘不善’,贺存扫了圈看热闹的人,抱着人,转身回家。 骑着马追上来的沈温书看到他怀里安然乖巧的小奶娃子,立即送了口气,“谢天谢地!” 不等贺存说话,他转身对身后的侍卫,“将消息送回府。”侍卫掉过马头,消失在眼前。 跳下马车的沈温书逗了逗他怀里的孩子,“幸好没出事。” “一个奶孩子都看不住,真是出息!”贺存将小孩子递过去。 沈温书背过手,连连后退,“哎哎哎,你抱,我抱,她立马就哭。” 听到他光明正大的嗤笑出声,毫不在意的沈温书,走在他身边时不时逗一下,一双水汪汪葡萄眼的小家伙。 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干了一件不得了的事,默默走在最后的沈志远,极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唯恐自家小叔,回头就把自己揪出来当场扬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已经摆出诚恳的认错态度,会让自己的身心、处境都好过些。 还没顾得上与他说话的沈温书这才抽出空来,目光严肃的看向一蹉一蹉走在末尾、满脸写满忐忑、慌张的小侄子,“一会儿回去,你爹再收拾你。” 听到这话,沈志远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失落下去。 毫不知情的贺子安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沈温书,转身便牵上了沈志远的手,“哥哥别怕。”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沈志远,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软,笑得比哭还难看,“哥哥不怕的。” 气氛并不是很好,一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贺子安也没再说话。 进了贺家,没了外人旁观,气场全开的沈温书,坐在庭院的石凳上,“你自己说错在哪了?” 被问话的沈志远看着那边被贺存抱在怀里的小婴儿,带着自己丝毫没有掩藏的委屈,“我不该带妹妹出来玩。” 说完,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就滚了下来,小孩伸着袖子飞速抹上一把,抬头看到的是一脸满意的沈温书,随即又低下头去,认真道:“我不该去看妹妹,将妹妹带出来,以后我不会一个人带小妹妹出去玩。” 对此结果深表满意的沈温书,微微颔首,丝毫没发现小孩眼底的认真。 贺存将开怀大笑,张着冒白尖尖的牙齿的奶娃娃丢给一边逗她的贺心怡。 转身提过韩则一直拎着的食盒,朝乖乖坐在凳子上偷偷观察的四个小崽崽,说道:“志远带的吃食要冷了,你们要不要快看看志远的心意啊!” 他转身朝沈温书,提议道:“我那天在西域来的商人那里买了不少种子,你这个县令也帮我掌掌眼。” 看着委屈低泣的小侄子,沈温书带着点儿无奈,叹了口气,这件事说大也不大,可也不能往小里说,没有育儿经验的沈温书对自己这个小侄子颇为头疼,错是他犯下的,自己还委屈上了。 朝站着的沈志远挥了挥手,他走到贺存身边,“什么粮食种子?”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两人朝地里走去。 “这件事我家几个孩子也有过错,你怎么不帮我把他们也训斥一顿。” 沈温书白了他一眼,“你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还是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人?”贺存带着人朝红薯地里走去。 “这话我可没说。”沈温书摊了摊手。 贺存朝他哼了一声,摇了摇头,“一看你就没养过小孩。” “怎么说?” 贺存没解释,反问道:“沈志远他父母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看到他们?” 沈温书沉默了半晌,“我姐难产过世了。” “抱歉。” “没事。”沈温书转而说道:“说起来,你还救过她一次。” “嗯?” “那次人贩子的事。” “那贵府的安保真是让人佩服。” 沈温书摸了摸鼻子,非常不好意思,“那是失误。” “接二连三的失误?” 沈温书被他噎了一下,倒也没生气,“我姐和姐夫感情很好,我姐走后,姐夫一天到晚躲在房间里喝酒,府里的下人看管不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听他这般说,贺存难得的沉默了片刻,在沈温书以为他会伤感时,只听到他慢悠悠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他要是喜欢你姐,就更应该好好抚养两个孩子。” 点到为止的贺存没再说这件事,倒是沈温书自顾自的说着,“话是这么说,可不幸发生时,人们还是难以承受的……” 听他一个人在身后的嘀咕,贺存转而问道:“徐玉树他们什么时候走?” 沈温书眯了眯眼,忽而笑道:“是他们吃太多了,我可以让他们少吃一点,还是说你用完就丢,想把人赶走了?” “你比我更清楚吧。”贺存朝他笑道:“该出去建功立业的人,可别埋没在岭南了。” “哪有什么建功立业的人?只有被逼着走上绝路的人。” 不以为然的贺存摇了摇头,站在满地翠绿,已经开始生长的红薯藤地前。 “这就是你说的新粮食?”沈温书蹲下身,巴拉了一下藤草,“这是什么粮食?” “红薯,等秋收的时候,你再来看。”贺存又带着人朝玉米地里去,“你说的减税,可要说到做到。” “那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当着这么多人说的,还能反悔了不成?” 贺存点了点头,很是赞同,“你说的有道理,做人就是得讲诚信。” 答应的如此爽快的沈温书哪想得到秋收的时候,这些新粮食产量会如此之高,而他答应的是参与开荒,免除一年的赋税,而新开的荒地更是五年不上税! 那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算计了的沈温书,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一开始就给自己下了套子。 没见过这新奇玩意儿的沈温书拽了拽藤蔓,发出疑问,“你确定这是粮食,不是杂草?” “我为什么要骗你。”贺存走在前面,将人带到玉米地里。 “我这不是担心你被人骗了吗?” “那你尽管将心放回肚子里,我只会比你更担心这些。”贺存捡起地面上一粒小小的玉米种子递给他,“长这样的。” 轻轻刨开,已经可以看见玉米种子长出了一根小小的触须开始往土里扎根,气候适宜,这才种下去没几天都开始发芽了。 “这是什么豆子吗?”沈温书说完,拿着种子就往嘴里塞,却被贺存夺了过去。 “这种子外面裹了一层防虫药。” 听到这话,立即来了兴致的沈温书凑进他,“这该不会也是西域商人告诉你的吧?” 贺存轻轻将土盖上,“嗯,你有什么问题吗?” 沈温书笑了声,“你能掩饰得好一点儿吗?行了,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收获?” 贺存想了想自己好像种了不少品种,糯玉米、水果玉米、黑玉米、精品黄玉米,应该时间应该都差不多吧,贺存不确定,“好像是立秋,这有好些品种,时间应该相差不大。” 看出他没敷衍自己,沈温书看向刚才走过的红薯地,“那你那个也有不少品种?” “嗯。”贺存看了看最边上的紫薯地,中间那一块好像是烟薯25号,还有板栗红薯、黄金蜜薯等。 这些可都是系统出品,绝对错不了,至于能不能高产就要看气候、土壤适不适宜了。 “你说你一介白衣,做这么多,真没有其他打算?” “我要是说我没有打算,你也不信啊。”贺存带着人下山。 看到边上的地空着,沈温书笑了笑,“你就没其他新作物了?把这这些空地都给种上,这可是你们辛苦开辟出来的。” 贺存迟疑了一下,带着点儿愁苦,“暂时还不知道种什么比较好,你不会以为我真是个经验丰富的地道老农吧?” “那谁想得到贺家人不止读书可以,种地也是一绝。” 贺存哼了一声,“少给我阴阳怪气的。” 等他自己站在几块空地上时,看着几块空地,确实有点不顺眼,“等我回去想想,还可以种点什么。” 两人又转着回去。 临近家门了,沈温书很是突兀的来了一句,“你帮我劝劝你哥,我这临安县就少了一个像他那样的读书人。” “你还真是贼心不死。”贺存似笑非笑道。 “我这叫求贤若渴。” “你自己不会说?”贺存怼了回去。 沈温书切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没说,他说放心不下你们,我看看你一拳能打三个,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这么明显的拒绝理由,你还真相信了?” “那我不相信又能怎么办?我还能把你哥捆回去。” 贺存百思不得其解,发问道:“你为什么老是想着把我哥带走?你自己没哥吗?” “你不想给贺家翻案了?或者说你哥不想给贺家翻案?” 完全忘记了这回事的贺存,回望了一下他仅剩无几的记忆,或许贺轩是想为贺家翻案的。 他沉思了片刻,“我听说牙人黄那里还有一个童生,你看看他人品可还过关?将人送来我们村里教书,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一听有戏,沈温书立即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回去后,沈温书带着小志远和那个奶娃娃火急火燎的就回去了。 等贺存洗了几件衣服出来后,只见几个吃饱的小孩横七竖八的躺在长榻上,睡得呼哧呼哧的,只剩一个在院子里看书的贺轩。 想到上午沈温书的话,贺存将衣服晾好后,走了过去。 “哥,中午也不休息一会儿。” “我不困,闲着无事看会儿书。”贺轩放下书,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事。”贺存看了眼他杯子里的浓茶,捏了捏自己的食指,挑明道:“哥,家里有我,你不该一直在这里耗费自己。” “我不知道沈温书背后有什么势力,但哥若是想去,或者想为贺家翻案,尽管去。”贺存捏着手指,“哥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有真才实干,人家上门求贤才,我们不逊色于任何人。” 贺轩摩挲着手上的书本,无奈道:“他怎么还跑到你那里说去了?” “他要是不说,你岂不是要在白云村蹉跎一辈子了。” “哥,想好了就去吧。”贺存将他杯子里的浓茶倒掉,换上了一杯温水,“白云村不是你的归宿,贺家还需要你走在前面。” 贺轩接过杯子,反问,“光说我,那你呢?” “我?你还担心我?”贺存笑了笑,“这白云村只会是我的一个起点,等这一茬庄稼长出来了,不愁没人给贺家撑腰。” 对此并没有那么乐观的贺轩,只是笑了笑,没出言否定。显然大家都对贺存从胡商那里买的新粮食,报之以观望的态度。 当天晚上,从系统里随便淘了一本书递给吵着让他讲故事的小孩,将人敷衍走后,贺存又从009那里购买了不少蔬菜种。 在他提着水壶去厨房接水时,听到隔壁几个小孩的夜晚漫谈。 “哥哥,白雪公主的后娘为什么这么坏?”贺子安发出灵魂拷问。 贺修文:“因为她是白雪公主的后娘?” “后娘?那她的前娘呢?” “没有前娘……”贺修文还没说完。 贺子安:“难道她和孙猴子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受不了他的贺子文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听哥哥讲,不然把你赶出去。” 瞬间老实了的贺子安,盯着懵懂大眼,看着满眼笑意的贺修文。 “因为白雪公主的亲生母亲去世了,这是他父亲娶的续弦,就是他的后娘,所以对她不好。” 得到答案的贺子安低着头,半晌后问道:“志远哥哥的母亲也去世了,伯伯也会娶后娘吗?后娘会不会欺负志远哥哥?” 在场的其他三个小孩无一不沉默以对,无父无母的韩则,有母似无母的贺修文,母亲早早去世了的双胞胎,但贺子安半点不担忧自己的父亲。 见大家都不说话,贺子安兀自安慰自己,“不会的,爹爹就不娶后娘,我不喜欢后娘,爹爹说过不娶后娘的。” “对,安安不担心。”贺修文将人搂在怀里,继续看书。 听到几个小孩之间短暂的对话,贺存真不知道自己又从系统里翻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书。 有空了,还得改一间大书房出来,再从系统里淘一些科普书放在里面,免得下次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在门外站了会儿,转身回去的贺存,碰上了站在门口等他的贺云。 “有什么事吗?”贺存将人迎了进去。 “没事。”贺云站在那里带着一点不好意思。 “这算什么事,专程跑来还不敢说?”贺存说道:“再给你一点时间,去你书房给我拿一点废纸。” 人转身就朝他们房间跑去,再回来时,手里带着一沓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废纸。 贺存接过他手里的纸,走到摆满小袋子的桌子旁,“现在可以说了吧。” 看着他打开几个布袋子,从里面倒出来一颗一颗的紫红紫红的小豆子,贺云上手捏了捏,还挺硬。 “哥,这是什么?” “豇豆。”贺存倒入一部分放进纸里,折来折去,就成了一个小药方袋子。 跟着帮忙的贺云又看到他从袋子里倒出了另一种豆子,白云纹的灰豆子,这两种豆子一定是近亲吧。 贺存抬头看了一眼,抽空介绍了一句,“你手上那个是四季豆,不煮熟就吃的话,哼哼——上吐下泻。” “这么厉害?”贺云看了又看,实在想不出来,这个小豆子威力这么大。 “那是,不然等他结果了,给你试试。” 贺云给他包着菜种,笑道:“你可真是我亲哥!” “所以你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贺存取出自己漆黑的炭笔在废纸盒外面写上菜种名。 贺云另起话题,“哥前面给几个小侄子买的睡衣很好看。” “我看你也不像是眼馋小孩子睡衣的人啊!”贺存手上的活没停过,只是抬头冲他戏谑一笑。 红着脸的贺云纠正道:“我就是觉得那个衣服有新意,想自己做。” “这个想法不错。”贺存依旧低着头忙活手上的事,“这算找到自己喜欢的事了吗?” 见他不抬头,微微有点失落的贺云嗯了一声。 “那我先恭喜你了。”贺存这才抬起头,含笑,“当哥的提前给自己预定一套睡衣,支持一下你的事业,这不过分吧?” “好,到时候我包了你和小侄子的所有衣服。”贺云信誓旦旦。 “行啊,衣食住行都给你们承包了。” “那我过几天就去县城里找家制衣铺子学学手艺。” “行,既然喜欢就放手去做。” 两人将桌上的菜种一式两份,分开包装,看上去小小一堆。 第49章 血脉压制 好在清明刚过去, 正是种菜好时节,贺存又带着人朝自己地块,种菜去! 白菜、芹菜、空心菜;黄瓜、丝瓜、葫芦瓜;豇豆、毛豆、四季豆;萝卜、番茄、紫甘蓝;只有人们想不到的, 没有009那里买不到的,凡事这个时节能种的, 贺存都将其种在地里。 临时划分片区种下后, 自己也记不住的哪里种了些什么, 不过等它们长出来了就知道了。 看着张家两兄弟开始制作稻草人,贺存看着一边的水池子,有点心动, 这边是新种上的辣椒, 这边的水池子规划一下, 可以养不少东西呢! 一边暗中观察的张瑞看到后,走上前,“东家是想在这里养鱼吗?” “有这个打算。”说完, 他便摇了摇头, “今年有点忙,明年再说。” 说完都没看细看到张瑞一脸不解的神色, “东家, 你只需要买一点儿鱼苗放进去,它自己就长大了, 不耗费精力去管理的。” “对哦!还好你提醒我。”恍然大悟的贺存绕着大湖泊走了一圈, “这水太深了,不适合养殖小龙虾, 但适合养鱼。” “这附近还有浅水沟吗?”有点愁, 他怎么就把水沟都给填上了呢。 “水稻地那边有一条臭水沟……”张瑞带着点儿不确定。 “走,我俩去看看。” 原先填水洼, 改河道,这条水沟已经变浅了不少,水草横行,满地的小螺蛳挂在水草上,还有的拖着长长的身子爬在水边,岸边还有不少水鸟的足迹,听到动静,胆小受惊的鱼儿四处乱窜,水立即浑浊。 这完全可以养小龙虾,以后贺心怡的酒楼里就多了一道招牌菜。 “东家这里怕是养不成东西。”张瑞出声提醒。 贺存怕了拍他的肩,“不会,这才是好地方,以后你就知道了。” 看着这几块被剩下的水稻田,没来得及育苗的贺家人,要不要问村民借一点,但其实直播也是可以的,他捻了捻地里仅剩的浅浅水层,不然就直接撒播了,去村民家借用也不现实,谁家会多出来这么多秧苗。 将这件事记下后,两人便打道回府了。 回去后,看着贺心怡又在施展厨艺,他挼了挼几个孩子,过过手瘾,便进了书房。要订购一批鱼苗,还有小龙虾苗,他还计划着去村民家借一点莲藕种下。 反正都是扔在水里就不必多管的东西,贺存很是放心,又不需要投入什么人力,物力还是需要投入一点儿的。木炭笔滑过纸张沙沙作响,不一会儿贺存就拟出了一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计划。 等贺存停了笔,这才听到外面的惊呼声。 毫不慌张,想都不用想,肯定就是自家小儿子又犯了什么人神共气的事了,虽然对此有所准备,可当他走出,看到院子那个浑身是泥,黑漆漆的污水堆积在脚边,汇成了一个小水洼。 不用走近,远远的就已经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臭水沟的恶臭味。 不等贺存说话,害怕他生气的贺子安抹了把脸,露出两只大眼睛,朝他走了过来,软软唤着人,“爹爹。” “站在那儿别动。”贺存忍了又忍,“今天不是要读书吗?你又跑去哪了。” 贺子安扣着衣角,撅着嘴,“去抓鱼了,爹爹别生气嘛!”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滚泥潭了。”贺存心中那叫一个烦躁,“把衣服脱了,站到那边面壁思过。” 见自家爹爹这么不解风情,贺子安带着点儿无奈,“好吧,爹爹别生气。” 本来都该脱衣服的贺子安,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兜着衣服,飞速朝贺存跑去,“爹爹,看我给你捉的鱼。” 对此毫无兴致的贺存,看到贺子安像个小炮弹一样向他冲来,连连后退,赶紧躲开。 看到自己爹爹那害怕的模样,连凳子都绊倒了,突然乐上心头的贺子安兜着衣服,像是找到什么乐子一般,带着一身泥满,满院子的追赶贺存。 “贺子安!你给我站一边去!” “贺子安!” 哈哈笑着的贺子安非常上头,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就是不听劝,从小心翼翼的追赶直接上升为光明正大的‘为非作歹’,他好像知道自己身上非常脏,知道贺存一定不会让自己靠近,所以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的捉迷藏方式一样,满院子的追赶贺存。 即便小短腿跑不快,但一直没停过,贺存唯恐这小臭孩扑到自己怀里,看他一身还滴着脏水,贺存一直在院子打转,没进房间。 闻声赶来的贺修文三人一出来就看到一个‘泥猴’在追贺存,听到呵斥声,满身是泥的贺子安也不停下脚步,一个劲的傻笑,乐得自在。 一边的贺子文见此,皱着眉上前,刚到贺子安边上,玩得开心的贺子安看到身有人来了,立即兜着鱼上前吓人。 谁知贺子文直接上手在他屁股上呼了一巴掌,然后一下打掉了他一直兜着的衣服,里面滚出了一条黄鳝,一只蔫蔫的绿皮蛙,还有一条小拇指这么大翻着白眼的死鱼。 瞬间被破法的贺子安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嘴里那句‘哥哥,看我捉的鱼。’半吊在嘴里不进不出。 破防的贺存偷偷笑了,哥哥就是不一样,血脉压制,就还蛮厉害的。 懵圈中的贺子安终于回神了,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贺子文,哼!打不过,算了!他蹲下准备捡起还在地上扭曲行走的黄鳝,谁知贺子文直接将人拽起来了,“去洗澡!” 一下子冒火的贺子安甩了甩手,嗯!没甩开他的手,毫无底气又凶巴巴的质问道:“就不,你为什么打我?” “你自己看脏不脏?”贺子文指着他的衣服裤子。 他自己低头看了看都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裤子,带着点儿委屈,小声低估道:“脏!” “但是!我是去给爹爹捉鱼鱼了,哥哥~”他抬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眼巴巴的看向贺子文。 “那也不行,太臭了。”贺子文说完,便往后退了两步。 “不臭的。” 看着他凑过来,贺子文一脸嫌弃,“咦!你走开点,别逼我一脚踹飞你。” “我不要跟你玩了。”贺子安哼了一声,转身背着手,不理他。 “我也不喜欢和小脏孩一起玩。”贺子文一点也不惯着他,怼了回去,揪着他的泥袖子拽着人朝洗漱间去,“去洗澡。” 被拖着走的贺子安扭曲挣扎,小脸涨得通红,泥点子四飞,糊了贺子文一手,“不!就不!我就不——放手!” 突然松手的贺子文看着他,一张脸上写满了郑重与认真,满是泥的小手扬着,“你再不听话,打你哦!” 看着他扬着的手,气头上的贺子安,嘴巴一噘,气呼呼的,脏兮兮的袖子就往贺子文胸上盖,“打你哦!就知道欺负我!” 穿得干干净净的大儿子胸口立即出现了一个黑手印。 “哎——贺子安!” 看着走过来的贺存,小臭孩抢先一步告状,“哥哥先欺负我的。” “嗯,哥哥还拉着你的手往他自己的衣服上擦,是吧?”贺存一脸平静。 小心观察着他的贺子安听到这话,卖力的点了点头。 “就你恶人先告状。”贺存揪了揪他的耳朵,“把衣服脱了,站到墙角面壁思过,好好检讨自己,不然,哼哼——不让你吃晚饭。” 见他们转身去了鹅卵石上,哥哥还准备洗香香,没人管自己了,贺子安一屁股墩儿直接坐在地上,巴拉自己的衣服,时不时偷瞄一眼贺存那边,见大家都不理自己,倍感委屈的贺子安直接倒在地上,扣着地上的石头,嘴里还念念有词,“哥哥欺负我,爹爹不爱我……” 如果不是他随时调整一下姿势方便自己,贺存倒相信他正如看上去这般可怜无助了! 几下给贺子文洗好后,盆里还剩了半盆温水,贺存看了眼还在地上作妖的贺子安,带着点儿头疼。 “贺子安你要不要听话了?” 小臭孩哼了声,甚至在地上翻了个身。 太阳穴直跳的贺存将水瓢子扔进木盆里,“那你就自己洗,洗不干净,晚上不准和我睡。”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立马坐起来的贺子安看着贺存朝屋里走去,警觉一动,翻身爬起来,朝那个背影追去。 “爹爹,洗香香!” 看着他巴拉在自己裤腿上的泥手印,贺存拿脚抵了他一下,“走开,我不是你爹。” 抬着一张小脏脸,抿着嘴的贺子安,顶着一双大眼睛满脸无辜的看着他,“爹爹,洗香香嘛!” “那我暂时不当你爹了。”贺存指了指他的一身,“当你爹太累了,我辞职,不干了!” 葡萄大眼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贺子安紧紧拽着他的一个手指,软软说着,“爹爹,不生气了,好不好?” “安安听话的,爹爹洗香香。” 见贺存不说话,大眼眶包不住的泪顺着那张乌黑漆嘛黑的小脸滚下,吧嗒吧嗒的滴在地上,拉着那只大手的贺子安忐忑不安的试探性喊着,“爹爹?” 啧!人类幼崽真的很可怕,你说轻了他不听,你说重了,他比你还委屈,还可怜,然后半点不长脑子的,依旧满世界找爹爹,让你气都不知道往哪儿撒。 贺存叹了口气,看他泪眼婆娑,蹲下问道:“为什么不脱衣服?不去罚站?” “喜欢爹爹。”小臭孩抽泣着,“爹爹不辞职,好不好?” “那不行,太累了。”贺存坚持了一下,“养小孩太累了,以后安安要开始养自己了。” 听他说这些,贺子安哭得冒鼻涕泡,“哇——爹爹不退休,不退休!” “重点是你要开始养活自己。”贺存提着他的衣领,往外走,“别嚎了,你爹我一时半会儿还退休不了,你以后养活自己,好不好?” 听到这句,被牵着往外的贺子安立即停止了干嚎,异常乖巧的答了一句,“好。” 贺存都惊叹于他的变脸速度之快。 将人揪到水桶边上,几下将他身上的脏衣服巴拉下来,一水瓢温水从头淋到脚,黑漆漆的污水顺着石板流进下水沟里,幼儿洗发露在他黑密的发尖打出绵密的泡沫,再轻轻搓揉到其他地方,大团大团白花花的泡沫顺着水流飘走。 “爹爹,香香。” 看他顶着一头泡沫,贺存拿出一边的干毛巾盖住他的眼睛,“叫你闭上眼睛,又不长记性,是吧!” 安静一瞬的贺子安扭了扭,小声冲他说道:“爹爹,我想嘘嘘。” 第50章 严家人 “嘘什么嘘, 哪有人一洗澡就嘘嘘,马上就好了。”贺存转身拿长毛巾。 光湫湫站在石板上的贺子安撅了撅嘴,乖乖站在原地不动, 看上去对自家年纪轻轻就有了两崽的新手父亲很是包容。 一阵忙乱后,终于被洗干净了的贺子安穿着干净的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看见贺云后, 摇着头长长呼了一口气, “呼——” 被他逗笑了的贺云招了招手,“安安真是太辛苦了。” “嗯。”贺子安顺着顺着就坐在他的腿上,“就是, 下次捉鱼我带小叔去。” “还敢去捉鱼?”不等贺云说话,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贺存立马上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往外面走。 “嘶—— 爹爹放手,我不去了……”紧紧跟着贺存往外走的贺子安觉得自己最近有点背。 一番义正言辞的教导后,院子的墙角多了一个失魂落魄, 低头数蚂蚁的小孩, 这个年龄段屁大点儿的小孩子一转眼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在外面出了点事都没人知道。 晚饭被迫减半的贺子安倒也听话, 说得出做得出的贺存没惯着他, 全程只顾着自己,任凭贺子安湿漉漉的小眼神时不时看他一眼。 在确定了水稻直接撒播后, 贺存没几天就将从系统那里购买的优质抗倒伏性高产水稻叫人全部撒了下去。 伐树开荒, 目前来看效果明显,每到阴雨天气之时, 瘴气再没有像往年那般直接笼罩在山脚、村子附近, 但这个让村民们欣喜若狂的成效并不令贺存满意,还是离得太近了, 随时都会有风险,等什么时候再找人继续开荒、填水洼…… 也不过是两三日的时间,水稻地播种后,张老汉上山的频率更是翻了一番,有事没事就去山上转一圈,驱驱鸟,察看一下出苗情况,一张脸上都是笑,看着小菜芽冒出来再到绿油油的一片,一年到头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 从县城回来的贺存又多带了几个人,陈旭、朱夫人,以及徐玉树当初重伤的战友,还有那个犯了事被迫卖身的童生,院子里又是一阵热闹。 不少人都沉浸在相逢的欢乐之中,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的贺存心底却装着这次去县城最直观的感受,风雨欲来,山河动摇。 一直等到晚上,大家都歇下后,贺存还一人在写着些什么,一想到今天在县城遇到的那些流民,以及已经开始疯涨的粮食,他有点担心……有点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这一季庄稼能不能收回来,万一谁放出个消息,他们白云村怕是要颗粒无收! 这绝对是物价疯涨,人心惶惶后,百姓干得出来的事。 啧……现在就是有点愁。 想了点儿应对措施后,贺存想起了刚才去给他们分房子时,看到自己上次一口气修了十几间崭新的房子,还有五六间闲置的摆在那里,实在不行…… 想通后就不再担心的贺存转身拿出了种子店老板给他带的种子,不但给他带了种子,临走前,还把店铺一并转给他,举家搬迁了。 五十两就收获了一个种子店,好像也不亏,可问题是谁去买种子呢?想不到人的贺存干脆不想了,反正也不挣钱,干脆先关着吧。 第二天早上,晨起锻炼顺道摘点新鲜菜的贺存,看到那天说的水池子,这才想到自己的小龙虾、鱼苗以及莲藕还没有成功投入,啧——忙着种水稻就给忙忘了,最重要的是,他在看到马铃薯的时候,下意识得将它叫成了土豆,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没有种土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不种!必须马上安排! 土豆种植需要先挑选土豆种,就选那种发了芽的土豆,一般都会先将这些土豆切成两半,每一半上都需要留上两个萌芽。 毫无经验的贺存利用系统购买了不少发满芽的土豆种,花了大半晚上的时间才将所有土地切好,摆放在竹箩筐里备用,次日,睡到自然醒,才带着人种土豆。 老屋那边的矮平方里,传出来浪浪读书声,自打陈旭和那个童生接手贺轩的事后,两个人的效率,确实效果显著,来来往往的村民听到这读书声都会为之驻足,凑到房子附近,在不打扰小孩子读书的前提下,一堆人聚集在一起,眉开眼笑的。 “你还真别说,这贺家人……”说话的人竖起大拇指,“心善!” “就是,原先说开荒除瘴的事我都不信,嘿!这还真让人家搞成了。” “就是,这读书人的脑子就是好用。” 一群人挤在一起谈论着贺家人的所谓的良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话题转了又转,还是在贺家人身上,不是人家好,就是人家聪明、有脑子、读过书、有讲究,当然妇女畅聊少不了就是人家家里三个汉子,没个女人掌家,实乃一大不美满!就这样贺家三兄弟的娶妻之事就暗中成为了无数妇友关心的焦点。 “那一定得是身世清白的大户女子哦!” “也是,贺家这家门我们白云村村民进不了……”说话的女子非常清醒,附和一句,心底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也不一定啊……”人群中有人突然发声反驳,“最小的哪个不就没什么成就嘛……” 她说还没说完,看到大家投来不可名状的眼神也就及时收回自己嘴里的话。 边上贺家的首代妈妈粉出现了,一句话怼了回去,“林老狗家的,你家是哥哥没结婚,就先考虑最小的兄弟了?” 说罢,妈妈粉上下打量了一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同村妇女,“你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人家最少也要等个三五年!你家那懒闺女……” 重的话,大家都用极其夸张的表情和语气表示了,不需要再用其他的装修,大家都神领意会了。 接连被怼的妇人想了想家里待字闺中的胖闺女,一阵肉痛,可惜了,太可惜了…… 听到她们的话,假装路过的严筱黎微微低着头,眼底滑过万般算计,直到有人注意到她后,严筱黎展示着和在家中胆怯、懦弱完全不一样的骄矜、和残留的所剩无几的贵气,敛衽一礼,尽力向在场的所有妇女留下一个美好印象。 为了这一礼,以及不想被大家说偷偷去书院看男人的传闻,严筱黎行完礼后,装作路过的样子,径直从她们面前走过,而代价就是自己绕了大半个村子的路再回村西,还不能让大家看见了,这些村姑说她们聪明倒也没有,可在这种事上一向能胡说八道到真相上。 盈盈一握的楚宫腰,一晃一晃的从面前闪过,一群村妇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儿不可明说的羡慕,当年老娘没结婚的时候,也是村里的一枝花,也是有追求者的。 “这姑娘谁家的,长得挺标志!” 一阵静默划过,直到她背影远了,才有人不屑的切了一声,“村西那边的。” 问话的妇人吧唧了下嘴,没了兴致。 有不知道内幕的新媳妇好奇,悄悄问了边上的婶子,“村西的人怎么了?” 谁知这婶子也是个大嘴巴,为人又胖,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我给你说哦,小媳妇儿,你可得看紧自家汉子,这村西可是能不去就不去,不然有你后悔的……” 越听越迷糊的新媳妇,尽管这听了和没听一样,为了显示自己的温顺听话,孝顺长辈,还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大不了回去问自家汉子,他还能不说了。 没等她细想,有人看出她的不在意,低声说了起来,“村西住的都是流放来的罪臣,一般我们私下都不曾往来的。” “那贺家?” “贺家是这些年里唯一的一个例外,人家有礼有节,有文化,还有本事不和我们计较,可严家不一样,若是招惹上了,她家那疯女人……” 说话的妇人摇了摇头,当年的事还历历在目,是非对错,都过去这么久了也就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有人不满她们不明说,转头说起来另一件事,“不说远的,林二婶家的林胡,这不就陷进去了,关键是人家亲娘上阵,打都打不醒,你说你一个刚嫁过来的小媳妇能有几分胜算?” “你只需记着不要靠近严家人,不然会变得不幸。” 见大家都如何忌惮严家,新来的小媳妇回想起刚才走过去的严筱黎,确实是生的一副花容月貌的好皮囊,皮肤白皙,穿的虽比不上贺家那姑娘,却在他们这群村妇之上,这样的人只怕是看不上白云村的人。 她下意识的想了想贺家那几位公子,小媳妇连忙摇了摇头,不合适!贺家三位公子怕是如这些婶婶说的那样,要找大户家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来掌家!严筱黎长得太过小家子气了。 不了了之后,大家又说起了白云村本地村民之间的事。 另一边,才将所有土豆种在剩下的地中的贺存,咬紧牙关,伸了伸快要断掉的腰杆,酸爽无比! 看他这般龇牙咧嘴,很是痛苦扭曲的表情,身边的贺云无奈一笑,给他捏着腰,“哥,身体要紧,这些事不用着急,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 捏着另一边腰杆的贺存,叹了口气,“有道理,两天的活,一天给干了,明天休息一天。” “回去给大家发点补贴,这段时间是真的忙,也是真的累。” 带着草帽的张瑞抽空搭话,“那就多谢东家了,东家回去早点休息。” 一行人就地休息片刻后,才赶着天色回去。 第51章 四月的风 四月中的风暖暖的, 漫山遍野的树绿油油。 一觉醒来后,房子里安安静静的,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转了一圈书房,没看到几个孩子, 一转身就碰上了同样打着哈欠的贺云, “心怡给我说, 孩子们和她去陈旭哥家了。” 房门大开着,贺存抬眼就看到他房子里花花绿绿的布料,以及奇形怪状的‘衣服’, 他朝贺云挑了挑眉, “不邀请我进去看看?” 不好意思的贺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手艺粗糙,二哥可别笑话我。” 看着手里这不算紧密的针脚和走线,嗯!一个大男子能缝制成这样, 算是不错, 至少比自己强。 “不错,比我预想的好很多, 这样的话, 我们的起点还是很高的。”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示鼓励。 两人说着一道转了出去。 也不过是一个星期的时间, 远远望去,争先恐后钻出地面, 呼吸新鲜空气的嫩菜芽已经无声无息侵占了这一片良田, 临近了看到这一颗颗纤细柔弱的小豆苗更是卖力生长,有的顶着头上的石块, 扭曲着身子依旧迎风招展,迎接新生。 从水稻地回来的张瑞,看到蔬菜地边上的贺家两兄弟连忙追了上来,“东家。” “你倒是勤快。”贺存笑了笑,转而问道:“水稻那边情况怎么样?” “都长出来了,绿油油的一片。” 三人围在地头,漫无目的聊着农业生产的事,站在千百年时间后,汇集了无数人经验之上的贺存时不时提上一点自己知道的小知识。 站在高处往那边看下看,新开辟的荒地上覆盖着一层绿油油的菜苗,其中混着新生的野草,浅浅一层,远远看去翠绿一片,很是惹人怜爱。 “这个土垄很实用,可惜白玉村村民都种水稻……”有着一定种地经验的张瑞扼腕叹息。 边上的贺云反倒持有乐观态度,“好东西不需说他们就会发现,我们种这么多蔬菜全都使用土垄 ,村民们不说,都在暗中观察,一旦发现这个东西好用,自然会飞速传开的。” “也是这个理。”看着远山云雾缭绕,山色空濛,想到前几天和东家去了趟临安县,张瑞不禁感慨了一句,“还是白云村好啊,就像世外桃源一样。” “那倒不一定,这天下要是乱起来,可没有哪个地方的百姓能幸免于难。”说道这个,贺存心中也带上了点忧虑,“依照目前这形势,物资目前准备算是来不及了。” 久不外出的贺云听到这些话,面色担忧。 张瑞低头思量着,看着满山上下的粮食,心中的疑惑加深,半晌后,他还是出声问道:“东家,您不出去吗?” 只见贺存摇了摇头,他就想守着白云村这些地和粮食过日子,外面的日子不好过,说什么建功立业、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还是算了吧。 且不说他自己是不是真有那份才能,汴京那些百年世家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糊弄的,在那种时时刻刻都要算计人心的环境里生活,想想都让人窒息。 而且这种冷兵器时代,他还真不想踩着无数人的命走出一条官路来,还是换个方式吧,囤点粮食,养几百号私兵保护自己,等他把岭南发展起来了,还愁什么没钱没人?上辈子就是个劳碌命,这辈子必须得清闲一点。 看他一脸说不出来的困惑不解,贺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家在外打仗,我带你打商战,以后学着点儿,成为贺家大管家,将贺家种植的粮食蔬菜买到全国上下,大江南北……” 把自己都忽悠心动了的贺存看着满眼发光、充满干劲的张瑞,这可不是画大饼,等这一季节庄稼出来就知道了。 三人朝山下走去。 “过几日我得去县城待一段时间,上次买了一个种子铺,得去看看。”贺存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行程。 贺云紧接着说道,“那我和哥去。” “不,你留在家里,不然我不放心,我带张瑞去看看就回来。” 经过修整后的道路宽敞平坦,贺粗正说着,岔路口就冲出来一个面色慌张频频回头的女粉衣女子,跑到三人面前像是突然止不住脚步一般,往他身边倒来。 眼瞧着要倒在贺云身上了,眼疾手快的贺存一把拉过后退不及的贺云。 三人就这么见那个女子呜呼一声,直接扑倒在地。 看着她的侧脸,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不是那对苦命鸳鸯嘛!难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有点好奇心,但不多,这半路上鲜少有人来,他看了一眼女子跑过来的路,诡异得很,啥也没有。 不等他指示,边上的张瑞摇了摇头,地上的人还在垂首低泣,等她半掩着面抬头,只看到三人相约离去的身影。 卡在嘴里的话不上不下,严筱黎看着远去的背影,又羞又愤,拽着手绢的手指进泥土了。 离远了,张瑞才介绍着,“刚才那个是村西严家姑娘,东家别看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私下也有几分手段。” 贺云,“看不出来啊。” 闻言,张瑞看着他意有所指的笑了,“她今天这般出现在面前,想来已经有目标了。” “不可能吧。”贺云尴尬的笑着。 见他抱有侥幸心理,张瑞直接打破了他抱有幻想,“怎么不可能,现在全村都在关心贺家的婚事,所以这种事不会少,今天这种情况只是一个开头。” “贺小公子可不要小瞧了这种地方出身的人,她们若是真想攀附上贺家,有的是层出不穷的手段,让你防不胜防。” 一边听着的贺存没打断他的话,不管真假,有个人给他提个醒也是好的。 “你以前见过这样的事吗?”贺云心有余悸,“总觉得你对这些事清楚。” “算是吧,其实发生这种事或者她们有这样的想法蛮正常的,只是小公子认识的都是品行纯良之人,所以会对这种事诧异,有时候见多了反而一眼就知道别人想要什么。” “这样啊。”贺云向后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姑娘已经起来了,隔得太远了,迷糊到他都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他也是这样远远的看上一眼,回头继续走。 回去后没多久,一脸严肃的徐玉树坐在院子里。 “这是要走了?”贺存走上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走。”徐玉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茶,“没良心的。” 一脸平静的贺存又重新给他蓄上,“我表现得没这么明显吧。” 徐玉树哼了一声,“最近局势紧张,若是汴京再出点什么事,西北和北方必定战乱,届时江南世家也会出手,你只要待在岭南,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就多些徐将军指点了。”贺存笑道。 “切!”徐玉树沉思了片刻,“我将徐九、徐十留给你,你要不要?” 看他呆滞着,徐玉树啧了一声,皱着眉,“不识好人心,不要就算了,我是看你家没个几个会武功的。” 完全没想到他会这般大方的贺存,眼底的笑真切了几分,“徐兄的好意,我领了。” “那什么时候走?” 徐玉树想了想,“明早。” “那我今晚下厨,给你们露一手。”贺存说着,起身去拿鱼篓,“ 一起去摘菜。” 清澈的溪水上漂浮着的是凋落桃花,贺存将鱼篓扔进一早设置好的陷阱里,带着人朝竹林里走去。新鲜的竹笋一个个冒出了头,一锄下去就挖出来一个,一刻钟功夫就挖了一筐。 “回西北吗?”拎着鱼篓的贺存回头问了句。 “暂时不知道。”背着背篼的徐玉树低头恶劣笑了笑,“说不定直接去汴京。” “那还是回西北乖乖等他们把水搅浑,在下水吧。”贺存看了他一眼,“报仇不急于一时,做好万全之策再行动也不迟。” “怎么?你还担心我?”徐玉树凑近他,眼里含笑。 贺存没理会他,将鱼丢给他打理,转身去找了川婶子她们帮忙,十几个人的饭,还都是些大汉子,一个比一个能吃。 会做饭的都在厨房帮忙,三条鱼做了酸菜鱼,还有两条大家都没吃过的烤鱼,呛人的辣味扑面而来,从厨房跑出来的烟雾熏得树上的徐玉树连连咳嗦,有点味道! 切的又薄又长的猪肉被煸炒成了一个小卷卷,亮珍珍的,看上去非常漂亮,翠绿的蒜苗,以及淡黄的竹笋搭配,香味勾人。 还有一锅新鲜的乌鸡汤,黄花、不知名的菇提鲜,不知何时从树上下来的徐玉树围在他身边打转。 “你这手艺真是绝了,不然你随我去西北开酒楼吧,我每天去捧场。” “你好好学一下,回去自己做。”贺存抽空回了一句。 “算了,学不来。”他指了指那个装着烤鱼调料的罐子,“你那个东西我能带点走?” “你喜欢带走便是。” 手头的活儿刚好忙活完,贺存突然来了句,“你要是顺利回到西北,我给你谈点生意,怎么样?” “哦,西北能有什么生意能如得了你的眼?”徐玉树懒洋洋的靠在窗口,啃着饼子问道。 “到时候找人给我送点西北的牛羊过来。” “咳咳咳——你说什么?” “哦,还有你那边的水果应该挺好吃的来着,我给你送点种子,你回去种上,指不定日后我也能吃上。” “我回去打仗的,不是回去种地的。” 贺存像是看见白痴一样,瞟了他一眼,“打仗就不吃饭了,饭都吃不饱了,谁还给你卖命?” 他这话说完,徐玉树站着一动不动。 第52章 山高路远 “干嘛?”贺存撞了撞他的肩膀。 “我就是……没什么。”徐玉树薅了一把头发, 难得的带着点儿不爽,“那你多给我点儿种子,还有前段时间种的那些东西也给我安排一份, 我回去后再给你钱。” 原来是担心粮草问题,看来还不算傻, “行啊, 只是量少了点儿。” 热闹的晚饭后, 大家一人搭把手收拾着残局,跟着喝了点小酒的贺存,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行动却带上了几分迟缓。 洗漱好出来的贺云, 出来就看到独自坐在树下的贺存, 见他望着云雾中时隐时现的残月,“二哥是舍不得徐哥走?” “不会,我就是感慨世事无常, 聚散随缘。”贺存叹了口气, “说不定有一天也会送你们远行。” 贺云想了想,宽慰道:“即便有这回事, 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二哥何苦现在就困扰。” “你说的在理,何苦庸人自扰。”贺存拍了拍自己不甚清醒的脑袋, “徐玉树那牲口灌了我这么多酒, 我没答应他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答应给他两百斤的土豆种,算不算过分?”贺云试探性问道。 “狗东西!趁人之危。” 微微张着嘴的贺云就见到自家一向没什么脾气的二哥, 骂着人朝洗漱间去了。 看来两百斤是很多了, 难怪还需要把人灌醉才能求到,可转念一想, 要是他当面说,或许能要到更多吧! 站在城门口,看着他们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神色严肃,两麻袋土豆交付后,贺存又摸出了一个信封给他,“这是种植方法,袋子里那种没发芽的,用火烧熟了,可充饥。” “还是你安排的周到。”徐玉树接过手保证道:“放心,我一定将它们带回西北。” 贺存笑了笑,看了他们一圈,拱手道:“各位,山高路远,一路保重。” “保重。” 即便是露水相逢,这些人还是生活在他家好些日子了。道完别,贺存便带着张瑞进了临安县。这一次,城门口的流民变少了,人都到哪里去了。 给张瑞指了种子店的位置后,他便去了牙行。 等张瑞将店里前前后后的卫生打扫一遍后,贺存这才坐着摇摇晃的牛车回来了,半人高的两个大桶里全是小鱼苗。 “麻烦两位兄弟帮我把绑在这辆牛车上。” “行。” “兄弟,莲藕也麻烦你过两天送到这儿。”贺存将银子递了过去,“这些是莲藕的定金。” “行,兄弟是个爽快人。”那人见他这么利落,心道回头早点送来。 等人走后,贺存便安排张瑞将鱼苗送回去,放进水池里养着,交代了相关事情后,两人各自忙起了自己的事。 趁着自己的种子店,多卖一点高产种子出去,就少一点人挨饿。 虽然想得挺好的,实际执行时才发现很多百姓根本不需要上街买种子,人家自己留的有粮种,就还蛮难买的,哎!真是时运不齐,算了,卖个锤子,贺存转身就去县令府找自家便宜哥哥。 红墙灰瓦,看上去带着几分威严的府衙门口一边站着一个守卫。 成功约到人的贺存站在门外等了又等,看来这县令府进去容易出来难?最后直接坐在门口等人的贺存硬生生等了一个半小时,贺轩才急匆匆走了出来。 “二弟怎么来了?”见他跺了跺脚,他目色一深,“可是等了许久?” “没有。”贺存一把捞住人往外走,“今天有点事,在外面站久了。” 他带着人朝种子店走去,前面是个铺面,后面是个小院子,只是张瑞今天才打扫过,如今这里什么也没有。 “我看你也没回去,今天顺路过来看看你。”贺存将顺路买回来的吃食打开,见他眼下青黑一片,“你这是多久没睡觉了?” “最近事情比较多。”贺轩拿过酒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家里还好好吧。” 挑着说了些家里的事,贺存陪他喝了一杯就不再多饮,倒是贺轩自己一个人喝着,这酒量、酒品倒是挺好。 喝醉了就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觉,他又出去买新床单被褥之类的生活用品,将人安置在床上后,开始做饭。 做完这一切,一个人在院子里赏花的贺存不禁感慨自己这院子买得值,阳春三月,踏春寻花,生活过得无比惬意,在临安县生活方便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看来还得在临安县买套房子,日后来这里也有个落脚的地方,这院子还是小了点儿,留给张瑞他们还可以。 四月天的太阳打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 躺在摇椅里的贺存清楚的听到门外行人、马车来来往往的声音,远处还有叫卖声传来,一切都刚刚好。 黄昏时分,才悠悠睡醒的贺轩,出来就看到贺存在修理院子里的晾衣架,院子边上的那一块菜地已被翻新,可能已经被种下了不知名的蔬菜。 随风摇摆的干净衣服,站在门槛前的人靠着墙有点怀疑自己,他居然睡了这么久,而且……自己在他面前这么不设防的吗?真是让人有点吃惊。 “起了?”收拾好正拍手的贺存,一转身就见到贺轩目色慵懒的看着自己,“洗漱一下,吃饭。” 两个大男人坐在石凳上略显狭小,“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酒量这么好?” “以前家里没酒。” 这个解释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 “这次进城发现流民变少了。”贺存拿公筷给他夹了一大块酸甜爽口的松竹鳜鱼,“可是县城采取了什么措施?” 贺轩吃了口鱼肉,眼睛亮了一瞬,“学你引进了一部分年轻劳动力在临安县安家,只是安置这批人也需要资金,效果有,但并不明显,而且很多人聚众闹事。” “我还正想找你取取经呢。”贺轩拿出一边的绢布抹了抹嘴角,“而且江南水灾严重,估计岭南又会出现一大批流民,后面若是出现战乱,这还会出现一批流民。” 听他这般分析了一下,贺存转而问道:“沈温书怎么看?” “他让我先干着,能解决一部分流民的食宿问题,就算是好的了。” 看着他的黑眼圈,贺存那些关心的话没再说,他一个流民之身,若是想在沈温书手下受到重用,至少一开始不会很顺利,毕竟任何地方都会有帮派之别。 贺存听他分析了临安县的情况,再结合自己的见闻提出了几点建议,“将那些流民分散定居在不同的村,或者让沈温书自己圈一块荒地出来,让临安县的富商捐献一点钱财,修缮基础房屋,对这些流民采取积分考核制,分配房子、落户岭南等优先选取考核优秀者……” “从我这里购买优良粮种子,发放下去后,统一田间管理,以及组织相关人员积极开荒,开辟田地,时不时组织人员培训,多方式促进就业。” “大哥就照着家里那一套做就行了,若是沈温书真心想收留这些人,自会比你还关注这件事。” 贺存不得不怀疑自家这个大哥,可能太正人君子了,会受欺负,“将所有的奖惩条件一开始挂出来,那些人就会老实很多。” “有些手段是必须的,太老实了人家就会欺负你。” 见到他眼里的怀疑,贺轩无笑了,其实他真的没有那么光明磊落、温文儒雅,他也有自己的手段,那些手段若是说出来,都会吓人一跳的,他早都不是当初汴京城里那个风采翩然、光风霁月的贺轩了。 “我知晓的。” “这里我买下来了,你回来住也方便。”贺存摸了把钥匙给他,“我最近都在。” 第三日,张瑞又赶着牛车回来拉莲藕,将张瑞留在贺轩身边后,贺存自己带着一车莲藕朝白云村赶去,张勇他们一行人将新鲜的莲藕全部种下后,贺存自己将小龙虾苗全部取出放进了那天挑选好的水沟里,观察两天并没发现什么异常,贺存转身就去了县城。 他得去帮忙,给自家大哥立立威,而且这是和沈温书谈生意,肯定他去比较合适,纯纯的第三方,谁都别想和他套近乎,砍个价什么的,不做回奸商,没人知道他的厉害。 居然还会有人想欺负他大哥,真是钱多。他就不信那些人家里都不种地。 贺存赶着骡子进了城,一天到晚跟着贺轩帮忙,这么一忙就是大半个月,崔玉他们又被叫去修房子,自打接过贺存他们家活后,他们这群人就没清闲过,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人来找修房子。 他们自己人都觉得这是沾了贺家的福气,日后不必担心生计问题,一帮人听到贺存这边又有活先搁置了其他人的事就先过来了。 如此一忙就是二十多天的时间,贺存只是隔三差五的回一趟白云村看看几个孩子,这次等他们所有关地里的事都忙完后,贺存一行人这才回了白云村。 看到贺存回来,贺子文眼睛亮亮的,一股脑就冲到他面前,“爹爹今天回来了?” 总觉得自己儿子好像长高了一点儿,贺存将人抱了起来,举了举,“吃午饭没有?” “嗯嗯,爹爹还走嘛?”贺子文抱着他的脖子,软乎乎问道。 “不走了,得守着我们子文长大。”贺存一手抱着他,一手拎着的东西。 怀里的小孩见他不方便,滑下去要自己走,又乖又听话,就一整个梦中情崽。 见他和贺轩都回来了,一家人热闹了一晚上,尤其是几个小崽崽,缠着他有说不完的话,临近睡觉了,两只崽崽都还热情高涨,看来以后离开,得多回来看看这小两只。 第53章 绿油油的菜 等次日睡了懒觉, 日上梢头才爬起来的贺存穿着一身的宽松睡衣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听到脚步声赶来的贺子文径直冲进了他的怀抱。 “爹爹我们吃过饭了哦,姑姑留的早饭在锅里。” “谢谢大宝。” 跟在贺存身后的贺子文垫着脚给他递毛巾, “给爹爹毛巾。” 洗漱、换衣,身后都跟着一个小尾巴, 进山的贺存只好给他寻了一顶草帽带上, 牵着人朝山上走去。 听到那边传来朗朗读书声, 贺存朝迈着小短腿跟在身后的贺子文,“怎么不和哥哥他们去学堂读书?” “家里没人,等爹爹醒来, 就看到我了。”贺子文拽着一朵紫色小花, 看着他认真回答。 “是在等我醒吗?”贺存给他摘了一朵新的小花, “谢谢子文小朋友。” 接过花的贺子文,皱着眉,走出去了好一段距离, “爹爹也等我的, 不要谢谢。” 听到他的话,贺存爽朗笑了, 将人捡起抱在怀里, 顺便亲了一口。 距离这些蔬菜种下去将近一个多月了,叶子菜全都翠绿翠绿的, 尤其是生菜、小白菜这种生长期只有10-30天的速生蔬菜, 可以采摘了。 四季豆、豇豆等都已经发出了藤蔓,现在可以考虑架架子固定藤蔓往上生长, 这样有利于光合作用, 也方便豇豆开花、授粉,以及日后的豇豆采摘, 提高产量等。 得益于张老汉每天都出工拔草、驱赶鸟雀,这些蔬菜长势喜人,黄瓜、丝瓜、葫芦瓜等都长出了不长一截藤蔓,不禁如此,当初撒在家角落里的西瓜种子也长来了。 最大的那一块辣椒地出苗率非常好,又转到红薯地里看了一圈,一片翠绿覆盖了所有的土垄,上下两块地里都是红薯,品种都还不一样,虽然他没能从叶面上区分开。 种植最晚的土豆地里,和边上的红薯藤蔓比起来是要短小些外,凭他的肉眼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大小上的差别,除此之外,并无二致。 成片成片的菜绿油油,很是喜人,虽然这些蔬菜都长得非常好,可上面也有不少虫子,看了一圈下来,就数小白菜上的虫洞洞最多,看见这些小肉虫的贺子文呆呆站在地里,不敢动弹。 小小只的青虫子趴在小白菜上一扭一扭的爬行着,默不吭声的贺子文,敌不动我不动,看得好笑的贺存上前将人抱走。 被解救了的贺子文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顺势抱着贺子文的脖子,“爹爹,好多好多虫虫。” “嗯,回头找点药打一下。”虽然他觉得无伤大雅,但也不能就这样放任那些虫子就这样吃下去,搞不好虫越来越多,后面人都吃不成菜了。 水稻已经扎根迅速成长,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水沟里的小龙虾也长了不少,引进活水后,原先水渠里的小鱼、小虾全都成为了它们的食物,尤其是之前繁殖颇多的小螺蛳早已成了它们的口粮。 为了早日吃上蒜泥小龙虾,贺存又从009那里购买了一袋饲料,给撒了下去,人工饲养的春季小龙虾一般进过2-3个月的养殖就可以上桌子了,但照贺存这样放养的,再来两个月只怕还不能上餐桌,这样想着,手里的饲料一把一把的撒出去,就没停过。 看着一水沟的水虫子,抓住半把有机饲料的贺子文看着水中着红色大袍的小龙虾举着钳子在水里爬来爬去,嚣张至极。 手中的饲料撒下去,无数小龙虾争先恐后的挤上去,唯恐吃食被一抢而空。 撒到哪里小龙虾就举着钳子游到哪里,无数饲料丢入水中,他就看着那些水虫子在水中翻滚。 转了一圈后,贺存又带着人朝竹林里走去,新鲜的竹笋一茬一茬的冒出了头,在自给自足的乡下,村民们对这种野生的春笋并不在意,每年新鲜时蔬吃都吃不完。 但贺存对吃的一向敏感,这玩意儿不正好做泡椒竹笋,当个小零食绝对会遭到大家的喜爱,而且晒干了以后用来煲汤也是不错的。 嗯,还可以在这种竹林里圈养一批小鸡崽,搭上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棚子,竹林里的虫子都足够喂养鸡鸭长大了,这绝对是个稳赚不赔的创收项目,这样的话,他的养殖业也发展起来了。 这样规划着,贺存也分了点心思在上面,反正这段时间也算是农闲时节,除了每日下地看看庄稼、除除杂草,基本上是无事可做。 摘回去的小白菜炝炒一下,生菜和豆腐煮一个翡翠汤,再来一份凉拌,三个菜都收到了大家的喜爱。 水灵灵的小白菜、绿油油的生菜就这样上市了,贺存给里正家、林二婶、以及胖婶子家赠送了这种新鲜出世的叶子菜后,反响不错,尤其是以前没有的生菜,煮汤、凉拌皆是不错的选择。 不等贺存组织人手去县城卖蔬菜,每天和朱夫人在一起的贺心怡转头就以市价预定了地里所有的蔬菜。 等两个人来找他时,他才知道,这两人每天带着徐玉树留下的侍卫一天到晚都在挑选酒楼地址,以及人手。 不必等到贺存插手,两个人就连酒楼里的菜单都已经拟好了。 “二哥觉得这份菜单如何?”贺心怡问道。 仔细琢磨后,贺存又看了看,“热菜设计得不错,但是凉菜过少,其他的都不错。” 听到他这样的评价,贺心怡和朱夫人都舒了口气。 “二哥,你那里还有什么凉菜推荐吗?”贺心怡回头看了眼朱夫人,继而说道:“我和朱姐姐想合伙买下你的菜谱,你出个价呗。” “凉拌菜倒是好做,就是调味品得好好想办法,我有空再整理一下。”贺存看着她这不能算是很有特色的酒楼,犹豫再三后问道:“临安县有几家大型酒楼?每日收支如何?” “除开独树一帜的一品轩,剩下的客流量都差不多,还有七八家。” “都在临安县什么方位?” 两人明显的呆滞了片刻,没说出话来。 贺存一口气问了出来,“厨师你们找好了吗?还有跑腿的店小二这些人的工钱是如何结算的?” “厨师我们还没找到。”贺心怡随即又小声补了句,“我打算一边开店一边找人。” 听到他这个答案,贺存不可谓不吃惊,这酒楼一旦开起来,只要不进账就意味着在做亏本生意。 “这样不行,做生意要有万全之策,一边做一边找人,不可取,这是第一。” “这第二点:你们酒楼规划很好,可家常菜什么的都太过普通。就算有汴京口味的菜品,那些受众固定且人少,除去那七八家已经占据市场的酒楼,这临安县里还剩下不少小饭馆,你们有没有考虑到一种可能,就是市场已经饱和了。” “市场饱和?贺公子的意思是我们的酒楼即便开了,也留不住顾客吗?”听得认真的朱夫人问出生。 “是这样。”贺存指了指那份菜单,“若在菜品上下个功夫,做个菜品单一但具有识别度的饭店也不是不行,不一定非要开综合性大酒楼。” “大酒楼人力、物力投入多,单一菜品若是能做出彩,不比酒楼差。”想到后世的小龙虾店、烧烤店以及烤鱼店,开酒楼反而失去了乐趣。 一般这种时候,贺心怡就知道自家二哥心中已经有了成算,“二哥是有想法了?不然我贺和朱家姐姐和你搭个伙,你出主意,我和姐姐出力,包办所有事情,如何?” “等我想想。”虽然这个提议不错,但他也不想和太亲近的人一起做生意,毕竟中途谁出现个其他心思,搞得大家都不愉快,就不欢喜了。 但自己能帮忙的,他绝不会拒绝,能让贺心怡自己出去创一番天地,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不必早早嫁人成家生子,算是对得起她叫自己一声二哥了,毕竟也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风华正茂的年纪,嫁人还是太早了点儿。 当天晚上,贺存就挑了很多新奇的吃食店,卤肉、炸鸡、钵钵鸡、麻辣烫、冒菜、烧烤、烤鱼、小龙虾、火锅、奶茶店…… 想来想去,哪个都合适又哪个都不合适,这些吃食大部分都要用到辣椒这种调味品,可是他地里的辣椒现在才长起来,暂时供应不上,倒是可以找009提供一下。 那就先做烤鱼吧,作为主料的鱼好捉,至于调料大部分都能找到,不愁没食客。 订下这个菜品后,贺存将制作烤鱼的方法全部写下,麻辣味、泡椒味、以及蒜蓉味的烤鱼。 拿到菜品的贺心怡,“那我和朱夫人一起商量一下,看怎么给二哥买下来?” “我倒是有一个小建议,你回头可以和朱夫人商量一下,菜谱我不售卖,算你每个月营业额的分成,两成。”贺存点了点桌面,“至这烤鱼,我推荐你按斤量来算,至于定价你要将成本除去后,还有得赚钱,不然要做亏本生意哦。” “好,那我现在去问问朱姐姐。”贺心怡心里也没个底,还是去找朱姐姐一起商量吧,她们两个人一起就不怕了。 看着跑出去的贺心怡,余姨娘很是无奈,“多些存哥儿帮忙,心怡就是想一出折腾一出。” “姨娘不也放心她出去经商,你可比这世上大部分母亲都包容她了。”贺存帮着收拾碗筷。 余姨娘摇了摇头,“我看这丫头自己主意大着呢,要是什么都不让她做,怕是要生怨气,还不如放手让她去,说句不好听的,要是真做不成,也不会怎么样。” “持这样的心,就可以了。”贺存将筷子放在锅里,“就怕姨娘心里负担重,比心怡还担心,那反倒不美了。” “您就任由她自己出去折腾,有我们几个看着总不会出什么错,一个人出去长点本事,以后嫁人了也不愁满心满眼只知道情情爱爱的好,不是吗?” 听到这样的话,余姨娘无奈一笑,“存哥儿啊,你这样会教坏她们的。” “心里装着钱财,总比装个男人靠谱。”贺存哗哗哗的开始清洗万碗筷。 余姨娘见他都栓上了围裙,只好洗其他的锅。 “心怡比我有福气,遇上你们几个哥哥。” “姨娘尽可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人生还长着。”贺存将筷子放进筷子桶里,随便提了一句,“我看姨娘女红极好,说不定可以给小孩子设计童装。” 洗完碗筷,又给几个孩子们补充了点儿课外书,贺存转身又朝里正家走去。 都走出去老远了,贺存才发现跟在身后的贺子文,大步大步的追着贺存,伸手牵着小矮个后,贺存给他擦了擦了脸上的汗,“今天又不去数书院吗?哥哥们和弟弟都去了,我送你去好不好?” 贺子文撅着嘴,伸手要抱,撒娇道:“下午再去,夫子布置的作业我都写完了。” “行吧。”贺存一把将人抱起来,“没逃过课的童年是不完整的,要是被夫子发现了,可不能把你爹我供出去,走喽!” 带着人朝里正家走去,院子大开,贺存喊了两声,一个满身木屑的人走了出来。 从偏房里出来的林杨,“贺兄弟,进来便是。” “你在家就好。”贺存递过几张纸,上面画着一个喷雾器构架,“你看看能不能做。” “应该可以,你先坐,我研究一下。”林杨接过稿纸看了起来,“贺哥现在又在研究什么,这个东西装水的嘛?” 第54章 差点摊上事了 “是我家小白菜上全是小虫子。”贺存出声询问,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除虫子。” “这个我不知道,要不你把菜都拔了?”林杨试探道。 这可真是笔亏本买卖!还是修好喷雾器后,打上一点农药吧。 “上次你让做的那个滑滑车, 我抽空做了一个,你看看。”林杨从房子里拎出了一个小滑板车, 贺存上手试了一下, 很灵活, 全手工木头制作的,很有品质保障。 乖乖坐在小凳子上的贺子文见到后,眼睛亮着。 “子文, 快来试试新玩具。”贺存朝他招了招手, 将小孩拎上了踏板上, 虚扶着。 在石子路上摇摇晃晃朝前滑着的贺子文像是找到了什么新乐趣一样,对它爱不释手。 林杨看着小孩子往外滑着,突然出声问道:“贺哥, 你这个图纸怎么卖?” “你想做生意了?”贺存笑了笑, “按照分成卖,你每卖出去一个, 我就要一成利润。” 虽是笑着说这话, 可贺存却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 每一个就要一成利润?林杨暗自咂舌,这会做生意的人就是不一样, 自己这笔生意能赚多久, 他就有多长时间的收益,一成利, 不算多, 林杨在心底算了一笔,然后与人签订了合同。 “我劝你一次性做好一定的量, 然后拿到临安县去卖,一时间将这笔生意炒起来,之后肯定会有人仿造,到时候生意不好做,价格也会有所降低。” “有道理。”林杨点了点头,“那贺兄觉得定个什么价位比较合适?” “价位啊,定价高一点吧。”贺存转而又说道:“不过你可以对不同的顾客买不一样的产品。” “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临安县的有钱人,你就做的精致一点,在这个扶手这里镶嵌上一些珍珠、贝壳之类的东西,或者在上面画上精致的小动物,寓意平安吉祥等,这样创收嘛。” “读过书的,脑子就是不一样。”林杨啧啧称奇,“那我再想想,好好规划一下,争取一举拿下临安县的所有小朋友。” 这也是个有事业心的人。 “画画,贺哥可有认识的人,我看书院新来的夫子就会,只是他没空理我吧。”林杨有点愁苦。 贺存迟疑了一下,“你去问问吧,我也不确实。” 临走前,见他一脸的跃跃欲试,贺存叮嘱了一句,“你先帮我做这个喷雾器哈。” 时间还早,贺存带着个滑板的小家伙在村子里转达一圈,各家都种了不少果树。 五月的岭南,瓜果飘香,荔枝、樱桃、枇杷、橙子、李子、杨梅、青枣…… 除去后世从其他国家引进的水果外,本地水果也数不清,岭南的水热都是其他地方不能比拟的,转了一圈,小小的贺子文就收获了不少新鲜水果。 小手剥着枇杷的贺子文走走停停,一手的枇杷汁,好不容易剥好一个,急急忙忙朝一手拎着滑板车的贺存跑去,“爹爹吃!” 举着跑到贺存面前,满眼期待的看着他,手劲还不小,看着那个被蹂躏的不成果样的枇杷,小孩一片心意,贺存欣然接受了,“谢谢。” “不用谢。”心满意足,满手黏糊糊的贺子文张着手,还不知该往哪擦。 贺存掏出他胸口前的手帕给他擦着手,贺子文望着他手上的圆滚滚的枇杷,歪着头问道:“甜不甜?爹爹。” “超级甜。”贺存挼了一把他的小脑袋,见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又给他剥了一颗。 含着枇杷的小孩窝在他怀里,一双大眼里都是笑意。 回去后,他就开始收拾院子里的果树,将花坛里的杂草全部挖掉,从系统里购买了几棵品种不一样的葡萄根种下,可以在院子里搭建一个葡萄长廊,以后可以在下面休息,还可以给几个孩子搭一个秋千。 将场地预留好,挑选好木头后,再开工。 等到中午,贺修文、韩则一人挂着一个书包飞奔回来,嘻嘻哈哈跟着身后的贺子安追着人跑。 见到贺子文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贺存还在收拾院子,贺子安跑着说着,“爹爹,胖虎说我们很快就有小婶了。” “嗯?你哪来的小婶。”一头雾水的贺存。 “胖虎说,那个漂亮姐姐想成为我们的小婶,但是我不喜欢他。”一脸写满好奇的贺子安郑重说道。 “喜不喜欢又不关我们的事,对不对?小婶只要小叔喜欢就行了,是不是?我们子安不可以这么无礼哦!”贺存抽空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子。 “可是……”贺子安双手抱着脑袋,“我也想喜欢小婶,大家都喜欢小婶,小叔最喜欢小婶。” “我们喜欢小婶,那叫爱屋及乌,因为喜欢小叔,给小婶最基本尊重的同时,又因为她是小叔的伴侣而将她视为我们的亲人。”贺存看他的额头被自己给弹红了,真是个小娇气!又上去给他吹了吹。 “以后你媳妇也需得你喜欢,才是最要紧的,人品正直什么的,都是基本条件,等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贺存揉了揉他的小角包。 见他一脸困惑不解,“你记住就行了,很多事现在想不通,等以后长大了自然而然的知道了。” “好叭。”贺子安随后就将这事抛之脑后,“爹爹今天哥哥为什么不去上学?我们都去了,夫子今天给我们讲故事了。” “哥哥留在家里干活。”贺存指了指一边的杂草,“你看哥哥拔的草,要是不去读书,就要陪我干活。” “下次我送你们去书院,要好好读书。”贺存挑开了别的话题,就怕这个崽崽心血来潮,不去读书了。 学院里的读书时间都跟着农时走的,春播时间以及后面秋收的时候,上下学的时间比较少。 等贺存将院子收拾好后,贺心怡带着朱夫人找来了。 “二哥,我们商量好了。”贺心怡朝他奔来,“二哥,我们就按你说的分成来,就做烤鱼这一门生意,每个月分你三成,如何?” “贺兄弟,有劳。”一身淡蓝色衣衫的朱夫人朝他行礼问好。 “你们真想好了?”将人迎进院子里的石桌上,笑道:“可不能因为我不成熟的建议转手就放弃自己的想法。” “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但那不是全部。”朱夫人倒着茶水,“最主要的是我和心怡两个人心里没底,虽然看上去是计划都拿出来了,但我们前面估算了一下费用,好大一笔。” 朱夫人不好意思道:“说出来不怕贺二公子笑话,我算了一下费用,都把自己吓一跳。” “可做烤鱼也会有风险啊。”贺存指了出来,“而且你们的酒楼地址都选好了,租金应该也已经交付了吧?” “嗯。”朱夫人看了看贺心怡,含糊说道:“其实我们将酒楼买下来了。” 当场给贺存吓蒙了,“你们买下来了?” 见自家二哥一脸惊悚,贺心怡解释道:“主要是那个位置便宜,刚好那个店家早就不想干了,我们算了一笔,还是买下来更划算,我就凑了钱一口气买下来了。” “那也挺好的。”还能说什么呢,走在前面的贺心怡这下连商铺都买好了,倒是有点几分魄力。 “我们准备先从小生意做起,现将烤鱼这一块先做好,再扩展其他生意。”朱夫人补充。 “确实可以,从小做起,稳妥些。”贺存将手擦干净,“至于分成还是之前说好的两成,光是这两层我已经拿了够多的了。” 贺存止住了想要说话的两人,“我只是出个主意而已,以后店里的生意是你们两人忙,以后我要是还有其他的好主意,再说出来,是不是就又要分走新菜品的两成利润,照这样下去,我一个月出一个主意,不用干活,就是店里的大头。” “你看这不就是一个大漏洞?”贺存摇了摇头,“不能因为是我支的招,就没有一个契约约束彼此吧。” “再亲密的合伙人,想要长久的走下去,每一笔支出、收入都要有所记录,有个什么想法都要和彼此商量再实施。” “嗯,我们会商量着来的。”贺心怡赞成道。 点到为止的贺存没再纠结这件事,提出来一点意见后,当场让她们拟定了一份契约,按了指印。 “二哥,蔬菜?” “除了我从胡商那里买的新品种外,其他的从白云村其他村民家收购。”贺存笑了笑,“你找跑腿的店小二,除了后厨的人,其他的都可以在村子里找,这样也拉近拉近你和村民之间的关系,别看他们都是农民,有时候可以帮你大忙。” “比如说你开烤鱼店,最基本的食材活鱼,是不是就可以从村民这里买。”贺存浅浅笑了,“心怡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要加油哦。” 没有必须要在村子里购买,而且在集市上购买肯定会更方便,只是两个女子出去经商,总是会招惹道一些人的关注和眼光,大环境如此,那就先别人一步,为自己规划,赢得大多数人的支持,赚一个好口碑,且不是更好,人总要会利用周围的环境,更好的保护自己,有点心机,有又何妨。 提一嘴,她们心中有个印象,有朝一日,走到前面去了,回头想起来了去做了也来得及,若是她们能带着白云村的妇女朝前走,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两人写好契书后就急匆匆赶回去找陈旭,这边刚走,贺云也急匆匆的冲进来,“二哥,我差点摊上大事了。” 差点?那就是还没有摊上事…… 一脸好奇的贺存等着他的下文,灌完茶水的贺云,一屁股坐在他边上。 “今天林杨来找我,让我帮忙画画,也不知道怎么就在路上遇到了有人掉进边上的河里,我看她都快不行了,差点都跳下去了,边上的林杨拉住我,让我快去找人,我一边跑一边叫人……” “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林胡一头扎进水里,将那姑娘捞出来了,只是她脸色并不好……” “不是你救人家姑娘的?”贺存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将人往外赶,“你快出去走走。” 摆明了就是一个圈套,上一秒小孩子还在说小叔要找小婶了,这会儿就是这事广泛流传,搞不好一会儿下水救人的就该是贺云本人了。 “啊——为什么?”贺云往外走着,回头问着。 “快出去就是了,去人多的地方,别人问,你就说你和林杨在一起。” 第55章 下水救人的大冤种 带着人就往外面走, 一脸懵逼的贺云,“二哥,怎么了?” “掉水里那姑娘是谁?” “啊……就是那个。”贺云朝他挤眉弄眼。 贺存一巴掌呼了上去, “好好说。” “哎哟……就是之前你让我躲着点儿的那个严家姑娘。” 原来是她,上次不是还在路上遇到她了嘛, 这么着急嫁出去么!贺存带着人往书院那边走, 自打书院开办后, 那边就一直不缺人聚集在一起。 “存哥儿,今儿怎么有空出来溜达?” “胖婶,我带贺云找陈夫子有点事。”不动声色地将身后的贺云拉了出来, “婶子最近在忙什么?” 胖婶子和一群妇女聊着, “清闲, 没什么事可做。” “存哥儿,可是要养鱼养莲藕?我看你种了好些莲藕在池子里。” “闲着无事,想养点儿鱼虾。”贺存笑了笑, “就是不知道村里有没有养过鱼虾的, 我好上门讨个经验。” “这个我们村没有,不过隔壁柳树村有人养过, 那玩意儿腥味重, 又没有多少肉,全身都是刺, 不好吃。”胖婶子一脸的嫌弃, 肉眼可见。 听到有人养过,有点惊喜, 贺存:“那我有空去柳树村问问。” “存哥儿, 可是又要做生意了,我看你地里好些没见过的新粮食?可汴京那边的新品种?” “是之前在胡商那里买的, 我还不知道是些什么粮食,胖婶要是想种,去县城买点粮种自种,也不无不可。”贺存笑了笑,“我上次去县城看粮食价格暴涨,今年多种些粮食,有保障。”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前几天我那女婿上门就说了这回事,今年江南洪水泛滥成灾,不少人流离失所,前段时间县城不是收留了好多流民,去年江南一带洪水爆发,赈灾物资又发不到百姓手里……”消息灵通的胖婶子说起这件事来,唾液横飞。 “这下又有不少人无家可归了。”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感慨着。 “那今年的赋税是不是又要涨?” “应该不会吧,江南地区的事,关我们岭南什么事!” “就怕上面让增赋税,给江南支援,那我们岭南就要跟着受苦了,天时不好要受罪,天时好了还是受罪。”有人嘀咕出声。 有人想到县令和贺家有认识,不禁出声,“存哥儿,你说岭南县会不会增税?”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如果真要涨赋税,我想你们可以给县令反应的。”贺存笑着安抚道,“想来沈县令可不会自毁前程。” “可就算他们要涨,我们老百姓也没有办法吧。”有人不赞同他的说话,嘀嘀咕咕说道。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谁都没办法,还是趁现在多种一些粮食,即便要涨,我们手里还剩下一些足以裹腹。”贺存冲他笑了笑,“今年大家不都开了荒地,去贺氏商行买点新鲜的粮种,夏季播种,入冬前也还可以收获一季,你们要是担心,也可以等到夏收后,来我家看看。” “说到开荒,沈县令可是答应过大家会减税的,而且新开出来的人荒地不是还减免了五年,大家不必担心,我们白云村今年是县令指定的示范基地,他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贺存这样说,细细想来也是这个理,不管其它地方涨不涨赋,荒地是一定不会涨税的,毕竟当初县令为了激励大家开荒,可是当着大家的面立誓的。 一群人聚在一起说个不停,看着浑身不自在的贺云,有人出声道:“存哥儿,你这个弟弟也不小了吧!” “说小也不小了。”贺存轻轻拍了拍贺云的肩膀,笑道,“十六岁,半大不小的。” “十六,确实不小了,听余姨娘说你家心怡还要等几年,那云哥儿是不是也要等几年?” “确实,让他出去闯闯,再娶妻生子,多走出去见识见识,不至于日后受了欺负还不知道反抗,我这个弟弟太听话了,没点儿反骨,不行。”贺存笑着出言婉拒。 “男孩子倒也是。”那人转头就说着,“不会这女儿家倒是可以早点嫁人,小心留来留去留成仇了。” “婶说我们心怡啊!她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最近刚找到自己喜欢的事呢,干劲十足的,等她自己立的起来了,想找什么样的任她自己挑。”贺存带着轻笑,不容置疑道。 那婶子听到这话,顿了顿,笑着附和,“也是,要是能有自己的产业,日后嫁了人也不受气,存哥儿倒是一个好哥哥。” “那你家妹子要做个什么营生?可还需要人手,我让我家丫头也跟着你家妹子出去见见世面,能多赚一分钱,日后在婆家少受一分气。” “若是需要帮忙,我让她来找各位婶子。”贺存笑着应承。 “好,那我们就先谢过存哥儿了。” 一群人正聊着,林杨急匆匆跑来,拉着贺云气喘吁吁说道:“幸好你在这儿,严家那姑娘好像撞坏了脑袋,现在非你不嫁,我爹让我知会你们一声。” “什么!” “谁撞坏了脑袋?” “那姑娘不是和林胡在一起……” 早一步跑出来的贺家两兄弟,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贺存冷冷笑道:“可没有这么个说法,谁撞坏了脑袋,就可以想嫁给谁就嫁给谁,那赶明儿我撞坏了头,是不是想娶公主当驸马!不给娶,我这脑袋就不好了!” 一边看戏的男人哄笑出声,“哈哈哈,你倒是想得美。” “是吧,所以那个什么严姑娘也不能看我弟弟相貌堂堂、唇红齿白的,就赖在我弟弟头上吧,万一人家今天嫁了,改明儿又看上别人家汉子,又撞到头了,可不得改嫁……” 听他这般说,原本还在看戏的人都反应过来,往下延伸一下,又觉得本来一件挺香艳的事都变得不再那么美好了,怎么想怎么诡异又离谱。 “要不你还是过去一趟?”林杨看着贺存,出声试探。 “行啊,我们本来就没错,不能说因为别人的痴心妄想就不要清白了,这件事我们可没有任何错。”当着众人陈诉了自己的想法,带着一头雾水,不得其解的贺云往里正家走去。 林胡站在一边,看着陌生的贺心怡,满脸写满了不可置信,人是自己救起来的,她只是灌了几口水,明明没有撞到头,却说自己失忆了,还要嫁给一个水都不敢下,救都没有救过他的人。 看着既陌生又熟悉,躲在严母背后,一双眼里都是胆怯、恐惧的贺心怡,她真的失忆了嘛!还是骗自己的,不是约好了,等他挣到聘礼就会嫁给他。 一双眼死死盯着那个披着他的外衣,浑身湿漉漉的女人,这个问题暂时找不到答案,又或者一开始就已经有答案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直到今天他才开始清醒。 见到跟在贺存身后的贺云,严筱黎一个起身朝贺云冲了过去,披头散发的人影冲过来,贺存将身边的人往背后塞了塞,拉着人躲开了。 “云哥哥~”严筱黎伸着手想要拉着他。 “喂!可别一口一个云哥哥,再此之前,我们两家都不认识吧,姑娘!”皮笑肉不笑的贺存朝她站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的严母,“大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是你家捡来的姑娘,就这么任由她胡闹?” “脑子摔坏了,就回去治,可不兴随便看到一个长得好看的,就想将人抢回家,您这般作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是这白云村的土皇帝!” “你怎么说话的,我家姑娘被你们救起来了,你是不是要负责,怎么?想耍懒!”严母说完便朝贺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深怕别人看不到一样。 “可笑,人给你救回来了,怎么还想赖上我们贺家?”贺存指了指一边的林胡,“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那个才是下水救人的大冤种,你女儿不是也享受着别人的追求,怎么又看上我们家贺云了。” 贺存一向不迁就别人的颜面,直接开门见山,“我家贺云从来都不是什么香饽饽,我劝您和您女儿早点放弃心中那点小九九,贺家的门装不下你家这尊大佛,我现在将这事情说开了,免得您日后动不动就上门找我们家贺云。”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般不要脸的,不就是一个男人,你当真以为老娘稀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贺云是人中龙凤,真不要脸。”严母说完,又觉得不够,朝他们所站的方向,呸了一声。 半点不在意的贺存指了指脚边泫然欲泣的严筱黎,一时间讽刺意味十足。 严母气不过,气冲冲拉着地上的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完全来不及站起来的严筱黎就这样被半拉着往边上走,石子铺满的地面上留下痕迹。 “娘,你放开我。” “你没看见人家不稀罕你,看不见贺家人嫌弃你是吧!!”严母拉着人往边上走,转身用力地往她脑袋上戳了戳,“眼睛长了不看事的!” 看到她掌心在地上被蹭破了皮,慌乱中的严筱黎下意识的看向了边上的人,站在最边上的林胡握紧了拳头,咬着牙没上前去。 那个眼神太熟悉了,每次她有事都是这个眼神,他闭着眼都能想到她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明明没失忆,明明是自己救了她,明明和自己两情相悦,就说好了以后要在一起……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真是可笑! 第56章 清一色的小黄帽 没理会他的心酸历程, 贺存朝站在一边的里正打了招呼,便带着贺云回去了。 “这就解决了?”看着人走远,林松低声嘀咕。 见生事的严家人也走远了, 林大河没好气哼了声,“不然呢?你以为人家白来的, 话都说开了, 难不成严家还要把人塞进贺家?” “那爹你多想人家学习一下, 下次我们也把话说开了,不然严家人,废话多得很。”林松吱声。 林大河瞪了眼不长脑子的大儿子, “你以为谁都能三言两句就将事情主动权掌握在手里?人家什么脑子, 你什么脑子!” “什么什么脑子, 下次他家要是再来找我,我就直话直说。” 林大河看着他,哼哼了两声, 眼里包含无限鄙视。 不得劲的林松心里嘀咕, 反正下次自己就要说,他才不要受那糟心气, 看着严家人来找, 他觉得自己头发都在往下掉!就说这些人有多烦!觉得自己很在理的林松挤到林杨身边,嘀嘀咕咕的诉苦, 这日子就特么难过。 本来会觉得严家会大闹一场的, 可碰上了贺存这个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硬茬子,结局总是让人倍感诧异。 漫步回去的兄弟两人, 尤其是贺云总觉这事开始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结束也让人莫名其妙,他就是被拉出来遛一遛的主角, 不过幸好没沾上这事,不然真是有口说不清,不对,现在已经有口说不清了。 “陈夫子答应给他画画了?”贺存转而问道,“你不是也画的挺好的。” “嗯,我们一起画。”贺云挠了挠头,“二哥,我也可以帮忙养鱼。” 贺存开口便婉拒了,“不用,你做你的事,我再找人。” “啊……哦,好吧。” 看着这只大狗狗垂着头,有点委屈,他捏了捏贺云的后颈,“你们就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没必要和我绑在一起,我这些事随便找个人就做了,可能随便找个人还是有点难,至少得有经验,不要多想。” “嗯,我就是想帮你……” “我思想成熟,四肢健全,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任何困难,你生活的重心应该在你那里。” 顺着他的手垂着头,更方便贺存的贺云,很是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你每天都在忙,我没什么事可做。” “不是在缝制衣服么?怎么会无事可做。” “最近没思路,而且我缝得有点丑……”贺云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鼻尖,有点难以启齿。 “刚开始都会这样,晚上我去看看你的成品,给你提一点不成熟的建议。” 有点僵硬,贺云:“谢谢哥。” 五月初,立夏,辞春迎夏。 天地之间一片苍茫,放眼望去,入目皆是郁郁葱葱。 漫山遍野的花与果,带着几个孩子出来游玩,杨梅、荔枝、樱桃、枇杷正当时,小竹筐里装满了新鲜水果,叽叽喳喳的小孩子挤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走在最后的贺存看着一群小孩,欢喜的不行。 带着清一色的小黄帽,有条不紊的往西山那边的河水边前进。 特意落后,等着他的贺子文认真又倔强的剥着枇杷皮,果汁随着他的小手一滴一滴往下滴答,“爹爹,给你吃。” 臭小孩卖力的踮着脚尖,把剥好的枇杷递给他。 低头含过他手里的枇杷,贺存从他胸口摸出了贺心怡给他们缝的小手帕,亲了他一口,成功见到人红了脸颊,才给他擦着手,“谢谢崽崽。” “累了没有?要不要我抱一会儿。”贺存接过他手里的小竹筐。 小孩牵手他的手,软乎乎的,薅了一把帽子,“不累,和爹爹一起走。” 牵着人慢悠悠的跟着人朝前走去,一路上倒是遇到不少大人小孩,看到贺存一行人如何热闹,不禁跟了上去,反正也闲着,于是,就见到一群人毫无组织的跟着贺家人朝西山走去。 背篼里还背着锅碗瓢盆、烧烤料的贺存,直言自己是去捉鱼的,即便这样,大家的兴致也不曾改变,一串人跟在贺存身后,今日休学,半个村子的小孩都来了。 看着贺家那几个小孩一人一个黄色棒球帽,几个小崽崽又乖又软,想上手捏捏,作为老父亲贺存听到别人爹爹夸奖,嗯!满心舒畅!他家崽崽就是乖! 不一会儿,前面的几个小孩就变成了一堆小孩子,那场面让带着他们出去玩的贺存萌生看一点退意,好在贺存自带威严,无人造次,听话就好,就怕他们自己主意多,到处乱跑。 听到哗啦啦的水声,一群小孩子哇的一声,就往水边跑去。 浅水滩,四处都是鹅卵石,水深没过脚背,上游的大石头将水流阻断,看到毫无风险的浅水滩,在场的所有家长都送了口气。 “只能在这里玩,不准去上游!要是不听话,下次我可不带你们出来了!”又给大家交代了一遍,见他们都应承了,贺存才将东西放下来。 看到跟着屁股后面的小孩,贺存给他整理着遮住眼的帽子,“子文去和哥哥们一起玩。” 可能是走热了,小孩一脸通红,“我等爹爹一起。” “这么喜欢我?”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将折叠小板凳拿出来,“坐着等我把这里整理一下。” 带点儿强迫症的贺存将布单铺好,又从背篼里拿出一个盆子,打了点水撒了少许盐,将水灵灵的杨梅倒进去浸泡着,还有一片红红火火的樱桃。 贺云已经带人出捡拾柴火,休息片刻后,贺存又走到下风口开始搭建他的烧烤架,完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见他已经搭了个初级模型,有人上前搭话帮忙。 “贺兄弟还真是喜欢孩子,带着他们出来玩。” “闲来无事,不带他们来,他们心里老想着这件事,还会偷偷摸摸的来,让他们玩个够,以后就没那么多念想了。” 将两边的石块堆得差不多高,中间留上一道狭长小道以装烧好的木炭,有人帮忙,不一会儿就搭建起了一条长长的烧烤架。 “养小孩子就是麻烦,一会儿不见就自己跑出去闯祸。”男人搭话。 “就是这样。”贺存笑了笑,认出这是胖婶子家男人,贺存将浸泡好的樱桃、杨梅递了过去,“你家胖虎倒是活泼好动。” “就是好动过头了,麻烦的很,一天到晚净闯祸。”男人抓了一把樱桃,“和你们家孩子没法比,你们家那叫一个秀气、斯文,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算不上什么读书人。”贺存将烧红的木炭夹进石板之间,“凡夫俗子而已。” “已经比我们这些粗人好很多了,识字了,以后去县城都能找一份简单轻松的工作。”男人摇了摇头,粗糙的大手暗示着底层百姓生活的艰辛,看向自家小胖子的眉宇之中,寄予着心底深深的希望。 “是这个道理。”贺存等了又等,始终不见他说正题,笑着问道:“大哥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能帮上忙的,我不推脱。” “啊……哈哈哈,那个,被你看出来了。”男儿人尴尬的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之前你说想找会养鱼虾的人,我这不是看你最近没再找人了,你是不是不招人了?” “有这回事,我还要人。”贺存说完就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还要人,那就好。”男人扒拉着手里的樱桃,“你胖婶前些日子听你说起过,这不是柳树村有两兄弟养过这东西,我就厚着脸皮帮他们过问过问。” “可以啊,改天来找我说说。” “他们今天就来了,一会儿回去了,我把他们叫去你家。”男人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样可以吗?” “行啊,你现在把他们叫过来都行,这不是什么大事,哥不必这么小心。” 将装满烧烤料的罐子、刷油的小刷子、装菜的大盘子,铁签子一一拿了出来,这齐全的装备,让围观的人都小小的吃了一惊,不过是陪孩子们出来玩,还没人准备这么齐全、认真。 听到这话,男人朝身后的人群挥了挥手,那边有人回应后,他局促的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冲贺存,介绍道:“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们来说,就是生死大事,他们兄弟两个就是家里穷,吃不起饭,这才出来找工养活自己,事情说小也不小了。” “吃不起饭?家里的大人呢?”贺存出声问道。 虽然知道这是古代,意味着会有无数穷苦的底层人民,但是听到会有人活不下去,贺存的心底还是小小震惊了一下,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活着真的不是在受罪么! “他们兄弟俩生母早死,父亲再娶,先是生了一对双胎儿子,又生了个女儿,家里田地少,所以家里比较穷。”男人见贺存神色异常,又担心这事不成,解释道:“存哥儿放心,他们绝对能干,体力活不在话下,随便使唤。” “存哥儿以前见过的,他们上次还来帮你家开过荒,干活没问题的。”男人像是想到什么,补充道。 回过神的贺存,拍了拍他的肩膀,朝水边走去,“那行,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叫人过来,我看看再说。” 看到人朝河边走去,男人向后看了看走过来的两兄弟,追到贺存身边,“他们就在这里,你现在要是有空,我把人叫过来给你瞧瞧。” “就在这里!那你把他们叫过来,我问问。”贺存一转身就看到两个干瘦,半大不小的男孩站在身后。 第57章 骷髅头 “就是你们啊。”贺存招了招手, 带着人往河边走去,“多大了?” “我哥十九,我十七。”走在前面的大男孩, 腼腆说道:“上次我们给东家开过荒。” “你十七了?”贺存上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把骨头, 硌手, 干瘦, 却很有精神。 听出了贺存的不相信,大男孩红着脸,薅了一把头发, “刚过十七。” “我听胖叔说, 你以前养过鱼虾, 给我说说。” 两大男孩走在身后,神色紧张又局促,“以前给村里的大户养过, 算不上特别有经验。” 这话刚说出口, 就被跟在身后的胖叔掐了一把,就看到男娃子怂了一下, 疼得龇牙咧嘴, 权当没看见的贺存转身笑了笑,心道刚出社会的孩子倒是实诚。 “养了多久?都养过些什么?” “就是鱼和虾。” 男孩子说完, 就被拉到后面去, 他大一点的哥被推上前,介绍道:“有嘉鱼、三黎鱼、挞沙、笋壳……” “种类挺多嘛。”贺存找了一块大石头坐着, 将手里的鱼竿抛了出去, “他是养着自己吃,还是供货给酒楼?” “供给酒楼, 只是后来生意不太好,酒楼倒闭了,就没再养了。” 贺存指了指身边的大石头,“坐会儿,我们说说话,彼此了解一下,那就是没养过虾?” “也算不上养过,只是里面会生长一些河虾。”大男人僵了瞬间,干巴巴的补充道:“鱼我们养的很好,我们可以帮东家养鱼。” 贺存看了看那边光着脚在浅水里踩水的一堆小孩,三五成群的拎着木桶,捉鱼摸虾,捉螃蟹,谁找到一只,呼朋唤友的,非得引起其他小朋友的注目,得到一阵惊呼、艳羡。 他转身朝两个大男孩身后的胖叔,指了指一个人往树林里走去的小胖子。 胖叔隔空喊了一句,“臭小子,你进山干啥?” 老远就听到自家老爹朝他吼着什么,小胖墩回头看了看,继续朝树林里走去,气得胖叔跺了跺脚,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朝河对岸走去。 等人走远了,水面波动阵阵,贺存突然回收着鱼竿,一条鱼划着水面挣扎着朝他游过来,将鱼扔进木桶里,贺存收了鱼竿,“你家里的情况,我也了解个大概,你们现在是怎么想的?” 沉默半晌,大一点的哥哥握着拳,突然出声,“如果东家不嫌弃,我和我弟弟也可以成为东家的家侍。” 这话一说出口,两兄弟都默默观察着贺存的反应。 刚开始听胖婶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柳江就想到了这件事,他们是有爹有娘,可日子过得还不如寄人篱下的家侍,尤其是上次过来开荒,他打听了人家家侍的待遇,有房住,有饭吃,过节的时候,东家还能时不时发一笔钱。 有活干,有饭吃,脚踏实地挣钱,就是一个家侍的称呼而已,不丢人;他们是有自由身,可朝不保夕,每天和弟弟一起饿肚子,没什么比这更难捱了。 闻言,贺存看着平静的水面,一时间没说话。 “你们家里会同意吗?或者这件事你们能做主吗?”贺存拎着木桶往回走。 两人听到这话,沉默了半晌,“我们能做主,我回去就给家里说。” 贺存给他们泼了一盆凉水,“一般人家不会接受,自己的孩子去别人家当家侍的,即便你们的父母算不上多疼爱自己的孩子,可也不会干这种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事。” “再说了,我也没说让你们来我家就是当家侍,签个契约,当长工,也是可以的。”贺存拿出一把长刀,哗啦哗啦的开始刮鱼鳞。 “我要问的是,你们能不能立起来,不要前脚来贺家干活,后脚你父母就来我家闹事,即便是长工,我也得要一个你们的保证,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你们要是做不了主,就让家里能做主的人来找我谈工资待遇,福利休假这些……” 两人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沉默,他们父亲应该不会来闹,可是他们的继母却不一定,家里若是三天两头过来找事,或者农忙的时候叫他们回去帮工干活,谁都受不了这样的事。 在清澈见底的河水下游将嘉鱼洗干净,白净的长条大鱼,被放进盆子里,放入少量的腌料腌制,在河边摘一张大大蒲叶盖着。 心里干着急的柳河看着不说话的哥哥,那叫一个神面色忐忑,急死人了,见贺存朝河边走去,急匆匆跟在他身后,表决心,“能做主,我就去给东家当家侍,不当长工,东家最好给我写一张卖身契,我拿回去给他们看。” 看把孩子给逼得,晚点该哭了,“真能做主?家里人来找我闹,怎么办?” “贺哥,我给你保证,要是家里来闹,我来解决。”将说出来了,柳河顿时没负担了,“我绝对不给你惹麻烦。” 见他急得一头汗,贺存笑了笑,“有没有喜欢的人?” “啊……”柳河挠着头,“那个不重要,吃饭重要,我还不着急娶妻生子。” 听到这话,贺存无声笑了,“确实,要是自己都饿着肚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晚点结婚也好。” “我就是这么想的。”柳河龇着一口大白牙。 “卖身给我贺家了,不怕别人笑话你,以后回去别人排挤你,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笑就笑呗,我吃不饱饭的时候,他们也笑;吃得饱的时候,他们笑不笑,也就无所谓了 ,自己吃饱最重要。”柳河对这些看得透彻。 这些年倒是有不少人对他们两兄弟抱之以同情、怜悯,可也没见大家在他肚子饿得受不了的时候,伸出援手,这样说也不准确,是有人伸手的,可那些帮助在他们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不足以支撑什么。 饱一顿饥一顿,在饥饿、羞耻之中艰难求生,让两兄弟过早得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洞察周围环境,做事也带着些畏畏缩缩,瞻前顾后,不敢向前。 清水将河虾清洗干净,拽住尾巴轻拧,将背上的虾线整条一下拽出,再在它背上开上一刀,以便入味,河虾就被串成了几串。 “他们没帮你,心里会不会有怨?” 柳河红着脸,“不会,他们又不是我父母,为什么要怨恨别人不帮忙?就算是我爹娘也没有伸出援手,何况旁人。” 听到他这话,贺存挑眉笑了笑,倒是个品行纯良的人。 摘上几片新鲜的芦叶,将嘉鱼包进去,防在烧好的木炭上,只听到一阵炸裂声,新鲜的芦叶渐渐塌陷包裹住新鲜的嘉鱼,高温之下,鱼脂渐渐熔化,鱼皮卷起。 将这些收拾好后,贺存转头问道:“那你呢?想好了吗?” “嗯,我和我弟一起。” “不怕了?”贺存戏谑道:“你是哥哥,可得想好了。” “嗯。”柳江点了点头,“我们就留在贺家。” 贺存洗了点儿樱桃、杨梅给坐在身后的小子文,随即又递给站在身侧的两兄弟,“有什么要求吗?给你们一个机会提出来。” “东家,我们可以要个房子吗?我想和我哥住这边,平时就不回去了。” 柳河说完就被哥哥柳江瞪了一眼,他红着脸,嘀咕了几句,没再开口。 “可以,我家长工肯定是要住在这边的,来回跑浪费时间不说,半路出个什么事情也不好。” 将烤好的虾递给两人,“试试看味道如何?” 直起腰后,贺存面色认真,看向两个瘦竹竿,心里有了底,“我写个卖身契给你们拿回去应付家里人,但实际上还是在我家作当长工,能成,你们就来工作;成不了,就算了,看得出来你继母绝非善茬,我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柳河猛然吼出声,朝他弯腰九十度,“谢谢东家。” “我又不是在做慈善,你别这么激动,我还没说工资待遇这些,万一没工钱或者工钱不符合预期,你还谢我?” 柳河抓着头发,支吾道:"东家给口饭吃就好,我喜欢东家做的饭。" 后者轻笑一声,将处理好的食材放在烧烤架上,给河虾翻了个面,刷上一层熟油,撒上些许烧烤料,经过炭火的烘烤,香味飘了出来。 一众捉鱼的小孩抬头看着这边,咽了咽口水。 “难道是被上次的麻辣鱼吸引住了。”贺存将手中的刷子递给他,转身找着自己的背篼。 将炖好的麻辣烫锅底倒进大瓷锅里,放在用大石头块堆成的三角灶台上,加大火力,不一会儿,咕噜咕噜开始冒泡,将串成串串的木耳、海带结、平菇、香菇、肉片、青菜、莴苣……选取部分放入锅中,小火烹制。 早就按捺不住的小孩子们闻到飘在空中的香味,抿了抿嘴,看啦了看空空的水桶,低头捉着脚下的鱼虾,一时间大家都没有动静。 在大家都静悄悄关注着岸边烧烤时,从树林里钻出来的小胖虎抓着一个白色东西朝水中小孩子赶去。 “大壮,你看我找到了一个什么?”小胖墩将手里的东西拎了起来,白色的骷髅显现出来,在场的人无一不被惊吓住。 浑然不知的小胖墩只觉得新奇好玩,拎着一个骷髅头很是兴奋。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贺存看向自己几个孩子,幸好没人干这事,不然他真是要被气出个好歹来。 可这事也离谱,谁家小孩真会去捡个白色骷髅头当玩具,有这样的心性,看来胆子还是有点大,这臭小子不会跑到人家坟头去胡作非为了吧! 第58章 童年大礼包 不等贺存细想, 只听到一阵凄惨的嚎叫声,特立孤行的小胖墩拥有了一个完整的童年,贺家几个孩子还没见到过哭得如此凄惨的小伙伴, 一时间四个崽崽呆若木鸡的看着那边,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生活得很幸福, 家里的大人从来没有这样打过他们。 见他哭得稀里哗啦的, 还冒着鼻涕泡, 心有余悸的贺子安拽着韩则朝岸上走去。 “哲哲,小胖子好惨哦!幸好爹爹不打人!”贺子安一边回望,一边走, “哲哲挨过打吗?” 瞬间回到过去的韩则, 还记得母亲最后那一巴掌, 脸上麻麻的,除此之外,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只记得那时人仰马翻, 入目一片混乱,耳边有喋喋不休的叮嘱, 还来不及记下些什么, 一夕之间,他变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以前伯伯打你, 像小胖这样吗?” 以前他也调皮, 父亲总是拿鞭子抽他,母亲看见了就会吼人, 然后被追着满院子跑的人就变成了父亲。 “嗯, 以前我也挨过打。”韩则捏了捏他红扑扑的小脸蛋,“打得可疼了, 安安要乖乖的,不能闯祸。” 小屁孩回头看了眼,被打得跳脚的小胖墩,回头立马保证,“我乖乖,不打。” 说完,便从桶里摸出一只虾,跑到贺存身边献宝,“爹爹,看我捉的大虾,这么大!” “嗯,好大一只!一会儿就烤给你吃。” 从背篼里摸出了香皂,还有草拖鞋,“鞋子穿上,把手洗了,鞋子晾在太阳下,别打湿了。” “好,那我乖乖,爹爹不能打人哦!”一双黝黑大眼盯着他,立求得到一个保证。 听到那边的哭喊声,看着他眼里的小心翼翼,贺存给他正了正帽子,“爹爹不讲理了?” 手下的小黄帽立即摇了摇头。 “那没有犯错,爹爹为什么打你?”又给他挽高了裤腿,“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个不讲理的人!” “不是,不是这样。”小孩看着他,又看向那边的被揍的小伙伴,“万一,哲哲不知道是错的,安安也不知道,然后爹爹打!” 一脸郑重其事的贺存,眼底带着笑意,出言戏弄,“嗯!有可能会这样哦!那安安就挨一次打,下次就知道这件事不能做了!” 小家伙眉头一皱,面色发苦,“不行!爹爹不能打人!那样不好!” “嗯,是有点不好,不过打一顿也没事,安安皮糙肉厚,不会有问题吧。”贺存朝他笑了笑,“对吧,哲哲?” 听到这个称呼,韩则僵硬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动了动耳朵,附和着点头。 “不能这样!”贺子安再次强调,“爹爹可以先给安安说……我就记住了,下次就不会在犯错。” “总之就是不能打你。”他给站在一边的韩则挽着袖子,“对吧?” “嗯嗯,也不能打哲哲,还有哥哥。”全然不知什么叫蹬鼻子上脸的贺子安已经完美诠释了这点。 “可是爹爹就要打你一顿,才能神清气爽、心情舒畅、身体健康,这可怎么办才好?” 贺子安盯着他,看了半天,歪头,“真的吗?” 一脸认真的贺存点头。 “那只给爹爹打一小会儿,可以嘛?”贺子安歪头,张着胖手比划一下,“就一小会儿。” 惊讶于他的答案,带着复杂的心情,给他擦着后背的汗,“你爹我还正常,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去洗手吃东西。” 嗅到空气中的香味,贺子安转头就忘了刚才的话,看着那个冒着红泡的锅子,边上的韩则接过草拖鞋,带着人走。 “哲哲好香啊!”被拽着走的贺子安频频回头,“你闻到没有?那个锅子里有好吃的。” 小心拎着人后颈衣服的韩则,抽空帮他看着路,“嗯,闻到了,我们去洗手就可以吃了。” 听到这话,手下的小孩步伐又急了点。 空气中的烧烤味,麻辣烫的香味往鼻子里钻,韩则自己也咽了咽口水,老师的厨艺一直都很好。 看着挤在一起的七八个孩子束手束脚的,有点局促,以及几分罕见的窘迫,贺存抽空抬头,“去洗手,过来吃东西。” 小一点的孩子倒也不客气,朝那边蹲着洗手的贺子安跑去,大一点儿的带着点儿不好意思,站在原地面上手足无措。 见他们如此,贺存看着他们手里抓着的东西,提议道:“那不然,你们把手里的虾和螃蟹处理干净,我给你们烤。” 看到坐着一边吃的呼哧呼哧的贺子文,有人结结巴巴,“谢谢贺叔。” 说完红着脸,跑向水边开始清洗手上的东西,有一个人动了,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小声喊着‘谢谢贺叔’带着自己的东西跑过去。 “贺叔人真好!” “就是,听说他做饭超级好吃。” “我刚才闻到味了,好香啊!” “我也闻到了,要是我爹也会做就好了。” 大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谧,少有男人会做饭,更别说他们父亲,那更是不可能。 咕噜咕噜冒着泡的麻辣烫,已经入味了,半锅的麻辣烫,十几个孩子,一人几串就没了,眼看着东西快没了,吃上头的几个大孩子,婉拒了递过来的麻辣烫。 又麻又辣,像是在舌尖上跳动一般,口水泛滥,上瘾般百吃不厌,又让人回味无穷。 同样上劲的贺云将东西塞到他们手里,“吃就行了,菜还有。” 将洗干净串好的那些肉丸子放进锅里,又取了些放在一边的番茄小锅里。 贺子文举着一串刚出锅的肉片,匆匆忙忙走到一直顾着翻串的贺存身边,“爹爹吃。” 看着递到嘴边的番茄锅肉片,带着小黄帽,心里眼里都是自己的崽崽,他真是毫无抵抗力,这么懂事又软萌可爱的幼崽!自己家的!恨不得全世界炫耀一下。 “谢谢乖仔。”就着他的手吃了肉片,贺存从一堆木炭中掏出了一个黑漆漆又软乎乎的红薯,皮剥开后,金黄的红薯心带着一阵淡淡的清甜。 从边上拿了一张蒲草叶子包着,“尝尝,甜的。” “谢谢爹爹。”小孩双手捧着红薯挨着他坐。 满眼笑意的贺存给他理了下帽子,将袖子往上挽了挽,“少吃一点,一会儿煮鱼丸,再吃几个,那个味道也好。” “这个甜甜的。”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 “就知道你喜欢甜食。”贺存给他擦了下黑黢黢的嘴角,“下次再给你烤。” “爹爹吃。”贺子文递着手中烤得金黄的红薯,一整个星星眼。 “你吃,我还有。” 听到这话,穿着蓝色背带裤的小孩一下一下试探着往后坐。 可爱!想rua!他家子文怎么能这么乖啊。 不一会儿,锅里的鱼丸浮了起来,一勺子给那群孩子舀起放在盘子里,大家都拿着签子串着吃。 人群中的贺修文看到坐在一起的二叔,串了两串往这边走。 “二叔,我来看,你先吃。”贺修文嘴边红了一圈,应该是给辣着了。 “我吃这个,今天是带你们出来玩的,放轻松点儿。”贺存将烤好的河虾递给他,呛人的孜然、辣椒粉、香料扑面而来,整个小龙虾连皮带壳都是香的。 刚吃完麻辣烫的贺修文看着手里红红火火的烧烤虾,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味道真的很好。 一边吃个不停的柳河吃了麻辣烫,一整个爱上了,又吃到小小的河虾时,心中有又添了一件至爱,这不比刚才那个好吃?!每一个都好好吃。 看来东家这里是没来错,这么普通的菜都能做得这么好吃,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干活,去东家那里蹭吃蹭喝。 青山绿水,绿树成荫,麻辣烫、烧烤、烤红薯、烧土豆、新鲜水果,喝着在河水里冰镇过的酸梅汤,一堆大人小孩,有着说不出的惬意与满足。 吃着喝着,有小孩子自己跑回家串了些蔬菜带过来,有柳江柳河他们看着,贺存没再管,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玩五子棋,老鹰捉小鸡,打水漂,翻螃蟹……乡下的孩子总能自己找到乐子。 下午五六点,躺在石板上休息的贺存,醒来后就开始洗锅碗瓢盆,在场所有的大人孩子都来帮忙,不一会儿便带着大家伙儿回家。 一路上只听到走在前面的小孩子们勾肩搭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最后进门的贺存,关了大门回头就见到几个孩子蔫蔫的挨个坐在门口台阶上。 锅里留着温水,贺存将东西放下后,跟在身后的韩则带着软趴趴的贺子安,“哲哲,你帮我洗澡吧。” “好啊!你去找干净衣服。” 贺子安轻轻唔了一声,朝房间走去。 提过韩则手上的水桶,给瞌睡的两小崽崽洗完后,一个个已经点着头,眼睛都快闭上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擦着头发出来的贺存,看到一身懒懒散散坐在院子贺修文,准备的说,应该是贺宰相。 “出来的真不是时候。”贺存朝葡萄架下走去。 听到这话,贺宰相嗤笑了一声,皮笑肉不笑,“怪我,坏了二叔的兴致。” 走到他身边的贺存一巴掌呼上了他的头,“正常点,少给我阴阳怪气的。” 被打的贺宰相啧了一声,小声嘀咕,“你就是不待见我!看到我就烦嘛!我知道。” 有人切了一声,知道你个锤子,将头发拢了拢,贺存侧身坐在石凳上。 “今天这么被放出来了?”随着水壶倒出了的是紫红色的酸梅汤,清甜中带着酸爽。 “不知道,一睁眼就醒来了。”他端起面前的杯子,“二叔倒是有一手好厨艺,可惜我没人这口福,吃不了了。” 有点不想理会这么个扰人睡眠的家伙,“你不是有小修文的记忆,有空多回忆回忆,就知道是什么味了。” “果真不是亲生的,就是没人疼,没人爱,地里没人要的烂白菜。” “别以为你顶着这么一张小孩脸,就真是小孩子了,你好意思吗?” “怎么不好意思?我本来就是个小孩。”贺大崽厚着脸皮。 难得有空愿意敷衍人,“行吧,下次你再来我给你做烧烤。” “一言为定。” 成功收获一个白眼,“我一向不骗人小孩。” 得到承诺的贺大崽丝毫不介意,乐在其中。 两人相对坐着,沉默无言,虽是无聊,但心情轻松又惬意的贺大崽,一手支着下巴,眼神四处游走,湿热的晚风吹过,在外跳了一天的贺大崽,这会儿感受到了迟来的身体疲倦,昏昏欲睡,还不想入睡的眼中起了水雾,搓了搓眼,还想再挺会儿。 小脑袋靠着桌子频频点头,下一秒就要撞在桌角上,突然出现的大手接住了那张小脸。 看着顺势倒在身上的小崽崽,贺存捏了捏他的耳朵,吹了油灯,认命的将人抱起往卧室送,窝在他臂弯里的贺大崽悄悄睁眼,神色清明,勾着嘴角,转头安然入睡。 次日,按点醒来的贺存看了眼不知何时滚到臂弯里的两个崽崽,一边一个,呼哧呼哧睡得香甜。 轻手轻脚爬起来的贺存,看到在院子里种植小葱的姨娘,“锅里有温水洗漱。” “姨娘怎么起这么早。” “我一天到晚闲着,除了睡觉无事可做。”她将手里剩余的小葱在压井水边清洗干净,水灵灵的,心思一动,这不刚好做个葱油面当早饭。 由于村民们各自都有部分自留地,留着种植平日进食的蔬菜,他在房子边搭了个果园,种上了新鲜水果,草莓、菠萝、榴莲、火龙果、芒果……一切大家熟悉、不熟悉的新晋水果都出现在百姓面前。 忙了一上午,各种水果种子又给老屋那边一样带了一些。 第59章 离家出走 等贺存收拾好种子带过去, 路上就碰到了柳树村那两兄弟。 隔得老远就看到人的柳河,招手大声喊道:“东家!” “怎么,这是被赶出家门了?”看到他手上拎着的一个打满补丁的包袱, 这么大两个汉子,一人拎着一个小包, 带着明显黑眼圈, 头发乱糟糟的, 一身薄衫像是贴在两人身上一样,身体单瘦得不像话,形色落魄, 却又满脸笑容, 真是惨兮兮又带着点搞笑。 最关键的是大哥柳江嘴角乌青, 脸上都是抓痕,腿脚还有点不利索;柳河半边脸是肿的,隐约可见一个手指分明的巴掌印, 看来是挨了一顿不算轻的打。 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 察觉到贺存的视线在他尚处于麻木状态的脸上扫过,柳河上手摸了摸脸, 挠着头, 不好意思,“嗯, 就是被打了一顿, 但我们没事。” 路口的贺存指了指路,“走吧, 我带你们去看房子。” 茫然又带着高兴的两兄弟, 听到这话,瞬间红了眼, 两个半大不小的小年轻拎着小破包站在岔路口,看着贺存的背景,心底怪异又安心。 不枉费他们昨天晚上就被赶出家门,现在手上这行李,还是挨着打才拿出来的几件破布衣裳,有的甚至都补得不成样,以前不觉得,但是来了白玉村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往日里有多落魄,身上这一身衣服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衣服,落在别人眼里却是打满补丁的乞丐装。 还是昨天在河边吃过烧烤当做一天进食的两人,昨天晚上在外面熬了一晚上,早上进屋辞行又被迫闹一顿,再精疲力竭的走到白云村,这会儿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神经放松下来,一阵疲倦、饥饿席卷而来。 “快走啊!”走出去一段距离的贺存转身朝站在原地的两人笑道,“房子安排好,还有很多事要做。” “来了!”柳河咽了咽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的喉咙,迈着大步紧跟着前面的人。 “东家今天有什么事要安排?” “建个果园,还有搞个养殖场……”两人边走边说,贺存将站在自己身后一步的人拎到身边并排走,“不过你们……今天先休息,把房子收拾好,去买点日常生活用品。” “我们没什么要买的。”柳河小声说道。 听到这话,贺存低头正好扫到他脚上那双草鞋,一双脚黑黢黢的,简单的草鞋还被补过,已经看不出来它原本的构造了,但鞋子还在脚上苦苦支撑着。 只是一眼,赶着他察觉前,贺存便收回了视线,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可能不是没什么要买的,而是没钱,所以什么也不买。 原先的老屋已经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新宿舍,大手笔的贺存修的还不是单间,而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子,绝对的豪华小院,房前屋后还可以种养个花,种个菜。 有厨房、卧室、客厅、卫生间,房子边上还有一个厢房,可以当做库房,也可用作招待客人的卧室,这样的房子设计得比大多数村民自己家都好。 “只要还在贺家干,就可以一直住。”贺存将钥匙给他。 “谢谢东家。” 将人领进去,房子里除了一张床,再无其他。 “这算是给你们提前预支的工资,缺什么买什么,有什么不懂的,问问隔壁的张老汉,你们的待遇都是一样的,只是他们必须在贺家干够一定的年限。” 贺存将二十两碎银放在桌上,打量了一圈房子,深表满意,转身超朝外走去。 “对了,你们先休息两天,过后再来找我。” 陷入呆滞中的两人看着消失在院子里的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良久,柳江冲手脚无措的弟弟,“先把房子打扫一下。” 顿时又了干劲的两人借着东西,将房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边,坐在门槛上的两人看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小院子,心中感慨万千。 短暂的前十几年记忆中,就没有可与之相对的高兴与欣喜。 两人坐着,夏风吹过,树叶呼啦作响,地上嗅着同伴踪迹的蚂蚁背着食物时进时退、走走停停。 空气中还飘着午饭的香味,那味道飘满了整个院子,迟来的饥饿卷土重来,袭击着饿了一天的人。 不等两人多生感慨,一阵脚步声靠近,“小伙子,开门哦!” 突然站起来的柳河晃了晃身子,待脑子不晕后,才疾步开门。 “没吃饭吧,快吃饭。”张老汉端着满满一大碗红烧肉盖浇饭,“东家说你们刚来,让我给你们煮个饭,快趁人热吃。” 将碗筷递给两人,张老汉看着他们空荡荡的院子,连一张桌子放碗的桌子都没有,“家里什么都没有吧?我回去给你问问其他人有没有闲置的。” 说完,又急匆匆往外走去。 端着碗的柳河坐在门槛上,大口大口的吃着,咸咸的泪顺着脸滚进碗里,滑进嘴里。 一米七的大男孩抽空抹了把脸,一下不接一下的扒着饭,时不时抽泣一声。 坐在边上的柳江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 等他们吃完饭,张老汉、张勇带着一张桌子、凳子、被子以及一口锅。 “暂时只有这些,明日你们再去县城买。”将东西放下后,张老汉有给他们讲了点他们买东西的经验才离开。 看着院子里来自这些陌生人的心意,两兄弟都有些诧异,还带着点儿不知所措,见惯了别人怜悯、同情的眼神,这样不带任何色彩的帮助,让他们有点奇怪。 将所有的种子都种下去后,又是两天过去了,原先规划的老屋那边的宿舍区域,顿时少了一大半。 看着剩下的宿舍,赶明儿再修几间那种大型宿舍,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从他住的地方往西南走,是一片竹海,竹林里冒着新鲜的笋子,这稍微加工一下,就是可以走出去的副产品了,要不然在这里开一个竹笋加工厂,专门买泡椒笋,他的副业指标再也不愁了,暂时有了这么个计划搁在心里。 贺存在竹林里转了一圈,上次想的养殖业也还没有发展起来,他的农业系统指标,目前就完成了一个林业,关键还利用了岭南的地理优势,种植业才开始,渔业还在准备,养殖业没开始,副业同样没开始。 跟在身后的几个小伙,只看自家东家在竹林里转来转去,时而皱眉,时而展颜,看上去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不等大家出声询问,“下午我们将这边竹林围起来,搭建几个棚子,我想在这里养一些鸡仔。” “东家想养鸡。” “嗯,你们打听一下,谁家有鸡苗,我们多买一些,要那种大一些的。” 不等下午,他一说完,就有人跑回家拿刀砍竹子,编围栏。 几家人基本上都出动了,贺存看着满地的竹笋,带着人将那些小各儿,刚冒出来全部挖了回去,不然就切片,全部搞成竹笋干,冬天拿到北方去买,不也一样。 一筐一筐的新鲜竹笋被搬到河边清洗,川婶子带着人将笋壳剥开,一个个清洗干净,再堆放在干净的竹筐里,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回搬。 凭借他们多年的种地经验,最近天气不错,不会有雨,于是妇女们磨刀呼呼,开始切竹笋,挑出那些小的,剩下的基本上都切成了薄片,晒成干儿了。 看着满满两大筐的干笋片,贺存也不由得感慨,切的时候他还去看了,十几筐,最后就这么点儿了。 七八个人忙了三四天,才将所谓的鸡圈做好,清一色的竹条篱笆围成的鸡圈,看上去完美极了。 木头拼成的木槽可有用来装草,还有个竹棚,离地面大概五十公,足以保证下雨天,鸡仔不会没有休息的地方。 要不说劳动人民有大智慧呢,这些小细节在他没想到,或者吃亏长经验之前,大家都已经帮他屏蔽了,他好像带着天然的作弊器,有系统,有一堆有经验的帮手。 贺存将这个大鸡圈划分了好几个区域,既然要搞养殖业,肯定不会只养鸡,养鸭、鹅、猪、羊、肉牛、马,还有兔子,蜜蜂都可以,想吃羊肉汤、想吃麻辣牛肉,他来了就没见到买牛、羊肉的。 还可以养一点奶牛,甜品蛋糕少不了的牛奶,什么奶油、奶粉,奶茶不都需要这东西,头脑风暴中的贺存一时间想到了无数甜食,看来养奶牛迫在眉睫。 一时间想得美好,冷静下来后,贺存更觉得此举可行,尤其是蜜蜂,现在的糖最贵了,岭南一年到头最不缺的就是花草。 怎么想着贺存便找到川婶子家,将蜜蜂这件事交给这对中年夫妇,好像大家没有什么不会的,尽管一开始时都有所推脱,害怕自己做不好,但真上手后,没人出现大失误。 刚开始时只有两箱蜜蜂,发展到后来贺家有二十多箱蜜蜂,每个月光是取蜂蜜都要花费好几天的时间,不说蜂蜜在贺家是多么平常的东西,手下的家侍、长工每一家都有一两罐。 大家也从一开始的舍不得吃,到后来吃烧烤时候给肉刷了刷。 久居深山,不知外界岁月流逝。 再一次去临安县时,已是小满,可以明显感受到街上的气氛又紧张了一些,径直去了贺氏商行,店里生意怎一个惨字了得,贺轩一个人坐在店里看书。 “哥,今日怎么在店里?”贺存带了些新鲜水果。 贺轩接过篮子,“最近休息,你店里生意不管了?” “下个月夏收后,再开始做生意。”看到他眼下一片青黑,看上去心情、精神不是很好,“你也好久没回去了,回去看看修文,家里几个在崽崽时常念叨你这个大伯。” 等了半晌,贺心怡拉着朱夫人跑了进来,一脸兴奋,“哥,你要不要去看看酒楼。” “崔玉他们装修好了?” 眉目含笑的贺心怡点着头,“装修得很好,谢谢二哥。” 要不是崔玉说二哥给他拿了图纸,她都不知道自家一向全能的二哥居然还懂这么多东西。 一楼大堂,镂空雕花的屏风隔间,进门左右开路,一上一下两个楼梯道,大气辉煌,视线开阔。 过道的墙上全是花草字画这一类的书画,世俗与文艺的结合,正中两个女子的内心。 跟在身后的贺轩,进了门看到两人、四人、六人小桌,充分利用屏风、过道以及窗户的位置,将一楼的大厅安排的密中显松,不拥挤狭小。 大家在一楼转了一圈,又往二楼走去,空荡荡的二楼除了屏风、字画都上新了以外,还没安排桌椅。 “心怡这二楼准备卖什么?”贺轩出声。 见大家都看着她,贺心怡带着点儿不好意思,烤鱼是二哥想出来的,店铺是二哥嘱咐装修的,她好像没干过什么正事,攥着手绢,“我暂时还没想法。” 贺轩微微颔首,“先把楼下的生意做好,慢慢来,要是忙不过来,找贺云帮忙。” “最新一批流民里,应该有会厨艺的人,你若是需要人手,我给你留意着。” “谢谢哥。”受到鼓舞与支持的贺心怡看了看身边的朱夫人,两人相视一笑。 一向高冷知礼的大哥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去后厨检查了一圈,几人都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开业前让厨师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将这些问题认真记下,两女子一路上商量着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临近中午,一致支持去名声在外的一品轩,品尝一下他们家的特色菜,一伙人又朝一品轩去。 在集市寻找本地特色鸡仔的贺轩一路摸索到了西市,想不到在西市碰到了被人欺负的小熟人。 眼瞅着要他钱袋子马上就要被人偷了,贺存心底却不觉得要提醒这个一身狼狈的臭小子。 站在人群之外的贺存,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的钱袋子被人顺走了,还一无所知的看着商贩给他装包子。 “那个糖糕也要几个。”小孩垫着脚指着蒸笼。 “好嘞,要几个?” “要两个吧,只有子文喜欢吃。”不算小的嗓音嘀咕着,“好像韩则也喜欢。” “老板,要三个。” “好嘞!稍等。”商贩给他装好了所有的东西,八个肉包子,三个甜糕,“一共二十文。” 沈志远伸手摸着自己的钱袋子,嗯?不在这边,又摸了摸另一边,还是没有,双手上上下下摸了又摸就是没有。 他抬头看了眼比他还要着急的人,带着点儿茫然无措,“我钱袋子不见了,刚才还在的。” 本想爆粗口的商贩老板看到他身上的锦缎,非富即贵,算了,想到最近又出现了一批流民,或许这孩子也是出来逃难的,叹了口气,从中抽出一个肉包子递给他,“给你拿着,一边吃,别耽误我做生意。” 看着手里的包子,沈志远陷入了短暂的死机,这可是他过往从未经历过的事儿,他好像被人施舍了。 “我有钱的……” 不等他说完,卖包子的商贩敷衍着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走远点儿,大声叫卖,“卖包子喽!新鲜出锅的大包子、甜糕!” 卡在他嘴里那句我真的有钱,怎么也没机会说出口。 旁观这一切的贺存偷偷笑了,看出了这附近有人盯着,指不定这个小偷都是有人蓄意安排的,看来沈温书这个小叔还是担心着的。 正准备转身走了的贺存,就被眼尖的沈志远看到了。 “贺叔!”抓住救命稻草的沈志远连忙追上去,“贺叔,你怎么来县城了!” “有事,你怎么在集市?” 摸着自己不太体面的仪表,沈志远局促道:“贺叔,我能去你家看子安弟弟吗?” 瞧见他手上那个包子,贺存笑了笑,“随时欢迎。” “谢谢贺叔。”小话痨沈志上身,跟在贺存身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贺叔,你要买什么?今天弟弟没有来?是在上课吗……” 等他问完,贺存随便回答,“我要集市买鸡仔。” “鸡仔?贺叔你要养鸡吗?” …… 走了一路,问了一路。 走进集市最里面,才陆陆续续有人卖鸡仔,笼子里的有大有小,软乎乎的小黄鸡挤作一团,在来来往往过路人或者买家对它们上下打量之下,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挑选了十五只鸡仔后,老人家连着笼子一道送给他。 都走出去几步了,突然反应过来,小跟班没来,一回头就见到人还蹲在鸡笼子面前,目色流连。 本着人道主义原则,他买的都是已经一个半月的大鸡仔,没有那种小小弱弱还是一团子鹅黄的小鸡仔,看他那么喜欢,贺存想起了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可是这玩意儿太小了,放在鸡圈里能不能养活? 会被竹鼠、黄鼠狼抓走吧。 陷入思索的贺存尚未抉择,蹲着看了半天的沈志远突然喊道:“贺叔,买几只鸡仔吧!文文他们会喜欢的。” “贺叔,可以给我也买一只吗?”沈志远看着他,万分希望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好养,容易死。”纠结了一秒,贺存还是拒绝了。 许是这个理由太过充分,一时间沈志远找不到更有理由的借口。 看着那边还有小鹅买,贺存指着那几只个头稍微大一些的小鹅,“那个可以给你们买。” 也就思考了一瞬间,沈志远立马答应了,有总比没有好。 于是,贺存拎着二十来只鸡鹅朝商行赶去,一路叽叽、嘎嘎乱叫,烦不胜烦,倒是沈志远乐在其中。 五只小鹅果真受到了几个崽崽的喜爱,让他们看一会儿后,异常上心的张老汉就将这群鸡鹅全部搬去了竹林鸡舍。 刚放进去的鸡仔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吵着,看着完全陌生的环境,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相比之下,另一个圈里的小鹅就显得有些异类了,一放进去就开始张着翅膀扑腾,伸长脖子时不时点个地,嘎嘎的向另一边飞去。 满脸欢喜的张老汉看着这些小家伙,树皮般的脸上都是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些,只是他一直忙种植业这一块,想到一直都不怎么出声,家里人数最多的赵家,心里有了盘算。 “这家禽养殖这一块就交给赵叔了。” 完全没想到的中年男人脑袋空白了一下,接下了这任务,他以为主家忘了他赵连一家,一直没给他们安排什么任务,除了农忙的时候出去干活,其他时间真的一直闲着。 自从主家将农田的事情交给张老汉以后,他有时候去地里看庄稼长势都觉得不自在,自己一家人好像都是闲人。 “现在只是鸡鹅,以后还会养鸭、牛羊、猪,可能还会有奶牛,辛苦了。”说完,可能是觉得自己语气有点生硬,又补充道:“工作出色的话,我给你发年终奖。” 虽然不懂什么叫做年终奖,但知道这是好事就对了,赵连认真保证。 站在篱笆外看鹅的沈志远,皱着眉,“贺叔,年终奖是什么奖?” “就是奖金,年底的时候发钱。”贺存说完,想了想,“大家认真做事,都会有的。” 一听是发钱,刚丢了钱袋子的沈志远眼睛都亮了,“那我有吗?贺叔。” “可以有啊,如果你留在我家打工的话。” 听到这话,一早就离家出走的沈志远当真想了想这件事的可行性,反正他不喜欢回家,也不喜欢去书院,而且他现在离家出走了,就得挣钱养活自己了。 第60章 贺家有你走在前面 “行吧, 贺叔也要给我分房子吗?”挤开人群走到贺存面前的沈志远抬头问道。 贺存指着圈里的小鹅,“以后它们就交给你了。” 欣然接受的沈志远,甚至已经开始想以后和韩则他们出去放鹅了。 地里的水稻造早已抽穗, 一串一串鼓囊囊的稻穗,但凡是种过地的, 瞧上一眼就知道这一定是个丰收季。 气候适宜, 水热充足, 在加上是从系统里购买的优质稻种,在抗倒伏、成熟时间上都有着天然优势,在一众村民的水稻还在扬花时, 他家的水稻已经成为白玉村的一大热议话题。 每天都有人去贺家水稻地里看一圈, 也不乏有人想打听这是什么品种, 居然怎么早熟又高产! 在大家都心心念念蠢蠢欲动之际,贺家每日风平水静,只有每天去地里巡逻的张老汉那张菊花脸都笑多了两个褶子。 最关键的是, 贺家的菜地里出现了数不清的新奇蔬菜, 大多都是村民们没见过的奇怪品种,那个长得瘦瘦高高的树上长着两个果子的叫做玉米, 地里长藤蔓的好像叫住土豆还是马铃薯的…… 还有一串串的红果子, 有人偷偷摘了两个,有的翠绿如玉, 有的比桃子还艳丽, 带着丰富的果汁,又甜又沙的, 但是那些个翠绿的, 闻着味有点闷人。 地里还有一个个长长的紫色果子,有的像碗口这么大的圆圆的, 碍于目标太大了,没人下手。 在张老汉每天都担心大家偷偷偷菜之际,贺存带着自己人去采摘了最先成熟的西葫芦、空心菜、油麦菜、蒜苔、小黄瓜、莴笋等。 在大家都围观下,将刚采摘的新鲜菜一人分了一些,交待了一下该如何吃,一瞬间贺家就收获了不少人的称赞。 与此同时,在大家一心询问贺存是如何寻找到这些物种时,贺存顺势推出了自己的种子店——贺氏商行,在大家还担心种子价格高昂时,他又连连保证,价格绝对公道。 光是水稻种以及今天送出去的新鲜蔬菜种就足够打开商行的生意了,有了白云村村民的宣传,根本不愁这水稻种推广不开。 不出意料,满载而归的村民们一到家,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回娘家,给贺存宣传他家水稻种,虽然白云村的村民们已经很朴实求真的讲了贺家水稻的好,但其他村的村民一脸不信。 在大家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不少人谨慎的选择实地考察一番,毕竟要花钱出去买粮种,涉及到钱财的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陆陆续续从其他村来了不少人察看贺家的水田,这进一步扩大了贺家良种水稻的名声。 人来人往,张老汉每天都在给人讲一套话,即便枯燥无味,但他乐在其中,见到有人来就觉得开心,这小老头每天乐呵呵的。 “你给我的种子也是这个?”贺轩看着大片的水稻田。 “沈温书那里,确实是。”贺存伸了伸懒腰,“最迟六月底就要全部收完,然后还可以再种以一季。” 落后一步的贺轩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了句,“谢谢。” “确实是要好好谢谢我,就罚你在家参加夏收,见识一下真正的民生。”贺存带着人朝莲藕池走去。 贺轩笑了笑,跟在他身后。 想到上个月种植的莲藕以及放养的鱼苗,他脚步都快了点儿。 水面已经摊开了一张张圆圆的荷叶,要感慨一句碧水连天,映日荷花,可惜这水实在是算不上清澈,偶尔能从波动的涟漪上看出鱼儿的踪迹,但一池碧绿也算是一道别致的风景。 两人围着水池转了一圈,漫不经心的聊着。 “你这又是种庄稼,又是养鸡鸭,现在又开始养鱼,真不打算和我一起走?” “不去。”贺存伸手试了试水深,摘了几颗路边红彤彤的蛇果,尝了尝,味道还不错,反手递给了他。 “贺家有你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足够了。” 贺轩自嘲般笑了笑,“我这样算什么走在最前面。” “慢慢来。”贺存又摸了一颗糖给他,“有些事急不得,也不能急。” 静静躺在他手心里的糖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异常迷人,拿过糖,温和含笑,“我算是知道贺子安跟谁学的了!” 贺存扬了扬眉,没说话,他儿子不像他,还想像谁!! 走过鱼池,路过水稻地,才走到养小龙虾的水沟边,一向温和有礼,不失仪表的贺轩看着一地的红色水虫子,连连后退,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破裂。 “这就是你说的小龙虾?” “对啊!别看他长得丑,味道一绝,信我。”贺存掀开栅栏,找着落脚的地儿。 身后的贺轩站着不动,倒是有几分小修文的样子,难得看这个大哥出点窘迫,贺存自己朝里走去。 满地爬行的丑东西举着两个大钳子招摇过市,贺存拿过放在路边,用竹枝制成的大扫把,扬起挥动,一下就将路上的小龙虾全部扫进水里,只听见扑通扑通的水声,刚在还得意洋洋的小东西些,下一秒就掉进了水里。 抓了几只观察了一番,没问题便回了,下个月就可以上桌子了,当初他放了几千尾虾,足够了,小龙虾的繁殖速度很快,一年可多次产卵,一只虾一次的产卵量为300到900粒,几乎是指数式上升。 供应酒楼以及自吃,绝对没问题。 想到这儿,突然想到是不是要多种些大蒜,那些入药的香叶、八角、桂皮,以及藤椒、胡椒后世做饭,做卤肉所需要的香料,他都需要自己多准备点儿,餐饮行业对这些的需求量非常大。 现在种下去也不是不行,反正地这么多,闲着也是闲着。 要不是看它们还小,没什么肉,不然今天铁定捉一些回去,晚上就吃麻辣小龙虾。 两人慢悠悠的回去,“你这些种子打算怎么出卖?” 贺存看着脚下的路,想了片刻,“就按照市价卖,如何?” 贺轩学着他薅了朵路边的长得艳丽的野花拿在手里,“不打算挣一笔?这可不像你。” “当然要挣,我等大绵羊上门主动求薅。”贺存朝他意味深长笑道。 对面的人显然没反应过来,只知道这是个不知亏的主儿。 贺存笑道:“你就在家里等着,看好戏。” 一头雾水的贺轩尚未想到,只听到有人跑过来的脚步声。 “爹爹给我摘的花花吗?”贺子安搂着他的大腿,伸手就想薅。 看到聚集在门口的娃,贺存抽出其中两只,“对,路上给你捎回来的花。” 没等拿到花的贺子安转头开始嘚瑟,其他几个孩子也跑过去,一人手上拿了几只花。 自己挑了朵白色小花的贺子文拽着贺存的衣袍,悄悄塞了个红色小番茄在他手里,还有一个黄色的。 等贺存看向他时,他闪着亮亮的眼睛,偷偷吃了一个,又指了指他的大手,见他这般乖巧,贺存都可以想象到这个小不点儿偷偷摘小番茄,又悄悄藏起来时的神色。 站在一边旁观着这一切的沈志远默默看了眼,低头看到手里被塞了两朵花和大家手里一样的花,转过头笑得更猖狂了。 倒是拿着花的贺修文看着站在一边手里独独拿了一枝花的贺轩,眼里带着几分尚未掩藏住的期盼。 见此,贺轩将手里独独一朵的小花递给了站在身边默默觊觎着的小修文,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家里的孩子总是喜欢二弟了。 在白云村村民的热情宣传下,贺存也在筹备着答应大家的水稻种,夏收后,赶着时间大家都还能再种植一次,但是必须赶在芒种之前将秧苗种到地里。 算了算,现在也就不到二十天时间,育苗时间都不够,但是岭南的水热条件应该足够第二季水稻了,实在不行,就挑选个生长期短点儿的品种,产量上去了就行。 说干就干,第二天贺存就带着贺心怡、朱夫人以及张瑞他们去了临安县。 一直默默关注着商行的人,见到来人了,立马就跑了回去。 等贺存收拾好出来时,前厅就已经挤满了人。 一直喊话的张瑞,吼得满脸通红,“要登记一下,大家不要挤!” 见到贺存出来,很多汉子喊得更大声了,人声鼎沸也不为过,耳朵都快聋掉了。 径直坐在一边登记的桌子旁,贺存不算温和的声音响起,不容置疑道:“排队,一个一个来。” 顿时安静下来的人群推推搡搡开始排队,不出三分钟队伍就顺着房子排了出去。 “姓名,住哪,需要多少?” 排头的第一个人,见他这般直接,随即答复,“李群,隔壁李家村,往年我家一亩地要四斤左右,这个稻种我也不知道要多少。” “往年的一半即可。” 杂交水稻是常规稻种的一般用量,他在系统里购买的是杂交水稻,周期短,产量高,品质好。 “一半就可以?!那要八十斤。”李群有点高兴,一样的价格,只需要一半的稻种。 “一半够不够?感觉不太可能。” “就是,会不会太少了,要不要多买点儿回去育秧。” 听到贺存的话,底下一阵窃窃私语。 “这个稻中的分蘖力好,用种就少,它穗大粒多,产量高,生长旺盛;但是这也有缺点,不能二次当稻种,耗水多,我给你们的种子都拿回去正常育秧,不能再留存。” 贺存说完,一边的张瑞早就称好了八十斤稻种,递给他。 “那行,听您的。”男人也不扭捏,从缝缝补补的口袋里掏出了个干瘪瘪的钱袋子。 第61章 不求功名 洗得发白的衣裳, 以及一双露着脚趾的布条鞋,贺存抬头看了眼,朝张瑞那边指了指, “先放着,过去帮忙。”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吩咐震惊了一下, 男人虽然迟疑, 但还是拎着稻种, 去帮忙。 不少人想多买点回去,但凡是超过一定数量的,都被拒绝了。 一人记录, 两人称重, 直到日落黄昏, 写得手爪子抽筋,贺存抬头看了望不到头的长队,早就做好晚饭的贺心怡还上前代替他有又写了一会儿。 得以解放的贺存伸了个懒腰, 取了队伍最前面的二十人, 剩下的人明天再来。 “以后每次进城的时候都可以来店里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新鲜粮食, 下个月店里会出一批新鲜蔬菜, 高产又饱腹,我可提醒过你们了。” 在大家还没出声抱怨之前, 贺存又下了一剂重磅消息, 被转移注意力的人群关注点立马变了。 “天色都这么晚了,大家回去的时候都注意安全, 同一个村的一起回去, 早点回家,明天我们会早早开门。” 等他说完, 见大局已定,长队溃散,三五成群的人堆,吵吵闹闹的散去。 等那二十个人全部发完,终于忙完了。 帮忙的年轻男人看着穿戴整齐干净,衣服崭新的贺家人,依旧态度坦然,他又摸出了那个干瘪的钱袋子准备付钱。 “住得远吗?”贺存制止了他付钱的行为。 李群:“不算远,出了城半个时辰就到了。” “吃了饭再回去吧。”带着人往里走。 “行。”干了一天,正饿着的李群收起钱袋子,拎着稻种往里去。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走在前面的贺存边走边问,“你在哪干活?” 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外打工,但李群还是老实巴交的说道:“家里还有两个哥哥,我到处找活儿干,还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 “在酒楼跑过腿吗?” “跑过。”李群点了点头。 “来我这里当个管事吧!”前面的人突然转过身,“我这儿缺人手。” 一向不相信天上掉馅饼会砸中自己的李群看着他,突然退后了几步,一脸警惕的看着院子里的几人。 这反应力,你要说不灵敏倒也不见得,要说不敏锐,瞧他那紧张样儿,倒是有那么点儿为数不多的警惕心。 “你可没什么值得我们抢劫的!”贺存笑着转身朝里走去。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李群抿了抿嘴,看着自己破的到处是洞的鞋,有点尴尬。 西红柿炒蛋、凉拌黄瓜、清炒卷心菜、蒜苔炒肉,一个海带炖排骨,还有一个青菜汤,每一份分量都不少,入座后,贺存尝了尝,味道不错,不等他出言夸人。 “二哥,怎么样?可还合胃口?”贺心怡迫不及待过问。 他放下筷子,皱着眉,看上去颇为烦恼,“是有点问题。” “厨艺大涨,值得夸奖!” 突然送了口气的贺心怡,给他夹了一筷子的排骨,“那你多吃点,这排骨的味道赶不上你做的,但它是这里面我最满意的菜了。” “一起吃。” 李群抓着筷子有点手足无措,毕竟他家过节的时候也没吃过,这些看上去颜色如此丰富的菜,闻起来好香!味道肯定比一品轩好! 劳累了一天,也没多话,大家安安静静的吃饭,一时间只听到碗筷碰撞发出的清脆声,最后吃完的李群扒拉完碗里的米粒,带着心满意足喟叹了一声。 那个红红黄黄的菜味道真不错,还有那个排骨汤,味道一绝!要不是自己吃撑了,他一定要把锅里的最后一口汤喝完,虽然这样做有点丢人!可是这样的美食错过了,指不定这辈子就没机会了。 等他放下碗时,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的人,见大家并未有什么瞧不起的神色,才放松下来。 坐在一边喝茶写字的贺存抽空问道:“吃饱了吗?” “嗯。”迟来的窘迫悄然爬上了脸,他摸着后脑勺尴尬笑道:“谢谢。” “你帮我干活,我管你一顿饭。” 天色悄然之间便暗了下来,放下笔,两人走了出去,“明天早点来,稻种钱就当今明两天的工钱了。” 走到门口,贺存又叮嘱了声,“回去吧,注意安全。” 不可置信并一头雾水的李群走出临安县,都还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想这件事,他一早去买稻种,买到了,不仅免费买到了,还找到了一份工作,看起来待遇还不错,即便要每天从村里出发,这个待遇比他以前找到任何一份工,工资都高,而且工作还很轻松。 越走越快的李群,只想早点回家说说这个好消息。 找了一个帮手后,种子店里的生意井井有条的开展。 第三天下午时,第一天出现的那种长队基本没有了,但他的这个店铺却是临安县的长居不下的热议话题。 “你好,需要什么?”坐在前台高凳上的李群看到人来,立即出声。 “找你们老板。” 看了眼,这气质,转身朝仓库走去,刚转角就碰到出来的贺存,接过他手上的袋子,李群的手突然向下滑去,双手发力才堪堪握住袋子,“东家,有人找。” 贺存轻飘飘的看了他的手,“嗯,好。” 红着脸的李群死死拎着袋子,有点说不出的尴尬,东家看着弱不禁风,谁知他单手就能拎起这么大一袋子种子,单手啊!!玛德,自己双手才拎得起来。 “原来是你。”抬头看了眼来人,贺存指了指一边的桌椅,“沈县令今天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哗啦一声,扇子散开,衣袖上的檀香散开,有人懒懒散散坐在对面。 “无事不登三宝殿!”贺存朝他不屑一笑。 “哎哎哎!你这话说得……” “你自己也发现我这话说得对!” 一阵酸甜清香袭来,沈温书看着杯子里紫红色的‘茶’,有点震惊,这茶闻着就口水泛滥。 “这是什么茶?” “酸梅汤,喝喝看,味道还不错。” 沈温书扬了扬眉,端起喝了一口,酸甜入口,生津止渴,解暑消渴,绝对的居家必备,避暑佳品! “听说你的种子店很火爆,我这不是得空了来看看嘛!”一口气喝完的沈温书兀自拿起茶壶,一杯不接一杯。 “老实点儿,到底什么事儿?”贺存刚放下茶杯,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 “你怎么比我还忙。”沈温书嘀咕道:“看我来了,也不陪我聊聊天。” 贺存扫了他一眼,“你侄子在我家,人自己去接,我还有事。” 说完,他便往外走。 “哎——你这个人真是……”只见所谓的县令连忙放下杯子,追了出去。 “那是我脾气好,要不然……哼哼……” “那你是有求于我,不然哼哼……”贺存直接白了他一眼,丢下人朝酒楼走去。 “喂——你这话说得……太伤感情了!” 贺存笑着走前面,没理会他。 两人并排走着,过了许久,按捺不住的沈温书突然说道:“对你,我是真脾气好。” “行吧,那你说说,找我到底什么事儿?”贺存笑了笑,“可不能辜负了你的好脾气。” “见好就收吧你。”他顿了顿,“你卖的稻种给我这边的流民也供应点儿,如何?” “这恐怕不行。” 原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临到头了却发现变故横生,沈温书带着不可置信看向了他,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随即他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慵懒神色。 依旧语气温和,“我以为贺兄会答应的。” “那可是沈县令的事。”贺存朝他狭促一笑,“沈大人啊,您可不能将事情想得如此简单哦——” 明明是明晃晃的拒绝,他硬是从贺存眼里看出了些许带着金钱的算计以及一点儿后背发凉,啧……潜意识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事! 可转头一想,人家哥哥还被气回家了,又觉得好像是自己的错,他伸手摸了摸鼻子,真是有点棘手。 “在商言商嘛,我们按市价走。”沈温书搂着他的肩,哥俩好般商量着。 看着焕然一新的酒楼,贺存无奈一笑,“回去说。” 一前一后进了酒楼,看惯了清一色的陈设,眼前这个酒楼倒是有几分别具一格,和走在前面的贺存不同,沈温书眼里带着几分欣赏,一路东瞧瞧西看看。 “二哥。” “怎么了?”看着她红着眼,贺存上前拍了拍她的头,“没事,我来解决。” 说完就走到神色激动,言辞激烈的朱夫人身边,冲对面的人,“我是老板,您有什么事找我。” “哦,这样啊。”男人明显顿了下,“就是那个装修,我们已经装修好了,但是您妹妹说不达标,非要我们重新做,我们也赶时间,而且那个图纸上的东西,费时不说,也不时兴,要不就算了。” “不管费不费时,时不时兴,契约已成,你们就该按照上面走,这可不是我妹妹、朱家姐姐胡搅蛮缠,要求太多;而是你们的失误,是你们得错,却要到处找借口,怎么?还想借势压人!” 贺存带着笑,态度却异常强硬,语气也不容置喙,倒是有几分让人退缩。 “兄弟,你看这个……装修我们也搞好了,现在我们人也走了,也不好再回来,而且这也耽误你们开业。” “耽不耽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态度,小哥儿,你们这样做生意不地道啊!”贺存转身朝二楼的沈温书招了招手,免费工具人不要白不要,“刚才我要是不来,小哥不会欺负我姐姐妹妹吧。” “不会,不会!领头的管事尴尬至极,连连摆手,“您要是不满意,我再叫人回来给你们雕。” 贺存低头浅笑出声,真是会看人下菜。 走下来的沈温书,愉悦至极,“怎么了?存哥儿。” 被他这一声震麻了的贺存,面露嫌弃,“你好歹是个县令,出门在外,正常点儿。” “我怎么不正常了。”沈温书压着扇子,端的是一派风流,“你店装修粗糙了些,不然赶得上汴京城里的酒楼了,要不我给你请人重新装修一遍。” “装修粗糙吗?”看着目色带着央求的装修小哥,贺存故意问道。 “嗯,我给你找人重新装。”沈温书说完,就准备转身对身后的小侍吩咐下去。 “不用了。”贺存笑盈盈的看着管事小哥,意有所指,“这次就算了,下次,希望没有下次。” 管事小哥连连感谢后,贺心怡才带着明显松了口气的人去结账。 “存哥儿,给你占个便宜,你也借我一个方便。”沈温书摇着扇子跟在拿着图纸楼上楼下、桌椅板凳一一检查的人后面,央求着,颇为几分死皮烂脸之势。 “别想了,你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听他这么说,沈温书也不生气,哗啦一声摇开是扇子,又开始装逼,“看来你就在这儿等着我,那说说看,要出个什么价?” 好不容易等人空闲下来,贺存当真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下,随即非常欠揍的问道:“要不,我再回去想想。” “不行,我还等着稻种下地,而且你之前播种的那些粮食,什么时候收?”沈温书想了想,“要不你过去给我指点一下,你总得有个售后吧。” 听他说着,贺存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在沈温书以为有戏时,脱口而出,“一经售出,概不负责。” 看着他满脸纠结,贺存耸了耸肩,就是这么任性。 见附近没人,沈温书凑到他身边,“存哥儿,算我求你了。” 万万没成想这人这么能屈能伸(不要脸),贺存又一次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这次就连垂首走在后面的朱夫人吃了一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贺存拍着他的肩,“你叫哥也没用,沈家弟弟。” 丢下人,他转身就叫来了贺心怡,和朱夫人说起了店门口的装修,岭南多雨,客人进进出出,自然要在门口这一块多注意一点,设计一个长廊,或者置物台,方便大家放置雨伞、蓑衣这类物品。 加班加点,不出一天就将剩下的小问题全部解决,水云阁也装修好了。 次日,得知酒楼要开张,沈温书又带着自家夫人前来贺礼,主要是稻种的事,他还没解决,有点愁! 马车上,沈温书:“夫人,这次就靠你了,你就帮帮我吧。” “哼!现在知道急了,之前人家哥哥在你手下,饱受排挤,郁郁不得志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女子未施粉黛,依旧风采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夫人,我这不是忙着招待父亲,一时疏忽了。”沈温书委屈巴巴,“开店的是他妹妹贺心怡,指不定你会喜欢这个小丫头。” “你就帮帮为夫吧。”面对老婆,想来能屈能伸的沈温书埋首在女子腰间,小声央求着。 “行啊,不过……”女子低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只见沈温书脸上瞬间了一大片。 “怎么样?你答应了,我就帮你妥善解决稻种的事,还帮你把人请回来。”女子伸手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脸,“这买卖非常划算。” 抱着人的沈温书突然直起身子,脸上的羞红尚未褪去,一本正经拒绝道:“算了,这事也不是很重要。” 对面的女子纵容一笑,也不再多说。 敲锣打鼓,笑语喧天,整条街的人都出来凑热闹,按照贺存的营销手段已经够用了,随后赶来送礼的夫妇两人,一举将他的生意推上了热潮。 这也给她们剩下了不少麻烦,至少日后有人有些不太正派的想法,都得在此之前掂量掂量,看来大树底下好乘凉,这话说的没错。 闻到味儿,沈温书当即想订下一桌,却被身边的女子阻拦了。 “今天我们就是来送礼的,你们先忙,有空了我们再来。”女人亲手将贺礼递给了朱夫人以及贺心怡。 接过东西,两人坦然道谢:“谢谢夫人。” “我倒是很喜欢两位妹妹,改日得空了,我可要来讨份经验。”她上手拉着两人的手,热情又不失礼貌。 “随时欢迎夫人前来,今天招待不周,望夫人不要介意,我们改日再聚。”朱夫人笑道。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忙。”说完,她便拉着心思早跑了的人走了。 “我想吃。”爬上马车,沈温书就摸着小桌上的糕点嚼着。 女子弹了弹掉在他身上的碎糕点,“乖一点,我保证你今天吃得上。” 他可有可无的嗯了声,看上去像一只失落又委屈的大狗狗,显然是没相信这话。 等两人又转去一品轩看了看自己旗下的酒楼,看到那寡淡的鱼,人家赢得有理有据,柳蓉输得心悦诚服。 “夫人不生气?”吃着软糕的沈温书问道。 “我可不是这么没品的人。”柳蓉笑了,看完手中的账本,“走,回家吃饭。” 马车漫悠漫悠的赶回去,下了马车,官家便赶来,“夫人,刚才新开的一家水云阁给府上送了一道菜,还热着呢。” “嗯。”她转身朝呆滞中的沈温书得意一笑。 已经填了半肚子糕点的人顿时不好了。 “那人还带来一壶茶,说是大人爱喝。” 这心情就像过山车,瞬间又被安慰好的沈温书拉着人往里赶。 此时水云阁,后厨师傅忙得没空吃饭,到最后掌勺的手微微颤抖,杀鱼的小哥从一开始的不熟悉,十来分钟都处理不好一条鱼,到下班结束时,已经可以两分钟就能解决一条鱼了,洗碗的、大堂里跑腿的无一不是一副精疲力竭之态。 记账的朱夫人甩了甩发酸的手,神色疲倦却又异常高兴。 等大家将前厅、后厨收拾干净,一众人累的不想说话之际,贺存和张瑞端着饭菜出来。 “今天辛苦大家了,吃完饭就赶紧回去休息。” 一众刚才还精疲力尽的人,立马跳了起来,“谢谢东家。” “我可不是你们东家,你们东家还在算账呢,不过这样叫也行。”贺存给大家盛着饭,“今天开店忙,明天就轻松了。” 一桌人除了厨师,其他人都没吃过酒楼里卖的烤鱼,本来他们一群今天端菜、迎客的时候就已经饿的了,现在看到桌子上那两条麻辣味的烤鱼,真是是口水泛滥。 这是闻到味儿,大家的肚子这才开始咕噜咕噜的叫唤。 麻辣味烤鱼配上冰镇过的酸梅汤,怎一个爽字了得。 一阵大快朵颐,掌勺的几个大师傅也是一阵狼吞虎咽过后,才开始研究起这个菜的配料,总觉得自己的还差点儿火候。 月上柳梢头,在一阵洗漱后,众人都舒心地躺在床上,顿时轻快了。 灯火摇晃,贺心怡数着匣子里的钱,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下去过。 “姐,今天我们赚翻了。” “确实,但今天生意也是最好的一天,明天可能就没那么多人了。” 贺心怡心态很好,“没事,人少点我们也轻松点儿。” 今天开业,大家都被折腾的不想说话,可见是有多累人,尤其是两人在家从没如此忙碌过,饭点儿时真的是把人劈成两个都不够用。 收拾桌子都来不及,吃饭还要排队,还有人拼桌一起吃,这算是刷新了大家伙的认知。 朱夫人赞同道:“也是,像今天这样太忙了,尤其是下午的时候。” 贺心怡放下手中的钱匣子,“不过,我二哥说以后上午闲,下午还有晚上会比较忙。” “下个月还会有新菜品,到时候店里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们就把店开到江南去,开到汴京去。” “好,我们把店开遍大江南北。”朱夫人笑着附和。 说着说着,贺心怡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朱夫人无奈一笑,将人抱回床上,回去将账本放好后,她也熄灯休息。 远在白云村的贺轩看着手上的信,眉头紧锁,许久后才将手上的信烧了,另一封安静地搁置在桌角。 书房里,陈旭看着他,半晌后才问道:“西北军倒是可以结交,你若是想走翻案这条路,只怕困难重重,你可要想清楚,稍有差池……贺家可经不起任何风浪。” “我知道,可是……”贺轩看了一眼桌上的信封,上面赫然写真‘贺存收’,“他虽然没有明说,却让我只管往前走,做想做的事。” 说完,贺轩低头苦笑,“而且,我不甘心,陈旭,我不甘心,贺家上下两百多口人,我做不到就这样活着……” 看着桌上的信,陈旭突然间又释然了,“那就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不求功名,只愿心安。” “好,不求功名,惟愿心安。” 两人相视一笑,像极了多年前,他们在国子监读书那会儿,争锋相对,虽然处于不同的阵营之中,但又对彼此始终带着尊重。 大书房里,贺修文带着贺子文再看游记;而韩则、贺子安以及沈志远则是挤在一起看着话本,三个人一会儿嘀嘀咕咕说几句,一会儿又开始争吵,非要争出是非好歹来才肯作罢。 如此这般倒显得安安静静待在墙角的两个小家伙有些异类了。 时间一晃而过,已经在县城待了快一个星期了的贺存将徐玉树留给他的两个侍卫留给贺心怡、朱夫人两人,将店里的生意交给张瑞、里李群后,又去了一趟牙行。 许久不见,牙人黄看着他,挥着手打招呼,“贺哥,今天怎么得空来看我,需要点儿什么?” “就是想问问你,上次说的那些家禽又打听道消息吗?”贺轩摸出了一颗劣质糖果递了过去。 第62章 多有打扰 看清楚他掌心里的东西, 牙人黄有点牙疼,这不会是哄他家崽崽的糖果吧,草!就特么有点离谱。 虽这么想, 但他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的接受了这颗糖,剥开油糖纸, 塞进嘴里, 一股橘子味在舌尖散开, 很不一样,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身边人两眼。 “羊有消息了,但是你说的那个奶牛没消息, 哪有专门产奶的牛, 我只见过水牛、黄牛。”牙人黄说到这儿, 又看了看附近,凑到他耳边,“至于你说的肉牛, 没有!你可别跑去杀牛。” 陷入思索中的贺存漫不尽心的点着头, 这一幕看在牙人黄眼里就是他没听进去。 “你可长点心吧!搞不好会进去待几天。” 蹲局子嘛!他知道的,只是奶牛是外来物种, 黑白相间的, 很好区分,这还好说;关键是冒出来个肉牛, 这肉牛和耕牛应该不一样的吧。 009:宿主, 肉牛和耕地差别很大的。 贺存:明显吗? 009:明显的,肉牛个头大, 体格健美, 生长速度快,关键是肉质鲜美(呲溜呲溜) 贺存:…… 区别明显就好, 贺存回神后问道:“那个羊,人家怎么卖?” “我让人买了几只回来,不管你瞧不瞧得上,都得给我带走。”牙人黄领着人朝后院走去。 “行,放心吧,不会让你做亏本生意的。”跟在后面的贺存保证道。 “主要是太吵了,要不是想给你留着,我早给它杀了。”牙人黄愁苦道:“自打它们来,我睡觉就没自然醒过。” “那等我烤羊肉串的时候叫你。” 听到这话,牙人黄连连摆手,“不必,不必,这东西我吃过,羊膻味太重了,我不喜欢。” 贺存听了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劝,牵着几只咩咩直叫的羊打到回白云村。 赶着牛车慢悠悠回去,远远就看到坐在门口小石凳上看书的小崽崽,听到咩咩的叫喊声,贺子文定定的看着远处,直到贺存喊了一声。 贺子文这才放下手里的杂书,噔噔噔地朝前跑去。 “爹爹,你来了。”贺子文喜笑颜开,跑到牛车边上,张开手,黑亮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贺存跳下马车,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想我没有?” “想!”贺子文抱着他的脖子,小乖仔软乎乎,奶萌萌的。 贺存照着他的脸蛋就是一口,贺子文红着脸,手指着另一边的脸颊,眼神飘忽,遮遮掩掩,湿漉漉的小狗眼真是让人瞬间丧失抵抗力。 在他小心翼翼中带着期待的眼神下,亲了小家伙一下,顿时满意了的小朋友也学着回礼一下,而后心满意足的开始吃糖。 回去后,一屋子的小孩都出来了。 除开安安静静向他问好的贺修文,几个小孩的热闹劲过去后,看到拴在门口的羊,几个小孩立即冲了出去。 洗漱好的贺存回房后,就看到坐在书桌前看书的两小只,贺修文抱着贺子文正在看百科全书,贺存看了眼这书,这又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放进去的书,他们看了真的没问题!应该没问题吧。 看到贺存披头散发的走进来,坐在贺修文腿上的贺子文立即滑下去,噔噔噔跑到衣柜前垫着脚家取下一张毛巾,再跑回去,“爹爹擦头发,小心生病。” 接过毛巾的贺存刮了刮他的鼻子,“谢谢崽崽。” 贺存擦着头发转身出去一趟,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布袋子,招手道:“来,看看我给你们带来惊喜。” 贺子文笑着,眼睛亮亮的,跑到他身边挨着他。 “打开看看。”贺存鼓励道:“你们两个先选。” 等贺存再头时,只见贺子文端着榴莲千层拉着他的袖子,让他尝尝。 一张白净的小脸上都是奶油,瞧见两人都是如此,贺存无奈一笑,他好像忘记给他们吃蛋糕的刀叉勺子了。 又摸出了刀叉以及小碟子给他们划分,看着一层一层被揭开的千层蛋糕,这两个小家伙好像发明了一种新吃法。 贺修文看着碟子里切好的蛋糕,难得有点窘迫,“我以为是揭着吃的……” “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没有规定说这个一定要切开吃。”贺存摸着他的后脑勺笑道:“在家里想怎么样都行。” 看着走出去的人,贺修文欲言又止,端着小碟子坐到一边慢悠悠的吃着。 倒是贺修文对贺子文说了什么,两个人走了出去。 贺轩的书房里,迎来了二小只。 “伯伯好吃吗?” “好吃。”贺轩给站在一边的小子文擦了擦脸,“下次,文文留着自己吃。” “我吃了,这是修文哥哥给你留的。” 话刚说完,听到门外贺子安兴奋叫唤的声音,贺子文转头朝书房跑去,徒留下两父子相顾无言。 “那我先去看书了,父亲。”小修文拱手行礼,一张小脸板正着。 放下蛋糕的贺轩淡淡开口,“过来。” 走近的贺修文看着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给自己擦着脸上的蛋糕,“不用叫父亲,按照以前那样叫,看书累了就和安安他们一起出去走走。” 红着脸,动了动耳朵的贺修文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嗯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贺轩又拿起了桌上清甜不腻的蛋糕吃了起来,也只有二弟那家伙能搞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竹林里有多了几只羊,赵连带着家人在最边上开始搭建遮风避雨的竹舍,一家老小编竹排,编篱笆,很是热闹。 看了会儿,贺轩见到往西山边走去的贺存,跟了上去。 五月的天气,实在算不上怡人,闷热又潮湿,连着空气都停滞了一般,黏在身上。 带着大斗笠的贺存摘着新鲜小黄瓜、各头饱满的小番茄,一串一串的像小灯笼一样,红的,黄色,异常迷人。 紫亮亮的长茄子、圆茄子,长条的二荆条,朝天椒,红的黄的彩色菜椒,还在生长的四季豆、豇豆,光是这是豇豆看上去就有好些品种,青色长豇豆、还有紫红色的。 边上的西葫芦旺盛又繁茂,小小的瓜再过十几天就可以吃了,苦瓜、丝瓜有的已经结果了,有的还在开花。 站在菜地里,蜜蜂嗡嗡乱飞的震翅声清晰可听,蝴蝶此起彼伏,拈花惹草的,一派风流之姿。 下面那块地里的西瓜,长长的藤蔓顺着架子爬了上去,估计张老汉以为这是什么菜,才给这大块西瓜苗全都搭上了架子。 贺存看着掉在半空中半大不小的绿色西瓜,不过这样也好,不在积水里泡着。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贺存转头就见贺子文深一脚浅一脚的兜着衣服跟在身后,伸手将人捞到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小西红柿,“你怎么跟来了?不是在看书,这么黏人啊!” “嗯,喜欢跟着爹爹。” 从口袋里摸出了一袋薯片,“哥哥来了吗?” 贺子文转身就看到贺轩站在地边上,“伯伯。” 将东西给他打开后,贺存将人赶到一边吃东西。 “这些都是菜?”贺轩帮忙摘着菠菜。 “大多都是蔬菜、水果,下个月就可以收获土豆、红薯,那个可以当粮食。”想到前面看到的信,贺存递给他一个水果黄瓜,“徐玉树那边问你要粮食了?” 贺轩沉默了一瞬,“他想和你合作。” “和我?”贺存反问道:“不太可能,他不会想勾搭你去西北吧。” 看到他眼底浅浅的笑意,贺存当即拒绝了,西北那么远不说,现在外面已经开始乱了,没必要到处乱跑,一家人待在一起更重要,振兴贺家这种事,依据贺轩的才华,完全可以等到外面环境晴明了才出去。 其一这是冷兵器时代,第二因为以前的生活,他一点都不想再接触战场。 “太远了,也没这个必要,不出五天,沈温书就会来接你回去。”贺存朝他保证道。 “我的意思也是留在岭南这边。”他叹了口气,“而且徐玉树应该和沈温书认识,我想他们应该更着急粮食的问题。” “那就安心等着他来找你。”贺存似笑非笑,“总得给他长点儿教训。” 贺轩温和一笑,没接话。 两人转了一圈,摘了一筐子新鲜蔬菜以及很多小蘑菇,两人又捉了些河虾、鱼回去坐鱼丸,虾滑,晚上打算做个火锅吃吃。 木耳、新鲜的蟹味菇、茶树菇、海带、薄肉片,火锅怎么能少得了刚摘的豌豆尖、茼蒿。 少了牛肉、羊肉、 鸭肠、鸭血、黄喉……的火锅,真是愁人,为了早日能吃上这些,他得早日将这些东西搬出来,看来发展养殖业迫在眉睫。 不过有新鲜手打鱼丸、虾丸,倒也不成问题。 调制了一大碗蘸料的贺存,转身就遇到了端着碗,站在身后的贺子安,吞咽着口水,“爹爹好了吗?” “嗯,好了。” 几个小崽崽一人小半碗蘸料,一上桌就看着鸳鸯锅里翻滚的小丸子。 也只是做个饭的时间,远处乌云翻滚,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响雷阵阵,开着门窗,可见外面风雨欲来,草木被劲风吹得匍匐在地。 看来又要下雨了,吃完饭睡觉,下雨天睡觉,最合适不过了。 在大家都在后厨忙时,一阵杂乱的敲门声打破了这安静的下午。 “你可来得巧。”看到贺轩身边的人,贺存笑道。 “那可不,我在临安县都闻到味儿了。” 贺存指了指一边的碗筷,“算你运气好,今天有新鲜的鱼丸。” 回了餐厅,才看到屋里还有一个人,“ 夫人也来了。” 柳蓉笑道:“多有打扰。” “有客上门这是喜事,就当自己家。” 可能是等久了,也可能是有人在大家都带着几分局促,一开始只顾着吃饭,只有身边的两个孩子,时不时要个菜。 “爹爹,我也要一个那个鱼丸,可以吗?”看着被辣的呼哧呼哧的韩则,贺子安拽着贺存的袖子。 “不可以,那个辣辣的,等你长大了再吃。”坐在他身边的沈志远小心翼翼的给他夹了一个菌菇锅的鱼丸,“你尝尝这个也好吃,乖哈。” “可是我也想吃那个。”贺子安比划着手,“哥哥,就吃这么一点点,好不好。” 明显犯了难的沈志远看向了贺存,只见他夹半个鱼丸给贺子安,叮嘱道:“小小吃一口,吃不下就不吃了。” 另外半个则进了右手边贺子文的碗里。 一脸担心的沈志远看着他咬了一口,赶紧给他递上了酸梅汤,“弟弟,辣了就喝水哦。” 只见贺子安眼睛亮亮的,“哥哥这个好吃。” 白担心一场的沈志远,看着自己碗里没吃完的鱼丸,他们吃的是一个锅的嘛! 坐在对面的柳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底好奇,不是说这个孩子心眼坏,对自己的亲生妹妹不好吗?这看起来倒是很会关心人,而且自己吃饭也不需要有人督促,怎么和她知道的不像是一个人。 虽然这般想着,她也没多想,低头吃饭,默默观察着这家人。 两个小孩一左一右坐在贺存身边,自己抓着筷子吃,给他们夹青菜,也乖乖吃了,一点儿都不需要人操心。 来之前她还专程了解过贺家的情况,一个大男人能将这两个孩子养成这样,干干净净,又谦和有礼,看来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 吃完饭,几个小孩自行收拾着自己的碗筷丢进厨房的盆子里,然后擦嘴、洗手,这些看上去稀松平常的事,落在柳蓉眼里,就是不一样的。 她还没见识过这么乖的孩子,小孩子不是一向都很难管教么!至少她以前可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小孩子。 第63章 谦和温润的读书人 搞得她想生一个崽崽来养了, 柳蓉看着那对双胞穿着可可爱爱的背带裤,小衣服,就连鞋子都是一样的, 乍一看,两个崽崽就是翻版小人, 可短短一会儿功夫, 她就已经能区分两人了。 大一些的那个安静又有点粘人, 黑葡萄眼转着时不时看一眼讲话的贺存;小的那个完全坐不住,这里摸摸那里敲敲,从她进屋到现在, 一直就没闲下来过。 摸了摸衣袖, 她头一次后悔, 身上没带什么好吃或者好玩的,伸手朝满屋子闲逛的贺子安招了招手,“快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百无聊赖的贺子安走近她, 看了一眼说话的大人,凑到她身边小声说道:“我是贺子文, 那是我弟弟贺子安。” “原来你是哥哥啊!坐着的是弟弟, 他好安静,你会不会保护他?” “那当然, 因为我是哥哥, 要保护弟弟。” “真的吗?你好可爱哦!”柳蓉将人抱坐在腿上,“要不要去我家玩?” “我不去。”小孩儿郑重其事说道:“要是哥哥们也去, 我就去。” “那我邀请你和哥哥们一起去。” 小孩儿点了点头, 就想往下滑,还没抱够的柳蓉不得其法, 只好将人放下去。 人刚下去,就挤到贺存身边,摩挲着他的大腿,“爹爹,晚上安安要和你一起睡哦。” “好,你是不是困了?”贺存摸着他的小脑袋,见他摇了摇头,“那你问哥哥们去不去玩捉迷藏,好不好?” 贺子安蹭了蹭他的大手,听到这话,顿时精神了,转身拉着贺子文几个人就往大书房走。 等人走了,屋子里的人才切入正题。 虽然屋子里的人看着都是些谦和有礼的读书人,可谈起生意来,那真是一个个寸步不让,说来说去,沈温书最后就是后悔,他当初就是伺候不好老丈人,也不该将贺轩放回家去。 别问,问就是后悔!非常后悔!这谈判主动权就没落在自己手里过。 一个时辰后,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才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在座各位心底的感慨,即便面上不显,但大家都算是对彼此更加了解,说是谈判,更像是一场合伙人之间的交底。 “粮种的事,就按刚才拟定好的走。” “正是,每到一个环节,我都会派人前去指点技术。”贺存签好契约书后,应承道:“当然你们也可以派人来学,这个完全看你们。” “存哥儿不怕我们把技术学走了。”听了一脑子的沈温书,笑道。 贺存朝他笑了笑,“让你派人来学,不就是想让你学会。” 被噎了一下的沈温书不再说话。 他看了眼天色,“若是不嫌弃,两位今晚就在家里歇下,明早回去。” “明天早上吃什么?”沈温书随即询问,“烤鱼怎么样?” “不行,早上喝粥。”无视他的央求,贺存直接拒绝了。 等大家都熄了灯,窝在被子里的柳蓉说道:“你以后可要对人家哥哥客气点儿。” “夫人,你居然在我床上谈论别的臭男人,还两个。” 柳蓉上手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听到没有,给你好好说话呢。” 沈温书一把将人圈在怀里,“我听着呢,知道了。” “要和贺家打好关系,收起你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别看他们家现在落魄,假以时日,人家的地位只怕不比你本家低;而且当年贺家能贵为太子太傅,实力就不会低……” “知道了,夫人,我们不说别的臭男人了,好不好!” 看着他眼底的认真,柳蓉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沈温书看着怀里的人,“你都为这件事忙一整天了,相信我,我能处理好这件事。” 柳蓉呆呆的点了点头,靠在他胸前,毫无预兆的说了句,“他家两个小孩好乖啊。” “嗯,不过也有调皮的时候。”沈温书像是想到什么,笑出声。 “你笑什么?” “上次志远把小宝带过来,就是因为双胞胎没见过小婴儿,几人一阵打赌就把小宝带出来了。” “那还真是……足够调皮。”柳蓉无奈一笑,转而说起,“我发现志远也没有姐夫说的那么不好……” “志远,这不是挺好的嘛!” 看到自家夫人不说话,危机感立马上身的沈温书,脑袋飞速运转,“在这儿挺好的,他很开心。” 看出了他的全然不知,柳蓉这才升起的想要个孩子的火苗噗嗤一下熄灭了,对此还一无所知的沈温书,绞尽脑汁想着小侄子的事。 “是啊。”柳蓉轻轻揭过了这件事,靠着他,“好了,睡了吧。” 卧室里,贺存将刚签好的契书放进了抽屉里。 回到床上,将两个缩在被子里的小孩捞出来,摸到贺子文双脚冰凉,顺势就将脚丫子塞到自己睡衣里。 “爹爹,昨天去哪里了?昨昨天也是,我也想去,下次带我和哥哥去吧,我们会听话的。”脱去外衣的小仔仔温热的身体,软乎乎的一团,紧紧靠着他。 “去看美姑的生意了。”贺存伸手将人圈在手臂和身体之间,两紧紧贴着他的小孩立马放松下来,“下次带你们去。” “我不在家,晚上和谁睡觉啊?” “小叔,哥哥。”贺子安捏着他的手臂,“但我想和爹爹睡。” “安安也想我了吗?”贺存捏了捏他的Q弹的屁股。 小孩抱着他的手臂唔了一声,上次出去了一个星期,一回来这两个崽崽都有些粘人,就连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小家伙都说想自己了,这让他升起了一点点愧意。 “下次我带你们一起去。” 有了贺存在身边,两小只很快就睡了过去。 次日,刚穿好衣服,贺子文就睡眼惺忪坐起来,眼瞧着他要往外走,就开始伸着手喊人。 “爹爹不出门,一会儿我做好饭,叫你,好不好啊?”将人捞被子里,安抚着,“你再睡会儿,小孩儿多睡睡长得快,我不骗你。” “那一会儿我……爹爹在哦。”重回被窝的小孩眼睛一闭一闭,好像下一秒就要睡着过去。 “嗯。”贺存拍着薄被,等人睡着后,才轻手轻脚的出去。 晨起锻炼,想到家里还来了客人,又摘了些新鲜的蔬菜回去。 厨房里烙饼的余姨娘招呼道:“存哥儿做个鱼片粥吧,前几天他们想吃,我做了一份,腥得很。” “行,刚好外面的水缸里有鱼。” 说干就干,手脚利落,不出半小时,锅里就已经煮上了鱼片粥,加上拍黄瓜,清炒山药,还有之前的泡椒竹笋,已经可以吃了。 不等贺存回去叫人,到点儿自己被贺修文他们叫起来的双胞胎,被带着穿衣、洗漱一条龙服务。 完全开机了的两人,爹爹长,爹爹断的跟在贺存身边,颇为几分粘人精的架势,尤其是上头了的贺子安简直乐此不疲,最后还是被贺存粗暴的薅了一脚,这才嬉笑着跑去客厅。 闻着味儿起来的沈温书先是和姨娘一阵嘘寒问暖,关怀备至,顺手就从边上的盘子里拿着煎饺,水饺包开始吃,真的是一点都不见外。 早饭后,夫妻两人打着名为参观,实则暗自偷学的旗号,看起了贺存种的蔬菜水果,养的鸡鹅羊鱼。 刚开始还兴致满满的沈温书,看完后只觉得自己只怕是学不来的多,尤其是听到他说了一堆计划后,更茫然了,算了,粮食种植农业生产这一块,还是贺存自己搞吧。 大不了将这个人绑在自己这一条贼船上,反正他哥哥在,他跑不了的。 一路走,一路看的柳蓉,总觉得这次出来她算是见识到了高手在民间,这句话用在贺家人身上,对也不对,好在没和他交恶。 昨晚上的谈判就已经知道,贺家人一个个在外都是知书达理,谦和温润的读书人,可这内里黑着呢,说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不为过。 她的视线在几个小孩子身上流连了很久很久,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的沈温书,看着她温柔的目光,一直扬起的嘴角,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时间笑得更开心了。 看来以后要常到贺家来做客,算了,昨晚签订的契约亏了点儿就亏了点儿。 两人走后,贺存想起了远在西北的徐玉树,虽然他已经和沈家联手了,可多一层保障,谁也不会嫌少。 匆匆写好信件后,贺存让他留下的两个侍卫将信带去西北,转身就开始查阅相关资料,如今西北怎么样,还不得而知。 想来他开出的条件,那边绝对不会推辞,毕竟书信往来需要时间,而他已经承诺将土豆以及棉花送过去解决粮食以及穿衣问题。 这个节骨眼上,徐玉树自是不会在意那几分利益,相反还会感谢以及庆幸,毕竟目前没人能解决他们在西北的衣食住行问题,他可以说是雪中送炭;再者本着合作能成的前提下,他也尽可能的让利。 算了算时间,棉花是种不成了,但土豆这东西快马加鞭送过去,能成。 在家只待了一日,第二天又去临安县找镖局,他硬是没找到镖局,只有南来北往的世家商队,但是人家又不去西北那犄角旮旯。 寻了一天都没消息,正当他一心想着这件事时,在街上遇到了收保护费的赖虎。 “贺家兄弟,这是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刚还朝商贩呼来喝去的赖虎,瞬间变了脸,将人拉到一边的桌子上,大马金刀的坐着,颇有几分匪气。 贺存看着他,突然有了想法,“你又没钱了?” 第64章 六月土豆 噗嗤一声, 刚喝进去的茶悉数喷了出来,看着他认真的神色,赖虎无端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这不是手头紧嘛!我还有一堆兄弟要养活……” “我给你介绍个活儿,你回去考虑一下, 待遇前途这些都不错。” 随即给他讲了组建人走镖这件事, 将一时间能想到的所有利弊全部都分析了一遍。 “按照你的说法, 这倒是门可做的生意。” 贺存:“确实可以做,我也是找了一天才发现这边没有镖局,很不方便。” 可是组建镖局也存在着诸多问题以及不便, 以后他还是得组建一只属于自己的商队, 毕竟镖局断没有自家商队那么方便又听指挥。 可是他目前没精力, 也没时间去组建商队,马上就芒种了,第二次水稻的种植, 夏收等都有得忙, 而且还有一批土豆又着急送去西北。 “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干?但是我这边肯定没有你们现在这种生自由,也会比较辛苦, 你认真考虑一下。”贺存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想组建一支走南闯北的商队。” 虽然话是说出去了,但贺存没什么把握, 赖虎手下的人, 良莠不齐,他们来, 贺存也不放心, 万一那天又出去收保护费了,他真是有理说不清。 回去后, 又想了想他手下所有的人,张瑞要跟在身后,日后处理业务,张勇留在村子里看护,剩下的人以他们的见识以及文化水平,还不足以应对商队的事。 明明手下都是人,还是出现了‘用工荒’,啧! 认识的人里想了一圈,他突然想到了建房的崔玉,总觉得那个家伙一定不只是一个搬砖的那么简单,趁着天色又去找崔玉。 无心插柳,贺存赶去时,崔玉正好在。 庭院里看着书的人闻声抬头,“贺哥,这是又要修房子?” 你瞧瞧这一身书香气息,和自家便宜老哥没差多少,贺存心底有数。 落座后,贺存笑道:“找你商量点儿事。” 崔玉倒着热茶,目色平静,语气中带着笑,“什么事让贺哥这么着急。” “看你这般闲情雅致,倒不像个搬砖打工的。” “打工搬砖?这个说法有点意思。”崔玉笑了笑,“不管以前是做什么的,现在就是一搬砖的。” “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做生意?” 上来就开门见山,直击主题,“我想找人组建一个商队,但目前手下无人可用,你要不要来试试。” 崔玉惊讶道:“我?” “嗯,就你,你可以好好想想,建房的事已经走上正轨了,你完全可以做自己的事。”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崔玉顿了顿,没想出一个贴切的词。 “火眼金睛?”贺存补充道。 对面的人笑了声,“还真是。” “我这边有一批货,急着送去西北;之后的就是一些货物倒卖,南来北往的,可能会比较辛苦,你看来不来。” “你这么说不怕找不到人。”崔玉笑了。 “诚心做生意,自然要将风险利益都讲清楚,我总不能将你骗过来。” “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得到这个答案,贺存倒也不意外,商队组建本来就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哪有那么简单就做好了。 晚上,带着两个崽崽睡觉的贺存又有了新思路,找不到人可以找沈温书嘛!他手下总有人,这样一想,自己瞬间就轻松了。 第二天,不等贺存上门,沈温书就已经上门了,一来就和几个孩子套近乎,正有此意的贺存,带着人上门。 将小孩放在沈家后,贺存和沈温书两人就朝着地里走去,一路上两人协商着这次送土豆去西北的人选,敲定这件事后,暂时送了口气。 隔日看着刚刚冒小芽包的三车土豆,带着几张种植说明书一路向西北赶去。 一路走,一路发芽,应该没人会觉得这东西会是粮食,并将这玩意儿抢吧。 简陋的茅草屋,破败的木板屋,看上去衣衫褴褛的流民,这比上次他来的时候更落魄了。 贺存不禁疑惑出声,“最近又收留了一批流民?” 难得的有点正经样的沈温书,“嗯,最近来的人有点多,现在我也没钱养这些人。” “外面局势这么乱?” “倒也不是,江南那边水患严重,上面的救济粮发不下来,人就跑出来了。”沈温书叹了口气。 看着一个一个的木棚子,贺存全然不见忧愁,“这些人可有大作用,好好招待。” “说的容易,这么多人我怎么养得活,要不是你提议将这些人放进临安县,也不会有更多的人跟来了。”沈温书一点儿都不乐观。 “没事,养得活,只是你不但要将这些人养活,还要把他们留在临安县,这才是真的,要不然人家躲完水灾,就回去了,可怜你白干一场。” 贺存指着那边尚未开垦出来的土地,担忧说道:“找人开出来种植水稻。” 一路带着会种地的农户指点了所有庄稼,将玉米背崽以下的玉米叶全部扒掉,将豇豆架起架子,所有新物种的蔬菜全部拉出去贩卖,预定一个最低价,派人出去销售,制定一定的奖励政策。 贺轩的管理方法是每家每户挂钩管理一块地,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剩下几天里,每日早出晚归,盯着人开荒,育苗,以及新鲜蔬菜的采摘、售卖,这江南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其中藏着不少能人,不等贺存介绍这些新奇蔬菜,就已经有人将东西卖的大酒楼去。 而且人家还打着沈县令的旗号,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等他回了家,才知道别人还免费送货上门,甚至将生意做到了水云阁。 盛夏之初,芒种时节。 开始农忙,一边忙着收获土豆,一边忙着播种小秋之物,夏玉米、大豆、谷子、高粱、芝麻、绿豆等。 带着几个崽崽风尘仆仆回了白云村的贺存,隔日就组织人手开始收土豆,新鲜土豆一筐一筐的搬回院子后面的库房。 新鲜的大土豆,个头圆润,薄薄一层外衣,只需要轻轻一刮,将能将外皮弄掉,这个土豆可以处。 还有黑土豆、黄皮大土豆以及褐皮土豆,一眼看上去就能看出这些品种的不同。 全然不知吃法的张老汉看着收获满满,那张脸上的笑就没掉下来过。 等晚上贺存下厨给大家做了一顿土豆大餐,没人不被土豆的魅力折服,即便不喜欢土豆片炒肉,也会爱上酸辣土豆丝、土豆烧鸡、狼牙土豆、土豆饼,或者几个孩子喜欢的薯片…… 第二天,夏收的人更热情了,前面的人刚收完土豆,后面的人就开始播种玉米,大豆…… 时间一转而过。等贺存闲下来,去果园里转了一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果园外面已经围上了一圈篱笆,远远看去还真是赏心悦目。 六月收土豆,七月收玉米,八月初收红薯,又扩建了两间粮仓才将这一季的粮食全部装下。 七月初,小暑时节,闷热又潮湿。 正常营业了两个多月的水云阁,慢慢步入了正规。 跟在身后的张瑞看着自己黝黑的手臂,再看看东家全然白皙的皮肤,这还真是不干人事,为什么都一样参加了抢收,东家就没有被晒黑,人干事?!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柳江,看了一眼自己臭丑巴巴的双手,反手将手背到背后去,转而提醒道:“东家,小龙虾还有鱼长大了。” 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水产养殖这一块,自己好久都没有去看了。 “走,过去看看。” 一行人朝鱼池那边走去。 贺存:“水云阁的的新鲜鱼是谁在负责?” 柳江:“是我,之前心怡小姐说,在村子里的困难家庭中隔日收二十条,剩下的都是在集市上购买的。” “按她的要求,继续收。” 小姑娘就是上道,一点就通,也算是给自己积攒一份好运。 “空暇时间,你们也去书院读读书,认认字。”贺存感慨道:“若是只想留在白云村,你们现在的条件已经足够了,但要是想跟着我走,跟着贺家走,读书识字是必须的。” 瞧见张勇这个大老粗愁眉苦脸的,“东家,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读书,读不来。” “又不是让你们考科举,就是最基本的契约要看得懂吧,我买回来的养殖书也要会看吧。”贺存怕了拍他的膀子,“现在大家的差异不明显,但是越到后面,差别就会越来越大。” 其实还要好些话,他没说,他就是一个做生意的,自然是想找得心应手的帮手,而不是什么都不会的下属,不然干慈善算了,还做什么生意! 还有就是越往后走,大家的工作重心以及待遇自然是不会一层不变的,那时候就不单单是埋头干活,眼界、心性以及个人态度都会关系自己的发展。 他也不看到在一条起跑线上的兄弟,渐行渐远,至少不能停止学习,不管能不能学习,态度要拿出来,得一心向上。 原先河沟的小龙虾,现在已经爬的到处都是,不少钻出篱笆,被晒得软趴趴的耷拉在地上,随手抓了上一只观察,确实可以上桌了,炎炎夏日,这不又多了一个极品夜宵。 几人朝爬在路上的出手了,一会儿功夫,就捡了满满两篓带回去。 带着丝丝凉意的微风吹过,一池子的莲花,高出水面很多的荷叶亭亭玉立,起此彼伏的蛙声。 这不仅有莲藕,还有莲子吃,就连风中摇曳的淡粉色荷花都在向他招手。 挖上一根莲藕,几人转了一圈就回去了,眼瞅着姨娘又熬酸梅汤,奶茶这种东西是时候搞出来了。 示范他们如何处理小龙虾后,转身就进房间开始学习如何制作奶茶、果茶。 完全不懂为什么要用到这么多大蒜的柳河,听话的剁着大蒜,切着土豆片、芹菜。 看着边上处理好小龙虾的几人,都开始吃西瓜了,他还在苦命的切菜,馋啊!而且那个西瓜真的好好吃,临安县还没有卖的。 等研究好的这一切的东西的贺存出来,看到家里时常备着新鲜水果,樱桃、草莓、梅子、西瓜、荔枝……这种神仙日子百年不腻! 一大锅蒜蓉小龙虾,两条麻辣烤鱼,简简单单的一顿夜宵,无人不欢快、畅意。 自制的果茶受到了几个孩子的一致好评,尤其是里面的爆爆珠,看到贺子文瞬间收缩的瞳孔,也不枉他花费高价从009那里买辅料了。 第65章 谢绝还价 第二天, 安抚好两个小崽崽,尤其是泫然欲泣的小子文后,贺存赶着时间去了临安县。 匆匆赶去商行, 将拉来的种子安置好后,发现李群将店铺管理的很好, 将大部分事交给他后, 他这才发现贺云在边上看了一家小小的成衣店。 虽然时不时有人进去看上一眼, 但碍于他大胆的设计以及突破常规的服制,有人猎奇进去,但无人购买, 都是进去看个新鲜的。 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的贺云, 心态超好, 时不时在大街上,商摊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这算是四处采风吗?! 任由他投身于自己的服装大业之中, 贺存转身去了水云阁, 早上后厨的人还在休息,早起的跑腿小二将他迎了进去, 随即在门口挂上了一块牌子。 “东家, 掌柜还在休息?” 贺存点了点头,过问道:“这段时间也会忙到很晚?” “不是, 昨晚上开会, 就有点晚,今日休息一天。” 看见他脸上、眼里都盛着笑意, 贺存领会到了什么, “这是涨工资了?” “东家怎么知道?”瘦小孩不好意思的挠了捞头,嘴角都要扯到耳后了。 贺存笑了笑, 转而问道:“放假还起这么早,是要回家吗?” “嗯,打算买点东西回家一趟。” “应该是很久没回家了?路上注意安全。”瞧见他单薄的身子,贺存又多叮嘱了两句。 “谢东家。”小伙子转身抓着自己的破布包袱,轻手轻脚的悄出了门。 寂静的内院里只听得他落下的脚步声,进了厨房就开始做饭,将带来的小龙虾全部清洗干净,剔除虾线,切好所有配菜,又将带来的新鲜水果洗好。 站在门槛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贺心怡,真是说不出的惋惜,可惜二嫂走的早,二哥这么好的男人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看着我干嘛?给你洗了新鲜水果。”贺存将果篮子递给她,转身开始制作果茶,“要吃饭了,把你弟也找回来。” 听到这句话,站在门槛上的贺心怡,突然抬头,看着屋里被水汽笼罩的人若隐若现,那瞬间这一切好像是一场没醒过来的美梦。 直到嘴里的梅子将她酸回神,这才呐呐道:“好。” 将两人叫回来,最后出锅的小龙虾被端上了桌子。 “二哥,你确定这真的能吃?”不亏是亲兄弟,当初贺轩也是这个反应,有必要告诉他一个打脸事实。 “大哥和修文都觉得好吃。” 早就下筷的贺心怡,直接上手,一双杏眼亮了。 看到贺存连着剥了几个放在碗里,随后将碗递给了她,一时间吃得更开心。 趁她们都在埋头干饭,讲了接下来的计划,酒楼里的新生意——小龙虾,另一桌的三个掌勺的师傅瞬间压力飙升。 现在的工资待遇非常好,但相对也比其他酒楼累,有一位大师傅人都暴瘦了。 “二哥的意思是,二楼做这个生意?”一手油的贺心怡抽空抬头问道。 “嗯,暂时是这样。” 按他的想法,他是想建一个大商场,里面可以购物、吃饭,但是现在还不行,如今这现实条件,以及消费能力都不满足,但可以将这一整条街都买下来,慢慢打造一条购物街。 只是突然一瞬间的想法,抓着灵感的贺存将这一点记了下来,回过头就开始有计划的收购附近的地契,除开一些老字号,其他不是做餐饮生意的商家基本上都同意了。 毕竟这地方偏僻,除开水云阁能在下午、晚上吸引客流量,而且大多人只是来吃个饭就走,要说拉动客源,带动发展,那还真没有。 万事开头难,富人多,贫困之户也比比皆是,有着存钱习惯的百姓,尚达不到脱贫,拿什么搞消费。 思来想去,前期的消费群体定位只能是家境富裕的人,如此一想只能现在就将冷饮店、甜品店推出来。 相对而言,小孩子、年轻人、女孩子的钱好赚一些,男人的钱袋子,除了吃喝~~一时间他还真没有什么对策,能解燃眉之急。 “那我们的水云阁将会是临安县最火爆的酒楼。”想想都觉得很厉害贺心怡感慨道,整个临安县仅此一份啊! 冷饮店的想法暂时形成,如今还没有完善的计划,贺存也没提及,她们两人将小龙虾上市,也需要忙一阵子。 私下还需要解决制冰、招人,店铺的装修等一堆问题,最重要的他的奶牛还没出现在世人面前。 见大家都在好好吃饭,贺存随即将这些烦恼抛之脑后,暂时先不想。 休息时,贺存将几张菜谱交给她们,“之后小龙虾肯定会大规模养殖,届时你的生意也会受到一定的冲击。” 贺心怡看了一眼身边的朱夫人,两人豁达一笑,“这太正常不过了,二哥不必担心。” 瞧见她们之间的眉眼官司,贺存笑问,“这是已经遇到了。” 朱夫人笑道:“对面有几家店上个月就开始卖烤鱼了,他们倒是有本事,学了几分味道,尚可入口,价格低廉,倒是有一些客人。” 听她说完,贺存也只是点头笑了笑。 贺心怡:“二哥这反应真是……寡淡至极……” 贺存:“你不会以为我会帮你把人家店铺给砸了?” 贺心怡喝着茶,眼神躲闪。 还真是这样?!“你可真是……不过没有自己偷偷去干这件事,就已经算是很有进步的。” “我当然不会去干这种事,万一要是被查出来,这不是自砸招牌!”贺心怡傲气道:“他们要学也只能学个五六成,终归是学不走的。” 心底已经规划好,下次去沈温书的流民安置所时,把这个小丫头带上,他不需要这丫头有一颗菩萨心肠,很明显这家伙也不是;但他也不想看到这人钻到钱眼子里,一点胸襟都没有。 现在贺家已经解决了所有的生存危机,工作挣钱之外,生活还有很多有趣的人和事,贺心怡好像一心沉迷于挣钱大业之中,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不过看她这般,应该不会成为一个恋爱脑。 “这样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贺存心底满意,女孩子理智一点儿没什么不好。 埋头吃着的贺云,心思完全不在一条线,想到他那惨淡的生意,贺存头一次意识到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生意的,至少眼前这个就不行,让他一个人自己闷头干,最后怕是亏得裤衩子都没有了。 想到水云阁火爆的生意,一时间有了主意,宣传不到位嘛,这个好办,只要在大家的容许范围之内,不是什么太超前的衣服,一切都好说。 给水云阁的后厨,跑腿的店小二做上几套制服,绣上自家店铺,这不就是活招牌了;在店里消费满一定金额,赠送一套小儿童装等等,这不就宣传开了。 不得不说,贺云做的童装还是一绝的,可可爱爱的,双胞胎的衣服基本都出自他的手,在贺存的建议下,睡衣睡裤都变成了短袖短裤,在这种炎热潮湿的天气下,简直不要太爽。 一心干饭的贺云见他们几人都在积极出谋划策,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看着眼前的下龙虾壳心里痒痒的。 将合作的事情商量好了,剩下的就是货源的问题了,心底没底的贺心怡还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家哥哥谈生意,毕竟几分钟前他们还是盟友,想着一起赚钱来着,现在是买卖双方。 自然是少不了利益争夺的,而且这小龙虾也只有自家二哥一个人养,头一次觉得自己被人牵着走的贺心怡,现在终于能体会之前贺存说的那句话了,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合作伙伴。 好后悔啊!她为什么不先问好小龙虾的进货价,再说店里推新品的事,全程被掌控全局的二哥牵着走,二哥果真狡诈至极!居然用美食来诱哄她。 本着看戏的朱夫人,也是突然想到这一点,暗自心惊,想到一处的两人都带上了点愁。 看着完全不着急的贺存慢悠慢悠的给贺云剥虾壳,硬着头皮上线的贺心怡拿出这段时间学到的谈判技能。 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开始退缩了,“咳——既然订下了这买卖,那我们就来谈谈小龙虾的进货价吧。” “好啊,你想怎么谈?”贺存含着笑,转手就将这个棘手问题抛给了她。 小心翼翼的贺心怡毫无防备地踩了雷,“你是老板,你看这小龙虾怎么卖?” “那就按个头卖吧。”眼瞅着她急得毫无章法,贺存不地道的低头笑了,“至于多少钱一只,我得想想。” 看戏的朱夫人听到这话,只好上线,“按个头卖?” “不行,你这又不是鱼,哪有按照个头卖的,二哥,你这明摆着坑人嘛!” “不是你问我怎么卖的么?我觉得这样卖挺好的。”他指着贺云面前的一堆虾壳,“这挣钱啊。” 贺心怡、贺云都呆滞了一秒,一个是被忽悠的,一个是不好意思的。 “论斤卖,贺小兄弟觉得三十文一斤如何?”朱夫人笑了笑后,提议道,“一条烤鱼的价格在二十五文左右,这个价格客人应该可以接受。” “一斤三十文。”贺存笑了笑,“这是什么价格?” 看出他的不怀好意,朱夫人直接出击,“我们的售卖价,也希望贺小兄弟的进货价不要太高,不然这东西在临安县没市场,价格太高,大家吃不起。” 贺存扬眉笑着,“进货价不是我说了算的,人工费、饲料费、虾苗费这些都是成本,除开成本,我是商人,也要赚钱。” 第66章 豪横一姐 脑子突然上线的贺心怡:“那二哥定价几何?” “三十文一斤。” “不可能, 这个价格太高了,我们的酒楼也要运营,光是成本就三十文, 我们至少要定价到四十五文,这价格太贵了, 卖不出去。” 脑袋飞速运转的贺心怡想了想常常来自己店里的那些人, 多半都是临安县的富裕之家, 百姓来的少,但也有,偶尔有人来打打牙祭, 吃完也会把剩菜全都打包带回去下面条。 一条烤鱼加米饭, 附赠的酸梅汤, 一顿饭不会超过在三十文,一家三口基本够吃,但是小龙虾这种东西, 如果按斤卖, 三十一斤也没有多少肉,这生意还不知道好不好做, 虽然这玩意儿味道不错, 可架不住它贵啊! 她再看一眼自己面前的虾壳,越想越觉得不太对, 这她一个姑娘敞开了吃都得吃个两斤虾, 这么一想,这生意要是做起来, 感觉比烤鱼赚钱。 豪横一姐上线, 心一横,干了, 要是收益不好,就推了,反正她刚挣了点儿钱,赔得起。 “二哥,价格再低一些,我们亲兄妹的,走个内部价呗。”贺心怡跑到身边给他捏着肩膀,“二哥就再给我们一些指导吧。” “虽然我才反应过来,但这也证明我还是有救的。” 也是,还能想到要从他这里进货,而不是理所应当的认为她可以免费拿这些东西,贺存有点欣慰,可这和他做生意没什么关系吧! 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贺存分毫不让,这个价格是他细细算过的,这个价格确实还可以再降一降,但是不是现在,物以稀为贵,麻辣小龙虾一出来,肯定会有很多人用河虾争相模仿,价格这一块不能再低了。 “如果你担心生意不好做,我们可以先定一个月的货,你先试试看。” 说完,又想到了饮品这一块,柠檬水还是可以做出来的,毕竟蜂蜜已经开始产出了,回去把冰块搞出来,店里的饮品供应问题完美解决。 “我再免费送你一个饮品配方,下次来了再给。” 看了眼天色,还要去一趟集市购买硝石,起身朝外走去,“对了,我人手不够,收购鱼虾,我换了个人,你记得给人家谈合同,开工钱。” 见他走了,想到自己又给小侄子了几件衣服,贺云步履匆匆跟了上去。 在市场转了又转,朝不少人打听消息,跑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两斤多的地霜,虽然不是硝石,但都差不多。 天色越来越晚,贺存拍了拍尾随了一路的跟屁虫,“还不快点回去,记得早点把水云阁的衣服搞出来,下次我给你带个好东西来。” 赶着关城门的时间,贺存赶着骡子朝城外走去,渐渐消失在静谧的夜色之中。 等到走到没人的地方时,他直接在009那里,购买三头黑白花奶牛,一个人赶着三只奶牛慢悠悠的回了村。 挂在贺家院门外的油灯一闪一闪的,在漆黑的夜里,等候着晚归的来者。 院子里裹着贺存外衣的小子文,站在门槛处看着外面漆黑一片,嘴巴一撅,眼泪包包的,心里委屈。 披着罩衣的余姨娘将坐着门槛上的小人,捡来抱着,“文文,爹爹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你和我睡,好不好?” 怕黑的小孩抱着她,眼里还噙着泪,委屈巴巴说道:“文文要等爹爹,和爹爹一起睡。”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爹爹可能在小叔那边睡了,明天就回来了,我们乖乖的,先去睡觉,明天爹爹就回来了。”心底已经软得稀里糊涂的余姨娘,看到灯火中他闪着泪的眼,心都碎了。 “不委屈啊,爹爹不讲信用,害我们文文等一天了,回来姨娘收拾他。” 听到这话,贺子文依旧没反应,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外,爹爹不会骗他的,要再等等,再等一会儿,爹爹就回来了。 拿他没办法的余姨娘只好给他裹紧了身上的长袍,不等她松口气,明明一个人睡得好好的贺子安,也噔噔噔地跑出来。 “哥哥,爹爹呢?”一脸闷逼的贺子安扒拉着余姨娘的腿,“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了?” 感情这家伙现在才想起来自家爹不在家?! 无人理他,突然上头的贺子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手忙脚乱的姨娘将两个崽崽抱在一起,“没有,你们爹爹去找姑姑了,明天就回来,我保证。” 根本听不进去的贺子安越哭越上头,一个屁股墩直接坐在了地上,小小的一团儿,凄凄惨惨地抹着眼泪。 忙着给牛栓绳的贺存,隐隐约约听到了这哭声,暗道幸好今天赶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赵家人赶了出来,将三头花奶牛赶去竹舍,得以脱身的贺存大步朝家里赶去。 一直被拥着的贺子文听到脚步声,向外挣扎了一下,呆呆的看着大院门口。 叩叩叩的声音响起,“文文,爹爹回来了,叫哥哥开门。” 瞬间从余姨娘怀抱挣脱的贺子文,一眨眼功夫就跑到了大院子门口,看着高高的门闸,手足无措。 直到门被打开,倒是贺子安一股脑向贺存撞去,眼疾手快的贺存将人捞进怀里。 抿着嘴,泪眼婆娑的贺子文这时倒不动了,只是生着闷气,又委屈又生气,眼眶里积满了泪。 “姨娘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们。” 蹲在贺子文跟前,贺存让出了一半的怀抱,张着手,“我也想要文文宝贝的抱抱。可不可以?” 将委屈巴巴的小孩拉到自己怀里,这么生气的嘛!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我给你们买了一头小花牛,非常可爱,赶回来的时候在路上耗费了点儿时间,明天你带弟弟去看好不好?” 不吭声的贺子文揣着手,扭向一边。 伸手戳了戳他圆滚滚的肚子,服软道:“别生气了,过几天我带着你们去看姑姑,去吃小龙虾,给买衣服好不好?” 听到要带着他走,贺子文才转过身,依旧撅着嘴,还有那么一点点不满意。 将人放在床上,摸到他脚丫子冰凉,贺存将它包在手里,“下次在屋里等我,脚都冰了。” 置若未闻的贺子文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昂头看着他。 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贺存上去亲了他一口,原来问题出在这儿,一个亲了两口,这才消了气的贺子文包着被子,乖乖坐在床上。 与一会儿上床一会儿下床,跑来跑去的贺子安形成鲜明对比,还真是一点儿都坐不住。 在书桌上抽了两本图画书递给他们后,贺存带着人地霜去了洗漱间,一番洗漱后,回头看到小盆子里的水温慢慢降下,明天早上就有冰了。 晚起的贺存转到厨房时,看到手忙脚乱的贺轩在做早饭,这可是落入凡尘的高岭之花,这么看都不合适,无他,这一身气质往那儿一站,就与周围格格不入。 也难怪村里的人时刻惦记着他,这副皮囊谁看了会不喜欢。 早饭过后,几个孩子跑去竹舍看奶牛,转身买了一本有关养殖业的书,贺存给一早围观花奶牛的赵家人带去。 “谢谢东家。”赵连拿着书,多了几分吃惊与安心。 他摆了摆手,“看不懂的地方问问书院的夫子。” 熟悉一晚上后,三只奶牛在圈里悠然转着,一点儿不怕生。 一群小孩瞧见最小的那只花奶牛,呆头呆脑的,一个个哇哦哇哦的,只恨不能将它抱回家。 朝他冲来的贺子安拽着他的裤子,“爹爹,可以再买一只小牛吗?” “暂时不行,下次买小鸭子。” “好吧,那你要买好多好多小鸭子哦。”贺子安再次强调。 之前买的小鸡、小鹅全都长大了,褪去鹅黄色的外衣变得丑巴巴的,一只只在竹林里扒拉着虫子,立即遭到了一群小孩子的嫌弃。 嗯哼!任何时候颜值都很重要。 闻风而至,村里不少人都跑到竹林里,只为看上一眼新奇的花奶牛,没给他们说这是专门产奶的牛,大家都对这几只牛新奇万分,毕竟他们祖祖辈辈只见过水牛、黄牛。 这黑白双色的奶牛,还是头一次见,就连里正都赶来看,毕竟村子里多了三头牛,大家都来凑凑热闹,沾沾喜气。 人群中的严筱黎看着人群中气宇轩昂的贺轩,言笑自若的贺存,听着话题中心的贺心怡,心底除了羡慕,只剩满满的无奈。 站在她身边的严母一动不动的看着几个小孩之中的韩则,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脸色发白。 本想上前确定什么,可是见到贺存转身眯眼看了过来,严母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平静后,想到现在又没人知道那件事,自己完全没必要担心,这里是岭南,不是西北,隔着十万八千里远! 看到人来,收回视线的贺存想起来,他还有几个事情需要找里正,转头几人碰头说了起来。 找林杨制作竹筒杯,找里正商议包山种植果树的事,还有在村里找些帮手,白云村也有极品,只是很多时候,碍于贺家人一直与村子里的人有一层疏离感,大家都不敢上前撒泼。 再者就是,自打贺家一夜之间迅速崛起,给村民们也带来了不少好处,脸皮薄的人实在不好意思上前讨教什么;还是直接管地的家侍面对那些人的纠缠比较多。 闹到贺存面前的,暂时还没有。 坐在一边等两人说完,林杨直截了当开口,“听说贺哥在临安县开了一个酒楼,不知你那里还需不需要人手?” 第67章 处处踩雷 他微微思索了一下, 直接将所谓的丑话说在前面,毕竟都是一个村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和大家关系搞差了,对谁都不好。 “价格我不清楚, 你要是有人可以让他们去水云阁找贺心怡, 店是心怡开的, 能不能选上,我不能保证。” “村里人品过硬,听从指挥的军属, 鳏寡孤独的劳动力, 麻烦里正把把关, 这也算是心怡为白云村做的一份贡献。” 本来想把这件事揽下的,转念一想,还不如直接让里正安排, 他插一手反倒麻烦了, 没人会比里正了解白云村的情况。 本来吧唧着嘴的里正听到这话,这不有戏!立马笑开了花, 接连保证。 都走出门了, 贺存回头说道:“过段时间有个事需要用到林松,这算时间也去有空去书院里走动, 不认字可不行。” “行, 那我就提前感谢了。”林杨笑道。 “客气,我也麻烦你父亲诸多。” 林杨不赞同地摆了摆手, 这可不一样, 说到底还是白云村受益颇多。 就连他这个半拉子的木匠都不得以开始精工细作,锻炼手艺, 深怕人家下次有活儿不叫自己。 现在要说白云村谁最有影响力,肯定不会是他老爹这个里正。 自从上一季贺家丰收后,很多人开荒后,直接从他那里买稻种,现在那些水田里吊满了麦穗,偌大一村子,都陷入了喜悦之中。 一村子的人时刻关注着贺存家,这个习惯也一直保留着,即便后来白云村里的人都脱贫奔小康了,大家依旧向贺家人看齐。 从里正家出来后,一个人转着去了后山,那些香料树,现在就种,以后卤鸡、卤鸭、卤猪蹄都用得上,毕竟现在的香料价格高昂,成本比较高。 数着西瓜的张老汉看贺存手上的柠檬,“东家,这个玩意又酸又涩。” “变废为宝嘛,你在数什么?” “昨天晚上被人摘走了两个。”一脸心疼的张老汉,“摘就摘了,摘到生的,直接砸在地里了,气死我了,这多好的瓜!” 无人看管,这东西只防君子,不防小人。 心里已经有了成算,明天就挑选一批去种子店贩卖,饮品店品的推出,迫在眉睫。 回头找川婶子夫妇取了一罐子蜂蜜,抱着几个柠檬回去了,一杯冰爽可口的柠檬气泡水成功捕获了五只崽崽。 次日一大早,张勇赶着牛车带着半车活鱼,半车西瓜,以及几笼小龙虾朝临安县出发。 最后出发的余姨娘、贺轩、贺存带着双胞胎,沈志远。 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贺子文回头,“爹爹,哥哥?” “哥哥要读书。” 不再言语的贺子文不理解,却不再追问,只是抿嘴看着消失在原地的迷糊身影。 上午没什么生意的水云阁,第一次迎来了家里人的视察。 原本柔柔弱弱的贺心怡变得干练利落,说话做事都带着一点儿说不出的气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姨娘,打心底笑了。 虽然看上去瘦了点儿,但十分精神,乐观开朗,落落大方了不少,真是长大了。 “姑姑!姑姑!我们来看你了。” 手里还抱着一个新鲜的柠檬的贺子安进门就大声喊着。 “我在这里,安安崽。”闻声转头的贺心怡见到人,“娘!你怎么来了?” “你哥叫我来看看你们开的店。”余姨娘摸了摸她的手,糙了。 看出她眼底的心疼,贺心怡抽回手,解释道:“有时候店里忙,就帮忙搭把手。” 姨娘收起眼里的情绪,满意道:“嗯,精神了不少。” 两母女说着家常,贺存找到朱夫人,将柠檬水的做法演示了一遍。 get新技能的朱夫人尝了一口,随即承诺,“这个也给你算分成。” “不用,这个不是独家的,我准备在附近开一家饮品店。”贺存看了看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厨房,调笑道:“你们当老板要抓大放小,也常回家看看,哪有员工休息,老板还在上班的。” 这两个人真的是两个月没回家的人,这事业心…… 这以后要是生意做大了,只怕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单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岗位上! 不理解,也很难支持。 看着贺心怡周围的家人,朱夫人倒是想起来自家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想到参加抢收的陈旭被晒黑了不止一个度,现在还整天待在家里捂白,贺存坏心眼的提议道:“今天书院没放假,一会儿张勇要回去,每天早上都会有人来送货。” 朱夫人又看了一眼门口喜笑颜开的几人,“谢谢。” 将两个小孩留在这里,贺存转身去了商行,西瓜刚卸下来,就有人种死忠粉开始预定购买了。 看到贺存走近,直接喊道:“贺掌柜,你这个瓜怎么卖?我买几个回去种。” 一群没见过西瓜人围在一起凑热闹,长刀一落,咔嚓一声,只见绿皮红壤,黑色的瓜籽镶嵌其间,看上去十分有食欲,一番品尝后,不少人出手阔绰直接买了三四个。 将店里的生意交付给李群后,贺存将吃得前襟都是果汁的沈志远送回了沈府。 “叔,下次休学我还可以去你家玩吗?”志远眼底带着点儿罕见的忐忑,补充道:“下次我还带烤鸭去找弟弟。” “随时欢迎,你什么都不需要带着,人过来了就行,家里有吃的。” 摸了摸他的发包,手下的人僵硬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 “出门带上小侍,给你小叔报备行程,不要让人担心。” 沈志远沉默了片刻,低声说了一句,“不会有人担心的。” 听到这句话的贺存僵了一下手,居然有点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小家伙,沈家的事他也不好插手,再者就是他也不了解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脑海中划过一个让人不得不接受的想法,好像每个人都很忙,留在这个小孩身上的时间都不多,所以他们的第一次相见,才会这么哭笑不得。 一直都是沈温书这个小叔在照看孩子,也不知道他家人的情况,空气中有一瞬间的静默,两人相顾无言。 “我和弟弟们会担心,你小叔会担心。”贺存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很多事都是短暂的。” 马车摇摇晃晃赶回了沈府,一进门就碰到沈温书抱着一个小孩,见到来人,他下意识的喊出口,“沈志远你是皮痒了是吧?一到休学,心都飞了!” 习以为常的沈志远立即拱手行礼,板着无甚表情的冷淡脸,一板一眼的开始道歉。 从没瞧见过这一幕的贺存还是震惊于这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难怪这家伙不想回家,换做是他,早离家出走了,还等到现在! 早忘了这个古代常见的‘父子’相处模式,他现只觉得这家庭氛围有点让人有点窒息,幸好他家里人都正常着。 看着他眼里的流露出的不耐烦,转头就对开始逗笑怀里的小孩子,真是处处踩雷,槽多无点。 上前一步挡在沈志远面前的贺存,背着手递给身后的大崽一颗奶糖,提议去玉米地里看上一圈,临走前又多抓了几颗给他。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柳蓉,靠在二楼的窗户边上,摇了摇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在他们面前像是小刺猬一样的侄子,露出一脸憨笑。 听着他们的计划,贺存慢慢走在后面,他不管的,懒得听,走到玉米地后,直接开始掰玉米,本来还想找几个不一样的玉米,才想起来,当时为了解决粮食问题,种的是清一色的高产黄玉米。 要吃什么黑玉米、甜玉米、糯玉米还是回家吃吧。 不等他再动手,身后随行的侍卫立即上前帮忙。 “带回去煮着吃,炒着吃都行。”贺存将剥了皮的玉米丢给沈温书,“这玩意枯了就可以掰了。” 之前还对这玩意儿抱有深深怀疑的沈温书,“这挺好看的。” 三个人看了一圈,带着玉米打道回府。 临走了,贺存又摸了一沓钞票给贺轩,“哥,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院子,买上一座,商行那边离得远,条件也不好,以后我带几个孩子过来看你们也方便。” 推着他的手腕,将钱推了出去,“我有钱。” “家具、装修以及请人都需要花钱,你和他们出去吃饭,参加宴会就花你的钱,剩下的留给修文当压岁钱……” 听他絮絮叨叨的叮嘱,贺轩突然笑了,莫不是把他当做贺修文了,真是…… “行,我收下了。” 这才收起话的贺存转身走了。 找店铺、装修、定制杯子、餐具、招人以及员工培训,贺存带着人将水云阁斜对面的两家小饭馆合并在一起,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部重新装修了一遍。 村民们编制的花草点缀着店铺,大大的厅堂,宽敞明亮,整洁干净,至少在视觉效果上,就足以让进来的客人一见倾心,产生想要停下里坐一坐的想法。 随后进来的贺心怡又一次感慨,二哥真是一个奇才,什么都能解决,别看他做起事来,慢条斯理的,效果出奇得好。 一行人视察半天后,贺心怡围观着他的柜台,心底满是好奇,但好奇归好奇,上手摸了摸,没过问。 五颜六色的琉璃看上去非常漂亮,尤其是那个透着彩虹的小勺子,真的很可爱。 已经预感到这家店铺将会掀起一阵新潮流,心底的跃跃欲试已经迫不及待展示出来了。 这些小杯子也太可爱了吧!小猫、小狗,小巧精致的盘子,真的是太厉害了,二哥什么时候上哪儿找到这些小玩意儿。 要命,光是这个装修,设计,她都心动了。 见她依依不舍的眼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贺存笑道:“你若是喜欢,改天我给你挑几个。” “好,谢谢二哥,要那个兔子的。”一口气指了三四个,还想着其它的,“不然改天我自己去买吧。” 自己去买,就能想买什么买什么了,还能多买几个,岂不美哉! 看出她的小心思,贺存也由着她,几个杯子而已。 昨天和瓷器店的老板签了契书,贺存交付了制作透明玻璃的技术,分得店铺的四成利润,如果玻璃真的制作出来,以后临安县的经济发展就有了新工艺的支撑。 现在寄希望于老板给力一点儿,能将玻璃给烧出来,人家世代都是烧瓷器、琉璃的,门外汉的贺存觉得应该没问题,坐等好消息! 店里一切准备就绪,将店铺交给张瑞后,带着贺子文回家了。 第68章 未雨绸缪 七月初, 玉米可食,背着小背篼,带着三个小朋友就往玉米地里去, 一刻钟功夫,他就将地里所有品种不一样的玉米各摘了一些。 几个小孩一人抱了几个回去, 新鲜的水果玉米带着清甜的香味, 不说小朋友喜欢, 就连一本正经的贺轩也喜欢这个品种。 家侍一家摘了一些拿回去,按照贺存说的方法开始清煮,想到那些没能得到的村民, 又一家发了几个。 不出半天, 柳树村、李家村的村民们都知道了贺家又出来了高产粮食, 味道甘甜,口感软糯,反正就是好吃。 次日一早, 就有人去贺家商行购买种子, 立即播种下去,现在完全不需要贺家去宣传什么, 就会有无数村民跟着学习。 看到这个成果, 贺存甚是欣慰,之后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村里要发展, 就还需要大面积的开荒, 现在这个已经不是问题了,那些家里劳动力富足的人家, 第二天就开始选地块, 埋坑、排水、填洼地…… 完全照搬贺存当初实行的那一套,孺子可教! 一早赶着牛车带着新鲜水果, 以及两桶新鲜的牛奶进城。 看着员工们都换上了工装,贴合着店里清凉温馨的氛围,淡蓝色的上衣,以及宽松的裤子,看上去清爽怡人。 除开张瑞,店里的三个男人,都是他细致观察过后,算得上是比较细心的小男生,员工守则上的所有规则,对品性纯良以及手脚勤快的人,不足为惧。 毕竟一开始应聘的人听到这么一份高昂的工资都觉得不可能,那些女生,听到这儿,都下意识怀疑这要拐骗她们…… 参加培训,一路得知水云阁的女老板是老板是亲妹妹,看到对面热热闹闹的营业,听到对面的员工说起他们平日里的工作休息,只剩一个羡慕、庆幸可言。 得益于贺心怡打着柠檬水的旗号给他宣传自己的店铺,就连慢慢有了生意的贺云也帮着大力宣传。 上午天气凉爽,店里的生意并不好,但一到中午、下午以及晚上人渐渐多了起来。 “每日都需要准备新鲜的奶源,昨天剩余的那些,你处理了。” “倒掉吗?”张瑞惊讶出声。 “嗯,不新鲜吃了会闹肚子,一定不能用隔夜的。”话刚说完,余光就看到好些流浪儿远远望着这边。 想了想,贺存转身给张瑞说了句什么,带着摇椅上自己跟自己玩的贺子文离开了。 一堆衣衫褴褛的人看着人离去,眼里没什么起伏,只是静静的坐着,仿佛闻着味儿就足够了。 回去的路上,贺存将牵着自己手指的小孩抱起来,“文文以后想干什么?” 贺子文看了他一眼,“陪爹爹。” “这么粘人!”贺存想了想,这小家伙从小没什么安全感,这个想法也正常。 “等你长大了,就出去走走爹爹以前走过的路,看看我以前见识过的风景,累了再回来陪我就好。” 两父子一个说,一个听,相伴回家。 牛车已经被马车取代,坐在松软垫子上的贺子安,叽叽喳喳的讲着和沈志远出去游玩的乐趣。 说得口干舌燥,转头见爹爹笑着看着他,贺子安的输出对象立即变成了贺存。 “爹爹,下次我可以带哥哥们一起去玩吗?” 贺存摸出锦帕给他擦着后背的汗,“可以,昨天晚上和志远哥哥睡的?有没有哭?” 贺子安比划了一下,“有一点点想爹爹,志远哥哥给糖,但是安安没有哭,哥哥哭了。” 贺子文放下书看了过去,并不吃惊的贺存:“哥哥哭了,安安有没有哄哥哥,安慰哥哥?” “嗯,给抱抱,哥哥就不哭了。” “那我们安安真厉害!” 满足感爆棚的贺子安春风得意,跟着点了点头,深表赞同,“我把爹爹分一半给他。” “爹爹,可以吗?”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贺子安现在有点儿不太想答应,可是当时他都答应哥哥了。 “可以。”贺存捏了捏他的小胖手,“现在为难了?” “嗯,有一点点不想把爹爹分给哥哥。”他皱着两道秀气的眉毛,“但是哥哥没有娘亲,他爹爹每天都在喝酒,还不喜欢哥哥,就分小小的一点儿爹爹给哥哥。” 眼底藏着深深笑意的贺存笑了笑,这小孩儿看着没心眼,倒是有一颗赤诚之心。 “嗯,分一点儿给哥哥,还是最最喜欢你了。”贺存安抚了一下他那颗小小的心脏。 突然不说话的贺子安一双葡萄眼看着他,“我也最最最喜欢爹爹了。” 说完,就在马车上跳了起来,摇头晃脑的,笑得阳光明媚。 生活不紧不慢的走着。 一路疾驰,冲进来的贺子文见他在写着什么,脚步声都慢了下来。 “找我?”看了一眼进来的小孩兜着一个黑色玉米,他转身将窗户边上的树枝折断,朝他招了招手。 三下五除二将木棍插进玉米里递给他,“黄色的水果玉米甜。” 或许是见这个颜色好看,贺子文头一次听到甜,不心动。 余姨娘喊着人,大家都围在一起看着盛在小簸箕里的玉米,白色糯玉米、黄色精品玉米、甜玉米、还有黑玉米、花玉米…… 一顿早饭都被玉米承包了,已经有点老了,看来吃晚了。 次日,新鲜玉米就出现在商行里,逐渐走上人们的餐桌,买不起价格贵的水果玉米、黑玉米,不少人就买黄玉米回家。 另一边的贺氏饮品店里,推出几款比较经典的奶茶后,员工自行研发了不少其他口味,吸引了临安县男女老少的喜爱。 一文钱四个的竹桶杯转交给了村里的困难户,老两口每天都要制作上百个杯子,再由他家残疾儿子在上面勾画上贺存设计的商标。 一个三口一天至少能赚上三十文钱,虽然一个人一天才十文钱,但这个活轻松不累,不需要他们出远门务工,不需要出其他成本,每天在家干一天,就能存下来三十文钱,原本愁云惨淡,看不到希望的一家人现在每天都带着笑。 看完徐玉树的来信,站在对面的小兵,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清一色的钞票,这家伙倒是上道。 “粮食还不够?”贺存坦然的接过钞票,这可是他的分成。 “将军说,来者不拒,你可以多给点儿现成的。” “想得挺美。”贺存想了想西北的气候,“下去休息吧,晚上我给你。” 那小兵抱拳行礼,嘴里却说了句,“多谢东家。” 听到他这话,贺存不禁抬头看了一他一眼,“是你啊,变了不少!” 这不正是当初那个受重伤到他一度以为会挺不过来的小侍卫,如今长高了不少,一身劲装,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吓人,这回去没少练啊! “徐九和徐十在水云阁,你可以去找他们,或者去厢房休息。” “谢谢东家。” “行了,别一口一个谢谢。”贺存转身朝外走去,土豆送过了,要解决几万人的粮食问题,他这点儿地,这点儿粮食根本不够,算了,有多少送多少。 回到书房就纸笔开始写规划,徐玉树又不缺人,这次从这边送货过去,最好能带上些许西北的皮毛、药材之类的回来。 匆匆写下几页纸的种植注意事项,去仓库拉了十车的玉米,拿出一半的钱按照市价收购了十车的水稻,借着临安县的三十多号士兵,将货送往西北。 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沈温书哼了一声,“这家伙倒好找你借粮,找我借人,自己啥都不出,坐享其成。” “那你还不是借了。”贺存笑了笑,筹备粮食很重要,但这个徐玉树这个人的脸皮也不薄,一开口就是几万斤的粮食,当他是粮仓老板嘛! “徐老将军在西北威望极高,你倒是找了一个好靠山。”沈温书笑道。 “我可不止一个靠山。”贺存意有所指看了看他。 “我要不是站那位,遇上你和你哥倒是有几分棘手。” “那有点可惜我们做不成对手了。”贺存耸了耸肩,颇有几分感慨。 “做不成对手还不好嘛!我现在就等着那位能早点起来。” “那你再努努力,多开点儿地,多种点儿粮食。”走在前面的贺存随口附和了一句,“不然要粮没粮,要兵没兵,何时才能起?” “你可真会给人安排事情。” “我这叫未雨绸缪。” 两人抽科打诨,回了城。 “你这几家店,要不要往汴京半边开,说不定日进斗金。” 贺存想了想,感慨道,“汴京?那可是个好地方!” 没等到下文的沈温书看着几个女子手中的竹筒杯,转而问道:“你脑袋里怎么装了这么多奇思妙想,还真是什么都会啊。” “要不请你喝一杯?”看出了他眼底的蠢蠢欲动,贺存邀请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你的想法都写脸上了,还恭敬不如从命,你这脸皮和徐玉树有的一比。” “你拿我和那个臭小子相比?”沈温书咬牙切齿,那货就会给人惹麻烦,和他是一个档次的么!过分! 之前来临安避难,人走了,给他留了一摊子事没处理。 心里愤愤不满,但一进门,他就忘了这回事儿,毕竟上次去店里还没营业,这次可不能错过了。 一左一右的厅堂里,一边是饮品区,一边是甜品小糕点,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比较新颖的糕点可作为店里特色,但是这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甜点还是捕获了不少中下收入的姑娘喜欢。 虽比不起富裕之家的点心,但是比起外面大街上的糕点,口感要好很多。 一边收购店铺,一边写策划的贺存,已经盘下了饮品店附近的几家店,随时有想法都可以实施。 零零散散有着四五处分成的贺存,现在已经可以躺平过日子了,每个月靠着分成,日子有滋有味的。 已经完全不用再奋斗,但贺存还想给几个孩子挣点家产,以后走到哪里都有人、有钱撑腰。 “你说说我哪儿还可以怎么弄?” 原先收留的流民大多在岭南找了一份工,能保证基础生活。 吸取了贺存提出的建议,贺轩以低价大量招工干活,至少要保证这些人不会剑走偏锋,走上别道路。 好在效果明显,一直伐树开地,原先临安县的地盘已经开出了不少,在此基础上,有新建房屋,工钱虽少,但能暂时解决人口问题。 贺存指了指他自己的私兵势力,岭南不发生任何动乱还好,一发生点儿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两人在饮品店里,就这件事说了半个时辰。 第69章 生辰礼 畅聊无阻, 一路摸黑回了水云阁。 想到白云村的书院,又从流民中招录不少读书人,分到他店里去看店。 张贴告示, 笔试、面试,他为自己挑选出了一只商队。 都是断文识字的, 还有一身腱子肉, 看上去就很唬人的, 嗯,这么一支有文化的商队,自然是要将他的店铺、他的产品、他的耳目带到大江南北。 水云阁的小龙虾一上市得到了广大顾客的喜爱, 店里的生意已稳步前进。 “二哥的意思是, 我们不仅要去外面开店, 还要在这些地方留下自己的势力?” “是留下心腹。”贺存点了点头,“所以你们要多培养些人手在身边,说不定哪天就用上, 以后不可能事事亲为。” “我已经找人去青州打听消息了,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徐八和徐九。” “徐八?”朱夫人疑惑。 贺存:“徐十回去了,他顶上, 朱姐姐不必担心, 他们是自己人。” 说道这儿,突然想起来, 去青州的人还是仔细考虑一下, 人生地不熟的,这两个女子无论哪一个出去, 都不太放心。 反正他手下多的是人, 一个不行,就两个, 商队那边也有不少人才,可以提拔,带在身边也让自己的人好好学习一下。 毕竟他还想着将自己的店铺带到每个大都市!还有他的农产品,必须要在历史上留下一笔! 八月收红薯。 一筐一筐的往房子里搬运,红薯藤被剁碎了喂鸡鸭鹅。 看到余姨娘手上端着一碗豆花,突然想起来,红薯可以做成红薯粉,这样就方便往西北运送,只是制作成红薯粉,目前看来有点耗费时间,而且成本不小。 这个事情得往后缓缓,随便开个小店铺尚可应付,要说大量出售,条件不允许。 店里的凉粉、凉皮、凉面、红糖糍粑……这些都是夏日新品。 入了秋,湿冷的秋风吹来,这几天雨水又多了,奶茶都上了热饮。 小桌子上的贺存看着徐玉树传来的信,微微皱着眉。 毕竟这人每次传信,除了张口要粮食以外,那是真没其他事情了,装穷卖惨的一把好手。 上次玉米就给他准备了不少,这次还想要其它的,还是自己太好说话了。 啪嗒一声将信件扔在桌子上,他看向边上的负责人,“徐玉树那个死秃子怎么说的?他的资金呢?总不能赊账吧?” 被问话的男人虎躯一震,抬头看了一眼他,小心翼翼道:“不知道,但是将军说,他的定金,半个月内必到。” “半个月?”贺存收了恶劣,敛了嘲讽,“行,要是不到,这生意可就没第三回了。” 小士兵看着他点了点头,态度认真,端正极了。 等人下去,立即恢复正常的贺存摸摸大儿子的小脑袋,全然看不出刚才的愤怒。 坐在边上拿着勺子捞果粒的贺子文歪着头,“爹爹没钱了吗?” “不是,我在等你徐叔的诚意。”贺存掰开他的嘴,看了又看,“以后要少吃甜食,不然你这口牙受不住,知道不!” “要是生牙虫了,想吃什么都吃不上了。” 闻言,贺子安立即丢开手里的奶茶,小甜点,捂住嘴巴,“那我以后不吃糕点。” “可以吃,要少吃,吃了记得去刷牙。” 牵着他就往外面走,旁边的酸辣粉店里,四个嘴巴红肿的小子,围在一起嗦着又酸又辣的粉。 见到他们进来,韩则立即让出了位置,“老师,你要不要尝尝这个,好吃!” “你们吃。”四个人只点了两份,带着没吃饱的四个小子,朝边上的店铺走去,新开的麻辣烫店。 刚好这些都没在家里给他们做过,“这几家店铺都是我开的,以后想吃就自己来。” “老师开了这么多店!”韩则数了数,他知道的水云阁、奶茶店、甜品店、酸辣粉,那边的成衣店以及商行,还真是处处可见老师的身影。 “嗯,这不算多。”贺存摸了摸他的脑袋。 “日后出去了,看到这几家店,就知道这个地方有人给你们撑腰。”贺存笑道。 贺修文:“以后什么地方都有吗?” 贺存:“什么地方都有的话,有点难办。不过要是受欺负了,不管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我都给你们做主。” “还有志远哥哥,爹爹!” “嗯,志远也是如此。” 跟在后面的沈志远听到这话,突然抬头看着他,随即又低下头,小声嗫嚅道:“没人敢欺负我的……” 大厅里的角落里,几个孩子吃饭像是抢劫一般,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三下五除二就将锅里的菜挑到自己碗里。 倒是贺子安看到自己不争气的哥哥,只好手忙脚乱的帮着给他夹菜,一边夹,一边嫌弃他手脚不利索。 全程围观的贺存只是看着这群孩子笑。 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好。 上街吃了,新衣服买了,有意思的景点去了。 晚上几个孩子又是挤在一起,贺存拟着明年的计划书,以及有关西北的发展规划,他可真是谢谢徐玉树这个家伙。 这个甩手老板可真是好当,什么事给他做了,不过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自己怀揣着别样的心思。 入秋后,总觉得年岁好像停滞了增长。 一波秋收后,工作重心就不在农业发展这一块了。 刚好现在白云村没什么事需要他做主,这不正好是出去打拼的好时机,拿下青州的生意,在岭南这一块站稳脚,明年的收入就能翻上几翻。 想着如此美妙,可一转头,看到桌上的半摞账本,果真快乐不过三分钟,烦躁,要是有人能帮他看账本就好了。 他只管出去挣钱,开店,有人为他守着后方,能帮他看账本,岂不美哉! 足足等了一个多月,徐玉树的定金在抵达,一群看起来并不怎么肥美的牛羊,带着人将它们赶回了白云村。 这么个丑样子,徐秃子果真是发疯了,才会让人千里迢迢的从西北运牛羊回来,果真是疯得不轻。 不过运都运回来了,养几天是不是就有羊肉串吃了。 再等几天,有个日子可以好好吃一顿。 壁橱里堆满的蛋糕胚,贺存甩了甩发酸的手臂,论徒手打发蛋清这件事是如何逼疯一个正常人的。 盆子里的绵密白泡,半个小时不停歇,纯手工蛋糕,卖贵点儿,不过分吧。 这玩意儿的臂力要求果真不一般。 按照步骤一层一层往上添加,外围一圈的奶油,花花绿绿画满小人的蛋糕出现了,草莓酱写上名字,一个水果蛋糕就此做好了。 还有一个子文崽崽的,心里闪过一个想法,贺存便开始着手制作。 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小屁孩刚好回来,他也做好了。 脱掉一身沾满甜味的长袍,找东西遮住两个蛋糕后,转身出去帮着做饭。 “二哥,今日要露一手?”贺心怡切着羊肉,见他出来,问了一声。 案板上已经摆了四个菜,再加一个火锅,完全足够了,“不了,这么多菜,吃不了浪费了。” 洗好手跑进来的几个崽崽,闻到从厨房传来的香味,一个个扒拉在门口。 “端着自己的碗,吃饭了。” 一声令下,几个小孩一窝蜂抓着自己的碗,迅速回到餐厅坐好。 “谢谢姑姑。”贺子安将自己剥得乱七八糟的小龙虾递给他,“也祝姑姑生辰快乐。” 噗嗤一声,一桌人笑出了声。 不明所以的贺子安看着自己刚递出去的虾,反手就被贺存收回了自己的碗里,“给姑姑夹一个,姑姑自己剥。” 贺子安张了张嘴,伸手接住了贺存夹过来的虾,转手递给了贺心怡,“姑姑,给你。” “谢谢安安宝贝,我祝你和哥哥生辰快乐,过了生日就长大一岁了,希望你们在新的一年里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贺子安重复道:“平平安安。” 边上的贺子文停了筷子,“谢谢姑姑。” “这些可都是我的拿手好菜,你们可要都吃完哦!”贺心怡看过餐桌上的每一位小朋友,尤其是前来蹭饭的沈志远,以及贺子安在村里的小朋友,光是这些所谓的小朋友就凑了单独一个小桌子。 “谢谢姑姑!”小孩子看着满满一桌,他们家里过年都不一定能吃这么丰盛的菜,一个个暗瞄贺家人,神色无异,这才放心下来。 午饭后,孩子们在院子外面疯玩。 在摇椅里看账本的贺存回去换账本时,这才想起自己做了一上午的蛋糕,还没拿出来。 想了想,贺存将蛋糕拿了出来,“哲哲,带他们回来吃蛋糕了。” 听到有吃的,贺子安甩下人就往院子里跑。 看到桌子上的不知何物,散发着淡淡的甜味,拿着盘子出来的贺心怡也凑到他身边,盯着这玩意看。 “姑姑这是什么?” “你爹爹忙了一上午,给你们做的生辰礼。”看着他的小脏手,“你们先去洗手!” 猴急猴急的一群孩子,就连洗手都看着这边。 等贺存端着另一个出来,看到有是一个不一样的,一个个小孩哇哦哇哦的,接连发出了羡慕的感慨。 贺子安指着上面寥寥几笔的小人,“这个是爹爹,这个是哥哥和我,对吧?爹爹。” 敷衍人的贺存上线,胡乱点了点头,唔了一声,将蜡烛拿出来,点上,虽然现在天色尚早,但是这个形式还是必要的。 按照流程走了一遍,看着两个小呆瓜默默许愿,这是他陪这几个仔仔过得第一个生日,一切刚刚好,日后只会更好。 带着他们切了蛋糕,不说小孩喜欢这个,贺心怡、朱夫人都异常钟爱。 不仅如此,这东西是生日蛋糕,临安县开上一家,这生意绝对差不了!想到这儿的贺心怡,想到不久前开的甜品店,原来二哥早就有主意了。 一群孩子狼吞虎咽吃完后,将盘子都收拾回了厨房,再一个个告别,村里孩子成群结伴的回去。 给两个一身汗的小孩洗漱,裹在毯子里的贺子安抱着他,“我好喜欢你哦,爹爹!” “你对安安最最好了,全世界最好!” 贺存一边抱一个,听到这话,无声笑了。 “爹爹也最最最喜欢安安吗?”贺子安抱着他的脖子,“爹爹也要喜欢安安和文文。” 将人放在干净的床上,贺存将两个小崽崽按在面前,“为什么会觉爹爹不喜欢你们呢?是爹爹哪里做的不好吗?” “我也超级喜欢文文和安安,知道不!”贺存头一次义正言辞的告知他们这个事实,也是第一次将爱说出口。 是自己哪方面做得不够,或者是那里都没做好,才会让两个崽崽没什么安全感。 一向安静地贺子文看着他,强调道:“爹爹喜欢我们,但是……爹爹要最最最喜欢我们。” “嗯,那我现在告诉你们,我最最最喜欢你们了!”一人亲了一口,两个小子睡衣穿好后,就坐在床上翻着其他人送来的礼物。 贺云送的新衣服,贺轩送的纸墨笔砚,贺心怡送的金镯子……两人像是拆盲盒一样,将床上的东西一一打开看了一圈。 “爹爹,这个送你。”贺子文将金镯子塞进他手里。 小小的镯子拿到手里,贺存晃了晃手腕,这小东西还没有他的手腕粗,贺子文看了又看,转身去拿笔墨。 “今天你生日,该是我给你送礼物的。”贺存倒在松软的床上,送什么比较好,毕竟他也是第一次送人礼物…… 坐在他肚子上贺子安:“爹爹送了蛋糕,喜欢。” “很喜欢吗?”贺存将贺子文拉到身边,“文文喜欢甜食,你也喜欢吗?” “喜欢,有哥哥,有爹爹,还有好多好多小伙伴,超级喜欢。”贺子安扳着手指头数着上面的小人,“爹爹,明天我也要过生日,好不好?” “安安今天开心吗?” “嗯,开心!”他说完,白了贺子文一眼,“哥哥也开心,哥哥抢了蛋糕的爹爹,但是我没有生气。” “哇哦!安安真棒!” 得到夸奖的小孩用力地点了点头,“哥哥就一个爹爹,但是我有好多好多小人,就让给文文了。” “哥哥最笨了,都不知道叫爹爹多做几个爹爹,这样就有好多好多小人了。” 完全就是想要抢走蠢弟弟蛋糕上小人的贺子文白了他一眼,弟弟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可爱一点,但也就可爱那么一点点儿……别的时候果真愚蠢。 听着他的童言童语,贺存将两个孩子拉到身边,思绪飘远。 第70章 盆满钵满 夜里, 晚风吹来,凉飕飕的。 刚将两个小家伙拉进被窝里,就听到外面哗啦啦的下雨声, 豆大的雨珠打在地面上,窗外芭蕉上, 哗啦作响, 关上窗户, 将烛火拿到床边上,一左一右两个崽崽在他上床后,紧紧将他抱住。 “冷不冷, 秋天来了。” “有一点点, 但是爹爹暖和, 所以就一点儿都不冷。” 将两小团子搂在怀里,在昏暗的灯光中,贺存讲起了两个小孩子听起来, 像是天方夜谭般的现代生活。 故事虽吸引人, 可下雨天最适合睡觉,不出一刻钟, 两个小孩子便睡了过去。 这时, 许久未见面的009上线了。 009:恭喜宿主种植业小目标1,粮食作物圆满完成! 恭喜宿主种植业小目标2, 蔬菜水果作物已完成! 恭喜宿主种植业小目标3, 油料作物已完成! 009:宿主,所有奖励已发送!请自行查收! 不等贺存有所反应, 009转着圈圈, 一晃就下去了。 点开临安县的地图,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除开白云村这一块地图上标注着大大小小的水稻、麦子、玉米、土豆、花生,临安县所管理的下属村庄,无一不是如此。 大大小小的小图标占满了岭南县的土地,新开的土地又是另一个颜色,这得是多少新增土地!年底又是一笔增产! 任谁都没想到,那些没有买到水稻、玉米种子的村民,竟将他店里的花生、大豆这些买回去种上,都是种地的,这些人也闲不住。 虽然看上去很多密密麻麻的图标,但一想到店里也没多少种子,这样一算,其实也不多,但是第一年能做到这个地步,可以说实际效果非常好。 翻开了一下所谓的奖励,嗯??!《母猪的产后护理》、《如何提高兔子繁殖质量》《家禽饲养手册》…… 他算是看出来了,009这是有多嫌弃他的养殖业发展!不然以往的奖励都不是这样埋汰人的! 突然闪现的009:宿主,你喜欢我给你挑选的书嘛! 被吓一跳的贺存咬牙切齿:喜欢!很喜欢! 009:那就好,这几本销量最高,而且所需要积分最少,你赚大了! 颇为自豪的009转着圈圈,省吃俭用,迟早有一天它会有身体的。 全然不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奖励,已经被一身反骨的009拿去兑换积分了,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无甚紧要的,毕竟他有积分,什么都就可以购买。 系统里要什么有什么,只要不引起旁人的猜忌,一切都好安排。 将那几本有关养殖的书拿出来后,又从系统里一口气购买了四个电子监控手表,在贴上皮肤的那一刻自动录入佩戴者的一切身体状况,修改好身边两个崽崽的个人信息,按下确认键后,手表自动隐形。 看着控制面板,两个小孩的身体数据,一切正常。 秋雷滚滚,重新掌灯起来的贺存给两个孩子盖上被子后,转身出门。 黑暗中,惊醒过来的贺宰相微微皱着眉,非常嫌弃的推开了沈志远搭在他胸口的手臂。 早就已经过了孩童时代的贺宰相,不得其解,又不是没有客房,为什么三个小孩非要挤在一起,而且睡在一起的不是上辈子那个死对头,就是这个仗势欺人的怂包,果真是躲不开的孽缘! 雨声淅淅沥沥,带着寒意的冷风从窗户门缝里钻进来,有几分冷。 正准备掀开被子爬起来关窗的贺宰相,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随即躺回去,盖好被子,不再动弹。 一阵冷风带着高瘦的男人进来了。 扰人的雨打芭蕉,霹雳吧啦声被阻拦在外,一个冷颤后,被窝才渐渐回暖。 脚步在床边停止,一动不动的宰相也不敢乱瞟,听脚步声应该是二叔没错了! 除开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只听到黑夜里,衣料摩擦呲呲声。 好奇心上头的贺宰相偷偷眯着眼往那边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只好收回自己的脖子。 半晌后,只听到一声叹息,身边的沈志远那只手被拉了过去,一会儿后,又被塞进被子里。 直到他走到自己身边,捞出来他的右手,将一个类似手链的东西戴在他手腕上,还不等他细想,那东西好像消失在他的皮肉之中了一样。 隐下心中的震惊,二叔果真不一般…… 不足一分钟,那人又在黑暗中给大家理了理被子,转身开门,将喧嚣的风雨关在室外。 这才伸出手摸了摸刚才带东西的地方,确实没有东西,不对,他们几个人手上肯定有什么东西,只是他看不见而已。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呢!二叔这是什么意思!心中困惑重重,贺宰相抚摸着手腕,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不找个机会现在实验一下?! 上辈子心狠手辣,骨子里并不轻信于人的他,翻身起来,开门就朝厨房走去。 刚回房间的贺存这才看完韩则、沈志远的身体数据,系统就传来滴滴滴的提醒声,贺修文身体数据显示异常,人物轨迹在往厨房走。 真是个不省心的崽!跟进门的贺存,转身就跟了上去,刚才就应该一巴掌将人拍晕在弄。 一进门就看到‘贺修文’拿着一把菜刀往手腕上比划着。 “你可以把手砍下来,试试我能不能帮你接上。”站在门口的贺存带着不达眼底的笑。 “二叔果真来了…… ”这话刚还没有说完,眼瞧着人转身就走远了,他这才急急忙忙甩下菜刀开始追,“二叔,我错了……” 步履匆匆的贺宰相小声喊着人道歉,这下玩完了,要是二叔不理他…… 一个转弯,眼带茫然,一脸不赞同看着他的贺轩,带着淡笑,嘴角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贺存。 急步刹脚的贺宰相,思绪停止了一秒,这才捡起刚才没刹住车冲出去的智商,学着记忆里的一家人的相处模式,行礼问好。 “什么事这般急躁?” “回父亲,我……我……”一时间根本想不到什么好主意,还真我不出来什么。 接收到他的求助信号,贺存这才笑着开了金口,“晚上没吃饱,正问我找吃的,哥先回去休息吧,窗户我都关了。” 一脸狐疑的贺轩显然没相信这个说法,不过他也没再追究,微微颔首,回了卧室。 松口气庆幸之余,这才是转身看到居高临下的二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二叔——”贺宰相带着点儿无奈喊人,“你可真是的……我错了…你可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不是你先开玩笑的?堂堂贺宰相不会这么玩不起吧!” “二叔……我真错了,求放过!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这些了……”这话脱口而出,一向冷静自持的本人都有些吃惊,带着点儿茫然的贺宰相,震惊的看着他,不知所措。 将他的堪称慌乱无措的神色收入眼底,“行吧,毕竟你说的没错,大人有大量嘛!” “去书房老老实实的等我。” 还处于自我怀疑中的贺宰相听到这话,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等着他,一个人嘴里还嘀咕着,“为什么会这样?” 毕竟上辈子从炼狱中走出来的贺宰相可不会向任何一个人低头,更别说是求饶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到这里,一切都变了。 重新来过这件事,好像是命运给予的重礼,又好像并非如何。 直到端着东西出来的贺存看到失魂落魄的小孩站在楼道里,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抓着他冰凉的手腕,将人拉进房间,“不是让你先去书房吗?” 矮桌上的方形盘子里都是吃的,“二叔?” “不想吃?睡不着就吃点夜宵。”贺存递过筷子,“快尝尝味道如何,幸好小修文晚上吃得少。” 对面的人拿起筷子打蛇随棍,哼了一声,“合着就我不是亲生的,区别对待呗!” 拆着酸奶的贺存没理他,不得其法的贺宰相不满的撅了撅嘴。 “尝尝这个,他们都没吃过。” 听到这儿,立马接过手的贺宰相立即喝了一口,酸酸甜甜,口齿生津。 “修文就是你,你就是修文,下次可不要做伤害自己的行为。”贺存给他剥着虾,反问道:“吃多了,难受的还不是你。” “你是在修文落水的时候出现的,今晚打雷的时候又出来了,你自己说说是不是!” 早察觉到这一点的贺宰相,并不是很想说自己是个工具人。 “所以以后老实点儿,知道不!”贺存给他夹了点儿凉拌猪耳朵,卤鸡爪。 “那不管,我不是小修文,就见不得阳光,只能活在黑夜里?”贺宰相故作不满,“那我以后不出来,一切回归正常就好了。” 这话刚说完,就被人敲了脑袋瓜子,“多大的人了,就不能成熟点儿。” “知道你委屈,可非要我做个选择,结果一定不会你想看到的。”贺存与他碰了杯,“所以我们贺宰相也一定不会做那些不好的事,对吧!” “你刚才惹我不开心了,我要考虑一下。” “重新来过是件幸事,不要浪费这样的机遇。” 贺宰相顿了顿,“谁知道呢!毕竟世事无常。” “换个方向想,很多事就不一样。”贺存将剥好的虾放在他面前,“你都多大人了,一天天的还和自己……争宠?” 恼羞成怒的贺宰相立即反驳,“才不是!我又不是小孩儿!” 说着就准备将手里的虾扔下去,可一抬头看到贺存含笑的眼,他一个转手气呼呼地将虾塞进嘴里。 “哲哲都比你成熟!” “哼!那个教条刻板的莽夫!”简单的话里,满满都是嫌弃。 “人家现在知书达理,坦然不别扭!”贺存说完,特意看了他一眼,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贺宰相噎了一下,埋头吃饭。 “下次吃羊肉串、麻辣烫、火锅,怎么样?”给他切着新鲜菠萝的贺存,抬头询问。 “昂,二叔不考虑去汴京开店?” “这些东西随便一样,出现在汴京都能引起不少的轰动,可以让你赚得盆满钵盈。”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的贺存,“迟早要去,但不是现在。” 吃着的贺宰相想到远在汴京的那些人,微微眯了眯眼,晚点去也好,再等等,等他把那些碍眼的恶心玩意儿丢远远的,再去做生意,这样也不错。 两人在书房里吃吃喝喝,直到后半夜,贺存才抱着睡过去的人回了卧室。 第71章 万望成全 巡查了一圈竹舍后, 西北那边来的羊,恢复很快,除开部分水土不服死掉的, 其他的一切正常。 跟在身后的赵连,面色紧张, “东家, 死掉的那些羊就从我工资上扣, 也不知道为什么死这么多!真是可惜了。” 走在前面的贺存摆了摆手,“不必,岭南和西北气候差异太大, 人都不一定适应, 这些羊死掉很正常。” 见此, 身后的赵家人松了口气,毕竟这些羊都是从西北运送过来的,他们一家人一年的工钱还不知道能不能偿还得起。 昨夜一场秋雨作乱, 竹林里到处都是枯枝败叶, 看上去是有几分惨淡,好在竹舍里的家禽, 全都有遮风避雨的地方。 毕竟这个时代, 人生病了都不好医治,更别说这些不值一提的家禽, 这样艰苦的条件, 要发展养殖业,势必会耗费不少的心血。 转了一圈, 想到系统昨晚给的奖励, 他这里确实少了最重要的家禽——猪,可是那个玩意儿太臭了, 有点不太想养。 可猪肉是平常百姓家里最不可缺少的肉类,也是最为普遍常见的的家禽。 看着竹舍里的鸡鸭鹅,他突然转身,“养上一些猪崽,怎么样?” “东家是说养猪,可以的,养个过年猪。” 本来不赞成的贺存听到这话,这才想起来,农户之家过年前不都是要杀猪的。 那他就不能不养,毕竟年底的时候,要给手下的这些人发点儿年礼,不然这说不过去。 “行,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贺存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来三本新书递给他身边的大儿子,“平时多读读书,以后贺家的家禽养殖这一块就交给你了。” 一本正经交待完这件事后,贺存随即朝鱼池走去。 清晨,路两道的杂草上还带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竹筏上的柳江,撑着竹棍往水池中间去。 一张渔网撒下去,靠边停岸时,两人往回一拉,只见水波晃荡之间,鱼尾翻滚,两人手脚伶俐将活蹦乱跳的大鱼取下,扑通一声,反手就扔进水桶里。 正忙着的柳江抬头见人,被吓了一跳。 “东家?!”柳江停了手里的活儿,“您怎么这么早来?” “过来看看。”他看了看桶里扑腾着的鱼,“你们兄弟两,这鱼虾养得不错,回去领奖金。” 说完,又顿了顿,“要是想休假回家,你们可以换着回家一趟。” 受宠若惊的柳江立即回拒了,他们兄弟两人的一年到头的花销基本没有,光是他们这几个月天身上存下来的钱,都比他们前十几年见到过的多了。 心满意足的兄弟两人现在吃得饱穿得暖,每天的生活,不比以前看继母眼色,在她手下为了讨口吃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快活? 要说他们狠心也好,白眼狼也罢,他和柳河就是不想回去,不想回柳树村,更不想回那个没有他们位置的柳家。 “那就拿着奖金去临安县买点儿东西着招待招待自己。” 每日负责运送活鱼、活虾的林松,倒是很羡慕,毕竟他们这一天的工钱算下来,可比自己高多了。 刚想到这儿的,对面的人又开口了。 “林松哥这个活儿找个信得过的人接手,过几天你和我出一趟远门。” “出远门?”魁梧大汉问了一句,随即保证道:“那好,我今天运完回来,我就找人接班。” 也不多问一句,正巧就喜欢他这个脾气的贺存,对他更是满意了。 他身边需要这样一个能守住嘴的人,而林松正正好。 波光粼粼的湖面,偶尔可见冒出来的鱼头,荷叶尚且翠绿一片,成熟的莲子已经吃了。 一个人闲庭散步回的贺存,折了一把野花,带着一身的好心情回去。 路口处,遇见了严家那姑娘。 嗯,很好,有人挡路,转身他就往小路走去。 “贺东家,我拿一个消息换一个可以离开白云村的机会吗?”眼见他转身就想往那边的小路避开,严筱黎急忙拦着人,提出了私下思考了好几天的条件。 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严筱黎立即补充,深怕自己知道的消息并不能满足人家的好奇心,打不成自己的目的:“我知道你不相我,但我知道韩则的身世,你就不想知道那个小孩的身世?” “想知道,我自己就问了。”贺存转身看了他一眼,带着点儿无语,“何必等到现在。” “可万一要是有人想对他不利呢,你也不一定能防范住,不是吗!” 贺存转身看着她轻笑一声,“你都说了,难道我还会坐以待毙。” “严小姐,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只是瞬息之间,气场大变的男人目色凌冽的看着她,“我不喜欢别人弯弯绕绕的算计。” 对面的女往后退了两步,克服着腿软,低声说道:“我想拿一个消息换一个离开白云村的机会。” 见对面的人没露什么异色,“我想离开严家,倘若你能助我,我愿意将严家当年谋害韩将军一家人的事实相告。” 贺存眯了眯眼,韩将军?!韩则!难怪上次那个老女人盯着韩则看个不停。 “你想离开,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贺存转身就走。 不想身后的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上还抓着他的裤脚,“贺东家,求您指条生路!这白云村就剩您能拉我一把,望您成全。” “出去后,不论生死,不论好坏,我严筱黎不怨天,不尤人,万望东家今日成全!”说完,便砰砰砰的磕头。 拉着他的手腕,一把就将人带了起来。 目色坚定之中还带着深深的厌恶之情,额头都磕渗血了,这倒是个有想法的狠人,要是个男人,区区一个严家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她。 不过话说回来,她是个女子,看样子严家也照样拦不住人。 倒是有点好奇,倘若自己真的帮她脱离严家,走出白云村,日后这个人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我可以帮你脱离严家,但离开后去哪,往后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是自己的事。” 听到这儿,严筱黎心底松口了口气,立即谢礼,“谢谢贺东家,筱黎知道其中利害关系,我承担得起,只是届时还麻烦贺东家给我提供一个干净的身份。” 新身份?! 顶着狐疑的眼光,严筱黎依旧坚持着,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能逃离这地狱的机会,她必须牢牢抓住,她不想再和严家有任何瓜葛,只想走的远远的,拥有自己的新身份、新生活。 半晌后,只听到脚步声离去,微风中淡淡传来一声,“行,等消息。” 直起腰的严筱黎,看着消失在小路尽头的身影,后背隐隐透着冷汗,她居然有点庆幸,当初没有费尽脑汁的嫁入贺家,就这人刚才的气势,算计人什么的还是别想了。 不等她感慨完,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声音。 “他答应什么了?是不是答应娶你了。”一个油腻的男人走了出来,话还没说完,手就往她身上勾搭上去,“想不到姐姐还有这样的本事?我怎么没看出来,啧啧啧——贺家人的品味就是不一样,就女人都喜欢你这样的……又瘦又干瘪的!” 又惊又怕的严筱黎,反手推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对他言语之间的轻蔑、诋毁毫不在意,“不要胡说八道,我只是碰巧遇见了,想找到他借点粮种,不然一家人一起饿死?!” “切!我还以为你能嫁入贺家,看来姐姐还真如娘说的一样,这般无用!连个男人都不能笼络住,娘说的果真没错……”肥肠满肚的男人啧啧感慨,嫌弃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严筱黎。 仿佛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亲姐姐,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挑剔又让人生理性厌恶的眼光,好像在考虑这个‘东西’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收益,或者又有什么其他用处一般。 即便对此早就无感的严筱黎,看到他这副模样依旧直犯恶心,低眉翻了个白眼,一反常态的抬头,讥笑嘲讽道:“你厉害,怎么就不能学学人贺家三位公子,各个性情温和、品性纯良、风光霁月!你怎么不瞧瞧你这个狗样!” “我是平平无奇,我是有没什么本事去笼络男人,可我没赖在别人头上生活,不是吗?” “你也不过是仗着那些个姑娘无知又蠢笨,就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还狂妄自大到认为别人好欺负,真是可笑!我不止一次的怀疑,我们真的是亲兄妹吗?!不然我怎么会有如此丑陋而不自知的弟弟??” “真是无知者无畏!你也不过是睡过几个女人,就天真的以为自己魅力无双了吧??我的好弟弟,你有空也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挫样,真是让人倒胃口!” “每次惹了事,除了会往家里跑,找我顶罪;或者胡乱找借口,借机逃避、事后报复……啧啧啧——我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活到现在的,真是笑话一样的存在!” “愚蠢而又没有自知之明的狗东西!你还说我,你也不看看自己那个穷酸样!” 一顿输出后,严筱黎只觉得此时,天地宽阔,山川秀美,秋风柔和,心情畅快了。 独留目瞪口呆的油腻普信男,在秋风中怀疑自我。 走在路上,心底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她应该再忍忍那个傻逼的,但当时就突然不想忍了,反正附近没有人,还不如骂个畅快!好叫那个白痴蠢男人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既然骂都骂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只是有点儿不甘心,早知道刚才就应该骂狠点!将这些年受得气,一并还回去! 还是骂轻了,突然回头看了眼,要不是走远了,她多少还得回去将人骂上一遍,毕竟刚才脑袋里又冒出来不少可以骂人的东西! 呆呆站在原地的普信男,一阵短暂的反思后,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姐姐今天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怎么和他说话,真是活腻了! 坏心眼的普信男跳脚了,要回家告状了。 气冲冲的走回去,一想到严筱黎刚才骂的,又有点浑身不舒服,受气了回去找爹娘正常得很!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的狗男人,此时又还带着点儿莫名的自尊心,一时间去也不是,不去又眼不下这口气。 站在半路,脑海中全是龌龊的狗男人看到那群平日里吃吃喝喝的狐朋狗友,计上心头。 都是一堆心怀鬼胎的烂人,凑在一起,果真干不出一件人事! 第72章 西北韩家 回去后, 贺存便找徐九前去严家调查,转身便带着双胞胎进了城,径直朝贺轩新买的院子赶去。 大清早, 坐在矮凳上的双胞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刚在路上买的包子,一边等着昨夜晚归还在睡觉的贺轩。 “是不是不好吃?不想吃就不吃了。” 就着贺子文递过来的咬上一口, 包子皮硬邦邦的不说, 包子馅闻着味儿就不对, 难以下咽。 “走!不吃了,去厨房,我给你们煮面。” 贺存将嘴里那口包子咽下去, 三个人喜笑颜开的朝厨房出发。 新来的管家帮着看火, 厨房里还有新鲜的蔬菜、肉蛋, 大铁锅里沸水翻滚,乖乖坐在大板凳上的两个小孩,脸都烤红了, 也不知道往旁边挪挪位置。 一会儿换一边脸烤, 就像两只慵懒而不自知的烤火小猫咪,过会儿人都要烤熟了。 一人一碗清汤面, 窝在面上的是一个圆圆煎蛋, 青葱、香菜点缀着,面汤上还有一圈一圈的小油珠闪现。 空气中带着几分闷热, 房檐下的天边, 乌云翻滚,幸好, 出门早, 再晚一点点,今天就要淋雨了。 不多时, 惊雷滚滚袭来,游走在头顶上的云层之上,轰隆作响。 两小孩在堂屋前的矮桌上吃着面条,抬头只见一阵疾风卷地而来,收刮着地上的枯枝败叶,再气势汹汹的席卷离去。 沙沙声越来越近,直到被屋檐拦住了去路。 空气中带着点儿尘土味,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地面瞬间转湿,从屋檐上下来的雨水断断续续的掉落着,噼里啪啦响声此起彼伏。 隔着一堵围墙,有商贩、路人大声吼了一句,“下雨了!” 着急忙慌,错乱不堪的脚步声,响起。 “这个风风真吓人!爹爹你多吃一点儿青菜!”趁人不注意,贺子安站着将碗里捞不完的青菜挑给贺存。 伸手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贺存默许了他的行为,一边的贺子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青菜,试着夹起一根最小的放了过去。 看到他试探性的行为,贺存笑着看向他,眯着的眼,勾起的唇角,说明了一切。 贺子文吸了口气,顶着同款圆滚滚的小肚子无辜的看向他,“我也吃饱了哦!菜菜吃不下了哦。” 后者捏了捏他的鼻尖,“正大光明的行骗。” 看出他的不情愿,贺存将两人碗里的青菜捞了过来,自己吃掉。 一袭长发如瀑的贺轩擦着手过来,“二弟什么时候过来的?” “伯伯,你睡懒觉了。”贺子安跳下去,抱着他大腿。 将人捞到怀里的贺轩,看了眼小桌上的三个面汤碗,“对,没吃早饭过来的吗?” “突然想起来一点事,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贺存将两个碗递给边上的两个小孩,“把这个拿去厨房,让管家爷爷给伯伯煮一碗面,好不好?” 闻言,两小孩抱着碗筷,转身朝厨房走去。 “怎么了?”等两个小孩的身影消失,贺轩转头便敛了脸上的笑,询问道。 “你知道韩将军吗?” “韩将军?”贺轩眯了眯眼,韩姓的将军,除开几年前站死沙场的那个以外,汴京韩姓的将军基本没有,“你问的西北韩家?” “应该是,今天村西严家那个姑娘跑过来说,有人要害韩则,还涉及到当年韩家被灭门的事。” “灭门?”贺轩猛地抬头看向他,曲指成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韩将军生前也是前太子一党的人。” “只是这些人为何会找到岭南来?西北与岭南隔着十万八千里……” 摩挲着食指的贺存出声,“如果是因为活着的韩则,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这个严家,查一下一定会有大惊喜,在村西生活了这么多年,吃穿用度皆是按照汴京城的生活水准,却不种一分地,可见严家背后之人……” 贺轩放下手里的茶杯,“行,听说他有个儿子五毒俱全,经常出现在临安城,我会尽快着手调查。” “等查清楚了,我再告诉你,村子里的情况,你盯着点儿,实在不行,买几个护卫回去。”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没拒接。 过了好一会儿,贺存突然问道:“韩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与他接触不多,只知道他在西北深得民心,有他在,西北人心安稳,早些年曾听闻他有一双儿女,聪慧伶俐……” “以前和那些人共事时,倒是听人说起过,韩将军惧内,他夫人也是一顶一的武将世家之女,听说武力不再韩将军之下。” “若是韩家还在,现在西北局势也好处理一些……” 听了一耳朵的贺存,想到了初次见到韩则时,这个孩子已经在外流浪很久了!而且从西北到这个地方,他一个小孩是如何做到的。 严家?韩家?西北,岭南……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事。 噔噔噔爬过来的两小孩打断了他的思绪,雨帘之前,两兄弟又商量了前去青州经商的事。 贺轩摸出一份名单,“这是我找的人,你可以看看,条件都符合,看你要多少人。” 接过老管家手里的面碗,“这些人心思灵活,是个经商好手,只是你要好好教导一番,这些人不一定轻易服你。” 接过名单的贺存微微点了点头,有大本事的人,脾气心性都奇怪。 他倒是不担心,毕竟自己手下也有可以用的人,大不了将这些人全都分散开来,将他的人安插进去,相互学习,相互影响。 有人才可用,自是要让他们发光发热,他可不是那种容不下别人的短视老板,人家不在他手下,他也可以给这些人提供更多的机会走出临安县。 毕竟以后,大江南北的,出门遇到一个熟人可比遇到一个仇人更安心。 一场秋雨一场寒。 拿着名单,丢下在堂屋前吃饭的贺轩,带着两个孩子进屋了。 上午窝在书房看这些人的信息,一场秋雨,来的急去的也急,天边放晴后,贺存边带着人朝流民安置所去。 提起安排好的士兵,通知了名单上的人前来参加考核。 宽阔的场地上,到处都是精瘦的青年人。 名单最前面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 闻风而动的人群,不一会儿就聚集在一起。 “谢远舟?” “是。”瘦而精神满满的男人站在贺存桌子前,像棵树一样。 “你坐。”贺存指了指他旁边的凳子,“说说你的基本情况。” “我有一个问题。” 低头拿着纸张的贺存嗯了一声,“你问。” “你以什么身份召集我们?又要普查什么?”瘦高的男人发声问道:“ 你不会拿着我们的信息,或者召我们去干什么没人愿意干的苦差事?” 对面的人笑了笑,在纸上写下了心思活络四个字,继而抬头笑道:“就算我让你们去,你们目前不也没办法,不是吗?” 成功看到人脸色铁青,“放心吧,来者是客,现在岭南养得活你们这些人,不会抓你去挖煤的,讲讲你都擅长些什么?或者以前都做过什么?” “我?” 对面的人微微颔首。 “我家以前是染布的。” “染布?江南的布匹确实是一绝,那你现在还会吗?我可以给你提供资金和场地,相应的你得付出一点儿报酬。” 又是一个想要套出了谢家秘方的人,这些人还真是可笑,谢远舟低头轻蔑一笑,“什么报酬?” “嗯,我们支持的所有资金三倍返还;还有就是那些不需要技术的杂工必须招录一定的鳏寡孤独者。” “就这些?”谢远舟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就这些,行了,你一边去想,如果还有其他要求,明天再来找我。” 说完,贺存就将人拉开,示意下一个人上前。 徒留谢远舟站在一边看着他,一个个过问、筛选人手。 不多时,那张写了他名字的纸上填满了其他人的名字,而这些人无一不是满脸淡然,而内心紧张的聚在一起围观着贺存。 等名单上最后一个人面试完时,不止是贺存心里松了口气,坐在的对面被面试的,围观着皆在心底松了口气。 “你们看了一下午,看出来什么名堂没有?”贺存收拾着一桌子的纸,“还有什么问题,回去想想,明天再问,我要下班回家了。” 听他这话,刚想出声的人立即噤了声。 慢悠悠晃来的马车停在跟前,贺轩带着两个孩子出现在人前。 “爹爹,我们来接你回家了!”掀开帘子,贺子安高兴的喊着。 站在马车上的两小只长着手,意思不言而喻。 走上前将人抱下来的贺存,将摸底信息递给贺轩,“我挑选了部分人,这些人的个人信息给你留一份。” 接过手的贺轩看着他身后的人,“这些人?” “我的资助对象。”贺存转身上手将两个小孩拎了下来,“我打算资助他们在临安城兴办实业,大力发展经济,促进就业,带动消费。” 以谢远舟为首的人见到贺轩过来,立即就转变了态度,谦卑有礼道:“贺公子!”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那些名词,但大家都想到了一处,无非就是想让他们在这里发展。 本来还有很多问题的谢远舟一行人看到贺轩来了,也便作罢。 毕竟他们在这里也等了半天,回去休息好,明日再去过问这件事,反正今天也解决不了。 晚上和贺轩商量过后,他将每个人的重要信息全部记下,只等明天的谈判了。 第73章 宾客尽欢 早饭后, 院子里陆陆续续的来了人。 打头的就是昨天的谢远舟。 “都来了?”贺存指了指四处的凳子,跟在身后的官家下去泡茶,“再等一会儿, 等来得差不多了,我再开始。” 看了眼手里的地图, 想了想这边倒是有不少闲置的农村妇女, 要是都在岭南城安家落户, 能一次性解决不少就业问题,“都准备在这儿开工了?” “如果贺东家能提供启动资金的话,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在这里复工, 毕竟现在我们也没地方可去。” 昨天回来后, 贺存就打听了江南谢家的制布局, 那可是名满全国上下的,为何会落到这般境地,真是让人唏嘘! 也难怪一开始他提出重兴实业时, 这些人满脸的戒备, 毕竟手里握着几代人的心血,估计这些人这一路日子过得不太平。 “那你们大可放心, 我这个人其他本事没有, 但最近不缺钱花。”满院子的人无一不被他这嚣张震住。 除开一开始的成本投入,走上 正道后, 贺存所投资的产业基本上都在赚钱, 加上零零散散的副业,他每日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不过是借点钱, 让他们将经济带动起来, 对他而言,这可是一件不管怎么看都有益而无害的事。 “都来这么早!”缓缓过来的贺轩递给他两张写满笔记的纸。“看来大家都很有信心, 我会上书沈县令让他为你们给行方便,大家只管发展便是。” 完全没想到是这个贵宾级的待遇,满院子里的人心里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做商人的,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远舟:“敢问,贺公子为何这般支持我等在此发展,支持我们经商。” “我们也有我们的私心,不管是从人口、还是土地上看,临安城现在远远不如岭南其他三城,所以招商发展,是我们正在探索的路,说到这里,也请各位放心,我们会重新兴建一个流民安置所,招纳更多人口,新修道路。” “所以,你们完全可以放心在这里安置家产,赋税这一块,沈县令定会做出最大的让步。” “修路?减商税?你说的是真的?”有人问出声。 “这是自然。”贺存朝他笑了,“我不缺钱,骗你那点儿产业也没用。” 等他们一阵商讨后,谢远舟:“你说的修路,是指修哪?” “去往其他三城的路。”贺存笑了,“先修去青州城的路,如果天气好,今年年底就可以修好。” “你真的可以减免商税?”坐在谢远舟边上的人再次出声。 贺存无奈一笑,“我向你们保证,实在不行,我把沈温书给你叫过来,当面给你说。” 那人将信未信,看上去不把人叫过来,他还真不信。 谢远舟低头沉思了片刻,看了眼贺轩,最终选择带头签下契书。 一条一条扫过条款,抬头问了一句,“还可以不在临安城发展,去其他城?” 喝着茶的贺存急忙放下杯子,“理论上是这样,但其他城是什么情况,我就不清楚了,我在其他地方说话也不算数,对吧!” 厅堂里坐着的人都微微点头表示理解,这一路走来,他们可太理解这个了。不然随便让点儿利,说点儿手里的家传秘方,他们这些人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以谢远舟为首,开始签订契约。 等大家都签完,贺存将所有契约收在手里,“大家一起吃个饭,我哥请客。” 明显呆滞了一下的贺轩,笑道:“嗯,一起吃个饭吧。” “走,带你们去水云阁看看我家生意。” 率先走在前面的贺存大步进屋,将躲在窗户后面的两小孩捞出来,“走,去找志远吃饭喽!” “耶!吃饭喽!”躲在窗户后面,憋了半天的贺子安开心吼着:“伯伯去吃饭喽!” 窜到门口的社牛贺子安看了看这些人,找了个气息和善的,开始搭讪,“叔叔你也又要去美姑家吃饭吗?” “嗯,和你一起去,你愿意不?”谢远舟将人抱起来。 “可以,美姑做的饭最好吃了。” 说完,他想了想补充道:“但是你要给钱,不然下次就吃不上小龙虾了。” 原来水云阁也是贺家的产业,难怪他说自己不缺钱,“好,给钱去吃小龙虾。” 一行人朝水云阁走去。 店里三三两两坐着人,不是傍晚时分,又不是饭点,刚好有位置。 两方都有心结交,一顿饭吃的宾客尽欢。 回去后,贺存又约见了剩下的人,这些人可都是他商队的骨干成员,是日后是要往岭南其他三城里安排的人,还需要进一步好好考察。 还是自己根基薄弱了些,行事不方便,但若是能招揽这些人为自己所用,这不就解决自己面临的困境了。 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什么情况,但是有点不想管事的贺存就想图个简单,一下能将事情解决完,一劳永逸就好了。 注意到老管家眼神老是往外瞟,“管家,你有什么事可以去忙,我这里没什么事。” “谢谢二公子,今天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过来找我拿钱买书。”管家颇为无奈的感慨道:“现在的书真贵啊!多买几本书都读不上了。” 听他这般说,入眼的是老管家一身不算便宜的布料,脑海中想到的是他不算少的工钱。 这样的家庭也会读不起书,也会为书本费赶到愁苦,哪那些贫寒学子岂不是更愁苦。 瞬间想到如何解决自己无人可用的难题。这要是用好了,以后走遍天下都不怕,谁会嫌自己朋友多呢! 管家走后,他便回了书房,不就是写策划、写文案嘛! 他已经写很多了,提笔就开始。 直到两个午睡的小孩四处喊他,这才放下笔,伸了伸懒腰,出去看孩子。 带他们上完厕所,洗手,带着人新鲜新鲜。 躺在摇摇椅中的贺存,看到这两个孩子,突然想到上次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小孩。 或许他的计划可以更完善一点,毕竟都是人,那些有点才华的人有机会获得更好的发展,那些拘于困苦的人也不该一生颠沛流离、居无定所、食不果腹。 思及此,贺存将那些流浪的孩子也纳入羽翼之下,一半好心,一本私心,不管怎么样,他也算尽一份力了。 下午,两个孩子又和偷偷溜学回来的沈志远玩得不亦乐乎。 因时、因地制宜,贺存打算办的幼儿安置所,每到春秋收的时候,都会下地干活的,不是多重的体力活儿,而是想掰玉米这样的事。 他资助的人得一个道理:天下不可能有免费的午餐,至少在贺存这里没有。 还有就是资助学生的事,估计得好好考虑一下,书院里学生那么多,他不可能每个人都去资助,这个人选得好好考虑。 等他后面在书院腹肌开几家店铺再说,实在不行,就立个奖学金,符合条件的人自行申请,这不就解决了。 联系了修房的人后,贺存直接去了年初时,在城西北角落购置的一块地,那时候只想着以后也不能只在白云村发展,走出白云村是必然的,所以在第一批地开出来后,他就在城西北买了巨大的一块地。 店里的第一批员工已经可以熟练处理各种事务,将青州之行提上日程的贺存,紧促的安排着各种事宜。 将幼儿安置所的策划书交给贺云,有空去盯着房子修建。 白云村的家侍一家来了一个能干事的,一来是熟悉熟悉这边的环境;二来是实地考察一下,自己所管产业能否在这里发展。 虽说是一家来一个,基本上都是家里的老汉带着一个儿子前来。 一车人逛完这块地,心里说不出的感慨,无外乎是这块地也太大了,还带着一丘山,两条河。 买下这么大一块地方,应该要不少钱吧!或许有钱也不一定,毕竟这么大一块地。 不说他们吃惊,就连贺存自己也吃惊,这块地还是一开始帮沈温书时买的,那时候多便宜啊!双方都以为对方脑子多多少少有点毛病,所有这个价格那是格外美丽。 现在Y一看,自己还是明智的,果真任何时候买地都是最赚钱的。 不过,看着这堪比亚马逊密林般的地方,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习惯,难怪当初那些村民不愿相信他,要不是自己干过这事,他也不太相信这事。 没事,慢慢来,一天十文钱,还管一顿午饭,告示往城门口一贴,保证有人排着队要来干。 除开流民,农闲时间,大家都想多挣一笔钱,能过个好年。 世代种地,卖的就是这一把力气。 行程往后推了推,将村子里柳江柳河两兄弟、林松、以及做饭的川婶子等人叫了过来,妥妥的后勤保障。 考虑到这密林当中各种有毒的动植物太多,济世堂的大夫,在他们上班的时候,亲自坐镇。 每天看着任务量,只要提前干完,不管到没到下班时间,一律下班,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每三天结算一次工钱。 发展到后面,大家都对那一顿中午饭上了心。 毕竟出去干活,哪个东家会这么诚心实意,真烧了两大锅的红烧肉,大块大块的肥肉,一弹一弹的,入口松软的土豆,鲜美的汤汁,不少人吃得太多,一时都弯不下腰干活了。 于是,第一天大家在院子里随便找了一个地方休息了半个小时。 下午上班时,见贺存出来巡视,一群人笑着调侃,“东家会不会看我们吃太饱,干不了活,明天就吃不上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有人说了这话,随即就有人补充道:“东家不必担心,我们下午加班半个小时,给您把时间都补回来。” “就是,还希望东家不要和我们这群莽夫计较。”一群大老粗尴尬解释着。 三代以上也是农民的贺存,丝毫不介意的摇了摇手,“你们要是喜欢,让川婶子明天再做一次。” “你们有一把好力气,这地开出来,有些小地块不方便犁,还会招人翻,到时候你们有空就来。” “行,保证给东家收拾好。”为首打头的男人立即接下这活儿。 毕竟这么好说话的东家,简直就是百里挑一,你都不一定能挑到,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不得抓住,机不可失!而且这管午饭! 朝大家点了点头,贺存就往那边的河边走去。 倒也算不上是什么河水,就是上条河的分支,河道都快干了,要是遇到接连几天的那种大雨,估计还是会起来的,还是留着吧。 后面人工干预将河道改一个方向,剩下的这个小河道就可以留给自己养鱼、养虾,这不正好。 下午太阳晒着,即便是已经入秋了,还是一片湿热。 回去后,不少大高汉子脱了外衫,干的热火朝天。 由于地块面积过大,半个月才开荒到一半。 时间紧迫,清点人数,准备往青州出发。 可以先去实地考察,随将那边的情况摸清楚,至于产业发展,可以等到明年开春后,再兴办,毕竟他得在青州城混个脸熟才好行事。 带着两个小崽崽回了白云村,将家里的安全全权交给徐九徐十两人,两个粘人的幼崽还是留在家里。 毕竟他这次出去时间短,任务重,带着两个小孩放在哪儿他都觉得不安全,留在白云村心安点儿。 和两个哥哥玩得开心的贺子文,贺子安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抛下,不过即便知道了,两个崽崽也毫无办法。 第74章 青州之行 转身消失在院子里的贺存顺着竹舍绕了一圈。 村子里的老槐树下, 不少人聚着闲聊,小孩儿们挖着泥土,老人小年轻下棋, 南边的树下是一群妇女在闲聊八卦。 有心从此路过的贺存,晃晃悠悠的在树下徘徊停留了会儿。 “……那是你不知道, 她家那个娘, 偏心的没谱, 感觉那丫头不像是她亲生的。” “出这么大的事,他爹怎么从头到尾不吭声?”边上纳着鞋底的妇人完全不理解,“看上去像个粑耳朵一样, 畏畏缩缩的, 哎!干不成事!” “吭声?他要是敢吭声, 他夫人,他儿子还敢骑到他头上?” “好好一个丫头,就这样被毁了……”边上一个做鞋的胖姑娘不满道:“她哪里好了, 恶人自有恶人收!都是她自找到的。” 说完, 又觉得自己有几分理亏与恶毒,也不看其他人, 拿着鞋子转身就走了。 好叫刚才一起八卦的妇女一阵沉默。 毕竟这个小胖妞以前和林胡也算是两小无猜, 青梅竹马,眼瞧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可严家一搬过来, 所有的事都变了。 竹马的心跟着人跑了,小青梅没办法, 只能眼睁睁看着竹马变了个模样, 甚至为那个女人做了以前不曾为她做过的事。 “算了,不说这个事了。” 纳着鞋底的妇人转而问道:“坛子家日子倒是好了。” “就是, 上次我去,坛子叔红光满面的。” “那是,要不咋说存哥儿心好嘞!”妇人歇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站在路边的主人公。 “存哥儿!”胖婶中气十足,隔得不远,却大声喊了句。 没办法,只好过去一趟,“胖婶,在做鞋呢!您可真是心灵手巧!” 被夸奖的不好意思的胖婶子笑了,“我这笨手笨脚的,可没有你姨娘那份手艺。” “今天回来了啊?” “嗯,过几天要出一趟远门,得回来看看。” “要出去啊?没事,我们住得近,你让余妹妹有事喊我,都是邻居,大家相互照应。”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贺存也不推脱,立即表示答谢,“那我就先谢谢胖婶了。” 胖婶子摆了摆手,很是随意。 听她们说了一会儿,贺存便辞行,一个人向西山走去。 满山的深绿,四处开着颜色别致的菜花。 贺存在豆角架边上站了会儿,隐隐有脚步声传来,他转身见到了等了许久的人,“三日后出发。” “三天?三天也好。”一脸疲惫的女子带着点儿惋惜,但心底又隐隐松了口气,“三天后,我在这里等东家。” “你今天就走,但……你最好做场戏,怎么发挥就看你了。” “做戏?”脸上还带着淤青的女孩低头呢喃了一句,“做戏,对,我该做做戏的。” 思绪飞转的严筱黎,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郁郁葱葱的大山,突然笑了,“那晚上我在您养小龙虾的那个河道里等您。” 见对面的人轻轻点了点头,严筱黎转而想了想,补充道:“如果东家晚上没等到我,就不用等了。” 等着她下文的贺存,见到她眼底清晰浓重的恨意,脸上红肿的巴掌印,想到刚才听那些婶子说的,心底微微叹息。 “不要因为一时的想不开,而打乱之前的人生计划,这世上之事的重要性都是人去赋予的,有些事,事后想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远离那些给你带来苦难的人,我想你已经是一个足够理智的人了,希望你能保持这份理智,好好活着。” 说完,贺存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回了,路过宿舍区域是时,单独交代了徐九几句。 晚饭时间,过来送自家腌制的酸菜的胖婶子,倒是带来了一个劲爆消息。 “哎呦!完全看不出来,严家那个姑娘性子可真是猛嘞!提着刀往她弟弟身上扎……” 胖婶子眉飞色舞,沉醉其中,像是亲临案发现场一样。 “就是之前被那群小混混欺负的那个姑娘?”听了一耳朵的余姨娘出声问了一句。 “就是她嘞!那姑娘性子烈着呢!”胖婶子看了眼院子里没注意这边的几个小孩子,“人家直接上刀子,捅她那个偏心眼的娘,真可惜……”胖婶子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惋惜。 坏人总是不太容易下线的。 “这个女人还把自己女儿赶进山里了,这下里正又有得忙了……” 确实,这人进去了,按照传统说法,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估计晚上村民又得进山一趟。 听她这般说着,这事的影响还是极其大的,毕竟家里儿子打父母,在这种乡下是有的,只是罕见,这会儿出了一个女儿打人的,这消息绝对劲爆。 只听说严家那个儿子挨了一刀,没任何生命危险,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晚上,不少村民举着火把抱怨着,但还是往山上走去,相反严家一大家子偏偏就只出来了一个干瘦的严父。 贺家偏房里,众人苦苦寻找的严筱黎就在这里。 “最近今天你就在我们准备的房子里,不要多生事端。” “谢谢贺哥。”严筱黎说着,直接跪了下去。 将人一把拉住的贺存,指了指床上的干净衣服,“那是心怡的旧衣服,你这一身目标太大,换一下,趁他们还没回来,换好就走。” “虽然是旧衣服,但都是我洗干净的。”站在边上的余姨娘补充了句。 赶着关城门的时间,一辆马车悠悠进了临安城。 第三日,贺存带着六个人,一个贴身小侍朝青州出发。 一半江南那边抽取的人,三个自己身边的人,还有沈温书的人一起,以及临安城的其他商队,数十辆马车缓缓而行,后面还带着一长队的牛车货物。 体验感极差的贺存,无比想念飞机、高铁、小汽车,实在不行,绿皮火车、二八大杠也行。 一路走走停停不说,半路遇到下雨的时候更是凄惨。 泥泞的道路,糟糕的天气,长期不得放松的精神,他已经将修路提升为第一件头等了。 这次去青州,绝对要好好给青州县令说说,一起修路的事儿。 第三天的时候,天气才放晴,下车松松腿脚的贺存,这心情好不容易刚好了一点儿,听到草丛里的动静,顿时整个人不好了,晦气! 转身回去的贺存,揭开帘子,拉出座位下的大鼓,砰砰砰的就是几下。 条件反射的柳河顿了一下,然后神色慌张的从屁股坐的凳子下拿出了一把长刀。 其他马车的人也是如此,听到大鼓的声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纷纷摸出了放在自己身后的刀剑。 见这状况不对,藏在一人高草丛里的盗贼纷纷拿着家伙跳出来。 完全失败的开局,也彰显着并不美好的结局。 一群看上去不怕死的土匪跳出来就开始叫嚣,话还没说完,一手长的实心木棍从脸上就开始打,这与大家事先想好的,完全不一样。 哪有人话都没等他喊完,就开始打的,不讲武德。 一阵兵荒马乱,眼花缭乱后,所谓的土匪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长吁短叹的呻吟着,从他们狰狞的面部表情上,柳河觉得自己都有点疼。 贺哥就是贺哥,手上功夫竟这般了得,幸好不是打在自己身上的,不然现在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就是自己了。 商队的人带着绳子围了上来,将这二十多个大汉捆得死死的。 看到他们这熟练的动作,贺存笑了,“你们以前也是这样处理的?” 这话说完,商队的人都沉默了。 倒是被捆的那个人哈哈嘲讽道:“因为以前老子是这么捆他们的,这群怂货……唔唔唔……” 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就被堵上了。 “贺东家继续走就行了,过了这座山,明天晚上就能到青州城,这个人交给我们处理吧。”商队为首的人温和有礼。 “行,休息一下就走。” 有人善后,贺存乐得清静,休息过后,大家又继续开始赶路,这一句风雨兼程为不为过,幸好没带两个崽崽,不然人都累瘦了! 被抓的土匪被拴在牛车后面跟着走,不出半天这些人都蔫了,哪有什么时间去逃跑,一坐下来就被隔开,一停下来就只想坐着休息会儿。 又累又困又渴又饿,仅仅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将这些人折腾的服服帖帖的。 第二天半夜,终于到了青州城外的客栈。 一番洗漱后,全都倒在床上,不想动弹。 躺着的贺存,半夜时还有一种错觉,床在晃,等到日晒三竿了,才悠悠起来。 大堂里的贺存听着隔壁桌的谈话。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当今局势,从江南水患说到朝廷,从地方官员上升到一朝天子,谈笑间,就是一句话,一个命令的事。 在大家口中,所有事都有完美无缺的解决办法,也许事实也是这样的,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这边听听,那边看看,贺存分析着一切有用信息。 临近中午,商队的人才一一起床,大家在客栈分开后,贺存便将所有的事交给了身边的六个人。 有江南那三个人在,他得让白云村出来的三个人也多多学习一下,以后这种事,他就可以不用跟着了。 谢行看了眼不说话的众人,提议道:“我刚才打听了一下,里面有便宜的客栈,条件不错,可以入住。” 贺存不置可否,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立即提着东西,上前一步带路,剩下的人多多少少都学到了一点,至少进客栈不仅仅只是休息的。 一行人安置后好,贺存直接给大家安排了任务,晚上的时候再碰头开个短会。 两两一组,有的去市场总结这边的时蔬水果,以及物价差异;有的去酒楼、饭店等地方看看这边的招牌吃食;还有的去城门口、告示栏处打听最新的经商、种地的政策;贺存则是带着柳河去了牙行。 青州城确实比临安城繁华,但也只是一会儿功夫,就可以明显感受到这边的治安还比不上临安城,毕竟柳河这个精灵鬼的钱袋子短短一会儿功夫就丢了两次。 一脸后怕和紧张的柳河看着一脚被东家踹飞的扒手,是打心眼里佩服,当初他还疑惑为什么贺家人都不担心他一个人出来。 思及此,贺家的其他人是不是都会武功啊!当初他也不觉得文文弱弱的东家能以一打十,还大气都不喘一下,心怡小姐是不是也可以以一打十啊? 贺存抬了抬下巴,秒懂的柳河上前,将他的衣服扒拉开,还有好几个绣着花的钱袋子。 一边看戏的大哥看到地上有几分眼熟的东西,立即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是我的钱包?!” 这可不是一个将理的主儿,上手就开始揍,从刚开始的人人称好,到后面有人规劝就此收手吧。 等大汉子起身谢人时,才发现两人早就不知所踪。 牙行里,两人看着这是所谓的‘商品’,一时间心情都有些沉重。 他在临安城时,都没见过这么面色枯槁,瘦如干柴的流民,看到贺存进来,他们也只是微微睁开眼淡漠的扫上一眼,然后阖眼,不再有所动作,像是对自己的处境不抱任何希望了。 面上带着愁苦的牙人走出来,丝毫不隐晦的上下打量了贺存两眼,“买人?” 他指了指那边的难民,“便宜货,买一送一,买回去给口吃的就行,干啥都行。” 见人淡淡地摇了摇头,不说牙人不再介绍,刚才被指出的人,也紧紧闭着眼,好像听不到刚才的话一样。 第75章 青州行 “我想买个店面。”贺存在他意兴阑珊时, 说道:“就一个要求,房子空间大,地段可以不用很好。” “店面?”牙人扫了他身边的柳河一眼, 转身朝里走去,“你不是青州人?怎么会想着到青州来做生意。” 三人走进了院子里。 “嗯, 我们刚从临安城来, 小哥行个方便, 给我们讲讲这青州的地价。” 伸手不打笑脸人,牙人看到他递过来的钱袋子,顿了顿, 这真的只是想知道青州城的地皮价??!怎么有点不太相信。 “听说今年临安城粮食高产, 真的假的?你怎么还会出来经商?”牙人将他手里的钱袋子推了回去。 贺存笑了笑, “临安城今年的粮食确实大丰收,但我们县令也鼓励发展商业,所以我们这不就走出来了。” “发展商业?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牙人想了想, 给他倒了杯清茶。 “青州城大一点的酒楼有青州阁、八方客, 以及一品轩,小酒楼你应该也看到了, 遍地都是。”牙人喝了一口茶, “如果只是一般的食谱,还不如重新规划一番。” 听到这话, 贺存也微微点头。 “至于房价, 你要是有钱,可以去城东城西购置房产, 至于店面我倒不建议去城东城西, 虽然住那边的非富即贵,但那边也不的市场也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听他说了一下午, 贺存敲定了明日再来看房看地。 走出去很远了,跟在身边的柳河出声:“东家也会在这里买地买人?” 听到身边的人轻轻嗯了一声,柳河顿时松了口气,刚才在牙行看到那些流民,心里沉甸甸的,不畅快。 又转了一圈所谓的菜市场以及各种商铺,大致了解了青州城的物价水平,以及消费偏好等。 两个城的风土人情都差不多,物价这一块青州城倒是高很多。 晚上,大家齐聚一堂,纷纷说了自己摸到的消息。 谢行:“除开地皮物价这一块,城北还有几个铺子在甩卖……” 说着他便抬头看了眼默默点头的贺存,“东家要是不嫌弃北城穷,我觉得这个价格还可以再谈。” “行,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有铺子不嫌多,越多越好,日后临安城的生意迁过来,也方便处理。” 谢行听他这么说,顿时干劲十足,可想到北城穷,“可惜了这个地段不太好,不然……” 听他这么嘀咕,柳河补了一句,“地段好就轮不到我们了。” 贺存笑了笑,毛笔在纸上勾画着,只是简单几笔,四条主干道大街,以及刚才所提及的几个地点,一张新鲜的地图就这么显现了,刚才讨论的地理位置全出来了。 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 一个十字架的主干道上,以中间的城中心开始往外辐射,越是往北越穷,但刚才说的店铺在北城的主干道上,而且位置靠前,也不算偏僻。 只是青州本地人的对北城又穷又脏乱的印象比较深刻,所以大家一向都不太爱去。 继而导致那边的店面生意也难做,本来城北就以穷出名,没什么有钱人,这下子更是无人问津。 在北区主干道的三分之一处画上一笔,以此向南边都是可以经商的好地方,再往北走就不太好了。 六个人看着桌上的纸张,心潮澎湃。 手指在中心地段往上画了一个圈,“就这附近的所有店铺,柳河你负责试试大家的口风,看看能不能都买下来。” 都买下来?谢行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但这件事没交付给自己,谢行抿了抿嘴,虽然有点遗憾,却也没有什么想法。 几人围着说了接下来的计划,散会后,贺存才交代道:“明天谢行和我一起走。” 次日清晨,等谢行收拾好出门时,院子里东家给一个面生的女子说着什么。 “我就送你到这儿,这是五十两,日后若是有缘分,你再还我。”贺存将手里的包袱递给她,“我看你能断文识字,日后日子不会差。” “筱黎谢过贺哥大恩。”接过他手里的包袱,严筱黎直接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 这是她迄今为止的短暂人生中收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也是让她走上另一条路的一个开始。即便多年后,生活富足的她,回想起来今天时,依旧觉得庆幸。 将人拉起来,贺存:“一个人出门在外,凡事多留个心眼,青州城治安不如临安城,你若是在此长居,万事要考虑周全,日后生活上若是有难处,可到水云阁来找我。” 也是这一路,这个人没喊一句苦没说一句累,临近分别,贺存这才多说了几句,不然他也不是人人都想管的。 等人走后,谢行从房子里走出来,“东家心善。” “你看我像是个好人吗?” 谢行点了点头,至少他这一路就没见到有人愿意资助他表哥谢远舟发展产业。 当然还不止这些,毕竟他们这批人能在临安城活得像个人样,这个人做了很大贡献。 商人重利,至少在谢家是这样的,他原以为贺存会让他们签订什么契约,但没有,所谓的契书就和他当初说的一样,简明扼要,责任分明。 那点利息,让他们年轻这一辈聚在一起想了又想,就害怕这是一个新式陷阱。 “好人就好人吧,收拾一下和我去一趟县衙。” 一听这个,谢行立即打起精神,两人就这么光着手去了官府。 路上,“东家,我们真的不用买点东西过去吗?” 贺存想了想,反问道:“买东西啊,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要是以前在谢家,他就抱上几匹不可多得的好布,但是现在…… 贺存摆了摆手,看上去相当淡定,“那就不买了,当初我去找沈温书的时候都没买东西。” 被噎了一下的谢行想了想也是,但愿东家能拿下青州城的城主,那日后的事就好处理了。 两人先是去了府衙,询问了城北山脚下的土地,以及那座山。 全程贺存询问,对方回复,再过问,对方回复详细并保证真实性。 “……也就是说,如果连着山头一起买,山脚下的地就当赠送给我了,是吗?” 那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行,城北的山头,我包了。”在对面的人看来,他想都不想就开口。 官差笑了笑,“你想好了?就算便宜,这个山头大着呢,一起算下来可不便宜。” 像是没看见他们眼里的调侃一样,贺存补充问了一句,“不然你再给我优惠点儿,我把城西那边的山脚地也收了,毕竟那也没人接手。” 接待的官差认真看着他,“你真要买?” “我不买我来干嘛。”贺存反问回去。 “行,等一下我问问。”话说完,小官差就往里间跑去。 不出一盏茶功夫,一个矮胖子跟着出来。 “你要城北的山头是吧,价格好说。”小矮胖子坐下后,就招了招手,早就有人备好了笔墨。 之前的小官差刷刷刷的写上了契约,签名、按捺指纹盖上官章,事成! 跟在贺存身后的谢行,出来后陷入了死机之中。 见他这般,贺存好意解释了一句 ,“这不是江南,这是没人要的岭南,城北那块地应该是一直搁置着的,加上这边住的都是穷人,时间一长,有钱的看不上,没钱的又买不起。” 反应过来的谢行,“东家早就料道会是如此。” “倒是没先到这个价格。” 没想到是这个价?不过转头一想,临安城那边是不是也是这样,所以东家才会开了半个月的荒地再走,这岭南的地都这么便宜?日后自己也去买点儿地种算了。 带着地契,两人又朝牙行走去。 依旧是昨天那个人,贺存莫名的觉得眼熟,这人倒是和牙人黄有几分相似。 一进门,贺存也开门见山,说了要求,“城北的房子你给我找找多不多?” 那人听了也不动,打量了一下他身板,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城北那条街,房子倒是有不少,你自己住的话,我建议还是算了。” “你放心,这笔生意不会砸在你手里。” 见他似信非信,贺存走到墙边,砰的一声,一拳头打在土墙上。 只见墙体晃了晃,他感觉自己的房子都要倒下了,急忙冲上去拦着人。 “你真是……”拉着人就往里面走,“房子给我打坏了,你可得照价赔偿。” 他将自制的地图拿了出来,“ 这后面的房子都是空的,没人住,你要哪一间?” “房子都没问题?可以立马入住?” “按道理说是可以的,但是有的房子年代有点久,青州多雨,能不能住人,需要你们自己去看。” 转头,贺存就邀请道:“那一起去?” “行!” 三人第一次踏进城北这条长街,越往里面走,越是脏乱差,正街上到处摆放的摊位,凌乱的卫生,以及被人刻意遗忘的治安。 全程面无表情的贺存,看着前排空荡荡的房屋,越往后走,越发拥挤、吵闹的街道,回头望,他好像瞬间理解了为什么那些富人不想来,可能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愿意来。 门口的杂草都没过脚踝了。 好不容易停了脚步,黄历麻利的推开大门,“就这个房间开始,往后三个,往前三个都是闲置房。” 破烂的大门打开,除开院子里旺盛的杂草,房子里并不漏雨,至少还能住人。 将剩下的房子都查看了,倒也算不上失望,毕竟价格摆在这里。 经年累月的木板在脚下嘎吱作响,配上这破烂的内院,平添了几分恐怖氛围。 等他将房子锁了,贺存看着后面的拥挤而昏暗的街道,“后面还有吗?” “有是有,但牙行都没管了,里面也住着一些赶不走的人,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黄历看了望不到头的街道,摇头解释着。 “嗯。” 原以为他会固执己见,没想到贺存轻轻点了点头,便跟着回去了。 三人走在路上,黄历在一个面馆跟前停了下来,“吃点东西?” 热腾腾的大碗宽面被端了上来,对面的人很是随意,拿出筷子筒里的筷子,在衣服上擦了一下,随即插进面碗里,“怎么样?有看上的吗?” 看到他将筷子放在边上的热茶里洗了洗,神色没什么变化,淡然开口,“嗯,价格再低一点儿。” “依旧是的底价,不能再低了。”黄历抹了抹嘴,“再低,本钱都没赚回来。” 贺存不置可否,转而问起了其他事,“我看你行里收留了不少流民,街上倒没见多少,青州是什么对策?” 第76章 得力助手 “你问这个干啥?都赶走了, 还有一些应该在城外的贫民区吧。” 见到他脸上的困惑,黄历出言解释道:“接受了几批,后来青州城容纳不下, 县令无计可施,就都赶出了。” “我听说临安城接收了不少流民, 沈县令倒是心善。” 听他这话, 贺存眯了眯眼, 像是没听到一样。 三人回了牙行将契书签订好,在黄历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时,眼瞧着贺存转身朝之前给他介绍的那批‘便宜货’走去。 黄历看了一眼, 没说话, 反正他是养不起这些人了, 过几天给顿饱饭,就都赶到城外吧。 “有会做饭的吗?”贺存大概扫视了一圈,轻声询问。 身后的坐着的黄历, 跳了下来, “留下来的这些人,无一技之长, 不用过问了。” “你要是想找会做饭的, 去里面。” 贺存摇了摇头,指着一个手脚粗糙的老妇人问道:“大锅饭, 你会不会?” 那妇人立即坐起来, “会的,贵人, 我以前在村子里帮过席面。” 见他点了点头, 老妇人顿时松了口气。 “还有会种地的么?”贺存指着另一边,“会种地的, 以前种过地的都出来站一边。” 只见刚才还闭着眼,躺在地上漠不关心的人,这下全都醒过来了,有人面带喜色的往一边挤去,唯恐落下了自己。 至此,刚才还死气沉沉的队伍现在分成了两派,隔空相望,会种地的人居然有点庆幸,庆幸至少他们会种地,有一把力气,即便日后日子不好过,也比待在这里任人挑选,任人打量得好。 这么几个月里,他们已经受够了这种根本看不到希望,日日夜夜不得安宁的生活。 迫不得已的卖身为奴,是比皮肉之痛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存在。 他们曾在寂静的夜里,无数次的后悔,又寻找不到任何出口,绝望像是一口深渊,将手无寸铁的他们拖拽着不停往下跌落。 边上还有两家人抱在一起,面色犯难。 “怎么了?” “贵人,我媳妇儿会做饭,会做衣服,会干家务,她也能下地干活,请您带上我媳妇还有孩子。”干瘦的男人砰的一声脆生生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贵人,求您给口吃的,我一定好好干活,不让您吃亏。” 说着说着,偌大一个汉子眼眶泛红,语气哽咽,跪在地上毫无办法。 他这一跪,跟在身后的瘦弱女人、枯瘦如柴的小孩也直直给贺存跪了下去,再回头半个院子的人全都跪了下去。 谢行上前,拉不动人。 “都起来,快起来!”站在人群中的贺存受不了这种氛围,“你们跟着我回去就是种地的,这边种过地的,我还可以接受,你们这些没种过地的,你们能不能种?能不能吃苦?” “我可以学,贵人放心,我没种过地,但是我媳妇儿会做饭,我儿子年轻力壮,可以干活。”一干老头弓着腰咳了咳,立即答复,“只要东家一句吩咐,我们一定干,绝不违抗。” “我也是,贵人放心。” “贵人放心,我们都可以学。” …… 院子里此起彼伏的承诺声响起,至少在这一刻,大家都诚心承诺,保证着。 停了好一会儿,贺存低头对边上的谢行说了句什么,只见他跑着出去了。 他转身朝边上神色不明的黄历走去。 “你倒是大手笔。”黄历笑了笑,像是善意提醒一般,“你也不怕这买卖砸在自己手里,这事我可最有话语权了。” “我这不是想着给你解决麻烦,不然这么多人,你也不好解决吧。” “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黄历走和他走进内院,“真要这些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尽管给我便是。”喝了口茶,贺存像是不经意般提起了临安城的事,“我在临安城时,也遇到一个有意思的牙人,当初他也收留了不少流民,差点砸自己手里,最后被我给买了。” “你是想说你人挺好的?”黄历眯了眯眼,开玩笑般问道。 “那可不,所以黄老板,看在我给你解决这么大一个麻烦事的面子上,这些人就送我了吧。” “送你?”黄历大喊了一句,“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居然打这个主意,我这儿可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地方。” “我知道啊,不做生意我来找你干嘛。”贺存一脸淡定,“这些人这么柔弱,我回头还得找大夫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传染病之类的。” “看了病,一时半会儿他们也下不了地,你看看这一个个弱不禁风的……算了,我不买了,不划算。”一个人坐着的贺存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嘀嘀咕咕说着买下这些人的若干坏处。 你还别说,被绕进去的黄历在一边听着,都觉得脑阔疼、钱包疼。 心疼是心疼,但是这些人待在他这里,他也心烦啊!是人就得吃饭,就得喝水,就得有开销!本来以为城里慢慢接纳这些人的,谁知根本行不通,他接收了这些人,却根本没办法让这些人走出牙行,在青州城生活下去。 听到贺存这般嘀咕,黄历心都悬起来了,不行,这些人今天必须给他搞走。 “买一送一,这已经足够便宜了,买得越多,送的越多。”黄历卖力推荐道:“这些人都会种地,那些不会的,都是以前家里有点小资产,会管个账,店里跑跑腿之类的,就算干不了体力活,都有点儿本事在身上,你尽管买回去。” “不行,找他们我还不如随便找个村子找点儿人手,那些人世代种地,肯定比你这儿的好用。” “哎哎哎,可不能这么说,我这儿的都是签订了卖身契的,人都听话得很,外面的哪有自家的香。”看着人往前走,贺存一把将人拽回来,“真的,你听我说……” 黄历绞尽脑汁的想着这些人身上的好处,并一一列举出来。 “嗯。” “有道理。” “确实是这样的。” 说得口干舌燥的黄历,“怎么样,都要了吧,这么点儿人,你还拿不下吗?” 听了半晌,依旧心思飘忽的贺存,“要不你再给我便宜点儿。” 只差昏厥过去的黄历,“哥,你是我亲哥,我的好大哥,你好歹让我赚一笔吧。” “我养了他们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有成本的,你这是准备让我血本无归吗?” 只见贺存皱着眉,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我是来帮你解决麻烦的。” 两人正拉皮着,谢行带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进来。 将问诊的桌子搭建好,一身药味的老人坐下,打量了贺存一眼,说不出是什么心情,道了句,“你倒是有钱。” 这话说的,贺存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一群人问诊下来,就到了下午。 明显疲惫上脸的老大夫,整理着自己的药箱,“没什么大问题,回去把好好吃饭,就都恢复了。” “今天麻烦您了。” 将大夫送走后,贺存也松了口气。 一转身,一群人站在身后,眼神亮亮的看着他。 “行吧,收拾东西跟着回去吧。”贺存看了眼身边的谢行,“就今天看得那几间屋子。” 说着,又抬头看了眼天空,“现在也不算晚,带上柳河他们,给这些人买点日用品。” 三言两语间敲定了这件事,谢行带着人往城北走去。 回了头,就见到半是庆幸,半是不理解的黄历,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不等他将刚才复杂的情绪消化完,对面的人脱口而出。 “便宜点儿。” 一时间,没有比这更复杂的心情了,“付款!搞快点,都是爽快人。” 这边刚说完,贺存就将钱递了过去,“你数数。” 顿时陷入死机的黄历真是搞不懂这是哪一出?半信半疑的接过他手里的钞票。 “不讲价了?” “这不是你不肯降价?” 被噎了一下的黄历,他就不该多嘴的。 甩了甩衣袖往外走的贺存,临近门槛了,转身喊了一句:“过段时间,再来关注你生意。” 黄历没当真,一下子又是买地,又是买人的,要去种地,要养活这些人可不容易,以后的事难说。 只是转头,看着时隔三个多月终于空闲下来了的院子,心里松了口气,终于送走这些人了。 城北旧屋 看到这屋子,屋子里的人半是吃惊,不可置信;半是眉目紧锁,面色担忧。 吃惊的,是觉得这屋子虽破烂,但也是他们这群种地的人一辈子不曾进去过的屋子;担忧的,是担心自己从一个火坑进了另一个火坑。 一屋子人,一半担忧,一般庆幸。 “院子里都有工具,这几个屋子,你们都可以入住。”小谢管家上线,将人员分配好,不用他指挥,一分配到房子,大家自觉得开始打扫卫生。 “谢管家,以后我们都住在这里?”有人小声询问了一句。 “暂时是这样,日后还需看东家安排,” 一屋子人将屋子打扫个差不多了,柳河带着三车东西过来了,“一家派一个人出来领东西。” 边上的谢行记录着这些人的基本家庭信息,等贺存进来看到的便是,院子里的妇人、小孩,一改原先的愁云惨淡之态。 有个得力助手就是不一样!根本不用他提,这人就提前办好了。 等大家都领到了基本物资,至少可以应对基础生活了,贺存接过谢行整理好的资料,扫了眼,心里有了底。 四十多号人,确实有多,有拖家带口的,还有单身一个的。 七个屋子,完全可以住下这些人。 见他们都开始做饭,想了想,还是等他们休息好,再来处理后续的事情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第77章 任重 次日, 早起的贺存一个人在街上转悠着。 随便找了个吃早饭的路边早餐店,抱着打听消息的意图,和一边的老板闲聊着青州城的最近的各路小道消息。 青州城外, 确实有个流民安置点,不过, 那里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有劳动能力的年轻人, 每天天不亮就要进城务工, 晚上趁着没关城门,再回去休息,一日赚不到十文钱, 即便这样还有数不清的人, 根本找不到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 老人妇人整日靠喝水过日子。 说完,老板又指了指了东边,“可惜了, 好多人家的儿女都卖进去了。” 说完, 又一个人摇头晃脑的感慨万千。 听了半晌,贺存过滤了一下信息, 将有用的都记了下来, 一个人想了想,又往东城走去。 东城的主干道, 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干净、整洁自是不用多说, 两道的行人穿着配饰都比南北街要好上不少,至于两道的店铺更是不用多说, 路两边的商摊, 看上去都很高级。 这一切落在贺存眼里,这不是妥妥的大型购物街嘛!既然都有人走高端路线了, 他也没那那个实力去硬碰,但那种夜市、小吃街,他还是有信心的。 入不了高端人士的眼,自己还是可以用点办法挣中下阶层人士的小钱嘛! 心里已经有了规划,北街的复兴,就靠他了,虽任重而道远,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走了一圈,不得不说,青州城的等级划分至少给人的感觉,蛮严重的。 西街更是明显,除开那些有身份的,过路的人都低着头,谨小慎微,一副行色冲冲的样子,深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贵人。 一整条街,半点不见喧嚣,却又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西街走完,贺存没有犹豫,径直走进了南街。 才进去一会儿,他就坚信自己当初选择北城是个不错的选择。 由远及近的吵闹声,站在两道小巷道里的女子,看到贺存这么一个干净的小百脸走进来,眼睛都亮了。 “好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有人半点不含蓄,上来就想去拉贺存的手,矫揉造作问候道。 一脸冷漠的贺存扫了眼陆陆续续想要靠近的人,眼里没什么温度。 一时间,想要前仆后继往他身挤的女人都没了动作,趁着这点儿时间,贺存连忙大步向前走去。 这应该是整个青州城最乱、最脏、环境卫生、生存条件最差的地方了。 走到一半,贺存叹了口气,转身就开始往回走,已经考察完毕,他实在没必要为难自己了。 之前还觉得,北城那个条件艰苦,现在回头看,那个条件是相当不错的,至少看得出来那是一条街,街道平整、开阔,无人霸占,空气无异味。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地方如此清楚而直观的看到一个时代的小小缩影。 回去后,贺存带着三个人,出了城。 一路向城外,前去查看,昨天一口气买下的那些土地和山头。 一路直通后山,都是有路的,看着漫山遍野的深绿,贺存请009帮他扫视了一番,毕竟这种深山老林,他也不敢轻易带人进去。 估计后续的工作多多少少都有点难度,毕竟这青州城的瘴气也不轻,远处的山林之间笼罩着一层灰黄。 叮一声,整个山脉以及山脚的土地,全部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009:宿主,这个区域的土地土质很好! 电子屏上,东西走向的山脉,宽大而雄伟,底下一整个人狭长的山脚区域,全都是可种植区域,这块地不错啊! 在电子屏上转了一圈的009:宿主,山里面有温泉! 视线之中,从高处跌落的水流,还带着热气,水汽氤氲,像误入了仙境一般,周围茂林修竹,环境清幽,让人心驰神往。 这绝对是个大卖点儿。 四人在山外转了转,又在附近的村子里了解了不少其他信息。 等到下午,几人才悠悠回去。 高头大马上的谢行:“东家,是想在这附近修建房屋?” “嗯,那些人要安置在城外。”贺存转头叮嘱了句,“你注意点儿修房子的工匠。” 简短介绍了接下来的行程计划,人多力量大,几人牵着马往回走,每个人都提了一些疑问与建议。 回去后,他摸出了上次在临安城打造工具图,结合张老汉他们的反馈,精简改进一下,又可以出去做生意了。 怎么就不可以一劳永逸呢!这不就是一劳永逸的事嘛!日后去了其他城,依旧可以拿出来用。 吃了饭,贺存带着柳河找了城里最大的一家铁铺。 不等走进内院,叮叮哐哐的声音错开传开,扑面而来的灼热感袭来,入目的是一个个光着上身的大汉,满头大汗的反复捶打着手上的铁块。 见到两人,他将手里的活儿交给身边的人,拉过挂在脖子上的长巾,擦拭着脸上的汗珠,大步朝里面走去,“两位有什么事?” “找你打点东西,顺便做笔生意。” 跟在他身后的贺存,随着他的脚步进了内院,撑着手大汉子还等着人走过来,见贺存将手搭在门上,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你这小身板……” 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笑都僵了。 被自己用力抵着的门,被他上一秒还在嘲笑的小白脸,直挺挺的推开了。 这如何让他不吃惊,毕竟他真没看出来这看起来文弱,还带着一点儿书生气的家伙,有的是一把力气。 “……小身板有的是力气啊。”铁匠收了话,转而说了句。 “赶不上老板你。”贺存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神色之间是掩盖不了的轻松。 见他略带羡慕的眼神从自己壮硕的肌肉上划过,铁匠挺直了腰身,十分自豪,“算你有眼力劲,我这……十几年功力呢。” “老板好功力。”贺存又恭维了两句,力求将人哄得开开心心的。 入座后,院子里的小二哥,立即上前端茶倒水。 “你要打什么?” “想找你打一点儿东西。”贺存将稿纸递过去,“你先看看。” 接过稿纸的大汉子起初并没有多大的神色起伏,随着一张张稿纸阅览,越发精神了,这玩意儿,比他店里的这些家伙都好使。 “这是你设计的?”大汉子很是惊奇,“要多少?” “所有的图纸算一套,我大概需要二十套。” 他看了眼手中的图纸,“啧啧啧……是笔大生意。” 等着贺存问价的大汉,半晌等不来这句话,“我们这儿的收价,如何?” “还好,尚能接受。” “那行,交付定金吧。” 这时从进门就一直不紧不慢的人,这会儿终于有点神色起伏了,他指了指大汉手里的稿纸,“还早,我们之间还有一笔买卖没谈。” “行,你谈。” 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呢,这个小白脸,有两下子! “你也看到了,我这儿的工具要比你店里的更加便捷好用。”贺存随意指了指他手中的一张稿纸,“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占领青州城的农具市场,我这儿从犁地、耙地、除草等一系列工具都准备齐全了。” “这生意能不好做?” “直接说你什么打算吧?”看上去粗狂的铁匠也是粗中有细的人,“可别在我这儿绕来绕去,说半天说不到点子上。” 贺存直接拿出了之前在临安城签订的协议,“这是我之前签订的契书,你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开门见山的直接将契约塞了过去。 一目十行扫视完的铁匠,砸了砸嘴,这小子果真没安好心,但是这契约写得很顺眼嘛!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想了个法子都能赚到钱,想到自己那两个死活不读书的小崽崽,他头发都在掉! 这世道还是得多读一点儿书,小小年纪不读书能干嘛,没出息! 回过头,他细细看了所谓的契书,顶着一阵脑壳痛,将契书上所书写的内容,详细过了一遍脑子。 细细算下来,自己还是有钱赚的,“行,签字吧。” 坐在一边的贺存接过笔,一气呵成,“合作愉快!” “行!爽快人。” 两人按捺完指印后,转头见到柳河在铁匠的私人兵器展示栏,这里摸摸,那里蹭蹭,很是新奇。 铁匠这回认真扫了他一眼,爽快道:“拿起来哪个送你哪个。” 看着他眼里的跃跃欲试,贺存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直接上。 信心满满的柳河立即上前,一个用力,准备将台子上的那把长剑取下来。 嗯?!没起来,再用力,纹丝不动!好家伙!明明看上去,很是轻巧的一把小长剑,怎么会这么重! 脸都涨红了,柳河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还是搬不动。 他就不信,这个人能拎着这长剑上战场,外表好看而丝毫没用的东西,光会忽悠人。 正如此想着,走到面前的铁匠轻笑了一声,一下就将东西拎了起来。 看他拎着一把长剑在空中乱飞,衣服掩盖下的壮硕的肌肉随之鼓动,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练就的。 在他以为自己的东家不一定能单手拎起来时,那把剑像是变轻了一般,在贺存手上快速翻飞、旋转。 一整个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的柳河,很快就自我宽慰出来。 不是他不行,而是这个屋子里就他一个正常的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能力有限嘛!拎不起来这不是很正常,很合情合理嘛!毕竟谁也不是东家那种看似柔弱实则单手拎刀的大力怪。 第78章 回城 毕竟像东家这样的人, 这世上没几个。 见贺存神色这般轻松,铁匠眼里满意神色有又多了几分。 只是遥遥一望,贺存隔空看到里间的墙壁上挂着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 见他神色之间的满意, 铁匠走上前,“怎么, 瞧上我那把长剑了?” “嗯, 卖给我如何?” “哈?那可是我的珍品, 不给。”铁匠将其取下,上手轻轻擦拭着,“我都没舍得用, 卖给你, 想得美。” “真不给?你开一个价。”眼神从上面撤离下来, 依旧满意的贺存,“兵器不用就荒废了,这么好的剑可不只有欣赏价值。” “不行!多少钱都不行, 我不缺这点儿钱。” 君子不夺人所爱, 贺存淡淡说了句,“行吧。” 就这样?还以为他有多喜欢呢!铁匠半句话噎在喉咙里, 说也不是, 不说心里难受。 但这是第一个这么有眼光的人,能一眼看出这把剑的不普通, 要不是他想要……真是知音难觅! 在铁铺里看了一圈, 两人踏着月色回了客栈。 一路上,东街上, 灯火通明, 流光溢彩,晚上的夜市, 到处都是出来游玩的人,光是这点儿人,贺存就觉得自己在青州的生意一定会红红火火。 毕竟,临安城可没有这么多人,没有这么大的市场。 看了一路的夜宵市场,确实当地也有不少美食,那他的小龙虾、奶茶一定会受到广大顾客的欢迎。 两人一边逛,一边买,一边吃。 吃了美名远扬,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的炸鱼,两人眼里流露出一样的遗憾,这要是能撒上一点孜然粉、辣椒粉,那就完美了,没有辣椒,感觉生活都失去了一点味道。 没有经过酵母发酵的烤包子,味道并不是很美好。 走在前面考察市场的贺存,带着双手拎着大大小小无数个袋子的柳河挤过了茫茫人海。 前几天晚上也没见这么多人出来玩,两人挤过中心大道,才得以脱身。 “今天这么会有这么多人出来。”贺存弯腰整理着自己被踩得面目全非的鞋子,有点后悔跑出来凑热闹了。 看到还在人群中卡着的柳河,又伸手将人连拉带拽的,将人从拥挤的人群中捞出来。 抱着一堆东西的柳河,满脸通红,看上去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接过部分东西的贺存,“怎么了?” “刚才有人……”说到一半,他又红着脸,含糊不清。 见他这般,贺存看了眼,他身后的人群,十分善解人意的没再多问。 看到自己老板已经往前走了,柳河别捏的看了眼身后的人群,跳了跳,被挤歪着的衣服恢复正常后,他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复杂心情,跟在东家身后。 毕竟谁也没想象到,青州的女子都这么不讲礼节的嘛!直接抓着他,要他当上门女婿,人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的柳河,刚才那叫一个又惊又怕。 还好趁着人多,自己挤出来了。 两人带着一堆吃的,回了客栈。 几人在房子里住了几天,都不习惯,大手一挥,贺存就在北城买下一座宅子,当天便搬进去。 不等人吩咐,柳河一个人就跑去菜市场买了一些新鲜蔬菜,一条活鱼,剩下几人,焖着米饭,给贺存打下手。 半小时后,厨房传出了呛人的辛辣味,几个人闻着味儿,口水泛滥、心思都飘进厨房了。 几天后,谢行联系的建房队赶来。 正好,贺存也准备着开荒一事,八月下旬,时间不早不晚。 带着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流民,大家一起坐着牛车往城外赶去。 自打来到青州城,买人、买房、买牛车、流民的衣食住行,日常开销,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幸好,之前打下的‘江山’足够丰厚,不然怕是经不住他这么折腾,收了四十几号人,可能够进山的亲壮年多达二十六个,大好事一桩。 大家看着眼前的荒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不是说出来开荒的嘛!但是这怎么像是出来挖矿、开山的!而且这么厚、这么密的草,真的能种出来粮食? 新东家到底有没有种过地,这真不是在说笑? 将大家的迟疑看在眼里,看到这一幕,谢行突然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当时临安城开荒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当时应该没人愿意相信,那块荒地能出这么多的高产粮食,玉米、土豆、马铃薯以及水稻……然后这些粮食养活了他们这群人,也让临安城接受了更多的无家可归的人。 收回思绪的谢行,转身组织着人手,划分片区,开始开荒。 一边在村子里购买土地的贺存,出手阔绰,直接将山脚那一块靠近两个村子的地,买了下来。 房子就修建在这里,一是毗邻两个村子,二来临近后山,这个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以后等他的高产粮食都搬进青州城了,这块地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力。 嗯,他还没忘记,山上有一个温泉。等以后条件改善了,还可以带上几个崽崽进山打猎、泡温泉、游山玩水,岂不美哉! 各自收到一笔高昂的土地割让款的邻村两个里正,同样也很满意。 毕竟这一带太过偏僻,村里没人愿意要不说,经常出现大型动物下山,把大家种的粮食都给糟蹋了,久而久之,村民们也就弃荒了,现在来了一个‘冤大头’要接手这份工作,两个里正自是很开心。 划分的地块小,这下麻烦交出去了,钱也有了,何乐而不为呢! 被当作冤大头的贺存,看出了他们眼底的戏谑,但怎么说呢!目前看来,这个冤大头他是必须要当了。 毕竟这个价格,对双方都很礼貌,至于日后这边发展起来了,会不会后悔,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签约、备案,忙完一系列程序上的手续后,贺存带着施工队往城外出发。 虽然领头的小老板十分不理解,贺存为什么将房子修在荒郊野外,但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不等贺存提出,听他说要修建二十间房子,心里的算盘劈里啪啦作响,小老板更是热情,只差将贺存当财神爷供起来了。 等他回头将图纸拿上,准备给贺存推荐一些他这里的好房子时,贺存直接将图纸递给了他。 “就照这个规格修建。” 稿纸展开,这规格比他村子那房子还好嘛!有单身独居之人的小房子,也有一大家人的大房子,他这是准备在这里修房子卖嘛! 但这荒郊野岭的,应该没人会来吧。 “各个套间的数量,回头我同统计一下,明天再告诉你。” 看着他朝山里走去,小老板叮嘱了一下身后的人,转身跟着上前。 “贺哥,你这房子修给谁住?这荒郊野岭的。”小老板搭话。 “我家工人,现在没人住,以后就有人住了。” 走近后,不少人火热朝天的砍树、挖土、填坑……这是在干什么?不会是想开荒吧? 他静默了两分钟,想了想,还是善意的提醒,“贺哥,这开荒会不会种不出来东西啊,之前他们很多人开荒后的地,清一色的只长草。” “长草,放心,我工人多,没事。” 看他半点不放在心上,小老板倒也没多劝,毕竟他也没开过荒,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是个门外汉,也许人家有自己的办法除草。 背着大家一个人偷偷打除草剂的贺存,自然有他的妙计!就是不要太好拿出手。 看着这些人,他突然想到外面那些房子不会就是他们修的吧,这倒是遇到了一个好老板,毕竟他看了一下,这房子确实比他家住的那个设计更好一些。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时间一晃,每天跟着开荒、修房两边看顾,有时候又去找找青州城的县令,强力推荐他去修路。 虽然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进展,可能是因为他目前什么成就都没有,但也不算是什么进展都没有,至少县令组织城外流民安置点里的流民,前去平整路面。 然后那些人获得了可以挺过几天时间的粮食,这也算个好消息。 可以找个契机将自行车提出来,那个东西的结构还是比较简单的,可是没有橡胶,制作轮胎,减震不了,好像都差不多。 回头好好想想,毕竟他是连喷雾器都能设计出来的人,想想办法,总会出来的。 有点想念家里的几个崽崽,离一月之期愈来愈近,贺存转头又在青州城找了不少人过来开荒,加快进程。 交付了一笔定金后,又叮嘱多修一些房子,至少有个五十间房子,交待一系列事情后,贺存将谢行、柳河四个人留在青州,带着剩下两人回了临安。 快赶慢赶,终于在第三天回到了临安城。 本想直接奔回家的贺存,看了眼天色,调转马车,朝水运阁赶去。 院子里贺云,抱着哭得打嗝的贺子文,手脚无措。 但愿二哥早点回来,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他都被几个小崽崽问得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文文别哭啊,爹爹过几天就回来了。”贺云给人擦着红肿的眼睛,温声安抚道:“我们再等等爹爹几天好不好?” “你骗人……”靠在他胸口的小孩子摇了摇头,“小叔骗人,昨天爹爹没回来……” “就是最近几天,不是答应你出去一个月吗?文文最乖了,再等等,不哭哈。” 胸前的小孩子瘪着嘴,“文文乖,爹爹也不回来。” 从水云阁匆匆赶回来的贺存,站在门口就听到自家儿子委屈万分的哭诉。 “我不是答应你,一个月就回来了吗?” 第79章 回家 听到声音, 猛然转头看着他的贺子文,立即红了眼,随即蹬下贺云怀抱, 像个小炮弹一样,向贺存冲过来。 贺存蹲下张开双手接住了飞奔而来的小崽崽, “我们文文哭鼻子了吗?” 将软软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 脖颈传来一阵湿热, 贺存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家小孩这个样子,日后长大了, 怎么舍得放手让他们出去闯。 “不哭了, 我还提前一天赶回来了, 爹爹不是说,等你把日历划完,我就回来了么。”贺存给他擦着脸, 耐心又认真的给他解释着。 单手圈着他的脖子, 小孩奶香奶香的身子靠在他胸口,“日历早就划完了, 爹爹还没有回来。” 临走前, 他给两个孩子一人一本日历,可以每天早上起床后, 划掉一张, 就意味着他回来的时候,又近了一天。 估计这两个孩子划糊涂了, 有时候一个午觉醒来, 例行惯事般划掉一张,“那哥哥有没有告诉你, 划错了。” 想了想,贺子文很不服气的点了点头。 毕竟再贴一张上去,就意味着爹爹会晚一天回来,但他觉得爹爹已经出去很多很多天了,都有一年这么久了。 东西都拿进了院子,贺存给两人放了两天假,开始给贺子文拿礼物。 “安安呢?又跑出去了?”整理着东西的贺存问了句。 这个闲不住的小家伙,搞不好又跑出去玩了。 “弟弟和志远哥哥去书院了。”坐在边上,已经上手开始吃了的贺子文挨着贺存坐在一起,软乎乎回了一句。 整理着东西的贺存,抬头笑问道:“这个小霸王,出去闯祸没有?” 手里捧着一本衣服样式图纸的贺存:“二哥不用担心,他去书院有志远照顾他。” “担心他们两个?这两个没头脑,我还是担心担心其他人吧。”贺存指了指他的手里的图纸,“那是青州城当下时兴的衣服款式,你可以好好参考一下,也给你的店铺上新一些款式。” “谢谢二哥。” 正当贺存摇了摇头时,大门处,由远及近,传来了两个小孩声音。 “哥哥,小胖子说他家有会说话的小鸟,那个是不是妖怪?”明显矮上一截的贺子安走在沈志远身边,神色困惑又新奇。 “不是,那种鸟生下来就会学人说话。”想到自己家也有一只,但在父亲的书院,他不敢,也太想去。 想到这儿,沈志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高兴道:“哥哥明天带你去集市买,我们一人一只。” “好!谢谢哥哥。”高兴完的贺子安,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韩则哥哥、修文哥哥,还有文文也要有。” “都有,我们一人一只。” 一进门,还没有来得及抬头的两小只,就听到久违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现在就开始宰你志远哥哥了?” “哇!爹爹你回来了!”只见小孩高兴地跺了跺脚,眉开眼笑的朝他跑来。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的?”小孩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很是老气说了句,“爹爹出去一趟,长高了哦!看来有好好吃饭,这样我就放心了。” 说完,小孩还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上去神色很是欣慰。 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昨天自家小叔说的话吗?这个子安弟弟?!合着昨天他那副困惑的神色就是学这个? 同样被他的骚操作被震惊了一秒的贺存,勾着唇角笑了笑,“爹爹出去了,安安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听哥哥们的话?” 说到这儿,自以为乖巧听话的小孩子背着手,用力点了点头,“安安最听话了。” 看到边上,同样一脸笑容的沈志远,贺存招了招手,从一堆礼物中拉出了一个大袋子,“这个是给你带的礼物。” 手足无措的沈志远,带着欣喜和不好意思看着贺存,想了想,往后一步,推托般摆了摆手,“我不用贺叔,你给弟弟们吧。” 贺存一把将人拉到面前,“这是从青州专门给你带回来的,就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快打开看看。” “谢谢贺叔。”在大家的注视下,沈志远将包裹打开。 “那个是青州阁烧鸭,这个是八方客的酱鸭,边上那个是椒麻鸡,我看你对吃烤鸭有一套研究,就给你带回来了,希望你喜欢。” 这可是他放在空间里,刚取出来的,味道好着呢,不用担心赶了三天的路程,这些东西会坏掉;另一个包裹里,是青州城的当下最火的武侠话本。 “谢谢贺叔。”看着桌上的东西,他心里半是酸涩,半是感动。 “我还要谢谢你,帮我照看子文和子安。”贺存将东西给他包好,才说了几句,跟着沈志远的贴身小书童提醒,该回家吃饭,便将人送了回去。 在身边黏黏糊糊站了会儿的贺子安,看到一桌子的东西,开始上手,将贺轩、贺心怡的东西留下后,贺存带着两个小孩先回了白云村。 垫着厚厚软垫的座椅上,贺子安睡得吹呼呼。 “文文要不要睡一会儿。”贺存摸了把乖乖坐在身边的小乖仔,“睡醒了,我们就到了。” 抱着陶瓷小人的贺子文,湿漉漉的小狗眼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挤进了贺存的怀抱里。 “爹爹以后还会出去吗?带上我和弟弟吧。” “想和爹爹一起出去?但是青州很远,舟车劳顿,路上很累,等路修好了,你们就跟我去。” “那下次,爹爹就带我们去?”小孩很是固执,再一次发问。 “等以后文文长大了,就去爹爹走过的地方。”贺存干巴巴的转移话题,“大江南北,四处看看,好不好?” 小孩点了点头,很是认真。 赶着马车的贺存将人捞进怀里,踏着黄灿灿的余晖向白云村。 在村口,就遇到了不少小孩子,见到贺家的马车回来,都围了上去。 “文文,你爹爹回来了!”胖虎看到马车上的贺存,上前招呼着,“贺叔!” “你们明天来家里玩。” “嗯嗯,贺叔再见。” 这话刚说完,一群小孩看了眼天色,往家里跑去,唯恐回去晚了,要挨揍。 先贺存一步回来的家侍,将东西都带了会回来,除开一些颜色别致的布匹,就是给家里唯二的女性带的胭脂水粉;吃的都是家里几个小孩子的,书册以及一些新鲜玩意儿。 院子里,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的贺修文,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神色认真。 另一边的韩则,手里不停扭着什么,同款小皱眉一顶,看上去严肃极了。 直到走近了的贺子安,突然出声,“修文哥哥!” 被吓了一跳的贺修文,直挺挺的向后倒下去。 “子安,小声点儿。”贺存一把拎着了准备往里跑的贺子安,小腿蹦跶,一下小将人拉回身边。 “老师,你回来了。”韩则放下手里的东西,立即跑上前。 看着到自己腰腹的小孩儿,贺存比划了一下,“嗯,一月不见,长高了一点儿。” 对此毫无知觉的韩则,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闻声出来的余姨娘,在围裙上擦着手,“哲哲就是长高了!存哥儿,吃晚饭了吗?我还以为你会在临安城休息一晚,给你煮碗面,这个不需要多少时间。” “那好,谢谢姨娘。” 脸上盛着笑的余姨娘转身进了厨房。 “家里都还好吧?”几个小孩围坐在贺存身边,眉开眼笑的,看上去都很高兴。 “一切安好。”坐在对面的‘贺修文’淡然回答。 贺存抽空扫了他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利落的将几个专程给几个孩子带回来的礼物纷发下去,每个人都看到自己手里满满一大袋子的所谓的礼物。 直白而清晰可见的喜欢、关心以及偏爱,让大一点儿韩则,以及向来没有什么亲密关系的贺宰相,有一时间的茫然。 倒是收到新衣服的贺子安,拉着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好看!好看对吧?哥哥。” 看都没看的贺子文,头都懒得抬一下,“嗯,好看,你的最好看。” 瞬间满足的贺子安抱着衣服就往卧室走,给他整理着包袱的贺存,叮嘱了句:“放在柜子里。” 稀里糊涂点着头的贺子安,只想回去换上自己的新衣服。 “一会儿出来吃烤鸭。”他在临安城留了部分,剩下的都带回这里了。 趁几个孩子都回房间了,贺存去了厨房帮忙。 清汤素面上,葱花点缀着,碗边上还窝着一个金黄的炸蛋,闻到这个味儿,顿时就觉得心安了。 帮着将烤鸭、酱鸭准备好,一桌子的小孩,看着贺存手里的卷饼,很是好奇。 率先忍不住的贺子安,滑下凳子,凑到贺存身边,可怜巴巴的,“爹爹,先给我尝一口吧!就一小口!一点点。” 感觉他再说话,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行,这次第一个给你,下次就先给哥哥们了。”贺存说完,就将裹着烤鸭、葱丝、黄瓜丝以及蘸料的卷饼递给了他。 迫不及待的贺子安看到伸到面前的卷饼,不由自主地张着大了嘴,等着投喂。 本想递到他手里的贺村,又转了一个圈圈,成功看到人眼里的谴责、不可置信,才带着浅浅笑意,将东西塞进去他嘴里。 早已迫不及待的贺子安,顿时摇头晃脑的,脸上的满足之情,无法言表。 大家都上手开始夹菜,卷卷饼,贺存帮着将蘸料放在他们面前,给贺子文卷了一个后,见他们都吃上了,这才开始吃自己面前的面条。 早早吃过晚饭的几个小孩子没被允许吃很多,浅浅吃了几个,就被大一点儿的韩则带过去看故事书。 第80章 严大夫人 赶了一天路的贺存, 洗漱好回到房间就看到床上两个崽崽,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等贺存走近,两个上一秒还友好相处的兄弟俩, 下一秒就各自坐在一边,互相看不上,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估计这两人没有一天不吵架的, 但还好基本上只动口,没有人动手。 走过去的贺存咳了咳,听到动静的两人举止一致, 转头看向他。 “爹爹, 你感冒了吗?快来我被窝里!”贺子文掀开被子, 欢迎着他。 “好嘞!”听到这话,贺存一个健步跨上了床,挤进了两只小崽崽之间。 显然精神旺盛的贺子安, 缠着他想要听听这一路的故事, 但躺在床上,只想睡觉的贺存将人拉到埋到胸前。 耳边是怦咚怦咚, 一声声强有力的心跳声, 觉得新奇的小崽崽,贴着耳朵安静下来了。 等贺子安研究了好一会儿后, 才发现, 屋子里没人理他,自己在床上找了个位置, 趴下扭了扭身子, 然后切换模式,一秒入睡。 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 贺存扯了点儿被子给他盖上,这才放任自己沉入熟睡之中。 后半夜时,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半夜爬起来,给几个孩子盖了盖被子的贺存,回去后,毫无负担的栽倒在床上,继续睡觉,下雨天,除了睡觉,做什么都不适合。 自然睡醒的贺存,起初时听到院子里的吵闹声,并没有在意,继续收拾着房间,可转头就听到一阵阵的呵斥声。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丢下手里的脏衣服转身出了。 “肯定就是贺存那小子把人带走了!把人给带回来……”严夫人朝屋子里的人大声嘶吼着,“她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会进山,就是你们怂恿的,除了你们还会有谁给她出这种鬼主意……” 面对她的不依不饶,余姨娘虽毫无招教之力,但依旧将几个孩子挡在身后。 倒是他身后的两个大崽,拳头都握紧了,贺存合理怀疑,今天要是他不在,贺修文出不出手,不知道;但边上两撇浓眉紧皱的韩则,那是绝对要上手的。 “严夫人,你觉得是我带走了你女儿严筱黎?”站在门口,俯视着院子里的众人,“严夫人这样认为的证据在哪?” “严大夫人不会认为,单单凭你几句话就可以给我贺存随便按上一个罪名了吗?” 说着,贺存一步一步往下走,“这白云村,无人不知你严大夫人眼里只有儿子,毫无顾忌自家女儿的存在吧!不然,她严筱黎好好一个脑子正常的姑娘,会独自一个人走进深山?” “严大夫人,不妨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回忆一下,一个月前,你对你所谓的女儿,做过什么事。” “空口无凭的,就随便将自己的罪恶推出去,严大夫人这一手欲盖弥彰玩得好啊!” “你要是想不起来,今天当着众多村民们的面,我可以帮你好好回忆一番。” 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的严家人,看着全程镇静自若的贺存,心里也起了疑心,难道真的不是贺家人将那个贱丫头带走的。 可是,严筱黎临走前,也就只见过贺存了,她一个小丫头,不可能自己进山,更不可能,也没钱财独自出去。 此时的严夫人完全没想过自家女儿曾真的有想法,想带着所谓的弟弟一起下地狱;她也不会认为她那个毫无出息的女儿,真的有勇气离开严家。 所以严家人都私心里,认为这是一个可以随意撒气的‘出气筒’,才这般随意对待她。 现在表现出来的这种‘关问’只是一种骤然间,失去一个新鲜玩具后的怅然若失,并不是所谓的家人之间的关切。 顶着村民们一脸了然,百般嫌弃的神色,严夫人脸上红了一片,“我儿子亲眼见到,严筱黎出事的三天前,你们曾私下见过面,这你这么解释?” “私下?你这人真是好笑!”贺存转而笑了,“私下,可不兴这么用!” “那天我去后山看菜,两人碰了个头,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味了呢!”说完后,贺存一脸讥笑,“也难怪严小姐宁愿进深山,也不愿意继续待在严家,严夫人你真的不反省一下自己?” “解释?给谁解释?给你解释?” 贺存嗤笑出声,“真是可笑,随随便便一个神经病打着任意个荒唐的理由,都可以进我家要一个解释?你女儿丢了,一你不派人去找;二你不去找官府,你来找我?” “你自己不觉得,荒谬可笑?” 看到大家都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心里又惊又气的严夫人绷不住了,大声喊道:“你不要胡说八道,就是你带走了我女儿,如果不是你,她怎么可能一个人进山!” “笑话,逼死你女儿的是你自己,还有你那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儿子,是你是非不分,偏心没谱!” “严夫人你竟然对自己犯下的错,一丝悔改之心都没有,我真不知道该替你女儿高兴,还是悲哀!” 眼见他又要开始胡说八道,贺存直接拦着,没让她开口,“官府判案都讲究一个证据,我贺家可不是你撒泼、耍无赖的地方,要是没有其他事,贺家永远都不可能欢迎你们严家人进来。” “毕竟我家里都是老人、小孩,你们这样的脑袋拧不清的人,还是少来的好;不然下一次,我就直接通知人将你们赶出去。” 贺存挡在余姨娘面前,伸出手,礼节绅士,但赶人的意思不言而喻。 顿时脸臭了的严小弟,气不过,当场叫板:“姓贺的,你不要太嚣张了!这白云村还轮不到你做主!” “嗯,白云村自然轮不到我做主。”贺存对他毫不客气,伸手抓住了他的后衣领,连拉带拽的将人拎着,一下丢了出去。 看到这么肥胖的一个人就这样被丢了出去,村民们又对贺存有了新的认知,毕竟像他们这种经年累月种地的人,都不一定能一口气将这么一个大胖子拎起来,再将人丢出去。 看上去毫不费力的样子,至少贺存的神情,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事儿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又简单,要不是场合不对,他们都想去试试,看看自己能不能见人拎起来,再丢出去! 眼见自家儿子被丢出去了。 咋咋呼呼的严夫人以及畏畏缩缩的严家仆人,一溜烟跟着出去,院子里顿时干净了。 其他人安静了一瞬,在胖婶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后,那些看戏的人自行离开了,部分和贺家关系好,来帮忙的,余姨娘拿出了贺存刚从青州带回来的东西招待着。 被四个小孩围着的贺存,很是无奈。 “哇哦!爹爹刚才好厉害!”抱着他大腿的贺子安,扬着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领会到他什么意思的贺存,伸出了手。 满院子只剩下贺子安哈哈哈哈的魔性笑声,等新鲜劲过了,贺存才将人放下来,转头只剩下韩则默默跟在身后。 “怎么了?”带着欲言又止的小家伙进了书房,“哲哲有什么事要说。” 摆放整理的书本,干干净净的桌面,看来修文那个小强迫症过来收拾过了。 小孩沉默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眼底异常坚定,“老师,我想学武!希望老师能教我。” 说完,小孩儿认认真真行了个礼。 “学武,可以,挺好的。”话题一转,“但是我应该教不了你什么东西。” 贺存默了默,“其实家里就有前辈,你可以跟着徐九徐十学。” 说完,贺存将站着的人拉到边上坐着,“怎么想到要学武?” “前面看到老师一手就将人拎出去了,我就是觉得自己太弱小了。”说着说着,小孩突然问道:“如果我好好学习,以后就和老师一样,一只手就能将人拎起来,还可以保护弟弟们。” 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一拎,会产生如此大的效果。 有一点点后悔的贺存,也没想到自己在大家眼里都这般柔弱的嘛!明明自己以前可是能徒手折弯钢筋的大力怪! 就因为这具身体,让他受到的误解多多,麻烦多多,要是以前那高大威武的身体,哪有人敢来找茬!路人望而生畏,避之不及是常态。 “你做事一向善始善终,我倒是不担心,但还是多提醒一句,练武一事很辛苦,你要加油,要坚持!自己去找徐九他们吧。” 贺存也没拦着,按照他的想法,家里几个孩子都应该学习一下,毕竟保护自己这种基本功,不论何时何地,都非常重要。 如此想着,直接将平生最喜静的贺修文也安排上了,并将这件事提上了日程,至于自己那两个小崽,再等等,以后有的机会。 刚回房间的贺修文打了个喷嚏,皱了皱眉,不会是昨晚上着凉了吧。 如愿以偿的韩则,高高兴兴飞跑回去,心道:早点给贺修文他们说。 休息片刻后,贺存待在书房看起了账本,那天下午去水云阁,总觉得人少了不少,这就很不应该了!现在正是吃小龙虾的季节,九月份的螃蟹更是美味! 知道大家都报喜不报忧,但是那个客流量,只需一眼就知道出了问题。 翻看了最近一个月的账本,半月中就明显出现了一个大滑坡,之后几天生意虽有所好转,但问题依旧存在。 这是遇到什么新对手了,竟然让朱夫人、贺心怡都无招架之力? 收了手上的账本,贺存带着疑惑转身出去。 第81章 偷听墙角 九月丹桂, 未见其花,但闻其香。 深绿的大山,团团簇簇, 枝繁叶茂的花叶,挂在枝头上。 贺存一路向上, 路过竹舍, 听到一阵哼哧哼哧的声音传来, 走近后,才看到圈里有十几只小花猪拱土。 深吸一口气,再看一眼, 确实是黑白相间的小花猪, 还是十几只! 不知该如何形容当下百般复杂的心情, 不等他平复下心情,边上叽叽喳喳成群结伴的毛绒绒的黄色、白色身影,这下子真将他的家禽养殖这一块, 全部填满了。 鸡鸭鹅, 猪羊牛,鱼虾蟹, 全都齐全了。 让贺存无比庆幸的是, 赵家人将卫生这一块抓得很好,至少他没有看到地上有哪里是脏乱差的地方。 看来, 即便他不在, 这些人也会把养殖这一块搞得好好的。 转过田地,贺存去了池塘。 还没走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鱼的腥臭味, 几乎是一瞬间,他心底便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也难怪店里生意不好。 腥臭味扑鼻而来,池子里到处都是枯死的荷叶,深绿中带着乌黑的苔藓,缠绕在那些枯枝败叶上。 满池子的死鱼飘浮在水面,翻着白眼,看上去还有几分可怖。 忍着这股冲天的尸臭味,巡查了一圈,一个月前还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池塘,如今就只剩下满池子…… 是个狠手,一池子的鱼都给他药死了,谁对他有这么大仇,有这么大怨。 他来白云村,也快一年了,也没结过这么狠的仇人吧?! 幸好这边是引进活水流入,这要是在河道里,受到损害的就不只是贺存一个人了。 查看完后,他转身去了小龙虾基地,若是两边都受害了,这笔损失费,也不知道真凶能不能赔付得起。 看到满地爬行,水里飘浮着的,生龙活虎的小龙虾,贺存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除开鱼池那一块,又四处将所有种植作物的地块,全都巡查了一遍,心底有了底,受损害的只有鱼池那一块,其他地方目前看来,一切正常。 不等他回去找人,柳江带着人急匆匆的赶来,这刚走到贺存面前就是一脸凄凄惨惨的模样。 还不等贺存询问,他便开始请罪,“对不起,东家,我没有照看好鱼池……” “有没有人受伤?” 柳江顿了顿,“人?没有人受伤,但是池子里的鱼都死了。” “嗯,我知道了,没人受牵连就好。” 看到他身后带着一伙人,贺存领着人往前走,“查到什么了?” “还没有头绪,发现当天就报官了,沈县令来看过,官府那边还没什么线索。” 毕竟是自己所管辖的范围,是自己的失误,柳江心底没谱,可贺存看上去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对这点损失完全不放在心上。 “东家,对不起!” “飞来横祸,没你的问题,没人中毒就好。”贺存站在一边,看着满池枯荷死鱼,“今天带人来清洗池子?” “对,我们准备将池子里的东西全部清理掉,这些莲藕拿回去洗洗还能吃……” 话还没说完,贺存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吃!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真当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全部丢掉,最好是挖一个坑将这些全部埋起来。” “给里正知会一声,让村民们都互相告知,不要贪图这一点点东西,把人搞没了!” “你小子严格监督他们,以身作则,不要贪嘴!想吃自己去集市买一点!” 本还心存侥幸的柳江,听他这般叮嘱,也将藏在心底的侥幸打散了。 虽然他是觉得浪费了可惜,但显然他的命更重要。 有着同样想法的工人们听到东家这话,也就放弃了心底的想法,如此想着,大家都有条不紊的开始干活。 三两个人去那边的树林里挖坑,将池子的排水阀打开后,泛着恶臭的脏水哗啦啦的往那边流去,剩下的人开始打捞池子里的死鱼、枯荷。 看着渐渐空出来的鱼池,贺存心底有了打算,鱼池这一块还得重新规划一下,至少要有一个保护栏。 这次的事情,也给他提了一个醒,安全这一块,不容小觑。 这么大一池子,幸好没落一个大活人进去,也幸好这次对家出的损招,只是让他损失了点儿财产。 这要是栽赃一个人命案子在他身上,只会比目前这个钱财官司还要难处理。 站在一边的贺存,招了招手,将一边帮忙拉东西的柳江叫了过来,“最近村子里来了什么人?” “村里。”柳江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出事前后几天,我都查了,村东乔叔家二儿子结婚,那天宴请宾客,来了不少人。” “还有里正家来了几个亲戚,不过那时候鱼都还好好的,他们还去池子里买鱼,但第二天早上,我去看的时候,鱼就开始死……然后荷花那些就开始枯萎…” 贺存听完,没说什么,转而问了句,“你有什么怀疑对象?” “暂时没有。” 他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看了眼忙于搬运东西的工人,沿着小道,独自一人往回走。 白云村的人不可能,也没那个胆子,单凭借他为这些人带来的利益,这些人也不可能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一路慢悠悠晃着的贺存,兜兜转转,也不知道误入了谁家的林果园,只听见密林那边有低声细语,随即听觉灵敏的贺存,只听到一阵喘息,紧接着就是衣料摩擦,以及某种不堪入耳的…… 在他转身就走之际,熟悉的声音传来。 “顺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接我回去嘛?我不想继续待在白云村了。” 半晌后,一个粗矿的声音,在近乎满足的喟叹一声后,“再等等,等我把贺家这些人处理完,就带你回汴京。” 又是这番说辞,刚混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个回答,等等等!等到如今她都人老珠黄了,还是这个回答!! 女人气上心头,脸色难看的问道:“又让我等!你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本以为身上的男人不给他一个明确答案,至少也会哄哄她,可他什么都没说,脸色阴沉得可怕。 见此,女人又气又恨,气自己当初瞎了眼才看上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儿,恨这个男人狼心狗肺,不做人,耽误她! 可她一辈子都搭进去了,现在放手谈何容易! 随即委屈上身的女人,抓过一边衣服盖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掩盖着眼底的厌恶与愤恨,故作委屈,“好嘛,顺哥在外面有人了,就嫌弃我这个一路陪着你的黄脸婆。” “是,我是没有那些个妹妹有姿色,你嫌弃我,不要我,也正常。” “顺哥,要是这么嫌弃我,想要丢掉我,就看在以前我帮你众多的份上,多给我些钱财傍身,免得日后……日后没人要我,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只有流落街头…” 听她这么一服软,这被唤作顺哥的男人,刚才还阴沉着的脸,稍见阳光,毕竟刚才自己得了趣,这会儿没了兴致,看她这般作态倒是带上了几分怜惜。 “没有,我保证这事成了之后,就带你回汴京,这些年你也辛苦。”男人伸出宽大的手拍了拍,地上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女人。 “就算我在外面有女人,但她们都顶替不了你的位置,知道了嘛,日后接你会汴京,你就好好休息,好好保养……我听说贾大学士他夫人也是岭南人,你日后可以去找他夫人……” 所谓的顺哥陷入自己的假象之中,没看见地上的女人,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怨恨。 等他喋喋不休,回过神时,才惊觉自己今天吐露的有点多了,眯了眯眼,打量了一眼跪在地上穿衣服的女人。 看她一脸担心,四处张望的样子,顺哥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也是!一个有夫之妇,大白天的出来和他鬼混,想想都觉得刺激,不过这种事他干多了,自然没什么感觉,但这种事对一个女人来说,这种表情才正常吧,不像…… 叫顺哥的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脸色一黑。 默默观察着他瞬息万变的脸色的女人,捡起地上四散的衣袜,依旧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 倒是站在最外面的贺存,虽看不见人,却是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切。 而且这个女人的声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一早去他家找茬的严大夫人吧?! 这个认知贺存有点吃惊,却又觉得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嗯,不过鱼池这事的发展有点出乎意料,本来他以为要请出009来帮忙的,没想到…… 从刚才得知的乱七八糟,毫无头绪的消息中,他很清楚鱼池真凶——就是里面这个男人。 但是现在闯进去将人抓起来也不是事儿,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初韩家覆灭一事,就有严夫人,还有这个男人插手,他们背后少不了汴京城那边派来的人。 这个人还得留着,日后会有大用。 就算是现在报了鱼池的仇,少不了日后还会被派来一些不知底细的人,届时自己调查起来也麻烦。 手里有这人的把柄,不管是严夫人,还是这位顺哥都好处理一些。 想着,偷听完墙角的贺存,转身轻声离开了。 他一早也怀疑过严家,虽然他现在留着严夫人有用,但也不会这么委曲求全,白白损失了一池子的优质鱼以及池子里的粉藕、白莲、美人红等。 要说不心痛,那是假的。 第82章 护我贺家一时 毕竟他花了心思, 花了时间,更是花了不少钱,这一下子被人一锅端了, 分寸不留,岂能甘心。就算是暂时不动这些人, 但是让他们不舒服, 让他们也肉疼, 心疼一下,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回去的路上,贺存脑海里闪现了无数种, 能让严家能本本分分做人做事的办法。 可是小树林里那个男人, 他还没见过, 也不知道是谁,还需派人调查一番,深挖之后, 说不定会有出乎意料的惊喜。 他不在的这一个月, 临安城应该是出现了不少人,准确点说, 应该是白云村出现了不少‘熟人’。 看来, 汴京城已经有人等不及了嘛!如此想着,贺存转过脚步往回走。 那天晚上, 也没来得及和贺心怡还有贺轩说上话, 有空得去一趟临安城,白云村尚且遭此毒手, 临安城那边估计也悬, 也不知道那两丫头能不能应付得上。 果树园里的树木都长大了不少,贺存在外面转悠了一圈, 在水稻田里遇上了满脸笑呵呵的张老汉。 不等贺存过问,张老汉熟稔上前,在他耳边开始嘀咕着这段时间各家的工作情况。 真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这不比他自己调查、询问来得及时。 一心二用的贺存过滤着有用信息。 等张老汉兴致勃勃的说完后,这才想起来什么般的过问道:“东家,这么早来地里?我带你看一下,你之前让我实验的水稻鱼!” 一说到这儿,张老汉脸上浮现出骄傲又荣幸的神色。 “那鱼果真如东家说的一样,不会伤害到水稻苗,而且现在这个鱼长得又大又肥。每一块水田里都能养活很多。” “至少够水云阁吃上一个月!” 听他这般说,贺存也带上了点儿心思,跟着前去察看。 虽然他知道这个稻田鱼理论,但实际上的效果,是个什么样,是没看过的。 满地青翠的水稻田里,肥鱼在稻田中畅游,看上去个头并不是很大,自然是比不上他专程养在鱼池里的那些优质鱼种,但这些鱼很是灵动,一听到动静,咻的一下,瞬间消失的肥鱼,开启荒野求生模式,满地乱窜。 这么灵活的胖鱼儿,说不定味道不错,正好可以打着营养又美味的旗号,走上水云阁的餐桌,要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就少不了一些特色文化的输出,这个绿色健康、优良的水稻鱼就是亮点。 上下左右的梯田里都是水稻鱼,还有几快地是他们实验的水稻虾,效果出奇的不错。 张老汉现在就是贺存手下的得力助手,农业这一块的田间管理、新品开发、以及学习借鉴能力都是杠杠的。 别看这小老头干干瘦瘦的,干起事来利落、干脆,又知分寸。这要是晚生十几年,还有其他人什么事儿,一定要给他培养成贺家的大管事。 不过,人家两个儿子,大一点的张勇,小儿子张瑞也有几分本事,好好培养也是不可多得的助手啊!毕竟知根知底的人用起来也更顺手一些。 两人边走边聊,贺存回忆着水稻鱼养殖注意事项,不免又多交代了几句,两人往回走着,等都交代完了,安静前行。 抬头之际,张老汉看到自己儿子大步走了过来,他暗中看了贺存两眼,想了想,随即向贺存告别,迈着大步子回家。 这边刚和张老汉告辞的贺存,还不等转身,张勇就上前走来。 眉头紧蹙,像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一般,神色焦急,又带着一丝愧疚,“还请东家责罚!” 一上来就是一个大礼,单手将人捞起来的贺存,“有什么事,站好了说。” 看着他的大汉子一脸惭愧,红着眼,语无伦次道:“我没保护好鱼池,让这么多鱼全都死了。” “……对不起,东家临行前的交代和嘱咐,我没能完成……” 不得不说,看着这种大块头红眼睛,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样的想法在贺存心头一闪而过,随即恢复神色的贺存带着人在林荫小道上往回走着,“确实有你的问题,但是也不全是你的问题。” “别人想投毒,这种事本就难以预防,所以没你什么责任;但是转个面,我想这件事也给你敲一个警钟,日后越往后走,遇到的人,不论好坏都会变多。” “这次的事,只会是一个开始,日后你需得多多留心身边人、身边事,白云村算是贺家的大后方,这个任务可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担任的……” 东家不责怪我,这个想法在张勇心里划过,他担心了整整半个月的事,最后竟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轻松解决的。 他清楚的记得,鱼池里的死鱼漂浮了一池子时,他内心翻滚的悔恨以及深深的担忧。在此后的半个月里,他更加认真的工作与细心,这也让他清楚了解到自己工作上存在的漏洞与不足。 思前想后,心中想了不下百种惩罚和弥补措施的张勇,这下对贺存的话,更是上心了。 对自己一不小心收下了一颗忠心,走在前面的贺存,不仅毫无知觉,心里还念叨着一会儿捉条鱼回去。 走到半路,迎面走来了几个面生的汉子。 一直浅笑示人的贺存,在与他们擦肩而过后,眯了眯眼。 岭南地邪,说曹操曹操到,真是经不起念叨。 两边的人,心思各异的擦肩而过。 本来径直回家的贺存想了想,告别张勇后,转身朝里正家走去。 在院子里忙活儿的林松,见贺存进来,丢下手里的家伙,“贺哥,进来坐。” “你这工作倒是不愁没饭吃。”贺存接过他手里的茶,笑道。 “多靠贺哥提点。”张松坐在一边,“要不是你提出那些新颖的想法,靠我这点脑子,完全不可能。” “那倒不至于,等你做熟后,想到那些早晚的事。”贺存不赞同道。 边上的林松只是笑笑,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靠他自己,怕是老死后,有些东西也一定想到,他就一个普通人,对这门木匠的手艺也算不上多有天赋,只是靠着这门手艺养家糊口。 想到这儿,他摇了摇头,转而问道:“贺哥今天来,是为了鱼池的事?” “是也不是,鱼池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估计不好查,我就是过来问问,我走后,村子里来了什么新人吗?” 林松微微沉吟了片刻,“倒是来了一家人,听说是严家的远亲,过来投靠他们的。” “你走以后,村子里除了正常往来,就只有他们家那些人。”林松看了看他,试探般问道:“贺哥觉得鱼池是他们搞的?” “你觉得村子里会有人做这种事吗?即便有人想做,他们敢做吗?”贺存反问道。 听到他这句话,林松顿时放心了。 这件事倒是谁做的,白云村的人,还是那些外来的人,其实他也没底,但被人相信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虽然他们村子内部会有矛盾,会有争纷,但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一向还是掂量得清楚的。 虽然村子里少不了几个地痞无赖、街溜子,人嫌狗弃的,但从来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这会儿听贺存这般说,林松心里嘀咕着,等他爹回来,还是将所有的村民聚集起来,敲打一番。 眼见人贺家,一家子妇幼来到白云村,在他们白云村发家,走出白云村,走到临安城,再走到青州城……以后能走到哪一步,不可而知。 而且贺家不是一走了之,他们在白云村还有规划,不图别的,就他们这些普通人跟着贺家走,都能丰衣足食,吃喝不愁,这样的人,要是在其他村,都会被人捧着走。 要是在他们白云村再出什么事儿,这就说不过去了。 何况,即便人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一家人也是他们白云村招惹不起的存在,更别说人家在白云村,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好处。 他们这些普通人也许做不到知恩图报,却也不能恩将仇报! 他想了想问道:“贺哥怀疑是新来的那些人?” “只是怀疑。”贺存无比坦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来岭南目的,应该我贺家。” “如我不在,还请白云村护我贺家一时,往后有我在贺家多久,自会护白云村多久。” 贺存看上去一片风轻云淡,短短一句话却让林松嗅出了几分惊心动魄的感觉。 他自是应了这份承诺,一个白云村姓林的写不出两个林字,别看大家平日里为了一根葱都会吵一架,但是紧要关头,都不会掉链子。 交代完后顾之忧后,贺存一个人转回了家。 一早坐在小凳子上的贺子文,深深的望了一眼,门外两道,没有人影,又叹了口气,撑着小手,又坐了回去。 许久之后,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立即扬起眉眼的贺子文跑出去,一脸开心,“爹爹?” 一把将人抱起的贺存,顺便亲上一口,“等多久了?” “一会会儿。” 望着他一双小狗眼里盛满了笑意,贺存直接上手rua了他一把,“以后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做这种事可得让别人知道,小傻瓜。” “不傻!爹爹知道!” “爹爹知道,不代表其他人知道,不过我们文文也不会找到那种眼瞎心盲的人。”贺存说完,就觉得自己好像想得有点早,还想得有点多,他家小孩才四岁,还是个男孩子。 嗯!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他们文文这种真文弱书生,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第83章 打工人 被亲了一口, 瞬间满足的小子文也不是好糊弄的,“爹爹,今天出去没有带我和弟弟。” 僵了一下的贺存,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去鱼池了, 那边太危险了, 幼崽不能去。” “为什么?爹爹骗人。”贺子文扭小身板, “爹爹不诚实,我不相信你哦!” “没骗你,鱼池被人投毒了, 鱼儿都死了, 姑姑的生意不好做, 一会儿我带你去安慰姑姑。”贺存转移着他的注意力,“你去不去安慰美姑?” “要去,和哥哥他们一起吃。”贺子文想了想, 提议道:“给姑姑买漂亮裙子, 美姑开心。” “问题没解决,你美姑估计愁死了!”贺存想到了那天晚上的匆忙一面, 好像是憔悴了不少。 打工人哪有不疯的! “爹爹解决, 美姑不愁!”怀里的小人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看上去对贺存信赖至极。 “这么相信我, 要是爹爹也解决不了, 怎么办?” “不会有这种事。”贺子文拽着手上的花瓣,撒下去, 花瓣在空气回旋后落下。 听到他这样的保证, 贺存默默勾了勾唇角,就很舒心! “那爹爹争取不辜负你的信任。”贺存将人放下, 拍了拍他的小屁屁,“让哥哥们收拾东西,我们去美姑那里住几天。” 等贺子文眉开眼笑的冲进去喊人,贺存去了一趟贺轩、贺云的卧室,拿出了从009那里购买的野兽夹,在窗户底下,门口的地上,各自按了一个。 收拾好这一切后,趁着几个小孩在马车上叽叽喳喳时,转身回了一趟二楼以及自己的房间,如法炮制。 静候诸位上门,虽然不至于将贼人的脚扎掉,但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至少也得让这些人安安静静在床上躺半个月吧!这样的欢迎礼,希望他们喜欢。 做完这一切的贺存,带上四个孩子以及余姨娘,一行人朝临安城赶去。 一车的人对自己家里的一切毫无知觉,直到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完饭,回到卧室的贺存,接到009的通知时,从改善意见薄中抬头。 009:宿主,你也太厉害了,完全预判了他们的落脚点!都被夹了! 看着电子光屏上弹跳的009,贺存被它逗笑了。 009:宿主,要报官吗? 贺存:不用,关进去就不好玩了,这只是个开始。 009心道,他家宿主有点腹黑!可是它就很喜欢这样的! 009在屏幕上冒着泡泡,转着圈圈。 又看到这个系统如此丰富的情绪,贺存有点好奇,“009,你以前还带过其他宿主吗?” 009:没有啊!你是第一个哦! 贺存扫了眼,监控里的那些人疼得龇牙咧嘴,又不小心翼翼,不敢声张的样子,满意的别过头。 贺存:你不是想要一个身体,看看你的积分够了没有? 009:身体?宿主要给我买身体吗? 满屏幕乱窜的气泡,从上撞到下,从左滑到右,再整个分裂开来,一整个陷入狂热状态,看上去像是陷入死机了一般。 瞬间消失无声的009,呈螺旋状回了他的家‘后台’,看了眼自己的积分,再看一眼,系统专属商城里的身体。 哧溜哧溜,好多好多身体,动物的、植物的、人类的,还有很多毛绒绒玩具。 一眼扫过去的009,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有了最优答案,继续存积分,购买人类的身体,这样的话,它就可以出去吃东西了,还可以得到幼崽的亲亲。 虽然现在不兑换身体,这个认识让它有一点失望,但不久以后,他就能兑换新身体了,又有点儿开心。 挨个比划了一下商城里的新身体,009带着图片,回到了屏幕上。 009:宿主,你说哪个最好看? 将图片挨个看了一圈,再看一眼下面的价格,这价格不是一般的高。 “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你的身体你做主。” 十几张图片在屏幕上飞速出现、闪退,再出现,如此两圈后,屏幕上闪着三张风格迥异的照片。 一个异域风的小公主,一个玉树临风古代美少年,还有一个可可爱爱的小书生。 贺存扫了一眼,心里有了底,反正不能是长得丑的,看来系统也喜欢颜值高的,为避免尴尬,他不得不出声提醒,“小九,你的积分够不够?” 009:不够,但是我可以慢慢攒。 说完,屏幕上停顿的图片,又开始跳动,就像是这个小系统艰难挑选的心思一样。 任它自己挑选,贺存提笔写着什么。 晚上,家宴有余姨娘在,大家都下意识的避开烦心的公事。 知道了鱼池出事,水云阁的鱼可以换一个新出路,只是目前看来,问题应该不止这一个。 他的甜品店、种子店、奶茶店生意依旧,看来只有水云阁出了问题。 见贺子文翻身坐起来,贺存放下笔墨,走过去,小声问道:“可是爹爹掌灯,睡不着?” 看上去睡眼惺忪的小孩,哑着小烟嗓,“文文等爹爹一起睡。” “等我?那我们一起睡。”一早洗漱好的贺存,将灯放在床头柜上,刚躺进去,小孩就钻进他怀里,抱着他浅浅睡了过去。 都困成这样了,还想等着他,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将昏暗的灯光吹了,甩开一天的烦恼,贺存也给009道了一声晚安。 有人安然入睡,有人抱着野兽夹夹住的脚,小心翼翼又一蹦一跳的摸黑回家,彻夜难眠。 凌晨下过一场小雨,气氛到这儿了,一家人都赖了会儿床,在一阵饭香味中起来。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不说这几个大人馋,院子里的几个小孩洗完脸,就迫不及待的抱着碗,朝厨房跑去。 一直跑在最前面的贺子安,“爹爹,赏点儿早饭吃吧。” “饿了?”被拽着衣角的贺存,回过头看到身后站好了队的小孩,一一接过他们手里的碗,“就知道你们肯定想我的厨艺了。” “爹爹最好了!爹爹做的饭,安安要吃三大碗。”说完,伸出一只手五个指头冲贺存比划。 小干饭王,别的不一定行,干饭还是可以的,他家崽崽们在吃饭这一快,就没让人担心过。 清晨的一阵秋雨给这个季节带上了些许凉意,热乎乎的胡辣汤,酥脆的小油条,白白胖胖的包子,可可爱爱的糖兔子,让平日里清冷的院子,变得热闹起来。 吃过早饭,余姨娘带着人朝集市走去,院子里喝茶的众人,这才展开了正式话题。 贺心怡见自己娘亲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这才撤了笑意盈盈的眼,换上了一张苦瓜脸,“二哥,对不起。” “怎么我一回来,都开始道歉?”放下手中的茶盏,贺存笑道:“水云阁的事,比较复杂,你应付不过来很正常。” 他刚想让人去隔壁把朱夫人叫上,就看到这人行色匆匆的出现在院子门口。 “朱姐姐,快进来。”贺心怡将人迎进来。 她看了眼院子里坐着的贺家人,不确定道:“方便吗?” “方便,刚好我哥哥他们都在,好叫他们帮我们拿个主意。”贺心怡将人带了进来。 葡萄架下的边边上,朱夫人招呼道:“存哥儿,回来了?” “朱姐姐,安好。”他起身迎了下来者。 几人散开坐着,就水云阁一事说了起来。 先是店里的生意无故遇到几个人挑刺,招数烂透了,但就是这种烂招数依旧会有人相信,而且大家出去吃饭,就图一个开心,氛围好,谁也不想听被打扰。 有人冒充吃了水云阁的饭菜,直接卧床不起,再加上还有几家对手的暗中扇风鼓舞,棘手的难题,让从没有经历过这些事的两姑娘,没能在第一时间采取强有力的措施,继而正中别人的算计。 再加上,自己家的鱼池被投毒,市场这边的鱼被其他商家垄断,生意确实有点难做。 当时,贺轩忙着安置流民,以及西北粮草的运输,贺云倒是关了制衣店,跟着跑前跑后的,但收效甚微,店里搞得人心晃动。 破局很简单,他的稻田鱼继续上桌不就好了,鱼小了点儿,但是配料齐全一点,价格上做出一定的调整。 原先的酸梅汤,再改进一番,菠萝啤不就很好,研发新品,这种事一点儿都不难。而且空置了很久的火锅,这不正好可以搬出来。 等贺存将整件事剖开讲了一遍,连带着将她们此次事情上存在的不足一一指出。 恍然大悟的贺心怡带着惭愧,好像这件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处理。 完全被自己的紧张给吓到了的朱夫人,以及贺心怡,这下醒悟过来,总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太过蠢笨,有人闹事,可以直接报官嘛!反正自家哥哥认识县令,可当时怎么就没人想到呢!还真害怕是自己店里的鱼害死人了。 几个人也是关心则乱,下意识担心是自家鱼池里被人投毒的鱼,害人出事,一直抱以这种心情处理事,故而放不开手脚。 “……要说你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放手管理。”贺存看了眼贺心怡,“自己的店想怎么管理就怎么管,两个人一个主内,一主外,管理要相互配合,只要是我们占理,实在不必顾忌部分顾客的言语,不是人人都见得自己好。” “你们可以想想如果那个人真是因为吃了店里的东西,然后死在店里,又该如何面对那些轻而易举就能被挑动情绪的民众?” 这两丫头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啊,不过慢慢来,有些东西是要自己经历一番才能有所体会和提升的。 第84章 有猫腻 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说, 转而和贺轩说起了白云村里新来的那户人家。 “听说是严家亲戚?只怕他们是为我们来的。”贺轩叹了口气,烦人的苍蝇又来了,“你觉得这次的事情也有他们的手脚?” 见对面的点了点头, 贺轩的心情一下不好了,这些人来了不足半月, 就开始搞事, 很明显是有备而来!心里有了成算的贺轩, 这次打算让那边的人也知道他虽在岭南,却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像这种扰人清静,坏人心情的脏东西就不该在自己面前晃悠。岭南这种环境, 死上一两个人挺正常的!都挂了也正常的很。 说完临安城的事, 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贺存此次的青州一行。 “那边确实更繁华些, 我买了一块地,谢行和柳河在那边看着。”贺存想了想,“我打算把临安城所有的生意全部复制一份过去, 那边的市场大, 生意好做。” 畅聊一上午后,贺存跟着贺轩去了沈府。 几个小孩一进门, 大声喊着人, 得了准令,一起朝沈志远书房奔去。 院子里的沈温书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 见人来了, 他也懒得起身,惹得一边招呼人的柳蓉白了他一眼, “这都是自家人, 他们不会介意的。” “你们聊,我去准备点儿茶水。”柳蓉识趣的带人准备下去。 椅子上的人, 听到这话,连忙睁开眼,“夫人,做点儿芙蓉糕吧。” 又得了白眼的沈温书,对此毫不介意,坐起来后,收了身上的懒散,“你们一来,准没有什么好事?” “何以见得?”贺存倒也不介意他的‘无礼’,径直坐在他身边,挑了一块看着舒心的糕点送入嘴里。 “你一来,我还有休息的机会?”沈温书给两人倒着茶,他这个咸鱼县令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闲了。 与此相反的是,临安城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热闹,当然他知道这是贺存来了之后的事。 发展来了,麻烦也来了。 放下茶壶的沈温书靠在椅子上,闲散道:“说吧,这次又有什么计划需要我帮忙?” “这次的事儿,简单!”贺存立即打包票,保证道:“只是需要你动用一下你背后的关系。”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而且今年临安城的粮食产量,带给你政绩说不定也会帮助你……” 本来还相信他的沈温书,这会听他说起,狐疑的看着他。 “你到底想干嘛?”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坑,他不等贺存絮絮叨叨说完,抢先发问。 “嗯,没有多难,你去混个知府当当如何,岭南地区的知府……” “你小子是真敢想!” 不说沈温书被吓一跳,一边喝茶当个背景板的贺轩,也不经睁大了眼。 对面的贺存捏着松软的糕点,一脸平静,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般。 “还行吧!也不是很离谱,虽然你完全有能力走上去,但…我们这不是同道而行,现在我们走到青州了,你要不也挪挪窝?” “不然以后连个陪你吃饭。,喝酒的人都没有,多可怕。” 完全跟不上他这套思路的沈温书,虽然也觉得有点遗憾,但是当初他也是花了一番功夫才来到临安城的,现在往上走?好像也不是很难。 但是他在临安城待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往上走,他才不要去受罪呢! “青州城好啊,我已经做好打算了,在青州城养殖肉牛、羊以及大型渔场。”见他有不为所动,贺存加大砝码,毕竟有同道之人在,比较好解决问题。 “北城那边快被我买下来了,以后我就把它打造成一条集购物与饮食的商业街,绝对红火!” “到时候你一个临安城的想去吃饭,逛街,都得去青州城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听他漫天乱扯的沈温书,对他的计划本没什么心思的,但听到他说头牛,以及鱼场,还是可耻的心动了。 毕竟农业种植这一块,他在贺存这里确实得到了不少好处,算得上是名利双收,但临安城,或者说整个岭南的各项发展都不足, 就这短短的小半年时间,贺存发展神速,而且他的方向带动着整个岭南。 这要是把人放跑了,以后跑去发展商业了,他手下这些百姓,还要吃饭呢。 心里盘算着的温书,有点烦躁!贺存的本事绝对不止目前这些,他得把人抓住了。 虽然现在人家需要自己,但是万一哪天,这人被其他三城的人看上了,挖走了,他得气死。 而且他那凶狠的老丈人,还等着他的粮草,这可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思绪纷飞,几乎是一瞬间就有了决定,看来这知府是非当不可了。 见他有了想法,贺存慢慢止住了深入的话题。 和聪明人打交道,省心省力,虽然对方很懒,但到底是官宦之家出来的,不用他提醒,双方就能达成无声协议。 被逼无奈的沈温书,一想到这些事儿,就觉得麻烦。 留在沈家吃过饭后,贺存将几个人孩子留在沈府,和贺轩朝安置所赶去。 “以后真打算往青州城发展?”走在身边的贺轩问出声。 贺存点了点头,“那边的市场好一些。” “不止是临安城、青州城,其他三城我都会去,即便我不去,我的产业也会延伸到过去。” 一向平静的二弟,眼里有了不一样的神色,贺轩想了想,保证道:“放心,沈温书会答应你的。” “他肯定会答应。”这一点贺存心里还是清楚的,毕竟这么大一块肥肉,谁不想要。 原先脏乱差的环境,现在已经被整洁的房子所替代。 这官府出手,集中所有注意力办一件事,效果就是出奇的好。 要是青州城那边也有此项助力,时间成本会少很多。 但是他自己的人休息好,大家一起修建房屋,想来应该也不错。 房屋、梯田、庄稼以及田地,两人边走边说。 看着一道一道的梯田环在山腰上,目之所及一片苍茫的绿色。 “大哥有什么烦心事?” 沉默半晌后,贺轩淡淡说道:“徐玉树传来消息:太子他还活着。” 太子?西北徐玉树? 应该说是前太子,也就是当初贺家誓死想要护住的主。 他对这些印象不深,毕竟原主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子,有些关于贺家的事,他还没有小弟贺云知道的多。 微微沉吟片刻后,“大哥还是选择太子?” 轻轻的叹气声传来,“除了他,其他人……” 懂了他的未尽之意,结合自己这段时间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前太子也算是个合格的继承者,但手段还是不够狠,被人陷害至此,一向不喜欢这种纷争的贺存,想了想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这事儿该是贺轩考虑的。 自家这个大哥也是个显山不漏水的,这种大事他不会出错。 “严家那几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留着,我看那个男的背后,还有其他人。”贺存解释道:“放心出不了事。” 知道他有打算,贺轩收了心思。 两人说着琐事往回走,回去的路上,贺存不停歇的买了些新鲜玩意儿。 难怪家里的角角落落,到处都是这些小玩意儿,他还以为是家里孩子太多了,一个人买一点儿,堆多了,想不到都是贺存买的。 全当这是他的乐趣,贺轩帮忙提着,一道回府。 走进院子,正在锻炼基本功的几个小孩,看到他手上的东西,眼睛一亮,撒腿就朝他跑来。 “伯伯给我买礼物了吗?”贺子安拽着贺轩的裤腿,机灵道:“怎么办才好呢?我没有钱买礼物送给伯伯。” 本想解释这些东西不是他买的,尚未出口,站在身边的贺存,“那安安以后挣钱了给伯伯买哦。” 说罢,便取下东西发下去。 拿到东西的贺修文,看着手里的水煎包,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谢谢爹。” 听到这称呼而抬头回望过去的贺轩,直直的看到了他眼底的欣喜,心底无端生出了几分愧意。 他带孩子远不如二弟这般细心,修文之前不得生母喜爱,自己……自己或多或多的会有些疏忽,比起二弟,他做的还是太少了。 “趁热吃,味道才好。”贺轩见他看着自己,转过头提醒道。 “嗯。”接过手的贺修文,打开袋子,夹起一个,带着几分试探地递给他。 本想拒接的贺轩,看到一边被三个崽崽轮流投喂的贺存,试着低下头,咬住了竹签上的水煎包。 味道确实不错,面前的小崽崽也不错。 有了贺存的建议,水云阁的生意渐渐恢复了原来的热闹。 院子里一人抱着半个西瓜挖的几个崽崽,闻着从厨房里飘出来的甜丝丝的香味,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往里看。 就连在院子里找余姨娘做鞋的胖婶子,咽着口水,出声问道:“这白云村找不出来一个比存哥儿还会做饭的人了。” “这倒是。”余姨娘对此很是赞同,这外人不会比她更清楚贺存的手艺。 “我听说,严家来的那几个亲戚,伤到了脚,还从临安城请了大夫……”说着胖婶子凑近余姨娘,“要我说这就是报应。” 余姨娘一脸困惑,怎么别人被夹到脚就是报应了。 “哼!你还别不相信,他们一来你家鱼池就出事,怎么想都觉得有猫腻……”此话题上头,胖婶子像是找到了什么新鲜话题一般,低着头阐述她的想法。 “这个严家肯定有问题,他那个没点儿男人样的爹,一个整天和人厮混的娘,养个儿子像个饭桶一样,一家人没一个人样……” 第85章 第 85 章 第一次听她们这么说的余姨娘不觉得这些人言语粗俗, 倒是有几分搞笑。 全程当个认真听客的余姨娘,听到不是很懂的地方,总是一脸的困惑不解。 这么配合的听众少见了, 越讲越起劲的胖婶子,到最后生生喝了一大缸水, 解渴, 也是这一次后, 余姨娘这个认真的听客的头衔,在白云村传开来。 大家有什么新奇的八卦都会想去给贺家那个太太讲讲,毕竟不是所有有钱, 有地位的富家太太都喜欢听她们这群山村老妇讲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而且余太太那个新奇的表情, 那副‘没见识’的样子, 真的太好笑了。 她们两拨人原本像是两条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但在白云村相交了,并在以后的日子里, 关系日益密切起来。 从厨房里探出头的贺存看了眼, 神色自然的余姨娘,这倒是有点让人敬佩。 一个关注自己, 放手儿女自己成长的长辈, 不比事事都想参与的来得强? 这样的想法闪过,他抬头看了眼院子里的崽崽, 一个个都眼神亮亮的。 看到贺存的视线, 抱着比头还大的西瓜的贺子安,立即丢下手里的小勺子, 朝他跑来。 “爹爹是在做生日蛋糕吗?”贺子安拽着他的裤子, 就想往上爬。 “不是,给你们做小糕点。”贺存腾出手拉了一下悬悬要掉的裤子, “你放手,我给你拿。” 闻言,贺子安立即放手,乖乖站好,盯着一双水汪汪的葡萄大眼,带着几分无辜看着他。 愈发觉得这小孩就是故意的,简直让人无语。 将浸泡过后的菠萝递过去,小孩拿上后咬了一口,瞬间眯了着眼,哧溜哧溜的吸口水,酸酸甜甜的菠萝,深得小家伙的喜欢。 端上一盘子出去,本来还吃着西瓜的小人们,见到贺存手上金黄色,都围了上来。 放下盘子,贺存又进了厨房,他的芒果千层快做了,可以当下午茶。 一次性买了不少材料,雪花酥,雪媚娘,胖大福,贺存大做特做。 反正家里人多,而且这几天心情好,就像找点事儿做,也算是为青州的店铺先试试手。 二楼里,还在休息的贺心怡,闻着味儿爬了起来,厨房里,又是她没见过的工具。 看着二哥不算娴熟的手艺,她绾发,带上襻膊,上手。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是要好好休息。” 她在烤盘上挤着大小差不多的泡芙,“二哥这厨艺,根本睡不着,估计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我家今天吃好吃的了。” “那有没有他们的份儿。”看着被他搞的乱七八糟的厨房,贺存补充道:“帮我收拾厨房的除外。” 实在是太多了,毕竟一整个灶台上都是吃的。 她知道的,不知道的,花花绿绿的,闻着味儿,本来以为没有其他的了, 揭开锅,扑面而来的菜香味儿,果真!她就知道一定会有肉。 她看了看外面,直接上手抓了面上的一块,这味道简直了!! 最上面的感觉不是猪肉?她狐疑看了贺存一眼。 只见贺存竖起了手指,“嘘!这个是卤牛肉。” 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贺心怡,又细细品尝了一下,味道确实很好。 柠檬鸡爪、卤海带、藕片、凉拌鱼皮…… 偷吃一次的贺心怡心满意足的朝院子里走去。 正和余姨娘吃着菠萝的胖婶子,看到人来,眉开眼笑的。 “心怡,真是大变样了,现在都已经是大酒楼的老板了。”说着,胖婶子感慨了一下,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这要是自己家的孩子,就不可能会有这么好的前途。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胖婶子转头说起了别的事,“心怡的婚事,余妹妹可有相看?” 哦吼!又是这事儿,听到这儿,贺心怡脚步一转,一个人朝屋外走去。 “我着急也没有用啊!”余姨娘指着明显逃避的人,带着无奈笑道:“你看,这丫头摆明了要和我作对。” 完全可以预料到这些话的贺心怡一个人走在林荫小道上。 嫁人?原本以为这件事离她很是遥远,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她还没遇到一眼看上去就喜欢的人。 竹林里,懒懒散散的鸡鸭鹅,卧在原地,睁开眼看了一眼,随即又闭上眼,开始神游。 一点都不怕人,有的小鸡崽看到她的身影,立即跑上前来,以为又有什么好吃的,小脑袋不停的戳着地面。 往前走还有猪,小一点儿的小花猪,以及已经可以出栏了大黑猪,哼哧哼哧的拱土,也算是许久未归的贺心怡,看着全然变样了的白云村,心里带着不少的震惊。 黑白相间的奶牛,西北送来的山羊、绵羊。 这一块地,被利用得很好。 她没去过后山,也没踏足过大家口中的梯田,本想去看看,又不太放心。 回去时,赶上了韩则、贺修文他们在门口玩,忽悠上几个孩子跟着自己跑一趟。 寂静的水田里,穿梭着鱼虾,水蛙在田间地头歌唱。 微分拂过,带着稻香。 几块菜地里到处挂着水灵灵的蔬菜,黄瓜、豆角、紫皮茄子,蓝紫色的胡豆花花,很是迷人。 爬在架子上的小西红柿,结了一茬又一茬,挂满了枝头,看上去喜庆极了。 转了一圈,她算是对自己家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地多,啥都养,上至食物链顶端的人,下至指姆大的小蜜蜂。 算上二哥的产业,家里真的是什么都不缺。 一年的时间,他们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这般丰衣足食,总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心情大好,带着几个孩子在稻田里抓了一中午的田蛙,筐子都装满了,她才带着几个泥小子偷偷摸摸的回去。 身上最干净的贺子文,临近家门了,还扣着脸上的泥点,这一会儿要是碰到爱干净的爹爹,可怎么办啊?愁死人了。 半身裙子上都是土的贺心怡看了眼身后的几个脏小孩,有点后悔,怎么就鬼迷心窍的带着大家干坏事。 有点头疼,扒在门上的贺心怡看了一圈院子,不甚清楚,安安静静的院子里,应该没人。 她示意身后的小家伙们先进去探探虚实。 冒着脑袋,探头探脑的韩则,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扫了眼空荡荡的小石桌,没人,环顾四周,确定没人,这才转身开始招呼躲在门口偷窥的人。 等大家轻手轻脚的走进院子,贺心怡拎着一桶田蛙走在最前面,嗅了嗅身上的泥腥味,小声叮嘱道:“先盛水洗澡。” “千万别被发现了,把衣服堆在一起,姑姑洗。” 得了,又给自己找了些麻烦事。 将桶扔在一边,贺心怡正准备带着两个小家伙去洗,一转头就碰到葡萄架下看书的贺轩,还有低头匆匆写着什么东西的贺存。 哦吼!哲哲这眼神果真不好。 这下说什么比较好?如果是二哥一个人在这里,还好处理一些。 关键是大哥在,那个一向端方有礼的大哥,等着挨批的贺心怡干巴巴的叫了声,“大哥,二哥。” 看到贺轩突然皱起的眉头,贺心怡以及她身后站成一排的小孩们,都低头敛目。 上一秒还笑嘻嘻的几个人,现在只剩一张苦瓜脸。 “嗯,怎么搞成这样。”脸上的不赞成,以及语气里浓浓怀疑。 不是这么指责的话,但从贺轩的嘴里吐出来,它就像是天然的零度话语。 忙中抬头的贺存一抬头,就见到这么割裂的一幕。 一个个像是去滚泥潭了一样,尤其是贺子安身上就没一个干净的地方,头发上都是泥巴。 看到贺存眼里没有指责,贺子安拎着一只田蛙朝他跑来,一本正经解释道:“爹爹,姑姑带我们去捉这个。” “好吃的,我给爹爹捉了一只最大的。”说着,他就将手里的绳子递给他。 眼见他在自己面前停下,没有过来蹭自己,贺存心情很好,“怎么搞这么脏?” “都快去洗澡,把湿衣服脱掉,不然会生病。” 接过他的小宠物,贺存将它绑在一边的葡萄架下。 气氛瞬间回温,几个小孩反复确定贺存没有生气,大伯也很平静,这才叽叽喳喳的开始讲述下午的田蛙追捕机会。 兴致上来了的贺子安很乐意给他们分享这种乐趣。 但是那身布满泥土的衣服真的很碍眼!一边敷衍一边牵着人望洗漱间走去。 “爹爹,我给你说,那个蛙蛙跳得可远了……” 胡乱点着头的贺存,很有耐心的将人扒光了,然后温水从头上淋下去。 “闭上眼睛!”闻言,小孩立即上手捂着眼睛。 黑漆漆的污水从脚边流进下水道。 洗发露在大手掌上打出绵密的泡泡,贺存将这些弄在头发上,带着一点力道按搓。 光溜溜的臭小孩伸手摸着头发,“爹爹香香!” “那你自己搓搓,等你再长大一点,我就不给你洗澡了。” “爹爹洗,香香的。”小孩不赞同的扭了下头,“洗得干净。” “不行,你们得开始自力更生了。” “我们还小,还是幼崽!”贺子安反驳,为自己争取利益。 “不小了,我这么大的时候都一个人洗澡。” 贺子安不甘心的追问,“不给文文洗?” “不给。” “那好吧。”贺子安瘪了瘪嘴,认命了。 另一边的贺修文、韩则两人在给各自淋水,你一瓢,我一瓢,看着地上堆积的泥沙,以及空气中飘来的洗发香味,走失已久的嗅觉,突然回归,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第86章 众生皆苦 难怪路上, 大黄都走得远远的。 几个人上上下下洗了好几遍,却还是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别问,问就是后悔!贺心怡忍着肉痛, 挤了好几次洗发露,还是能闻到指甲缝里的泥腥味。 等他们收拾好出来, 桶里的罪魁祸首, 已经被腌制好了, 白花花而细腻的肉,看上去确实不错。 等着贺云回来,起锅烧油, 再开始做饭也来得及。 见贺轩在看书, 几个崽崽也凑在一起看书, 就数贺子安二大爷一般,躺在摇摇椅上,听着韩则给他念书。 贺存摇了摇头, 他算是看出来了, 一家人中就他和贺子安不喜欢读书,就连韩则这个喜欢舞刀弄枪的都喜欢读书, 会不会是自己把崽崽养歪了。 他不确定的看了一眼摇摇椅中的小屁孩, 有点可能,不多, 毕竟其他孩子都好着呢。 晚霞铺了一地, 院子里是一家人在吃饭。 一锅田蛙,让一向不多食的贺轩都多夹了几次。 “二哥, 辛苦了, 做这么多的饭菜。”贺云吃吃甜食,又夹起牛肉, 一边的糯米皮的小甜品,也好好吃。 这顿饭千金难买。 坐在贺存身边的贺子安埋头大吃,吃完碗里的,自己一个人拿起筷子,很小心的夹起,在放在自己碗里,全程照顾好自己。 直到贺心怡提醒,贺存这次给人停了筷子。 毕竟这臭小孩可是有前科的,吃多了积食,晚上上吐下泻的,把贺存心疼的。 见此,边上的贺子文也放下了筷子,抓起碗里的大福,水汪汪的看着他。 贺存只好将上手摸摸他的肚子,鼓鼓的,确实不能再吃了,“这个吃完就不能再吃了,明天再做。” 顿时满足了的小子文,自己滑下凳子,去洗手,拿着小毛巾擦嘴。 一顿饭吃了不少时间。 看到那一轮圆月,贺存这下想到,快到中秋了。 中秋可不得吃月饼,他这个贺东家是不是也该给手下的员工准备点节礼,毕竟这也是他们来岭南的第一个像样的节日。 趁着大家都在,贺存也问出声,“中秋节,想怎么过?也不知道临安城有没有活动?” “有的,我看到官府前几日都在维护治安了。”贺轩放下筷子。 “那我们在村里吃完饭,下午回去?”贺心怡建议。 “我看行。”贺存也想带孩子们去凑热闹。 见大家没什么异色,贺存直接敲定了这个方案,节日气氛都在这里了,脑海中又冒出来了不少想法。 如果利用得当的话,临安城的生意应该会顺势起来,于是当天晚上,贺存点灯提笔开始写策划,天时地利,加点儿人为因素,水云阁的销路绝对好。 “那我这几天做些月饼。”余姨娘带着笑意。 “行,叫上川婶子他们,多做些。”贺存想着,还是得给自己的手下发些福利。 过几天杀头猪,两斤斤猪肉,两斤土豆,再从贺云那里拿上一些瑕疵品的布匹,一家分些,至少得把这个气氛搞起来。 临近月底,贺存找了村里的杀猪匠,嘎了一头黑色大肥猪。 在案板上切开后,三尺厚的白肉,随着屠夫手里的刀,一晃一晃的。 村民们都挤上来凑热闹,看到这么好的猪肉,大家纷纷出声询问,是否贩卖,得到都否定的答案,还是有不少人不死心。 贺存家的猪,平时养的有多好,大家都看在眼里的,这白肉要是割上一刀带回去,家里又有一段时间不愁吃油了。 看到他们眼里的期盼,贺存想了想,还是没有答应,也没有多少,不过就是一头猪的事儿,可有些事开了先河,之后就不好收场了。 再说了,他今年给这个村子带来的收益,足够这些人过上一个好中秋。 即便是原先村里吃不上饭的困难户,如今基本上都能吃上热乎的饭了,要说集体脱贫为时尚早,但不少家庭的经济提条件都有了不少的改善。 他又不是圣人,做力所能及的事即可,这天下困苦,水深火热的人不计其数,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如何得了的。 虽然贺存没给村民们杀猪,但是那一盆子的新鲜猪血,被村里的席面大厨给当场做了两大锅的酸菜猪血,又割了新鲜肉,招待前来帮忙的人。 川婶子在一边帮忙,将所有礼品都分配好,放在贺家的院子里。 就等明天早上或者今天晚上,开始给各家各户开始送礼。 白云村宿舍区的家侍,节礼就是两斤肉、一匹瑕疵布,还有一罐子蜂蜜,这礼看上去比村民们走亲戚都贵重,毕竟这些人若无意外,可能就跟着自己一辈子了。 至于酒楼里的人,那是贺心怡的事儿。 商行里的李群、张瑞、张勇,柳江柳河这些人,以及从流民区选出来的人,贺存都按照村里的节礼走,再给包了二十文的红封。 这些人算是自己的骨干成员,以后得跟着自己打江山的,现在可得将人笼络在身边。 至于店里的其他人员,都当天发十文钱和一斤肉,以视节日津贴。 一番操作下来,这临安城的打工人没有一个不羡慕能去贺家当小工的人。 每周休息一天不说,不忙的时候基本上都在休息,不像他们这些人一个月只休息一天,老板还看他们不顺眼,动不动就会被扣钱。 不少人暗中观望贺家店铺的招新工作。 在店里工作的人也无一不感到庆幸,当初做下的决定。 中秋佳节,临近傍晚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大人小孩人挤着人,彩灯挂了一条街,就数贺家的店铺最喜庆,不仅仅是店员无意间的神色,店里的活动多,折扣力度大,吸引了不少人。 前堂里跑腿的店小二,后厨的帮工、厨师等全都乐意忙。 毕竟老板说了今天晚上要是业绩好,他们每个人都能有加班费,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少钱,但是大家干劲十足。 和谁过不去都行,就是不能和钱过不去。 在门口迎接客人的店小二,使出浑身力气,卖力招呼着,要是加班工资多的话,他十月份回家,手里就多了半个月的工资了,好让家里人也高兴高兴。 贺存在店里转悠了一圈,就带着几个崽崽出去了。 今天可不是干工作的日子,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交给其他人。 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的贺存,带着人钻进人海。 耍杂技的,画糖画的,卖灯的,一路上,贺存身后的几只小跟屁虫,一人手里抱着一人不知名东西,吃的、喝的、玩的。 为防止人走丢,贺存在他们身上捆了一根绳子,毕竟手要拿东西吃,不方便!觉得好玩的贺子安走走停停,直到贺存顺着绳子拉他一把,他才哈哈大笑的跟上前。 街上的鱼龙华烁,流光溢彩,人潮如织,又笑语喧天。 一家人在摘星楼门口遇到沈温书夫妻两,又被邀请一道赏月,原本觉得毫无感觉的贺存,也被这样热闹的氛围所感染,带着些兴致,跟着上去。 身后的贺子安见到沈志远,立即扑了上去。 被捆在一起的人随着他一道往那边涌去,几个小孩抱在一起。 刚才还一脸平淡,毫无兴趣的沈志远这下来了精神,脸上迅速挂上了笑容,搂着几个人往楼上走。 看到他们身上的绳子,沈志远一脸困惑地望向他们。 “捆起来就不会走丢。”贺子安拍了拍肚子,低头解着绳子,“把哥哥绑上,哥哥也不会走丢。” 解开流量半天解不开,贺子安强行挽尊,“哥哥和我们一起走,不会丢,爹爹会找到我们的。” 拿腰上的绳子没办法,他转头见到贺存在和人说话,拿手戳了戳绳子,就说起了别的。 “你吃这个锅巴!这个好吃。”贺子安将人手里的零食递了出去,“我爹爹说撒上一点点辣椒粉,啧~超~美味!” 他学着贺存说这话,有模有样的,下一秒就被贺子文揪了一下耳朵,警告道:“好好说话。” 嘟着嘴的贺子安拉过沈远志,小声在他耳边说着无关紧要的小话,以此抗议贺子文的言行。 抽空望了一眼,就看到这一幕的贺存默默笑了。 一行人走上了所谓的摘星楼,看月还是算了,但将这个临安城看在眼下的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长街十里,全都挂满了彩色灯笼。 十字道的街道在面前铺开,处于正中间的摘星楼,像是瞭望塔一样,被东西南北四条街道包围着,有种说不出的大气和恢弘之感。 很少接触到这些东西的贺存,除开这些,就是觉得这里的景色不错,再多的话就只能干巴巴的说几句好看了。 倒是随着沈温书一道上来的书生们,一人一句,展示着自己的才华。 半知半解的贺存听了会儿,挺有趣的,文人斗墨,这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几个小孩也凑了个热闹,听得津津有味,完全无感的贺子安和沈志远两个人躲在一边玩投壶游戏。 贺存招了招手,两个人就凑到身边,贺子安很是配合的小声问道:“怎么了爹爹?你也要玩吗?” 说罢,就将手里的箭羽递给他。 “不玩。”摸了摸他的头,贺存将从009那里兑换的泡泡机拿了出来。 沾满皂液,拿出来后,吹上一口,无数的彩色小泡泡飞了出来。 瞪大眼睛的两人看着这一幕很是新奇,记下贺存的动作后,学了起来。 得到新玩具的两人,站在城墙边上开始吹,无数的小泡泡在风中起舞,晚风吹过,将它们带往楼里的每一个角落。 第87章 高楼之下 高楼之下, 是川流不息的人海。 城墙之上,皓月当空。 漫天的小泡泡吸引了不少孩子、小女生的注意力。 正当他计划以后开一个精品店时,二楼有小侍上来叫人, “贺东家,我们老板又请。” 见人偏头看着他, 那小侍解释道:“我们是城西瓷器——薛家。” “嗯, 前面带路。” 临走前, 贺存将人玩着泡泡机的小孩交给同在一边的沈志远,跟着人去了二楼。 “薛老板,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贺存走近后, 寒暄道。 “这不是中秋节出来玩, 就看到贺东家您了。”他接着人往里面走。 见他一脸喜色, 眉宇之间都是欣喜,“薛老板这是又好事啊。” “哈哈哈,这么明显?”他伸手怕了拍贺存的肩头, “我有大好事给你说。” 往凳子上一坐, 贺存随口道:“玻璃你烧出来了。” “果真瞒不住你。”说完,他从一块红绸子里拿出了一块玻璃成品, 虽然颜色还不是很纯, 但无伤大雅。 爱不释手的薛老板,很是珍惜。 毕竟这第一块成品, 他都等了好几个月, 研究到最后,他一度认为是贺存骗了他, 几次想叫停了工坊。 如今看来, 幸好自己坚持下来了。 如今这个玻璃研究出现了,他悬了大半年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最关键的是, 可以赚钱了!!他前期的投入不算少。 “那我就恭喜薛老板得偿所愿了。”贺存举杯示意。 “使不得!方子还是从你这里拿的。”说完,薛老板回想当初的协议,签订的是四六开,贺家四,他们六。 除开自己的人工费,以及运输等,自己还是赚了的,毕竟这个方子是人家的。 如果说之前他可能还有怨言,这几个月看到贺家的生意,刚才楼下还和沈县令有说有笑的,他就更没有什么怨言了。 毕竟他们这种小商人,能力再大,对当官的,都做不到相处的这般随意洒脱。 自己也只是仗着祖上的手艺,在临安城混口饭吃。要说什么开拓商业,进军其他市场,根本不可能。 他没那个能力,能守住家里这点产业,以后交给儿子,就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当初贺存找上他,他当真是被鼓动了的,后来也不止一次的想要放弃,毕竟经历了次数不算少的失败,他对这件事也就不抱有希望了。 “成品色泽不太好,回去后再改进一下。”贺存看了下让众人痴狂的瑕疵品,并不是很满意,有点挫败。 他见过的玻璃可不是这样的。 “薛老板的销路找好了?”放下那快丑不拉几的玻璃后,贺存转而说起了其它事。 “这还没有。”薛胖子笑得和善,“不知贺东家有没有什么指点?” “指点算不上,只是这个东西烧好了,一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贺存捏了捏自己的食指指节,“届时,就要看薛老板能不能护得住了。” 他状似无意的提醒了一句,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只有眼前这人赚钱了,他才有的赚。 坐在对面的薛胖子何尝不知道这一点,要不是他暂时找不到什么强大的靠山,他也不至于看到贺存和沈县令待在一起,就在中秋佳节的时候,匆匆忙忙的派人去将人请下来,小聚一下。 他是没有多大的抱负,但也不是说,要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拱手相让。 “实不相瞒,我请贺东家下来,就是想找贺东家商量这件事。”薛胖子一脸愁容,倒是有几分演技。 说完,就看向对面的人,漫不经心的捏着自己手。 “这件事倒也不难,我替你搭个线,至于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了。”说完,贺存甩了甩手,起身准备出去。 见人跟在身后,贺存默默勾唇,半是感叹半是忧愁说道:“沈县令最近想找临安城的商人新修去往其他三城的路,那些个流民人工费便宜,你自己看着办。” 听到修路,他下意识的紧蹙眉头,毕竟这是一向耗费时间、精力都异常巨大的工程,但听到后半句话。 结合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传闻,以及官府做出的各项实事,他很清楚县令对流民一块的重视,顿时就想通了其中关键点。 “多谢贺东家提点。” 辞别薛老板后,又遇见了滑板店的老板,铁匠铺的大儿。 一一打过招呼后,贺存一呼一吸的气息间带上了些许沁人的果酒味。 原主不胜酒力,但他好歹也是能喝上一些的,只是自打来了以后,贺存就没这么喝过酒,脑袋昏沉沉的。 不过他酒品很好,其次人也清醒着,不细看完全看不出这前后有什么区别。 玩得开心的几个小孩,看到贺存迎面走来,一时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倒是走在最后的贺子文,看到贺存在边上停了一下,伸手虚晃了一下。 不明所以的小幼崽,伸手牵住了那双满是安全感的大手。 歪着头的小孩一下被抱起来,“文文在等我吗?谢谢你哦。” 说完,贺存啪叽一下亲了一下怀中小孩的脸蛋。 瞬间红了脸的贺子文,闻到带着果味的气息,伸手环着贺存的脖子,“爹爹是不是醉了?” “嗯,醉了,文文要保护我。”说着,贺存就靠在贺子文脖颈处,还蹭了蹭人家。 小孩很不好意思,握着拳头,郑重其事道:“那我带爹爹回家。” 靠着他的贺存,无声笑了,“好,那文文带我回家。” “嗯,文文带爹爹回家。”这话刚说完,贺子文便滑下去,紧紧牵着贺存的手,带着贺存跟着人往下走。 将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看在眼里的贺存,心底软的一滩糊涂。 这可是他养大的臭小孩,真好! 临近十一点多才回家的一行人,匆忙洗漱后,带着一天的喜悦与疲惫入睡。 坐着泡脚的贺存,刚翻完手里的账本,一抬头就看到他家小文文端着一杯温茶过来。 “爹爹喝茶,头就不痛了。” 接过他手里快溢出来的温茶,贺存丢开手里的书,将人抱在腿上,“我们文文这么会照顾人啊!” 摸了摸他带着温热的脚丫子,贺存将人抱回了床上,“照顾别人的前提是照顾好自己,知道了不?” 贺子文半是理解,半是迷糊的点了点头,将这话记在心里,凡是不理解的话就记着,爹爹说长大以后就懂了。 窝在被子里的小家伙,学着伸手拍着贺存的后背,哄他睡觉。 上道的贺存顺势靠在贺子文小小软软的肩膀上,小家伙顿时责任感爆棚,轻轻哄着贺存,“爹爹乖乖,快睡觉觉。” 伸手轻轻拢着两个小崽崽的贺存,听着外面的淅淅沥沥的小雨声,不等他睡着,耳边倒是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 半撑起手,将被子给他们按了按,听着窗外雨打芭蕉的催眠曲,渐渐入睡。 中秋过后,一切照旧运转。 青州那边送来信件,开荒一事已经进展到末尾,谢行的倒是很有熙想法,将青州城外那些流民全都动员了起来。 一天给别人管三顿饭,还有五文钱的工钱,这个待遇落实的第三天,整个城外流民点的所有青壮年都一涌而上,全都赶着出来找这份工。 趁这个机会,他组织人手,把城外那条山路给铺成了石子路。 安置在城北长街里的流民,全都认认真真的干着活儿,山脚下的安置房,也修好了好几间。 对这个工作进度,深表满意的贺存,提笔将接下来计划写了下来。 收购店铺的事,需提上日程。 还有日后店里招工,需要提前摸查出更多的人才,比如那些会厨艺的人,以前干过大管事的,会切菜的。 都可以提前排查一下,心里有个底数。 大概列了几条比较着急的事项,便停笔,转而写起了员工管理手册的制定与执行。 临安城这边的管理基本成熟,可以借鉴一番。 但他想了想,还是让谢行自己组织这些,第一是人家必定能想到借鉴临安城的;其次按照他的想法,青州城这边日后可以直接安排给谢行自己管理。 所有规则这些的,还是由谢行自己定更合适。 下笔迅速写好这些后,贺存又给他捎上了不少银票。 出门在外,钱财不能少。 处理完这事儿后,这才起身去了鱼池那边。 原先的那个被人投了毒的鱼池,已经被填埋了,如今只剩一块平地。 张勇、柳江带着人又重新开了一块新的鱼池,三个人商量后,四周的池壁用鹅卵石铺上一层,池子水深也减少些。 分成了上下两个池子,四周都围上了刺栅栏,他可不想自己的鱼池再出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好像还有点私仇没有报。 虽然那些人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但根本的问题是这些人依旧存在,他还得打探消息。 心上一计的贺存,当下有了主意。 第二天,处理完临安城、青州两边的事宜,贺存赶着马车往城里出发。 深秋来临,空气中多了几分凉意。 尤其是遇到下雨的晚上,被子存在的必要性凸显出来了。 坐在马车里的贺子文,看着图画书,津津有味。 马车上摇摇晃晃,贺存递过去一个魔方,“休息休息眼睛,或者看看外面的风景。” “怎么不和弟弟一起在家等我。”贺存又摸出一包薯片递了过去,“明天爹爹就回来了。” 看到熟悉的包装袋,贺子文迅速接过手,“谢谢爹爹!” 听到他的道谢,贺存笑了笑,介绍道:“这个是魔方,将颜色一样的转在一个面上,其它面上的也是同一个颜色。” 第88章 粗茶淡饭 贺存手指灵活, 左转转,右扭扭,将刚打散的魔方恢复原样。 咔呲咔呲咬着薯片的贺子文, 呆呆看着他。 这玩意儿有点神奇。 很快就自己上手,扭了一会儿, 不得其法, 总有几小块转不过去。 微微蹙着眉头的小家伙, 卖力施展自己的聪明才智。 递到他嘴边的薯片,小家伙看都不看,扭过身子, 继续专研手上的活儿。 看着他浑身上下都在使劲的样子, 贺存带着点好笑的看着他。 等他一个人摸索, 贺存拿起放在一边的闲书,心情愉悦,靠在颠簸的马车上, 竟有几分昏昏欲睡之感。 临近城门, 睡醒的贺存,睁开眼, 就看到自家小孩, 一边吃着薯片,一边看着厚厚的图画书。 发现贺存醒了, 立即将自己转好的魔方递了过去。 “这么快!”接过手的贺存, 满眼笑意,“我们文文真聪明。” 被狠狠夸奖了的小孩, 眼里亮亮的, 带着点儿羞涩和被人肯定后的自信,让贺存觉得自己意识到自己在教育几个孩子上的不足之处。 对孩子的这种夸奖应该常态化, 而不是偶尔想起来,或者自己心情变化时的随意感慨。 默默记下这一点,贺存认真对面前的小孩说道:“文文真的很厉害哦!这么小小一只,能读很多书,又关心爹爹还有弟弟,我超欣慰,而且非常非常喜欢你!你超级好,超级优秀。” 瞬间红了脸颊和耳朵的小孩,眼神躲闪了一下,不确定般的看了又看贺存,像是在确定什么。 见贺存眼神坚定,语气中带着鼓励。 小孩头一次坚定相信自己很聪明、还很优秀。 贺子文自以为藏在心底无人发现的小心与担心,其实一早就被贺存发现了,他带着这个格外没有安全感,又敏感的小孩,一次次留下美好的回忆。 就是希望他能够渐渐淡忘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 新手奶爸贺存也只希望,家里的这几个小孩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 他格外珍惜这次的生命之旅,家人、朋友、帮手,每个人都在他这里留下了不少的印象。 白捡来的一段人生,他可太喜欢这家人了。 粗茶淡饭,烟火人家,平平淡淡才是真。 小孩抓了抓薯片,嗫嚅道:“也没有这么好……” “我就觉得超级好,哪里不好了?”贺存当即反驳。 “我……欺负弟弟,不过弟弟他烦人。”贺子文干巴巴的解释道。 “嗯,确实,弟弟有时候就是烦人,不过弟弟也去烦其他哥哥呢。”贺存摸了摸他的头,“小小的欺负一下弟弟,还是可以的。” “哥哥也要爱护弟弟,虽然他是个小事佬。” 他对自己养的崽崽,很是信心,养歪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小孩重重的点了点头,缓缓滑下对面的矮长凳,慢悠悠的蹭到贺存边上。 将人捞到身边的长凳上,小孩立即靠着他,一手抓着薯片,递到他嘴边。 贺存低头含住了一片,咔哧咔哧的嚼着。 马车一摇一晃的进了城。 去了贺云的店铺,贺存有点吃惊这家伙的商业敏感度。 明明是这么灵光的一小伙,怎么开个店铺,让人刚走进去,就想走出去。 昏暗的房间、堆放杂乱的衣服,以及并不好看的布料。 每一样都踩在贺存的雷点上,这种商铺就像那种买老年人衣服,滞销很久,快要破产店一样。 让人一进去,各种不舒服。 贺存忍着不舒服,朝里面走去。 缝纫机上的贺云,正灵感光顾着,踩着机器,缝制衣服。 听到贺子文喊人,他这才回神。 “二哥!你怎么来了。”从一堆破布里磕磕绊绊走出来的人,带着明显的黑眼圈,出声询问。 “来看看你的生意。” 他指了指地上的布料,还有一边上的半成品,“你这是熬了几天?” “啊!就是突然有了点想法,想赶快做出来看看。”贺云很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 “身体重要。”贺存环顾一周,店里居然没有店小二。 难怪店里堆了这么多衣服,也没个人收拾一下。 “你这多久没开张了?之前生意不是挺好的?” 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人是如何将好好一个本该人满为患的店面,开成这般门可罗雀。 “那个小伙计不干了……”贺云从一堆衣服里抽身,将人带到一边。 “你也不再招几个人,接待来客。”贺存跟着他走到一边的侧室。 “找过,但都干不久,就离职了。” 这不应该啊! “什么问题?” “好多姑娘看我一个人男裁缝在店里,干不了几天就走了。”贺云心态不受影响,“也有几个小伙子来找面试,我没瞧上。” 这完全解释得通,但也让人不理解。 “店里帮忙的小二是必不可少的,还有你这堆积的衣服,搞个衣架子全给撑起来,好好一家店面,怎么搞成这样了。” “嗯,要不二哥帮我看看。”贺云想了想,脱口而出。 对于自己的经商技能再一次有了清楚认知的贺云真没办法,他一天到晚都在店里赶制新款式,分不出精力来看店面。 “你倒是会偷懒。”贺存没着急拒接,他算是看出来了贺云这个性子,还是一心搞研发比较好。 大不了自己再开上几家服装店,他手下有人,也有店铺。 “我回去给你拟个章程。”进军服装业也不是不行,自己家几个崽崽就不用穿这么繁复的居家服了。 岭南又湿又热,衣服这一块简单点儿非常有必要,炎热的夏天里,短袖、衬衣、大短裤真的很好穿。 不说他个人喜欢,家里的几个孩子也很喜欢,毕竟凉快是真的,穿衣脱衣方便也是真的。 小的两只崽崽,每日都可以自己穿衣服,穿裤子,简直不要太美好,而且那种背带裤,小Polo衫穿在几个小孩子身上,真的让人很喜欢。 最关键的是,他家幼崽真的超级无敌Q萌可爱,任谁见到都会喜欢的。 当然进军服装业的话,他也想小小的改变一下自己的穿衣自由。 虽然现在的衣服各式各样,但大多款式相对保守,布料颜色寡淡,这也侧面显示了如今经济并不景气。 作为受益人的贺存只想想在夏天穿个半袖、七分裤,露个脚脖子,这点儿要求不过分吧。 要是在白云村,或许大家不会说什么,毕竟在乡下,以舒适、方便干活为主,但要想穿个半袖上街,就是人们口中的‘有伤风化’,当然他一个大男人,被人看上两眼没什么,主要是这种衣服推广不开。 毕竟在如今,只有在码头抗货,在瓦窑里烧砖的,只有这些干苦力活儿的大男人才会穿个二道杠。 在这里,衣着服饰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个人的社会地位。 想要打破这种固有的等级或者阶级观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索性,贺存也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就是一个摆烂的普通人,干点活,搞点儿自己喜欢的副业,挣点儿小钱,养养崽。 嗯!生活如此美好! “二哥已经有想法了吗?”贺云给人倒着茶水,又从一边的柜子里摸出了早上刚买回来的高饼。 “是有点别的想法,不过能不能实现,还有待商榷。”贺存将腿边的小孩抱坐在高凳上。 “我看你之前做的童装不就挺好的。” “童装?给小孩做衣服?”贺云带着点儿思索。 “以后你负责设计,我再找人打理店铺。” “行,这样再好不过了。”贺云立即爽快答应下来,以后自己可以一心一意的安心设计,上次二哥的那些书都没来得及看,以后就有时间看了。 看到他脸上如释重负的神色,感情这家伙在这儿等着自己。 本来还想让他找人定制一些衣架的,看到他将自己店里的账本都抱过来了,贺存觉得自己这次是真接手了一个烂摊子。 他想了想自己手下的人,庆幸自己手下还能再分出来人管理服装店的生意。 以后干脆走一半销售,一半批发这种套路吧。 销路打开后,自己也可以做高端(有钱人的)生意,现在起步就慢慢来。 将店里的衣服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时不时注意着外面行人的衣着,到也没差什么。 但是自己的店就滞销了,有点离谱,又不多,毕竟这个店自己都不想走进来。 贺存将那些挂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放在一边的货架上,本想整理一番,看了这个小店,还是觉得不合适,然后带着身后的小尾巴径直走了。 黑压压的一片,让他看着就不舒服,先撤为敬! 出了门,贺存牵着腿边的小孩,往水云阁走去。 临近中午,酸辣粉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边上的店铺也有不少客人,甜品店里坐着不少小孩、富家小姐,饮品店前一直排着队。 他旗下的生意基本上没受到影响,带着小孩进去视差一番后,指出了一些隐藏的小问题,便带着小尾巴转下一家。 全程受到店里服务员热烈欢迎的小子文,拿着手中的吃食,眼里有着盈盈笑意。 走走逛逛,两个人回了水云阁。 见她们都在忙,贺存将小尾巴安置好,转身去帮忙。 “二哥,你去坐着,那还需要你来帮忙,我这边忙的过来。” 贺存没答应她,接过她手里搬运着的蔬菜,“最近店里生意正常吧?” “嗯,多亏了二哥的计策,现在差不多恢复到之前了。” 贺心怡沉默了一瞬,“二哥,下次你去青州带上我吧。” 毫不意外的贺存当即答应了,“预计下个月过去,你可以提前安排好这边。” 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定下了,“谢谢二哥。” “小事。”贺存单手将那袋子菜拎了起来,转身往厨房走去,看上去是半点不费劲啊。 帮忙的手伸在半空中,讪讪的放了下来,转过身拎了半袋子蔬菜跟在身后。 进了忙碌的厨房,一个嗒嗒切着菜的师傅抬头看了一眼,切了几下,再抬头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菜刀,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身后的视线的存在感很强,这让贺存想忽视都很难。 不等他转身看过去,跟在身后的贺心怡走了进来。 “二哥,我忘了问你,田里的鱼够我们酒楼吃多久?” “新鱼池修好了,再等几个月就有其他鱼供应。”保险起见,以后定量供应稻田鱼,其他的可以从柳家村找人供货。 “货源的问题别担心,大不了从附近的村子里找人送,这个简单。” “好,我就是担心又有人出来捣乱的话,那样的话,酒楼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未雨绸缪可以,但提前焦虑就不应该了。”贺存转而安慰,“再说了,这次有经验了,以后就有思路应对这些了,切忌杞人忧天。” 边上板着一张脸的切菜工听到自己东家二哥二哥的叫着,这才赶紧收回自己射线般的眼神,DuangDuangDuang的切着菜。 这节奏和他的心情一样,一下一下的走在刀口上。 第89章 友谊的小船 本想着自己今天肯定难逃一劫, 毕竟他的上一任雇主就是这样把自己解雇了的。 心下后悔不已的刀工师傅,心里那叫一个苦啊。 自己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要是这份工再黄, 自己就可以睡大街了。 心情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饱受煎熬, 刀工师傅真想扔下手里的菜刀, 直面自己惨淡的人生。 嗯, 回去睡大街不见得会比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处境来的好。 不等他多想,东家的声音消失在厨房里。 又等了半个上午,还是没收到人事喊他卷铺盖回家的通知, 直到第二天上班, 被厨师长叫到一边, 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来了。 “给,这是东家给你发的奖励。” 看着手心里的十文钱, 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带着点儿茫然,“这是要辞退我了吗?” “嗯?东家说你警觉性很高, 值得奖励。”厨师长的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晃神的人,摇晃了一下。 “没让我回家吗?”刀工师傅不确定的再次确认道。 不明所以的厨师长叮嘱了几句, “回家干嘛?跟着东家好好干, 存钱娶媳妇儿。” 忙不迭的刀工,点头答应着, 回到岗位站了半晌, 依旧平静不下来。 自己不但没有挨骂,还得到了奖励, 上一次未能得到公平处理的复杂心情,连带一天的担心受怕,一时间卷土重来。 烟火水汽缭绕之间,这个切菜的大汉子捏紧了手里的十文钱,默默红了眼。 以后水云阁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许久后,厨房里又传出了嗒嗒嗒的切菜声。 楼上楼下,屋里屋外,人来人往。 斜对面店铺里的贺存,看着进进出出搬运玻璃杯的人,心里顿时满意了不少。 以后玻璃杯将会取代奶茶店里的竹筒杯,这样他的成本就会降下来很多。 至于那家生产竹筒杯都贫困户,现在应该不算是贫困户了,想到他家不是老人就是残疾人,贺存思索着,要不再给他家找上一个其它工作。 不过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他不想给村里的人造成一种错觉。 他贺存并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老实人。 帮这些人的基础是他们听话,更重要的是白云村的人团结,一致对外,可能是古代这种宗族制遗留的习惯,或许换个村子都一样,但那也是或许。 再者就是,当初贺家来这里受到了照拂,他也算投桃报李了。 贺存发现他对这些人包容心还蛮大的。 这要是搁到以前,他绝对不会多管一件闲事,到底是这些人改变了他。 是时不时提笔写写,记录一下要点,贺存将自己在临安城未能完成的其他任务,都记录了下来。 009那里,种植业的指标算是完成了,但他自己还有儿其他想法,趁着009还在自己身上,尽可能的多薅点儿羊毛。 要是哪一天,其他指标也完成了,009会不会离开,他不知道,真到那个时候,他想薅都找不到地方薅了,绝对要在最大范围内利用好这个农业系统里的知识! 有点想吃菜籽油,所以油菜得种,不过北方油菜种的多;南方有大豆、花生、花生、芝麻等。 要不自己都种植一些,实验一番,反正自己地多,就算收成不好,他负担得起,暂时先不推广。 还有糖料作物,他在南方,自然是要种植甘蔗,现在的糖还挺贵。 不然他的奶茶店里,大多人都要全糖,不少人觉得不点全糖,就亏大了。 当然店里的奶茶卖的贵,也有糖贵的原因。 所以制糖,迫在眉睫! 贺存停停写写,将所有的关键点记录下来,以免日后,忙起来就给遗漏了。 009:宿主,你还有种地吗? 贺存:嗯,再种一点,等你兑换了新身体,就给你喝全糖奶茶。 在屏幕前打圈圈的小气泡飞速旋转,在小小的屏幕方框中弹来弹去,“宿主,我也可以喝全糖奶茶嘛?” “嗯,等兑换了身体,就给喝。”贺存保证道。 “那你等我哦。”小气泡在屏幕上转了一圈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已经可以想象这小家伙,一股脑的钻到后台去察看它那点可怜的积分了。 贺存摇了摇头,放下笔,将刚写下的纸张,折叠一番放进衣袖里。 等了一会儿,李群带着几名妇人赶来了。 “东家,人找来了,都是以前在制衣店里干过活儿的人,你放心。” “嗯,辛苦了。”贺存放下手中账本,将这些人带到边上,“每个人都简单介绍一下自己以前的工作经历。” 本来就忐忑了一路的人,听到这话,全都战战兢兢,有人都开始双腿打颤了。 “别紧张,贺家店铺你们应该都有所耳闻。”贺存慢条斯理的解说着,“这次招你们来,也是想将贺家旗下的服装店,好好装修以及改装一下。” “李掌柜也给你们说过,目前我们店里生意不好,还需要各位施展才华。” 说完,又给他们留了点儿思考时间,“谁先来?” 看到贺存鼓励的眼神,人群中那个有点肤色有点黑的高壮女孩,看了看大家,上前毛遂自荐。 “我先来,我叫高兰,以前没干过制衣店的活儿,但是我知道该做些什么事儿。”说完,她抱着几分补救的意思,多解释了两句。 原先在制衣店里,洗瑕疵布匹,以及后勤保洁工作。 这倒是个胆子大的,发出去的公告明确要求招录有经验的人手,这算哪门子有经验。 不过这个小黑妹,倒是很自信,口齿伶俐,算得上有几分能说会道,店铺里就少一个这样子能带动气氛的人。 “胆子大,性格也开朗,给你留一个机会,能不能胜任,就看你以后的表现了。”贺存在烦着枯黄的纸张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听他说完,高兰眼里亮亮的。 有她开个头,接下来的人放开了说,倒也没那么拘束了。 一共十个人,服装店肯定要重新装修一下,将妇女、儿童的衣服全部分开。 这不就是后世的童装店,女装店,至于男装这一块再说吧,男装又不挣钱,家里有钱的,都是定制;家里没钱的,都捡着年长的穿。 就算要开男装店,也要等走到前面的店铺走上正轨,再说。 十个人去了贺云的店铺,将店里那些滞销很久了的存货全都收了起来。 再将店里大大小小不合适的橱窗全都搬出去,房子瞬间宽敞了。 看着路边上的纸糊窗户,贺存原本想简单装修一下这个店铺的心,又被勾走了。 这房子要是安装了玻璃,岂不是更美好了,只是装修这一块,还得重新搞,有点耗费时间。 想了想自己的行程安排,给这房子装玻璃也来得及。 随即找人量了几个窗户的尺寸,给薛老板那边带了过去。 又是精美的玻璃杯,又是现在的窗户安装玻璃,正在店里巡查的薛老板,觉得自己再也不必担心销售问题,有贺家走在前面,足以! 光是几天前给贺家奶茶店送的那一批玻璃杯,就引起了维持到现在的销售热潮。 店里人满为患,他自己都忙着给人打包礼盒。 一个玻璃杯,一个金黄色小勺子,最好是上面有印花的,这样简简单单的一款水杯受到了临安城姑娘们的一致喜爱。 接到消息,他立即安排人手,通知瓦窑那边的人,务必给贺家早早备好货。 未避免店里一哄而抢的事再次发生,薛老板那不敏感的商业头脑,在乌压压的人群面前,也转了过来。 将所谓的窗户玻璃,也实行量产,等贺家的房子装修出来。 这些所谓的玻璃就畅销无阻了!到时候只需要记录下各家窗户的尺寸,他们就回家等着送货上门。 几天前还以为被沈县令以及贺存蒙骗了的薛老板,想到这两天入账的白花花的银子,现在只是一味庆幸,自己跟对了人,赚大钱了! 不过修路那一块,真的非常耗费精力和时间。 本来是限制流民才有资格修路,后来发现不少流民根本没那个体力去修路,还不如那些农闲时间闲置在家的本地人。 赶着有隔壁村的人过来询问修路这事儿,他直接将人招进来干活。 同样的工钱,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工作强度,为什么不用那些干得好,干得快的人。 大量招人后,薛老板直接修了一公里的路,然后交差。 不等他犯愁自己这活儿是不是又白干了,沈温书和贺轩那边又出了新的政策,反正临安城的富商们,心里愿不愿意不知道,面上是一直保持微笑的。 去往青州城的路修了一大半,路面平整宽阔,但马车行驶,依旧颠簸,体验感实在算不上好。 一边盯着服装店的搞装修,又想到自己十一月份的出差,他真的很提升一下自己的代步工具。 马车的减震工作需要搞,还有不久前横空出世的小滑板,可以改版重新组建一下,但是这东西在这种路上也滑不走啊。 多少有点愁人了! 于是,奶茶店,服装店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老板天天往铁铺子里跑,经常一身的灰回来。 断断续续搞了一个多月,看着自己的半成品自行车,贺存终于送了口气。 异常粗壮的铁架子,还有不少配件是他从009那购买的。 要说铁匠铺的手艺也算是非常好的,但是像自行车链条那种精密的小配件,需要每一个大小、 厚薄都一致。 所以他在店里磨了大半个月,进展依旧缓慢。 后面直接先做个二八大杠那种铁架子。 其他细小的配件以后慢慢研究,看来他需要一家店铺干点私人的活儿,难道自己又要整一个机械厂? 仔细想了想,其可行性,倒也不是不可以。 往后缓缓,现在急也没有用。 如今需要的那些零件,大不了从009那里高价购买。 这大半个月里,服装店的玻璃装好了,不出所料,本来路人们觉得没什么安全感的玻璃窗户并不可靠,等那些顾客进到房间里后,立即打脸了。 没人会不喜欢宽敞、明亮的房间,窗台上摆放着清一色的玻璃花瓶,朱红的鲜花、碧绿的茎叶,心情都跟着变得轻快了起来。 再者,店里一改之前的风格,将那些柜台全部丢弃,引进了新式衣架,将所有的衣裳全都挂了起来。 新颖的大地色系新款式,果真引起了一阵潮流。 看来,贺存交出去书没有白费,搭配上老祖宗们别具一格的独特审美。 这些衣服在贺存眼里,绝美! 新的试衣间,空间异常宽阔,能让大家坐着穿衣服,尤其是店里东西两侧的全身镜,这是一众姑娘没想到的惊喜。 这镜子又大又亮,照得清清楚楚的不说,全身镜啊!女孩子家里不可缺少的单品。 不少姑娘在镜子前走走停停,就想看一眼自己的全身照。 这两面镀银镜子,可是贺存反复实验做了好几次实验才成功的。 拿出早就还给高中老师的化学知识,在硝酸银的氨水溶液里,加入葡萄糖水,后银粒子被还原后,逐渐沉淀在玻璃上,形成一浅层薄薄的银。 之后再拿出来,为了保护这一层不被轻易挂掉,刷上一层保护漆,一面镀银镜子就此完成。 过程并不复杂,效果出奇的好。 大半夜,一个人,嗯,还有小子文陪他,一口气做了六面镜子的贺存,往贺心怡那里送了一面,白云村自己家留了一面,两个搬到女子服装店,剩下的再说。 带着人赶回床上,一觉直接睡到了日晒三竿,服装店开业,他都还在床上。 等他收拾好,去看一圈的时候,只见自己店里的挤成一片,生意火爆的不得了。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又走了回去。 女装店生意很好,接下来就该整理整理童装店,然后上新衣服。 按照这个进度,一步一步走,明年夏天他能穿上短袖,不说短裤了,到膝盖、小腿的中裤,至少能穿上。 岭南的夏天,真的好热好热啊!没有二道杠,没有空调、风扇,日子真的好难过。 往回走着,碰到了带着人闲逛的沈温书。 “存哥儿,一起吃饭。” 本想打个招呼就回去了贺存,硬是被人拉到了水云阁。 看到他身侧跟着两个仪表堂堂、衣着不凡,只是脸色略带着些疲惫的男人,贺存倒也没拒绝,说不定自己还能打听到一点儿小道消息。 沈温书现在跟自己关系大着呢!贺存也知道面前这人远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傻白甜。 青州城这种别人的卧床之榻,能有他的一品轩,能知道前太子踪迹的人,绝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般人畜无害。 心里知道归知道,他对沈温书一如既往。 这人虽然装是装了点儿,但无伤大雅,何况他们之间倒也没有什么利益之争,一直以来相处挺融洽的。 即便是贺存的一系列吃食开张以来,各家食铺或多或少的都会受到影响,也不乏有人来找麻烦,但沈温书至今都心态好着。 这也算是个正常人,可以结交。 入座后的沈温书,笑道:“我看你最近倒腾出来的玻璃倒是新奇。” “是有些卖点。”坐下的贺存主动请教他身边两人,“这两位是?” “嗯?我堂哥沈凌、堂弟沈泽,这不?听说你水云阁的旗号,专程跑一趟。” 说完,沈温书侧身两人介绍贺存,“这就是贺轩的二弟,贺存。” “久仰大名。” “谬赞谬赞,打理水云阁的是我小妹,食客夸张了。”贺存谦虚回复。 “我听说你店里有两面很大很清晰的镜子,要是方便的话,给我割上一块,如何?” 很好,这很沈温书,脸皮就是厚,就怕你不答应,将解决办法都给你想好了,你只管照做就是了。 但凡贺存心眼子小一点点,这友谊的小船早在狂风暴雨中沉入海底了。 “行,一会儿给你送一块。”贺存坐下后,招手跑腿的店小二去买上了几杯半糖的奶茶。 不管是敌是友,该招待的礼数不能少了。 “你们想吃什么?赶紧点!大老板在这里,还拘束什么。”沈温书看着手里的玻璃杯,抽空抬头说了一句。 又低头研究着手上的玻璃杯子,“我就说薛胖子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脑子,他还藏着掖着,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我倒是没想到他会把这个东西做出来。” “那倒是,这个玻璃也太漂亮了。” 站在一边等着点菜的跑腿小二,低着头弯着腰,都是大人物,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声。 边上的贺存推荐道:“我们家新出的稻田鱼,没吃过的话,就来上一条,如何?” “稻田鱼?说到这个,你鱼池那事儿处理得如何了?”沈温书接过菜单,问了一嘴。 “怎么?你要帮我?”贺存反问道。 “切!我倒是想帮你,就怕给你帮倒忙。”沈温书的手指在菜单上一阵乱点,还不等店小二记录。 贺存扯过他手里的菜单,递给对面的两人,朝沈温书说道:“来者是客,你十天半个月的就来一次,下次再点。” “这么明目张胆的挖墙脚?”沈温书笑的贱兮兮的。 “可不是!”贺存搅着奶茶,抬头问了两人,“能不能吃辣?” 两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保险起见,小龙虾来一份蒜蓉的,一份麻辣的,一份微辣的烤鱼。” 边上的跑腿小二,迅速记录着。 点完这些,贺存有叮嘱了几句,去甜品店拿上两份糕点。 等回头,沈温书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存哥儿,我给你介绍个姑娘吧,家世清白,人有漂亮,配你刚刚好。” 贺存看着他笑了一眼,不再理会他。 沈温书见他不相信自己,再次保证道:“我说的真的,他们都认识。” “那我谢谢你的好意了,我没再找的打算。”贺存说完,递了桌上的一块糕饼给他。 “行吧,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配上他那摇头晃脑的样子,让边上的两兄弟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他家这个堂哥变得这般随和,好讲话了,最关键的是,他那爆脾气也收敛了不少。 看来伯母的担忧是多余的,虽热堂哥还是和柳家那个女人待在一起。 这一趟岭南之行,总算有一件好事了。 察觉到沈温书对这两兄弟的态度有点古怪,贺存面不改色,照常社交,“岭南山高路远,你们倒是有毅力。” “只是路程远了一些,气候有些古怪,其他的都还好。” “单单是这两样就足够吓退大多数人了。”贺存解释道:“我之前去了一趟青州,外出确实不易。” “远距离的出行确实让人身心俱疲,不过在路上适当休息,可以有效缓解疲劳。”沈凌搭话解释。 “两位来岭南倒是可以好好体验一下,与汴京完全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沈凌接话,客气道:“今日多谢贺兄弟热情招待。” “不必言谢,大家都是兄弟。” 三人一人一句的说着,靠在椅子上的沈温书动不动翻一下他的死鱼眼,表示不满。 等到甜品店里的小甜点端上来了,他伸手就捞了一盘子放在自己面前。 看到他这般作妖的行为,贺存以及两兄弟很是纵容。 四人吃了一点软乎乎的胖大福,紧接着就开始上正餐。 飘着一股辛辣味,颜色火红的小龙虾被端上了桌子,铁盘子里还在噗嗤噗嗤作响的油,以及边上被从中切开的大鱼,配上了青菜、莲藕、豆芽,还有新鲜的竹笋。 吃菜这一块,汴京确实比不上岭南这里。 如今已经十一月份了,汴京街上的绿色蔬菜确实少得可怜,价格也高的离谱。 但是岭南这边山清水秀,满地的新鲜蔬菜。 当然他们这么清楚的原因,是因为自家堂哥天天拉着他们两人去地里转悠,不是他新开的荒地,就是什么流民安置所。 他们兄弟俩这不前脚刚进临安城,接到消息的沈温书,不等他们休息休息,恢复一下体力,就被带着这里转转那里看看,本来路上还没怎么瘦的,这到了目的地反而憔悴了下来。 就这么硬生生的在临安城转五六天了。 就连坐下来聊天、吃饭都成了一种奢求。 这样被‘苛待’,两人倒也没什么怨言,毕竟是他们做错事在前,一向小心眼的沈温书只是慢慢报复回来了而已。 虽然这货依旧心眼小如针,好歹现在还理会他们兄弟两人,不然代价就有点大了。 本来看着那些手手脚脚不太想吃的沈泽,看到自家堂哥那嫌弃的眼神,“果真的汴京来的贵客,一个水虫子都不敢吃。” 吃得正香的贺存,听到这话,果真是个智障!吃饭都不让人省心! 本想说几句缓和气氛的贺存再抬头时,只见沈泽已经拿起一个小龙虾开始剥壳了。 看他面带勉强,贺存,“吃不惯很正常,每个人接受程度不同,口味有所差异也是正常的。” “就是每个人的接受程度不同。”沈温书带着嘲讽轻轻嗤笑一声,“这话说的在理。” 听出他话里有话,贺存真不知道这个人发什么神经,真是个倒胃口的家伙!到底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吃个饭都不让人消停会儿。 坐在对面本想说什么的沈凌,张了张嘴,轻轻叹了口气,终究什么也没说。 “这个小龙虾,我们贺家独此一份,两位可要好好品尝一下。” 气不过的贺存一脚踩在沈温书脚背上,给两人介绍道:“这个烤鱼味道也不错,改日回了岭南,可吃不上这玩意儿了,这可是专程养在稻田里的稻田鱼。” “原来这些都是贺兄弟做的,前几天看到的时候,还觉得很新奇,听大家说了才知道其中的蕴含的道理,贺兄弟大智慧。” “哎!可别,我也是拾人牙慧,自己这点儿花拳绣腿,上不了台面。” “这些天走访,看到的,听闻的好消息都离不开你的身影,贺兄弟过于谦虚了。” 贺存微微摇了摇头,不赞成道:“可别把我想得太好了,我也不过是想生活的更好些,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实在是没有脸面,被吹捧下去了。 “这样的话,如今这局面倒是有几分出乎意料。”沈凌含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看上去很不错。” 贺存赞成道:“这倒也是意外之喜。” 吃了小龙虾的沈泽,抬头询问:“我看贺家商行里有不少新鲜的物种,改明儿回汴京,我可捎些回去?” “当然可以,乐意至极。”贺存想了想,补充道:“明年我们的商队应该就会有去汴京的路线,你可以再等等。” “商队?贺兄弟还准备了商队?”沈凌出声。 贺存:“对,现在还在组建,还需要点时间。” 沈凌点了点头,赞同道:“这个事儿确实不能急,慢慢找人,可靠些。” “我也正是这样想的。”贺存将人一边的喝着一边的果汁,出声问道:“沈凌兄,要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给我推荐一下,我这边缺几个走过商队的老江湖。” 听到这话,有点吃惊的两兄弟都抬头看了他一眼,斟酌道:“老手倒是有,就是岭南这边有点远,我不确订他们会不会过来。” “嘶……我把这一点给忘了。”贺存想了想,“你回去问问,价钱好说。” “行,我们兄弟两回去后给你留意。” 气氛缓和了不少,四个人边吃边聊。 说到当今局势,刚从汴京出来的两位最有发言权了。 “明年或许会有一战。”沈凌对目前的局势并不乐观,一直抱着消极态度。 可是上面那位都不担心,他一个不知名的小卒,又何必担心这些。 “要打仗?怎么没听徐玉树透露,难道他的粮食囤完了。”贺存直接问了出来。 两兄弟没想到徐玉树他也认识,可回头一想,他哥是贺轩,倒也不奇怪,转念一想,之前西北粮草不足,徐玉树隔个十天半个月就八百里急报,当朝索要粮食,想来这货倒是有点意思。 难怪堂叔一直说,自己还需要历练。 就目前来看,自己确实需要好好学习一下,什么是真是假都看不清。 “西北有徐玉树在,倒是不必担心什么。”沈温书难得说了句人话。 想到自己给他送了这么多的粮种,贺存小小的感慨了一下,“那倒是,明年他就不必担心粮食问题了。” 全然不知道这是这么一回事的两兄弟想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有些话问出来,让人感觉有几分不好。 毕竟他们也是才认识不到一个时辰。 “哼!难说,那个武呆子除了会打架,完全是个不长脑子的,他在你那里住那么久,你居然不知道?” 贺存回忆了一下,他好像确实很少动手,毕竟是有手下的将军。 不过就算是个生活白痴,他手下应该有会种地的吧,这么重要的事,没人会不谨慎对待的。 边上知晓徐玉树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沈凌想了想,还是需要写上一份信寄给西北的叔叔,让他看顾着点儿。 不过西北的人真的装得太像了。 整个汴京城如今都在为西北粮草的事发愁,毕竟江南过了水患,一年到头颗粒无收,原本宽裕的国库在几次赈灾后,就不敢再随便开启了。 “下次我让人带封信给他,让他好好看着粮食。”贺存倒也不急,毕竟来来回回送信的徐九徐十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你那个玻璃是怎么给薛胖子说的?”沈温书把玩着手上的玻璃杯。 “我和他四六开,你给他撑腰,他给你修路。”贺存抬头笑着问道:“怎么样?你不亏吧?” “谁给你说的不亏,亏大发了!你六他四都可以,还我给他保驾护航,你揣在自己手里不好吗?”沈温书怒其不争,非常生气。 “我不能什么都揣在自己手里,我只是个普通人。”贺存无所谓的笑了笑,“而且我的重点不是那个,也那么多精力去管那些。” 说完,只听到边上的沈温书哼了一声。 回过神的贺存问了一句,“你要是想做这个生意,我把北方生意签给你?” “什么北方市场?”沈温书眯眼问道。 “我和薛胖子签的是整个南方市场,也就是说你想卖的话,只能去北方卖,要不要?” “这又是你的什么鬼主意?” “南北方相隔太远了,薛家没有那么大的财力去组织一只南来北往的商队;而且即便走到了汴京,他也有可能护不住手里的东西。” “你倒是善解人意。” “过奖了,过奖了!”贺存笑了笑,拍了拍沈温书的肩膀,“你看你手下有没有合适的人,愿意做这个,我们四六开,如何?” 第90章 汴京真是富贵迷人眼 “你做这些绰绰有余, 自己做去。”直接拒绝后的沈温书,抱怨道:“一会儿让我去当知府,一会儿让我去烧玻璃, 你觉得我有这么多时间?” “看吧,我就知道你没时间, 所以一早就没有联系你。”贺存解释了一下, “反正这东西拿着的人没点儿本事, 会很烫手。” 边上的沈凌这下要是再听不懂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暗语,他就白活了。 于是主动请缨,“贺兄若是现下手中没人, 我可接手。” 他看了看手边的玻璃杯, 晶莹剔透, 煞是好看。 这东西和琉璃不相上下。 汴京城那个富贵迷人眼的地方,确实需要这种新奇玩意儿。 达成所愿的贺存也不扭捏,“那你想好了, 改天我们把契书签了。” 四人说了些岭南的变化, 尤其是贺存带来的这些高产粮食,实用而又高效的农具, 引进了北方先进的耕种方式…… 两兄弟一开始抱着恭维寒暄的心态说着, 随着几人越聊越深入,两人对贺存的所作所为, 有了清晰的认知后, 对贺存更是打心眼的尊重,任何人都不该忽视实干主义者。 毕竟这些东西给小小的临安城带来的影响, 让人想忽视都难。 心态在闲聊谈话之中慢慢发生了转变。 结束时, 几人下楼,正赶上贺心怡、朱夫人带着柳蓉, 三个人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看到人就急匆匆赶过去的沈温书揽着柳蓉问道:“夫人可是出来找我的?我这就回去。” “谁找你了!正经点儿,这么多人呢!”柳蓉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气不过般伸手在他后腰掐了一把。 做完这些的柳蓉,朝对面的贺存说道:“又麻烦你招待人,存哥儿下次不必理会他,这家伙就会给人找麻烦,烦人。” “柳姐说笑了。”他转而问道:“你这是要订包间聚会吃饭?” “嗯,过几天府里有宴会,刚找心怡借厨师去府里帮忙来着,幸好心怡抽出人手了。” “可是有人过生日?如是得空,我给做个蛋糕。” 听到这话,柳蓉顿时笑了,“那就多谢存哥儿了,之前志远给我带了一块,味道确实好。” “我刚才还想去甜品店那边问问。” “那是,蛋糕这东西还是上次子文子安过生日,我二哥做过一次的新品,甜品店都没有,柳姐姐你有口福了。”边上的贺心怡凑过身,带着点儿小骄傲说道。 “这样的话,那就麻烦存哥儿了。” 一直不吭声的沈温书带着点儿懒散,“夫人,不必与他客气,他既叫你一声姐姐,给你做个生日糕点,就是应该的。” 说完,还特别欠揍的问了一句,“对吧,存哥儿。” 完全不想理他的贺存笑兮兮道:“确实如此,反正有人结账的。” 一堆人面上的带着浅笑。 聊了会儿,不等贺存先走,沈温书带着柳蓉直接走了,丢下这可怜两兄弟。 不明所以的贺心怡和朱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尚未受到过这般待遇的两人,有点尴尬的不知所措。 剩下的贺存,看着两人有点头疼。 依照他对沈温书的一点浅薄认知,这人很明显的不待见这两兄弟,这是给人送回去,还是带走? 像极了当初他把沈志远丢在自己家的场景。 算了,还是把人捡回去吧。 发出邀约,“你们不如跟我回白云村转一转?” 在回沈府‘受折磨’和去乡下休息休息之间,沈凌选择了后者。 一路颠簸走到这里,身上的钱还得省着点儿花,刚才说,柳蓉生日,得表示一番吧。 这要是再不表示一下,他们这一趟看样子就是白来了。 或许可以借着这次宴会的名头,缓和缓和关系,将那边的话带到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什么把人带回去?依照沈温书对柳蓉的那股劲,简直痴心妄想! 还有给小侄子沈志远的钱,又是一笔,这些天跟着沈温书的一切花销都是自己掏的腰包。 他大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也在想当初怎么就接手了这活儿!!待在汴京不好嘛!好吃好喝的,还没人捉弄自己,搞得一身疲惫。 跟着贺存,坐在马车里的沈凌、沈泽和贺子文大眼瞪小眼的。 “叔叔好。” 贺子文打完招呼,转身贴着贺存,“爹爹,志远哥哥解不开这个,下次你教他吧。” 边上的贺存点了点头,朝两人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大儿子。 有点认生的贺子文,也不怎么说话。 听大人们说到有趣的地方,侧着耳朵悄悄听,时不时比讲话人更迫切的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气氛完全被带动,等要到家时,贺子文已挨着沈泽坐在一起了。 下了马车,东来西去的大道上,宽敞又明亮。 路边的花草茂密,又不会显得杂乱。 倒是与两兄弟想象中的村里相差很大。 这一条路,还是住宿区那边的人修整过的,因为走一条路的人除开贺存一家,就只剩下他们了。 原先的土路,一到下雨天根本没法走人。 现在全是鹅卵石铺好的路,异常显眼。 村子里不少人看了后,都将自己家门口的路打理一番,整个村子显得格外整洁。 洗漱一番后,终于在白云村休息下来的兄弟两人无比庆幸自己的明智选择。 听到院子里呼哧呼哧的声音,两人走了出去——两个小孩子比武。 贺家像是一座宝藏,每看到一点向下深挖,越是接触这家人,就会发现越有意思。 深绿色的葡萄架下,贺存拿着不知名的东西时不时在纸上写着什么。 “怎么不休息一会儿,晚饭还有好一会儿。”看到两人走近,贺存收起散了一桌子的纸张。 “并不是很累。”沈凌看着院子里的两个小孩,“他们这身手不错,从小练的?” “那你就看走眼了。”贺存眼里带着轻笑,“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这才几个月的功夫。” 兄弟两人都不太相信,又仔细看了看他们,倒是可以发现一些端倪,比如下盘不稳,挥臂力度不够…… “只是两个孩子比较刻苦,效果看上去有唬人,不过假以时日,拎出去以一打十还是可以的。” 嗯,就是这样! 每每被他的言语惊讶到的沈凌和沈泽已经慢慢习惯了。 不多时,赵连带着他大儿子赶了过来,说是今天上午,那头花斑猪下七只小猪仔。 很好,他都快成为养猪大户了。 本来没想过养猪的贺存现在什么猪都有了。 一番奖励后,沈凌、沈泽跟着四个小孩赶去瞧瞧他的养殖业。 鸡鸭鹅,猪牛羊,最主要的是他们看见了产奶的牛,还有养来专门吃的肉牛,真的好厉害!这难道是岭南的特有物种。 心里藏着小小的疑惑,听到那群羊是东家西北的朋友,千里迢迢送的时,兄弟两人都从彼此对视的眼里,看出了一种名为惊悚可怕的情绪。 这种事只有徐玉树会做,其他人实在干不出来这么荒唐的事儿。 在竹林里逛了一圈,又跟着几个孩子去了一趟所谓的果园。 里面种植着奇奇怪怪的果树,都是两人没见过的。 当时也没人介绍一下这都是什么水果树的两人,不明所以的跟着走了一圈就回去了,一来是农业知识实在浅薄,不认识;二来岭南也有很多他们不认识的本地水果。 待到天边残红一片。 为首的韩泽看了眼天色,带着在外疯玩的弟弟们一起往回走。 “叔叔你家在哪?”贺子安挂在沈泽身上,“你家很远吗?” “嗯,很远,以后去我家玩。” “很远的话,我爹爹不会让我去的,你家在临安城吗?和志远哥哥家近不近?” “不近,等你再长大点儿,就知道了。” “那好吧,你以后吃不到我们家好吃的了!”贺子安说完,都替他小小的惋惜了一下。 几人朝前走着。 倒是边上的沈凌看到一边躲闪的几个身影,目色困惑。 感觉好像认识这几个人,但隔得太远了,看不太清楚,只是身形有几分相似。 将这一点儿记在心底的沈凌跟着大家回去。 没有几个孩子想象中的大餐,只是一些比较清淡的菜。 “爹爹,为什么没有虾?”拿着碗筷坐在贺存身边的贺子安,从清炒油麦菜中抬头。 “想吃虾了吗?” “不是,我给叔叔说今天晚上吃虾。”贺子安有点愁。 “那你答应了请叔叔们吃饭,要做到哦。”贺存给他盛了一勺麻婆豆腐,“做饭的是川婶子,你又不做饭。” 贺子安很不服气,皱着眉头,“可是我还小,不能做饭。” “但是我们安安可以洗菜,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那我……可以再长大一点儿再学吗?”贺子安拿出藏在胸口的小手自己擦了擦沾满汤汁的嘴。 “行啊,等你长到六岁就要自力更生了。” 按照贺存的想法,六岁确实可以开始自己动手学习洗衣服、做家务这些事儿,至少自己的事儿得自己处理。 “好吧,谢谢爹爹。”贺子文拿过放在一边的筷子,给他夹菜,“我最最最爱爹爹了。” 其他人习以为常的事儿,只剩两兄弟带着点儿新奇的目光一直留意着。 贺家的家庭氛围确实惬意,在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看来,是极度松散。 可他们却不讨厌这样的相处方式,两人回想了一下自己一家人之间的相处,一直以来,板正严肃,不苟言笑的父亲,说不上有多开明的母亲,在他看来,一大家人一直都严格按照夫子教授的道理相处。 好像他们的记忆里,这样吃饭的场景基本没有。 很小的时候,自己和弟弟吃饭,一坐上桌子就只能听到家里老祖宗说句话,其他人都默默无声的。 不是低头道歉,就是得到表扬后的得意,寡淡的毫无印象的吃饭时光。 明明在家吃的都是顶级大厨师做出来的豪华宴席,但记忆中,那些菜好像都差不多,大同小异。 他记得有一年,厨房做了一盘虾,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味道并不好,但是老祖宗觉得好吃,硬是给他和弟弟一人夹了半碟子,那时候自己只记得长者赐,不可辞。 所以他们兄弟两人硬是撑着头皮将那半碟子虾给吃完了。 当然当场受到了表扬,回去后两人便病了很久,尤其是沈泽几乎是拉肚子丢去了半条命。 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活生生病成了一个竹竿小子。 这件事在他们心中或多或少留下了些影响。 现在看到贺家这样一家人和睦相处的氛围后,更加确定自己家一个简单的吃饭习惯,都如此令人难以接受。 第91章 可不能辜负了这好山好水 想到这儿, 沈凌甩了甩脑袋里冒出来的更多的不合时宜的想法。 毕竟有些东西一旦冒头了,再想下去就大逆不道了,心还是收着点儿, 比较好。 吃了饭,几个小孩抱着自己的碗筷去了厨房。 洗手擦嘴一条龙。 想不到贺存一个大男人居然把孩子养的怎么乖。 倒是有几分吃惊, 毕竟他家里也有不少侄子侄女, 外表看着乖, 内里一个个都是混世魔王。 二叔家那几个更是娇气得不行,旁人说上一句都不行。 晚上入睡前,他还在想, 自己是待在汴京太久了, 思想都固化了!所以老师才会让自己出来走走, 四处看看。 不过这次千里迢迢奔赴岭南,遇上了贺家人,不枉此行了。 次日, 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的兄弟两人, 还很不好意思。 等洗漱好,在院子里修花草的余姨娘, 像是自家长辈一样, 热络道:“起来了,赶紧吃饭。” “早上吃饭的时候, 存哥儿说让你们好好休息, 就没叫你们起来。” 余姨娘丢下手里的活儿,往厨房走去。 见此两人连忙拦着人, “姨娘不用忙, 我们自己来。” “那行,就当自己家, 饭菜都在锅上热着的。”余姨娘说完指了指灶台,“存哥儿,怕你们水土不服,饮食上清淡些好,都是些清淡的菜,等你们恢复两天再说。” “谢谢姨娘。”两小伙频频道谢,搞的余姨娘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将厨房留给他们后,便走开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吃过饭,在院子里聊了好一会儿,都不见贺存他们人。 和胖婶聊天的余姨娘,看他们时不时瞟一眼门口,主动解困,“胖虎,你带这两叔叔去找你贺存叔。” “啊?好吧。”刚被揍了一顿,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小板凳上的小胖子抬头看了一眼,低头偷偷笑了。 小胖子出了门,就解了封,腿脚都利索了,即可变成了小话痨,带着些许好奇。 “叔叔,你们从哪里来?” “从很远的汴京城,你知道吗?”沈凌反问。 “这个我知道,村里有汴京城来的人。”小胖子点了点头,认真道:“村西那些人都是从汴京来的。” “我娘说,贺叔也是从汴京城来的贵人。” 沈凌追问道:“为什么是贵人?” “就是贵人啊!我爹和我娘,还有白云村的人,大家都这么说的。”小胖子说完,补充道:“ 贺叔可厉害了,他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还会做滑板车……” “他上次还带我们吃烤串,他还答应我们下次一起吃烤串,汴京城的人,只有贺存最好了。” “那其他汴京城的人不好吗?” “不好啊,天天吵架,他们坏得很,把贺叔家的鱼给毒死了。” “谁家怎么坏?”沈凌问了句。 “严家啊,他们家新来的亲戚最坏了。” 边上的沈凌眯了眯眼,严家,新来的亲戚,最好不是那个严家。 “他家那个亲戚是什么时候来的?”问完,沈凌又补了一句,“你们怎么知道鱼池是严家害的?” “就是严家!哼!你不信就算了。”小胖墩气冲冲地说完,背着手往前走,越走越快,也不管后面跟着的沈凌两兄弟。 没想到这小胖墩这般护人,跟在身后的沈凌赶紧解释。 半天才将人哄好的沈凌,这下算是了解到了村里人对贺家人的一种隐隐的保护。 不得不说,这样的场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贺家一个外来户,在白云村有这样的地位,能得到村民们的一致认可,这本身就很让人吃惊。 走在前面的小胖墩说着贺家人的好,眼尖的看到浅水滩边上的小伙伴们,一个俯冲杀了过去。 两兄弟跟上前后,才发现贺存带着一群小孩在河边烧烤。 一牛车的食材摆在一边,几个孩子穿着新奇,啪叽啪叽的踩水。 河里河岸,都是小孩,上到十多岁的半大小子,小到才会跑会跳的小崽崽。 打水漂的、翻螃蟹的、捡拾柴火的,看起来很有组织。 一边烧着木炭的贺存看到来人,隔空招了招手,“沈兄弟,过来一起?” 走近的沈凌打趣道:“存哥儿竟有这般闲情逸致。” “可不能辜负了这好山好水。”贺存说着,给他递上了一把铁签子。 几人围在一起串已经打理干净了的大螃蟹。 坐在简易木凳上的沈凌,听到这话,环顾了一番四周的山水,确实怡人。 看到贺存脚上的拖鞋,有点好奇,再看贺家那几个孩子身上的衣服,样式新颖别致。 “你这鞋很……实用。” 贺存将串好的放在铁盘子里,笑着抬头,“你还想说我家小孩的衣服很好看。” “确实。” “气候使然,你们一路南下,对这一点,想来感受更为深刻。” “确实,脱了一路的衣服。” 与他们待在一起,看附近的小孩子们唯贺存马首是瞻,怎么现在看着这些小孩们都这么听话。 疯完后,衣服被打湿了的小孩们被赶回家换衣服,才被晕允许吃烧烤。 一阵风一样的小孩,一边喊着:“贺叔,等我一会儿!”一边往回跑。 坐在矮凳子上的贺存点头答应着。 等这群孩子们跑回去,他起身开始搬东西,边上的半大不小的男娃子们全来帮忙。 都不用贺存指挥,一群孩子很有眼色的将东西全部搬下来。 还专门找来一根木板,将所有的食材摆放在上面。 想得比贺存都周全。 跟着回家的一群小孩,几乎都回家带上了一些新鲜的食材。 蔬菜、水果,不拘于这些,有的甚至带上了家里的一刀子猪肉。 当然也有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带上了自己吃饭的碗筷。 回来后,贺存拿住了很多削好的竹签,将边上的蔬菜串起来。 木耳、海带、山药以及各种各样的新鲜蔬菜。 七八双手一起,不一会儿看上去很大很大一筐蔬菜,全都处理好了。 新鲜的香菜、大蒜、生姜、小葱等一个切了一大碗,一会儿烧烤用。 没想到贺存将菜刀、菜板都带来了!看到他一个人嗒嗒嗒,利索的切好了一大盆子香菜和葱。 这手速、这刀工要说不经常做饭,估计没人会相信。 牛车上依旧摆着很多佐料。 做完这些,开始烧烤,一边炭烤着刚才的新鲜鱼虾螃蟹;一边烤着新鲜的蔬菜。 刷油,撒调料,几个小伙子忙的不可开交。 至于一边的小孩子们早就自己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烧烤架,烤着自己带来的新鲜食材。 有小孩看到他们的烧的黑乎乎的肉,转身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边上的哥哥姐姐。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大家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最主要的是,有人帮他管人,大抵是这些孩子的家长都私下教过这些小孩了。 贺存格外省心,当然这也是他为什么喜欢带村里的小孩出来玩的原因。 大家都有点距离感,不会给他添麻烦,他也喜欢带着大家一起走。 一锅味道很淡但很香的麻辣拌,分给了年纪小的孩子。 还有一锅香辣味的分给了大人和大一点儿孩子。 到沈凌两兄弟这里,“要不你们去小孩那桌?” “存哥儿说笑了。”沈凌自己夹了些菜在碗里,浅浅尝了尝,味道了得。 这不比他在汴京吃的好? 贺家人确实有本事。 等一群人吃完这个,一早烤着的大螃蟹以及河虾,还有小孩们自己去捉的田蛙。 都不用贺存动手,小孩们自己处理好,带着东西到贺存这里串铁签子,然后眼巴巴的喊人。 “让边上的哥哥姐姐帮忙看着。”贺存交待上一句,其他人照着做。 队伍也不知道怎么就越来越大了。 不少小孩自己去浅水滩里摸鱼摸虾,去田里捉黄鳝,一会儿冒出来一个。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 收拾好一切东西后,贺存又将剩下的东西给最后帮忙收拾的小孩们打包带回家。 慢悠悠赶着牛车往回走。 走在长满无名小花的小路上,沈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几乎是笑了一整天。 刚才在边上的小水池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时,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但他就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轻松。 果真离开了那个空有繁华而一身喧嚣的地方,竟是这种感觉。 算了,既然出来了,就该少想些烦心事。 “怎么样?今天还不算无聊吧?”走在边上的贺存转身问道:“明天带你去我家地里转一转。” “今日甚好!”沈凌看到他的眼里的打趣,认真道:“我受益良多。” 哈哈哈,贺存笑了,从边上的竹筐里摸了个果子给他。 “很久之前就答应几个孩子出来搞野炊,今天刚好得空在家,就带着人出来了,待客不周,你们可不要责怪我。” 沈泽接过话,“贺哥说笑了,本就是我们兄弟俩多有打扰。” “就当自己家,你们随意点儿,我们家没那么多讲究。” 说到这儿,他们待在贺存的这一天里,已有所了解。 坐在马车上的贺子安听到他们的对话。 眼睛一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带着点儿好奇,转身朝贺存小小声喊道:“存哥儿?” 听到动静的贺存抬头看了他一眼,以示疑惑。 得到回应的贺子安发现他眼里没有呵斥、与责怪,大着胆子又喊了一句。 然后不等贺存问他怎么了。 坐在身边的贺子文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山。 反被吓了一跳的贺子安,皱着眉回头看他,以示抗议。 凭什么打我?! 第92章 人有好坏 贺子文瞪着他:打的就是你!不懂礼貌的臭小孩! 有点点儿心虚的贺子安看着他, 气不过,又觉得自己没错! 想了想,扬起下巴瞪着旁边的贺子文, 就是不服气:爹爹都没有打我! 贺子文:那你也不该这样喊! 贺子安越想越委屈,嘴巴一瘪, 眼泪包包的。 看着两个小家伙之间无声的战争, 最终以贺子安哭败而结束。 眼里带着浅笑的贺存, 伸手摸了摸凑到身边的委屈小修狗,给他顺顺毛。 “爹爹,贺子文他老是欺负我, 我不要他当哥哥了。” “真的不要哥哥了?”贺存给人擦了擦挂在脸蛋上的泪, “没有了哥哥, 怎么办?哥哥听到你这样说,会伤心哦。” 窝在他颈窝的贺子安一本正经强调,“我自己当哥哥。” “哦, 你当哥哥啊, 你当文文的哥哥吗?行不行哦?” “昂,我自己当哥哥。”贺子安说完, 觉得非常可行, 点着头,“我当哥哥, 行的!我不会打贺子文。” “哦, 原来我们子安是想自己当哥哥啊,我还以为你不要哥哥了。”贺存挼了把他的杂乱的头发。 “要哥哥, 但是哥哥不能欺负我, 对吧?爹爹。”贺子安像是找到了什么依据一般,“哥哥不能欺负弟弟的, 我当哥哥就不欺负弟弟,我当哥哥好不好,爹爹?” “这样啊,这是子安和子文之间的事,我也不好插手,要不你和子文商量一下。” 贺子安看了马车上的明显生气中的贺子文一眼,小声凑到贺存耳边说道:“可是他不会答应我。” “那不然,你们一人当一天哥哥,怎么样?当哥哥就要保护自己,保护自己!” “真的可以吗?”贺子安趴在他耳边小声说着,“我感觉哥哥又生气了!好可怕!” 贺存看过去,果真——自家小醋包都快酸死了! “那你去和哲哲和修文哥哥商量一下,看看自己做的对不对。”贺存将人放下,小孩立即追上了前面队伍。 一碗水还算端得平的贺存将自家都快酸入味的小朋友抱了过来。 还没有说话,贺子文眼泪就掉了下来,这算是什么事儿?还把自己给委屈的。 “不哭啊,不哭,我又没说你做错了,对不对?”手忙脚乱的贺存给人擦着泪,一边安慰着人。 “我们文文做的对,不哭哈。” 都怕自己的糙手将软软的脸给擦花了。 他情愿刚才哭得是贺子安,毕竟那个家伙都不用自己哄就能自己哄好自己。 但是他家小子文就不行了,心思细腻不说,想法又有点多,还粘人得不行。 害!他刚才就不该多管这事儿,但是这事儿,怎么说! 他不觉得贺子安叫自己存哥儿有什么过错,但在其他人眼里,这就是不应该的事。 这就是他和其他人之间一些无法言明的思想差距。 在他看来,他家小孩这样叫他,他只觉得亲切,蛮有意思的。 可这落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不孝,以下犯上,不知礼节…… 没有阻止这种行为,只是默许这种事的发生,从而造成了这件事的发生。 贺存也有责任,可是要怎么说呢?告诉小孩儿他其实不介意?好像也不行,崽崽还太小了,完全不知道很多事之间的界限。 他也担心,贺子安这样叫别人,那就不太好了…… 软软的小孩抽泣着,听到贺存的解释也无动于衷,嗯,看来一时半会儿哄不好了。 “要不子文也叫一声存哥儿?”那他没办法的贺存疑问道。 刚问完,小孩就扭了个身子看着路边的花花草草。 “哎!带孩子太辛苦了,可怜我这个老父亲,哄完小儿子,就要哄大儿子……”贺存抱着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也不理会生着气的贺子文。 半晌后,还没说完的贺存,察觉到有一双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嗯,不予理会。 又说了几句后,小手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有的小孩半夜还怕鬼,睡觉都离不了人,天天想粘着我,现在就不想理我了,可怜见的……” 见贺存什么都往外说,贺子文叫人,人又不理他,只好伸手捂住了贺存的嘴。 “爹爹,你不能什么都往外说的。”贺子文严肃道。 “为什么?嘴巴长在我身上,还不能说了?”贺存故作生气。 “你不能说这些。”贺子文想了想,解释,“这是悄悄话,要悄悄说的。” “那又没人听我说?” 如愿以偿的贺子文,迁就道:“那你给我说吧,悄悄说,给我说了,就不能给旁人说。” “好吧,也不是不可以,那你还生气吗?”贺子文与人平视,“不许撒谎哦!” “还有一点点。” “刚才我不觉得你有错,当然,也不觉得弟弟有错。”贺存顿了顿,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道理简单的告诉他。 “子安弟弟只是好奇,我们就原谅他一次,这次他长了记性,下次他就不这样了。” 暂时无解的贺存将问题推到以后,长大了总想得通。 “弟弟真的没有错,我也没有错?”贺子文小小的脑袋里,大大的疑惑。 贺存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对啊,不是每件事都非要有一个是非对错的。” “可书上说,人有好坏,事也有对错的。” “嗯,道理是这样,也不是这样。” “为什么?书上说的不对吗?” “那你觉得我是好人吗?”贺存出声问道。 “爹爹当然是好人喽!” “可万一哪天我杀了人,你还觉得我是好人吗?” 贺存眼里喊着浅浅的笑,平静的看着他。 按照常理,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那爹爹杀的一定的是坏人,杀坏人,爹爹就是好人,爹爹一直都会是好人。” 小孩话说完,就眼泪巴巴的看着他,期望获得自己期待的答案。 “看来我们文文已经知道答案了。”贺存微微叹了口气,“一个人是很难评判的,也许他在这件事上是个好人,在另一件事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我们终其一生都难以去评价一个人。” “同样的道理,很多事也不是一定要分个是非出来的。” 贺子文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道:“就像我打弟弟这件事吗?” “嗯,是的。” 见到小孩眼里失落的情绪一闪而过。 哎,家里的孩子还是太小了;再者就是自己没有育儿经验。 很多道理自己明白,却不知道该怎么给两个小崽崽讲。 看来他这个新手爸爸的职业技能有待提高。 晚上回去后,贺存就找009买了些育儿书学习,当然也不忘给家里的四个孩子买,科普的、人文社科的、寓言故事的……一套一套的搬到书房去。 又掀起一阵读书热潮。 大一点儿的韩则、贺修文下了学堂,不是在院子里、书房里读书,就是院子里练武,无意间在白云村营造了一种良好的学习氛围。 不少来贺家找几个小孩玩耍的小孩们,都挤在边上听韩则或者贺修文轮流给大家讲书。 有的小孩甚至每天跟着贺家小师傅,一起去学堂,一起练武,然后坐在下面听故事。 整整一个冬月,贺家每天都有小孩来凑热闹。 这也给余姨娘找了些事和生活乐趣,至少每天都有人来陪她聊天。 以前家里几个孩子一出去,只剩她一个人守着静悄悄的大院子,找个想说话的人都没有。 除了收拾屋子,就是做鞋子,做新衣服,日子清闲却也枯燥乏味。 现在每天一大堆孩子来,叽叽喳喳的,热闹的很,要走了,还会把院子给收拾干净。 不得不说,这些孩子的家长都很有教养。 家里有人,脱不开身,再加上谢行实在能干,很多事在书信上都能得到解决。 贺存的第二次青州行,拖到年后都才得以进行。 当然在此期间,心心念念的走南闯北的商队总算是组建起来了。 虽没有经验丰富的老手,但收纳的流民当中有人走过商,也算是有人知道这一路都需要注意点什么。 二十多号人,第一次跟着薛老板的第一批玻璃瓷器出去,目的地——青州,不说薛老板了自己了,商队里的人,都见了大场面。 实在是第一批玻璃瓷器受到了青州富商的追捧。 一抢而空的场景,再一次出现。 幸好他控制着量,原本打算卖半个月的货,不到七天就没了。 碗碟、杯子、瓶子、甚至他在路上摔坏的玻璃灯盏都有人抢购。 当然还记得自己不是只做一次生意的,薛胖子很快将没抢到任何东西的人员安抚好。 他还记得自己去找贺存时,人家给自己提出的建议。 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人家的话走,比较保险。 毕竟他祖上烧了一辈子的瓷器,都没出现过这样的场景,这是自己长脸了,以后他薛胖子走出去,家里其他人都得高看一眼。 将这些人安抚好后,薛胖子连夜写了信回了临安城。 一边给贺存讲了这边的盛况,一边告知家里人,将工人看管好,高薪水高报酬得,好好养着,同时也敲打敲打这些人。 他自己都碰到很多想勾搭他获取秘方的人,更别说其他人,还有在临安城的工人了。 这可是当务之急,不能出来一趟,就让人家把自己大本营都挖走了。 那他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一份信里翻来覆去的给家里人讲,保密工作的重要性。 远在临安城的贺存,第三天收到他的信,见他字里行间透露的开心,就知道此次很成功,当然他自己也开心,毕竟有钱赚嘛! 第93章 生日宴 贺存的商队这次带过去了无数甘蔗种。 一早备好的良种甘蔗, 青州那一块,他日后准备发展制糖业。 岭南这么好的水热条件,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 他发现这边的糖太贵了。 像贺家这样的,即便是有钱, 大多时候买不到东西, 一来是现在局势紧张, 糖被严格控制供给;再加上,很多时候临安城的糖都被富商垄断。 他这样的人都没办法接触买到,更别说其他人了。 于是在此期间, 作为替代品存在的, 他家一直量产很高的蜂蜜, 受到了村民们的喜爱。 蜂蜜成为整个白云村的紧俏货。 人情往来要是给谁家能送上一罐子蜂蜜,那是要好关系的体现了。 后来,装蜂蜜的罐子变成了玻璃罐, 贺家的蜂蜜也出现在贺氏商行里, 有些买种子的百姓看到了就去购买。 每半个月就会有几天,集中出现些许蜂蜜罐子在展柜边上, 不多不少, 有人发现并买走后,就会补上一样的数量。 既未光明正大的展示出来, 却也不遮挡什么。 不少留个心眼的人发现后, 私下里相互告知,也不做声张。 就这样, 贺氏商行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又隐隐上升了不少。 一起烧烤后, 沈凌、沈泽两兄弟成功破冰,很快融入贺家。 时不时和几个孩子在一起读书, 当然这也是在沈泽发现贺家书房的书本上,时不时透露出来的一些合理又离奇的知识。 让两人一度怀疑自己的儿时读物,以及自己接受的教育。 两人发现这一点后,也未声张,有种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 如果这些书,或者知识出现在别的地方,别的人家,确实没有出现在贺家合情合理。 不等柳蓉的生日宴,白云村便发生了一件让人拍手称好的事。 严家那个儿子被抓进去,要吃几年的免费套餐了! 看着一大群官兵来了又走,等他从地里回来,弄清楚这件事后,已是晌午后了。 想到自己之前的计划,看来还有人帮了他一手,会是谁? 嗯,除了那个显山不漏水的大哥,他还真想不到其他人。 之前进城的时候,他就想将这些人处理一下,现在有人帮自己了,倒不用他操心了。 不得不说,这种被人关心着的感觉还不错。 他也只是在贺轩面前提了一嘴,就有了后续,早知道这个便宜哥哥,这么好用,就该让他多出点力气,省的自己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跑。 毕竟当时他看到,严家那个小废物在赌钱,心中有了一计尚未实施,这就有人出手了。 等待沈府的请帖松开,看了眼时间……后天,看来是给自己留了时间的。 想了想自己答应人家的生日蛋糕,又有点懒了。 不过自己的奶牛是不是也该有大用处了。 现在牛奶产量也不低,牛奶可以做什么?酸奶、奶酪、奶粉、奶油、黄油、炼乳…… 好像都是些技术要求含量不低的产品,但要是这些东西都研究出来了,也是时候开一家奶制品厂了。 只是现在还不太行,但在家搞一些,自己吃,还是可以的。 酸奶这些之前就弄过,看几个孩子反应平平,贺心怡倒是很喜欢。 看来酸奶的受众得更改一下。 提前准备好食材后,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打鸡蛋,分离蛋清蛋黄,开始打发。 纯手工打发,贺存打了好一会儿,才叫了在院里看书休息的贺云帮忙。 一个一个的轮着来,沈凌、沈泽两兄弟也不例外。 盆子在几个人手里轮流着转,自制打发器在高速旋转,不一会儿出了丰富的白色泡泡。 蛋清、蛋黄,也不知道他往里里面加了什么,几个人忙活半天后,回书房、卧室休息了一番。 再听到声音出来时,已是晌午。 只见两个绑着丝巾的大盒子放在马车上。 整个贺家院子里飘荡着一股甜丝丝的香味。 闻到味道的贺子安跑到厨房,“爹爹,你又做好吃的了!可以给我来一点吗?” 说完,贺子安肉嘟嘟的小胖手就扒拉在灶台上,眼巴巴的看着他。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今天连边角料都没有剩下哦,一会儿要去沈叔叔家给柳姨姨过生日,我们一会儿再吃。”贺存捏了捏他的鼻子后,无奈摊手。 “我们去给姨姨过生日?好耶!”贺子安原地跳了跳,“那我们要给姨姨准备生日礼物嘛?爹爹。” “嗯,安安想给姨姨准备什么礼物?”贺存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块巧克力,递给他。 贺子安的小葡萄眼转来转去,“……那我先不给爹爹讲。” 然后一个人跑出厨房,嘴里还喊着,“哲哲,我们去摘花给柳姨姨过生日!” 本来还有点儿疑惑的贺存,听到这话顿时笑了。 这个小不点儿真是…… 本以为处处都是达官显贵的沈府,其实并没有多少人。 除开沈柳夫妻二人,空坐着一个素未谋面的沈志远的父亲,边上坐着闷闷不乐的沈志远,府里居然没其他人了。 虽有点不解,但细细想来倒也解释得通。 沈温书也才来临安城没多久,亲族都在汴京,这边没有亲人来庆生,倒也说得过去。 一下马车,自来熟的贺子安就在门口大声叫着 “管家爷爷,你在哪里!” 这粗矿的招呼方式,吓了刚下车的贺存一跳。 小屁孩…… 闻声而至的管家,见到几个还在站在门口,一张褶子脸笑成了菊花。 “管家爷爷,我们来看你了喽!”隔的老远,看到人的贺子安开始喊人,热情的不行。 “欸,安安你来看我了。”管家疾步走到几个小孩面前,眼里含着笑。 “都快快进去,就着你们呢。” “等我们嘛?其实姨姨可以先吃的……”贺子安一脚跨过门槛,嘀咕道:“我们不介意的……” 庭院里的长桌子上,摆放着无数吃食,一碟一碟的瓜果,还有石桌子上,白玉盘子里的五颜六色的糕点,色泽味俱全的菜肴…… 见到人,沈志远立即站起来,招了招手。 “志远哥哥,你也来了!”小孩噔噔噔跑过去。 一个屁股墩儿坐在沈志远边上。 “怎么抱了一把花?”说罢,刚伸手准备把花给他抽走。 贺子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冲他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抱着山花跑到柳蓉身边,“姨姨,祝你生日快乐、美丽、漂亮又年轻。” 说完,也不等人说话,立即将鲜花递到她怀里,给她讲解道:“这个是修文哥哥送的,这一枝是哲哲……我们都喜欢你。” 一个劲夸人的贺子安说完这些,眼里亮亮的。 这种自来熟的小暖男,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当然,调皮捣蛋的时候也让人抓狂。 一直以来,那个起起伏伏的困惑好像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她突然之间有了答案,其实原本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的吧。 她在生日这一天,无比清楚的了解并正视自己藏在心底的,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窥视的东西,当然它也没想到,这一切都源自面前这个小孩。 想来他们之间很有缘,也难怪自己一直都很喜欢他。 “谢谢你。”头一次接受这么特殊的礼物,接受的礼特殊,当然送礼的人更特殊。 柳蓉满眼笑意的接受了这份礼。 察觉到自家夫人前后之间变化的神色,沈温叔带着一点浅浅的思考。 他以前也送过这些花花草草,怎么就没有这种效果,难不成自己没送对,要不自己再送些试试。 “不用谢我。”贺子安看着面前桌子上的吃食,有点心猿意马,想吃!脱口问道:“那我可以先吃饭嘛?姨姨,我都快饿扁了。” “饿了,那就开始吃饭,都是自己人,就当自己家一样。” 柳蓉朝其他人说了后,管家很有眼色的上热菜。 大圆桌上,只听到碗筷碰撞的清脆声。 不多时,才开始有嘀嘀咕咕的讲话声。 在外就餐时,都秉承食不言这个习惯的贺存,也没有多话。 倒是边上坐在一桌的孩子们非常惬意。 五个小孩,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发现好吃的了,立即瞪圆了眼睛,然后大家一哄而上。 “哥哥这个好吃!你快尝一点!” “那个给我留一点!” “还有我!” 有几个孩子在一边闹,气氛倒是很好。 再说了,今天日子特殊,沈温书也没摆什么臭脸。 这让边上坐着,又尽量隐藏自己存在的沈家两兄弟也放松了一下。 毕竟这些年,他们和沈温书之间的关系那不能说是恶化,却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去补救。 刚开始两边都处于冷战状态,到后来,沈温书只留下一封书信,便带着人远走高飞后,这样下来,天平就完全被打破了。 放不下心的沈父沈母最终还是妥协了,不妥协又能怎么办呢? 小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离家出走,音信了无。 整整两年后才得知人在岭南这种地方,心里又怕又恨。 不能拿世俗的眼光拿捏住小儿子,在利益和亲情间摇摆。 最终还是选择了所谓的亲情,这才有了,一有消息就派沈家两兄弟出现在岭南的场景。 其实这消息还是沈温书自己主动透露出去的,不然沈家还能再找几年,找到他们不再想找为止。 带着奶茶晚来的朱夫人、贺心怡和柳蓉边吃边聊,都是自己家人倒也没那么多讲究。 边上的贺存看眼自己这一桌,吼!好家伙,一个个都是闷葫芦,指望他们起个头聊天,简直是天方夜谭。 第94章 你到底怎么认出我的 端方雅正的贺轩, 不善社交的贺云,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沈凌、沈泽两兄弟,还有暗中观察的陈旭, 神游在外的沈温书。 当然还有一个一直不说话,也没什么情绪变化的沈志远的颓废父亲。 贺存看了一眼, 便收回视线。 男人一副被酒掏空了身子的感觉, 面青憔悴。 看上去状态并不好, 甚至有点糟糕,这要再放纵下去,身体就先垮了。 贺存夹起面前菜, 有点想去小孩那桌。 淡淡的果酒在鼻尖流转。 “这酒, 味道不错!”酒杯放下, 贺存找了个话题将这些人的神思唤了回来。 回神的沈温书浅浅尝了一口,“本来说,给你们上点烈酒, 想到你们下午、晚上都有生意, 就给换了,要不给你们来点儿西域美酒?” “不必。” “这就很好。” 几人连连拒绝, 沈温书也没坚持。 毕竟他也只是偶尔小酌一番, 少有在这种场合喝酒的,一身酒味, 柳蓉也不喜欢。 气氛松缓, 沈温书提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再去青州?” “可能要过完年后, 那边的事情, 谢行都能处理。” “谢行?”沈温书回忆了一下,谢家人确实能力不错。 “行, 有什么需要就说,我在那边有认识的人。” 沈温书倒也没有摆架子。 “那就谢了。” 两人举杯,各自饮了一口。 这点儿含酒量,贺存确实没放在眼里。 倒是对面那个酒鬼,没吃什么菜,一手抱着酒壶,自己喝自己倒,颇有几分摆烂的态度。 听到几个小孩嘀嘀咕咕小声说着什么,贺存转头就见几个小孩眼里带审视,目色不善地看着他的酒杯。 小子文滑下凳子,噔噔噔跑向他,“爹爹,要少喝一点儿酒哦。” “嗯?”带着困惑不解的嗓音打转了一圈。 视线触及到边上安安静静的沈志远时,贺存一瞬间懂了。 “嗯,我知道了。” 贺存rua了一把小孩的头,目色认真答应了他。 半信半疑的小孩点了点头,往回走了。 “存哥儿,你这儿子没白养啊!”边上的沈温书见此,“你这两儿子怎么就养这么乖,我看你也不像是会养孩子的人。” 听到这话,贺存的眼里沁着淡淡的笑意,“说实话,我也奇怪。 ” “可能我家小孩……天生比较乖?” 沈温书看了看另一桌上的两小孩,转头冲贺存,“要不认我为干爹,怎么样?”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反正夫人喜欢这两孩子,而且自打这两孩子出现在沈府,夫人脸上出现的笑容多了不说。 那天晚上,他们居然讨论到了一直以外,两人都有意避开的话题——孩子。 “喜欢小孩自己生去,可别盯着我家崽儿。” 没想到他直接拒绝了,沈温书也不生气,只是有点遗憾。 没事,贺存不答应,他可以自己想办法。 收了这个话题,几人又聊到如今的局势。 “徐玉树那边情况如何?” 想到上次带过去的土豆、马铃薯,他倒是有点好奇这些东西的后续。 “放心,一切正常。” 沈温书一带而过,反而提起了眼下的事。 “你这边的生意,日后都要开到青州去?”沈志远又给人倒了一杯酒。 “目前打算是这样。” 沈温书:“以后就往青州发展了?” 贺存将他刚倒好的酒水推到一边,偏头冲他笑道:“这不是在等你当上岭南知府!” “哼!”沈温书看了又看,“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你觉得我骗你干嘛?” 将酒水换成了远远放在一边的奶茶,“我也好,薛老板也好,以后可不都得靠着你才能在岭南,甚至南方这片区域立足。” “我们都等着你!你不会以为我在说笑吧?” 听他这般说,沈温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拢着眉,没说话。 片刻功夫后,抬头冲他笑道:“行啊,不就是一个岭南知府,等着。” “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绝不后悔!”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吃吃喝喝,一直到傍晚,才带着意犹未尽的四个小孩回家。 走在暮色中的马车上,赶着车的贺存,抬头看,群星闪耀。 明天是个艳阳天啊! 两道的草丛里,虫鸣声此起彼伏。 微风习习,心情轻松又惬意。 自打他来了以后,好像就没遇到什么烦心事。 不过今天的聚餐,又给他了一个小启发。 可以卖饮料!果味饮料,以后他家果园发展起来,水果可以卖,干果可以,果味饮料当然可以! 没有塑料瓶,可以用玻璃瓶代替!此计划应该可行,在日程本上记下一笔。 当然做这一切的起源是,家里的小孩、女子聚会的时候居然没有饮料喝,这简直无法接受。 他的小孩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好喝的,没见过,没品尝过。 不太甘心,小朋友就没人权了?上桌子连饮料都没有! 开发果味饮料,他家牛奶也可以做饮料!除了奶茶,酸奶可以上桌,花生牛奶、椰奶,他真是魔怔了,明明有这么多喝的,都可以搬上餐桌! 讲这件事记下后,回了白云村的贺存,转身又开始翻阅自家店面的发展。 饮品店,相当于现在的奶茶店;还有甜品店,也就是一般的蛋糕店;酸辣粉还在开,基本无人知道这玩意儿是如何制作的。 看来,将这件事交给白云村看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外面还没有人发粉丝的制作方法。 纸张上写下了以上三个店铺,还有他的麻辣烫店铺。 想到的东西有很多,当然也不是每件事都需要自己动手。 像薛老板这样的合作,多多益善。 在009那里了解饮料的制作过程后,有点麻烦,毕竟没有塑料瓶,都用玻璃瓶的话,成本高不说,这个时代的运输并不高效。 而且最重要的产品保质,暂时没办法实现。 想了又想,还是过完年后,先去青州城将所有的店开起来。 将那边的的土地与流民安置妥当,再考虑其他的。 事情总要一件一件,慢慢来。 小雪来到,家家户户喝药酒,焚暖香。 夜里下起了小雨,湿冷湿冷的。 躲进被窝里的两个小崽崽,看到贺存擦着头发进来,掀开被子,招手喊道:“爹爹,快来,一会儿打雷,闪电就出来了。” 下午,一家人喝了贺存炖的羊肉汤,一个个身上暖暖的。 香软香软的两小孩,见他上了床,立即抱着他,“爹爹可太暖和了!香喷喷的。” 贺存将人搂进被子里,“那下次给你们换一个香香洗澡。” 他刚来的时候,家里什么都没有,他也没遮掩什么,直接把洗头、洗澡的换了包装,拿了出来。 见到几个孩子很喜欢,便变着戏法拿出来用。 没人问,他也不曾解释过什么,一直维持到现在。 给两个孩子念了会儿书,听到打雷声,他又掀开被子朝边上的房间走去。 雷电交加,被吓醒的‘贺修文’,听到窗外的淅淅沥沥的雨声,有点心烦。 好久没出了,一出来就是这种鬼天,有点郁闷。 而且还是大晚上,顶着一个小孩身体,又不能跑出去。 上铺的韩则,睡得呼噜呼噜的。 没办法,堂堂贺宰相,只得认命抹黑起来关窗。 这还没走回去,就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就被打开了。 一阵劲风,卷起了衣角。 “被吵醒了? 提着灯的贺存走进去,看了眼窗户,转身看了他一眼,问道:“想和我聊聊?” “不用了,谢谢二叔。” 听到这儿,贺存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往外走去。 看着人走出去,他心里并没有多轻松,相反,心里带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和无助。 他刚才本想答应,可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又是另一番话。 他想知道,这个二叔在他不露馅的时候,是否可以发现自己。 即便是这样寄宿在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他也有点贪心,无法生活在阳光下,他也想要多多看看这些人,或者心底也想有个人能记住自己的吧。 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应该,所以他控制着自己,不该继续贪恋这些人的温暖,也不该像个见不得光的人小偷一样,继续窥视小修文的生活。 无数的想法纷涌而至,他站在原地,毫无还击之力。 在贺存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有点认命的想,自己或许该想个办法离开了。 “学的一点都不像,来书房陪我说会儿话。”突然回首的贺存,“快点儿,别把哲哲吵醒了。” 突然回温的心脏开始跳动,“你怎么……”认出我的。 话还没有问出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贺存的大手就将他带了出来。 “想我了就直说。”大手在他的脑袋上挼了一把,头上那人啧了一声,“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如我家安安,他都比你诚实,比你会说话。” “我又不是小孩子。”贺宰相立即反驳。 “就是……还不如小孩子。” 曾几何时,贺宰相那张嘴,会说不过别人,简直离谱! 眼见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将人带到书房后的贺存还有点疑惑,这货怎么突然安静了。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看着坐一边,还有闲情逸致喝茶的人,贺宰相不禁问出了声。 “我又不是瞎子,怎么大的变化会认不出来。” “可是其他人,没有认出来。” 将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贺存几乎没有思考,“出了这么大事儿,有点变化,总体正常,大家也不会怀疑什么吧,你不也只有在小修文不清醒的时候才会出现。” “不要多想,我之所以会发现,可能是我……比较敏感。” 他喝了口温茶,“再说了,其他人没发现,不也侧面说明了你伪装的很好。” 第95章 隐藏任务 贺宰相沉默了片刻, 摇了摇头,“不一样,二叔, 这不一样的。”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面前的小孩说完后,颇有几分天地之大, 无以为家的感慨。 “何不想开点儿, 你若来了, 可以来找我,我们之间没有距离感吧?” 并没有被安慰到的大小孩,看着他依旧伤感。 “存在的意义, 可能需要一边生活, 一边寻找。”贺存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大包零食递给他。 看着手里包装的花花绿绿的零食袋, 从无所归属的感觉中走出来的贺宰相,不由的感慨了一句,“若是能早一点儿, 遇到二叔就好了。” “这不就给你遇上了。”撕开了一包薯片递过去, “可没有什么早点晚点,早点你也不一定遇到我。” “有些事, 可能刚刚好。” 见他的心思转移到了吃的上面, 贺存联系了一下009,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屁孩捞出来。 待在小修文身体里, 并非长久之计。 而且他总觉得, 这件事有点奇怪,可又细说不上来。 重生的贺修文, 异世而来的他, 总觉得贺家或者某个角落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因素存在着。 “沈家怎么样?” “沈家?”咔嚓咔嚓吃着薯片的小孩歪头看向他。 贺存:“沈温书,他本家应该在汴京城吧。” 本吃着薯片的小孩, 重新选了软糖,“沈家还可以。” “二叔要和沈温书合作?” 脑海里浮现了这段时间的记忆,想不到,二叔把沈家派来的两兄弟给带回来了。 曾听闻,别人拿沈家兄弟不睦,相互残害,来攻讦过沈家,想来应该就是这件事了。 上一世,沈凌、沈泽来了岭南,没能好好休息,那时候的临安城,城内城外都是流民,疟疾肆虐,粮食紧张,一片混乱。 好不容易走到地方,两人身心疲惫,沈温书又是一阵折腾,不小心感染疟疾的两兄弟,就这样永远留在了临安城。 不说沈家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局,沈温书自己也在书房呆滞了一天。 沈温书还记得小时候,三兄弟一块玩,沈凌最大,他一天到晚跟着沈凌屁股后面,但沈凌此人待人待己,古板又严苛。 稍微大一点后,自己一个人上房揭瓦,下水摸鱼,身后都跟着沈泽这个小拖油瓶。 天天闯祸,又经常为了沈泽这个小拖油瓶跑不快而挨打,三人跌跌撞撞的长大。 但后来,又是为了什么,三兄弟之间渐行渐远的呢。 就像宿命一样,他们为了一件事吵架、分开,又为了同一件事想要和好,却在还未实现时,永远定格在这里。 “已经合作了。” 贺存又摸出了一袋子零食递给他。 “二叔,不必照顾我。” “嗯,我想吃零食,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对面的人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你看没关系吧。” 看见他眼里的浅浅的笑意,贺宰相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二叔真的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贺家、沈家、白云村的村民,以及无数的流民。 “二叔很信任沈温书。” 贺存点了点头,“人品不错,可以结交。” 带着小孩身上没有的沉稳,贺修文低头想了想过去,撇开私仇不算,沈家人是他在汴京城,这些年起起伏伏的官场生涯中,为数不多的难对付的硬骨头。 “有什么想说的?” 贺宰相摇了摇头,“没有。” 上辈子他剑走偏锋,落得那个下场,其实他自己一早就有所预料,心里倒也没有什么隔阂。 窗外噼啦啪啦的雨声,打在地上、树叶上,丝丝凉意浸透出来。 贺存打开了一个果冻递给他,“我看子文喜欢这个,尝尝,说不定你也喜欢。” “二叔怎么总是把我当孩子。” “不是孩子是什么?”贺存笑了下,“都不知道是谁,前段时间还和小修文争宠。” 想到自己前段时间的行为,真是……过于幼稚了。 两个人在书房的小桌子上,吃着喝着。 “二叔,你什么时候将这些东西带着汴京城?这么多吃的,又能挣不少钱了。” “不急,现在去还太早了,怎么缺钱花?” “不是,我花什么钱。” 贺宰相欲言又止,其实汴京也不是没有人手,他爹贺轩或许已经联系上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要不要插手这件事,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二叔应该也有自己的考量。 局势已变了很多,以前那些事,最多也只能当个参考。 吃着喝着,看闲书的贺存再转身时,小孩靠在桌子上,已经熟睡过去了。 贺存:小九,你有办法将他们两个人分开吗? 009:宿主,我查了很多消息,问了其他前辈,有办法的,只是…… 贺存:只是什么? 009:宿主,这事不算在我们的业务范围之内,如果你要强行干预,要付出一定代价。 贺存:嗯,确实是这个理,什么代价? 009:宿主,你要将大修文拉出来嘛? 贺存:嗯。 009在屏幕上撞了撞,有点不理解。 贺存:去找前辈问问,有什么办法,等你出来了给做好吃的。 飞速旋转的小气泡在屏幕上蹦哒:马上去。 将人抱回房间,塞进被子里,他又打开日程本,记上了一笔。 最近事多,他得记着点儿,不然回头就给忙忘了。 半晌后,009又飞了出来。 009:宿主,前辈们说,完成了隐藏任务,积分翻倍,你就可以打开系统商城最高权限,购买心愿卡。 贺存:小九,你们这服务不错啊! 009:嘿嘿,我也觉得。 小气泡扭捏了一会儿,慢吞吞开口:宿主,你给大修文买身体,积分怎么办? 贺存放下木炭笔,“挖掘隐藏任务,并完成任务。” 009:对哦! 说完,它就消失在屏幕上,无影无踪。 贺存摇了摇头,回了床上,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儿。 等收罗了所有有关隐藏任务线索的009,飞回来时,哪还有人。 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起此彼伏的呼吸声。 它跑到贺存身边,撞了撞他的脸,确定该人毫无知觉。 在被子上弹跳几下后,009闪回了系统里,它也要回去睡觉! 次日一早,在自己的从床上醒来的贺修文看着自己床上的小零食袋子有点困惑不解。 弟弟什么时候带着零食过来找他了。 整理了一下床铺,拿着新鲜未开封的零食朝两个小家伙房间走去。 “安安,起床了。” 哼哼唧唧埋在床上不想起床的贺子安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难得带着点儿自控力,“爹爹不让早上吃零食。” “那我们吃完饭再吃。”贺修文将东西放在一边的床上,给穿着衣服的贺子文整理着领口。 “你起来,我给你穿衣服,要不要?” “要!”小孩立即坐了起来。 “那哥哥一会儿和我一起吃。” “嗯,好。” 牵着两个小崽往外走,昨夜细雨潇潇,外面碧空如洗,蔚蓝的天空上挂着团团簇簇的白云。 远远望去,那边的山脉上,还缀着深深浅浅的阴影。 带着一身露水走进院子的贺存,看到两小孩子在一边扎马步。 确实有毅力,他倒是没想到贺修文这样一个小书痴居然还是一个武术爱好者。 难怪人家说,古代书生个个都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能文会武的全才,他家小修文不就是这样的。 这一个个玉树临风的,隐约可见他们日后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不愧是他养大的小崽崽,怎么看都喜欢的不得了。 川婶子已做好了早饭。 洗着手的贺存,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贺存:小九消息打听的怎么样了? 009: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找了所有关于获得隐藏奖励的人的资料,宿主,你要看吗? 贺存:嗯,你先给我保存下来,我一会儿看。 009:好哒! 009在屏幕上转了又转,弹来弹去的,看上去很开心。 贺存:你很开心? 009:开心? 小系统的程序像是停滞了一秒,而后深深卡壳了几秒。 带着机器独有的指令程序,将自己的刚才的行为,输入运行,得出结果。 他刚才的行为最贴合人类的情绪中的开心、高兴这一类中。 而后,小系统在自己的内存中找到了贺子文、贺子安双胞胎的高兴时的表现,机械的一板一眼道:“开心,最最最喜欢宿主了。” 被它这句话给雷了个外焦里嫩的贺存,有点摸不到头脑。 系统不会是被病毒给入侵了吧。 贺存:咳咳咳!谢谢你的喜欢,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009:想要的?我想喝奶茶、吃蛋糕、吃麻辣烫、吃肉、吃零食……可以吗?宿主。 贺存:那我早点快点儿给你攒积分,给你兑换身体? 009:谢谢宿主! 小气泡在屏幕上撞来撞去,彰显着自己的快乐。 吃了早饭,四个小朋友挂着书包就飞了出去。 从贺存家出发,一路到村子中心,四个小孩的队伍越来越大,跑到学堂时,几乎一个村子的小孩都来了学堂。 有男有女,有大有小。 本来暗中也有不少声音嘀咕:女孩子上什么学堂?反正都是要嫁人的,日后去了婆家,心就向外了…… 当初招生时,贺存也料到了这个结果。 里正也询问过他的意见,毕竟这学堂是他贺家开的,夫子是他找的,自然是以他的意见为主。 贺存一心坚持男女一样,都可以入学。 刚开始,附近村子里的书生听说这好事,一个个都来白云村来打听消息。 听了几天的扫盲课后,发现完全不符合自己的要求,许多人都走了。 陈旭还安慰了他两天,殊不知,贺存一点都不伤心。 其他村子里要科举的书生,本来就不是他的资助对象。 至少在这个时代,那些家里有书生的,绝不会说有吃不上饭的。 这些人他有其他方法帮扶,至于村子里的人,他就没想过靠着自己这个简单的小书院将这些送往朝廷。 一开始,他就说清楚了,让他们读点书,会写字,这些人的任务就完成了。 至少以后出了白云村,看得懂人家路牌上写的是啥。 出了远门,不必求人帮自己写份家书,这就是他最基本的要求。 只是万事开头难。 学生时不时就不在教室里,等看到人回来,问上一句才知道,“夫子,我去山上割猪草了。” “我家这几天有点忙。” “我爹说这几天不读书没事,让我先回家干活。” 将这些看在眼里的贺存,要说不难受,那是假的,但又不可奈何。 第96章 尽人事 但现状, 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他只需要尽最大努力,其他事顺其自然吧。 好在今年白云村的村民们的收成不错,有了存粮, 有了闲钱,不少人走出去看了临安城的发展。 尤其是大家看到贺家人一个个都走出去, 开了店面, 有了更大的发展, 心里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看到别人都能混的风生水起的,尤其是贺家经常招工, 让村里的年轻人有了走出去的想法。 于是, 在和村民们聊天的时候, 他也秉持着实用的想法。 将眼下最实在的利益搬上桌面,比如出去找工作,要认识字、为人要勤快、务实…… 也不必多说, 稍微透露一点, 留点空白给这些人自己想。 于是,在贺家生意愈发好, 村里越来越多的人走到临安城挣钱后, 不少人对读书这件事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无外乎是,村子里的人走出去后, 这些年轻人即便能挣着钱, 也是干苦力活。 出了村子,见了世面, 心里这才有了比较, 毕竟那些会简单算数的,会写字的, 一天到晚当个监工,就有比他们还高的工资,而他们却干着最累的活,拿着辛苦得来的工资。 入冬后,来学堂的人渐渐多了。 再次相聚时,不少人还在原来分班里。 有几个一直跟着贺修文、韩则学习,虽然磕磕绊绊的,但算是有毅力的了。 当中还有两个年龄比较大的女孩子,每天家里的活儿依旧干,回去后,在地上写字,遇到不会的,第二天再去学堂问。 白云村里并没有女先生,这也是个要紧事儿,虽然他一直记挂着,但女夫子确实不好找。 即便有识字的女子,他也不好叫人家到村子里来教书。 毕竟现在识字的女子非富即贵,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女子。 书院里只有陈旭、那个童生两个人教书,人确实少了点儿。 所学东西,也是贺存根据实际的用工需求,安排的课程,他一点儿都没遮掩这一点。 日后能在他家店里干活,其他店里随随便便足以应付。 当然,对于书院里那几个能坚持下来的学生,贺存也默默记了下来。 也要给她们一点儿彩头,时时激励一番,让她们自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尤其是书院里为数不多能坚持下来的女子,有时候让她们见见一身干练的贺心怡,朱夫人,几个人就又有了新动力。 今天是拿贺心怡、朱夫人她们来做表率,日后就是这两位了。 走在去竹林的路上,贺存浑身轻松,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远远看见,赵家人在喂养家畜。 家禽养殖这一块,效果不错。 只是现在,还算不上有很大牌面排面,他考虑着要不要搞一个养殖场,以后就让赵家人管理这一块。 思虑再三,还是等翻过年再说,现在养这些倒没有费多少粮食。 赵家一大家子人每天出去割猪草,收割的红薯藤、包谷杆、稻壳都被这家人利用了个遍。 就连贺存自己都没想到他家鸡鸭鹅猪养这么好,却没费多少粮食。 细想也是,赵家人遭过难,那些粮食怎么舍得给猪吃,全都让他们自己收了下来。 但要开养殖场的话,恐怕需要不少粮食。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要再等等,明年再说。 明年他带来的高产粮食在临安城普及开,他再慢慢发展养殖场的事儿,就没那么显眼了。 那种别人都饿着肚子,他家粮食却拿来喂猪的事,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 他不喜欢麻烦。 "东家,您来了。"见到人,赵连带着自家儿子赶来问好。 “嗯,最近怎么样?” “西北送来的羊下了好几头小羊,再者就是之前养的鸡都开始下蛋了,鸡蛋我都给送到院子里去了。” “送过去了?” “嗯。”赵连回复。 贺存沉思了一下,“数量多吗?” “一天十几个。” “这么多!”贺存有点感慨,“你们几家人,你一家送一天的量,之后的存起来,一个礼拜往心怡酒楼里送一些。” 说完,见赵连看着他。 贺存轻唔了一声,看向他身边半大小的孩子,“这件事就交给你……二儿子吧。” 才见小孩不确定的看向他,赵连蒲扇般的大手就呼了上去,“还不快谢谢东家。” 来不及制止的贺存,看着被打了一下的小孩,面色喜悦的看向他,忙不迭道:“谢谢东家。” 倒也不至于。 看着满圈的飞跑的鸡,贺存在想要怎么将这些家禽提上餐桌。 “东家,要不再养一点儿鸡?” “暂时不用,缓一缓,等我找好市场再说。” 这是什么魔鬼发言?! 现在这些,他都还没想好如何解决呢! 实在不行,烧鸡、烤鸭、烧鹅?太单一了,还是回去好好想想。 毕竟自己以后可是要开养殖场的人。 又看了看其他的家禽,他的肉牛啊!什么时候可以吃牛肉!已经迫不及待了。 六头肉牛慢悠悠的吃着草,看到贺存走近,仰着头,哞—— 丝毫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正想着,什么时候能噶了它们。 旁边的花白奶牛,咀嚼着草,见到贺存三人也没什么反应。 边上还有一个大型竹笼,还用细密的竹条编制的,看上去很不错。 “这是在养什么?” “兔子,上个月去市场买的三只兔子,我这个月看的时候都有小兔子了。” 他家长工真是闲不住!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侧面说明了他这个东家当得不错,手下的人也会来事。 “赵管事啊,你也太勤快了!给你发奖金。” “这是小事儿不值得奖励的,东家。”收到夸奖的赵连推拒道。 他家人最多,但自从给东家养了这些家禽后,自己家的生活水平已经提高到另一个层次了。 现在自己的两个儿子陆续在东家面前露面,已找到活儿干了,以后的日子会更好的。 即便是有了前几次被奖励的经历,赵连依旧肉眼可见的开心。 “怎么会是小事儿!你很有责任心,很有眼色,我这养殖场要是没你,会少一半的家禽。” 贺存带着人往回走。 “那过了年,我再买些其他牲口回来喂着。” “可以,辛苦了。”贺存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前暂时不扩大规模,翻了年再看情况。” 两人顺着大路向西山边上走去。 路边村中心时,听到村西那边吵吵闹闹的,聚集着一些人。 “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严家人闹事。” 听到这儿,贺存点了点头,毫无停留的转身走了。 见他没兴致,赵连也就没再多说。 新鱼池里,分了上下两个,时不时探头出来的小鱼苗在划水。 水池外围拦着栅栏,上面有图画,力求预防路过的人走进来,游泳、溺水这类的。 浅水水池子里长满了贺存撒下的水草。 这些都是他在系统那里为他的小龙虾购买的苦草、金豆藻、水浮萍等,日后黄豆大量种植后,就有新饲料出现了。 毕竟整个临安城目前就水云阁卖这口吃的。 其他人想卖,也没办法。 一是他们没有辣椒这玩意儿;二来这虾苗他们问遍了身边所有人,都没找到这玩意儿。 有心模仿的,都是去河里抓河虾,但是两者味道相差很多。 他们没那么多香料,成本有点高,价格一提,味道平平,很多人并不买账。 说来也是奇怪,居然没人来问他卖不卖小虾苗。 就有点心情复杂,可见人还是得脸皮厚一点。 走了一圈后,又看了看自己的菜园子。 临安城外,那一块地不正好闲置着,完全可以种一些大豆。 以后可以制作一些豆制品,当然最好是开一个工厂,方便他生产土豆粉、红薯粉,以及豆皮,豆干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日后大江南北的往各地运输,也不能解决吃饭问题。 计划通,这里种植大豆,以后那些费料不正好给贺存喂小龙虾,一举两得! 一个人转了一会儿后,又去了果园里。 今年刚种植的果树肯定没有收成,但是他嫁接的水蜜桃、梨子、李子、苹果那些明年肯定能结果。 只有他从009那里购买的火龙果、芒果、榴莲、菠萝什么的,已经长大了。 至于什么时候能结果,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他完全不着急,岭南的本地水果真的很多很多,他今年就没有缺过新鲜水果吃。 这是在汴京城没有的待遇。 想起自己之前冒出来的生产果汁,这个好像有点麻烦,不过也不是不行。 带着满满一脑袋的想法,贺存独自回了书房。 一个人写写画画,利用009又查询了各种知识。 写满了十几页纸,铺满了整个书桌。 直到下午,听到几个孩子的声音,将他从书房拉了出来。 冲回书房放书包的四个崽崽,看到一手黑的贺存,略带着点儿好事被人撞破的尴尬。 倒是两个小崽身后的韩则拱手行礼,“老师,弟弟想去胖虎家玩。” “嗯,行,去吧!记得早点回家。” 听到他答应了,贺子安将书包让扔到桌子上,“爹爹乖乖等我们回来哦!” “嗯,等你们。”大手捏了捏他的发包,贺存一点长辈包袱都没有,“去胖虎家,去厨房带上点儿东西。” 胖虎经常来吃饭,胖婶子也时不时邀请几个孩子过去吃新奇的吃食。 几个孩子间相处的很好,他也就不阻拦了。 有小伙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他家几个孩子需要同龄人的交流,一天天的待在家里看书,太乖了也不好。 第97章 冬至 几个崽崽一走, 姨娘一早跟着牛车去了城里。 家里居然只剩了贺存一个人,他想了想,一个人有点不想做饭, 很麻烦,但又不能太敷衍自己了。 想了又想, 还是烧火开始炖汤, 将自己上次从系统商城里购买的新鲜牛肉拿了出来。 简单点儿, 就吃一个牛肉面,将肉洗干净后,火上炖着, 贺存转身出去摘菜。 刚好明天早上给这几个孩子煮牛肉面。 小锅子咕噜咕噜的沸腾着, 被水汽顶起来的锅盖有节律的跳动着, 香味渐渐浓郁。 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提着食盒的沈志远跳下马车,喊了一声就冲进了院子。 转了一圈确定没人。 闻着味儿去了厨房, 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后, 本想出去了的小孩儿看着快燃烧殆尽的柴火,犹豫一时后, 难得的坐了下来。 跟着他的小侍见此, 急忙上前帮忙。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待在院子里。 带着新鲜蔬菜回来的贺存看到那边熟悉的马车,扬了扬眉, 看来有人陪他吃饭。 “贺叔。”小孩一见到, 立即喊人。 “嗯,来了啊, 吃过晚饭了吗?”贺存问道。 “还没有, 我给弟弟们带了好吃的。” 贺存想了想,建议道:“他们去胖虎家了, 要不你去找他们。” “啊?不用了,我和贺叔一起吃。” “饿了没有?书房有零食去吃一点儿垫垫肚子,还有一会儿才吃饭。” “不用,贺叔你忙你的。”沈志远坐在灶台前,看着火,硬是让贺存看出了几分委屈。 “最近学业如何?能跟得上夫子的教授进度吗?”贺存一边洗菜,一边闲聊。 见人没盯着他看,刚挺直背的沈志远稍微放松了些,“还好,只是有些听不懂。” “慢慢来,你之前没认真学过,听不懂很正常。” 锅盖揭开,扑鼻而来的香味让沈志远心思飘了飘。 “谢谢贺叔。” “有空就来找修文、哲哲他们交流交流。” 小孩低头嗯了一声,带着点儿不确定,“贺叔不会觉得我麻烦?” “嗯?你怎么会这样想?”将切好的青菜放在碗里,抬头问了一句。 小孩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解释道:“我就是觉得自己……挺不讨喜的,天天麻烦别人。” 走到灶台前的贺存摸了摸这个失落的小孩,“不要让自己产生这种错觉,也不要因为外人的话产生这样的认知。” “即便是以前做错了事,我们也有机会去改正。” “但是他们都说我天生顽劣,屡教不改,实在难以管教。”小孩低着头,哑声说道。 “那你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吗?”大手挼了一把他的头,贺存坐在他身边,反问道。 “我……好像是这样的。” “不要给自己下定义,昨天的你也许做的不好,但今天的你还有机会去修正,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接来来慢慢修正错误就好了。 ” 低着头的小孩抹了一把眼泪,重重点了点头。 “以后不开心了,就来找我,我给你做好吃的。”对待小孩,贺存总是很有耐心。 从书房拿出一堆小肉脯等吃食递给正在emo的一主一仆。 手足无措的两人接受了这一份晚来的善意。 无人知道,只是这一点小火苗将这个混球带回来正轨。 炖牛骨头的汤依旧在沸腾,新鲜的肉被捞出来后,伴着料下锅爆炒。 呛人的味道在贺家厨房里盘旋,吃着猪肉脯的沈志远都觉得自己手里肉不香了。 沸腾后下入手擀面,在面快熟了时,放入一把青菜。 跑去帮忙的小侍端着满满一碗牛肉手擀面坐在门槛上,心满意足。 石桌上的贺存又给小孩加了几块肉,“尝尝这个肉好不好吃。” 接收到为数不多善意的沈志远推拒不过,只好接受了。 呼哧呼哧的吃了半碗面后,满足的发出了喟叹,“贺叔什么都会。” “倒也不是什么都会。”慢条斯理吃着饭的贺存笑了,“比你多活这么多岁月,总不是白活的。” 收拾休息片刻后,三人出去走了一圈。 路上遇到回来的四个崽崽,一群人有着说不完的话。 洗漱后,几个崽崽约着去了书房,下棋、看书、吃东西,讲着最近的新鲜事儿。 卧室里的贺存写着接下来的计划。 翻过年,白玉村没变化,临安城外的山头找人种粮食和水果,荒地那一块种一半的大豆,剩下的就是种植玉米、高产红薯。 以后可能要将加工厂开到附近去,还有他的猪场。 至于青州城那边全都种上甘蔗,他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制糖。 粮食问题,算是解决了。 开春后,只要不拦着白云村的人卖粮种,光是今年的临安城出现高产粮食的消息,足以让整个冬季的商人闲不下来。 有的商队已经开始将玉米种子运输到青州城卖了。 解决了流民的问题,沈温书手里握着这么多玉米种,就不信他会老老实实的。 其它三城,一早就暗中观察着临安城这边的消息。 还有不少人暗戳戳的找沈温书打听消息,毕竟大家都是缺粮的人。 但横竖打听不到什么消息,贺家也不好贸然接近。 不知不觉中,冬至走来。 穿上了厚衣服的贺存看见余姨娘在厨房剁饺子馅,困惑了一瞬,接过手自己剁了起来。 “今天冬至,存哥儿想吃什么?” “不就是饺子、汤圆?”他带着不解看向身边的姨娘。 被他看着,姨娘淡然一笑,“那我们就吃饺子。” 反应过来的贺存转身看着远去的姨娘,无奈一笑。 这是光明正大的试探,也是接受了他? 嗯,应该是很早以前就接受了他吧。 可能是今日冬至,突然询问了一句而已。 在贺家人面前,他就没怎么遮掩,小孩子看不出来,但家里这几个人精不可能看不出来。 回想了一下平日里的相处,贺存继续剁着肉馅。 外面还有新鲜的河虾,还能包一些玉米虾仁的水晶饺。 今日,沈凌两兄弟也来了贺家。 一直在外的贺心怡、贺云都回来吃饭,最后是缓缓归来的贺轩。 一家人煮饺子,几个小孩围着咕噜咕噜的红泥小火炉,一会儿吃吃,一会儿玩玩。 不注意时,冬风起,万物带着些许萧瑟,林间树木哗哗作响。 沈凌举杯,“我日后就在汴京城等你们。” “那就借你吉言。”贺存也举杯。 几人相视一笑。 倒是有很多东西,悄然间变了又变。 放下酒杯,贺存懒散道:“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家里有点事,再者就是这边的事也解决完了,该回去了。”沈凌解释了一句。 边上的贺轩插了一句,“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几人点了点头。 贺存微微沉吟了片刻,“明天我把方子交给你,以后北方的玻璃生意就交给你了。” “多谢。”沈凌看了眼边上欲言又止的沈泽,还是出言询问,“不知,心怡老板的水云阁可要开分店?” 一边和朱夫人喝茶的贺心怡,抬头看了他一眼,陷入了沉默。 思索之际,她不忘眼神询问身边的二老板朱夫人。 “沈兄弟是想入股?” “应该是这个意思,我想两位女老板是不会卖方子的人,而且很多食材,汴京城没有。”沈泽解释着自己的想法,“要是自己开,目前条件不允许,就想从你们这里学习学习经验。” 贺存笑了一声,“学费可不便宜哦!小兄弟。” “啊!”沈泽摸了摸头脑,不好意思道:“大概要多少的学费啊?” 贺存笑了笑转而建议道:“要不你们先把玻璃烧出来再说?” 沈凌没在纠缠,“行,若是之后心怡小姐、朱夫人还有这个想法,尽管联系我们兄弟两人。” “一定。”有时间反应过来的贺心怡、朱夫人笑着应承。 几人闲聊着透露了不少的信息,直到外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才散开。 第三日,四五辆马车带着跟着商队出了临安城。 城墙上的众人,看着渐行渐远的影子,心里都有几分感慨。 就连一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贺子安看着远处的小黑点,很远了都还垫着脚看。 “叔叔们走了吗?” “嗯,叔叔回家了。”贺存将人抱起来看。 “叔叔还会来吗?” 瞧见小孩眼里的伤感,贺存模糊道:“或许吧。” “好吧,那我还是最喜欢爹爹了。” 有个一言不合就表白的儿子,好是好,就是跟不上他太过跳跃的思维,“嗯,我也喜欢崽崽。” “我就知道,爹爹最喜欢我了。” 小孩一笑,将残留在空气中的伤感一扫而过。 沈家兄弟走后,贺存又忙活了一阵。 家里的小孩都是两个哥哥带,还有姨娘看着。 带着人将临安城那边的土地打理了一下,划分上区域,在系统的建议下,订下开春后的种植计划。 又将地块给租出去,承包方可以自行选择种植多少地,当然他这般大肆开荒,不少村民看了之后,也学着开。 硬生生将临安城这个最落后的城,生生给开成了种植大城,同是也是粮食大城。 小麦的防冻害、灌水以及枯纹病等,他不懂这些,也不可能将农药搞出来喷一喷,找了很多办法后,度过了这一关,种地也不好种。 小寒来到,贺存又在那几间空房子里,开始育苗。 露地春春辣椒播种育苗。 在粪土球里育苗,看到他们这个工作方式,贺存沉默了半晌。 听009给他普及后,他还是下手了。 将粪球团子里塞上辣椒种,将粪土团子放在木板小隔间里,一格一格,一层一层的,很是整齐。 第98章 996 多多少少是有点膈应人, 但是静下心来,跟着几位老师傅的教程走,也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一屋子的木架子上全是满满当当的小隔板, 他都能想象到等下个月就会长出无数的小幼苗。 再过不了多久,这些辣椒苗全都种下地, 又能挣不少钱了。 当然他的连锁店计划, 是时候开启了, 有了辣椒,大家的吃食都更上一层楼了。 干了好一会儿后,有人拿出皂角给他洗手。 不算绵密的泡沫在手上打转, 在手上黏糊糊的感觉, 当然还有一股淡淡的树木独有的清香。 嗯, 看着张老汉的不好意思的样子,贺存慢半拍的发现他是在担心什么。 意识到,只有自己家有香皂来着, 难怪张老头带着点儿不好意思。 洗手这个问题简单啊!他好像有足够优越的条件将肥皂给做出来, 养了这么多猪,油脂这一块足够了。 洗了两遍之后, 手上的异味淡去, 但尚有残留,这让带着点儿洁癖的贺存, 有点心里障碍。 看着几屋子的辣椒苗, 他想到玉米不也可以先育苗,他去年没有育苗, 倒也没什么损失。 不过其他百姓提前育苗, 这样精耕细作的种植方式,最大程度上减少了粮种的浪费。 所以白云村的村民们, 在看到绿油油的辣椒苗时,就将这一方法纳入学习计划之中,之后育苗计划快速普及整个临安城。 小雪,大雪,时间一晃而过。 走近年关,贺存也懒散了下来,窝在小炕上写着年关总结。 想了想自己来后,这一年的工作,很不错。 先是解决了贺家人的困境,一路发展之下,他依托系统给岭南带来了不少高产的农作物,养殖业方面在稳步发展,渔业也算可以。 唯一不足的就是他的副业——工厂之类的,一个都没有开启。 方子给出去了不少,玻璃、滑板车、种子店、铁铺等,多多少少都有涉及,但是工厂是一个没办起来。 至于家里人,贺心怡有了自己的水云阁,贺云沉迷于服装设计,贺轩走上了自己一直想走的路。 几个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 今年好像没有什么遗憾了,那些不完美的事就等来年去弥补吧。 连带着几天阴雨连绵,贺存窝在家里不想动,几个孩子觉得异常,时不时上前问上一句。 放晴后,贺存一扫之前的颓废懒散,带着几个孩子一道进城。 马车上,贺存给他们发放着零花钱。 “想买什么买什么吗?”贺子安问道。 “对,给你的零花钱自己做主。”贺存一人发了一笔钱。 “那我请爹爹吃烤鸭。”拿到钱的贺子安猛然站起来。 “行啊,我们子安请客!”被讨好的贺存瞬间扬了扬眉,“说道做到哦!” “嗯,带爹爹去吃好吃的。”说完,小孩就抱上了他。 进了城,红红火火的节日气氛已经出来了,不少店铺高高悬挂上了灯笼。 满大街的人在购买年货。 听说又商队回来了,人群涌动。 看见这一幕,几个喜欢凑热闹的小孩拽着贺存便跟着人群走去。 大街上摆的到处都是新鲜玩意儿,新鲜蔬菜堆得满地都是。 跟在身后的张勇、张老汉背着小背篼,看来是想采购一番的。 走走停停,倒是有不少新鲜蔬菜,贺存也买了些平日少有吃到的新鲜海鲜,居然有大虾,还有深水鱼。 虽然有的都已经挂了,不过这里离大海也不远,还能吃。 买了些螃蟹,大虾,贺存又去集市买了香料,过年总是要给串门的小朋友们准备点儿零食。 平日里,除开出去游玩,就是看书、练武,他家小孩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爱好了。 得益于贺家的伙食,贺修文、韩则长得飞快,小的两个倒是长胖了。 至于其他人不说气色好,看上去精神气足! 在他看来,过年期间就是养肉的。 翻过年,他就要去一趟青州城,自然要好好和几个孩子相处一段时间。 回去后,贺存不慌不忙的所有店员清算出来,过年期间不需要这么多人,可以先放一部分人回家休息,轮休,这样的话,过年期间大家都可以回去一趟。 过年期间,临安城有活动,他一个商人也不可能放这些人回去,最大程度的调休吧,当然工资是要翻倍的。 这一点,他还是有人性的。 将消息通知下去后,张瑞也忙着给各个店铺清算结账。 不仅提前发一个月的工资,还有过年加班费,以及年底考核的奖金。 好些底层员工拿到手的就是两个月的工资,更别说那些积极加班,表现优秀的人,拿到手的更多。 至于年礼,贺存思来想去,到底是发钱好,还是送点粮油米面的。 直接发钱省事!但少了点人情味,他家店铺要营造点儿企业文化,这不就是提高凝聚力的好时机。 坐在院子里的贺存看到余姨娘手中的鸡蛋,灵光一动。 猪肉、鸡蛋还有一些粮种,何乐而不为?正好帮他宣传一下自家的产品。 那些店展柜就羊肉、蜂蜜,其他的再加一点儿,反正大部分东西都是自产自销的,完全不用担心食品问题,又能在大范围内迅速普及这些东西。 毕竟没有现代娱乐的村民们,就只有聊八卦这种事儿了,也不可能让他们去看书,陶冶情操。 只要有店员拎着这些东西回家,不出三天整个村子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果然,当有人知道贺家店铺轮休三天,还有加班费这个消息后,一众在临安城的打工人,私下起了热议。 这件事也给其他商铺提了醒,很多商铺那叫一个周扒皮,年假只有一天不说,工资几年不见得有什么变化,福利更是不可能。 贺家的商铺让他们知道了什么叫做差距。 不少人心底也暗戳戳的想为自己争取点儿利益。 打工人不再单纯的只知道埋头苦干,干不完的活,没完没了的教训,就为了这点儿可怜又微薄的工钱,只差给人当孙子使唤。 人家老板还是不满意,一个人干着几个人的活儿的时候,那眼睛就瞎着看不见,一清闲了立马没好脸色,这操蛋的日子!人间疾苦! 无意间掀起一股罢工热潮的贺存,待在家里计算着,自己过年至少得杀两头猪。 一头的一半,自己家吃,嗯,自己家人挺多的。 一半打折买掉一部分,就当是给白云村那些困难户一点福利,剩下的一头,给他买下的这些流民分下去,应该差不多。 至于临安城里的伙计们,直接在临安城买上一头猪。 余姨娘给几个孩子缝制着新衣服,早早给自己放假了的贺云也在为四个孩子准备新衣服,这倒是成了团宠了。 二十九那天,贺心怡带着大包小包回来。 几个小孩搬了好几趟才将东西全搬进来。 “又买了什么?这么多!”帮忙的余姨娘嗔怪道。 “就给你们一人买了点儿东西。”贺心怡拉着人往里走,解释道:“ 本来没什么东西的,好些都是徐将军寄到水云阁的,我给一次性带回来了。” “那就好,买太多了放不下。” 拆开信,字迹豪放,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的废话。 半天才看到重点的贺存,笑了笑。 这个徐玉树倒是有点意思,什么不会的,都写信过来问问,他怎么确定自己就能有答案呢! 有点无赖啊!这个人。 边上偷偷拆快递的贺子安瞧见自家爹爹轻笑一下,随即大胆起来,小手在密封严实的袋子上拉扯,半天弄不开的小孩抬头眼巴巴的看着他,“爹爹,拆开给我们看看吧。” “这么迫不及待?” “嗯,徐叔叔给哥哥带礼物了吗?”小孩巴拉着袋子问道。 “为什么要给哥哥带礼物?” 小孩被问住了,皱着两撇浓眉,“徐叔叔喜欢哥哥。” 贺存拿过一遍的刀片,割开了打了死结的绳子,“你徐叔给你们带了西北的酸奶疙瘩,让你们以后去西北草原骑马,去不去?” “去!” 大一点的两个孩子看完信件,跑到贺存身边,就等着他手里的酸奶疙瘩了。 东西取了出来,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想着给自己带了这么大一条牛腿。 沉甸甸的小袋子里装满了小疙瘩,解开绳子,眼疾手快的贺子安抓了一颗塞进嘴里。 入口时还带着几分甜味,一道嘴里就变了,又酸又咸的。 贺子安皱着眉,一脸不解的看向贺存。 一脸回味的韩则,尚可忍受的贺修文,剩下两个崽崽都不喜欢这玩意儿,一脸苦涩。 他尝了一个味道还行,酸咸口。 并不满意的贺子安翻着其他东西,熏制好的大火腿、不知名的干蘑菇、还有些专门哄小孩的小玩意儿。 贺修文将东西递给边上的韩则,只见小孩稳妥的接住了,又摸了一颗塞进嘴里。 眼尖的贺存将这一幕看在眼底,略带着点儿困惑,玩意儿味道实在不算好,韩则居然吃得习惯。 “老师您要吗?”看到自己老师困惑的眼神。 迟疑一下后,贺存接过手,“嗯,以前吃过?” 犹豫一瞬后,小孩眼里染上落寞,“嗯,小时候吃过。” 小时候,西北,贺存瞬间懂了。 他总觉得徐玉树这家伙知道些什么,看来还需要自己写信谴责一番。 小孩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长大,什么家国仇恨,什么都恩怨是非,都离远远的,他家小孩,不需要一生都生活在仇恨之中。 虽然这样的想法有点不近人情,但他真不想让这么小的孩子卷入到那么多烦心事中去。 第99章 没有小朋友 尤其是这种复仇的事, 牵扯面之广,不是他能算计的,即便是自己的大哥贺轩那样的人, 他虽不赞成,却并不反对。 他们两的情况大抵一样, 又不太一样, 唯一一点就是作为成年人的贺轩, 知道自己在干嘛。 自家这个学生,还太小了。 即便贺存知道,他们心中的痛, 背负的东西都一样, 他还是得拦着自家小徒弟。 过早背负这些东西, 一生都会不快乐。 他伸手摸了摸韩则的脑袋,只希望这个小不点能平安长大,再难的事, 都有当长辈的撑着。 若是想复仇, 他是不是也得有所作为!不对,他一早就有行动了, 毕竟他和贺轩可是一船人, 搞不好,他的这个小学生也在船上。 自己的咸鱼命又出现了波折, 思来想去, 他还是逃不开必须有一番大作为,不过在此之前, 至少要搞清楚自家学生的仇人是谁。 指不定自己日后行走江湖, 也能帮人把仇报了,当然最好是这样。 将徐玉树送来的礼物给这几个孩子纷发下去, 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过年需要的东西,沉浸式体验古代过年的习俗。 将近半个月好吃好喝的惬意生活,时间一晃来到了二月中旬。 随着万物复苏,先去青州城的谢行带着七八车的甘蔗杆先行一步。 等他安抚好家里几个崽崽,第二次踏上青州城的土地时,已经是二月末了。 满地的甘蔗苗,长势喜人。 随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店的副掌柜、大厨师,人手招起来了,他的第一家连锁店铺就可以开业了。 去年这边收留的流民就已经将所有的事处理好了,鱼虾养殖这一快,完全不需要人操心,不得不说,谢行能干啊! 将这一切打理的有条不紊,他简单在信里提上一句,这人就能知道自己的意思,好好培养一下,以后是不是可以把这些事交给他了,这大管家也太让人省心了。 种甘蔗、开酒楼,置办家产,贺存是每天见不到人,贺心怡亦是带着人进进出出,将水云阁的产业搬了过来。 鱼池、养虾基地,青州城山脚下的那一片区域,是他最划算的一笔投资,还有半山腰的温泉,日后也会是不错的卖点。 二月末,种植甘蔗一事收尾,早先时候人们种下的小麦返青了。 看着一地的青翠,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空闲时,修置农具,新修水利。 当初在城外修的宿舍区,隐隐有扩大之势,日子宽松了,一家人挤在一个房子里,总是不方便的。 很多人私下一直想询问谢行是否可以多给他们修点房子,可每每看到谢管家板着的脸,总是问不出口,毕竟他们现在算是人家的佃户,要识趣些。 在宿舍区转了一圈,这看起来还不错。 和他在白云村给那些人修的差不多,一家一户,还带个小院子,这小日子过得不错。 看到这些人慢慢恢复生活的希望,能吃能喝能干活,就足够了。 三十多间房子,一笔不小的花费。 当然因为这些人的存在,硬生生多出了一个村出来,一路上听谢行讲解,贺存被带着去了这群人中比较有威信的小伙子家。 小院子里种着驱蚊的花草,养着睡莲的池子里有金黄色的锦鲤在游走,整个院子里一片静谧。 叩响小院的柴门,贺存扬声问道:“有人在家吗?” 一个小姑娘跑了出来,“你找谁?” “找你家大人,他们在家吗?” 不等她再回话,从里屋走出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眉目清秀,容颜俊朗,倒是有几分风流倜傥。 “谢管家?”男子蹙起的眉头放下,将人迎了进来。 几个走进去后,谢行介绍道:“这是贺东家。” “是我失礼了。” 满不在乎的贺存挥了挥手,又来了一个书生,真该叫贺轩来与这人打交道的,“生活上,可还习惯?” “一切安好。”男人说完,随即补充道:“多谢贺东家给我们一条生路。” 说着,就给毫无防备的贺存行了一个礼。 贺存抬着他的手,笑道:“你这样做,我受之有愧,毕竟在我看来,我们……这算是互惠互利,相互帮助。”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要事相商。”贺存走到一边的矮凳上。 “东家请说。” “谢行向我推荐你为城外这些人的带头人,我来问问你的意见。”他接过男人递过来的茶水,瞧见他的的严正以待,宽慰道:“不必有负担,这不是什么大事。” “东家为何选我?” 贺存想了想,“目前我只能告诉你,是因为你在他们这些人中比较有威信;如果你想得到不一样的答案,下个月我可以告诉你。” 男子沉默半晌,没说话。 贺存看了院子的晾衣杆上另一套小一点的男装,想到刚才那个小女孩,出声道:“家里还有弟弟妹妹?” 男子抬头看了站在门栏上的小妹,眉目柔顺了一下,“嗯。”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在谢管家那里租些地种地,要是不行,就在青州城找个工作。” 边上的贺存点了点头,看来这件事差事不好落实,不在人家的考虑范围之内,随后,他像是没头脑的问了一嘴,“你想送你弟弟读书?” 男子惊讶于他的敏锐,“家父生前希望我能入仕,家里总要有人完成他的遗愿。” “也确实是这个理。”贺存顿了顿,“我听说江南多才子,想必你也学识过人,你呢,是打算就此不读书了?” 男人低头思索了一下,“家里情况比较复杂,先紧着他们。” 贺存略微点了点头,“任命你为这支小队的队长,不会耽误你赚钱,还会给你发钱,你好好想想,这群人比较好管,平日里也没什么大事,有矛盾有纠纷的时候,会用到你,其他时候……事不多。” 事实上,就是给这些人信号,不要让他们以为自己是被散养着的。 而且有一个有威信的领头人,做什么事都会轻松很多,没有那么时间和精力分在这些事上。 “多少钱?”男人看了贺存一眼,毫不掩饰的过问。 被问住了贺存,心里也没底。 最主要的事,他想将人拉到身边来,培养一下,日后就是第二个谢行,但是人家的心思主要还在读书这件事上。 “看你。” 男人面露困惑,偏头看向贺存,“看我?” “嗯。”贺存指了身边的谢行,“如果是这个级别的大管家,待遇不会差;如果只是简单的管理这些流民,待遇……应该不够你养家。”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卧室,再回头时,“那……我走到谢管家这个位置需要多久?” 面色依旧的贺存,“谢行有经验,半个月时间不到就上手了,这……全看个人,每个人对新鲜事务的接受能力都不一样。” “不过,想来你也不会差。” 和谢行一样,面前这个男人或许在商业上也有不小的天赋。 “我想送我弟去青州城最大的书院。”男人说了别人看来无关紧要的话。 听出他的画外之音,贺存保证道:“足以,如果他能考上的话。” 得到保证后,男人承诺:“一天时间,我考虑一下。” 带着人离开的贺存,还没走出院门,就看到一个小孩子背着和他一半人高的书箱跑过来。 “哥。”叫完人,又朝贺存他们行了一礼,退到男人身边。 男人一手接过他背上的书箱,坦然介绍,“这是贺东家。” “东家安好。” 好像看到了翻版小修文,一样的一板一眼,有礼有节,手有点痒,摸了摸他的小发包,“不必多礼,从学堂回来吗?” 小孩抬头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哥哥,见他微微颔首,这才回道:“没有上学堂,是去夫子那里看了会儿书,听了会儿学。” “夫子?你在江南的夫子也跟着来了?” “是的。” “那他们没去青州城的书院?” “书院接收不了这么多夫子。”男人解答了他的困惑。 依照他买下这些人是现状来看,倒也说的过去。 “你们有多少人?我是问能教书的夫子。” “四个,有两位年事已高。” 贺存微微点头,转身询问谢行,“这里有多少适龄儿童?” 想到贺存在白云村的行为,他几乎是一瞬间知道了,“大概有二十多个。” 二十多个,差不多一个班。 “东家是想开学堂?” “正有此意,”含笑的眼睛望向他,“这事交给柳河,你带着这位……” “鄙人姓王,东家唤我允才便可。” 收到信息的贺存点了点头,朝谢行说道:“嗯,你带着允才四处学学,日后梧州城的生意便交给他了。” “行。” “谢东家。” 两人一前一后的答谢。 贺存摆了摆手,随即招过一边的小孩子,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口袋子摸出一把软糖,“给你的。” “谢谢东家叔叔。” 话是这么说,小孩眼里划过一抹开心,却不伸手。 “拿着吧。”和贺存将东西塞到他手里,“送你的见面礼。” 小孩不确定的看了看他,收缩的小手触及到软软的糖果时,眼里冒出斤惊喜的神色。 “软软的?” “嗯,味道不错,我家……小朋友很喜欢,你可以试试。” 见他的面带鼓励,小孩低头撕开糖纸,白胖胖的软糖躺在手心,带着甜丝丝的奶香味,诱人至极。 见此,贺存这才满意的带着人回去。 在他这里,没有一个小孩可以逃脱糖果的诱惑! 第100章 梧州行 趁着最近天气好, 贺存直接去城门口,在相当于现在的人力市场一样的城门口,拉了两牛车的人送到城北的山脚地块。 今年的几百亩甘蔗地, 幸好有这些人在,不然还有点麻烦, 一车一车的甘蔗杆被种下去。 第七天时, 贺存慢悠悠的转完整个山头以及山脚地块。 站在高处往下看去, 整个山脚都被翻新了。 弯着腰劳作的人们在田间地头,三三两两,上午翻过的新鲜土地还带着湿气, 颜色要比边上前几天翻新的更深一些。 登高望远, 漫山遍野的绿色, 树木尖尖那一抹柔软的翠绿带着让人说不出的愉悦。 半山腰上轻纱笼罩,隐隐约约的传来的犬吠声将思绪飘荡的游人拉回了烟火人间。 带着点冷意的春风扫过脸颊,走在松间小岛上, 静谧的林间沙路上只能听到自己轻轻落下的脚步声。 浅浅的溪水带着树叶在旅行, 时而横冲直撞,时而在原地转圈, 悠然惬意的不行。 靠近水潭边, 时不时有冒出头的鱼儿,长腿的水蚊子悠然自得, 在水面边上走来走去。 沿着岸边的水虫子们靠边张着大口, 吐着泡泡,深绿而不见底的水面, 平添了几分幽凉的感觉, 让人后背发凉。 阳光下,五彩斑斓的黑色丝绒蝴蝶在水面轻点着。 站在枝丫上歪着头的小鸟, 小眼睛滴溜滴溜的转,探头探脑的盯着贺存这个不速之客。 朱红色的小果子在枝头挂着,远远看去好一幅美丽画卷。 枝头上的黄色小云雀朝着远处啼叫几声,随即俯身啄着自己的漂亮羽毛。 闻声望去的贺存转身离去时,它又盯着这位陌生的旅客,毛茸茸的小脑袋装满了转瞬即逝的疑惑。 一个人转着出去的贺存,刚走出去,就遇到了带着人的王允站在路口。 “怎么了?”整理了一下长发的贺存边走过去,一边询问道。 看到人,站在路口的男人松了口气,“没事。” 贺存整理了一下衣服,笑道:“你不会以为我迷路了吧。” 看到他眼中调侃的笑意,解释道:“山上有黑瞎子。” “这倒是,多些关心。”贺存点了点头,向前走着,“学得如何了?拿下梧州城的市场可有信心?” “东家这般放心我?”王允转身看向他,疑惑出声。 “这还能有假?你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我的眼光。” “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有不会的可以问我,或者你们两人商量着来。”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王允驻足看向他,“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老板。” “感觉怎么样?还不赖吧?” “那倒是。”往前走着的贺存转身看向他,“明天去我那里拿上一份计划书,你可以参考一下。” “东家为何这般放心我?” “早叫你相信我的眼光,你不信。” 经历过这次变故的王允实在是想不到,为何会有人这么轻易就相信人了。 “你家弟弟妹妹就放在青州城,方便些。” “嗯。”男人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想到最近的风声,他还是问出声了,“东家是想在这里开书院?” “确有此意,前几天去询问了你说那几位夫子,他们也乐意,这样的话,就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条件。” 边上的男人沉默了片刻,他好像很走运,遇到了这样一位想都未曾想过的人。 “需要我帮忙吗?” 稍微快了一步的男人随意的摆了摆手,“不用,我手下还有人,你忙你的,各司其职。” 回了安置点,贺存在他家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看到王允洗着野菜,他才突然想到自己只顾着想这边种植甘蔗那些,却忘了将水果、蔬菜那些的弄一些过来了。 时间还充裕,立即写信回去催催,完全来得及。 城外,柳河张罗着修建书院的事;城内,谢行忙着各个店铺开张前的事宜,公告、招录人员,以及为期五天的培训,一个月的试用期,有谢行在,贺存觉得自己都有了睡懒觉的习惯了。 不过他也没闲着,每天去地里溜达一圈,看看鱼池里的鱼虾,时不时带着人种植一点果树,还有新鲜的蔬菜种下去。 青州买下来的人,不像临安城那边买下来的人一样,他看得出来,这里的人有不少都是没干过活儿的人。 观察几天后,心道还是有必要将这些人分开。 宁缺毋滥,他不需要多少人,但每一个都务必是听话且能吃苦的,划水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这些人,是去是留,全凭这自己抉择。 之后几天里,贺心怡在装修水云阁,又进进出出联系了附近的鱼贩子,调查青州城百姓的口味。 再者就是,打听各路消息。 她看上了城西的一套院子,这几天一下想着买下来,以后他们来青州城就有落脚的地方了。 毕竟他们现在还在谢行安排的院子里住着,不管条件如何,那都没有自己家那般舒服。 但是自己手里的钱又比较紧张,在这里不得不说一句,青州城的物价真高啊!她真是在临安城待久了。 看着他发呆的贺存询问道:“在想什么?” “想在青州城买房子。” “看上哪儿了?”贺存偏过头过问道:“身上的钱够吗?” “城西长街上,还缺一点钱。” 边上的贺存放下手中的纸,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沓钞票,“我这里还有些,你拿去用。” 看着他眼里的不在乎以及认真,接过手的贺心怡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熨帖。 “还有想买的吗?” “没了。”贺心怡大概看了一眼,大概有个一千两。 二哥怎么会这么好啊!出手依旧一样的大方!每次都会单独给自己一份额外的钱。 刚开始自己没钱时,是钱财;如今自己有钱了,也就变成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但是这些东西每每都在自己审美上。 他家二哥啊,给了她从未得到过,也不曾想过的偏爱。 也让她走上了一条与世不同的道路,让她见到了不一样的人生,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每当自己想起来时,总觉得像做梦一样,一步步走到了小有成绩的今天。 回头看,那些路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哥,谢谢你。” 看到他眼里的感动,贺存沉默了一下,“不用谢,你要还的。” “还!开张了就还你。”贺心怡笑着应承。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低头写写画画,半个时辰后,这才搁笔,站起来申领个懒腰。 “水云阁装修好了,二哥可要去指点指点。”见他得了空,贺心怡这才邀请道。 “可以。” 两人又一道出了门。 简单又不失大气的装修,迎合了当地人的喜好,又有一半的汴京风格,这倒是意外之喜。 想必是投入了不小的心思,转了一圈后,对上一双求夸奖的星星眼,和他家里的小崽崽没什么两样。 “不错,很有特色。” 满足后又红了脸的贺心怡,眼神飘忽谦虚的推辞,“还行,一般般。” “光是装修就很吸引人,加上新颖的菜色,预祝贺老板生意兴隆!”贺存转身拱手祝福。 “借你吉言。”贺心怡回礼笑道。 “都准备了些什么菜品?” “和临安城的大同小异。”贺心怡列举了几个菜,“就是辣椒这一块还得从二哥这边进货,青州城这边暂时供应不了这么多辣椒。” “没事,明天辣椒种应该就运到了,青州城这边也剩了不少地块,你需要什么菜,在这边种一些就好了。” “好。” 这边说完,贺存想了想,到了这边,也要形成上下游生产才方便管理,以及后续的各项发展。 所以说,青州城以种植甘蔗为主,但其它的粮食作物也多多益善,不能顾此失彼。 将这一想法记下,贺存回去后就写信给商行的林群,将这个季节的蔬、水果种子都运输一些过来。 虽然南来北往的商队已经将贺家商行里的东西全都搬到了青州城,但是这价格方面真有点高啊。 三月中,王允带着几个手下,朝梧州城赶去。 在梧州城开启了贺存岭南之行的第三个新地点。 同月,水云阁在青州城开张。 一个月后,北大街那一条人人嫌弃的街道上,新开了七八家店铺,光是那个味道就足够勾人。 一走到街口,香香甜甜的味道在空气飘荡着。 许多抱着前去尝试一番的人无一不被吸引的。 劲道爽口的酸辣粉、红红火火的麻辣龙虾、再不济,还有吸引无数孩子、女子的奶茶、甜点小蛋糕,椒麻鸡、大盘鸡、烤鸭套餐以及养生老鸭汤。 连着一个月的时间,北大街人满为患。 贺心怡看到这场面,连夜写信给贺云,让他赶紧将店铺搬到青州城来。 等这一波热潮散去,客流量慢慢稳定下来后,北街随即推出了更多的小吃。 贺存将他知道的各地小吃都搬上了餐桌,很多商贩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北街还有街道管理员管理卫生,当天的垃圾当天处理掉,即便是人来人往,带着红袖标的卫生管理员往那里一站,当着众人的面,态度友善的指出乱扔垃圾的行为。 北大街立即干净了不少,即便是往里面走,很多商铺焕然一新。 有的正在改装、有的早就倒闭了,不管做不做生意,大家在卫生这一块都有了新的认识。 新来的买下前面大半条街的那个男人很讲究。 要是想跟着喝口汤,还是老实些好,所以北大街的环境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第101章 开门爆红 但其他街区就不一定了,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少不了目光短浅的人。 南街那边更是脏乱差, 本来他们光是卫生这一块,就足以让人难以接受的了, 现在街上到处都是小商贩仿制的盗版小吃, 整个街区的味道复杂的难以言表, 甚至大白天的还能看到硕大的老鼠、蟑螂在乱窜,一整个街区看上去杂乱不堪。 至于治安这一块,更是让人唏嘘!走着走着钱袋子没了, 那是常有的事。 四处忙着的贺存, 在城外看着他们将应季蔬菜种下去后, 松了口气。 这件事完成后,就有时间回家看他家几个崽崽了,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 再不回去, 又哄不好家里那两只小团子了。 青州城这边上有谢行看着,至于梧州那边, 顺利的话, 上半年收留些流民或者当地游手好闲的村民,保底的是将荒地开出来;时间充裕的话, 能种上一季的粮食, 就算不枉此行了。 这边的所有的店面正常运转着,贺存一个待了会儿, 又去了几个商业聚会。 无非是这些富商想购置他家的辣椒、香料以及新奇的蔬菜种, 当然这些人也不会无故上门,暗地里一早就将他贺家里里外外打听清楚了。 到底是有求于人, 都是人精,一顿饭吃下来宾客尽欢。 从头到尾都不曾提起过一句关于辣椒种植采购的事,都是些耐得住性子的狠人。 觥筹交错,杯盘狼藉,临近散客,贺存想了想,要是这次不说,还有下次的宴请,有点麻烦,和亲朋好友吃饭是消遣;和别人谈生意又是另外一件事了,工作就让人糟心。 “辣椒种子各位可以去贺氏山商行里购买,至于其他合作,我暂时没有想法。” 对面的几人听到这话,那就是有戏,相视一笑,纷纷举杯道谢。 “多谢贺老板。” “贺老板大气。” …… 贺存客气礼貌的推拒了一会儿,带着一身酒气回了贺心怡新买的西大街宅子里。 应酬什么的,心累的很,他果然还是适合当一条咸鱼,白云村那种遛猫逗狗的闲散日子就是他的人间理想。 撇开那些高尚的情操,虚无缥缈的价值,不工作让他神清气爽! 呼吸之间皆是一股清淡的酒味,靠在椅子上的贺存看着远处残阳如血,隐在残阳下的日色,给大地撒上了一层柔光,让万物都变得温和静谧了起来。 静悄悄的院子里,晚风拂过贺存的脸,又悄悄走。 完全沉浸在晚霞美景中的人醒过来后,步伐稳健的往房间里走去,还是先把工作处理好再说。 书院的事一落实,就迎来了大批的读书人,这让贺存很吃惊,仓禀实而知礼节,百姓生活质量提高一点,思想就更开明,眼光也就更长远,是没错了。 青州城远比临安城繁华,经济条件、人文化境比其他地方好,倒也说的清。 五月初,北大街焕然一新。 贺家店铺排了一排,房子被刷新了,卫生、治安、人居环境,以及受欢迎程度,噌噌噌往上涨。 就连青州城的城主都来看过,少不了一番褒奖、称赞,一夜之间,青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北大街的贺家商铺,尤其是商行,被围起得水泄不通。 百姓、富商,甚至是边缘脚的世家子弟都来抢购各类粮食种子,蔬菜种子。 开门爆红,让店铺里的人更积极。 城外那一块地全都种上了甘蔗,靠近宿舍区域的地块则种上了蔬菜、水果。 站在田地间的贺存想了想,又将附近的地买了下来,多种点粮食,保障基本的生活需求才是第一位的。 目前这些地种出来的粮食只够自己的人吃,商铺那边至少要保证一半的供应量才行。 其他百姓的口粮,他一点不担心,门槛都快被踏破了的种子店,足以说明这里百姓都购买了不少粮种,在价格方面,也是大众能接受的。 生意看似红火,可暗地里卖种子的贺存,不但没挣到钱,还赔了不少,从临安城运过来的人工费、以及种子自身的成本都是一笔不少的开销。 五月中,青州城所有生意一一走上正轨。 贺存这才带着贺心怡一行人回了临安城。 一趟就是两个多月,比他预想的时间要久一点。 马车里堆着几个包裹的小玩意儿、闲书,这些可都是他给家里几个孩子带的礼物。 修缮后的道路不算平整,但已经比原先那条坑坑洼洼的小道,开阔整齐了很多。 原先空旷而荒凉,甚至破破烂烂,无人光顾的路边休息处,现在有了客栈、旅店,这算是个好消息,离得近便的村子时不时会有人出来兜售吃食。 第二天晚上,他们甚至在路上的客栈里休息了一晚,热水、新鲜的吃食,宽敞的卧室,干净的住宿环境,价格高了点,但也说得过去,服务很周到。 第三天中午,贺家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临安城。 城门口等候多时的贺家人,见到马车,脸上都带了喜色。 掀开帘子看的几个小家伙的贺存挥了挥手,几个孩子朝他跑来。 “爹爹回来了!”冲到马车前,这才扭捏起来的贺子安扒拉着贺存的腿,微微带着点儿不满意。 “爹爹,你怎么才回来啊!” “二叔!” “老师!” 一一摸过他们的小脑袋,贺存看向自家不说话,但紧紧拽着他衣袖的贺子文,扬了扬眉,这不有一个哄不好的。 “那边有点事处理好,就赶紧回来了,想我没有?” “想!超级想!”贺子安抱着他的大腿,摇摇晃晃的,看上去开心又满足。 听到答案,勾唇一笑的贺存转身看向一边的韩则、贺修文,视线相交,明显顿了顿身子的两小家伙,支支吾吾,红着脸半晌说不出话。 隔岸观火,看热闹的贺存就等着这两小孩说话,也不着急,含笑的眼时不时看他们一眼。 韩则看了眼边上,叽叽喳喳,手舞足蹈说个不停的贺子安,红着脸大声朝贺存说道:“我也想老师了,欢迎老师回家。” 有点小惊喜,毕竟家里的几个小朋友都含蓄,情绪内敛,贺存摸了摸他红扑扑的脸蛋子,“我也想哲哲了。” 小耳朵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脸色一片红霞升起,再逗下去就过分了!这不还有两个! 眼神飘忽的贺修文,看到走向这边的贺轩,整理了一下衣衫,不好意思地看着身边的贺存,嗫嚅着开不了口。 这孩子怎么这般斯文内敛!还是下次吧。 见到人走过来,贺存走上去,直接上手抱了抱他,“大哥。” 感受到和贺修文如出一辙的僵硬,心里好笑的贺存正打算不动声色的退开,却有一双大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捏生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嗯,在外面受欺负了?” 哭笑不得的贺存,退开后,笑道:“暂时没人能欺负我,就是许久不见,想你们了。” 瞬间红了耳尖的修长男子,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不和贺修文一个样?! 看出他的局促,贺存勾唇笑了笑,真不愧为父子,转过头,岔开话题带着几个小孩一到往回走。 看到贺心怡的贺子安,往外跑去,“姑姑!我来接你了!” 一把将人抱起来的贺心怡,转了个圈圈,“想姑姑没有?” “想!”很热衷于表达感情的贺子安抱着贺心怡的脖子就亲了两口,“姑姑又变漂亮了!” “真的假的?” 怀里的小屁孩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其事。 “一家人就数你嘴最甜,今儿吃了什么好吃的?” “吃了软粑粑,给姑姑留了好多好多……” 一家人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朝城里走去,贺存刚坐下,就见边上的贺修文时不时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生着闷气的贺子文撅着嘴,同款小表情,小眼神瞟一眼,不开心,再瞟一眼,更不开心了。 还没等他出声询问,就到了院门口。 一行人下了马车,贺子安抓着包裹急匆匆朝他走来,“爹爹,这是给带我们带的礼物吗?” 看着拖在地上的包裹,贺存眉心跳了跳,伸手将东西提了起来,“这里面装着吃的,小心一点。” 苯小孩点了点头,伸手托着贺存手上的包袱,“爹爹,青州城好玩吗?” “好玩,下次带你们去。” 等大的两个孩子都下马车了,红着眼的贺子文才缓缓走出来。 看到这一幕的贺存,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自责,真拿自家这个小醋包儿子没办法,一手将生气中的贺子安捞进怀里,亲了一口。 “都去吗?爹爹,我们都去嘛?”腿边的贺子安拽着他的裤子,兴奋道。 “嗯,都去。” 听到这个消息,贺子安甩手朝前跑去,“哥哥,下次我们也去青州玩哦!我们一起去。” 走在前面,有点心动的几个大孩子转身向他确认着。 得到明确答案的几个孩子,顿时跳作一团。 “我们文文……这是生气了吗?”手中的东西递给管家后,贺存捏了捏他的脸颊,“这次回来可以陪你很久很久,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怀里小孩转身看向另一边,正在气头上呢。 “我在青州认识了一个小朋友,下次带你去找他们,我还找到了一个温泉,特别大,水温正好合适,下次带你和哥哥去泡温泉,我在山上捉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狼狗……” 突然断句,没说话贺存静默着 。 “小狼狗?小狼狗长什么样?”奈何怀里的小孩按耐不住,转身询问,“爹爹带回来了吗?” 计划通! “像狗狗一样,小小的一坨,软软的,很可爱,以后交给文文养,下次文文去接它回来,好不好?” “好,那下次爹爹要带我去。”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贺子安撅着嘴,小眼神里装满了谴责。 “嗯,那边都安顿好了,下次就带你和哥哥们去看看。”贺存给他保证道。 回了院子,将给几个孩子带的礼物分发下去。 磨磨蹭蹭故意走在最后的贺修文,见贺子文一直守在二叔身边,又有点不好意思,别扭极了。 “这是给你带的书,我打听了这可是他们那边最实用的书,你拿去看看;里面还有好几本讲西北、西南风土人情的游记,你拿去打发时间。” “嗯,谢谢二叔。” 小孩双手接过书本,神色认真又端正,像是在处理什么大事一般。 将书本收下后,他又抬头眼神飘忽,时不时看一眼正低头收拾东西的贺存。 第102章 自己不做人 见此贺存放下手里的东西, 温声询问道:“修文有什么事要说?” 小孩惊了一下,摇了摇头,一脸心事重重, 嘴上却说着,“没事。” 一转身, 在贺存看不到的地方, 小孩死死抿着嘴角, 郁闷极了,刚才又没说出来,他真的是太笨了。 全家就他一个人没说出来, 连小弟弟都说出来了, 他犹犹豫豫、纠结了半天, 这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心里那叫一个失望又悔恨,不开心了很久,直到走进房间, 和大家聚在一起拆礼物, 糟糕的心情才好了一点儿。 好不容易坐下休息,长途奔波过后, 那种在马车上的颠簸感并没有消失, 安安静静坐着、躺着时,就会时不时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 随便吃了点晚饭后, 便回房间休息, 四个小孩见他休息了,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好一会儿后, 带着给沈志远的礼物往沈家赶去。 一时间, 院子里空旷无人、寂寥无声。 一觉睡到半夜,摸黑爬起来的贺存看到庭院里烛火摇晃, 桌椅旁观星饮茶的小家伙。 “好久不见。” 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咸鱼般悠哉悠哉观风赏月的大仔,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欣喜。 “好久不见,二叔。” 落座后,贺存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来一堆东西,看着一堆坚果,又重新摸了一堆牛肉干、猪肉脯,想了想,不够,又准备给他找点儿其他的。 “二叔,这些足够了。” 忙中抬头的贺存,见他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咳了一声,“行吧,这些够你吃了。” 被投喂的大仔撕开袋子给了过去,“二叔这次去青州,收获如何?” “还行,该安置的都安置好了。”贺存接过他手里的牛肉干,塞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那就先恭喜二叔,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拉着可乐易拉罐的贺存,听到这话笑了笑,“那是必须的。” 将温凉的可乐递了过去,“下次带你们去游玩一番,青州……景色还不错。” 脸上是一派轻松,看来二叔对青州城印象不错。 喝了一口,微微皱着两撇浓眉的大仔感受到气泡在嘴里乱窜,刺人的酥麻感从喉咙传来,有点冲鼻子,又回味甘甜。 是他没喝过的新饮品,以他过去二十多年的经历来看,这是二叔那里的食物吧,包括桌子上这些零零散散、味道新奇的小零食。 二叔在他面前真是愈发不收敛了,以前好歹还收敛一点儿,如今当着他的面,就凭空拿出这些东西。 怎么就这么放心他呢!不过,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真让人身心愉悦,上一世从头到尾都没人这般信任于他,贺大仔摇了摇头将脑海中一晃而过的想法摇出去,他以为他会不在意的,到头来心中还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二叔,接下来准备去哪发展?” 对面的人偏头想了想,“梧州城,已经在规划了,先在岭南这边站稳脚跟,再去其他地方。” “怎么?想劝我去汴京?” “不了,二叔有自己的规划,我觉得去不去汴京都好。” 听到这话,贺存抬头看了他一眼,“嗯,汴京会去的,目前还不到时候。” “你……若是有放心不下的人或者事,可以给我说一声,我帮你去找照看照看。” 对面的人轻笑了一下,怎么会这样想呢!放心不下的人吗?如果真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存在,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真要有什么,也只会是铺天盖地的仇恨与无边无际的痛苦。 可是那些让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宁的存在,随着他的上一世一道消亡,最终尘归尘,土归土。 现在他这样算是无欲无求了? “以前会有牵挂,现在……目前这样……就很好了。” 困了他短短二十四年人生的噩梦,都变了样,在一遍遍确认这些事是真的后,贺大仔突然放松下来,整个人变得佛系又咸鱼。 唯一的惊喜就是贺存二叔这个变数本身,不过出来几次后,他自己也察觉到如今这样,存在于‘自己’身体里的困境。 即便是小时候的自己,他们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坐在这里,即便旁人不知道,可他总有一种偷窃别人人生的感觉,真是荒谬又可笑! “现在就不牵挂二叔了?难道我那两个崽崽不可爱,我那小徒弟不耿直,还有你姑姑,小叔……”贺存说完,叹了口气,“这是不是翅膀硬了,就要往外飞了。” “二叔……”贺大仔求饶般喊人,深怕他下一句说出什么生分的话。 “这里是你家,我们是你的家人,你要是不记挂我们,你自己说说,这像话吗?” 家,家人,喝着汽水的贺大仔听到这话,低头沉默着,孤苦伶仃了一生,他有多久没听到这个词了。 埋在心底的陈年旧梦,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去,伤痛并不会因为自己死过一次,就会淡化,哪怕今天的他想起来,依旧会为那些窒息的过去感到一阵一阵的心痛。 回过神的贺大仔举起手中的易拉罐,“二叔,你很会安慰人,总是这么体贴。” “这话不是在安慰你,而是事实,不管何时何地,你都是贺家的一份子,从前是,现在是,往后亦是如此。” 不过贺存还是有点不解,他?会安慰人,这话水分有点大,还是这个大仔的滤镜有点重,当然夸奖的人话,谁会嫌多呢! “不过我觉得你说的也不错!我要是不体贴点儿,能养你们几个熊孩子。”贺存半点不含糊地接受了这句夸奖,“当然你除外。” 气氛放松,贺存突然想到他在青州城参加宴会时听说的小道消息,思来想去,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瞧出他不甚遮掩的欲言又止,贺大仔出声,“二叔想说什么?” “倒不是什么大事,我想问问你外公一家的事,不过想来你了解的也不多。” “我外公?”贺大仔明显的呆滞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二叔所说的外公是谁。 外公吗?有点讽刺呢!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母亲现在应该给他添了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终于脱离贺家这个牢笼了,她或许是高兴的吧。 至于,最后的结局如何?现在看来并不重要,不是嘛。 至于所谓的外公一家,有点可笑,如果自己还是那个从深渊中走过,依旧对他们抱有幻想的贺修文,或者会再次走上当年的老路。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他有了真正的家人,有了二叔。 柳家那些人并不值得他费心,费时间,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就是最好的结局。 “二叔为何提起柳家人?若是他们招惹你了,不必因为我母亲的关系,而手下留情,他们并不值得。” “这倒不是,就是听说了些丞相府的事。” 贺大仔听他这么说,收了脸上的好奇的神色,上辈子自己不也听了好些年丞相府的花边新闻。 这才短短一年,就已经有这些事了?原来他那急着从贺家跳出去的母亲,一心以为进了丞相府家的门就可以高枕无忧的母亲,给他希望又眼睁睁看着他跌落深渊而无动于衷的母亲,她这么早就过上往后数十年一层不变的生活。 现在想想,那些年自己又在魔怔什么?真是又傻又可笑! “我母亲既已经改嫁丞相府,便不再是贺家人,二叔不必因为我和父亲的关系手下留情。” 说完后,大仔抿着嘴,带着试探小心翼翼地看向面前的人,即便心里想的是这样,但话说出来,就有几分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只见对面的人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不过她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母亲,保险起见以后避着点儿,为了你的名声,咱们不招惹就好,不过说不定人家也不想看到我们,这事儿不值得担心。” 没从二叔眼里看出别的神色,贺大仔顿时安心了。 “柳家人爱占小便宜,目光短浅,好对付。”想了想,贺大仔将上辈子对他们的了解总结了一下,柳家唯一一个有点脑子的算是他母亲,可她脑子也不算很好吧,不然最后也不会活成那样。 一个恋爱脑,碰上一个留恋花丛的浪子,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对面的贺存笑了笑,看来这已经是比较中肯的评价了,毕竟在他看来,柳家人脑子确实不大正常,能安然无虞的待在汴京城里这么多年,全靠着柳家老爷子早些年的军功,不然这家人早就被人端窝了。 蠢得有意思,沦为汴京城的笑话般的存在,各大世家也乐意卖个面子,大家都心照不宣。 “二叔也需要注意丞相一脉的人。” “嗯?” “我母亲再嫁的是丞相府的小公子,此人有几分才华,却心眼极小,城府颇深,口蜜腹剑,别看他长得斯文秀气,内力就是一个衣冠禽兽……” 这可都不是什么好词,看来是打过交道了。 “好,我记住了。” 晚风习习,树叶哗哗作响。 “二叔,商队组建好了?” 斜靠在软榻上的贺存点了点头。 “西北的生意?” “嗯,等徐玉树那边安排的人手到达后,第一批东西就可以开始往那边运输了。” 去青州前安排的小厂已经安排开始运转了,这次回来就只有一个目标,将白云村的副业搬上日程。 他计划了很久的泡菜、还有肥皂、水果罐头等,当然还有不少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 临安城这边的商队越来越多了,他只要将东西做出来就不愁销路,毕竟是占了先机的人,手上预定的这些东西不可能会没有市场。 全都是上至世家,下至百姓,全都需要的生活用品。 “从西南到西北,确实有点远。”贺大仔略微思索了一下,到底是二叔带来的变化,上一世没有这回事,所以他也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还好,我们的人进了关,就将一部分货交给徐玉树,一部分货物留在当地贩卖。” “如今的西北去了也不安全,交给徐玉树省心省事,主要是这一点儿,不然好歹得让他们去西北瞧瞧,搞点儿特产回来。” 听他这般吐槽,贺大仔笑了,二叔确实不喜欢麻烦事儿,能省则省。 人不经念叨,第二日,贺存就收到了徐玉树的信件,洋洋洒洒的三页纸,写满了他‘惊险’的粮食大作战。 好不容易看到最后,终于肯写他这次的目的了。 一口气看完,难怪别人说他狗,确实是他自己不做人。 第103章 山上的小牲口 颠来倒去的几句话写完了他的感谢后, 这才写到希望再次合作,多给点粮,这次的出价高了不少, 随带着还有一马车的皮毛。 可这东西在冬季都谈不上寒冷的岭南,有什么用!算了, 千里送鹅毛, 礼轻情意重, 至少这些皮毛看上去,质量超好。 不过,话说回来, 徐玉树需要这么多粮食, 难道外面的局势又不太好了。 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几个侍卫, 到底是见过血的,光是站在角落里,就已经存在感觉十足, 一向大大咧咧的贺子安看到人, 一反常态的往边上走,喊人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悄咪咪的走到贺存腿边, 抱着他的腿, 时不时探出头看上一眼,若是和他们视线相对, 小崽崽立即回头看向自家爹爹, 小狗眼眨巴眨巴的求安慰。 等贺存给人顺顺毛,他又不安分, 探头探脑的想过去摸一把。 “如今是五月底, 就算我给徐玉树准备好粮种,他也种不下去, 太晚了。” 几人一听话,那还得了,他们过来就为了粮食这一个问题,要是空着手回去,怎么向在外奋战友们交待,那么多人等着吃饭。 之前朝廷发的粮食不够不说,长了虫的陈年旧米也还好,还好几车的麸皮,气得小将军红着眼,带着人马冲出了嘉峪关,要不是大将军亲自将人追回来,小将军绝对会带着直闯遍京城向朝廷讨个公道。 麸皮这种牲口吃的东西,一个朝廷怎么好意思拿给为它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吃。 去年到现在他们每个士兵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即便这样,库房里岭南送来的粮食依旧没有动,直到三月初,西北回春,小将军带着他们将所有的粮食种下,悉心管理,长出了幼苗,他们这才再次出发。 “但是西北已经没有粮食了,还望贺东家能援助一番,实不相瞒,粮食种下去的时候,我们有的战士已经一个多月没吃饱过了。”带头的侍卫说完,砰的一声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他身后几人步调一致的跪了下去,“恳请东家出手相助!” 最忌讳团体作战,这几人是看准了他会心软吧,要说徐玉树没给他们交待什么,绝对不可能。 “行了,起来吧,这次带了多少钱?”早就见识过这一招的贺存挥了挥手,“每次还换着法子来,你家将军也不嫌弃累。” 领头的侍卫也不会说自家将军的不是,解释了两句,“带了二千两,小将军说你先救救急,下次再还钱。” “行,粮食没多少,但是其它副产品数量不少,你们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刚好我的人手也要出发,到时候一起走,有个照应。” 说完,他打开窗户,将腿边的小孩捞起来,带着人往外走。 到院子里,刚好看到满头大汗、神色着急的张老汉以及张瑞。 “怎么了?” “山上下来了不少小畜生把粮食糟蹋了,村子里的人都不敢捉……” 听到这儿,贺存指了指身后的七八个侍卫,你说巧不巧,这运气没谁了,“这有人手。” “张叔,他们喜欢臊子面,你让川婶子先给他们做顿饭垫垫肚子。” “好!我让川大姐烧上些水,再煮点饭……”张老汉整理着思绪,“东家,还是安顿在宿舍?” “嗯,你划两个大院子留着,以后西北的人就安置在那。” “好好好,那这几位小兄弟就跟我走吧。”张老汉带着人往宿舍区走去,“你们来的可真及时,一会儿你们休息一下,傍晚的时候再去驱赶那些小畜生……” 等人走后,贺存留下了张瑞,“工厂那边还习惯吗?我看你进展很快。” “还好,大家都比较听话,而且员工大多是妇女,手脚利索,效率很高。”张瑞想了想厂里制作的红薯粉、土豆粉、干豆皮、腐竹……都快堆积成山了。 “东家准备将这些东西销往何处?厂里堆了不少存货,要不暂时先停工一段时间?”担心销路的张瑞提议道。 “不用,你照常生产,再过几天我们就出第一批货。”见他有点不相信,“不必担心,光是西北就能包下你现在所有的存货。” 也不知他信不信,贺存数了数手上的钞票,徐玉树这小子每次来还钱,再赊账带着一批粮食,下次又来还钱,顺便再赊账。 “让柳江清点一下库房所有的存粮,各自分装一半出来,过几天和商队一道带走。” 徐家还算是有钱的,但光是从他这里走的账就已经是不小一笔了,要养活这么多人,确实不容易。 “所有粮食种类都要分一半?”张瑞确认道。 “嗯,春马铃薯六月底会收一季,不用担心存粮问题。” 经他这么一提醒,张瑞这才恍然大悟,再过一个月新粮食又要丰收了,存粮问题确实不用担心。 得到解答后,张瑞立即下去通知柳江带人清点粮食。 另一边的徐一等一行人被带到院子里休息,一路奔波,他们是又困又累,头天晚上才吃过饭的几人,在进了临安城以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往白云村, 路上只吃了几个硬得能咯掉牙的烧饼,这饼子还是出关前,在一个老乡家买的,想到远在西北的兄弟们,他们也就没舍得扔掉。 即便进了城,一路有了吃的,他们都将饼子放的好好的。 等他们几个人迅速洗了一个战斗澡出来,还在洗衣服时,张老汉过来喊人了。 “张叔,现在去收拾那些畜生?”开门的徐一出声道。 听到这话,院子里剩下的兄弟刷的一下起身,一人拿了一个家伙。 见此,张老汉立即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叫你们去吃饭,吃了饭休息会儿,晚上再说。” 说罢,听到有人隔得老远,喊了什么,张老汉连忙催促道:“快快快,一会儿面陀了,味道就不好了。” 七八个人往川婶子的院子走去,本来困乏的几人闻到空气中断断续续的香味,一时间肚子翻滚,迟来的饥饿感接连袭来。 进了院子,案板上的大圆碗里清一色的‘臊子面’,大片大片肥瘦相间的肉盖在面条上,青菜、葱花、辣椒油星星点点。 徐一看着熟悉的面,心下一暖。 当初他们一行人刚来的时候,贺东家就给他们准备了这样满满一大碗面,离去时,也是一顿丰盛的饯别宴。 将近一年后的今天,大家又再次相遇,时间、缘分真的很奇妙。 一行人端着碗,随便找个地儿蹲着就吃了起来。 看着自己做的面受到如此大的欢迎,又是一堆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年轻小伙子,川婶子不免红了眼眶。 要是她的孩子还在的话,也差不多这么大了,思及此,她对眼前这些吃地狼吞虎咽的孩子更怜惜了。 “晚上我给你们炖猪蹄,你们还想吃什么尽管说。” 坐在门槛上的徐一立即起身拒接道:“不必破费,婶子,你们吃什么,我们吃什么,没讲究。” “不破费,东家刚发了这个月的津贴,我们老两口吃不了多少,再说,多个人吃饭都要香一点。” 自顾自的说完,川婶子也不管他们,朝厨房走去,她要看看上个月剩下的肉还有些什么,晚上一起炖了。 家里难得这么热闹,人老了就不喜欢冷冷清清的环境,所以川婶子时不时就去贺家那边帮忙做饭,那边有小孩子在,总是很热闹。 “你们不要有负担,川大姐就喜欢热闹,你们多来吃饭,她也开心。”张老头解释道。 他家有孩子在身边,自己有事儿消遣时光,川婶子老两口,没个儿女在身边,自然是孤独的。 又坐了一会儿,等他们吃得超不多了,张老汉出声问道:“你们打仗,朝廷怎么没给粮草?” 见他们一脸愁容,半晌后才迟迟说道:“给了,但不够,年初就吃完了。” 年初?听到这个答案的张老汉,抹了一把脸,直挺挺的腰杆弯下去了不少。 他是年轻时跟着原先的东家读过一些书,字认识不得几个,但是那些个大道理,他还是懂得。 想到当初自己也是没有一口吃的,带着两个娃千里流浪,朝廷当初也是音信全无,很多年前建立的那一点儿家国情怀,在这一刻被粉碎了个彻底。 “还好,东家有粮,你们不用饿着肚子打仗。” “嗯,还好东家有粮。” 外面的粮食算不上紧缺,但家家户户都勒着裤腰带过日子,自从去年临安城粮食涨过价后,现在物价一切正常。 当然盐、糖除外,一般人家吃不起。 除开岭南,其他地方可不是这样的,就连汴京城里的粮价都高的不行。 又聊了些外面的见闻,一屋人倒也和谐。 “那你们休息会儿,晚上等那些畜生出现了再说。”张老汉说着,起身朝外走去。 这人刚走,厨房里的川婶子深觉如此,将他们赶去休息。 晚上,宿舍区那边直到后半夜都灯火通明。 凑热闹的村民,自家的家侍,还有徐玉树的人,闹腾了半夜,才安静下来。 反正全程没影响到贺存休息,第二天很晚了,他才带着接下了学的几个崽崽前去。 没进去就看到不少人在烧水,这流程和过年时杀猪差不多。 看来有不少收获啊!见到贺存,大家热情上前寒暄。 “你这是从哪找的这么好的帮手,一下就解决了所有问题,看上去手法比村里的猎户还专业。”里正询问道。 贺存将几个孩子丢在小孩子堆里,看到那些伤口,快准狠,确实有几把刷子。 “那是,我找沈县令借的人,手法还能不专业了。” 转了一圈,叮嘱了几句后,便带着几个孩子回去了,杀猪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十几号人忙活了半天,卖给村民们一部分后,案板上还堆了很多肉。 “有一半是你们的,东家说,得空了给你们做成肉干带在路上吃,还有一些就这些天吃?” 几人反应有点迟钝,回过神后,徐一连连拒绝。 “不要推辞,东家说了这些是你们的报酬,安心拿着便是。”川婶子指挥着他们将肉全部搬回房子。 已经没什么村民出来卖肉了,剩下的半块猪全都搬回去自己吃。 徐一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锋利的刀,手足无措,面色纠结,半天都不知如何下手。 川婶子见状,探出头笑道:“不要听你张叔胡说八道,你随便割上一刀拿去给东家就行,他不会嫌弃的。” 徐一点了点头,求证道:“张叔说,东家不喜欢肥肉?” 第104章 学好数理化 “嗯, 东家确实不喜欢肥肉。”川婶子说完,看了一眼案板上两指厚的肥肉,同样陷入了沉默。 “不然割点排骨拿过去, 几个小孩子很喜欢红烧排骨……”说着便朝门外走去,得让杀猪师傅给她剁上一点儿小排。 徒留徐一一人站在原地, 依旧不知道如何下手, 肥肉多香啊!东东家居然喜欢排骨、瘦肉…… 天色昏暗下来, 徐一便拿着书信便朝沈府赶去,身影几现,然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沈府书房内。 “徐玉树这个臭老九想得挺美, 怎么什么好事都叫他占了?我可不做这亏本买卖!” “小将军说此事非同小可, 还望城主多多担待。”徐一搬出了一早自家小将军交待的话术。 沈温书哗啦一下, 摇开扇子,漫不经心问道:“哼!威胁我?你家小将军都快变成饿死鬼了,还有这功夫管这些?” “粮食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 剩下的事还望城主、贺大公子出手相助。” 见他油盐不进, 徐一只好搬出救兵,“这也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听到这儿, 沈温书更是不满, 手里的扇子扇得哗啦作响,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没门, 我不干,你们自己的事儿自己处理。” 拦不住人, 徐一转身就给贺轩交代了剩下的事儿, 并将手里的书信递给他。 看到熟悉的字迹,贺轩罕见失神了一会儿半晌后, 哑声询问,“他还好吗?” “嗯,之前受了点伤,已无大碍。” 一目十行看完信,瞬间恢复神色的贺轩,“这件事我会亲自盯着,让他放心。” “粮草的问题可解决了?” “贺东家答应了运送粮食一事。” “什么时候走?” “最迟后天。” 见贺轩没说话,徐一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思索什么,低头沉默了一下,主动解释道:“军中缺粮已久,路途遥远,我们不好耽搁。” 贺轩点了点头,在一旁提笔写着,半晌后,将书信交给徐一,“带给那位大人。” 等人走后,贺轩去了书房,只见沈温书看着地图发呆。 见有人进来,他收了扇子,“商量好了?” “嗯。”站在一边的贺轩,“后天出发。” “让你弟留意着点儿,出了岭南,外面的天就不一样了。” “嗯,不过不必担心,他应当自有谋划。” 沈温书手中的扇子哗啦一声打开,语气轻松道:“那倒是,贺存做什么都轻松,我到现在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会的。” 贺轩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倒也不是什么都会,想起贺存那一手如同鸡爪般乱薅的毛笔字,他弟弟也有不会的,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 两人在书房商议了许久,一封暗信便去了汴京城的沈府。 次日一早,从薛家运送过来的各种玻璃瓶被清洗、消毒一条龙,然后送进去贺家工厂中,装上各种新奇食物(酸豆角、酸豇豆、泡菜、咸菜、西红柿酱、泡椒笋、泡椒凤爪等),全是贺存就地取材,刚刚做好的。 配料、食用说明,以及贺家的防伪标志,全都展现了出来,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子,一车一车的按照大家想的办法装箱,再装车。 还有很多其他产品没来得及往西北送,肉脯、果干儿、蜜饯、还有贺存念叨很久了的各种口味的果酒。 这些东西的瓶子刚刚到,来不及开始装瓶,只有等下个月月初,第二批商队往外走的时候再带出去。 当然工厂里做了一个多月的豆制品衍生品,比如干豆皮、腐竹、油豆腐、数量不算少的土豆粉、红薯粉,这些东西中有将近一半的量,都是送往西北当口粮的。 走上一个城卖上一点,走到关口,估计就没了,倒是解决了第一次出去的压力。 贺存半宿没睡,一直提笔写着些什么,第二天一早,就将一份几页纸的‘走商说明指南’交给带头的柳江、李群,还有江南那堆人中有几位都是老手。 里面都是一些有关提高商品销售的小技巧。 这些东西都是初次出现在世人面前,要想卖出去还是需要一点儿手段的。 商队安全由自家人负责,至于这一路的商品售卖由江南那几位负责,一内一外,也希望两批人能友好相处。 十几车的东西排到了村子外面,半夜起床前来帮忙做饭的的村民,和川婶子一家给大家做了七八桌好吃的。 宴席开,鞭炮响透了整个村西。 热热闹闹的吃完饭,人影散去,院子里挤满了半个村的小孩,在宿舍区的大院子里,捡鞭炮、打包剩菜。 商队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瞧见边上走神的二哥,贺云走上前,“二哥在担心?有徐将军派来的人,还有沈县令的人,安全不必担心,定是一帆风顺。” “没担心。”贺存看了最后一眼,带着人转身往村子里走去,“我就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我们来岭南都这么久了。” 听到这话,走着的贺云看了眼远处。 “实话说,我一直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说完,他看着身边的贺存笑了,“来了这里,以及之后贺家所发生的一切……现在回头看,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没有二哥,贺家该何去何从?”贺云说完,回头看着他。 “即便没有我,你们也站得起来。”贺存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院子。 他身后的贺云听到这话,只是笑笑,没接这话,能不能带着贺家这些人走下去,他不知道;但至少当时沉浸于无尽悲伤中的贺云不会是那个带着贺家走下去的人。 而当时有伤在身的大哥也不可能,有些事真一点儿都不敢往回想,他也曾试想过那种场景,每每想到这里,心情都不会轻松,因为不论哪一种结局都不会很好。 对当时的贺家人来说,任何一件小事都负担不起。 坐在门槛上的贺大仔听这话,抬头看了一眼进门的二人,随即低着头。 只是简单的一眼,认出这个仔的贺存还奇,这个家伙今天怎么有空冒出来。 他看了眼天色,还早,对身边的贺云,“你再回去休息会儿,忙了半夜,今天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我不瞌睡,二哥去休息吧,我看你这两天够忙的。” “心里这事一空,现在睡不着,我带修文出去转转。”贺存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坐在门槛上的小家伙挥了挥手,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的两人往外走去。 “起这么早?” “被吵醒了。” “带你去西山转转?” “好。” 两人的说话声渐渐消逝在风中。 被特意落在院子里的贺云看着远去两人,无奈摇了摇头,他还是回去睡觉吧。 两人在村子散步,时不时遇到几个捡鞭炮的回去的小孩。 有人瞧见了一道的贺修文,隔得老远朝他招手,大声喊道:“修文哥,一起去捡鞭炮?” 呆滞一秒的贺修文朝飞奔到脚边的小孩子们摇了摇头,几个小孩看到他身边的贺存,也不多纠缠,转身朝贺存询问道:“贺叔,子安弟弟起床了吗?” “还没有,你们先去那边吃饭,晚会儿,子安会找你们玩。” 听到吃饭,几个小孩被转移了注意力,三三两两的,一边告别,一边往前跑。 注意到身边的大仔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面应对自如,贺存浅浅笑了。 走到自家果园处,带着人在边上的小屋子前坐了下来。 “去看看,我今年的果树如何?” 挂满红色果子的荔枝树上吊弯了枝头,还有一个枝桠上长满了绿色的小果子,带着新奇的目光看向靠在椅子上的贺存。 “那是我嫁接的梨子,过段时间就可以吃了,到时候我给你留。” 贺大仔一个人在果园里转悠,树下窝着闲庭散步般的鸡鸭以及小兔子。 到处都是果树,一块一块的划分清楚,市场上所有的水果,贺家这个果园里都有。 随便扫一眼,整个五六月成熟的水果齐全着:红宝石般的樱桃、红粉红粉的脆桃、黄澄澄又吊满枝头的芒果、一片青中带点儿黄的李子、绛红色的杨梅,树与树之间的空行里是红彤彤的草莓,白的、红的。 地上那些吹掉的果子全被当作鸡鸭的饲料。 转了一圈,往里走还有他不认识的长得张牙舞爪的‘树’,种在这里面应该也是果树吧。 一路上,时不时摘上几个尝尝,很甜。 好不容易转回去,又是一翻新场景。 小推车上有新鲜的吃食,他也没走出多久,二叔这些东西都搬过来了。 一碟一碟的小吃摆在小桌子上,有点蓄谋已久的感觉。 “看完了?快来尝尝我今天刚送出的新吃食,看看有没有市场。” 看着桌上的鸡爪、黑漆漆的鸭脖子?还有一碟竹笋、杯子里带着各种颜色的饮料…… 他之前不是吃过这些吗?但那时候有个包装袋装着的,第一次吃的时候,确实被惊艳到了。 看来二叔是想把这些东西全部搬出来,带着比较的心,尝试了一下桌上的鸡爪,味道很好! 一一尝过后,他无一不喜欢!这些个小吃的味道和他吃过的相差无几。 “二叔,好吃!肯定大卖特卖。” “借你吉言!”贺存端起一杯果酒笑着示意了一下。 “这个是……”贺大仔说完,便低头嗅了嗅,淡淡的桃子味袭来,浅尝一口,淡淡的桃子味萦绕在鼻尖,甜丝丝的,但是又有一股酒味。 “这是桃子酒?” 见对面的人浅笑着,默默点头。 “味道新奇,但是这个酒味会不会太淡了?” “这是女士饮品。”贺存放下手中的酒杯,“这算是我以后的一大产业。” “女士酒?”贺大仔又尝了一口,脑海中思绪翻飞。 “二叔之后会做男人喝的?” “嗯,等天下太平了就做。” 瞧出他脸上的困惑,贺存解释道:“酿酒需要大量粮食。” 只是简单一句,他便知道了二叔未尽之意。 西北如今处于断粮状态,即便他们有粮食,也不该为了挣钱,就胡作非为。 思及此,贺大仔不得不佩服自家二叔,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将他上辈子信奉的教条都打碎了。 看似行事随意散漫,实则原则性极高,关注自己,关注当下,对家人尤其是几个崽崽,几乎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他想起不久前坐在门槛上听到的对话。 其实不是的,当年小叔也想将贺家带出困境,他爹贺轩、甚至是小姑都曾努力过,只是事与愿违。 到最后,只剩他一个人,偌大一个贺家只有他一个人。 一想到这些,心里沉甸甸的,敛了眼里的异色,贺宰相出声,“二叔,这个酒价格如何?” “制作成本不高,但运输成本高,这次商队带走了一批,等反馈。” “那样的话,时间有点长。”贺宰相低声说着。 “嗯,确实,慢慢来嘛!”贺存一脸风轻云淡。 “二叔还有其他打算?” “嗯,我打算做果汁饮料、还有水果罐头……” 瞧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什么事能难住神通广大的二叔! “有什么是二叔也解决不了的难题。”贺大仔出声询问。 “我不会的多着呢!”为这个保存问题费尽心思的贺存吐槽道:“食品防腐、保鲜、储存、运输都是事儿。” 经他这么一提醒,顺着思路想到这些的问题的贺宰相,越想与觉得是个问题。 “那二叔就按照这次的方法解决?” 对面的贺存摇了摇头,“不行,成本太大了,而且那些是超能力……” 超能力!瞬间懂了他的意思,贺大仔沉默了。 不用说,贺家人察觉得出来,他出来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二叔拿出来东西没有一样是他见过的,光滑柔软、不沾丝毫杂质的纸张,家里那些洗漱用品,堆在书房里的书册,他顺着小修文的记忆往回看。 奇奇怪怪的知识,那些科普书,好像也带着他走进了另一个自己从没深究,却在生活中处处都可窥见其痕迹的世界。 在这里,很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所以那是未来?不管那是什么,都是当下的文明不能解释的一个未知世界,神奇、鲜活、生机勃勃。 坐在边上的贺存皱着眉,愁死人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等他回去,系统学习一下防腐剂的知识再说。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当年忽悠他的理科老师果真没骗人。 瞧着,再过段时间,化肥他都可以研究出来。 第105章 遇到难题 这件事也给他提个醒, 当下而言,没有先进的知识支撑,创业过程起步艰难, 虽然问题不止是没有知识分子这一点,但这点应当算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要不自己培养一批理科生吧, 这成本有点大不说, 时间也有点长, 没个十年八年,培养不出来什么。 不过既然发现了,这件事现在就该着手, 拖一年晚一年。 将这件事提上日程, 但人还有得找。 两人在果园里待了片刻后, 随即又回去了,他手上还有不少事需要做。 每天待在书房写策划,先把那些流浪在外的适龄儿童召回福利院, 兴办学校, 广收老师,传授现代知识。 当然他做这些的时候, 出于各种考虑招生对象都是那些流浪儿, 入选的条件也是有的。 他家的几个孩子,贺存在自己家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什么化学、生物入门课都有所设计。 他只需要撒下一点不一样的种子, 一二十年之后就是另一番场景了。 这件事在临安县落实好后,贺存如法炮制将该办法搬去了青州城, 进一步扩大生源和受教育面积。 可在这件事上学生好找, 老师却不好找人。 所幸这些孩子至少也得两三年,识得基本字后, 才会陆陆续续进去相关课程,教授课程的夫子自己日后慢慢找。 因为防腐剂的问题,开厂这一条路暂时受限,但转换一下思路,可以开店面零售。 他花了一天时间去临安县调研,得出了一个令自己都比较吃惊的结论:开店的实体经济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 思虑再三后,很快就在临安城开了好几家店,卖卤味的烤鸭店,还有各种豆制品的豆腐店,新鲜的豆腐、魔芋、豆皮、千张、凉粉等…… 六月底,春马铃薯收获。 又将开始忙碌起来了,半个月后,临安城这边上的红薯刚刚收完,就接到了青州城的传信。 同样是红薯收获,以及不久前送过去的红薯粉、土豆粉在青州城受到了不小的欢迎。 作为第二个落脚地的青州城,这个城往北接中原,南入岭南,地理位置优越异常。 在这来安置一个大后方,是非常有必要的。 三四天后,带着几个孩子河边露天野营的贺存受到了梧州城的传来的好消息。 看来这些人都有自己的手段,需要他出手的事儿并不多。 七月初,一直在青州城的贺心怡回来了一趟,彻底将临安城中水云阁的事儿交给了一道的朱夫人,她自己则接手了青州城那边的事儿。 也不知道两人私下是如何协商的,贺存观察了一下,两人不见隔阂,也就没管这事儿。 分开了也好,毕竟关系再好,对人对事的看法、处理方式都不太一样,有分歧很正常。 晚上,两人一道在院子里纳凉。 刚刚洗完的贺心怡披着还在滴水的长发落座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懒懒散散的,颇有几分贺存的真传。 察觉到有人靠近,闭目养神的贺存偏头看了一眼,将趴在自己肚子上的小孩抱下去,“快去卧室里,给小姑拿一条干净的长毛巾。” 被放到地上的小子安微微不悦,看到贺心怡湿漉漉的长发,一边跑一边回道:“等我哦,小姑。” 见人跑进屋,边上乖乖坐着的贺子文偷偷瞄一眼躺着的贺存。 瞥见这一幕的贺存直接将人抱来坐到自己肚子上。 等贺子安跑出来后,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位置被人给占领了。 “那安安给小姑擦头发!”比他高一点的小孩子踮着脚给他擦着长发。 “姑姑最喜欢我了,对吧?” “嗯,姑姑最喜欢你了。”贺心怡接过他手上的毛巾自己擦拭着。 “那今天姑姑可以帮我写作业吗?就一页纸。”小崽崽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姑姑拜托了!你最好了。” “这不行。”贺心怡扫了一眼边上闭目的贺存,“怎么不找你修文哥哥给你写?” “哥哥写,会被发现的,到时候爹爹打。” “那你还敢找我。”贺心怡捏了捏他圆滚滚的脸蛋。 “爹爹说,不打女孩子,爹爹不会打女孩子的。” 听到这儿,贺心怡笑了,“那不行哦,我不能拿着别人的原则来试探底线,你这样做会失去很多朋友的,失去姑姑,失去爹爹。” “崽崽不能这样做,知道吗?这种做法不可取。” 懵懵懂懂的小孩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态度,点头答应了。 听到满意的结果,贺存这才睁开眼,将站在边上的小孩拎到自己身上。 养了一年多,两个崽崽现在有点份量,压在身上沉甸甸的,“是不是又想做坏事了?” “没有!我没做坏事。”贺子安闻言,立即伸出自己的小手,给贺存看。 “乖乖读书,课程完成得快,我就带你们去青州城。” “真的?”贺子安立即出声,巴拉着他。 “嗯,我不骗你。” 说完,坐在腿上的小孩立即滑下去,“那我去写作业了。” 倒是一直软乎乎趴在他身上的小子文,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动不动的将他的袖子紧紧拽在手中。 宽阔的大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两只掉在腿边小脚丫子轻轻晃着。 “二哥,你那些豆制品,还有小吃在店里卖的不错,要不要再发一批货。” “你的店里若是销售得好,自是可以的。” 她将长毛巾搭在椅子靠背上,试探道:“二哥觉得我做的对吗?” 贺存微微思索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儿,“当你觉得不方便的时候分开,就刚刚好,越往后拖,对两人关系越不好,现在你们关系依旧,又各有事业重点,怎么看都不像坏事。” 听他这么说,贺心怡松了口气。 “其实我之前在青州城都没有这样想法,但这次回来后,去了趟水云阁,也不知道怎么了就产生这样的想法,并且越来越强烈。” “我私下想了好久,还是想分开,虽然这样做……不太地道,可……” “这很正常,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你们一个人长期在外,一个在本地,有隔阂感很正常,你一出去就是几个月,朱姐姐管着店里的大小事儿,店里的员工亲近她,这很正常!” “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理智上觉得当下这个处理方法对我们彼此都好,但细细想来又觉得不对。” “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儿,肯定难受。”贺存拍了拍肚子上的小屁股,“不过你往后想,要是你不提,一直憋着不说,心里会怎么想,你和朱姐姐的关系是不是会受影响。” “相比较而言,当下这样的处理方式是不是就好太多,再说了你们现在分开各在一地,这样处理符合事实,又方便。” “确实是这样。”她在青州城学会了很多东西,骨子里还是更喜欢那边多一些,本想着回来大展身手,可却被泼了一盆冷水。 幸好她并不发多虑,静下来发现了问题所在,也想出了应对之策。 “不要多想,你就是不习惯自己成为那个率先提议的人,潜意识里认为别人看自己会带上冷漠无情的认知。” 被一言击中的贺心怡睫毛轻颤,她确实有这样的顾虑,而且这个想法给姨娘交流后,并没得到她的认同与支持。 那个微微责备的语气,不理解、不支持,怀疑她用心的狐疑眼神,她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思来想去,她暂时没找到其它办法。 “你都这样想了,怎么不往深想了想,事情如愿解决后,你或者朱姐姐都受益了,你还亏了点,毕竟青州城远,一去一来,十日半个月的回不了家。” “以前有我、朱姐姐、或者其他人挡在你前面,去了青州就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你能提出这样的解决方法说明你在成长。” “有时候外界的评价并不重要,你得自己判断好坏,有些人给你讲道理,并不会从你角度出发,满口大道理,看似再说你,实则是在讲他们自己。” “你就是自己做主的事情太少,而有些事与你过去受教育相悖,所以才会这样的顾虑。” 贺心怡:“二哥这么说,我好像懂了。” 贺存笑了一下,人呢!只有亲身体会别人的所说的经验、道理才会深刻。 当然他没有什么经验可供指点的,要是想找他求安慰,贺存可以硬着头皮说上两句。 经验什么的,他这里没有,那都是说干就干,直接上。 青州城的产业,以及种植业各项都圆满完成。 梧州城正在开发,一切正常进行着。 他的肥皂店已开始小规模生产肥皂,只是大家都没吭声,不得不说里正以及村子里几位长辈选出来的人手不错,干活踏实,有眼色。 等到下个月,就有新产品打开贺家的名声,只是现在看来,他的平价肥皂还需要升级一下。 各种精品特色皂,要好好研究一番,什么玫瑰精油皂、牛奶皂,要说这个,可研究得就多了。 不然他的香皂、肥皂事业只怕是赚不到大钱。 平价皂虽然市场广,但他的销售路线以及主线任务可不是赚这些人的钱。 “二哥,梧州那边需要什么,要是钱不够了你给我说,我好像也没其他能帮忙的了。” “行,缺钱了会给你说的。”贺存嗑起了瓜子,“可以啊!你这丫头都开始谋划起梧州城的生意了。” “全仰仗二哥帮扶,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有送钱这一点……” “都可以给我送钱了,还不算帮忙?” “……比起其他人,我做的确实不够好。”贺心怡摇了摇头,“我没带过几个小侄子,从二哥这里接手水云阁以后,就少有在家……很多时候,还没小弟做的好。” “听别人的闲言碎语了?” “啊?” “还记得一开始我说的吗?你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和这世上的大多数女子就不一样了,我指得是别人对你的评价这一块,如果你继续听这些话,并将这些放在心里,那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我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贺心怡一脸迷茫,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可有些事,有只能自己决定,可是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走。 之前没人告诉她,女人也可以活成这样,但当她真正跳出原先那个世界后,却还会受到外面的影响,还是会不间断的听到别人不赞同、为她好的声音。 她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什么办。 “陪你聊会儿天,说说你在想什么?”贺存从桌子上摸了一包五香的牛肉干递给怀里的悠哉游哉的小崽。 第106章 你不是在找男人 放松下来后的贺心怡感慨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有时候会觉得别人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贺存:“比如?” 贺心怡看了眼边上不吭不响的小子文,有点含糊不清。 “比如这个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的, 我遇到的人都会告诉我,趁着自己年轻, 要赶紧给自己找一个依靠, 可我遇到的人中, 找不到一个我认为可以将自己交付出去的。” 边上的贺存将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孩抱下去,拍着他的屁股催促道:“把这个牛肉干给哥哥们送去,顺便检查一下弟弟的作业。” 等小孩走进房间了, 贺存带着打趣轻笑道:“在想男人。” 听听这话, 直接将人吓得她伸头四处看, “二哥!” 贺存一脸无辜:“我说的没问题啊!” 对面的人气得直跺脚,“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贺存:“好了,好了, 我不说, 你继续说问题在哪?” “我也不知道问题在哪,我就是觉得……嫁人这件事不靠谱, 我讨厌那样的生活, 光是想想就觉得呼吸不过来,凭借我长时间的观察, 后院并不是依靠, 而是一座后半生都挣脱不开的牢笼。” “我想我可能知道一点儿。”贺存递给他一杯汽水,“那还心怀憧憬吗?对未知的另一半, 以及有伴侣后的生活, 抱有什么样的心态?” 接过他手里的橙汁,心中已有了答案, 有点说不出口,甚至于她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明明都有这样的觉悟了,为什么还会抱有幻想,还会有所期待。 沉默的空隙,贺存主动开解,“这并不矛盾,就像大家说的那样,看清了生活的本质,依旧选择热爱生活。” “只是在这里我不得不提醒你,时刻保持理性,要永远热爱自己,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任何人都没自己重要。” 听到他这般‘自私自利’的发言,贺心怡心绪大动,和她听到的完全不一样,这不符合当下女戒,有违伦理逻辑,这种人,在世人眼中就是异端! “可惜我没有丫头,不然得多操心啊!” 眼见贺心怡满脸狐疑,贺存拍了拍她的头,“先说谈恋爱这件事儿,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有什么标准?” “谈恋爱?” “嗯……”这是古代哦!谈不了,你看看这婚结得啥玩意儿!盲婚哑嫁!“就是你对另一半大概有什么要求?” “家世清白富庶,为人正直,孝敬父母,品性端正、才华容貌……”贺心怡一边想一边曲手数着。 见她还准备说下去,贺存直接出声打断了,“停停停,你不是在找男人,你是在找遗落在人间的神明。” “你自己说,你见到过这样……完美的人吗?” 贺心怡看着他,重重点了点头,“嗯,我觉得二哥就是。” 刚刚正经起来的贺存瞬间破防,“好好说话,不然不跟你说了。” 对面的人也无奈道:“二哥,我认真着呢。” “我?你确定吗?心怡,你只看到了一部分我,或者说你看到的,是我想要展示给世人看的那一部分的我,还有一部分是你们没看到、不知道的。”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贺心怡:“我想我知道,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二哥是个好人,不是吗?” “那你……大概还不懂我什么意思,斯文败类你见的还少吗?水云阁里进进出出、光鲜亮丽的男人女人,你也看走眼过不少,不是吗?名声也好,才华也好,都是可以伪装的;更何况是一个人苦心经营的外在形象。” “我们说回第一个问题,你觉得你的那些标准可靠吗?当年……父亲也算是符合以上所有条件的人,你觉得余姨娘也好,母亲也好,包括我姨娘,她们都幸福,或者活得开心、自在吗?” 眼见她沉默下去,贺存自己回答道:“衣食无忧,身份显赫,可也不见得有多自由快乐,不是吗?当然我不是指普通人家就会幸福、自由以及快乐;她们或许有更多的烦恼忧愁,你接触了不少贫寒人士,你应该知道贫穷意味着什么。” 贺心怡罕见的沉默了很久,“二哥是觉得,我那些标准不对吗?” “不是不对。”贺存微微叹气,敏感又多虑,养女儿的感觉,深怕给人说emo了。 “而是你给自己立下这样一个的标准,它有用也没用,你不可以借助这个所谓的标准审查每一个可能的对象,更多的要用心考察,阶层越往上,男人就更注重名声、面子这些东西,这一点有利也有弊。” “标准这东西你可以制定,但不应该依赖它,你也看到了,照着这个标准也并不一定会给人带来幸福。” “最后一点,我想说的是,两个人在一起,你一定要有所图谋。” 见她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像是小猫咪看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瞳孔瞬间扩大了,这是什么渣男发言! “日后心怡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就按你说的那样,和你身世差不多,家里条件不错,才华容貌都是上等的人,那你觉得他会只有你一个女子?” “激情过后,迎来平平淡淡的生活,深闺后院的争宠攀比,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琐事……这才是往后几十年的生活参照,那个时候你不会怨恨吗?”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理性点儿,对人三分真心足够了,剩下的七分都要留给自己,当然你给人三分真心,要给人你以十分真心相待的感觉。” 贺心怡:“二哥,这样不好吧。” 贺存:“哪里不好?好着呢!傻丫头,就照着二哥说的做。” 贺心怡看了他一眼,低头沉思,许久后抬头问道:“若我以十分真心相待,真的换不回来一颗十分的真心?” “可以,我姨娘曾相信父亲说那话时是真心的,可这并不耽误,半年后他又娶了你姨娘进门。” 话说到这儿,彷佛空气都有了一刻的沉默。 贺心怡:“二哥,这世上真的找不到一个能真心实意对妻子好一辈子的人吗?” 贺存:“大白天的为什么做白日梦!是我讲得不够清楚吗?还是你对爱情、婚姻、以及另一半的向往滤镜太过厚重。” “当然我并没有说你不会遇到这样一个人,或者你的未来会像那些人一样。但是,心怡我讲这些,是希望你能够独立自主的思考这个问题,去分析你的需求,查看大环境下真正满足条件的这样一个人是否存在,然后客观理性的看待这件事。”| 贺心怡:“其实我原先也想过这个问题,我之前还想,要不就直接找一个家里穷一点的,以后好拿捏一点儿,这样他在手下,会不会对我好一点儿。” “那你嫁人是在助人脱贫?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贺存范反问道:“而且你怎么敢?你以为那些穷点儿的男人就很老实?这个认知从何而来?” “离谱又荒唐!话本都不敢怎么写,说到这个,话本里不都是穷书生赶考,高中状元,被当朝大官家的女儿看上,一朝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好不美哉!” “你也不怕自己看上一个穷书生,倒时候被人骗得团团转,这想法……”贺存啧啧称奇。 贺心怡:“照二哥这般说,我怕是没机会找到一人真心人了。” “谁说的,你看你朱姐姐,柳姐姐不都挺好的,难道是我没讲清楚?” 贺心怡笑了笑,“我知道二哥的意思,看人,但我打小运气就不好。” 贺存不赞同,“运气不好,能碰上我?小时候那不是运气不好,是条件不好,你没得选。” “村子里那么多人羡慕你能有这么开明的母亲,自己又这么能挣钱!你还说自己运气不好。” 贺心怡:“像二哥这么说的话,好像没错,我确实运气超好,才遇到二哥你。” 也不只是贺家人运气好,遇到他;他也同样需要点儿运气才能遇到贺家人。 悄无声息站在身后门槛上,听到他们之间对话的贺大仔无声笑了。 贺家人遇到这个二叔真的是超好的运气,他也是!超好的运气能重来一趟,能遇到现在的二叔。 慢慢坐下,映入眼帘的是远处团团簇簇翻滚的云朵,好大好白,懒懒散散的像只没睡醒的小白猫在天上打滚。 上一世,他可从没有这么轻松惬意的在岭南看过风景,那时候满脑子的家仇,可到头来,他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 他以为自己早忘了那段时光的,可是他一点儿都没忘,什么都没能忘。 那段混乱不堪,根本无力承受的过往,一直都在。 二叔的突然离去,弟弟们越来越瘦小的身子,姑姑的牺牲……那时候好像真的走投无路了。 现在想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那时候的自己一定很痛苦,很孤独吧。 他不喜欢回忆过去,将脑海中冒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想法驱赶出去。 “你在这儿干吗?进去吃东西,子安找你半天了。”出来装水的韩则看到人,伸脚踹了踹他。 “我再坐一会儿,你先回去。”看到这个人,贺大仔突然心情好了点儿。 韩则狐疑地看了一眼他,看向院子里葡萄架下说着话的两人,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话题,半信半疑的回去了。 上辈子他和死对头的身世差不多,幼年坎坷,一路摸爬滚打走到了高位,互相看不顺眼,今天你搞我,明天我搞你! 见面总是笑嘻嘻的,阴阳怪气的话你来我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关系多好!谁知道背地里尽给对方添堵挖坑! 小打小闹了一辈子,他都有种和这个家伙惺惺相惜的错觉了。 也不知道自己死后,这个家伙有没有去看自己,虽然他们互相看不上,但整个朝堂,也就只有这个和他一样野路子出身的韩则,让人看得稍微那么顺眼点儿。 门槛上的贺大仔有预感自己快走了,最近总是突然醒来,又突然消失,趁着自己清醒的时候,还想和家人们多待一会儿。 可是自己演技不好,刚才都被敏感的子文弟弟看了好几眼,他真是装不下去了,才出来透气的。 更别说其他人了,他真没把握自己能装下去。 想想也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有现在小修文那般纯粹炙热的感情,以及愚蠢而清澈的眼神。 现在的自己,是两辈子的自己都羡慕、嫉妒的。 能够无忧无虑的长大,有家人、朋友,不必担心明天的生活,也不必担心自己前途未卜,没有仇恨,没有顾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能安安心心的学习。 这样普通、平淡的生活是那时候的自己闭上眼,都不曾想过的。 但在这里,他埋在心底的愿望得到了实现,甚至于这一切比他预想的还要完美。 就像他只是祈求能有一个遮风避雨的草屋,可那个人却给了自己一栋别墅,不仅如此,他还顺带着让自己衣食无忧。 贺大仔所想的一切都得到了证实,不管他是不是真正的二叔,这个人绝对不会伤害贺家人,这就足够了。 他的心愿已经完成,即便是时候离开,也不会有其他的想法,只是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这恍若梦境般的现在。 二叔这么好,他舍不得,他还想看着几个崽崽的以后,想看看他们未来的日子。 光是想想,就知道一定会是好的,只是他再不能亲眼看见了。 坐在边上的贺大仔听院子里的两人继续聊着。 贺心怡:“那二哥当初一定很喜欢二嫂。” 贺存:“为什么这么说?这何以见得?” 贺心怡:“……难道不是吗?你为了两个侄子都不再娶妻了……” 贺存气极反笑,“好奇怪,不再婚就是对前妻感情深?我觉得你的歪理特别多,真的,而且说实话,听你们这么说的时候,我都觉得有点可笑。” 门槛上的贺大仔听到这话,勾唇笑了,二叔真的很有意思,为了小姑也算是想尽办法了。 看到她小眼神中的不理解越来越多,甚至于带着点儿看渣男的眼神凝视自己。 贺存又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点重了。 可是原身记忆中的妻子在他接受这具身体时就已经很模糊了。 他现在根本想不起来那个妻子的面容,这要说感情多深,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但在原主的记忆中,两个小孩子是真的记忆鲜活。 哪怕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自己笑的这个的小事,原主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真的一定都不冤。 贺心怡:“我不觉得可笑!” 听到这赌气般的话,贺存当下反问:“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人死后再装出百般深情的模样,如果是你,你会选择这样的‘深情好男人’?”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当初我和你二嫂,也只是两个上层家庭之间强强结合的牺牲品,当然说牺牲品肯定不对,但大概是这个意思,我想你在贺家生活这么多年,应该略知一二。” “我们婚前见过一次,是你的话,你会对一人只见过一面的人产生感情?还有就是你二嫂嫁给我之后,很长时间里,对我都是疏远冷漠的态度,后来,回了一趟娘家,之后态度才有所改变。” “心怡,我说这些并不是给你吐槽你二嫂有多不好,而是想要告诉你,之所以我不再娶,只是并不是我们之间有多深厚的感情,只是我不想,仅此而已!” “你说的情深意重什么的,那是谁在说,是村民,直白点儿是那些妇女给我按上的名头,这个名头里应该包含了很多女子不切实际的幻想,实际生活中,我想很少有人能做到不会再娶。” “男人们基本上不会听这些话,即使听了也只是一笑而过,毕竟他们更了解男人这种生物。” 贺心怡:“可……二哥不再娶的理由……” 贺存无语,贺存不想说话,贺存想回去休息了。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来和一个中二少女说这些胡话!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看书学习,投身到无尽的奋斗事业之中。 傻丫头想不通的话,就自己去撞上一回吧,受了伤,她自己知道了,那个时候都不用别人多说,她就能理解自己说的话了,就能明白自己的苦心了,不然说什么都是白费,全都是虚的。 得不到满意答案的贺心怡,仔细想了想,自己刚才可能出现的问题,要不认个错得了,一定是自己惹到人了,不然不会闭着眼,不理她! 贺心怡:“如果因为两个小孩子的话,是不是也可以侧面说明,二哥对二嫂也是有几分真心。” 贺存:“不是,不会,那并不能说明什么!我对两个孩子的爱就只是对两个孩子的,它并不能转嫁到我的妻子身上,你懂吗?就像我不会因为喜欢子文子安,就去喜欢严家那个讨厌鬼!” “在这件事上,我不会爱屋及乌,我也分得清对妻子的爱,和对子女的爱。” 贺心怡:“一点儿都没有?二哥不想再娶,难道不是因为别人说的继母对前任妻子的孩子不好?” 贺存要发疯!下一秒他就要爆炸! “你在混淆概念!大哥!我喜欢孩子,就是单纯的喜欢孩子,我不喜欢结婚,只是因为我不想再次面对另外一家人而已,我不喜欢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介入我的生活,你懂吗?” 说得精疲力尽的贺存,现在巴不得自己突然昏过去,反正都是一样的,鸡同鸭讲,完全不理解她到底想说什么,怎么会有人这么听不懂话!! 以前都不是这样的,难道之前都是伪装出来的?!没人能理解这个家伙,在刚才短短几分钟之内给自己带来的无数点迎面暴击。 她的困惑是认真的嘛!小小的动作,伤害却那么大! “二哥?” 边上的人小声称呼着,座椅上的人却闭眼不说话。 贺心怡:“二哥?你理理我呗!” “我错了!求你了,今天我做饭,行不行?” “二哥,我真错了。” 半晌,贺存才悠悠开口,“你行啊!把我当猴耍!” 要是他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他就是真傻子了,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捉弄他,这简直就是耻辱。 关心则乱,他也是情绪上头了,才会没反应过来,这丫头在戏耍自己,这要是搁别人身上,说不上两句,他绝对立马闪开!不再多费口舌! 第107章 贺氏商行 见到贺存语气并不是很好, 贺心怡带着点儿后悔致歉,“二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贺心怡:“我就是听你否认对二嫂的喜欢时,比较生气。” 沉默了片刻, 贺存出声过问,“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贺心怡:“嗯, 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贺存扯着嘴角淡笑, “那是你对我的滤镜太重了;其次就是你带入了私人感情, 会为你二嫂感到不值。” 贺存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没爱过什么人,但身边一直都有不缺这样的案例, 对感情一事算是有点浅薄的认知, 但很显然, 他的直男式思维并不能开解一个正值花样年龄的贺心怡。 这让他有点犯难,但回头想,很多事都要自己去体验、去经历才会有自己的认知。 如若不然, 别人讲太多, 都只是徒劳,算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都有自己想走和要走的路。 察觉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贺存淡淡说道:“日子还长, 你还小, 等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大概就能慢慢明白了。” 匆匆为这次谈话潦草结尾的贺存, 松了口气, 养女儿果真有点费心。 很明显还有很多困惑的贺心怡,见到自家二哥如释重负的表情, 话到嘴边还是没再继续。 两人又坐了会儿,听到院子外有人喊她,贺心怡疾步走了出去。 看到摇椅里,明显更为轻松的二叔,坐上摇椅的贺大仔,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其实二叔不必担心,小姑她只是好奇又不甘心,真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比谁都精明。” 贺存摇了摇头,“女孩子更感性,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怕她钻牛角尖。”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她要钻牛角尖,不也无计可施,只有等小姑自己醒悟。”贺大仔抽出他手中金灿灿的啤酒,饮上一口,“二叔,成长总是要付出一些或大或小的代价。” 手中的杯子一空,贺存听到这话,突然想通了:贺家人没有这么不聪明的,很明显,他这是在杞人忧天。 春马铃薯收获后,时间已到七月初。 之前种下的十几亩棉花地,可以开始打顶了,粉色、白色、黄色的小花一朵一朵的,很是好看。 许是岭南雨水过多,这棉花看上去远不如他在009那里看到的图片好。 要是产量和质量都不行,日后也可让徐玉树带到西北去种植,既能解决他的穿衣问题,又能解决整个西北军队上下吃油问题,他记得有菜籽油、还有棉籽油。 以后夏天棉花开了,还能养点儿蜜蜂,吃糖的问题都顺带着解决了,岂不是一举两得。 带上草帽,贺存穿着薄薄的七分短袖,阔腿裤就往地里去。 得益于贺云的成衣店受到了不少人的欢迎,现在临安城上上下下的服装都没有那么复杂。 平日里,大家都穿着简单,还有不少干搬运等苦力活的人,就去他的店里拿成批的短袖上衣。 那个价钱便宜,质量好,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 街上也有不少人穿,毕竟贺云在白色短袖上画上的小猫小狗真的很可爱。 服装店的生意也慢慢衍生出其它的产品,什么帆布包、提手包,女士背包等,款式是越来越多样化。 到最后商业版图进度最慢的贺云也成功入住青州城、梧州城,整个贺家人一道向外发展。 七月中旬,贺存收到了来自西北徐玉树——厚厚的一封书信。 先是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他丰收的喜悦,再说了这次他给贺家准备了中原一带直至西北的商铺。 一部分用于偿还欠款;一部分聊表心意。 信件末尾写上了长长短短的需求品。 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来就准有事。 五页纸的信件,一页多写下他的艰苦,几笔带过的报酬,剩下三页纸写满了他的诉求。 贺存在想:他是不是对这个家伙太客气了,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是个商人! 算了,山高路远,有些事不好当面说,那就只好将自己的意思送达了。 一瞬间想了很多,下次让人送货的时候,就让手下带过去,签了协议书,才能拿到粮食,看他怎么办! 冬春茬的青椒已开始收,清一色的红辣椒地里都是人。 个头饱满,颜色正宗、毫无瑕疵的辣椒被精心挑选后放在筐子里,其中一部分是要送往临安城东西市场售卖的。 当然贺存的目的可不止如此,毕竟今年以来,商队开始活络,时不时就有人到贺家进货,将贺家商品送往全国各地。 贺存当然很乐意,和他们约法三章后,将这些货批发出去。 这一大方的行为,让临安城的一众商队震惊了。 毕竟价格摆在那里,就连约法内容也都是双方有利的那种,什么不出售过期产品,基本生活用品不得高于批发价的刘六倍售出…… 当然这些条款都很宽松,有的人刚开始并不能理解六倍的价格,即便贺存有些东西是很不错,但是他们并不以为会有这么好的市场。 等这些人拉着货去了其它地方,亲眼看到一批货被一抢而空的盛况时,才心有余悸,似懂非懂。 挖草!刚才那些人一开始好很挑剔,听到商队的老板说起这是从临安城贺家来的货源,原本空荡荡的摊位不一会儿就挤满了人。 “老板,你这比贺家店里的贵,便宜点儿。”拎着背包的小姑娘看了又看,确实是贺家的小布兜。 而且这个款式,店里没有!全城就这几个,很难不心动。 买回去又能向他的小姐妹炫耀好久,而且大家都有了,独独她一个人没有,这简直说不过去。 “这个姑娘,你若是诚心想要,我给你算便点儿,今天开张,你是头一个客人,图个吉利。” “真的?!”小丫头立即兴奋起来,“我也不白占你便宜,一会儿我再给你介绍几个口袋有钱的客人。” “行!你要是多给我介绍生意,这个包包我送给你。” 听到这话,小丫头眼神转了转,“那行,一会儿我再来。” 说罢,就开始往回跑,还不忘朝后大声叮嘱道:“你给我留着,我一会儿还要回来。” 瞧见人走了,小老板也不担心,倒是带着点儿难得的好心情,心中暗道:“这姑娘倒是嘴甜。” 看着那个小熊包包,他本走出了的脚又转了回来,将刚才她心仪的包包拿出来,单独放在一边。 再转过身开始整理铺子,就将这件事忘了。 见到前面忙不过来,从铺子后面钻出来,就见到了五六个妆容精致的小姐在铺子前,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你看这个是不是很可爱?我听老板说,这也是贺家商行里的东西,玉姐姐你不买一个吗?” “这个真是贺家的东西?”被唤作玉姐姐的人,两撇柳叶眉微微蹙起。 一出来就见此,老板立即解释道:“这位小姐放心,我以项上人头担保,这是贺家真品,诸位尽可放心购买。” 对面的女子只是轻轻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又低头看着手上的东西。 只是一眼,简简单单的一眼,小老板从她的眼里读出了轻视、傲慢与不受待见。 清楚界限的小老板很自觉的敛了话题,站的不远不近,态度中多了几分疏远客气,少了几分热情。 先前那个小姑娘细心的发现了这一点儿,积极活跃着气氛,“真的是贺家的货,我刚去贺氏商行里问了,保真!姐姐要是不买,我就下手了。” 说着,一双白皙的小胖手就往包包上摸去。 第108章 出师未捷 不等她下手, 那个被唤作玉姐姐的立即上手,将包都抓在手里,“这些都打包。” 说完, 所谓的玉姐姐便转身,“我都买下送你们, 下次再有这个叫我。” “好的, 玉姐姐, 我一定叫你!” 得到响当当的答复,她眉眼带上了喜色,下巴微微抬起, 神色之间皆是满意。 边上的崔玉也乐意讨个吉利, 开张大吉, 翻出贺云店最新的斜挎包,要不自己送了几个毛茸茸的小钱袋给她们,毕竟这几位看上去是不缺钱的主儿。 一来可以结个善缘;二来也可以借助这些人的身份地位, 将这些东西推销出去, 谁知道这些小挎包刚翻出来,几个姑娘看上一眼, 便吵着要这些东西全部买下来。 实在不是人傻钱多, 这些新品确实做得不错。 即便青州城这边有贺家店面,但是设计师不同, 青州城的东西中规中矩, 缺少一些灵气,还少了不大量的市场调研。 但临安城不同, 有贺云在, 还有贺存时不时提供一点儿建议,所以临安城饰品、衣服比青州城、以及刚刚发展起来的梧州城要精致、漂亮。 几个富家小姐翻着小摊子上的东西, 时不时比较一下,凑在一起商议这个颜色如何,那个包包做工如何等。 “我可给你拉了一笔大生意了。”先前那个跑回去叫人的姑娘凑到崔玉面前。 看着她们手边已经堆了不少东西了,崔玉笑着感谢:“确实多谢小姐。” “之前你说的还算数吧?” 崔玉:“这是自然。” 说完,他将那个小猫咪包包取了给她。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姑娘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笑得开心。 等这几个姑娘选好东西,商摊边上聚集了一堆人,一个好开始! 第二天,摊位上依旧有人。 出来游玩的小姑娘又看到了喜欢的发簪,而且还是昨天没见过的新品,这还能不买了?必须入手! 看了一圈没见到昨天的崔玉,她出声询问道:“你们小老板呢?” “去租店了?小姐有什么事吗?”边上跑腿的伙计一边看着摊子,一边抽空询问。 “你们想开店?” “对,商摊也需要不少租金费,我们想找个好一点儿的店面,以后长期干。” 听他这般解释,小姑娘赞同的点了点头。 若是有个地段好一点儿的店面,价钱也可好提高些,现在这个露天商摊确实有点寒酸。 “那你们之前没有找店面?” 跑腿伙计看着她笑了,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得让人羡慕,“小姐不知道,青州城铺面租金贵,若是没有合适的地段,还不如在这里摆摊,现在北街那边的租金涨的厉害……我们找了很久了,没有合适的……” 听到这话,她难得的有点窘迫,看着手上的发簪,“你们每天都有不一样的货?” 小伙计开朗道:“目前是这样,现在摊位有限,就只能卖完什么再上架其它的,您可以常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行。”她拿起刚挑选的东西,转身结账。 戴上新到手的发簪,一路往北街走去,出都出来了,怎么能不去小吃街吃点东西! 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小姑娘带着身后几个丫鬟、小侍卫朝前赶去。 ------------- 宽阔的街道,两边的房子全部刷新,新配备的超大垃圾桶在对面摆放着。 原先拥挤、杂乱而散发着臭味的街道,变得整洁而宽敞,街道两边已没有突出来的小商摊占用。 北街虽然没有那么现代化,但基本的设施是齐全的。 一路走来,他细致观察了一番,时不时和身边的贺心怡、贺云说上一两句,身侧还跟着张瑞、谢行、柳江、以及从梧州城赶来的王允。 再后面就是一群分店的店长,几乎所有人都出来了。 原本吵吵闹闹的街道上,楼上楼下,屋里屋外的人,都挤出来瞧上一眼,毕竟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看上去很厉害的人。 说归说,也算不上声势浩大,之前也只给青州城这边的负责人谢行通知了一声。 没想到临到头了还有多人一起视察!!当然还有不少围观百姓!嗯,一群吃瓜群众。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么大一群神色严肃的人走在北街上,是为什么!但不妨碍吃瓜群众挤在一起,探头探脑的,等人走过去后,立即小声嘀嘀咕咕问着。 “这是咋的了?” “不知道啊!” “哎!那不是贺家商行的负责人——谢行吗?” “哪个?谁?长什么样?” 听到这儿,大家来了兴致,纷纷出言追问,知道的指着人,解释道:“就最边上那个穿着墨色衣服的男的!” “我听说,北街的生意,喏!就这些店都是贺家的产业,这个谢行就负责贺家在青州城的所有生意,权力大着呢!” “这么厉害?!” “那可不。” “贺家的生意都是他负责?那他边上那个是不是贺家人?” 这话问出来,大家都沉默了一下。 原先他们可能不知道贺家人,贺氏商行,但今年或者说更早的时候,贺家人、贺氏商行的存在不容忽视。 即便没见过贺家人,但贺家在青州、梧州,甚至是其它城市悄无声息的崛起,然后以一种不可退让的方式占有她们的生活。 不管是新鲜出炉的新产品,还是那些新瓶装旧酒的老招牌。 贺氏商行里的东西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占领所有市场,不管是上层阶级,还是普通的平民百姓。 “看上去应该是吧。” 是了,光是那一身气质就不一样,边上以及身后的人都在他身后呢。 即便如此,刚才走过去的人,看上去和平时在东西大街上看到的那些商人,又不太一样,刚走过去的这些人好像离他们更近点儿。 回话的书生看了看,将自己脑海中的浮现的离谱想法,甩了出去。 总不能因为听到贺家人的一系列事儿,就产生这种想法,虽然他看着这些人的背影,总觉得是不一样的,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低头沉思半晌,还是没能得到答案,听到有人出声,打断他的思路时,才抬头。 “怎么还有一个女人?她也是老板吗?”刚拿到自己小吃的的外地商,边吃边问。 “你不知道?”递给他吃的小店员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解释道:“这是我们东家的妹妹,水云阁的老板——贺心怡。” “女老板?” “嗯,怎么了?别看她一个女子,经商不必你们男人差。” “那她真是厉害!我去里面吃过饭,服务确实好,味道不错。”说完,这个外地商感慨道:“北街变化真不小!以前我来这里的时候,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东西两大街那是吃不起,北街和南街那是吃不下去!” “两年不来,变化可真大!” 小店员:“那是,去年贺东家将这一块全部买下来,翻新装修了好久呢!” 听小店员这么说,他抬头看了一眼左右的装修,“啧啧啧——有钱人!” 本以为他要说什么好话,笑着应承的小店员僵了僵脸,干笑着附和,不过话说回来,确实有点儿费钱! 毕竟这整个一条街都被翻新、修缮过,但环境卫生这一块,得到了妥善解决,未来十几年里也不会出现什么安全问题。 听他们不再说了,边上吃着小蛋糕的小姑娘,跟着人群往前去。 她只关注吃的,原先不知道水云阁的老板是个女子,她刚开看到了那种场面,心中划过的震撼,无人能懂! 那些人看贺心怡的眼神清明,不带着讨好和谄媚;那些人眼里有尊重,有可能害怕检查出什么问题的忐忑,可就是没有她平日里最常见的那些个下流鄙视的眼神。 不是很理解,而且为什么贺家哥哥需要她出去经商,她虽然不知道贺家哥哥能赚多少钱,但都是贺家的,找个大管家代管不就好了。 为什么要让一个弱女子去经商,那种事又苦又累,不划算。 刚从商摊出来,又进了贺家小吃店的徐傲,脑海中虽划过这样的想法,可刚才一群人走过去的那一幕却时不时出来彰显一下存在。 若是不能找到答案,她想自己不会放下这一幕,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丫鬟,想了想,一路尾随着前面的人朝前走去。 一行人边走边吃,不远不近的跟着贺家人。 好像每进一家店,带头的那个男人都能指出不少问题,但他并不是生气,指点过后,这家店的掌柜就会自动出来,将刚才的问题一一落实。 虽然她不管理家里的生意,但也曾跟着自家哥哥出去巡查过店里的生意,也看到过数不清的类似的场景,但好像哪里又不太一样。 问题指出来,得到了保证,几个人又朝下一家店走去。 跟了一路,看了半天,终于到了水云阁。 要不要进去呢?看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会儿功夫,思及此,徐傲抬脚进去了。 可能是早上的缘故,大堂里没什么客人,所有人都集中在这里。 整齐划一的队伍,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女子店员,虽然之前甜点屋里大部分都是女店员,可能是因为人少的缘故,看到她们,自己并没有这么吃惊! 可水云阁不一样!这里的女店员真的很多!超级多!以前怎么就没留意到这一点儿,而且这些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看上去精神、洋气又养眼。 隔得有点远,她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只听到台上那个女人问道:“有没有信心?” “有信心!”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响彻整个大厅 ,这些人真的很鲜活,她隐约察觉出了一点儿东西,可有说不出什么。 到底是不一样的,她家店里也是这样的?好像不是,但那些掌柜每次都恭谨极了,对!是这里不太一样,大家相处的不一样…… 是这样的吧!家里那些产业里面也有女店员吗?应该是没有的,还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不知好还是不好,他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这些女子的家长都放心她们出来干活?而且这里的活儿看上去很累,她也算是这里的常客,有时候来这里吃饭都要提前预约,即便如此,有时候晚上还是会没位置。 想来在这里干活儿是有几分辛苦的吧,自从宵禁取消,大半夜都有人来吃饭,这些人不会累吗? 身后有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她也侧耳过去听听。 “看到没?那个姑娘是我家大丫头,在水云阁当差,一个月能挣不少钱呢!”边上干瘦的女人花式炫耀。 她一说完,周围的男人、女人都带着艳羡的目光看向她。 毕竟这些人所谓高雅的活动是没有的,每天闲来听听东家长,西家短的小八卦,也亏得这些人将贺家的名声吹的更响亮。 “真的啊?听说这边工资高,每个月都有好几天休息时间,你丫头真厉害!姐姐好福气……” “也没多少钱!多的时候一个月有二两银子!” 这话说出来,周围的人默默吸了一口气,在场的大多都是底层家庭,很多乡下人一年的吃喝开销都没有几两银子。 这一个月就挣他们半年的口粮,能不羡慕吗?! 看出来这妇人想炫耀一番,大家又跟着附和了几句,就连边上的那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们都开金口夸奖道:“大妹子好福气! ” “倒不是我福气好!还要多谢贺老板,要不是她是女子,店里怕是不招女的。” 说了半天,这句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大家都沉默着看向那边那女子,她人并不高,身上有股冲劲,干练利索,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远远看去,像是会发光一样! 底下刚才回话的那些人目光炯炯有神,精神饱满,一个个干劲十足,真的不点儿都不像是装的。 到底是不一样的,和她见到的、知道的,有着不小的出入,站在外面的徐傲,心里知道那个答案,到底没说出来,以她过去十几年的生活告诉她,她们是不一样的。 她家不需要这样,也能将生意做的很好,很成功;贺家这般亲民倒是走了捷径。 但这种方式好像是她们这些人最不愿的一种,哥哥会不会不喜欢他们?虽然世家们隐隐以这方式为耻,可这并不耽误贺家挣钱,并且快速占领青州城的大小市场。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想通了,都是商人,世家放不下面子,这生意自然是他们做;这钱活该他们赚。 各凭本事,各自赚钱。 也难怪之前青州阁的生意受到了不小冲击,大哥都快急坏了。 毕竟顺风顺水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一朝在自己家院子里跌倒了,你说可笑不可笑,感觉人家战书都写好送到门口来了,临门一脚,自己跪了。 以己度人,看来哥哥一时半会儿对贺家的印象是好不了了。 脑袋里装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徐傲看够了,转身就着下人挤开的路,沿路返回,都出来一上午了。 北街附近好像也有自己家店铺吧,她隐约记得,招了招小手,低头问了身边的大丫鬟。 “确实有,但地段在东大街边上,小姐可要去看看?” “嗯,一起去看看吧,好久没去了。” 一群人从北大街出来,转身就进了东大街这个富贵之地。 看着两道的装饰,再回头看,她还记得以前这边算是一种什么场景,脏乱差不说,基本上是没有人会往这边走。 很多人走到了中心道上,就会掉头,或者东西大街上逛,少有人会踏入南北大街,毕竟那里面真的是鱼龙混杂、毫不夸张,如今却大变样了,有时候满条街都是人。 站在路口的她,好像知道了一点儿。 贺家的生意对青州城的影响远远不止这些,默默之中他还改变了很多,原先东西富贵,南北贫贱的格局不也在悄悄发生改变。 是呢,往日里没发现这一点,如今醒悟过来,才发生它已经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并且这些改变也正在发生。 难道世家们不曾察觉?不可能呢!就连她这样算不上聪慧的人都能想出来,青州城的世家们会不知道。 知道却没有阻止、没采取任何应对措施,不对!绝不可能!她转身看向阳光照耀下焕然一新的北大街。 来头不小?不然怎么会没人出手!想要打破世家们巩固的原有规则,首当其冲的就是承受他们的怒火。 可这段时间,这一切看上去,很平静,确实很平静,贺家安安静静的做生意,城主不曾说过什么,唯一不平静的就是他们这些人,还有那些受益的百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东大街都萧条了不少。 进了店铺,小店员靠在柜台上打瞌睡,也没人注意到有客人进来。 环视一圈,堆满了的小饰品,全都挤在一起,整个店面显得凌乱、拥挤,给人并不满意的购物体验,这还没有她上午在路边摊那里的体验感好。 身边的丫鬟很有眼色的上前,叩了叩桌子。 茫然抬头的小店员抬头扫了一眼,冷汗都吓出来了不说,瞬间清醒过来。 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开始低头求饶,“对不起,小姐,对不起……” 任由他跪在地上,“最近生意不好?我看积了好多货,也没什么人进来。” 地上的人战战兢兢说道:“最近生意不好做,店里的货都滞销了。” “掌柜呢?把人叫过来。” 听到这话,地上的人头更低了,“掌柜去其它店找大公子了。” 听到这话,她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带着人在店里转了一圈。 确实没法和贺家那个精品店比,光是装修、柜台就远远落后了不少,而且自己的店里没有那么多的镜子,也没有那么多嘴甜的女店员,自打她第一次去那家店,她就喜欢上了那里。 轻松的气氛,宽阔又明亮的玻璃橱窗,谁能拒接这么一间饰品店,里面算不上应有尽有,但集合了贺家旗下有关服饰、饰品、简单的化妆品都在里面了,当然少不了一些玩具、居家服…… 贺存当初可是对这个精品店抱有很高的期待,据他观察,女孩子大多都会被这样的一个物品齐全的精品店吸引。 这家店的地理位置原先算不上很好,但自从北大街变样后,这个位置算是得天独厚的,有人流量,有两地段,可生意依旧惨淡,有点不对,“这个发钗多少钱?” 地上的小店员凑到她身边,看了一眼,小声回答,“小姐手上那个大概三两银子。” “三两?”她惊讶出声。 “是的小姐,你手上那个是府里老师傅的手艺,所以价格要高一些。” 这不是价钱高一点儿的问题,这简直就是天价,料子算不上多好,颜色陈旧,款式也并不吸引人。 可这个小玩意儿居然要价三两,简直打破了她的幻想。 她是有段时间不去铺子里挑选首饰了,最近总出来买东西,才大概了解了一些物价。三两银子她都可以买很多好吃的了,这个价钱也太贵了!说实话,这个发钗真不好看。 在吃的和装饰品之间,她绝对选择大吃一顿,自己都有这般想法,其他人也不是傻瓜。 所有要这好地段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看看这发钗上都落灰了,这是萧条了多久!赚的还不如租给人家的租金。 突然想到那个路边摊还没有找到店铺,要不租给人家?租出去会不会吃亏了? 这地段位置那是没得说,加上贺家那边的新奇物件这么多,绝对可以大卖!如此想着,小姑娘带着下人就往回走,要是自己开店,完全不担心店里的生意不好做,毕竟她在这青州城可不是白混的。 说干就干,立即带着人往回走,若是成功了,这日后可就是自己手里的私产了。 这边有人急匆匆的往回走,那边的人也聚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 在水云阁说完后,这一次的巡查基本上就全部完成了,店里的生意看完,剩下的就是种植业、原材料方面的供应问题。 也没什么好说的,这边是谢行管着,贺存上去简单说了两句,就将场子交给了谢行。 这些人的能力真的很强,手段也不简单,到底是受过相关训练的人,干起活儿来就是不一样,干脆利索。 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贺存才带着人身后几个大管事,一道开个简短的会议,相互介绍一番后,给他们这几个得力助手讲了接下来的安排。 青州城的农业这一块——种植甘蔗,以及办厂、招工,以及之后的成品出售等,事情比较多,这也是贺存下一步计划的重中之重。 梧州城暂时先发展农业,下一步的计划就是走青州城的老路了,进一步往下发展商业、餐饮,当然在此之前要先把地搞到手,将开酒楼需要的食材全部种上,接下来才好实施商业计划。 不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没办法从临安城或者青州城调选食材送去梧州城,这可不是一笔小工程。 至于中原地区,贺存从徐玉树送的酒楼里选了一处——兰州城。 他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将兰州城开发出来,准确的说,是将所有能在兰州城种植东西搬出来;思前想后,有空了,他人还是得去一趟兰州城,毕竟南北方差异不算小,一个西北,一个沿海边沿,有些东西不能盲目种植。 北方呢,是不是可以种油菜了!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当然选择这个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就是为了猥琐发育。总不能一上来就直接莽汴京城,他还需要暗中续集力量,慢慢成长呢。 当然他合理怀疑徐玉树这个家伙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计划了,还暗戳戳的给自己一堆毫无意义的选择,哼!假惺惺的! 不过听说那个酒楼附近的店面都被徐玉树买下来,当做附加财产送给他了。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贺存毫无心里负担的接受了这些东西,有来有往嘛!他那么多粮食也不是白送的,对吧。 “……至于西北一带,我暂时还没找到人手,各位有认识的,能胜任这项工作的人,都可以向我推荐。” “只是西北的工作不像岭南三城这样好做,会种地的,会养殖的,有手艺的人都可以过去帮忙。” “主要就是找有一技之长的人,男女不限,你们下去都可以动员一下,那边汉人少,会种地的都不多。” 谢行出声问道:“动员主要针对哪些人?” “你们有什么意见吗?”贺存顿了顿,“那边风沙大,自然环境不比岭南,不是穷途末路,我估计没人会去……” 这话说完,大家都沉默了,道理是这样的,这要说出来了,就太直白了。 有点愁人!这人都没有,还抓什么生产,搞个毛线的建设哦!不说会不会种地,哪有人会千里迢迢的往西北跑。 毕竟那个自然环境摆在那里,就算是落魄,人也不可能会到西北去。 见大家这般沉默,王允缓缓说道:“如果只是派人过去教授传播种植经验,我觉得可以抽调些人选过去,但要他们留在那里,估计不太现实。” “确实是这个道理,先下去广泛动员,我过几日会拿一个章程出来。”贺存顿了顿,要想马儿跑,就先得给玛二村吃草。 去年白云村就有不少人地种得不错,这些潜在的选手不正好可以利用一番;还有那些没地种的,家里人口多的,都可以动员一番,无非是花点钱办事,目前这情况卡看来,他也只能用钱解决这些问题了! “等相应的奖励出来了,各区域都宣传一下。” 听到这话,谢行没立即打断,停留片刻后,他才提出,“东家,这项工作要不要私下进行?目前上面局势不太好,我们声势太大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贺存眼睛一亮,赞同地点了点头,“有道理,按你说得做,目前做事确实不宜大张旗鼓。” “你们只管透露这样一个消息,至于工资报酬这一块,我后期会做好保障,绝不会坏了你们名声。” 听他这么说,在座的各位都笑了,找遍天下只怕找不出第二个像东家这般的人,明明是一个商人,却又比他们自己还在意工资是否合适。 在座的各位不得不承认,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做什么事都自有章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老板。能真正将手里的权力交出去,会提点注意事项,有奖有罚,就事论事,即便生气了,也不会依着身份地位压制人。 这可能就是他们这些人一心跟随的原因吧,当然报酬这一块也相当丰富可观,他们这些大管事半年的工资,相当于那些高门阔府里待了几十年的老管家一年的工资。 贺存确实是高薪养人,毕竟他手下的活儿不少! 没看原先一身书生气息的王允,现在变得像个冷酷的霸道总裁,人好像长高了一点儿,当然少不了晒黑,也瘦了不少,就是一种干瘦干瘦却精神很好的状态。 比原先那种真书生文弱的状态好多了,至少现在进入凡尘了,入了尘世,人都鲜活不少。 一整天和书本待在一起,是学不到很多要从现实生活中获得的一手材料。 “那我们的人过去了,种地的人还是没办法解决。” 其他人听到这话,确实是这个理。 没等大家愁苦,贺存立即开解,“这个不必担心,完全不用担心,只要技术人员到位,有的是人帮忙种地。” “到时候,没人种地,我帮忙摇人!” 说不定都不需要自己出去摇人,徐玉树那货肯定带着足够多的人过来,美名其曰帮忙,实则就是想蹭点吃的,喝的。 那家伙的算盘打得他在岭南都听到动静了。 所以自己这边确实不需要很多人,但是会种地的,能吃苦的,肯定得让一部分人手过去帮忙,不然西北这么大,这么宽敞的土地,岂不是白浪费了! 将这件事商定后,一道吃了顿饭,便散了。 次日一早,小商摊的老板正忙着摆放摊子,几个人停在了他面前。 一抬头,是那个光顾他生意的姑娘,看上去一脸心事重重,“小姐有事?” “嗯,我来找你做笔生意。” 听她这么说,又是一脸严肃,崔玉带上了几分认真,“你……想找我做什么生意?” 她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我有一家店铺可以租给你。” “店铺?什么位置?作价几何?” “东大街边上,临近北大街路口处,至于价钱,你确定好了我们再谈。” 听她无所谓的介绍了几句,崔玉觉得自己的钱包都开始收缩了——那可是东大街! 不过这么好地段摆在那里,怎么会有人出租,完全不能理解,是个正常人都觉得八成有诈! 看到他的怀疑,徐傲也不生气,径直开口邀请道:“你可以现在就过去看看,剩下的看完再做决定,相信你不会后悔的,当然错过这个机会,那就难说了……” 知道这是一个不缺钱的主儿,崔玉出声问道:“现在就去?方便吗?” 看出他的心动,徐傲也不多说,“走吧,说实话,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是个摆摊的。” 崔玉:“那你真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个穷要饭的。” 徐傲摇了摇头,“我更相信我自己。” 崔玉:“敢问小姐为何要将店租出去?” 身边的小姑娘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生意不好做,你看了就知道了。” 完全不相信她的崔玉跟着人超前走去,路过北大街时,看了眼那边的店铺,面色平静。 “自从贺家生意突然爆火以后,这东西两条大街都显得萧条了许多。”小姑娘吐槽道。 不过吐槽归吐槽,也没见她放弃去贺家店里吃饭喝奶茶。 两人一道进了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还是徐傲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样?看上了吗?” 崔玉答非所问,“你想怎么租出去?” “你觉得呢?” 到底是出门前被哥哥好好叮嘱过的人,徐傲不接受他的反问,直接讲问题推回去了。 “你想要租金?不对,你应该不会只要租金这一块。”崔玉自问自答,想要引出她的真实意图。 “哎,算了,懒得给你说这么多,我的意图很简单,以后每批货物我有优先选购权。” 崔玉偏过头疑惑,“优先选购权?” “嗯,就是让我先看,我选了以后,这批货再弄拿出去卖。”徐傲说完自己的要求,有点脸红。 没办法,她的要求有点苛刻,但不多,可是她出资了,有优先选购的权利,也不过分吧,自己的店。 对面的崔玉皱着眉头,看上去颇为烦恼。 见他半天不说话,徐傲眼里的笑越来越少,虽然出门前,哥哥说了,别人不答应也没关系,但是临到头了被拒绝还是有点不舒服。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强打着精神说道:“要是你觉得不合适的话,那就算了吧。” “优先选购权?也不是不可以,这种事情不是很平常吗?”崔玉笑了笑,“世家大多都是这样的吧。” 徐傲小姑娘惊讶道:“你答应了?” “这不是什么难事吧!何况你看上的也要掏钱买,不是吗?我不但不损失什么,还多了一个潜在的大客户,怎么算都不吃亏。” 徐傲:“倒也不是这么说,也有不少人接受不了这个提议。” 崔玉:“你没觉得我会答应你?” 徐傲:“说实话,确实是这样,一边觉得你可能会答应,一边又觉得不太可能,所以干脆试一把。” 崔玉:“结果还满意吗?” 徐傲:“满意!” 站在二楼的两人看着人进人出的贺氏商行,好不热闹。 见他看着楼下,徐傲随口问道。“你认识贺东家吗?” 崔玉笑了笑,“认识。” 何止是认识,他们现在都还有合作呢,只是自己现在又跑出来干了,那些兄弟们都挣了钱,安了家,自己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出来走商,完全就是因为自己无聊,现在那群兄弟修房也用不上自己了,他得出来找点事儿做,于是,找了个商队跟着,就离开了临安城。 本来商队是要往中原一带走的,他还想在青州城停留一段时间,就花钱买下了几车东西,安顿下来了。 本来无所谓,手里的货能不能卖出去的,摆了一天摊看到那几个同行的伙计兴致勃勃又干劲十足的样子。 自己也跟着出把力,出都出来了,还是得好好干活,于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小老板,任劳任怨的卖货。 徐傲:“你真认识?” 崔玉:“那还能有假?” 身边的小姑娘,期期艾艾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虽然他感知到可能是有什么事,出于礼貌还是询问,“怎么了?” 徐傲摇了摇头,“本想借你认识一下这个名震岭南的贺东家,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为何又算了?” 徐傲:“听我哥哥说,他不喜欢宴会,不喜欢和人喝酒吃饭。” 听到这话,崔玉点了点头,“他确实不喜欢宴会。” 徐傲:“那他可真特别,男人不都喜欢出去吃饭、喝酒。” 听到这话,崔玉顿了顿,忽而笑了,他确实是个妙人! 徐傲:“水云阁的东家是他妹妹吗?” “你说心怡妹妹吗?确实是他妹妹。” “她真的很厉害。”徐傲看着从店里走出来的几个人,声音都放低了不少,“我还没见到过,像她这般女子,经商能如此成功。” 话一说完,感受到两股视线的贺存,‘不经意’般抬头看向那边。 嗯?熟人作案!贺存朝楼上窗户边的崔玉问道:“你怎么来青州了?一起吃饭?” 本想拒绝的崔玉,看到他眼里浅浅的不怀好意,还是答应了。 贺存:“什么时候来的?” 崔玉:“刚到两天。” 贺存:“可有住的地方?” “嗯。” “你怎么会想来青州了?”贺存笑道:“我看你店里也挺忙的。” “现在不算忙,而且他们自己能处理好,我再留着就没意思了。” 听到一点儿不一样的答案,贺存扬了扬眉,“要不跟着我干?” “那不行,我合作伙伴还在这里,你不能当面挖人。”崔玉并不怎么义正言辞的拒绝。 “行吧,有空再说。”说完,贺存看了一眼崔玉,再看一眼他边上的小姑娘,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我的合作伙伴……”就在大家都等着下句的时候,崔玉看向看身边的小姑娘,他确实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 见大家都一致看向她,小姑娘硬着头皮介绍道:“……我徐傲,徐家二小姐。” “幸会,幸会。”贺心怡笑着伸手问好,其他人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贺存:“一起去吃饭吧,难得大家在外碰到了。” “行啊,去哪吃?”崔玉朝贺存笑问道。 这是一个好问题,只要不在贺家这边吃都OK。 见大家都没什么主意,贺心怡提议道:“要不就去青州阁、或者八方客。” 崔玉点了点头,“行,我也想尝尝地道的青州菜。” 一行人往青州阁赶去。 “你这速度可以啊!这才一年就已经在青州站稳脚跟了。”崔玉感慨道:“你这进展……” “还行,还行。”贺存给他添了点儿大麦茶,“你要是没事干,我那儿有的是事儿。” “你就不能让我清闲一点儿!” “我怕你闲出问题,知道不。”贺存叹了口气,“我说真的,你要是没事,就去西北帮我看着点儿人。” 听他说西北,喝着茶的崔玉眼里划过一抹深思,淡笑着拒绝,“我可没那才华,这个忙帮不了,你换一个人去。” “切,哪有那么简单,那边风沙大,生存条件又不好,我都想不到自己手下哪还有人可以支援过去。” 崔玉被气笑了,“所以你觉得我就可以?你怎么不想想我去西北了,不适应怎么办?” “你不适应?开什么玩笑!岭南你都活得好好的,西北算什么,小意思。” 崔玉看着全程淡定自若的贺存,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以前在西北生活过的,这种东西真的可以凭借肉眼看出来?! 他和贺家联系并不深,以前在西北也不认识贺家人,有点奇怪。 贺存:“对了,你还没说你想发展什么?” “我跟着商队一起来的,他们去关中了,我买了一车你们家的东西,和几个同行的人在附近摆地摊。” “那你以后准备干这个?” 崔玉:“嗯,目前是这样想的。” “要不这个还是算了,换一个搞?”贺存一抬头就见到崔玉及其合作伙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贺家这边的产品还不算齐全,但是下一步计划就是积极调整市场,虽然现在从临安城带来的货物比当地的齐全、精致漂亮,但是等不了多久,这些物品就会被更新掉……” 话一说完,合作伙伴徐傲半是求证半是解释,“也就是说,以后临安城有的,青州也会有,不存在什么差别。” “嗯,就是这个意思,所以靠倒卖这些东西并不能赚长远的钱。” 徐傲:“确实如此,如果贺东家下一步计划是这样的话,我们确实没必要搞一个店出来。” 崔玉:“那我这……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贺存扬了扬眉,笑道:“可不是,你还得感谢感谢我,不然一股脑做下去,下一月就可以关门倒闭,回家睡觉了。” “还是有点不想感谢你,毕竟我这儿刚出手了,就被你无情斩断了手脚。” 贺存:“所以叫你去西北帮忙。” 贺存给边上的贺心怡夹了一筷子糯米鸡,放在她盘子里,又给贺云夹了一筷子的排骨。 “我说真的,上次让你带商队,你坚定的拒接了,这次回去可要好好想想。” 贺存扒拉着碗里的鱼刺,认真道:“如果总要做点什么的话,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以后想起来也不会觉得寡淡、无趣。” 崔玉:“行,我回去想想。” 贺存:“那就好,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可能会把你绑到西北去,好好干活。” 一顿饭宾客皆欢,下了楼。 贺心怡:“你还别说,这青州菜味道还是不一样,食材还挺讲究,怪养生的呢!” “你来这么久都没来吃一顿?”边上的贺云发出灵魂拷问。 这人来青州这么久了,都没来吃过!这些可都是她的对家的招牌菜。 贺心怡:“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每天这么忙,都没时间出去吃饭,一放松下来就只想回去睡觉,很正常!哪像你干几天休几天,小弟你这活儿真是越来越好干了!” 自打贺云成为服装店的是设计师后,贺云的日子算是兄弟姐妹四个人当中,最安逸舒适的一人,干几天休几天,然后不愁卖不出去,不愁手下的人干不好。 二哥是忙,可他也总是很悠闲,松弛有度,日子安逸又自在;至于大哥那是整天见不到人,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事,偶尔见上一面,和你说话的时候,总觉得他脑袋里都在转着其他事。 而她,按道理应该不忙的,毕竟她管的店最少,事也不多,可为什么就是看上去一直很忙呢! 简直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二哥管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店,他还能一个人悠哉悠哉的带孩子,时不时出去游玩,在家做个饭。 脑袋里装着大大的困惑,她一个人走在后面,要是以后还想跟着二哥的步伐,那就不能再继续这样了。 一个店她都这样忙,日后还想将水云阁开到汴京城,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毫无可能,就算有那个可能,按照自己当下这种管理模式,或者工作方法,店能不能开到大江南北不知道,但自己一定会被累死。 二哥是如何做到的?把手里的事儿交出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是不是也该把手里的事交出去一些?好像心里并不是很放心,还有点不舒服,她很快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果真还是没办法和二哥相比。 光是这一点胸襟,眼界,都值得她学习一生。 几个人分开后,三兄妹一道回了家。 还在庭院里吃饭的几个小朋友,见到人,丢下碗筷就跑了过来。 “爹爹,你吃饭了吗?”一身乌漆嘛黑的贺子安抱着他对我腿,摇来晃去。 “嗯。”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身边的韩则,一人挼了一把小脑袋,将脚边的两个小孩捞起来,夹在胳肢窝底下,“今天去哪里疯了?一身的灰。” “小黑带我们去了山脚下。”小孩说完,就嚷嚷着要下来自己走。 刚把人放下来,贺子安冲到狗窝那里,一把将还在休息的小黑捞到自己怀里,一边朝他们跑,一边大声喊道:“爹爹,你看小黑,它可乖了……” 第109章 狗头保命 看着小屁孩手里的‘狗’, 贺存陷入了沉默,这明明是小野狼,怎么就给人当狗养了, 被人当狗养就算了,它自己还开心的不得了。 这怪得了谁?!怪自己吧…… 昨天看到贺存回来, 一下就扑到他身上, 开始舔脸, 真的是一副狗样! 如今看到小崽崽怀里蔫了吧唧的小狼崽,看来今天这几个孩子又不干人事了,算了, 都是出来游玩的, 随便他们自己出去野, 只要不出问题都由着他们。 毕竟这几个孩子真的超级乖,听话又懂事。 一眼扫到桌子上的饭菜,贺存一边朝里走, 一边叮嘱道:“安安, 先洗手吃饭,再玩。” 听到这话, 无情小手正逆着毛发生长的方向, 硬生生将原本毛绒绒、软乎乎的小狼崽,挼着炸毛小狼崽, 这才满意了的贺子安, “好的,爹爹。” 只见他低声说着什么, 又挼了一把瘫在地上生无可恋的软乎乎, 随即跑去洗手。 院子里的老嬷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东家这几个孩子真的是听话又懂事,完全都不要需要人操心。 原本以为没有女主人带的孩子会异常难以管教,结果一连两天,这几个孩子真的知礼端正、有礼貌。 除了今天出去游玩,有时间在家不是在写字,就是在看书,大一点儿的两个哥哥还会带着弟弟一起看书,给他们讲故事,起床穿衣,吃饭喝水,全是自己动手。 一开始有下人给小一点的孩子端饭、喂饭后,贺存当下就拒绝,让他们自己动手,并叮嘱他们只需要看着家里的几个孩子,不让受伤就行。 仅仅是一会儿功夫,这几个孩子就收获了院子里所有下人的喜爱,谁会不喜欢可可爱爱的人类幼崽呢! 按照往日的作息,这个点儿都该睡了。 等贺存换完衣服,一出来就看到上一秒还在吃饭的小子安,下一秒脑袋就就一点一点的往边上靠,这得是多困才会吃着吃着就睡过去了。 几个孩子吃完饭脸上却有不同程度的疲惫,看来今天在外玩开心了。 一边抱了一个小胖崽,比起刚来时,重了不少。 得亏他精挑细选的,才将四个小豆苗养成现在这白白净净的样子,依旧不怎么圆润,光长个子的贺修文,稍微健壮一点儿的韩则,两个小崽子倒是肉眼可见的圆了一点儿,还得再接再厉啊。 “瞌睡了,就去睡觉。”见几个孩子昏昏欲睡,贺存带着人朝卧室赶去。 被晾在一边的小狼崽见人消失在院子里,在地上嗅着什么,跟着新鲜的气味往前走。 遇到爬不上去的台阶,硬是蹬着后腿往上挤,好不容易上去了,嗅着地上的味,听着里屋传来的声音,甩着圆滚滚的屁股,一蹦一跳的往里跑。 不等贺存转身,脚边上就出现了一团煤球,围着他蹭来蹭去的,嘴里还呜呜呜的叫着,两崽子也不闹人,可能是累坏了,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一把将地上的煤球薅起来抓在手里,低声嘀咕道:“小声些,怎么和隔壁家那窝小狗待了几天,就真当自己是狗了,走!带你出去玩。” 轻手轻脚关上门,他掂了掂手里的小狼崽,别看它现在温顺得不行,昨天晚上可是对着月亮嗷呜嗷呜了一晚上,吵得他脑仁疼。 “你今天晚上要再敢乱嚎,我派人把你丢进山里!从此以后自己找饭吃!”贺存提着它的耳朵,三令五申道。 手里的小不点像是听懂他再说什么一般,嘴里呜呜叫着,小小的乳牙咬在手指上,不疼痒痒的,感觉很新奇。 毕竟原先,他对着这些东西也亲近不起来,这小狼崽倒是挺有眼光的嘛!知道怎么抱大腿,真是狗腿子一只。 贺存躺在摇椅上,边上还窝着一团小黑球,一人一狗很是惬意;明明是来干活的,硬是给人一种度假的感觉。 将手里的活儿安排出去后,今天好像就没什么事儿了。 不过,既然他都来了,甘蔗厂就可以开始动工了,没有现代化的机器,所谓的厂房倒是简单了很多,这就是后世的纯手工制糖吗? 他还是更喜欢机械化的产品,可他没有那本事机械化,算了,就算是古法制糖,也要不小的本事。 他在009那里看了好几遍的视频,过程看上去并不是很难,可这东西要实现量产,就有点考验技术了。 比如要将甘蔗中的甘蔗汁榨出来,这一过程就需要不小的功夫,人工没有机器这般方便、高效;还有最后一步将甘蔗汁熬制成红糖这一步,也要费不少力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现在的人工费超低,而糖的价钱又高,真是两个极端,亏倒是不会亏,相反这玩意儿的利益高着呢。 高到让人眼红的的地步,只是这东西要是量产了,以后挂在谁的头上比较保险?沈温书还是徐玉树?亦或者那位前废太子名下? 反正他是守不住,也没那本事去守,他还是被流放的罪臣之后!只想着发展,倒是忘记了这一回事了。 这玩意儿亚要是真的可以大量推出,这面临的问题要怎么解决,尤其是这个关口。 想到这儿,有点头疼,不过东西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他的第一批甘蔗也得等到十月、十一月,制糖也得等到甘蔗收割以后,个把月后再开始,一时半会儿想对策的时间还是有的。 虽然上面想的三个人都是一派的,到底还是有差距的。 他靠在摇摇椅上捏着自己的手指,陷入了沉思。 不一会儿心中有了答案,当然这种事也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随便拍板决定的,还是写封信他在外苦心经营的大哥。 至少自己在干啥,他那边也要了解一点儿,于是书信一封传去临安城。 院落里,一时间听不到其它声音。 八月初,依旧湿热一片。 休息一天后,贺存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城外那个自己开出来的小山村。 今天就去看看今年的粮食如何,虽然他在青州的地,有三分之二都种了甘蔗,但剩下的地也有不少种粮食的。 甘蔗种完后,害怕粮食不够,他又让谢行自己购买了不少荒地来种粮食,不但要保障这几个酒楼的供应,还要保障这些手下的日常生活需求,说不定,时不时还要借出去一点儿。 走在成片成片的菜地里,说不出的满足,八月份的蔬菜真的超级多。 当然他还碰上了收玉米、谷子的队伍。 好些人不认识贺存,权当是平日里出来游玩的那些富商,或是城里那家少爷夫人带着小孩出来游山玩水。 见到贺家几个养的白白净净又有礼貌,眼里写满新奇,毫无一丝轻蔑的孩子,一个个更是热情得不得了。 一边询问,一边介绍,当几个孩子听到自己爹爹(二叔、老师)是如何如何厉害时,一时间都静悄悄的。 在岭南城,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些夸奖,但大家都说得含蓄,没人当面说出来,白云村的村民们热情,却也不会这样吹嘘。 他们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些夸奖,看到没被认出来的贺存,两个大崽准备开口,抬头见二叔笑着摇了摇头,沉默以对。 小两只倒是很乐意听到有人夸自家爹爹,嗯嗯嗯的附和着,阴差阳错的,一行人一路听着,却无人揭开贺存的身份。 “贺存真有你们说的这么好?”丝毫不脸红本人淡定开口。 “那是自然!”带着花白头发的一位奶奶不开心道:“你孩子,我们说的还能有假了!” “贺东家心善着呢。”老人说完,看了一眼他一身打扮,摇头晃脑道:“你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孩子,自然不知道这些粮食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 “就是,不怕告诉你,读书你们是这个。”老人边上的年轻人竖起大拇指,“但是种地,你们……呵!你们可能连庄稼都分不清。” 他说刚说完,边上的贺子安立即不答应了,“才不是呢。” “我爹爹最厉害了,天下第一厉害,读书、讲故事、捉鱼、养虾虾、还有花牛牛……好多好多,才不是你说那样。”说完,小子安背着手,翻着白眼,仰着头看向他。 势必要让这个人收回自己的话,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老师对农业也颇有研究。” “二叔并非四肢不清,五谷不分的闲人。” 边上看上去最平静的贺子文淡淡看了他一眼,似在警告,又似不不爽。 这个说错话的男子后知后觉,他好像是惹到了这几个孩子的童年偶像,毫不怀疑自己再说几句,眼下这几个神色严肃的孩子会突然暴起,锤掉他的狗头。 及时的止住了接下来的话,狗头保命!男子挠了挠头,缓解一下脸上的尴尬,干巴巴道:“那你爹爹真厉害!” “那当然,志远哥哥也想当爹爹的孩子。”贺子安一脸骄傲,“我最爱我爹爹了。” 说完,转身看向一边的贺存,水汪汪的小狗眼眨巴眨巴,花式表白道:“爹爹,安安最喜欢你了。” “嗯,我也喜欢安安。”贺存挼一把他的小脑袋,“安安是乖乖,所以要认真看路。” 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多数家长含蓄深沉的教育方式,贺存对几个孩子的夸奖一向直白又大胆,毫不吝啬。 家里人都习惯了,但在外面却是一样的,在场的人,为人父母的,也曾为人子女过,无一不被贺家人之间的相处所吸引。 那种轻松温馨的相处日常,是无数人想都不敢想的,为人父母宽容开明的态度,四个崽崽懂事又独立自主。 一时间吸引了不少妇女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倒不是吸引她们的目光,而是这一会儿相处的功夫,贺存就给这些女子浅浅树了一个模糊的未来心上人标准。 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的贺存跟着人往前走。 现在这个村子已经看不出原先的萧索、破败和死气沉沉,村子口立起了一个小牌子。 进门后,错落有致的小院子展现在人前。 上次他走的时候,这可没这么多房子,当然建房也不可能会再给修建一个院子,所有这些都是那些新招录的村民们自发修建的。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毕竟这边的人要比临安城的更讲究一些,当初发现这一点儿后,他就没对拉拢更多流民有什么信心和想法了。 毕竟他已经收留了很多人,要是再收下去,他这一块地都不够种的。 可是当他真正走进来后,才发现高手在民间,什么四合院、竹楼、小二楼都给他看到了。 有时候人真的很神奇,给一个小小的生机,他们就能很好的适应下来;可有时候又脆弱不堪,为了一句话,一个人就肝肠寸断的。 慢慢走进,一路上还有人在修房。 看来,房子、车子、票子自古以来就受到人们的追求,古人也是房奴没错了,可谁会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呢。 第110章 聚散离合 在山脚下的新建小山村里转悠了一圈, 几个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将小狼崽也带来了,贺存看到了也没说什么, 任由他们一人抱一截。 黄灿灿的玉米地里,村民们正在秋收。 很快玉米杆就被砍倒在地, 看着满地的玉米秸秆, 他倒是想起来, 这玩意儿可以收割回来,拿来养猪、养牛那些,正好可以废物循环利用一番。 这里这么大一个庄园, 能养不少东西, 要是全靠粮食喂养家禽, 那肯定是不行的,外面其他地方人都没有粮食吃,家禽却白白胖胖, 吃得极好, 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再者这猪、牛、羊的养多了,粮食的需求量也大得吓人。 秸秆嘛!当然还有其它用处, 比如他知道的沼气池?他知道怎么做这个, 以前在农村见到过,并不复杂, 不过这件事要往后放放, 毕竟眼下更重要的是,将这个山头开发出来。 山东边, 以后可以当一个旅游观光基地, 高档次一点儿的农家乐,也不是不行, 垂钓、采摘、游园…… 毕竟这个大的时代背景摆在这里,人们的娱乐项目很多,兴趣高雅,若是好好运营,不愁没人来。 而且这里有温泉!这几个温泉,日后势必会成为北山项目的重中之重! 看着周围的环境,崎岖不平的山路,确实需要点儿时间搞这个,光是修正路面这一块,就要花费不少时间、精力,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 村子里没什么人,很多人家都在屋檐下挂满了黄灿灿的玉米,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玉米的清香。 将四个小孩留下后,新上任的代理村长带着贺存在山里转悠。 青州城这边,完全是根据自己承包的地块产量来分配收益,当然贺存手下的都是高产粮食,粮食产量要求也比其它地方高不少。 “村里的事就麻烦你多多留心,书院那边的夫子找得如何了?”想到前面见到的一群小孩在参加秋收,贺存出声询问。 “之前倒是在城外的难民安置点里找了几个夫子,我还找了几个家里有困难,但识字的学生,可能是您的内容比较独特,他们目前对您给出的课本都有所保留……” “有所保留……”贺存笑了笑,不只是有所保留这么简单,他毫不怀疑,要不是他们在贺存手下,这些人早都撂担子不干了。 目前他就只出了几本简单算术,有空找个时机,将剩下的那些书本都变个样子拿出来吧,先让村里这些老师学习一下再说。 “目前招生情况……” 转悠着回来看到院子里在剥玉米的几个孩子,安安静静的,这看上去并不活泼,怎么一点儿小孩子的朝气都没有?! “目前就留了院子里的这些孩子,还有一些的年纪大了,我让他们去学木工、烧砖那些活儿。” 听到这话,贺存微微放下了紧锁的眉头,“做的不错。” 那些大一点儿的孩子,确实可以送去学些手艺、技术,以后有个一技之长也好傍身。 “这些孩子都是外面收留的?”贺存看了眼这个过分安静的孤儿安置点,心情有点沉重。 “嗯,这些是城外捡回来的了。”这个代理村长倒是见怪不怪了。 他瞧了一眼,至少得有二十多个孩子,大半数的女孩子,还不算那些已经送去学其他技术的人,真有这么多人?上次他去收留流民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多孩子。 “嗯,全都是这段时间收到了。” 贺存心里有点迟疑,男孩子也不少,真有人会舍得丢掉养了这么大的男孩?毕竟,他也亲眼见到不少重男轻女的家庭,按道理说女孩子被丢弃是常事,这么多男娃倒是少有的事儿。 “你今明两天就将这些男孩全部送回,如果有人坚持丢弃的,找到附近的常驻村民当见证人,孩子卖给你也好,白白送给你也好,总要有一个凭证依据。” 可能是贺存的严肃,让他瞬间想到了这里面可能会有什么阴谋诡计,“男孩?不然我把女娃也带回去问问?” “也行,问上一句总是好的,省得以后所谓的家人又跑出来捣乱。”贺存看了眼,“从村子里找个婆婆去给他们做饭吧。” 可能是养过一段时间了,这些孩子倒不是一开始那样面黄肌瘦、死气沉沉的样子。 停留一会儿后,看着院子里孩子,他缓缓说道:“以后收回来的孩子全都留下,先学习一年,之后学习任务考核不过关的,再送去学其他技术。” 总得选些听话、脑子比较灵光的,而且小孩大一点儿,也有大一点儿的好处。 “东家说得在理。”代理村长陈赞着点了点头。 两人走了一会儿,他也大概摸清了这个代理村长的为人处事,见他心态不错,顺便提点了几句,“你平时管这边,大胆些,放开手脚,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尽管说,一村之长要做表率,带着大家一起发家致富。” “我会努力,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见他这边实诚,贺存扬了扬眉,随意散漫道:“村子里有什么活儿,他们能干的,都可以叫出去帮忙,我不希望自己养着一群闲人。” 他看到有不少小孩帮着搬包谷,背秸秆,捡麦穗……脑袋一转,他是不是可以给孤儿院有划一块地,这样以后这块地,还可以供他们自给自足。 大部分活儿都很轻松,也不累人,而且地也不会有很大一块,将孤儿安置点改成一个大家庭,也不是不可以;他希望这个孤儿安置点能多一点儿温度,在教授这些人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时,也能完善他们的人格。 而是自己养殖、种植,满足自己,还能帮他解决一部分进项,何乐而不为?! 回到院子,贺存就开始写策划,现在写策划这事儿,真是越来越顺手了,说句信手拈来也不为过。 写完又回头看了看,有需要的地方,稍微改进一番。 等几个孩子带着完全蔫了的小狼崽回来,刚到院子,卷卷就从闷头冲向了自己的狗窝,然后摊在地板上,不再动弹,几个熊孩子,狼生艰难!! 洗漱一番后,还没擦手的贺子安,噔噔噔地跑过来贴着他,灰色衣服上留下了两只小手印,让人眉心直跳。 对此毫不知情的作案凶手,还咋咋呼呼的分享着刚才有意思的事儿。 看到站在边上的两个大崽,贺存将手中的策划书递了过去,别看贺修文、韩则两孩子小,自打贺存将他们带着身边以来,写策划、安排事儿不但不避开两人,还带着他们,遇到困惑的地方,会给两人认真剖析。 接过手,两人便在边上的坐着慢慢看。 “爹爹,刚才我去找那个小朋友了,他家在收玉米。” “与人打过招呼了?喜不喜欢那个小朋友?”贺存将他的爪子捞出来,嗯,很好,已经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净了。 “喜欢。”贺子安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但是最喜欢哥哥了!” 等他们在边上慢慢看,瞥见厨房里的菜,贺存洗手开始做饭,有几天没做饭了,做点好吃的。 有人帮着打下手,倒也轻松,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香味,原本还在看书、练字的几小孩丢下手里的书,就到厨房候着。 金黄金黄的酥脆虾球、番茄炒蛋以及两大碗的红烧排骨。 不等贺存喊人吃饭,几个孩子非常有眼色,迅速收拾好院子里的餐桌,拿着自己的碗筷摆放好,盛饭、添菜一站式服务。 原本在院子里消食的几个孩子,看着书直发困,不需要人提醒,一个人就回屋午休。 摇椅上的贺存,看着徐玉树传来的厚厚一封信,淡然打开。 得益于贺存的帮助,夏收结束后,西边将士们收获了第一批粮食,去年捎过去的冬麦有点产量,麦子——面粉,按照贺存的办法,磨成细面,做成臊子面,战士们吃了顿饱。 至于其它粮食,就要等到九、十月份以后,才能有所收获,贺存看着桌上一小袋灰扑扑的面粉,这算啥,千里送面粉,礼轻情意重。 棉花长势不错,结了不少棉铃,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徐玉树的喜悦。 想想也是,还有什么比掌握自己的命运还要幸福,毕竟当初的西北是真一穷二白,落后又闭塞;现在也算不上有什么特别大的改变,但自己掌握了温饱问题,其它的一切都显得不重要。 如果能做到不依靠汴京城的粮草,徐家还担心什么?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要是汴京那边给人逼急了,自己还要担心一番自己的处境。 洋洋洒洒的几页纸,什么养蜜蜂收蜂蜜、去势的猪崽……怎么每一项都和他自己的产业如此相似。 想到每次跟在屁股后面的徐一,完全想得通,感情在这儿偷师学艺呢!完完全全的第一手资料,即便做不到贺存这边这般细致周全,学个五六分也差不多了。 这个徐玉树真是一点不吃亏,一份钱就结两份工的工钱,难怪之前送地皮、送商铺这么大手笔,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 正大光明的在自己手下偷师学艺呢!不过他也没损失什么,见到这边干什么,徐一就写信传回去,省了自己上手教,这不还是给自己省麻烦! 西北瓜果产量高,可惜路途太过遥远,成熟的西瓜又脆又容易坏,不便运输,不然直接销到关中地区,又是一笔创收。 只能自己吃的徐玉树,想尽办法想要将西瓜卖出去。 这玩意儿要是送到汴京去,一两一个都不为过,他现在穷得发疯,让人试了又试,还真带着西瓜一路向东贩卖。 完全不担心人力物力,他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人,能吃苦的人一抓一大把,贺存的信就是跟着西瓜车一路送来的。 “你们西瓜卖的如何?”贺存嘴角含着笑,问了对面的徐一。 徐一顿了顿,思索片刻后,“价格美丽,销量很好。” “就是货源不够?”贺存笑着补充。 徐一带着点儿遗憾,“嗯,不好运输,有的送到半路就裂开了,路上耗损多,而且有的瓜送到关中都坏了。” 想到后世放鸡蛋的那个架子,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运输,不过这些个办法应该已经试过了。 贺存:“你们怎么运送的?” 徐一解释道:“将西瓜装在铺满稻草的车里,我们试了好几种方法,效果都差不多。” 果真如此,想来也只有这种办法可长途运输了。 不过徐玉树那里最不缺的就是种地的人,宽阔的地,所以这些瓜是卖出去一个算一个,“有钱赚就不算亏本,这事儿倒是可以干。” “小将军也这么说,就算是费点儿时间精力,卖瓜的钱都可以换粮食,给战士们吃顿饱饭了。” 确实是这个理,西北如今最紧缺的就是粮食嘛!如何其他事儿,都可以往后缓缓,等到冬天来了,又缺衣服。 幸好今年种了棉花,可是收棉花也要等到十月份去了,更别说做成衣服了,看来西北战士们又得熬过一个冬了,不过今年至少可以吃饱肚子! 原先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当真难过,也难怪人家奋起反抗。 贺存看似无厘头的问了一句,“制冰会吗?” 虽不知道东家突然问这么一句,是个什么意思,徐一老实回答:“不会。” 这话是真是假哦?!怎么看这些人都不像是不会制冰的人;跟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发家致富的人,怎么想都不像!hei tui! 不老实的家伙! “一会儿我给你些方子,算了,你直接去冷饮店里直接学吧,之后直接用厚厚的棉被裹上冰块,围在马车四周,这样做可以保鲜,回去以后,可以试一试。” 话题一转,他继续说道:“听说汴京城的瑕疵布便宜,你现在就可以收购点儿,带回西北。” “伪装成商人,去收购汴京城里各大制衣店里的滞销货、无伤大雅的瑕疵品……这些都可以带回去加工一下,不然冬天那些受过伤的战士们有得熬。” 听他这么说,徐一这才想起来西北冬夜的寒冷,用了多年缝缝补补的被子,一点也不暖和,冬衣也单薄,脚要不停动,不然一会儿就冷了。 经贺存这么一提醒,徐一恍然大悟,这笔卖西瓜得到的钱,完完全全可以让部分战士度过一个寒冬。 扑通一声,徐一半跪在地上行礼,诚意十足:“多谢东家提点。” 他挥了挥手,“帮你们也是在帮我自己,下午休息吧,临走前过来一趟,我回封信,你带回去。” “好。”话音刚落,人就消失在面前了。 信最末尾,先是写了徐玉树感谢,又絮絮叨叨写下了几个月后西北冬天的担忧。 哼!!这小算盘都快敲碎了!徐玉树这是赖上自己了吧!是吧!厚颜无耻的家伙! 西北?谁实话,他这里也没什么好建议,将士御寒的衣物、军中马匹的粮草,这都是大问题,想了又想,提笔在一边的纸上写着什么,火炕、秸秆、皮毛…… 有了解决思路,贺存提笔刷刷刷的将脑海中的思路全都写了下来。 大不了修大通铺,下面修个火炕,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给烧起来,这玩意儿又不费时间、金钱,随便找个地儿烧点土砖,糊上一层胶泥,就完成了。 至于衣服的事儿,之前说的那些办法不刚刚好,而且徐玉树今年养了不少羊,那么多皮毛,学外族人做衣服也可解决一部分问题。 这么多士兵,要想一次性解决问题,再这样一个缺衣少食的大环境下,是完全不可能的;化整为零,一部分一部分的解决,问题就简单多了。 炭笔在米色的纸张上留下最后一笔,贺存甩了甩有点发酸的手,一口气将滞留在纸上的炭灰吹飞。 回头再看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将信纸收进信封之中,希望这些办法能帮到他吧。 次日,王允回梧州城,恰巧在城外的贺存送了他一程。 看着站在身边一个劲挥手的小孩,和自己家的有点像,想到自己离开的时候,家里的几个崽崽也是如此,有点小小的伤感和欣慰。 伸手挼来一把毛毛绒绒的小脑袋,见他抬头看着自己,眼里倒影出自己的身影,有点呆萌可爱! 边上的贺子文,乌拉~乌拉~立即拉响警报,危机感迎面而来,一个挪步,悄无声息挤到贺存身边,用头蹭了蹭贺存的大手,“爹爹?!” 看到自家傻儿子一双葡萄大眼看着他,也很可爱! 捏捏他的小奶膘,挼挼他细细软软的头发,嗯,不得不说,自家儿子确实好看,等再长大一点儿,自己就要慢慢看着他走远,这几个孩子以后的生活圈子,会越来越宽广。 嗯,所以得出了什么结论!小孩子还是小时候欺负好,长大了就不好欺负了。 一把被人抱起来,本来有点惊慌,紧紧抓着贺存衣服的贺子文见到自家爹爹噙着笑意的眼,顿时明白了这是故意的。 傲娇小家伙噘着嘴,看着他,势必要讨教一个说法。 吧唧一口,贺存直接亲在他的脑门上。 顿时眼神飘忽的贺子文摸了摸刚才那个桂圆味的小香啵,明明没有酒味,人却已经醉了,脸上也渡上了一层粉红。 “走喽!崽崽~” 边上的贺子安拉着刚才送人离开的小朋友,一个劲的凑到人面前,拉着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刚才脸上还有一丝离愁别绪的小孩子,顿时被贺子安强势打散了。 有点小好奇的贺存走到他身后,正大光明的偷听一下。 贺子安:“你给我当弟弟,以后我照顾你。” 王慎:“不要,我有哥哥。” 贺子安:“我也有哥哥,我有三个,你看修文哥哥、哲哲、还有贺子文,他们都保护我。” 王慎…… 贺子安:“如果我是你哥哥,你就有了我的哥哥,以后修文哥哥也是你哥哥,还有哲哲,你要不要他们当你哥哥?” “我哥哥他们会读好多书,我也会,哥哥还会给我讲故事,你晚上要不要来玩家,我们一起看书,我家有好多书,你肯定没有看过。” 王慎:有点心动。 贺子安:“不然我们回去看书,一会儿就去。” 王慎:“好吧。” 贺子安喜形于色,保证道:“那你以后要叫我哥哥哟!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弟弟。” 像是害怕别人反悔,贺子安立即承诺,“现在我们就去我家看书吧,我家有很多很多书,你肯定会喜欢的。” 三下五除二,就迅速给人订下了身份。 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自家崽崽是如何诱哄其他人类幼崽的,贺存发现自己对一想看起来还算乖巧的幼崽,滤镜开得有点高。 嗯!以后就算是自己家的,三两句话给人定性子时,也要有所保留,刻板印象要不得,尤其是性格还在成长中的小孩子来说,合适的教导会让孩子们健康成长。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也无关紧要,却是贺存接近这个幼崽的途径,嗯,这还是一只相当别人哥哥的幼崽呢! 被他轻易带动的王慎,“那你家都有什么书?” “有很多书,反正够你看了很久很久。”贺子安说完,看到边上的贺修文、韩则,“哥哥们都没有看完,以后你看不懂还可以问哥哥。” “那我可以借回家看吗?” 贺子安抓了抓头发,“我也不知道,应该可以吧,爹爹说要爱惜书,没说不可以借书的……” 王慎低了低头,随即又浅笑道:“那我以后去你家看,我一定会爱惜书的。” “好啊,我们家很好的,我爹爹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到时候你在我家吃饭,我爹爹做的饭天下第一。” “好!谢谢你。” “不用客气,你是弟弟,以后我保护你。” …… 看着两个小屁孩你来我往的交流,不见一点儿有营养的话。 顺着幽静的小道回去,对面走来了一群人,贺存看着突然驻足的贺修文,顺着视线看去,对面的人看不出来什么。 只是贺存的态度让他觉得,两人的关系并非如何,其他的不知道,至少贺修文应该认识这个人。 很快,修文恢复神色,淡定地往前走着,然后与这些人擦肩而过,毫无表示。 不等贺存再观察观察,贺大仔回头看向了自己。 将小子文放在地上,贺存带着点儿后知后觉,这不是修文那小子!懊恼道:“怎么了?” 贺大仔:“没事,就是觉得许久不见,有点想你了。” “这是我的荣幸,你和小修文相差也太大了。” 没听懂的贺大仔疑惑地看着他。 “他可没你这么直白。” 听到这个答案,贺大仔一定都不奇怪,他都快忘了小时候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了。 其他人记得吗?不会,因为他们无从得知;而真正知道的人,却刻意将那些过去遗弃在原地。 “这次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贺存挼了挼他细软的头发。 贺大仔想了很久,“想吃点儿加家常菜。” 意料之外的答案,贺存扬了扬眉,“回去就给你安排。” 想看书的几个孩子走得急,一会儿功夫就窜到前面。 “爹爹,你快点儿!”贺子安看到落在最后的贺存,大声呼喊。 见他一副神色着急的模样,贺存出声,“你带他们先回去,我去菜园子摘菜。” “好叭,那我们先回去了,爹爹再见!一会儿快点儿回家噢!”小孩说完,就带着人往回跑。 “走吧,看你想吃什么,一起摘点儿菜回去。”贺存拉着他的手,朝林间的小道走去。 “以前来过青州?” 小孩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复。 “是不是变了很多?” 身边的小孩带着少有的老成感慨道:“确实变了很多,不过这些变化都是二叔带来的。” “明天带你城里看看,北街变化很大的,我新开的小饭店还不错,有机会去试试。” 听到这话,贺大仔自是九分开心,一分惆怅。 “好,一定去。”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四处看看二叔布满岭南的产业,他一定要把所有心心念念的小吃都吃个遍。 幸好,贺修文一向安静,不多言,几个孩子也没发现。 暮色四起,华灯初上。 吃完饭的贺存看到边上安安静静的小孩,他倒是情愿贺大仔像刚出现时那样,嚣张,目中无人,即便浑身是刺,也乐得潇洒自在。 不像现在,顾忌着什么,安然本分得让人心里不舒服。 贺存挼了他一把,悄悄低声道:“走,二叔带你出去玩。” 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贺大仔偷偷看了眼另外几个孩子,脸上写满了,他们怎么办? “不管他们,就我们两个人,悄悄去。” 低声说完,贺存咳了咳,“外面光线太暗淡了,对眼睛不好,哲哲要不带着小伙伴一起进去看书?” “好的!”听到这话,边上的贺子安非常积极,立即起身,拉着王慎去书房。 “安安,天黑了,我要回家了,家里还有姐姐,我怕她一个人在家害怕。” “啊,姐姐一个人在家吗?”贺子安有点发愁,而后灵光一亮,“那把姐姐接过来,一起睡。” “对哦!就这样。”说完,刚才还站在王慎边上的贺子安立即跳到边上,“爹爹,我们可以接王慎姐姐过来玩吗?”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贺存当然是答应他了,“好,我和修文去接人,你们自己晚上不能私自、单独出门,能做到吗?” 贺子安点了点头,附和道:“能,我知道的,哥哥给说过了。” 贺存:“那哲哲先带你们去看书,我和修文去接人。” 和前去接人的管家分开后,贺存带着人往北街走去,“看看这里的夜景,和临安城的是不是不太一样?” 确实不一样,记忆中那个青州城不能比。 鱼龙华烁,流光溢彩;人来人往,笑语喧天。 空气中飘荡着食物的香甜、辛辣味,护城河边,杨柳垂堤,载着无数心愿的小花灯顺流而下,河道里星星闪闪,河面波光粼粼。 枝头悬月,桥上佳人。 恍惚之间,上辈子那些过不去的事儿,都在慢慢淡化,最近他好像有点理解那种无欲无求的生活了,倒是和他现在的心态挺符合的,不然也不会就这样活着。 “二叔,谢谢你。” 贺存捏了捏他的发包,“不要不开心,人活着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不要白白浪费时间,学会享受生命,享受生活,才能发现不一样的美。” 贺大仔:“二叔有点些观点,很新颖,可和我自己总是有所出入的。” 贺存摇了摇头,不赞成道:“那我可不承认,我觉得刚才说的话,从古至今都适用。” “过早担心一些可能发生、或者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有点消耗自己,不只是心理上,还有身体上的消耗,我不建议你这么做,那看起来非常愚蠢。” 贺大仔:“二叔说的是坦然面对吗?可是人本性懦弱,惯会欺骗自己,也会逃避现实;而且这样的人、事儿,并不在少数。” “这是自然,可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贺存带着人上了船,“找不到答案也是一种人生常态,很多事……它可能不需要我们给出一个答案。” 见对面的人一脸不解,贺存笑道:“就像你、像我,很多事本身就没有答案,或者它的答案并不会当即给你,它会在很久很久以后,在你已经忘却这件事时,突然出现,然后给当年的你,一个……或许还算不错的答案。” 贺大仔:“那迟来了这么久的答案,还会是当初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答案吗?” “算啊,为什么不算?十几岁时的问题,在你二十几岁时,就全部解决了吗?有些事儿它依旧存在着,也许有一些你已经有了新答案。” “怎么能因为问题的答案得到了,就认为当初那个让你绞尽脑汁的问题,它没有存在过。” 好像在说表面的人生困惑,又好像说的不是这个。 船儿水面飘荡,无数碎影在水面聚散离合。 所以为什么会不开心?因为他有了新的问题,产生了新的执念,想要贺家人一路走下去,想要他们开心…… 他看向边上的二叔,坐在对面听曲、看山看水,看上去惬意自得,算了,就像二叔说的那样,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开心一点,对自己好一点儿! 拿起刚才在路上买的小零食,尝了起来。 鲜香麻辣的兔头、香辣的烤苕皮、香味扑鼻的烤面筋、清甜不腻的奶茶……好家伙,这些东西每次出来吃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本想只吃几口就算了,一个一口,一个一串,桌上的七八种食物吃下去,没解馋,再来一轮,只觉得心中满足,那些烦恼都随之消失。 半晌后,一阵饱腹感袭来,贺大仔没再继续,晚上还是不要吃太多,一会儿还要逛逛。 少量的奶茶下肚,一整个清凉舒爽,他以后出来还是来吃东西比较好,这会给人带来好心情。 将心中的事儿都放下后,再次抬头,看到对面的人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好吃吗?味道如何?” 贺大仔老老实实,“嗯,味道很好。” “开心一点儿没有?”完全不懂什么叫含蓄的贺存,开门见山,直接了当开口。 有片刻局促的贺大仔,很快抛开面子,面子是什么鬼,不需要,他还是个孩子,只要自己不尴尬,自己不尴尬就好,轻轻点了点头。 “我可没有窥视人心的本领,以后还有什么事儿,不能解决的,想找个人倾诉的,都可以是我,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你倾诉的人也只能是我;我只希望你开心快乐点儿。” 说完,贺存伸手拍了拍对面人的肩,“你叫我一声二叔,我就管你一生,贺家人很好,你也是。” 贺存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隐约可以窥见一点不寻常的,既然来了,他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好好的。 上一世的事,他不知道,也没有资格去评判,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如果009能帮一把的话,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贺存:小九,我的积分有多少了? 009:宿主,你真的决定要用所有的积分去改变这件事吗? 贺存:不可以吗?你之前不是说积分足够的话,这件事是可以的,对吧? 089:是这样的,可是…… 贺存:可是? 009:宿主,我……听说最高奖励,是可以返回原世界任何一个时间节点……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听带这个消息,他并没有多欣喜,有点感触却不多,原来如此,可原本的世界里,并没有什么事值得他付出如此之多。 亲人有的,感情很淡;爱情没有,完全没有,至于那些友情……此时贺存不得不承认,他好像人缘有点差,是吧?!为什么那些人一点儿深刻的印象都没有。 薄情寡义吧?!应该是的,毕竟是连自己父母都记不得的人,可是他真的记不得了,六七岁时候的记忆,真的太过遥远了。 想到末世里乱七八糟的生活,糟糕透了,算了,没什么好回忆的;所以回去又能怎么样呢?!他改变不了末世的来临,改变不了其他人的命运,也改变不了自己。 回去,时光倒流,毫无意义,他的选项里从来没有回去这一条路;而且这里有更重要的存在了,他的心安定在这里了! 贺存不得不承认,他在这里,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找到了归宿,找到了让人心安的人、事。 原以为自己是个薄情又无聊的人,可是现在回头看,好像也不是这样的。 一直以来,清醒而自知的贺家大哥,或者眼前这位小家伙,都以为是他的到来拯救了贺家,拯救了这一家七口的性命,殊不知,也是贺家人拯救了他。 因为他们的需要,因为他们的在乎,贺存一直努力,带着几个崽崽和一家人努力活下去 劝别人的时候,什么大道理都可以侃侃而谈;真到了自己的时候,才发现他也困惑着,很多事情,他也同样无解。 刚来的时候,只为了生存,能活下去,毕竟在末世那些年里,活下去这件事已经深深刻进脑海,其他问题都可以不用考虑,所以在其他人都觉得这是开局即死局时,贺存毫不犹豫的选择接受这一切。 毕竟这点儿环境,对末世生活了十几年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从无间地狱,掉进了自由自在的人间天堂。 这个开局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人生巅峰。 一开始,只为了能将这一家人病残弱小养活,到后来是什么?是想看到他们眼里的光,想看到几个孩子眼里的崇拜和喜欢。 对喜欢还有爱!以及更深层次的情感需求,伪装着的贺存小心翼翼又开心接受并享受着这一切。 一开始的伪装,到后面的毫不掩饰,他没想过有一天被认出来怎么办?想来自己这种性子完全接受不了,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说来有点可笑,顶着别人的皮囊活下去,却又不想活在别人阴影之下,有点无耻了。 是的,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呢,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这些家人,贺存想自己是不会放手的吧。 所以贺大仔也在自己的羽翼范围之内,他很喜欢这个孩子,积分也无所谓多少,只要农业系统还在运行,只要自己还活着,他的积分就不会停止积攒。 所以,兑换这个小屁孩,希望他能光明正大的活下去,这件事成为他心头的第一大事。 边上的贺大仔,明明知道二叔就在身前,就在对面,可是他又隔得好远好远、明明他们触手可及,却又隔着时间、生死…… “二叔……”贺大仔轻轻唤着人。 如果非要说自己有什么优点的话,可能在早些年学会的察言观色的本事,比较厉害!所以对别人的情绪感知能力非常强烈。 贺存回头,低声问道:“嗯,怎么了?又不开心了?” 贺大仔看着他,半晌后开口道:“没有……嗯,其实有一点儿不开心……” “不开心?哪里惹你不开心了?”贺存伸手捏了捏他软软的脸蛋。 听他这么问,贺大仔低头掩饰自己无声的笑,是他纵容自己的,是他给自己机会去询问的,所以自己可以问的,自己可以知道答案,二叔总是这么纵容他们,这一点儿这两年都不曾改变。 那就不能责怪作为小辈的我们,得寸进尺了,是吧,二叔,你之后可不能责怪我们。 贺大仔抬头,眼神深邃,直勾勾的看看着他,“我刚才觉得二叔隔我好远,好远……明明近在眼前,却远到我伸手摸不到,眼睛看不清……” “那是错觉,你看……”贺存伸手就捏猪他的脸,然后揪了一把,喟叹道:“脸蛋软软的,很舒服。” “比文文安安的脸,还软吗?”贺大仔眼睛一转,将他的手抬到自己头上,坏心眼的问道:“头发有没有韩哲哲的头发,摸着舒服?” 完全不上道的贺存,沉吟片刻后,解答道:“嗯……有点难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 “嗯……我从来不说假话,不得不说,你的头发手感没有哲哲好,然后文文安安的脸蛋要软一些……事实确实如此,你不得不承认……”一本正经的贺存见他委屈巴巴的模样,让人觉得有点好笑。 贺大仔:“二叔,你就不能说点假话?” 贺存:“我从来不说假话。” 贺大仔恶狠狠说道:“那我有空就去,把韩则那货的头发全部剃掉!” “哈哈哈哈,你小子打不过人家,还是不要去使坏了,小朋友!”贺存给他倒了点温水,“堂堂贺修文居然会为了一句话,就生气了,不应该啊!不过看来我这个二叔,在你心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 贺大仔看了他一眼,哼哼不说话。 贺存将手里的温水递过去,偏头看着贺大仔,明明眼里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语气却又无比认真,“就这么喜欢我?” 对面的小孩见此,端正坐着,“是,喜欢,很喜欢,很感谢二叔的出现” “哦……是因为我的出现,改变了贺家人的命运吗?” “是也不是,二叔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的来处,我活过一次,所以我感谢二叔的出现;不是,是因为我真心的喜欢二叔,如果你不是我二叔,我也很喜欢你。” 贺存:“哦,是这样吗?” 贺大仔疑惑:“嗯……还需要有其他的吗?” 贺存:“那好吧,只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行。” 贺大仔…… 贺存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我呢……就记住你的话了,来日方长,希望你不要忘了今天的话,因为我很开心听到你说这些。” “一直记得的话,会有奖励哦!值得你期待的、你值得拥有的奖励,我保证你会喜欢。” 真是把他当成一个小屁孩了,不过贺大仔很受用,“好,那我会一直记得,也会等二叔的奖励。” 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否有机会,等到这份奖励。 两人闲逛一圈后,便赶着月色,带着人往回走。 第111章 刚到手的钱 等贺存洗漱回屋时, 才发现两个孩子不在房间里,这是又去挤韩则小朋友了。 大床上,四个小孩子挤在一起, 睡得香甜,盖了盖被子, 掩了窗户, 贺存将自家两个小不点抱回了卧室, 不然这床有点挤。 次日一早,刚给徐一交待完所有事儿,只见一个人影从卧室跑出来, 然后冲进他的卧室, 不一会儿才走出来。 见他鞋子都没穿, 慌慌张张地跑进跑出,贺存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哲哲, 怎么了?” 韩则脸上还带着一阵明显的后怕, 哑声道:“我……以为弟弟不见了。” “我的不是,昨晚看你们都挤在一张床上, 我就把两个小家伙抱回去了。”贺存接过管家手里的鞋子, “吓到了?” 这会儿缓过神的韩则红着脸,低声呢喃:“没有。” 贺存没笑话他, 将人带到凳子上, 接过边上管家的手里的湿毛巾给人擦擦脚,穿鞋。 “老师, 这……这不合礼数……”凳子上的小孩连连后退, 都快掉下凳子了。 “嗯,我这里没有这么多礼数。”贺存指了指桌子上的温水, “喝点水。” 转过身接着刚才的话,给徐一交待道:“下个月我还有一批干货送过去,你们要是有多余的人手,可以直接送到汴京城去卖,扣除我的成本费和人工费,赚多少都是你们的事儿。” “敢为东家为何不自己去?”徐一有点不理解,他知道东家帮忙的事儿已经够多了。 但是这种临门一脚的事儿,为何不自己去,他不是怀疑什么,就是单纯的不理解,毕竟东家在他眼里,也是一个小财迷。 “你忘了我什么身份?而且我在汴京城里没人手,不然……”贺存哼哼了两声,不然还能交给你们!这里销金库般的地方,他能放手。 “回头赚了钱,别忘了提醒你主子还钱!” 听到这话,徐一僵硬着身子点了点头,他们也没办法,手里而真没钱,刚赚到手的钱,还没捂热,就又要交出去了,还四处欠着不少钱。 点了点头的徐一,这才抬头,看着斜对面的小孩子陷入了沉思,这是不是太像了点儿。 这真的不是秦副将流落在外的儿子?以前没发现,刚才那一眼,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不过,他确实没听说秦副将家里丢过小孩。 难道是秦副将在外的外室子?也不像啊!秦副将也没来过岭南这种地方。 见徐一盯着韩则发呆,他敲了敲石桌,漫不经心道:“看着我家崽干嘛?” “我就是觉得很眼熟。” 听到这话,贺存眯着眼,漫不经心道:“嗯,天下相像的人很多。” 没再深究的徐一收下贺存的信件,“东家若是无事,我便带着货回去了。” “嗯,一路小心,下次你再来的时候,我就有新东西给你了。” 徐一止住了想要问出口的话,“那我就预祝东家的新货一路畅销。” “借你吉言!”贺存带着人往外走去。 出了院子,贺存适时出声:“我们家韩则和西北哪个大将军很像?” 完全没想到这个话题的徐一,没想太多,更没想到贺存话里的陷阱,坦然道:“就是觉得他和秦副将长得有点像。” 见贺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徐一立即解释,“东家不要介意,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要往心里去。” 贺存笑了笑,“不至于,这次带了些什么货回去。” “粉条那些带着了不少,猪肉炖粉条,味道一绝。”徐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军说那个管饱,多带些回去。” 贺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猪肉炖粉条,味道确实不错;下次再来,我让你多留些。” 猪肉炖粉条,好像还少了一点儿东西。 “大白菜你那边有吗?就是那种包起来超大的白菜。” 小时候在食堂经常吃到的猪肉白菜炖粉条,虽然看上去卖相一般,有时候还是会小小的回忆一下,他也很久很久没有吃这玩意了。 徐一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管他有没有,先要到手了再说,“没有,要不东家给点儿种子,我带回去种。” “行,你去找谢行拿一些,回去种。” 只见徐一朝着商队中的徐十挥了挥手,那人翻身上马随即带着商队出发。 “一路顺风!” 高头大马上的徐一拱手,朗声道:“东家保重!” 见人走了,身边的韩则小朋友盯着商队远去的背影看了很久。 一双大手落在他头上,“怎么?哲哲想去西北看看?” 小孩抬起头,见到他眼底星星点点的笑意,神色认真,“想去。” “嗯,行!等你成年了就去。” “谢谢老师。”顿时开心了的小孩子,最后看了一眼远去的身影,牵着贺存的手往院子里走去。 临近中午时,贺存一个人出了门。 走进人来人往的上街,还在叫卖的崔玉给驻足的行人介绍着手上的商品。 全程站在身后默默观察的贺存,虽然想不通为什么崔玉为何不接受自己手里的活,要一个人跑来跑去;但他也不强求,毕竟找合作伙伴这种事,也是件需要点幸运值的事。 等他闲下来后,贺存这才上前,“你这生意不错。” 闻声转身的崔玉,“你怎么来了?” “出门转转。” “生意好,还不是托你的福。”崔玉带着人朝边上的小茶馆走去。 贺存笑了笑,目光看向摊位上忙碌的人,询问道:“这些人都干过商队?” 崔玉:“部分人干过,还有些新手,怎么?你想将人招过去?” 对面的人一反常态摇了摇头,“随口问问罢了。” 崔玉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信没信,神色淡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放下茶杯的贺存,慢悠悠道:“就在青州城发展,有时间就往西北走走。” “西北?那边确实值得一去。” 不等贺存再说什么,那天一起吃饭的姑娘见到他们,隔着半条街挥手招呼。 “徐小姐。” “贺东家,崔老板。” 落座后,徐傲带着点儿开心,“贺东家,自打上次和你说了那件事以后,我的店就一直空闲在那,你要不给我想个法子?” 贺存笑了笑,“你找我?也不怕我把你坑了。” “贺东家的为人,我信得过。”徐傲放下小茶杯,保证道。 贺存想了想,没急着拒接,“我这里暂时没什么好点子。” 得到这个答案,徐傲顿时安心了,暂时没有而已,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其他的还会远吗?! 不得不说,她是有点福气在身上的,大哥没做成的事,叫她稀里糊涂的就给遇到了,这运气也没谁了。 贺存:“你现在那个店,在卖什么?” 徐傲:“零零散散的一些金银首饰,就在东大街上,东家有空可去看看。” 边上的崔玉想了想,附和道:“位置确实不错,到你手里,只会越来越好。” “那是,能让你瞧上的,不会差。”贺存算是接下这活儿了,“等我回去想想。” “你这批货物快卖完了。”那边的小伙子们又搬了一袋新货上去;刚结账准备走开的人,见到新货上摊,又折返回去。 “那可不是我的功劳!”崔玉感慨道:“你家的这些小玩意儿真有大市场。” “我听说,你在北山这那边新建了一个村?” 贺存笑着解释,“就是收留了一些城外的劳动力而已,建村子,我还没那本事。” 崔玉:“又收留这么多人?” “我又不是白白养着这些人,这么惊奇?!你在临安城又不是不知道这回事儿。” “即便如此,你手下其实……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听说你还准备新建一个学校,存哥儿,你还真是一如既往……” “可别给我戴高帽子了,那些说辞我接受不了,我自己什么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原先孑然一身的贺存并不在乎,外人的评价;但是现在有了家人,他开始注意这些,但也只是注意。 而且他真的很不习惯,也不喜欢听别人吹嘘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善良’,真的很离谱。 普通人一个的他,从一个先进的时代而来,然后以他的阅历、学识,他也不过是做了一正常人有能力做的事罢了,实在不值得别人三称五道,将那些不属于他的荣誉、夸奖留给他,怎么想都让人不适应! “你不会也觉得我真是一个大善人吧,说白了大家各求所需罢了。” 崔玉也知道这是事实,可他出钱出力让那些难民活下来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两件事,在他看来,并不矛盾。 崔玉:“虽是这么说,但少有人做到你这样。” 贺存摇了摇头,他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他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占了江南水患,百姓流离失所的时机而已。 大概是死过一次,他对生死看得开,又异常珍惜当下生活;对那些人,他是能帮一帮就帮一把,也不过是出点钱而已,指不定以后还有仰仗别人的地方。 说了一会儿,徐傲坐不住就去商摊上挑东西。 “你……去西北的人选定下来了?” “还没,等张瑞去看了回来再说。”贺存难得的带着点儿不爽,“又要开始忙了。” “……我一直觉得你挺闲的。” 贺存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是人话吗?” 崔玉求证道:“你这次,不是带着几个孩子出来玩的?” “带孩子,那是顺带的!”贺存解释道:“要是出门游玩,就不用管这么多破事了。” “行行行,顺带的。”崔玉接受了他完全站不住脚的解释。 谁家老板像他这么清闲! 第112章 再见熟人 隔三差五的巡视一下店, 就没什么事了。 见他笑着不说话,贺存起身,“不信算了, 我走了,你……加油干!” 见人走远了, 崔玉看着他慢悠悠的步子, 心中思绪四起, 确实如贺存所说,目前他是无业游民一个,只是……流浪生活目前看上去还不错, 要不过一段时间再考虑?反正他不急……有闲钱躺平。 时间一晃, 进了九月, 院子里的桂花散发着沁人的悠香。 一连半个月都带着人干活的贺存躺在摇椅里休息,山上那条路修整的差不多,接下来就是林荫小道两道的绿化, 这倒不需要费多大的功夫, 稍作修正便是,毕竟自然的东西最经得起众人的眼光打量。 只有山上的房子, 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光是将物资全部运输上去,就是一笔不小的工程。 制糖厂, 已初步选好地址, 至于工人、工具,还有一段时间准备。 白天, 几个孩子在书院里学习;贺存要不是在写策划, 跟着谢行,两个人盯着北山一块的开发, 要不就去看厂房的修建。 半个月后,效果显著,厂房大而敞亮,吸引了一众百姓的驻足围观。 “东家修建这些个房子,干啥用的?” “不知道,老早前我就看到人拿着尺子在测量些什么呢。” 有人冒头出声,将大家心底的希望说了出来,“会不会是修给我们的宿舍?” 听到这话,不少人脸上都带上了期许,唯有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和平,“东家收留的那些人全都有房子了,你们不会以为自己帮忙干几天活就有房子住了吧……” 这话说完,底下一片沉默,心底的小心思被翻出来,大家脸上都带着一点被点破的羞愧。 倒是边上的工人出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平静,“这可不是宿舍,这是你们东家的新厂房,听说他要在这里开一个新工厂;不过有了工厂,就会有工人,宿舍也不远了。” 有人抓住了重点,打破沉默,“开厂?什么意思?” “就是会找很多人来干活,你们也有机会住宿舍。”刚才说话的工人解释了两句,但他不能理解,“就算住在宿舍里,也不代表那是自己的房子,你们怎么这么开心?” 不少出来打工的人听到这话,打开了话题,“就算不是自己的房子,有地方住就很好了。” “我们这些人都没地方住,要不是这段时间挣了点儿钱,现在还在城外的难民安置点,睡茅草屋。” “对兄弟你来说,这种员工宿舍肯定看不上喽!但宿舍那个条件已经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即的了。” “是嘞,你们觉得这个条件不好,对我们而言,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了。” “唉,我倒是觉得贺东家修的宿舍可好了……” 听到有人说这个,一早就打听好了的其他人纷纷发言,“就是,之前东家修的房子比我老家的还好嘞!” 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贺存之前的那一批宿舍,一家一户带个小院子,让一众有房没房的人眼热不已。 那时候收的是家侍,虽然人家身份低了一点儿,但一家人一下子就摆脱了周旋已久的困境,现在看来,也算是好事一桩。 他们这些有骨气的,依旧没饭吃。 “这次修的宿舍可不是先前的那种小院子。”修房的工人憨厚笑道:“一个小院要花不少钱,听说厂里要招不少人,听监工说是大宿舍。” 听到这话,大家也没表现出任何失望什么的,毕竟他们就只是来干活,拿工钱的,能有一个住的地方就足够了。 一行人凑着一起说着,城内城外,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贺家在青州城里受到了无数百姓的喜欢,在临安城里的出现过的场景再一次上演着。 边上的谢行看着贺存在地图上圈圈点点,神色认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身指着地图说道:“这一块地要留下来,日后扩建基础设施。” “贺哥,还有其他计划?”谢行问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儿逾矩,正想解释什么。 “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在这边再开一个厂,发展一下化妆品。” 漂亮精致的各种饰品有了,怎么少得了美美的化妆品呢,毕竟女孩子们对这些东西是毫无抵抗力可言的。 再者,,现在的化妆品种类并不丰富,而且某些成分不安全,他想自己搞点儿安全可靠的东西出来。 小孩的衣服、玩具这些他投资了不少,女子精美的衣服,目前由贺云的店出手,而且自从贺云的服装店另辟蹊径,独领风骚后,其他店家如雨后春笋纷纷出头。 新颖大胆的设计,以及巧妙的颜色搭配,让临安城的服装业成功出圈,获得不少美少女们的称赞。 临安城内那些流落的富商们,全都开工,零零散散的工厂林立,即便规模不大,但临安城目前也是岭南三城中,工厂最为集中的地儿。 大大小小的作坊,大工厂,全都聚在一起,有条不紊的发展着,这又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不少民生问题。 工资低了点儿,但临安城百姓的脸上都挂着笑,毕竟原先只能待在家里的女娃们,现在可以走出门了,能去厂里帮忙做事,一个月有工钱拿回家,帮扶一下困难的家里,谁会不开心呢! 再有贺心怡这个带头模范的存在,带给了不少陷于困境中的女子一些个人启发;长辈口中的那些话,也不一定是对的,有才能的人是不以性别来划分的。 “化妆品,女子所用之物?”谢行轻声询问。 贺存点了点头:“不错,我看心怡很多妆面不够精致,看了一圈市场上的化妆品,有些东西确实需要改进一番。” 在他身后的谢行笑了笑,贺哥的点子总是来的莫名其妙,却又现实无比。 “有没有意愿再接一个任务?”贺存偏头笑问。 谢行顿了顿,随即利落回复道:“完全可以。” 停在他前面的贺存扫了一眼他的黑眼圈,啧~~这人也太实诚了,整个青州城的运行都挂在他身上,也不见他喊累。 “你还没成家,目前可有心怡的姑娘了?” 完全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一点的谢行,带着点儿疑惑以及不好意思,“还没有。” “我看青州城遍地美女,你可要抓紧时间。”贺存打趣道:“你要一直单着,我没问题,只怕你回去了,不好给谢家人交代。” “家里人不催的。”谢行罕见的不好意思道。 听到这话,贺存轻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下他。 默默摸了摸鼻尖的谢行,想到上次回去家人催促的情景,确实有点不太妙,下次一个人回去,又得挨老祖宗一顿说。 “工作完就四处走走,看看这青州城的山水和人,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贺哥说的是。”谢行微微点头,跟在他身后。 想来这是个有主意的,贺存也只是随口一说。 “那贺哥这个化妆品店准备交给谁负责?” 贺存想了想,确实没人可用,他手下人手虽多,可大部分都是跟着他从白云村出来的人,一穷二白,毫无经验,这些人都还在锻炼期。 突然调出去干一个没接触过的活儿,估计很悬;而且做化妆品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很多东西还需要研发,相关人才还得慢慢挖掘。 这样看来,这也是个不小的工程。 “你手下有人?” 谢行想了想,他手下暂时抽不出来多余的人手。 两人转到厂房处,看着拔地而起的房子,上下打量一番,看上去这工厂修建得还不错。 厂房、宿舍,还有一个大食堂,看上去还有一段时间,如今已是九月下旬,十月份中旬就陆陆续续开始砍甘蔗了。 厂房、食堂已完工,宿舍一块,正加班加点的赶。 木匠手上的活儿就没停过,两种规格的床,每天都在赶制;隔壁几个村的木匠都被贺存聚集在一起。 依照这个进度,最晚可在十月上旬完工,在此期间,还需抽空招工、培训,安排入职,时间紧,任务重! 所以谢行还是老老实实的监工;至于化妆品的负责人,日后再说。 虽然他也可以自己上,但好歹都是老板了,还需要自己动手!! “这件事我来解决,你先忙制糖厂的事儿。”看着山脚遍地的甘蔗杆,那可是遍地的糖,遍地的钱。 虽然他现在不穷了,可这东西是他留给贺轩,送给那位的投名状;手里没点儿东西,身上没点儿本事,这路可不好混。 更何况,贺轩所求的不是一般的东西。 从后山溜达一圈回去后,贺存梳理了一下自己手里的事,一切都按轨迹发展着。 来了以后,零零碎碎的交易,他做了不少,有的合伙生意,要不是人家老板陆陆续续给自己寄钱,他都快忘了这桩交易。 一路低头思考的贺存,来到喧闹的街上才回过神。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大甩卖……清仓大甩卖!!”小厮大声叫卖。 人满为患的店铺里,这看上去是有几分真实性,毕竟见惯了天天清仓大甩卖,一年到头还在那里促销手段。 “客官,尽管进来瞧瞧!不买不要紧!” “来来来,便宜大甩卖啦!!” 有人出声问道:“你家这店不做了……” 热情招呼的店小二,“做嘞!日后大家也多多光顾!多多光顾啊!” 抬头看上一眼的贺存,这不是徐家预备留给自己的铺面?怎么一转眼就开始甩卖了,这里面的东西虽然算不上多精致漂亮,还是有几分真水平的。 被人挤着进去的贺存扫了一眼,确实在大甩卖,原先堆积在店里的货物少了不少。 听了几句,价钱也合适,确实是在清仓大甩卖。 临近柜台,他才发现遇到了一个熟人。 第113章 白云村出事 穿着体面的严筱黎在柜台收钱, 看边上人略显恭敬的态度,这有点意思。 不知道她有什么奇遇,贺存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留意到她梳了个妇人头,也不会贸然上去搭讪。 看样子这丫头目前的生活还不错, 那就足够了, 好歹是自己带出来的人, 要是在这儿混得饭都吃不起,那便是自己的过错了,虽然留在白云村里过得不如意, 但好歹有饭吃, 日子过得走。 淡淡看了一眼, 他便转身出去了。 人走出去后,严筱黎这才抬头,看向门口已经走远的身影。 贺东家一进门, 她就发现了, 只是碍于她如今的身份,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上前攀谈。 毕竟当初自己信誓旦旦的离开, 也想在青州发展, 不说能有贺心怡那般傲人的成绩,她那是宽慰着自己, 她养得活自己;日后若能衣锦还乡, 回到严家撒一口恶气也好。 可……现实与理想差距太大,当初贺东家给自己的钱, 她没有乱花, 找到一个住处后,在青州城磕磕绊绊的安了家。 她原以为自己能在青州城找到一份工作, 慢慢起步,可现实是她根本没办法找到一份工作,坐吃空山一个多月后,严筱黎丢下所谓的颜面,四处主动求职。 这一个多月里,她不是没想过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 没有贺心怡那样的好命,有个给自己撑腰的哥哥;没有人给她起步资金,也没有家人在背后支持,她注定要靠自己单打独斗。 去年贺家在外城外四处开垦荒地,招人干活;那时她在城内,为了能找到一个工作,奔走在城内各大商铺之中,在接二连三碰壁后,终于找到了徐家城南的胭脂铺,在里面度过了近一年的学徒生活,靠着自己的机灵劲儿,从城南分店混到了城北。 只是一街之隔,不再什么都懵懵懂懂的严筱黎,当天晚上回了小院后,一个人边吃边哭,无人知道这其中的艰辛。 短短一条街,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却是她过去一年里幻想了无数次的奢求,也是靠着这一点点的奢求,让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生活没那么枯燥、艰辛。 贺家来青州的消息,她一早就留意到了,就像当初的临安城一样,青州城肉眼可见的繁华了起来。 新奇的水果、蔬菜,未曾听闻的吃食,服装、发饰。 再次见到贺家人,她一路暗中偷窥着风采依旧的贺家人,贺心怡看上去容光焕发,她好像比上一次见到时,更自信、大气了。 站在人群外围的她,看着那个隐隐发光的人,有高兴,心底更多的是对两人之间越来越远的感慨。 过去的这一年,让她成长了不少,抛开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她更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远远不止是有没有家人支持这一点儿。 严筱黎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什么后不后悔的话,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进了徐府对她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心里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可还是害怕见到他们。 倒也不是害怕,更多的是:自己好像还做不到那么坦然的面对曾经那个斗志盎然的自己,在短短的时间里,迅速认命,那些藏在心底的白日梦,连想都没仔细想过,就流失了,她还来不及,也未曾深究其中缘由。 所以躲着自己的内心,暂时麻痹一下自己,也不是不行。 严筱黎站在门口,看着对街的小商摊上摆满了精致的小物件,她知道这个店,是家里的小姑子徐傲拿出来练手的。 阴差阳错的进了徐家,她没有丢下过去一年所学的手艺,相反,得益于主家的身份,她学习了更深的知识。 私下听闻这个店铺要重新开张后,想着自己如今还算得宠,借这个机会出来发展一下事业,于是带着自己的私心跟了过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找回曾经的梦;以前总是战战兢兢现在,现在?不得不说,徐家在一定程度上给了她暂时的生存保障,她好像有更多的精力去想这些了。 看着渐行渐远,消失在街道尽头的身影,严筱黎带着装修的图纸找到了装修队;既然大家都对新店充满了希望,她也出手帮一把,岂不美哉! 慢悠悠回去的贺存斜靠在门上看着,院子里各自看书写字、练武的几个小孩。 凉席上的贺子安抱着故事书,一个人嘀嘀咕咕的给自己讲解着故事。 穿着短打的韩则一个人在边上哼哼哈哈的,练得满头大汗;端坐在一起的贺修文、贺子文两人看着天差地别的书本,翻页的频率却出奇的一致。 院子里的大桂花树,掉落了一地,小狼崽带着圆滚滚的肚子,四处嗅着,时不时扯扯贺子安的衣袍,被贺子安制止后,它又追着自己的尾巴咬。 几个孩子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以前瘦弱胆怯的模样;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几分养孩子的天赋,四个崽崽养得这么好。 云斜秋色重,满院桂花香。 不一会儿,过路回家的行人听到院子里传出的笑声,连带着自己的眉眼都扬起了几分。 伴随着饭菜的香味,心下嘀咕:这个贺家每天做饭都这么好吃!想到这儿,他们脚下的步子都紧了几分。 一早,贺存看着从白云村传来的信件,眉宇之间淡淡的不满、困惑四起。 村西的村民带头起哄,虽然里正带人压制了,但是双方人数多,又都是性情中人,两边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 这倒是奇怪了,他在的时候,可没这么多事儿。 这一出远门,就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看着张瑞、还有沈温书寄来的信件,他大概知道猜出了这件事背后的人。 村西的人?想都不用想,只会是严家人,毕竟其他人,就不存在什么利益纠葛,就算是有,他贺存做事那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毕竟开厂后,他就没给任何人开过后门。 当然,对自己有意培养的手下,他还是很和善的。 至于其他的,那就是是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为什么里正会被人砸了脑袋,啧——有点麻烦喽! 这事儿可说大,也可说小,但不管怎么说,他都逃不了要回去一趟,毕竟里正出事,多多少少有他的原因,他的厂子居然被人闯进去砸了!! 什么玩意儿,敢带人在他的地盘上兴风作浪,好家伙!真是有点意思。 这是可不是简单的砸他的厂子,看着张瑞信纸上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倒是带给贺存不小的震惊。 家侍们看到有人砸东西,抄上家伙,两帮人就这么正面干了起来。 厂里干活的女工人们,看到这情况,那可还行?这是在砸贺家的厂子?这是在砸她们这群女人的饭碗,这是在砸她们的命!! 于是,群起而攻之。 乌压压的一群人打得打,骂得骂,拉架的拉架,有了这群女工人,形势颠覆性转变了。 不过堂堂里正被人砸破脑袋,这……究竟是谁想公报私仇? 想了想这件事的除了村西那些所谓的表面受益人,他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好歹人家里正也是一个地方小官,村西那些人以后该老实了。 严家人那群人在其中起了不少哄,这次借此机会将这些‘毒虫’一次性解决掉,以免以后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因素。 想了想这边的事,贺存去了一趟城外,将接下来的工作交接一下,顺带去玻璃瓷器店薛老板那里,定制了不少专业器皿,什么蒸馏瓶、小烧杯、试管…… 等这边的店铺装修好,回来就可以研制洗护用品了,当然少不了美妆。 眼见薛老板低头看着自己的刚递出去的图纸,若有所思的样子,出言打断了他的想法:“你看出它们的用处了?” “装水?”薛老板想了想,不确定道。 “差不多,辅助工具,你可不要随便量产,我可提醒你了,到时候卖不出去……” 被戳破小心思的薛老板尴尬一笑,“这样啊,放心不会的。” 贺存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心思都只差写脸上了。 “到时候我给你送府上去?” “行。”贺存看着他家里焕然一新的装修,和现代装修相比,真是一点都不逊色,还有一个专门养花的玻璃长廊,论享受,估计是没人比得过他们了。 很多东西,他搞出来,还没来得普及,就被手下的人悄然推广开了,这倒省了他不少麻烦。 将图纸交给他以后,贺存也带自己的小想法回去了。 玻璃长廊——他是不是可以在将要开店的兰州城,修建一个温室大棚,用来种植南方蔬菜,如此一来,即可解决冬日酒楼没菜可食的难题;另一方面,有盈余的,冬日里还可以卖出去,增加一笔外快,一举两得! 花上半个月的时间研究一下温室大棚的原理,以及各项技术。 回白云村将打架的事处理好后,便可抽出时间安排这件事了,若是顺利,今年冬天就可以出成绩。 还有刚才的蒸馏瓶,可以给徐玉树带过去,处理一下西北烈酒,就可以当酒精使了,处理伤口,杀菌消炎的一把好手。 虽然他还不知道那边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但是西北冬季严寒,今年的棉花还没产出,又冷又干,想来并不美妙。 不过,今年他们的粮食算是最充足的一年了吧。 有自己种的粮食,还有从贺家这里带回去的粮食,够这些人过一个冬天了。 要是徐一他们得力,冬季御寒这件事儿,应该不会存在很大的问题。 这边日薄西山;另一边的军营里,天色尚早。 一群人捧着头这般大的碗,大口大口的吃饭。 一阵悉悉索索的吃饭声中,有人边吃边说道:“今年冬天可以吃饱饭了。” “哈哈哈……去年这个时候,大家还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笑着笑着,又觉得心酸,西北的冬天可真冷,饥寒交迫的感觉…… “幸好开春的时候,听将军的指令,将河边的土地都种了。”挤在一起吃饭的出声。 “就是,上面说再过半个月就可以采摘棉花了,我可听说了那玩意儿能制冬衣,以后守夜就能暖和点儿了。” “等不到那时候,我听说这次商队带回来了好些布匹,将军已经让人赶制冬衣了……” 围在一起,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短短一年时间里发生的翻天覆地的新变化。 第114章 生性懒散 “宋公子, 小将军,这次去岭南,可还有其他的需要?”地上的徐一低声询问。 书桌前的徐玉树捏了捏盘子里软乎乎的白馒头, 思索一番,如今西北粮草问题已经解决, 除开这些老病残兵外, 其他的, 估计贺存一时半会儿也帮不上忙。 总不能让他来行军打仗,想到这儿,他记起来, 两人第一次在牙行相见时的场景, 那家伙不像是不会武功的人…… 他看了眼桌前, 疲倦的面色中带着一丝病态的‘宋公子’。 见他轻轻摇了摇头,想了想,这么远的距离, 人家还养着几个小可爱, 就算自己想让人来,人也不会来。 “贺存那里有什么, 你就带什么, 这次把前面的余账,算一算, 若是有闲钱, 就结掉一半。” “将军,我们手里没多少钱……” “那就四分之一, 反正他不缺钱花, 你让他宽限宽限,日后再给, 也是一样的……”徐玉树这话说得底气不足,却也没办法。 西北这么多人,他是一个子儿都不敢乱花,尤其是和贺存做生意以后,那钱是刚进钱袋子,还没捂热,转手就出去了。 不仅如此,自己还背了一屁股的外债,他从来不知道挣钱,存钱,竟是这般为难人的事儿。 边上的秦将军见此,坦言道:“殿下,为何不让他在岭南也训练一批士兵,届时汴京城有何异动,西北、岭南两批人马……汴京那些人不足为患!” 所谓的宋公子,听到这个建议,有些心动,如果岭南和西北都能有自己的兵马,他日事起,必定事半功倍。 徐玉树看出他的心动,这件事可行性很高,可……这事儿绝对不能交给贺存,不然他怕自己日后会断粮,断粮事小,失去这个时不时有小惊喜的朋友,只怕会错失更多。 何况,他在贺家也小住了一段时间,就他知道的,水云阁是贺心怡在负责,一城一个负责人,而贺存则是自己带着几个孩子四处跑,让他接手这事儿,估计比登天还难! 粮食这事儿是人家顺手就顺带解决的事儿,当然前提是票子一分不少,不然…… 病容书生宋公子:“子言觉得此事……” 徐玉树点了点头,“可行是可行,只是……” 一屋的人听到这个突兀的转折,齐齐看向了他。 “贺存生性懒散,好自由,虽多奇思妙想,却是一个喜爱黄白之物的散人……这件事交给他……”徐玉树适时的停顿了,剩下的话,大家都明白了。 先前提议的秦将军中气十足,坦言:“那就更好办了,事成之后,自是许他黄金白银……” 话还没说完,徐玉树便打断了他的话,“秦将军,贺东家日进斗金,金钱攻势,作用不大,若是他不情愿入局,一味坚持,只怕……适得其反。” 嚯!这糟老头子就该派出去巡城,一天到晚屁事多!聒噪! 听徐玉树这般说,宋太子若有所思。 “殿下,沈温书在岭南,这件事或许可以交给他;而且贺轩也在,比起贺存,他更适合。”徐玉树上前提议。 听到这两个人都在岭南,宋太子自是高兴不已;贺存他不了解,但贺轩,他的伴读,这个人的才干,他还能不了解? 有他在,有沈家护着,这计划算是完美解决了第一步。 商定下这件事后,宋太子立即修书一封,让徐一带着去了岭南。 “秦将军的人?他什么时候也想走商队了?”断后的徐九嘀咕了一句,想到好不容易才轮到自己去岭南,这次去,一定要去水云阁好好吃一顿!! 驼铃声远,带着西北特产的商队,沿着来时的路,慢悠悠回去。 接到白云村出事信件的第二天,贺存就收拾东西,准备不日启程回去。 尚未起身,便接到了贺轩的信:有几个家侍、还有工人受伤,但都已妥善安置。 至于受伤的里正,先是请了济世堂的大夫前去看望,并无大碍,他出面给了感谢费;之后的事儿,就交给沈温书解决,毕竟那也算是朝廷官员,贺轩也不会多事。 至于那些人,全都抓了起来,之后审理。 贺轩让他先忙青州城的事儿,白云村的事儿他来解决即可。 想想也是,现在回去事情都已经解决完了,他将手里的事儿交代好后,这才带着几个孩子往回走。 这一趟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陈旭会暴走的! 毕竟学院里最听话、最好带的几个孩子王都被带走,剩下的那些小孩听课效果,说不上差,但效果远不如这些孩子王在学校时好。 毕竟几个孩子就没有在家写过作业,一到放学时间,全都静悄悄地先写作业,然后各自检查,修正,这也带动着其他同窗一起写作业。 若是没有预习课业,这些孩子怕是书包都不会带回去,当然绝大部分时间里,那群孩子都是没带书回家的。 所谓的书都是陈旭带着几个老师一笔一划抄出来的,只有低年级的学生需要这些。 自己会写的,书院就不再提供,上课写板书的时候,这群孩子会在课后跟着抄,还有学生趁着假期的时间,向老师借书,提前全部抄下来。 贺存见此,也没改善什么,现在他们学得简单,要是让家长们讨钱买书,反倒增加了村民的经济负担。 作业不多,课程简单,让这些孩子抄点书,也没什么事儿。 历时三天半,终于回了临安城。 稍作休整,晚上吃饭时,听到消息的沈志远匆匆赶来。 看到门口的人,贺子安滑下椅子,就朝门口跑了过去,毫无嫌隙的拉着沈志远,“志远哥哥,下次你和我们一起去青州玩,我在青州认识了好朋友,下次我介绍给你认识。” 有点别扭的沈志远,轻轻点了点头,跟着贺子安的步伐走了进去。 “贺叔。” 贺存摸了摸他的脑袋,“吃饭了吗?和我们一起吃点儿。” “好!”看着桌上的熟悉的菜品,他有点饿了。 “志远哥哥,这个好吃!”贺子安指了指面前的鱿鱼卷,强烈推荐着。 见他不动手,他恨不得自己上手,还是边上的贺存按住他的小手,给人夹了一筷子,贺子安这才消停下来,不然他能惦记一个晚饭期间。 看着人吃了,连连点头,得到认同的贺子安这才安心吃饭。 “贺叔这次回来,还会带着弟弟们去吗?”扒拉着饭的沈志远想了想,问出声。 看出他眼中的期盼,贺存给他夹了一块鱼肉,“下次我给沈温书说,带上你。” 瞬间明亮起来了的小眼神,“嗯,谢谢贺叔。” 得到承诺的沈志远,转身便和几个小孩聊了起来。 几分钟的时间,贺轩到了门口。 身后的小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他一边洗手,一边询问道:“这边的事儿,我处理就好,怎么就赶回来了?” “再不回来,陈旭又该说我一天天不务正业,还带坏几个孩子。” “他就是说说,不必放在心上。”见他朝丫鬟示意一下,径直坐下。 贺存接过丫鬟手上的碗,给他添饭,“还没吃饭?那就凑合一下。” “下午出去了一趟,没来得及。 ” “就算事多,也要按时吃饭。”贺存随即给他添了一筷子的菜。 “零零散散的小事儿,没大问题。”贺轩神色淡然。 “大伯,这个好吃!”贺子安夹起菜,踮着脚踩在凳子边上,伸着短短的小胖手递过去。 “嗯,谢谢子安!” 得到夸奖的贺子安不见外的摆了摆手,将碗里的剩饭全部扒拉进嘴里,这才放下碗筷,拉着沈志远就朝一边走去。 温和的眼神扫过自家儿子,半月不见,好像长高了点儿。 察觉到贺轩的眼神,贺修文挺直了背,除开飘忽的小眼神外,神色严肃。 贺存勾唇一笑,“白云村的事儿,是严家人搞的鬼?” “就是严家那批亲戚,沈温书已经将人抓起来了。”贺轩带着点儿不爽,“就是关不了多久,就会放出来。” 慢悠悠的喝下茶的贺存,捏着自己的食指,“等他们出来,再算账,总有法子收拾他们。” “也是。” 不知怎的,贺轩突然想起来严家那个小儿子,一次就被收拾住了,倒也不是收拾住,要不是严家后来的这些亲戚有点积蓄,他可能真的要被砍掉一只手。 听村里人说,索债的上门,要砍手,那家伙直接晕死过去。 “大哥,那些人中可有你认识的?” 贺轩:“没有,为何这般问。” 贺存微微蹙眉,“我总觉得那些人认识我们,或者说他们的目的是贺家,日后你多留意自己。” “好,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里是岭南,不是汴京,就算他背后的人权势再大,在这儿也不可能只手遮天!” 也是,目前临安城算是沈温书的地盘,就算这些人不怕贺家人,但是他们不敢打脸沈家。 “你若是不放心,我让人下去彻查一下背后的人。” 听到这话,贺存点头附和,“查一下也好,说不准日后做生意会遇到。” 这还没去汴京城,就已经有对手了,虽然他一直知道,贺家要回汴京城的阻力比较大,暗中也有不少死对手,可没想到,来这么快,还是早早做点准备。 贺存无厘头的冒出来一句,“沈温书什么时候能当上岭南知府?” 贺轩:…… 知府都是这么好当的吗? 看出他的困惑不解,贺存毫不介意,“反正他日后会走到这个地位的,宜早不宜晚,有了他这个知府,我们好办事儿一些。” 本处于震惊中的贺轩,听到这话,仔细一想,居然还有几分道理。 想到兰州城的开发,贺存又让自家大哥给自己留意着,他手下的人才。 现在自己手里的人确实不够用,而且兰州远比青州城、梧州城远得多,搞不好没多少人愿意去,毕竟这些人都是江南一带来的。 还有化妆品店的研发人员,也需要留意。 就这家里琐碎的小事儿,两人聊了半宿。 次日一早,贺存带着几个孩子回了白云村。 一回去,胖虎带着玩得好的小伙伴挤进贺家,一堆小孩,哥哥长,哥哥短的。 很有哥哥风范的贺子安将自己买的两大袋子东西,发给他们,于是,这个小家伙收到了一群更小的小不点儿的拥护,像是在收买小弟一样。 “姨娘没事吧?” “我那天在胖虎家,没事儿,他们不敢来家里闹。”一脸后怕的余姨娘,“你这次回来,要小心。” 贺存将手里的礼物递了过去,“我没事,就是担心你们在家的人,心怡让你多留意自己的身体,下次再去青州玩,这是给你带的一点儿小糕点,她自己倒腾出来的,让我带回来给您尝尝。” 第115章 展开说说 “辛苦你了, 陪着那丫头胡闹。”余姨娘嘴上说着谴责人的话,脸上却带着满足又愉悦的笑。 贺存心情很好的解释了几句,“心怡有想法, 家里有条件,可以帮扶她, 这是好事。” 余姨娘心里很清楚, 叹了口气, “要不是你们哥几个,她一个女子哪有这个福气,出去经商, 大江南北的四处游走。” 贺轩淡然道:“姨娘不嫌我们将小妹带入歧途就好。” “怎么会!她喜欢, 想做这些, 自己做的决定就该自己负责,即便日后有个什么不好,也怨不得旁人。”余姨娘很清醒, “别人养孩子我不清楚, 我自己养,就是这个理。” 有想法的女人!也是这一点通透, 让贺存对贺心怡多了几分耐心和喜欢。 如是一个拎不清楚的母亲, 他们早就甩手不管了,不大了多掏些钱, 让她自己出去折腾。 贺心怡也好, 贺云也好,家里人其实都没人管, 可能私下里, 和关系亲近一点儿的商议一番,决定好后, 甩开膀子,就开干。 毕竟除开余姨娘这个什么都不懂的长辈以外,家里真的是一个骂人、唠叨的长辈的都没有。 别人家是为了一点儿小事儿打打闹闹,贺家是只能听到几个孩子练武、读书、玩闹的声音。 隔壁胖婶又带着鞋底过来,两个妇女到一边的葡萄架下,聊着村里的新鲜八卦。 等贺存将从青州带来的礼品发下去后,已经天黑了。 洗漱后,这才回了卧室,昏暗又摇晃的灯光,卧室里不甚明亮。 看书的贺子文听到隔壁开门的吱呀声,翻身就跑了出去。 蹬蹬蹬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贺存侧身就接住了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崽崽。 “今天要和我睡吗?”薅了一把他松松软软的头发。 幼崽的小胖手环着他,软糯糯说道:“嗯,今日和爹爹睡。” “困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讲个小故事?” 怀里的小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爹爹困了,我陪你睡,不讲故事。” 带着人躺在在床上的贺存,发出了满足的喟叹,“我们文文这是心疼我吗?你怎么这么好!嗯?小孩!” 有点小害羞的小家伙伸手去捂他的嘴。 贺存将人拉进怀里,调笑道:“哈哈哈,还害羞了!看来是我平时的夸奖不够多啊,以后要多多夸奖我们家文文崽。” 闹了一会儿,忙了一天的贺存放松下来,很快睡了过去。 倒是他怀里的小孩,看着摇晃的烛火没睡着。 听到贺存沉稳有力的呼吸声,翻身坐起来,将丢在一边的薄毯子拉来盖在贺存肚子上,完工后,又自己扭着钻进贺存怀里。 不一会儿,那个小身影又翻身爬起来,一个人滑下床,爬上凳子,抽到灯罩,吹灭灯火后,原本昏暗的房间,变得漆黑一片。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只听到一阵小小的声音。 靠着窗外那一丝月光,那个小黑影一个人磕磕绊绊的滑下凳子,摸着朝床边走去,顺利到床边后,偷偷看着这一切的月亮,仿佛看到了那个小人明显的松了口气。 然后翻身爬上床,又悄悄钻进了那个男人的怀里。 真是一只懂事可爱又让人心疼的幼崽! 等它侧眉闲看世间百态,再回头时,月色入户,一片明亮。 那个幼崽被男人抱在怀里,睡得很香!好吧,这是一只幸福的幼崽! 次日,早起的贺存,转了一圈阔别已久的白云村。 竹林里的那些家禽,全都搬离了居住区域;尤其是被贺存叮嘱过的猪厂,占地面积扩大了一倍,收拾得更干净了。 这都有点像散养的一样了,看着四处拱土的黑猪,啧……还是鸡鸭鹅比较好养。 有一半的鸡鸭鹅都被带到果园里去散养,这可是他以后的果园鸡鸭鹅,下一个新品就是这个。 他的店里有一段时间没出新品了。 家禽养殖一块算是达标了,他正计算着自己的积分,消失已久的009突然上线。 009:BiuBiuBiu!!恭喜宿主,畜牧业目标已完成! 走在小道上的贺存听到声音,一点儿都意外。 毕竟自己已通过饲养家禽一块,获得了足够的肉、蛋、奶、毛皮……他认真阅读过009给自己的任务要求,早在青州城的养殖规模进一步扩大时,心里已有了底。 畜牧业,一个大目标,希望能够获得足够的积分。 009:宿主,你不开心? 贺存:为什么这么说? 009:那你为什么不笑了? 贺存:我在想积分有多少了。 009:哦哦,我还差一点儿,才能兑换身体……但是,宿主!!你的积分足够兑换商城里的商品了!! 一时间,屏幕上炸现一朵朵烟花,一个个小气泡在屏幕上撞来撞去,看得他眼花缭乱的,脑袋里还有烟花爆炸的声音,他甚至觉得自己都能闻到硝烟味。 贺存:009安静点儿! 语气平静的人驻足,眺望着远处,像是在看山的那边,又像是隔着虚空,在观望什么。 屏幕上闪现一瞬间的雪花,然后它像是没听到一样,关了声音,继续满屏乱撞。 这到底是谁的积分足够了?? 还魂卡,贺存看着商城里的卡片介绍,这东西就是自己需要的。 说明书上介绍得一清二楚,没有任何副作用,甚至还能保证用卡人的寿命,除了价格贵,其他的没毛病。 就是要保证,此过程,要在这个魂魄清醒状态下完成,清醒状态下……他都有段时间没见那个家伙了,这要怎么把人叫出来。 再等等吧,说不准哪天就出来了。 心头大事解决后,贺存步伐轻松的朝着果园走去。 转悠了一圈,除了那些嫁接的果树挂满了枝头,还有一小部分果树没有结,尤其是他的苹果、恐龙蛋、脆红李,这些都需要养树几年的。 那些掉落在地上的脆梨有一部分拿去喂家禽,这些家畜的伙食相当好;从每天捡的鸡蛋、鸭蛋、鹅蛋中,就可窥知一二。 贺家的蛋类,也远销售临安城,价格低廉,关键是种类多,然后各种蛋类食品就出现了。 茶叶蛋、咸鸭蛋、皮蛋、盐焗蛋、卤蛋……这些都是可以运输,或者出门可以稍带着当做饭食食用的,餐馆里有关鸡蛋的菜品更是常见。 但是市场有限,一般乡下人家,自己家有养鸡鸭,也就偶尔买点新奇的,解解馋,光是一个人口并不多的临安城,解决不了这么多的蛋。 思想一转,下次直接让徐一带回西北;或者自己的商队,带出去售卖;还有员工奖励,也可以把鸡蛋安排上。 苍蝇腿小也是肉,留着都坏了!多可惜。 在果园里溜达了一圈,贺存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上次和贺大仔的对话,心里有点儿放心不下。 毕竟也是自家崽崽,如今已经可以随时兑换了,还是早点把人拎出来比较好。 他上次可是答应了他,给他一个值得期待的奖励;而且,果园里的果子熟了,在远方的故人,也该回家了看看了。 慢悠悠回去的贺存闻到了空气中玉米薄饼的清甜味。 洗手后,回卧室。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贺子文睡眼朦胧的坐在床上,眼睛都没睁开,手上拿着的衣服,举起来,又放下,撅着的小嘴,暴露出一丝不开心。 看他这般痛苦,依旧坚持着没倒下去,贺存不知道该说什么,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温声道:“文文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顺势趴在他怀里的小孩,轻轻摇了摇头,却不起身。 听到隔壁几个小孩的声音,贺存给人穿上衣服,抱了出去。 洗了个脸,院子里又多了叽叽喳喳的小孩声。 早饭临近尾声,贺存提醒道:“今天要去书院,不然陈夫子会揍人的。” 闻言,埋头干饭的贺子安将脸上的饭粒塞进嘴里,点头附和道:“嗯嗯,夫子说,谁要是忘记了以前学的,就打手心。” 贺存给他擦了擦手,笑着问道:“安安会不会被打?” 埋头干饭的小孩,抬起头保证道:“不会,我都记住了,不会忘。” 几个小人,收拾好后,背着书包,一道出去了。 刚才还嘈杂的院子一下子就空了下来,真是不习惯啊! 看着几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贺存宽慰自己一下,转身处理自己堆了两个月的账本。 他可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这么多的事儿等着自己呢。 看了一个时辰的账本,张瑞又带着新的过来;这活儿,没他也不是不行,算了,越堆越多,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看。 一脸喜色的张瑞:“贺哥,这是这个月份商队的运转记录。” “行,先放着。”贺村接过手,随即放在一边,“这次的事儿,查清楚没有?” 说罢,他带着人坐在一边的。 张瑞:“确实是严家人暗中带头起哄。” 贺存给人倒着茶,“原因呢?展开说说。” 话音刚落,张瑞立即站起谢罪,满脸愧疚,将刚才的喜色一扫而光,“还请东家原谅,这件事情,确实是因我决策不当。” 贺存指了指他身后的椅子,宽慰道:“坐下慢慢说,严家早有预谋,即便不是你的决策,他们也会找机会找事儿。” “可是……”对面的人带着一脸的不安。 贺存拍了拍他的肩,“实在不必自责,严家背后有人要针对我,这种事日后多着呢!你……要不还是早点习惯?” 第116章 几个月了 看出他对自己的宽慰, 张瑞收起了心思,事既已出,日后更多的是要时刻留意白云村四周的情况, “我日后会多留意南来北往的面生之人。” “嗯,这个确实要多注意, 日后这样的事儿, 会越来越多, 你也要有个准备,这次就做得不错,这个月给你发奖金!”话题一转, 贺存问道:“里正那里, 沈温书打算怎么做?” “沈城主的意思是, 换人;虽然这次的事儿,算不上大,林大河也觉得收了医药费, 没打算计较。” 看出张瑞的遗憾, “虽然平日里看不过,但到底是一个村的人, 讲究以和为贵, 他这样处理,也不是没道理。” 反正背后的人已经抓住了, 至于那些受到蛊惑的村民, 他都不用出手做些什么;就算他就这样轻轻揭过,村子里的其他人也会帮他出气, 厂子受损, 估计得停工十几天。 这些天里,村子里的闲言碎语, 完全足够这些人喝上一壶,好好长长教训! “那……关起来的那些人,我们私下可要关照一下?” “不用,等他们出来了再说。” 尽管贺东家说得风轻云淡,他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寻常,“那就听贺哥的,新里正……” 身边的人微微摇头,不赞成道:“不归我们管,不管上面是谁,我们做好我们的就行。” 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从青州带来的一些布匹、茶叶递给他,“白云村是贺家的大后方,以后可就交给你守候了。” “张瑞绝不辜负的东家信任!” 看他郑重其事,有点受宠若惊。 聊了点儿白云村日后的规划和发展,贺存便将自己上午煮好的鸡肉拿出,开始准备椒麻鸡所需要的各种调料。 可能是被贺家带动,也可能是各家的经济条件好了,如今白云村的大部分村民都习惯了一日三餐,即便家里经济条件不宽裕,早上也会煮上一点儿粗粮垫肚子。 一个人将饭菜做好后,几个读书的小孩,带着七八个小伙伴匆匆赶来。 幸好早有准备,边上的张瑞带头给这些小孩捞面条,椒麻鸡刀削面,一人一大碗,非常方便。 坐在灶火前的贺子文,小脸烤的红彤彤的,盯着他看。 察觉到这一股视线,贺存抽空抬头,“文文,把碗筷拿来,我单独给你盛了一份。” 小孩这才离开灶台,不一会儿,又站在他腿边,守着他。 又是椒麻鸡,又是揉面、擀面的,十几个小孩的饭,贺存擦了擦额间的汗,带着面粉的大手轻轻捏了捏他Q弹的小脸,弯下腰,语气温和的打趣道:“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小孩脸上浮现委屈的神色,眼底还带着心疼和难过,一手拽着贺存的裤子,嘟囔着自责,“爹爹,我下次不带他们到家里来玩了。” 心像是被蜇了一下,毫无征兆的,喉咙间泛起一阵干涩,他好像被人眼前这个小孩心疼了。 他咽了咽嗓子,蹲下安慰这个善解人意的幼崽,“我不累,他们是你们的朋友,我很开心文文能有这么多好朋友。” 看出他的质疑,贺存默默叹了口气,“你觉得,这点小小事儿能累到我?今天太阳大了些,流汗了,别担心,快去吃饭。” 小孩摇了摇头,“我等爹爹,一起吃。” “行!等这一锅煮好,我们一起吃。” 贺存看了眼外面,弯腰凑到小孩脸边亲了一口,“偷偷给我们文文小朋友留了一个大鸡腿,一会儿拿给你。” 温热的触感,淡淡的香味,呆在原地的小孩,红着脸,略显几分僵硬。 面条浮起,沸水在锅里打转。 给外面的小家伙们拌好面后,贺存这才带着乖乖坐在边上等着他的贺子文去吃饭。 一丝一条的白鸡肉,看上去有几分寡淡,味道异常得好。 等了他许久的小孩,咬着一根长长的面条,一脸惊喜的看着他。 “尝尝这个鸡肉,味道不错。”贺存看着面前的小孩,脑海中突然想到了炸鸡,这一想法一出来,他顿时想到自己的新产业了。 “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贺子文嚼着面,扬头问。 “炸鸡、年糕、淀粉肠……总有一样,你会喜欢。”贺存吸了一口沾满汤汁的面。 “好,谢谢爹爹。” “不客气。” 见他看了一眼那边在洗碗的臭小孩们,贺存笑道:“我们文文也可以把你的朋友请到家里来玩,不过我需要一天的时间准备食材。” “那我和哥哥们明天放学回来帮你,你一个人不要太累喽。” “好,那我就提前谢谢你了。” 贺子文夹起一块肉放在贺存碗里,甩着腿,轻轻嗯了一声。 等这群半大不小的小孩吃完,锅里碗里,干干净净的。 韩则、贺修文带头把碗筷清洗干净,等贺存过去时,地上都收拾干净了;一共做了三只鸡,他们吃掉了两只,还给余姨娘、贺轩留上了一只小的。 答应人后,当天下午,贺存就开始寻找炸鸡、年糕这些东西需要的食材,家里也不一定全都有。 为了达成孩子们吃到美味炸鸡,下午他就开始看视频,准备东西。 其他的还好,酱料一块,就比较麻烦,甜辣、香辣、香脆、蜂蜜芥末、咖喱、以及韩式辣酱……口味太多,有点难为人。 一大早就坐上马车出门的贺存,想了想,就当自己提前做市场调研,反正这些商品的潜在消费者,也就是有点闲钱的年轻人。 于是,看着贺存在市场上挑挑选选的时候,大家都震惊了。 即便不知道贺存要做什么,但半路跟上的张瑞,跟了一会儿,就知道东家这是又要搞什么新东西出来了。 于是,张瑞鞍前马后的帮着搬东西,把徐九手里的活儿都抢了下来。 他得看着新产业的出现,毕竟这以后就是自己的事儿了。 完全不知道两个大男人尾随身后,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贺存,挑了很长时间,这才将所有的东西一道带回去。 回到家,已是晌午了。 几个人将车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搬进院子,新鲜的鸡爪,鸡腿,鸡胸肉、猪大肠、猪下水……贺存清点了一下东西后,又让人带话给赵连,让他明天早上杀上些嫩一点儿的鸡。 既然要做,干脆一次多做点儿,反正有人帮忙干活,有人帮忙品尝。 不用等到明天,今天他去城里转悠了一圈,估计下午就会来人。 将所有的东西归位,稍作休息后,贺存开始制作各种酱;炸鸡可以明天做,但酱料今天准备上,也不会坏。 不出所料,临近傍晚的时候,一车人来了。 忙了一下午,将所有秘制酱全部调制好后,贺存看着腌制了一下午的鸡腿、鸡胸,还有早早就做好的柠檬鸡爪、卤的猪蹄、已经焯过水的猪大肠、猪肚子,孩子们帮忙做的各种水果口味的爆爆珠。 许久不见的沈温书小心翼翼的护着身边的柳蓉,一进门就笑问道:“存哥儿,你这是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炸鸡,还要等会儿。”贺存将鸡肉裹上面包糠,回头问道:“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这一回头不要紧,看到他身边的柳蓉大着一个肚子,这少说有四五个月了吧!! “厨房油烟重,就坐院子里。”急忙走出去的贺存,转身看了一眼,照顾几个孩子的婆子,那人转身就去准备茶水。 余姨娘见到人,也上前将人扶到一边坐下。 贺存用肩膀撞了一下沈温书,转身去了厨房,“这几个月了?” “五个多月了。”沈温书脸上有笑,语气中又有担心,“大夫说是双胎。” 贺存:“好事儿!” “你是不知道……我这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沈温书看了眼外面摇椅上的笑得温和的女人,“我后悔了……” 贺存看了眼外面的人,又看了看他,“后悔有什么用?好好保护她们,需要你的地方多着呢。” 听到这话,原本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沈温书,抬头看着外面的人,自言自语:“就是,我得好好照顾她。” 留下贺轩、张瑞后,贺存又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一盘一盘的炸鸡块、鸡腿就搬了出来,几个酱都有人喜欢,有人偏爱。 闲聊到半夜,留宿的沈温书带着柳蓉去休息。 月色透澈,悉悉索索的小虫子卖力叫着。 两人一道回屋,贺轩出声道:“下一步准备开炸鸡店?” “是这个打算,大哥觉得如何?” 贺轩想起几个吃得开心得孩子,“很受欢迎,有市场。” “我也觉得。”贺存笑了笑,朝前走几步后,向后摆了摆手,“大哥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身后的贺轩看着他走进卧室,站在屋檐的下,看着空明的庭院,又转身进了贺修文的房间,只是盖个被子的功夫,人就出来了。 夜晚,万籁俱静,村西。 凌乱的院子里,黑胡子男人喝了口酒,恶狠狠说道:“大哥,你可要给兄弟们报仇!这次折损了好几个兄弟!” “就是,贺家欺人太甚!” “也不知道,老三他们在里面咋样了!” “明天老四带人去看看老三他们,回来再说。” “好!大哥。” 一众兄弟听到这话,压下了到嘴边的话。 夜半犬吠,一点点小小的动静都被放大到极致,黑暗中,有个人影鬼鬼祟祟。 …… 被钻进怀里的温暖扰醒,只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声。 撑起手臂,贺存拉过被子给两个孩子盖上,若有所感的两个小家伙,朝他蹭了蹭。 第117章 有钱是不可能有钱的 远山隐在雾气之中, 这场雨像是给整个村子销声了一般,天地万物静悄悄的。 细雨打在瓦片上,滴答滴答的顺着屋檐流下去。 石板路上旁, 冒头的青草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空气中还挂着一丝冷意。 和好面后, 贺存将菜理好, 见大家都还在睡, 转身拿上蓑衣,戴上斗笠,去了后山。 被雨水洗礼过后的乡间小道,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走, 一脚下去全是泥, 又滑又湿,说句寸步难行,一点儿也不为过。 第一次走这种路的时候, 他几次差点儿摔倒。 等贺存这里捞一把菜, 那里搞一点儿葱蒜,再回去时, 余姨娘已经将油条炸好了, 还有几个孩子喜欢的肉饼,院子里热闹极了;有了贺存新采摘的菜, 早上又多了一个小菜。 夜半下起濛濛细雨, 一直连绵不绝。 和四个小孩待在一起的沈志远,一会儿和两个小孩子下会儿五子棋, 一会儿又去和贺修文, 韩则下象棋,游走在两个队伍之间。 小火炉上温着茶水、羊奶, 即便用杏仁温煮过,去了腥味,这些牛奶、羊奶依旧没能受到所有人的喜欢。 嘴挑剔一点儿的贺子文不喜欢喝纯牛奶,却对奶茶毫无抵抗力。 没等天晴,烟雨朦胧之中,有人敲响了贺家的大门。 午后小憩的贺存,披着外衣开门,见到一身湿透的徐一,“怎么不在城里避会儿,等雨停了,再来?” “东家,打扰了。”徐一摸了把脸上的雨水,解释道:“原先想着这雨也没多大,就先过来了。” 雨水顺着脖颈滑进衣服里,鼓起的衣服下肌肉结实。 贺存侧身让开,“快进来,刚好屋里有热水,你先洗漱换衣。” “麻烦东家了。” 几个月不见,院子里的格局又变化了不少,静悄悄的一片,他下意识放轻了步伐,动作熟悉的朝后厨走去。 再次擦着头发出来时,一大碗热腾腾的姜茶在桌子上晾着。 贺存指了指桌子上的碗,说道:“你这次回去回来,快了不少。” 徐一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大碗,心里划过一阵暖流,“嗯,路上的落脚点都按东家说的那样安排好了,卸货后就走,速度自然就快了不少。” “听说上个月出去打了一仗,徐玉树还好吧?” “小将军没事。”这话说完,徐一干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脑袋里还想着小将军说的,大不了再借点钱。 一想到这次又得赊账,脸上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他每次来,每次还钱,再记账拿点儿东西,周而复始,挣得多了,花销也不小,拿得也多,账也多了。 “你来的刚好,正好有东西要你带回去。” 立刻有了精神的徐一,“东家又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一点儿有关医术的东西罢了,酒精——杀菌消毒的好东西,可以减少战士们伤口感染,还有一些处理外伤的缝合手术,只能给你们的军医一点儿小启发。” 说着,贺存带着人去书房,将自己上次提炼出来的纯度较高的酒精递给他。 见他闻了闻,一脸疑惑,“这好像是酒?” “嗯,差不多,浓度较高的酒——酒精。”见到他眼底的跃跃欲试,贺存一句话打断了他的小心思,“这个喝了会中毒的,你可别私下偷偷拿着喝。” “啊!好!”徐一摸了摸鼻子,悻悻然。 “老规矩,走之前,到我这里来拿说明书。” 正想着要给人做点吃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一开门就遇到了徐二,“东家。” 贺存招了招手,“进来坐会儿。” 徐二退后一步,“不了,我叫徐一回去吃饭。” 不等他说话,刚还在身边的徐一窜了出来,与他告别后,两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泥土回去。 “这次你带队回去,我要去一趟青州。” 徐二头也不抬,应声答应,“你去干嘛?” “贺哥说他有一些医术方面的东西要交代,顺利的话,等他整理完,我就回去。” 一心回去干饭的徐二突然停下脚步,“你确定?医术?” 他脸上有着的和徐一听到时,一样的震惊。 徐一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东家没骗过我们。” 徐二见他接受良好,尽管自己心里波涛汹涌,依旧跟在他身后。 见他想入非非,徐一解释道:“就是一些外伤缝合,杀菌消毒的事儿,你若是先回去,记得给小将军禀报。” 心中的困惑解除,徐二转而问起,“行,那这次要带什么回去?” “明天天气好点后,你和我去找贺哥商量一下,看他这里有什么就带什么回去。” 今年过冬的物资,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比他到西北后的任何一年都丰富,粮草、御寒的衣物…… 得益于贺东家的土豆、马铃薯,现在值夜班的人,后半夜还能吃顿宵夜。 后勤部一改造,大家的伙食得到了相当大的提高,虽然比不上店里的,但炊事班的小伙夫们已经在努力提升厨艺了。 没办法,自打那些跟着商队走过的人见识到贺家的伙食后,见到炊事班的小兵们都会提上一嘴,希望他们的大锅饭也能好吃点儿。 这一次两次的还好,每个人都说一遍,有的人甚至还会给小将军提议,那还得了!!他们后勤部什么时候得到这么多关注了。 在大家一人一句的说明下,小将军特意让所有伙夫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厨艺,毕竟这不是条件好了,有时候他们所在的连,要是比赛打赢了,就会领取到各种肉、蔬菜,以及一些新奇的调味品。 听说这些东西都是从岭南拉过来的,反正西北的市面上暂时没有人售卖,即便有,也是那些有钱人才能吃得起的,有一次得到一块调料,那东西煮出来的蔬菜面,简直比他们在外面馆子里吃的还要好。 又辣又爽,别的营闻到味儿,想来蹭口汤喝,都没得喝!全被自己人消灭干净了。 至此,各个营想尽办法的训练,就想在每半个月的比赛中,赢得比赛,最关键的是拿到神秘奖励,最好就是上次那个火锅底料。 那简直可以炖煮万物,味道又好!就是居家旅行必备的煮饭好帮手! 徐一想到这儿,要不这次多带点儿这些底料回去。 可是这么多火锅底料带回去,不方便!要是能带秘方回去就好了,以后还可以自己做,以后大家在一起聚餐,做饭就能省下不少事儿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徐一也有分寸,只希望贺哥的店能早点开到西北去,这样的话,光是吃饭这一块,他就能少不少麻烦!不然来来回回得运多少东西回去。 次日,一早起来的贺存看着晴空万里,懒散的白云在天空上停停走走。 远处缥缈的水雾,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缠绕在半山腰上,拉拉扯扯。 心一下安定下来,神清气爽不外乎如此。 跟着身后的小子文学着他,伸了个懒腰,甩甩手脚,两人有默契的一道出去了。 院子里,小一点儿的两孩子蹲在一起看树叶儿上的小蜗牛。 另外两个,将昨天丢下的练武一事捡起。 偏殿的书房里。 哗啦一声,扇子摇开,沈温书丢下手里的信件,带着点儿迁怒,不满道:“徐玉树这个臭东西,主意不小!” 贺存先是看了他一眼,随即拿起桌上的信,“怎么说?” 沈温书没好气,半是抱怨,半是嫌弃道:“哼!!你们倒是想到一块了!” 迅速看完信件的贺存笑了笑,“确实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不过也有出入。” 毕竟自己可没想过,在这边屯兵戍边;都开始安排这件事了,看来自己也要留上一手,做个万全之策! 转念一想,如今外面局势飘荡,估计没人会关注这个穷乡僻壤之地。 贺存将信收了起来,似笑非笑道:“交给你了,你还不是要做。” 很早之前,他就入驻青州城一事提醒过这家伙,丝毫不起作用。 现在可就不止岭南知府一事儿了,那位交给他的屯兵一事不也得纳入计划之中,而且这事儿还得自己悄悄做,不能让人发现了。 如今可比他之前提议的,还麻烦些! 和他想到一处的沈温书,现在很烦躁,毕竟夫人怀孕了,他还想待在家里,陪着人呢! 这事一来,完全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不做不可能,做了…… “汴京城那边可有消息了?” 沈温书眉头微蹙,“嗯,我之前给家里说过,应该快了。” “这事儿,你怎么看?”沈温书卸下常年不变的笑脸,带着点儿不爽。 “多一层保险,总是好的;而且就算那位不给你这个任务,再过一段时间,你自己也会想到。” 看出他的质疑,贺存缓缓说道:“如果汴京再没有动作,江南地区的人还会坐以待毙?就算他们真那么老实,你觉得那位不会借势起来?要是真乱起来,你手里那可是一点儿抵抗的兵力都没有,你不害怕?” 一句话点醒了本来还不情愿的人,贺存摊了摊手,“左右都是要准备的。” 沈温书眯了眯眼,哼哼道:“你早就想到了!” “这倒没有,刚安慰你时想到的。”贺存起身打开柜子,翻出了之前藏起的有关岭南的地图。 详尽的山脉走势,树枝般最后汇聚在一起的河流,还有新标注的城池,沈温书见此,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神色平平的男人。 还有些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他府里那张地图都没有这么细致、周全又详尽。 既然自己没有,那就要上一份,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东西关键时候能保命! “你这也给我一份?” 贺存头也没抬,爽快答应道:“行,一会儿给你照着画上一份。” “啧……这么大方?”扇子哗啦一声打开,沈温书站了起来,“存哥儿深藏不漏啊!这小小的书房……” 地图在书桌上铺开,贺存的目光在上面扫过,看到一个点时,神色之间流淌着满意,再抬头时,问道:“你看上了啥?” “你这几个杯子就挺好看的。” “那你就要问问外面那几个孩子了。”贺存倒着茶,“你这事儿不会就想交给我哥了吧?” “正有此意,你哥一个人就挡我府里的其他人,不交给他不行啊!” 贺存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工钱给我哥开高点儿就行。” 脸皮足够厚的沈温书还真想了想,“行啊,这次回去就给开最高工资。” 一阵抽科打诨后,沈温书拿着地图看了又看,半晌后,他指了指图纸上的几个点儿,“你觉得这几个点儿如何?” 看着他指出来的几个点,贺存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脑子就是好用! “这三个位置都不错,这个……”贺存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按道理说,狭长的山脚地带,一来两侧的密林方便隐藏踪迹,二来山谷地区地势开阔,方便生活,应该是一个好地方!可难就难在,这是深山里,进出都不容易;再加上岭南地区特意的瘴气。 虽然白云村已经很久没出现村民中毒而亡的现象了,但其他村还存在着不少这种事儿,深山雨林之中,虫蛇遍布,要在这种荒芜人烟的地方驻扎,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沈温书回忆了一下这个地方,带着点儿遗憾,“这里确实……不适合。” 那就其他三个地选择,顺利解决一件事,贺存将卷起的地图塞给他,“剩下的,你自己回去看。” 对自己白嫖到一张地图,沈温书很开心,随即收了起来,“行,我回去找你哥再商议一下。” “对了,白云村的里正换人了,就他儿子吧,要找一个主意大,心思多的,你也麻烦。”沈温书甩开扇子,“反正这白云村的村民们,如今心都向着你贺家,选其他人,不值得。” 贺存将手边的茶水递过去,“你做主就好,我这一块,只要不耽误贺家的生意,万事好说。” “闹事的人……” 贺存:“你不把人放出来,我不好处理……” 沈温书偏头问道:“不用我……” 贺存:“不用,冲贺家来的,这次躲过了,还有下次。” 听他这么说,沈温书便收了心思。 这边才打开房门,沈温书看见站在院子里的柳蓉,一个闪现,人就在院子里了。 扶着人的沈温书小心翼翼问道:“这么站在这里,要不要坐一会儿?” 柳蓉将手搭在他身上,“出来透透气,干嘛大惊小怪的。” 沈温书扶着人,“以前你一个人,我都担心,如今你一个身子三个人,我怎么放心?” 柳蓉听到这话,眉眼微微扬起,眼里着遮不住的是愉悦,“大夫说了,可以适当走一走,你不要担心。” “好好好,我不担心,你累了就给我说。” “嗯,那你扶着我再站一会儿,一天到晚坐着、躺着,我不舒服。”说罢,柳蓉抓着沈温书的手,在院子里慢慢踱步。 “今天想吃什么?我一会儿让存哥儿给你做。”沈温书左手扶着人,右手呈保护模式,绕在柳蓉身后,一整个将人围在自己的保护圈内。 “哪有你这样的?” 沈温书:“放心,存哥儿不会介意的。” 柳蓉嗔怪道:“你就知道了?就算别人不说什么,你也不能想得这么理所应当……” “夫人说的对,是为夫的错!”沈温书半点不含糊的伏低做小,利落道歉。 身边的人侧身看着他,“你就敷衍我……” 沈温书立即站直了,“我说的实话,你要是觉得麻烦别人,你说,日后为夫做。” “你?”柳蓉眉眼中含着笑意。 沈温书捏了捏面前稍显富态的鹅蛋脸,“存哥儿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我可以学。” “行啊,我可记下了。” 两人在院子的石板路上转着。 不一会儿,空气中飘散着阵阵酸酸甜甜的香味,柳蓉感觉自己嘴里开始分泌唾液,这身子真的是一点都不经逗,稍微闻到一点儿味,食欲就开始翻腾。 她本来不是这样的,有点想哭,感觉怀孕以后,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像是一个不受控制的容器。 不等她走过去,端着东西的贺修文从厨房走出来,“柳姨,吃东西了!” “谢谢修文小子。”柳蓉看着盘子里的吃食,口水泛滥。 等面前的小孩转身离开,柳蓉甩开沈温书的手,疾步朝前走去。 “夫人,你慢点儿!”沈温书追在她身后,神色着急。 “就这点距离,我看着路的。” 走在她身后的沈温书,见此随手拿起盘子里的小饼子就开始吃,暗中自责,日后要多备些吃的,在家里。 等柳蓉几口吃完手里的饼子,这才缓过神,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有点郁闷。 追上去的沈温书见她不开心,立即上前,轻轻摸着她的肚子,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谴责,“这两个崽崽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折腾你,夫人要不要再吃点儿?” “不了,这个味道好,我们带点回去就好了。” “好,你喜欢,我们就带回去。” 等沈温书带着一堆零食回去后,瘫在摇椅上的贺存这才休息下来。 ………… 复工的厂里,流水线上清一色的红薯粉。 “你要多少存货?”贺存指了指面前这一堆,“这一仓库,你可以带一半走。” 完全吞不下这批货的徐一,“够了,我们这次还想带些火锅底料回去。” “火锅底料?”贺家目前还没正式出售这个东西,他做的那些存货,都是私下送人吃的,还有一部分是送给徐玉树的。 徐一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上次您送的那些,被底下的将军发现了,小将军留了几个,剩下的都被他们当做奖励发下去了。” “短期内做不了多少,既然是军中需要……” 徐一听到这话,感觉得到火锅底料秘方这事儿有戏,却不想贺存一个转折,“我也不可能白手送人……” “等你有钱了,这事儿再说。” 有钱是不可能有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钱的! 等这次回去以后,给小将军报备一下,让他发挥一下死缠烂打的本事,把火锅底料的秘方套出来,不然何时才能在西北吃到正宗的火锅,西北多牛羊,无数人都想涮羊肉呢! 还有这边出的烧烤料,味道怎么就这么好呢! 虽然他们这种人,烤熟也能吃,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多活一天是一天的日子里,能吃到一顿好的,哪天就算回不去了,遗憾都少点! “东家,那个杀毒的酒精,您什么时候可以实现量产?” “量产?”贺存被吓一跳,这是逮着自己死劲薅!岂有此理! “我把方法交给你,你带回去给徐玉树,他自会安排!” 酿酒!这么费粮食的事儿,他也没那个本钱干,等沈温书将人收起来了,日后说不定可以多种些高粱,酿高粱酒!! 看出贺存的惊恐质疑,徐一赶紧答应。 两人在厂区走走停停。 “西北下雪了吗?过了十月,天气就冷了。” “快了,不过今年有东家的帮助,战士们会过一个好冬。”想带这儿,徐一的语气中不免带上了些感慨。 “这次再让你带个好东西回去。”贺存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东家说的是什么好东西?” “火炕。” “炕?”徐一目色困惑。 “嗯,就是……底下可以烧火的床?”贺存想了想,自己这种说法蛮贴切的。 徐一:不明觉厉,东家不会出错。 “等我回去研究一下。”贺存晃了晃手,带着人朝外走去。 要不是温室大棚需要不小的技术支持,他就直接将这项技术推广出去了,还是等他先研究一下再说。 “那我装好货,就可以回去了。” “嗯,去商行里看看,带点儿东西回去,不然不好交差。”贺存一边朝前走着,一边叮嘱。 “谢谢东家!” 跟在身后的徐一立即道谢;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贺氏商行里,现在有好多干粮,什么方便面、酸辣粉、红油面皮……他们去拿只需要成本价,就能买到一大袋子。 而且那里面的各种酱料,味道一绝,吃饭的点儿随便煮上些清水面,路上薅上一把野菜,只要带了这个牛肉酱、烧椒酱、香菇鸡肉酱……味道就不会差。 晒好的各种肉干,煮面的时候泡上一点儿,等浸入汤汁,肉片松软后,味道也不曾改变,这又解决了路上吃不饱饭的难处。 还有各种腊肠、血肠、米肠,贺氏商行里的东西不仅在西北受到了热烈欢迎;还受到了小孩子以及短途出差的赶路人的欢迎。 每次跟着来岭南的士兵,总会得到一些消费券,可以在贺家旗下的所有门店里消费,有人去吃,有人买些小东西带回去。 这样一来,贺氏商行的名声在西北军营里,广泛流传。 第118章 这孩子 将这次要带回去的东西打包好后, 贺存回去整理了一下从009那里淘来的各种医书,大大小小一些手术刀,全都是不久前, 贺存一时兴起找人打的。 精致、锋利、完美,虽然自己用不上, 但其他人可以用, 物尽其用嘛!可不用白白浪费在自己手里了。 还有火炕这一技术, 他很久之前给徐玉树的信件里,提起过这件事,如今看他们积极准备冬衣, 提都没提起, 想来徐玉树是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不过他们也没时间研究这些, 贺存想了想,转身就自己之前准备好的资料,再抄了一份;有了这些资料, 他们回去后, 看着图纸也能研究出来。 至于其他的,不用说, 徐玉树手下的人也能自行研发一二。 书房里, 握着自制炭笔奋笔疾书的贺存,察觉身后的视线, 转身就见到自家大儿子站在门口看着他。 “文文, 放学了。”他放下手中的笔,招了招手, “你一个人先回来的?” 小孩走进去后, 两撇挤在一起的眉毛并未舒展开来。 贺存将人抱在自己腿上,一手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 “哥哥们呢?今天你先写完作业吗?” “爹爹,如果有人欺负我们,我们就可以欺负回去,对吧?” “对!”贺存看出他的欲言又止,顾左右而言他,也并没有直接了当的揭穿他。 “要是有人欺负你们,你要学会反击,不能让人白白欺负了,但你们现在还太小了,必要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来出手。” 怀里的小孩抬头看了一眼,贺存面上没有任何异样,随即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要是把人打哭了,怎么办?” “哭也不代表他有理!”贺存捏了捏小孩的后颈,“要是哭就代表他委屈,我们也哭,我们也委屈。” 小孩摇着头,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没哭,打回去了,不委屈。” “这么厉害!打回去了就行。”贺存伸手捏了捏他抓着自己的小胖手。 贺子文滑下怀抱,走到桌子边,看了会儿脚尖,又看了会儿忙着自己事儿的贺存,偏头询问,“爹爹,你是不是发现了?” 贺存没给他一点儿压力,眼里带着点儿零碎的笑意,“如果是说你们打架的事儿,我想……应该猜的差不多了。” 一双小手巴拉在桌沿上,葡萄大眼转来转去,试探着问道:“那爹爹会生气吗?” 贺存轻轻扬起嘴角,反问面前这个来打探消息的小刺探员,“你害怕我生气?” 小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道,爹爹不会生气。” 贺存将所有的资料装好后,这才转身蹲下询问面前的小不点儿,“有人受伤吗?” “没有,哥哥把人打跑了。” 贺存牵着人朝外走去,“那就好,遇到不能解决的事儿,要怎么办?” 得到保证的贺子文这下安心了,爽快道:“找爹爹。” “对,我们不欺负人,也不能让人欺负了,是不是?” “是!” 牵着小手的大手被甩飞起来。 走出房间,贺存这才说道:“这下可以去叫哥哥们回家了吧?” 听到这话,吃惊的贺子文平静下来后,这才想起来躲在外面的哥哥们,“好吧,那我去叫哥哥回家咯!” 见贺存点了点头,贺子文这才跑出院子。 不一会儿后,听到院子外面嘀嘀咕咕的声音传来。 贺子安:“爹爹回房间了吗?哥哥你把爹爹带回卧室吧?我的衣裳都湿了……” 贺子文:“不用,你进去就行,爹爹知道的。” 贺子安烦躁道:“都说了不能给爹爹说的……” 不等贺子文再说什么,贺子安竖着手指,“嘘——小声点儿……” 一身湿衣服的韩则,心里也虚,看了眼身边的贺修文:“修文,你身上干净,你先进去?” 一反常态的贺修文眼里含着笑,微微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遂了死对头的愿,他偏不! 摇椅上瘫着的贺存收起嘴角的笑意,朝外大声喊道:“臭小子些,衣服湿了,还不快点儿进来换!” 一阵寂静划过,几个小孩推推搡搡,就是不见有人进来。 贺存一脸平静,视线从书上抽离,朝门外:“搞速度点儿!一会儿感冒生病了!” 听到这话,几个小孩朝屋里跑去。 一身干干净净的贺大仔走到桌子对面,“二叔的生活就是惬意!” 贺存摇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将书收了起来,“今天没出手?” 贺大仔:“一群小孩,我出手像话吗?” “你不也是小孩?”贺存拿过边上果盘里的零食,“而且据我观察,情况不危险,你不会出现,不是吗?” “有韩则在,没事。” “那倒是,他的武力值,对付村里这些小孩,以一敌十不为过。”话题一转,贺存转而询问,“今天这是遇到谁了?村里应该没有这么不长眼的人。” “村西那几家人。”贺大仔学着他窝在摇椅里。 “哪也不足以让你出来?还有事瞒着我吧?”贺存给他撕开一个包装袋,递了过去。 “二叔,你就给我留条底裤吧!都快把我扒拉完了。”贺大仔接过他手里的零食,装模作样的扭曲着。 “那行吧,你不说我就只好自己查咯!” 他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家两个崽崽还小,随便问问就能得到真相,这对他来说,一点儿难度都没有。 知道自己拦不住他,贺大仔也没什么其他想法,有些仇是他往生,一个人的,这可不好说;何况,这次这些人都是自找的!完全不需要顾忌。 几个小孩见贺存真的没生气,也便大胆了起来。 “爹爹,哲哲可厉害了!一脚就把人踹飞了。” 贺存很捧场,“这么厉害?!” “昂,真的,不骗你。” 贺存摸了摸这个一脸骄傲的小屁孩,转而看向边上悄悄抖着耳朵的小孩,“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老师。”背着手,站得板正的小孩,眼里带着点儿让人不易察觉的小期待。 “没受伤就好。”贺存伸手将人拉到身边坐下。 看着他微微蹙起得眉头,藏在身后的手。 一个出其不意将他背在身后的手拉到面前,擦破皮了,沁着血的手掌,又红又肿。 “安安,帮爹爹把急救箱抱过来。” 窝在摇椅里的小孩看到伤口,立即滑下椅子,蹬蹬蹬跑了房间。 韩则的手往后缩了又缩,“老师,就是一个小伤口,不碍事的。” 拉着他的手不放的贺存,“可不能小瞧了这些小伤口,有时候不注意,会坏大事。” “要是感染细菌,那可就别想好了。” 窝在摇摇椅上的贺大仔起身看了看,瞥了红着脸的韩则,出言嘲讽,“这伤口再晚点儿,都愈合了。” “都愈合了吗?”拖着急救箱出来的小孩,一脸惊奇的凑到韩则面前。 对上贺子安那双澄澈的大眼睛,心中的羞愤消了下去,“还没有。” “上了药,很快就好了。” 取出棉签,蘸上药水清洗伤口。 贺子安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人,带着点儿心疼,“哲哲疼不疼?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说完,就呼呼呼的吹着被碘伏涂抹过的伤口。 “不疼,我不疼。”韩则坐在一边,单手将人抱进怀里。 “今明两天尽量不要沾水。”贺存叮嘱了两句,将药箱放在石桌上。 “其他人没受伤吧?”目光扫过三人,“受伤了要及时说,又不责怪你们。” “没有受伤!”贺子安举起双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见其他人都摇了摇头,贺存这才放心。 贺存趁机检查了一下这短时间,他们的课业进度。 完全坐不住的贺子安拉着乖乖坐在边上的贺子文,两人凑在一起看贺存新得的绘本故事。 一番考察下来,进度不错,小学知识已经完全掌握了。 这个进度应该是所有学生中最快的了,毕竟这两年的时间里,有着兴趣作伴,这几个家伙都是拿着课本一页一页看下去。 家里满满一书架的书,大的两个基本上都有所涉猎;小的两个,就是沉迷于各种绘本、带着图片的科普书。 不得不说,就连一项不喜欢看书的沈志远到这儿来,都会喜欢上看书。 家庭氛围再好不过了,关键是这些东西,都不是贺存刻意养成的,所有的这一切在贺家,再稀松平常不过了。 “你们进度很快。”贺存不得不承认。 “等放假了,给你们安排上实习,去店里历练一下。” 两人都很吃惊,韩则接受得很快,贺大仔脸上只差没写着,有意思,三个大字。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关键是不能让这些孩子天天看书,培养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灵活运用所教授的知识,带动商行发展。 “你们将成为贺氏商行接受的第一批实习生,加油。” 韩则站起行礼,言语态度很是恭敬,“学生定不辜负老师期望。” 贺存笑道:“哲哲不要紧张!” 坐下的小孩动了动耳朵,动了动嘴,没说话。 “哲哲,你快来!”贺子文呼唤着人。 被叫到的人起身朝对面的贺存行了一礼,见贺存挥了挥手,随即转身离去。 摇摇椅上的贺大仔,哼了一声,“想不到这个老古板,打小就这样,一声不吭。” “那谁想得到?你小时候不也文静端正,现在看,倒寻不出几分小时候的样子。”贺存说完,随即联系009,趁现在使用商城里的道具,将两人分开,时机正好。 009:宿主,确定是否使用积分兑换道具? 贺存:确定。 009:好,已购买;是否当即使用? 贺存:稍等。 “可不是,到底还是不一样了。”一张娃娃脸上有着不符合的惆怅。 贺存给他倒着茶水,漫不经心问道:“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忘了我们,重新来过,你还能找到我们吗? ” 见他沉思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没有这样的如果。” 贺存抬眼看了他一眼,笑了:“看来是不想来找不到我们了?” “不可能,我不会忘;即便忘了,有朝一日,也会想起来。” 贺存:“忘了不好?遗忘也是一种幸福,那些不好的事,一直埋在心里,算是一种对自己的变相惩罚,不是吗?” 贺大仔:难道我的存在不是一种惩罚?? 贺家最后只剩他一个人,堵上半生,终于登上高位的他,一个人搅动风云,腥风血雨的过了不知道多久;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或许在贺府下台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死了;又或是在身边人一个一个离开的时候,贺修文也跟这着离开了,没人知道他活着的最终目的,就连走到最后的‘贺修文’也不知道。 他现在很少回忆起过去的事儿了,不在意,也不追究。 在那段完全看不清未来的人生中,随便截下一段,都苦不堪言。 贺存没有读心术,见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微微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失去一切有关贺家记忆的贺大仔是否还会回来,但是他值得,值得被人疼爱,值得开开心心的活在这个有他庇护的世上。 既然能不能想起来,会不会回来,都不是人能定下的,那他们就来一场豪赌。 赌赢了,四大欢喜;赌输了,也不算输,毕竟贺大仔的心智在这儿,他不会活得差。 贺大仔:“忘记那些,那我还是我吗?” 贺存:“为什么不是?只是选择遗忘,放下过去,宽恕自己,人有权利决定让自己过得更好,不是吗?” 贺大仔听到这话,笑着附和,“对,人人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利和自由!” 说完,他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在抬头时,疑惑反问:“可我总觉得忘记那些,是对过去的背叛。” “虽然我总觉得自己记不得多少了,可是那些死去的人,犯下的错,都曾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存在过。” 原来问题在这里么!没放下,也没放过自己,所以一直浑浑噩噩活在这里。 贺存微微松了口气,“可你不也为此耗费了一生,不是吗?过去那些岁月里,后悔自责审视过自己,尽力挽救弥补,足够了。” “我们不是圣人,世间万事但求问心无愧即可。” 贺存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来时的小修文。 看见他出来时的,眼里迸发出来的欣喜、后怕;初次给他钱时的吃惊;第一次吃饭时的小心翼翼,还有被自己抱着时的哭诉…… 放在现在,不就是一个单亲儿童。 如果自己没来,贺轩的腿没得救,贺云胆小柔弱撑不起事,余姨娘还带着一个女儿,这几个孩子…… 他不再往下想,结果只有一个,从他的三言两句之中,可以窥见。 这绝对是拿了美强惨反派剧本?! 贺存沉了沉心思,转而说起,“贺大仔,有些事不是我们自己的错,你可别把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 “人家说百因必有果,所有的事不会一蹴而就,这你不会不懂吧?” 贺大仔看了眼对面尽力安慰自己的人,“我知道,二叔你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那必须的!好歹是当过宰相的人。”贺存将手边的果味酒递过去。 “二叔放心,要是我哪天不出现了,你也不要担心,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或许只是暂时忘了你们,换了个地方重新生活而已。” 贺存举杯,问道:“还会想起来?” 贺大仔肯定道:“会,隔着人山人海,我都会找过来。” “还记得上次我在果园,给你说的,我给你留了一份值得你等待的惊喜吗?” 见他一脸困惑,很是不解地看着自己。 贺存:009 009:好嘞!道具激活成功! 009:已锁定目标任务! 009:是否确定使用? 贺存:确定使用! 看着眼前的小孩,有点舍不得,疯是疯了点儿,但大多时候都正常着,这也是很好的一只大崽…… “带上我们所有人的祝福开心度过每一天,如果你想的话,我很乐意你来找我。” 完全一头雾水的贺大仔,觉得自己有点头晕,他看向桌上的果酒,心道:这玩意儿何时变得这边厉害了? 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自己,好像要把自己拉这个小小的身子一样,身体有点疼,头也晕乎乎的。 他抬头看向对面笑意盈盈的人时,心中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贺大仔,不确定的喊出声,“二叔?” 见他噙着笑,点了点头。 立马会意的贺大仔,陷入了罕见的不知所措之中。 “别害怕,如果可以的话,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很乐意你找到我。” 贺存眼里带着鼓励,还有不舍。 瞬间红了眼的贺大仔看着他,目光慌忙地扫过一边看书的几个崽崽,语气中写满了不舍,“二叔?” “我在。” 难得见他情绪如此外露,贺存微微偏头问道:“要不,我等你?” 点了点头的小孩,眼里冒出了泪光,又摇了摇头。 不等贺存失望,“只要二叔还认我,我就来找你们……” 贺存压下心中的不舍,撑起笑,“求之不得!我酿好梅子酒等你回来。” 见他强撑着打架的眼皮。 贺存走到他身边,将人揽在自己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睡吧,睡一觉起来,就能光明正大的出来喝酒了。” “好……二叔等我,这次……可别丢下我了……” 话还没说完,小孩就被迫睡了过去。 贺存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将小孩抱了起来。 几个孩子看了过来,蹬蹬蹬的跑了过来,“爹爹,修文哥哥怎么了?受伤了吗?” “一不小心喝醉了,我抱他进去睡觉,你们在忙什么?” 贺子安:“看故事书,这个书好看,等哥哥醒了,我给修文哥哥读书。” “好,那就麻烦我们安安了。”贺存随口就开始夸人。 得到鼓励的小家伙,立即化身热血知识青年,“等我读好多好多书,以后专门给哥哥讲。” “真的吗?拿我们安安任务可重!以后安安可要认真上学,努力学习那些不会的字哦!安安能不能吃苦?” “能,我学了好多好多字,比胖虎厉害!” “哇!真的吗?我们安安真优秀!值得表扬!下次多奖励一个炸鸡腿!” “一般一般!”学着大人模样的小孩,跟着他进了房间,“都是爹爹教得好!” 瞬间破功的贺存恭维道:“不敢当,不敢当,都是我儿子安安厉害。” 第119章 三年之期 “贺东家谬赞了。”跟在身后贺子安一本正经。 这话才说完, 就被他身边的贺子文敲了一下,“你别敲我!” 贺子文:“没大没小的,不打你, 打谁!” 贺子安哼了一声,快步走到韩则身边, 将他甩在身后;跟在身后的几个孩子见人没事, 一道去了隔壁书房。 脸色泛红的贺修文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给人整理好被子的贺存看了他一会儿,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贺存:009,你……能查到他在哪吗? 009:宿主, 你违规了! 贺存:那可是我养了两年的崽儿, 你希望他走丢, 找不到我们?这多可怜!! 009:我?宿主已经过度干预他的命运…… 贺存:命运?那命运可真神奇!万一我也是你所谓的,本该出现在他命运中的一环呢!你说这种事我们管不管? 一阵罕见的沉默划过。 贺存:我付出了一定的积分,作为交换, 得到这样一个机会, 这是程序范围内允许的交易,作为消费者, 难道连最基本的知情权都没有? 009:偷换概念! 贺存:嗯? 009:我可以给你申请售后服务, 如果还是不能找到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贺存低头笑了笑:没事, 凡事尽力而为就好, 结果不可强求! 他也只是忽悠小系统的,没指望系统能找到他, 毕竟这只是个农业系统, 就算里面能买到很多很多东西,贺存还是保持着理智, 不能什么事儿都靠它。 他可不想形成依赖,被控制于无形之中。 翻看了一下小孩的课本,干净整洁的书本,爱护得很好,笔记写在空白处,本是扫一眼的贺存看着这端端正正的字体,见字如见人,也不无道理,字迹端正,一撇一捺,尽显笔风。 这小孩,果真和大哥一样,一板一眼的儒家小书生。 前后不过一分钟,009又撞了回来。 贺存:这是有好消息了? 009短暂的停留了一下,有点扭捏:没有售后,不过宿主放心,系统出手…… 果真找不到啊?微微蹙起的眉头,一会儿又散开,视线从书本上移开,贺存平缓坚定道:“没事,会找到的。” 左右不过是耗费了点儿时间,他等得起。 不等他有多余的时间来思考这些,转眼间,徐一已开始装货,他手里还有事儿要交代,火墙、火炕,还有酒精这事儿,以及上次提到的外伤处理手术。 这些东西、技术、或者相关知识都得给人准备好,毕竟他也不是那种会千里迢迢赶去西北,给人播撒光明的人。 奋笔疾书一下午,等贺存再抬头活动活动筋骨时,窗外已是红霞满天。 紧赶慢赶,把所有涉及的知识全都写了下来,至于这些人能不能搞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将东西拿出来时,几个孩子跟院子里的侍卫打成一片。 和徐九对打的韩则,在一边观战的贺修文,小的两个啦啦队队员看上去比比武的韩则还紧张。 走廊里的贺存,背靠栏杆,嘴角一勾,懒懒散散的看着他们。 一道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等贺存毫不客气看回去,这人有点儿面生,不等他有所作为。 边上的徐一:“东家,那是秦将军的手下。” “我说怎么看着面生。”收回视线的贺存,转而说道:“这次回去,找人把这些好好落实下去,冬天不会太难熬。” 徐一看着手里厚厚一塌写满的纸,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动与安心,“谢谢东家。” “不用,不用,让你家小将军抓紧挣钱,及时还钱就行。”贺存摆了摆手,半点不入心的说道。 留意到那个所谓的秦将军手下一直偷偷观察韩则,他心里沉了沉,西北,秦将军,有点不妙! 像是察觉到这边的视线,那人的目光一时间收敛了很多。 贺存侧头看了几个小孩好一会儿,“我之前都忘了问你,徐家的残兵都是怎么处理的?” “残兵?大多人都领了补贴,要不回老家,要不就选择留在西北,了残此生。” “你回去让徐玉树将这批人利用起来。”贺存想着,这些人送回户籍地,也不一定就能很好地安顿下来。 关键是这些人的后半生并不能得到保障,他手下很多空位,也有很多点子,要想给这些人一个融入社会的机会,并不难。 听到贺存要安顿这些人手,身边的徐一砰的一声,半跪在地上,“徐一代西北众多兄弟在此谢过东家。” “不用谢我,要落实还得靠你家小将军。”贺存一把将地上的人拽了起来。 虽然他知道东家有本事,武力值也不低,但是单手就将他拎起来,多少还是有点震惊,略显尴尬的说道:“这不一样。” “你这一路上的旅店,就可安置这些人,在保障这些人的基本生活条件时,更要让他们觉得徐家还需要他们,你们还需要他们。”贺存说完,怕了拍徐一的肩膀,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你家小将军未必没想过,只是要落实下来,不容易,要不少钱!” 说到这里,一阵沉默划过。 “这次,你什么时候走?” 徐一:“天亮就走。” “行,欢迎下次再来,我这里有好东西。” 对下一次立即充满期待的徐一有点想问是什么好东西,张口却说道:“行,谢谢东家!” “一路保重,明天我就不送你了。”贺存向后摆了摆手,朝贺修文走去。 轻轻点头的徐一握着手里的纸,无比满足。 看着他们比划的贺修文,回头看了眼,拱手行礼:“二叔。” “嗯,睡醒了?” “嗯,谢谢二叔。”小家伙跟在他身后。 等他落座后,贺存看了看身边的凳子,又看了看面前的小家伙。 “修文这是想坐我腿上?”贺存微微偏头,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腿,“也不是不行,要上来吗?” 立即乖乖坐在凳子上的贺修文,语气中带着点儿央求:“二叔……” “在呢,怎么了?” 对面的小孩一脸郁闷,贺存笑着捏上了很久前就想出手的脸蛋,嗯,软软的,手感不赖。 看着他眼里的不可置信,贺存不舍的放了手,掩饰性的捂住了上扬的嘴角,“咳咳咳……说说你们今天早上出去打架的事儿吧。” 立即收回眼神的贺修文,坐直了身体,率先低下头道歉:“对不起,二叔,我没保护好弟弟们。” “嗯。” 面前凳子上的小人听到这话,嘴角和身体都绷直了。 放下茶杯的贺存偏过头反问道:“修文小朋友,你确定二叔我想听这个?” “二叔,对不起。”下意识道歉的贺修文,看着面前的人反应平平。 话像是被丢到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 这才抬头的贺存看着对面憋得满脸通红的小孩,真是不知道这样一个小孩,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贺大仔那样,对谁都是笑意盈盈,戒备心却提到上限。 想到这儿,贺存率先将地上的话捡起来。 “我没有追究这件事,是谁对谁错,你不要一上来就道歉,可以任性一点儿,比如向我告状,找我撑腰……” 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团棉花一般的贺修文不知所措,他一直知道二叔对他们很好,好到有时候,他都觉得二叔是在溺爱他们。 今天的事,他下意识觉得二叔可能会生气。 “二叔……” “在呢。” “……其实我们可以处理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忘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来的……”小孩一脸愁苦。 贺存眯了眯眼,悄无声息的转移话题,“打架打赢了吗?” “没有,他们找帮手了。”对于这种非公子的行为,贺修文唾弃无比。 “怎么这么不要脸?!”贺存也很震惊,“那你怎么没让小家伙回来搬救兵?” 沉默震耳欲聋,果真是个小君子,太干净了,这以后出去了,怎么办? 贺修文干巴巴说道:“不过我们打赢了……” “……打赢了很好啊,你下次要记得找帮手,这一次长教训了吧?” 被教育的太好了的小孩对此很不屑,倔强的中依旧带着点儿不愿意。 “我小时候没你这么乖,我若是受欺负了,想尽办法都要打回去,所以我小时候闯了不少祸,也挨了不少打。” “二叔对我们打架这件事……您好像并不责怪我们……” “为什么要责怪,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与人发生矛盾,再正常不过了。” 贺存捏了捏他手里的茶杯,“只是我觉得很多事儿都是要分对象,然后……区别对待。” “修文是君子,这一点难得可贵,可你也得知道,这世上的人,素质都参差不齐,并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我们一视同仁,今天这样的事,你们打不过,最多就是挨一顿打;可若是人家针对贺家,那你们就不是简单的受伤了……” “你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原则太高,我总担心这样给你讲,会不会不太好……” “可二叔,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们不讲理,不占理,是他们的不对。”贺修文解释道:“我为什么要为了迁就这些人而降低自己的标准。” 贺存觉得自己再讲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 现在这小孩就处于一种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的状态,贺存并不认为他从小建立起来的认知,能在短时间内从外界被打破。 “三年之期,这个问题,等你以后再给我答案,如何?” 以为自己会得到答案的贺修文本想询问个一二,但在看到自家二叔的眼神后,放弃了这 一想法,“好,三年之期。” 他不愿区别对待,也不想降低自己的标准,当然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可是,二叔向来不会出错。 “现在你们的账算完了,可是告诉我,早上这是遇到谁了?” “我不认识,韩则说是严家的人,他见到过。” “最近这段时间小心点儿。”贺存站起身,看到院子里这才比划完的两人,拍了拍手,而后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转身又叮嘱上一句,“对了,给你老师也说一声。” “好,二叔。” 贺存一边拍手,一边笑问道:“怎么样?徐九,我家小孩这功夫……” “小小年纪,竟这般了得。” “那是,练武,排在我们家哲哲吃饭,睡觉的后面。”贺存摸了摸眼里亮晶晶的小孩,一头的汗。 这是有多久没这么好好找人打过架了?这么尽兴! “可惜啊,我们家几个小崽今天还被人欺负,徐九你看这事儿,怎么处理比较好?” 懒得自己动手的贺存想了想,村西那边也有不少人他认识,但不熟,这新里正上来,即便是林大河家的人,他也不会在别人刚上任,这时间口上惹事儿。 但是面前这几个人可以啊,村子里的人,没人知道他给西北徐家运货,都以为这些是沈温书的人,那还犹豫什么,但凡多犹豫一秒,都显得不尊重!! “东家,若是需要,尽管说。” 这才上道么!贺存想了想,“要不你把这些人带回去放羊?” 边说边想,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好像不是很高,要将这些个大活人拉到西北去,确实有点难度,费时费力,不划算! “算了,你们还是去把人抓起来,打一顿,最好让他们背后的人,在床上多休息一段时间。”贺存还是比较喜欢没人来打扰的生活。 “贺哥,不需要我们帮你把人解决了?” 贺存摇了摇头,打一顿就好了,他暂时没有要彻底解决这些人的想法,毕竟白云村的生活安逸自在,自己的脾气都变好了不少。 要打破这种平静,多少有点不习惯;最关键的是,背后的人还会有其他准备,他要是现在就把人搞死了,还会有新的,还不如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比较好。 “别闹出人命。” “行,一定给您办好。” “有劳了。”看着他身上的新衣服,“上次去汴京,收获如何?” 边上的徐一:“上次去汴京,按照东家的意思,在各大店铺守收购了很多滞销的布匹,有东家捐赠缝纫机在,很多士兵都有新衣服穿。” 当然,是那些赢得比赛的人,才会有机会获得新衣服,新吃食。 想到这儿,这次还带回去了不少的佐料,下个月的比赛会异常热闹。 注意到那个所谓的秦将军的手下一直暗中观察着韩则,又时不时看看他,要不是这人一脸沉思,眼底并无恶意,他都要上手了。 等其他人离开后,被单独留下的徐一,犹犹豫豫半晌没出声。 “你不说说那个秦将军?”贺存转身看着他,面色并不好。 “对不起,东家,我出发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人,到半路的,才发现这人跟在队伍里。” 贺存抬了抬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既然你也知道这事,那就详细说说。” “东家可知道常胜将军?” 不等贺存说话,徐一解说道:“陛下当年为了巩固自己在西北的势力,将西北分为南北两部分,也就是如今的徐家和常胜将军韩家,几年前,太子手下的人被削减,韩家正撞枪口上,在龟兹一战,突厥来势凶猛,韩家军损失惨重,韩将军战死……” 是那些人的手段了,一样的恬不知耻。 “那韩则怎么会到岭南来?我听说韩将军生前有一双儿女。” “是有一儿一女,当初小将军也派我们找过,只是我们的人晚了一步,只找到了韩夫人,还有韩小姐的尸骨……” 是了,他听贺轩讲过这件事,突然爆发的战争,韩家孤军奋战,徐家奉旨入京,看似巧合的一切,怎么看都透着阴谋诡计。 那场仗外人看来凶险万分,内里人才知道的这其中的算计,它让明眼人更清楚自己为之付出一切心血的王朝究竟是什么样的。 “查到背后的人了吗?” “柳宰相一家,严家,背后还有三皇子,以及当今太子的人。” 是了,要不是这么些人在背后,一人算计一笔,在西北威望如此之高的韩家,不会在瞬息之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韩夫人……”贺存问起来。 “我们敛了尸骨,带回……” 贺存远远看着院子里歇息的小孩,不知道该说什么,隔着时空,他好像看到了当初在临安城街道上流浪的小韩则。 幸好将人捡回来了,不然他的日子得多苦。 双亲明明是战神般存在的人,却被人诬陷,如花般小小年纪的妹妹也香消玉殒,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到最后只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世上。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那个孩子不论刮风下雨,还是烈日炎炎都一直坚持练武。 也难怪这家伙能和贺大仔,两人相爱相杀。 过了半晌,贺存轻声询问:“秦将军是他什么人?” “秦将军原是韩将军的副将,若论关系,韩则要喊他一声舅舅,韩夫人是秦老将军家的侍卫,后来被秦老将军收为养女,以秦家女的身份嫁入韩家。” 贺存点了点头,那不能说关系很好,也不能说毫无关系,不过是挂个名而已,他可不会就此将小孩送回去。 好不容易养开朗了一点儿,现在送回去,可就白费功夫了。 “你回去帮我打听打听,他到底什么想法?不过你也可以把我贺家的态度带回去,小孩是我贺家的,成年前谁也别想带走,成年后他想去哪去哪。”贺存看着他笑了,“我不针对任何人,这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如此。” 贺存可不认什么秦将军,他捡到人的时候,可没见到什么秦将军,现在人好好的待自己家,那就是自己家的小孩,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来认的。 “东家不必担心,秦将军应该不会来要人的。” 徐一这话刚说完,就被打断了,“那他派人来干吗?派人来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贺存很不客气瞪了他一眼,“哼!我还没追究是谁把消息透露出去的,你小子给我安分点儿。” 被提点后,本想反驳一下的徐一想到只有自己的人,才会往来于西北和岭南之间,顿时又有点不妙了,果真不该多嘴。 “东家……” “既然秦将军千里迢迢的派人前来查看,你可别忘了把消息带回去。” “东家……” 贺存拍了拍徐一的肩膀,“这又不关你的事儿,他若是问起来,你把我的态度带回去。” “东家不想韩则回去?” 贺存:“他还太小了,等他长大一点,这些事再给他说,他有选择的权利,也不该被蒙在鼓里。” 徐一迟疑了会儿,“东家好像不喜欢秦将军?” 贺存:“不瞒你说,很难喜欢。” 徐一张了张嘴,本想解释一二,可一想到韩则如今在岭南过得这般好,若是韩将军在世,大抵也希望他能安安稳稳的过完后半生。 韩家若是翻案,必定不是件简单的事。 徐一沉默了半晌,“我觉得……韩则知道韩家的事。” “不知道才奇怪,一个人能从西北一路流落到岭南,他怎么可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家伙。”贺存朝前走去,“你可不要小瞧了我们家崽崽,他只是涉世未深,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东家不担心?”身后的徐一快步跟上。 “担心什么?难道人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贺存反问,“他想复仇,难道不应该?” “若是你,恨不得将那些人剥皮饮血,抽筋剔骨吧,他一个孩子还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了。” 后面的话,贺存没说,他不觉得自己能留住这个孩子,现在他羽翼未满,所以栖息在自己这里,有朝一日,会飞走的。 只是现在,他还不能放走这小孩,好不容易养这么乖,日后出了这个社会,就不会这么乖乖让他挼了。 时间一晃而过,不管是高兴快乐,还是难过伤心,都淹没在岁月的洪流里,渐行渐远。 次日一早,长长的马队,驮着满满一箱箱货朝西北赶去。 起草了些店铺管理条例,很晚才起的贺存听到余姨娘和隔壁村民们在院子门口说着什么。 “存哥儿,忙完了?” “嗯,姨娘、胖婶,桂花婶,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害!就是村西那边的事儿。”胖婶看了眼周围的几个婶子,低声说道:“听说村西的人昨天欺负你家几个孩子,这些人可真不要脸!” “嘿!你瞧怎么了?昨天晚上就有人给你报仇了……” 听到这儿,贺存心里了然,脸上带上了点儿好奇和惊讶,“真的?” “那是,我听人说今早有人在村西看到他们了,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不是掉胳膊,就是掉着腿,没一两个月好不了……” 胖婶子一脸八卦,兴致勃勃地给他详细说着听闻。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样的大英雄帮了我,我可不得上前给人送点儿礼。”贺存毫不遮掩,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完全不带怕的,不过这徐九办事儿,效率这一块真的是非常nice!而且合自己心意。 这没两三个月,这些人是养不好的。 不过这事儿可不算完了,徐一他们出手只是下酒菜,贺存还没算总账,一而再,再而三,这些人不会以为他就这样算了吧。 日后这边练兵了,这些人就送进去搬砖、干活吧!且不是说无缘无故消失在白云村的几人,日后是如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个个悔恨十足的。 “你不用去,有人给你撑腰!”胖婶子凑近低声说道:“他们都说是沈县令给你撑腰呢,你看他们今天早上走的,那些人昨天晚上就被揍了……” 贺存半点不谦虚,附和道:“也是,毕竟我们家几个孩子哪哪都好,人家沈县令看得上,那是福气。” 本以为他会谦虚一点儿的几位婶子,听他这么一说,当场给整不会了。 回过神后,纷纷恭维:“就是,你家这几个孩子那是真聪明!” “听话又懂事!” “这么就养这么好……” 听到这些话,贺存心情愉悦,比店里赚钱了还开心! 毕竟自己店里赚钱的事儿,那是每天如此,听人家夸几个孩子,没那么常见,谁让现在的人都这么含蓄内敛,谦虚。 当然,也是这一点儿,导致贺存的教育方式与大家格格不入。 谁让大家都谦虚到骨子里去了,没人会大胆又热烈的表达对自己孩子的喜欢、夸奖。 但是贺家就不一样,别家孩子心心念念的认同、夸奖,在贺家随处可见,随时可闻。 这些小事儿却给几个孩子带来了不少变化,做了错事不会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即便心里有担心,却也知道家里人不会苛责自己,在贺存面前还会分析自己这次出现的错误,下次应避免些什么…… 虽然和贺存预想的差了不少,但总体来说,有进步,相对于整个大环境来说,他们家的教育方式算独树一帜,显得非常异类。 想到村子里动不动就被竹条伺候的小孩们,贺存淡笑道:“孩子嘛!该夸就夸,不要太过功利,一味压制,不见得什么好事;内心自信,做事无惧无畏,就算成功了一半。” 边上的婶子听到这话,连连摇头,满腹牢骚的抱怨:“唉!我家那几个不听话,又没点儿主见……” “被骂多了,自然就不自信了,做事没主见,畏首畏脑。”贺存扬了扬眉,开玩笑般,“婶子,多夸夸他,日后会变好很多。” 说完这句,看到路过的林杨,贺存打个岔,甩开几位婶子,追了上去,他实在不想和几位婶婶讲自己的育儿经验,完全就不可能讲通。 这种事儿,不要掺和,走为上策。 第120章 古法制糖 “东家, 您找我?” “嗯,你父亲伤势如何了?回来以后一直在忙,还没抽出时间去看他。” 林杨:“看过大夫了, 说是静养一段时间就好。” “那就好,过段时间我还会招一批人去青州干活, 村子里的人你熟, 到时候给我这边挑上十来个手脚利索的年轻人?” “那我就先替村里人谢谢东家。” 两人朝前走着,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相互照应,应该的。” 走远了后, 贺存侧身对身边的林杨说道:“你哥林松去了兰州城, 有段时间才能回来, 沈温书的意思是让你代替你的父亲的位置,管理白云村的事物,这白云村日后可就交给你了。” “县令派人给我说过了。”林杨不自在的捏了捏手, “东家对我很放心啊?” 贺存反问:“那是自然, 村里人还有其他人选么?” 其他人,和沈温书说的差不多, 不熟悉, 还麻烦,要是再出些其他幺蛾子, 就可就糟心了。 “东家真看得起我。” “哈哈哈, 你这话说的可就太奇怪了。”贺存拍了拍他的肩膀,“贺家的本部在这里, 白云村自然不会差, 只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多挣钱, 过好日子。” “东家放心,白云村什么都可以变,唯有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林杨立即承诺。 他父亲之前就一直叮嘱他这一点,他可不会忘记白云村村民们之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只要贺家还在白云村,他们这些作为受益者的村民就不会混的差。 所以这次有人找贺家的茬,没等到林大河出手,就被大家群起而攻之。 光是停工半个月,村子里本该上班的七大姑八大姨只差没把罪魁祸首骂死,一遍遍叮嘱家里人,绝对不可以找贺家麻烦;一个个都盯着村里那些不安分的人。 但凡这些人有小动作,都会被拉出来批斗一顿。 没办法,在他们看来,贺家人一个个都在外面忙着,把他们在厂里制好的产品销售出去,这件事可太重要了!关系到她们的工钱! 等他去后山的庄稼地里转悠一圈回去,就见贺轩在长廊上擦着长发。 “大哥,今儿怎么得空回来了?” “找你有点事。”贺轩也不含糊,开门见山。 听说他语气中的郑重,贺存收起懒散,“那去书房说。” 两人先后进了书房。 “沈温书的调令下来了,岭南知府,下月去青州上任。” 这个速度,贺存有点吃惊,“这么快?!” 不过他很久之前就提议过,可转念一想,“他去青州,那白云村?” 贺轩擦着头发的手放了下来。 顿时领会了的贺存,不确定询问:“是大哥?” 不等贺轩说话,他在边上嘀咕道:“是大哥多好啊!这样以后我们办事岂不是更方便……” 这下都不用他解释什么,面前的人接受良好。 冷静下来的贺存,“就这件事?” 贺轩疑惑:这不算大事?! 贺存:这算什么大事?这一早他就猜到了…… 贺存摸了摸鼻子,“那大哥也是下个月上任?” “嗯。” 贺存暗自可惜:那多可惜啊!以后就不能随时出去玩了。 贺存:“那大哥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再上任。” “听说几个小家伙被打了?”贺轩放下手里的毛巾,缓缓道:“汴京城那边可能还会派人来,你的商队、店铺平日多留意点儿。” “嗯,大哥自己也注意点。” 看他始终皱着眉。 “还有什么事能难倒大哥?”贺存摸到椅子上,懒懒散散的坐着。 贺轩微微叹了口气,“我在想那位说的事儿,怎么办?” “那你就成立一个人才引进小组,让那些人想办法,引进人才,你都是县令了,还要自己做事儿。” 贺轩好脾气道:“那是你运气好,什么人都让你给赶上了。” “我这都是自己找的人。”贺存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一个人,“我这里有一个人,说不定能为你所用,虽然我没把人收拢下来。” 崔玉这个人可用,虽然贺存不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但他能感觉出来,那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要是贺轩能把人请回来,有这样一个得力干将在身边,日后会很省心。 有点感兴趣了,这可是自家弟弟都收拢不到的人,贺轩笑着问道:“哦?还有你收拢不了的人,说说这人是谁?” “就以前给我修房子的那个崔玉,你应该见过。” 贺轩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赶明儿我给你们俩牵个线。”贺存沉思了一下,“你也可以考察一番,要是能用,就带回来放在身边,反正他闲得很。” 贺轩一展愁眉,笑道:“说了半天,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国家尚未富强,有志青年怎可游手好闲?” “确实,这话说得好。” “对吧,所以让大家一边建设国家,一边实现抱负,互惠互利嘛!” 听到屋外余姨娘挨个敲门喊人吃饭,贺存揽着人往外走去。 这肩膀没什么肉,贺存捏了捏手下肉,“你是不是瘦了?也不找个人照顾一下饮食起居?” 贺存皮笑肉不笑,“你不会还想着她吧?” “没个正经!”贺轩没好气道:“最近事有点多,沈温书一天到晚在家陪着柳蓉,人手不够,有点忙。” “工作狂,实在不是就找几个做饭的婆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不用我给你说吧。” “知晓了,孩子们都在,你一会儿别说了……” 贺存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带着人朝餐厅走去,当然要在几个孩子面前维护一下大人的自尊心喽! 晚饭后,贺轩贺修文两父子在窗边对弈,一快一慢,一运筹帷幄,一步步惊心;贺子文端正坐在棋桌边上,微微皱眉,默默看着他完全看不懂的棋局。 但一看到自己所支持的大哥手中的棋子,越来越少,小孩那两撇小眉毛都快挤到一起了。 在一边看兵书的韩则,时不时给怀里的贺子安解说两句。 浑身没有骨头的贺存坐没坐相,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书一盖,先睡为敬。 莫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才被贺轩叫醒。 …… 十月,甘蔗冬收。 早早赶到青州的贺存,先去甘蔗地里查看验收情况。 得益于岭南得天独厚的水热条件,这甘蔗质量异常的好。 已经收了好几块地,谢行有点不确定这些甘蔗都能在这段时间被处理完,“东家,这些全都收割?” “收,熬煮到最后也没剩多少,都收了。” 想到如今的制糖效率,有点愁,但东家新准备了不少工具,希望能效率高点儿。 回城后,贺存又去了其他私人家庭作坊学习制糖。 甘蔗制糖在这时代早已出现,只是他们使用的工具不理想,工作效率低下,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官府对糖实行管控,他们私下自己做着吃可以,售卖那是不可能的。 也就贺存利用这个风雨飘零的时局,沈温书的提供的便利,大规模种植甘蔗。 当然他可不是只种植,看到他们利用石磨将甘蔗中的汁水榨压出来,慢慢熬煮后,即可得到糖浆。 相差不大,只是他的工具更齐全,人力资源更丰富。 在铁匠铺子里打了十几口大铁锅,简单粗暴,那些太超前的东西,他拿不出来,那就古法制糖。 将砍回来的甘蔗去叶,削皮,清洗干净后,利用磨蒜末的长刮板,将甘蔗杆全部磨成甘蔗末,挤出甘蔗汁,重复清洗一遍甘蔗末后,将所有甘蔗汁倒进大铁锅里,大火熬煮…… 简单粗暴,贺存也没比别人先进到哪去。 全靠手下人多,几个人负责一道工序,几条生产线同时运行。 不多等,第二天晾干的红糖,就已经出现在贺存的桌上。 这边北山脚下的大厂子里,源源不断的原料被送进去,又有新鲜出炉的红糖产出。 贺存也不急,实验了几天后,就暂时停产了。 一线工人最有发言权,有人发明了‘削皮机器’,先是自己实验,后来运用到厂子里,削皮时间大大缩短,也不用担心手被刺的问题。 贺存巡查后,发现了这一点儿,立即嘉奖这名员工。 这可是好事,他就等着有一个人能打破什么都由自己安排好的局面,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之后就有无数个。 陆陆续续有人提出不一样的建议,管理人按照这些人的意见改进设备。 回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一个人逛着的贺存看到眼前拦下自己的人,有点困惑。 对面的人,面上一片镇静,内心忐忑不已。 “有什么事,找个地方说吧。” 听到他应承了,严筱黎顿时松了口气,“谢谢东家!” 店小二上完茶出去后,贺存:“看你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严筱黎笑了笑,起身行了一礼,郑重道:“托东家的福,离了严家,现在过得很好。” 对面的人微微颔首,“那就好,毕竟是我把你带出来的。” 严筱黎听到这话,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释然着笑道:“即便我过得不好,东家也不需要为我感到忧心,一切都是我个人的选择,人应该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 听到这话,贺存笑了,“你这个觉悟,倒让我不知道这该说点什么了。” 他喜欢这么明白事理的人,倒也不介意多给这个人提供点些帮扶。 “今天找我,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今天来是想找东家,争取城东口胭脂店的合作权。”严筱黎说完后,又加大补充道:“其实也不是合作权……我来青州后,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口脂制作、布匹染色……” 第121章 可人啊,各有命 贺存浅浅尝了口面前的茶, “嗯,可以是可以,只是你和徐家是什么关系?城东那家店不是徐小姐的吗?我在徐家可说不上话。” 严筱黎放在桌子下的手紧紧掐着自己, 带着几分难以启齿,“我……是徐二公子的侧室。” 说完, 严筱黎觉得自己脸上热得很, 面对其他人, 她可以做到坦然,可唯独眼前这个人,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坦然面对。 对面的一句话, 打消了严筱黎的顾忌。 “若是徐二公子准你出来经商, 你们徐家内部商量好, 和你们谁合作,我无所谓。” 有了这一颗定心丸,严筱黎顿时放心了, “谢谢东家!” 她也给那边说了, 徐家只要她能说服贺家这边,就答应她这个要求。 贺存见她如释重负, 笑道:“这只是第一步, 以后有你忙的。” “市场调研、产品设计、成本把控、商品销售,后面事儿才是考验, 这只是第一步, 没点儿毅力,搞不好会半途而废。” 对面的严筱黎认真道:“谢谢东家提点, 我很高兴能获得这样一个可以尝试的机会, 定当全力以赴。” “早上出门前,我就在想, 我夫君说的话:徐家不缺我吃的穿的,我实在没必要出去吃这苦,事实可能如此,可是我想了整整一夜,还是不甘心。” “说句冒犯贺东家的话,我见到过,贺心怡意气风发的模样,心底不止一次的想,要是自己也能成为那样闪闪发光、声名远扬的人就好了……” “她们不理解有她们的道理,就像我以前也不理解,可人各有命,如果我也从小锦衣玉食,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能有人给我撑腰,我可能也不会想着做这些,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羡慕什么,可每一次偷偷去看心怡姐的时候,心里隐隐有一点儿答案,可又说不出来,现在想:大概是想要心怡姐身上那一份勇敢、果断和担当吧!” 贺存安安静静的听她说,脸上眼里并没有任何的反对,不同意、贬低。 一直留意着他的严筱黎笑道:“所以,即便日后再艰难,我都不会放手,这是我不可多得的机会,我想全力以赴,试试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嗯,想不到心怡还有这样的榜样作用,回去后,我可要好好给她说说。”贺存看着玩笑,缓和一下太过紧张的气氛。 “啊?!东家要给心怡姐说吗?” 严筱黎:怎么办?有点尴尬…… 贺存开玩笑道:“怎么?怕了?给你一个近距离学习的机会。” “不管做这一切的动力是什么,你要想做,就要吃得住苦,经得起打击,做美妆生意,我也没经验,大家一起试错,一切努力。” “嗯嗯,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东家能给我这个机会。”严筱黎再次感谢。 “那以茶代酒……合作愉快!”贺存举起茶杯,示意了一下。 急忙端起茶杯的严筱黎,开心道:“合作愉快!” 放下茶杯的贺存斟酌了一下,“说完公事了,再说说私事。” “私事?”严筱黎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东家说的是白云村的事儿吧?” “确实。” 贺存斟酌了一下,缓缓说道:“你母亲收留了你外家几个舅舅,他们好像很留意我贺家的一举一动,你得知道,我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说实话,若是不与严筱黎合作,他无所谓这个人的态度,若是有生意上的合作,自然是要留意几分,如是养出一个白眼狼,反咬自己一口,翻在自己人手中,那自己这一世英名不要也罢…… “东家不必顾及我,倒不是说我给自己洗白,我与严家的关系……算不上好。”严筱黎本想说自己应该算是白眼狼的,却又害怕贺东家心生芥蒂,心中一番较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应该不是严家的孩子,东家知道我以前在严家过得并不好,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我那个窝囊废爹,不能生育……所以他养着的一双儿女都不是他的……” 这种阴私也是他能听的??贺存有点炸裂,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知道这些。 “如果有一天,真走到那一步,还请东家……高抬贵手,放过我爹,针对你的那些事儿,他这个人没那个本事做,也做不出来。” “如果他真的什么都没掺和,我自然不会动他。”贺存说完,想了想,“你对西北常胜将军了解多少?” “东家说的是韩将军?” 贺存点了点头,“是他,你能给我详细说说当年是什么情况吗?” “我也只能说个大概,具体什么情况,还需要东家自己下去查,当年韩家兵败,运城一片混乱……” …… “所以,你也不确定那个小孩是生是死?” “对,我听来家里的杀手说了这件事,当年我逃走的时候,曾去他们说的那个地方看过,并没有所谓的韩小公子的身影。” 只可惜,自己并没有逃出去,被发现后,她只能装作出去给家里人买东西才跳过一顿毒打。 想了想那个孩子,严筱黎迟疑道:“……所以上次东家带韩则去我家时,我那母亲见到韩则,才会满脸惊慌。” 贺存扯出一抹嘲讽,“做贼心虚,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严筱黎倒是没想到,那个孩子居然一个人逃到了岭南,还成了东家的学生。 想到自己以前畏手畏脚,没点定力,真不如一个孩子,也难怪人家比自己强。 “那严家背后联系的人?你知道么?” 被问到这儿,她明显的怔了会儿,“如果我说不知道,东家不会相信,可我要是说了,东家回头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太过狠毒?” “哈哈哈,那就不问你了。”贺存放下手中的小糕点,笑了笑。 “我倒不会觉得,既然是个火坑,跳出来了,就不要往回看,更不要往回走。” “至于你说的会不会觉得你狠毒,那倒不至于,毕竟你在严家过得如何,只有你自己知道,既然你对想要全最后一份善意,我也乐意给你个面子,毕竟我目前手里有点人,想查什么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听到这话,严筱黎顿时松了口气,“谢谢东家。” “可别,是我有求与你。” 两人又说回了商铺的事。 贺存想了想自己手里的方子,确实不多,但胭脂、口红这东西,大同小异,颜色都差不多,随意调和总会有好看的。 “既然城东的商铺是你在管,现在那边已经装修好了,你可以开始招人了,售货员、研发人员、制作工人,你都得好好把关……” “但是我先说清楚,我手上有不少方子,给不给你,全看你这个店能走到哪一步。”贺存放下手的糕点,起身,拍了拍手,“说完了,我走了,你加油!” 眼看着人走远,严筱黎收回视线,看着店里进进出出,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心情无比愉悦,轻松。 终于迈出那一步了,好像也不是很难,这个想法冒出来的那一刻,她又笑了。 不难?是她运气好!遇到了一个不计前嫌的恩人,能给自己一个这样的机会;若是自己苦苦挣扎,她可能也有机会走上这条路,只是那时的自己一定付出了很多想都想不到的心血。 回去后,潜心学习了几天的古法制糖。 贺存先是自己学会这一套流程后,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改进技术;毕竟什么离心机、风干系统,现在这条件,根本就不可能。 清洗甘蔗、切碎甘蔗,提取稀汁,这些还是可以往机械化方向靠近的,省时省力,何乐而不为? 这边的制糖一事如火如荼,先是红糖、慢慢的黄糖,后来出现了洁白的冰糖、白砂糖,那都是后话了。 严筱黎看着贴在城门口的告示前,挤满了人,却没人上前报名,一时间陷入了自闭。 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没人来呢?奇怪! 第二天,她转身先忙其他事,第三天是依旧没人报名。 听到自家店里的店员说了这事后,贺存不厚道的笑了。 这丫头是想效仿贺心怡,但是这个工钱确实有点高!一个还没有开始营业的小口脂店,开出这样的价格,还有封闭培养一个多月,这下大家惊喜没有,只剩惊吓! 干什么活,要关起来这么久。 更离谱的是,有酒鬼看到后,当即拍板要将自家赔钱货丫头送来,那丫头以为自己要被卖到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在城门口嘶声力竭的哭求帮助。 那叫一个听者落泪,闻者悲伤,好不凄惨! 以至于美妆店招人干活的事儿,没传出去;这下随着卖儿女的事,名声越传越坏了。 等严筱黎知道的时候,差点当场给气哭!关键是她再解释,人云亦云,根本解释不过来。 她也想过去找贺东家,以他在青州城百姓们心中的信誉值,只要他开口,这件事立即就会翻转。 可是,她以什么身份去请人帮忙。 这个机会都是自己厚着脸求来的,她实在不知道为何几天前还好好的,这怎么就一下陷入了僵局中。 严筱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又想,当务之急,要尽一切可能的将失去口碑带回来。 挽回新店的口碑,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青州城比较有名的人为自己背书。 但是这样做,风险也很大,万一日后自己未能成功,这个人的名声会遭受反噬!即便这是一件小事儿。 她在屋里来回踱步,思来想去,当下是有一个比较合适的人——徐家大公子。 也就是她大哥,这人在青州名声不错!只是这样一个人,会为了她一个小侧室出面么?! 自家夫君呢?她倒是想找,可上次就已经连连保证,求过人了,她有点担心,万一大夫人一个不开心,在徐二耳边唠叨几句,将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都给吹没了,那才亏呢! 想了想,找人打听徐大的喜好后,她收拾一下,赶去贺家店里买了些新品。 听人家说,徐大公子最近心情好,那不赶紧的。 进去时,徐傲这姑娘也在,好在严筱黎脸皮厚,完全不带怕的,一个劲给自己洗脑,一家人相互帮助,应该的。 恍恍惚惚从徐大公子院子里出来时,严筱黎都觉得简直顺利的不像话。 她刚说完,那边就答应了,并承诺一会儿就去,这事儿就这样完美解决了! 之前她可是愁了不下一天,这下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第122章 人祸 带着小侍女回去的路上, 她复盘整件事自己的处理方式,简直蠢得无法言语!明明有那么多解决办法,可自己当时却什么也想不到。 她完全可以去牙行买人, 那些人更好管理,不是吗?当初贺东家也是这样做的?后面才开始在青州城招人…… 要是自己当初能想到这里, 哪还有当下如此被动的局面, 严筱黎越想越觉得自己失智了。 好在现在幡然醒悟, 她完全可以按着自己的步伐往下走,至于外面的流言,并不是多大的麻烦, 就等它继续散播好了, 过上一段时间, 自己的胭脂、口脂全部上市后,那些所谓的流言自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桃,将房里的钱拿上, 跟我去牙行。” 制作工人, 并不需要她们有本事在身,只要手脚利索点儿, 就可以胜任这个岗位;难找的是, 所谓的研发人员,还有设计人员。 这些人才是自己寻找的重点, 工人是永远不会短缺的, 两人带着钱朝着牙行赶去。 不等贺存出手,另一边的徐家就开始澄清了。 让贺存困惑的是, 徐家居然派徐大公子出面, 不能说震惊,但这也不是一点小事。 想到目前是考察期, 贺存让人留意着这边的事儿,转身投到自己的事业中去。 后他一步到青州的沈温书,安置好自己的媳妇后,顿时压力上身,主动开始办公,毕竟这个位置,不好坐,稍有差错,虽然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树大招风,小鬼难缠,他现在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还有两个没出生的宝宝,还有一个需要他的媳妇儿,所有的事都必须认真对待。 听到沈温书抵达青州的消息后,原先不理解徐大公子出手相帮的事,一时间立即明白了。 无利不起早啊!看来关系到位了,很多事都好办。 不等贺存带着几个孩子上门拜访,一脸倦容的沈温书,风尘仆仆的赶到贺家城外的工厂。 贺存看着面前明显瘦了的人,询问,“你这么有空出来找我?” “来看看你的厂子,这可是我们青州城的支柱产业,作为知府,可不得好好笼络着,万一哪天被人挖走了,我不得哭晕过去。” 难得看他手里的扇子没拿了,贺存笑了笑,不置可否,转而问道:“看来不忙了?” “怎么不忙?我来了以后,就没睡过几天安稳觉,人都熬不住了。” 贺存脱下外面的白色大罩衣,但围绕在身上的那股甜糖味,并未消散,“那你找我,这是来闲聊的?” “这不是有事儿找你么!”沈温书将人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柳姐最近肚子大得厉害,我一天到晚都在外面,也没人陪她……” “你没带志远一起来?”贺存眉头微蹙。 “带了,就那小子,我不放心……” 贺存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爽快道:“行,我一会儿回去给几个孩子说,让他们过去陪柳姐。” 回头,沈温书依旧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着盯着他。 贺存哼了一声,“还有事儿?” “你姐来了青州后,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 未尽之意很明显,这可太明显了。 贺存叹了口气,没脾气道:“行,她想吃啥,我一会儿做了送过去,行了吧?!” 如愿以偿的沈温书顿时挺直了腰,轻松道:“不用这么麻烦,你直接去我府里做,我今天休息。” “现在也快中午了,要不直接去我府里算了。” 贺存不想交流,“我还要回去接几个孩子。” 沈温书一把将人搂住,带着往回走,“不用,我已经让志远去接他们了,你直接和我回去。” 听到这话,他直接翻了个白眼,就不该给这个人一点好脸色。 一番忙碌后,一桌子冒着热气的新鲜菜肴,糖醋里脊、松枝鳜鱼、麻酱菠菜、酸辣土豆丝、香菜牛肉,还有清淡的清炒时蔬…… 好不容易下厨,本来还想多做几个菜的贺存被沈温书拉到一边。 “哎哟,我的好大哥,你下次再做,我媳妇儿馋的受不了……” 话好没说完,贺存就白了他一眼,“孕妇能饿着么?你不会先给她盛点儿?” “我媳妇儿,我还能饿着,她不好意思先吃,你别做了,下次再做。” 说完,他好像还有点自知之明,双手抱拳祈求,十分不要面子的祈求道:“拜托拜托,你是我大哥,欠你的人情以后再还,我们先吃饭?” 看了一眼外面桌上满满一桌子菜,贺存脱下围裙,反问道:“你欠我的人情还少?” “那让我儿子认你做干爹,怎么样?” 沈温书越想越有理,这当干爹的,给干儿子做顿饭怎么了?完全没问题,不说做一顿,就是天天做,也是可以的。 “哼!”贺存觉得这个人确实可以做到不要面子。 出了走廊,沈温书郑重道:“我说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贺存打开他攀上自己的手臂,嗤了一声,“大男子主义,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私下问问人蓉姐是如何想的。” 说完,他端着甜点朝桌子走起。 “蓉姐,这是给你准备的小零食,什么时候饿了就吃上一点儿,垫垫肚子。” 本想站起来的柳蓉,被贺存虚手按住了,“一家人不讲这些虚礼。” 几人落座后,几个孩子疯跑到院子里便立即减速,走到桌子旁。 “厨房里还有一些小零食,蓉姐吃完,给我打声招呼,我再过来做,或者我做好了给你送来。”贺存身边的几个小孩夹菜。 柳蓉不好意思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贺存轻飘飘的看了沈温书一眼,“蓉姐,你这么讲理,倒让我不习惯了。” 只见她身边的人——沈温书立即捂着胳膊龇牙咧嘴,那表情看上去——酸爽。 满意了的贺存,给一左一右的两小孩添菜。 吃完饭后,几个孩子收拾东西出门钓鱼,看到跟在身后的两个侍卫,贺存这才放下心。 脸上浮现倦容的柳蓉,坐会儿后,便被人扶着回房休息。 看见人走远了,瘫在摇椅上的沈温书这才说道:“你那个糖,太高调了。” 贺存放下手里的茶杯,“我这边还没有销售,你怎么知道的?” “那自然想知道就知道喽。” “这么早就有人想敲我一脚?”贺存向后靠去,懒散又无所谓道:“幸好,我有靠山。” 沈温书看他一点儿也不上心,愤愤道:“即便如此,你自己私下也要注意点儿。” “嗯,我回去后就清查。” 沈温书沉默片刻,“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目前还没不知道,等下次徐家军来,让他们带一部分回西北。” “这样风险会不会太大了?”沈温书不能理解,这做法看上去并不理智。 “那你有办法?” 贺存倒觉得没问题,包装好,还是可以运过去的,毕竟这东西一直存放在仓库里,它不能变现。 这些糖运往汴京城,销路肯定比西北好,可风险也随之剧增,糖运到西北,也还有销售空间,还有大客户呢! 沈温书不放心道:“你可别玩脱了。” “放心,我比你惜命。”贺存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徐家你了解多少?” 沈温书:“徐家?徐玉树?” 他想问的是青州城的徐家,本想摇头的贺存点了点头,“你给我说说,当年西北常胜将军的事儿。” “韩将军?”沈温书向后,靠在摇椅上,惋惜道:“我对他不清楚,徐家还能给你说上一二。” “但他……绝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贺存摇了摇头,“想了解一下西北局势。” “西北?我知道的,你应该都知道。”沈温书摇了摇头。 他原先也不是一个关心外事的人,毕竟混日子嘛!如今是不得已时时留意着外面。 过了会儿,贺存没头没脑的问了句,“徐家和韩家关系如何?” “当年那位要出手,就先将徐家大将全都召回汴京城,你觉得这是为何?”沈温书拿过一边的闲书,盖在脸上,“他完全可以借刀杀人,嫁祸与徐家,可还是不惜一切的让徐家将全部回京述职……” “当年我在汴京城时,也听闻众多流言,现在想,当年太子妃出自韩家,以那位的心眼,这种计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也是从那时起,西北两将不和的消息,就悄悄传开,到今天,人们自然而然的以为,韩家与徐家当年那叫一个水火不容,可没人知道,徐将军可是韩将军的亲师弟。” 贺存不知这其中还有这段故事,那当年徐家的人,派人四处寻找韩家最后的血脉倒也说得通。 只是命运弄人,韩家人在那场人祸里所剩无几,好在兜兜转转的,韩则这小子让他给捡回家了。 “你们什么时候动手?” “嗯?”上一秒还瘫在摇椅上的人,下一秒直接坐起,“哪有这么容易?!你以为这和你开店一样,存哥儿,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 贺存:那我要怎么说,你们这进度真的太慢了! 他不死心的追问,“还要多久?最少还要筹备多久?” 沈温书瘫着,想了又想,“少说也得一年的时间。” 本想问问有什么办法可以加快进程的,贺存想了想,这件事马虎不得,对他们这些古人来说,讲求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但是对他一个来自末世的‘野蛮人’,随时随地可以提刀就干。 当然这事儿不能只靠蛮干,可如今他这身份出去干点啥都不方便,除了在这岭南转悠,想去其他地方总是不得劲。 要是自己行动自由,赶明儿带着商队到西北去贩糖,赚点儿外族人的钱,岂不美哉! 第123章 胭脂 将制糖一事安排好后, 贺存转身开始处理美妆店的事儿。 做口红的原料:蜂蜡、胭脂虫、鲜花、口红辣椒,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化学物质,基本上都可以寻到。 带着几个孩子在屋里倒腾好几天后, 贺存终于做好了七管颜色不一的口红。 就是现做的口红管,材质不友好, 让口红整体看上去, 没那么高级。 但颜色这方面没的说, 虽然贺存觉得这几个颜色相差不大,但在四个孩子的指导下,还是按照一定比例调和后, 做出了他们认为的不一样的颜色。 放在实验室里晾干, 就等着晚上贺心怡过来的时候, 给这位资深专家看了。 不等晚上,听说自己哥哥开始研究美妆后,贺心怡推掉下午的事, 自己就赶了回来。 看着手臂上的试色, 贺心怡又发现了一件他哥不会的东西!这么奇奇怪怪的颜色,这能涂上嘴?? 死亡芭比粉?红里透着黄的土砖色!还有两只带着细闪的紫红色, 他哥……技术总归是有的, 可这些颜色也太丑了吧,丑出银河系! 唯一一只颜色好看点儿的就是, 那只正红的, 可那个颜色太正,一般女子只怕是驾驭不住, 涂上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这么七八个颜色, 完全就没有一个百搭的。 “哥,这些颜色都是你想出来的?” 贺存:“嗯, 我觉得这些颜色差别不大,但修文他们觉得好看,就做了几只,你喜欢就拿走。” 贺心怡…… “你真没发现问题?”贺心怡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这口脂确实新颖,,但你这颜色也太不符合女孩子的审美了……” “你看你这个颜色。”贺心怡直接上手,让他看看,“你看这个颜色丑不丑?” 看着面前这张土砖色的嘴,贺存看了又看,无比认真道:“其实这颜色还不错。” 只差当场吐血的贺心怡,“哥,你眼睛没问题?” 听她这震惊的语气,贺存又看了一眼,“我觉得还好。” 说完,他偏头看向几个孩子以求证。 一本正经的贺修文,“小姑,我觉得还好。” 韩则、贺子文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好看的!小姑。”小一点儿的贺子安拍手,“这个颜色好看的!” 听几个孩子都这么说,本想看看镜子的贺心怡,下一秒顿时破功,她就不该对着这几个人的审美抱有任何希望。 “我算是知道了,二哥你是技术人才,市场调研这种事,你还是找人帮忙。” 看着丫头这么不满意,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贺心怡拿出手绢擦着嘴上的口红,慢吞吞问道:“那二哥,你这口脂打算找谁合作?” “目前打算与徐家合作,要不你也参一股?” 贺心怡停了手,随即笑道:“二哥若是不介意,我就参一笔。” 毫不在意的贺存还在低头研究着手里的几个口红颜色,“你有闲钱就出手就行,我给那边的人说一声就行。” “行,谢谢哥。” 贺存看着面前这几只不得人爱的口红,心中只叹可惜,但他也不能白白丢了,有空找严筱黎商量一下,签订合同后,就可投入大规模的生产。 美妆店这一块,还是交给了张瑞负责,毕竟他这个青州城的总经理,日后接手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只从这人开始独挡一面,贺存一来青州城,就会将人带在身边,若是遇到做的不尽人意的地方,先是让他说清思路,再从中找出应对失误的点。 虽然贺存没管理过企业,但管人,他还是可以的。 岭南的商业发展一切正常,另一边的西北,也忙得火热朝天。 “这东西确实厉害!”后勤部的士兵上手摸了摸这温热的炕,啧啧称奇。 “这玩意儿,搁家里,一冬到头家里的女人都不怕。” 大家围在一起,一人发表一句。 “嘿,你还别说,最先修好的那一批,人家家里都可以泡发豆芽了,我跟你们说,那豆芽嫩得可以掐出水……” “温度这么高?” “这炕这么大,你放个盆子,温度合适,它能不发芽长大吗?” “确实是这个理。” “这么好的东西,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 从后面走来的几个副将听到这话,伸手就在他后脑来上一巴掌。 “新来的就是想得美,这东西优先给那些受伤的老兵疗养身体的,你们这些新兵蛋子,滚去睡你们的大通铺。” “为啥……”回头,视线看到人的那一刻,条件反射站直了身体,立即大声答应道:“是,秦将军!” “不要原因了?” 新兵蛋子挺直了腰,憋着脸不说话,两人视线相撞时,红着脸摇了摇头,那表情看上去精彩极了。 “因为他们不再年轻,而你们终将老去,这就是理由,你能接受吗?”秦将军出声解释。 对面的小伙百般羞愧,一张晒得黑红黑红的脸,此时更红了,而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秦将军大声说道:“他有这样的问题,问了出来,不代表你们其他人没有这种问题,我刚才的话,不只是给他一个人说,也希望你们能明白。” “但大家也不要觉得我们徐家军对你们不负责,其他的我不知道,但值班的时候,我可以像大家保证,你们不会像以前一样站在雪地里挨冻受饿!!” 这边刚说完,就有人砰砰砰的拍掌,新兵不知所以,那些个老兵一个个笑的灿烂。 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以前零下十几度,二十几度,大半夜守夜、巡逻,那叫一个受罪。 寒风刺骨一点不夸张,夜里的风像是带着冰一样,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扎,一脸都是冻疮,身上的衣服单薄的根本抵御不住肆无忌惮的风,裹在脚上的,已经不能叫做鞋了,被冻得麻木的脚,即便一脚踢上木桩、石头,也是久久没有知觉的。 只有回到内屋,看到脚上的血渍,才会反应过来,自己受伤了,可多数时候,大家都不会在意,受伤这种小事儿太过频繁了,随便薅一把地上的草、林间的雪,团吧团吧塞在伤口处,只要血止住了,大家就不会再过多留意。 至于什么伤口感染,没有这一说,高强度的锻炼,强悍的身体素质已经让他们提前适应了这样的处理方式。 有人悄悄来了句,“秦将军,会有人给我们配置冬衣?” 不等所谓的秦将军还没说话,边上的副将哈哈大笑道:“冬衣?你们这些新兵蛋子还想要冬衣,有哪功夫瞎想,还不如多多训练,日后能进山打猎了,想要什么衣服没有!” 他说完,周围的老兵们都莫名笑了起来。 进山是徐家军的新兵入连传统,每年都很多新招录的士兵是没见过血的,所以这些人在进战场之前,前前后后都会进几次深山老林。 为的就是锻炼这些人的血性、毅力以及面对生死的态度;这可是徐家独有的历练方式,所以每只队伍的团结、协作能力都是独一无二的。 大家从一开始的饭搭子,相互了解,相互配合,相互信任,到最后共历生死,一个个都是可以将后背交付给彼此的兄弟、家人。 在西北这一片天地里,有你死我活、不眠不休的战争,也有情深似海、肝胆相照的情谊。 “冬衣,你们想要冬衣,可别找我,打架可以来找我,至于吃的穿的,都去找你们小将军,他会给你们想办法。” 这话说完,大家本想惊叹一番,可转念一想,“这么多人的衣服,小将军那里怕是没有这么多吧!” “有没有,去问了才知道。” “之前我看到商队拉了很多布……” 听这些刚入伍的小伙儿们一个个一点心思都不藏,叽哩哇啦的探讨着,一点都不避着他,秦将军笑了笑,“就算你们小将军没有,也会有人给你们想办法的。” 人群中,有人见这些将军这般好说话,试探着大声呼吁,“秦将军,你可以给小将军说一声,比武奖励能再多点不?那点儿底料不够吃两顿。”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我们煮两顿不够,煮一顿多了!要是能多给一块就好了。” “你们这算盘打得响啊!还想多要一块!想得美!”一边的副将哼哼道:“我都没得吃的,你们还想要多的。” “就是,臭小子,这些原本可是小将军送给我们的奖励,已经拿出来给你们分了,学会知足吧!哼哼……” 正说着,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行,不就是火锅料么!给你们准备,只要你们比赛赢,前三名的奖励翻倍落实,过年的时候,人人有份!” 一转身,大家异口同声喊道。 “将军!” “小将军!” “嗯。”徐大公子微微抬起的手向下压了压,“不讲虚礼!” “怎么样?我还是有点信誉的吧!这回大家都有奖品可领。” 秦副将的人早忍不住了,“将军,我们也有?” 徐大公子走到他身边,一巴掌拍下去,“看来,郑小将还没理解我刚才的话,你们告诉他,有没有?” “有!全军都有!”一群小伙子吼出声。 “将军,你这么说,大家都奔着领奖去,你的奖品会不会不够啊?”人群中有人冒头喊话。 “不够,找你们小将军要,若是你们小将军答应了,绝对能做到。”徐大公子爽朗一笑,将这事儿都给了一边的弟弟。 “小将军,这奖品能不能有?” “就是,现在只要小将军一句话!我们肝脑涂地!” “那必须有,没有还得了!” 被连连追问的徐小将军——徐玉树,偏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玛德,就知道坑人,给自己找事儿,就不该跟着他一起来,烦人!! 想归想,收回可以杀人的视线,他一脸笑意,“你们放心打比赛,奖品的事儿,我管着,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谢谢小将军!” “打比赛!” “领奖励!” 一下子,氛围就被调动起来了,这个消息如风一般快速蔓延到整个军队,完全不用专人专门通知。 书房中的文弱军事,本来低头看着地图,研究着西北、汴京、岭南的地图,听到外面士兵们欢呼雀跃的声音,隔着帐篷,看了眼外面。 听到守在门口的两个小侍卫也在嘀咕,不由得放下了笔墨,走了出去。 掀开门帘,左右两个侍卫立即站直了身子,“军师!” “嗯,外面发生了什么?” 右边的小侍卫肉眼可见的开心了,急忙说道:“徐将军说,以后打比赛只要赢了的,都可以去领奖励。” 被他眼里的笑意感染,军师漫不经心问道:“都可以去?” 另一人补充道:“对,徐将军说,奖品的事儿日后都交给小将军负责,日后也不会出现奖品短缺的情况!” “原来如此。”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右边的侍卫看了看他,摸着大头,“军师,要不你也去营里看大家打比赛吧!一天到晚都看书,眼睛会受不了的……” 边上的人点了点头,附和道:“就是,军师也去透透气。” 对面的文弱军师微微颔首,一副羸弱的样子,“言之在理,我出去走走,你们看好东西。” “军师放心,我们两一只苍蝇也不会放进去。” 他看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人声鼎沸处走去。 看着人走远了,两个小侍卫这才松了口气。 “哎呀,妈耶!军师站在边上我都觉得不自在,太吓人了!”右边小侍卫嘀咕。 左边的小侍卫心有余悸,“就是,要不是将军给我们说,他身体不好,让我们照顾,我都以为他会武功了!那个气势,简直和将军没差别。” “谁知道呢!以后我们俩还要更认真点儿,别得罪、怠慢了人家。” “就是,小心点儿总是好的。” 不等军师走到营区中心,就看到徐家两公子走了出来。 见到两人,宋军师问道:“怎么不打了?” 身后的徐玉树笑道:“徐一他们回来了,已经在仓库卸货了,要不一道去看看?” “可以,我也想去看看,让一众将士都喜欢的火锅底料,究竟长什么样!” 说完,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笑过,徐玉树这才摸着头,不好意思的解释道:“那就是一个噱头!” 三人朝仓库走去,身后的营地中,一群人在比划,吆喝声、喝彩声、叫板声此起彼伏。 走过很长一段距离,这才看到长长的马队、骆驼队。 进进出出的后勤兵在搬运东西,有大有小,零零散散的竟堆了一仓库。 看到人后,徐一将身上的东西放在脚边,拱手行礼:“军师,将军,小将军!” 等对面的军师微微颔首示意后,徐玉树这才上前拍了拍徐一的肩膀,“辛苦了。” “这次你这一去一来,快了不少。” 听到这儿,徐一立即上前禀报,“是的,按照贺东家的安排,沿路的客栈都修缮好后,我们这边的人每赶到点儿,都能好好休息一晚,行程自然就提快了。” “这倒是像存哥儿想出来的办法。”徐玉树感慨了一下,随即问出了其他人都关心的话。 “这次回来带了些啥?火锅底料带了多少?” 徐一身侧的徐九摸了摸口袋,将写满物品清单的册子递了过去。 “东家那里的货物多多少少都带了,火锅底料,我去的时候,想着兄弟们都喜欢,就多带了两车回来。” 顿时松口气的徐玉树,拍着徐一的后背,“干得好,你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对这个东西,迷之热衷,我就等着你这两车的货,不然还真不好交差。” 可两车的存量也不够啊!最多两个月,还得控制比赛场数,不能时不时就来上一场,那还得了!! 宋军师翻看了一下小本子,上面记的都是这一次运送过来的所有物品。 见两人看的热闹,他也不好打扰,直接将徐一拉到一边。 徐玉树:“这次还有什么其他的汤底料,就是那种不需要会做饭的手艺,就能做出好吃的饭菜?” 徐一:“我也不知道……里面东西太多了,我没来得及问……” 一脸悔恨的徐玉树觉得天都塌了,这怎么给那些士兵交代,人家兴致勃勃,激情高涨的比赛,就想得个奖励,领取一包火锅底料,他都满足不了。 日后,这小将军的名号还怎么混啊! 看他这么失望,徐一想到还有不少东西可以替代‘煮饭神器’火锅料,“不过我……” “不过啥,一句话说不完,急死我了!” 徐一匆匆补充,“我还带了很多的小吃、泡面、粉丝、还有煮汤的料汁……” 徐玉树兴趣不是很大,煮汤的料汁能好吃到哪去,煮汤的……谁家的汤可以替代那个令人魂牵梦绕的味道啊…… 完全没有,根本就无可替代…… 徐一看自己小将军并没有重视起来,他觉得自己有很大的义务,得让小将军知道这些灵魂料汁的味道。 那绝对无人能敌,这些新口味绝对会在西北引起新的潮流! “小将军,要不你带上一袋回去试试,我觉得这些新口味都不错,他们会喜欢的;而且也不能一直给大家发一种口味的东西。” 徐一想了想,东家好像给自己说过:这边空气湿度低,什么紫外线又强烈,又干又热,一般人的肠胃都要少吃辛辣的食物。 这次带回来的东西都是东家结合这边的气候挑选的,适不适合他不知道,但是新口味的料包是真不错! 第124章 玉盘珍馐 听他这么说, 徐玉树还有不答应的,立即安排下去,“告诉后勤部, 今天就给大家换换口味,但千万别让他们一次用完了。” “小将军放心, 我会交代好的;新口味保证大家只要吃过, 就不会再追着, 只要一个口味。” 心中也同样确信这一点的徐玉树轻松一笑,“存哥儿,还说了啥?” “东家还给了几个法子御寒, 还有一些外伤处理手术的手稿……” “御寒?”徐玉树紧了紧身上的单衣, 入冬后, 天气愈发严寒了,“就是他之前讲的那个火炕?” “是,东家说这个东西成本低, 手艺简单, 好普及,让西北百姓都修, 冬日里好过些。” “放心, 军中已经推广了。” 徐一凑近,在他耳边低声, “东家还给了一个方子, 说是可以帮助处理伤口感染……” 徐玉树抬头看了搬东西的士兵们,压了压手, “回去说。” 他转身, 看向正在看册子的两人,“我们回去说。” 知道他有事要说, 两人点了点头,一道回去。 帐篷内,徐玉树打开那个玻璃瓶闻了又闻,这不就是酒吗?“这个真的能预防伤口感染?还能消毒……杀菌?” “是的。”徐一这边刚说完,见到自家小将军正准备入口,眼疾手快的给阻止了,“小将军这个不能喝!” 被拦个正着的徐玉树,“嗯?为何?” “东家说,这不是酒,浓度太高,喝了会中毒的。” 徐玉树扬了扬眉,接受了这个解释,转头指了指桌上泛着冷光的银制手术刀,“这些……” 看到边上的人,直接上手,徐一急匆匆说道:“这些手术刀很锋利,将军小心。” 徐一这边话刚说完,对面的徐大将军就已经中招,看着指腹上浸出的血,他不得不相信,“啧!确实锋利。” 他看着小小的伤口,希望这些东西真能帮到那些伤员。 不得不说,他弟弟收揽的这个人,确实有不小的本事,先是解决了粮草问题,又带着徐一他们开始经商赚钱,每次带过来的东西,量大质优。 这身本领,说句天降人才,也不为过。 即便是他和父亲都不得不佩服这样的人,一身本事,却未恃才放旷,挟恩图报。 徐一摆弄着道具,“这个酒精,用这些器具就可以将它从烈酒里提炼出来。” 徐玉树有点感兴趣,直接拎起一边的酒壶上前辅助。 看着一滴一滴的小水珠滴落在小碗里,徐玉树拍了拍徐一的后背,“你小子还是学了几手吗?” 徐一红了脸,“东家说,事关西北所有将士的性命,便每日亲自检查我的学习进度。” “我…学得不好,东家还专门写了手稿,说回来后交给军中大夫,让将军您集中所有大夫每日学习,提高就诊能力,广受徒弟,传播医术……” “东家说,大夫就是在与天抢人,是积累福分的良善之事,让大家不要藏拙,大胆尝试新医术,凡是遇到不会的地方,集中探讨,积极求证。” 徐一一边说,一边演示,完全没注意到边上三人,听到这话,沉默划过,各自若有所思。 没人会比他们这些常年在战场征战的人知道,打一场仗给战士们带来的伤害。 每次清点人数,清点战场的时候,是他们最不愿意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一环。 无家可归的百姓,马革裹尸的战士,遍体鳞伤的伤员,血流成河的战场。 硝烟熏得眼睛发酸,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身上的黏湿,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刚才这里经历过什么。 前一天还嘻嘻哈哈的战友,今天就躺在地上,天人永隔,想都来不及想,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如果是直接战死沙场还好说,多得是身体残疾的伤员。 没有充足的药、及时的手术,很多伤员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身体的第一重伤害,以及心理上的第二层伤害。 让很多重伤的士兵,意志消沉,不能振作,积极治疗。 所以及时的医治,一直都是西北众将士的心病,不是没人医治,是伤员太多了。 即便很多有感情的老兵不愿意拖累徐家,伤口好一点儿后,就自行打报告离队。 可根本问题依旧没得到解决,这些人在战场上受到的伤害,大多都是不可逆的,即便给予一步安置费,出去后,生活还是会受到影响,尤其是那些患有战后创伤的人。 徐家已经尽最大的力,去补偿这些退役下来的士兵了,但数量庞大,经费不足……很多时候只是杯水车薪。 徐玉树看着手里的泛着冷光的小刀,“存哥儿一直都想在前面,他算是徐家军的恩人。” 这个人做的这些事,让他不止一次的觉得贺存也曾走过这些路,看似随心随意的每一步,都解决着徐家军的窘境。 “确实,不得不承认,玉树你这次找的人——出乎意料。” 徐大将军慢悠悠,感慨一句,“就是,老大不小了,早懂事了,今天回去,我让娘给你张罗张罗,是时候找个媳妇了。” “大哥,你还是好好管理军中事务吧!” 早已习惯他们这般打趣的徐玉树,愤愤的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哎!这次不推拒了!”徐大将军说完,见自家弟弟一反常态,灵光一闪,“看来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徐大将军无故挨了一个白眼后,与宋军师相视一眼,随即大笑出声。 徐玉树没理会两人,脑海中闪现一个倩影,很快又将她藏在心底,现在他在刀尖上生活,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还是不要去招惹人家比较好。 等到之后一切都安定下来了,他就去岭南将人娶回家。 还不知道自家人已经被人盯上了的贺存,约见了徐家人、严筱黎,几人一道将开有关美妆店的事项全部定了下来。 守着自己的底线,毫不让步的贺存,不参与经营管理,但靠着秘方,要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其他的是徐家,贺心怡,还有严筱黎自己的一份投资。 敲定合同后,当场签订合同,不止严筱黎,贺心怡自己都松了口气。 没想到自家二哥在外,竟是这般铁面无私,不好说话;看来自己作为贺家人,真没白占了不少便宜。 不过不得不说,二哥对自家人真好啊!她和小弟贺云的产业是二哥一手扶持起来的。 也就是今天才看到二哥的另一面,比父亲当年还有气势,一言一行,说一不二,毫不含糊。 将合同签订好后,徐家大公子笑盈盈道:“事已敲定,已是午时,各位移步微波楼,一道吃个便饭?” 率先起身的贺存回头看了眼身侧的贺心怡,“那就有劳徐公子了。” 几人一阵相互客套,去了凌波楼。 甫一进去,贺存的心思就被这里面的山水吸引了,果然还得是古人的审美。 这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满园景色,无一不吸引着他,关键是这一切都显得无比自然,看不出一点儿人工痕迹。 贺存心里嘀咕,难怪之前没听人说这凌波楼还能吃饭,这哪是来吃饭的地儿,完全就是一个度假山庄吧。 徐家可不像他打听的那样,谁家没事会把这一个吃饭的地儿,修的如此精美,这家底有点丰厚。 一直默默观察着他的徐大公子见他有一刻的分神,有点惊奇,他刚才可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惊叹与喜欢。 有了这个破入点,徐大公子这才觉得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个大活人。 不然以他在官府、商场浸泡这么多年,硬是没看出这个人身上有什么切入点。 有爱好,有喜欢,才好拉近关系。 一直默默观察着菜系、环境的贺存,吃完这顿饭后,这才渐渐分神关注身边。 几人移步会客厅,徐大公子笑道:“贺东家貌似很喜欢这样的环境?” “琼楼玉宇,玉盘珍馐,是人都会喜欢的。” 听到这话,徐大笑了,“贺东家若是喜欢,常来就好。” 贺存回头看向他,啧!那个知道自己在制糖的人会是谁? “徐公子今天的饭局,所谓何求?饭,我们已经吃了,你不如打开有天窗说亮话。” 被这一操作,打个措手不及的徐大公子,微微怔住了片刻,随即笑道:“早听闻,贺东家性子直爽,我就该相信的,何必搬上生意场上那一套,多此一举。” 以退为进,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你若不搬那一套,我岂不是看不到这般好的景色了。” “哈哈哈,有道理,这凌波楼的大门随时朝你打开。” 贺存看了眼边上一桌的几个女子,起身朝外走去,“说说吧,找我的人少有只约我吃饭的。” “确实没有什么大事。” 贺存站在池塘边,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看来自己一直以来的那一套对这个人不管用,“其实……我就是代表徐家想找你谈合作。” “哦?谈什么合作?” 水里的鱼儿慢悠悠的晃荡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多惬意啊! 徐大公子这下不藏着了,“看贺东家目前手里有什么项目。” 贺存淡淡说道:“看来你们把我调查的挺清楚的。” 不等身后的人道歉,“项目,我确实有个点子,等我想好了再找你。” 贺存说完,朝着那边招了招手,等贺心怡蹬蹬蹬跑来,两人便回去了。 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严筱黎站在徐大公子身后,轻声问道:“大哥,谈好了吗?” 徐大公子也不清楚,让等着他就等着,就他探听到的消息,要是没戏,他不会允诺的,“一半一半吧。” “美妆店的事儿,以后就交给你负责了,我会从店里抽调几个老手给你,有不会的尽管问他们。” “等你上手了,他们就会回岗位。” 听到他最后这一句,严筱黎顿时放心了。 “这是小妹专程找我给你的机会,希望你能珍惜,也希望你能成功!” 没想到那个娇气,看不惯的她的小妹,居然会帮自己。 严筱黎立即道谢:“多谢大哥,也谢谢妹妹。” “无妨,一家人。” 徐大公子说完,便离开。 终于获得承认的严筱黎,站在庭院里,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安下心来时,也会注意到这满园景色。 有了徐家的帮助,贺存负责研制秘方。 贺心怡出资,也不参与管理,到底是女孩子,一有时间就会去店里,帮忙设计口红管,开发新口红颜色。 严筱黎有了两个助手,在他们的帮助下,学习管理员工,掌控大局。 一切井井有条的进行着。 美妆店开业时,整个青州城的女子都去光顾了一番,说句收获满满不为过,一个个出来时,喜笑颜开。 第125章 支线任务 利用系统里可以购买的书本, 贺存深入学习了一个系列的护肤品,还有化妆品,详细做了笔记, 这些东西大抵是相通的,美白的、祛斑的、嫩肤的……可不能小瞧那些行家的研发本事。 不管是贺云、贺心怡, 还是玻璃店的老板, 这些人离开了自己的帮助, 生意依旧做的风生水起。 即便他们自己没有发现产品存在的问题,来来往往的顾客也会提出自己的意见;还有时刻盯着他们的对家,也会出新品, 督促完善 一家店的场地根本不够用, 很快, 城西又出了一家分店。 即便如此,还有其他隐藏问题,不等贺存点出, 徐傲带着人将美妆店的二楼开辟了出来, 专门服务于青州城有头有脸的千金小姐们。 于是,店里的进项肉眼可见的水涨船高。 家里老祖宗需要, 各种姨娘、姐妹, 自己的闺中密友,有的人一来, 直接就将店里的存货直接拿完。 幸好, 之前就听到她们有定制款,有贺心怡那丫头, 还有自幼在自家哥哥身边学了些营销手段的徐傲在, 贺存索性不再理会。 有空便带着几个孩子去一趟沈温书家里,看看人, 搞点零食给柳蓉。 他可不觉得自己的厨艺真的这么好,能比得上汴京来的厨子,只是沈温书经常不在家,他便时不时让几个孩子去陪陪柳蓉,解解闷。 美妆店正常营业的第二个月,徐家就出手将分店开到了梧州城。 下一步估计就是出岭南,一边往南,一边往北,两条线一起发展。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将梧州城安排好,要说人家没点儿实力,鬼都不信。 每个月坐收收益的贺存,又多了一笔巨款。 昨天的钱都还没花完,今天又送来一笔,只能感叹一句命好! 等他摸透这个温室大棚原理的时候,已经十一月了,虽然今年是来不及了,但可以先将技术研究好,明年再来也是一样的。 也不知道徐家对这项技术有没有兴趣,毕竟他调查的徐家是做木材、布匹生意发家的,家业遍及整个岭南地区,南方也有,少有进军北方地区。 而他的温室大棚为啥不换人,主要是这东西,需要不小的投资,家里不富裕的,他还真不建议做这个。 抱着试探的心思,贺存在自家店里约了徐大公子。 坐下后,贺存不经意问道:“我听南来北往的商队说,北方富商遍地都是。” “北方?确实多,兰州、洛阳、平城……那些人祖上都是承袭爵位的,家境殷实。” 确实是这个理,不过贺存摇头,转而说道:“论气候条件,还是我们南方好,四季如春,随时随地出去都能找到吃的,北方冬日里,可没有新鲜的蔬菜水果供应。” 听话听音,徐大公子笑着看着他,“看来贺东家已经有想法了,您不妨直言。” “温室大棚。” 徐大公子结合他刚才说的话,想了想,“就是冬天可以种植新鲜蔬菜水果的大棚?” 和聪明的人说话就省心,“对,种植蔬菜,然后供货给北方。” “我曾去汴京城住过一段时间,北方的冬日里确实不见绿色。”徐大公子若有所思,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只是他还需要好好考虑一二。 “其实贺东家的商队,完全可以做到将南方的蔬菜带到北方去,不是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商队路程太慢,食材不新鲜。” 徐大公子微微颔首,沉默片刻后,出声问道:“确实如此,冒犯问一下,如果徐家不接手这门生意,您的承诺是否还有效?” “当然有效,不过是多花点时间想其他的罢了。” 徐大公子起身行了一礼,他问出来时,确实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毕竟人家提都提出来了,自己不给面子,看上去是有几分不识好歹。 “贺东家乃真君子。” 贺存摆了摆手,转而问道:“可否告知,徐家为何不做这生意?” “刚才你所说的产业基于北方,舍弟不成事,家中暂时离不了人,让你见笑了。” “无妨,哪日你要是改变主意了,还可以再来找我。” 虽然生意没谈拢,但人脉还是可以结交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将人送走后,贺存想了很久,随即将温室大棚这一计划暂时搁置一边。 自己完全可以先发展商队的势力,将南方蔬菜全部运输到北方售卖,靠着这一点,摸清北方其他城市的势力,顺便将自己的人手安排进去。 提前给自己留点后路,日后即便战事提前爆发,不管在哪,都能随时随地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认真思索后,贺存提笔写信往白云村送去 将自己果园里的新鲜蔬菜、水果打包后往北方运输,认真交代路上可能遇到的情况,贺存足足写了厚厚一塌纸。 驿站是固定的,每到一个地方,就换一批人将东西送到下一个站点,日夜兼程,第一批蔬菜送到汴京城时,已是三天后。 大清早,当人们陆陆续续上街时,商队的人开始叫卖,不出一个时辰,菜就被预定完了,还是高价预定,比他们一个一个卖,划算多了。 几天后,张瑞看着账本,迅速拿出算盘,哗啦哗啦一阵计算。 算珠打在一起,叮的一声,张瑞看着算盘,松了口气,这七车蔬菜,赚了整整三百两。 他已经扣除这一路上可能产生的一切费用,这个数字其实……并不理想,东家随便一个店,也能在半个月的时间里,稳赚三百两。 他虽不知道东家为何坚持将蔬菜这些送往北方,但这个法子也确实可以赚钱,只是没那么划算。 整理好资料后,张瑞将信件交给身边的徐八,尽快送去青州。 在自家院子约见崔玉的贺存看到急匆匆赶来的徐八。 “急事?” “不算,东家先忙。” 贺存指了指那边桌上的小吃、零食,“那你先去院子里休息会儿,我一会儿再过去。” 徐八看过去时,眼里亮了几分,本想拒绝的,刚一转头,就听贺存笑道:“专程给你们准备的。” 徐八听到这话,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走了过去。 “我说真的,你可以回去看看,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不和我一道做生意,但可以去找我哥,你们该是一道人。” 崔玉本想摇头拒绝,他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但也不想重新接手那些事。 “帮我哥管理管理临安城,让大家都过得好点。” 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打听时事的崔玉,疑惑出声,“临安城?你哥不在沈温书手下吗?” 贺存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这是有多久不管事了。” “沈温书现在是岭南知府,我哥是临安城县令。” 崔玉叹了口气,“我已经没有不想管这些了。” “小人谋生,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我不知崔先生之前经历过什么,人活百年,若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顾忌,瞻前顾后,岂不是在浪费光阴。” 崔玉沉默片刻,“你为何光盯着我?” 贺存反问,“想你这样有本事的人,难道满大街都是?” 崔玉一阵无语,“你怎么知道我就行?我也没表现出过什么异人之处。” “难道你表现得还不够明显?”贺存笑道:“当初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 贺存说完,伸手止住了他对我问话。 “别问为什么,直觉告诉我的;后来你离开了他们那群修房的人,猜测得到了证实。” 崔玉无奈一笑,“还真是什么都让你说了。” 见贺存笑意盈盈,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崔玉无奈答应,“我会回去和你哥见一面的。” “行,我信你,说到做到。” 如愿解决这件事的贺存松了口气,即便不知道崔玉本人有什么本事,但他就莫名的觉得这个人会帮他哥很大的忙。 事情不出他所料,崔玉回去和自家哥哥见面后,就决定留在他身边。 为此,贺轩还专程给他写了封信,看来自己猜没错了,这个家伙藏的那一手终于开始显露了。 美妆店势头很好,蔬菜也如期供应,贺存除了盯着自己店里的生意,时不时看去制糖厂转一圈。 时间一转,临近过年了。 系统009已经很久没出声了,贺存互呼唤了一声。 009:宿主,你找我? 几个孩子懒洋洋的窝在书房里,贺存出神的望着天边:好久不见。 009疑惑:很久吗? 贺存明显的愣了一下,也是哦,系统应该没有时间概念,就算有,它们是以什么单位计算的,反正不会是年月日、时分秒。 009转了转圈圈:宿主,你找我什么干吗? 贺存:就像问问你,为什么不催我做任务了? 009的思绪短暂流转,随即扭捏道:宿主希望尽快完成任务吗? 贺存:明面上的任务当然要尽快完成!不是还有一些暗线任务,不是答应了你要兑换新皮肤。 009:是哦! 小系统在占着小气泡的身体在电子屏上一阵乱转。 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缓道:还有一个副业待完成……其他的没有了,暗线任务需要宿主自行探索。 贺存:副业? 或许是自己的制糖厂,有了糖还不算完成任务,必须要有经济收益,才能算完成任务。 那就没事了,制糖厂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收益,这个最后的任务,完全不用在意。 至于隐藏任务,那就全靠运气了,指不定哪天就开出来了。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这是他们来临安城后,过得第三个春节,身边有几个孩子吵吵闹闹的,没人会想到过去那段灰暗的日子。 外面传来马车的声音,大门推开,一阵风加雨袭来,披着大衣的贺轩赶了进来。 “临时出了点儿事,你们应该先吃饭的。” 贺存举过伞遮住了斜着吹来的牛毛细雨,“几个孩子,嘴就没停过。” 进了门,一室温馨。 小火炉上坐着的红泥小茶壶,噗噗腾腾的吞吐着水汽,桌上,五彩的糖果、糕点、小吃、坚果,零零散散的摆了几盘子。 穿着小红薄袄的几个孩子见到人,冲上前。 “大伯,新年快乐!” “父亲,新年快乐!” …… “也祝你们新年快乐,来,我给你们准备了新年礼物。” 一听到这个消息,几个乖仔立即站好,四双大眼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难怪贺存时不时就给几个崽崽带东西,一个个一脸欣喜,乖巧的站在自己面前,像福娃娃一样,软萌可爱、听话懂事,谁会不喜欢呢? 第126章 东家再会 一转身, 看到站在门口的身影,贺存见人抛开吃惊,“崔玉!快进来!” “新年快乐!”一把将人拉进屋, 眼见他的衣服是干的,“好久不见!幸好你今天来了, 几个孩子昨天还念叨着许久不见你……” 贺存一顿输出, 打消了崔玉原本觉得此行颇为失礼的顾虑。 余姨娘见人都认识, 转身朝里喊道:“心怡,再给你崔玉哥添上一副碗筷。” “好嘞!”不见人影,听闻其声, 有个推开那边的门去了厨房。 “突然造访, 麻烦姨娘了。” “哎, 可别讲这些,你是存哥儿的朋友,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不讲那些虚礼。” “你来我们家过年, 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就当自己家一样。”余姨娘笑着将人带进内屋。 有了这次在一起过年的经历,崔玉来贺家的次数, 肉眼可见的多了。 大家都还沉浸在过年的喜庆里, 初三那天,贺存陆陆续续收到其他地方传来的急信时, 心中不免咯噔一下, 江南乱了。 幸好,去年冬天开始运送蔬菜出去时, 他就选择性将所有粮食作物全部留了下来, 万一真到了打仗的日子…… 不出一月,又听闻江南叛乱被平, 汴京城那位专门派人前来调查。 贺存留在汴京城的人手打听不到进一步的消息,紧张的气氛在三月初,传入了岭南,各城的粮价不同程度的开始涨。 得幸于岭南大面积推广粮食种植,百姓家中都有存粮;私下里,有关贺家的称赞迅速传播开来。 白云村很多村民暗戳戳找来贺家询问,日后怎么安排?会不会打仗? 这要怎么说?贺存含糊不清点了几句,不要到处乱跑,在村里积极开荒种地就好。 他不知道的是,几乎整个白云村的年轻人都不再出去,最远也就是去趟临安县,林杨让村民们注意来村里的陌生面孔,看得出来大家都很戒备。 三月中,徐一他们带着商队,风尘仆仆的赶来。 贺存将人迎进门,“今年来这么早,路上情况如何?” 说罢,视线又在徐二身上转了一圈。 知道他担心什么,徐一立即安慰道:“东家放心,没事。” 听到这话,他才放心,“去书房说。” 三人来到书房。 “江南的事儿,你们将军知道?” “知道,小将军让我告诉东家,日后低调些,我们这次过后可能就不常来了。” 听到这话,贺存倒也不吃惊,“你们要动手了?” 徐一摇了摇头,“还要等等,如今汴京城里还有几位……” 听到这里,贺存顿时明了,那位底下还有好几位皇子,确实还需要他们内部消耗掉彼此,那估计要乱好几年…… 看来自己猜的没错,时局已定,其他事他也管不了。 徐一:“东家,这是我们将军给您的信,他交代一定要交到您手上。” 贺存微微蹙眉,“不是你们小将军?” “不是。” “行。”贺存接受薄薄一纸信,“如今外面风起云涌,你们日后在外行动,定要注意安全。” “好!” “现在还安全,这次多带些东西回去,一旦局势混乱起来,你们也不要为了这点粮食以身犯险。” “我这次会多给你们准备些好种子,如今刚开春,你们将那些老弱残兵组织起来,开荒种地,这次回去把之前留在这里的徐八、徐九都带回去,他们跟着我这么久,都学了东西。” 听到这儿,徐一摇头拒绝了,“东家,他们俩要留在这里照顾你,不能回去。” “若是我将人带回去,小将军也会让他们回来的。” 本想反驳的贺存,听到这话,不再多劝。 又多询问了些西北的事儿,见他们一个两个黑眼睛,索性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等人离开后,贺存随即打开信,一目十行,徐大将军先是感谢自己,而后就是一系列的冒昧请求。 料定是自己猜测的那样,贺存也不多计较那些。 想到那边的环境,这两年都送去了不少粮食,若是今年他们能按照要求做,温饱不成问题。 思及此,贺存开始整理笔记,玉米、土豆、红薯、麦子……各种粮食蔬菜,贺存将能想到的都记录上。 写到一半,张瑞赶来,贺存搁笔停墨。 “怎么了?” “我们去江南的人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些消息……” “那边局势不明,你让南方的人少出面……”贺存叮嘱了两句。 “嗯,我已叮嘱他们从现在开始谨言慎行。” 贺存点了点头,确实该让还在外面的人小心些,“这次,徐一他们来,你多备些货,明日我会给你一份清单。” “我昨天将仓库里的货清点了一遍,这是清单,东家您看一下。” “行。”贺存接过清单,“和你哥联系上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张勇带着商队去了兰州城,“应该快了,东家不必担心。” “嗯,你也通知下去,若是遇到突发情况,保命为上。” 趁着徐一落脚休息,贺存一边整理笔记,一边忙着打包存货;利用系统又购买了一批的抗旱抗虫的新种子。 这次这些人回去,即便日后再来,也不会有机会能带这么多东西回去。 贺存想了想,“这次你回去,帮我办件事。” 徐一有点好奇,很难见东家让他们帮忙,“东家您直说。” 贺存凑到他耳边低声耳语。 听完,徐一一个手刀朝脖子示意,“要不我直接把人……” 贺存轻轻摇了摇头,杀人太简单了,而他手上不想沾血,这些人不值得他打破原则,又不能轻易放过,“将他们带去西北好好改造改造。” “那严家人?” “那家人……暂时不要动手,没了上面的人,那个女人在白云村蹦跶不起来。” 而且那些人,应该交到韩则手里,他不会现在处置了他们。 第三天,张勇的商队陆陆续续回来。 次日,徐一他们一大早便准备离去。 牵着黑马的徐一,拱手行了一礼,“东家,再会!” “再会。” 商队越走越远,匆匆赶来的韩则,站在贺存身边,看着离去的背影默不吭声。 “走吧,小家伙,你这种小不点儿,还是回去好好读书。” 贺存将人夹在胳膊下,往回走。 “老师,我自己走。” “不行,这是对你逃课的惩罚。” 顿时蔫了的韩则,不再挣扎,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伸手抱住贺存的腰。 小孩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一点儿,你不说,我也没打听,但总归是不放心的。” 腰上的手臂收了几分力,“老师,生气了吗?” “不生气。” 贺存将人放在地上,“这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生气。” 见小孩眼巴巴的看着他,不动,贺存弯下腰,“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很正常,就像弟弟们出去闯祸了一样,再正常不过了,所以不要担心我会因此生气。” 确认他真的不生气,韩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下,紧紧抓着老师的手。 正准备收回爪子,贺存一把牵着人,“上次去找你的那个人,昨天又去找你了?” “嗯。” “你了解那边的人吗?不认识不了解的话,我不放心你去,这是其一;其二,你还小,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长大,等你有实力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谢谢老师。” “你心思重,重感情,只要不往牛角尖上钻,就不会出问题。” “老师,我不是故意隐瞒的。” “嗯,我知道,站在你的处境,不管是谁都需要冷静冷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所以不要苛求自己。” 一大一小,两身影往回走着。 村西,严家。 严母看着自己桌上的留信,陷入沉思,嘴上嘀咕道:“不是昨天还说,今天要进山吗?” 一大早起来,怎么都走了,东西都没带。 严母站了会儿,又道:走了也好,最近家里开销一直很大,这个抠货还不给生活费。 想到这儿,严母丢下字迹混乱的信纸,开始翻箱倒柜的找钱。 一个肥胖,浑身上下邋里邋遢的男人,眉头紧蹙,一脚踢开摆在窗户下的凳子,“娘!!你在干吗?怎么还不做饭?” “乖儿子,你等会儿。” 胖男人听到回话,紧紧挤在一起的两撇浓眉没有散开,嘴里低声咒骂着;转身,看到窗户下坐着一个干瘦黝黑的男人。 胖男人嗤了一声,十分嫌弃的走远了。 窗户下的男人好似了习惯一样,过了许久,才放下手里竹筐,目色深沉的看着胖子进去的房间。 一张黑黢黢没有表情的脸上,却让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严母,看出了几分怨恨。 不等她出言侮辱,坐在窗户下的干瘦男子放下竹筐,扛上锄头,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看到人理都不理她,转身走了,严母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翻男人刚坐的小凳子,污言秽语,片刻不曾犹豫,咒骂起来,看起来熟练极了。 女人叫骂了好一会儿,屋子里传出不耐烦的声音,“你能不能快点做饭!骂什么啊!饿死了!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外面的女人听到这话,顿时安静了,沉了沉气后,转身去了厨房。 自从严筱黎离开后,严家大大小小的家务就落到了买来的丫鬟身上,严母也未曾动过手,只是前一段时间,她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的儿子欠了赌债,严母被迫将家里的下人、帮佣,辞的辞,退的退。 这才拿出来那一笔赌资,将人完好无损的带了回来,只是严家也为此元气大伤。 加上平日里,严家那些所谓的外家舅舅们,寄居在严家,花钱如流水,又无进项……日子过得越发艰难。 第127章 看世界 没在那些人屋子里找到一分钱, 出来又受了气,严母做饭时,厨房里锅碗瓢盆, 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被严家惦记着的那些‘外家舅舅们’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被捆着丢在马车上, 在颠簸的路上, 起起伏伏。 盯着这群人的徐二数了数钱袋子, 这点钱够吃一路了。 果真昨天晚上就该多捞一点儿,这样的恶人,就该好好收拾一番。 徐一的商队走了后, 白云村安静了下来。 临近开春, 大家都老老实实出去种地, 还有不少人出去开荒,就想现在多种点儿,年底有个好收成, 大家都想安安全全的过完这个年。 每月都有各地的消息, 以各种手段汇集流到贺存这里。 先是南方,中部, 慢慢的那股邪风不受压制的往汴京城吹去。 完全站在局外的贺存就这样, 看着曾经强大繁荣的王朝,在风雨中被无数看不清的手脚禁锢缠绕吸食, 寸步难行。 一个新的王朝建立时, 又能怎么样呢,不断重蹈覆辙, 建立、繁荣、衰败, 最后走向灭亡,在长达几年的混乱后, 有人站了起来。 当年太祖几进西北,打下万里江山,那是他在想什么?是在担忧自己的千秋万业后继无人?是在感慨自己的英勇无畏,或许他站在汴京城的摘星阁上,也想寻求长生,是世世代代守护自己打下的江山。 可,又怎么不可惜呢?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要为上位者的野心买单,然后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历史洪流之中。 只是浅浅一想,贺存就将思绪抛之脑后,这世上想不通的事儿太多了,他向来不苛责自己。 在山河飘摇中,贺存带着一家人在白云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半点没浪费农业系统009的一身本事。 在岭南这片与世隔绝、人烟稀罕的地方,贺存一个人带带孩子,种种地,每周给几个孩子做点吃的,教授一点儿他那个世界的知识。 时间缓缓走着,不管外面的如何动荡,不断送入他书房里的书信,越堆越厚,贺轩越来越忙,越来越忙,几乎半个月半个月的没时间回家。 作为后勤保障员的贺存,时不时去临安城帮个忙,给贺轩、崔玉改善改善伙食,出出主意。 经过上次两人在村外的谈话,韩则小朋友时不时来他的书房找他。 一看到有信件来,立即带着贺修文往贺存身边蹭。 等贺存一放下手里的信,两小孩异口同声,眼巴巴的看着他。 “老师!” “二叔!” 贺存好脾气道:“行行行!给你们。” 顺利拿到书信的两人,凑到一起,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兰州城戒严了?” “如果兰城都这样,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这样?” “不知道呢。” 这话说完,两小孩动作一致,抬头看着他。 “兰州城是西北要塞,听说拓跋城主是心思细腻的人,他家世代把守兰州城,太祖当年几次出伐西北,都对兰州拓跋家称赞有加,拓跋家能在西北屹立百年不倒,靠的可不止这一份赞誉。” 两小孩点了点头。 韩则:“小时候我爹给我说过,兰州城的人富不外漏。” 对西北并不了解的贺修文,“兰州城的人很富有吗?” 韩则显得有些为难,“我亦不知。” 两人一道看向贺存。 被委以重任的贺存想了想,解释道:“确实富有,毕竟我们的货,到兰州城就被卖完了。” “哲哲,你以前去过兰州城?” 无意间泄露消息的韩则抿了抿嘴,小声道:“小时候流浪过。” 刚还听到他说起自己父母,又听到这句流浪,贺修文想回去扇自己一巴掌,“那……” 看出他的愧疚,韩则想到在兰城那段日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我虽流浪过,但是没受什么苦。” 自从被老师捡回来后,对那些不开心的事,那些让他深陷痛苦的人,他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好像待在老师身边,就会有一种魔力,能宽恕自己,快乐生活的魔力;虽然那些痛苦,并不会消散,可他再不是那个满心都是厌恶、仇恨的韩则了。 有时候,他也在想自己,好像做到了爹娘离开时的,逼着自己应下的承诺。 在老师身上,他找到了父亲和母亲的影子。 贺存打断了两小孩的对话,“这是你们徐玉树叔叔给你们写的信,拿去看看吧。” 拿到信的两小孩,急匆匆看了起来。 “哇!二叔,徐玉树叔叔说,他给我们养了小马驹,等它们长大,就给我们送过来。” “西北的雪真的可以淹没到小腿?!”贺修文一双丹凤眼里一闪一闪的。 “嗯,修文这是想去西北看雪?”贺存上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手下的脑袋轻轻点了点,“日后天下太平了,我倒是想去看看。” 还没撒开的手,转而捏了捏贺修文软乎乎的脸蛋。 一晃都长这么高了,明明天天都在眼前晃荡,他这才发现两家伙这身板……结实得不行。 有时候想通一件事,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刚才那一瞬间,贺存转变了很多想法,按照以前的想法,他必定不会让这几个孩子这么早接触到当下局势这些事儿。 可是刚才那一刻,也让他发现了自己或许并不能什么事都以为他们好为由,就轻易做下决定,其实小孩子们也自己的想法不是么? 觉得他们什么都不懂,就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看这个世界。 对与不对?贺存存疑:毕竟每个人的情况都不相同,人与人之间,毫无可比性。 所以自己为何要给他们选择自己认为的对的路,这路对不对,是不是他们自己想要的?贺存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可,贺存有什么权利代替他们选择。 即便孩子们现在小,他完全护得住;可总有一天,他们总会离开。 届时,自己若是什么都没准备,那他怎么放心这被自己养的天真纯良的人出去。 贺存不知道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多少,这样想来,自己还是要和几个孩子多多交流。 “想去,日后你们几个都去,随便把你徐叔叔送的马骑回来。” “真的吗?” 贺存肯定道:“当然!” 许是岭南这个地方太多偏远,从头到尾,从未入局,远离了一切纷争,半点不沾烟火。 八月末,贺存带着几个孩子在外野餐。 村子里,书院的小孩们听到这消息,那还得了。 早早下学后,回家带上红薯、玉米、土豆、腊肉、蔬菜、水果……一群半大不小的小孩们,背着自己的伙食,往西山边的浅水滩。 明明是贺家人的野炊,硬生生给搞成了学生秋游。 又现场配制烧烤料,烧烤味顺着风四处跑。 一群人,钓鱼的、打牌的、下棋的……一堆孩子围在一起玩老鹰捉小鸡,嘻嘻哈哈的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里消散。 上下游干活、游玩的百姓闻声前来。 就看到十几个小孩在河滩上跑来跑去,还有的在河里翻着水货,贺家人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一堆小孩,先是远远的看上一眼,若是贺存没发现,小孩们壮着胆子偷瞄。 学着贺存一步一步的搭建烧烤摊,黏在他身边的贺子文,转身看到这些小哥哥们缩手缩脚的样子,实在不理解自家父亲的恶趣味。 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后,他好像又懂了。 这些人红着脸,手脚无措的样子,确实有点意思。 正当这些人绞尽脑汁想法子解释时。 “你们捉到的鱼,要腌制去腥后,味道才好。” “啊?”为首的大男孩摸了摸大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记住……” 贺子文看到他们身后过于简单的佐料,抿了抿嘴,指着那个鱼,“那个,你拿过来,我帮你处理。” “啊?哦!好!”大男孩端着木盆递给他,红着脸,“谢谢啊!子文弟弟。” 贺子文摇了摇头,转身去拿切好的姜片、果酒、野葱段。 跟在他身后的大男孩,“子文弟弟,你这么小都会做饭!你也太厉害了!” “一会儿,我们烤好了给你一份,我们还捉到了螃蟹、小黄鱼……” “嗯,你若是想用什么,就来找我。”贺子文将东西放进盆子。 “好,谢谢子文弟弟,你人可真好。”黑壮的大男孩好嘿嘿一笑,露出上下两排大白牙。 完全不知缘由的贺子文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只是点了点头,“你就照着我爹做的那样做就好了,烧火而已,不需要什么技巧,这些佐料才是关键。” “好,那我回去烧火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贺存这才转身小笑眯眯的看自己自己大儿子,看不出来,还是个热心肠,小暖男呢! 见贺存笑意盈盈的眼里含着打趣,一本正经的小男孩,端正的坐在小马扎上。 “爹爹,你的鸡翅快糊了!” 贺存轻轻哼了一声,眉头一扬,“糊了就糊喽!” 话是这么说,人却已经转过身去了,“想不到我们家小崽子,还满讨喜的呢!这么乖的小孩,走到哪里都被人喜欢。” 好不容易摸到一个贝壳的贺子安,噔噔噔跑到贺存这边,听到这话,询问道:“喜欢什么?爹爹。” “喜欢你哥。” “嗯?”贺子安偏头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贺子文,“我也喜欢,但是我最最喜欢你。” 说罢,凑到贺存身边,朝着他的脸颊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嗯,我也喜欢崽崽。” 贺子安:“爹爹,你看我找到的。” 贺存忽悠大法上线:“真厉害,我儿子这也太厉害了!” 贺子安:“嘿嘿,那这个给爹爹吃,我一会儿再去捉!” 说完,又提了提裤子。 贺存放下手里的活儿,低头看去,吼!果真就不该给他穿长裤来,湿了半条裤子,袖口这一片也都被打湿完。 “我儿子这么厉害,要是能保证不要打湿衣服就好了。” “不会打湿衣服的!”贺子安信誓旦旦。 “那这是什么?”贺存用手提了提他直往下掉的裤子。 小屁孩想都不用想,开口胡诌,“这是裤子,裤子不碍事,衣服不会被打湿。” 贺存:??那滴着水的袖子,也是裤子的一部分? 贺存就不该夸他,一句话就上天的家伙,是时候给他敲下来了。 走到一半拿出小短裤,顺手就把他身上的湿裤子给扒了下来。 “爹爹,这么多人呢!!”根本来不及阻止的贺子安抱着他,惊悚万分。 他那英勇无畏的名声啊!就被自家爹爹给毁了,全毁了!日后可怎么去找胖虎玩??还有软乎乎的小玉儿,完了这丑出大了。 完全不知道自家一向调皮捣蛋的小儿子,竟然都开始关注自己的外在名声、形象了。 贺存好歹给人留了小短裤,没扒光。 着急忙慌,胡乱穿着裤子的贺子安:“爹爹,你以后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脱我裤子的!” “你这样的行为,一点儿也不绅士,不礼貌!” 听到这话,贺存扬了扬眉,故作疑惑,“真的吗?我都不知道呢!可是我都做了,这么办?” 看到自家爹爹一脸懊悔,贺子安立即反省,自己就不该这么严肃的和爹爹说话,爹爹都不知道呢。 立即化身小棉袄的贺子安,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次没事,下次不能这样了,爹爹你记住就好了,以后爹爹不知道的,我给爹爹说。” 贺存:“那我们安安懂得可真多。” “也不多,都是哥哥给我说的。” 贺存有点奇怪,“哦?哥哥什么时候还给你说了这些?” “上次,上次我们和志远哥哥去看弟弟妹妹的时候,哥哥说的。” 说到这儿,贺子安扭头问道:“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弟弟妹妹?” 贺存给他拧了拧袖子上的水,“等他们满百天。” 顿时焉了的贺子安:“啊?那还有好久好久。” “嗯嗯,要不了多久,还有一个月时间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两个月前,柳蓉毫无征兆的就生了,幸好生产顺利,不然沈温书那小子估计得急死。 大早上发动的,一发现就有人来找贺存。 等贺存收拾好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急匆匆赶去时。 柳蓉已经在产婆的帮助下生下大女儿,不出一刻钟,顺利接生小儿子。 完全看不出长相的贺存,学着几个产婆的话说。 让009给柳蓉看过后,又给两个看了看,都很健康,这就足够了。 想到当下的局势,以及女子生育的艰辛,月子期间不宜见风等,沈温书就将所有的恭贺都选在了百天,一道庆祝。 期间,贺存带几个孩子去看过一次,这不就给没有妹妹的贺子安留下了很深的影响,毕竟谁会不爱软软糯糯、奶香奶香的小妹妹呢! 这对于家中老小的贺子安来说,那可太重要了,他可是龙凤胎姐弟的哥哥! 以后,他也是有弟弟妹妹的人呢! 顺着河道上下来的人,看到贺家人在此,那可不上前观察一番,那可是活生生的传闻中存在的人物,没人不会不上前瞧一瞧,看一看的。 但也有人知道贺家人,却没见过贺家人。 河道那边过来的人看到气宇轩昂的贺轩、闲适散漫的贺存、风度翩翩的崔玉…… 今儿,这是撞了什么大运,小小的白云村竟然有这么多优质男人,那可不得好好打听打听。 “哎,大妹子!你这是白云村的吧?” 胖婶子看着出现在身边的女人,友好招呼,“对啊,这大人小孩都是我们村的!” “今儿时什么日子?怎么都出来玩了?” “这不秋收完了,出来玩玩。” 第128章 带着四个孩子的寡夫 胖婶子看了她们一眼, “你们是上游柳家村的吧?” “对对对,族里的柳江柳河两兄弟还在你们村干活呢。”找到共同话题的几个妇女围了上去,大家都不动声色的打探消息。 “就是, 柳家兄弟现在可是贺东家手下的能人。” “这是哪户人家,出来游玩这么大手笔?” 胖婶子顺着她们的眼色看去, 大半盆子的排骨, 边上还有长短不一的鱼虾, 烧烤架上是牛羊肉、蔬菜。 胖婶子笑道:“这不是秋收了,可不得好好庆祝一下,你们村今年收成不错吧?” 为首的干瘦妇女闻言, 扬眉一笑, “多亏了贺家, 这才有了好收成,今年外面日子不好过……” “就是,幸好战事殃及不到我们, 不然这日子得多难熬!” 话一说完, 大家都沉默了片刻。 “那是谁家的孩子,长得真俊!”随着这名新媳妇儿的视线看去, 贺家几个孩子围在一起, 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那孩子养的可真好!” “哎呦,你别说, 这几个孩子真是俊的很!”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你看看那身衣服……” “婶子,听说你们村开了学堂, 村里的小孩全都在上学?”刚说话的新媳妇很是羡慕。 胖婶子摆了摆手, “贺家心善,开了学堂, 这么好的事儿,村民们自然会送孩子们去读书。” “对亏了贺家,不然我们村里那些孩子哪能有这么好的出路。” 刚问话的新媳妇这下不止是羡慕了,整个临安县下属的村子里,独独只有白云村有学堂,她家孩子是赶不上这好处了。 “哎,姐姐,那个男子可娶妻了?” “嗯?”胖婶子不明所以的看了过去。 吼!这眼光你说是好,还是不好?证明多黄金单身汉,这独独看上了她们贺东家了! “没有妻子,不过……”胖婶子犹豫了一瞬。 这下该刚才问话的干瘦女人猴急,她都想好了村东头柳二叔家的姑娘,就想找个斯文的汉子,她瞧着这就不错,“不过什么?难道他家穷?我看这也不像啊!穿的怪好的……” “这倒不是,但是他带着四个孩子,家里情况……” 不等胖婶说完,女人啊了一声,随机小声嘀咕,“四个孩子?那可不行,这过去就是当后妈……” 本想反驳的胖婶子,听到他半句,歇了反驳的心思。 “这不就是带着四个孩子的寡夫么!” 神他妈带着四个娃的寡夫! 不过,胖婶子想到贺家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好多嘴什么,他们一家人都自有打算。 不管是白云村,还是柳家村的人,都不合适;她眼前着贺家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也看着贺家人,不管男女,大人小孩都有着自己的规划。 白云村,或者说临安城,是留不住他们的。 胖婶子也是在与贺家人的相处中,一点一点发现他们之间存在的差别;有的人,即便跌入尘埃,以及闪烁着自己的光芒。 在河边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上升为寡夫的贺存,给这群小孩发着小零食。 次年,各地动荡。 好不容易被镇压下去的江南,一次一次发生状况,当地的官府管不住,也无心管。 从南方地区传出的动乱,席卷整个朝廷上下,关内关外;粮价飞涨,也就只有不易与外界想通的岭南、西北,受影响小点儿。 西北的徐玉树,一边忙着种地,一边训练士兵。 “小将军,这一季粮食收了,我们的粮仓就满了。”徐一满足道。 徐玉树看着手里玉米粒粒分明,土豆个头饱满,“满了?再建一个,继续种;下半年棉花收了,多织些布。” 接过他手里的土豆,徐一笑着问道:“已经在建了,小将军要不要给贺东家送封信?” 一身便装的徐玉树想了想,摇头道:“算了,不要多生事端,等太平了再说。” 被安置在这边的老兵、残兵,以及家属们,热火朝天的秋收着。 今年按照贺存的建议,他们开荒沙地,引入雪水,开渠浇灌,集百家之长,终于迎来了比去年还大的丰收。 光是去年和今年的粮食,就足够吃上一年了,以往被朝廷紧紧捏住的西北徐家军的命脉,就这样轻易被破解了。 看着满满几仓库的粮食,营地边上的养殖场,膘肥体壮的猪牛羊,这都是新鲜食材,徐家军队粮草这一块终于不用受制于人。 每到节日里,大家都敞开了吃,终于再也不用过那种食不果腹,衣不御寒的苦日子了。 边上养猪场里,呵斥声传来。 徐一抬头看了眼,“徐家抓来的那些人,还是有人学不会老实。” 去年,将严家那几个人混混抓来后,便安排人盯着干活,刚开始什么都不干活,饿上几顿,就老老实实的,什么挑粪、喂猪,养牲畜都是这些人在负责。 做好了就奖励,做不好,少不了受冻挨饿,很快这里面就有人被调教好。 一年过去了,还有人能混小管事当当。 新收留下来的人看到这个待遇,大家都好好种庄稼,就等着丰收了,自己身上能留点银子傍身。 汴京城那位也有点儿本事,即便山河动摇,依旧在那个位置上维持了好几年。 外面的环境,时不时紧张,时不时看上去风平浪静。 贺存不动声色的囤积粮食,其他事他不会,也没那个本事。 这几年比较清闲,他带着几个孩子走遍了岭南,外面出不去,也扎眼,但在有自家人的地盘里,他尽可能的让几个孩子,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毕竟十几岁这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龄里,就该多出去见见一直以来,他们眼中的这个世界。 游历途中,梧州城,火堆旁。 “爹,你捡什么不好?这可是一个小孩!”贺子安眉头紧蹙,对他爹的这一行为,非常不理解。 听到他的话,贺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慢吞吞道:“我觉得是你说的不无道理,要不我把人丢了?” 说罢,贺存越品越觉得有道理。 “丢了?!丢哪?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小孩!”贺子安气鼓鼓的。 “也是,那就带回去吧,反正家里不缺这口吃的。” 绕来绕去,又回到这里了。 贺子安很明显知道自己说不动自家父亲,气鼓鼓的横了一眼,一点不怕生,穿戴干干净净,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转身朝几个哥哥走去。 他收拾不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东西,他就不信几个哥哥收拾不了,哼! 哪里冒出来的小妖精,让本就不受宠的贺子安在这个家的身份地位,越发岌岌可危。 “哥,你不管管?”贺子安凑到在一边烤肉的贺子文身边,“你看看,爹都被那个小妖精给迷住了!!” 不等翻着烤肉的秀眉白面、长身玉立小少年说话。 边上烤着馒头的韩则,“你是想说,你的零食被老师拿给那个小不点吃了吧?” 被点破的贺子安,拽起地上的草愤愤地朝他丢了过去。 “呦!这就恼羞成怒了?”韩则接过草,欠打的调笑。 贺子安不服气,朝他扑了过去,两个人滚做一团,哈哈哈的爽朗笑声,飘出去很远。 贺存身边的小孩,也就是009抱着一堆吃的,“宿主,你家小孩好像不喜欢我?” 贺存:嗯?不会!不过你要是把吃的还他,他可能就不生气了。 009:啊? 粉雕玉琢的小孩郁闷的看了看手里的一筐子零食,眉头紧蹙:这样不太好吧!我出来就是为了这口吃的…… 贺存:你吃吧,他就是随口一说。 说罢,贺存上手摸了摸009的发顶,手感还不错,“你之前不是说要留着积分升级吗?怎么突然要兑换身体了?” 009:“我算了算,你至少还有三十年寿命,那我还有在这里停留三十年,人类的三十年好像很长,商城里这个身体打折,比较划算。” 贺存:三十年对人来说,好像也不长,一晃时间就过了。 009迟疑了会儿,三十年不长么! 顺着贺存的视线看去,几个孩子闹作一团。 十六七岁,多好的年龄。 韩则、贺修文都长这么高了,在这方世界里,都是一个大人了。 几年前,韩则和西北秦将军恢复了通信,那边派人过来专门教他武功,贺子安看到后,一直跟着学;贺修文、贺子文跟在贺轩身边,跟着处理政事。 知道留不住他们,贺存抽出时间,带几个孩子游历,想着尽可能多教一些外面的生存技能。 本来他们的老师,陈旭主动揽下这件事,贺存全程陪同的;谁知,一直没有消息的朱夫人有了身孕,这件事就变了味。 原本游学意味的出行,变成了家庭游玩。 不过,贺存全程不拿主意,也不出主意,只在事后,给几个孩子指点出这次的失误。热血少年贺子安开始思考每件事的自己可能付出的代价。 向来冷漠的贺子文,为人处世,态度强硬的韩则,以及端方雅正的正人君子贺修文,都有了改变。 从刚开始磕磕巴巴、丢三落四,到后面每个人都能全面考虑所有问题,一起商议,一起拿主意。 贺存陪他们一起吃野菜,一起淋雨,一道挤在山中破房里,全程毫无怨言,还会在几个孩子哭着认错时,耐心安慰他们。 也是在这一趟旅行中,四个一直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小孩,开始看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它时而温暖阳光,时而黑暗丑陋,矛盾又无法言明。 它并不只是书本上那样的快意江湖,走进江湖,走进闹市,他们才发现,原来夫子说的轻了,有些东西,他们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就像那个被卖掉的女孩,还是个孩子的她,又有什么错,就要被家人卖掉,因为家中赌钱的哥哥欠下十几两银子,家中贫寒,拿不出钱,就把她卖了。 就该是她承受这些么?被卖进不入流的地方,不过几天便离开人世。 原来生命竟这般沉重!原来五两银子,就是一条人命。 那些刻在书上,写在纸上的,夫子教授的,都没有眼前这一幕更让人深思。 看到几个孩子异常消沉,贺存还担心他们幼小的心灵会承受不了。 第二天,几个人又恢复原样。 贺存还暗自嘀咕,要不要给这几个学生谈谈心,毕竟搞不好这事儿会给他们留下心里阴影。 可他不知道的是,看似毫不起作用的自己,光是坐在那里,就是这几个孩子的定心丸,有他在,什么事儿他们都能自己消化掉。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他们会有自己的见解和感悟。 第129章 各赴前程 一路上, 009凭借自己走到哪吃到哪,甚至还在一次住黑店时,闻出饭菜里的药, 顺利获得几个孩子的认同。 此后,不用贺存从中调和什么, 五个人一起进进出出。 作为哥哥的贺子安一改常态, 整天带着009。 青州城、梧州城……将岭南所有城转了个遍, 最后回到临安城,一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一行人一路上,若是遇到什么热闹, 就留下了看了再走, 有时候会在一个地方停留两三个月。 看着人情世故越发熟稔的四个孩子, 知世故而不世故,为人处事圆滑,又保留着带属于小孩的天真, 心底始终留着几分善意。 这就足够了, 他很现实,宁愿他们多看多历练, 也不愿这几个小孩走出去后, 受到社会的惨打,再慢慢成长, 他们贺家的小孩, 不能一点儿心计手段都没有。 只是,贺存还是低估了家学渊源这个东西。 等他发现的时候, 这几个孩子就是黑芝麻汤圆, 一个个的外表软萌,正人君子, 内里黑得很。 再一次,回到临安城时,已是次年六月。 贺子安跳下马车,“小姑!” 一年时间不见,几个孩子肉眼可见的黑了,也壮实了不少,尤其是小一点儿的贺子文,以前都是一副文文弱弱样子,现在整个人开朗阳光了不少。 “安安!”贺心怡接到了扑到怀里的小孩,“哎哟!晒黑了!” “嗯嗯,爹爹说壮实了。” “小姑!”跟着下车的几个孩子异口同声。 贺心怡:“回来了,我在水云阁给你们订了餐,休息会儿再吃饭?” “谢谢小姑!” 贺心怡拍了韩则一下,不客气道:“一家人谢什么,赶紧回去洗漱。” 几个小黑孩,与一边干干净净、肤色白皙的贺存形成鲜明对比,想到自家这个晒不黑的二哥,贺心怡决定不给自己添堵,毕竟今年她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晒黑了不少。 一家人在楼上吃了饭。 回到家里,几个孩子明显的轻松了不少。 只是没想到,预料中的分别,来得这么快。 好不容易养大的崽崽们,要离开了。 韩则要去西北;临安城来了新的知县,是沈温书的人,接手贺轩手里的事儿,贺修文会跟着贺轩去青州城。 看着渴望又纠结的贺子安,他其实有点舍不得,西北山高路远,即便他知道这几个小孩能好好照顾自己。 依旧不放心,西北啊!那可不是游山玩水的地方,过段时间,就是前线了。 书房里,贺存放下手里的书,站在窗口。 “爹爹不放心韩则和弟弟去西北?”贺子安端上一杯温热的茶水上前。 “是也不是。”贺存转身看到到胸口的小孩,上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他们都走了,你呢?” “要不跟着修文一起去,去看看汴京城。” 贺子文摇了摇头,“我想留在家里。” 放下茶,贺存揽过他的肩膀,“是不放心我,想留在家里陪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也是,家里就属你最粘人了,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粘人。” 像小时候那样挼了一把他的头发,贺存鼓励道:“不过我更希望,你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贺子文没答应也没拒绝,反问道:“爹,你为什么不一起去么?” “我?!我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贺存浅笑道,“家里的事儿,可不能再丢给你小姑一个人。” “去吧,把徐九带上,和修文一起去汴京城看看。” 隔了半晌,抱着自己的小孩依旧没吭声。 贺存也不逼他,出不出去都行,他就担心,家里的同龄人都走了,剩他一个人陪着自己会无聊。 “爹,你这一路上都在找人?” 想不到这个小家伙这么警觉,“嗯,一个小友而已。” 他这边刚说完,环在腰上的手紧了紧,“父亲,这是又想给我们找个弟弟?” 嗯!不满之意已经溢出来了;满意了就是爹,心里不爽了就是父亲! 他家小孩有脾气得很。 “哦~这是暗自生气呢?”贺存捏了捏他脸上软软的肉,“我还以为你不介意。” 怀里的小孩蹭了蹭他,没说话。 ------------------------------- 半个月后,先是徐八和秦将军的人,带着韩则和贺子安远去西北;之后又是贺轩带着贺修文、贺子文去了青州城。 家里一下就安静下来,坐在身边的009看到一上午无精打采的贺存。 “宿主,你不开心?” 回过神的贺存:“不习惯而已。” 009:其实宿主变了很多。 贺存:嗯?真的? 009:嗯,想当初我刚绑定你的时候,你的警惕心可不小。 贺存:这你也知道。 009:当然喽!我绑定过很多任宿主了,只是有很多任务完不成。 贺存:那我任务完成了,你之后会去哪? 009:去找下一任宿主,我还有其他任务。 原来如此。 贺存:祝你旅途愉快。 009学着小孩样子摸了摸头,带着点儿不好意思,“宿主,你和我以前绑定的宿主很不一样。” 贺存捏了捏他的脸:那是,我是独一无二的。 小小的庭院里,葡萄架下,玻璃桌上摆放着不少新鲜水果。 丝瓜藤顺着篱笆,爬满了半壁墙;月季、玫瑰、茉莉在阳光下摇曳。 那只从青州城带来的小狼崽,躺在地上,时不时摇晃一下尾巴。 朱夫人怀孕后,就开始休假,水云阁全都交给贺心怡一个人,余姨娘怕她一个人不好好吃饭,便去了临安城照顾她。 至于贺存,他有那么多帮手,当然是要留在白云村休息。 一人一狗一系统,看书外出,游山玩水,好不热闹。 刚下山,带着身后的狗子、009打道回府的贺存。 “贺东家,你家来人了。”路上遇到的村民们提醒着。 “谢谢,我这就回去。”说罢,贺存分出去一条大鱼。 那人摆着手,笑道:“没事,没事,邻里邻居的……” “拿着吧,最近几个孩子出去玩了,我一个人也吃下这么多。”将鱼塞给他后,贺存转身离开。 “哎~谢谢东家。” 脚步轻快的贺存向后招了招手。 走近了,黑马在院子边吃草,月白色衣服的男子,站在篱笆下,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站在原地的贺存看了眼,朝前走去。 “听说有贵客远道而来?”贺存一手将手里提着的菜和鱼递给他。 看到面前的菜,那人先是怔了几秒,随即无奈笑着接过手。 推开门,熟悉的小院子出现在眼前。 “菜丢在水缸边,随便坐。”贺存丢下人,先去洗手,换一双鞋。 出来后,看到人站在门口,目色流连地看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这是看上我家院子了?”端着一堆小零嘴出来的贺存笑着打趣。 熟悉的操作,像极了那个时候。 “随便吃点垫垫肚子。” 不等这人说话,贺存转身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端着的是洗干净的新鲜水果。 把握不住他是不是认出自己了,男子静默不出声。 看他低头敛目,不知道在想什么,贺存感慨般说道:“欢迎回家,我还以为……你不会找来了。” 对面的人顿时松了口气,“二叔,怎么认出我的?” “这还需要认?” 贺大仔听到这话,偏过头看着院子里的小不点翘起了嘴角。 有人记得就好,有人等他就好,他本来不想来的,可是一醒来,处理好那边的事儿,一下子就陷入了漫无目的,不知归处的境地。 骑着马,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岭南,走到了这里。 如今想来,幸好自己来了。 “修文他们呢?”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他后知后觉询问。 “哲哲和子安去西北了;修文和子文跟你父亲去了青州城。” “那你怎么在这?”贺大仔惊奇。 贺存笑了笑,“那我应该把他们关在家里?” “不是……”贺大仔想了想,“我以为……” 以为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以为二叔会把他们保护得很好,也是!二叔已经把他们保护得很好了,只是他心底还有个声音…… 那个穷其一生没能得到爱与呵护的自己,隐隐冒头。 他知道,自己的经历绝不会出现在他们身上,对!不管二叔做出什么决定,都不会错。 “我以为二叔会跟着他们去。” “有人保护他们的安全,不必担心。”贺存站起来,惯性使然想去捏了捏他的脸,手都伸出去了,看到这么大个人,悻悻的放下手,转而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贺大仔看到放下去的手,眼里装满了笑意,“二叔做什么吃什么。” “那就……铁锅炖大鹅,走,陪我去抓只鹅。” “好。”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朝外走去。 院子里的009看着出去的人,陷入沉思。 这人居然又回来了,还带着记忆,难道自己的药失效了?转身钻进系统里,翻开商城里的说明书,哦哦,原来这也是可能出现的。 “二叔。” “嗯。” “二叔。” 贺存转身看了过去,只见贺大仔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他很好脾气回答道:“嗯。” 天很蓝,远处的白云团团簇簇,风很温柔。 这一刻,他好像找到了自己丢失了多年的安心。 贺存走在前面絮絮叨叨的说着,明明在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可他就是觉得安心。 “院子里的李子酒,可以开封了……” 走在身后的贺大仔知道,自己能重新来过,一定是二叔做了什么,看着走在前面的人,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个时候,二叔也是这样带着自己出去玩。 如果当年…… 算了,世上之事,非人力可算尽。 第130章 大结局 来了一个贺大仔, 贺存的生活并没发生多大的变化;依旧每天到点醒,锻炼一番后,优哉游哉做早饭, 处理账本,看各地送来的消息。 十月后, 这场早该结束了的混乱, 这才有了动静。 汴京城传出动静, 长居高位的那位身体状况不太好,藏在各地的势力,暗中涌动, 徐玉树藏在岭南的势力也陆陆续续有动作了。 想到一个多月前韩则和贺子安就已经抵达西北了, 贺存沉默了好一会儿。 “二叔是担心那几个小家伙?” 贺存放下手里的信, 不紧不慢道:“嗯,韩则这小屁孩倔的很,战场上刀剑无眼, 不担心是假的。” “他啊?”贺大仔不知想到了什么, 低笑道:“确实倔。” 这可是当年自己无聊人生中的为数不多的乐子,也是少有的, 让他不爽的存在, 上辈子他们俩斗了半辈子,也不知道自己死后, 这人会不会给自己敛一下尸骨。 好歹自己每次见到他, 都会好吃好喝招待着,虽然那货不领情。 “二叔, 是想去西北?” “那边有他舅舅在, 风雨欲来,岭南若是只留心怡一个人, 我不放心。” 贺大仔听他这么说,沉默了一会儿,转而问道:“二叔,不去汴京城一趟?” “汴京?”贺存疑惑出声,“你父亲去了,自然会处理好一切,我去干吗?” “你就没有什么要处理的人……” “放心交给你爹,他会处理好一切的。”贺存拍了拍他的肩头,“我倒是没有,不过你要有什么,可以自己去处理,或者写信给他,让他一块处理了。” “让他处理么?他若处理不了……” “嗯?”贺存想了想,“看来我们大仔以前受了不少欺负。” “欺负?欺负我的,我都欺负回去了……”他向后倒在摇椅上,陷入了回忆。 只是,当年他为何会那般听那个女人的话,就像是中蛊了一般,真是有毒…… 现在想来,像是失心疯一般,原先他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不想去细想其中缘由,重来一次,他居然做到了对那个女人没有一丝留念。 贺大仔勾唇自嘲,还真是应了她的话,冷漠无情呢。 “走,去菜地。” 半晌后,贺大仔抬头,就看到贺存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拎着几个竹篮,一身短打,一个草帽,脚边上还有一个小锄头。 他这二叔,可真是…… “行~听你的。”贺大仔懒懒散散起身过去,眼前一黑,就被扣了一顶草帽。 “带上,别晒黑了。” 贺大仔看了眼他脚边站着的小孩,小帽子,儿童自行车,“我又不是小孩子……” “都差不多。”贺存笑着看了他一眼,将手上的篮子递了过去。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南边叛乱军起义了,之前赈灾派来的大臣,未得民心,是第一批祭天的,随即附近的县城一个一个的乱了起来。 自此,这个导火索,拉开了这场各方谋划已久的战争。 据他所知,江南这边是五皇子的势力范围,可私下却是三皇子的人掌管兵权,真是有点意思,其中其他势力交杂相错。 这些年稳居高位的太子,听闻这人有几分算计人的本事,一直默默派人关注着江南,当然岭南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不关注。 不过,当初沈温书离开临安城后,他故意将重心移到青州城,之后贺轩上任,他的人做事更加缜密,粮食练兵这些事旁人无从得知。 临安城少有外人来,就算来也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最关键的是,有外人来,想要摸清贺家的底细之前,就已经被看穿底裤了。 谁来找事,就派人出去给别人找事儿。 长期以往,就没人来找事了,毕竟贺存出手就不只是回访了,连皮带本都得讨回来。 每次派徐八徐九出去处理这些事,他们两人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个赚外快的小道,看来以前还是狭隘了。 轻舟绿波,小小的木船上,带着帽子,身披雨衣的两人,静坐垂钓,时不时翻出水面的肥鱼,鱼尾拍打着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船舱里,小孩逗着黑狗,火炉上的热茶,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地上还有一筐木炭。 温热的陶罐锅底里,炖煮着新鲜山货,淡淡的药材味飘着。 烟雨朦胧,山水一色。 船只在水面上停留着,木桶里蹦跶的鱼,这神仙日子也太好了。 看山看水,看日月。 “二叔,我要去汴京一趟。” “嗯?” 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打落了刚上钩的鱼儿。 要去,不是想去,贺存顶了顶腮帮子,“去吧,我在家等你们回来。” “好。”得到回复的贺大仔,惬意的靠在椅子上。 即便这一世,贺家人已经和上一世不一样了,可有些人不得不防。 眼前这种日子虽好,可外面那堆破事没结束,他就不安心。 斜风细雨之间,绿湖轻舟,三人一狗,在船舱里喝着热茶,炖着热汤,烤着烧烤。 ------------------------ 入了十一月,西北的天气越发严寒,早晚的风刮得人露在外面的皮肤生疼。 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的贺子安蹭到韩则帐篷里,哈着气让冰凉的双手暖和点儿,“哲哲,你这儿还有吃的吗?” “我手里的都被吃完了,早知道就多带点儿了。” 贺子安说完,神色懊恼,就只剩一点儿酱料了;大锅饭吃了几个月,想念自家父亲做的饭菜了;而且截止目前为止,城里不多的几家贺家酒楼,他都吃够了,有点愁。 急忙整理衣服的韩则,拉下袖子遮住伤口,笑道:“想老师了?” “想啊,都几个月了,我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没回去。”贺子安瘫在椅子上,很是感慨,“也不知道我爹一个人在家无不无聊?” “幸好,家里还有一个小孩,不然他一定很无聊。” 韩则听到他一个人嘀嘀咕咕的,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走到一遍的书架,从最底下拿出一个大包袱,“我这里一些牛肉干,还有几瓶剁椒牛肉酱,你都拿去。” “啊!那不行!”贺子安跳了起来,窜到他身边,“你居然还有这么多!” 说罢,顺手捡起一根牛肉干嚼了起来,一脸陶醉,“嗯~就是这味!这牛肉干还得是我爹做得好!” 随即捡起一根塞进韩则嘴里,“你快尝尝。” “你在秦将军手下还好吧?” “嗯,别担心,我一切都好。”韩则给他递了根牛肉干,”你呢?听说徐小将军很严格,你若是觉得不适应,可以给他提出来。” “我日子过得可轻松了,平时就和他们一起训练、巡查,还可以出去打猎,前几天我还打了东西,不过听说你出去了,下次打了再来找你。” 韩则看了只是晒黑了点儿,这才放心。“好!” “哎,也不知道修文哥他们怎么样了?”说完,贺子安从脚底拎起一个箱子,“这个给你,你比我更需要。” 韩则看了一眼,皱着眉,推了回去,“这个你自己留着,不要随便送人。” “我听说秦将军让你上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个放在你这里,方便些。”贺子安没听他的,直接将东西放在桌上。 “临走前,我爹可是说了,让我照看着你。”贺子安说完,眼神一瞟,捞起一瓶牛肉酱,“就拿这个换。” “好了,一看你就没好好休息,不耽误你了,我先走了。”说罢,贺子安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站在帐篷里的韩则,看着人消失在夜色里,低头看着桌上的药箱沉默良久,他还有家人,他得保护好自己,要把把弟弟带回岭南,要活着回去见老师。 思及此,韩则撩开衣服,鲜红一片,衣服牵扯着血肉迷糊的伤口,隐隐作痛,用酒精清洗着伤口,在撒上药裹了一圈。 不紧不慢的收拾着腰腹、手臂上的伤口。 跑出去很远后,贺子安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韩则的帐篷,踢了一脚脚下的石子,“果真和爹爹说的一样。” 一点儿都不听话,都照顾不好自己,微微叹了口气,贺子安带着东西回去了。 西北战事越发激烈了,贺子安在后跟在徐玉树身边,常常见不到跟着秦将军一直奋战在前线的韩则。 偶尔遇到一回,也是长话短说,匆匆忙忙,很多时候,他只能向徐玉树打听前线的战况,韩则有没有受伤……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时间这么磨人。 在这里,他发现了生命的另一面,生命的脆弱、不堪一击;信仰的勇敢、坚定、不可磨灭。 跟在徐玉树身边的贺子安很快发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跟在军医后面,帮助他们救治病人,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就连后面韩则受伤,都是听别人提起,他才知道。 在他投身后勤时,秦将军身边突然冒出来的小辈,深得军心。 两军对峙时,口若悬河,能忽悠到别人自我怀疑,立场动摇;带队部下时,几度进进退退,杀伐果断,像个天生的人形兵器。 惹得不少将士,热议连连。 另一边,汴京城。 跟着贺轩躲躲藏藏的两小孩,一路也学会了不少本事。在各地的水云阁里,假借外出查账之名,到处打探消息,随便处理了不少蛀虫。 这一趟,成功打出了贺小东家的名声,什么雷霆手段,运筹帷幄、算计人心有一把好手,完全不知道自家小孩已被成功养歪的贺存,看着他们写回来的信,表示很满意。 等这些传到贺存耳朵里时,水云阁以及贺家产业中大部分员工,已经知道了贺家小主人凶名在外,惹不得。 次年六月,这场持续了一年多的混战落下帷幕。 早早收到消息的贺存,第二天召集了附近的管理人员,全员复工。 接到消息的,大家都松了口气,他们因为这场战事已经坐吃空山一年多了,大家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听到复工的消息,很难不激动。 一个多月后,各地商队开始走动。 贺存看到贺轩从汴京城寄来的信,微微颔首。 去汴京城也不是可以,对他而已,在哪都无所谓;安排好手下的一切,贺存带着人009,还有一条狗,上了路。 余姨娘和贺心怡在青州,先行一步。 一路走走停停,历时两个月才走到汴京城。 高大威武的城墙外。 远远就看到几个孩子的贺存,心里万般感慨。时间还真是无情。 短短一年多时间,这几个小孩变了好多。 要不是看到贺子安像只招财猫一样晃着手,他都觉得陌生;从马车里冒头出来的009看了一眼,喊着人回应。 时间好像回到了从前,大家都不曾改变。 因为贺轩、徐玉树、沈温书,以及贺存自己本身有本事,贺家又回到了汴京城,一时间风头比当年贺父在时还盛几分。 大家的官职都升了,唯有推辞几番后,在家养老的贺存,依旧每日悠闲,时不时带着贺大仔出去闲逛。 家里的产业全都交给既不想考取功名,也不想参军入伍的贺子文,自从贺小东家这个名号更响了。 贺修文、韩则一人一文一武,没少得贺大仔的吐槽。 还有时不时埋在实验室里的贺子安,他倒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走上了理科生道路。 在贺家开的学馆里,时不时上几节玄幻课,也就是教授一些生物、化学、物理、数学知识,当然农学课,这小孩也有所涉猎。 至于沈志远,完全就是闲散人员一个,每天看看这个,跟会儿那个,是这几个小孩中最悠闲的一人,他好像早早得了贺存的真传,看上去做什么事儿都不紧不慢的,咸鱼一条。 回到汴京城的贺心怡,没放弃手中的事业,依旧开着她的水云阁,时不时带着贺子文一道出去考察,只是身边跟着徐玉树这个厚脸皮的。 整天嘘寒问暖,鞍前马后的,司马昭之心…… 登堂入室时,叫着贺存这个二舅哥,这嘴可比那时候在岭南蹭吃蹭喝会说多了。 贺云来了汴京城后,想了很久,三兄弟商量后,拒绝了那位递过来的闲散官职,天家不缺他一个没脑子闯朝堂的人,但贺家服装店少不了他。 他想将自己的产业慢慢壮大起来,有朝一日,也可以成为汴京城的老字号就足够了。 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有所热爱,有所追求,为慢慢时光、短暂生命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站在路的尽头,贺存回头看,这人潮人海始终热闹喧嚣。 “二叔,走了!” “来了!” 扬起马鞭,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