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户家的夫郎赘婿》作者:米酒蛋汤   简介:   腹黑撒娇年下攻 X 黑皮直心眼壮受   大杨树村的周宁要成亲了,这周宁生得高挑不似寻常小哥儿,相看了不少一直嫁不出去,他爹周屠户是个不缺银子的,索性给招了婿。   沈临川醒来的时候他正被人扛着回家去呢,扛他的是个小哥儿,醒来才发现他穿成了同名的书生,明天他就要成亲了!   这书生跟着他大哥大嫂过日子,仗着考了个童生无所事事,连地都不下的,把家里折腾地一穷二白,沈家大哥忍无可忍把人推给了周屠户家入赘。   沈临川想起这书生入赘周家后还不老实,借着去镇上读书为由头,实则吃喝玩乐。   又卷了家里的银子跟人跑了,害得周宁被村里人耻笑,周大积劳成疾也没了,还被周老二家吃了绝户!   刚穿过来的沈临川:哥们儿,我直男!   成亲后的沈临川:好宁哥儿,贴贴^3^   沈临川感叹原身不知好歹,跑什么啊,这小哥儿多好啊!他要好好读书,考秀才考举人,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成亲小剧场——   刚成亲的沈临川有些烦恼,他夫郎宽肩窄腰大长腿,胸肌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他家夫郎不仅力气大,而且个头隐隐比自己还高!   床上更是压了自己一头,那怎么成啊!必须锻炼起来!挑水,打拳法,练剑!   夜里沈临川趴在他夫郎胸口,周宁拍了拍他爱撒娇的相公,“厉害,再接再励,早日生崽!”   沈临川吐血,成亲三天了!这力气活能不能让他干啊!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种田文 甜文 科举 成长   主角视角:沈临川 周宁   一句话简介:赘婿攻X黑皮受   立意:勤劳致富 第1章   沈临川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他眼睛还没睁开呢就觉得被颠得有些难受,颠得他都快吐了。   他挣扎了一下,随后感觉就屁股被人家打了一下,沈临川嘶了一声艰难睁开了眼睛,入目就是一双修长的腿还有那,那挺翘的屁股……   沈临川摇了摇脑袋,他不是下班途中救了个落水小孩,他把小孩送上岸之后就体力不支沉了下来,难道是哪个好心人救了他上来?   沈临川支棱了一下脑袋,不是,他怎么被人家抗在身上走呀,不会是把他往火葬场送吧,不要啊,他沈临川还没死呢!   沈临川挣扎了一下,“兄弟,兄弟,我好着呢!”   回应他的是屁股又被打了一下,沈临川老脸一红,干嘛一直打他的屁股呀!   随后那人说道:“沈临川老实点,要是再跑,我爹说就对你不客气了。”   这人在说什么,沈临川一头雾水,他这才看清这人好像穿的是古装,一条棕色的裤子小腿处缠着行滕,衬得那双腿更加修长,脚上是一双半旧的黑色布鞋,扛着他大步朝前走,看起来一点都不费力的。   沈临川忙支棱起了头,一看远处好像怎么都是茅草屋啊,这都新时代了,他活了那么久了还没见过这么一大片茅草屋呢!   沈临川顿感不妙,不是,给他干哪去了这是!   沈临川剧烈挣扎了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肩膀上的人挣扎的太厉害,虽然是个瘦弱书生,但也是个成年男子,周宁扛着沈临川险些脱手,啧,还是那半扇猪好扛,起码这猪老实。   周宁没法只好把人给放了下来,沈临川眼前一花脚踩在了地上,他这才看清扛着自己的人穿着一身他只在古装剧里见到过的短褐,是个小麦色皮肤的年轻男子,丹凤眼高鼻梁,生得很是周正。   只是这人看着自己紧皱着眉头,脸上还露着一丝不耐烦。   沈临川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穿着一件打了补丁洗得发白的蓝色袍子,他这是在哪呀,难道他穿越了!   对面的人开了口,“沈临川你闹够了没有,明天这亲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让我爹知道你又跑了,到时候他要是动手了我可拦不住。”   周宁故意吓唬着沈临川,他爹可舍不得动手打沈临川,沈临川是个读书人,他爹敬着呢,只是这沈临川又跑出来了,要不是他从镇上买东西回来碰上了,这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谁?成亲?我吗?”沈临川一头的问号。   对面的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你闹什么,这聘礼都下过了,你哥嫂可是都拿了,我知道你不乐意做上门哥儿婿,我说了不算,我爹是不会放你走的。”   哥儿婿,那是什么?   沈临川越听越迷糊,‘我爹是不会放你走的’,沈临川反应了一下问道:“我要和你家姐妹成亲?”   “沈临川你难道看上我二叔的家的芳姐儿了,哼,你香得到美!等明天成亲了,咱两就是两口子,到时候生了崽儿,你要是还想走我不拦着。”   沈临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他和眼前的男子成亲!他是直男啊!这个朝代风气这么开放吗,竟然男子男子可以成亲!   还有这人怎么知道自己沈临川,他醒来可是没告诉他啊!   沈临川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试探地叫道:“周宁,宁哥儿?”   对面的人应了一声,“又想干嘛,赶紧回家去了。”   面前的人不由分说又扛起了沈临川,沈临川哎哎了两声,“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周宁没理他,扛着人走了,他男人也就比半扇猪重上一些,他扛得动的,还是不让他自己走了,要是在跑了他抓不住怎么办,明天还怎么成亲呀。   沈临川生无可恋地趴在周宁的肩膀上,耷拉着脑袋和胳膊跟被拉长的猫儿似的,这不是办公室那群小姑娘看得那本叫什么名儿的种田文吗。   那几个小姑娘看得时候嬉笑着问他要不要看一起看,里面有个负心汉也叫沈临川,要是穿越了也好保命不是。   他只当那几个小姑娘说着玩呢,谁知道他竟然真穿越了啊!   那会儿几个小姑娘笑嘻嘻地说:“沈经理,要不要看呀,穿越了保命的哦。”   去他的要不要看呀,要知道以后会穿越他肯定全文背诵啊!   他那会儿也就跟着听了一些,这个叫大丰的朝代有男子女子还有哥儿,男子占了一半的人口,哥儿女娘各占了剩下的一半,都能生养。   他现在这副身子也叫沈临川,是屠户家的上门赘婿,原身是有些小聪明在身上的,十岁那年考中了童生,喜得沈家以为家里要出一个读书人了。   沈家全家供着原身读书,后来双亲去世之后就跟着哥嫂过日子,哥嫂也是咬牙供着原身在镇上读书,谁知道原身竟然在镇上跟着那些富家少爷吃喝玩乐,借着读书为借口没少要银子。   被哥嫂发现后还屡教不改,乡人人家供养一个读书人不容易,沈家是做木匠的,沈临川的大哥沈青山子承父业也做了木匠。   有个手艺在手按理说不该穷的肉都吃不上,但供养着沈临川一个读书人这些年弄得家里一穷二白的,沈家哥嫂忍无可忍这才把人给推到了周家入赘,要了五两银子的聘礼。   沈临川想起这长叹了一口气,这原身哥嫂对他是不错的了,原身仗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地里的活儿都不干的,一叫下地就说要读书,不要耽误他考取功名。   沈家夫妻两忍着原身这么些年也是辛苦了,沈临川又想起几个小姑娘在办公室破口大骂原身负心汉,这原身入赘了周家就由周家供着读书,谁知道还不老实,依旧借着读书给周家要银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寡妇跑了。   周屠户供养了原身这么些年,要银子从来没有说不给的,几年间累得一身的病,知道原身跑了之后气得一病不起,留下周宁一个小哥儿照应着。   因为供原身读书家里也没了什么银钱,周屠户挨了没多久就没了,只剩周宁一个哥儿孤苦伶仃的,还被周屠户的兄弟周老二给吃了绝户,害得周宁凄惨过了一生。   沈临川又叹了一口气,这会儿周宁已经扛着他进村了,他听见有人问道“呦,宁哥儿,你男人又跑了?”   这语气明显是在看周宁的笑话,偏生这小哥儿没听出来,只是应了一声。   沈临川一个大男人还是要脸的,被一个小哥儿扛着回家像什么样子,他挣扎了一下,“宁哥儿,你放我下来,我不跑了,不跑了。”   “快到家了,你别乱动了。”   沈临川就这么被周宁大大咧咧扛着路过了村里,他还听见有人笑他呢!   沈临川也不挣扎了,算了,看样子马上也到家了。   沈临川眼前又一花,他又被这小哥儿给卸了下来,“爹,盐买回来了。”   周宁提着手上的篮子进了厨屋。   院中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脸上一圈络腮胡看起来很凶,正在院子里给剔猪呢,看见了他哼了一声,锋利的杀猪刀一刀下去那比他手腕还粗的猪骨头应声破开了。   “临川哪去了这是?”   这明晃晃地威胁吓得沈临川抖了一下,这周老大看着凶着呢,要不是沈临舟知道还真就要误会他凶了。   这周老大对他好着呢,地里的活儿不干也不说他,要银子就给,敬着原身是个读书人嘴上虽然硬,但对他确是很好的。   而且这周老大是个热心肠的人,村里谁家有事了喊他一声就是了。   沈临川讨好地笑了笑,“爹,我就出去走走。”   周老大砍猪的手顿了一下,这书生竟然叫他爹了,这是同意这门亲事了!   这书生来他家三天了,每日都躺在屋里饭都要端过去的,中间跑回沈家一次又被送了过来,难道是误会他了,这书生这次没有跑?   他也知道沈临川不愿意,但他家宁哥儿实在是找不到人家,只因他家小哥儿生得比寻常小哥儿壮实高了一些,又因为常跟着他干活晒得黑了一些,相看的时候人家嫌弃他家宁哥儿跟男子似的,都不乐意。   今年都十九了,是个大龄哥儿了,他这才好不容易给招了婿,知道委屈了这书生了,对他格外的宽容,就算是这几天喊他臭杀猪的他都没有生气,今天竟然破天荒喊他爹了。   周老大听得心里一喜,他哎了一声,“进屋歇着去吧,你对咱村里还不熟,不要乱走别迷路了,要想出去喊上宁哥儿一起。”   “哎,知道了爹。”   “去吧,晌午想吃啥给宁哥儿说,让他给你做。”   “哎。”   沈临川接受得很快,虽然他不喜欢男人,就算是小哥儿他,他也不行,但原身对不住周家,既然他来了,就好好在周家过日子,在说了他如今能去哪呢。   这周家都已经通知好了亲朋好友,第二天他和周宁就要成亲了,他要是跑了,那这小哥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让周宁怎么在村里做人了。   刚周老大弄得肉就是明日婚宴要用的肉,足足半扇猪肉呢,可见周老大对这么亲事的重视。   又想起周老大因为自己叫了声爹高兴地想笑又压下去的嘴角,难怪被原身骗的团团转转呢,这父子两都是老实憨厚的。   沈临川又去了厨屋,周宁在厨屋烧火做饭呢,“宁哥儿,我帮你烧火吧,你做饭。”   周宁有些诧异地看向沈临川,但也没说什么,起身让了位子洗菜去了。 第2章   今天这书生倒是乖觉,要知道来他家这三天天天闹着不肯成亲的,对着他和他爹破口大骂,说他家就是个臭杀猪的。   周宁有那么一瞬有些怀疑沈临川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难道是想等他们都放松了警惕再偷偷跑了?   这小哥儿一直在打量自己,沈临川哪有注意不到的,朝着他嘿嘿笑了一声,周宁挪开了眼睛,只是抓鸡蛋的时候又多抓了一个。   沈临川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过日子,这周家父子两都是好的,可不能再被坑惨了。   “那个,宁哥儿,之前对不住,你别放在心上。”   周宁摇头,“没事。”   沈临川有些心疼周宁,这小哥儿长相是个不错的,不就是不似寻常小哥儿一样柔弱,这才一直相看不成。   这小哥儿也是个命苦的,因为年岁有些大了,成了个嫁不出的大龄哥儿,没少被村里人说闲话,沈临川暗中呸了一声,这小哥儿哪里大了,也不过才十九岁而已!   虽然和那些十六七就成亲嫁人的哥儿女娘比起来是大了些,但是在他那才没有多大呢!   沈临川想起他前世那会儿都二十五了,单身狗一只,穿到这竟然才十八岁,而且明天就要成亲了!   沈临川觉得有些恍惚,好像做梦一般。   沈临川正想着事呢,就被一旁周宁搅鸡蛋的声音给敲醒了,他现在肚子也有些饿,沈临川之前是会做饭的,经常下了班了回家对着教程做饭,味道还不错呢。   沈临川有心补偿父子两,他起身过来了,“宁哥儿,你去烧火,我来做饭吧,要炒什么菜?”   “我想炒个鸡蛋,再炒个猪肝。”   沈临川撸起了袖子,“我来吧。”   沈临川二话不说就拿起那半扇猪肝洗了起来,这新鲜的猪肝血水多,洗一遍压根是洗不干净,沈临川干脆端了木盆子去厨屋门口洗,这厨屋门口有块到腰那么高的大石头,刚好可以端上面洗。   周老大正在剔肉呢,看见沈临川那一双比小哥儿还白的手在那洗猪肝呢,他惊讶了一瞬忙喊了周宁,“宁哥儿,你怎么让临川弄这些东西,你来洗。”   周宁哦了一声,直愣愣地说道:“爹,不是我让他洗的,是他自己要洗的。”   “那你就给他洗呀。”   倒不是周老大不心疼自己小哥儿,只是这沈临川是他家的新哥儿婿,这堂都还没拜呢,怎么能让他干活呢。   他也知道这沈临川是个书生,本来就看不上他家是杀猪的,又让他洗那血糊糊的猪肝,他怕这书生见不得血,在被吓到。   沈临川笑了笑,“爹,没事的,今儿我做饭,你们尝尝我的手艺,爹,宁哥儿我想通了,之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   沈临川这爹如今是喊得越发顺溜了,反正他前世是个孤儿也没啥值得牵挂的,如今来了这个地方也算是有个家了。   周老大被沈临川这一声爹喊得心花怒放的,脸上的笑这下子彻底压不住了,原本这书生跑了还想板着脸吓唬吓唬他呢,谁知这一回来跟转了性似的,看来是真的想通了。   周老大笑得牙花都露了出来,“成,你有事喊宁哥儿。”   “哎,知道的爹。”   沈临川又揉搓起了那猪肝,周宁则进屋蒸饭去了,周老大有些恨铁不成刚,又喊了他家小哥儿,“宁哥儿,你帮临川换换水,他一个人不好换水!”   这小哥儿怎么不知道和人家亲近亲近,这沈临川可是好不容易才不闹了,竟然还帮着烧饭呢!   周宁听他爹的话,蒸上了饭又出来帮沈临川舀水洗猪肝了。   菜是沈临川给烧的,这会儿正是阳春三月,天好着呢,周家是三间茅草屋,两间住人,一间是厨屋,院子也挺大的,还种了一大片菜呢。   院子里还跑着几只鸡,养着一条不大的狗子,虽然只有周宁父子两,但可见这日子过得还是挺热闹的。   沈临川见菜园里有一垄韭菜他给割了一把出来,晌午弄了个辣椒炒猪肝,韭菜炒鸡蛋。   周老大在外面弄肉呢,闻着这香味咽了下口水,没想到这书生倒是做饭的一把好手,比他家宁哥儿做饭还香呢。   周宁在厨屋帮沈临川烧火呢,闻见锅里飘出来的香味也伸了下脖子,沈临川朝人家露出大白牙,“香吧,我做饭还可以的,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没用。”   “没事的,只要你能和我生崽就行了。”   这小哥儿直愣愣的话语惊得沈临川咳了起来,咱两到底谁是小哥儿呀!沈临川有种被调戏了的错觉。   做了饭沈临川给端了出来,三人坐在院子里吃饭,周屠户不住得夸沈临川做饭的手艺好,周家就他们父子两,平日里还要收猪杀猪卖猪的,挺忙的,有时候忙起来这饭只能随便对付一下。   沈临川笑了笑,又见那小哥儿端着满满一碗的糙米饭大口大口吃着饭,筷子不停地夹着菜,可见也是喜欢他做的饭的,特别是那道炒猪肝,可是吃了不少呢。   沈临川见周宁胃口这么好,也不由多吃了半碗饭,看着这小哥儿吃饭都觉得饭香了不少。   下午半晌的时候就有周家的同族过来帮忙了,各家各户送了家里的桌子凳子过来,只等着明天用了。   这和周大家关系最近的就是周老二了,下午的时候倒是没见到人过来帮忙,周家同族过来送东西的时候,沈临川帮着一块给接了过来。   听说这周老大家招了哥儿婿,还是个童生呢,不少人没见过呢,纷纷好奇地打量着沈临川,看样貌倒是不差,就是文弱了些。   有人看得直摇头,听这书生一个村的人说,这书生可是个连地都不下的,就知道吃喝,把沈家哥嫂气得不轻,要不然沈家供了这么些年的读书人,怎么突然不供了?   这读书人日后要是出息了,他们沈家也是能光耀门楣了,要不然怎么会便宜了周家呢。   有人看着沈临川摇了摇头,一个啥都不会的半吊子读书人,看着那身板还没有宁哥儿结实呢,就算是入赘了也帮不上周屠户什么忙,难不成还能帮周屠户杀猪不成,这主儿可是地都不下的人呢。   沈临川倒是热情地接过来桌子,“大叔给我吧。”   沈临川忙活了一会儿额头都出了汗,忽然身后一双手接过了他手上的桌子,“我来吧,你歇着就是了。”   两人这会儿挨得近,沈临川突然发现周宁好像比他还高小半个头呢!他和周宁比起来,他反倒是更像个柔弱的小哥儿。   天杀的!沈临川深吸了两口气,他默默安慰着自己,没事,没事,他刚满十八,比周宁小上一岁多呢,他还能长!   夜里睡觉的时候,沈临川跟着周老大睡东屋,正房睡着周宁,等成了亲了,沈临川就跟着周宁睡正房。   不知为何,沈临川躺在临时给他铺的竹床上睡不着,竟然紧张了起来,两世他可是第一次成亲呢,虽然只是做做样子,但那也是成亲呢!   沈临川翻来覆去睡不着,竹床发出吱呀声,黑夜中传来周大的声音,“临川,还没睡呢。”   “爹,还早呢,不困。”   “爹知道,你是个读书人,瞧不上我们这杀猪的人家。”   沈临川翻了个身,“爹,我真没有看不上杀猪的,我就是紧张得睡不着。”   听沈临川这么说周大才放下了心,对面又传来一声叹息。   “你就是不喜欢宁哥儿,也多担待着点,宁哥儿他六岁就没了小爹,我一个汉子照顾一个小哥儿难免有些粗糙。”   “不大一点就跟着我下地干活,个头还没灶台高呢就帮我做饭了,我去镇上卖猪肉,他就跟着我一起,他那会儿还小,我就让老二家的照顾,那时候也是委屈了宁哥儿了。”   “到了十二三,更是帮着我在镇上卖肉,你说有哪个小哥儿做这些事的,哎,是我对不住他……”   周大絮絮叨叨说了起来,对于周宁之前的事,沈临川并不了解,只知道周宁是个能干的小哥儿,听周屠户这么说了心里也软成一片。   沈临川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后面也被领养过,但那户人家生了小孩儿又把他给退了回来,寄人篱下的滋味他是知道的,想必周宁在他二叔的日子也不好过。   在周大的絮叨声中,沈临川睡了过去,一早就被周大给叫了起来换新衣裳,他的是一身深蓝色的长袍,白色交领,衣裳做得倒是挺好的。   周宁也换上了一身新做的短褐,原本周屠户想让隔壁王大娘给周宁做一件红色的长袍呢,结婚不都是这么穿的,周宁不乐意穿红色。   那红布贵不说,穿一次也没啥用了,还不如选个其他色,就当做身新衣裳了,逢年过年还能穿穿。   周屠户拗不过周宁,就买了身好料子给周宁做成了短褐,颜色也是蓝色的,就是比沈临川穿得那身浅了一些。   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周宁,沈临川嘴角抽抽,两人一比那周宁跟新郎官似的,他就跟给要出嫁的小媳妇儿似的。 第3章   反正是入赘,也不用讲究什么迎亲嫁娶的,自从三天前沈家和周家匆忙订了亲事,沈临川就被他哥嫂打包丢了过来。   知道沈临川不愿意,要是在他们沈家跑了,那到头来在怪到他沈家头上,干脆直接把人给送了过来,这人要是在周家跑了,那可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周家的亲戚不多,来得多是同村本族的,周大还请了厨娘,同族的几个妇人夫郎在一旁帮忙洗菜切菜,门口摆着礼桌,随铜板的送鸡蛋的送粮食的都有,倒是挺热闹的。   沈临川也没啥事,就坐在周大的屋里等着拜堂成亲就是了,周宁不在,他刚伸头看了一眼周宁和他爹在门口迎客呢。   那小哥儿板着个脸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周大倒是挺高兴得,笑得眼尾的都起了褶子。   沈临川看了一眼又坐回屋里去了,那司仪说让他坐好,一会儿该拜堂的时候喊他。   门口传来一阵嬉笑声,沈临川一看是几个半大的小孩推搡着想进屋看看他,沈临川朝着人家做了个鬼脸,吓得几个小孩叽哇乱叫跑一边去了,沈临川笑了起来,还挺好玩的。   院子里渐渐人声多了起来,屋门口趴了更多看热闹的人,沈临川往屋里一坐,有种被围观的大姑娘的错觉,偏生这些人看就看了,交头接耳的声音他还能听得一清二楚。   “哎呀,这读书人生得还挺好呢。”   “可不,还是个童生呢,就是这童生都八年了也不见考个秀才当当。”   “难怪是读书人呦,瞧那脸儿白的,比人家小媳妇儿脸都白的哩。”   “那是,读书人,风不吹日不晒的,咱乡下人家哪有不干活儿的嘞,读书好呀,俺也想读书嘞。”   “那可不,你以为周大为啥能给周宁这个大龄哥儿娶上个读书人。”   “啧,就是看起来身板不大壮实,这能下地干活吗?”   “人家周大和宁哥儿能干着呢,养一个书生也不是养不住……”   沈临川听得嘴角抽抽,反正都要被人家看,干脆大大方方的出来让人家看就是了,他一个人往这一坐也怪无聊的,帮宁哥儿迎客去。   沈临川朝着屋门口的七大姑八大姨露出个‘慈祥的笑’,“婶,我不止脸儿白。”   我还脸皮厚呢!   那些说闲话的妇人夫郎没想到沈临川听见了,忙尴尬笑笑四散而去了。   沈临川找周宁去了,周大这会儿正满脸堆笑地往院子里迎人呢,周宁就站在他身旁。   看见沈临川过来了,这小哥儿好像眼睛亮了一下,沈临川朝他笑了笑,原来这小哥儿也不喜欢被人家看着。   周大一看他哥儿婿出来忙问道:“临川咋出来了,有事?”   “没,爹,我就想帮你迎客。”   “成,成。”   一听沈临川主动帮忙迎客,周大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也不是那么讲究规矩,按理说一般站在门口迎客的都是新郎官,但他家是入赘,就带了宁哥儿出来迎客。   沈临川像模像样地把人往里请,“屋里坐,屋里坐。”   倒是比拘谨的周宁还如鱼得水几分呢,沈临川也不管认识不认识,来了人就大大方方地脸上带笑往院子里请就是了。   站在他身旁的周宁暗中松了一口气,他不擅和人家寒暄,一直以来都是默默干活做事。   今天大家都是过来看他成亲的,周宁有些不自在,浑身劲儿都不知道该往哪使的,还不如让他去翻两亩地呢。   “二弟来了。”   周大给沈临川介绍道:“临川,这是你二叔,爹的亲兄弟,旁边是你二婶子和两个弟弟妹妹。”   沈临川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对面的两人也在看他呢,只是眼神看着不太友好,沈临川脸上带着假笑打着招呼,“二叔,二婶。”   周老二不冷不淡嗯了一声,他旁边的妇人也抬着下巴恨不得鼻孔朝天。   周大笑着说道:“都是一家人,就不照应了,随便坐就是了。”   周老二一家跟进了自己院子似的随意,周老二的媳妇儿叫胡彩云,一进了院子就朝着灶台走去,来来回回围着转了好几圈,伸着个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呢。   周大和沈临川说道:“你二叔家的儿子叫周有成,也是个童生呢,前两年考中的,明年也要下场考秀才呢,到时候和你一起,两家也好有个照应。”   沈临川应了一声,“知道了爹。”   沈临川暗自心里吐槽,原来是周老二一家呀,难怪不喜欢他呢,这周老二一家巴不得周宁早早嫁出去呢,他家也好吃绝户了。   谁知周宁一直找不到人家,这周老二一家怕是比周大都急呢,如今更是招了自己这个上门哥儿婿,这吃绝户的念头彻底没了,难怪看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呢。   若论起来亲戚,这周二一家不比其他周家同族亲呀,昨天同族的人家就过来送桌子凳子帮忙,周老二一家今天才露面,可见心里不舒服狠了。   沈临川正暗中吐槽周老二一家呢,就听见周大抬高了声音,“沈木匠来了,宁哥儿,快点迎迎你哥嫂!”   周宁这才不不板着脸了,脸上带着一丝笑叫人,“大哥,大嫂。”   沈临川抬头一看,这不是他大哥大嫂来了嘛,身旁还跟着两个干瘦的小孩,一个八岁的小子,一个六岁的小哥儿。   他大嫂手上还挎着一篮子鸡蛋,上面放着一串铜板,只是看见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沈临川脸上的笑容热情多了,“大哥,大嫂,你们来了!”   沈青山是个老实憨厚的汉子,应了一声,“临川呀,以后和宁哥儿好好过日子。”   沈大哥还想说什么,哎了一声摇头不再说了,这大喜的日子不说那不中听的话了,等快走的时候一会儿在和他弟弟好好说道说道。   周大一见是亲家那边来人了很是高兴,虽然这沈家两口子是小辈,但是今天唯一过来的娘家人了。   “宁哥儿,去带你两个侄子吃点东西去。”   周宁终于不用在站在门口迎客了,他暗中松了一口气,带着两个怯生生的小孩进屋去了。   起初两个小孩有点怕周宁,毕竟是不认识的人,还是沈大哥推了一下他家小子,“愣着干啥呀,去和你们宁小叔吃东西去。”   “爹,我也一起去照应照应。”沈临川说道。   “哎,去吧,去吧,这会儿亲戚也都来得差不多了。”   周宁领着两个小孩进了堂屋,堂屋里还坐着周老二的儿子和闺女,一个叫周有成,一个叫周芳姐儿,两人一点都不客气地正吃着供桌上的点心呢。   周宁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进了里屋解开了一封点心,给沈家两个小孩拿了酥皮绿豆糕给他们,“吃。”   两个小孩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刚开始认生,这会儿手上拿了绿豆糕也不怕周宁了,拿着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周宁又给他们拿了两块红枣糕,他爹买的都是好点心,不是逢年过节买的那些便宜点心,好面好糖做出来的点心,乡下人家很少买。   他爹也只是买了两封点心,一封上供桌用的,一封留着自己家吃的。   两个小孩也不常吃到这些好东西,抓了就往嘴里塞。   周芳姐儿嗤笑了一声,“跟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被她这么一说那小哥儿拿着点心不肯吃了,周宁看了一眼周芳姐儿又给小哥儿拿了一块,“吃你的,不用理她。”   周芳姐儿撇了撇嘴,“穷家。”   沈临川刚进屋就听见了这句话,要是被他大嫂听见少不了闹上去一番,沈家有个木匠的手艺也是能挣的,只是因为供了自己这么个读书人给折腾穷了,天天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要不然哪里能那么穷呀。   沈临川听得变了脸色,他和周老二家的大儿子大差不多,这周老二家的闺女不就欺负周宁不爱说话脾气好,而且竟然连小孩子都欺负。   “他两叫什么来着?”   “周有成,周芳姐儿。”周宁不冷不淡地说道,明显是不愿意搭理两人。   “周有成,周芳姐儿,你两咋能吃供桌上的点心呢!”沈临川朝外喊了起来,“爹,爹!不好了!那供桌上的东西被人家吃了!”   沈临川嗓门十足,喊得一院子的人都听见了,吓得周有成兄妹拿着点心愣住了。   就连周宁也愣住了,吃了供桌上的点心,这事说起来可大可小,他没想和两人纠缠也就没说什么,对上他两次次都是自己吃亏。   沈临川这么一喊整个院子的人都围了过来,周大也忙过来了,供桌上放着两碟子点心,一碟子红枣,一碟子桂圆,每个碟子上还都盖了红纸呢,这会儿都被掀开放一边了。   两碟子点心上的尖尖都没了!   周大看见了也只是不高兴,开口责怪了两句,“有成,芳姐儿,你两咋能吃这供桌上的东西,哎!”   周老二打着圆场,“小孩子不懂事,都是自家人,你两还不赶紧过来!”   若是周大不计较,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两人刚欺负周宁和他侄子呢,沈临川不愿就这么轻轻揭过去了。   什么小孩呀,这两人一个十八,一个十六,都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还小孩呢!   无非就是经常占周宁家的便宜占习惯了,一点都没把周宁家放眼里才敢这么放肆呢。   在说了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呢,还有不少的小孩呢,怎么没见人家小孩进来偷吃这供桌上的东西呀!   沈临川哎呀了一声,“爹!这供桌上的东西是敬天地神灵的,这我和宁哥儿还没拜堂呢,这,这就弄成这样了!”   周老二的媳妇儿胡彩云撇了下嘴,“不就是吃了块上面的点心,至于这么大呼小叫的。”   “二婶子,这可是敬奉神灵的点心呀,惹恼了神灵,这日后我和宁哥儿日子过不顺了,可全都要怪在你家头上!” 第4章   沈临川知道周大父子两都是好脾气的,这些年没少被周老二一家欺负占便宜,他沈临川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周大一听竟然要坏了他家哥儿气运,这哪里能愿意,“村长,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呀这!”   “是呀,爹,这有成兄弟还是个读书人呢,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的,简直是丢读书人的脸面!”   沈临川一通话臊得周有成脸红,他可是村里唯一的童生,如今被这么多人围看着,他恨不得找个耗子洞钻进去!   “行了,行了,几块点心的事,咋就揪着不放呢。”胡彩云说道。   “二婶子,你说得轻巧,这可是我和宁哥儿大喜的日子,这头还没磕呢,就把供桌弄成这样,这神灵要是怪罪的话就怪罪你家好了,可别落在我家头上啊!”   沈临川说着就袍子一撩跪在了草垫子上,“神灵在上,不是我沈临川不敬神灵,若是天神大人有何不满,就把这惩罚降在周二叔家头上,这可不关我家的事,神灵保佑我沈临川日后高中,和宁哥儿日子和和美美。”   周老二两口子听得变了脸色,这小兔崽子不是在咒他们家吗!   这不是明里暗里咒他家有成考不中,还咒他家日子不顺啊!   沈临川嘴角勾起站了起来,“如此一来怕是没事了,神灵大人最是清明,不会看不清的。”   周老二这才开了口,“村长,小孩子不懂事,这如何是好呀?”   “按照规矩,给神灵磕头请罪。”村长甩了下袖子,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你说你俩,在嘴馋也不能动供桌上的东西。”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嗤笑声,周有成被笑得面色通红,周芳姐儿羞愤的眼中含泪,一个童生,一个到了相看年纪的女娘,被村长当众说嘴馋,这里子面子可算是丢了个一干二净。   周老二扯了一下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你俩还不跪下!”   周有成和周芳姐儿两人这才跪下了,朝着供桌磕了三个头,周芳姐儿哭着跑回家去了,她一个女娘简直是丢尽脸了。   周有成也没了刚来时的张扬,要不是强撑着面子也躲回家去了,他要是走了,那笑话他的人更多呢。   站在沈临川身后的周宁暗中拉了一下他的手指,沈临川回头朝他勾起嘴角,如今他沈临川来了,怎么能还让周老二欺负他家呢。   周宁是个脾气好的又不善说话的,沈临川也知道若是和两人吵起来的话,宁哥儿是绝对讨不了便宜的。   周宁这会儿也欢喜了起来,还是读书人好,嘴皮子就是利落,他这些年没少被两人欺负,今天总算是讨回来一次了。   胡彩云脸色很是难看,这沈临川看来是个不简单的,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让他家吃了瘪。   沈临川也扯了一下周宁的手指,“咱两把供桌给布置布置,一会儿该拜堂了。”   周宁点了点头,还好他爹买了两封点心,要是一封的话这连换都没有换的,周宁把供桌上的点心红枣桂圆都重新换了一盘好的,那被两人碰过的,周宁一股脑都倒给了沈家两个小孩子。   沈临川的大嫂这才露出了笑脸,“宁哥儿,你咋都给他两了。”   “给虎子小鱼吃。”   这点心都是好东西,沈大嫂从腰间拿出帕子都给包了起来,红枣桂圆这些让两个孩子装兜里面,两人的口袋都装的鼓了起来。   刚来周家的时候也不怪沈大嫂不给沈临川好脸色看,沈家爹娘没了之后,哥嫂两也是勒紧了裤腰带供沈临川读书,家里吃糠咽菜的,两个孩子饿得都面黄肌瘦的,谁知道原身竟然在外面干那些混账事呀!   本来乡下人家供个读书人就难,原身竟然不好好读书,跟着一些镇上的公子哥吃喝玩乐,家里的活儿那是一点不给帮的。   好言相劝不听,哥嫂两也是忍无可忍才推出去给人家周家当上门哥儿婿去了。   等供桌收拾好了,沈临川和周宁也被簇拥着站在堂屋拜堂,先拜天地神灵,再拜周家列祖列宗,后拜父母。   两人跪在蒲团上给周大磕头敬茶,沈临川端着递了上去,“爹,请喝茶。”   “哎,哎。”周大连声应道,喜不自胜。   这他家宁哥儿招了哥儿婿了,有他这个当爹的护着呢,总比嫁到人家强,压在他胸口的石头总算是挪开了。   周大喝了茶拿了两个红封一人给了一个,“快起来,快起来吧。”   沈临川搭了把手把周宁给扶了起来,周大看着更是高兴,他这哥儿婿看起来也没有外人说得那么不堪,毕竟是个读书人,是个知礼的人。   就算是不会干农活也没事,他这个当爹的多担待一些就是了。   后面再行礼就不用磕头了,只要站着鞠躬就行了,沈家哥嫂坐了上去受了礼,沈青山笑呵呵地给了红封,“临川呀,以后好好跟宁哥儿过日子。”   “哎,我知道了大哥,之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   就连坐在上面的沈大嫂这会儿脸色也好看了一些,今天来的时候,她又和她男人吵了一架,自己家里孩子都舍不得吃的鸡蛋,他男人竟然全给拿去上礼了,还给拿了一百文的铜板。   这礼拿得实在是太重了,这些年要不是沈临川读书折腾得,她家也不至于连个鸡蛋都吃不上。   她不乐意拿这么些东西,两人吵了两句嘴,沈青山哎了一声说道:“那周家不是给了五两银子,咱也是临川的娘家人,一篮子鸡蛋一百文不算多了。”   沈大嫂刚见周宁待她家两个小的好,心里这才舒坦了一些,受了礼就下来了。   等周老二两口子坐上去的时候,两人的脸色都没那么好看了,掏了一些散碎铜板给了,看样子只有二十来文。   磕了头,就热热闹闹开了席,周大是个屠户,这席面上自然是少不了肉,周大重视自家哥儿婿,可是留了半扇猪呢。   咸菜蒸肉,烧排骨,小炒肉,炒猪杂,肉丸子汤,红焖笋子,荠菜豆腐,蒜香青菜,八个菜,五个都是带肉的,这会儿院子里连说话声都快没了,大家都伸着筷子抢肉吃呢!   大人小孩一个个嘴上流油,周大招呼着众人,“大家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堂屋开了一桌是留给自家人的,原本是应该招待沈家那边亲戚的,但沈家就来了沈临川的哥嫂两并上两个孩子。   这乡下小哥儿女娘出嫁,送嫁的人得有个七八个,但沈临川是入赘没人送嫁,之前又闹得不愉快,沈家那边就没有邀同族过来,要不然沈家那边也得带上一桌酒席,干脆没有请人省下了些银钱。   堂屋那桌就坐得宽松了不少,沈家四口人,周家三口陪客,七个人吃一桌菜,不像外面一桌坐得人多,吃肉都靠抢的。   沈家哥嫂也知道是周家给面子,单给留下了一桌,他们也舒坦,虽然是入赘他们沈家说出去多多少少没面子,但人家给足了他家面子。   两个没怎么吃过肉的小孩吃得头都不抬的,沈临川看得有些心酸,这两个小孩因为常年吃得不好,个头都矮上了一些。   周宁也注意到了沈临川有些难懂的情绪,但不是高兴,他给两个孩子夹肉,“多吃点。”   沈大嫂朝周宁笑了笑,“宁哥儿不用管他们,够得到的。”   沈大嫂虽然对着沈临川没个好脸色,但对周宁却很和善,沈临川年岁比沈大哥差上不少,沈大嫂嫁到沈家的时候,那会儿沈家还是村子里过得不错的人家呢。   家里沈老爹沈大哥做木匠,沈临川还是个半大小子,她嫁过来第二年就考中了童生,沈临川也算是被她照应长大的,只是后来就变了。   沈大嫂现在看周宁的眼神,就跟那当娘的看着自家混账儿子和老实的儿夫郎,沈大嫂刚开始还是挺喜欢自家这个聪明的小叔子的,只是后面闹得太多了,渐渐也就磨没了情分。   她现在还同情周宁呢,她这个小叔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周家小哥儿又看着是个老实的,她还怕沈临川欺负周宁呢,哎。   院子里周老二一家和同族挤在一起吃饭,胡彩云因为快夹到的一块肉被一个婆子给抢了,她朝着人家甩脸子,“没吃过肉啊,抢成这样!”   “想吃自己夹就是了,怎么还要我老婆子夹了塞你嘴里!”那婆子也不是好惹的,两人吵嘴的时候,那碗里的肉片被抢了个干净。   胡彩云气得给了周老二一胳膊肘,“你好歹是宁哥儿的二叔呢,这一院子的人就数咱家最亲,不请你坐堂屋那桌,反倒和人家挤在一起!”   周老二也气,“行了,少说两句吧!”   周老二也觉得老大家怠慢他家的,那娘家就单给开了一桌,他家怎么就不能单独吃一桌!是仗着家里有了男丁了,他大哥腰板也挺直了?   哼,若不是入赘,那宁哥儿嫁出去了亦或者嫁不出去,那老大家的东西不都是他家有成的,日后老大不还得靠他家养老,现在多了个沈临川,一切都成泡影了! 第5章   要说这周老二一家也是不讲理,只见过成亲给娘家那边单开席面的,没见过自己家人还单开的。   周老二和胡彩云多说了两句话,那桌上的肉都别人家抢得差不多了!   两人也赶紧下筷子抢,要说周老二家也没缺肉吃,虽然供着个读书人,但周大家也没少出力,银钱什么的也没少给。   每次周有成要交束脩了,或者买一些笔墨纸砚了,都会找周大要银钱,说是周大没有儿子,这周有成若是考中了,那他家也跟着沾光,都是周家人,一家一半地供。   周大也没说什么,乡下出个读书人不容易,若是以后真高中了,那光耀的也是他们老周家的门楣,他就这么一个哥儿,周有成要是高中了,还盼着他能护着他家宁哥儿一二。   周大也就没说什么,银钱什么的没少给,要不然单靠周老二一家哪里能供起读书人的,各种心酸自是不必说了。   沈临川周宁这桌倒是吃得和和气气的,外面桌子上的菜都吃完了,他们这桌上的才还剩下呢。   沈大嫂想让家里两个孩子吃些好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周大叔,这菜让我家带走吧。”   周大哎了一声,“这菜动过了,一会儿让宁哥儿包些干净的。”   这会儿大家也都吃好了,周家三口人出来送客,同族的留下来帮忙,洗碗的洗碗,还桌凳的还桌凳,人多活儿干得也快,一会儿就给收拾了干净。   这会儿院子里早就不见了周有成的身影,他吃完了席面一早就回去了,今天这脸可算是丢尽了,他堂堂一个读书人竟然被村长当众说不懂规矩,周有成心里记恨不已。   等他日后考中秀才,考中举人,有这些泥腿子好看的,竟然敢笑话他!   周宁也下手帮忙收拾,找了篮子把蒸好的扣肉给放了两碗,红烧排骨也用油包纸给裹了一份,见桌子上还有肉呢,又拿刀给割了一大吊上去,足足有个二三斤呢。   周宁见沈临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厨屋门口,正一脸浅笑地看着自己,周宁心漏跳了一拍,其他不说,这读书人的样貌是挺好的,比他之前相看过的人都好看。   “够了吗?”周宁抬头问道。   沈临川轻笑一声,“够了,够了,篮子都快装不下了。”   这小哥儿心眼也太实了,让装肉,生的熟的,装了这么老些进去。   沈临川进来找了块半旧的蒸布给搭了上去,周宁一脸疑惑地看向他,“盖着干什么?”   “怕你二叔家看着眼红。”   周宁认真点了点头,“嗯。”   “一会儿是不是还要送你二叔家一些。”   周宁微微皱眉,“按理说是要给的。”   “那我不讲理,谁让他家坏了咱的供桌,不给了,留着咱自己吃。”   沈临川二话不说把案子上的菜给盖在了锅里,没用完的猪肉还剩一大块呢,也给藏在了柜子里。   沈临川一抬头就看见小哥儿呆愣愣看着自己,随后朝着自己笑了起来,沈临川也笑了起来,“走,送我哥嫂回家去。”   “哎。”周宁拎着篮子出来了。   沈临川落后一步把他家厨屋的门给挂了上去,这厨屋也就栓了个绳子,上面绑了根棍子,一栓就是了,一打就开了,那要看有人的脸皮是厚是薄了。   院子里的已经收拾了干净,同族的村里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周大正在和沈大哥说话,周宁走了过去把篮子给了沈大嫂,“大嫂,给你的。”   “哎。”沈大嫂给接了过来,她被坠了一下,这都装了啥呀,怎么这么沉呀。   沈大哥见沈临川过来了,也拉着人去了一边。   “临川呀,如今你是人家周家的人了,哎,你不要怪哥嫂,咱家有咱家的难处,这些年了,你就不要折腾了,好好和宁哥儿过日子。”   “这周家父子我看都是憨厚的,你来他家日后也不缺肉吃,还有你那书呀,别费那个银钱了,好好过日子吧。”   沈大哥是怕沈临川去读书,到时候把周家折腾得跟他家似的一贫如洗,倒不如这书不读了,还不至于那么穷。   沈临川点了点头,他大哥说得话他听明白了,“哥,你放心好了,我知道的。”   “你明白就好。”   沈临川没告诉他大哥心中所想,他还是想走科举这条路的,但如今原身光在镇上上学堂就上了八年了也没见考中秀才。   他心里有了个大概,也不打算在学堂读书了,退了学在家读一样的,离明年院试还有一年的时间呢,足够他用了。   听沈临川这么说,沈大哥这才放了心,“哥也是为了你好,你别记恨哥。”   订亲之后他家就把沈临川给送到了周家,沈临川闹得厉害,明显是没看中周家的哥儿,现在这么说,或许是看开了。   兄弟两说了话,周家人把一家四口给送了出去,周大笑得一脸爽朗,“临川他大哥,这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啥事直接过来说就是了,肉什么的,咱家是杀猪的,少不了,过来拿就是了。”   沈大哥应了一声,只是客气客气,人家让过来拿肉,他家还能真拿不成,哪有这么占人家便宜的,谁家不要过日子呀。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会儿院子里就剩下了周老二两口子,周宁暗中扯了一下沈临川,沈临川一回头就看见胡彩云在开他家厨屋门呢!   “二婶子,你干嘛呢?”沈临川喊了一声。   胡彩云笑了一下,“哎呀,这不,你芳妹子没有吃饭呢,二婶子想着这不有现成的,直接给她端过去一碗就是了,也省得在给她做饭了。”   周大应了一声,“你……”拿就是了。   周大话都还没说话呢,就被站在他身后的周宁拽着衣角扯得一个鞠列,周大回头看了一眼,周宁忙松开了手,劲儿使大了。   “爹,菜没了,都给了大哥大嫂。”周宁一板一眼地说道。   “哎呀,你这孩子。”   沈临川也说道:“爹,那菜刚都装给我大哥大嫂了,忘记给二叔家留了,肉也都让给拎着了。”   “不是,你怎么能都给你家拿走了呢!”胡彩云怒呵了一声。   “那是我大哥大嫂呀,爹,我不能拿吗?”沈临川一脸纯良地看向周大。   “咋不能呀,爹让拿的,二弟妹你看,这事弄得,你快些回家看看芳姐儿怎么样了,她一个没出嫁的女娘,被村长那么说,也是脸上没光。”   沈临川听得想笑,他爹原本是好心宽慰,结果没宽慰到点上,反倒又臊了人家一通。   胡彩云哼了一声甩着脸子走了,人家都说没有了,她总不能进屋去翻吧。   胡彩云没占到周大家的便宜心里愤愤不平,“这沈临川凭什么把咱家东西都给了他娘家了,我呸,不过是个上门的罢了!”   周老二别看着不说话,夫妻两平日里都是胡彩云打头阵,但他心里精明着呢,“这一块肉还是小事,如今大哥家也多了个读书人,我就怕咱两家供两个读书人读不起。”   胡彩云一听这话瞬间竖起了眉眼,“那沈临川要是个书读得好了,他哥嫂能把人推到周家去,一个八年的童生罢了,还能越过了咱家有成不成?”   胡彩云打心眼里看不上沈临川,就算是老大家如今有个上门哥儿婿,那也得供着她家有成读书,日后她家有成做了大官了,他周老大家不跟着沾光呀。   周老二也是这么想的,那沈临川能读什么书呀,一个姓沈的外姓人罢了,他老周家的门楣还得靠他家有成光耀呢。   两口子愤愤不平回去了,这沈临川来了,本该是他家的东西都没了,要是在碍着他家有成读书可不成,看不揭了那小兔崽子的皮下来!   真的是,他家这么些年了,可是头一次在老大家吃这么大的亏呢,还是当着全村人的面儿!   那边沈家一家四口也出了大杨树村,沈大嫂蒯着篮子呢,这篮子里的东西沉甸甸地盖得严实,沈大嫂一直等到出了村子才停了下来,她没在有人的地方掀,怕人家看见了说她家占周家的便宜。   不用想里面肯定有肉,这宁哥儿的爹是做屠户的,还能少了她们肉不成。   沈大嫂准备掀开上面的蒸布呢,沈虎子沈小鱼两人扒着篮子往里看,沈虎子吸了吸鼻子,“娘,小叔肯定给了我们肉,我都闻见肉香了哩!”   沈小鱼也伸着小脑袋瓜儿闻,“娘,咱回家还能吃肉呢。”   虽然今天吃席面撑得肚子溜圆,但还是想吃肉,好想能天天吃上肉呀。   沈大嫂怕两个小馋猫儿把篮子给扒撒了,她轻斥了一声,“都松手松手,瞧你两那没出息的样子,娘看看是啥,这老沉的,也不知道都装了啥。”   沈大嫂把蒸布给掀开了,“呦!这么多肉啊!”   沈虎子两个小孩一看见这么多肉眼睛都亮了,“娘,好多肉!”   沈大哥也看了一眼,“竟给了咱家这么多肉啊!这一篮子肉得多少铜板呀!”   沈大嫂也眉开眼笑了起来,“我拎着可沉了,我还以为篮子里除了肉还装了其他东西呢,没想到都是肉!”   两碗蒸肉,还有个油包纸,看样子也是肉,那油都透出来了,还有一大吊肉,挤得篮子满满当当的,她说呢,难怪这么沉呢!   “那宁哥儿可真是是个实心眼的,他爹让给咱家装肉,竟然给装了这么老些,这小哥儿。”沈大嫂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到是个好小哥儿,就怕沈临川欺负人家老实。”   “那周大叔的杀猪刀可不是吃素的,咱治不住临川,说不定周大叔能治住呢。” 第6章   等人都送走了已经是下午半晌了,院子里还是一片喜庆之色,门上贴着的红色对联和红色喜字,让简陋的院落增添了一些温馨之色。   院子里的地上还落着一些瓜子皮花生壳这些东西,周宁正拿着扫把扫呢,沈临川给接了过来,“我来吧。”   周宁又去把院子里洗好的碗往厨屋搬,小院儿没多久就又干干净净的。   沈临川挺喜欢这农家小院的,虽然是茅草屋,但里里外外都收拾地干净,特别是院子旁还有冒出碧绿嫩芽的菜园的。   就是这片菜园子不大,等他明儿空闲了把菜园子在给多翻出来一点。   晚上的时候也不用怎么做饭,晌午的席面上还剩了不少的菜呢,直接热一下就能端上来吃了。   乡下人家吃饭早,天不黑呢各家各户的烟囱就开始冒烟了。   三人直接坐在院子里吃饭,比屋子里敞亮,周大洗了手过来,一瞧这桌子上放着的不都是肉,“宁哥儿呀,不是说席面上的菜吃完了。”   “爹,还有呢。”   “那你咋说没有了?”   “爹,二叔家想占咱家便宜。”   沈临川也说道:“爹,如今我和宁哥儿刚成亲,又给了我大哥五两的聘礼,我想着咱家手头肯定紧,就别给二叔家肉了,那肉还剩好大一块呢,不如明儿咱家给卖出去了,给了人可惜了。”   周大一听他哥儿婿是为了自己家着想,那自是高兴的。   “爹,你日后别让二婶子拿咱家肉了。”   沈临川一听这周老二家竟然还经常拿肉呢,这家怎么脸皮怎么这么厚啊!这便宜占得没够了是吧!   “宁哥儿,二婶子经常过来拿肉?”   周宁点头,“每次杀猪都过来买肉,都不给铜板,说下次一起给。”   “那怎么成呀,爹,日后可不能这样了,咱家也要攒银子呀,这日后等我和宁哥儿生崽了,那小孩子吃什么呀?”   沈临川知道周大是个热心肠的,因着又是自家兄弟,就没和老二家计较,这些年了白白被占去了这么多便宜!   他看出来,宁哥儿是不乐意的,但他爹却不计较这么多,两人一个憨厚,一个不爱说话,这才被欺负了这么久,他沈临川来了!以后他家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周大一听生崽,可算是掐住他的命门了,这日后家里确实得有些存银,要不然这孩子怎么养呢。   他一口给答应了下来,“爹知道了。”   周大被沈临川哄得笑了起来,仿佛都已经看见他家地上小崽子满地跑了,追着喊他爷爷,越想越高兴,哈哈笑出了声。   夜里睡觉的时候沈临川就挪到了周宁的屋里,床上铺着新被子,比沈临川昨天睡得小竹床舒服多了,两人直愣愣地躺在床上谁都没有动。   沈临川轻咳了一声,“我吹灯睡觉了。”   “嗯。”   房间里暗了下来,屋里还算能看得清,今天夜里月亮挺大的。   屋里刚暗了下来,沈临川就感觉身旁的人翻身骑在了自己身上,吓得沈临川一个机灵,“哎哎哎,今儿太累了,太累了,早点睡。”   周宁二话不说就扯沈临川的里衣,“没事,你不用动,咱两早点生个崽。”   沈临川被身上的人笨手笨脚撩拨地身上发烫,想做兄弟的念头这会儿早就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周……周宁,让……让我上去。”   “你身子骨弱,这出力的活儿我来吧。”   周宁眉头微皱,疼得他有些难受,不过还成,能忍,赶紧完事就是了,他男人好像身子骨是有点弱……   两人胡闹一番之后,,周宁搂着自己男人给顺了顺毛,“沈临川,你刚才是哭了吗?”   “没有!舒服得了!”   周宁微微皱眉,这事舒服吗,他怎么没有感觉到,周宁有些不适地挪了挪屁股。   沈临川被周宁这么抱着,觉得有点丢面子,从周宁怀里秃噜了下来,“过来枕着我,你男人抱着你。”   “我怕压坏你了……”   沈临川试图挽回自己大男人的尊严,霸道地伸手去捞人,捞了一下没把人扯过来,还是周宁好像懂了些什么,默默把自己的脑袋放在了沈临川的肩膀上,还贴心地问了一句,“这样可以吗?”   沈临川一阵心梗,“可以……”   沈临川一副大男人样地抱住了自己夫郎,早就把昨儿说的做兄弟的念头给扔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去了,什么兄弟,这是他夫郎!   沈临川轻咳了一声,“那是,男人第一次都那样,我没毛病。”   “哦。”   越解释越黑,沈临川觉得他第二次表现得还可以,他还想再来一次证明自己的时候,人家已经躺好准备睡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临川觉得自己胸口的脑袋悄悄往外挪了挪,沈临川一把给人家按住了,“睡觉。”   周宁没法只好这样睡了,说实话他脖子有点憋屈,别说他不好受,沈临川也好受不到哪去,不成,这身子骨实在是有点弱了,以后怎么天天抱着自己夫郎睡觉!   沈临川心里记着事儿呢,第二天院子里的鸡叫了,沈临川就爬起来,他一动周宁也醒了,两人各自穿了衣裳起来了。   沈临川一脸的神清气爽,只是出了屋子后默默给自己揉了揉肩膀,半边身子都被压麻了。   屋里周宁怕伤了他男人的面子,也偷偷揉了下自己的脖子,好酸呀。   两人出来后各自心虚地瞄了一眼对方,各自忙活去了。   沈临川看了眼水缸里没水了,问了周宁去哪里打水就挑着两个空桶出去了,周宁则在家生火做饭,直接热一下剩菜就行了。   这村中有口水井,旁边长了棵高大的杨树,现在阳春三月上面不大的叶子碧绿一片,水井上架着轱辘呢,直接绞上来就行了。   沈临川虽然是第一次用井轱辘,但感觉不算费劲,绞上来轻轻松松。   两个木桶都打满了水,沈临川挑着扁担给挑了起来,他走两步走得有些不稳,他第一次用扁担,这东西看起来不难,但挑着走的时候水桶两头晃,水都溅湿了他的裤腿,走起路来还摇摇晃晃的。   旁边传来嬉笑声,是村中一早起来干活的妇人夫郎,沈临川也不觉得有啥,爱笑就笑去吧,毕竟乡下人家确实找不到连个水都不会挑的男人。   沈临川有些晃悠地挑着两桶水走了。   “那是宁哥儿他男人吧,瞧,读书人,连个水都不会挑的。”   “也就是宁哥儿不好找了些,要不然谁家会找个活儿都不干的男人呀。”   乡人人家相看的时候,男方都要去哥儿女娘家帮忙下地干活,要是身强体壮又是干活的一把好手,那男子的亲事就好找多了。   像沈临川这样读书读了个半吊子,地都不下的人,确实是不少人家看不上。   原身那会儿压根都瞧不上乡下的哥儿女娘,跟着一群富家公子哥吃喝玩乐,读着借过来的话本,日日畅想着和镇上哪家富家哥儿女娘私会一番,他能人财两收呢。   沈临川一桶水挑回家去就剩下了半桶,长袍下摆都湿了一片,这水井离周家有一二百米呢,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   这一路挑回来额头都微微出汗了。   周大看见了下手就要拿那扁担,“爹去挑就是了,你一个读书人哪里能干得了这些重活。”   “爹,我来吧,我一个小辈哪里能让你干这活儿呀。”   沈临川不依,坚持自己要去挑水,其实他没好意思说他想锻炼一下身子骨,原身被沈家养得娇惯坏了,哪里像是个乡下的汉子。   沈临川来来回回十来趟总算是把那口大缸水给挑满了,热得他一头汗,好在挑了几趟那两头的水桶总算是不那么晃了。   周大见沈临川一早起来就去挑水很是欣慰,虽然这身子骨弱了些,但是个知道疼人的,以后他家宁哥儿也好有个人照顾。   沈临川速度有些慢,等他把水缸挑满了,周宁饭都已经做好了。   粗粮窝头,半碗昨儿剩下的肉,一碟子小酱菜,再一人一碗小米粥,早饭弄得算是丰盛得了。   沈临川这会儿也饿了,抓起窝头就三两口吃了起来。   沈临川也知道,这周家日子在乡下算是过得不错的了,有的人家早上都只喝粥,干饭是吃不上的,穷苦一些的人家有的一天就吃两顿饭呢还。   在沈家的时候早上也就一人一碗粥,沈家那边地少,三亩地五口人,还供着个读书人,日子过得一直都很是紧巴。   沈临川想他现在入赘到了周家了,这他大哥一家四口的日子应该会好过起来。   吃了饭沈临川主动把碗筷给收拾了起来,周大哎了一声,“哪有男人干这活儿的,临川你让宁哥儿做就行了。”   周大骨子里很是传统,乡下人家都是这样,男人去地里干重活养家糊口,夫郎妇人在家洗衣做饭,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倒是没见过谁家男人下厨屋的。   之前周家只有他们父子两,周大在外面收猪杀猪,周宁就在家做家务,或者跟着一起去镇上卖猪肉,力气活儿大部分都是周大在做。   “爹,宁哥儿早上做饭了,我来洗碗吧。” 第7章   周大见沈临川一早又是挑水又是洗碗的,越瞅越是心里高兴,是个疼宁哥儿的。   地里活儿以后干不好也没事,这不还有他这个当爹的吗?   周大吃了饭就从推了独轮车准备出门去了,上面还放着一个竹篓,里面装得是昨儿剩下的那一大块猪肉,怎么也能卖上个三五钱银子呢。   周宁去厨屋装了几个窝头,咸菜丝也给塞了一些,又把水袋给装满了热水,周大接过来给放在了独轮车上。   “爹出去收猪去了,晌午头就不回来了,你两在家吃饭就成。”   周大这话是和沈临川说的,周宁自然是知道,他爹出去收猪一般都是下午了才回来。   沈临川应了一声,“知道了爹。”   周大一走,周宁也忙活了起来,弄了些麦麸剁了些野菜喂鸡,这几天忙,家里有的活儿都没有干完,周宁又抱了脏衣服出来在院子洗。   沈临川这会儿也没啥事,他现在也不想读书,他的书都在镇上的学堂里呢,等过两日就退了学回家自己读,束脩是交到了今年夏收,说不定还能把没用完的束脩给要回来呢。   沈临川找了铁锹开始翻菜园子,院子里的菜园子不大一片,这还有好大一片地儿呢,沈临川想多种些菜。   周宁看了一眼,“你要种菜吗?”   “嗯,这么大一片地空着可惜了,啥时候去镇上了买一些菜种回来了。”   周宁点了点头,接着揉搓起了衣裳。   两人一个翻地,一个洗衣裳,明媚的春光明晃晃地落在院子里,不大的小土狗趴在周宁的脚边,几只鸡也咕咕地叫着。   沈临川挖着挖着就热得一头的汗,他穿着长袍不太方便,干脆把袍角给塞了腰间,闷头就干了起来。   那边周大也推着独轮车出村收猪去了,路过村里的时候,有个婆子打了声招呼,“周屠户,又收猪去了,这家里刚办完喜事,也不歇着呀?”   “闲不住,在家里也没啥事。”   “你家哥儿婿倒是挺能干的,这一早就挑水了呢。”   周大听人家夸他家哥儿婿呢,脸上也露出了笑,“临川他勤快着呢。”   周大说了两句话就推着车走了,堵得那想说闲话的婆子哑口无言,几个坐在一起妇人夫郎笑出了声。   这婆子原本是想看笑话的,哪知人家周屠户没听出来。   周大推着独轮车先去了远一点的村子把剩下的肉给卖了,昨天给老二家的说了没肉了,要是被他家知道了不好。   这肉还不少呢,卖了三百来文,腰间的钱袋子都鼓囊了起来,周大现在浑身充满了干劲,这日后家里用银子的地儿多着呢,要是添了个娃娃了,可不得多备下些银子。   还有临川,听他大哥说现在还在镇上读书呢,总不能因为入赘到他家了,这书不让读了吧,还要供着个读书人,家里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周大对以后的日子充满了希望,推着独轮车一身的干劲儿,在村中里吆喝了起来,“收猪,收猪喽~”   下午半晌的时候周大就推着独轮车回来了,沈临川的地也翻了出来,听见猪叫声回头一看,果真是他爹回来了,独轮车上捆着一头看起来有二三百斤的猪呢。   那猪被绑在了车上还来动呢,要不是捆得紧了一般人都按不住的。   周宁也过来了,“爹,回来了。”   “哎,宁哥儿去烧些水,今天杀好了猪明天就能拉镇上卖去了。”   周宁转身去厨屋烧热水去了。   周大推着独轮车去了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平日里他都在那杀猪,省得把自家院子给弄脏了。   沈临川一看也忙下手推车,周大哎了一声,“用不着你,爹一个人推得动。”   沈临川下手推了一把独轮车,这车带猪的还挺重的,难怪日后这周大因为原身读书的事累得一身的病呢。   周大身高八尺有余,身形魁梧,有举鼎之力,但也架不住日日操劳,供着一个读书人,几年就累得一身的病。   沈临川想起这些有些心酸,现在他来了,绝对不会对不起宁哥儿和他爹。   他扯了个笑脸,“爹,这收一头猪得多少银子呀?”   “三四两呢得,这一头猪卖完能挣个一两多银子呢,一个月卖五六头,能挣上个七八两银子呢。”   周大也没有隐瞒,直接全盘托了出来,反正都是一家人过日子呢,做什么还藏着掖着的。   难怪原身把周家折腾得团团转转呢,他和宁哥儿不过才成亲一日,他爹就把能挣多少银子给说了清楚,一点都不带防备着他的。   这心眼也太实诚了些。   沈临川心头一热,虽然来到了这么个陌生的地方,但却碰见了周大父子两这么好的人,还有他大哥大嫂,都是真心待他的。   可惜了原身混账,弄得两家过不好日子,沈临川暗中下决心过好家里的日子。   “爹,我帮你,我不懂怎么杀猪,有啥活儿你叫我就是了。”   “没事,宁哥儿一会儿过来帮忙,你进屋就是了,这血糊淋淋地在吓到你。”   周大是怕沈临川一个读书人见不得这场面,要是给吓坏了就不好了。   “爹没事,我不怕的。”   “成,那你要是怕的话就回院子里去,爹和宁哥儿都不会笑话你的,别说你一个读书人了,就是胆小的庄稼人有的也见不得杀猪的。”   周大抓着猪腿把那头大肥猪给拽了下来,沈临川忙把车架给推一边去了。   “帮爹拿个盆子接猪血。”   “哎!”   沈临川也是第一次见杀猪,他到不怕见血,杀鸡他是杀过的。   周宁在厨屋烧水准备一会儿烫猪呢,沈临川跑过来问了一句,“宁哥儿,咱家用那个盆子接猪血?”   周宁指给了他,沈临川拿着盆子出去了。   周宁眨了一下眼,这沈临川好像和前几天不一样了,之前还骂他爹是臭杀猪的呢,如今竟然主动帮他爹杀猪去了。   沈临川端着木盆过来了,周大已经单腿跪在了猪身上按着猪准备杀了,沈临川把木盆放了过去,“爹,我帮你按猪。”   “不用,你站远一些,一会儿猪血在溅到你身上。”   沈临川听话得站远了一些,只见周大手起刀落杀了猪,那猪叫得半个村子都恨不得听见了。   沈临川也不怕,又跑院子里和周宁一起提开水出来。   两人在一旁打着下手,周大一个人就能把猪给收拾了出来,这猪下水内脏装了一盆,又麻利地拿着尖刀刮猪毛。   就在三人忙活着的时候胡彩云甩着帕子过来了,她家住得里离这边不算远,这猪一叫她就知道这老大家又杀猪了。   昨儿办席面她没弄到肉,今天杀猪呢,总不能给她说还没有猪肉吧。   胡彩云站在一旁嫌弃地用手帕捂着鼻子,“大哥,杀猪呢。”   “哎。”   沈临川和周宁离得近,周宁舀着开水往猪身上浇,沈临川挽着袖子和周大一起刮猪毛,他微微伸着脖子和周宁说话,“二婶子来做什么,是不是想拿咱家的肉?”   周宁嗯了一声,耳朵有一点红,沈临川说话的时候热气扑他耳朵上了,“每次杀猪都过来。”   那意思是每次都要过来占便宜喽。   这胡彩云脸皮够厚的,忙是不帮的,便宜是要占的。   三个人都忙活着呢,周大的手艺好,手上的刀一划拉就把猪给劈成了两半,沈临川忙下手帮忙把半扇猪给抬到了案子上。   周大转了下手上的小刀,麻利地开始剔骨,这手艺看得沈临川都目瞪口呆的,那小刀看起来也不锋利的,在周大手上利得剔肉跟切纸似的。   “爹,你手艺真好呀!”   周大听得哈哈一笑,“那可不,你爹我八岁跟着人家当屠户,啥脏活累活都干,三年就出了师,如今算来这也有二十来年的手艺了,就算是闭着眼呀,这猪也能给解好了。”   沈临川满眼都是崇拜,不愧是多年的老手艺人了!   周宁看了沈临川,是不是读书人都这么会说话,这才来他家几天呀,就把他爹哄得晕头转向的。   周大杀猪呢,这猪嚎叫声大,一杀猪叫得半个村子的人都能听见,虽然乡下人家穷苦不常吃肉,但听见杀猪了有的也会过来买一些便宜的猪血猪下水这些,也算是个荤腥了。   旁边这会儿已经来了三五个人 ,有看热闹的,有想过来买些肉的。   胡彩云见猪都杀好了才走了过来,“大哥,这块梅花肉好,割了给我吧。”   这胡彩云真是会挑的,指得那一块可不就是梅花肉,这梅花肉在猪上肩地方,肥瘦得当,看起来像梅花的样子,吃起来油润滑嫩,肉质鲜香。   这一头猪身上也就能出五六斤梅花肉,她倒好上来就要割上去一块。   周宁听得板下了脸,刚想开口说不给,就被沈临川轻笑一声暗中扯了一下袖子,要是让这小哥儿开口拒绝,那就把人给得罪死了,到时候他家还落个不好的名声。   沈临川脸上带笑,“二婶子,你眼光可真好呀,这么好的梅花肉外人那是买不到的,咱都是一家人,那这块肉就卖给二婶子了,爹,这梅花肉多少钱一斤呀?”   “这梅花肉可贵着呢,一斤四十五文,这是给外人的价儿,弟妹给你便宜些,都是自家人,你给四十文就行了。” 第8章   听周大要给自己要铜板,胡彩云变了脸色,她之前来了都是直接拿的,要是有外人在这了就说身上没带铜板,先拿回家去一会儿就给送过来。   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是说给外人听得罢了,谁不知道呀,这胡彩云拿走了哪里还用给送铜板的。   这会儿摊子前已经陆陆续续过来人了,周家邻居王大娘端着碗过来了,见胡彩云不肯掏铜板也懒得等她了,“老大,帮我砍两截大骨头,我回家炖些萝卜。”   “哎,成。”   周大把剔干净的筒骨拿了一根出来,啪得一声抬刀帮人家给劈成了两节,“王婶,给五个铜板就行了。”   “多谢了。”   王大娘从袖口里摸了五个铜板放到了案子旁的钱匣子里,都是自己村的,来周家买肉买杂碎都会便宜一些,比去镇上买便宜呢。   王大娘买好了大骨头也没走,在一旁和沈临川说了两句话,“宁哥儿他男人吧,我是你家邻居王大娘,你许是还不认识我呢。”   周宁在一旁解释了一句,“咱两的新衣裳就是王大娘给做得呢。”   沈临川朝人家笑了笑,这大娘看起来挺和善的,“多谢大娘帮忙了。”   “都是邻里邻居的,宁哥儿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呢,在说了,也不白做,你爹可是给了铜板的呢。”   围看的人有买猪血的,有买猪肝的,都比肉便宜,花上几个铜板也算是个荤腥了。   周大在一旁给猪肉剔骨呢,周宁就在一旁帮忙卖一些猪杂碎。   眼看这村里人买了东西都要走了,沈临川忙问道:“二婶子,这梅花肉你还要不要了?你看看这肉多好呀,要是外人来了可买不到这么好的肉呢。”   沈临川这拔高声音一问,刚还想回家做饭的村里人又停下了脚步看热闹,这村里人谁不知道呀,胡彩云来周大这拿肉可从来不给铜板的。   如今这周大家有了新哥儿婿了,这沈临川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懂,明晃晃地问他二婶这肉要不要买,这胡彩云抠得厉害,家里又有个考中童生的读书人,自是鼻孔朝天谁都不给放眼里的。   他们倒想看看这新哥儿婿能不能从胡彩云这扣出来铜板。   胡彩云抬手就要拿,“这先把肉拿回家去,一会儿就把铜板给你们送过来,都是自家兄弟,还能赖你家铜板不成。”   “之前欠下的还没给呢。”周宁说道:“欠了,欠了好多两。”   周老二家经常拿肉,周宁也记不清到底欠了多少了,这些年了,总吃上几头猪了吧。   沈临川伸出刀子给拦住了胡彩云的手,“二婶子,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先给了吧还是,如果方便先把那银子给还了吧,哎呀呀可了不得!这得多少银子啊!”   沈临川知道这老二家喜欢过来占便宜,这些年了肯定没少吃肉!   别说这梅花肉了她今儿拿不走,这欠了他家的银子也得给他吐出来!   沈临川手上拿着刀子呢,脸上带着笑,只要他微微动下手翻转一下刀就能把胡彩云的手给划道口子。   “二婶子,那欠的银子你先回家准备准备,改日了侄子去你家拜访拜访。”   胡彩云哼了一声把手从刀子上收了回来,“大哥,你瞧瞧,这就是你那新哥儿婿,有这么跟他长辈说话的吗!”   周大不吭声,闷头只管解他的猪肉。   胡彩云原本想让周大训斥一二呢,谁知道人家压根不接她的话茬。   一旁的王大娘也开口道:“胡彩云呀,你这肉还要不要了,这可是块好肉呢,瞧瞧多鲜亮呀。”   胡彩云气得扭头就走了,好他个沈临川,一个窝囊的上门赘婿罢了,也敢管到她头上了!   众人看了热闹也纷纷回家去了,再看沈临川的时候这心里的称重新掂量掂量。   今儿还在村里听笑话说这周大家的哥儿婿挑个水都晃晃悠悠呢,这会儿见胡彩云在他手下都讨不了便宜的,昨儿让周有成周芳姐儿当众丢了那么大的人,以为是意外,现在看来或许不是呢。   众人都走了之后周宁也松了口气,总算是没让他二婶子又白拿了他家的肉,他朝沈临川笑了笑,这读书人就是嘴皮子比他厉害。   沈临川暗中勾了一下周宁的手指,“以后见了他家不要客气,爹辛辛苦苦干活,哪能让他家占便宜。”   周大也哈哈笑了起来,“还得是临川你行。”   “爹,你之前咋不说呢,白让他家占了这么久的便宜。”   周大尴尬地嘿嘿了一声,“爹,磨不开面子,都是自家人。”   “除了二叔家,这村里还有人家欠咱家的铜板吗?”   “还有……”   沈临川听得眼珠子睁大,这父子两到底是怎么做生意的,他就是随口问问,没想到竟然真的还有人欠他们的铜板!   “不成,爹,咱家日子过得也就这样,吃了饭咱合计合计,明儿我就要铜板去!”   这猪又收拾了老半天,沈临川和周宁把猪下水给洗了出来,这些杂碎卖得便宜,辛辛苦苦半天洗干净了也卖不了几个铜板,沈临川心下有了主意,只不过现在事多着呢,慢慢来。   今天刚杀了猪,这两天接连吃肉沈临川都吃得有些腻味了,见厨屋还有一些笋子呢,晚上炒了个猪油红焖笋,又从菜坛子里捞了一些酸菜,准备再弄个爽口刮油的酸菜炖猪血。   沈临川做饭手艺好,猪油下锅放了点葱姜干辣椒,酸菜丝往里爆炒一下加水,猪血块切进去就行了,香得周宁烧火的时候频频伸头看。   周大也把猪给收拾好了,扛着给弄到院子里,还没走到厨屋呢就闻见了香味儿,“今儿又是临川做饭吧。”   “爹,饭快做好了,洗手吃饭了。”   “哎。”   主食沈临川弄了个炕饼子,不用放油,直接在热锅里炕一下就行了,省油,一会儿还能泡在酸菜猪血里吃。   三个人两个菜,虽然没见肉,但都炒得很香,沈临川一人给盛了一碗,“吃!”   周宁端了碗夹了块猪血就往嘴里放,烫得他愣了一下也舍不得往外吐,沈临川哎呀了一声,“快点吐出来,是不是烫到了,我看看。”   周宁嚼巴两口给咽了,“没有。”   “慢些吃,这猪血烫着呢。”   沈临川嘴角带笑看着他家夫郎,越发觉得他家夫郎可爱,呆呆愣愣,力气又大。   啧,这么好的小哥儿现在是他沈临川的夫郎了,那些人就是眼瞎不懂得欣赏他家哥儿的美,这放在他那,妥妥的就是阳光帅气的小帅哥呀。   吃了饭周宁收拾了碗筷,周大脚底抹油想回屋去,沈临川没起来咳了一声,“爹,宁哥儿,咱商量商量咱家的事。”   周大嘿嘿笑了一声,“临川,今儿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咱再说这个事。”   周大是怕他被说道,他这哥儿婿看起来文文弱弱,但板起脸来还挺有气势的,不知道为啥,他心里都有点怵得慌,生怕沈临川骂他,虽然肯定是不能的。   这村里的欠账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有的人穷又想吃肉就会过来赊账,都是一个村的,周大抹不开面子拒绝就给答应了下来。   “爹,你坐,喝口茶的功夫,不耽误事的。”   周宁洗好了碗也默默坐在了沈临川身旁,这人都到齐了,沈临川开始了盘问,“爹,这各家大概欠了咱家多少铜板呀?”   周大一五一十给说了,零零散散的,少的二三十个铜板,多的百来个铜板,这才刚过完年三个月,竟然欠下了快三两了!   这算下来大概有十来家,沈临川听得皱眉,不过还好大多数人都是守规矩的,但架不住有人厚脸皮,他们不要这些人家就不给。   周大干咳了一声,“爹都是一年一要,手上有的都给了。”   “那这些是之前积下来的?”   周大点头,“老赖账就那几家。”   沈临川明白了,“爹,我知道了,不会让你难做的,那信用好的人家等年底了在收账,这几家不给的,明儿我让宁哥儿带我去认认人家去。”   沈临川自不会一来就得罪了满村子的人,大多数都是守诚信的,就那几家老赖,必须给要过来了,这不是欺负周家父子老实人嘛。   周宁坐在沈临川身边嗯嗯直管点头,“我记得的。”   “那啥,临川,都是自己村里的人,别闹太难看了。”   “我知道的爹,放心好了,我可是个读书人。”   说到这沈临川一并把事情给说了,“爹,我现在不是在镇上读书吗,这束脩是交到了收麦子的时候……”   周大忙说道:“爹知道,你想读书爹不拦着,多少银子,爹手上还有些银子,应该能交得起束脩的。”   “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等回了门了,我就去镇上把书给拿回来了,这书我不想读了。”   周宁也刷得抬头看沈临川,“不读了?”   难道是因为觉得他家供不起了,或者是沈临川当了赘婿了,怕同窗笑话他呀?   “这怎么成呀,你要是心里不愿意,咱接着读。”周大是怕沈临川心里不舒服这才退学不读了,这读了十来年了,来了他家不让读书,这……   “爹,宁哥儿,你们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退了学了我在家读,那劳什子学堂我都上了这些年了也没见考中个秀才,可见是个不好的。”   那学堂一年学费就要三两银子,还有节礼什么的,少不了又添个几两,更别提笔墨纸砚这些了,他记得那学堂的老秀才又是个势利眼的,这学堂不去也罢。   沈临川接着说道:“我想在家自己读,就不费那些钱了,若是明年侥幸考中秀才了,那在去学堂读书也不晚。”   沈临川解释了一番,周大这才知道他哥儿婿是真心为他家着想,一时间感动得不行,直接把家底都给交代了,“刨去做生意的本钱,爹手里还有五两银子呢,虽然不多,但也有点积蓄。”   这父子两一个个眼神灼灼地看着自己,自己不过是说了两句掏心窝的话,竟然让人家家底都透漏了出来。 第9章   事情商量好之后三人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沈临川胳膊一伸把离自己有些距离的周宁给拉了过来,周宁现在懂了,窝着脑袋主动趴在了沈临川的胸口,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好在沈临川又白又滑,觉着还成。   沈临川摸了摸自己夫郎的头发,“你说你和爹之前都咋过日子的,不得被人家给欺负死了。”   “爹性子直。”   周大就那性子,身上有些江湖气息,有些事不好意思开口拒绝,这才让老二家和那些老赖没少占便宜。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那周有成之前咱家是不是也供着读书了?”   周宁点头,“给了银子,一家一半,二婶子说周家就这么一个读书人,我嫁出去了,我爹还要靠他家照顾呢。”   沈临川听得想吐血,下手扯了一下周宁的脸,“冤大头,这些银子攒攒都能买头骡子了,你看爹日日都推着车收猪卖肉呢,那二三百斤的多重呀,过几年老了,还能这么干呀,这身子骨早晚要累坏的。”   周宁趴在沈临川的胸口蹭了蹭,沈临川的胸口滑滑的,“沈临川,你真好。”   沈临川无语叹息,这父子两真是的,自己说些好话就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没见过这么实心眼儿的人,要是换个心思不正的过来,这父子两不得被骗得团团转。   沈临川下手戳了一下周宁的鼻子,“你怎么这么傻,以后外人说的好话可不许听。”   “我知道,我只听你和爹的。”   沈临川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己夫郎,今天忙活一天了,又是挑水又是翻地又是帮忙杀猪的,还怪累的,右边胳膊都是酸的,偏偏他家夫郎趴在那边,这下又麻又酸。   沈临川动了动,手下用力把人翻到那边趴着,结果劲儿使到一半周宁就直直趴在了他身上。   周宁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后爬坐了起来,“那来吧,早点生个崽儿,爹也高兴。”   周宁二话不说扒沈临川的里衣,沈临川慌手慌脚的,“不是,不是,我就是想……”   后面的话他就说不出来,躺着享受就是了,屋里有些黑,他看不清身上人的表情,翻了两下想把周宁给压下来,被周宁按着肩膀给按下来了,“你躺着就是了,我有的是劲儿。”   沈临川一头黑线,算了,今天确实有点累了,以后可不能这么纵着他家夫郎了,谁家夫郎天天骑自己男人身上啊!   沈临川鸡叫就爬了起来,他要找回属于他的尊严!   周宁还趴在他身上睡着呢,皱着眉睡得不太安稳,沈临川没吵醒他,低头亲了一口自己夫郎的额头穿衣起来了。   沈临川愣了一下,他好像和周宁从来没亲过嘴呢!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沈临川天都塌了,周宁好像一直说要和自己生崽,他觉得自己好像那个有点像那个什么,沈临川脸都黑了,不成,以后必须让他家夫郎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沈临川觉得自己昨天的表现有进步,起码今天他都起来了,宁哥儿都没有醒呢,他又雄赳赳气昂昂地挑着空桶打水去了。   家里用水的地儿挺多的,洗衣做饭杀猪都要用的,昨天挑的一缸水马上就要见底了,沈临川觉得挑水这个活计好,既能帮家里干活又能锻炼身体。   沈临川昨儿都挑了水了,今天比昨天强了不少,挑着水挺着腰板走得稳稳当当的。   王大娘也过来挑水呢,昨天沈临川见过记得了,沈临川打了声招呼,“王大娘,也过来挑水呢。”   “哎,你还怪早呢。”   “不早了,不早了,这日头都快出来了。”   王大娘是拎着一个水桶过来的,沈临川打完了自己的水顺手就给王大娘也绞上来了一桶,王大娘眉开眼笑的,“多谢了。”   “是我应该谢过王大娘照顾我家了。”   一句话更是逗得王大娘笑意更深了,还得是读书人呀,说话就是好听。   这村子里风言风语的,说这读书人懒得地都不下的,这才被沈家哥嫂给赶了出来,可见这传言不实。   你瞧瞧这周家的哥儿婿虽然文弱了些了,但一早就起来打水了,昨儿又不嫌弃杀猪腌臜撸起袖子就帮周大刮猪毛,勤快着呢。   两人一道回家去了,厨屋门口的水缸大,要来回快小十趟呢,沈临川倒了水又折返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看见王大娘拿着个葫芦瓢在浇菜呢,看叶片应该是南瓜葫芦这些,这些菜小的时候长得都大差不差,沈临川也有些分不清,才有一指那么高呢,嫩生生的,很是喜人。   这王大娘家门口着片菜种得稠,一个坑里长了四五个苗儿呢,沈临川看得心热,这些南瓜葫芦苗长得可真好。   他挑着水桶站在那看,“王大娘,你这苗儿是不是还要剔呀,长得有点稠了。”   “要剔的,要剔的,就是多种了些,这不等我浇了水就给剔了,一个窑里留两个长得好的就成了,要不然苗多了那南瓜结的反而不好了。”   王大娘怕沈临川一个读书人不懂种地,毕竟村里都说这可是个连地边都不跨的主,说不定呀连草和庄稼都分不清的,这才说得细了些。   沈临川听得一喜,他原本打算去镇上的时候买一些种子呢,这不是现成的吗,而且都长这么高了!   “王大娘,你那剔下来不要的苗儿能给我吗?我想给我家院子里也种上一些。”   “成呀,我这就挖给你去。”   反正都是不要的东西,也没啥可心疼的,王大娘说着就进院子找铲子去了,沈临川挑着水回家去了,一会儿过来拿就是了。   沈临川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家厨屋冒烟了,伸头一看是他爹在烧火呢,“爹,你起了。”   “哎,宁哥儿呢,还没起呢。”   “昨儿睡晚了,还睡着呢。”   周大也不在问了,睡晚了,还能因着啥睡晚了,小夫夫的,他今天还要去镇上卖肉呢,见没人做饭就下手烧火热一下昨儿的剩饭就行了。   沈临川倒了水就出来了,刚进堂屋碰见有些萎靡不振的周宁从屋里出来了,沈临川脸上带笑走了过去,朝着周宁的嘴上就亲了一口。   吓得周宁一个机灵,抬手就把沈临川给推开了,沈临川正沉浸在这是他和宁哥儿初吻的时候,他也没想干嘛,青天白日的,他就是想补上他两的初吻而已!   他只是轻轻一亲就准备离开了,好软,还带着一丝温热,沈临川还来不及回味儿呢,就把周宁推得一个鞠列坐在了地上。   沈临川哎呦一声坐在了地上,厨屋传来周大的声音,“临川,咋了?”   “爹,没事。”   周宁耳垂有些红,忙下手把沈临川给拉了起来,直愣愣地问了一句,“你亲我干啥?”   沈临川一头黑线,他家哥儿不解风情……   不过也直愣得可爱。   沈临川栖身小声说道:“我就想亲亲你,没想干啥,咱两都那啥,还没亲过嘴儿呢。”   周宁同手同脚地走了,“浪荡。”   沈临川嘴角抽抽,好嘛,他浪荡,是谁这两天骑在他身上的!   沈临川亲到了周宁心情不错,拎着水桶又出去打水去了。   周宁见他爹在烧火呢,就给接手了过来,“爹,我来吧。”   “哎。”   周宁坐在灶台前烧火,打开锅盖看见里面是昨儿剩下的一些酸菜炖猪血,他又用油煎了几个酥饼子出来,金黄金黄的,挺香的。   沈临川挑水热得一头的汗,虽然今天挑水稳当了不少,但这副身板弱,一趟一趟的有些吃不消,还得多练练,咬牙把水缸给挑满了。   王大娘刚就叫了他了,说苗儿已经剔好了,让他拿走就行了,沈临川道了谢,把水缸挑满之后就忙去把苗儿给拿了回来,不少呢,王大娘还贴心地把两株两株用泥团给裹好了,有十来个呢。   趁着这会儿日头刚露出来一点,沈临川忙找了铲子把这些苗给种在了靠墙向阳的地方,等长大了就让藤往墙上爬。   沈临川拍了拍手上的土站了起来,一脸慈爱地看着迎风招展的小苗,又舀了水给浇了一浇。   周宁做好了饭给端了出来,看见沈临川站墙那不知道干啥呢,硬着头皮喊了一声,“沈,沈临川,吃饭了。”   “哎,来了。”沈临川朝周宁一笑,“宁哥儿,你看看,我从王大娘那弄了一些南瓜葫芦苗这些,以后咱家自己种得就够吃了。”   周宁听见沈临川说种的菜,放下手上的饭也走了过去,一排排,不少呢。   “那咱家鸡得关在鸡窝里了,要不然把苗儿给叨坏了。”   周家有五只鸡呢,一只公鸡四只下蛋的母鸡,院子里没种啥菜,父子两平日里忙没时间打理,种的菜也就少了些。   沈临川刨了那么大一片地,今天又种了不少的菜苗,这鸡得给关起来了。   “成,等咱吃了饭圈个鸡窝出来。”   沈临川从墙边那出来了,洗了手坐在院子里一起吃早饭,宁哥儿弄得葱花饼子还挺好吃的。   周大吃了两个饼子就准备去镇上去了,因为他家哥儿要成亲,他有好几天没去过镇上卖猪肉了,这卖猪肉得趁早市,生意好,他吃了饭就准备走了。   “宁哥儿,你今儿不用跟着爹去镇上了,爹一个人就行。”   之前周宁也是跟着卖猪肉的,人多的时候帮忙收铜板或者割肉,他都是会的,今天要给村里人要铜板呢,他就不去了。   周宁应了一声,周大推着半扇猪肉出门去了。 第10章   沈临川也吃好了早饭,收拾了碗筷准备出门去了。   他拉住周宁的手,“走,给人家要钱去!”   周宁很少和人这么亲密过,他在村子里没有什么朋友,每天不是跟着他爹卖猪肉,就是在家捡柴割草,也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找人家玩。   被沈临川拉着手,周宁有些别扭,沈临川的手比自己的手还滑呢,掌心连个茧子都没有,自己手却很粗糙,周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给收了回来,“外人看见了。”   沈临川笑了一声,“怕啥,咱两是成过亲的,牵个手怎么了。”   “那也没见过谁家牵着手走的。”   沈临川心情不错,他发现逗周宁格外地好玩,对方直愣愣的,逗起他来沈临川有种欺负老实人的错觉。   周宁走在前面带着沈临川去要账去了,今儿去要账的几家都是一笔糊涂账,他爹仗义,让这些人拖了一年又一年,早该给要过来了。   两人先去了一家夫郎家,对方拖了三年已经欠了三百来文了。   周宁是个没事就不会去别人家串门的,沈临川又是刚入赘到村里的新哥儿婿,两人一个板着脸不苟言笑,一个见人三分笑,站在一起都是挺和谐。   见两人上门了,那家以为是过来带着新哥儿婿串门呢,那夫郎满脸堆笑地打招呼:“呦,是宁哥儿来了。”   沈临川打头阵,先扯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又卖惨说家里艰难,说家里刚办过喜事,如今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没法了这才过来要账的。   那夫郎一听是过来要铜板的,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这全村谁不知道周大家里富裕,又是个杀猪的,顿顿不缺肉吃,要说穷谁信呀。   周大又是个不计较那么多的,这才有时候拿肉没有给铜板,要账的时候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说没了人家就走了,这才欠了这么久。   沈临川不是周大,他可没有那么好说话,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如今这家都赖着不给了,他也不客气,一通卖惨。   “哎,婶夫郎,你不知道,如今我家已经穷到连我这书都读不成了,是吧,宁哥儿?”   周宁在一旁嗯嗯点头,“是的,是的。”   沈临川缠磨了一番,大大咧咧往人家院子里一坐,大有一副今儿不给就在你家吃饭的架势。   这人跟割自己肉似的把欠的铜板给掏了出来,沈临川笑着接了过来,“就知道婶夫郎你是个好心的。”   收了铜板沈临川就直接当着人家的面儿给了周宁,让他给揣在怀里。   沈临川一通卖惨挺顺利要过来了几家,周宁腰间的钱袋子鼓鼓囊囊的,沈临川笑得跟个狐狸似的,贴心让周宁把钱袋子揣怀里去,省得有人看见了不好要了。   碰见那种撒泼打滚难缠的,沈临川也不客气,“你敢不给试试!等我爹回来让他拎着杀猪刀过来!”   周宁扯了一下沈临川,“我也能的。”   说着一脚就把人家的凳子给踢了老远,板着脸说道:“还钱。”   都说宁惹地头蛇不惹杀猪汉,周大一个杀猪的有的是力气,就连周宁一个哥儿也不像个哥儿,如今发起脾气来倒是吓得那耍赖的人不敢说话了。   两人一个演文一个演武,没有一家不往外掏铜板的。   出了这家沈临川一脸欣慰地拍了拍周宁的脑袋,“干得不错。”   周宁摇着脑袋把那手给摇一边去了,“不要摸,我不是大黄。”   沈临川嘴角抽抽,他这不解风情的夫郎!   他这是爱的抚摸,什么大黄啊!   大黄,他家养得小土狗,平日里弄些猪杂碎喂着,吃得膘肥体壮的,走路都扭肚子的。   两人出来这家门口,那撒泼的妇人暗中呸了一声,“难怪这么些年嫁不出去呢,哪里像个哥儿的样儿!”   她也只敢小声嘀咕,周宁虽然是个小哥儿,但看起来也不好惹,没见过谁家哥儿这么厉害的。   要是过来和她磨嘴皮子,她到不怕,这小哥儿一上来就先踢了她家凳子,看看她家的屋墙,那凳子半条腿都卸里面了!   两人又去另一家要账去了,这家是个婆子当家,听说是来要账的,登得就变了脸色,“没有,等年底在说吧。”   沈临川也不客气了,“刁婆子,你家的账都欠了四年了,二百二十文,也算不得多,今天必须给拿过来!”   “好你个沈临川,才来我们大杨树村几天呀!不过一个入赘到周家的窝囊废,也敢和老娘叫嚣了!”   周宁一听刁婆子骂沈临川呢,伸脚就要踹过去,沈临川忙拉住了自己夫郎,“她老胳膊老腿的,打她犯不上,不是不给吗?把她家鸡给抓了!”   “嗯!”   周宁重重点头,抬脚就往人家鸡窝里走去,沈临川也撸起袖子往里跳,两人追得刁家的鸡咯咯哒乱飞,刁婆子气得破口大骂,“小兔崽子,强盗啊,强盗啊!”   刁婆子这么一叫嚷惹得左邻右舍都过来看热闹,刁婆子家隔壁住得是周小南家,他家和周宁家是同族远亲,听见隔壁闹动静也出来了。   众人围过来一看,原来是周宁和沈临川二人,一个嫁不出的大龄哥儿,一个被家里踢出来的赘婿,两人竟然在刁家闹了起来。   “都看看呀,大家都看看,这两小兔崽子偷老娘的鸡啊!”   沈临川和周宁一只手里抓了一只鸡,抓了四只鸡,其他鸡也被吓得扑棱着翅膀要往外飞,得亏这鸡是剪了羽的,飞都飞不出去,两人这才一抓就抓住了。   就连两人头上都沾上了鸡毛,手上还抓着扑棱的鸡,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沈临川还露着大白牙朝看热闹的人说道:“没事,没事,这刁婆子欠我家肉钱不还,如今我家日子过得艰难,她赖账不还,抓几只鸡过来抵债。”   “大家放心,信用好的人家依旧是年底了我爹来收账,邻里邻居的谁家还没应个急的时候,我和宁哥儿就收一下这些赖着不给银钱的人家。”   沈临川在大公司能混到管理层的部门经理也不是吃素的,人情往来手拿把掐的,他如今刚来到大杨树村,自然是不能因为收账把整个村子都给得罪了。   趁着这会儿人多嚷嚷出来,既让大家知道他不是那不讲情面的人,又让大家都看看这到底谁家是老赖!   周小南听见沈临川说这话脸色都白了,他家日子过得艰难,也一年半年的去周大叔家“买”些肉,拖了几年了,如今也欠了二百来文了。   一会儿去他家要账他可怎么办呀,周小南忙从人群中滑出来,这会儿人这么多,宁哥儿两口子应该没看见自己,他先把门关了在想想法子。   刁婆子拉着同村的人说道:“不讲理,不讲理!我又没说不给,说了年底给他们的!”   沈临川问周宁,“一只鸡多少文来着?”   “四十文,要抓五只不够,六只多了。”周宁有些犯难,二十个铜板呢,都能割快一斤肉了。   “没事,咱也不占她家便宜,看看有没有鸡蛋,抓几个鸡蛋一样的。”   刁婆子还在破口大骂,这边两人商量着连人家鸡蛋一同给弄走了。   沈临川把手里的两只鸡塞给了宋宁,“还有一只呢,我来抓!”   旁边有人劝道:“都是一个村的人,做什么闹这么难看。”   “这位大娘真的是心地善良的活菩萨,不如您好人做到底,帮刁家把这铜板给还了吧,我们俩家都记着你的恩情呢。”   那妇人不说话了,沈临川跟玩儿似的追着鸡圈里的鸡跑,这刁家养了六只鸡呢,够还他家铜板了。   这有只老母鸡正窝在那下蛋呢,沈临川揪着人家的鸡屁股就给揪了起来,“宁哥儿,这只鸡好,能下蛋呢。”   沈临川笑呵呵地把那只鸡给抓在了手里,连那刚下的还热乎的蛋也一道给揣在了怀里,“还差三鸡蛋呢,瞅瞅这窝里还有没有鸡蛋了。”   周宁嗯了一声,下手就在刁家的鸡窝里翻找了起来。   这刁家日子过得不差,光鸡都养了这么些了,别管是正吃食的还是正下蛋的,被两人追得一圈的鸡到处乱飞,看得刁婆子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我的鸡啊!”   两人这会儿抓了五只鸡从圈里跳了出来,鸡蛋也捡了四个出来,沈临川头上还顶着鸡毛呢,笑得很是和气,“刁婆子,我们家不占你便宜,你瞧,刚好二百二十文,不多也不少。”   “放屁!把老娘的鸡给放下!”   刁婆子想下手抢鸡,沈临川一个蛇皮走位给躲开了,那刁婆子扑了个空还把自己给跌到了鸡窝里,惹得看热闹的人哄笑了起来。   刁婆子气得牙痒痒的,不占她家的便宜个屁,这两人手上拿的可是五只母鸡啊!最近天暖和起来了,这鸡正是下蛋的时候!   五只母鸡一天就是下五个蛋呢,现在鸡蛋虽然比冬天便宜些了,但一个蛋也能卖上四文,这拎走了她家的鸡,明儿到了周家就能下上五个蛋,那可就是二十文呢,一个月可就是六百文啊!   刁婆子越算越气得老眼发黑,说什么不占她家便宜,这五只母鸡拎走了,一个月不到就能把她欠得那点肉钱给挣回去了!   虽然她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这沈临川一个读书人也少忽悠她!   沈临川拎着鸡就要走了,“宁哥儿,走吧咱,还是刁婆子好,没铜板了愿意把鸡抵给咱,还是你们村里人好,刁婆婆,改日来我家串门啊,都是一个村的人,这肉卖给你家的时候肯定比外面的便宜。”   “放下,放下!我给就是了!”   刁婆子忙去屋里拿铜板去了,沈临川哎了一声阻拦道:“刁婆子,不麻烦了,我家要鸡一样的,一样的,不过是养着费点谷子罢了,不碍事的。”   周宁也跟着点头,“不碍事,咱家有鸡,一块养着就是了。”   刁婆子正着屋里数铜板呢,气得她手都是哆嗦的,“我呸!那可是下蛋的鸡!小兔崽子你等着,不过是个上门的哥儿婿,如今倒是欺负到我头上了!”   沈临川面露委屈之色看向周宁,“宁哥儿,你瞧瞧,我就说我一个入赘的肯定会被人看不起。”   周宁气得瞪眼,“谁敢看不起你!”   周宁扫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你们谁敢看不起沈临川!”   周宁就这性子,直来直往的,心里想说就说啥,又是个不爱说话的,和他爹周大一样,都是热心肠的,但却不善与人打交道,没少被其他人当冤大头占便宜。   围着看热闹的人噤了声,有个夫郎打着圆场说道:“哪里会看不起你男人的,这可是读书人,乡下人谁不敬着读书人。”   虽然周家的便宜好占,但周屠户可不是个好惹的,最是个护犊子的了。   小时候周宁被村子里的小子给欺负了,砸了一下周宁的脑袋,那周大可是拎着杀猪刀把人家的门给砍了,吓得那小子现在长大了,见到周大都是绕道走的,大家虽然占便宜,到哪不敢得罪了周大。 第11章   周宁扭头看向沈临川,“你瞧,没人说看不起你,你别那啥,自怨自艾,对,自怨自艾。”   沈临川有点想笑,这小哥儿还真是,哪有人直接问到人家脸上的,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说看不起他。   沈临川半是委屈半是贴心地挤出一丝笑,“我就知道,咱大杨树村的人都是好人,肯定不会说我的。”   刁婆子数了铜板出来,一出来就听着这小兔崽子这么说,日后她出去说沈临川的不是,反倒显得她小心眼了,真的是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把自己给噎死了。   刁婆子没好气地把铜板给了周宁,“拿去,不就是二百多文,搞得我家跟没有似的。”   沈临川笑道:“你瞧瞧,你瞧瞧,我不过是来要个银钱,你自己都说家里有了,平白赖着不给我家是什么意思,如今我家刚办了喜事,锅都快揭不开了,您这不是倚老卖老欺负我们嘛。”   刁婆子被气得倒仰,这小兔崽子,嘴皮子真真厉害!   周宁也皱眉,“刁婆婆,之前找你要不是没有?”   “我,我……”刁婆子我了个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两手一甩开始撒泼,“银钱已经给你们了,还不把我家的鸡给放下!”   周宁哦了一声,把手里拎着的鸡给扔到了鸡窝里,沈临川也把鸡一扔拍了拍手,“早给不就行了,宁哥儿,你瞧,弄得我一身的鸡毛,你回家给我摘摘。”   “嗯。”   两人把鸡一扔就要走了,刁婆子眼睛可不瞎呢,她精明着呢,“还有我家的鸡蛋呢!”   沈临川笑得露出牙花,“忘了,忘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沈临川又从胸口把那几个鸡蛋给摸了出来,啧,他还是想要那几只鸡,自己家的鸡少,这要是弄过来了,那一天得下好几个鸡蛋呢。   两人在刁婆子家闹了一场,总算是把这几年赖着不给的要了回来,还有一些欠着的,但人家讲信用,每年年底收账的时候人家都给,不像这几家赖着不给的。   沈临川昂首挺胸地带着周宁走了,这一次要回来二两多银钱呢,刨去做生意五两本钱,这家里也就剩了几两银子。   看着这周家是顿顿不缺肉吃,日子过得好,但这些年周老二家的周有成读书,没少补贴银钱,这日子过得也只是表面风光,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了家里连个牲口都买不起的。   那去镇上一个多时辰的路呢,周大一个人推着百来斤的肉过去,那能不重吗?   两人出了刁家的门,就看见胡彩云匆忙离开的背影,刚在院子里没瞅见她,怕是躲在外面看呢,就怕沈临川两人也去她家闹了,就是跑得不快,这才被沈临川给看见了。   周宁也看见了,抬脚就要追过去,被沈临川给拉住了,“别去,她家欠得多又是个会耍赖的,要不回来的,但欠得总得给吐出来。”   沈临川朝着胡彩云的背影喊了一声,“二婶子,你昨儿还说给我家送肉钱呢,可别忘了哈!”   胡彩云吓得头都不敢回,赶紧拔腿走了,脚上都带起了尘土,可见是多怕两人找她要银子。   沈临川看着笑了起来,下手扯住了周宁的袖子,“还有谁家,我记得还有一家是咱周家同族的。”   “南哥儿家的。”周宁指着关上的破旧木板门,“南哥儿家欠了二百来文,他家是真不容易,又是同族的,就先不要了。”   沈临川点了点头,都是同族的,自然是要留些情面,“这周南家如何艰难。”   “南哥儿的爹是个酒鬼,家里粮食都不够吃的,还拿粮食换酒喝呢,南哥儿和他弟弟过得艰难,先欠着吧。”   “成,那咱先回家去。”沈临川拉住了周宁的袖子,周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一下自己袖子没拽开,这会儿看热闹的人都还没走远呢!   沈临川瞅了他一眼,“害什么羞呀,又没牵你的手。”   “谁,谁害羞了。”   周宁大步流星回家去了,沈临川险些没跟上,啧,逗急眼了,可爱,跟个暴躁兔子似的,想亲。   周小南在家呢,他家院墙不高,个子高的人伸头就能看见院子里有没有人了,他怕周宁过来找他要账,他实在是拿不住那么些铜板。   听见两人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他这会儿带着他弟弟躲在屋里,生怕他弟弟出声还给捂住了嘴,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还好宁哥儿没打算找他要,他这才放下了心。   沈临川两人回家就把铜板给数了出来,一共是二两八钱的银子,都用绳子给穿好了,等他爹从镇上回来把这些铜板给他。   沈临川下午就不紧不慢地在院子东边扫了一片地出来,这家里的五只鸡乱跑,虽然家里周宁收拾地勤快,但鸡免不了乱在院子里拉屎的,跟着在后面铲都铲不赢的。   周宁也过来了,“沈临川你干什么?”   “不是说弄个鸡窝,把咱家鸡弄里面,省得乱跑,过两天去镇上了再买一些菜种,怕鸡给叨了。”   周宁点了点头,“去后山砍些竹子过来吧,家里的不够用了。”   沈临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成,我跟你一块去。”   周宁从厨屋掂了砍刀出来,沈临川给接了过来,“我来吧。”   周宁有些不相信地看了他一眼,沈临川嘴角抽抽,“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你男人,你男人!”   “我怕你砍不动。”   他这相公身板看起来还不如自己扎实呢,村子里其他哥儿女娘相看的时候,都是让人家去地里干一会儿活,要是连地里的活儿都干不好的,那哪里成呀。   沈临川他是知道的,他哥嫂也没瞒着,说是个读书人不爱下地的,这些年养得连地边都不跨的,周宁是怕沈临川没干过粗活砍不动那竹子。   这几日天天早上都是沈临川挑得水,他看那水桶都是晃悠的,怕伤了男人的自尊这才没有说他来吧,不过他爹看沈临川这么积极倒是挺高兴的。   沈临川哼了一声,“周宁,我可是你男人,你少瞧不起人了。”   “哦,你砍不动了给我说,我是你夫郎,不会笑话你的。”   沈临川气结,这小哥儿是懂得怎么气人的!   沈临川今儿下午为了方便干活穿了一身短褐,是周宁的,他穿着刚好,两人身形差不多,这会儿为了表现一下自己,很是阔气地把砍刀往后腰一别,“走!”   周宁跟着沈临川去后山去了,现在春光正好,不少人打猪草摘野菜的,后山人不少呢。   这后山有一大片竹林,这会儿不少笋子冒了出来,远远地就看见有人在这刨笋子呢,沈临川溜达了一圈,旁边的人不少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他们大杨树村可就这么一个上门的汉子,还是个读书人呢。   沈临川哪里能察觉不到,特意走得远些,就怕一会儿他砍不下来被人家笑话,他挑了一根粗一些的竹子,“就它了。”   沈临川煞有介事地搓了搓手掌,从后腰把砍刀给抽了出来,姿势倒是挺帅的,看得周宁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他。   沈临川一个二十来年没拉过人家手的处男,来到这短短三天,床上了,嘴亲了,手牵了,顺序有点不大对,但都一样!   虽然不是那种勾着舌头的亲,但他两可是连床都滚了,沈临川现在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想表现自己。   铆足了力气抡圆了胳膊一砍刀下去了,砍刀深深地卸在了竹子里面,这一下沈临川可下足了力气,他可不愿让周宁给看扁了去,动作要快,姿势要帅,势必优雅地跟打高尔夫似的。   沈临舟嘴角勾起,这一下砍得竹子都晃几晃,哼,看见他男人的力气了吧。   虽然震得他虎口发麻,但沈临川依旧面不改色,开屏要开漂亮了,要不然白瞎。   周宁就在一边站着呢,原本他想下手呢,但沈临川不让。   沈临川朝他笑了笑,“我就说了我行,我可是你男人。”   “哦。”   沈临川把砍刀往外抽准备接着砍,谁知道那砍刀嵌得太深了,他一下子没拔出来,沈临川尴尬地嘴角抽了下,两只手晃着要把砍刀给弄出来。   旁边传来嬉笑声,沈临川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旁边来了一个年轻小哥儿,手上挎着篮子,里面装了几个剥了壳的白嫩嫩的笋子。   “宁哥儿,你男人不行呀,这砍竹子都砍不下来的,我要是相看这样的人家,我爹肯定不愿意的。”   沈临川轻咳了一声,“这是意外意外。”   这小哥儿长得清秀,柔柔弱弱的,倒是这个朝代男子喜欢的模样,就是嘴太毒了,一张嘴能把人给毒死了。   周宁一见来人就朝人家笑了笑,“意哥儿,你来弄笋子呀。”   “嗯,弄些笋子回来炒着吃,这不就看见你男人在这,啧,在这晃竹子呢哈哈哈。”   张小意肆无忌惮笑了起来,对面又是个小哥儿,沈临川分不清是敌是友,反正这不在明晃晃嘲笑他嘛。   “宁哥儿,我就说村里人会笑话我,你还不信!”   张小意一听沈临川一个大男人竟然当众告状,他当即就板下了脸,“宁哥儿,你看他呀。”   “沈临川,小意一个小哥儿,你干嘛呢这是。”   好嘛,这是明晃晃地向着人家呢,沈临川扫了一眼站在高处的小哥儿,惹得那小哥儿又瞪了过来,“瞅什么呢,宁哥儿你看你男人一点都不老实的,哪有这么看一个小哥儿的呀!”   沈临川这才意识到这么看一个小哥儿女娘失礼,忙不瞅对面是不是过来找茬的。   “宁哥儿,我可没瞧他,我瞧你,瞧你。”   沈临川狠狠看了几眼他家小哥儿,还是他家小哥儿好,实在,肩宽长腿细腰,肚子上薄薄的一成腹肌,漂亮着呢,他就喜欢这款,那些柔柔弱弱的哥儿他还看不上呢。   要知道他怎么知道他家夫郎有腹肌的,夜里胡闹的时候摸得呗。   沈临川有些心猿意马,“宁哥儿,你去一边去,咱不搭理他,我来就是了。”   张小意从上面下来了,“呦,你两跟谁咱呢。”   这小哥儿明显是来看笑话的,沈临川想不通了,他都没见过这小哥儿,干嘛和自己过不去呀,难道也是看不上他这个入赘的,碍着他什么事了,啧。 第12章   沈临川在怎么弱那也是个男人,当即伸脚一踹把砍刀给拔了出来,旁边的张小意翻了个白眼,难怪村里人说宁哥儿的男人不行呢。   沈临川这下不开屏了,老老实实拎着砍刀砍了起来,没一会儿这棵竹子就发出将要折断的吱呀声,“宁哥儿,要倒了小心些。”   周宁往一边站了站,还不忘拉着看热闹的张小意一起躲一边去了。   沈临川换了个方向踹了两脚,竹子哗啦倒了下来,张小意看着没趣撇了下嘴就走了,还不忘捡了几个他剥好的笋子给了周宁,“给你回家炒着吃。”   周宁没带篮子出来只能用衣角给兜住了,张小意拎着篮子溜溜达达又走了。   沈临川一头的汗,“宁哥儿,走吧咱。”   “再砍一棵吧,省得不够用了还得回来砍。”   “成。”   沈临川说着就要去砍另一棵,周宁已经把衣角里兜着的笋子给放草堆里,顺手就把砍刀给接了过来,“我来吧,你歇歇。”   还不等沈临川说话呢,周宁就已经弯腰三下五除二把竹子给砍倒了,看得沈临川目瞪口呆,牛批,不愧是他夫郎!   不成,这副身板实在是有点弱,一个乡下人哪里养成他这样娇贵的,还得多锻炼锻炼。   他以后是打算走科举这条路子的,以后院试乡试什么的,一考可是好几日,要是身子骨弱了连考场都走不出来的,那可不成。   砍了两棵竹子足够围一个鸡圈了,周宁把地上的笋子又给捡起来用衣角兜着,单手拉着竹子就走了,沈临川也拉着一根,越发佩服还是他家夫郎力气大。   要知道这主当初可是扛着自己都不带喘气的!   两人刚出了这片竹林就碰见了在路边摘野菜的周小南,周小南看见了宁哥儿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宁哥儿,砍竹子去了。”   “哎,这是我男人沈临川,前两日成亲你见过的。”周宁怕沈临川刚到他们村子不认识什么人,就又给沈临川介绍道:“这是周小南,我们同族的。”   周小南有些尴尬地朝着沈临川扯了下嘴角,“哥夫好。”   沈临川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他朝着周小南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了。   他记性好着呢,今儿在刁婆子家闹的时候虽然人多,但他记得这周小南也在人群中,那是应该在家的,他家和刁婆子家挨着呢,怎么会不知道他和宁哥儿要账呢,却还故意关了门。   周宁被沈临川刚那不经意的一眼吓得有些心虚,抠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临川拖着一根竹子呢,他朝周宁说道:“宁哥儿,走吧,这竹子怪沉的。”   两人拖着竹子走了,周小南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沈临川没有和他提欠银的事,若是有铜板的话他肯定会还的,但他弟弟想吃肉,他这才赊了些肉,他家日子过得,哎。   沈临川边走边和周宁说话,“今儿见这两小哥儿都是你朋友?”   “一个村的呀,我比意哥儿南哥儿他两都大上三四岁呢。”   沈临川嗯了一声,那应该就是小时候一道玩过,都是一个村子的自然都是认识的。   他想起成亲头一天他爹和他说的话,他家夫郎小时候都忙着干活呢,应该没啥玩伴儿,这意哥儿南哥儿两人又和他家夫郎差着岁数呢,应该算不得朋友。   那个叫周小南的小哥儿就不用说了,不管什么原因今儿躲了起来,他又不是那不讲情面的人,哪里要把他和他家夫郎给关门外面的。   叫意哥儿那个小哥儿看起来倒是挺护着他家夫郎的,就是嘴巴毒了些,倒是能和他家夫郎处得来的。   回了家沈临川热得一头的汗,在看他家夫郎脸不红心不跳的,周宁手一松,那么粗的竹子哐当掉在了地上,沈临川也把拖回来的竹子给扔了下来。   周宁瞅着沈临川眼神有点奇怪,沈临川有些心虚地给自己擦了擦汗,难道是嫌弃他太不中用了?   “宁哥儿,怎么了?”   “没事。”   周宁扭头进厨屋去了,他觉得嗓子有点干,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脑子中又浮现出刚看见的,沈临川一个读书人又不下地,本来就比他白,这一热脸上更是绯红一片,跟后山俏生生的桃花似的,怪好看的。   弱点就弱点吧,反正他和他爹有得是力气,还养不住沈临川一个嘛,而且沈临川生得好,到时候他两生了崽了,若是个小哥儿长得像沈临川的话一定很好看。   周宁倒了水先喝了一碗,又倒了一碗给沈临川,沈临川没想到他这直愣愣的夫郎今儿还挺贴心的,“谢谢哈。”   周宁被沈临川这么一笑又觉得嗓子干了,“不谢。”   沈临川喝了水把碗放一边去了,拿了砍刀先把竹子枝给削掉了,周宁也另寻了一把砍刀过来帮忙,两人下手干起活儿来挺快的,把竹子给砍成一样的长段,再给劈成竹子片就成了。   周宁是干惯了农活的,竹篾劈起来又快又好的,沈临川笨手笨脚的老是弄不好,周宁让他一边歇着就行了。   沈临川不和这竹子过不去了,找了铁锹去挖坑去了,一会儿把竹篾埋进去弄个栅栏。   两人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把鸡窝给拦好了,五只鸡又费了些力气全给抓了过来,沈临川找了剪刀把鸡都给剪了羽,这竹栅栏也就一米多高,不剪羽了肯定要飞出来的。   忙活了这一通眼瞅着太阳都快落山了,沈临川一天都没闲着,一睁眼先去挑水,又是要账又是弄栅栏,确实感觉有点累了。   他洗了手准备做饭了,“宁哥儿,你想吃啥?”   “随便。”   刚说完周宁停顿了一下,“爹留下了两猪腰,我炒给你吃吧。”   沈临川呼吸一窒,不是除了第一天快了点,那第二天的时候他挺努力的啊,难道是宁哥儿觉得他不行!   沈临川留下两行面条泪,他是不是没有满足他夫郎啊!   虽然没有一夜七次,但昨儿一夜三次倒是有的,不成,三次不行那就五次!   沈临川还真误会周宁了,是周宁怕他两刚新婚夜里折腾得厉害,他觉得沈临川本来就比他弱,要是折腾坏了就不好了,想给他好好补补,不也好早点怀崽了。   他倒是不见得多喜欢这床上的事,难受,疼,但为了怀崽,忍了。   他家人丁少,沈临川又生得一副好相貌,周宁是想多给家里生两个漂亮孩子,到时候家里也热闹,他爹也高兴。   周宁进了厨屋准备烧火做饭去了,沈临川也跟了进去,反正是给他吃的,他来做就是了,见周宁已经把猪腰子给拿了出来,沈临川大手一伸给拿了过来,“我来做。”   这猪腰子弄不好了腥臭腥臭的,他可不想吃,弄好了好吃,弄不好了他下不去嘴啊。   “好吧,我给你烧火,这猪腰子贵着呢,我特意让爹给你留下了。”   周宁解释了一番,想让沈临川知道他是为了他好,特意给他补补的,落在了沈临川的耳朵中就成了,你不行,给你补补腰子,咱爹也知道……   沈临川欲哭无泪,以后不仅要挑水,加大量!跟着他爹在学些拳脚功夫,真男人,没有不行的!   沈临川把猪腰子给洗了出来,里面那块白的腥得不行,切掉不要,要不然弄出来不好吃,腰子给先横后竖给切成了漂亮的腰花,家里刚办了喜事还剩一些酒呢,倒了一些出来腌制去腥。   周宁在一旁蒸米饭呢,看着沈临川做饭还要放酒,奇奇怪怪的,这弄出来能好吃吗,但沈临川做饭比自己好,这猪腰子虽然补,但他也不爱吃,弄出来腥气,一会儿都留给沈临川吃吧,夜里他辛苦了。   趁着腌猪肝的功夫,沈临川切了一些五花肉下来,那个小哥儿还给了一些笋子,一会儿弄个五花肉烧笋子。   “宁哥儿帮我割一把韭菜,菠菜是不是还有几颗,也帮我给拔了吧。”   “哎。”   周宁出去割菜去了,这些菜都是过年那会儿种上去的,也就菠菜韭菜这些,也吃得剩不多了,该种春菜了,沈临川说要买菜种,改明儿去镇上看看。   锅里大火烧热了猪油,沈临川倒了五花肉进去,煸炒出油之后放了一些生姜去腥,焯好水的笋片给倒进来,香味儿飘得老远。   周宁过来帮忙洗菜切菜,两人配合起来倒是很是默契。   “做啥呢这是,没到家门口就闻见了。”   周大推着独轮车回来了,闻见香味儿朝厨屋看了看,瞅见他家小哥儿和哥儿婿都在灶台前忙活呢,周大很是欣慰,这做饭的还是沈临川呢,果然成了亲就懂事了,不像刚来那几天还骂人呢。   沈临川笑着打了招呼,“爹回来了,生意怎么样呀?”   “挺好的,挺好的,有家管事的要了一条猪大腿回去呢,今儿生意不错呢。”   “那就好,爹你歇着,饭一会儿就好了。”   “哎哎。”   周大站在门口搓了搓手,越发觉得这哥儿婿娶得好,没见过谁家男人下厨屋的,听人家读书人说什么君子远庖厨,他家哥儿婿倒是不讲究这些,这几日看下来是个疼自己夫郎的,那他也就放心了。   “对了,明儿不是要回门了,爹也不知道该买什么,见人家回门的酒肉是少不了的,家里有的是肉,你尽管割就是了,酒今儿买了两坛子回来了,点心也买了两封,鸡咱家也有,捉一个就是了,也不用买了,明儿你两一早就回去吧。”   沈临川手下不停地翻着菜,“爹,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东西。”   “要得的,要得的,肉和鸡咱家都有,尽管拿就是了。”   周大是怕拿得少了被人家看不起,本来就是入赘过来的,又是个读书人,要是被人家说了闲话,周大怕沈临川心里不舒服,才不计多少的让多带礼回沈家去。   沈临川应了一声,他记得村子里嫁了人的哥儿女娘三朝回门也没带这么多东西的。   家里条件好一些的,肉两斤酒一坛,家里的米呀花生的什么带过去一些,这都算是厚礼了。   家里条件差一点的,那就只单带些地里种出来的瓜果什么的,哪像他这又让带肉又让带鸡的,都快顶上人家下聘那天送得礼了。   这周家父子心眼怎么都实诚成这样,若自己是个不好的,甜言蜜语地哄着,早晚把这家底全给弄过来了,难怪原身那会把周家害得那么惨呢。   如今这宁哥儿是自己夫郎了,周大是自己爹,他自然是要护着的,谁也别想欺负了去。   沈临川也很快把菜给炒了出来,五花肉炒笋子、韭菜炒腰花还有一道猪肝菠菜汤,三道菜都带着荤腥,比穷苦人家过年吃得都好呢。   那句老话说得‘木匠家里没板凳,裁缝身上没新衣,卖油的娘子水梳头,篾匠家里被晒谷’,(注1)这越是家里有的越舍不得,周家是个杀猪的,抠的人家怕是自己都舍不得吃肉的,哪像他们随意吃的,倒是不计较银钱的多少。   今天做饭有些晚了,弄了那个鸡窝费了些时间,菜炒好了天虽然没黑透但屋里已经看不清了,沈临川端了菜放在堂屋的桌子上,周宁点了油灯放在中间。   一人一碗米饭,两个菜一个汤,屋里有些暗,周大也没看清都是些什么菜,下筷子就夹了起来,周宁想说什么,见他爹没觉得难吃也就没说什么了。 第13章   沈临川也夹了一筷子韭菜炒腰花给周宁,“尝尝,好吃着呢。”   周宁还想躲呢,沈临川已经给他放碗里了,周宁小时候有段时日饭都吃不饱的,落在碗里的饭肯定是都要吃干净的。   周大觉得今儿的菜很有滋味,特别适合下酒,家里办席面还剩一些高粱酒呢,周大起身给取了过来一些,“临川要不要来一些?”   “不了爹,明儿还要早起呢,怕误了事。”   “也是,也是,你们读书人还是少喝酒好,脑子清明。”   周大给自己倒了半碗,觉得几个菜里面就那道韭菜炒肉最适合下酒了,不由多夹了几筷子。   周宁盯着自己碗里的腰子有些犯难,他又不是没吃过这猪腰子,难吃,忍着给夹到了嘴里,嚼了两下发现竟意外的好吃,又辣又脆,滑嫩爽口,周宁不由又夹了一筷子。   沈临川朝他挤了一下眼,“好吃吧,我做饭你还信不过?”   周宁嗯了一声,“好吃。”   周大那边已经砸吧着嘴喝了两口酒了,“这是个什么肉呀,切得跟个花卷似的,这屋里暗我也瞅不清。”   “爹,是爆炒腰花。”   “腰花?猪腰子?”周大有些不信,端着油灯靠近看了看,要不是沈临川说是腰子,他就是凑近了也看不出来。   “竟然是猪腰子,这东西腥得厉害,少人喜欢吃,没想到还能做这么好吃。”   周大有些尴尬,他家宁哥儿昨儿让他把猪腰子留了下来,他想着就是给他家哥儿婿补身子呢,这会儿他都吃了不少。   “那临川你多吃些,多吃些。”周大嘿嘿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爹,你们都吃呀,这腰花补着呢,都辛苦了,都补补,还有这猪肝菠菜汤,也是滋补的东西,都多吃一些。”   “哎哎哎。”   虽然有些尴尬,但架不住这道菜好吃,周宁也吃了不少,他爹这会儿喝酒喝上头了,说是给沈临川吃的,自己倒是没少夹,周宁护犊子地给沈临川多夹了一些。   听沈临川说那猪肝菠菜汤也补,又结结实实给沈临川弄了两碗,沈临川硬生生给灌饱了,坐那打了个饱嗝。   吃了饭趁着人都在呢,沈临川把今天要账的事给说了,周宁拿着给了他爹,周大推着没要,“你两如今也成了亲了,这手上总不能一点银钱都没有,这些你两拿着就是了。”   反正都是一家人,手上没有确实不方便,沈临川点了点头给收下了,让周宁给放好了,就当他两的私房钱了。   沈临川轻咳了一声,“爹,这铜板着实不好要,以后这几家就不让赊账了,特别是刁家,嚷嚷着说家里有就是不给,全村人可都听见了。”   周大气得拍了下大腿,“好他个刁婆子,赊肉的时候可是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没想到竟然这么难缠,以后不赊给她了!”   沈临川特意说了这么一嘴,他刚入赘到大杨树村没几天呢,就带着宁哥儿去要账,怕是背后又要嚼自己的舌根,没事,爱咋说咋说,他又不会少块肉了,也不会少块铜板。   但这账必须给理清了,他知道他爹是个实心眼的,身上还带着些江湖气息,省得日后又心疼人家日子不好过胡乱赊账,这次就给说好了,也省得日后麻烦了。   都说斗米恩升米仇,就像那周老二家一样,就是给升米给习惯了,如今不给了,心里不舒服了,日后有得闹呢。   周宁也在旁边嗯嗯点头附和着,“她还骂沈临川是个入赘的窝囊废呢。”   “老刁婆子,看她以后买肉给她便宜不给!”   周大最怕的就是让沈临川听见这话伤了和气,读书人最是要脸面的,这心里若是有了结了,两口子日子可怎么过呀,周大气得不行,心里把刁家给骂了个遍。   沈临川暗中给周宁竖大拇指,可以呀,这小哥儿挺会给他打辅助的,这一说你看他爹气得不轻,好在他爹是个拎得清的,虽然实心眼但不傻,日后那些人想赊账可就不行了。   周宁把碗筷给收拾了出去,沈临川吃撑了出来院子里溜达,抓了些谷子壳儿喂了鸡,周大也把没卖完的猪肉给弄到了厨屋放着。   “爹,这猪头还在呢?”   “哎,在呢,今儿没卖出去,这猪头不好弄,肉还少没人要,不好卖。”   “爹,明儿不是要回杏花村那边,这猪头让我煮了带回去吧。”   “哎,家里好肉多得是,你随意割就是了,要那劳什子干什么,又不好吃,你大哥他家日子也不好,你多弄些肉过去。”   “爹,我会弄,让我煮了吧,好吃着呢。”   “行。”   这么大一个猪头也就能卖五六十个铜板呢,倒不是周大舍不得这个猪头,主要是觉得回门拿猪头过去拿不出手,怕被人家知道笑话他抠门。   沈临川这会儿闲着没事,又吃撑了,刚好把这个猪头给收拾了出来,明儿给他大哥带回去尝尝。   周宁在厨屋洗碗呢,点这一盏昏暗的油灯,沈临川又把堂屋的油灯给端到了厨屋门口那块大石头上,从杂物棚子里抱了一些稻草出来,点着把猪头给整个扔了进去烧烧猪毛。   周大过来看个热闹,他家也不是没煮过猪肉,没啥吃的,哪里比得过那五花肉香呀,他家哥儿婿爱折腾就让他弄吧,反正不是什么值钱玩意。   周宁洗好了碗也过来看,还在一旁给沈临川打着下手,沈临川用丝瓜瓤把猪头给洗了出来,周宁就在一旁帮他打水。   今儿他也吃多了,睡太早了也睡不着,沈临川想吃猪头,那就给弄出来吧。   “宁哥儿咱家有花椒八角香叶桂皮草果……这些吗?”   沈临川一连报了好些大料,周宁摇头,“花椒八角有,都是些去风寒的东西,你要这些草药做什么?”   “卤猪头呢,香着呢,倒是忘了咱家没有这些东西,这猪头都洗出来,这可怎么办。”   “这有啥难的,张郎中家肯定有,宁哥儿去买一些就是了。”周大说道。   周宁应了一声去买草药去了,到了张家的时候张郎中不在家出去给人家看病去了,就张小意一个在那磨草药呢,看见周宁来了挺高兴的,“宁哥儿来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给你瞧瞧。”   张小意很是热情地起身给周宁把脉,“脉搏稳健,挺好的呀,今儿吃啥了有点火气旺。”   周宁有些不习惯和其他人接触,他在村子里独来独往习惯了,也就能和张小意说上两句话,平日里谁家还没个头疼脑热的呀。   “没,我好着呢,就是想买一些药材,沈临川说要做饭用的。”   张小意一听说起沈临川就撇嘴,“他呀,还支使你过来买药材呢,我看不如让他过来让我瞧瞧,我可听村里人挑水都晃的,今儿又见他砍个竹子恨不得把刀给甩飞了去,宁哥儿你说你找这么个人干什么呀?”   “意哥儿,你别这么说沈临川,他听见了不高兴。”   “我不过就说上他两句,你就不乐意了,咱两可都认识十来年了,难道我还比不上他。”张小意越说越委屈,举着袖子给自己擦眼泪,只当周宁有了相公不和他玩了。   周宁也不懂这好好的咋就突然哭上了,小哥儿娇气些可能,周宁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干什么,“那啥,我不买了,你别哭了,我回家去了。”   周宁说着就要走了,张小意小脸上都是怒气,“回来,我又没说不卖给你。”   张小意哼了一声给周宁抓药材去了,每一样都用纸给包好了给周宁,也没多要就要了三十个铜板。   给了周宁嘴上还嘟囔着,“一个没人要的破读书人罢了,宁哥儿你可别对他太好了,我可是听说这沈临川在镇上胡混,不是个啥好东西。”   “哎,我知道了,你别乱说他了,他听了不高兴。”   张小意气得跺脚,“谁乱说了!不和你说了,你走吧!”   “哎,那我走了。”   周宁拿着东西就走了,气得张小意更是生气了,觉得沈临川就是个油嘴滑舌不思上进花言巧语的穷读书人!   宁哥儿好不容易来他家一趟,他就这么把人给赶走了,他不是真想赶人走的,他也知道宁哥儿就这直来直往的性子。   周宁拿了草药就回家去了,沈临川已经把猪肉用酒给焯了一遍水了,周大在旁边看着呢,他不心疼猪头,倒是心疼那往水里倒得酒,他的酒啊,他平日里都不咋舍得喝的!   周大心疼不已,但也没说什么,怕沈临川觉得他难为他一个上门哥儿婿,家里和睦就行了,那酒倒了就倒了吧。   “宁哥儿回来了。”   “嗯。”   周宁把东西给了沈临川,沈临川一一给配了出来,炒了糖色把猪头给煮进去了,大料也加入水中,锅盖盖上,灶底塞上柴火。   周宁吸了吸鼻子,闻着倒是挺香的,不像他煮的,没啥味,猪肉煮出来也不好吃。   “成了,回去睡觉咱,一会儿我起来添些柴就行了。”   这猪头得煮到大半夜呢,在泡上半宿,明儿一早味道是最好的时候了。   三人收拾了一番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第14章   沈临川今儿忙活一天了,运动量有些大,洗了脚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先歇一会儿,等会儿再起来把柴火往灶底推一推。   周宁也跨过沈临川上了床,被子一掀躺了进来,沈临川闭眼准备睡觉呢,腰间一沉,沈临川睁开了眼睛,果然是他家夫郎已经跨坐在了他的腰间。   “今儿不做了,早点睡觉,明天还要去杏花村呢。”   “我起得来,你快些就是了,早日给家里添个崽才是正事。”   我起不来……   沈临川没有说怕丢面子,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就是觉得他家夫郎也不知道喜欢不喜欢自己,反正就一门心思地和自己生崽……   周宁已经摸黑在沈临川身上胡乱扯了起来,沈临川老脸一红,起身想把人给压下去,不是,谁家夫郎天天骑自己男人的,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周宁不想沈临川动,按着肩膀给人按下去了,“你不是累了,躺好就是了。”   周宁觉得自己身子骨比沈临川一个读书人结实,他来受累就行了,早早结束就行了,这事做起来一点都不好受。   沈临川今儿吃了腰花又吃了猪肝补气血,哪里经得起周宁撩拨,这小哥儿毫无章法地在自己身上乱摸,年轻气盛的当即就火气上来了。   沈临川还真冤枉周宁了,周宁就直愣愣的性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勾引人,他没乱摸,只是急着把沈临川的里衣给扒了。   他经常干活手上一层薄茧,贴着沈临川的腰一阵摸索,激得沈临川眼睛都红了,几次起身想亲亲身上的人,都被周宁按着肩膀给按了下来。   沈临川只好老老实实躺好了,只当周宁就喜欢在上面,哪知道周宁觉得这事累得慌,不想累到沈临川了,要是被沈临川知道怕是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一阵胡乱拉扯之后,这小哥儿每次都直奔主题,沈临川也不用动闭着眼享受就行了。   两人不知道闹了不知道多久,周宁有些受不住了,翻身下来躺好了,今天沈临川怎么这么久,累了,比让他翻两亩地都累,不来了。   沈临川被直愣愣地凉那了,他都懵了,不是,这就结束了?   他是爽了,那也不能不管他死活啊!   “宁哥儿,你要睡了?”   “嗯,累了,两次够了,不来了。”   沈临川要吐血了,不是,他怎么办呀!   沈临川翻身把人抱在了身下,“我不累,你歇着就是了。”   沈临川总算是拿回了主动权,这小哥儿,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   周宁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一通闹腾两人都一身的汗。   周宁这次被折腾得不轻,“火……”   “你躺着,我起来看看。”   沈临川今儿吃了个饱,也不觉得今天干活累了,神清气爽披着衣裳起来了,别说厨屋了,就连在堂屋都能闻见卤肉的香味儿。   沈临川进厨屋一看,那灶底的柴烧得好好的呢,应该是他爹起来帮忙给烧了烧,沈临川老脸一红,今儿折腾有些久了,应该没听见,宁哥儿没出声。   沈临川又把木柴往里推了推,打了热水准备给他家夫郎擦擦身子,一身的汗,睡觉多难受呀。   沈临川刚打好水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抬眼一看是他家夫郎过来,“怎么起来了。”   “饿了。”   其实是锅里煮猪头肉的香味儿实在是太霸道了,本来就折腾了这么久,又这么香,周宁没忍住就起来了。   周宁里衣松松垮垮地不说,外面就披着一件短褐,沈临川看得眼睛都要直了,关了厨屋门,“那在这擦擦吧,厨屋还暖和。”   周宁想自己擦擦,沈临川还没点着灯看过周宁呢,立马贴心地要帮自己夫郎擦,周宁不乐意,“我有胳膊有腿,我自己来。”   “你今天辛苦了,我帮你擦。”   周宁还想拒绝,沈临川板下了脸,“不要闹,一会儿把咱爹给吵醒了。”   周宁这才老老实实站着让沈临川帮自己擦擦,总觉得怪怪的,今天床上都怪怪的,和头两天有点不一样,不知不觉绯红爬上了脸。   沈临川差点又没把持住,周宁的腿格外的漂亮,腰也又细又有力量感,像是四肢修长漂亮的小豹子。   啧,这么好的小哥儿竟然被人家嫌弃,那是他们不懂得欣赏。   沈临川压下心中的心猿意马帮人给擦了干净,这会儿都月上中天了,锅里的猪头肉早已煮好了,骨头都脱出来了,猪脸肉在沸腾的卤料水中油汪汪的。   周宁望着锅里的肉咽口水,以前煮出来的猪头肉白唧唧的,这酱色的猪头看着怎么这么香,“我看煮熟了已经。”   “熟了,我捞给你吃。”   沈临川捞了半个猪头出来,有些烫手,先凉到一旁了,剥了几瓣蒜弄了个红油料汁,切下了一些猪耳朵猪脸肉口条,各自都给弄了一些,他没弄多少只给周宁尝尝味儿就行了。   这二半夜的,再吃多了伤身体。   红油拌了猪头肉出来,太匆忙了,要是再来一些花生米香菜就更完美了。   周宁已经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沈临川也尝了尝,好吃。   周宁吃得不抬头,已经怎么不知道猪头竟然能弄怎么好吃,猪耳朵脆爽脆爽的,嚼起来嘎吱嘎吱的,猪脸肉肥瘦相间,肥肉软糯,瘦肉紧实越嚼越香。   沈临川见周宁喜欢吃也开心,挑了瘦肉给他吃,“我最喜欢猪脸上的瘦肉,你吃。”   周宁嗯嗯点头,又拿了半个馒头放在火上烤了烤,配着馒头把一小碗猪头肉给吃了个干净。   “没了。”周宁直勾勾地盯着沈临川。   沈临川差点没顶住,他轻咳一声,“明天再吃,闷半宿味道更好,去刷牙,睡觉了。”   周宁有些意犹未尽,看了眼锅里的好些猪头肉呢,只能去刷牙去了。   沈临川有点想笑,把灶底的木柴给抽出来埋在灰里,里面留了一些炭火温着就行了,明儿一早吃味道更好的。   沈临川关好了门,带着周宁回屋睡觉去了,这都二半夜了,沈临川抱着周宁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二半夜还在煮肉的人家一个村找不到一个的,尽管周家住得偏了一些,但三面也是有人家的,香得几家半夜都睡不着的,翻来覆去得馋得直流口水,这周屠户家二半夜不睡觉煮什么肉啊!   沈临川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天一亮就起来了,半边胳膊依旧是麻的,他家夫郎窝在自己脖颈处有些憋屈,沈临川有些想笑,他才十八还能长!   温暖的被窝,漂亮的夫郎,说不想赖床那是假的,沈临川穿好了一身短褐起来了,今天他家夫郎倒是没醒,沈临川升起一股自豪感,总算是把人折腾的起不来了。   沈临川起来依旧是去井那挑水,他家水用得快,一大水缸的水只够用上一天的,要是杀猪了还要在挑上一缸,刚好让沈临川边干活边锻炼了。   他起得早,等他水快挑好了周大也起来了,沈临川擦了一下汗,“爹,起了。”   “哎,临川起这么早。”   “爹,你是不是会些拳脚功夫,你教教我呗,我也想练练。”   “成呀。”   周大年轻的时候跟着屠户做活,拳脚功夫也是那时候学过来的,周大很是自豪地说道:“你爹我的拳脚功夫好着呢,平常人三五个是近不了身的。”   “爹,你真厉害!不像我这个读书人,还是太弱了些。”   沈临川哄得周大眉开眼笑的,周大一早起来就高兴得红光满面的,“哎,这各有各的好,你是个读书人,虽然文弱了些,但识字,我一个粗人大字不识一个的,干苦力的,比不得你们。”   周大教沈临川在院子里打起了拳,沈临川学得不像,甚至东倒西歪的,惹得周大哈哈笑了起来,“多练练就好了。”   周宁听见院子里的声音也起来,他坐起来揉了揉腰,浑身酸痛,得歇上几日了,他穿了衣裳起来了,就看见他爹在教沈临川拳法呢,他是会一些的,但没他爹厉害。   难怪他爹笑呢,沈临川打拳像人家跳舞似的,好看是好看,就是软绵绵的无力,周宁也差点笑出来。   沈临川练得一头汗,一回头就看见他家夫郎嘴角带笑,不是在笑他那是笑谁呀,沈临川也不觉得丢脸,朝着周宁大方一笑,“起来了。”   周宁有种被抓包地错觉,嗯了一声扭头去厨屋做饭去了,他还惦记着锅里的猪头肉呢,一夜过去了,这里面的汤还是温热的呢,颜色更鲜亮了。   周宁揉了些面,干脆炕一些饼子出来好了,卷着猪头肉吃肯定好吃。   沈临川在院子里和周大学打拳呢,隔壁的王大娘从地头回来了,篮子里拎了些野菜,“周大,你家半夜弄啥呢,煮肉呢,香得我一宿没睡着。”   “就煮了一些没人要的猪头肉。”   “猪头肉,这么香啊。”   王大娘在这说了两句闲话就回去了,这周家自从多了个人,日子也是过得越发热闹了起来。 第15章   沈临川早上打了套拳法练得一身的汗,他急着让自己结实一点,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就是了,也挑了几天的水了,总比第一天强了不少,第一天挑水那桶晃得他一腿的水。   周宁已经做好了饭给端了出来,在小锅里炕了一些饼子,也不用油直接在锅里炕就行了,锅里的猪头肉还温热着呢,切了一碟子出来,在来上一碗小米粥,这早食儿吃得比人家晚上饭都好。   周大大刀阔斧地坐在桌前,“临川,你这猪头弄得,香得我一夜没睡好。”   沈临川湿了汗巾给自己擦擦汗,“爹,你尝尝咋样,这猪头肉下酒最适合不过了,就是这一早的,别喝酒了。”   周大哈哈笑了起来,“不喝,不喝,一会儿还要去镇上卖肉呢。”   沈临川见他家菜园子稀稀拉拉还有几颗小葱,扯了出来给端上了桌,“卷这个小葱试试,味道更好。”   沈临川坐过来的时候父子两都已经卷好饼子吃上了,周宁吃得腮帮子鼓了起来,嘴巴里嚼着东西呢也没空和沈临川说话,嗯嗯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昨儿夜里沈临川就给自己弄了一下碗,三两口就给吃没了,这会儿能放开了吃了,周宁哪还有空和沈临川说话的。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煮肉,没想到放了一些药材进去,这肉煮得异香无比。   周大也吃得不住得点头,“没想到这猪头竟然能弄这么好吃,下次再杀了猪了,那猪头咱留下来自己弄着吃。”   沈临川也给自己卷了一个饼子,里面还放了一根小葱解腻,好久没吃上猪头肉了,沈临川也馋了,扯着饼子咬了一口,还是他家宁哥儿会做饭,这不用油炕得饼子裹猪头肉就是好吃。   要是用油煎了饼子,在配上肥肉多的猪肉反而会腻了,这样吃起来刚刚好。   沈临川笑着说道:“成,下次咱还煮猪头,就是怕你们吃多了吃腻味了。”   周宁摇头,“不会,这个好吃。”   周宁切的一碟子猪头肉吃了个干净,又弄了半碟子出来这才够吃,周大是个喜欢吃肉呢,早上吃了四个饼子卷肉这才收了手,就这还觉得没吃够呢。   “宁哥儿,你给爹切一些猪头肉,再给爹装几个饼子,爹晌午头就吃这个了。”   “哎。”   周宁忙去厨屋切肉去了,想着今儿回门呢,沈临川说也要带回沈家一些,顺手就给切了出来。   周大也跳入鸡圈抓了一只鸡出来,捆着爪给拎了出来,沈临川忙阻止道:“爹,带回去的东西太多了,这鸡就不拿了。”   “哎,说得哪里话,你那哥嫂一家子也不容易,多带些东西过去,都是自家人何必见怪呢。”   周大一是觉得拿得少了没面子,二是也知道沈家那边日子过得不太好,虽然他家现在也没了几两银钱,但家里是杀猪的嘛,这吃食儿上可从来没短过,反正都是自家的东西,拿了就拿了。   周大坚持让两人再带一只鸡过去,又拿了刀给划了一块好五花肉出来,周大这人实诚,这一刀下去这肉少说也割了五斤下来,“爹,爹,不用这么多,这也太多了些!”   五斤肉呢,这可不少了,篮子都给装满了,乡下人家过年买肉都舍不得买这么多的。   “给你哥嫂的,不多,不多。”   说着又邦邦剁了一些排骨出来,抽了油纸过来三下五除二给包了起来,“一会儿你两就去吧,咱家是杀猪的,最不缺的就是肉了,你心疼这个做什么。”   “爹,倒不是我心疼这些肉,主要是这也太多了些。”   “不多,不多。”周大摆了摆手。   沈临川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虽然自家是卖肉的,但那也是挣得辛苦钱,这一大块肉下去,送得都是他爹辛苦挣来的铜板。   周宁也拎着篮子把东西给装好了,“爹,昨儿你买的两封饴糖还有两坛子酒装好了。”   “哎,这肉和鸡爹都给你弄好了,你两一会儿拿着走就行了。”   “知道了爹。”   周大还特意嘱咐了句,“宁哥儿,一会儿换你那身新做的衣裳。”   “知道了。”   周大也知道他家招了个上门哥儿婿,他家宁哥儿之前一直相看不成没少被人家说闲话,如今招了哥儿婿了,村子里一些嘴碎的又说不是个能干活的不好,上门的哥儿婿,周大怕沈临川听见了不舒服,对他更是好的没话说。   周大给两人安排好之后也推着车准备走了,“不早了现在,爹走了,你两收拾好了也早早过去。”   “哎,知道了爹。”两人齐齐点了点头。   周大这才走了,今儿两个孩子回门呢,耽误了一会儿,周大脚步匆忙了几分,不过他脚程快,到镇上刚好是人多的时候早市。   他现在干劲十足,现在家里又添了口子人,他家哥儿婿说了先不去学堂了,但毕竟是读书人,若是日后还要去学堂少不了花费银钱,还有这如今成了亲了,说不定哪一天家里就多了崽了,可不得多挣些银钱呀。   周大满面春风地朝着镇上而去。   沈临川两人也进屋换了成亲那天穿的新衣,两人个头差不多,往那一站很是登对。   “走了。”   “等我一下,我想给隔壁王大娘送一些猪头肉过去。”   “送呗,王大娘是不是待我家不错。”   “嗯,咱家的针线活儿都是找王大娘做的。”周宁说着有些难为情,“我不大会针线活。”   “没事,我也不会针线活,咱两都不会。”   周宁是怕沈临川嫌弃他不会做针线活,这乡下的妇人夫郎小哥儿女娘还真找不到几个不会针线活儿的,他不会,他小爹去得早没有人教他。   他和他爹的需要做新衣了或者要缝缝补补了都找隔壁的王大娘,给些东西就行了,王大娘做得可好了。   沈临川也知道他家夫郎心眼实,人家对他好一点都恨不得百倍还回去,今儿不过王大娘从他家门口路过问了一句,这小哥儿就巴巴地要给人家送过去一些。   “我和你一起去,前两日还拿了王大娘家的南瓜苗呢。”   周宁露出个笑,他还怕沈临川不让送呢,要知道那天说得他爹乱赊账,他爹都不敢吱声的,虽然沈临川也没说啥重话,但沈临川板着脸的时候还是挺吓人的。   周宁早就切好放碗了,去厨屋端着就出来了,那么大个猪头呢,他们吃吃再送送人也没了,怪好吃的。   两人一道去隔壁王大娘家去了,周宁先喊了人,“王大娘,王大娘。”   “哎!”   王大娘从屋里出来了,看见是沈临川两人热情地邀两人进屋坐,沈临川笑了笑,“改日再来坐,一会儿还要回杏花村那边呢。”   “你瞧我这记性,今儿可不是该回去了。”   “王大娘,沈临川弄了一些猪头肉,您尝尝。”   “不要,不要,哪能要你家的肉呀。”   王大娘一看是给她送肉的,她不要,人家是做生意的,哪能白占人家的便宜。   沈临川也劝道:“不值什么银钱的猪头肉,您就收了吧。”   王大娘这才接过来了碗,“那大娘我就不客气了,你瞧我这一把年纪了还嘴馋,昨儿夜里勾得我抓心挠肺的哈哈。”   王大娘去屋里换了她家的碗,把周宁的碗洗干净了才给送出来,里面还放了几个柿饼,“快些忙去吧,大娘就不耽误你们回去了。”   “哎。”   周宁露出一丝浅笑,他还怕王大娘不要他的东西呢。   送了东西两人也提着篮子出门去了,一人手上拎了一个,一篮子里满满的肉还有排骨,一篮子饴糖酒还有猪头肉,外加一只扑棱着翅膀的鸡。   这礼拿得别说放在吃不饱饭的这了,就是沈临川大学刚毕业那会儿,穷得时候想吃肉了也只敢买上一小块。   周宁拎着那篮子肉呢,他怕沈临川拎不动了,他来拎就行了。   尽管周宁不说,沈临川哪有不知道的,他这夫郎为他好也不说,沈临川心里甜滋滋的,肯定是他上辈子救人做了好事,这辈子才碰见这么好的人。   其实他手上的东西也不轻,他爹让拿的实在太多了,两坛子酒就不轻呢,别说还有一只五六斤重的鸡了。   沈临川想起春晚上那句歌词‘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个胖娃娃’,沈临川噗嗤笑了出来,他这回娘家的样子不是和那一样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那个胖娃娃,以后就有了。   周宁眨了下眼看着莫名发笑的沈临川,“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起个好玩的事,是一个小调,我说给你听。”   沈临川把这句歌词说给了周宁听,周宁也笑了出来,沈临川有些看呆了,这小哥儿是个不爱笑的,但笑起来格外的勾人,跟一朵热烈开放的太阳花似的。   真好。   周宁掩下笑意轻咳了一声,“咱两还没有娃娃呢。”   “那我努努力。”   周宁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咱爹也喜欢,早就想抱娃娃了。”   周宁说着又皱了下眉,“要是早点能怀上就好了,但小哥儿不好有孕,还得做那事,要是能一下子有了就好了。”   “咋了,你不喜欢那事?”   “不喜欢,一点都不舒服。”   沈临川只是打趣地随口问了一句,谁知道周宁说不喜欢那事!   沈临川一整个晴天霹雳,脚步都停了下来,不是,他以为周宁喜欢呢!原来只是单纯想怀崽啊! 第16章   周宁正在前面走呢,一回头人没有跟上来,“沈临川,你怎么不走了。”   沈临川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他真想掰着他家夫郎的肩膀头子问问,真的,真的一点都不舒服吗!   沈临川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标准的笑,“来了。”   等着他一雪前耻吧!   今天天不错,站在日头底下还有些晒呢,大杨树村口的打谷场那一堆人三五成群地坐着玩呢,有打叶子牌的,还有缝补衣裳的,小孩子也追着叽叽喳喳来回跑。   沈临川脸上带笑过去了,也不管认识不认识打了声招呼就行了。   “呦,临川回娘家呢这是。”   “可不,今儿该回去了。”   这位夫郎‘娘家’两字咬得格外的重,明显就是想看沈临川笑话的,哪知道沈临川一点都没有生气,脸上带笑应了一句。   “带了这么多东西呀。”   “我爹大方,让多拿了些过去。”   村口人不少呢,有人想看个热闹,有人只是好奇地打量着篮子里的东西,沈临川两人快步离开了,等走到无人的小道了,沈临川发现周宁才不那么板正了。   沈临川有些想笑,原来他家夫郎有点社恐呀。   等两人走远了,那些人议论了起来,“我的老天奶呀,那么大一块肉,这周大可真舍得呢。”   “可不,你瞧瞧,肉、鸡、酒都有,比人家下聘拿的东西都多呢,我家哥儿要是能找个这么大方的人家就好了。”   不少人羡慕沈临川回门能拿了这么老些东西回去,都知道周大是个大方的,但这也太大方了。   刁婆子听着直撇嘴,“你以为周大为啥让拿这么些呀,还不是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哥儿婿跑了,谁家愿意给人家做上门哥儿婿的,还不够丢人的呢。”   王大娘也拎着针线筐子过来了,来了就听见刁婆子这句话,她没好气地说道:“行了刁婆子,你呀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酸他家什么呀,我儿子可不会给人家上门。”   “得了吧,不就是昨儿人家两口子找你要银钱,你也不至于记恨人家,谁让你赖着不还的。”   “关你什么事呀。”   刁婆子就是心里气不顺,昨儿沈临川两人闹得她家鸡犬不宁的,“都怪沈临川周宁二人,在我家鸡窝里搅和了一场,吓得我家的鸡都不下蛋了。”   旁边有人笑了起来,“你早点给人家不就得了,人家沈临川说得对,欠账的倒有理了。”   刁婆子原本想说两人坏话呢,谁知道没人接她的茬,只能灰溜溜地走了,只是脚步一拐去周老二家去了,这周大家现在招了哥儿婿,头一个心里不舒服就数周老二家了,去说道说道去。   沈临川两人一路沿着羊肠小道去了杏花村,这杏花村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得走上大半个时辰呢,要是有牲口就近了。   一路春光不错,田埂上都是绿油油的野草,五颜六色的小花坠在上面挺好看的,沈临川脚步轻快全当郊游了,他微微眯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阳光。   要知道他这个做牛马的,连阳光都成了奢侈品,一大早就搭地铁钻到办公楼里,天黑了才回来了,如今这样自由放松属实是难得。   “周宁,宁哥儿。”   周宁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事,就叫叫你。”   周宁不理他了自顾自朝前走去,沈临川心情不错,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没下去,他正开心着呢,发现周宁走路有些不自然,沈临川不笑了,快步赶上去拉住了周宁的手,“可是哪里不舒服?”   周宁神色有些不自然,“没事。”   沈临川板下了脸,“还说没事呢,是不是不舒服,你怎么这么傻,每次都直愣愣地往上坐,傻子。”   大白天的说这事,周宁不由得脸红,“都说了没事了,赶紧走了。”   沈临川牵着周宁不放手,“傻子。”   周宁瞪了一眼沈临川,“你才傻呢。”   “好好好,我傻,我傻。”   沈临川大方认了下来,可不就是他傻呀,这都滚了三天了才发现他家夫郎不舒服,只顾着自己享受了,但又不想承认自己技术烂,改天买了书研究研究。   他这傻夫郎疼了也不说,就一门心思地和自己生崽,都傻。   沈临川笑了起来,逗着周宁说道:“人家都说娘傻傻一个,爹傻傻一窝。”   周宁愣住了忙说道:“你不傻,你不傻,以后咱两的孩子也不傻。”   沈临川笑得更厉害了,他这是欺负老实人呢。   周宁不明所以,还特别认真地说道:“咱两的孩子肯定不傻,你还是个识字的呢,以后生了崽你教读书识字,若是生了个小哥儿可别长得像我这样,大了不好相看。”   “你这样怎么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那是他们妒忌你好看。”   周宁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真的吗?他们都觉得我不似个哥儿。”   “胡说,你这样健健康康的最好了。”   小路上也没人,沈临川拉着周宁不放手,黏黏糊糊地挤着周宁一起走,恨不得把自己给挂周宁身上,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个样子呀,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但他发现他家小哥儿对自己相貌有点自卑,肯定是被人家说多了,那是他们不懂得欣赏,他家小哥儿最好看了!   周宁嫌弃两人这么大的人了还牵手一起走,他扯了一下没扯开,“让人家看见了。”   沈临川不撒手,“就我们两,谁看见了。”   周宁只好由着沈临川拉着他的手,怪怪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他从来没有和谁这么亲近过。   两人一路来了杏花村,眼看要到村口了,周宁费了些力才让沈临川给松开了手,他这个小相公怎么这么黏人啊。   沈临川却心情极好,可爱死了,想时时刻刻给抱在怀里。   村口有几个小孩在大树下玩呢,沈临川眼尖看见了那不是他家沈虎子和沈小鱼吗,沈临川喊了一声,“沈虎子,沈小鱼!”   沈虎子一看那不是他二叔回来了,忙扔下手里的石子跑了过来,“二叔,你回来了!”   沈小鱼有些害羞也红着脸过来了,乖乖喊了人,沈临川下手揉了一把沈小鱼的脑袋,还是小哥儿招人稀罕,都是在外面跑着玩呢,沈虎子这个当哥的还吸溜着鼻子呢,沈小鱼却干干净净的。   沈临川把手上的鸡给了沈虎子,“帮二叔拿着。”   “哎!”   这只母鸡不轻呢,捆了腿了翅膀一直地扑棱,沈虎子两只手才拿得住。   沈小鱼怯生生地抬头看周宁,“宁小叔,我给你,给你提。”   周宁笑了一下,“你提不动,我来吧。”   “提,提得动。”   “成吧,那你帮我提一边。”   “哎!”   沈小鱼这才高兴了起来,小手一伸拎着篮子一边,周宁都没有卸力,只是哄着小孩玩,那么重,一个小哥儿哪里能拎住的。   沈临川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嘴角勾起,他家宁哥儿虽然不爱说话,但对小孩子却极为耐心,还挺会哄小孩的。   沈虎子早就拎着鸡跑了,路过一起玩的小伙伴的时候高高仰头,“我先回家去了,不和你们玩了。”   几个小孩也不玩了,看着沈临川两人拎过来的肉眼睛都直了,“好多的肉呀。”   四人一道回家去了,沈虎子一马当先跑回了家,“爹,娘!二叔和宁小叔回来了!”   沈虎子跑得太快,手上的鸡还不老实地扑棱翅膀,沈虎子拎着鸡哎呦一声趴在了地上,手上的鸡也飞了出去。   沈大嫂听见动静就忙出来了,那地上的鸡还到处扑棱呢,差点扑棱到她身上,又见自家小子趴地上啃了一嘴的泥,不由发笑,“跑这么快做什么,咱家还能不见了不成。”   沈临川两人也随后到了,“大哥,大嫂。”   周宁也乖乖喊了人。   沈大哥正在院子里拿着刨子刨木板呢,地上落了一地的木花,看见两人来了笑得牙花都露出来了,“来了,赶紧进屋喝点茶。”   沈大嫂也把地上的沈虎子给拎了起来,啪啪两下给他打了打身上的土,暗中还小声说了两句,“今儿一早怎么给你说的,规矩点不许丢人了。”   沈虎子嘿嘿傻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娘。”   沈大嫂热情把人迎进了门,确切地说热情地拉着周宁进了门,把沈临川给晾在了一边,“赶紧进屋坐,路上热不热?”   “不热,现在日头还不大。”   又看见周宁手上拎着那么大一块肉呢,她惊得哎呀了一声,“怎么又拿了这么大一块肉,就算是家里杀猪也不能拿这么多呀,上次给了那么老些还没吃完呢。”   周宁不怎么会说话,只是笑了笑。   沈临川也拎着篮子进了屋,“大嫂,是我爹非要拿的,说是自家东西,不拿还不愿意。”   两个篮子里面的东西都装得满满当当的,这礼拿得实在是太多了。   沈大嫂嗔怪地看着了一眼周宁,“以后来可不许拿这么老些东西了,走的时候带走一些。”   周宁摇头,“我爹说了不让拿回礼了。”   沈临川自顾自坐在了一边,他大嫂不待见他,也不怪他大嫂,谁让原身之前做哪些混账事,不过他大嫂倒是挺喜欢他家夫郎的。 第17章   沈大哥也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走了进来,沈大嫂帮他给打了个干净,“都说了今儿宁哥儿要过来了,不让你弄了,不让你弄了,你偏偏要去弄。”   沈大哥憨厚一笑,“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   沈大嫂给周宁倒了一碗红枣水喝,“路上累了吧,喝点水。”   “哎。”   周宁接过来喝了两口润润嗓子,沈大嫂坐在他身旁忙前忙后地照应着,一会儿让吃些炒瓜子,一会儿让吃些炒米花,实在是太热情了,弄得周宁偷偷朝沈临川看了过去。   沈临川轻笑一声,“大嫂,你不用管宁哥儿了,让他自己吃。”   沈大嫂没搭理沈临川,之前家里闹得实在是太厉害,她才不信沈临川能改了呢,越发觉得周宁可怜,这周家父子心眼实在是太实了,她都怕她那个混账小叔子欺负人家。   沈临川没解救成功,只能暗中朝周宁眨了下眼表示无能为力。   沈大嫂还坐在周宁身旁拉着家长,“早知道你们今天要回来了,昨儿就让你大哥去买了一条鱼回来,嫂子晌午烧给你吃。”   周宁乖巧点头,他大嫂实在是太热情了,他有点招架不住。   两个小孩挤在门框呢脸上带着笑,家里来亲戚了就能吃肉了!   上次去他小叔叔家吃了肉,回来又带了好多回来,但她娘不舍得顿顿吃肉,就把肉给封在了猪油缸里,说要留着慢慢吃,今天他二叔和宁小叔来走亲戚了,又能吃上好多肉了!   沈虎子鼻子灵着呢,闻见篮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是煮熟了的肉香味儿,太香了,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沈虎子扭头和他弟弟说话呢,就看见他弟弟沈小鱼也咽着口水眼巴巴瞅着那篮子呢,沈虎子吸溜了一下口水,“小鱼,宁小叔不知拿了啥好香。”   沈小鱼嗯嗯点头,“好香。”   几个大人坐在那喝水说话呢,篮子就放在了桌子上,沈虎子想瞅瞅他二叔带了什么过来,偷摸就过来摸篮子去了。   还没等沈虎子摸到篮子呢,他的手就被啪得打了一下,这一下挺响的,几个人都看了过去,沈大嫂瞪着眼,“怎么这么没规矩!”   沈虎子的手都被打红了,他捂着手有点委屈,“娘,我没想吃,我就想瞧瞧那里面装了什么。”   “教你的规矩一点都没记得,就记得吃了,出去玩去!”   “哦。”   沈虎子捂着手就要出去了,他娘昨儿就说了,明儿家里他二叔和夫郎要一起过来吃饭,让他不要嘴馋,拿了什么好东西了也不要乱翻,想吃什么东西了,等人家走了在吃,他记得呢。   沈临川把人给拉住了,“去哪玩呀,在等会儿就要做饭了,你周姥爷专门给你两买了点心呢,去问问你宁小叔哪个是。”   周宁正被热情地招待弄得无所适从呢,听见沈临川说要他找点心呢,忙伸胳膊把篮子给拿了过来,“这两封都是点心,小鱼也过来吃。”   被叫了沈小鱼这才跑过去了,沈大嫂说道:“宁哥儿,别惯着他们,小孩子越惯越上脸。”   “没有的,虎子和小鱼都挺乖的。”   周宁一人给拿了一块枣花酥让吃着,沈虎子盯着那个油包纸问道:“宁小叔,那是什么呀,好香。”   “这个呀,你二叔昨儿特意弄的猪头肉,让今天带过来呢。”   周宁顺手把油包纸给打开了,惹得两个小的头都伸了过去,沈大嫂下手扯了一下沈虎子都是他领着小鱼出去玩,昨儿教的都忘了,越发没了规矩。   “拿了点心还不出去玩。”   沈虎子倒是想尝尝呢,太香了,但他怕他娘打他,拉着沈小鱼的手到院子里玩去了。   沈大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早了,嫂子给你们做饭去。”   沈临川站了起来,“嫂子我来吧。”   沈大嫂有些诧异地看向沈临川,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是?之前在家的时候,就算是家里在忙也没见她这个小叔子帮忙干活的,她怎么不知道沈临川还会做饭呢?   她也只当是沈临川在客气,“你今儿是客,你陪着宁哥儿,我来就是了。”   “嫂子,我来吧,你尝尝我的手艺,宁哥儿吃了都说好吃的。”   沈临川想表现一二,让他大哥大嫂知道他改了,来到这他最近的人除了周宁父子就是沈家这边了。   周宁坐那跟凳子上长钉子似的,一听要干活了忙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   沈大嫂不让两人做,就算是她看不上沈临川,但今天来了就是客,怎么能让客人做饭呢。   沈临川坚持说让尝尝他做的饭,沈大嫂推拒不过这才让他弄去了,“那我给你打下手。”   她是怕沈临川逞强,要是做得不好了她给接过来,省得一顿好饭给做坏了。   “行,那辛苦大嫂了。”   沈大嫂有些奇怪地多看了沈临川两眼,今天这么客气,是故意在宁哥儿面前装的,还是成亲了变懂事了?   周宁也要过去帮忙,“沈临川,我帮你烧火。”   这下沈大嫂说什么都不愿意,“哪能让你烧火呀,你这穿着新衣裳嗯,在给糟蹋了,让你大哥烧,他现在也没啥事。”   最后沈家三人去厨屋做饭去了,沈大嫂拎着鱼三下五除五给收拾了出来,沈临川也先换了他哥的短褐做饭去了。   厨屋里菜备了不少呢,一看就是特意去镇上买菜去了,鱼、豆腐、莴笋、鸡蛋都有,可见他哥嫂挺重视两人回来的。   沈临川在厨屋忙活了起来,周宁就在院子里和沈虎子沈小鱼玩,沈虎子不知道从哪拖过来一个不大的小奶狗给周宁看,“宁小叔,你看我家小狗。”   周宁挺喜欢和小孩子玩的,要是和长辈在一块总觉得有点无所适从,可能是因为他家就一直是他和他爹,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长辈相处。   周宁摸了一下,“我家也有一只,叫大黄,比这个大一些。”   “那天宁小叔成亲我看见了,就拴在厨屋门口呢。”   沈小鱼也凑了过来,笑眯眯地和周宁蹲在一起玩,周宁挺喜欢沈家这两个孩子的,他家什么时候也能添上个小孩子就好了,热闹,可惜小哥儿不好有孕,他额头的孕痣又有点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怀上呢。   沈临川在厨屋忙活着呢,不时地伸头看一眼院子里的人,见周宁和两个小孩子玩得挺开心的,他也笑了笑,他还怕周宁不习惯呢,小社恐。   家里有小孩子,沈临川就切了肉丝炸了一碟子小酥肉出来,沈虎子一闻见油炸的香味儿就跑了过来,趴在厨屋门口往里看呢,沈大嫂怕他失礼推了他一下,“一边玩去,一会儿叫你。”   沈虎子馋得流口水,他家过年可都舍不得用油炸东西的,沈临川自然也是知道的,沈家之前因为供着他念书日子过得紧巴,做饭都舍不得放油的,也就他今天带着周宁回来了,油用多了也不会说什么。   沈临川已经炸了一碗出来了,金黄酥脆的,“拿给你宁小叔和小鱼一起吃。”   沈虎子欢欢喜喜应了一声,端着碗就跑了。   三个人在院子里吃了起来,沈虎子更是吃得手上都是油。   门口几个小孩跑了过来,闻着肉香吸了吸鼻子,知道沈虎子家今天来客人呢,这弄得也太香了。   沈虎子拿着炸酥肉得意洋洋,“狗娃,我家今天也吃肉呢!”   那个叫狗娃的小子哼了一声,“不就是吃肉,跟谁家吃不起似的!”   说完那个小子就跑开了,沈虎子哼了一声和周宁告状,“他家吃肉的时候老是拿着肉过来馋我,我也不给他吃!”   “那你以后想吃肉了来我家拿,我家是杀猪的,多得是肉。”   “真的吗!”   “嗯,你姥爷他是杀猪的,最不缺肉吃了。”   沈虎子一听杀猪的能顿顿吃肉,立马嚷嚷道:“爹!我以后不跟着你学木匠了,我要跟着周姥爷学杀猪!”   “混蛋小子!那木匠是咱家的祖传手艺,你学好了还怕没肉吃!”沈大哥在厨屋说了一句。   “我不管,你做木匠就没肉吃,骗人!”   “老子哪个骗你了!”   “反正就是没肉吃,我不学了!”   沈大哥气结,“我看你皮又痒痒了!”   沈临川知道他大哥说得没错,这木匠也是门手艺,有的人想学还没人教呢,他大哥这么多年的老木匠怎么会吃不上肉呢,还不是因为供着他读书花费得了。   沈临川在厨屋麻利地做着饭,沈大嫂帮他切菜打着下手,刚开始还以为沈临川是逞强呢,没想到炒菜炒得这么香,看起来比她弄得都好呢。   “倒是没想到临川你也会做饭。”   “之前在镇上做给自己吃,就学会了。”沈临川随口扯了个谎。   沈大嫂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成了亲了,人倒是比之前懂事了些了。”   之前在她家可是饭都不做的,农忙的时候一家子人都下地割稻谷去了,沈临川不去,说要在家读书,下地干活只会误了他考秀才,一家人忙得要死,回来还得给他做饭的。   “大嫂,之前对不住,是我不懂事。”   “你知道就好,你如今虽然是入赘,但周家父子我看都是好人,亏待不了你,日子过得又好,你少折腾那些没用的。” 第18章   沈临川应了一声,“我知道的大嫂,我会和宁哥儿好好过日子的。”   沈大哥轻咳一声问道:“临川,你以后还读书吗?听大哥一句劝,别折腾了,这周家如今这样日子过得不错。”   折腾折腾,在把周家给折腾穷了。   这话他没说,知道他弟弟是读书人最要面子的,在他面前最不能提的就是这些年了一直考不中秀才。   村里人可没少说闲话,他比他弟弟大上不少,他们爹是做木匠的,小时候也不缺吃喝的,一个月还能吃上一顿肉呢,日子过得平淡但也和和美美。   十岁那年沈临川考中了童生,喜得他爹娘以为家里出了个神童,以后做了大官能光宗耀祖呢,村里人也恭维着,刚考中童生那头两年他家确实过得风光。   后来爹娘接连过世,这小弟读书的担子就落在了他头上,他也坚信他小弟是个读书的料,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爹娘没了之后,他这一供就是五年,供得家里饭都快吃不上了。   之前的风光也不在了,倒是养得他小弟越发懒散,八年的童生都考不中一个秀才,他家日子过得又穷,没少被村里人笑话养了个废物。   那周家既然愿意招了哥儿婿过去,那也是都知道这些的,说明就算是他小弟不干活他家也愿意养的,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周大叔杀猪挣银子,家里日子过得比他家都强呢。   要是还接着读书,到时候闹得跟他家一样饭都吃不上的。   沈大哥想到这叹了一口气,“临川,你听大哥的话,这书咱不读了,八年了,要是能考中早就考中了,咱就是庄稼人的命,杀猪的活计你是做不了,以后跟着周大叔学学种地也好。”   沈大哥说完还看了眼沈临川的脸色,之前不是没劝说过他不要读书了。   这到镇上读书一去就是一个月不回家的,拿了银钱就跟着人家有钱人家吃喝,一说不让读书了就开始闹,惹得邻居都过来看热闹笑话他家的。   谁知他小弟只是笑了一下,“大哥,我知道的,我一早就和我爹说了,这书先不读了,过两日就去镇上把东西给收拾回来。”   沈大哥一喜,“真的?”   “真的,大哥,我看开了,你说得对,之前是我不懂事,把家里拖累得过不成日子,我不打算读了,在家帮我爹种地做生意,明年不是该考秀才了,我再去试一下,考不中以后就不读了。”   “也成的,你可别死心眼了,这些年都没考中,明年也不一样能考中。”   “我知道的大哥,我会好好过日子的,不折腾了。”   “那就好,那就好。”沈大哥叹了一口,“你说你,你要是早点看开了,你又是个识字的,到镇上给人家做个账房什么的,也不至于给人家入赘,说不定哎……”   沈大哥说这话的时候,沈大嫂暗中下脚踹了他一下,这说得什么混账话,沈临川那会儿本来就不乐意入赘的,这会儿又提起这茬事,一会儿要是又闹起来,那不是让人家看笑话。   沈大哥忙住了嘴,他不过是想说两句心里话,哪知道说到了他小弟的伤心地儿。   沈临川又不是原身,上门怎么了,多亏了原身不争气给他挣了门这么好的亲事,要不然他还娶不了,啊呸,嫁不了这么好的人家呢,也碰不见这么好的夫郎呢!   沈临川想到这笑出了声,“大哥,你还说我呢,你咋比我还看不开呢,我现在日子过得好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   见沈临川真的心里没有芥蒂,沈大哥这才放下了心,看来成亲了,人也懂事了,要跟之前他一提不读书或者入赘的事,他小弟早满院子打滚去了。   沈临川做饭好吃,这香味儿飘得一圈都能闻见,沈临川朝院子喊了一声,“宁哥儿,你把堂屋的桌子搬出来,今儿日头好,咱在院子里吃。”   “哎!”周宁刚吃了小酥肉,手上还有油呢,坏心眼地抹在了小土狗的身上,惹得小土狗扭着脖子直舔。   沈临川恰好看见了,原来他家夫郎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啊!   周宁去堂屋把四方桌给搬了出来,沈虎子沈小鱼也跟着搬凳子,这沈家是做木匠的,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凳子了,两个小家伙一连搬了好几个出来。   周宁进屋端菜去了,桌子上已经放了几个烧好的菜,酱闷大鲤鱼,烩小酥肉,蒜苗炒猪头肉,小排骨,红烧豆腐……   见周宁过来了,沈临川朝他一笑,“快好了。”   “嗯。”   一桌子的好菜惹得两个小的趴在桌子上不走了,沈大嫂怕两个小的嘴馋下手捏,特意严声说了一句,“沈虎子,敢下手捏了爪子给你打掉了!”   “知道的娘,你让二叔快点做饭,我和弟弟都饿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好了,跟八百年没吃过肉似的。”   沈虎子这会儿也不玩他的小狗儿了,趴在桌子旁盯着那一堆的肉,“宁小叔,你下次啥时候来呀?”   周宁笑了一下,“过节的时候吧,你要是想吃肉了,可以过来找你二叔。”   “好!”   沈家今天这饭弄得比人家办席面都香呢,刚跑回家的狗娃儿又趴在了沈家的门口,沈虎子看见了朝人家吐舌头,“馋死你,略略略~”   沈大嫂端着菜从厨屋出来了,“谁呀?”   “娘,是狗娃儿。”   看见是狗娃儿沈大嫂没有说话了,要是换了其他家的小孩,她就叫进来给块肉吃了,但这狗娃儿家和她家不对付,家里日子是过得比她家好,这狗娃儿家吃肉了,就拿着肉故意在她家两个小的面前晃。   小孩子闹着要肉吃,每次他家吃肉了,总要弄得沈虎子挨一顿打,别说小孩子了,他们大人都馋肉的,小孩闹也没法,家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去买肉。   沈大嫂就没有搭理门外的狗娃儿,爱看就看吧。   沈临川做好的饭也出来了,一桌子的菜,就连米今天都换成了精米,应该是他大哥去镇上买的好的。   沈虎子早就坐那等着了,看见人到齐了迫不及待端起了碗,但也不敢先动筷子了,他娘说了要等客人先吃了他才能吃。   沈大哥两口子劝着,“吃,吃。”   沈大嫂也热情地给周宁夹菜,“宁哥儿多吃点,都是自家人,别客气。”   见大人动筷子了,沈虎子立马夹了一筷子肉,端着碗就扒起了米饭。   沈临川做饭就是好吃,周宁也很是喜欢,每一道菜他都喜欢吃,特别是那道酱闷大鲤鱼,表皮酥酥的,上面的汁儿挂着点甜口,他很是喜欢。   “狗娃儿!你趴人家门口做什么!回家吃饭!”   狗娃儿的娘叫人呢,但狗娃儿舍不得走,他娘过来拎着耳朵给拎走了,嘴上还骂骂咧咧地,“没出息的东西,家里是吃不上肉了,你巴巴地趴人家门口!”   “娘,我也要吃肉!要炸的!”   “我炸了你行不行!”   狗娃儿的娘声音很大,几个人在吃饭呢听得一清二楚,沈大哥打着圆场,“喝点酒吧,宁哥儿能喝酒吗?”   “对对对,喝点酒,家里好久没这样的喜事了,今儿宁哥儿头一天上咱家的门,可不得喝点酒呀。”   沈临川两人带了两小坛子酒呢,沈大嫂开了一坛子,一人给倒了一些,“来,喝一点,以后这都是一家人了。”   沈临川侧头低声问道:“能喝吗?不能喝的话我帮你喝。”   周宁点头,“能喝。”   “没事的,少喝一点。”沈大嫂说道,她也只给周宁倒了一点,今天回门呢,喝点酒助助兴。   四个大人边喝酒边吃饭,沈大嫂今儿也高兴,单不说家里终于把沈临川这个累赘给弄出去了,如今看着两人过得还不错也算是放下了一些心,只要沈临川别犯混账,这周家日子好过着呢。   不远处传来小孩的哭闹声,狗娃儿被他娘给打哭了,闹着要肉吃,他娘说这上门入赘的肉可不是那么好吃的,这话她说得声音不大,但狗娃儿记得了哭闹着也要给人家入赘,气得他娘又狠狠给打了几巴掌。   狗娃儿哭声更大了,“我不管,我不管!我也要给人家入赘,我也要吃肉!”   周宁看了一眼沈临川,“我去看看。”   沈临川按下了他,“不用管,本来就是事实,人家爱怎么说怎么说,我本来就是入赘给你的,你难道还嫌了我不成?”   周宁忙摇头,“我怕你听见了伤心。”   “我伤什么心呀,我要不入赘还嫁不了你这么好的夫郎呢。”   沈临川调笑了起来,惹得周宁脸红,当着他大哥大嫂的面呢,这酒才喝了两口就开始说胡话了,周宁不敢看人了,低头给沈临川夹了一筷子鱼尾巴肉,“吃饭。”   沈大哥沈大嫂见沈临川真没生气也放心了,就该这样,人家爱怎么说怎么说去,他们两口子把日子过来就行了。   不搭理外面的吵闹声,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饭,别说周家日子过得好了,就连沈家现在不用供着个读书人了,靠着沈大哥做木匠,这以后有的是肉吃呢。 第19章   沈家这边热热闹闹地吃着饭呢,沈大哥两口子原本以为今天少不了闹一场呢,本来推了他家老二出去就有些不地道,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家里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沈大嫂在不喜欢沈临川,但昨儿还是让她男人去镇上买些菜回来,屋里屋外也给打扫了个干净,就连两个小孩也教了规矩,省得丢人。   今儿倒是没想到沈临川竟然丝毫不介意了,可能是成亲了总算是长大了,只要沈临川不闹了,那两家的日子都会好过起来。   沈大嫂也不对沈临川摆脸色了,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就是恨铁不成钢,之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还都是一家人。   她劝着给沈临川周宁碗里又倒了一些酒,“再喝一些,咱家好久没有啥喜事了,日后等你两生了孩子了,大嫂过去帮你们照顾,保管给你们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沈大嫂也不是那坏心眼的人,事儿都说开了,这该咋样咋样,沈家就这兄弟两,哪还有比这更亲的。   周宁听得红了脸,沈临川知道他夫郎害羞了,见周宁喜欢吃那条鱼又给他夹了一些,“再吃些。”   沈家这边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之前因为沈临川读书的事经常闹,如今总算是过去了。   两个小的放开了吃,吃得嘴上手上都是油,就连沈大哥两口子也喝得红光满面,几人说着家常话。   沈大哥险些掉眼泪,这么富足宁静的日子,他家好久没这样过了,他小弟总算是长大了,虽然是入赘,但日子过得不差,也算是对得住他爹娘了。   那边周大一个人去镇上卖肉,之前周宁会时不时地和他一起过来帮忙,但他家哥儿如今刚成亲,他就不让他家哥儿跟着过来了,他一个人忙得过来,就是让客人多等一会儿就是了。   周大一早生意不错,一天生意最好的时候就是早上这会儿了,他在镇上卖猪肉也有个十来年了,做生意又实诚,从来不缺斤短两的,老顾客不少呢。   “周大叔,给我来块肉,肥肉多一些,香。”一个年轻夫郎提着篮子过来。   周大应了一声挑了好地给人家割了一条肉,那夫郎之前在这买肉,不由攀谈了两句,“周大叔,你前几天咋没来呀,好几天都没见呢。”   一提起这个周大就爽朗地哈哈笑了起来,“我家哥儿成亲呢,就在家耽搁了几日,这不一不忙就来了。”   “呦,宁小哥儿成亲了。”   “哎。”   旁边是个卖烧饼的摊子,是个上年纪的老头,听见两人说话也搭了一句,“还是招的婿呢,还是个读书人哩,周大这两天高兴着呢。”   这夫郎一听也笑了起来,“那可要恭喜周大叔了,祝宁小哥儿早生贵子,您家人丁兴旺。”   周大听着更是高兴了,都给人家称好了又搭了一块骨头进去,“多谢了,多谢了。”   那位夫郎更是高兴了,“也多谢周大叔了,你不知道,前几日买肉呢,一直不见周大叔你来,就在另一家买了肉,谁知道给我割了那没人要的肉,我又不识得,回家被我婆婆看见好一顿说我呢。”   “我老周做生意童叟无欺,那不好的肉就和人家说,便宜卖了,不做那坏良心的事。”   “那是,那是,还是在周大叔你这买肉放心。”   那位夫郎在这说了两句闲话就走了,等到快晌午头的时候人就渐渐少了起来,下午的时候也只是稀稀拉拉的有人过来买肉,生意最好的那会还是早上那会,但周大守摊子一守就是一天。   做生意最怕的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算是下午没多少人那也要守着,前些年他精力盛的时候去收猪就让周宁一个人过来守摊子,出摊子挺勤快的。   周大又在镇上做了这些年的生意了,不少人就认准他家了,生意一直以来都不差。   到了快晌午头的时候,周大也不去街上吃饭了,从车架上掏出了今儿早他家哥儿给包的饼子和肉,他借了烧饼摊子的火把饼子给烤了烤。   那王老汉打趣道:“周大你家这大事也办了,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周大笑了一声,“还早着呢,我那哥儿婿是个读书人,接不了我这活计,日后若是家里添了崽叫我爷爷,那还得用银子呢。”   周大说着就笑了起来,这日子过得越发有奔头了。   没成亲的时候人家都说他这哥儿婿不好,这成亲有几日了,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的,勤快着呢,一早就起来挑水,还做饭呢,没见过人家男人下厨屋做饭的,是个知道疼人的。   周大把饼子给烤热了,又掏了猪头肉和小葱卷着吃,这一口下去香着呢。   周大给旁边的老汉让了一下,“该吃晌午饭了,尝尝我家这肉。”   王老汉也不客气地捏了一块丢在嘴里,吃得他眼睛都睁大了,“嗯!好吃,周大,再给我尝尝。”   周大也不吝啬,“拿了你的烧饼夹着吃,我还拿了小葱呢,一道卷里面,香得不行!”   烧饼老汉应了一声,忙从火灶里夹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烧饼出来,往自己的饼子里也夹了一些,“周大,这肉瞧着像是边角,哪个地儿的肉呀这还是,弄得这么香。”   “猪头肉,还是您老眼睛尖,确实是边角料,还是我家哥儿婿弄得呢,你在来点,香着呢。”   “呦,你家哥儿婿还下厨呢,不是说是读书人吗?”   老汉又给自己的烧饼里夹了一些,这肉弄得确实香,肥肉软糯瘦肉清香,夹在烧饼里别提多香了。   一说起这个周大就自豪了起来,“我那哥儿婿心疼宁哥儿,这些天饭都是他做得呢。”   “行啊周大,这以后你不愁没好日过呢。”   周大听人家这么说高兴得不行,“反正我那哥儿婿好着呢。”   周宁给他老爹包了不少猪头肉呢,两人分着给吃了个干净,烧饼老汉吃完了还在砸吧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周大,我看你可以做这个生意,这猪头本就不好卖,你弄了出来还能多挣一些呢。”   周大呵呵笑了起来,“他一个读书人,哪里能天天让他弄这些,就是弄着自己家人吃吃。”   “那可惜了,这肉弄得怪好吃的,你家要是卖了,我还想买一些呢。”   周大守摊子守到后半晌没啥人了,他就收拾下摊子推着车走人了,架子车上还剩一些肉呢,他沿途便宜给卖了出去,明儿就能再收猪了。   周大回来的时候有些晚了,远远地就瞧见村子里飘着炊烟呢,他加快脚步回家去了。   回来就看见他家小哥儿和哥儿婿在厨屋忙活着呢,看见自己回来齐齐笑了一下,“爹,回来了。”   “哎,回来了回来了。”   周大心里越发高兴,这他家小哥儿一成亲,家里也热闹起来了。   沈临川正围着灶台忙活着呢,“爹,该吃饭了,今儿弄了开胃的素丸子汤。”   “哎。”   “爹,明天我和宁哥儿一起去镇上,刚好去把我的行李这些给弄回来,再买一些菜种子,家里那块地空着也是空着。”   “明儿不去镇上了,这两天生意好,那头猪已经卖完了。”   沈临川也听着高兴,“生意这么好呀。”   “可不。”   几人围着饭桌吃了饭,周大看见家里多了几个新凳子,“从你大哥家那拿的?”   沈临川点头,“我大哥做了一些让带过来的,说以后咱家缺啥让去他那打就是了。”   “成,你大哥也是个实诚的人。”   吃了饭歇了一会儿各自回屋睡觉去了,睡了这些天了,沈临川习惯把人给抱在了怀里,比之前好些了,锻炼锻炼还是有用的,抱着人睡上一夜也渐渐不觉得手臂麻了。   刚躺了没一会儿沈临川就感觉身边的人动了一下,沈临川眼疾手快把人给按了下去,“睡觉,今儿不做了。”   周宁不解地眨眼,“那什么时候能怀上崽呀。”   沈临川气结下手扯了一下周宁的脸,“你和我成亲就只为了生崽呀?”   “不然呢?”   “……”   好吧,他现在稀罕周宁稀罕得不行,这傻子和自己没有感情全是技巧,一口闷气憋在胸口。   “那是不是谁都可以,如果不是我入赘,那是不是还有别人?”沈临川胡搅蛮缠了起来。   “可能吧,也见过两三个愿意入赘的,但没你长得好,长得好了,生得崽儿也漂亮。”   好嘛,当初是看上自己这张脸了。   这小哥儿说起话来直愣愣地气人。   周宁还想翻身坐上来,被早有准备的沈临川困着不撒手,“今天歇歇,谁家天天做的。”   “你不行?明儿爹要杀猪呢,那猪腰子还留给你。”   沈临川一头黑线,“你不嫌疼了。”   “疼也要生崽呀,家里热闹。”   “不来了,肾虚。”   “肾虚?那去找意哥儿他爹瞧瞧,给你抓两副药?”   这小嘴叭叭地就会气人,他是不行吗!他是肾虚吗!还不是心疼这直愣愣的傻小哥儿!   到头来黑锅还得一口一口地背,说起来的话就会气人,叭叭说啥呢,想亲。   沈临川按着周宁的后脖颈就亲了上去,敲开牙关缠了上去,总算是堵住了这张气人的嘴。   周宁被亲得喘不过来气,推拒了两下,沈临川追着亲了上去,周宁觉得自己快死了,手下用了些力气把坐起来的沈临川邦得给推倒了。   沈临川躺在那喘.气,“周宁,你想谋害你男人呀,这好在是枕头,要是床头,你男人非得磕得脑瓜流血不可。”   “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宁有些手足无措地坐着,眼神里都是迷茫,“沈临川,你不要这样亲我了,好奇怪。”   “哪里奇怪了,成亲了不就这样。”   “胡说,才没有呢,王大娘给我的图上没有这样的。”   “那是她给你的不好,改天你相公我给你买好的,过来,躺怀里,睡觉,不许说话了。”   省得气到他。   周宁听话得躺在了沈临川胸口,沈临川下手给他揉了揉腰,“这么傻,被人家卖了还帮忙数钱呢。”   胸口的人已经睡着了,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脖颈上,沈临川抱着人也闭上了眼睛。 第20章   一早起来沈临川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短褐,头发用发带全给束到头顶,利利落落地挑着扁担去打水。   大清早的沈临川心情不错,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碰见同村的人笑着给人家打声招呼,人家都笑着应了一声。   这会儿日头还没出来呢,天刚蒙蒙亮,村里还挺热闹的,扛着锄头去地里除草的,背着竹篓去后山割草的,还有带着小孩准备去镇上玩的,就连打水的地儿人都不少呢。   “临川,过来打水呢。”   “哎,婶子你也起得挺早的。”   打了声招呼,沈临川排着队等着打水,轮到他的时候捞了两桶水上来,扁担两头的钩子一勾,半扎个马步稳稳当当挑着走了。   沈临川也挑了这么些天水了,这挑水的功夫也越发精进了,大步流星地走了。   “你看人家沈临川,这一早起来就过来打水。”   “你是没看见,人家天天都过来挑,自从到了这周家之后,就没见过周大或者宁哥儿来挑水的。”   “还挺勤快的,不是说人家好吃懒做,我看都是有些人胡说呢。”   一早上水井这热闹着呢,说了两句闲话各自回家忙活去了,这一早上活儿还不少呢,做饭喂鸡喂猪打扫院子的,哪里不是活儿呀。   到了家沈临川拎着水桶给倒在了水缸里,周宁已经醒了,正坐在灶台前烧火呢,沈临川朝他一笑,“起了。”   周宁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好像没有睡好的样子,呆呆地点了点头,“沈临川,你想吃啥。”   “都行。”   “豆腐脑行吗?我去买一些。”   “行的。”   周宁站了起来,路过沈临川的时候被拉住了,“怎么了,没有睡好?”   “做梦了。”周宁打了个哈欠,眼角有些湿漉漉的。   沈临川看着心痒不已,伸头就要亲过去,吓得周宁往后躲了一下,大白天的,干什么呀!这下也不困了,忙低头找了个瓦盆出去了,“我,我去买豆腐脑了。”   “宁哥儿,昨天做啥梦了,困成这样。”   周宁抱着瓦盆赶紧跑了,出了他家门脸还有些发烫呢,总不能说梦见他被沈临川抱着亲,搞得他一夜没睡好。   村里有家卖豆腐的,一早过来买豆腐脑的人不少呢,有人打招呼了,周宁就嗯一声点点头。   “宁哥儿!”   身后被人给拍了一下,周宁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还是张小意,“意哥儿。”   张小意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宁哥儿,你也来买豆腐呀。”   “嗯,我来买豆腐脑。”   张小意挤着周宁站在一起,看起来挺高兴的,嘴上不停地和周宁说着闲话,周宁嗯嗯点头听着。   “宁哥儿,我家的榆树上有不少的榆钱呢,你要不要打一些?”   周宁这才扭过了头,“行呀,行呀。”   “那刚好,有的地方我够不到,你顺道一块帮我打下来一些。”   周宁点头,“嗯。”   “那你吃了饭就过来哈。”   轮到周宁的时候他打了一瓦罐的豆腐脑,料汁人家都调好了直接浇上去就行了,周宁端着瓦罐回家去了。   沈临川在家把水缸也挑满了,周宁回来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打着拳法呢,依旧是有些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   周宁看了一眼进厨屋忙活去了,一早也不用做啥饭,馒头刚就在锅里热好了,拿出来就能吃了。   周大扛着锄头回来了,今天不用去镇上,早上就去地里薅草去了,后背的背篓还装了一些草,扔给了鸡圈里的鸡吃。   三人一人一碗豆腐脑配馒头,沈临川挺喜欢的,这豆腐脑做得真香,豆子用得好,水也用得好,做出来格外的香醇,他自己就吃了一碗半。   吃了饭几个人各自忙碌去了,周大背了褡裢出来准备去收猪,“今儿回来的早,有家的猪已经看过来了,拉过来就行了。”   “爹,咱家日后买个骡子吧,你做生意也松快一些。”   周大挠了下后脑勺,“这外人瞧着咱家天天能吃上肉,哪里知道咱家这些年了骡子也买不上,这日后你两还要生孩子,爹还年轻,日后在买也行。”   沈临川点了点头,“爹,你辛苦了,日后攒了银钱咱先买个骡子,走一步说一步嘛。”   “成。”周大给应了下来,这牲口哪里是那么好买的,一头骡子少不了快二十两银子呢。   周大推着车出门收猪去了,这些年他都习惯了,也不是没想过买牲口,但手上一直凑不够银钱,自己家里花花,老二家那边时不时贴补下有成读书,还真一直买不上牲口。   沈临川这会儿没啥事了,拿着葫芦瓢把之前他种的南瓜冬瓜苗这些给浇了浇水,旁边的菜地早就翻出来了,明天买了种子就种上了,这片地儿不小呢,足够他们平日里吃菜了。   沈临川一抬头就看见他家夫郎拎着个篮子准备出门去了,沈临川叫住了他,“宁哥儿,你去哪呀?”   “意哥儿让我帮他摘榆钱。”   沈临川一听立马来了兴趣,“我和你一起。”   这榆钱可是好东西,那会儿在大城市里还要买呢,挺贵的,用来蒸着吃挺好吃的。   周宁看了一眼沈临川开口说道:“意哥儿好像不待见你。”   沈临川嘴角抽抽,倒也不必这么直白的说啊!   “没事,我待见他就行。”   沈临川还是一道和周宁去了,反正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两人一起去了张小意家,来的时候张小意正往竹竿上绑镰刀呢,还有一个留胡子的中年男人正在翻晾晒着的草药呢。   张小意一看见周宁来了就露出个笑,“宁哥儿,你来了。”   又瞧见后面跟着的沈临川他不笑了,“你怎么也来了。”   这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可见是多不待见自己,沈临川露出个标准的假笑,“我来一起帮忙。”   张郎中瞅了一眼,是周大家的新哥儿婿呀,倒是第一次见,单不说其他,这样貌倒是挺俊俏的,这周大还挺会给自己挑哥儿婿的。   “来了,喝点茶,意哥儿你招待招待。”   沈临川也问了声好,这张郎中家弄得还挺好看的,院子里还种了不少花呢,一院子五颜六色的还挺好看的。   张小意不乐意了,“爹,没看我正忙着呢,宁哥儿又不是外人招待什么呀。”   见张小意蹲地上半天也没有把那个镰刀给绑好,周宁走了过去,“不用绑了,一会儿我爬树上砍下来几枝就够了。”   “那多危险呀,用镰刀割下来一些就行了。”   “没事,我会爬树。”   周宁说着就把镰刀给别在了腰间,沈临川一瞅这架势忙阻止道:“宁哥儿,别爬了,这树挺高的,在伤到了。”   张小意嗯嗯点头,“就是,就是,一个小哥儿爬什么树呀,沈临川不是个大男人嘛,让他爬。”   沈临川被噎了一下,“我不会……”   张小意没好气地翻白眼,“你不是乡下人吗?这村里的小子会走路的时候都恨不得会爬树了,你不会?难怪人家说你不行呢。”   沈临川挑了下眉,这张小意是和自己八字不对付嘛,和自己说个话夹枪带棒的,刺儿刺儿的。   “宁哥儿,你看他!”   周宁立马扭头,“你别这么说他。”   张小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是,你两到底谁是谁男人呀!沈临川一个大男人竟然还告状!他三岁都不玩这套了!   周宁自觉解决好了矛盾,他也不知道两人为啥不对付,手在衣角擦了两下就利落地往上爬了起来,沈临川生怕他掉了下来,“宁哥儿,你小心呀!”   “别大呼小叫的!在吓着宁哥儿了!”   两人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齐齐扭头不搭理对方了。   周宁已经站在了树杈上了,拿了镰刀割了起来,“闪开点。”   上面陆陆续续掉下来榆树枝子,周宁没一会儿就割下来了不少,周宁自小就是会爬树的,到了秋天的时候经常一个人背着砍刀去后山砍柴,不就是爬一棵榆树嘛,对他来说轻轻松松的。   沈临川站在下面担心不已,生怕周宁一不小心踩空了,这小哥儿是真不拿自己当小哥儿呀!   “好了好了,宁哥儿你下来吧。”   周宁看地上弄了不少了,这才攀着树滑了下来,人一下来沈临川立马黏了过去,拉着周宁的手看了看,“有没有磨到手呀,你说你,在下面割一样的,非要爬上去。”   周宁愣了愣,没见过谁说爬树会磨到手的,“没有。”   “还说没有呢,你看手都红了,下次不许爬了,听见了没有。”   周宁点头,“知道了。”   张小意一听说周宁手红了,挤开了沈临川也拉住了他的手,“宁哥儿,没伤到吧。”   “就是爬个树,没事。”   “你还是别爬了,下次让你男人爬,你一个小哥儿爬高上低的,多危险呀。”   沈临川把周宁的手给拉了过来,拉他家夫郎的手做什么,两人又暗中互瞪了一眼,谁都瞧不上谁。   周宁拿了篮子撸榆钱去了,两人也都过去弄去了,周宁和沈临川两人没一会儿就撸了一篮子的榆钱,都够他们吃上两顿了。   趁着这次来张郎中家了,沈临川顺道买了不少的八角花椒这些,他爹卖猪肉能挣上一些,但再给家里增加一些收入,也好早日买上一头骡子,到时候去镇上做生意就方便了。   张郎中为人挺和善的,把沈临川要的东西一一都给包了起来。   沈临川身上没带铜板,他朝外面喊了一声,“宁哥儿,帮我付下铜板。” 第21章   周宁挎着篮子过来,从腰间摸了铜板给付了过去,张小意在后面说风凉话,“你没铜板呀,还要宁哥儿给你付。”   “宁哥儿,你看张小意,他又刺刺的。”沈临川反嘴就是告状。   “你别说他。”   周宁护了一句,又惹得张小意翻了个白眼。   “张郎中,有没有治肾虚的药呀,你帮我抓上两副。”   “临川要吃呀,这年纪轻轻就肾虚了?”张郎中朝沈临川看了过去,沈临川咳得差点把自己给呛死了,“我没有,我没有!”   张小意在一旁哈哈笑得直不起腰,“沈临川,原来你不仅看着弱,还肾虚啊!”   沈临川他那个后悔呀,不过是床笫之间的调笑,他哪里知道他夫郎直愣愣地就信了啊!还要给自己抓药吃,可见是多么希望早点揣上崽了!   张郎中伸手就要给沈临川把脉,沈临川躲了一下,周宁拽着他的手腕给拽了过来,“不要讳疾忌医。”   沈临川一头黑线,很好,都已经学会说成语了,有进步!   一旁的张小意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沈临川无语,这么多想看自己笑话啊!   张郎中给把了脉,“这不挺好的,哪里肾虚了,年轻人体格好着呢,没事,歇两天就过来了。”   张郎中说话还算是委婉的,沈临川是听明白了,让他两悠着点闹。   沈临川老脸丢尽了,拉着周宁的手就跑了出来,“多谢!我们先走了!”   跑出人家家门了,沈临川臊得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他扯着周宁的袖子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咋能和人家胡乱说呢,你男人不要面子啊。”   周宁眨了下眼,“你不是说你肾虚,有病早点看看,别误了生孩子。”   沈临川气结,他这夫郎是一门心思的生孩子!   “以后咱两床上说得话不许给人家说,那是私密话,咱两知道就行了,不许给人家说。”   周宁虽然不知道为啥,他也没给人家说呀,但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沈临川挺直了腰板,“这下知道了,我好着呢,骗你的你也信,傻不傻呀你。”   周宁急了,“你骗我做什么呀?”   “还不是怕你疼呀。”沈临川拽着人走了,“没见过你这么傻的,疼也不知道说,最近这几天都不来了,歇着,等你养好了再说。”   “我身板比你强多了,我不需要歇。”   沈临川都想戳他家夫郎的脑门了,咋就这么一根筋,“你屁股不疼了?”   周宁不说话了,脸都有些红了,蒯着篮子急匆匆走了,沈临川失笑一声,非要他说出来才懂,平日里其他事都挺聪明的,就会在床上和他犯愣。   两人回家一同坐在院子里择榆钱,里面小枝都要给摘干净了,新鲜的榆钱泛着一股好闻草木的清香,院子里落着明晃晃的太阳,肥嘟嘟地大黄在脚边露着肚皮打滚。   晌午沈临川用白面拌苞谷面蒸了榆钱出来,又弄了个野葱炒肉,饭快做好的时候周大就拉着猪回来了。   下午帮着一起给杀了猪,三个人又是一通忙活,杀了猪有不少猪下水要收拾,这玩意卖不上价儿不说还难收拾,沈临川和周宁在院子门口好一顿搓洗。   沈临川早就打定主意了,这猪下水猪头这些卖不上价,不如卤了出来还能多挣一些,“爹,宁哥儿,之前卤得猪头肉是不是还可以。”   周宁一听猪头肉眼睛亮了一下,“好吃。”   周大在一旁卸猪呢也笑着说道:“旁边卖烧饼的王老汉吃着都说好吃呢。”   “那不如肉摊子上以后卖猪头肉和猪杂碎这些,还能多给家里添一样进项,本来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样弄一下还能多挣点。”   “行呀,爹就是怕你忙。”   “不忙的,不忙的,以后在家里读书时间富裕着呢。”   猪头和猪下水洗好之后一道给放在大铁锅里煮了起来,上次煮猪头剩下的老卤水加一些进去煮出来味道更好。   还有一大盆猪血呢,沈临川准备给弄成猪血豆腐肠,到时候攒多了还能拿镇上卖。   周宁在一旁烧火煮猪头猪杂碎这些,沈临川则在弄猪血豆腐肠,两个人都没有闲着,这一弄就是一下午,煮猪头肉的香味儿飘得一圈都能闻见。   有人闲着没事闻着香味儿转悠了过来,“你家这是弄啥呢,这么香。”   “猪头猪杂碎这些,宁哥儿他两口子说要做个小生意。”周大说道。   “是要卖得呀,那先给我来上一些。”   这来人是村里的一个汉子,闻着味儿就过来了,周大刚想说不是啥值钱东西拿着吃就是了,沈临川就给接过来话头,“大叔,这是我家秘制猪头肉猪杂碎,我先切一点您尝尝,喜欢的话来上一碗,便宜着呢。”   “那行呀,这大老远的我就闻见香味儿了。”   锅里的猪头猪杂碎这些已经煮得差不多了,灶底儿还有一些余炭温着,沈临川掀开了锅盖,离得近了那香味儿更加浓郁了。   那人呦了一声,“这一锅看着真鲜亮啊!”   沈临川切了一点猪头肉和猪大肠给人家尝尝,他闻见这大叔身上带着一丝的酒味儿,可见是个喜欢喝酒的,猪头猪肠这些最是下酒了。   那人尝了一口还细细地砸吧了一下嘴,“这味儿好!你不说我都尝不出来是猪杂碎,咋卖的这些。”   “猪头肉贵一些,一斤二十个铜板,猪杂碎便宜,一斤十个铜板。”   “这猪头肉这么贵呀,都快比肉贵了。”   沈临川笑着说道:“物以稀为贵,这一头猪就这么一个猪头。”   这大叔尝了一口之后馋得厉害,从腰间摸了一些铜板各要了一些,沈临川还热情地介绍道:“这猪头肉回去就能直接吃,这猪杂碎也能直接吃,要是用油和大蒜苗炒一下,味道更好呢。”   “成的,成的。”   这人拎着东西就走了,迫不及待回家下酒去了,走到门口还和周大说了两句话,“你这哥儿婿挺会做生意的。”   沈临川也没想到他的生意就这么开张了,也不知道明天去镇上卖怎么样呢,沈临川收了二十五个铜板,伸手就给了周宁,“拿着。”   周宁没想到这猪下水能卖这么贵,一个猪头平日里也就五六十个铜板,猪肠这些更是没人要,腥臭腥臭的,他爹每次杀猪的时候他还都是给洗干净了,就这还不咋能卖掉呢,那么些猪肠也就值上个一二十个铜板。   “沈临川,你要得是不是有点黑心了?”   沈临川给了周宁一个脑瓜崩,“咋说你男人的,什么黑心呀,这猪杂虽然不值上什么银钱,但咱这又是洗又是煮的,人力柴火不都是要钱的,哪里黑心了?”   周宁捂着脑门嗯了一声,“是赚得挺多的。”   沈临川挤着周宁坐在了小凳子上,“咱多赚点银钱,日后也好给咱爹买头骡子,你看咱爹现在年轻能干,这杀猪是个力气活,再干个三五年的,累出了病可如何是好。”   周宁心里一暖,“沈临川,你人挺好的。”   “废话,咱都是一家人,我不向着你向着谁呀。”   周大也扛着猪进来了,周宁下了一跳忙伸手推了一下沈临川,两人挤在小凳子上呢,沈临川就坐了一点,被周宁这么一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宁手忙脚乱把人给拉了起来,“你坐,你坐。”   周大看见两人闹着玩呢哈哈笑了两声,笑得周宁更是不敢抬头看人了。   “临川,你这生意咋做的呀?”   沈临川理理身上的短褐笑着说了起来,周大呦了一声,“这可不便宜呢!”   “爹,明天我和宁哥儿跟着你做生意,我两卖猪头肉猪杂碎,我刚留下了猪血烫了些血肠,晚上弄个酸菜炖猪血肠。”   “成呀。”   周大见院子里挂了一些猪肠衣包着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那是沈临川灌得猪血豆腐肠,等攒下一些了沈临川准备卖的。   晚上沈临川炖了个酸菜猪血肠,这一弄确实异香扑鼻,晚上吃饭的时候周大没忍住,又把他的酒拎出来喝了一些,没想到这猪血也能弄这么好吃。   周宁挺喜欢吃猪血肠的,下午沈临川忙活的时候他看见了,今儿吃的和院子里挂着的不一样,没想到把猪血灌到肠衣里面烫一些能这么好吃,比豆腐还滑嫩呢。   周大也吃得满足,“临川呀,你说得这血肠是不是院子里挂的呀。”   “不是的爹,院子里挂的是豆腐猪血肠,里面放了豆腐、猪血和肉呢,这个只放了猪血,不一样的,那个是日后要拿去镇子上卖的。”   “哦哦哦,没想到临川你做吃食的手艺竟这么好呢。”   沈临川只说在书上看人家这么弄的,惹得周大又夸了几句沈临川读书好。   沈临川笑了笑,他不打算一上来卖得东西太杂,明天跟着他爹去镇上卖卤猪头和猪杂碎,豆腐猪血肠以后在卖,这血肠的话就自家弄着吃吃。   他发现这个朝代大家都不善利用香料煮肉,猪杂碎猪血豆腐肠里面都是要放香料的,就算是他做生意了人家轻易也模仿不了。   趁着这会儿人都在呢,沈临川把价儿也给定了下来,猪头肉二十文一斤,猪杂碎十文钱一斤,和肉比起来不算贵,但这些之前都是一些没人要的杂碎,算不得便宜了。   周大点头,“挺好,挺好,就是这卖得是不是贵了些?”   “爹,哪里贵了,这猪下水洗起来费劲,就连炖的时候都烧不少柴呢,这柴在镇子上可也是要花铜板买的呀,便宜了咱回不了本。”   周宁嗯嗯点头“沈临川说得对。”   沈临川心里乐了起来,他这夫郎那会儿还嫌自己卖得贵呢,这会儿知道要攒铜板买牲口呢,也不觉得贵了,有当商人的潜质,不错,不错。   周大也说了这猪杂碎挣到的银钱他不要,都是他们小两口的,他卖猪肉赚来的银子也分他们一半,两人过日子呢总不能手上没个银钱吧。   沈临川也没推拒笑呵呵给应了下来,“谢谢爹,你放心好了,我两的铜板都是宁哥儿管着呢。”   这会儿天都黑了,明天还要去镇上做生意呢,一早三人都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第22章   三人一早吃了饭就收拾收拾东西走了,因为今天第一天做小生意,也不知道咋样呢。   独轮车上本来就拉着半扇猪和案子呢,上面又添了一张案子、泥炉和两桶弄好的猪杂碎,架子车上东西落得满满当当的。   周大推着车,沈临川和周宁一左一右地推着,别说沈临川了,就连周宁也觉得得赶紧买个骡子,沈临川说得对,他爹日日这么操劳,现在人到中年了还不咋显,以后老了在落了一身的病。   三人今天来得早,周大在镇上做了十来年的生意了,早就有固定的位子了,到了地儿麻利地把桌案这些给搬了下来,沈临川也在一旁帮忙,他还是第一次做小生意呢,心里有点激动,还不知道咋样呢。   沈临川和周宁的案子就紧挨着猪肉摊子,小泥炉放在上面点上了柴,猪杂碎那些放在锅里热着,猪头肉在家的时候都切好了,整整齐齐码在木托盘上。   旁边卖烧饼的老汉家住在镇子边上,来得比周大他们早,也是推着独轮车,上面放着打烧饼的炉子,还有一张案子在上面揉饼。   他和周大多年的邻居了,知道周大今年给家里招了个婿,看见一个年轻人在摊子前忙前忙后地,不由多看了两眼,这就是周大家的哥儿婿了,看着倒是一表人才,干活也麻利。   那宁哥儿经常过来帮他爹卖猪肉,他也是熟的。   因生得高挑健硕一直难找到相公,那一把杀猪刀使得虎虎生风的,更是不好相看了,一直耽搁到如今,没想到周大还挺有本事的,竟然给他家哥儿找了个挺俊俏还识字的哥儿婿呢。   烧饼王老汉笑呵呵打了声招呼,“周大,今儿你家哥儿婿也来了?”   “来了,来了,小两口想做个小生意。”   周大今儿带着自家两个孩子过来了,满脸的高兴,这在镇上做生意久了,镇上脸熟的人不少呢,之前还有婆子夫郎帮他家宁哥儿介绍过呢,就是没相看成,反倒生了嫌隙。   如今这家里最大的事办成了,看谁还敢嚼他家舌根,他家宁哥儿好着呢,找的相公也好,看小两口互相帮忙忙碌着,他看着就欢喜。   沈临川两人把小摊子给支了起来,他朝着卖烧饼的老汉笑了笑,“大叔好呀。”   “好好好,你们也好,那是猪头肉吧,前儿你爹带了一些,我尝了,那味道好着呢,给我留上一些,我晌午夹在烧饼里吃。”   “成,我留着给您。”   沈临川只不过打了声招呼,这生意就开张了,他也知道人家这是照顾他们生意,沈临川站在他的小摊子前吆喝,“爊猪头肉猪杂碎嘞~”   沈临川原本想吆喝卤猪头肉呢,但这慢火炖煮的肉叫爊,只不过里面除了盐就没啥东西了,弄出来味道虽然原始古朴,但他觉得还是放些大料更有味儿。   他怕他喊‘卤’没人知道是啥,干脆入乡随俗喊成‘爊’,大家自然知道他是卖啥的了。   “我去交个市银。”周宁说道。   “多少呀?”   “一天十个铜板,咱爹的摊子都是一年一交的。”   沈临川暗中啧了一声,这市银不算便宜了,“那先交三天的,若是生意好了咱在按月交。”   “成。”   周宁对镇上这条集市挺熟的,数好了铜板就去交市银去了。   小铁锅里的猪杂碎里面有猪肝猪肠猪心猪肚儿这些,放了头一次的卤水,料包沈临川已经给挑出来了,锅一煮开香味儿个格外的霸道。   沈临川一来就看了,他的小摊子左边是他爹的猪肉摊右边卖烧饼的,在往一旁是个卖菜和卖鲜果的,对面是卖炸油旋儿糖油糕的,倒没有人和他做一样的生意,大家谁都不碍着谁。   这香味儿倒是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人看了过来,“卖啥的这么香。”   “这咋瞅着这么眼熟,猪杂碎?”   沈临川笑得一脸和气,“尝尝?香着呢,独家秘方盖不外传。”   一听是猪杂碎在香都觉得嫌弃,不少人纷纷面露嫌弃之色,“咦,竟然是那腌臜东西,谁吃那东西呀,腥臭腥臭的。”   周宁已经交了市银回来了,刚好听见这么一句,他板着脸反驳了回去,“一点都不臭,香着呢,沈临川弄得很好吃。”   被自己夫郎护了一句,沈临川轻笑了一声,这小哥儿倒是不容得人家欺负他,他才不信周宁只想和自己生崽呢,分明也是喜欢自己的,不过是个呆子,自己不知道罢了。   “呀,这不是宁小哥儿吗,今儿来了,好几日不见你了,这男的是谁呀,男哥儿授受不亲,被人家知道更难相看。”一位中年妇人不怀好意地说道。   “我男人。”周宁板着脸说道。   沈临川被这句‘我男人’惹得心脏乱跳,真好听,他嘴角勾起,语气里带着自豪,“嗯,我是他男人,入赘的。”   那妇人被噎了一下,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是周宁的相公,而且还是入赘的,这周大家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那妇人本就是好闲着没事过来想看个热闹,没想到周宁竟然找到相公了,她之前还给周宁介绍过人呢,喜得周大还给她割了一些肉呢,谁知道周宁眼界儿高还瞧不上人家呢。   他两今天刚来就有人想看周宁的笑话,明显是认得的,沈临川问了一句,周宁给他说了,“之前介绍过她表侄子,害了痨病,还要我爹拿十两的陪嫁。”   气得沈临川冷哼了一声,“你咋不早说呀,刚对她也太客气了,早知道这样我就问候她祖宗十八代了,缺德鬼。”   周宁虽然面无表情,但沈临川从他眼中看见了大大的问号。   “你问候她祖宗十八代做什么,她这个岁数了怕是爹都没了,更何况她爷爷呢?”   沈临川笑出了声,“我们读书人说话文雅,不直接说骂人,要说问候。”   周宁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   沈临川见他这个呆愣愣的样子着实可爱,不由逗弄了起来,“还是我好吧,胳膊腿齐全不说,还只要了你家五两银子,你还白得了个人呢。”   周宁认真嗯了一声,“划算,五两银子换一个人。”   沈临川无语了一瞬,调笑不成反倒被噎,真的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说啥呢,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男人。”   这一早的,猪肉摊的生意挺好的,沈临川两人的小摊子倒是冷冷清清的,除了刚卖给隔壁烧饼大叔那份猪头肉之外,其他就没人过来买了,一听是猪杂碎都纷纷嫌弃地走了。   两人都站在小摊子前没事,周宁就去他爹的肉摊子那帮忙去了。   这一早上的有割肉的,有要排骨的,还有要帮忙剁成肉馅的,这会儿肉摊那边忙着呢。   周宁过去也拿了一把杀猪刀,熟练地帮人家斩骨剁肉馅,刀哐哐地剁在案子上,沈临川看得觉得挺有意思的,这小哥儿和寻常小哥儿不一样,他喜欢。   沈临川的爊肉生意就冷清了不少,猪头肉也无人问津,香归香,但一听说是猪杂碎都没人要。   沈临川守着他的小摊子无人问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沈临川知道他家夫郎喜欢吃猪耳朵猪肝,干脆弄了一些用红油花生米给拌了出来,看起来红艳艳的格外的诱人。   沈临川捧着碗过去了,全当给他家夫郎当小零嘴了,“宁哥儿,你吃,我特意给你拌的呢。”   周宁这会儿忙着呢,他正帮着他老爹给人家剁肉馅呢,沈临川把碗递到了周宁眼前,“尝一口,都是你喜欢的。”   周宁看着那碗拌猪耳猪肝咽了咽口水,但他现在分不开手,“先放那吧,我一会儿就吃。”   “现在吃嘛,我喂你吃。”   沈临川说着就夹了一块喂给周宁,周宁刚闻着香味本来就想吃呢,沈临川一送他下意识就叼住了,沈临川投喂成功挺高兴的,又夹了一筷子过去,“再吃一口。”   这么多人看着呢,周宁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摇头不肯吃了,“不要了,你吃吧。”   “再来一块,快快快。”   沈临川直接给送到了嘴边,都怼到人家嘴唇上了,周宁赶紧张口给咬住了,“好了,你赶紧忙去吧,我不吃了。”   沈临川这才走了,他老爹的猪肉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他没有拖后腿的道理,日后还要走仕途这条路呢,得多攒下些银钱。   沈临川又去换了双干净筷子端着碗站在了街边,“免费吃了,免费吃了,卖不出去免费尝喽。”   见街中间有个年轻汉子要免费送吃的,不少人停下了脚步,对面卖绢花的夫郎打趣说道:“哎呀,年轻人不会做生意,周大,你哥儿婿这不糟蹋东西,卖不出去就往外送呀。”   “沈临川才不会呢。”周宁驳了一句。   周大也笑着说道:“没事,就一些猪杂,就算是送完了不过亏些铜板,我周大不缺这些猪杂碎。”   沈临川听着他夫郎和爹维护自己心里暖暖的。   这猪杂碎虽然便宜,但一头猪的猪杂碎怎么也得一百多文呢,里面猪头最贵,然后就是猪心猪肝这些,最便宜的是猪下水,一百文呢,都顶上两只鸡了啊! 第23章   沈临川的爊猪头猪杂碎香是香, 但没人要呀,一听免费让吃,到真有人愿意尝尝,沈临川嘴皮子利索, 脸上又带着笑, 被拦下的人大多愿意尝尝这是什么东西的。   一位汉子尝了一口还砸吧着嘴回味, “嗯!好吃!小哥你这肉弄得有味,给我来上一些。”   “大哥这是猪耳朵和猪肝,我拌了一下,平时下酒最合适不过了。”   “猪杂碎那些?那东西腥臭无比,怎么会这么香!”   刚有人尝了也觉得挺香的, 一听是猪杂碎略微变了脸色,没想到竟然是那东西, 但吃着又确实香啊。   沈临川接着说道:“别看是猪头, 那脸肉是最香的了,我切一片您拿拿味儿。”   沈临川又忙回他小摊子前切了一些猪脸肉,“尝尝。”   那汉子吃得嗯嗯点头,“给我来上一斤这猪头肉,猪肝也切上一块。”   “好嘞, 猪头肉二十文一斤,猪杂碎那些十文一斤。”   “这么贵呀。”   “我家有爊肉的方子,不一样的, 就连猪肠子都特别香呢。”   凭借沈临川的三寸不烂之舌,他成功卖掉了一些猪头肉,和凉拌猪杂碎,就连那人人嫌弃的猪肠那汉子都要了一些,“我给您拌好了, 我家就连这料汁儿都是秘方呢,这是格外送的。”   一听还免费给拌好呢,那汉子更是高兴了,把人送走了沈临川把四十文铜板给放在了钱匣子里,噼里啪啦的,真好听。   沈临川听得心里高兴,也开张了不是。   猪杂碎弄好了挺好吃的,只是这的人不懂得怎么去腥增香。   有人犹豫了一会儿也说道:“给我来一斤杂碎吧。”   沈临川麻利捞出来一些放在案子上切,“成嘞。”   那人先付了铜板,“你这猪杂碎也太贵了些,都顶上两个鸡蛋了。”   沈临川笑着解释道:“那不一样,您瞧这在家先用秘料给爊煮了一遍,又免费给您拌了一下,这多费功夫银钱呀,卖便宜了我回不了本。”   沈临川边忙活边叫卖了起来,没人的时候就跑到街中间给人家试吃,猪头肉倒是挺好卖的,让人家吃了十有八九都愿意买的,最先卖完了猪头肉,猪杂碎他慢慢卖就是了。   周宁看着沈临川那边的生意渐渐上人了也高兴,他相公是比他爹会做生意,不愧是读书人,嘴皮子就是利索。   周宁帮他爹忙活过了早市,那边人少了就过来帮沈临川的忙,沈临川在前面送给人家吃,他就在帮着切猪杂碎,倒是比沈临川一个人忙活人多了起来。   “爊猪杂碎嘞,不好吃不要钱。”   沈临川还真拉了不少人过来吃,猪杂碎这东西妇人夫郎很是嫌弃,大多数是汉子过来买,有的人尝了好就会带上一些。   一上午的功夫连送带卖的,倒也给卖完了,钱匣子里落了不少的铜板呢,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肯定比之前挣个百十文要多。   沈临川晃了一下钱匣子,虽然这第一天的生意做得磕磕绊绊的,但总归是赚到钱了,是他和宁哥儿挣到的第一笔钱呢,他挺高兴的。   晌午该吃饭的时候他掏铜板,去对面的小食摊上买了油旋儿,又去后面的铺子里点了三碗鸡丝拌米粉,对面的小食摊做吃食挺香的,沈临川闻了一上午了,挣了铜板立马过去卖了一些。   三人坐在了对面的铺子里,沈临川把拌好的一碗先推给了周宁,“快吃,饿了吧。”   周宁愣了一下,三人的米粉都上来了,但沈临川拌好了一碗和自己的换了,周宁觉得心里一暖,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   周大也没想到沈临川真挣到铜板了,他乐呵呵地说道:“临川可以呀,我瞧着一上午不少卖呢。”   “还可以可以,家里还剩一半呢,明天弄过来给卖了。”沈临川也一脸的笑意,毕竟是自己挣到的第一份银钱,虽然不知道多少,但成本低,等回家点了就知道了。   沈临川忙活了一上午也饿了,扒着米粉吃了起来,这家的鸡丝米粉做得就是好吃,米粉爽滑,拌得也香,再搭上酥脆的油旋儿吃起来特别的满足。   沈临川知道他夫郎和爹胃口大,这一碗米粉肯定是吃不饱的,刚在门口多要了些油旋儿,二文钱一个,不贵。   沈临川吃撑了,听见周宁也打了个饱嗝,他嘴角勾起,从腰间数了铜板给付了过去,这家米粉店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开着个不大的铺面,还有一对年纪大些的,应该是他们爹娘,也在铺子里帮忙收拾桌子。   那打浇头的娘子爽朗地笑了一声,“给二十文就成了,听周大叔说宁哥儿成亲了,今儿倒是第一次见你呢,恭喜,恭喜呀。”   “多谢了。”   沈临川也没客气,八文钱一碗的鸡丝米粉,沈临川笑着付了二十文过去,就当是恭贺他两成亲之喜了,这家米粉铺子就在他家肉摊子对面,大家都相熟认识的。   吃了饭三人就回去了,沈临川有点吃撑了,这会儿晌午头集市上人也不挤了,“爹,我和宁哥儿买些菜种子去。”   “哎,去吧。”   沈临川带着周宁在集市上溜达了起来,早市那会儿人多,他也忙着呢,这会儿终于有时间在集市上转转了。   这清河镇大着呢,尽管已经晌午头了,但这集市上人也不见少,这会儿正是小食摊子热闹的时候,一旁的伙计拿着铁勺高高扬起,奶白的羊汤成小河状落在了碗里,“羊汤喽,羊汤喽,热乎的羊汤~”   “金丝窝窝,金丝窝窝,当出锅的金丝窝窝~”   “客官,豆团麻团来点不?”   “杏子,杏子,刚下来的杏子嘞~”   沈临川瞧着有趣,这块卖小食儿的地可真热闹,有的小摊子为了吸引客人还会加一些花活,拉面的转着圈的扯,倒茶的长嘴茶壶背在身后来回翻转……   沈临川侧头轻声问周宁,“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小食儿?豆团怎么样,我瞧着挺好的。”   周宁摇头,“吃不下了,有点腻了。”   那豆团是红豆煮软磨成了豆沙,再掺了糖和面粉团成一团,最后油炸出来的,周宁这会儿吃饱了,看见了觉得油炸地有些腻了。   “那我们先去前面转转,看有没有卖菜种的。”   两人并肩朝前走去,往前走了一段就冷清了一些,那边是卖一些针线绢花类的小摊子,这会儿没啥人,沈临川还瞧见了在笼子里挤成一团的鸡崽鸭崽这些。   “要不买些鸡崽鸭崽,咱家的鸡没几只,下得蛋都不够吃的,养到明年就能下蛋了。”   卖鸡崽鸭崽的婆子听见了招呼道:“瞧瞧,都是我老婆子烧火暖出来的,现在还早呢,这鸡鸭还没到抱窝的时候呢。”   沈临川有些意动,家里鸡鸭养多一些也热闹。   周宁拉住了他的袖子,“太贵了,咱家有鸡,也不知道能不能孵小鸡,我也不懂,去年王大娘家的母鸡就孵了两窝出来呢,不如今年给王大娘一些鸡蛋,让她家的鸡帮咱孵一下?”   那婆子说道:“哪里贵了,这鸡崽七文钱一只才,要是想吃的话养到年底就能吃了,若是等到五六月份母鸡抱窝孵,那养到年底还是只半大的鸡呢。”   沈临川一听那确实贵,现在一枚鸡蛋也才四文钱,“那到时候看看咱家的鸡会不会孵小鸡。”   周宁点头,两人一道朝前面走去了,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卖菜种子的小摊子,是个老汉,在地上摊了一张破布坐在一旁卖菜种呢。   沈临川拉着周宁蹲了下来,“可有什么喜欢吃的菜?”   “夏天天热,种点胡瓜吧,还有茄子,也好吃,但我炒得不好吃,没有人家席面上炒得好吃。”   “那来点胡瓜和茄子种子,还有辣椒、菠菜、香菜、刀豆也都来一些。”   家里之前从王大娘那要了一些菜苗,南瓜冬瓜葫芦这些就不用买了,到时候也不用搭架子,让它们往土墙上爬就是了,再加上今天买了,别说夏秋不愁吃菜了,就连冬天也能吃上一些呢。   老汉麻利地给挑出了沈临川要的种子,用葵菜叶子给包了起来,又用草叶子一捆就成了,倒是省事方便。   这些菜种付了三十文出去,沈临川的钱袋子又轻了一些,“先送到摊子上,咱两去学堂一趟。”   周宁点头,又惹得沈临川一阵心痒,怎么这么听话啊!   沈临川笑着问道:“喜欢吃茄子呀,那等咱家茄子结出来了,我做给你吃,地三鲜、茄夹、烩茄子、肉沫茄子我都会。”   “喜欢,但我做不好,水唧唧的,不好吃。”   沈临川说得这几个菜他有的都没听说过,但沈临川手艺好,做出来一定很好吃。   “茄子吃油,八成是你做饭不舍得放油,我烧给你吃。”   “好。”   沈临川格外喜欢逗弄周宁,呆呆愣愣的,一板一眼的,像只情绪稳定的小水豚,逗起来格外的好玩。   折返回去的时候看见有卖糖葫芦的,沈临川挑了一只最大的,递到周宁面前的时候,周宁还没反应过来,“小孩子的东西,买它做什么?”   “谁说的,刚不是说觉得腻了,吃个山楂解解腻。”   沈临川塞到了周宁手里,卖糖葫芦的夫郎打趣了一句,“你男人心疼你哩。” 第24章   周宁觉得脸有些发烫, 忙走开了,只是走开的时候同手同脚的,又惹得沈临川偷笑了一声,可不能把人给逗急眼了, 一会儿跟自己翻脸。   周宁已经不记得上次吃糖葫芦是什么时候了, 他小爹喜欢给他买, 只是记忆有些模糊了,父子二人,一个杀猪的粗汉子,一个不拿自己当小哥儿,这些小事从来没人在意。   一串糖葫芦虽然不贵, 但周宁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觉得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这都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沈临川给他买了,周宁心里挺高兴的。   沈临川也追了上去,“宁哥儿,让我吃一口,我晌午头吃撑了, 刚好吃上一口山楂消消食。”   周宁有些舍不得吃这串糖葫芦,但还是给举到了沈临川面前,“吃。”   “你先吃。”   周宁摇头, “你先吃吧。”   沈临川笑了一声把第一个山楂给叼了过来,这一串糖葫芦也就上面那两个最大,越往下越小,小摊贩这样弄好看不说,还能省下一些本钱。   沈临川咬掉了第一个, 周宁这才吃了起来,他一口就咬掉了一个,好在里面是剔过籽儿的,裹着糖皮的山楂酸酸甜甜的,周宁挺喜欢的。   周宁吃了一个就不好意思吃了,他在街上卖肉,经常看见一些小哥儿女娘或者小孩子举着糖葫芦吃,人家说他不似小哥儿,周宁不好意思在街上吃,感觉有点奇怪,一直举到了肉摊前才吃了起来。   沈临川把买来的种子放在了篮子里,今天回家就能种上了,他也挨着周宁坐了过去,现在还早,学堂这会儿在午休呢估计,等一会儿再过去。   沈临川一过来周宁就把糖葫芦递了过去,“吃。”   沈临川不肯吃了,“我怕酸,你吃吧。”   周宁这才又吃了起来,他吃得认真,虽然一口就咬下来一个,但细细嚼了再吃了,喜欢。   两人挤着坐在一块,周大就在前面肉摊子那,偷偷看了好几眼,心里越发欢喜,瞧小两口在一团多好呀。   两人歇了一会儿就起来了,沈临川打了一声招呼,“爹,我和宁哥儿去学堂把东西给拿过来。”   “哎,去吧。”周大应了一声,随即又叫住了沈临川,“临川呀,你要是不舍咱,咱接着读,爹也不是供不起……”   周大是怕沈临川因为读书的事日后和他家哥儿起了嫌隙,虽然供个读书人费力了些,但他也不是供不起。   “爹,我大哥大嫂说得对,这书读了这些年了,也不必浪费那个银钱了,我在回家读一年试试,来年咱再说。”   “也成,也成。”   见沈临川没有一丝不乐意之色,周大这才放心了下来,看着小两口一起走了。   旁边打烧饼的王大叔问了句,“你家哥儿婿还在读书呢?”   “哎,在读着呢,如今想在家读。”   “那也成呀,还能给家里省下些银钱呢,这乡下人供个读书人不容易,我是供不起,我那儿子也不是读书的料子哈哈哈,日后传了我这打烧饼的手艺也能混口饭吃。”   两人来的时候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过来了,看见沈临川过来了纷纷瞟了一眼,这里读书的人多数是镇上的人家,家里开个铺面或者收租,都比沈临川这个泥腿子家里有钱多了。   放眼望去还有不少人穿着上好的绸缎料子,比沈临川之前穿个洗得发白的蓝儒生袍强多了,今天他穿得还是周宁的旧短褐呢,就是为了方便干活。   沈临川也算是学堂的钉子户了,这个学堂有二三十个学生呢,虽然考中秀才的不多,但也能出上一两个,都是一个学堂的,谁还不认识谁呀。   面对看向自己的目光,沈临川也不在意,大大方方带着周宁去了老夫子的屋子,敲了门进去了,老夫子也是刚在他家后院吃了饭,这会儿正收拾着东西准备授课呢。   抬头一看是沈临川板下了脸,“你还知道来呀!”   上次学堂休沐,沈临川一回家就没了音儿,更是一连七八日都没有来过,一点都没有把他这个夫子给放在眼里!   沈临川上前作了个揖:“实在是家中有事,望范夫子原谅。”   “有什么大事!你除了跟着赵四儿几人厮混还能有什么大事!”   这老秀才的学堂只能算得上中规中矩,也是为了混口饭吃,要不然一些捣乱的学生也没见不要,不过是想多收些束脩罢了。   这老秀才也不傻,对于沈临川这种家里无钱无势的又不思进取的学生,他直接撒手不管,既能收钱还给自己省事了,每日就盯着头几个,指望着考中个秀才,到时候他的学堂能收更多的学生。   沈临川直接开口说道:“学生家中艰难,在夫子这读了这些年书了也不见有何精进,学生打算退了学,还能给家里省下一些银钱。”   范老秀才愣了一下,想自己说得是不是太重了,他这一年束脩就收三两银子呢,还有逢年过节的孝敬,怎么说一年也得五两银子呢,这如今又要少了一个学生。   老秀才更是板下了脸,“本来就不聪明,现在更是直接不学了,你哪天能考中秀才啊!丢人现眼!叫你哥嫂过来,我自和他们说去!”   “实在是家中艰难,学生想好了,这书实在是读不下去了,如今还剩三月未读,夫子不如退了学生些束脩,学生也好给家中买些米面,回去了给我那两个侄儿补补身子。”   老秀才一听脸更黑了,原本还想叫了沈临川的哥嫂过来说教说教呢,谁知道沈临川不仅不打算读了,而且还想把束脩给要回去!   “你要不读自行收拾了东西回家去,倒是没见过谁家学生往回要束脩呢,简直是闻所未闻!”   “学生读了这些年书了,实在是家中艰难啊。”   门口传来嬉笑声,是学堂里的学生听闻沈临川回来了,就想过来看看热闹,以为沈临川要被夫子打手板了呢,谁知道沈临川竟然要退学而且还要束脩。   和沈临川‘玩得好’几个家里有点小钱的公子哥也挤了过来,赵四儿伸着脖子往里看,“哎,沈临川旁边那个男子是谁呀,这沈临川还叫了帮手呢。”   “不知道,看不清脸。”   范老秀才呵斥了一声,“都回去!都回去!”   伸出来的脖子都缩了回去,只是没有人走的,都悄悄躲在门口看热闹呢,这老秀才镇上谁不知道呀,不拘是什么学生,只要给了银钱都是收的,沈临川还想往回要银子呢,他们到要看看这老秀才给不给。   “夫子,就算是做生意也讲究个钱货两讫,如今学生还有三个月未读,这银钱为何不退?这些银钱可都是我哥嫂辛辛苦苦土里刨出来的。”   范老秀才被噎了一下气得胡子都在抖的,“尊师重道的道理你都不懂,读了这些年的书了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周宁站了出来,“说谁是狗呢。”   “你又是谁?”   老秀才干瘦干瘦的,看两人的时候都得抬着头看,等周宁出来了才看清原来是个小哥儿。   “我是他夫郎,和他一起要银子的。”   门口传来哇哦声,原来沈临川没来上学是回家成亲去了呀!可以啊!但看背影还以为是男子呢,啧,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哥儿。   门口看热闹的人更是抑制不住好奇往里看,都想看看这沈临川的夫郎长啥样子,赵四儿一把按住了挡在前面的头,“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门口的人挤成一团,范老秀才刚想教训两句,门口的人挤得太厉害,哎呦一声三五个人绊着门槛滚了进来,气得范老秀才破口大骂,“滚出去!”   几个人忙撩着袍子出去了,只是躲在外面不肯走,刚周宁也回头看了一眼,又往沈临川身边站了站,都是读书人,怎么跟村口那些婆子夫郎似的爱看热闹。   沈临川一个劲儿地说道家里不容易,这三个月可是七百五十文呢,这可是他哥嫂辛苦挣出来的,而且这老秀才是个势利眼的,在这里读书这么久了也不管原身了,只要束脩交了就行。   沈临川想把这些银钱要回来还给他哥嫂,半两多银子呢,别说吃肉了,还能给两个小的扯上身新衣裳呢。   范老秀才想出去被沈临川给拦了下来,“夫子,这银钱给了我吧。”   “沈临川你敢拦我,这事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不尊师重道,你这读书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夫子,你呢,也没见过哪个夫子给学生索要银钱的,你说要是让别人知道你直接要,那你这夫子还有脸面没有?”   “什么!沈临川,他还管你索要过银钱呀!”周宁瞪大了眼睛,“倒是没听说过谁家夫子给学生要银钱东西的!”   范老秀才被气得面红耳赤,这小哥儿在这么多学子面前嚷嚷,他哪里还有什么脸啊!   范老秀才抖着手从腰间摸出了钥匙,打开抽屉拿了几吊铜板出来,“七百文,出去!沈临川,出了我这个门,我让这镇上的学堂没有一家要你!”   “夫子,还差上五十文呢。”   周宁也瞪眼,“快给。”   范老秀才又数了铜板给两人,沈临川给收了过来,笑着作了个揖,“多谢夫子了。”   更是气得范老秀才脸红脖子粗的。   外面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说咋看着眼熟呢,这不是集市上卖猪肉的那个小哥儿嘛!”   “哪个卖猪肉的呀?”   “哎呀,就是东市那个卖猪肉的,好像姓周来着,没见过哪个小哥儿卖猪肉呢,没想到竟然嫁给了沈临川了哈哈哈,就沈临川那窝囊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治住他家夫郎哈哈哈。”   赵四儿一瞧,呦,还真是那家杀猪家的哥儿呀,他也见过,那小哥儿挺有名的,哪里像个小哥儿呀!   周围看热闹的人更乐了,没想到这嫁不出的哥儿竟然嫁给了沈临川这个窝囊废。   拿了铜板沈临川两人就出来了,旁边看热闹的同窗围了上来,“呦呦呦~沈临川你成亲了呀。”   七八个人嬉笑成一片,眼神上上下下在两人身上扫,明显地不怀好意。   “这杀猪匠家的哥儿给你娶回家了哈哈哈。”   沈临川面带笑意,腿却踹了上去,一脚就把那人给踹了出去,“放尊重些。”   那人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上,这人叫张东,之前和原身一起捧赵四儿这些人的臭脚,如今沈临川要走了,他第一个过来嘲笑的。   “你!”   周宁也举起了拳头,“你这小身板还不如我家半扇猪重呢,你敢动试试。”   沈临川抱着胳膊得意,“笑呀,我看你们谁敢来上我家夫郎一拳头的,还有,我是入赘,我家可是我夫郎做主,你们谁敢上来试试。”   周围的人没有敢动的了,这小哥儿在镇上也算有名,一把杀猪刀使得虎虎生风,看着比他们不少人个头都高呢,要是打沈临川他们不怕,但对上周宁他们就不敢了。   沈临川带着周宁进了学堂屋子,他的位子在最后面,沈临川把书都给抱了出来,又去另一个院子把他的旧衣物还有被褥一道给收拾好了,出来的时候两人身上都带满了东西。   办完这件事沈临川挺高兴的,这范老秀才的学堂不上也没啥心疼的,他自己在家读上一年,来年下场试一下。   “宁哥儿,这七百五十文我打算空了给我哥嫂送过去。”   “嗯,应该的。”周宁点头,又说道:“原以为读书人都是知书达理的,没想到也就那样,就连夫子竟然还索要钱财。”   沈临川笑了,“这读书人也是人,就像那老秀才也不过是个贪财的,除了每年的束脩,这单送节礼都要送个五六次,乡下瓜果他又瞧不上,指明了要一些鸡鸭鱼肉野味布匹这些。”   别说束脩了,单是这节礼一年都送出去不少,特别是过年的时候,单送一只鸡老秀才都看不上的,还要搭一条鱼上去,那几个家里开铺子的富裕一些的,还会送上一块棉布绸缎这些的,那就更合老秀才的心意了。   沈临川记得那年家里艰难,沈家哥嫂过节的时候备下了一封点心,一背篓的蔬菜瓜果这些,虽不是过年这种大节,但也算是看得过去了。   原身一是知道老秀才是个贪财的,二是原身也好面子,觉得拿得礼太轻了送不出去,在家先是闹了一番,觉得这礼备得不好,哪里知道哥嫂一家都快吃不上饭了,这东西还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好说歹说原身这才背着去了镇上,果不其然被范老秀才挑剔了一番,第二天故意挑原身背书没背出来,当众打了手板这才罢休。   沈临川想到这暗中啧了一声,这范老秀才为人师表的,但却不是个良师。   两人大包小包回去了,周大看见了忙给接了过来,“这么多东西呀。”   下午人少,摊子上陆陆续续过来人,沈临川周宁二人就帮着看摊子,瞅着日头西斜了就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今天因为加了个猪杂碎的摊子,这独轮车上的东西本来就多,沈临川在学堂的东西也给收拾过来,这独轮车上更是堆得到处都是东西。   路过村口的时候不少人看了过来,一看就是沈临川的东西,这周家父子两可不住在镇上,刁婆子还记恨沈临川二人闹了她家呢,故意大声问了一声,“周大,你这从哪弄得破褥子呀,你瞧瞧那棉絮都露出来了。”   “刁婆子我的呀,我那日都给你说了我家穷,你还不信,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你有铜板还赖着,哎。”   刁婆子被噎了一下,原本是想看周家的笑话的,没想到这小兔崽子伶牙俐齿的,反过来扭头臊了她一下。   三人推着车离开了,村口的闲人议论纷纷,“这周大家果真没了银钱了?竟然不让沈临川读书了。”   “谁知道呢,周大干屠户,这日子在咱村里那是过得数一数二的好。”   “那天沈临川在刁婆子家要账的时候不是说了,家里没了银钱了,他的书也读不成了,我看呀,应该是真的。”那夫郎给了刁婆子一下,“刁婆子,那天在你家是这么说得吧?”   刁婆子翻了个白眼,“我哪里知道。”   沈临川三人回了家也没闲着,先把车上的东西都给卸了下来,没卖完的肉给放在厨屋,沈临川的旧褥子还有书这些先给放在了东间,周宁给抱了进去,等哪日空了这褥子还得拆洗拆洗呢。   趁着现在天没黑呢,沈临川也忙活了起来,买回家的种子一一分好放在了地上,院子里地他早几日就翻了出来,只需要打了垄把菜种进去就行了。   周宁也过来帮忙,两人一个挖坑一个往里面丢种子,胡瓜茄子辣椒这些种齐就可以了,一样菜一个垄,菠菜香菜这些直接撒地上就行了,再用小耙犁搂一下土就行了,最后在撒点水,只等着长大就好了。   果然是刻在骨子里的农耕基因,这一块菜地收拾出来,沈临川心里止不住的高兴,等都冒出来芽了,那他家院子更好看呢,吃菜也不用咋买了。   “今年茄子多种了一些,到时候我给你炒茄子吃,不比你在席面上吃得差。”   周宁嗯嗯点头,心里想着要把家里的菜园子小心照应着,之前家里的菜园子小,他和他爹忙照顾不过来,就随意种了一些菜,沈临川看起来很喜欢种菜,把他家菜园子都给翻了出来。   都忙完也该做饭了,沈临川洗了手出来,见家里还有几个萝卜,晚上就烧了个萝卜炖猪脚,又搭了一个凉拌马齿苋。   猪脚汤炖得时间久了一些,等吃饭的时候天早都黑了一会儿了,沈临川端了饭出来,主食是昨天剩下的榆钱窝头,热了一下刚好可以配着猪脚吃。   知道周宁和他爹两人口味都有些重,这萝卜猪脚汤清淡,沈临川还搭了一个料汁进去,切了葱大蒜香菜辣椒粉芝麻进去,泼了一勺菜籽油进去,再简单调个味儿就行了,吃起来也不清淡。   三人面前一人一大碗猪脚萝卜汤,沈临川热情推销,“尝尝这汤,还挺鲜的。”   猪脚这东西不少人看不上,大户人家觉得上不了台面,普通人家觉得没肉吃,本来就不好卖,但猪脚胶原蛋白多呀,炖个汤多滋补呀。   周宁很给面子的夹了一块猪脚沾了点料,用榆钱窝头托着刚好,原本以为会有啥怪味呢,没想到这猪蹄很是软糯,沈临川调得料汁也很好吃,没想到这猪蹄爊煮出来也能这么好吃。   周大也吃了起来,“呦,临川这做饭手艺真的不错,这猪蹄弄得,可以可以,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蹄呢。”   沈临川也抱着碗先尝了口汤,这炖猪蹄汤也好做,这边大家不爱吃一来调料有限,二来不会去腥,都弄好了,这猪蹄汤喝起来挺鲜的。   一瓦罐的猪蹄汤被三人喝了个干净,就连中间那碗蘸料都给吃完了,吃了饭三人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沈临川去东间把他的旧书给收拾了收拾,原身也读了这么些年书了,这书自然是不少,沈临川翻了翻心里有了大概,他想明年考一下院试。   读书要花费不少银钱,沈临川还想借着做小生意挣一些银子呢,也好供以后读书使,现在他就做个小生意,这本钱还都不是他掏的,他爹说了不要他两的银钱。   沈临川把书整理好就出来了,今天头一天开张,生意虽然做得磕磕绊绊的,但好在在晌午头那会儿就卖完了,也不知道今天挣了多少铜板呢。   周宁在院子里洗漱好也过来了,他用的是柳枝刷牙,沾上一些粗盐,这柳枝容易得不说,还不要钱,总比花上一些铜板买牙刷子强。   “宁哥儿过来。”   沈临川见人进屋了,就抱着钱匣子出来了,“也不知道咱两今天挣了多少铜板。”   周宁也挺想知道的,沈临川的爊猪杂碎卖得不算便宜呢。   沈临川哗啦啦把钱匣子里的铜板给倒了出来,单瞅着就不少呢,沈临川抑制不住的开心,拉了周宁一起坐在桌子旁数了起来。   “会数铜板吧?”   “当然会的,我帮我爹收铜板。”周宁瞅了一眼沈临川,数铜板谁不会呀,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沈临川露出笑容,“那我空了教你识字。”   “我不认识字,学了也用不上。”   沈临川挤着周宁坐在一块,“怎么会用不上呢,若是日后咱家开了铺子了,那到时候不得你管账呀。”   “开铺子?”   周宁还真没想过,他和他爹这些年了连牲口都没有买上呢,他从来没想过在镇上开铺子。   “对呀,你看这在集市上虽然是一样的卖,但风吹日晒的,哪里有铺子里舒服呀,爹日后年岁大了,咱家开了肉铺子了,还能招个伙计帮忙干活。” 第25章   周宁一想如果是那样的话真好, “咱家没有银钱。”   “日后不就有了。”   沈临川是想开铺子的,肯定是开个铺子舒服呀,倒时候他爹卖猪肉,他做个小生意, 家里日子也能好过起来。   “好了, 好了, 快些数一些铜板,一堆一百,看看能有多少。”   两人挤在一起数了起来,“一、二、三、四……”   数好就用麻绳给串起来,听着铜板碰撞发出叮咚的声音, 沈临川心情别提多好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不仅他头一天开张, 还要回来了三个月的束脩呢!   “竟然有三百来文呢!”   周宁很是惊喜,要知道猪杂碎这些单卖也就值不了多少文,买得人还不多,这一天竟然挣下了快四百文,都快顶上他爹一天挣得了!   “好厉害!”   沈临川也没想到能挣这么多, 今天还吃了饭买了一些东西呢,不少挣了。   沈临川心情好,两人又挨得近, 沈临川抱着周宁亲了起来,周宁乖乖地任由沈临川亲,手上还不闲着扯沈临川的衣服,早点做完早点睡觉。   沈临川原本只是想亲亲,但周宁的手都钻到他衣裳里面了, 沈临川被撩拨地心猿意马,忙松开了怀里的人,“好了,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去镇上呢。”   周宁眨了一下眼睛,“不要了?”   沈临川咽了咽口水,“你不是不舒服,养几日再说。”   周宁直接说道:“你不用管我,这样拖拖拉拉的什么时候能揣上崽呀,人家像我这么大娃都能满地跑了。”   沈临川表情都要裂开了,真的是一门心思地想生崽啊!   “听话,睡觉,你养上几日。”   沈临川暗中咬牙,这个呆瓜。   现在手上也算是有些银子了,过两日在镇上买点图册看看,这呆瓜也不管自己舒服不舒服,就目的明确的一心和他生娃,呆瓜。   沈临川把周宁的手抽了出来,“走,睡觉了。”   周宁这才不情不愿跟着回屋去了,夜里睡觉的时候沈临川依旧抱着周宁,许是因为抱了这些天也抱习惯了,周宁很快就睡着了,甚至觉得有点舒服。   沈临川刚被撩拨出火了,抱着人缓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低头亲了一口怀里的人的额头也闭上眼睛了。   第二天一早听见鸡叫天蒙蒙亮就起来了,他一动周宁也醒了,“起这么早呀。”   “你接着睡,还早呢。”   这会儿天还有些黑呢,天地间一片墨色,但能看清东西了,沈临川比平日起得早了不少,他的书已经拿回来了,总不能在这么懈怠下去,把读书的日程也给提上来了。   但现在天没大亮,背书也看不清的,所以他早起一些先拿了扁担去挑水去了,这会儿水井那没人呢,沈临川打了水挑着回家去了,等把水挑好了天才亮,他又打了一套拳法。   一套运动下来额头出了一层薄汗,周大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就起来了,一早也是扛着锄头去地头转悠去了。   周宁也起来了,看见沈临川正在院子里打拳呢,他也在厨房忙碌了起来,现在家里一般早食都是他做,沈临川做晌午饭晚上饭。   昨天夜里的猪脚汤还剩一些呢,周宁就煮了一些米出来,打算弄个猪脚汤泡饭。   早饭好做,瓦罐在火上煮就行了,他也没啥事,这会儿沈临川已经拿了书在院子一角背了起来,背得什么东西他也听不明白,沈临川声音挺好听的,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周宁不由得也脸上带笑,拿了小扫把在院子里悠悠哉哉扫了起来。   周大回来的时候,沈临川这才合上了书,周大也没问,只是心里越发佩服他这个哥儿婿,相看的时候也知道对方啥情况,如今看来有些话也不能全信。   这多好的读书人呀,都知道读书人清高,但他家哥儿婿饭都给做的,身上一点读书人的架子都没有,周大看沈临川越发满意了。   早饭周宁给弄了个猪脚汤泡饭,蒸好的米饭倒在了猪脚汤里再煮一下,又弄了一些荠菜碎进去,这样吃已经很好了,周宁又磕了两个鸡蛋进去,盛饭的时候特意给沈临川碗里多盛了些鸡蛋穗儿。   三人坐在院子里吃饭,沈临川一看就数他碗里鸡蛋穗儿多,他下手和周宁换了一下,周宁不依还想抢过来,沈临川忙喝了一口碗里的汤,“好了,赶紧吃饭,家里三个人出力干活,哪有我一个人吃独食的。”   “没有吃独食。”   沈临川打趣了一句,“你这么偏这我,不怕咱爹吃味儿呀。”   周大哈哈笑了起来,“爹不吃味儿,如今临川你在家里读书,这读书辛苦,多吃点好的。”   “那也比不上爹你和宁哥儿辛苦。”   三人吃了饭就收拾了东西去镇上去了,一路上沈临川也没闲着,脑子中默读着早上看得书,考秀才四书五经这些是必不可少的,还有不少史书和当代大儒的注解也都是要看的。   好在原身也读了这些年书了,就算是马马虎虎那也胜过不知道的强,沈临川诵读起来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这科举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考的,秀才只不到是步入仕途的一块敲门砖。   教他们的范老秀才这秀才名号都得了三十来年了,但依旧是个秀才,每三年还要去南陵州府考举人,这些年了始终考不中。   沈临川一边帮忙推车,一边心里默默背诵着,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不知不觉就到了镇上。   到了镇上又是一通忙活,三人把小摊子支了起来,早上猪肉摊子生意好,周宁就去那边帮忙,沈临川一个人顾着他的摊子也忙得过来。   一回生二回熟,沈临川麻利地叫卖,“爊猪杂碎嘞~”   隔壁打烧饼的王老汉问了一句,“沈小哥,还有猪头肉吗,给我来上一些,我夹到烧饼里吃。”   “王大叔猪头肉昨儿卖完了,不如试试这猪杂碎,也香着呢。”   “那给我来上一些,我早食儿还没吃呢。”   “成嘞,我拌一些给您。”   沈临川熟练地吆喝着,没一会儿就有人来了,“猪头肉来上一斤,这心里一直念着,实在是太香了。”   又是要猪头肉的,沈临川解释道:“昨儿猪头肉都卖完了,还有猪杂碎,味道也好的,尝尝来。”   沈临川挺高兴的,今天这客人明显比昨日多了起来。   听说没猪头肉了这人有些失望,沈临川给说了啥时候有,让他那日一早过来就成,这人尝了猪杂碎味也不错,要了一斤的猪杂碎走了。   隔壁的王老汉闻着那香味儿也是饿得不行,夹了个刚出炉的烧饼递了过去,“沈小哥,给我弄我的饼子里就成。”   “行嘞,倒省得用油纸包了。”   沈临川切了一些给王大叔,用红油芫荽拌好的,夹在烧饼里吃也行,而且夹里面的杂碎不算多,沈临川要了五个铜板。   旁人一看还能夹烧饼吃,这烧饼便宜,一个三文钱,这吃上个烧饼也不用回家吃早食儿了,见烧饼王这样吃,有人也要了一个烧饼,“也给我来上一个,杂碎少弄一些,我吃个味儿就成了。”   不少人纷纷学着烧饼王夹到了饼子里吃了起来,这吃法果然香!关键是还不贵,一个饼子三文,少要些杂碎五文,怎么都是个荤腥呢,吃起来特别香。   没铜板的少要一些,不缺钱的多要一些,看个人喜好了,一时间沈临川的小摊子前人还不少呢。   沈临川记性不错,瞧着今天过来的人都是昨天买过的人,可见虽然大家对猪杂碎的接受度不高,但做得好了也有回头客的。   做生意就是这样,一但有人围了上来了,那不管买不买总有凑热闹的,没一会儿小摊子前就围了不少人,“卖啥得这是,这味儿香得抓心挠肺的。”   “猪杂碎,香着呢。”   “猪杂碎?那东西能好吃吗?”   “你没吃过那是,这小哥也不知道咋弄得,昨天吃过一次香得不行,今天这不一闻着味儿就来了。”   听人家说好吃,有人好奇也嚷嚷着,“先给我尝尝,好吃了我也要。”   “别挤,别挤,这会儿刚来,大家都有,都有。”   沈临川手上不停忙活着,还要一边招呼客人,这会儿小摊子前比肉摊子还热闹呢,肉摊子那边不太忙了,周宁就过来这边帮沈临川收铜板。   今天生意倒是比昨天好上不少,不过看样子过来买的多是一些汉子,一早起来出去做工,路过集市的时候来上一个饼子再来个一些红油猪杂。   妇人夫郎赶早买新鲜的肉菜,虽然有人过来问问是卖啥的,但一听是猪杂碎多数扭头就走了,嘴上还嘟囔着这东西能吃呀。   但这也挡不住沈临川的生意好,听着铜板噼里啪啦落在木匣子里的声音,沈临川别提多高兴了。   “老板,昨天的猪头肉还有吗!”有人大声问道。   “没了,昨儿就卖完了,等后天就有了。”   “哎呀,咋不多弄点呀!”   沈临川笑着解释:“这一头猪就一个头,也就是自己家里弄弄。”   有人识得站在一旁帮忙的周宁,“呀,原来是宁小哥儿的相公呀,我说呢,周屠户三四日才杀上一头猪呢。”   沈临川今天生意挺不错的,一锅的猪杂碎大半个时辰就卖完了,后面还有想尝尝味儿的人没买到呢。   “咋没了,还想尝尝味儿呢。”   “大家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忙完之后两人收拾了摊子就坐在了后面,周宁拿了水给沈临川喝,“今天生意比昨天还好呢。”   “看见没,这过来买猪杂碎的多是一些汉子,妇人夫郎一听是猪杂碎扭头就走了,虽然卖得也好,但总觉得还能再挣上一些。”   沈临川盘算着怎么多挣些银钱,这猪杂碎上不了台面,不如做一些大家都能接受的东西,沈临川暂时不想了,拿了书在后面看了起来,周宁则又去前面帮忙去了。   周大满面笑容地和他家哥儿说话:“还是临川有法子,这猪杂碎也能卖这么好。”   “沈临川刚觉得有人嫌弃猪杂碎,不如弄些大家都爱吃的。”   “也是,这镇上的人家怎么也比乡下人家强些,猪杂碎人家瞧不上。”   不远处有家卖布料的掌柜一直伸着脖子往这边看,看见沈临川收摊了还遗憾地哎了一声,惹得他夫郎过来扯了他一下,“那是猪杂碎,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有肉不吃馋那些东西。”   “我没说要吃,我就闻闻味儿,这味儿闻着可真香。”   “别堵门口丢人现眼的了,给,把柜面上的灰儿都给掸掸去。”这位夫郎把鸡毛掸子塞给了他男人,也伸着脖子往那处瞧呢。   “看见那男人了吗?宁小哥儿的新婿呢,瞅着不差呢,这周大叔还挺会找的,这给宁小哥儿找的哥儿婿倒是挺俊的。”   这布铺掌柜姓陆,见自己夫郎瞅其他男人有些吃味儿,扯着人给扯了过来,“你还说我呢,你看什么呢。”   陆夫郎啧了一声,“行了,不就是那猪杂碎吗,我不让你吃你倒还生气了,我去给你割点肉去,咱晌午爊肉吃行了吧。”   陆掌柜的有气无力地拿着鸡毛掸子在扫,“也不是很想吃爊肉,买了用油煎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事多。”   陆夫郎本来就想瞧瞧这宁哥儿的夫婿长啥样,刚好要给家里买肉呢,拎着篮子就出去了,“周大叔,给我来块肉,瘦肉多一些。”   周大拎着猪后腿给他看,“陆夫郎你看着后腿肉怎么样,挂着点肥肉,香。”   “成,给我来上两斤。”   陆夫郎过来割肉的时候还止不住地朝沈临川看去,见沈临川正在读书呢,原来还是个读书人呀,陆夫郎小声问道:“周大叔,你给宁哥儿找的夫婿可以呀,还是个识字的呢。”   周大笑着说道:“宁哥儿瞧上的。”   陆夫郎满足了好奇心就走了,回来就和陆掌柜说了起来,“宁哥儿的夫婿不是入赘吗,竟然还是个读书人呢,周大叔真有本事的,给宁哥儿找的人家还挺好的。”   “周大叔那肉摊子开了十来年了,手上总归有点积蓄的,单不说这人怎么样,我瞧着做吃食儿倒是挺在行的。”   陆夫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许吃那猪杂碎。”   陆掌柜的讪讪道:“我也没说要吃。”   屋子里跑出个五六岁的小孩,见他小爹手上提着篮子呢,扒着看里面是什么,一看是一块肉,“小爹,我不要吃爊肉了,我想吃炸的。”   “你呀,跟你爹一样嘴馋,爊肉都嫌弃,人家那街边的小乞丐想吃还吃不上呢,你两到还挑剔上了。”   陆夫郎应了下来,准备晌午把这肉裹了面糊炸出来吃。   沈临川坐在摊子后面看了一上午的书,下午没什么人了,周大怕这集市上人多吵闹,就让沈临川两人先回去了,他一个人看着摊子就行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先回去了,周宁的背篓里背了一些东西,怕东西太多他爹一个人推着重。   沈临川要接过来背,周宁带着怀疑的眼光看他,“你行吗?”   “当然可以,虽然我现在比不过你,那日后就说不定了。”   沈临川说着还暗戳戳地站在周宁身旁比了比,他好像比他家夫郎高一些吧,好像是的吧,沈临川自我安慰,周宁本来就比沈临川猛一些呢,这才锻炼了几日呀,哪能跟那竹节似的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沈临川走过去偷偷垫脚,很好,看见他家夫郎的头顶了。   周宁觉得沈临川力气没有他大,背篓就不让他背,自己背着背篓走了,沈临川忙跟上去了,两人回来得早,有的人家晌午饭还没做好呢,他们在镇上吃过了,回来也不用做饭了。   沈临川也明白他爹的心意,怕误了他读书,让他两早些回来了。   沈临川一回来就拿了木梳子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整个人越发风流俊俏,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周宁刚在院子里铺了草席子,又去屋里把昨天沈临川的旧褥子给抱了出来,下午没事,刚好给拆洗出来。   周宁脱了鞋子拿着剪刀拆起了上面的线,沈临川弄好了自己的高马尾就过来了,“宁哥儿,你站起来。”   周宁仰头看他,“怎么了?”   “你站起来一下,快点。”   周宁正忙着呢,懒得搭理他,沈临川非要下手把人家给薅了起来,“站直了,站直了。”   沈临川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贴了过去,他梳了个高马尾,现在瞧着应该比他家夫郎高了吧,沈临川这下子才满意了,以后就梳高马尾,反正宁哥儿喜欢拿簪子或者布条子挽头发。   沈临川比过高低这才走了,拿着他的书又努力去了。   周宁不懂沈临川在搞什么,就过来让他站起来一下,又莫名其妙地走了,读书人,他不懂,难道是让他看看他的新发式?   两个人一个人在屋里,一个人在院子里各自忙活着,沈临川就坐在堂屋门口拿着书在诵读,这个地儿敞亮,看累了还能看看远处的树木花草。   周宁已经把那床旧褥子给拆了下来,被面上破了两个洞,到时候缝补一下就行了,里面的棉还是好的,这床褥子挺厚的,到时候重新弹一下棉花,到了冬日里盖着也暖和。   周宁把被面拆好就放在了木盆子里,又去厨屋忙活去了。   沈临川读书读得有些口渴就去厨屋倒些水喝,看见周宁坐在小炉子旁烧火煮东西呢,沈临川伸头看了一眼,“皂荚?”   周宁嗯了一声,“我去把被面给洗出来。”   “怎么不用澡豆粉呀?家里还有呢。”   “那个贵。”   沈临川讪讪,家里洗头洗澡用的都是澡豆粉,他之前洗衣裳的时候还用过一次呢!   难怪周宁洗被面要自己煮皂荚水呢,那么大一个被面不知道要用多少澡豆粉呢。   周宁见皂荚煮得差不多了,就把里面的水给倒在了木盆子里,端着木盆子去村口的小河那洗被面去了。   沈临川也回屋接着读书去了,他这个八年的老童生,要是明年下场考不中秀才,本来人家就笑话宁哥儿娶了个无用的夫婿,他要是再考不中秀才,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他家呢。   周宁本来就性子有点孤僻,在村子里除了和张小意还能说上两句话,其他也没有什么朋友,像他年纪这么大的哥儿女娘一般早早就外嫁出去了。   人家去河边洗个衣裳见到熟人了就三五成堆地扎在一起,边洗边说着闲话,周宁还没下去呢就听见有人在说他家的闲话,其中有一道声音还格外的耳熟。   “沈临川呀,不过是个半吊子,这在亲能亲过我家去,日后家里有啥事了不还得靠我家有成的。”   “那不一定呀,人家沈临川也是个童生呢,万一哪一天考中了秀才也说不好呢。”   “就他呀,等着吧,他要是能考中,那沈家能不要他了,我看周大就是糊涂,这沈临川才过来多久呀,哄得他恨不得自己亲兄弟都不认得。”   胡彩云扎在人堆里说了起来,她心里怨气不少呢,之前沈临川没来的时候,她家可没有少过肉吃,现在好了,拿块肉都是不行的。   “哼,我家有成还是个童生呢,以后考中了秀才他老大家不沾光呀,指望他家那窝囊的沈临川出息,还不如指望我家有成呢。”   周宁听得皱了下眉,端着木盆子下来了,周围安静了下来,胡彩云还在嘴上说着沈临川是个无用的读书人,有人撞了一下胡彩云,她这才抬起了头,“干啥呢这是。”   有人脸上带笑打了声招呼,“宁哥儿也来洗衣裳呢。”   周宁嗯了一声,胡彩云扭头这才看见周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背后说人家坏话胡彩云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的,看见周宁来了又说了起来,“宁哥儿,二婶子也是为了你好,咱才是一家人,那沈临川才来几日呀,你瞧瞧,你家呀现在都让他当家了,不过是个入赘的,你也太软了些,让一个赘婿爬咱老周家头上。”   “二婶子,你欠我家的肉钱还没还呢。”   胡彩云一听周宁提肉钱,她当即就变了脸色,“都是自己家人,平日里也没少给你家帮忙,你小爹没了的时候你还在我家住过一阵呢,就拿一些肉,怎么还惦记这么久。”   “二婶子说了是买的,我记得呢,我爹送你家的不算的。”   胡彩云被噎了一下,周宁平日里不爱说话,今天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二婶子,你记得还,我家要使的。”周宁端着木盆子就要走了,扭头又说了一句,“二婶子,你不要说沈临川坏话,他也没招惹你。”   周宁说完就找了个离人远的地方自顾自地洗了起来,胡彩云气得不行,这是用不到她家了,就连周宁一个小辈也敢让她当众丢脸!   有人和胡彩云不对付,故意问道:“胡彩云,你家吃了老大家多少肉呀,这些年了,一头猪总归是有的吧。”   “洗你的衣裳吧,关你什么事呀!”   胡彩云在村子里过得挺风光的,家家户户都舍不得吃肉,她家和周大家是亲兄弟,这肉从来没有断过,周有成又是个读书人,特别是前两年考中了童生,她更是得意了,走路都不带看地的。   周宁本来就不爱扎人堆里凑热闹,之前村里人说他闲话他也不是没听见过,无非就是说自己是个大龄哥儿嫁不出去,他听着也没啥感觉,把自家日子过好就行了。   之前他二婶子可没少当着他的面说他挑剔,给他找的人家要么是身上有毛病的,要么是给人家当后小爹,别说他不愿意了,就算是他爹也不愿意的。   他是没放在心上的,但今天听见他二婶子说沈临川,他没忍住上去说了两句。   周宁默默坐在石头上揉着被面,他力气大,没一会儿就给洗了个干净,端着盆子就回家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沈临川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等一会儿他爹也要回来了,周宁把洗好的被面给搭在了院子里,扭头又进厨屋帮忙去了。   沈临川正在屋里包包子呢,菜园子里韭菜被他割完了这次,沈临川见人回来朝他笑了一下,“洗好了。”   “洗好了。”   周宁低着头帮沈临川揉面团,沈临川则在一旁切韭菜,又炒了四个鸡蛋放了进去,粉条也给切碎,磨好的五香粉撒一点,家里的猪油也放一些,最后才放一点盐。   韭菜味本来就香,调制过后更是散发出一股好闻的香味儿,周宁手上的包子皮已经擀出来不少了,闻见香味儿偷偷吸了吸鼻子,沈临川做饭怎么这么好吃。   两人对坐着包了起来,沈临川故意伸头靠近周宁,“怎么了,不高兴?刚出去谁欺负你。”   “没有。”   “还说没有呢,那脸板得跟咱家木门似的。”   听沈临川这么说周宁忙扯了扯嘴角让自己脸不要板着,周宁虽然不爱说话,但不高兴的时候喜欢抿着嘴角,沈临川还是不经意之间发现的。   “出去洗被面碰见谁了?”   “二婶子,她在说你闲话。”   沈临川心里一暖,原来是因为护着自己呀,“没事,咱先心里记下,到时候咱也说她闲话。”   “二婶子就是嘴碎,之前说我,现在说你。”   沈临川笑了一声,“无非就是咱家不让她占便宜了,她心里不舒服了。”   周宁脚在地上碾了碾,“二婶子之前给我相看过,说我挑剔,本来长得就不好看,还要挑人家。”   沈临川一听这话就瞪起了眼,“胡说,谁说你不好看的,你好看着呢,别听她胡说八道,她自己家的闺女儿子都没相看呢,倒是在这□□的心。”   沈临川不用想就知道,胡彩云这么积极无非就是想把人嫁出去了,日后她家好吃绝户,周宁要是嫁出去了,那老二一家恨不得让他爹一人供周有成读书呢,靠着养老为借口,不吃干抹净了心里都不舒服的。   沈临川想着原书的剧情,原身在镇上贪图人家的富贵,跟一个寡妇跑了之后,没多久周大就气得大病一场人没了,周老二一家让周有成扶灵,闹着要了一半的家产过去,周宁更是被村里人说尽了闲话,孤苦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沈临川一想到这就心里抽疼,这周老二家没一个好东西!   看样子胡彩云平日里没少言语打压他家夫郎,别看他家夫郎不爱说话,但这些年被胡彩云打压的心理多多少少有些敏感。   沈临川手下不停包好了一个包子,拿过来剪刀剪了两下,又团了团托给周宁看,“你看,小兔子包子,蒸出来给你吃。”   周宁有些不好意思,他又不是小孩子。   周宁别扭地说道:“一点都不像。”   “哪里不像了,分明很像得好吧,我在找两颗红豆去。”   沈临川哄着周宁开心,找了一些红豆给按了进去,“你看,多像呀。”   周宁心情好了起来,“就是不像。”   其实很像,沈临川手很巧,捏出来的小兔子胖嘟嘟的,挺可爱的。   沈临川耷拉下了眉眼,“好吧,我还以为我捏得挺像的。”   周宁忙说道:“像的,像的,我骗你的。”   “好你个宁小哥儿,现在是越发不老实了,竟然敢骗你相公,罚你今天多吃两个兔子包子!”   周宁被逗得总算是露出了笑脸,沈临川也面带笑容,心里却给周老二一家记下了一笔,最后一锅的包子都成了兔子形状,周宁包得不太像,但剪了耳朵出来,像一只长耳朵的小怪物似的,丑萌丑萌的。   周大回来的时候包子都快蒸好了,一院子都是麦香混合着韭菜的香气,周大把独轮车上的东西给搬到了厨屋,“包包子了,韭菜馅的,肉的素的?”   “爹,沈临川包了韭菜鸡蛋包子。”周宁语气里带着一丝雀跃,他自己都没有察觉道。   “好久没吃包子了,闻着就是香。”   晚上饭就是大白包子在搭上一碗杂菜酸汤,周大看着一簸箩长眼睛的兔子愣住了,拿着手上看了起来,其实还挺好认的,“兔子?”   沈临川包的像,周宁包的一蒸过后就像两眼睛的小怪物,沈临川挑了好看的给周宁吃,“快吃,这刚出锅的包子最好吃了。”   周大看着这一锅的小兔子包子乐不可支,不用想就知道是沈临川哄着自家哥儿玩的。   这刚出锅的包子最是暄软,里面的馅儿也塞得满满的,一口包子一口杂菜酸汤,吃下去胃里都舒服了不少。   沈临川故意拿了周宁做得小丑包子,一口就咬掉了小怪物的脑袋,周宁有些不好意思了,拿了好看的包子偷偷塞到了沈临川的手里,惹得沈临川笑得弯了眼睛。   “味道还成吧。”   周宁乖乖点头,“好吃。”   “原本想放一些小虾干的,家里也没有,改日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小虾干,煲汤呀包素馅包子放一些特备鲜。”   “小河虾吗?我知道哪里能捞到,空了我们两个去捞。”   沈临川一听可以捞小河虾来了兴趣,“行呀!”   刚好可以带着他家夫郎一道去散散心。   周大也在一旁说道:“这小虾水里多着呢,也不用跑太远,就咱家地头那小河沟里就有,这东西没啥吃头,也没有肉,也就小孩子捞着喂鸡鸭,想要拿着咱家笸箩捞就是了。”   “成呀,那明天我和宁哥儿去弄一些。”   周宁也在一旁嗯嗯点头,今天的小兔子包子多吃了两个,撑得他肚皮滚圆,带着大黄出门遛弯去了,沈临川则点了油灯在东间写起了策论。   家里的猪肉没剩多少了,第二天周大吃了饭一个人到镇上卖去了,卖完就回来了,周大原本打算卖完下午在去收个猪,被沈临川给劝下了,该干干该歇歇,在好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的。   沈临川依旧是天不亮就先去挑水,然后打拳,最后再晨读一番,吃了饭太阳也露头了,依旧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周宁把昨天洗得被面给搭在院子里晾晒,又找了水桶拿了两个圆形的笸箩出来,“沈临川,你要去捞河虾吗?还是在家读书?”   “走吧,劳逸结合,我还不知道咱家地在哪呢,刚好去看看。” 第26章   两人带着东西一起下地去了, 大清早的地里人还不少呢,除草的浇水的,摘野菜的……   周家的地离村里没多远,走了有半炷香就到了, 周宁指给沈临川看, “就这一块, 咱家就三亩地。”   周家三亩地种的都是麦子,这会儿抽节了长到小腿肚那么高,地里干干净净的也看不见杂草,他爹起得早了都会去地里转上一圈。   三亩旱地,一年收两茬庄稼, 肯定是不够三口人吃的。   “二叔家有几亩地呀?”   “二叔家四亩,我记得小时候分家的时候, 二叔说他家四口人就要了四亩地。”   沈临川嗤笑了一声, “咱二叔家倒是不吃亏。”   “爹他脾气好,觉得自己有个杀猪的手艺,也就没有计较这么多。”   “所以他家占便宜才占个没完。”   家里这三亩旱地位子还不多错,地头挖了灌溉的水渠,不远处有人家在浇地, 老汉从水渠里打了水在挑到地里,三亩地不算多,但要是一桶一桶浇水也够费劲的。   沈临川看了一眼他家的地, 地也有些干了,春天本来雨水就少,要是过一阵不下雨的话也得浇水。   沈临川下地头转了一圈,那边周宁已经脱了鞋子挽起裤腿准备往水里跳了,沈临川瞅见了哎哎赶紧跑过来, 一把拉住了想下水的人,“不用下去,在河边捞捞就行了。”   “里面的小河虾多,边上少。”   “没事,慢慢捞就是了。”   周宁还想往下跳,“我小时候经常捞了喂鸡,我会。”   沈临川拽着他家夫郎不撒手,这小哥儿怎么这么虎,虽然现在天暖和,但这河水可还凉着呢,这跳下去脚不凉才怪呢。   “别下去。”沈临川板起脸,“水寒,到时候你体寒了可不好有孕。”   周宁立马收回了脚,“真的假的?”   沈临川轻咳一声掩下笑意,果然,劝不住的时候只要说对生崽崽不好,这小哥儿肯定是听话的。   “啧,你两光天化日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小河沟旁张小意拎着篮子站在那。   周宁看见张小意眼睛亮了一下,张小意一看,呦,今天宁哥儿看见自己这么高兴啊!果然他两才是最好的朋友!   “意哥儿,沈临川说水寒,下去要是凉到了不好怀崽,是吗?”   张小意不笑了,嘴角扯平翻了个白眼,“对对对,他说得对。”   沈临川扯了周宁一下,“你看,我都说了,快点把鞋子穿上。”   周宁一听赶紧把鞋子穿上去了,下水的念头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沈临川蹲在小河沟旁瞅了瞅,这里面小鱼小虾不少呢,他找了个水草茂盛的地,慢慢把笸箩给放了下去,周宁也在一旁捞了起来。   等一会儿快速把笸箩端起来就行了,沈临川一气呵成,笸箩里的小虾小鱼到处乱蹦,沈临川一喜,“这还不少呢!”   赶紧把里面的小鱼小虾给倒在水桶里,没想到这的小河虾还不少呢。   两人往小河沟旁一蹲捞得起劲,张小意就拿着小铲子弄一些蒲公英回去,“捞这些东西做甚,喂鸡呀?”   “没,沈临川说要晒成虾干。”   “这玩意儿又没有肉,没啥吃头还不够费劲的呢。”   张小意也没有走远,就在两人附近找一些草药,没一会儿又挤到周宁身旁看他捞小河虾,往旁边一蹲就絮絮叨叨说了起来,“宁哥儿,你男人不读书了?”   “嗯,沈临川说要在家读,一样的。”   “啧,倒是有点自知之明,去学堂读还不够浪费银子呢。”   周宁小声说道:“你别这样说,沈临川听见了不好。”   “你还怪护着他的。”   沈临川表示,已经听见了好叭,不过对方是个小哥儿,他也不和他计较,关键是张小意每次过来阴阳怪气地说‘你男人’,沈临川听着其实挺高兴的。   “整个大杨树谁不知道他不读了,你二婶子好像还挺高兴的,你们周家现在可就剩周有成一个读书人了,啧。”   周宁又不傻,自然知道他二婶子为啥高兴,要是沈临川也读书了,他二婶子怕他爹不给银钱了。   沈临川兜了一笸箩虾给倒在了桶里,“她高兴什么?”   “当然是觉得你花她家的银子了。”   沈临川笑了一声,“她倒是惦记得还挺多的。”   两人捞了一会儿了,已经有半桶了,足够他们用上一年了,沈临川把桶给拎了起来,“不捞了,够了。”   见两人要回家去了,张小意也跟着一起走了,“你二婶子在咱村里最是风光了,有个童生的儿子,就等着明年考中秀才呢。”   “你好像挺关心她家的。”   张小意瞪了一眼沈临川,“谁关心她家了,我最讨厌读书人了。”   好吧,自己也算是个读书人,沈临川自动把自己给归为了张小意讨厌的人。   周宁走在中间也挡不住两人吵嘴,也不知道两人有啥过节,见了面就跟那斗鸡似的。   张小意心里还在骂人,他本来就不喜欢沈临川这个半吊子,觉得他配不上宁哥儿,又是个不学无术的读书人,他更加讨厌了。   他讨厌读书人,更讨厌周有成,因为周有成一到休沐的时候就会找他麻烦,破野花野草,他想要不会自己摘啊,要他的破东西啊,烦死了!   这事他没给其他人说,要是让人家知道了,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连带着看沈临川这个半吊子读书人也越发不顺眼。   沈临川两人拎了半桶虾回家,倒在木盆里挑了挑里面的草叶子,里面还有一些大拇指那么长的小鱼,给弄在了一边,晌午给煮了吃。   大黄闻着味儿也凑了过来,沈临川捞了一条小鱼扔给了它,大黄叼着跑一边去了。   “那虾干怎么弄呀,直接晒吗?”周宁问道,他不会弄这东西,平日里做饭也使不到,小时候倒是捞过喂他家的鸡。   “要过水煮一下,再晾晒,收起来以后给你包包子吃。”   周宁进厨屋烧水去了,沈临川把小虾也挑得差不多了,锅里水开之后倒入虾,放入葱姜去腥,变色就能给捞出来,直接放在竹席上晾晒就行了,这虾干还挺好弄的。   弄完这些沈临川就又进屋读书去了,不蒸馒头争口气呀,周老二家出了个童生本来就风光,若是明年周有成在考中个秀才而他没考中,那指不定怎么说宁哥儿呢。   知道沈临川在屋里读书呢,周宁也没进去打扰,看见盆子里还十来条小鱼拿了剪刀给收拾了出来。   周宁挺希望明年沈临川能考中秀才的,他到不是想做那风光的秀才夫郎,只是想让沈临川比周有成强一点,强一点就行了,要不然他二婶子肯定会说他的闲话。   沈临川快到做饭的时候就放下了书,看见沈临川进了厨屋,周宁要把人给推了出来,“沈临川,你想吃啥,我来做饭。”   “不用,我弄个鱼虾疙瘩汤,咱晌午吃那个。”   周宁皱眉,那是个啥,他不会做,“你给我说,我来做。”   “咋了这是,平日里不是最喜欢我做的饭。”   “沈临川,你以后别进厨屋了,你安心读书,这些活儿我来干。”   原来是因为这呀,沈临川笑了起来,“是因为有人说你男人,你不高兴了。”   “你明年考中秀才好不好,我不想周有成考中了。”周宁说完又觉得不好,“沈临川,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没有,我知道,我一定努力考个秀才,让你二叔家不压咱家一头。”沈临川接过了周宁手上的菜刀,“我来做吧,一直读书累,刚好松快松快。”   周宁这才把菜板的位子给让了出来,“你要是累了的话就和我说。”   “成,我知道的。”   沈临川一看小鱼已经收拾了出来,这些鱼实在是太小了,收拾起来还挺费劲的,也不知道他家夫郎什么时候给收拾了出来。   沈临川搅了一些面絮出来,一手端水一手在在瓦盆里搅和,这搅面疙瘩也是个技术活,太硬太软都都不行,搅和出来的面疙瘩均匀一些最好。   小鱼用菜籽油给煎了出来,这小鱼也没啥吃头,刺太多了,要是用油炸到鱼刺酥软那才是好吃的,但乡下人穷苦,这炒菜都舍不得放油的,哪里舍得用来炸这小鱼呀。   小鱼煎得差不多了用铲子给捣碎,最后加入开水一冲,汤汁奶白奶白的,趁着这会儿煮汤呢,沈临川忙出去了一趟,他记得他爹杀猪那地爬了一些木耳菜,刚好弄过来下在疙瘩汤里。   木耳菜的叶片鲜嫩肥厚,吃起来带着一丝黏腻,这木耳菜摘了还能长,一直能长到夏末呢。   沈临川手上抓了不少的木耳菜,这才快到四月份,木耳菜的叶片还有些小呢,多摘一些就是了。   锅里本来就加的开水,沈临川忙回去了,大老远就看见他爹推着车回来了,“爹,回来了,饭快做好了。”   “哎,回来了。”   “爹,我先回去了,锅里的水开了。”   沈临川赶紧回去了,这柴火灶火烧得旺,刚在里面加得又是开水。   周大刚也就离家还有点距离呢,推着车悠哉悠哉朝家走去,路过王大娘家门口的时候,王大娘打了声招呼,“肉卖完了,今儿回来还挺早呢。”   “哎,卖完了。”   王大娘笑着打趣,“快些回家,你家临川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馋得我流口水。”   周大笑了两声,“谁知道,临川这孩子手艺是比宁哥儿好。”   王大娘挨着一家姓石的,家里地多一些,靠着种地一家人也能填饱肚子,日子在村里过得算是不错的了。   石家的小媳妇儿今天擀了面条出来,她婆婆端着饭碗出来门口吃饭,“这周家又做什么好吃的,那香味飘得我家都闻见了,我这面条吃着都不香了。”   “你这都吃得好面,还羡慕人家吃得呢。”王大娘笑着说道。   “这自从宁哥儿有了夫婿,他家的饭是一天塞过一天的香,勾得我肚子里的馋虫直咕蛹。”   “让你家媳妇儿买块肉给你煮煮,你家日子过得好,还差这块肉呀。”   “我去转上一圈去,瞧瞧他家又吃什么好的了。”   石婆子走过来和王大娘小声嘀咕了几句,“村里人都说这周家的哥儿婿不好,我瞧着这周家都是那沈临川在做饭,整个村子都找不出个男人下厨房的,单不说这人家种地行不行,疼自家夫郎那是没话说的,我年轻的时候可没有享过这个福。”   “可不是这个理,关起门来各家过日子,何必说人家闲话呢,我瞧着宁哥儿这夫婿招得不差。”   王大娘说着就看着石婆子的碗,“你瞧瞧,你瞧瞧,你这吃得面里面还打了鸡蛋浇头了,你还羡慕人家吃得好呢。”   被恭维了一句,石婆子也笑了起来,王大娘也回家做饭去了,她只有一个儿子,是个做小生意的,前几年成了亲带着夫郎一起在外面跑着做生意呢,一年到头都回不来几次,不过时常给她寄些银钱,倒是不缺吃的喝的。   沈临川先周大一步回了家,回来的时候锅里的水噗噜噗噜冒着泡,沈临川在外面抓了一些煮熟的小虾放了进去,又把面疙瘩给抖了进去,再煮一会儿就成了。   知道他爹和夫郎都是饭量大的,单喝这疙瘩汤是吃不饱的,昨天包的韭菜包子热了几个,又拌了个红油豆腐皮出来。   周宁在一旁帮忙搅和着汤,“沈临川,好了吗?”   “差不多了,把木耳菜丢进去就行了,再来两滴香油。”   “哎。”   周宁看着这一锅疙瘩汤都觉得有点饿了,沈临川人真好,做饭好吃。   几个韭菜包子,红油豆腐皮,再一人一碗河鲜疙瘩汤,还有辣椒油和醋,谁要谁往自己碗里放。   沈临川先尝了一口,这鱼汤煮的疙瘩汤就是鲜,里面还飘着一些小虾和翠绿的木耳菜,味道儿好着呢。   周大也端碗喝了一口,“这汤怎么一股鱼味?”   “沈临川煎了小鱼的,又给捞出来了。”   沈临川点头,“那小鱼刺多没啥吃头,就给弄出来。”   “倒是不腥,挺鲜的。”   周大手上抓着包子,在配着中间爽口的红油豆皮,越发觉得这家里多了个人,也是热闹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家里只有他和宁哥儿两人,家里冷冷清清的,如今也热闹起来了。   石婆子端着饭碗过来凑热闹,“你家吃啥呢这是,最近你家呀,这香味儿飘得一圈都能闻见。”   虽然饭点一般都不去人家那串门,但石婆子是个爱凑热闹呢,听说是沈临川做得饭就想过来瞧瞧。   沈临川给挪了个凳子,“石阿婆,坐。”   “不坐,不坐了,我老婆子就过来串个门。”石婆子伸头一看,“你家这饭弄得还怪好的。”   周大热情地邀请人坐下,“都是家常便饭,这红油豆皮挺爽口的,尝一尝?”   石婆子手上端着她的鸡蛋手擀面呢,瞧着中间那碗拌豆皮红艳艳地格外诱人,里面瞧着放了一些油炸花生香菜还有木耳菜吧那是。   衬得她碗里舍不得放油的面条格外的清淡,周大一让她就坐了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尝尝这拌豆皮。”   最后石婆子在这吃了些豆皮,又喝了半碗的疙瘩汤,止不住地夸沈临川做饭手艺好,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石婆子平日里就爱说些闲话,东家长西家短的,虽然嘴碎了一些,但也没啥坏心眼。   “你看看,我说过来转转,又在你家吃了这老些东西。”石婆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都是邻里邻居的。”沈临川应了一句。   他爹是个性子爽朗的,他夫郎是个不爱说话的,这应酬的事一般都落在了沈临川的身上,石婆子在这又说了两句闲话满脸笑容地离开了。   周宁端了木盆子过来收拾碗筷,沈临川在一旁帮着把碗往里放,周宁小声和沈临川嘀咕,“石婆子也还可以,就是爱说些闲话,小时候还给过我她家的梨子呢。”   周宁没和沈临川说得太细,他那会儿小爹刚没,他爹忙着杀猪做生意,晌午就托他在他二叔家吃饭,吃不饱饭他就跑出来挖一些草根吃,那会儿石婆子瞧见了就给了他个梨子,那个梨子好大好甜。   沈临川嘴角勾起,他家夫郎挺记得人家的好的。   “嗯,我知道,不好的人家咱不交,不过吃了咱家两口饭,到时候外人说咱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帮着咱还嘴呢。”   上了年纪的婆子夫郎就是这样,在乡下除了干农活缝缝补补也没啥娱乐活动,聚在一起说些闲话,只要和你家没啥恩怨,那好的坏的都说你的,你说东我说西,你说正我说反,说白了有人就爱抬杠。   下午没啥事了,周大背着手出去溜达去了,和两人打了一声招呼说去打叶子牌去了,沈临川依旧宅在家里看书,周宁也没出去,抱了那床旧棉花出来在那弹棉花。   沈临川中间出来放松放松的时候就看见那床棉花弹得差不多了,沈临川瞧着有意思,“我来试试。”   “你歇着就是了,我来吧。”   “我没弄过,你让我试试。”   周宁这才把弹花弓给了沈临川,沈临川兴致勃勃试了一下,不是弹不到棉花就是弹得棉花到处乱飞,周宁在一旁嘴角都扬了起来,沈临川热得一头的汗,“你来吧,这棉花还挺不好弹的。”   周宁接了过来熟练地把睡得硬邦邦的棉花给弹得蓬松起来,沈临川在一旁不停地夸赞,“宁哥儿,你好厉害。”   周宁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像化开的春水。   原来干一些小活儿也能被夸呀。   沈临川看他家夫郎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他贴心地给端了一碗水,“不要一直在家待着,你看爹还出去打个牌呢,你也出去找人家玩去。”   “我没有朋友。”   也没有人和我玩。   “怎么会呀,张小意不是你朋友吗?和你玩得挺好的。”   周宁微微歪了一下脑袋,“意哥儿,是我朋友?”   “可不,他恨不得把我从身边挤走。”   周宁笑了一下,“意哥儿也不常找我来玩,我在家忙着杀猪呢,他在家忙着晒草药呢。”   好嘛,两个都是宅小哥儿。   沈临川一想他家夫郎好像是没有什么朋友,他都来这这么久了,唯一过来搭话的只有张小意周小南这两个小哥儿。   他家虽然和周老二家是近亲,但宁哥儿和周芳姐儿关系也淡淡的,倒是不见有什么来往。   沈临川有些想笑,他家小哥儿好像对情感这块有时候挺迟钝的,那张小意都想黏他身上了,他家哥儿还觉得他没朋友呢。   沈临川笑了,“可以多去意哥儿家走动走动,咱家不是还有几块王大娘给的柿子饼,不如送一些给意哥儿去。”   周宁点了点头,“成,我一会儿就给意哥儿送过去些。”   周宁只当时沈临川想和意哥儿打好关系,哪里知道沈临川是在给他找朋友,反正沈临川让送他就送。   沈临川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又进屋忙活去了,都说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和之前那些前辈比起来,沈临川都觉得自己算不得用功的。   周宁弹好了棉花也给张小意送柿子饼去了,张小意高兴得不行,宁哥儿可是很少主动来找他的,拉着周宁在他家说起了一些趣事,等到该吃饭了才回来了。   沈临川爊猪头猪杂,两天挣了快五百文,他这也算是无本的生意了,本钱都是他爹给掏的,沈临川觉得能卖这么多还不错。   就是经过前两天看下来,猪杂碎不少妇人夫郎接受不了,猪头肉倒是有不少人买账。   沈临川决定改一下,另外再加上一锅把子肉,早上不适合吃太重口的东西,里面在弄一些豆腐皮、虎皮鸡蛋、干豆角这些,把子肉里面放青辣椒也是好吃的,但这会儿没有,若是生意好了等夏天青辣椒也加上。   他旁边王大叔是个卖烧饼的,还可以夹在里面吃,这不就成了饼夹菜夹肉了。   沈临川说干就干,先和周宁周大商量了一下,两人自然是同意的,特别是周大,觉得沈临川和那些迂腐的读书人不一样,就连那上不来台面的猪杂碎都能卖上价儿来,就先试试,反正都是自家的东西,就算是赔也赔不了多少的。   周大把猪给收拾好,猪头猪下水这些就交给了沈临川两人收拾,沈临川又让割了十斤的五花肉,在加上素菜这些得煮一大锅出来呢。   沈临川先把猪头猪肝猪下水这些给煮了出来,大土灶里面的火烧得旺旺的,肉香混着香料的味道飘得大老远都能闻见。   周大杀猪呢,这猪一叫,村里人就知道周大今儿杀猪呢,想买些肉或者杂碎的就会过来。   不少人没走近呢就闻见了院子里飘着的肉香味儿,爊肉本来就香,这周家爊肉的味道格外的香。   “周大,你家又爊肉呢,这么香。”   周大乐呵呵地说道:“临川爊了一些猪下水这些东西,小两口跟着去镇上做些小生意。”   有人打趣道:“你这个当爹的就够能挣得了,如今又弄了个生意,你家这日子过得真让人羡慕。”   沈临川和周宁在院子里给肉片捆棉线呢,听见了就应了一句,“大叔说笑了,我爹这挣得都是辛苦钱,要真有银子,早该买上一头牲口,省得我爹日日辛苦推那独轮车了。”   那人听了没有说话,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沈临川也笑,他不过说得实话,乡下人虽然朴实,但也少不了有人心眼坏,见你日子过得好了就眼红,倒不如低调地过日子。   听说厨屋里爊得肉是要卖的,不少人进来看看煮得啥。   这会儿锅里的猪头和猪下水这些还没煮透呢,沈临川掀开了锅盖给人家看,“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就煮好了,这猪头得多煮会儿才软趴,猪下水便宜买,十文钱一斤,拿回家了炒一下也是好吃的。”   不少人被香得口水直流,这锅里的东西卖得便宜,猪头肉一斤二十文,和好肉一个价儿,但闻着实在是香啊,听说到该吃饭的时候才煮好,一些人索性不走了,围在门口边看周大剔猪边等着锅里的肉爊煮好。   王大娘也来了喊了一声,“宁哥儿,帮我留一碗猪头肉,要猪脸儿那的!”   周宁应了一声,“记得了。”   沈临川两人坐在院子里忙活着呢,十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给切成片,一斤能切上四片,到时候一片卖十文,厨屋门口的大石头上还放着一个木盆,里面放了一些豆干、扎成捆的干豆角还有十来个鸡蛋。   沈临川头一次做把子肉的生意,也不知道生意咋样呢,但感觉应该不会太差了,毕竟前两日的猪下水的生意做得还可以。   肉是自家的,干豆角家里还有一些就先弄了出来,豆干是昨天特意和村中豆腐坊说了让压出来一些,一文钱两片,沈临川准备到时候卤好了卖人家一文钱一片,算是能挣上一半。   两人边在院子里忙活边时不时地看着点锅里,添些柴就行了,外面等着人不时地跑进来问问锅里的肉煮好了没有,这味儿实在是太香了,香得抓心挠肺的。   等到快该做饭的时候,锅里的东西也煮好了,早就有五六个人端着碗过来等了,沈临川拿了竹笊篱把猪头捞了出来,有几个人是要买的,还有人闻着味儿看热闹的。   这会儿周家的院子格外的热闹,吵吵嚷嚷都是说话的声音,但这猪头肉猪下水大家不是没弄过,弄出来腥臭腥臭的,但人家沈临川煮出来的就是好闻。   沈临川先切了一些猪头肉猪下水给人家尝尝,别管买不买,一人一小块先吃吃,别人还在尝味儿的时候,王大娘已经忙端着碗过来了,“宁哥儿,给我切点猪脸肉。”   “哎。”   周宁应了一声麻利地给王大娘切了一碗出来,这农家用的小土瓷碗,一斤放进去都有一碗了,二十个铜板,快和一斤肉一个价儿。   围着人尝了纷纷点头称好,但这猪头肉不算便宜了,不少人舍不得买,尝了猪杂碎不错,少要些也才几个铜板呢,够炒上一盘菜了,纷纷掏出些个铜板来上一些猪杂碎,也算是个荤腥了。   石婆子也要了一碗,这猪杂碎弄得味道好着呢,也不知道里面放了啥就是香,“宁哥儿,你家这猪肉放了啥了,这味儿香得很。”   “秘密。”   周宁吐了两个字给堵了回去了,沈临川说这爊猪肉的方子也不是不能给人家说,以后再说,现在他家还要做生意呢,早日攒了银钱给他爹买上头骡子呢。   不少人纷纷端着碗过来买些猪杂,周小南也一手拿碗围在后面,他尴尬地等在最后面,他弟弟闻着味儿了闹着要吃肉,大家都涌上去买呢,他却好像不急似的等在后面,看起来还有几分窘迫。   等人家都走得干净了他才围了上去,开口结结巴巴地说道:“宁哥儿,我想赊一些猪杂。”   “可以呀,我给你切。”   周宁麻利地把猪肝猪心猪肠这些给切了出来,刀一铲给放在了周小南的碗里。   “我,我以后给你。”说完就低着头匆忙离开了。   沈临川看着周小南离开的背影没有说话,这周小南家欠了二百多文呢,这肉也不少吃了,就怕日后这周小南不记得他家夫郎的好。   等周小南一走这剩下的猪杂这会儿卖了一小半呢,,猪杂碎好卖便宜还是个荤腥,猪头肉肉少没啥吃头,又卖得快和肉一个价儿。   一个猪头也就能出上五六斤的熟肉,明儿到镇上很快都能卖完了,都不愁卖。   这会儿院子里没人了,两人又起锅烧火忙起来了做把子肉,一会儿天黑了点着油灯不大好看清。   胡彩云也闻见周大家飘出来的香味了,两家本来离得就没多远,闻不见才怪呢。   胡彩云倚在她家门框上骂骂咧咧了起来,周老二听了也插嘴道:“你去大哥家瞅瞅,弄啥呢这么香。”   胡彩云呸了一句,“上次我去就没讨个好,我去拿个肉,大哥和宁哥儿还没说啥呢,那沈临川个小兔崽子拦着不让给!”   周老二也啧了一声,“这沈临川是个厉害的,这一来把几家欠着不给的铜板要过来不说,听说还跟着大哥在镇上做生意呢,大哥真是的,不过是个上门赘婿,也让爬到他头上,改日我和大哥说道说道,总不能让一个外人爬到咱家头上去。”   恰好一位年轻夫郎端着碗从周老二门口经过,胡彩云喊住了人家,“你在周大家买得什么呀,你家今儿怎么舍得买肉了?”   那夫郎停下了脚步,“是周大叔家煮了一锅猪杂碎出来,我买了一些。”   胡彩云撇了下嘴,“那玩意能吃呀,上不来台面的东西,这东西乞丐都不吃呢。”   这夫郎原是好心搭两句话,谁知道胡彩云竟然嘲讽他家过得连乞丐都不如,这位夫郎不搭理她了闷头就走了。   越想越生气,他们家穷,想沾个荤腥怎么了,这猪杂碎他闻着香才买的,也就要了五文钱。   他家两个月都没沾个荤腥,还不容易碰上个便宜的荤腥,还被胡彩云嘲讽是乞丐,心里越发委屈。   也是,她胡彩云是谁呀,和周屠户家是亲戚,家里好肉都不缺的,还有个考中童生的读书人儿子,这日子过得风光着呢,才看不起他们这些穷人呢。   周小南也端着一碗赊账的猪杂碎回家去了,看着一碗诱人的猪杂碎他咽了咽口水,哎,他还不如托生给周大叔家,有个当屠户的爹,家里顿顿都能吃上肉。   可惜了,他没有宁哥儿命好,周大叔能挣,还给招了个读书人的哥儿婿,他呢,有个酒鬼老爹,娘受不了苦日子跑了,下面还有个十岁的弟弟。   周小南的弟弟周狗娃见他哥端着肉回来了,忙围过来看看他哥这次弄回来了啥好肉,周狗娃一看是一碗猪杂碎瞬间不高兴了,“怎么不是肉呀。”   “是肉的,是肉的,咱村里不少人都买了呢。”   “什么肉呀,分明是没人要的猪杂碎,周大叔也真是的,给你也不给些好肉,弄一碗这东西糊弄你。”   周小南听得有些脸红,“住嘴,周大叔对咱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欠银都没找咱家要过。”   周狗娃撇嘴,“什么嘛,上次宁哥儿两口子不就想要了,还好哥你机灵赶紧给关了门,要不然……”   “别说了,我去做饭。”   这会儿家家户户趁着天没黑呢都忙着做饭呢,周小南端着那碗他弟看不上眼的杂碎进棚子里做饭去了。   周小南有些懊恼,家里的就靠着几亩地过活儿,他爹又喜欢喝酒,能给他留下几个子买盐都不错了。   他弟弟闻见了周大叔家飘出来的肉香味儿闹着要吃肉,除了过年那次家里吃了次肉,他也三个多月连口荤腥都没沾上了,能去周大叔家赊些杂碎已经不错了,哪还有挑得理呀。   周小南盛了些苞谷面准备贴几个饼子,周狗娃看见了嚷嚷道:“哥,我不想吃苞谷面了,刺得我嗓子疼,你抓点白面进去,咱家不还有点白面。”   周小南不想抓白面,家里的白面本来就没多少,每年收下来的麦子不够吃,还得拿出去跟人家换一些杂面,谁不想天天吃大白馒头。   周狗娃站在门口一个劲儿地说让抓白面,周小南这才给苞谷面里掺了一把,好在他爹今儿出去打牌去了,这个时候了还不见人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吧,那还能省一口吃的呢。   家里还有一些他从后山摘回来的藠头,周小南洗了一把出来,锅里都舍不得放油的,先干炒了猪杂煸出了一些油花,然后把一碗藠头给放进去一起炒炒。   周狗娃在院子里逗蚂蚁呢,闻见香味儿棍子一扔跑了进来,“哥,你炒得可真香!”   周小南也闻着挺香的,他去周大叔家赊肉的时候,宁哥儿还切了给大家尝尝,大家都说好吃,但他不好意思上前伸手,也不知道啥味儿呢,这配着藠头炒竟然挺香的,比炒肉还香呢。   周小南难得露出个笑脸,“肉咱家是吃不上,若是以后能尝吃上猪杂碎也是好的。”   周小南叹了口气,他还欠着宁哥儿家二百来文呢,今年和去年过年的肉都是周大叔赊给他了一块,他这才能包上了炖饺子,这猪杂碎倒是不贵,就是他之前还欠着账呢。   周狗娃嘴馋,菜还在锅里呢就忍不住下手捏了一块,“哥,真的好吃!”   周小南也没想到这猪杂碎竟然这么好吃,宁哥儿他弄的时候也不知道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吃起来就连猪下水都没有腥臭味。   今天也算是难得吃个荤腥,周小南挺高兴的,欢欢喜喜端了饭出去,“狗娃,拿筷子!”   “知道的!”   周狗娃一提起吃比谁都起劲,不用周小南催促就已经慌里慌张把碗筷给拿了出来。   周小南这次炒的猪杂挺香的,住他家隔壁的刁婆子耸着鼻子吸了吸,“那南哥儿今儿竟然能吃上肉了,哼,明明他家也欠了肉钱,那沈临川偏生来我家闹,我呸!”   刁婆子不怨自己欠人家银子不还,反倒埋怨沈临川两人闹上了门,就连她家鸡不天天下蛋了都赖到了二人头上,特别是沈临川,肯定是他哄着周宁过来要银子的,要不然以前怎么不见这么会缠磨的。   周老拐背着手哼着小曲溜溜达达朝家走去,今儿打叶子牌赢了十来个铜板心情好,周老拐鼻子灵着呢,还没走到他家门口呢就闻见了炒肉的香味儿呢。   “谁家炒肉呢这是,不年不节的吃什么肉呀!”   周老拐咒骂了一声,他靠着脸皮厚经常去他那些个狐朋狗友家赖着不走,就等着在人家吃饭,惹得那些家的夫郎娘子们不喜,脸皮薄一点的还真不好意思撵他走。   今儿他跟人家打叶子牌,那家夫郎是个厉害的,他原本想多打会儿牌还能在人家家吃口好饭,那夫郎不仅骂他,连自己男人都拎着擀面杖给撵了出来。   他现在肚子饿着呢,又闻见了这炒肉的香味儿勾得他肚子里的酒虫又咕蛹了起来,“啧,要是来口酒再来肉,快活似神仙,似神仙呦~”   周老拐又哼着小曲回家去了,一到院子就看见家里两个孩子满脸笑容吃饭呢,那股肉香味儿更浓了!   “南哥儿,今儿吃肉呢!”   周小南一看见他爹回来了脸上的笑僵住了,他爹三天两头不着家的,在家了也是躺在床上,一个村子就数他家的庄稼种得不好了。   周狗娃嘴里塞得满满地,“爹!哥他今儿买了猪杂碎,不知道咋弄的好香!”   周老拐已经坐在了桌子旁,下手从粗瓷土碗里捏了一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吃!”   周老拐捏的是一小节肥肠,干煸之后外面焦焦的,里面油脂炸开嘴里都是肉香味儿,勾得周老拐肚子的酒虫都要爬出来了,“南哥儿,快快快,去给爹打点酒去!”   一听他爹要喝酒,周小南脸色更难看了,他爹一喝酒就要闹上一场,有时候还会动手打人,他怕了。   “爹,家里没铜板了。”   “你这孩子惯会扫兴。”周老拐今儿赢了一些铜板,摸出来拍在了桌子上,“今儿酒钱不用赊,快些打来去。” 第27章   周小南啃了一口苞谷饼子没有动, 村里人谁不知道他爹是个酒鬼家里又穷,谁会愿意赊给他爹酒,也就周大叔心善愿意赊给他家一些肉。   见周小南不动,周老拐有些恼火呢, “赔钱货, 在不听话爹就把你给嫁出去!”   周小南吓得抖了一下, 他爹他还不知道,他今年十六了,在乡下正是相看的年纪,倒是有媒婆上门,因着他爹名声不好, 过来相看的多是穷苦人家或者名声不少的人家。   在家是过苦日子,嫁出去了还是过苦日子, 周小南怕过苦日子, 他爹更是不愿意,喝醉的时候说过要把他嫁给有钱人,他爹不过是想把他给卖个好价儿。   “哥,你快去呀,爹还等着喝酒呢。”   周小南暗中瞪了一眼他弟弟周狗娃, 他起身拿着铜板出去买酒去了。   村中有的人家会自己酿一些酒,周小南知道谁家有,他打算去王二家买酒, 王二的夫郎酿酒手艺不好,酒也不烈,省得喝多了又闹起来。   周小南抱着瓦罐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背后传来他爹的声音,“去老六他家买,他家的酒香!”   周小南低着头走了, 老六家的酒烈。   周大家那边也热闹着呢,下午卖了一会儿猪杂碎,这会儿锅里又煮上把子肉,沈临川特意教了周宁怎么做把子肉,这把子肉做起来简单,主要是调料,配比放好了事半功倍。   周宁看一遍就学会儿了,倒不是他做饭手艺不好,主要是各家做饭有各家的味儿,手艺好的厨娘厨夫郎那都是有传承的,轻易不会教给外人。   灶底火烧得汪汪的,锅里油汪汪地爊着把子肉,旁边还整整齐齐码着豆干、虎皮鸡蛋和干豆角,但这一锅的成本就不低呢。   周宁看着一锅肉跟看一锅铜板似的,“沈临川,你可真厉害!”   看着自己夫郎眼睛放光的样子,沈临川看得有点好笑,宁哥儿脸上难得流出孩子气的一面。   “你还没尝呢就知道我厉害不厉害呢?”   “闻着就香!”   周大也进屋瞅瞅,这味儿确实香,“临川这手艺呀真没话说,以前学过?”   “哪有,不过是跟着镇上那些公子哥吃过些好的,又多翻了一些杂书,这才知道些方子。”   沈临川扯了个借口,这些他爹都是知道,他大哥大嫂给他相看的时候,可是好的坏的都和他爹说得一清二楚,这些事他爹都是知道的,干脆拿这做了个借口。   周大哈哈笑了起来,“果然还得多读书呀。”   周大在厨屋转了一圈又出去了,周宁拿胳膊捅咕了一下身旁的人,“以后不许那些人顽,不好。”   “嘶。”沈临川捂住了肚子,周宁忙看了过来,他力气大,可别把他弱不禁风的小相公给打坏了,“哪里疼了,我,我收着力气呢。”   周宁怕自己真使大了力气伤到了沈临川,手忙脚乱要解开沈临川的短褐看看是不是伤哪了。   沈临川被周宁摸得不由破功笑出了声,“骗你的,是腰又不是肚子。”   周宁板下脸不理他了,沈临川见他家夫郎被逗弄过头了,忙黏糊糊地挤了过去,拿脑袋在周宁的脖颈间蹭,“哎呀,我错了,我逗你玩呢。”   周宁耳朵红得都要滴血了,这也太亲昵了些,沈临川怎么这样呀,跟小孩子似的,他伸手把胸口的脑袋给推一边去了,“没,没生气。”   沈临川还想多黏糊会呢,他就喜欢贴着他家夫郎,恨不得挂他身上,见他夫郎脸都红了,又伸头亲了人家一口,啵得一声,周宁的脸更红了,“晚,晚上给你。”   沈临川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周宁脸埋得更深了,惹得沈临川心动不已,他家夫郎怎么这么可爱!   晚上周大家蒸了白米饭,打了锅里的肉汁儿给浇上去,上面盖了一块把子肉一个鸡蛋一块豆干还有一把干豆角,周宁很是喜欢,周大也连连夸沈临川手艺好。   沈临川觉得明天生意应该不会太差,前两日打了底子了,也算是有些客人了,这次把子肉都是好肉,那些看不上猪杂的妇人夫郎应该会喜欢。   吃了饭沈临川洗漱了一番就关上了屋门,饭桌也擦得干干净净,他摆上书接着用功。   四书五经自然是不能少的,还有诸子百家,《左传》、《国语》这些字数加起来都超过百万了,都是要背得滚瓜烂熟的,院试的时候谁知道会从中间抽出哪一句让做策论呢。   周宁已经收拾好躺床上了,等了半天也没见堂屋的油灯熄灭,周宁身着里衣出来了,看见沈临川正坐在堂屋用功呢。   周宁拿了剪刀把灯芯往上拨了拨,让光更亮一些,“我把里屋的油灯也给你端过来。”   “不用了,一盏灯就够了。”   “那怎么成,要是得了眼疾可怎么办。”   周宁把里屋的油灯给端了出来,“不用心疼油钱,伤了眼睛不划算。”   “好。”沈临川没忍住牵了一下他夫郎的手,惹得周宁不好意思把手抽了回来,沈临川笑了一声,“你先去睡。”   周宁点了点头回里屋歇息去了。   沈临川接着用功了,就算前世是名牌大学毕业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这科举不是闹着玩的,多少人连童生都考不中,更别说秀才了,就算是考中了秀才也只是才入了‘士’的门。   而且秀才还分三六九等,一等的禀生由公家按月发粮,二等的增生就没有供粮,三等的叫附生,也就能获得入县学的资格。   沈临川是奔着一等的禀生而去的,那可是发粮的呀,都是乡下的泥腿子,到了收粮的时候还得交赋税呢,能吃上公家饭光荣,倒时他爹和宁哥儿脸上也有面子。   这会儿天还早呢,乡下人舍不得点油灯,晚食儿都是天不黑就做好了,现在刚入四月没多久,乡下也没有打更人,都是看日头计时,夜里就得听鸡叫,这会儿估摸着也就七点多,沈临川接着用功。   周宁躺在床上没事做,要是平常熄了灯他早就休息了,沈临川要用功,两人成亲这还没多久呢,周宁已经习惯了沈临川的存在,没了沈临川他有些睡不着。   渐渐地听着隔壁传来细微翻书的声音,周宁还想等着沈临川一道睡呢,渐渐眼皮开始打架。   “周大叔,周大叔,不好了,你快去劝劝!”   周宁都快睡着了,被敲门声吓了一跳,沈临川正在写策略呢也被打算了思绪,乡下人家都睡得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一黑几乎家家户户都吹了灯睡觉了,这个点显少有人过来串门的。   沈临川端了油灯开了堂屋门,“谁呀!”   “我,刁老大,周老拐又闹起来,我家劝不知,让周大叔过去震上一二!”   姓刁的人家沈临川就知道刁婆子家,这叫刁老大的应该是她家的人,那个叫周老拐的他就不知道是谁的,都是姓周的,应该是同族。   周宁被惊醒也忙穿了衣裳起来了,“是南哥儿的爹又闹了起来了,我们去看看。”   周大听见拍门声也忙起来了,“宁哥儿临川,你两接着睡,我去看看,这周老拐又欠收拾了!”   “爹,我也去看看,南哥儿是个小哥儿。”   周宁是怕有啥不方便的地,他是个小哥儿还能帮上一二,周宁要去,沈临川自然也跟着过去了,他是不想多管人家的闲事,但都是同村同族,在村中过日子名声还是要做得。   周大开了院门大步流星先走了,周宁和沈临川也跟了上去,夜里带着一丝凉意,月光也不甚明亮堪堪能看清脚下的路。   沈临川牵住了周宁的手,“看爹熟练的样子,周小南家怕不是第一次闹了吧。”   “嗯,南哥儿爹是个老酒鬼,要是喝大了会打人,南哥儿的娘受不住走了,他娘一走这打就落在了南哥儿身上。”   沈临川皱眉,家.暴男。   两人还没走进周小南家院子呢,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咒骂声、哭声,还有砰砰砸东西的声音。   周大脚步生风进了院子,看见周老拐正拿着手腕粗的棍子砸门呢,嘴上还叫骂着,“小兔崽子你给老子出来,赔钱玩意儿,跟你那贱货娘一路的货色,如今你也敢说你老子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那么粗的棍子,这要是砸头上了不得闹出人命,就算是落身上了不也得黑青一片。   周大呸了一声,借着月光上前把棍子给夺了过来,又一把拎着周老拐的衣领子给拎了起来,周老拐个子矮身形瘦弱,被周大拎在手上跟拎个小鸡崽儿似的,蹬着两条腿扑棱着。   沈临川拉着周宁站在了一边,他看得只想说一声老爹威武!   他爹本就生得魁梧,下巴一圈的胡子,又常年杀猪,身上带着血腥气,别说周老拐了,就是那恶狗见了都得夹着尾巴绕道走的。   这夜里看起来还真有凶神恶煞的劲儿,难怪刁家的人叫他爹过来震慑一二呢。   “周老拐,二半夜做什么!”周大怒吼一声,吓得周老拐腿都直了,嘴上直喊着救命。   周小南家闹这么厉害,也就刁家起来叫人了,院子里连个看热闹的人影都没有,可见是闹多了,邻居都见怪不怪了,沈临川也注意到了。   周宁轻轻扯了下自己的手,沈临川这才松手了,周宁上前敲门,“南哥儿,你可还好。”   屋里这才开了门,周小南哭成了泪人,周宁借着月光见他脸都肿了,周小南举着袖子擦了擦眼泪,“多谢周大叔宁哥儿了。”   “走,去我家擦擦脸。”   周小南摇头,“不用了。”   周大手一松把周老拐给扔到了地上,周老拐怕周大怕得紧,之前他闹得厉害了被周大给按在了水缸里醒酒,心里骂着周大家多管闲事,但也不敢骂出口,要不然少不得好好收拾他一番。   周大伸脚踢了踢趴在地上的人,“周老拐再敢打人,膀子给你撅了!”   “不敢,不敢。”   周大过去又宽慰了周小南两句,“南哥儿去睡去,你这混账老子要是敢打你就叫叔过来。”   “多谢周大叔。”   周大过来走了一遭,周小南家总算是安静了,沈临川周宁二人也跟着走了。   走得时候沈临川看见躲在棚子一旁的一个半大小子,自己哥被打了也不见上去帮忙,这周小南家真的是一锅乱粥。   路上沈临川问道:“周小南家经常这么闹?”   周宁点头,“之前南哥儿的娘在的时候,他爹就打他娘,南哥儿的娘受不住前两年不知所踪,周老拐喝酒了现在就打南哥儿。”   “他那个弟弟呢。”   周宁愣了一瞬,“倒是没见过打狗娃。”   沈临川嗤笑一声,“欺软怕硬的东西。”   周大也哼了一声,“这周老拐不干个正事,他家地里的草也没见薅过,都是南哥儿一个小哥儿下地薅草。”   三人一道回了家,周大看见堂屋灯火通明,吃饭的桌子上还摆着书,“临川读书呢,别读太晚了,今儿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知道的爹,您也早点睡。”   “哎。”   三人各自回了屋,沈临川关上堂屋门又坐了下来,周宁给他倒了碗热茶,“还要看吗?”   “嗯,再看会。”沈临川调笑道:“本来村里人就笑话咱家娶了个没用的书生,要是明年再考不中,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笑话呢。”   周宁板下了脸,“谁敢笑话!”   “我开玩笑的,快些早点睡。”   沈临川推了周宁回里屋睡觉,闹了这么一场这会儿也不早了。   沈临川一口气憋在心口呢,不蒸馒头争口气,他可不想让人家看他的笑话。   听见第一遍鸡叫的时候沈临川揉了揉后脖颈这才放下了手上的笔,背书对他来说不算是难事,难就难在他不会毛笔字啊!   他的毛笔字写起来跟鬼画符似的,凭借着记忆知道运笔,但也挡不住他不会写呀,以后还得练字,这字可是脸面啊!   沈临川收拾了一下睡觉去了,头一遍鸡叫在夜半子时,也就是十一点到一点,这会儿应该是在夜里十二点半。   谁知道都大学毕业这么多年了,他还得体验一遭高三生活呀,不成,得找他夫郎求安慰去。   沈临川悄悄滑到了被窝,这会儿正是人睡得熟的时候,他一躺进去周宁就迷迷糊糊说道:“沈临川,你回来了。”   “嗯,接着睡。”   沈临川见人又熟睡了过去,他这才吹了油灯,蹭过去脑袋趴在了他家夫郎胸口,周宁迷迷糊糊伸手把人给搂怀里,沈临川嘴角勾起,感觉不错。   本来他就个头比周宁矮上一些,身形也文弱,沈临川被周宁给抱怀里刚刚好,沈临川想着反正他家夫郎现在睡着了,他就过来占占便宜,等天快亮了他在换回来。   好累呀,要夫郎抱抱才能好。   一夜好眠,他今儿在周宁怀里睡了个昏天黑地,睁眼的时候就对上他家夫郎漂亮的蜜色胸肌。   许是他夜里睡觉不老实,他家夫郎的白色里衣开了,沈临川咽了咽口水悄摸起来了,差点起不来床,美色误人啊!   沈临川依旧是天刚能看清东西就起来了,小窝棚里的大黄看见他起来了摇着尾巴滚了过来,沈临川下手揉了一把大黄的脑袋,惹得大黄肚皮一翻扭了起来,沈临川笑了一声赶紧干活去了。   依旧是一早先把厨屋门口的水缸挑满,他练了这么些天了,现在谈不上健步如飞但起码稳稳当当的,就连刚开始被周宁笑话的拳法现在打起来也像模像样的。   周宁起得也早,沈临川开始打拳的时候他就起来了,看见沈临川一套拳法打得极为漂亮,沈临川本就生得好,动作开合之间颇为飘逸,倒是比之前软绵绵的拳头强多了。   周大也起来了,依旧是起来先去地头转上一圈,周宁则煮饭去了,趁着做饭的间隙又给院子里的四只鸡拌了食儿。   一早上有的人家还没起床呢,周家这边已经井井有条各司其职地忙碌了起来。   等周宁端出了饭食儿,沈临川也合上了书本,周大也已经把杂物案子这些收拾到了独轮车上,三人吃了些简单的饭食儿就一道出门去了。   三人走得早,周大杀猪的生意好赶早市,他们走得时候石婆子家才开了院门,看见三人打了声招呼,“这么早呀。”   周大应了一声,“哎。”   三人脚步匆忙出了村子,远处的日头刚红彤彤的露出半张脸,周大推车,沈临川和周宁一左一右地帮忙推着。   家里的车子是独轮车,两边加宽,靠近推手的地方有两根木根支着,形成固定的三角形,不推的时候也能平稳放着,这种独轮车轻便,方便一些货郎走街串巷卖东西。   但他家现在做猪肉生意,现在又加了卤肉和把子肉生意,东西装得满满当当,独轮车有些不够用。   沈临川想起见过的架子车,是两轮的,而且和独轮车比起来空间更大,能推能拉,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做农活都比独轮车方便了不少。   “爹,咱家的独轮车有些小了,如今咱家做两份生意,有些放不下了。”   周大也注意到了,“爹也知道,就是要在添上一辆独轮车的话,那就得多个人推车子,不如就这样挤着装,还能省下个人力。”   “要是咱家能早日买上骡车就好了,骡车宽敞,咱家做生意的东西都能放上面,爹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周宁对买骡车越发渴望,沈临川说得对,他爹这些年风吹日晒地推着重物,再来上几年这以后身子骨怎么吃得消。   他爹做杀猪的生意,这银子是不少挣,但这些年因着供他二叔家的周有成读书,竟连个骡子都没买上。   沈临川也注意到了周宁的失落,知道他是心疼爹辛苦,他安慰道:“宁哥儿说得对,要是有个骡车就好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咱家就能买上骡车了。”   见自家哥儿和哥儿婿都这么为自己着想,周大哈哈笑了起来,“好,攒了银子咱家就买骡车。”   这骡子一时半会儿是买不上,眼下东西太多了得换个车子。   “爹,我知道书上有一种两个轮子的架子车,那种车子还能拉呢,倒是比咱家的独轮车大上一些,不如让我大哥帮忙打上一副架子车,咱家做生意使。”   “临川说得不是那牛马拉的平头车吗,那种不行,太重了,倒不如这独轮车省力气。”   “爹,不是平头车,比那个轻便,改日我让我大哥做出来就给咱家推回来使。”   周大也没拒绝,他这哥儿婿也是为了家里着想,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架子车是什么,但两轮的车架都是牲口拉的,人若拉两轮的必然费力,想来倒不如这独轮车方便。   “成,那到时候这打车架的银子咱家出。”   “爹,你说啥呢,我和宁哥儿挣了五百来文了,还有上次收账的三两多银子,够打上一副架子车了,只是爹别嫌弃我乱花咱家的银子。”   周大哈哈大笑了起来,“那银子说了是你两的私房钱就是你两的私房钱,你和宁哥儿商量着花就成。”   “谢谢爹了。”   沈临川知道宁哥儿肯定是会答应,虽然他还没问呢,但他知道宁哥儿会惯着自己。   沈临川知道他爹说得平头车是啥,镇上做生意的人家多用那种平头车拉货,车辕上延伸出两根长木棍,上面固定横木把牲口套上去,车的四面都打了木板做车厢,但没有盖儿,就是为了方便拉一些重物。   车架都是用木头打得,平头车连四面都用了木板,用料越多车架越重,这也是为什么做小生意的货郎都用轻便的独轮车了,要是人拉平头车那不得累死。   但架子车和平头车比起来四面无车厢,两侧只有略高一些的栏杆,和平头车比起来用料少而且窄上一些,自然轻便了不少。   沈临川想着今儿下午就去他大哥家走一趟,架子车做出来了,不仅他爹现下做生意省事了,他大哥也能多挣些银子,沈家两个小孩子一看就是营养不良,有了银子沈家那边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些。   沈临川想着想着就到了镇上,早起的妇人夫郎已经挎着篮子起来买菜了,人还不是特别多,等一会儿呀这人就多起来。   三人也忙支起了摊子,周大把独轮车上的案子给卸了下来,半扇猪给搬了下来,他的摊子就算是支了起来了。   沈临川这边就稍微麻烦了一些,一张小案子上放着两个泥炉子,一个锅里是猪杂碎,一个锅里是把子肉,都要生火温着,还有个木托盘上放着一些猪头肉。   昨儿在村子里猪头肉和猪杂碎都卖出了一些,猪头肉卖得贵一些村里人买得少,但这东西在镇上好卖。   周宁在一旁帮沈临川给摆好了摊子,沈临川手上拿着筷子也准备开工了,“你先去帮咱爹,他一早上忙不过来,这边我一个人照应着就成了。”   “行。”   周宁去一边帮周大卖猪肉去了,这一大早买猪肉的多,有要切片的,有要剁成臊子的,他爹一个人忙不过来。   看着周宁手上拎着杀猪刀动作麻利地片、切、斩,沈临川看得有趣,不愧是他沈临川的夫郎,就是厉害!   沈临川面带笑容清了下嗓子也吆喝了起来,“把子肉、冷切猪头肉、爊猪杂嘞,肉香豆干一文钱一块,肉香干豆角一文钱一把嘞……”   沈临川机灵着呢,特意把豆干和干豆角的价格儿给喊了出来。   这两便宜,用现在话来说就是引流,人过来了那不就会看看其他的东西了,而且豆干和干豆角他也不会赔,买出去一个他就能赚上一文,薄利多销。   沈临川生得俊俏,穿着一身棕色的短褐,用发带束了高马尾,发带垂在黑发上,风一吹多了几分飘逸之感,一条街卖货的汉子都找不到沈临川这么俊的,吆喝的时候引了不少妇人夫郎看了过来。   最先过来的上次买过他家猪头的汉子,沈临川的小生意第一天开始做得时候,那汉子买了他的猪头肉,第二天又过来了只是没有买到,问了沈临川啥时候有一早就过来等着了。   “小哥,来一斤,不,来两斤猪头肉!”   “成嘞,大哥,今儿来得挺早呀。”   “可不,我可是比你还早来呢,刚就转了一圈你们还没来呢,我就蹲在对面呢,一看你摊子撑上了这么赶紧过来了,就怕没了哈哈哈。”   沈临川笑了起来,他正给大哥称猪头肉呢,两斤的猪头肉,打称打得高高的,听大哥这么说沈临川夹了一块豆干给他,“多谢大哥捧场了,尝尝我家新做的小吃食儿。”   大哥也没客气下手捏了过来,“那我不客气了。”   这汉子是个热络的,手上拎着豆干没有吃和沈临川说着闲话,“你不知道,上次不是在你这买了半斤的猪头肉,我舍不得一顿给吃完了就留到了下午,谁知道我那老丈人来了给吃了。”   “这一吃不要紧非要我再去给他买上一些,那会儿都黑灯瞎火的了,我去哪给他买呀,好说歹说说明日买,谁知道那日小哥你卖完了,我回去了又是好一顿被数落,今儿有了可不得赶早来呀。”   听人家对他家的吃食儿评价这么高,沈临川也笑了起来,他正给这汉子把称好的猪头肉给切成片。   那汉子说了两句闲话就吃了起来沈临川给他的豆干,尝了一口之后,巴掌大的豆干那汉子一口给吃了,“好吃!小哥,这豆干咋卖得呀!”   “一文钱一个,今儿刚弄了把子肉。”   “小哥,你这吃食儿是咋弄的呀,一块豆干也能弄这么好吃!”   “和肉一块爊的,沾了点荤腥。”   沈临川自然不会说他放了什么卤料,那是他家的方子,就像厨娘厨夫郎概不外传的手艺一样,都是吃饭的手艺。   这汉子一早就起来买猪肉头了,这会儿肚子早饿了,又吃了沈临川的豆干更觉得饿了,“我去买个烧饼,小哥给我弄饼子里。”   “成的。”   那汉子去隔壁摊子买了个烧饼,那肉片煮得实在太香了,上面还捆了棉线看着很是稀奇,“锅里都给我来一遍!”   大生意上门,这汉子看穿着家里是个过得富裕的,出手又大方,沈临川今儿头一单算得上大生意了,一套饼子下来十八文,还有四十文的猪头肉,一共五十八文。   沈临川用干净的剪刀把棉线给剪开,把子肉直接给放到烧饼里,虎皮鸡蛋对半切开,豆干和干豆角也都剪一下放里面,最后打上一些汤汁浇上面,烧饼里的菜塞得满满当当的,看起来格外的诱人。   那汉子接过来就吃了起来,一口下去味蕾直接被打开,干豆角一股的肉香味,还特别有嚼头,鸡蛋沙沙的,肉片肥肉入口即化,瘦肉带着一股异香,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第28章   那汉子还没吃完呢就叫嚷起来, “这个,这个叫什么把肉的,还有鸡蛋这些都给我来上一份,啊不, 给我老丈人也送一份, 来上两份!”   本来小案子上一锅猪杂碎一锅把子肉就煮得香, 不少人都闻着味儿都伸脖子看呢,这家爊肉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肉爊得格外的诱人。   又听这汉子叫嚷,有些人不由往前围了围,“小哥咋卖的, 贵不贵?”   沈临川一一给说了都是多少文,那锅猪杂碎卖得也便宜, 若是觉得把子肉贵了也可以来上些猪杂碎, 还有带着肉味比猪杂碎还便宜的豆干干豆角这些,各个价位的都有。   不少人有些意动,“给我来块豆干尝尝。”   那叫把子肉的,一片肉都十文呢,算不得便宜了, 要是去面馆吃上一碗面,上面的肉和这差不多大也才要十文呢。   沈临川这会儿正找东西给那个汉子盛把子肉呢,他拍了下脑袋, “竟然忘了准备一些容具了。”   这可怎么帮人家盛把子肉呀,他这只有买的油纸,他爹那边用的是用水浸泡的干荷叶,这会儿四月份还没有荷叶能使呢,就把去年的荷叶晾干储存, 用的时候用水浸泡一些就行了。   买一吊肉的直接用麻绳给拎着,要肉馅肉片的就用湿荷叶裹着,倒是省得用油包纸了,油包纸贵着呢。   沈临川一时犯了难,这可怎么给人家打呀,要是猪杂碎这些用油包纸一裹就行了,但这把子肉不好用纸裹着,把子肉太过软糯了,带回家去烂成一团让人家怎么吃呀。   沈临川喊了一声,“宁哥儿,咱带碗过来了没?”   这会儿人多,你要这的,我要那的,豆干鸡蛋干豆角这些直接把油包纸托一下就行了,但这把子肉可不能这样装,漏酱汁不说,东西要得多了卖相也不好。   周宁把杀猪刀给卸到了案子上,“没有,怎么了?”   沈临川给说了没法给人家弄把子肉,“今儿出来的太匆忙了,忘记拿碗了。”   周宁随手拿了张油包纸,“这有什么难得。”   周宁三下五除二折了个四方小纸碗,“对面卖油旋的大娘用的就是这,盛咱家把子肉也一样的。”   沈临川一看这不和纸杯一样的,只不过是个四方形的,他一着急忘记能用油包纸折碗了,沈临川笑了起来,“宁哥儿,还是你聪明。”   周宁被夸得不好意思,他不过随手折了个纸托而已,“我哪里聪明了,集市上不少人家这样用的。”   特别是点心铺子更喜欢用纸托,点心放在里面不脏手,还有用竹编盒子的木盒子的,那些都是大户人家用的,普通人家卖都是用纸一裹就成了,没有那么多讲究。   这会儿沈临川的小摊子前围了不少的人,猪杂碎有些妇人夫郎看不上,但把子肉用的可都是上好的五花肉,里面还有便宜的豆干这些,不少人想尝尝这豆干啥味。   他的摊子前吵吵嚷嚷的,沈临川忙给那汉子打了两份把子肉,又舀了一些汤汁给浇了上去,还给送了两块豆干,“慢走呀。”   那汉子得了两块豆干挺高兴的,这小哥别看年轻是个会做生意的。   要其他的东西沈临川就直接用一块油包纸给裹一些,要把子肉的就用纸拖,油包纸贵着呢,少用一些。   还有人去隔壁的烧饼摊子买上两个烧饼,让沈临川把肉给夹进去,手头宽裕的就要把子肉和菜,不宽裕的就单要个豆干,最后烧饼里来上一点油汪汪的酱汁别提多香了。   周宁帮着在一旁折纸托收铜板,小摊子前挤得都是人,沈临川也没想到他新上的把子肉这么受欢迎。   有人大声问道:“老板,你这肉片为什么叫把子肉呀,这长得也不像箭靶子呀?”   沈临川笑了,“这个把子不是那个箭靶子,乡下人土话拜兄弟叫拜把子,就是大家说的义结金兰,把子肉就是兄弟肉的意思。”   “原来是这个意思呀,倒是新奇。”   这大早上,赶早的妇人夫郎想买最新鲜的肉菜,有的人家不想做早食儿就在集市上买一些包子油饼这些,见沈临川这的肉片做得好闻着实在馋人,干脆去一旁买了几个烧饼,把肉往里一夹当早食儿了。   还有去码头当脚夫力工的,起得早来不及家里做饭的,也多是在集市上对付一口,见沈临川这有一文钱的熟菜,干脆一个烧饼一个豆干,鸡蛋是舍不得买的,四文钱就吃个半饱,还带着点荤腥呢。   不远处陆掌柜的站在他家布铺子门口伸着脖子往外看,虽然那个小摊子上卖得是猪杂碎,但他馋呀,怎么能做这么香呀!   他夫郎刚割了肉没吃两天呢,他就是馋那口猪杂碎,实在是香得厉害。   但他夫郎不让他吃猪杂碎,说那是上不来台面的东西,陆掌柜的这会儿看那个不大的小摊前围满了人,心里更加想买上一些。   他偷摸往后面看了看,他夫郎在后面煮粥呢,他就去尝一口,吃完了在回来!   陆掌柜的脚底抹油地跑了,刚好被出来的陆夫郎看见背影,一看是去周大叔家的肉摊子那去了,不用想就知道是吃那猪杂碎去了!   气得陆夫郎跺了下脚,“家里是少了好肉吃了,偏生念着那猪杂碎!”   等回来看不好好教训他一顿去!   陆掌柜的不知道他夫郎已经准备数落他了,他挤在外面伸着脖子往里看,一瞧,呦,今儿有好肉呢!不少人买呢!   “我也要,我也要!”前面人太多了,陆掌柜的急得团团转,可别到他了没有了。   又看见有不少人手上拿着烧饼等着往里夹呢,有的都要了一个遍,最后来上一勺飘着油花的酱汁儿,那卖相别说了!   陆掌柜的忙去一旁买烧饼去了,“给我来三个烧饼!”   打烧饼的王老汉热得一头的汗,“陆掌柜,你得等会了,这供不急了。”   他今儿的生意特别的好,不少人买了他的烧饼去沈小哥那买上一些熟菜,陆掌柜前面还有几个人等着呢!   陆掌柜想了好几天了,今儿不仅有猪杂碎还有好肉呢,给他家夫郎孩子买上一份,哄高兴了就不说他了。   这周大叔的哥儿婿太会做吃食儿了,那香味儿着实霸道,他做梦的时候都能闻见,今儿又来了可得抢上一些。   见这边烧饼都买不上,陆掌柜忙跑着去另一家买了几个炊饼回来,还有人在那等烧饼王的烧饼呢,还好他机灵去买了几个炊饼,要不然都要买不上了!   看着锅里的东西一点点的少,那豆干都快没了,他还想都尝尝呢!   终于轮到他了,还好还有一些,只是可惜豆干就剩了一块!   “那个肉片锅里的各来上一份,我的这个里面来上一些猪杂碎,那个猪头肉还有吗?”陆掌柜的小声问道。   “没了,猪头肉没多少,一早就卖完了。”   陆掌柜有些失望,又悄声说道:“明儿有吗,给我留上一碗,我家夫郎不让吃,我想尝尝味儿。”   沈临川失笑一声,“只能等到大后天了,昨儿我爹刚宰了一头猪,今天一天就卖完了。”   周大常年在镇上卖猪肉的,陆掌柜的知道他啥时候出摊,听这意思要等个两三天呢,得周大叔杀猪了他才能吃上呢。   陆掌柜有些可惜,“那下次偷偷帮我藏上些猪头肉。”   “成。”   把子肉锅里的东西卖得最好了,里面的豆干最受欢迎,明天得多弄一些了,虎皮鸡蛋六文钱一个里面还剩好几个呢,也卖得动,多是买给了小孩吃。   陆掌柜的两个炊饼里放了把子肉和鸡蛋干豆角这些,他自己的里面还偷偷让夹了一些猪杂碎,垫在了最下面怕他家夫郎瞅见了说话,又令要了一片把子肉一个鸡蛋用纸托盛着,给他老娘带的。   他老娘牙都掉光了,吃炊饼都得一点一点掐着吃的,哪里敢让她大口咬饼子,平日里吃肉也都是吃肉糜,他看这叫把子肉的炖得烂糊,恨不得一夹就碎了,刚好给他老娘吃。   “一共六十七文,猪杂碎给您当饶头了。”   陆掌柜要得多,沈临川就给便宜了些,陆掌柜眉开眼笑了起来,他是头一次和宁哥儿的男人说上话,这周大叔挺会给宁哥儿找哥儿婿的,人长得俊俏不说,还会说话。   陆掌柜的两只手拿满了东西回家去了,他夫郎正站在门口等他回来了,瞪了他一眼没有骂人,他是怕被周大叔家听见了。   陆夫郎压低声音问道:“不让你吃那猪杂碎非要吃,什么好东西啊,还买了这么老些!”   “不是不是,是那叫把子肉的,用好五花肉做得呢,快尝尝,今儿咱家早上就吃这个。”   陆夫郎一听不是猪杂碎这才不板着脸了,“怎么买了这么多,你尝了好吃不好吃?”   一下子买了这么多,虽然闻着很香,但要是不好吃呢。   陆掌柜被噎了一下,他还真没尝啥味儿,他急着抢肉呢,差点没买上,他打着哈哈说道:“尝了,尝了,好吃好吃的。”   人家都说好吃,那味儿怕应该差不到哪去。   陆掌柜的还没走到后面的院子里呢就下嘴咬了一口,上面是鸡蛋和干豆角,香!   他越发对下面的把子肉期待了,肯定好吃!   陆夫郎煮了一锅的粟米粥,又打了一碗小酱菜,早上原本是打算让他相公去买上几个包子呢,谁知道一转眼买了几个带肉的饼子回来了。   陆夫郎朝着厢房喊人,“娘,吃饭了。”   一个煮着拐杖的白发老妇人颤颤巍巍出来了,在院子跑着玩的小子也坐了过来,看见他爹买的是炊饼撅起了嘴,“爹,你说今儿要去买梅花包子呢,怎么买了炊饼呀。”   陆掌柜的坐了过来,把手上的炊饼给了他家小子一个,“你还怪会吃的,谁说给你买梅花包子了,肉包子你都不吃,让你老爹给你去买那梅花包子。”   镇上有家包子做得格外的好,皮若纸透光,里面的馅儿能看出来,玲珑小巧状若梅花,得名梅花包子,人多价贵儿还不好买呢,这臭小子开口就要吃梅花包子,不排个个把时辰都买不到的。   “快吃,里面有肉,不是素饼子,在下面呢。”陆掌柜的又和他老娘说道:“娘,这把子肉做得软烂,你能吃的,尝尝。”   陆老娘抖着手夹肉,那肉一戳就烂了,“呦,竟这样烂糊。”   陆夫郎端了粟米粥一人一碗,“前儿吆喝的不是猪杂碎吗,今儿怎么爊五花肉了?”   “要不说宁哥儿的相公会做生意呢,他也看出来不少妇人夫郎不喜欢那猪杂碎,弄了这把子肉出来,你看今儿生意不就好了。”   陆夫郎拿起饼子吃了起来,一口下去就咬到了肉,这肉不知道爊了多久了,真真的是入口即化,油脂在口中炸开,肥而不腻,吃起来回味无穷。   “难怪我看着那么多人呢,同样是爊肉,人家怎么就做这么好吃呢。”   陆家小子也吃得晃脚,“爹,好吃,明天我还要吃这个爊肉!”   陆掌柜的嗯嗯点头,他现在没空搭理他家小子,这叫把子肉的不知道咋弄的,比镇上最大的酒楼望月楼做得爊肉都香呢!   他这里面还悄悄夹了一些猪杂碎,又是不一样的口感,明儿再去弄一个去!   他抬头一看就连他老娘都吃得满意,筷子不停地夹着肉,陆掌柜的孝顺,家里的炒肉爊肉他老娘吃不动,每次都是给弄成肉糜,那肉糜哪有这把子肉有味儿呀,明儿还给他老娘买!   沈临川也没想到他的生意这么好,早市儿人最多的那会他这围的人比他爹那都多呢。   早市一下两锅肉都卖完了,把子肉里的汤汁都被舀了个干净,看来做得有些少了,明儿得多弄一些把子肉了,猪杂碎那些就随着买就行了,也能挣上一些铜板。   沈临川心情不错,和周宁一道把两人的小摊子给收了起来,忙活了这么久了站的腿都有些酸了,沈临川坐在了后面歇歇脚,周宁把独轮车上的水袋拿下来给他喝。   见周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沈临川也笑了起来,“回家咱就数数今儿挣了多少铜板,豆干卖得最好,得让人家多给咱压出来一些了。”   周宁心里高兴着呢,没想到他两的小生意做这么好,说不定今年就能给他爹买上骡子呢。   “沈临川,你可真厉害。”   沈临川偷偷勾了一下他家夫郎的手,“我家夫郎也很厉害。”   “临川,你和宁哥儿先回家去吧。”   周宁怕他爹看见了,忙把自己的手从沈临川那抽了回来,让他爹看见两人牵手总觉得不好意思,他又不是三岁小儿了。   沈临川嘴角勾起应了一声,“成,爹,今儿忘记带碗了,那油包纸太贵了,我想着去买一些土碗,那把子肉太糯了不能裹,折成纸托儿的话太费纸了。”   “也是,只是这买卖人多,要是人家不还咱家碗可怎么办?”   “爹,这个好办,让人家给咱家碗底刻上字就成了,要用碗的就押上一二文,把碗还给咱就退铜板,要是不想压铜板的,自然下次就会带自家碗出来了。”   “这到是个好法子。”   沈临川问了去哪买碗,周大给他说了,要是买碗这集上上多的事人家卖,但他还要刻字呢,得找烧窑的。   周宁知道在哪,和沈临川一道找烧窑的人家去了。   沈临川问了周宁一个土碗多少铜板,周宁常年在集市上帮他爹卖肉熟着呢,“小的一文钱一个,大一些的两文钱一个。”   “倒是不贵。”   两人找到了烧窑的人家,在镇子边上呢,门口摆着一堆烧好的土碗还有细瓷碗,沈临川问了想可以烧二十个土碗吗。   那烧窑的汉子头都没抬指着门口说道:“自己拿就是了,都是刚烧出来了,何必在烧新的。”   “我家做生意,怕和人家碗弄混,要在碗底儿刻字的。”   “也太麻烦了些,一个土碗罢了,又不是细瓷碗,人家客栈酒楼要定花样的订的多,你这才订了几个呀。”   烧窑的汉子嫌麻烦,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后面的周宁,爱答不理的脸上挂上了笑,“宁小哥儿来了,要什么,随便拿便宜给你。”   见这男人满脸堆笑地看他家夫郎,沈临川有些吃味儿上前挡了一下,“宁哥儿,你认识他?”   “周大叔在镇上谁不认识呀,在咱清河镇上卖一二十年的猪肉,我小时候跟着我爹卖瓷器,宁哥儿跟着他爹卖猪肉哩。”   那烧窑的汉子笑了起来,要说周宁在镇上也挺有名的,没见过谁家小哥儿干杀猪的活计,又生得高挑,镇上谁不知道集市上有个卖猪肉的小哥儿。   周宁还真不记得这汉子,他跟着他爹卖猪肉,摊子上人来人往的。   那汉子姓赵,叫赵大柱,他抬了下下巴,“这你家亲戚呀,早说呀,不就是二十个土碗,刻字给你们免费,还是两文钱一个。”   周宁道了谢只是开口否了一句,“这不是我家亲戚,是我相公。”   赵大柱惊讶了一瞬,眼神上上下下扫了一下沈临川,“呀,啥时候成亲的呀,恭喜了。”   这男子看起来白白净净的,竟不似乡下长年干粗活的汉子,两人个头差不错,两人站在一块倒是挺搭的。   镇上的人都说周屠户家的宁哥儿嫁不出去,拖到了快双十年岁都没动静,没想到竟然成亲了。   赵大柱喊了个半大小子,“去打二十个中号的土碗,那字一会儿我刻。”   赵大柱压不住的好奇,“兄弟,家哪的呀?”   “沈临川,杏花村人,现在嘛,是大杨树村人。”沈临川听这汉子说小时候见过他家夫郎有些吃味,“我入赘的,宁哥儿他相公。”   烧窑的汉子更加吃惊了,没想到周屠户竟然给他家哥儿找了个入赘的。   虽然心里惊讶,但脸上带笑说着恭喜,周屠户蛮会想的,嫁不出去干脆给招了个哥儿婿,找得还不错呢。   几人不在说话,刚那个小子没一会儿就过来喊人,“师父,打好了。”   赵大柱擦了把脸上的汗,“我不识字,可有写好的纸条?”   沈临川捡了个碎瓦片在地上写了起来,“就在碗底儿写周记二字。”   “识字?”   “读过几年书。”   找大柱照着地上的字迹在碗底刻了起来,他不识字,字刻起来连顺序都不对,沈临川觉得挺好的,防伪,要是有心术不正的人拿着假冒的碗过来退铜板,那他岂不是成了收碗的了。   沈临川看着人家刻了几个,给了四十个铜板,刻字免费,“明儿能做好吗?”   “能,都认识,明儿要我家小徒弟给你们送摊子上去,你们早上忙,省得来回跑了。”   “多谢了。”   沈临川又从腰间摸了几个铜板给了刚帮他们打碗的小子,“明儿早早送过来,若是没人就先放旁边卖烧饼那家。”   当学徒的小子没想到就跑下腿还能收到赏钱的,五个铜板呢,他当学徒学手艺可没有铜板,都是给老师父免费干活的,一天管上一顿饭,就这不少人都想过来学烧窑呢。   “哎,我一定早点送过去!”   两人办好事就朝肉摊子走去,沈临川挤着周宁走,“你竟然认识的人不少呢。”   “或许是认识我爹。”   “认识你,名字人家都知道,说不定对你有意思呢。”   周宁停下了脚步莫名巧妙看着他的小相公,“人家都成亲了,你莫要乱说。”   “你刚说不认识人家呢,这会儿又知道人家成亲了,撒谎。”   “他腰间别着绣花汗巾呢,大男人谁家用绣花呀。”   沈临川也看见了拿烧窑的汉子腰间的绣花汗巾,见两人真不认识立马高兴了起来,听说两人小时候见过,他怕那汉子惦记他夫郎,他夫郎这么好呢。   沈临川黏黏糊糊又挤了过去,“想吃啥,一会儿回家给你做去。”   周宁不知道沈临川怎么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怎么突然又说起吃得了,但想起沈临川做饭挺好吃的,“最近肉吃得有些多了,想吃瓠瓜。”   “买!走,这就去买瓠瓜去,鸡蛋瓠瓜,清炒瓠瓜,凉拌瓠瓜,瓠瓜饼子,想吃哪个?都给你做了吧。”   “买两个就成了,瓠瓜也太贵了些。”   沈临川不以为意,“不就是瓠瓜,咱想吃几个吃几个,买!”   周宁微微低头看着沈临川,眨了下眼,“大嫂说你之前和镇上的富家公子胡混。”   沈临川面色一红,怎么又提起这茬了啊! 第29章   等沈临川去集市上买瓠瓜的时候才知道刚他夫郎为什么这么问他, 原来是误会他跟着那些公子哥鬼混见惯了好东西了!   这一对瓠瓜竟然要五十文,莫不是抢银子的,怎么会卖这么贵啊!   还按个卖,两个瓠瓜也就一斤多点, 沈临川都觉得肉疼, “宁哥儿, 这瓠瓜怎么这么贵呀?”   难道是这瓠瓜在这大丰朝是什么稀罕玩意不成?   “现在刚入四月没多久,瓠瓜刚上市自然贵一些,吃了一冬的菜干萝卜菘菜这些了,要不不要了吧,都顶上两斤肉了。”   周宁也心疼钱, 想着沈临川夜里苦读,早上又都是一早就起来读书了, 还要帮着家里挣铜板, 他家的银钱来之不易,还是攒下给他爹买骡子吧。   “这位相公怕是不常来集市买菜吧,这瓠瓜怎么算得上贵呢,一个才要二十五文呢,听说镇上望月楼都已经用上莴笋了, 那可是莴笋呀,俗称千金菜,可比这贵多了, 这瓠瓜刚上,吃个新鲜,等在过上一阵就便宜些了。”   沈临川实在没想到这入了四月刚上市的菜瓜这么贵,在他那一根莴笋两块五,两个瓠瓜最贵也不过五块钱, 放在这竟要五十文,差不多相当于五十块了,抢钱呢!   周宁拉着沈临川就要走,“不要了,过一阵我们在买。”   “买,买不上两个,咱就先买一个,委屈我家夫郎了,等日后你相公我挣了银子,这瓠瓜咱想吃几个吃几个!”   卖瓠瓜的贩子在肚子里吐槽,还想吃几个吃几个,他家种了一些瓠瓜,春日天寒养护不易,才得了两篮子的瓠瓜,这集市上不好卖,一会儿他拎着篮子去有钱人家转转去。   这男子挺会说大话的,他是种瓠瓜的,这么贵的瓠瓜他是不舍得想吃几个吃几个,还不如卖了换些粮食实在呢。   沈临川最后只买了一个瓠瓜,他那会儿夸下海口说要给他夫郎做凉拌瓠瓜,瓠瓜炒蛋,还什么瓠瓜饼子呢,现在好,这一根瓠瓜也就能炒上两个鸡蛋。   “拿着,等咱爹晚上回来了,咱一道吃。”   周宁心疼二十五文铜板,早知道不说吃瓠瓜了,他只是随口一说,沈临川说今儿挣了铜板了,买。   沈临川也看出来了,觉得周宁捧着那瓠瓜跟捧金块似的,周宁如此郑重的样子有些好笑。   “好了,买了就买了,才买了一根,那小贩不是说了等过一阵就便宜些了,到时候我们在买上一些,在说今儿应该挣了不少铜板呢,就当吃个好的春菜了。”   周宁盯着那根瓠瓜呆呆点头,“我没想到这会让瓠瓜这么贵。”   “那小贩不是还说有千金菜,那个才叫贵呢。”   两人一道回肉摊子那去了,周大一眼就看见他家小哥儿两手捧着个瓠瓜,“买瓠瓜了呀,倒是有些馋了。”   沈临川笑了,“爹,你和宁哥儿想一块去了,宁哥儿也想瓠瓜了,等爹回去了咱晚上一道吃。”   “成。”   沈临川和他爹说了烧土碗的事,只等着明日小学徒送过来就成了,他和周宁又收拾了一些带走,要不然都让他爹推回来的话也太重了些。   那瓠瓜被周宁小心给放了背篓里,这么贵的菜他生怕磕到碰到了。   两人带了些东西回家去了,钱匣子也一道带回去了,两人忙活了一上午了,这会儿日偏中天,应该十一点多样子,等走到家了都要快一点了。   虽然瓠瓜贵了些了,但能吃上改改口味周宁还是挺高兴的,心里也越发觉得沈临川好。   路过村中小路的时候,两人恰好碰见了挖野菜回来的周小南,周小南也看见了两人,招呼也没打低着头匆忙走了过去。   “南哥儿。”   周宁叫了他一声,周小南脚步更加匆忙了。   周宁看得真切,一夜过后南哥儿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周宁看他这样有些难过。   沈临川拉了一下周宁,“若是担心一会儿给他送些伤药,咱两成亲还剩一些桂圆红枣这些,也送去一些。”   周宁点了点头,“嗯。”   两人回家去了,上午弄了肉臊子面,周宁吃着很是喜欢吃了两大碗。   沈临川趁着消食儿这会儿也把钱匣子里的铜板给倒了出来,哗哗啦啦落了一桌子,周宁也好奇两人挣了多少,“这么多呀!”   “可不,咱两这做得算得上是无本生意了,竟占咱爹的便宜。”沈临川打趣了句。   可不是无本嘛,猪杂碎这些便宜就不说了,那五花肉昨天他弄了有十斤呢,没敢一下子做太多,头一天卖怕做多了卖不出去,到是没想到这把子肉的生意这么好。   数了一下竟然还剩下七百三十文,猪杂碎今天已经卖完了,明天就只卖把子肉,多做一些明天也能卖上个五百来文呢。   “竟比咱爹一头猪挣得都多呢。”   沈临川也高兴,“割了那么多的五花肉,咱爹这头猪卖得怕是要赔本喽。”   “都是自家人挣得,什么赔不赔的。”周宁板着脸说道。   沈临川被逗笑了,他这直愣愣的夫郎怎么就听不出他说得玩笑话呢,沈临川起身勾住了周宁的脖子,刚亲上去又被他家夫郎给推了屁股墩,不过这次还好,坐在了凳子上没坐地上。   “浪,浪荡……”   “好好好,我浪荡。”   沈临川亲了一口他家夫郎心情好极了,特别是看着周宁皱着眉头脸红的样子,简直是太可爱了!   沈临川轻咳一声说正事,“我先拿七百文付给咱大哥做订金,也不知道一副架子车打出来要多少银子呢,夫郎,怎么样,相公我要支钱使了。”   “若,若是不够,不还有三两银子。”   周宁越发板下了脸,只是这会儿耳朵都红了,两人相处这么久了,沈临川知道周宁自然是没有生气,只是他夫郎越是紧张的时候越一本正经,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生气了呢。   周宁只是觉得沈临川没个正经,青天白日的,一声夫郎喊得七拐八拐的,一个大男人撒什么娇呀!   沈临川喊自己夫郎的时候是不是使了什么妖术呀,自己怎么有点晕乎乎的呀。   沈临川见周宁又成了棺材脸,越发逗弄了起来,“你是咱家的当家夫郎,咱爹说要与你商量,我是个柔弱可欺的上门小赘婿,夫郎~你说这银子让使不让呀~”   沈临川说着说着就坐在了周宁的怀里,他家夫郎的大腿肌肉硬邦邦的,沈临川笑得‘花枝招展’地搂住了周宁的脖子,“夫郎~你说呀~”   周宁只觉得脑袋更加晕乎了,他的小夫郎惯会撒娇的,身子骨又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可得好生护着。   “我给你拿,拿。”   周宁只觉地自己魂儿在飘,也顾不得坐在自己怀里的沈临川忙站了起来,他这猛得一站沈临川一个不稳趴在他胸口,沈临川忍得肩膀直抖才没笑出声,“夫郎~你吓死你相公我了。”   周宁慌忙解开了脖颈间扣着的双手,沈临川的手好白,手指修长,周宁被自己想法吓到了,猛退一步失了依靠的沈临川差点趴地上,这下就连周宁都被吓到了,忙把人给扶住了,“我,我给你拿银子。”   说着笔挺挺着腰板同手同脚进里屋去了,沈临川捂着肚子笑了起来,逗他家夫郎玩实在是太有趣了。   怎么这么笨,才挑.逗了两句就不行了,在床上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呀。   周宁也脚步飘着把两人的私房钱都给拿了出来,“拿,拿去就是了。”   看这样子他家夫郎的魂儿早不知道飘哪去了,自己刚才说得啥都不记得了,自己哄上两句就把私房银子给拿出来了,他家夫郎太单纯了些,以后得教点相处之道,可不能被坏人给骗了去。   沈临川轻咳一声恢复了正经,“我哪里说要使咱两的私房银子了,要是爹知道你都给我了怕要生气,我说今儿还剩的七百文我先拿去给大哥下定钱,咱两的私房银子用不上。”   “都,都给了大哥吧,一家就不说什么定钱了。”   沈临川失笑一声,他这傻夫郎心眼也太实诚了些,一家人他自然也知道给定钱见外了些,要么先都给了,要么等做好了一道给,但他不想动两人的私房银子,按照现在这挣钱速度,等车架打好了钱也挣够了。   周宁拿着小布包包着的碎银子硬往沈临川怀里塞,“给大哥。”   沈临川拍了拍他的手,“不用动咱两的私房钱了,我算了,靠做生意的铜板应该能够打上一副车架的。”   “可那是你辛苦挣的呀。”见沈临川不肯拿银子,周宁有些急了,更大劲儿地往沈临川怀里塞银子。   沈临川嘶了一声,他夫郎劲儿不是一般的大,“膈到我了。”   周宁这才忙松了手,“爹不会生气的。”   周宁语气如此真诚,沈临川听着心里发烫,怎么会有人对自己这么好呢。   “我知道,我想用咱两挣得银子打架子车,就当是送爹的礼物了,爹一定很高兴的。”   周宁这才没非要把银子塞给沈临川了。   沈临川问道:“一会儿要和我去大哥家一趟吗,还是你去周小南家。”   周宁挺想去看看沈虎子和沈小鱼的,但南哥儿脸上伤得厉害,“我去看看南哥儿吧,我给你收拾了东西,你早去早回。”   “嗯,叫上意哥儿一块,你两一块去。”   虽然他夫郎力气大,但周老拐是个老混蛋,两个人去照应一些,还能给周小南瞧瞧脸。   周宁也觉得叫上意哥儿稳妥一些,但不知道南哥儿的爹在家不在,他爹周老拐游手好闲,在他们大杨树村是出了名的懒汉,就算是手上没有银钱吃酒打牌也会往人堆里扎。   周宁去屋里收拾东西东西,沈临川要去沈家那边,家里还有不少的红枣花生这些弄了一篮子让沈临川拿走,家里刚杀了猪肉肯定是不能少的,又去厨房准备割点好肉。   沈临川忙给拦了下来,“拿些红枣花生过去就成了,还有上次去学堂退了七十五文的铜板我一道给大哥大嫂送过去,肉这次就不拿了,哪有次次回家拎肉的,让村里人看见说我偏帮大哥他们。”   “谁敢说你,我替你教训他们去!”   周宁没想那么多,都是自家人拿过去点肉怎么了,大哥家还有两个小孩子呢,小孩子喜欢吃肉。   周宁指着猪前腿那块好肉说道:“那少割一点,你偷偷带过去,小鱼虎子知道了欢喜。”   沈临川笑着拉住了周宁,“大哥大嫂你还不知道啥人呀,若是咱次次回去都带肉,大嫂肯定会数落我败家,这次你又不跟着我过去,大嫂要是数落起我来我往哪躲去呀。”   沈临川说着就学他大嫂的口气说了起来,“这都是做生意的东西,哪有这么吃喝的,你如今成了家了,就该打算着过日子,如此大手大脚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周宁被逗得眼底溢出笑意,“都是自家人,何必计较这么多。”   “不是计较这么多,好宁哥儿,我大哥大嫂是怕我在这过了好日子又飘了起来,到时候数落我不会过日子,不用带那么厚的礼,家里不是还有豆腐猪血肠,我割下来几根带过去让大哥他们常常鲜。”   “成,你一个人快去快回,天黑前记得回来了。”   周宁是怕沈临川一个文弱书生走夜路不安全,这才特意嘱咐了句。   沈临川应了下来,又拿剪刀剪了四节豆腐血肠,这豆腐血肠还没晾制好呢,在过一阵味道才更香呢。   沈临川收拾好东西就赶紧出门去了,他家夫郎让他早点回来呢。   沈临川拎着篮子先周宁一步出门去了,路过村里的时候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沈临川都会面带三分笑打上声招呼,人家都乐呵呵地回上一句,“出去呢这是。”   “哎,出去一趟。”   路过村口的时候那地儿人更多,一两点中日头正好,几个闲汉围成一圈摇骰子,还有一些婆子夫郎坐在一起说闲话,手上缝衣裳的纳鞋底的,还有抓着瓜子磕起来的。   沈临川路过的时候笑着点了下头就赶紧走了,街边巷口的情报局呀,路过的狗都得被论下公母不成。   村中几个妇人夫郎盯着沈临川走远的背影说道:“这又回娘家呢。”   有人笑了起来,“什么娘家不娘家,人家那是入赘。”   “不都一样的。”   “不过听说小两口现在跟着周大做了个小生意,周大那杀猪的手艺是个好营生,我看是后继无人了。”   “哎,那不还有宁哥儿呢,宁哥儿跟着他爹我看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总归是个手艺人,我家小子要是能学个杀猪的手艺也成,这往杏花村去,篮子里肯定也带了肉了。”   “我要是有这么个亲家我做梦都能笑醒。”   “那你怎么不让你家小子娶宁哥儿那会,这会呀吃肉的就是你家了哈哈哈。”   那妇人瞪了一眼揭她短的婆子,“我家小子自然要找个好的。”   这些话他们也只敢背后说说,周大那把杀猪刀可不是吃素的,周大护短护得厉害,有人小声说道:“听说昨日周老拐喝多了又打南哥儿呢,还是周大过去治理了一番。”   刁婆子就住在周老拐家隔壁呢自然是知道的,“可不,还是我家老大去喊得人呢,那周老拐不能喝酒,一喝酒呀闹得几家夜里都睡不好的。”   刁婆子声音大,旁边几个围在一块摇骰子的汉子都听见了,有人问道:“呦,老拐,昨儿周大叔又修理你了?”   “胡说,我好着呢!”   “那你脸上青一块是咋了这是?”   “我夜里看不清路摔,摔路上了。”   几个汉子闻言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周老拐这一把年纪了游手好闲的,几个年轻汉子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村里谁不知道这这老拐不干正事就爱吃酒,家里穷得屋顶破了都懒得补的。   刁婆子伸脖子说道:“那南哥儿今年都十六了吧,哎,铁子他娘,你家有小子不相看相看?”   铁子他娘翻了个白眼,“这村里该相看的小子又不是只有我家有,你少操这些闲心。”   她知道这老刁婆子就是没话找话,乡下小哥儿女娘十五六正是相看的好年纪,相看好了等上个一两年就嫁过去了。   村里谁不知道南哥儿有个酒鬼老爹,还有个仿周老拐的弟弟,周老拐流氓无赖,这种人家谁敢沾呀,到时候成了家了,蹭吃蹭喝都是轻的,就怕闹得一家都不得安生的。   周老拐背着手在一旁听见了,“我家南哥儿呀,日后肯定是要找个好的。”   听他这么说,那些妇人夫郎纷纷撇嘴,就他这么个爹在这呢,谁家好的愿意过来沾呀,人家周大那是实在又能干,人家宁哥儿拖到了十九了,这不还能招了个白净的读书人入赘。   就他周老拐那样呀,做梦,南哥儿摊上他这么爹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周宁用小布包装了一些红枣花生,家里还有一些红豆糕他也给裹了几块,都是一个村中的,又是同族,小时候还一块玩过呢,南哥儿家里又过得穷,送些小零嘴给南哥儿吃。   周宁听了沈临川的话先去找了意哥儿,张小意正躺在摇摇椅上晒太阳呢,脸上搭着本书,手上抓着米团,一晃一晃地好不自在。   “意哥儿。”周宁喊了一声。   张小意倏得坐了起来,脸上的书掉在了怀里,他听见是周宁的声音了,还没说话呢脸上就先带上灿烂地笑,“今儿怎么想起找我来了?”   周宁把两块红豆糕递了过去,“我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瞧瞧南哥儿。”   张小意啃了一口红豆糕没好气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没事也不会过来找我。”   周宁眨了下眼,“上次不是给你送了柿子饼?”   “哎呀,你怎么记这么清呀,你没事过来找我玩呗,我一个人在家挺无聊的,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呀,你如今成了亲了往我这来的越发少了。”   “好朋友?”   周宁小声嘟囔了句,他敏锐地觉察到不能让意哥儿听见了,要不然他会捶自己,原来他和意哥儿是好朋友呀,虽然两人十天半个月不说上一句话的。   两人都忙,周宁是跟着他爹去集市上卖猪肉,张小意则经常跟着他爹出诊,两人打小一块长大的。   周宁感情有些迟钝,原来他和意哥儿是好朋友呀。   那日沈临川说他有没有朋友一道去说说闲话串串门呀,他说没有,原来他有呀,周宁心里升起一阵欣喜,默默把继沈临川之后的外人给划到了自己的地盘里。   张小意三两口吃掉了一块红豆糕,剩下一块又裹起来放到了一边,等他爹回来给他爹吃。   “周小宁,你自己嘟囔啥呢,不是说要去看周小南,走呀。”   张小意站起来把身上的酥皮渣滓给抖了抖,“我听说他爹又打他了,啧,这个周老拐,之前打周小南的娘,现在打周小南,老子一针给他扎得不能动弹。”   周宁身上揣了铜板了,摸出几个给张小意,“这是诊金,我来给。”   “得了吧,咱两还见什么外,揉开涂些药过几日就好了。”   “好。”   两人一道出门去了,周宁跟在张小意一旁比他高了一个头,衬得张小意格外的娇小,周宁虽然对感情这块迟钝了些,但和他爹一样护短,认定了自己人了那就全心全意对人家。   “我们啥时候是好朋友的?”周宁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小意扭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啥呀这是,我们一起长大不是好朋友是什么,但你呀性格孤僻,不像其他小哥儿女娘喜欢绣花呀缝衣裳呀。”   “我记得小时候咱村里几个小哥儿女娘里就数你个头最高,本来就比我们大上几岁,那些小子欺负我们的时候都是你一脑袋撞过去了。”   张小意说完自顾自笑了起来,宁哥儿分明是个小哥儿,但似乎不拿自己当小哥儿,小时候一块玩的时候总是护着他们。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周小南家,周宁抬腿就要进去被张小意给拉住了,“把南哥儿叫出来就成了,谁知道他那酒鬼爹在家不在。”   张小意站在门口喊了起来,“南哥儿,南哥儿,在家不?”   周小南这会儿在屋子里择野菜呢,听见有人喊他就出来了,他不想让人看见他脸受伤的样子,站在屋门口没出来,“宁哥儿,意哥儿来了,有事吗?”   “宁哥儿说过来瞧瞧你,你出来呀,你爹在家没?”   周小南摇头,被喊了才出来,周宁把手上的小布包给了他,“给点送点零嘴。”   张小意伸头看了看,看得周小南不好意思地躲了一下,张小意扶住了他的下巴,“躲什么呀,我给你瞧瞧,啧,你那死鬼老爹下手怪狠的。” 第30章   张小意从腰间的荷包拿出口药酒, 先涂在手上揉搓开来,然后按在周小南脸上揉搓了起来,“有点疼,你忍着点哈。”   周小南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脸上的手带着一丝暖意, 让他眼底有些发酸。   周小南家就是个烂摊子, 张小意也不知道该什么,默默帮他揉了揉脸,“好了,你要有事就去找我爹或者宁哥儿爹。”   还能有啥事呀,周老拐虽然瘦弱但毕竟是个男人, 他一个小哥儿可不敢过来管。   “多谢了。”   张小意把带过来的一瓶药酒留了下来,周宁两人也没有多留一起离开了。   周小南吸了吸鼻子回去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宁哥儿的爹给他招了哥儿婿,意哥儿和他同龄,爹是个做郎中的,在村中有好名声自然少不相看的人家,他就有个酒鬼爹……   沈临川这会儿也到了杏花村了, 还没走到他家门口呢就听见小孩子嬉闹的声音,进来一看虎子和小鱼正追着家里的小土狗玩呢。   沈小鱼先看见沈临川,大声喊了一声, “二叔!”   沈虎子抬头一看是他二叔回来了,拔腿就跑了过去,“二叔,你回来了!”   两个小孩都挺喜欢沈临川的,就算是之前沈临川没穿过来的时候, 原身虽然好吃懒惰,但对两个小的还不错,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或带上两块点心,或带回来两块饴糖。   虽然都是他大哥大嫂给的银钱,但小孩子嘛,常年在家吃不上好的,每次原身回来都会带一些小孩爱吃的东西,两个小家伙都格外期待自家二叔从镇上回来。   沈虎子一把抱住了沈临川的大腿,“二叔,你又带啥好吃的了?”   院子里沈大哥正在敲板凳腿呢,看见他二弟回来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临川回来了,宁哥儿怎么没过来呀?”   沈大嫂坐在堂屋门口缝补衣裳呢,呵斥了一句沈虎子,“吃吃吃就知道吃,一点规矩都没有。”   沈大嫂起身倒热水去了,“宁哥儿在忙呢?怎么没有过来?”   “宁哥儿去探望他朋友去了。”   沈临川把篮子放在了桌子上,沈虎子眼睛放光揭开了上面的盖布,只见里面用油纸裹着几根东西,看起来像肉,“二叔,这是啥好吃的呀?”   沈大哥也坐了过来,揉了一把自家小子的脑袋,“就惦记着好吃的。”   沈大嫂端了热水过来,暗中推了一把沈虎子,这孩子一张嘴就知道吃,跟向人家要东西似的,让去一边玩去了。   “怎么又带肉过来了,上次回门带了那么多肉都没吃完呢,以后过来别带肉了,都是做生意的东西。”   “我知道的大嫂,宁哥儿非要让带些肉过来。”   “宁哥儿那孩子实心眼,以后别带了,周大叔一个人挣银子也不容易。”   沈大嫂是个心软的,虽然之前不待见沈临川,但上次回门的时候沈临川服个软一家又跟以前一样,她这个当大嫂的难免多操心一些。   她接着说道:“你别嫌大嫂说话难听,你如今入赘到周家,就要多顾着周家那边,一次两次往咱家拿肉不显,周大叔宁哥儿都是实在人,肯定不会说什么,但让两村人知道你往这边巴结,少不了背后说你的闲话。”   “多谢大嫂,我懂得了。”   沈大哥哎了一声,“临川有阵没回来了,你就少说那些不中听的话。”   “我这也不是为了临川宁哥儿着想,今儿宁哥儿没来有些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咱村大妞那事你忘了?你们两个大男人有些事想不到,我这个做大嫂的能不多想一些吗?”   沈大哥讪讪不说话了。   沈临川听他大嫂的话心里一暖,知道他大嫂也是为了他好,这家长里短的,有时候难免生了嫌隙。   他大嫂说得大妞他隐约有印象,前几年嫁了出去,刚成亲头年经常回娘家带些酒肉,村里人都夸大妞的爹娘好福气。   一连几年如此,夫家不乐意了,自家日子过得也不好,亲家来往本是常事,但不能用夫家供养娘家呀,什么好的都想着往娘家这边那,时间久了生了嫌隙,闹得鸡飞狗跳的。   沈大嫂手上拿起针线接着干活,“有些事过之不及,你大嫂我大字不识一个,但这过日子可比你们读书人懂,逢年过年东西该拿拿,两家谁家有了难处了该帮帮,但不能单捡着好处拿呀。”   沈临川点头,他大嫂这生活经念得比他好。   他记得他大嫂刚嫁过来这边的时候,沈家爹娘都在,家中两个木匠日子过得也好,他大嫂那边娘家亲戚让他大哥给打一组立柜,他大哥老实就给应了下来,他大嫂知道了气得骂了他大哥一通,带上一篮子菜回娘家去了。   那会儿是因为沈大嫂娘家那边的大伯家小子要成亲,关系离得近,她刚成亲没半年呢,她大伯就想让送他家一组立柜,板料人工哪个不是银子,凭什么给他家白做呀。   沈大嫂回娘家哭了一通,说她大伯家妒忌她日子过得好,故意给她使绊子,老两口疼闺女,去闹了一通,叔伯两家生了嫌隙,但打立柜的事不了了之了。   沈临川从模糊的记忆中想起这件事,他大嫂是个聪明人,那会儿若是开了这个口子,娘家那边这个让打这个,那个让打那个,自家日子可怎么过,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了也省事了。   现在他大嫂那边的亲戚有时候也会过来让打一些案几桌凳这些,但都是少收一些银钱,大家都高兴,自家亲戚知根知底的,总比找外人打家具便宜上一些。   沈大嫂自然不愿意做她大伯家那样,虽然往她家拿东西是她家占了便宜,但都是干苦力的,谁家都不容易,若是宁哥儿家有难了,她也愿意尽力帮,但小便宜她不乐意占。   沈临川从篮子里先拎出了那七十五文铜板,沈大嫂一看当即变了脸色,“怎么还拿了铜板过来!”   “大嫂不要急,你听我说,这七十文铜板是学堂那边退下来的,我和宁哥儿肯定不能拿,趁着回来给送了过来。”   听沈临川这么说,沈大嫂这才松了口气,“真不读书了?不过你那夫子竟然愿意推退束脩。”   沈临川的夫子她是知道的,年礼节礼这些不拿好的他都看不上的,这次竟然还给退了铜板。   “宁哥儿帮忙给要的,他不敢不给。”   沈临川想起那日他家夫郎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样子就想笑,生怕他被人给打了。   沈大嫂笑了,“宁哥儿是个好孩子,你日后也得护着他,哪有让自己夫郎打头阵的。”   沈临川连连说是,他接着说想让他大哥帮忙打一副车架的事,沈大哥二话不说给应了下来,“独轮车是吧,大哥给你们打。”   沈大嫂也说道:“让你大哥给你打,你入赘到周家去,咱家也没给你陪上些什么,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沈临川入赘了周家,按理说这边按照出嫁的规矩走,是要陪嫁上一些棉衣被褥,家境好的还会陪嫁一些家具。   沈大嫂收了周家五两的礼钱,那会儿两人和沈临川闹得厉害,沈大嫂生气就什么都没给沈临川,回门之后见小两口和和气气地,沈临川也不似之前不懂事了,就后悔那会没有给沈临川陪一些东西过去。   沈临川这次来是带了七百文铜板的,是今日做生意挣得,他给拿了出来,“大嫂,你刚还和我说日子咋过呢,这会儿怎么又偏帮宁哥儿。”   “那不一样,不就是副车架,让你大哥打就是了,宁哥儿周大叔都是好人,你家又不似我叔伯家想占便宜,不一样。”   “宁哥儿若是知道肯定不乐意,我就不和大哥大嫂客气了,木料钱我出总成了吧。”   “那给一两银子就成了。”沈大哥说道。   “大哥,你听我说完再说。”   沈临川和他大哥说了他要的架子车,怕他大哥听不明白还拿了木棍在地上画了草图,“这是车架,还有车轮,车轴……”   沈大哥听得眼睛亮了起来,“这架子车还能把车板身和车轮分开,倒是不占地,不用的时候往棚子里竖起来就成了,若是在外面过夜还能当床使呢,确实比独轮车好,还比平头车轻。”   “大哥,就是这车轮里轴承不大好弄。”   沈临川给说了轴承的原理和样子,沈大哥越听越兴奋,不愧是老手艺人了,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不难,我去镇上让铁匠给打一些出来,我回来自己装。”   两人蹲在地上地上嘀嘀咕咕说了起来,沈大哥越听越觉得这架子车是个好东西。   特别是做农活,这架子车肯定比独轮车好用啊,而且他若是打了出来,那他就是头一个做这架子车的,那岂不是谁想要这架子车都得找他了!   而且那个安装在车轮里的叫轴承的东西,让车推起来更加轻便,老木匠一看架子车的样子都能打出来,但不会按轴承呀,就算是有能工巧匠,那一时半会也是学不会的!   “临川,你这是给你大哥我来送银子来了,你家的架子车不能收铜板,若是做出来了,还怕挣不到银子呀。”   “大哥,那七百文你先收了,我要拿回去了宁哥儿肯定不高兴的。”   沈大嫂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车,这会儿说道铜板了,她问道:“临川,这铜板可是周大叔给的?”   “不是的,我和宁哥儿卖一些小吃食儿挣得,不过是从我爹那拿的肉,算得上是无本生意了,打架子车这事宁哥儿我爹都知道的,如今两个生意,独轮车装不下那么多东西。”   “那就好,你以后有啥事了和宁哥儿你爹都商量着来。”   “知道的大嫂。”   沈临川刚和他大哥讨论架子车讨论得入迷,身旁还蹲着沈虎子沈小鱼两个小的咔嚓咔嚓磕着花生吃,一抬头日头竟然偏西了!   沈临川想着他家夫郎让他天黑前回来呢,沈临川蹲得腿都麻了,忙站了起来,“大哥,可还有什么不懂的,若是不明白我明儿下午再过来一趟。”   “吃了饭在回去,或者让你大嫂收拾一床被子睡上一晚。”   “不成的大哥,我跟宁哥儿说好了天黑前回去的,若是我没回去他肯定担心我路上出什么事了。”   “也是,也是,这没啥不懂的了,十天半个月的大哥就能给你打出来。”   沈大嫂这会儿都准备做饭呢,听沈临川说回去了忙收拾东西去了,去厨屋打了一小坛子油酱菜,又装了一些山木耳山蘑菇这些,都是值钱的山珍,给沈临川装了不少。   她拎了篮子出来了,“那你快些回去,路上小心一些,这现在天暖了看着点,蛇虫什么的容易咬着人了。”   “哎,知道了大嫂,今儿拿的那是豆腐血肠,还没晾好的,您挂阴凉的地儿再挂上几日。”沈临川说完就匆忙要回家去了。   沈大嫂忙说道:“等会等会儿,宁哥儿脚多大来着,你知道不知道,我给你两做双鞋子。”   沈大嫂去拿了鞋样子,沈临川的脚多大她是知道的,就是宁哥儿的脚她不知道多大,沈大嫂知道周宁不大会针线活儿,两人的喜服都是隔壁大娘给做的,现在有她这个当大嫂的了,哪里还要麻烦人家呀。   沈临川一听他大嫂要给宁哥儿做鞋子呢,他赶紧比着鞋底样子量了量,“大嫂,宁哥儿的脚刚好这么大。”   “这么巧呀,宁哥儿脚竟然和你的一般大。”   沈临川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大嫂,我今年长了一些个儿,鞋子有些夹脚了,我的鞋得在放长一些。”   “成,大嫂知道了,赶紧回去吧省得宁哥儿担心了。”   “哎!”   沈临川各揉了一把沈虎子沈小鱼的脑袋,拎着篮子赶紧跑了,杏花村离大杨树村大半个时辰的,大概得一个半小时呢,他得走快点了。   沈大嫂见他跑这么快在后面喊道:“临川慢一些,别把篮子里的油酱菜给弄撒了!”   “知道了大嫂!”   沈临川赶紧忙家赶去了,和他大哥说得太入迷了,竟然忘记了时间了!   沈临川想起他大嫂问宁哥儿脚多大的,沈临川不由笑了一声,两人成亲这么久了,他能不知道嘛,沈临川轻咳一声止住了胡思乱想的念头,脚步匆忙往家赶去。   周宁在家给院子里的菜浇了浇水,又打扫干净了鸡窝,就连大黄都给洗了个澡,忙了一阵他爹都回来了,周宁见日头都偏西了,沈临川应该在路上了吧。   周宁又去把明天要用的肉片鸡蛋这些给收拾了出来,等沈临川回来了让他看着自己做把子肉,以后这会儿他来干,让沈临川安心读书。   周宁把东西都弄好了,天都有些擦黑了还没见沈临川的身影,他去门口看了看远处的小路也没看见人,周宁心里有些急,又去厨屋把馒头给揉了出来,“爹,你帮我烧下火。”   “哎。”周大过来帮忙了,“临川这咋还不回来,别不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脚或者住沈家那边了。”   “不会的,沈临川说了天黑前回来的,爹,我去接一下沈临川去。”   “成,快看不清路了,提着灯笼。”   周宁在家待不住了,去屋里拿了纸灯笼出来,又在里面添了些灯油,“爹,我去接沈临川去了。”   “去吧,路上慢些。”   周宁提着灯笼匆忙出门去了,心里越发担心沈临川是不是迷路了,是不是看不清路掉沟里了,越想越担心,脚步更加匆忙了。   沈临川也在路上跑着呢,他一出了杏花村就拎着篮子跑了起来,从杏花村回家去要路过村庄路过田地,有的田间小路窄,现在又正值春光好的时候,有的小路上都是没过鞋子的矮草。   这会儿天彻底黑了下来,今天天不大好月亮躲在后面没出来,路都有些看不清了,沈临川已经远远看见大杨树的灯火了,快步走了过去。   沈临川看见黑夜中飘着一团亮光,橘红色的,越飘离他越近,沈临川刚以为是村中的灯火的,但这一团火好像是朝着自己过来的,不会是宁哥儿过来接自己的吧。   这大野地里黑灯瞎火的也没个人影,沈临川喊了一句,“宁哥儿,是你吗!”   “沈临川!”   沈临川只是试探性喊了一声,没想到真的是他家夫郎过来接他回家了,沈临川心中盛满了欢喜,他也有人等自己回家了。   沈临川拔腿朝着亮光跑了过去,看见挑着灯笼接自己的周宁伸手抱了上去,“宁哥儿,你来接我了,我还以为要我自己走这黑漆漆的夜路呢。”   周宁原下意识想把人推开呢,这在外面呢,又想起现在天都黑了,谁没事在外面呀,也就任由他的小相公抱了。   就是怎么又撒娇,他的小相公好爱撒娇,周宁庆幸现在天黑透了没人看见他的窘迫,被他家相公这么一抱,周宁觉得自己身上都是烫的,“回,回去了我们,爹在家等咱们呢。”   沈临川感动坏了,牵着他家夫郎的手朝家走去,一盏小小的纸灯笼照亮了前方一小片空地儿。   “沈临川,你手出汗了。”   “怕你在家担心,我跑着回来的。”沈临川现在一脸地傻笑,“我和大哥多说了几句,一时不察误了时间,这才回来晚了。”   “嗯。”   他们清河镇一向太平无事,但周宁就是担心他家相公若碰见什么歹人,他相公又是个文弱书生,肯定打不过人家的。   两人手牵手挤在一起回家去了,周宁挺着腰板一本正经,沈临川越发放肆地挤着他家夫郎走,恨不得挤人家怀里。   “要踩着人家的麦苗了。”   沈临川僵硬了一瞬把人往他身边拉了拉,“那你靠着我走。”   两人一到家门口大黄就摇着尾巴过来了,汪汪叫了两声引得周大从厨屋伸出了头,“临川宁哥儿回来了。”   “回来了,爹。”沈临川语气飞扬,心情好极了,“爹,炒菜了吗,我来炒,宁哥儿想吃的瓠瓜我给炒出来。”   沈临川踩着落在地上的微光进了院子,挽起袖子帮忙了起来。   堂屋昏暗的油灯,灶台下跳跃着火苗,还有从锅中飘出的麦香味儿,沈临川觉得他好幸运呀,碰见了这么好的夫郎和这么好的爹。   晚上周宁吃上了他喜欢的瓠瓜炒蛋,还有沈临川从他大哥家带回的油酱菜。   明天要做生意的食材都准备好了,今儿特意从村中卖豆腐的人家多买了不少的豆干,鸡蛋周宁也已经给剥了出来,“沈临川我来做,你帮我看着。”   “成。”   吃了饭两人又一道挤在厨屋做起了把子肉,周大洗了把脸哼着小调回屋去了,小两口黏糊着呢,两人刚回来的时候他看见可是牵着手呢,家中日子如今和顺,他自然高兴。   周大想起宁哥儿早逝的小爹,跟着自己没过几年好日子就得病没了,宁哥儿他也没照顾好,跟着自己一个糙汉子受委屈了,这些年相看不成没少被村里说闲话。   他这哥儿婿比自己心细,又是个顾家疼夫郎的,比自己会照顾宁哥儿,他这小哥儿虽然不爱说话,但他看得出来,只打成亲之后,他家小哥儿开心着呢,宁哥儿他小爹知道了肯定也高兴的。   周宁昨儿和沈临川学了一遍,今天自己下手做了起来,和沈临川做出来有个八分像,沈临川又夸了起来,“好厉害呀,我家夫郎学了一遍就会了,真的好厉害呀!”   周宁长这么大很少听见人家夸他,唯一一次听见人家夸他还是说这小子力气可真大呀!   等他一回头人家看清了他眉尾红色的孕痣,尴尬地落荒而逃了。   周宁被夸得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给你烧些水洗,洗澡。”   “成,辛苦我家夫郎了。”   沈临川今儿从杏花村一路跑了回来,身上出了汗,洗了澡换了身干爽的衣裳浑身都轻松了起来。   周宁也蹲在门口拿着柳枝儿刷牙,漱漱口噗噗吐掉了口中的牙粉,拧了汗巾擦洗干净回屋准备休息去了。   沈临川这会儿只身着里衣,手上拿着书悠闲得靠在床上看书,里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薄薄的一层腹肌。   周宁看着微微皱眉,现在虽然四月已经天渐渐热了起来,但夜里还是有一丝凉意的,周宁在床边愣了一息走到了床边,他拉起床上的被子给沈临川盖上了,“夜里冷,别露着肚脐在寒气入体了。”   沈临川憋着的一口气泄了下来,他可是摆了半天的造型呢!   练了这么些天了,肚子上腹肌还不大明显,他可是吸着气呢!就是为了让肚子上的腹肌漂亮一些,结果他夫郎只顾着看他的肚脐眼了! 第31章   周宁解开了发带跨上了床, 被子一拉躺好准备睡觉。   沈临川不干了,书本放在了一边,不能白瞎了他在这凹了半天的造型,他一把拉住他家夫郎的手盖在了肚子上, “摸摸, 摸到什么了吗?”   周宁动了动手指, 沈临川比他白,皮肤也很是光滑,比不少小哥儿都白皙上几分呢,周宁实话实说道:“滑。”   沈临川又泄气了,“没摸到腹肌吗?”   “腹肌是什么东西?”周宁真诚发问。   沈临川把肚子上的手给抽一边去了, 自己摸上了他家夫郎的腹肌,“呐, 就是肚子上一块一块的肉, 你就有。”   沈临川摸着他家夫郎的腹肌格外的眼馋,怎么他家夫郎就有,他练了这么多天了才薄薄的一层!   “哦,你说这个呀,不是是个人都有吗?”   在周宁的认知中, 这肚子上的几块肉不是人人都有的吗,他爹有,他也有, 其他人就不知道了,那应该是都有的。   沈临川也有呀,他沈临川让他摸了,虽然没他的明显,但也有呀。   沈临川啊了一声, “不是人人都有的啊!不成,你的就是我的!”   好嫉妒呀,他家夫郎的腹肌实在是太漂亮了,薄薄一层,四肢修长有力量感,真的是漂亮死了!   沈临川趴在周宁耳边说道:“今天大嫂说要给我两做鞋子。”   “那代我谢过大嫂了。”   “大嫂问我你的脚多大,我给她用手量了出来。”   “嗯。”   沈临川咬了一下周宁的耳朵,“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周.老实.宁摇头,“不知道。”   “我做给你看。”   沈临川落下了床帷,帷帐外的油灯没有吹灭,周宁想起身把油灯给吹了,沈临川拉住了他,“不用吹,看不见的。”   沈临川用实际演示了下他是怎么知道他家夫郎脚多大的,周宁被闹得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沈临川是从哪看来得这些磨人的招式。   沈临川闹了一通披上长袍起来了,周宁面色泛红眨了下眼,“不生崽崽了?”   沈临川敲了一下他夫郎的脑门,“不生,还没准备好,你疼了又不说,快些睡觉,我再去看会儿书。”   沈临川怕在胡闹一会儿这学业又荒废了下来,美色误人!   翌日一早天刚擦亮,周家和往常一样各自忙碌了起来,沈临川不用扁担挑水了,改用两只手提水,渐渐试着把胳膊伸直拎水。   今儿只有把子肉,猪杂碎现在只卖一日就能给卖完了,到了集市上三人把摊子给支了起来,沈临川刚把泥炉里的柴给点起来呢,就听见一道脆生生的声音,“老板,我来给你送碗来了!”   是烧窑那家的小徒弟给自己送碗来了,二十个土碗对人家来说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生意,小徒弟背着背篓给自己送了过来,“老板,我没有来迟吧。”   “没有,我这摊子刚支上呢。”   那半大小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老板你点点,一共是二十二个碗。”   “不是二十个吗?”   “我师父怕我送过来颠破了碗,特意多烧了两个。”   沈临川也笑了,“你师父对你还不赖呢。”   “那是,师父教我吃饭的手艺,我家兄弟四人,饭都吃不上,我师父给我饭吃哩。”   沈临川已经把送过来碗点了完了,又把碗底的刻字给看了一遍,刻字都一样,不怕人家乱给他送碗,他数碗的时候那个小子一直等着他点好呢。   碗干干净净的,里面一点土灰儿都没有,“洗过了?”   “嗯,我想着老板你家急用碗,又是做吃食儿的,我送过来之前就都洗干净了,能直接用了,老板都是好的吧,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   听沈临川不让自己走,那小徒弟紧张了一瞬,难道他做得不好,“老板,碗都是好的呢,没有破的。”   “不是碗的事,你等我一下。”   “沈老板来了,锅里的东西都给我来上两份。”陆掌柜地一看沈临川支摊子呢就忙过来了,那把子肉吃起来特别的香,吃上一口呀,让人夜里都念着呢。   “哎,陆掌柜稍等。”   沈临川去烧饼摊子拿了个烧饼,“王大叔,今儿先打出来这么多呀。”   烧饼王嘿嘿笑了起来,“这不是怕跟昨日似的买得人太多了,我这边打不出来,你说急人不急人。”   烧饼王今儿特意先打了二十烧饼出来,放在竹篮子里面,篮子还垫了白色的棉花垫子保温用,拿出来还是热得呢。   沈临川放了三个铜板在人家的钱匣子里,烧饼王推拒道:“不过一个烧饼,哪里要给铜板的。”   “都是做生意的,不能白要了王大叔你的。”   沈临川拿过来了个烧饼,泥炉上的锅也开了,沈临川在烧饼里面夹了块豆干,虎皮鸡蛋也对半切开给放了进去,最后来上一点肉汁,“多谢了,谢谢你帮我洗碗。”   那小徒弟愣了一瞬,随后眼中迸发出亮光,“谢谢老板!”   半大小子拿着烧饼跑远了,这得好几个铜板呢,里面还给他夹了鸡蛋呢!   锅里的把子肉已经热好了,沈临川把木柴抽出了一些,里面用炭火温着就成了,陆掌柜的笑着说道:“沈小哥真是好心。”   沈临川笑了一下没有说话,“陆老板是要用自家的碗还是用我家的碗?”   “哦?怎么个说法?”   沈临川拿了个碗给他看,“用我家的碗押金两文,送过来退押金。”   陆掌柜哈哈笑了起来,“沈小哥会做生意,等我去家里拿碗去!”   趁着陆掌柜去拿碗的空隙,沈临川已经卖出了几块豆干和干豆角,一文钱一个,去隔壁买上个烧饼夹着吃,早食儿就这么解决了。   还有小孩子想吃豆干的,就用竹签给串起来,能拿在手上吃,才一文钱一个,还是个挂着肉味儿的小吃呢。   今天不用吆喝不少人围了过来,陆掌柜昨儿没买到豆干今儿特意多要了一些,才一文钱一个,便宜。   周宁在他老爹那帮了会儿忙就过来收铜板了,今天的把子肉丝他做得呢,听见人家夸东西好吃,他也很是高兴。   今天带过来的把子肉还多呢,早市一过依旧卖完了,摊子上的碗用了一大半。   沈临川生意好,除了自家高兴,最高兴地就数隔壁的烧饼王了,因为沈临川的摊子生意好,引了不少的人过来,不少人会在他这买上个烧饼一道吃呢。   沈临川的东西一卖完,周大就催促着两人回家去了,他知道他家哥儿婿还得回家用功呢。   沈临川和周宁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了,“爹,那我宁哥儿先回去了,你晌午吃饭的时候不要省。”   “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呀,你和宁哥儿快些回家去吧。”   烧饼王老汉笑着打趣:“周大呀,你这哥儿婿孝顺你这是,沈小哥,你这生意这么好不如多做一些,也能多挣些银钱,这才早市刚下你的把子肉就卖完了。”   沈临川随口说道:“家中太忙了。”   两人一人背着一个背篓回家去了,杂物带回家一部分,要不然他爹一个人推着回来也太重了些。   烧饼王老汉还在和周大说话:“周大呀,你这哥儿婿真能干,你看那生意好的,要是能多卖会儿那岂不是家中都要富裕起来了。”   周大嘿嘿笑道:“他忙,他忙,读书人哪能和我一样。”   烧饼王嘴上直夸周大好福气,他希望沈临川能多卖一会儿,这样他的烧饼生意也能多挣点。   沈临川和周宁也沿着官道回家去了,沈临川问道:“宁哥儿想咱家生意多做一会儿吗?这样咱家能多挣一些。”   周宁摇头,“小生意做太久了耽误你读书,不能既要又要,不能太贪心。”   沈临川勾住了周宁的手指,周宁想躲,“路上都是人,被人家瞅见了。”   “挡着呢看不见。”沈临川如愿勾住了他家夫郎的手指,他接着说道:“若是一个人天天吃一样东西,一下子吃了个过瘾,你说他明天还想吃吗?”   “自然不会。”   “咱家生意也一样,有的人想买买不到,想吃吃不上,闻着香味儿越发惦记,买了也没吃过瘾,你说他是不是还想买。”   “肯定的。”   “这叫饥饿营销,就像让一个人吃不饱,你说他想不想吃饱饭,一直让他饿着,他就越想吃饱,和咱家做生意一个道理,而且越是有人买不上,咱家日后的名气就越大。”   “沈临川,你可真聪明!”   被自家夫郎夸了沈临川很是受用,“我家夫郎也能干。”   回去的路上沈临川和周宁商量了一下每天准备多少食材,把子肉一天十斤能出四十片,豆干和干豆角便宜卖得最快,各准备五十个,鸡蛋一天二十个,这样一天就能卖出大概六百文。   他们的小摊子随着他爹的肉摊子出摊,他爹一天收猪两天卖猪肉,理想状态下一个月能出上二十日天,两人的小食摊儿算是无本的生意,每天都要用上十斤五花肉。   抛掉休息天不好不出摊,一个月至少能出十五到十七天,那大概就是十两银子了,还有便宜的猪杂碎猪头肉能卖上一头,那一个月大概就能挣上差不多十五两银子了。   沈临川噼里啪啦一通和周宁盘算,周宁惊讶道:“竟然能挣上这么多!”   “听着挺多的,别忘了咱爹可没收咱两的肉钱,一天十斤猪肉呢,一个月最少就得五两银子呢,不算咱两的人工费,也就挣了十两呢。”   “咱两干活还算钱呀?”   “算呀,你这雇人做得话不得给人家铜板呀,还有豆干呢,还得刨去一两银子呢,其实算算一个月挣得不算多了。”   沈临川一通算,周宁也听得明白,越发觉得沈临川厉害。   不过沈临川还要读书呢,一个月能挣上十两银子呢,比他爹一个月卖猪肉挣得都多呢。   两人盘算了一阵,决定以后就只做早市这一阵生意,这样不耽误沈临川回来读书。   周大在镇上卖到下午半晌也推着车回来了,因着现在他家哥儿婿那要用一些猪肉,刚好一头猪两日就卖得差不多了,还剩一些边角料,他就推着架子车在回家路过的村子吆喝吆喝也就处理掉了。   周大现在越发对沈临川满意,若是刚开始对他好是因为他家哥儿的原因,现在见沈临川一门心思地为着这个家,家里的日子呀也越过越和顺。   夜里睡觉的时候沈临川周宁二人依偎在一起,外面渐渐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两人一夜好梦。   沈临川习惯了早起,每次都是天一亮就睁开了眼睛,今天沈临川一睁眼屋里竟然还黑漆漆呢,院子里的鸡已经在打鸣了,外面沙沙地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原来是下雨了,这还是沈临川来这头一场雨呢,现在虽然刚入了夏,但这场雨怎么不算春雨贵如油呢,刚好家里的麦子地也省得浇了。   天这会儿还不亮呢,沈临川难得赖了一会儿床,他家夫郎窝在自己脖颈处睡得正香呢,沈临川拉了下被子手上偷摸捏上了他家夫郎漂亮胸肌,周宁睡得正香呢被沈临川给弄醒了。   周宁迷迷糊糊说道:“沈临川,天还没亮呢。”   “知道,你接着睡。”   胸口作怪的手不停,周宁被闹醒了,“下雨了呀。”   “嗯,今儿不用起那么早。”   周宁打了个哈欠把胸口的手给抽一边去了,“今日不用打水了,路上不好走爹肯定不收猪了,缸的水够今儿做饭使得了。”   “嗯,还早,你接着睡。”   周宁微微瞪了一眼身旁的人,都被他的小相公弄醒了,他还怎么睡呀。   沈临川调笑了一句,“生气了,那我让你摸回去,我好摸的,滑。”   周宁才不搭理不正经的沈临川呢,两人躲在床上嘀嘀咕咕说了几句闲话,屋里渐渐能看见东西了。   周宁也睡不着了,起身坐了起来,拿起枕边的木簪子随手把长发挽了起来。   周宁都不躺床上了,沈临川一个人觉得没趣儿,也跟着起来,推门一看地上湿漉漉一片,这会儿下着小雨呢。   沈临川取下了挂在墙上的蓑衣,“趁着雨不大,我去把水给挑满了。”   “那你别滑倒了。”   沈临川不想停歇一日,若是没有这个意志力他还怎么走科举,他要有十足的准备,身体要锻炼好,学识也要手拿把掐。   沈临川一脚踏出堂屋门,泥土沾满了整个鞋子,沈临川微微皱眉没有踩实了,他正打算出去呢,周宁叫住了他,“穿草鞋吧,穿上不滑。”   沈临川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了,“好,省得把鞋子给弄脏了。”   沈临川换上了一双草鞋拎着木桶出门去了,周宁今儿起来得早,一家都难得歇息上一日,他进厨屋做饭去了。   沈临川披着蓑衣来来回回十来趟,那双草鞋上裹满了泥巴,沈临川裤腿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的小腿,一缸水给打得满满当当的。   他站在厨屋门口解开了蓑衣,摘下汗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还得练,之前用扁担挑水他没啥问题了,用手提现在还有些费劲。   周宁打了热水端了过来,“洗洗脚。”   沈临川忙脱了裹满泥巴的草鞋,洗干净了脚这才穿上了布鞋。   “做包子呢。”   “嗯,今天起得早,做一锅包子。”   沈临川伸头一看是不知道什么的青菜馅,里面放了木耳、豆干丁还有小虾皮,那些小虾皮还是他和宁哥儿在他家地头的小河沟里捞得呢。   “弄得什么青菜呀这是,刚出去摘野菜了?”   “没,咱家菜园子里冒出一些马齿苋,给摘了个干净。”周宁正手下擀着包子皮呢,“你快去用功,这用不上你。”   沈临川凑过去亲了一口他家夫郎,“辛苦了,我家夫郎。”   周宁头都没抬,只是手下有些僵硬地擀着包子皮,沈临川心情大好地去堂屋读书去了。   两人成亲时日不算短了,他家夫郎还没习惯他的亲亲呢。   沈临川进了堂屋依旧是先打了一套拳法练身,然后才拿起书本诵读了起来。   周宁在厨屋包包子呢,听见沈临川的读书声也不由嘴角勾了起来。   今儿一天都在下雨,沈临川刚打完水之后雨越下越大了起来,一直到下午才停住了,天上露出橘色的云彩。   沈临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雨后空气中都带着一丝草木的芳香。   今儿一家人都没出去,周宁在一旁跟着沈临川写大字,周大在自己屋里煮上一壶小酒配上一碟子油炸花生慢慢悠悠又是一天。   沈临川过去检查他家夫郎的课业,只见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沈临川三字,沈临川笑了一声,“记得怎么写了吗?”   周宁赶紧点头,“记得了,记得了,不下雨了,我想出去捡一些笋子。”   周宁迫不及待想出去,原来读书是这么辛苦的事啊!   他被沈临川压着写了快一日的大字了,那毛笔尖怎么这么软呀,他总是写成一团,悬着手腕还要力气轻一些,简直是太折磨人了,还不如让他去翻地呢!   沈临川坐了过来,见他夫郎这耐不住的样子有些好笑,“捡什么笋子呀,这刚下过雨外面都是泥。”   沈临川拉过周宁的手给他揉了揉手腕,“以后早市儿回来了,你都跟着我写大字。”   周宁石化了要,“家,家里还要干活,我还要洗衣裳,砍柴,喂鸡!”   “又不是天天都要干这些活儿,那就只写到晌午怎么样,下午你爱做什么做什么。”   听沈临川这么说周宁松了口气,这读书识字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今儿沈临川教他写大字他刚开始还挺高兴,整个大杨树村也就意哥儿识字,他爹教他的,意哥儿以后也是要做郎中的,不识字怎么给人家抓药呀。   周宁浑身都是力气,劈柴挑水斩猪下地都不成问题,偏偏被这小小的毛笔给难住了。   他心里转了一下说道:“我学识字无用,还浪费纸,不如省下这些纸给你用。”   沈临川差点笑出来,他这笨夫郎什么心思他能不知道,心里想什么脸上都露了出来,“不就是几张纸,咱两做生意挣得铜板还买不上几张纸?怎么,你连你相公我的名字都不乐意写?”   周宁赶紧摇头,“愿意的,愿意的。”   沈临川凑了过去,“今儿辛苦了,奖励你个亲亲。”   沈临川还没亲上去呢就听见外面有人喊了起来,“大哥,大哥,在家吗?”   周宁被吓得险些跌坐在地上,还是沈临川拉住了他才避免了一场事故发生,被打扰了亲亲沈临川有些黑脸,伸头一看原来是熟人呀,他脸上挂上了笑,“二叔,啥事呀?”   “你爹在家吗?”   “在东屋呢。”   周大听见有人喊他也出来了,“老二呀,进屋坐。”   周大引着周老二坐在了堂屋,堂屋的桌子上还放着沈临川的书呢,沈临川下手给收拾了起来。   周宁给他二叔倒了一碗水,也不说话老实挨着沈临川坐着。   “老二呀,啥事呀?”   “没啥事,就是过来坐坐,想着今儿下雨呢,大哥肯定没出去做生意。”   周老二眼神扫了一眼沈临川周宁二人,“临川来我家有些时日了吧。”   沈临川脸上带着三分笑,“劳二叔惦记。”   “都是一家人,我是你亲二叔,以后有啥事找你二叔我就成,我家有成和你同岁,他是头年考中的童生,经常来我家转转,你两同岁也有话说。”   周大乐呵呵地说道:“对对对,都是读书人,你们读书人在一块讨论讨论学问,我家临川也是个童生哩。”   沈临川嘴角的笑带着一丝讥讽,他家有他爹在呢,他有啥事不先去找他爹,而是找他这个二叔?   “唉,那不一样,有成的童生是新考的,临川读书上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来问就是了。”   “都一样的,一样的,临川的童生比有成的考的还早呢,临川,你啥时候考中的?”   周大直肠子没听出来他兄弟周老二的贬低,只当是好心让沈临川去请教周有成学问。   “爹,我十岁那年就考中了童生了,有成是十七还是十八才考中的吧,我比他早七八年呢。”   沈临川踩了一下周老二,有啥可得意的,十七八才考中了童生,若真论起来那周有成还比不过原身聪慧呢。   周老二一向以他的读书人儿子骄傲,去年又考中了童生,在村中越发得意了,被沈临川这么一说他脸上有些不好看。   “那……”   “爹,有成哥读了几年书了?”   不等周老二说话,沈临川就给他打断了。   “你有成哥,十岁那年就送镇上读书了,刚好你那年考中童生,还挺巧。”周大笑呵呵地说道。 第32章   周老二暗中骂了一声小兔崽子伶牙俐齿, 这是在点他家有成读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考中了童生。   周老二和周大虽是亲兄弟两,但性格却天差地别,周家爹娘那会儿偏宠机灵的小儿子,就送了家中老大去跟着人家学杀猪。   半大小子送去人家那当了七八年的学徒一个铜板都不给的, 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呀, 这才学会了杀猪的手艺。   小儿子机灵则养在了膝下, 周大跟人家当杀猪学徒,住在那屠户家,虽然又脏又累,但好在教他的师父不是什么坏人,用是真的用, 手艺也是真的教。   一个月回来个一两趟还能给家里带一些荤腥,到了出师的年岁才回了家。   议亲的时候给老大找了不好生养的哥儿, 给老二找的确是个女娘, 老两口那会心都偏向了小儿子。   周大性子老实憨厚,知道他爹娘偏心,但养老送终大头还是他出的呢,老两口没了之后两家才分了家,就连地都是周大家三亩, 周老二家四亩。   那会儿周宁还小,他爹的事他不知道,周大也没和周宁提过, 这些事他都不知道。   周老二嘴能说着呢,听沈临川暗中嘲讽他家有成读了这么些年书了才考中童生,心中越发不喜,却还脸上带笑说道:“有成用功了这些年总算有所成,明年他就要下场考秀才了, 咱老周家就有成这么一个读书人。”   “挺好的,我明年也下场呢。”   “哦?临川你不是不读了,我听咱村里人说你的褥子杂物这些都从镇上拉了回来。”   “二叔不是不读,是家中刚办了我和宁哥儿的婚事,如今手头紧,镇上的束脩又贵,我打算现在家读上一年。”   周老二听沈临川这么说心中更加骂骂咧咧了,考了这么些年的秀才还没考中,明年还要考呢,他知道沈临川从镇上的学堂退了学了,但没想到这小兔崽子还没歇了读书的念头呢!   这沈临川要是接着读书的话,那他大哥不就要供着两个读书人了,他家有成用的岂不是要分一半给沈临川这个小兔崽子!   周老二今儿原本是想过来说教沈临川一个赘婿在周家就该守规矩,这会儿说到了读书的事,他早忘了今儿来这的目的,不是,这沈临川竟然还打算读书啊!   周老二咳了一声,“临川呀,你既然知道你爹现在手头穷,那就该歇了读书的念头,听说你大哥沈家那边,不就是因着读书穷了下来,你爹能干,若是不读书了,你家日子过得差不了。”   这话沈大哥他们说,沈临川自然知道他大哥是好意,但周老二这么说无非就是怕他爹若供他读书,那周有成或许就供不上了,乡下人家没见过谁家一下子供着两个读书人的。   周大说道:“老二你莫说这丧气话,孩子有志气咱做长辈的就该多支持。”   “那是,那是。”周老二得知了沈临川还要接着读书的事,他坐不住了起身站了起来,“没啥事,我就过来看看,大哥,那我先回去了。”   “成,路上慢点,刚下雨路上都是泥。”   周老二客气了两句回家去了,出了周大家的门气得他呸了一声,这沈临川书读成那样还接着读呢,那沈临川要能考中秀才了,他周老二跟他姓!   今儿原本是想和他大哥说说让他支起来呢,这沈临川不过是一个上门赘婿,哪能让他骑到他们老周家的头上,谁知道不仅没和他大哥说让他大哥拿捏住沈临川,还被那兔崽子明里暗里嘲讽了一番!   周老二气得快步回家去了,一个不察脚下打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他哎呦了两声,还弄了一声的泥,心里越发气恼。   觉得自从沈临川来了之后他家日子就过得不顺,成亲那天让他家当众丢了那么大的人,还害得他家从老大家拿肉都拿不过来的,他这都好久没吃上肉了,他哪里过过这种苦日子呀,以前可是三天两头能吃上肉的啊!   今儿刚出了周大家的门,这还没走多远呢就摔了一个屁股墩,这姓沈的兔崽子克他!   周老二扶着都是泥的地面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回家去了。   胡彩云坐在堂屋门口翘着脚吃瓜子呢,旁边是周芳姐儿正在绣花呢,胡彩云正等着周老二回来呢,看见一身泥的人哎了一声,“怎么弄成这样呀,老大家还动手了不成!”   “不是,走路上滑到了,真的是倒霉。”周老二扶着腰进来了。   周芳姐儿怕他爹弄脏了她的裙子忙躲一边去了,“爹,你和大伯说了没,那沈临川也太蹬鼻子上脸了些,凭什么管着我们拿肉呀,之前大伯可都是不说什么了,怎么如今他沈临川来了,这肉就拿不得了。”   “别说了,我看那沈临川就是克咱家,我刚出了他家门就滑倒了!”   周老二接着说道:“我让大哥管着点沈临川的事还没说出口呢,不知咋了说到有成读书的事,谁知道那沈临川明年也是要下场考秀才的!”   “什么!”胡彩云尖叫了一声,“他沈临川不是不读了,怎么又突然明年要下场了,若是他沈临川也要读书,那岂不是要占去了我们有成的好处呀!”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不就赶紧回来了,不能让沈临川读书,这不妨碍到我家有成了。”   “对,不能让沈临川读书了,大哥也是糊涂,我们有成姓周,那沈临川姓沈,咱有成才是老周家的人!”胡彩云说着就要出去,“我去找大哥说去!”   “回来!”周老二拉住了胡彩云,“你去说有什么用,沈临川现在也没在学堂,人家在家里读书,咱还能不让人家读了不成,不能让他碍着咱家有成读书了,等有成回来了让他去看看大哥表表孝心。”   周老二心中憋屈,这沈临川果然克他家,以前两家供着他家有成一个读书人,他大哥家还得敬着他家呢,他家唯一一个男丁,还是个读书人,要是宁哥儿嫁出去了,那他大哥还得靠他家呢,挣多少银子日后不都是他家有成的。   如今沈临川入赘了过去,这家产不仅没了,他们家反倒要过去巴结老大家,有成他大哥家可是供着呢还,可不能断了这供应!   当初周宁一直相看不成,要说比周大还急的那就是周老二家,周宁才十四岁就想把人给嫁出去了,这样周大挣得都是他家的了,胡彩云想尽办法给周宁找人家,一直拖到了周宁十九。   周老二一家都认定了周宁是嫁不出了,还能帮着他爹挣钱,心里这才好受一点,就当两人都给他家挣呢,谁知道周宁突然传出来订亲了,不过三日就成亲了,打得他家一个措手不及。   胡彩云听说沈临川还要读书呢,气得脸都变形了,“他沈临川若真能考中了,人家沈家又不傻能让读书人入赘,让那沈临川考不中,考不中,咱们周家只能出有成一个读书人!”   胡彩云恶毒地诅咒沈临川一直考不中,若是明年她儿子考中了秀才,那沈临川考不中,老大家为了沾她家的光,不还得供他家有成读书。   周老二原本想去埋汰一下沈临川的,谁知道过去了一点好没讨到,周大还没听出来周老二话里话外的贬低,乐呵呵地只当自家兄弟过来串门。   周宁虽然没啥心眼性子又直,但他可听出来他二叔看不上沈临川,还想嘲讽沈临川这些年不过是个童生罢了。   周大和两人说了声就回屋去了,他哥儿婿用功着呢,他就不打扰了。   周大一走,沈临川就拉过了周宁坐在他腿上,“怎么了,生气了,看这脸板这么长。”   大白天的,周宁面皮薄,刚沈临川想亲他差点被人家撞破了,现在更是不肯坐他腿上了,沈临川箍着他家夫郎劲瘦的腰肢不撒手,“坐好,一会儿闹得咱两都摔地上了。”   周宁这才虚虚坐着生怕坐坏了他的小相公,“让人家看见了。”   “地上都是泥,谁没事干乱跑呀,也就咱这好二叔黄鼠狼给鸡拜年。”沈临川亲了一口他家夫郎,“说,是不是生气了。”   “有点生气,二叔就是想来咱家多管闲事,还嫌你读书,就是怕爹不供周有成了。”   “你倒是看得明白。”   周宁瞪了一眼沈临川,“我又不傻,之前供着他家是因为爹觉得都是自家人,出个读书人不容易,我是怕若是嫁出去了日后爹没人照应,这才对他家多迁就,越发得寸进尺,今儿二叔过来也不知道干嘛来了。”   “还能干嘛来了,当然是为了我这个赘婿了,估摸是觉得我挡了他家占好处了,想让爹或者你拿捏我呢,谁知道一扯到周有成自己乱了方寸。”   沈临川低着脑袋在周宁的脖子上蹭,“你相公我呀压力大,明年考不中秀才了,我家夫郎肯定要受委屈了。”   周宁一听沈临川这么说忙安慰道:“你不要怕,歇一会儿,我陪着你。”   “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呀,二叔一家凶神恶煞的,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怎么打得过呀~”   “嗯,我保护你!”   沈临川好一通卖惨,抱着周宁占够了便宜这才依依不舍松开了手,果然只要他一示弱,他家夫郎就让干嘛干嘛,乖乖坐自己腿上,腰真的好瘦呀!   沈临川的生意现在在集市上小有名气,头几日都是要多少卖多少,但每天就这么多东西,来得晚了不少人买不上。   沈临川的把子肉炖得软烂香糯,肥肉肥而不腻,瘦肉香儿不柴,里面的豆干鸡蛋这些也都带着肉味儿。   就连猪杂碎现在都卖得挺好的,头一天就能给卖完了。   这两日更是摊子还没支起来呢就有人围了上来,几个人看样子等了一会儿,一看见沈临川他们来了就抢着往前挤,“我先来的。”   “起开,我先来的!”   “不要着急,这会儿没几个人呢,大家伙都能买到。”沈临川劝道。   沈临川这边早上比周大那都忙呢,周宁就过来这边帮忙,这会儿麻利地把两人的小摊子给支上了。   有人急着说道:“给我来一块把子肉,两块豆干,一把干豆角。”   沈临川点头应下了,“好,稍等一会儿,这会儿锅里的肉还没热好呢。”   常在集市上买菜的人家摸清了沈临川的出摊日子,随着他爹周大的猪肉摊子一块出,三天或者四天出上两日,这头一日呀必有便宜的杂碎,十文钱一斤,花上几个铜板就能买上一碗呢。   而且大家都知道用摊子上的碗要付押金,很好退的,拿过来人家就立马给退了,也不拘你用上几日,但总归是用自家碗方便,要是想买把子肉或者猪杂碎的,就提前在篮子里装上一只自家的碗。   今儿有把子肉还有猪杂碎,沈临川卖吃食儿,周宁就在一旁收铜板。   都是住在周围的普通人家或者铺子掌柜的,多是要一片两片,或者要上四片的,家里在有钱也不会说要上许多的,来得早了一般都能买上。   沈临川送走了排在前面的几个客人,一个瘦弱的男子拿了一个青花大海碗,“我要十片把子肉,十片豆干。”   沈临川还没说话呢后面就有人嚷嚷了起来,“你怎么要怎么多呀,我们也都是排队了,你要这么多吃得完吗!”   “就是呀,就是呀!”   那男子瞪了一眼,“你管我,老子有的是银子,老子爱买多少买多少!”   沈临川一看这个人就是个二道贩子,从他这低价买过来,在去其他儿高价卖出去,“抱歉,都是限量的,把子肉一个人最多能买上两片。”   “之前怎么没听说这规矩,是不是故意针对我的!”那瘦弱的男子把一角碎银子往案子上一拍,“倒是不知道老子花了银子买不到东西的!”   周宁眉头微皱,拿起泥炉旁的木柴一棍子敲在了那角碎银子上,“你想找事!”   周宁一柴火棍敲下去,那碎银子直接嵌在了桌子上,沈临川面带笑容,“不好意思哈,吓到你了,我家夫郎就这脾气。”   “我,我不买了,把,把我的银子给我……”那小贩子哆哆嗦嗦地说道,被周宁吓得腿肚子都是抖的,没见过这么凶的小哥儿,这哪里像小哥儿呀!   周大也拎着杀猪刀过来了,“想闹事呀,也不问问我这把杀猪刀愿不愿意。”   周大人高马大的,小贩子吓得腿这些都软了,“没,没有。”   周大杀猪刀一翘把那角碎银子给翘了出去,只见桌面上留下半个指头肚那么深的坑,“拿去。”   周大拎着杀猪刀溜达了一群,又风轻云淡回去了,看似是给那人翘银子,大家谁不知道也啊,这是给他这哥儿婿撑腰呢。   小贩子拿着银子赶紧跑了,这个不大的小摊子竟然有两个凶神恶煞罩着呢!   这小贩子不是这一片的,不知道沈临川是周大的哥儿婿,这附近的人可都是知道的。   周大是个杀猪的屠户,他家哥儿也能轻轻松松扛起来半扇猪,两人都是热心肠的人,要是有事了喊一声肯定帮你的,但绝不会因为人家好说话而看轻了去。   周大又砰砰帮人家跺起了肉馅,扭头又说了一句,“宁哥儿,你一个小哥儿别打打杀杀的,你看看那好好的案子留了个坑。”   沈临川憋笑道:“爹,宁哥儿不小心,我看咱家案子留着坑挺好看的,以后看谁敢来闹事。”   周宁歪头看沈临川,在夸他。   沈临川朝他家夫郎眨了下眼,然后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这把子肉猪杂碎弄起来耗时耗力,倒不是我家不愿意多做,实在是一天就能做这么多,以后一个人至多买上两片,请大家见谅,要不然有的人吃不上。”   排队的人没有不同意的,谁家也不会说一下子买个五片的,那可就是五十文呢,一斗米十斤三十文,买上五片都能买上两斗米了,省吃俭用够一家三口吃上大半个月了。   沈临川接着忙活了起来,现在他的小摊儿在这条集市上也算是小有名气了,限量不仅能防止有人高价二次贩卖,还能饥饿营销,不能一下子让人吃腻味了。   摊子忙不过一个小时就卖完了,早市儿都没有下去呢,周宁让沈临川去后面歇一会儿,他去帮他爹的忙去了,等到早市儿一过两人照旧背了些重物回家去了。   小摊子开了这么些时日了,沈临川每天都记着账呢,现在已经攒下了六两多银子了,看着家里堆积越来越多的铜板,沈临川高兴着呢,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啊。   两人各自背了个背篓走在集市上,现在渐渐热了起来,天也越来越长了,到了晌午头的时候站在日头下能晒得你一头的汗,这会儿不过八点多些,天还凉爽着呢,卖菜卖肉的小摊子还热闹着呢。   集市两边是各种小食儿摊子和卖菜的摊子,四月中旬呢这会儿,不少果蔬都上来了。   生菜、嫩豌豆片儿、茴香苗、春韭菜这些嫩生生地摆在小摊子,还有刚挂红的桃儿,橙红的杏儿,殷红的李子,盛在小竹篮里煞是喜人。   沈临川这阵子喜欢买上一把韭菜,这一年当中呀就数这阵子的韭菜香嘞,水嫩渣子少,辛香味浓郁,到了夏日呀,这韭菜叶子就宽上不少,味道也差上几分。   弄上些韭菜鸡蛋塌饼子,周宁很是喜欢吃,说来做法也简单,直接韭菜切碎把鸡蛋磕就去就行了,在擀上两张圆薄面皮子,一圈全面掐出花印子,放在热油锅里烙就成了。   饼皮透亮焦酥,鸡蛋裹着辛香的韭菜,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这不会像夏日的韭菜那样留有臭味。   沈临川多看了两眼摊子上的细叶嫩春韭,周宁也有些馋了,“买两把吧。”   “成。”   两人上前挑了两把嫩春韭,都是乡下农户自己种的,一早挑着箩筐过来了,韭菜根那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呢。   不过这会儿虽然绿叶菜便宜了一些了,两把韭菜才花了五文钱,但这些桃呀杏呀刚上,还贵着呢,吃些春菜春果改改口。   沈临川如今手上富裕,自然不吝惜银钱,旁边就是人家的果子摊子旁,“吃桃儿还是杏儿?要不都买一些吧,李子就不要了,李子这会儿还酸得厉害呢,不甜。”   “沈临川别买了,太贵了些了。”   卖果子的货郎满脸堆笑捧着个杏儿给沈临川看,“夫郎你瞅瞅这杏儿,过了这阵可就没了,你看看跟鸡蛋那么大呢,一个五文,甜着呢。”   一个杏儿五文,和鸡蛋一个价了,周宁舍得花上五文买个鸡蛋,但舍不得花上五文买上个杏儿,他觉得不值。   “宁哥儿,宁哥儿要一些吧,我想吃了。”沈临川拽着周宁的袖子小声撒娇,周宁最吃沈临川这套了,周宁当即说道:“买!”   货郎很是高兴,“夫郎,你家相公可真疼您哩。”   沈临川捧腹笑了起来,“他才是我夫郎,我是他相公。”   “哎呦,你瞧瞧我这人没老呢就先老眼昏花了,对不住,对不住。”   沈临川生得白,周宁皮肤则是健康的小麦色,身形又差不多,那货郎没瞅见孕痣一时间搞混了。   沈临川挑了六个挂红的杏儿,这会儿摘下的杏儿都是树上熟的,最是好吃的时候,过了这阵可就没了。   桃子还没熟呢,但货郎为了卖个高价儿也早早摘下来了一些,一只八文,沈临川只要了三个桃子,等盛夏桃子成熟了那会儿才是最好吃的时候呢,这会儿还差着意思呢。   六个杏儿,三个桃儿,一共花了五十四文。   “夫郎,付铜板。”   周宁数了铜板给付了过去,两人相携离开了小摊子。   那货郎暗中啧了一声,这对夫夫生得倒是登对,就是他把这家夫郎认成了男子。   “回家我给你洗杏儿吃,这杏儿我摸着是沙的,好吃着呢。”   沈临川是不大喜欢吃酸的东西,桃子还成,杏子他觉得酸,很少吃这些,但他见街上穿着好一些的妇人夫郎篮子里都会买上几个桃呀杏呀,人家有的,他家夫郎也得有。   周宁嗯了一声,听起来兴致有些不大高。   “哎呀,我内急,宁哥儿你帮我看下背篓,我去如个厕去!”   沈临川放下背篓就跑远了,周宁守着两个背篓等沈临川回来,沈临川生这么好,他却被人家认成了男子,周宁心里升起一丝自卑。   杀猪匠的哥儿配读书人,村中人八成有说两人闲话的。   周宁等了一会儿,沈临川就又急匆匆回来了,“走,我们回家。”   两人出了镇子走在官道上,沈临川往周宁的手里塞了个光滑的东西,周宁手心一凉下意识抬起了手,只见手上躺着一根漂亮的木簪子。   沈临川满脸笑意看着他家夫郎,“喜欢吗?”   “怎么买了簪子,贵不贵呀。”周宁鼻子泛酸。   “我两成亲这么久了,我还没送过我家夫郎东西呢,这样,我家夫郎日日带着相公我送的木簪子,每天早上挽发的时候,就会想起你相公我呀,这样就能日日想我了!”   “沈临川,你怎么这么好呀。”   “我才不好呢,我沈临川呀就是个自私鬼,我看出来了,我家夫郎呀现在这会儿心里想着别人呢,不许想别人,快想我,想我!” 第33章   周宁被逗得露出了笑脸, 手上拿着那根簪子很是喜欢。   沈临川拿过了那根油亮的木簪子,“你看看我翻遍了整个摊子才找到了一根带水浪纹的木簪子,我叫沈临川,川里面水, 这根簪子就代表我。”   沈临川说着就给周宁挽在了头上, 黑檀木的木簪子在日头下泛着亮光, “很漂亮,我家夫郎是最漂亮的人儿了!”   周宁被沈临川夸得脸红,“小,小点声。”   这路上人来人往的不断行人,让人家听见多不好意思呀。   沈临川才不在乎呢, “我又没说错,我家夫郎就是最漂亮的小哥儿了。”   周宁得了根漂亮的木簪子挺高兴的, 这是沈临川送他的头一个东西, 他以后要天天带上。   沈临川拉住了他家夫郎的手,“走回家,今儿咱弄些春卷出来,还有杏儿也洗出来尝尝味儿。”   周宁没有躲了虽然还是不好意思,但还是任由沈临川牵住了他的手。   沈临川这会儿心里骂着周老二和胡彩云二人呢, 虽然他家夫郎不高兴是那卖果子的货郎引起的,但人家只是无心之失,罪魁祸首还是那两人。   他知道胡彩云给宁哥儿找夫家的时候肯定没少言语打压, 这才让他家夫郎对相貌不自信,但明明他家夫郎样貌生得一点也不差,长得哪哪都合他的心意。   两人走到大杨树村也才不到十点钟,石婆子坐在村口那纳鞋底呢,看见两人回来了说道:“临川宁哥儿回来了, 你家来亲戚了,应该是你家大哥来了。”   周宁成亲的时候,石婆子家离得近去看了热闹,她是记得沈临川大哥一家的。   沈临川一听他大哥来了忙和周宁回家去了,还没走到他家门口呢就看见他大哥坐在架子车上,两个小的在上面嬉闹成一团,隔老远沈临川就喊了起来,“大哥!”   两人快步走了过来了,沈大哥见了家中小弟也抑制不住地高兴,“我来给你送架子车,我一做好就过来了。”   周宁从腰间拿出钥匙开了院门,“大哥,快些进来。”   沈大哥推着架子车进了院子,两个小的坐在上面不肯下来,虽然没做过牛车骡车,但这架子车也很是宽敞,两个小的很是喜欢。   沈临川一手一个把两个小的抱了下来,“是不是都重了,二叔都要抱不动了呢。”   沈虎子用手背擦了擦鼻子,“二叔,我长高了呢!我娘说得!”   沈大哥轻推了他家小子一下,“喊人呀。”   沈虎子笑得露出两颗小尖牙,“宁小叔好。”   沈小鱼也跟着喊道:“宁小叔。”   两个小的过来了,周宁挺高兴的,“小叔给你们洗果子去。”   一听说有果子吃沈虎子眼睛都亮了,他今年还没吃过果子呢!   周宁把篮子里的杏儿桃子洗了出来,留下了一个杏儿给他爹,剩下的都拿了出来了,招呼过来两个小的一人塞了一个鸡蛋大的杏儿,“吃。”   果子都贵,沈家两个小孩子不常吃,沈虎子恨不得一口给吞了,还是沈小鱼是个小哥儿斯文,捧着个杏儿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大哥你也吃。”周宁端了碗过去。   “哎。”沈大哥拿了一个。   周宁又给沈临川拿了一个,剩下一个他拿了起来,沈临川不爱吃这带酸味儿的果子,他那桃杏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这地儿卖得贵也是因为新鲜果子刚上市。   沈临川把那枚杏子给掰开了,“虎子,小鱼过来。”   沈虎子看他爹的脸色,沈小鱼摇头不肯接,一人一个。   沈临川给塞了过去,“二叔不喜欢吃杏儿,你两小孩子吃。”   周宁手上的杏儿已经咬了一口了,他想给沈临川吃一口,但他大哥在这呢没好意思,悄悄扯沈临川的袖子让他背过来身,周宁这才把杏儿递到了沈临川嘴边,“尝尝。”   沈临川笑着咬了一下口,酸得他脸都皱了起来,“不成,不成,我吃不得酸。”   周宁被他给逗笑了,见他是真吃不得酸这才不让他吃了,“我把桃子给切开,你一会儿吃桃子,那个不酸。”   “成。”   周宁又去把那个三个桃子给切成了瓣,一人拿了一瓣,沈临川这人挑剔着呢,嫌弃桃子摘得太早了,水唧唧,就挂着点桃子味儿。   沈临川边吃边围着那辆架子车转,沈大哥很是自豪地下手拍了拍,“怎么样,用了好榆木,料子硬,只要不放在外面风吹雨淋,用个二三十年都不成问题。”   “大哥,用的铁轴杆呀!”   沈大哥嘿嘿笑了起来,“你大嫂说了就当送你两成亲的礼了,让打扎实一点,这轴杆就用了铁的,拉起来还轻一些呢。”   “大哥,谢谢你。”   “谢什么,都是自家兄弟。”   这一节铁轴杆不便宜呢,铁贵,这一节怕要一两银子呢。   “大哥,这一两架子车本钱下来得多少呀?”   “先说好呀,大哥不要你的银子,不瞒你说板料人工差不多得三两银子。”   板料二两,人工一两,比打一副独轮车要贵一半呢。   沈临川心里有了数,他也不和他大哥客气,那会儿说好了板料他来出的,一会儿在给他大哥一两银子。   沈临川大概在心里算了一下,他大哥头一次打这种架子车慢一些,还要边琢磨边打,有小半个月了,“大哥,你若是做熟练的话七八日可能打上一副架子车?”   “能的,车板子好打,就是车轱辘要费些时日,到时候一辆架子车要三两多些银子,我能挣一两多些。”   “那就是不停歇的话,一个月能挣六两银子,那不是也没比大哥平日里多挣多少?”   “话不能这么说,这架子车是长久的生意,就咱家会做,乡下人穷苦,要是要太贵了打得人肯定少,不如价格公道一些,而且再说了,这木匠也不是天天都有活儿干的。”   一般接到的大活计多是哥儿女娘出嫁打些家具做嫁妆,或者谁家盖了新房了打门、案子、床这些,也不能够日日有活儿的,算下来一个月能挣三两多银子都不错了。   要是给人家打架子车一个月就能挣上六两银子呢!   沈大哥越想越觉得挣得不算少了,他辛苦点不算啥。   周宁煮了些粗茶叶出来,倒了两碗端了过来,“沈临川,你和大哥坐下来说话。”   “哎。”   两人坐在了院中,周宁又搬出来他家的小方桌,上面摆了瓜子点心这些茶点,沈虎子沈小鱼拿了块点心去和大黄玩去了。   “大哥你听我说,这架子车若是要得多了,你日夜不停地打一个月不过就六两的银子,身子骨都要累坏了,而且三里五村不少的木匠,你一家生意好免不了招人妒忌,不如承包出去,还能多挣一些。”   “承包,什么是承包?”   “和把地佃出去一个道理,核心手艺握在自己手里,那些其他木匠一看就会的不如让出去做,比如找一家专做把手,一家专做栏杆,一家专做轮子,一家做一块,尺寸一定要定好了,到时候直接安装就行了。”   “这只是我想的理想状态,若是要做的人家不多大哥你就一个人做,要是十几辆,那你就可以把架子车一部分一部分给佃出去,你买过来就行了,而且大批量买还便宜。”   “我倒是没想过这个法子,到是个好主意,按临川你这么说,那我一个月十几辆都不在话下!”   “是这个道理。”   沈大哥连声称好,这架子车比独轮车平坦能装东西,比牲口拉的平头车轻便,能推能拉,“临川这架子车是好,但就是前后无挡着的,东西滚下去可怎么办?”   要知道平头车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四面都有挡板,那车架就会增加重量,而架子车位了轻便只有两边半截的栏杆,而且还就中间那有,这要是秋天收苞谷的时候,一个放上去都得掉下来。   “这不怕,那会儿这么设计自然是考虑这个问题了,我已经让人做好了,卡上去大哥你就知道啥样子了。”   沈临川那会儿从他大哥家回来,第二天就问了周宁附近谁家会用藤编东西的,恰巧隔了一家的石婆子会,沈临川就找了她给自己编卡框,一只十文钱,两只二十文,没两天就给他编好了。   拿回来的时候周宁还好奇这东西怎么用呢,沈临川只是笑着说等架子车做好了就知道怎么用了。   听沈临川要去拿两个藤编卡栏,周宁也想知道怎么用的,忙去屋里给拿了出来,“大哥,就是这个东西。”   这藤编的卡栏是半圆形的,藤条本来就有韧劲,刚好可以往栏杆那一卡,还能拆卸,而且藤条有空隙,又给架子车减轻了不少的重量。   沈临川拿过来给卡在了架子车上,沈大哥看了连声说妙,“对呀,这不四周都围起来了,倒是个好主意,这架子车好呀,我也先给自家打上一副。”   说了这么会儿话了,也快该做饭了,周宁已经下他家鸡窝里抓鸡了,沈大哥看见了忙阻止道:“随便吃点就成了,这都是下蛋的鸡,不成不成。”   周宁一想也是,现在他家鸡都开始下蛋了,三只母鸡一天能收上两个蛋呢,还是不杀母鸡了,杀那只公鸡。   鸡圈里一只公鸡三只母鸡,之前回门的时候还送了他大哥家一只母鸡呢,都是剪了羽的,在鸡圈里很好抓,周宁扭头就去逮那只五彩羽毛的大公鸡。   沈虎子沈小鱼两个小的一听说要杀鸡吃馋得口水直流,他娘舍不得杀鸡吃,就连宁小叔送的那只鸡都留着下蛋呢。   沈虎子站在外面喊道:“宁小嬷,这边,这边呢!”   沈大哥不轻不重抬手给了沈虎子的脑袋上一巴掌,“不许胡闹,宁哥儿别抓了,晌午咱就吃面条就成了。”   沈临川拖着下巴故作为难地说道:“哎呀,这只公鸡可是打鸣用的,要是吃了半夜我可不知道几时了呀。”   周宁一听立马放了手上的大公鸡,这可是要给沈临川报时的,不能吃,“那还是捉只母□□,那只偷懒不爱下蛋,就吃它。”   沈临川逗够了他家夫郎这才悠悠说道:“不如去外面买一只公鸡,咱家母鸡还是留着下蛋吧。”   “是呀,我咋没想到呢。”   周宁这才从他家鸡圈里出来了,沈大哥拦着不让去买公鸡,沈临川拉住了他,“我家也好久没吃上鸡了,刚好大哥你过来,一道吃个鸡。”   周宁嗯嗯点头,“小鱼,一块。”   沈小鱼拽抓了他小叔的袖子,两人一道出门买鸡去了,沈虎子也赶紧跟上去了。   沈大哥很是不好意思,“怎能让你们如此破费。”   “大哥你等一下,我去村口让去镇上的人帮我给爹捎个口信,刚好我爹回来的时候该吃饭了。”   沈临川匆忙出去了,村口不远处那有官道,经常有去镇上的牛车骡车,有拉货还有拉人的。   沈临川在村口拦了辆马车,马车跑得快,他给人家几个铜板让帮他喊他爹回来,挺好找的,就集市上卖猪肉的周屠户。   沈临川回来的时候周宁还没带着两个小的回来呢,因为周宁想买一只大的公鸡,小的他看不上,买大一些让大家伙都敞开了吃,沈临川要读书还要做生意,读书费脑子也得好好补补。   周宁现在上午还得跟着沈临川读书识字,越发觉得读书还不如让他下地干活呢,也太辛苦些了。   趁着这会儿院子里就沈家兄弟二人,沈大哥悄声问了沈临川在这日子过得怎么样,他不担心周大叔宁哥儿两人待他弟弟不好,就是怕村中欺负沈临川是个上门赘婿被人家看不起。   沈临川丝毫不觉得被人家说赘婿有啥,他本来就是呀。   和他大哥说起来了最近做小生意的事,沈大哥听得吃了一惊,“一天最少五百文的话,那一个月岂不是十五两,比我做木匠还挣钱呢!”   “没有大哥,肉都是自家的,也是有本的,也不是日日都去,一个月就挣上个十两多些。”   “那也不少了,看你日子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周宁拎了只红色大公鸡,屁股后面几根长羽毛格外的漂亮,沈虎子叽叽喳喳地说着,“二叔,宁小叔买了只最大的!可难抓了,抓了半天才抓到,我还帮忙抓了呢!”   沈临川接过来拎了拎,“这么重呀,得六七斤吧。”   “快七斤了,我去烧水给它宰了。”   “我来吧,你帮我烧水就成,我让人给咱爹带口信了,等做好饭咱爹也快该回来了。”   “我来吧,你读书人的手别弄这些粗活了。”周宁觉得沈临川的手格外的漂亮,干这些粗活他有些舍不得。   “那你还是个小哥儿呢,哪能让你杀鸡呀。”   “我来,我来,你们大哥我呀也会杀鸡。”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不行!”   大哥是客人怎么能让他杀鸡呀,挣了半天最后沈临川把鸡给杀了,周宁帮忙烧热水打水冲洗鸡,两个小的蹲在一旁守着,特别是沈虎子眼珠子都绿了。   几人走在一旁,沈临川慢条斯理地干着活儿,得等会儿他爹。   周宁买的鸡大,斩出来满满一大盆,沈临川给弄了个烧鸡公,里面放了之前沈大嫂给的山木耳还有山蘑菇这些,又用韭菜摊了些饼子出来,香得两个小的趴在门口不肯走,“二叔,二叔,好香啊!”   “是你二叔香呀还是这锅里的鸡香呀。”   “鸡香!”   这会儿该吃饭了,两个小的也饿了,沈临川杀好鸡还等了一会儿他爹这才做饭,周宁怕两个小的饿给拿了点心,两个小的不肯吃说要留着肚子吃鸡呢。   快做好的时候周大也推着独轮车回来了,“他大哥来了。”   沈虎子是个性子活泼的也不怕人,见了周大大声喊了一声,“周姥爷!”   “哎!”   周大很是喜欢小孩子,早就盼着他家哥儿给他生个小孩子带带呢,到时候院子里跑着个小崽子,那家里的日子才更热闹呢。   “虎子,小鱼来,看看姥爷给你们买什么了?”   两个小的忙跑过去了,周大从架子上拿下了几根糖葫芦,“虎子去分一分,一人一根。”   周大原本就买了两根,突然想起那日沈临川给他家哥儿买了一根,他家小哥儿好像也喜欢吃糖葫芦,干脆又要了一根。   一想他家哥儿都买了,那哥儿婿肯定也得有,哥儿婿都买了,那就是哥儿婿的大哥一人没有,索性一下子要了五根。   沈虎子拿着冰糖葫芦分去了,沈大哥拿着一根哭笑不得,没想到还有他的呢。   他家虎子都八岁了,他上次吃糖葫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还是他孩童的时候呢,没想到还有一日有人把他当小孩,想起他逝去的爹娘,心里感慨了起来。   沈虎子沈小鱼两个小的拿住也不吃,就怕吃饱了一会儿没肚子吃鸡,举在手上拿着玩,沈临川也得了一串,“爹还给我买了呢,宁哥儿先帮我插屋里去,等吃了饭刚好解腻。”   沈临川的烧鸡公已经快做好了,韭菜鸡蛋饼子也摊好了,两个小的闻着香就一人先吃了一狭。   周大这会儿正在院子中乐呵呵地使用他的架子车呢,沈大哥在一旁自豪地介绍着,周大喜得不行,“哎呦,这架子车也就比独轮车重上一点点,可真轻便呀!那以后我家做生意可就方便了。”   沈大哥还给演示了一下,“周大叔你瞧,还能车身和车轮分开呢,方便给收到屋里,还不占地儿,这在野外了还能躺人睡觉呢。”   喜得周大连声说好,看着这两独一无二架子车跟看宝贝似的。   “临川也不知道咋想的,那会儿找我的时候说要给周大叔你打副车架。”   周大乐不可支,“临川是个好孩子,孝顺。”   沈大哥也不是那嘴伶俐的,帮着他弟说了句好话在也挤不出来了。   沈临川已经把鸡给盛出来了,“爹,大哥,吃饭了。”   “哎,来了来了。”   只见桌子中间放着一大瓦盆的烧鸡公,还有一碟子干炒猪杂碎,一碟子炝锅笋子,几个韭菜鸡蛋饼子,另配上一盆的玉米糁鸡蛋甜汤,小孩子喜欢喝这个。   沈大哥很是不好意思,“怎么弄了这么多呀。”   “哪里多了,都是田间地头能吃到的菜,大哥,你快别客气了,都是自家人。”沈临川说道。   周大也高兴着呢,“就是,就是,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今儿家里多了副新车架,爹高兴,来来来都喝一点。”   周大不常喝酒,也就心情好的时候来上两口,逢年过节来上两口,不喝醉,抿上两口高兴高兴。   周大今儿兴致高,拉着沈大哥喝了一些,沈临川他没给倒,知道他这哥儿婿一会儿还得读书呢。   沈虎子挨着周大坐,沈小鱼挨着周宁坐,两个小的终于吃上鸡了,沈虎子咋咋呼呼地说道:“二叔,你炒得鸡可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呢!”   沈大哥也夸道:“临川现在长大了。”   也知道顾家了。   他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一口下去满口留香。   沈大哥在这吃了饭就带着两个小的回去了,来的时候是他拉着架子车把两个小的拉过来的,两个小的头一次坐这架子车高兴得不行,这会儿回去了得跟着他走回去了。   “临川宁哥儿,你两回去忙,不用送了。”   “哎,大哥那你路上慢些。”   沈虎子和沈小鱼摆手,“二叔,宁小叔我们走啦。”   两个小家伙吃得肚子溜圆,这会儿手上一人拿着一根糖葫芦慢慢嘬着呢,跟着他爹蹦蹦跳跳走了。   特别是沈小鱼,他娘用红绳给他扎了两个圆乎乎地小发髻,发髻下垂着红线头,蹦跶的时候那红线一甩一甩地格外的可爱。   周宁看得眼热,小声和沈临川嘀咕,“今儿别看书,咱也生崽子,生上他三五个。”   沈临川咳了一声差点把自己给呛死,最近生意刚稳,他夜里也要读书,倒是没怎么和他家夫郎亲近了,但他忘记在镇上买他要东西了啊!   周宁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今儿不成,我观天象明天是个黄道吉日,明天咱再来。”   周宁无比郑重地点头,“嗯,肯定能一举怀上的。”   知道沈临川夜里读书辛苦,周宁自然不敢像刚成亲那几日拉着他胡闹,今儿瞅见了两个小家伙,生崽的念头又格外浓烈了起来。 第34章   因今儿沈大哥来了, 送走了人歇了一会儿沈临川就把他的书给铺到了桌子上。   周大见今儿回来得早,瞧着那架子车又心热无比,干脆搬了些猪肉在架子车上,“宁哥儿, 临川, 爹去附近几个村子转转, 闲着也是闲着。”   沈临川应了一声,“爹,那你别转太远了,天黑了路不好走。”   “知道的。”   周大先出了门,周宁也脚底抹油想跑, 沈临川哪里能放过他,他夫郎肚子里打得什么小九九他还能不知道, 见人偷感十足地走到门口了他才开口, “宁哥儿,去哪呢?”   周宁挺直了腰板回头说道:“我去后山捡柴。”   “那个不急,家中的柴还多着呢,今儿大哥来了,你上午的大字还没写呢, 写完了在出去。”   “上午过完了。”   言下之一不用写了。   “回来。”   沈临川语气淡淡的脸上还带笑,周宁神经在粗也察觉到他这脸上的笑有些不妙,哦一声不情不愿过去写大字了。   沈临川早已帮他把纸给铺好了, 周宁运了口气照着前面写好的字抄了起来,沈临川见他这跟上刑场似的样子有些想发笑,“乖,好好写,以后总是用得上的。”   周宁被沈临川跟哄小孩似的哄得晕头转向, 一句话他都招架不住,老老实实坐那写了两张大字,一写完赶紧跑了。   沈临川笑了起来,这写字是多难呀。   周宁拎着砍刀去了后山,现在后山到处绿葱葱一片,周宁捡些地上的枯枝,若是碰见没发芽的枯树就用砍刀给砍下来,他拎着砍刀三下五除二就把一颗手腕粗的枯树给砍倒了。   周宁活动了下手腕,还是这干农活来得痛快些,那写大字磨磨唧唧的,提笔高了不行,低了也不行,简直是折磨死人了。   “宁哥儿,我远远看着就是你。”   张小意一手拎篮子,一手拿着一把小铲子笑眯眯过来了。   “今儿不忙了。”   “嗯,过来捡柴。”   张小意翻了个白眼,“这种粗活怎么还是你来干,让沈临川来呀,他一个大男人在家干嘛呢。”   周宁吓得忙摇头,“他在家读书呢。”   家里的柴多着呢,他爹每年秋日的时候都会去山上砍柴,一弄就弄上一年的,他也跟着干,家里堆了那么多柴,现在哪里用捡柴呀。   他原本想借着砍柴跑出来的,他可不想在家被沈临川按着写大字。   张小意坐在了一旁的草地上,他的小篮子里装了不少周宁不认识的草药,“你呀,就是太惯着他了,过来歇歇。”   周宁坐了过来,张小意从篮子里摸出来一把红菇娘果给了周宁,张小意翘着脚剥着吃了起来,“沈临川欺负你了?一说让他来你头摇得都要飞出去了。”   周宁默默剥了个红菇娘塞嘴里,甜甜的,酸酸的,里面都是籽,没有沈临川今儿给他买的杏儿好吃。   周宁吃了两个就不吃了,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和张小意说说,两人是朋友呀。   “沈临川没欺负我,他老让我抄大字。”   周宁给说这事,张小意秀气的眉头皱在了一起,怎么能让宁哥儿做他不喜欢的事呀!   虽然识字是好事,他小时候也不爱抄大字,小孩子贪玩,他爹就押着他写,写不完不许出去玩,边写边哭,写完了跑出去玩一圈就忘了。   张小意想着沈临川还挺为宁哥儿着想的,自己在家读书还抽出时间教宁哥儿识字,但他可是站在宁哥儿这边的,心都偏了过来,“这怎么行,你可是一家之主,他得听你的啊!”   “我,一家之主,不是我爹吗?”   “哎呀,我说是你两在一起他得听你的,他是个赘婿,赘婿知道嘛,你得听你的,回去和他说,老子不抄了!”   周宁没敢点头,他觉得他要是踩着凳子嚷嚷老子不写大字了,沈临川能把他的腿给撅了,虽然沈临川一向温温柔柔的,但他总觉得沈临川肯定会教训他。   张小意本就瞧不上沈临川,叽里咕噜地给周宁出主意,宁哥儿就是太老实了,这才被沈临川这个心眼鬼给骑在了身上,这怎么成呀!   “我给你说呀,你要拿出你一家之主的样子,家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里里外外都得听你的,回家和沈临川说去,要是不听你的话就把他赶出去,哼哼~”   张小意越说越激动,仿佛看见周宁支棱起来把沈临川给踩在脚底下的样子,看他沈临川还怎么神气。   “对了,你两不是跟着你爹做小生意,银子是不是沈临川把持着不给你?”   “我拿着的。”   张小意嘎嘎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他沈临川怎么可能……啥?你拿着的?”   “昂,沈临川都给我了。”   “那,那你家活儿谁干的?”   周宁不用想立马说了出来,“沈临川挑水,我起来喂鸡,沈临川做饭我烧火。”   张小意:“……”   无懈可击。   “那,那……”张小意那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来,不是,沈临川怎么连饭都给做呀,这让他怎么说呀,好像他好兄弟已经够支棱了,在支棱都要把他们老周家的屋顶给捅破了!   倒是鲜少看见男人下厨做饭的,看起来像是沈临川把宁哥儿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他有啥不听你的话吗?”   周宁老实摇头,“没有,家里也没啥事。”   张小意泄气了,“好吧。”   沈临川之前不是爱吃懒做偷奸耍滑的读书人嘛,村里人都这么说的,要不然他们沈家怎么能让他入赘呢,怎么听着宁哥儿说得和之前的不一样啊!   张小意拍了一下他兄弟的肩膀,已经够支棱了。   “要不这大字你就写吧,我小时候也写呢。”   周宁重重点头,“意哥儿,你说得对。”   “哈?”   不是,他说啥了啊,怎么看样子反倒让两人更加好了?   “意哥儿你说得对,沈临川要挑水做饭做生意,读书考秀才,还要教我写大字,我不能给他添乱了,我要写!谢谢你呀意哥儿。”   张小意嘴角抽抽,“不客气哈。”   周宁起身把地上的柴捆好背在了身上,干活麻利又利索,倒是比不少汉子都能干呢。   “走了,我回家给沈临川煮个糖水喝喝。”   张小意也拎着篮子跟了上去,阳光下看见周宁头上戴着根新木簪子,样子做得很是精巧,还是黑檀木的呢。   他记得宁哥儿常年戴得是一个桃木簪子,“宁哥儿,你买发簪了,挺漂亮的。”   “沈临川给买的。”周宁想起沈临川说看见发簪就会想起他,周宁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呵呵,是嘛,我说呢。”   不是这沈临川怎么一点毛病都挑出来,难道之前村中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沈临川受人陷害,其实是个善良的好人?难道是自己误会他了?   张小意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沈家哥嫂怕小弟抢家产,逼着家中小弟入了赘,故意散播谣言败坏沈临川的名声,让大家觉得沈临川是个不思进取的无用读书人……   张小意这会儿已经编排到沈临川二人打脸沈家哥嫂的戏码,要是让沈临川知道高低得夸上一句真能想,做什么郎中啊,不去写小说可惜了啊!   两人一道沿着后山的小路朝着村子走去,周宁背着一捆柴大步流星,跟在他身后的张小意皱着小脸还在脑补呢。   周宁停下了脚步,张小意一个没注意差点把自己给撞到柴上,“宁哥儿,怎么了?”   张小意从周宁背后伸出脖子一看,前面是周小南,身上背着一大捆柴走得摇摇晃晃的。   周宁上前拖住了周小南的柴架,“怎么一下子打这么多呀。”   周小南觉得背上的重物一轻,想回头看也看不见是谁,他打得柴实在是太多了,听声音是宁哥儿。   “我帮你背。”   周宁说完就放下了手里的那一捆柴,他的柴不多,就是出来躲着沈临川,一小捆他夹着都能走。   周宁接过了周小南身上的柴架子给背到了身上,周小南热得脸都红了,“宁哥儿,麻烦你了。”   周小南捡起了地上那一小捆柴,张小意问道:“怎么一下子打这么多呀,你一个小哥儿哪里能背得动这么些呀。”   说完才想起来人家宁哥儿就能背得动呀,宁哥儿力气大,生得也比平常小哥儿高挑,他下意识觉得小哥儿都是娇弱的。   周小南擦了擦额头的汗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看见那边有棵倒了的枯树,没人发现,我怕等我再来的时候就没了,就全给弄了过来。”   周宁身上背着高高的柴架,看起来一点都不觉得沉,后山小路崎岖蜿蜒,和周小南摇摇晃晃比起来,他走起来像平地似的。   周宁背着那一大捆柴帮周小南给送回了家,周小南的混账爹不办事,像他家的柴多是他爹打过来的,周小南家估计啥时候用啥时候去后山打。   把周小南送回家,周宁这才拎着他的一小捆柴回家去了,回家还贴心地给沈临川端了一碗红糖水,读书辛苦,得补补,“喝。”   沈临川放下了手上的笔,怎么这么贴心这会儿,沈临川喝上了甜滋滋的红糖水,“怎么捡个柴弄得后背都脏了。”   “应该是帮南哥儿背柴弄脏了吧。”   “我帮你给打打。”   沈临川帮周宁拂去了身上的尘土,他这个夫郎呀就是心眼实,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家夫郎有些冷淡沉默,但沈临川知道他家夫郎心是最软和不过了。   周宁握住了沈临川的手,沈临川挑了下眉,他家夫郎害羞得紧,当然床上除外,青天白日的这可是头一次牵他的手呢,沈临川心中一喜。   “沈临川,我以后一定好好写字,不给你添麻烦。”   张小意说得对,(张小意表示我啥都没说)沈临川每日已经够忙了,还要抽时间教自己读书识字,乡下别说哥儿女娘了,就连小子都没有几个识字的。   家里稍微宽裕些的人家,就送小子去十里外的一个老账房那学上两年,这都算是不错的了,哥儿女娘读书识字就不要想了,哪有那闲钱的。   沈临川也是为了自己好,别管现在用上用不上,以后他和沈临川有了小崽子了,他这个当小爹的还能帮着小崽子识字哩,周宁想到这不由露出一丝浅笑。   沈临川见他夫郎不知想啥呢,突然笑了起来,他也笑了起来,“怎么了?”   “没啥,你读书,我不扰你了,我去拿豆干去。”   周宁撒开沈临川的手又忙活去了,沈临川的手还伸着呢!   沈临川失笑一声,见他家夫郎实在是不喜欢写大字,他原想着要不明日起让少写一点,谁知道出去了一圈回来就说要好好写。   周大这会儿拉着架子车在附近几个村子转着卖猪肉呢,这架子车就是好使,能推能拉的,倒是比独轮车还好使呢。   周大还没走出大杨树村呢就被村口的人给拦住了,“周大叔,你这板子车倒是没见过,看起来挺好用的。”   周大停下了脚步,“临川让他哥给打的,说让我做生意方便一些。”   村口本就闲人多,头一次见人拉得两轮架子车很是稀奇,“看着倒轻巧,让我试试。”   周大乐呵呵地让人家拉,“还有攀绳呢,要是有陡坡了,挎在肩膀上还能使力呢。”   几个年轻汉子纷纷下手试了试这架子车,都说这架子车比独轮车好使,周大乐呵地给说了这架子车的各种好处,更是惹得村中几个年轻汉子眼热,“是在杏花村沈家做得是吧,我也想让打上一副。”   这架子车还能分开呢,真的是又轻便又实用,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周大趁着人多吆喝,“买肉不,瞧瞧这后腿肉多鲜亮。”   特别是年轻汉子,围着这辆架子车团团转,这要是能家里有一辆那干农活就方便了不少呢。   “临川那孩子就是脑子活泛,瞧着我家独轮车装不了多少东西,专门给我弄了个架子车出来。”周大满脸笑意地说道。   “临川兄弟读书人嘛,读书人见识比咱这种庄稼的多。”   “周大你可真是好福气,这家中两个孩子都是孝顺的。”   不少人羡慕沈临川给周大弄了个架子车,之前村中多多少少有人想看周大家的笑话,但看人家沈临川不知道比多少做亲儿子的还顾家呢。   刁婆子虽然也羡慕,但嘴上说道:“这不和人家牲口拉得平头车差不了多少,还是要拉着,要是能买上一头骡子驴子呀,那才是真孝顺呢。”   有人说道:“哪里一样了,那平头车又笨又重,人拉着不得累死了,再说了乡下人家有几家能买上牲口的呀,谁家不想买牲口呀。”   周大听着刁婆子这么说也是不喜,他可还记得这婆子欠他家银钱不给,还骂他哥儿婿,这架子车是他家哥儿婿一片孝心,哪里轮到她这个婆子说三道四的。   “临川那孩子是个好孩子,说日后要给我买骡子呢。”周大说道。   “呀,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临川那孩子孝顺着呢。”   听说沈临川要给周大买骡子,不少人越发羡慕了起来,先别管能不能买得起,人家有这个心了,还花费银钱给他爹弄了辆架子车,这就让不少人羡慕呢。   不少人家问这架子车在哪打得,周大就说是杏花村临川他大哥打得。   周大在村口让人家看了一会儿,又拉着架子车去附近几个村子转着卖猪肉去了,拉着崭新的架子车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他家哥儿婿一片孝心。   周大走远了不少年轻汉子还伸着脖子看呢,“这架子车就是好呀,我也想弄个,改日去杏花村问问得多少银子。”   刁婆子翻白眼,“周大就是显摆,还说沈临川要给他买骡子呢,那沈临川一个读书人哪来的银钱给他买骡子。”   刁婆子说周大显摆,围看的人都觉得是刁婆子小肚鸡肠见不得人家过得好。   周大在他们大杨树村那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谁家有事喊上一声让搭把手没有不去的,还有那有人嫌晦气的抬棺挖坟这些,不用请人家自己都过来了,最是实心眼热心的了,哪里会显摆呀。   石婆子刚也在看热闹呢说道:“你不知道呀,沈临川宁哥儿两口子跟着他爹做小生意呢,说不定自己挣了一些呢。”   石婆子前几日给沈临川编了两个藤框,这会儿知道了原来是往这架子车上使得呀,心里觉得沈临川不简单,就算是不交好也别得罪了,自然向着他说话。   “那不是左手倒右手,还不是周大挣得银钱。”   “你呀,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让你家老大也孝敬你辆架子车,你现在拉不动了,那让你儿子拉着你去镇上也成呀,这架子车宽敞,你还能躺哩。”   周围一群人哈哈笑了起来,刁婆子被臊得脸红,甩着手要说道说道,但说不过人家。   大家都觉得这架子车好,比独轮车宽敞,是呀,这要是去镇上或者走个亲戚,老人小孩走不动地不是能用架子车拉,那独轮车就能坐一个人,还不能躺,这架子车拉上两个大人几个小孩都不成问题的。   周大去几个村子吆喝卖猪肉去了,新奇的架子车引了不少人看热闹,周大还趁着人多卖了不少的肉,有人问架子车的,就给人家说这车的好处,话里话外都在夸他家哥儿婿孝顺。   刁婆子这次还真没说错,周大还真是在显摆,都说他家哥儿婿不好,他就让人家都看看,他家哥儿婿好着呢。   听着周围的人夸他家哥儿婿聪明孝顺,周大笑得眼角的褶子都起来了,谁要是买肉,那称都给人家打得高高的。   溜了几个村,架子车上的猪肉卖得差不多了,夕阳撒在地上也该回家吃饭去了,周大哼着乡间小调回家去了。   第二天就又拉着架子车到镇上做生意去了,两个摊子的东西都能给装下,就是在来多一点也能给装下的,周大在前面拉,沈临川两人在旁边搭把手推车子,周大只觉得这架子车拉起来比独轮车还轻一些呢。   到了镇上不少人看见了周大的两轮架子车,周大更是自豪了,这车子只有他有。   周大做生意的时候,不少人过来问这车在哪打得多少银钱,周大都乐呵呵地给说了,还有来他家买肉的也问,周大的猪肉摊子前围了不少人。   沈临川今儿的生意也很好,他还没来呢就有几人在等他了,见沈临川二人来了,还有人急性子帮着一道把摊子给支了起来。   “我要两份,都来上一些!”   现在一个人至多买上两份,等上这么久了买上一份也太亏了这,这把子肉实在是太香了,留到中午热一下,在配上热气腾腾的大米饭,简直是一绝。   酒香不怕巷子深,沈临川的把子肉香味儿飘老远,别说吃过他家的老客人的了,没吃过的也想尝尝这人人赞不绝口的把子肉啥味,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一天就做出来四十片,那哪里够的呀。   排队的人群中沈临川发现还有小厮打扮的人,穿着青衣窄袖短褐,腰间缠着绸布腰带,头上带着黑色幞头,穿得比乡下人家都好上几分呢,沈临川没想到他的小摊子这么有名气了,连大户人家都来他这买了。   沈临川正给人家打把子肉呢就听见旁边传来嬉笑声,“你看你看,我就说沈临川在街边卖猪肉呢。”   沈临川抬头一看原来是学堂的熟人呀,张东引着赵四儿几个有钱的过来看他的笑话呢。   赵四儿一身宝蓝色缠枝纹直裰,腰间挂着香囊,手上摇着折扇,好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下巴微抬眯着眼睛,一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旁边跟着的几个家中也都是在镇上开了铺面做小生意的,虽然没有赵四儿穿得好,但也不差,最前面的张东是乡下人家出身,和沈临川差不多,也是全家就供着这么个读书人,就指望出人头地呢。   张东出身差,身上的斜襟蓝布长袍都洗得发白了,跟着几个家里有些小钱的充公子哥的人当狗腿。   赵四儿摇着扇子,“沈临川,你没钱给我说,我们好歹同窗一场,你也是个读书人,竟然当街卖这些东西,咱这读书人的脸面呀都被你给丢尽了。”   另外几人也哈哈大笑,“是呀,是呀,我们几人一人给你几钱银子,你也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周宁哪里能让人这么说沈临川的,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干架,被沈临川给拉住了,“没事,不痛不痒的。”   见周宁要出来吓得几个人齐齐往后面退了一步。   “不过几个瘦弱的书生,我上去一拳一个。” 第35章   赵四儿觉得刚自己躲了一下有些丢面子, 嘴硬道:“沈临川,你难不成还要躲在一个哥儿身后不成。”   “那又如何,古人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看赵兄的书呀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沈临川也不恼, 反倒面带三分浅笑, 端得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和对面气得跳脚的几人比起来,他更是从容不迫。   周宁一看见沈临川笑成这样,默默在心里为几人掬了一把同情泪,沈临川要是这样笑,说明几人完蛋了。   周围买东西的人听沈临川这么说哄笑了起来, 有人说道:“这才四月,竟然有人打扇子哩。”   张东甩着宽大的袖子跟驱赶苍蝇似的为赵四儿出头, “一边去, 一边去,你们这些市井小民懂什么。”   赵四儿被笑得脸上挂不住,他沈临川以前不过是在他面前摇尾巴的狗而已,如今也敢骂自己,手上装风流的扇子扔给了张东, 恼羞成怒道:“你一个吃软饭的赘婿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周大一直注意着这边呢,就怕沈临川被人家给欺负了, 见这小子出言不逊也撸起袖子过来,“你在说什么?”   “爹,不用理他,他自己过得不顺就来找别人的不痛快,这种人最是小心眼了。”   “你说谁过得不顺呢, 我就算是过得再差,也比你在这当街卖东西强,听说你还卖猪杂碎那种上不来台面的东西,咦,恶心死了。”   “各人吃饭各凭本事,若无我们这些小摊小贩,赵兄你怕是连菜都吃不上呢。”   “就是,就是,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就高贵了。”旁边卖杂物的货郎搭了一句,大家都是凭本事吃饭的,凭什么看不起人呀。   “士农工商,读书人自然高贵。”   张东帮着赵四儿驳了一句,这下不仅周围等着买吃食儿的乡民不满了,周围一圈的小摊小贩也不高兴,不少人高声叫了起来,“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赵四儿几人渐渐被人给围了起来,赵四儿这才知道怕了,想跑都找不到空的。   “张兄这话就不对了,若无田间老农辛勤耕作大家哪来的五谷果蔬这类呀,若无那织娘不分昼夜地织布,哪来你身上的棉衣,若无走街串巷的货郎摊贩,你哪里的便利。”   “是呀,是呀。”   “就是,就是,还读书人呢,说话这么不中听!”   沈临川笑得越发柔和,“我看赵兄张兄你们也别读书,当今圣上素有爱民如子的贤名,你们呀,我看若是有一日正入仕了,怕就怕成为那盘剥老百姓的贪官呀。”   周围看热闹的人笑得更厉害了,伸手指着被围在中间的几人,“就你们几个还读书呢,那书能读得明白嘛,我呸!”   “我呸,这是冯老秀才的几个学生吧,难怪把书读成这样,我听说那冯悔生也是个看不起人的。”   不知是谁朝几人扔了块土疙瘩,砸得赵四儿哎呦了一声,“谁呀!哪个不长眼的!”   赵四儿这不叫还好,一叫周围的人推搡了起来,也不知道谁先推了人,几个人被围在街上推得东倒西歪,赵四儿头上的四方角巾都掉在了地上,头发也乱糟糟的。   几个人见惹了众怒抱着脑袋赶紧跑了,张东也跟着跑了,他落后了一步,跑得时候还不忘帮赵四儿把四方角巾给捡起来。   “跑什么呀,还读书人哩,还不如我这大字不识一个的婆子哩。”   沈临川高声道:“张东,你跟着赵四儿几人讨不了什么好处,不如好生读书才是正道。”   张东听见了沈临川这句话,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跟着几人跑远了。   沈临川只是好心提醒张东,张东也是乡下人家,家中父母都是老老实实地种地的,乡下人家供养读书人不容易。   周宁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刚开始不是这几个人过来找沈临川的麻烦,怎么到了最后反倒惹了众怒,都不用他动手周围的人吐沫星子都快把几人给淹死。   周宁还在发愣呢,沈临川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怎么了,人家还等着呢。”   “哦哦哦。”周宁忙接着收铜板了。   两人卖完锅里的东西就收拾东西回家去了,照旧带回家去一些重物,“爹,我和宁哥儿先回去了。”   “哎,临川你和宁哥儿坐牛车回去,别省那几个铜板了,爹给你们。”   周大从他的钱匣子里抓出来一把铜板,沈临川没接,“爹,我和宁哥儿这有。”   “拿着,拿着。”   周大才不管呢,一把铜板硬塞到两人的钱匣子里,“路上天热,早点回去。”   “多谢爹了。”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从镇上出去有往乡下去拉物的牛车骡车这些,拦下来给上几个铜板就能坐了。   自从来镇上做生意,沈临川两人都是走回去的,半个多时辰的路,将近一个半小时,回去的时候手上拿着书边走边默读,既锻炼身体也不耽误读书。   沈临川是个惯会享受的,只要手上有了钱了,从来不会委屈了自己,只是觉得他这副身子骨有些文弱,多走路锻炼身体。   今儿他爹让拦牛车回去呢,沈临川到了路边就拦了顺道的牛车坐了上去,两个人两个背篓,一共八文钱。   沈临川觉得以后做完生意回去了都能坐牛车,快,他现在练了这么久了也不是弱不禁风了,早点回家也好。   两人坐在牛车后面,放满杂物的牛车坐起来也没那么舒服,周宁让沈临川往他这挤挤,沈临川笑着逗他,“再挤我可要坐你怀里了。”   “沈临川,你嘴真厉害,我都说不出那些花来,意哥儿还说过我嘴笨呢。”   “书读多了自然就嘴皮子厉害,你也多读书,不许偷懒,就赵四儿那几个人,咱和他动手不值当。”   主要是沈临川怕他讹他家银钱,他给周宁说,觉得影响他高大的形象,兵不血刃,几个乱蹦跶的小喽啰罢了,估摸着日后连这条街都不敢走了。   回了家和往常一样沈临川和周宁一道读书识字,周宁写完了他的大字就去浇菜收鸡蛋,院子里大黄缠着周宁的腿撒娇,沈临川看着这一幕格外的满足。   吃了晚饭儿洗漱关门,沈临川刚把他的书铺到桌子上就被周宁拉着人给拉到了里屋,“今天不读书了,早点休息。”   “还早呢,我在去看会书。”   周宁拉着人往床上带,“不成,你说了今儿是黄道吉日适合生崽。”   沈临川拍了一下额头,都怪赵四儿那混蛋过来搅局,他原想着今天在集市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房事上的东西,也好让他家夫郎舒坦一些,谁知道被赵四儿这么一胡闹他忘记这茬事了。   昨天不过是随口编了个理由,他家夫郎就信以为真了。   见他家夫郎急得已经把自己衣裳给扯得乱糟糟的了,沈临川年轻气盛地哪里经得起他这么撩拨,就是怕闹起来周宁不舒服。   “你今天躺好别乱动,这样好生崽。”   “成,你快些。”   沈临川一头黑线哪有让自己男人快些的,他十八啊,正是……   沈临川今儿的书读不成了,顾惜着他家夫郎,那也闹腾到了半夜,沈临川窝在周宁的脖颈处温存,热得他一头的汗,周宁看起来倒是没怎么累,拍了拍沈临川的脑袋,“今儿这么久了,明天一定能有崽的!”   沈临川周身的粉红泡泡啵啵破开了,“其实,不生崽咱也能做这事……”   “别了吧,怪累人的。”   虽然今日不疼了,还有些怪异的感觉,周宁觉得奇奇怪怪,倒是比刚成亲那几日好了不少。   沈临川捂住了他的嘴,“睡觉。”   “哦。”   沈临川换了个姿势,“过来,你相公搂着你睡。”   周宁把脑袋枕在了沈临川胸口,自觉地往下面秃噜了一点,要不然窝脖子,沈临川气结,他这呆夫郎,不说话的时候也能气他!   他要是能跟竹子似的一夜长高就好了!   沈临川在再去镇上的时候就把他想要的东西买回来了,没想到这大丰朝还挺开放的,带图的秘戏图贵一些,还有各种香味儿的脂膏,沈临川选了一盒清甜一些的桃香味和一盒玫瑰露香膏。   沈临川莫名觉得他家夫郎很衬红艳艳的玫瑰花,若是撒在身上……沈临川赶紧住脑,在想就要流鼻血了!   当然沈临川是背着周宁来买的,怕他家夫郎面皮薄。   那铺子伙计很是殷勤,见上门的是大主顾,那一盒玫瑰露的最贵,一盒都要半两银子呢,这位相公眼睛不眨都买下了。   “我们这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呢,相公不如跟我去后面瞧瞧去。”   沈临川刚开始以为是什么名贵一些的脂膏呢,在出来的时候面红耳赤,什么红烛铃铛纱衣的,沈临川赶紧跑了,自觉脸皮够厚,还是不够厚啊!   沈临川买回来之后就先给藏到枕头里面,省得用的时候摸不到。   周宁最近不缠着他了,觉得可能有了,一连多日没个动静又耷拉下了脑袋,“没有。”   沈临川拉着他安慰,“哥儿本就不易有孕,不急,咱慢慢来。”   “哦。”   周宁倒是想日日来呢,但沈临川还要读书呢,不能耽搁了沈临川读书,愁呀。   沈临川见他家夫郎蹙眉的样子有些想笑,哪有心急成这样的,哄了半天说都是缘分,周宁这才又不急了。   没多久沈大哥一家都过来了,下午来的,刚好周家一家三口都在家呢,沈大哥知道他弟上午要做生意呢,特意挑了下午过来。   沈虎子沈小鱼穿着新做的衣裳,收拾得很是朗利,这次沈大嫂也过来了,手上挎着篮子,穿着身朴素的枣红棉布襦裙,头上裹着巾帼,旁边斜插着两根木簪子,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宁哥儿,宁哥儿在家吗?”沈大嫂挎着篮子先进了院子。   沈虎子已经大声叫了起来,“二叔,二叔,我和小鱼来了!”   沈临川正在屋中用功呢,抬头一看是他大哥家来了,“大哥,大嫂。”   周宁这会儿也正在侍弄家中的菜园子呢,葫芦冬瓜这些都拖了长长的藤蔓,周宁理了理都让往墙头爬,省得盖住了菜园里的其他菜。   看见两个小的跑进了院子,周宁也是一喜,“虎子小鱼来了。”   周宁出来煮了些茶水,又给两个小的弄了些蜂蜜水,沈大嫂在一旁搭着手,“宁哥儿别忙了,快过来坐。”   周大在屋里听见动静也出来了,“他大哥来了。”   “周姥爷!”沈虎子大声喊了一句。   高兴得周大笑得合不拢嘴,“哎哎。”   几人坐在院子里说闲话,沈大哥激动得搓着手,“临川多亏了你出的主意,现在有不少人过来让做架子车,现在都订出去十二辆呢。”   “这么多呀。”周大很是惊讶,“那打得过来吗?”   “我现在熟练了最快也得五六日才能打出来一架,但沈临川给出了主意……”   沈大哥说了沈临川教他的法子,他撑死了一个月只能打出来五副车架,刨掉板料钱,他一个月最多挣上八两银子。   现在分包给众人,少挣一些,一辆架子车能挣上个七八百文,一个月能别说十几辆架子车了,就算是二三十辆也打得过来的,不过是多找些人分包出去罢了。   从他打架子车如今快一个月了,已经挣了十来两银子了,沈大哥从来没觉得原来做木匠这么挣银子啊!   沈大嫂也喜得满脸红气,“多亏了临川,如今家中日子也宽裕了起来了,还有不少人等着打呢,你大哥呀还带了两个小徒弟呢。”   沈小鱼羞涩地扯了下周宁的手,“宁小叔,我娘给我做了新衣裳。”   “还有我的,娘也给我做了!”沈虎子转着圈地给大家看他的新衣裳,院子里人一多热闹得不行。   知道他大哥挣到银子了,沈临川也为他高兴,还要养两个小孩子呢,有了银子小孩子日子也好过。   沈大嫂又忙从篮子里拿东西,“周大叔,我给你做了身衣裳,你试试,我比着青山的身形做得大了一些,要是不合适我再给改改。”   “哎哎,他大嫂有心了。”   周大拿了短褐去屋里试衣裳去了,沈大嫂又从篮子里拿了两双青色方口千层底儿鞋。   “这是临川和宁哥儿的,也都试试,上次你大哥来的时候没做好,这次来刚好给带过来了。”   “多谢大嫂了。”   沈临川先拿了周宁的鞋子给他试,周宁穿着新鞋子没有落地,他眼底带笑,“大嫂,很合适的。”   “那就好,大嫂就怕做大了,要是做大了还得往里塞鞋底儿呢。”   沈临川也试了自己的鞋子,比他家夫郎的大上一圈,很是舒适,“辛苦大嫂了。”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沈大哥满面春风,“就是,就是,都是一家子人。”   “以后你和宁哥儿还有周大叔要做衣裳鞋子了,大嫂给你们做。”   沈家如今有了这个生财的法子,日后还有源源不断的银钱呢,沈家哥嫂都是心善的人,沈大嫂虽然之前不待见沈临川,那也是之前闹得了,但都过去了,两家日子现在过得都好。   周大穿着新短褐也出来,深蓝色短褐下配黑色宽腿裤,“他大嫂手艺就是好,穿着刚好合适哩。”   “周大叔,这次没给你做鞋子,不知道你穿多大的,你给我说下次给你送过来了。”   “不麻烦了,不麻烦了,他大嫂你也忙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呢。”   沈家哥嫂这次过来带了不少的好东西,还有四个稀罕的小香瓜,一只炙鸭,一封梨干,一封炒银杏儿,都是好东西,之前沈家穷的时候过年都舍不得买这些好东西呢。   “他大哥大嫂,怎么带了这么老些东西,一会儿走得时候拿走拿走。”周大嫌沈家哥嫂拿得东西也太贵重了些,衣裳鞋子,还有这么过贵的吃食儿,这得多少银子呀。   “周大叔,不瞒你们,如今家里有了这么个好生意,哪里还差这些呀。”沈大嫂笑着说道。   也就是过来周家这边,沈大嫂才拿了不少好东西,等过几日去看她爹娘拿得东西都比不上往周家这边拿的,主要是这为了感谢沈临川想出了架子车这么个好东西。   去她爹娘家拿酒肉布料这些好东西就好了。   沈临川也打心里为他哥嫂高兴,“大哥,若是以后挣得银钱多了,不如送两个小的去学堂读书,小孩子在家也没啥事。”   “读书?虎子如今在和我学木匠,小鱼是个小哥儿,倒不是大哥偏心不让小鱼去读书,只是小鱼也太小了些,要是去镇上读书的话,少不了你大嫂要跟着过去。”   沈大嫂一想也是,挣再多的银钱也是坐吃山空,就算是虎子以后要做木匠那识字也是好的,小鱼是个小哥儿,杏花村还没有小哥儿读书识字呢,她家小哥儿要是能读上书就好了。   “临川说得对,如今家中生意刚有起色,到年底应该能攒下不少银钱,明年就送了这两个小的一道去镇上读书,小鱼明年七岁了,大一些了也。”沈大嫂倒是挺支持家中两个小的读书识字的。   特别是家中的小哥儿,小哥儿日子比女娘还难上几分呢,也该想着给小鱼打算打算。   沈大嫂说道:“小鱼呀最好也能学上门手艺,学厨艺、绣花、织布、裁衣,或者学个算账都是好的,有个手艺了长大了不靠人。”   “大嫂说得是。”沈临川应了一声,他大嫂是个明白人。   就算是日后家中供着两个小的读书,不管走不走仕途,都不会像原身那样读得家中一穷二白,见不是读书那块料了,他大嫂肯定会另做打算。   周宁去洗小香瓜去了,乳白色的小香瓜散发着清甜的香气,集市上有卖的,这小香瓜金贵着呢,一个就要百来文呢。   周宁洗好切成了块,几个大人一人也就拿了一狭,剩下的都让两个小的吃了,看样子沈家哥嫂没舍得让两个小的吃,两个小家伙很是喜欢这脆甜的小香瓜。   沈家哥嫂在这坐了半个多时辰就要走了,沈临川劝道:“吃了饭在这住一晚在走。”   “家中活儿多,不看着不行,实在是太忙了,就不在吃饭了。”   周宁又给收拾了一篮子东西,两个小香瓜给放在了篮子里,炙鸭给切了一半,家中挂着的豆腐血肠给拿了裹了半篮子,周宁正拆着另外两封东西呢,想把东西也都给分分拿走。   沈大嫂赶紧拉住了周宁,“哪里这样送过来在拿走的,宁哥儿莫要解了。”   “大嫂,我家又没有什么小孩子,你拿回家去给虎子小鱼吃。”   “现在家中手头宽裕,还能少了他两吃得不成,这些东西你留下吃。”沈大嫂说什么都不要,还要把篮子了两个小香瓜给拿下来。   两人在院中东拉西扯了起来,一个要往里放一个要往下拿,沈临川过来劝住了,“宁哥儿别让了,都是大哥大嫂的一片心意。”   “就是,留下你们吃。”沈大嫂这东西拿得心甘情愿,“这又给包了这么些豆腐血肠,上次我切了一些蒸了一碟子出来,哎呦,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虎子小鱼缠着当天又让给蒸了一碗。”   周宁一听这话立马说道:“那我给大嫂在切下来一些。”   “够了,够了。”沈大嫂乐不可支,这宁哥儿真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   走得时候沈大嫂又硬留下了一个小香瓜,这东西金贵着呢,她也就舍得买了四个,都给送了过来,留下之后赶紧拉着两个小的跑开了,“临川,宁哥儿别送了你们。”   周宁手上还捧着那个玉白色的小香瓜呢,是他大嫂走得时候悄摸留下的,他想给送出去,他大哥大嫂一家已经走远了。   沈临川周宁二人进了院子,周宁收着桌子上的茶碗,“大哥大嫂拿得东西也太多了些了。”   “无妨,大哥大嫂如今手头宽裕了,两家常来常往感情才好呢。”   沈临川打开了桌子上的两封牛皮纸,只见是一封银杏果儿,还有一封果脯不知道是什么水果,但那封银杏果儿一看就不便宜了,他大哥大嫂这次拿得东西实在是贵重了些。   沈临川不认得周宁却认得,“大哥大嫂竟拿得是炒银杏果和梨干,这炒银杏多贵呀,我还以为是两封点心呢,早知道是封银杏果我就给虎子小鱼抓下来一些了。”   “没事,下次我们去看大哥家了,在给虎子小鱼带一些好吃的。”   “宁哥儿在家呢。”   门口站在一位身着青衣儒生长袍的年轻人,手上还拎着一封四方牛皮纸包着的点心,沈临川挑眉,今儿家中可真热闹呀,就连这周老二家都来凑热闹。 第36章   周有成已经拎着东西走进了院子, 桌子上还放着没有收起来的东西,“我来看看大伯。”   沈临川把桌子上的炒银杏果儿和梨干又给包了起来,四四方方的,上面盖着印着福字的红纸, 沈临川手巧, 重新包好跟没打开过似的。   “宁哥儿, 先把东西收屋里。”   周宁应了一声拎着两封东西进了屋子,沈临川招呼周有成坐了下来,“有成兄弟来了。”   两人同岁,周有成比沈临川还大上一些呢,但若随着周宁这边叫, 周有成还得叫沈临川一声哥呢。   沈临川拿了布巾把桌上的果皮花生壳这些给擦了干净,“有成兄弟快坐呀, 爹!有成来看你来了。”   周大这会儿在屋里把他那身新衣裳往柜子里收呢, 听见院子里来人了,还以为是邻居过来串门来呢,听见是侄儿过来瞧他来了,放好东西也赶紧出来了。   “有成回来了,学堂放假了。”   周有成行了个时揖礼, “大伯,好些日子没过来瞧你了,大伯身体可还安康?”   “好着呢, 好着呢,有成快来坐。”   侄子来看自己周大还挺高兴的,招呼周有成坐下来喝茶,他这个侄子也是个出息的,已经考中了童生了, 明年就要下场考秀才了,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周宁把东西放好也出来了,见桌子上装炒货的碟子里有些空了,又端着碟子去屋里抓炒货去了,装满又给拿了出来了。   沈临川看见周有成给他爹行礼却眉头紧皱,周有成对着他爹竟然行得是时揖礼,打量他爹不懂在这忽悠呢。   乡下人虽然没有那么多礼数,多行拱手礼和叩头,但读书人多按周礼行礼,揖礼就是常行的礼,周有成怎么会行错呢。   沈临川没有让茶,只是端了一碗端起来自己先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问道:“有成兄弟跟着镇上哪位夫子呢?”   “家师王梅王老先生,永和元年举人,曾任宁阳县县令。”   周有成提起师从很是自豪,他在镇上读书跟着三个夫子,现在跟着的是王梅王老先生,那可是镇上唯一一个考中举人做夫子的,还做过县令呢,周有成能跟着王梅老先生读书很是自豪。   永和元年,那不就是前几年才考中,现在不过永和五年,新帝才登基了五年,这王梅能考中举人已然不错,难怪周有成这么自豪呢。   “还是有成兄弟厉害,能得了王老先生的青眼。”   听沈临川恭维自己,周有成有些飘飘然,故作谦虚道:“侥幸而已,对亏老先生指点这才考中了个童生,只望着明年能一举考中秀才,也好不负老先生的期望。”   周大也笑着说道:“那是,那是,举人诶,听说能考中举人的那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了不得了。”   沈临川放下了嘴边的粗瓷土碗,“只是这王梅老先生教得好,有成兄弟似乎没有好好学?”   周有成正笑呢,听沈临川这么说脸上的笑僵住了,“不知临川兄此话何意。”   “临川不才,在镇上读过几年书,其他不敢说,但这周礼却学得极好。”沈临川说着就站了起来,理了下衣袖俯身推手高举,自上而下行了个极为标准的长揖礼,“爹。”   周大乐呵了起来,“哎哎,快些起来,这不年不节的行啥礼呀。”   沈临川这才站直了身子,“我爹是有成兄弟的大伯,按理说行礼应该行长揖礼,在不济也该是晚辈对长辈的天揖礼,怎么会行同辈之间的时揖礼?难不成有成兄弟和我爹是同辈不成?”   沈临川故作不解地紧皱眉头,看向周有成说道:“不知是何道理呀?”   自家侄子来瞧自己,周大刚还高兴着呢,这会儿听沈临川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也没了,“有成,这是怎么回事?”   周有成尴尬地脸都红了,支支吾吾说道:“一时之间忘记了,忘记了。”   沈临川哼了一声,“怎么会忘记,那在学堂里见了同窗不是日日都要行时揖礼,你竟然对着我爹行平辈的礼,你就算是考中了童生,也不该如此无礼,简直是看不起我家,出去!”   周宁一听周有成对他爹无礼也愤怒地站了起来,“周有成,从我家出去!”   周有成脚步凌乱朝着门口走去,还想说些什么被沈临川给拦住了,“周有成,你这读书的束脩还有我爹供得呢,拿着我爹的钱给我家买礼不说,竟然还敢看不起我爹,以后不许登我家的门!”   “你,你!”   气得周有成甩了下长袖离开了。   周大坐在桌边唉声叹气,要不是他家哥儿婿这么说,他也不知道原来行礼这么多规矩呀,乡下人家哪里知道这么多呀,只是觉得读书人行礼挺漂亮的,谁知道,哎。   “爹,你别生气了,周有成简直是目中无人,我家也不是那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周大哎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起身默默回屋去了,他这侄子读书还是他供的呢,银钱从来没有少过,没想到竟然看不起他这个杀猪的大伯。   周宁还想进去劝慰一二被沈临川给拉住了,“我去给爹温上一壶高粱酒,再炒个下酒的花生米,我去陪爹喝上一些。”   “我去弄吧,这周有成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沈临川原不想这么早和周有成翻脸的,但没想到周有成竟然仗着他爹和宁哥儿不懂,公然行了个平辈的礼,这不是看不起人嘛。   周宁去厨屋温酒去了,沈临川也跟着一道去炒两个下酒的菜,今天他大哥一家来了,他爹也高兴,他也不想坏了他爹的好心情,但这周有成实在是太无理了,早晚都是要翻脸的,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发作。   沈临川说了周有成登他家的门,或许在外人看来因着一个礼数的原因不让登门也太重了些了,沈临川不觉得,他从没拿这个世界当成一本书,这分明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有血有肉的世界。   那之前的事就当时宁哥儿和他爹上辈子的事了,原身卷了家财跑了之后,他爹就气得病倒了,不仅是气得,更多的是积劳成疾,要知道一下子供着两个读书人呢,一日都不敢停歇。   几年间日日推着几百斤重的猪在乡下镇上来回穿梭,除了收猪那日其余都不敢停歇的,他爹没了之后要周有成这个做侄子的发丧,周有成想榨出最后一些血汗钱,逼着宁哥儿变卖了家中值钱的东西,这才愿意过来发丧。   后来甚至连周宁的三亩地也给占了去,害得周宁走投无路,去上门讨要他的东西的时候被周老二一家给赶了出来,“晦气,不许登我家的门,滚!”   想到这沈临川恨得牙痒痒,还好,这一世是他先和宁哥儿成了亲。   “我小爹刚没了那会儿,我爹要去镇上卖猪肉,他就托了我二叔二婶照应我,每次我过去吃饭的时候二婶就把家中的好东西藏起来,周有成还故意拿了点心在我面前晃。”   “二婶饭也不给我吃饱,有一次周有成欺负我,但他个子没我高,力气也没我大,我就把他按在了地上打了起来,二婶气不过就打了我,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去她家了,爹好说歹说我都不肯去,我宁愿跟着爹去镇上卖猪肉。”   “二婶之前来家里拿猪肉的时候,总说小时候她照顾过我,但那时候我爹是给了米和肉的,周有成兄妹都跟着吃了好的,二婶那会儿还骂我养不熟的白眼狼。”   周宁低声说着这些,沈临川听着心一阵一阵的疼,一个刚没了小爹的小哥儿,寄人篱下被折磨欺负,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周老二一家他都不会放过!   “这些事爹知道吗?”   周宁摇头,“爹不知道,一直以为欠了他家的恩情,我没和爹说过,那会儿我小爹没了,他也难过,整个人瘦了很多。”   沈临川从背后抱住了周宁,“我的宁哥儿受委屈了。”   “不委屈,我爹可厉害呢,谁要是欺负我了,他能拎着杀猪刀去上人家的门,现在我又遇见了你,沈临川,我真的很高兴,我有爹,还有你。”   沈临川心里酸酸的,他的傻夫郎呀,明明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长大了不似哥儿娇柔也没少被说闲话,但却依旧这么心地善良。   沈临川不觉得自己是多么善良的人,他只需要他需要的。   周宁的酒已经温好了,“好了,你别黏人了,去给咱爹送过去,花生米不用炒了,之前还有一些没吃完,今儿还有炙鸭,我给斩出来一些,你去和爹喝酒去,你少喝点。”   “哎,知道的。”   东西都是现成的,周宁码好给了沈临川端他爹屋里去了,周宁看了一眼他爹睡得东屋,又去菜园子侍弄那些菜去了。   菜园子里的茄子辣椒胡瓜这些都已经开花了,紫的白的黄的,开得很是热闹,引了一些蝴蝶蜜蜂过来。   周宁不觉得苦,他有沈临川,还有他爹呢,日后还会有崽崽,家里也会跟着菜园子似的越来越热闹。   “爹。”   沈临川端着酒菜进了东屋,他进来的时候周大正靠在床边闭目养神,只是眉头微微皱着,不知道想想什么。   “哎。”   “爹,帮我腾一下案几,快端不住了。”   周大见沈临川两只手都端着碟子,手指上还勾着小酒壶,忙把床边的小案几给腾了出来,沈临川面带笑意,“我和爹还没单独喝过酒呢,难得今日都空了,不陪爹喝一些。”   “爹喝就行,你还要读书,别误了你读书。”   沈临川是很少喝酒的,周大知道他日日辛苦读书也不让他喝,省得误了事。   “爹没事的,我就少喝一点。”沈临川倒了些酒在小酒盅里,“宁哥儿特意给爹温了些酒,虽然现在天热气了,但还是喝热酒不伤人,爹,我陪你喝。”   周大坐在床边哎了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实在没想到就连自家侄儿都看不起我这个杀猪的。”   周大知道干杀猪这行多少会被人瞧不起,在乡下还好,都是泥腿子,谁还看不起谁呢,都是过日子的,虽然都是手艺人,但说出去还不如当木匠的高贵些呢。   “爹,杀猪的怎么了,那张飞樊哙哪个不是杀猪匠出身的,人家不照样是大将军。”   周大没读过书不知道樊哙是谁,但张飞他可是知道的,他听集市上的说书人讲过,大战长坂坡呀,三英战吕布呀,他可是都听说书人讲过,只是他做生意太忙,人家说书人摆了摊了,他只能守着摊子远远听着。   “哦,那张飞竟然也做过屠户!”   周大刚还因为自己是个屠户被看不起而沮丧呢,这会儿听说张飞也做过屠户惊讶地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那是……”   没想到他爹还是张飞的粉丝呢,沈临川陪着周大边吃酒边说起了张飞和樊哙的事,听得周大心中激荡不已。   沈临川趁机说了他家夫郎在幼时在周老二家受委屈的事,周大是个急脾气,听说他家哥儿小时候被欺负过,恨不得现在就去老二家踹门去,被沈临川给按下了。   周大又几杯浊酒下肚,不由眼底泛红,“哎,有成也是我这个当大伯的辛辛苦苦供上去的,原想着若是身上有个功名了,日后也好护着点宁哥儿,哎。”   沈临川陪着他爹喝到了屋里渐渐暗了下来,那一壶酒几乎都是他爹一个人喝完了,沈临川陪着抿了几口,又饮了不少的粗茶泡得茶水,除了身上沾了些酒味儿,这会儿脑子清明得不行。   周大这会儿已经喝醉了,沈临川把小案几从床上搬了下来,给他爹盖上了被子,又收拾了一下小案几这才端着没吃完的碟子出去了。   周宁这会儿坐在堂屋前逗弄小狗呢,见沈临川出来了忙起来接过了他手里的碟子,“爹他还好吧。”   “已经睡过去了,没事,突然知道一向看中的侄子看不起自己,心里有些难受,已经没事了。”   “沈临川,谢谢你。”   周宁知道自己嘴笨,要是让他安慰他爹,他也安慰不出个一二,还是沈临川好。   “哎呦,我头好晕呀。”   沈临川说着就一头磕在了周宁的胸口,两人个头差不多,沈临川又爱用发带束高马尾,站在一块看起来比周宁还高一些呢。   “我给你煮了解酒茶,我端给你喝。”   “哎呀,我要站不住了~”   沈临川趁机在周宁的胸口好一顿乱蹭,他家夫郎的胸肌真漂亮!   “那我扶着你,你,你别乱动了,在倒地上。”   周宁这会儿手上端着个碟子呢,只好单手揽住了沈临川的腰往屋里带,沈临川靠在他家夫郎身上好一通占便宜,“我喝多了,要夫郎亲亲才能好。”   周宁就算是神经在粗这会儿也知道沈临川在戏弄自己,周宁手一松,“站好。”   沈临川不依接着往周宁身上蹭,“我腿软,站不稳。”   周宁手上的碟子已经放在了方桌上,见自己相公跟没骨头似的贴自己身上,周宁直愣愣地跟笔直的大杨树似的,他越是紧张越是正经,那怎么办呀。   果然年岁小的就是爱撒娇,他的小相公怎么这么爱撒娇呀。   沈临川正跟狗子似的蹭得开心,突然眼前一花整个人双脚离地,他稳稳地被周宁给公主抱了起来!   “我送你躺会。”   沈临川一头黑线,不是,谁家好人公主抱自己男人啊!   周宁稳稳当当抱着人送到了床上,“我给你端解酒茶去。”   沈临川生无可恋地靠在床上,好吧,感觉还不错,下次不许了。   周宁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小相公爱撒娇,那他宠着就是了,腿软不想走路那他抱过去就好了,他有的是力气。   周宁出去给沈临川端醒酒茶去了,沈临川就乖乖靠在床边,还想趁机讨要个亲亲呢,没想到得了个公主抱。   这边沈临川陪着周大喝了会儿酒,那边周有成出了他大伯家的门扭头就回家去了,早说了不来不来,他爹娘非要他来这瞧瞧,有啥好瞧的,他大伯身强体壮的粗汉子,还平白多花了些银钱买点心。   周有成在外面从来没有提过他有个当屠户的伯父,虽然周大在镇上摆了十几二十年的的猪肉摊子,干那种腌臜的活计,若是被同窗知道了他有个杀猪的伯父肯定会被看不起。   周有成气愤他一个读书人拉下来脸面过来了,反倒被赶了出来,他可是个童生啊,整个大杨树村就出了他这么一个童生啊!   周有成怒气冲冲回家去了,周老二一家都在家呢,那封点心还是胡彩云给备下来的呢。   “有成,怎么回来这么快呀?”   “嗯,说了两句话就回来了。”周有成没说他被赶出来的事,觉得丢脸,“娘,你还让和大伯那边拉关系呢,那沈临川目中无人,过去了连碗水都不给喝的。”   他可是都瞧见了,他大伯家好像来了什么贵客,还给带了封炒银杏果儿呢,沈临川直接收了起来也不说招待他一二。   胡彩云哼了一声,“不过一个上门的赘婿罢了,等明年你考中秀才了,看那小兔崽子还得意什么,沈临川嘴皮子厉害,你爹去了在他那都讨不了什么便宜。”   “娘,沈临川明年真的要考秀才?”   “真的,那小兔崽子亲口说的,他要是能考中呀,咱全村都能成了秀才相公了,哼。”   周芳姐儿也坐在一旁跟着她娘嗑瓜子呢,“哥,你明年一定要考中秀才,要不然我都要成老姑娘了。”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呀,你才多大呀。”胡彩云轻斥了她一句。   周芳姐儿哼了一声,“十六呀,若是哥明年没考中,那又得等上一年多,那不就十八九了,不就成了周宁一样的老哥儿了,到时候村里人笑话。”   “你能跟他一样呀,你可是有个考中童生的哥,还是个女娘,怎么也不会跟周宁那会儿嫁不出。”   听着自己老娘和妹子斗嘴,周有成有些头疼,本来去他大伯那边就受了气,回来还要听这些妇人絮絮叨叨,吵得他头疼。   沈临川,想起这个名字周有成就气得牙痒痒,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丢脸,不过是个上了他们周家门的赘婿罢了。   被周老二一家恨得咬牙切齿的沈临川,这会儿正悠悠哉哉喝着解酒茶呢,恨不得让周宁给喂到嘴边了,谁憋屈都行,反正他沈临川从来不乐意憋屈着自己。   周大第二天就好了,歇上一日了,吃了早食儿又精神抖擞地推着架子车收猪去了,他家哥儿婿说得对,那周有成现在不过是个童生就看不起他这个杀猪的大伯了,就算是日后高中了也不会帮衬着他家哥儿。   只是他之前供了周有成不少的钱财,累得他连头骡子都买不上,还是血脉一家的亲人呢,还不如刚进他家门没多久的哥儿婿好呢,疼他家哥儿不说,连他这个杀猪的爹也孝敬。   周大摇摇头不想了,他家日子现在过得好着呢,哥儿婿虽然不能继承他这杀猪的手艺,但做个小生意也不少挣,不怕日后小两口没有谋生的路子,他也就放心了。   周大想通之后又充满了精气神,他现在干干歇歇,倒是比之前轻松了不少,他哥儿婿说了不能不顾身子骨的干,日后累到了还怎么带孙孙,周大想到这笑出了声。   一家三口照旧去镇上做小生意,沈临川的把子肉生意依旧是很好,该出摊的日子还不等他来呢,就有不少人等着了,准备地东西没多久就会卖完。   卖完之后沈临川就开始收摊子,“沈老板安呀。”   沈临川抬头一看是一个没见过的富态中年男子,穿着绸缎菱花纹长袍,腰上挂着玉佩,身后还跟着个伙计打扮的小子,看样子是哪家的管事或者掌柜的。   那中年男子行了个平辈间的拱手礼,“在下望月楼掌柜吴兴,想请沈老板喝杯茶。”   沈临川也行了个礼,“沈临川。”   周大也注意到了这边来了人搭话,不知道是敌是友,他一直注意着这边呢,要是有人闹事了,他手上的杀猪刀可不是吃素的。 第37章   “临川, 什么事呀?”   “爹没事,望月楼吴掌柜的想去请喝杯茶。”   吴掌柜的朝着周大那边拱了下手,“周老板。”   周大点了点头,对沈临川说道:“那早去早回, 别误了回家。”   “吴掌柜的不介意我带上我家夫郎吧。”   吴掌柜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临川带着周宁一道去了, 吴兴引着两人去了不远处一处清净的茶楼,叫了一壶六安瓜片,又上了几碟子茶果。   望月楼在清河镇谁不知道呀,沈临川没去过,就连那时候原身跟着赵四儿混得时候也没去过, 赵四儿倒是去过几次,每次去了望月楼都能吹上好一阵呢。   望月楼的东家听说是县令家的亲戚, 整个清河镇就数望月楼家的楼最高了, 两层酒楼能住店打尖,还能歌舞宴请,有点小钱的人家都花销不起的。   既然人家望月楼的掌柜找过来了,那势必是打听了清楚才过来的,他的底细怕是早就被人家摸清了。   桌上摆了有一碟子盐炒榛子, 沈临川抓了一把剥了起来,“宁哥儿多吃一些,今儿咱沾了吴掌柜的光了。”   吴掌柜的先恭维了两句沈临川的小生意在镇上挺有名, 沈临川笑着应和,两人跟打太极似的推来推去。   沈临川手上的榛子剥了不少了,他放在了周宁面前的小碟子里,“吃。”   剥了一把榛子之后沈临川又抓了把核桃剥了起来,咔嚓咔嚓的响了起来, 吴掌柜的听得额角微跳,这沈临川不是说是个游手好闲的读书人,书读得不好才入赘到了周屠户家,怎么这么难缠。   吴掌柜的也不绕弯弯了,笑着给沈临川添了些茶,“吴某这次来是想请沈老板去我们望月楼做掌厨,月钱什么的都好说。”   沈临川剥核桃的手顿了一下,这核桃皮有些厚,不好剥呀。   “不成不成,我一个乡下汉子哪有做厨郎的手艺呀,吴掌柜说笑了。”   沈临川说完就笑了起来,既然这吴兴知道他的底细,肯定知道他可没学过厨艺,不过是看上了他做把子肉的手艺,原本以为这人是想买他的方子的,没想到是想直接垄断了把他这个人都给挖走了。   “沈老板过谦了,那把子肉我尝过,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只要沈老板愿意来我们望月楼,都好说,都好说。”   沈临川皱眉,“我可吃不了早起晚归的苦,我刚成亲没多久,舍不得我家夫郎,如今虽挣得不多,但胜在自由,我这个人呀懒。”   吴兴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是沈掌柜的愿意教我家厨郎这把子肉的手艺,开个价。”   吴兴也懒得和沈临川纠缠了,原想着把人弄过来,说不定还能挖出什么好方子呢,但人家不愿意,买了把子肉的方子也成。   “吴掌柜的不要为难我家相公。”周宁听他这么说皱起了眉,把子肉现在只有他家会做,买去了方子他家还怎么做生意。   沈临川拍了拍周宁的手安抚,剥好的核桃也给推了过去,“不知道吴掌柜的想出多少银钱?”   “十两,若是沈掌柜愿意,这银子我现在就拿给你。”   十两银子,这吴兴怕是欺负他家是无权无势的乡下人家,十两银子,他一个月就能给挣过来了。   “吴掌柜可是真心来谈这生意的?”   “那是自然。”   吴兴没了刚在集市上的谦逊,他身为望月楼的掌柜就是镇令来了也得给他三分薄面,沈临川不过一个书都读不好的泥腿子,他能亲自过来已经给足了他面子,竟然还敬酒不吃吃罚酒。   “明人不说暗话,三十两,而且这生意我家照做。”   “不成!我们望月楼的菜品怎么能和市井小摊上一样!”   这不是拉低他们望月楼的档次,来他们望月楼吃饭的客人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要么是富商要么是当官的,若是这些人吃得和路边的一样,显得他们望月楼多廉价,这菜在好吃也不成。   “吴掌柜的若是真心想谈这生意就给个实诚价。”   “二十两,买断。”   “不成。”   沈临川一口给拒绝了,他不介意卖掉把子肉的方子,另想其他的吃食儿也不是不行,但这吴兴仗着在镇上有些权势想欺压他。   二十两放在乡下不少了,但他这把子肉的生意做得红火,怎么可能如此低价就卖了出去。   沈临川站起了身,“这把子肉的方子也不是不能卖,若是吴掌柜的诚心买了再来找沈某,告辞了。”   沈临川带着周宁就要离开茶楼,跟着吴兴一道的伙计拦在了前面,周宁举了下拳头,“你想打架不成?”   那伙计吓得瑟缩了一下,周宁他可是知道的,周屠户家的哥儿,寻常男子可不是他的对手。   吴兴摆了摆手,“让他们走,出了这个门有他们后悔的。”   沈临川头也不回地带着周宁走了,下了茶楼沈临川还笑着问道:“里面的茶果好吃吗,改日买上一些咱回家吃。”   周宁摇头,“不好吃,这望月楼的掌柜这不是欺负咱小老百姓。”   “我瞧着你挺喜欢吃那榛子的,还是你喜欢相公我给你剥的。”   “沈临川,我和你说正事呢。”   “我听着呢,听着呢。”   两人回到了小摊子,周大问了两句沈临川如实说了,周大气得一把杀猪刀给砍到了案子上,“欺人太甚!”   “爹,你别生气,望月楼这次没有得逞,看他们有什么后手。”   “临川你别怕,爹好歹在镇上做了这么些年生意了,也认识一些人,咱不能平白被人家给欺负了。”   “知道的爹,我先和宁哥儿回去了。”   “成。”   沈临川和周宁二人收拾好东西回家去了,周宁这会儿还不高兴着呢,“沈临川,没事,若是打架,来七八个我都能打过。”   “我可舍不得我家夫郎和人家打架,倒是被打伤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沈临川心中有了盘算,不过是望月楼的一个掌柜罢了也敢这么嚣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东家呢。   若是吴兴诚心买他的方子也不是不行,摆明是想欺压他。   他们的生意照旧做,第二天依旧是早早地来到了集市,不少客人已经围了上来,沈临川火还没升起来呢,就有两个市集司的衙役过来驱赶了,“去去去,都到一边去。”   “大人,怎么了这是?”   周大见衙役过来也赶紧过去了,手上拿了些碎银子往其中一名衙役的手里塞,“王巡差,怎么了这是,我们都是规规矩矩交了市银的。”   那名姓王的衙役推了推,最后还是背着人收下了,“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这个摊位市集司不租了,现在收拾了东西赶紧走人。”   “这个摊子不租了,大人可还有其他地方能租给我们?”沈临川问道。   “没有,没有,如今这一整条街的摊位都满了,哪里有多余的位子租给你。”   沈临川在心中哼笑了一声,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周大低声问道:“王巡差,大家都老相识了,您给透个底儿。”   那名王巡差压低声音道:“你们是不是得罪了望月楼了,吴兴给市集司使了银子了,要把你这哥儿婿给赶走,你也得当心点,若是不如了他的意了,你这摊子我看也悬。”   “多谢了,多谢了。”   王巡差又大声嚷嚷了起来,“墨迹什么呢,还不赶紧收拾了!”   周大也赶紧帮忙把刚支好的摊子给收了起来,“宁哥儿,你和临川先回家去,这事咱回家商量。”   “爹,这望月楼就是欺负咱家无权无势。”周宁气得不行,沈临川看起来淡定了不少,“宁哥儿,收拾东西,我们先回去。”   他们只是平头老百姓,沈临川也不过是个童生罢了,哪里有本事和人家衙役作对,沈临川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好好商量就是了,那也别怪他不客气了。   旁边早就围了不少等着买把子肉的人,见摊子收了有人嚷嚷了起来,“不是,凭什么不让人家卖呀,人家老老实实做生意呢,你们说不让做了就不让做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是,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凭什么不让买呀!”   周围都是经常买沈临川把子肉的,见不让卖了,那他们日后吃什么呀,每次为了能买上这把子肉,他们可都是一早就过来等着了,凭什么不让人家做生意了!   越来越多的人打抱起了不平,“是不是谁家妒忌沈老板生意好!哪个混蛋呀,害得老子也后没得吃!”   两个衙役见围得人越来越多,也赶紧走了,生怕一会儿惹了众怒被打一顿,这么多人呢,你一下我一下,到时候告都找不到人的,他们也只是听命办事而已。   “各位抱歉了,今儿这生意做不成了,若是大家不介意这冷掉的肉,那我们去镇边上那去。”   “我要,我要,我可是等了好久的呢!”   沈临川和周宁二人提着桶离开了,后面跟着不少要买把子肉的人,陆掌柜的刚就站在门口看热闹呢,见是市集司的衙役过来找沈临川的麻烦呢,又听人群嚷嚷说以后不让卖了!   又见沈临川夫夫两果真收了摊子走了,陆掌柜的哎呦一声忙去后面拿碗去了,“这不卖了,我以后吃什么呀!”   沈临川周宁两人朝着集市外走去,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串的人,街边做生意的货郎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么多人呀?”   “哎呀,你不知道,周屠户家的把子肉生意不让做了,这以后呀可吃不上这么好吃的肉了。”   “为什么呀?”   “谁知道呀,是市集司的人过来撵人了刚。”   越来越多的人跟了上去,陆掌柜的手上拿着碗一路往前冲生怕落后面了,这么多人呢,这最后一顿把子肉他可得抢上了!   沈临川和周宁拎着两桶把子肉到了镇上,身后乌泱乌泱跟过来了百十来号人,沈临川没想到竟然比他想象中的人多多了。   他拱手道:“各位,小摊自从开张以来多谢各位父老乡亲的捧场了,只是前日望月楼的吴掌柜想低价买我家方子我没同意,这才惹了人,哎,今日怕是最后一次来卖把子肉了。”   “给我,给我,我买我买。”   “还有我,我刚可是在摊子前等半天了!”   这么多人的,里面不乏有看热闹的,但大多数都是吃过的老顾客,一听今日过后以后再也吃不上这么好吃的肉了,纷纷抢着要买。   周宁护着沈临川,要不然他都能被挤倒了,沈临川也赶紧说道:“大家不要挤,不要挤,哎,最后一日了,为了让大家都吃上这最后一口,今天大家都谦让一些,一人就只买上一样吧。”   周围的人挤得更是厉害了,要不是周宁维持着秩序,这帮子人能动手打起来,这会儿就已经有人开始吵架了,两桶准备好的食材很快就卖完了,就连肉汤都给刮了个干净。   沈临川又朝众人行了个礼,“多谢各位照顾了,以后,哎,不说了,我先和我家夫郎回去了。”   沈临川眼眶都红了,举着袖子擦了擦眼角,一副悲伤至极的样子带着周宁走了。   陆掌柜的凭借灵活走位好不容易才抢到了一片把子肉,他捧着那片肉不舍得吃,“哎,以后可吃不上这么好吃的肉。”   有人愤愤不平道:“凭什么他望月楼想买人家就要卖呀!简直是太欺负人了!”   “就是,那望月楼里的菜一碟子菜动辄七八十文上百文的,一桌子下来没个几两银子下不来的,我们小老百姓想吃些好的都不成,这也要被抢去!”   “那吴兴也太欺负人了!”   “凭什么呀,走,我们去望月楼看看去!”   “走,我也去!”   陆掌柜的呸了一声,“说得是,那望月楼的东西咱吃不起,咱能吃得起的他们还要夺过去,不就是仗着和县令家有些关系,也太猖狂了些!”   “走,我们大家都去!”   沈临川这会儿和周宁还没走远呢,沈临川听见身后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勾起了嘴角,效果意外的好,昨天在茶楼拒绝吴兴之后他就想好了法子。   望月楼他了解,虽然原身和他都没去吃过,但赵四儿去过呀,又是个爱显摆的,每次赵四儿去了望月楼,回来少不了在学堂吹嘘一番。   望月楼有两个掌柜的,昨日来找他的是大掌柜的,还有个姓李的二掌柜的,就算是他见不到望月楼的东家,姓李的二掌柜的他还是能找的,这是第一条能走的路子。   还有望月楼的东家,既然望月楼想过来买方子,那望月楼的东家肯定吃过,这是第二条能走的路子,虽然接触东家有些难,但也不是没办法,比起来还是第一条路子好走多了。   另外就是还有第三条路子,就是让他们的老顾客帮他出手,这条效果不知道怎么样,但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周宁轻轻牵住了沈临川的手,“沈临川你是不是哭了,没事的,最坏不过我们不做这生意,我们在想其他的法子,爹在镇上有认识的人,我们不能白白被欺负了。”   “沈临川,你别难过了,我们去告官或者我去给那姓吴的套麻袋,我打他一顿给你出气。”   沈临川原本还想装装博一下他家夫郎的同情呢,被他家夫郎絮絮叨叨的话语给逗得破了功,他扭头趴在了他家夫郎怀里,惹笑惹得肩膀直抖。   周宁却觉得他的小相公这次受了莫大的委屈,学着沈临川哄自己时候的样子拍了拍怀里人的后背,“沈临川,没事了。”   周宁有些懊恼自己嘴笨,连哄人都不会,“沈临川,对不起,我不会哄人。”   沈临川彻底破了功,趴在周宁的肩膀上哈哈笑出了声,周宁愣住了,他的小相公莫非气狠了不成,竟然笑了起来,“沈临川?”   沈临川轻捶了一下他家夫郎的肩膀,哈哈笑着抬起了头,“我没哭,没哭哈哈哈,你怎么不会哄人呀,我看这不哄得挺好的,若是再当众亲我一口的话,那我更不伤心了。”   周宁这才知道他这小相公没生气了,分明是过来占他的便宜!   周宁有点恼羞成怒,大步朝前走去不搭理沈临川,沈临川忙小跑跟了上去,“好宁哥儿,好夫郎,我错了,我错了。”   沈临川哄了半天总算是哄得周宁露出了笑脸,“没事的,我自有对策,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掌柜罢了。”   周宁眨了下眼,“什么是狐狸呀老虎的,我们不是在说望月楼。”   沈临川甩了一下他的高马尾,垂在肩头的发带随风飘了起来,满是少年的肆意洒脱,“让你不好好读书,是狐假虎威,我讲给你呀。”   沈临川讲着故事回家去了,又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了出去,周宁这才放下了心,原来沈临川这么淡定是想好了呀。   “沈临川,我没见过你这么聪明的人。”   沈临川嬉皮笑脸地回了句,“周宁,我也没过你这么俊俏能干善良超级无敌厉害的人,这么厉害的人,竟然成了我的夫郎哈哈哈。”   沈临川说着说着自己喜滋滋先乐了出来,周宁都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沈临川也太能说了些。   “不过刚好这几日可能没事,咱两也攒了二十五两银子了,差不多能给爹买上一头骡子了,刚好,明儿咱还跟着爹来集市上,爹卖猪肉,咱两去看骡子去。”   “要不在等些时日吧,等这件事过了再说,这一花你手上可是一点银钱都没了。”   “哎,怕什么,这不还有我这个能干的宁夫郎嘛,我可是个赘婿诶,你得养我。”   “好,我养你。”   沈临川又乐了起来,他这个夫郎真的,怎么就这么惹人喜欢呢。   等到下午半晌的时候周大也回来了,他今日回来的早,本来天就已经比之前热了,地里的麦子都已经抽穗了,周大看得出来回来的急,到家了热得一头的汗。   “爹回来了。”   沈临川合上了手上书本,周宁见他爹回来了帮着把架子车上的东西给搬了下来,“爹,怎么回来这么急呀。”   “这不是望月楼的事,真的是气煞我也,虽然咱是平头老百姓,但他们也不能这样欺负咱呀!”   “不过,你两走之后望月楼被人给围了,还是陆掌柜的给我说得呢,给我说是常来咱家买东西的老顾客为咱家打抱不平,去望月楼闹了起来,闹得那姓吴的一头的汗,活该!”   沈临川给倒了碗茶水端了出来,“爹,先喝点水。”   “哎。”周大咕咚咕咚两口给喝完了,“临川,这事爹来想法子,今儿爹在集市上想了一天了,三教九流的人爹都认识一些,要是弄那个姓吴的一顿也不是啥难事,还有那望月楼的东家,听说养了个外室,爹能托人去找找关系。”   沈临川没想到他爹还有这门路呢,站在院子里又和他爹说了的计划,周大笑了起来,“好小子,比你爹我想得周全,成,需要爹帮忙的地儿尽管说,左不过是使些银子罢了。”   “嗯,爹你那边的门路先不急着走,今天闹了这么一通了,他望月楼说不定比咱都急呢。”   沈临川又说了反正这几日做不成生意,不如去镇上把骡子给买了,到时候做生意了也方便,周大和周宁的意见一样,觉得沈临川攒下些银钱不容易,买牲口的事不急,再等等。   “爹,没事的,你日日拉着那么重的架子车做生意,宁哥儿也心疼,早买早用了。”   “成,爹手上现在还有十来两银子呢,不够了给爹说,要是需要买礼走关系了,这些爹给你们出。”   “嗯,放心的吧,用得到的话我给爹说。”   沈临川说得没错,今儿有几十号人围在望月楼门口喊仗势欺人,这么多人人家也没进来打砸闹事,吴兴也没办法,就算是找了衙役过来也没个名头,急得他团团转。   他那会儿在茶楼看见沈临川周宁二人被驱赶走了还得意,敬酒不吃吃罚酒,没想到扭头刚回来没过久就有人为他们打抱不平了,没想到这沈临川在镇上人缘竟然这么好!   好在今日东家不在,要不然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有他的好果子吃。   他只能让伙计出来撵人,但人家就是不走,气得他恨不得把这些人都给打上一顿。   李副掌柜站在柜台外悠悠哉哉地拨着算盘珠子,“老吴,要不要找东家问问这事咋办?”   “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事,何须去打扰了东家的清闲!”   吴兴看着李忠那副看好戏的样子更气了,这老东西就巴巴地想爬他头上呢,做梦!   不就是一个方子,他花高价买过来就是了,还轮不到他李忠看自己的笑话! 第38章   “什么, 望月楼被人给围了?”周有成抬起了头。   “可不,听说是因为一个小食摊。”   “我也听说了,是周屠户家的小食摊,听说是因为望月楼买方子不成, 就仗势欺人把人家给赶走了。”   周有成一听周屠户三个字心里咯噔了一下, 生怕有人知道他和周大家的关系。   “那家的把子肉我还吃过呢, 我娘好不容易给我抢上的呢,那可真是一口升天,两口升仙,让人回味无穷啊!”   “哪有那么夸张啊,你也太能吹了些。”   “你没吃过不知道, 我活这么大了,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 听说那把子肉的意思是好兄弟的意思, 那老板还挺会起名字的。”   周有成看不进去书了,他听他娘说沈临川跟着周大在镇上做个小生意,没想到生意竟然好成这样,做不成了还有人跑到望月楼替他家打抱不平。   不过望月楼可是和县令家有些关系,得罪了望月楼, 沈临川完了。   周有成心里升起一丝快意,谁让沈临川再三落自己的面子。   有人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周有成,“周有成我听说周屠户家是大杨树村的, 我记得你家好像也是大杨树村的,你是不是还认识那周屠户呀?”   周有成心里又咯噔了一下,“听说过不认识,我常年在镇上读书哪里知道村子里事。”   “他在集市上还小有名气呢,特别是他家小哥儿自小跟着一道杀猪卖肉, 没见过哪个小哥儿干这些的,生得又不似寻常小哥儿娇弱,到不能说丑,就是不似小哥儿,今年还招了个赘婿呢。”   学堂里你一句我一句议论了起来,有人说起周屠户家的事,有人义愤填膺说望月楼也太过分了些。   周有成听得有些难掩心中的高兴,得罪了望月楼,沈临川完蛋了,以后都别想在镇上做生意了。   沈临川却跟没事人似的,也不用准备把子肉了,还清闲一些了,第二天照旧跟着他爹去了集市上。   大老远呢就看见他家摊位上围了不少的人,周宁皱了下眉,“难不成他们又来欺负咱了不成!”   “没事,先去看看。”   两人推着架子车过去了,走进一看是之前常来买的老顾客,还有不少没见过的人,一见沈临川三人来了,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今儿还有把子肉吗?”   原来是买把子肉的呀,“抱歉,今儿没有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大家再尝尝味儿。”   说完沈临川就帮着他爹把肉摊子给支了起来。   “店大欺人简直!”   “就是,我家老爷子最是喜欢这把子肉了,要是让他知道这把子肉没了,老爷子得多伤心啊!”   望月楼店大欺人的事已经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把子肉的现在一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吃过的人绘声绘色说着这把子肉多香多香,没吃过的听着人家这么说遗憾之前怎么就没吃上呢!   就连王梅王老先生学堂里的学生也慕名过来看看,站在人群中骂了起来。   周有成也来了,他远远地躲在小巷子口偷看,他几乎不来这条集市上,就怕他大伯叫他,要是被他同窗知道了他有个杀猪的大伯,那多丢人呀。   不过沈临川的生意以前再好他也做不成了,周有成自认为看了沈临川的笑话,站了一会儿就回学堂去了。   不少人想尝尝那人人交口称赞的把子肉啥味儿,但或许以后都吃不上了,转而纷纷买上一些肉摊子上的肉全当安慰一下苦主了。   沈临川的把子肉不能做了,比周家更伤心的就数隔壁卖烧饼的王老汉了,守着自己的炉子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沈临川生意好的时候他跟着沾了不少的光,不少人家乐意过来买上个他的烧饼夹着吃,以后没了这把子肉的生意,他的烧饼生意肯定没之前好,哎。   周大的摊子前围了不少的人,沈临川原本打算是两人在这帮他爹卖一会儿肉,然后去牲口市场那看骡子,没想到买肉的人太多了,两人又忙活了起来。   周大给人家割肉称肉,周宁帮人家切片剁馅,沈临川帮着收铜板,半扇猪肉很快就被哄抢了个干净,周大抱拳不停地道谢:“多谢各位仗义出手,多谢多谢,我周大感激不尽!”   “哎,周大叔客气,不过是在望月楼门口言语了几句,动动嘴皮子的事。”   送走了客人,摊子上的肉也卖完了,三人一早上来集市上都没闲过,都热得一头的汗,沈临川从胸口拿了汗巾给周宁擦了擦汗,“切了这么久的肉了,一会儿去吃好吃的去。”   周宁笑了一下没躲开,“好。”   “这会儿还早,爹,刚好咱家的肉也卖完了,不如先去看看骡子,等到了晌午头下个馆子在回去。”   “成。”   周大托了隔壁的烧饼王帮他看架子车,三人一道看牲口去了。   沈临川不懂怎么挑牲口,原本是打算想过来看看心里有个数,看得差不多了在让他爹过来看,刚好他爹今天有空了,要是碰见好牲口说不定今日就能定下来呢,回家了骑着骡子在让他大哥给打上一副骡车。   三人到了牲口市场,里面有卖马的,卖羊的,卖骡子驴子的,还有卖牛的,都是一些大牲口,这么多牲口挤在一块味道自然好闻不到那去。   沈临川刚还畅想着骑着骡子哒哒哒呢,这会儿闻见牲口棚里的味儿脸色僵了一瞬,心里默念没事没事哒。   周宁注意到了沈临川微微变了脸色,知道他是个爱干净的,周宁拿了干净的汗巾给他,小声说道:“捂一下口鼻。”   沈临川接了过来,“有点让人家笑话。”   “没事,没人敢笑话你。”   沈临川就虚虚掩了一下,全当闻汗巾上的味儿,他家夫郎的汗巾上有股子玫瑰花的香味儿,别问为什么有,夜里用来擦过汗,沾上香味儿洗不掉,沈临川闻着玫瑰花香这才好受一点了。   想着家中的那盒玫瑰花香的脂膏快用完了,空了再去买上几盒,还挺好用的。   周大看牲口呢很是高兴,看见差不多的牲口就过去拍拍摸摸,他家哥儿婿要给他买牲口哩。   不少人招呼着,“看骡子呢,瞧瞧我家的骡子多壮实。”   “看看我家的,一年半了,买回家就能干活了。”   周大围着牲口打转,看看蹄子看看牙口,再摸摸筋骨,整个市场转了一圈还真看中了一头骡子,整个市场上就数那头骡子漂亮,骨肉生得又结实,上好的大青花骡子。   沈临川低声问道:“爹,是不是看中这头了。”   “这头品相极好。”   周宁也觉得这头骡子漂亮,皮毛油亮油亮的,他爹掰开牲口的牙口看了,应该有一岁多些,正是好时候。   “老板好呀。”   “哎,好好好。”   贩卖骡子的是个中年络腮胡汉子,年岁看起来和周大差不多,一个圈里有好几头骡子要卖,生意做得不算小了。   两人握上了手,半天没有松开,两人的手藏在袖子里也不清楚在干嘛。   沈临川侧头低声和他家夫郎说话,“爹在做什么呢?”   周宁也偏过头来和沈临川小声嘀咕,“爹在和人家议价呢。”   沈临川恍然大悟,原来是靠做手势议价呢,他还真不懂,要是他来就直接问这头骡子多少银钱呀,肯定会被人家当了外行去。   沈临川周宁二人抵着脑袋嘀嘀咕咕说话,也看不出他爹到底商量到了多少钱,他爹表情变都没有变。   等了一会儿两人的手才松开,周大走了过来,“走吧,再去看看其他的。”   “爹,他要多少呀。”   三人去一个无人小角落说话去了,“那贩子要三十二两,哪有卖这么贵的,平常的骡子不过二十五两左右,没长成的也就二十两,他要这价儿都快顶上一头小牛犊子了。”   “爹,这骡子是不是整个市场最好的一头骡子?”沈临川问道。   周大点头,“这头骡子是从黔府赶回来的,品相好,但要价着实太贵了些,我们再去看看其他的,买个一般的就成,哪里需要买头这么贵的骡子。”   周宁也觉得挺可惜的,那头青花大骡子实在是漂亮,见过这头骡子了,再看其他的总觉得差点意思。   “爹,那我们在看看其他的吧。”   周宁说着就要走了,沈临川拉住了他,“我觉得那头骡子挺好,贵就贵了吧,要买咱就买好的,买了个差一些总觉得心中遗憾,爹,不如再去商量商量,若是能二十九两我们就买了。”   周大也很是喜欢那头牲口,这头骡子少见的好看,整个市场都在找不到这么好的牲口了,再看其他的总觉得比不上这头。   “成,那差得银子爹给补上。”   “好,爹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三人又去了那个贩子那,周大和那贩子又是一通手谈,这次时间长了些,最后两人都露出了笑脸,周大又和那贩子低声交谈了几句,把身上带的一些碎银子铜板都给留了下来,那贩子给开了张收据,算是成了。   周大眉开眼笑了起来,“走了我们,爹先推着架子车回家一趟取银子,你两在集上逛逛等爹回来。”   这几日被望月楼闹了一通,难得有件大喜事,周大准备回家去了。   三人在这看牲口呢,那边吴兴又找了过来,结果扑了个空。   吴兴原本是想用二十两银子逼迫沈临川让出这把子肉的方子,不让他沈临川在镇上做生意,看他沈临川还怎么挣钱。   没想到竟然惹恼了镇上的老百姓,今天又有人在望月楼门口聚在一堆骂人的,吴兴生怕这件事被东家知道他办砸了,他身后可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李忠等着他倒台呢!   吴兴着急忙慌和找沈临川商量方子的事了,无非是嫌他二十两银子给的少,他多加一些买断就是了,没想到他精明一世差点毁在一个小摊子上。   吴兴来找人的时候沈临川三人已经去看骡子去了,吴兴扑了个空,“哎,卖烧饼的,他家人呢?”   烧饼王老汉正因为沈临川没生意做了而伤心呢,罪魁祸首又过来,还叫自己哎哎哎,自然没搭理这姓吴的。   “问你话呢老头,这家人呢,怎么连卖肉的汉子都没了人影,这老头那不成是个聋子。”   王老汉也怒了,“这里谁叫哎哎哎呀!不知道!”   吴兴没想到一个街边卖烧饼的老汉也敢给自己脸子看,顿时气得不行,动一个卖烧饼老汉他嫌掉价,还怕又惹了众怒,拿王老汉没了法子,哼了一声又问其他人去了。   问了好几个人都没个好脸色,现在镇上都知道望月楼的吴掌柜仗势欺人,最后还是身旁的伙计使了些铜板这才问出人到哪去了,两人又匆忙朝着牲口市场而去了。   王老汉跑出他的小摊子朝着吴兴的背影呸了一声,“什么东西!”   吴兴找过来的时候,三人正准备离开牲口市场呢,吴兴跑得一头的汗,“沈老板,沈老板!”   沈临川没想到望月楼这么快找了过来,“吴掌柜的呀,什么事呀,我家小摊已经不做生意了,吴掌柜的还当如何呀?”   “抱歉抱歉,走走走,我请沈老板还有沈夫郎去喝杯茶。”   “我家夫郎姓周。”沈临川淡淡说了句。   “是是是,周夫郎,周夫郎。”   “抱歉,没空。”   沈临川拉着周宁就要走,吴兴拦着不让走,“沈老板这事好商量,好商量,你说要多少,我都给,都给!”   周大哼了一声推开了拦路的人,“你说得到轻巧,害得我家生意做不成,如今望月楼被人骂仗势欺人,你这才急了,走开走开。”   沈临川带着周宁走了,吴兴还想跟上来被周大给拦住了,这吴兴就是个仗势欺人的,若不是这事闹大了,他吴兴就得逞了,让他家生意做不成低价把方子给买走,好生歹毒。   吴兴现在气恼不已,但脸上也不得不摆出个笑脸,他现在被人家给拿捏着,这事若不能善了了,被东家知道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怪他看走眼了,那沈临川真是个厉害的!   出了这地之后,周大去家里取银子去了,周宁给他爹说了他和沈临川的私房钱藏哪了,那口大青花骡子要二十九两呢,不单他两的私房钱一下子都没了,就连他爹也得出上几两银子。   周宁一想到又要一穷二白了有些心疼好不容易挣来的银子,那可是沈临川和他辛苦挣来的呀。   周宁扯了一下沈临川的袖子,“沈临川,我两又要没银钱了。”   “没事,很快就有了,而且还不少呢。”   沈临川叫了个小乞丐,给了他一张纸条和几个铜板,让他帮自己去跑个腿,小乞丐得了铜板很快就跑开了。   “不是说不卖把子肉的方子了。”   “嗯,不卖,但没说不卖其他的方子,我想有人会感兴趣的,哎呀,出了好大一笔钱呢,可得赶紧赚回来呢。”   周宁被勾起了兴趣,“什么法子呀?”   周宁只知道沈临川要走李副掌柜的门路,但不知道要怎么走,不卖把子肉的方子,他家还有什么方子呀?   “走,陪你相公我买些东西去。”   沈临川带着周宁悠悠哉哉买东西去了,去干货点买了一些瑶柱贵得他肉疼,真贵啊!   又来了一些干香菇,出了干货店又买了一些糯米,上好的五花肉和青豆胡萝卜这些,沈临川和周宁两人身上的银钱花了个一干二净,瑶柱香菇实在是太贵了,啧。   “沈临川,你买这些做什么呀?”   “做好吃的,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拿着东西去一家偏僻的小食铺子,沈临川要了一壶茶水等着他要等的人。   沈临川没等多久就等到了他要找的人,望月楼的二掌柜李忠,李忠低调地穿着一身不惹人注目的长袍过来了。   “沈老板。”   “李掌柜。”   两人暗中交换了眼神,都是聪明人几个眼神间很快达成了一致,李忠笑道:“这事是吴兴在管,我就怕插不上手,就算是这把子肉的事我办成了,吴兴深得东家喜爱,我也动不得他分毫。”   “那就让你家东家无法拒绝,据我所知吴兴这人报复心极强,就算是这次买断了我的方子,日后也难免他不会报复,我爹还要在镇上做生意呢。”   所以,斩草要除根。   “不瞒沈老板,我听说东家开出的价是五十两买断,不知?”   “二十两买断。”   “呵,这吴兴还想从中昧些银钱,难怪让市集司对你们下手呢,我劝沈老板不如卖给他这方子,要不然你爹的生意也得受了连累。”   “今日找李掌柜的来就是为了这事,若是开得条件足够好,在利益面前你家东家怕也不会舍不得一个吴兴。”   “哦,不知是何条件?”   那小乞丐给了他纸条,上面是沈临川约了他出来商谈,李忠敏锐地觉察到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绊倒吴兴的机会。   不过他就拿到了把子肉的方子,沈临川也做不成这生意了,说实话,他心里盘算过,沈临川一个月刨掉成本最少能挣十两,就算是五十两买断了,他也是赔的,哎,就算多得了三十两也是吃亏的。   “我要卖的不是把子肉的方子,是宝塔肉的方子。”   “宝塔肉?那又是什么?”   “我知道李掌柜心中所想,不管怎么算那把子肉的方子一卖我肯定吃亏,我卖给李掌柜另一个方子,这方子用料贵,比把子肉更衬得上望月楼的名声,定能让李掌柜的,心想事成。”   李忠彻底被勾起了兴趣,“不知何为宝塔肉?”   “李掌柜的得等上一会儿了,我和我家夫郎去去就来。”沈临川带着周宁起来了,“宁哥儿,得麻烦你给我打个下手了。”   “成的。”   沈临川给了店家一些铜板要用他家的后厨,食材沈临川都准备好了,宝塔肉做起来麻烦耗时耗力,更适合望月楼这样的大酒楼,当然也能卖更高的价儿。   过水去腥,按摩上色上食醋,炸猪肉,切肉片的活儿就教给了周宁,他家夫郎刀工好,沈临川都不能保证这肉不断了。   周宁切肉条,沈临川又拌起来里面的糯米饭,糯米里放了咸肉丁瑶柱干香菇青豆胡萝卜丁,调了个味只等着一会儿塞到肉里面。   做宝塔肉的模子他已经给弄出来个,用油纸临时折了个,周宁也停下了刀,“沈临川,这样可以吗?”   “简直太可以了,还是我家夫郎刀工好,我都切不了这么薄厚一致还不断呢。”   肉切好在一层一层卷起来塞到了宝塔模样的油纸里,空隙里塞入瑶柱糯米饭,最后放入锅中蒸。   弄好之后沈临川二人就出来,两人在后厨做吃食的时候李忠就闻见了香味儿,勾得他抓心挠肺的,什么是宝塔肉呀,闻着挺香的。   见两人出来忙站了起来,“可好了?”   但二人又两手空空,“没好?”   “这宝塔肉做起来耗时耗力,还请李掌柜的再等上半个时辰,今儿准备的匆忙,怕是火候不够,若是李掌柜觉得这道宝塔肉可以和你谈,那方子我在写给你。”   “成。”   蒸笼里已经飘出了香味儿,李忠更是好奇什么是宝塔肉了,都快坐不住了,连着起了好几次身去闻闻。   “沈老板,实不相瞒那把子肉我也吃过,确实味道极好,难不成这宝塔肉比那把子肉还好吃呢?”   “各有千秋,把子肉更适合市井,宝塔肉用料贵,更适合高消费人群。”   说白了就是目标人群不同,要让他在集市上卖宝塔肉,还真没多少人愿意花生几百文买上一份。   好不容易等都了半个时辰,桌上的茶喝了好几壶了都,那宝塔肉总算是蒸好了,蒸得时候就连店家都香得过来问做啥呢这是。   最后烫上一些小勺菜围上一圈,拿掉油包纸,这宝塔肉算是成了。   周宁也没见过卖相这么好的菜,“沈临川,这菜怕是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能吃得起。”   “走,去尝尝喜欢不喜欢。”   李忠早就摆好碗筷,沈临川端着宝塔肉出来了,李忠眼前一亮,不枉他干等了这么久。   “李掌柜的尝尝。”   只见这道菜状若漏斗型宝塔,一层层堆叠,光鲜油亮,香味儿浓郁,还没下筷子呢,李忠就觉得这次吴兴输了个彻底。   没想到吴兴一个望月楼的大掌柜竟然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老板身上跌了跟头,李忠不敢轻视沈临川,这人一副书生模样,但不容小觑了。   沈临川已经给周宁夹菜了,“尝尝。”   李忠也动了筷子,没想到这肉竟然圈圈相连,“没想到沈老板刀工也这么好。”   “我家夫郎的手艺,我可没有这么好的刀工。”   “周夫郎好手艺,好手艺。”   李忠夸了两句迫不及待夹了一块肉,只见这宝塔肉极为软糯,一夹就断了,而且里面竟然还内有乾坤! 第39章   沈临川说得没错, 和十文钱一块的把子肉比起来这宝塔肉更适合望月楼。   镇上的不少人都知道这把子肉的价儿,若是买了这把子肉的方子在望月楼高价售出,多多少少让知道底价,有钱人喜欢什么, 喜欢新鲜, 喜欢独一无二。   李忠吃得满意, 筷子飞动之间不知不觉吃了快一半,当然另一半落到了周宁的肚子里,李忠轻咳一声放下了筷子,“沈老板,这事我自会告知我们东家, 到时候还得麻烦沈老板在做一次这道菜。”   “自然。”   李忠和沈临川说定了时间,那日东家空着呢, 刚好他可以送上这道宝塔肉, 吴兴这次完蛋了,想强逼不成反倒让人家给摆了一道,这望月楼的大掌柜也该换换人了。   沈临川和李忠又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分开了,眼看这会儿也快日上中天了,他爹应该也快从乡下拿银子回来了吧, “走,我们去牲口市集那等爹去。”   周宁吃了这道宝塔肉还有些意犹未尽,就连里面的糯米饭也很好吃, 咸香可口,肉香四溢。   两人一道朝着牲口集市走去,沈临川看起来心情不错,走路时发带都飘扬了起来。   “沈临川,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谁说的呀, 要不是我家夫郎切肉的刀工好,这宝塔肉我可做不了这么漂亮。”   周宁也笑了起来,他两的小食摊说不定过几日又能摆上了呢。   “走,咱两去饮子铺里喝碗紫苏饮子去,哎呀,这折腾了一遭,手上剩得银钱就够请我家夫郎喝碗紫苏饮子,等咱挣了大钱了,咱想喝什么喝什么!”   “成。”   两人坐在牲口市集不远处的饮子铺子那等人,叫了两碗爽口的紫苏饮子,算是铺子里最便宜的饮子了,没法,沈临川两人攒下的银钱这次都要买那头青花大骡子了。   两人没等多久就看见了匆忙过来的周大,周大从镇上一来一回热得一头的汗,恨不得脚下生风飞过来,也好赶紧把那头骡子给牵回家去。   “爹,这呢,先可口茶水歇歇脚。”   沈临川又叫了一碗紫苏饮子,周大三两口就给喝了个干净,“走走走,咱去牵骡子去。”   周大难掩脸上的笑意,“回去咱就让你大哥家帮忙给打一副骡车,这银钱爹给出了。”   “成,这银钱我就不和爹挣了。”沈临川笑着说道。   到了贩子那周大付清了银钱,整整二十九两银子,不仅沈临川周宁二人的积蓄都花了个干净,就连周大手上也没了多少银子。   周大拍了两下骡子,“好骡子,好骡子,这日后爹做生意就省力了。”   周宁也很是高兴,他爹辛苦这么些年了总算是买上牲口了。   买了口骡子家中的积蓄也没多少了,晌午饭还是周大给掏的铜板,一人一碗云吞面,在来上半只炙鸡,要不是还要回家去呢,周大都想整两口酒了,着实是太高兴了。   三人吃了饭就牵着骡子回家去了,周大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身旁跟着的是那头皮毛油亮的青花大骡子。   沈临川和周宁慢悠悠地跟在身后,正值五月暖风吹面,旱地里种得麦子都已经开始灌浆了,等在过上个把月了这能收麦子了。   “等今年收麦子的时候,咱家就能用上骡子了。”   周宁嗯了一声,“爹很高兴,看起来比我订亲那日都高兴。”   沈临川噗嗤笑了一声,“哪有和牲口比的,我记得你我成亲那日,咱爹可是用了半扇猪做席面呢,笑得呀眼尾都起褶子了。”   两人在后面挨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闲话,周大走在前面牵着那头骡子跟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   周大家买了骡子的事跟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个大杨树村,不少人纷纷过来看热闹,这可是大牲口呀,不是那鸡呀鸭的家家都能养上几只。   周家院子里来了不少的人,那口骡子被众人围在中间上上下下地打量,稀罕地不时下手摸上一把,“哎呀,这骡子买得可真漂亮,咱整个村子都没有比这个更壮硕的骡子了。”   “可不是呀,周大,你这头骡子花了多少银子呀。”   周大牵着牲口红光满面,“没多少没多少,就二十两出头,是临川和宁哥儿两人出得私房钱。”   “呀,不是你买的呀?”   “两孩子孝顺,做小生意攒下了一些银子,我又给贴补了一些这才买得起一头牲口呢,你说这两孩子真是的,这牲口一买两人手上又干干净净的。”   王大娘在一旁说道:“那是两孩子孝顺你哩,周大你这些年也不容易,收猪卖猪,拉着来回跑,现在有了骡子了,以后也能省力气了。”   听人家夸家中两个孩子孝顺,周大更是高兴,是呀,之前村里那些嚼舌根他不是不知道,宁哥儿也好,临川也罢,都是被人家说过闲话的,他就是让村里人看看他家孩子多好。   沈临川和周宁在屋子里挤在一块写大字呢,今天上午在镇上呢,周宁的大字就留到了下午给补上,两人的屋子关着门呢,周大就怕家里来了打扰二人读书,有人问了就说去后山给骡子割草去了。   沈临川的字虽然比周宁这个新手好上不少,但还是差了一些,要是让其他读书人看见了多多少少得评价上一句有形无神。   “爹很高兴。”   “沈临川谢谢你。”   “谢什么,那做生意挣得银钱是我两一道挣得呀。”   “那是你教我的,我不会。”   周宁觉得要不是沈临川会做把子肉,他们也不会还这么快就买上骡子了,他爹日后也不用那么操劳了,这都是沈临川的功劳。   “那也是我家夫郎聪慧,一教就会。”   沈临川伸头就朝着他家夫郎脸上亲了一口,“让我歇一会儿,你奖励我一下。”   沈临川亲了一口还挺满足,刚离开就被人托着后脑勺又亲了上去,唇齿相交,沈临川有些惊讶,他家夫郎下了床有些小古板,这次竟然,竟然!   周宁亲完就接着写大字了,刚拿住手上的毛笔在纸上落了一个墨圈,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要不是嘴巴还湿漉漉的,沈临川都觉得刚是他在做梦呢!   沈临川低笑了起来,周宁的字写得更歪了,“让人家听见。”   “没事,我小声笑呢。”   外面吵吵嚷嚷的,两人躲在屋里自成一方小世界。   周老二听说他大哥家买了骡子了,也和胡彩云赶紧跑过来了,之前不还说家中过得紧迫,怎么突然就买上骡子了!   胡彩云气得甩了下袖子,“等过一阵有成又要交束脩了,大哥怎么挑这个时候买骡子呀,真是的!”   “谁知道呢,不一定是大哥的主意,我看八成是那沈临川的主意!大哥怎么多年都没买牲口,怎么他沈临川一来就买了呢!”   两人匆忙过来了,院子里这会儿站了不少看骡子的人呢,周老二脸上摆上了笑,“大哥,买骡子了,也没听你说过,怎么突然想起买骡子了?”   “就是呀,大哥,现在家中日子过得艰苦,手上有了银钱存下来这手上有粮心中不慌不是。”胡彩云也搭腔道。   周大自从知道那次周有成看不起他这个杀猪的伯父之后,心中就对老二一家越发失望,但毕竟是亲兄弟也没必要撕破脸,以后呀,他就顾着他的小家就成了。   周大这人心里想啥脸上就摆上,这会儿也没了笑脸只是说道:“是临川和宁哥儿买的,两孩子心疼我这个当爹的辛苦。”   胡彩云嘴快立马说道:“他两哪来的银钱呀,那还不都是大哥你给的,有成现在还在读书……”   胡彩云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周老二给扯了一下,“大哥,你这骡子买得看起来真好,宁哥儿和临川这两孩子有心了。”   周大不咸不淡嗯了一声,“还是自家孩子知道心疼自己爹。”   “那是,那是,这些年大哥供着有成读书也辛苦了,等有成日后出息了,头一个也得念着大哥的好,哎,我是个只会种地的泥腿子,不如大哥有个手艺,有成多亏了大哥照顾了,以后也得孝顺他大伯,这孩子要是不念着大哥的好,我头一个把他的腿给打断了。”   听周老二这么说,胡彩云有些生气了,甩开了周老二拉自己的袖子想说些什么,被周老二暗中狠掐了一下,这妇人,还以为现在周家就他家有成一个读书人,怕就怕那沈临川真能考中个秀才了。   两人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骡子,胡彩云眼睛放光不由说道:“这么好的骡子得多少银子呀!”   石婆子说道:“二十两出头呢,周大真是个有福的,你看看家中孩子多孝顺,我儿子要是有本事给家中买头骡子我做梦呀都得笑醒。”   两人在这看了一会儿骡子就走了,胡彩云出门还记着周老二掐了她一下,下手给狠掐了回去,“你那会掐我做甚,什么叫以后孝顺他大伯,咱家有成以后做官了,那头一个孝顺的就得是我这个老娘!”   周老二被掐得脸都扭曲了,气得他破口大骂,“无知妇人,你惯会占一些小便宜,脑子是猪脑子不成,你就不能多想想!”   “你才是猪脑子呢,你全家都是猪脑子,那之前过来拿肉的时候,你怎么不来呀!”   周大看着胡彩云说话不过脑子的样子气得不行。   “你呀,以后可别给咱家有成拖后腿,今时不同往日,大哥家如今招了赘婿了,都说女婿哥儿婿半个儿呢,这招了赘婿了,那就是大哥的亲儿子,日后生了孩子也是跟着宁哥儿姓周!”   “那又如何,咱儿子还是童生的,明年呀一定能考中秀才,我就是那秀才的娘!”   “你咋还想不明白呢!之前宁哥儿嫁不出去,大哥他供着有成是想让咱家照应宁哥儿一二,若是嫁出去了,那大哥不还得咱家有成养老,现在好了,来了个沈临川,人家如今一点都不靠着咱了,你还当以前呢!”   “我呸,就算是不靠着咱家了,那有成日后做了官了他家不也跟着沾光,大哥也真是的,有成过一阵要交束脩了,明年去县府考秀才,这车马费什么的不得又是一笔银钱,怎能只顾着自己呢。”   “行了别说了,回家去!”   果然这买骡子又是那沈临川起得主意,心里越发觉得沈临川克他们家,不管那周宁嫁不嫁得出去,那他大哥的东西日后都是他家的东西,现在好了,到嘴的鸭子飞走了,越想心里越不甘!   周大家院子里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了沈临川周宁给他爹买了口骡子,以前还看不起沈临川是个半吊子的书生呢,你看看这才来周家多久呀,骡子都给买上了!   周大怕家中陆陆续续来人打扰了他家哥儿婿读书,就牵着骡子出去吃草去了,等到日头偏西了才牵着回来,对这头骡子宝贝得不行。   第二天又牵着骡子出门去杏花村了,原本沈临川打算和周宁一道去的,周大想牵着牲口出去跑跑,就留了二人在家中读书,拿了些鸡蛋又摘了一篮子的小勺菜,牵着骡子溜溜达达出门去了。   “爹,那骡子你该骑骑,别惯着它,买来就是用的。”沈临川看着他爹的背影喊了一声。   “知道的,知道的,你回家忙吧。”   周大这会儿稀罕着呢,牵着手上骡子舍不得骑,昨天夜里更是高兴得睡不着觉,又悄摸披着衣裳起来看骡子去了,看到后半夜这才回来睡觉了。   沈临川不知道这事,他爹昨天睡得比他这个用功得还睡得晚呢。   沈临川回院子里去了,周宁这会儿拿着小扫把打扫鸡圈呢,里面的烂菜叶子鸡屎什么的都给扫干净,又弯腰在鸡窝里掏鸡蛋,他家三只母鸡呢,一天就能收上两个鸡蛋呢。   周宁揪着鸡屁股上的毛把母鸡给弄一边去了,一看里面啥都没有,嘴上嘟囔了句,“不下蛋怎么老是趴窝里,我还以为下蛋了呢,沈临川你看看这只鸡又占着鸡窝不动。”   沈临川也看了过去,那只母鸡被他家夫郎拨一边去了,又摆着身子回来了,往鸡窝一趴就是不走。   沈临川微微挑眉,“是不是要孵蛋了?”   “孵蛋?我不知道,往年总有一阵母鸡爱赖在窝里。”   “我也没养过鸡,我喊王大娘帮咱看看。”   “成。”   沈临川站在院子里喊了起来,“王大娘,王大娘,在家吗?”   两家中间就隔了一道院墙,在院子里说话两家都能听见,听见沈临川喊自己呢王大娘应了一声,“哎,在家呢。”   “王大娘,麻烦您帮我看看我家鸡怎么了,不下蛋了。”   王大娘很快就过来了,站在外面看了一眼,“哎呦,哪里是不下蛋了,是要抱窝了,你家今年要抱小鸡吗?要的话就给它塞上几个蛋,二十天呀就能孵出小鸡了。”   周宁听得一喜,“原来是要孵小鸡了呀,沈临川那我们多放一些,孵上一窝小鸡!”   “成,咱两养!”   周宁以前都跟着他爹在镇上卖猪肉呢,家里的鸡养在院子里随便跑,更别提注意什么孵小鸡不孵了,沈临川更别说了,在大城市里打拼,哪里养过鸡鸭这些呀。   王大娘一听两个都是不懂的,拍了下大腿,“哪里是想孵多少就孵多少的,多了母鸡抱不住白瞎,还有那鸡蛋,你家现在有没有,我给你们瞧瞧有空蛋没有,空蛋放进去也孵不出来的。”   沈临川周宁面面相觑,鸡蛋不是放进去就成了,还得挑鸡蛋呀。   王大娘笑了,一个是忙着卖猪肉的小哥儿,一个是不事农桑的读书人,两人两眼一抹黑,得了得了,我帮你们挑鸡蛋。”   周宁忙去厨屋拿鸡蛋去了,总共就拿出了五个,周宁皱眉,“谁知道它是要抱小鸡了,咱家攒下的鸡蛋都拿给爹去大哥家了,就剩这些了。”   “我家有,走去我家给你们挑些去。”   两人拿着仅有的鸡蛋忙去隔壁去了,王大娘养了七八只鸡呢,攒了有一篮子了,她空了会拿到镇上去买,现在天热了鸡都下蛋了,四文钱一个。   王大娘在屋里找了个黑咕隆咚的角落点了油灯,拿着鸡蛋一个一个对着油灯瞧。   沈临川周宁两人虽然不懂,但也伸着脖子看,只见油灯把鸡蛋照得透亮,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这个有,这个没有……”   王大娘很快挑了不少出来,沈临川好奇地问道:“大娘,你咋知道哪个能出小鸡,哪个不能出小鸡?”   “你两仔细看看,你们年轻人的眼神不比我这个老婆子好呀,你面有黑点的就是能出小鸡的,没黑点就不能。”   沈临川大概明白了怎么看有没有小鸡,两人在王大娘这挑了十个鸡蛋,自家的五个都能用,十五个鸡蛋全塞到了母鸡身下孵着。   十个鸡蛋四十文,沈临川给送了过去。   周宁这会儿蹲在鸡窝旁稀罕得不行,恨不得鸡蛋放进去立马就有小鸡孵出来了,沈临川从隔壁回来就看见人还在那蹲着呢。   沈临川失笑一声了,得了,他爹现在稀罕家里的骡子稀罕得不行,他家夫郎则稀罕家里还没出来的小鸡。   沈临川没喊周宁,又进屋用功去了。   周大牵着骡子溜溜达达去杏花村去了,要让沈临川的大哥打上一辆骡车,以后他做生意呀就能赶着骡车跑了,不仅轻松了还能跑得远一些呢。   他还是头一次去沈家呢,知道杏花村在哪,但不知道沈家在哪,那会下聘的时候是沈家哥嫂带着人来他家的,到了村口问正在围在一堆玩的小孩,“知道沈木匠是哪家的吗?”   “知道知道!你也是找虎子他爹打架子车的吗?”   周大乐了从腰间抓了一把盐酥花生给几个小孩吃,几个半大的小孩笑嘻嘻一人抓了一把,“我带你去!”   “哎,那谢了。”   几个小孩很是稀罕周大手上牵着的大骡子,围着直转,“你的骡子可真漂亮,等我长大了也要买骡子,不!我要买马,我要骑大马!驾驾驾!”   那个小子做着骑马的姿势跑前面引路去了,周大喜欢小孩子,笑呵呵地跟了上去。   前面的小子还没到沈家门口呢就喊了起来,“虎子虎子!有人找你家打架子车哩!”   周大牵着骡子站在了沈家门口,只见院子里沈家大哥和几个半大小子正干得热火朝天呢,院子里散落了不少的木板,还有组装好和没组装好的架子车,院子里都快没下脚的地方了。   听见有人喊沈大哥抬起了头,他正拿着锤子组装车架呢,都是让其他木匠做好再拉他这,他这只负责组装,沈大哥一看呀了一声,“周大叔!虎子小鱼,看看是谁来了!”   “他娘,赶紧出来招呼一下。”   沈大嫂听见声音忙出来了,“周大叔!快坐快坐!”   沈虎子沈小鱼也喊了一声周姥爷,沈虎子看见周大牵着骡子呢,眼珠子瞪大跑了过来,“周姥爷,你从哪弄得骡子呀!爹,你快看呀,是骡子!”   沈大哥抬头也看见了骡子,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五月份他就已经穿上了汗衫,露出两条满是肌肉的臂膀,热得身上的汗衫都湿透了。   他迈过地上摆放的木料过来了,“周大叔,您这从哪弄得骡子呀?”   “咱自己家的,昨儿刚买的,是临川和宁哥儿两人给买的呢。”周大笑呵呵地说道。   沈大哥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是买的。   院子里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沈大哥朝着几个小学徒喊了一声,“柱子板子你们几个,帮师父把这些料子给搬一边腾腾地儿。”   几个小徒弟忙过来把院子里的板子给弄一边去了,骡子这才进了院子。   沈大哥拍了两下骡子,“好骡子,真扎实呀!”   沈家一家四口都围着这头骡子看,沈虎子一听是他二叔家的骡子也不见外了,蹦跶着要上去骑骑,“爹,爹,你快点抱我上去呀!”   沈大哥抱着沈虎子给放在了骡子身上,沈虎子坐在骡子身上高兴得不行,沈小鱼也抬着小脑袋眼巴巴地瞅着,周大拎着小家伙给放了上去,“我们小鱼也坐坐。”   骡子栓在院子中的树上,三个大人看着呢,小孩子坐在上面也没事,两个小家伙往上面一坐高兴得不行。   沈大哥问了这骡子多少银钱,都是一家人周大也没瞒着如实给说了,言语中不停地夸沈临川周宁两人孝顺。   他只说高兴的事,镇上那些遭污事他就没有提,何必让沈家也跟着担心。 第40章   周大给说了让帮忙打骡车的事, 沈大哥二话不说给应了下来,周大银钱今儿都带了过来,又是一番你推我让的,周大好说歹说都板起脸了, 沈大哥这才接下了。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 周大带的四个半大的学徒在叮叮咣咣干活呢, 两个小家伙坐在骡子上笑得不行,三个大人推让着银钱,沈家院子里热闹得不行。   沈大嫂把两个小家伙从骡子上抱了下来,“成了,别坐着骡子让你周姥爷看着你两了, 走,都进屋去。”   两个小的还没稀罕够呢, 这才不情不愿从骡子上下来了。   沈大嫂拿了一吊银钱喊了个家中小学徒过来, “去买些酒肉回来,肉多买上一些,今儿大家都吃肉。”   “哎!”听说今天他们也能跟着吃肉呢,小学徒高兴得不行,拿着铜板就出去买酒肉去了。   三个大人坐在堂屋说起了闲话, 沈大哥问了那边小两口可好,周大笑呵呵地说都好着呢,怕误了沈临川读书, 今日他才跑了一趟。   三人又说起沈家木匠的活计,如今沈家生意格外的好,不少乡下人家都想打上一副架子车干农活用,下得单子排到两个月后了都,就这还日日有人找过来呢。   沈大哥一个人肯定做不过来, 把架子车一块一块给分包了出去,还收了四个学徒,沈大哥不是那吝啬的人,如今一个月能挣上二三十两银子呢,就连家中的小学徒也一个月给上些铜板。   周大听得高兴,“好,好呀,这日子过得也都好起来了。”   沈大嫂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呀,等收了麦子了,家中也能买上头牲口了。”   “娘,咱家也能买牲口了?!”沈虎子大声嚷嚷道。   “能,能,到时候让你爹看看是买骡子还是买头牛。”   “哦~我家也要有牲口了!”   沈虎子欢呼了起来,惹得几个大人都笑了起来。   周大留在沈家吃了顿饭,好酒好肉地招待着,四个学徒今儿也跟着吃得好,几个小子端着饭碗坐在阴凉地高兴得不行。   吃了饭歇了一会儿周大就牵着骡子走了,他心情好酒不由多喝了两口,回去的路上都有些飘了,走到半路索性骑上了家中骡子,骡子哒哒哒得朝前跑去。   沈临川三人今儿都过得开心,在镇上的吴兴就没有那么高兴了,这两天出门没少被人家骂,一早又来肉摊子上找人商量买方子的事了,谁知道人家今儿压根不出摊。   第二天又跑过来了,依旧没出摊,吴兴气得不行,他就不信了,他堂堂一个望月楼的大掌柜的,连买方子这种小事都办不好了?   吴兴暗骂了一声,那周家是铁了心了和他对着干了,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别说一个小小的吃食儿摊子让他干不成,要是不卖给他方子,那他家肉摊子也别想开下去,他有的是法子!   沈临川周大还真不是故意连着两天不去镇上的,买骡子去杏花村打骡车得歇息了一日,收猪又得一日,这才两天没去镇上了。   弄好之后一家人照旧去了镇上,肉摊子支上,经常来买肉的老客人纷纷过来了。   早市儿肉摊子前挺红火的,沈临川也跟着下手帮忙给人家切肉。   还不时有人过来问问把子肉的生意还做不做了,吃不上实在可惜了,得知不知道还能不能摆摊子了,来问得人唉声叹气了起来,以后就吃不上这么好吃的吃食儿了。   不由又骂了几句望月楼仗势欺人。   早市儿那阵忙过去之后,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男子拎着一条肉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伙,那男子拎着肉给扔摊子上了,“你这是卖得什么肉,你自己闻闻,都臭了!”   一看这样子就是过来闹事的,周大干生意这么多年了什么人没见过,杀猪刀嘭得剁在了案子上,“我这猪是昨儿刚杀的,肉怎么会臭?”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在你这买到了臭肉,退钱!”   一同来的几个人也哄闹了起来,“卖臭肉,退钱!退钱!”   沈临川冷哼了一声,不用想这事肯定和吴兴脱不了干系,这是在逼他呢,也不知道李忠那边怎么样了。   周大从摊子后面出来赶人,沈临川和周宁也出来帮忙,几个小流氓也不敢和周大硬碰硬,人家那拳头可不是吃素的,几人一出来吓得那闹事的人赶紧跑远了。   “这望月楼就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周大呸了一声。   谁知几个小流氓没一会儿又过来了,站在一旁一直叫嚷买到了臭肉,有人过来买肉了就把人给赶走,闹得摊子上生意做不成。   周大去撵人,这些人撵走了又来,找了市集司也没用,巡差走一趟,等人走了这些小流氓又缠上来了,跟烦人的苍蝇似的没完没了。   周宁撸起了袖子,“我去把那个领头的打一顿去!”   沈临川拉住了他,“打了他们正中了圈套了,先暂且忍上两日。”   周宁也知道,但他就是气不过,要是打了人了被吴兴给讹上了,那他们才被人家拿捏到手上了呢。   周大也知道这个理,忍着怒气没有动手,“临川宁哥儿,收拾东西,我们不卖了。”   猪都杀好了不能不卖,他换个地儿去乡下卖去,他就不信了。   沈临川两人帮着给收拾好了摊子,知道内情的人不由骂了起来,“这望月楼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三人走得时候迎面碰上了吴兴,吴兴笑得一脸地得意,“沈老板,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空,我们去一旁谈谈生意?”   “没空。”沈临川送了他两个字。   “好呀,我等着你过来求我!”   三人离开了,周宁回头怒瞪了一眼吴兴,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朝着他的腿弯丢了过去,吴兴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哪个打老子!”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只看见周家三人挺着背走远了,吴兴骂了一声,八成是周大在背后打他!   等走出了集市沈临川偏头和周宁小声嘀咕,“干得好!”   周宁也笑了起来,活该,哼。   周大让两人回家去了,剩下的肉他拉着架子车在周边几个村子卖卖,虽然买得人不多那也比卖不出强呀。   沈临川两人回家去了。   第二日等早市再去镇上的时候那几个小流氓又缠上了,而且变本加厉隐隐想过来动手,又惧怕周大是个杀猪的打不过他。   沈临川收到了李忠的消息,他准备好了食材找了家小饭馆给做了出来,让人拎着给李忠送了过去。   吴兴今日又过来了,言语间威胁沈临川要是在不把方子卖给他,明天再来就把他的摊子给砸了,周大也不带怕的,“那你们就试试看!”   旁边卖烧饼的王老汉劝道:“不如那方子就卖给他吧,哎,人家有权有势的,咱小老百姓斗不过他们。”   人家也是好意,沈临川三人依旧是收拾了东西回家去了。   歇了一日再去集市上的时候,那几个小流氓壮起胆子过来砸东西,还没挨到东西就被周大给撂倒了,周宁推了下沈临川去后面,“你别出来,我去,省得伤到你了。”   “你忘了,我也是跟着爹练过的。”   刚好试试他的拳头硬不硬!   人家都已经动手了,那他们也没必要客气了,周大是个杀猪本来就力气大,周宁也不差,上去拽着人家的衣领给扔在了地上,沈临川说了,不能打伤了要赔钱的,扔地上没事。   沈临川加入了混战,一个肘击撞人家肩膀上去了,疼得那人哎呦了一声,领头的小流氓已经趴地上了,不成,这活儿太难干了,得加钱!   几个小流氓全都趴在了地上,围观的路人纷纷叫好,那小流氓还在叫嚣,“你们打人!我要报官,报官!”   沈临川拍了拍手对这一乏的锻炼很是满意,“报呗,你们自己跌倒了怎么能怨我们头上。”   “是呀,你看你们都好好,怎么能怪人家呢哈哈哈。”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几个小流氓没脸,但吴掌柜交代的事他们办好了,一定要这周家人吃不了兜着走!   “周屠户,沈老板。”李忠拨开人群过来了,“怎么了这是!”   “有人闹事罢了。”   李忠看见地上躺着的几个人,其中还有两眼熟的呢,“旺财、张三!你两怎么也在这!”   “李掌柜的认识?”   李忠拱了下手,“是望月楼后厨干打扫的,没想到也跟着闹事,说!谁让你们过来的!”   那两个汉子爬起来了也不敢说话,李忠上去一人给了一脚,“是不是吴兴,还不如实说来,我告诉你们,吴兴已经被赶出望月楼了,东家说了吴兴损了望月楼的名声,你两还跟着他干不成!”   两人一听吴掌柜的倒台了瞬间慌了,“李二掌柜,是吴兴让我们来捣乱的,不关我们的事呀!”   “还不滚回去!”   两人赶紧跑了。   李忠朝着三人拱了拱手,“抱歉,二人我自己好好惩戒一番,不知沈老板这会儿有空没,我请您喝杯茶压压惊。”   “自然。”   李忠引着沈临川周宁二人去了一家茶馆,李忠说吴兴已经被望月楼开了,他知道买方子的事成了,他和李忠透漏过底价,只是不知道李忠能给他商量到多少。   这次事情办妥了也不急了,李忠找了个档次不错的茶楼要了个包房,点了一些店里特色的栗子酥、胶枣、胡榛子、查条四个茶碟子,叫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又单独给周宁点了一碗杏仁冰酪。   不愧是望月楼的掌柜,做事就是妥帖,沈临川挺欣赏李忠这人的,吴兴输就输在了仗着望月楼目中无人。   李忠亲自给沈临川倒了一盏茶,“这次多谢沈老板了。”   “李掌柜的客气了,那吴兴也太欺人了些。”   不管怎么样李忠还是很感激沈临川帮了他这一把,如愿挤掉了吴兴,他如今是望月楼的大掌柜的,而吴兴则被扫地出门。   望月楼的大掌柜的,一个月的月钱就十两银子,还不算逢年过节的年礼,李忠被吴兴压在头上这么多年,如今也是扬眉吐气了。   幸亏沈临川拿出来了宝塔肉的方子,要不然他也不能把这事给办得漂亮。   东家尝过那道宝塔肉之后赞不绝口,他又给东家说了买这道宝塔肉的种种好处,又说了吴兴在镇上惹了众怒这事,还暗中克扣东家让买方子的银钱。   那望月楼的东家也知道若是得到了这宝塔肉的方子,那不知道能给望月楼带来多少银钱的,当即就决定买下这方子。   李忠拿出了准备好的银钱,“这是一百五十两,沈老板点一下。”   周宁正默默吃着杏仁冰酪呢,听见这么多微微睁大了眼睛,一百五十两!   沈临川和他说过,他的底价是一百两买断。   “多谢了。”   沈临川给接了过来,把放在怀里的早已写好的方子给拿了出来,李忠笑着收了下来,“不知二位现在有空没,不如去我们望月楼指点一下。”   “自然。”   沈临川从钱袋子取了一锭银锞子给了李忠,“能得这么高的价儿,多谢李掌柜的帮忙了。”   李忠更是高兴了,这沈临川会做人,五两银子呢,顶上他半个月的月钱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沈临川等周宁把那碗杏仁冰酪吃完了才起身,“李掌柜的稍等,身上带了这么些银钱不方便,我让我爹收着。”   李忠也跟着站了起来,周宁看着桌上四碟子没怎么动的茶点有点可惜,虽然不是他付钱,但不吃也好心疼啊,都是好东西呀。   沈临川自然注意到,那其中一碟子在这叫胡榛子,就是开心果,没想到这地儿竟然还有开心果呢,不用想也知道不便宜了。   “李掌柜的介意我把这些东西给带走吗?家中有幼童不曾吃过。”   李忠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沈老板真是性子率真之人。”   落落大方,倒是比那些端着样子的读书人更让人心生好感。   沈临川叫店小二帮自己把那几碟子茶果子包了起来,下了楼和周宁一道把银钱和茶果子都给了他爹。   沈临川捡重点给低声说了,周大吓了一跳,竟然卖了这么多!   “爹,我和宁哥儿去走一趟,最快也得一个时辰呢。”   “哎,成,去吧去吧。”   等人走远了周大还在发愣呀,老天爷的,这简直是天上掉银子砸到了他们老周家!   之前沈家哥嫂怎么会说沈临川是个好吃懒做地读书人啊,这分明就是给他家送了个金童呀!   沈临川和周宁去望月楼教人家做菜去了,这宝塔肉切的时候不能断,这活儿没了他家夫郎还真不成,切肉得他家夫郎来。   三人来到望月楼的时候门口正吵嚷成一片,吴兴叫嚷着要进去,楼里的伙计推搡着不让他进去。   吴兴不信他就这么被赶出了望月楼,“是不是李忠那个王八羔子算计老子,我要和东家说去!”   “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把人给拉走了,要是再闹就不用客气,护院是干什么吃的!”   两个穿青衣汉子忙把吴兴给推到了一边,一看见李忠回来了,吴兴更是骂了起来,“好呀,我说你是怎么把我给挤走的,原来是去抢方子去了!难怪沈临川你有恃无恐那,我呸!原来是早就勾搭在一块了!”   李忠摆了摆手,吴兴被拖着扔一边去了,“见笑了,请。”   沈临川二人跟着李忠去了后厨,沈临川不觉得吴兴有什么值得可怜的,若是他没有其他的方子,这吴兴就是抢走了他家的生财之道,还想挤兑得他爹的生意也做不成。   若是普通乡下人家被吴兴这么搞,早就没了谋生的活计。   两人去了后厨教人家做宝塔肉去了,惹得主厨不由得惊叹,没见过能把一块肉做这么漂亮这么香的!   两人快中午了才好,李忠送了两人出望月楼,又给了沈临川一个纸包,“辛苦沈老板周夫郎了,望月楼的胭脂鹅脯很是不错,带给令堂尝尝。”   “多谢了。”   沈临川朝李忠拱了拱手表示谢意,这才和周宁一道离开了。   等两人走远了李忠才进楼忙活去了,跟在他身后的侄子说道:“忠叔,不过是乡下的人家罢了,连我们望月楼的一碟菜都吃不起的,何须对他们这么客气呢?”   “住口!平日里教你的东西我看你都忘记了!你叔我在楼里迎来往送地,什么人没见过,这沈临川怕是不简单呀,而且还是个童生,我可不信他会一直是个童生。”   “以后少说话多作事,你们兄弟几人我独带了你从乡下出来,你才从乡下出来几年呀就看不上乡下人了,记住宁愿与人为善不愿与人为恶,你要学的东西呀多着呢。”   “知道了,忠叔。”   李忠接着忙活去了,只是对这个一直带在身边的侄子有些失望,那会儿他就是瞧着这小子挺机灵的才给带来了望月楼,没想到他腿上的泥点子还没洗干净呢就看不上乡下人了。   或许等回乡下老家的时候在带了他大哥家的其他孩子过来,总有一个能出息的。   李忠想起他年轻那会儿就孤身一人出来打拼了,什么活儿没干过呀,后来到了望月楼当最低等的洗碗伙计,又跟着师父学了识字记账,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了如今的位子。   这些年在镇上也成了家置了宅院,他现在是望月楼的大掌柜的,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啊,放到乡下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挣到呢。   李忠从不敢看轻了任何人,他坚信沈临川日后肯定会在踏入望月楼的。   沈临川和周宁相携回去了,那些烦人的事总算是散去,周宁很是高兴,步子都轻盈了几分。   “喜欢吃杏仁冰酪?”   周宁点头,“喜欢。”   他还是头一次在夏日吃带冰的东西,之前能喝上冰镇的紫苏饮子呀桂花冰露这些他都已经很满足了,那碗杏仁冰酪里面放了牛乳杏仁冰沙桂花蜜,他很是喜欢。   “走,我们再去尝尝其他的。”   周宁拉住了沈临川,“不去了,刚才吃了一碗。”   “怕什么咱两如今又有了私房钱了,走得时候给咱爹也带上一碗。”   周宁挺想吃的,又觉得贵,那一碗冰酥酪要几十文呢,比肉贵了不知道多少呢,沈临川这么一劝他就脚步不坚定地跟着走了。   饮子铺上挂着小木牌子,现在刚五月底还没到天最热的时候呢,等到了六七月份那才是热呢,这会儿买冰饮的人还不多呢。   周宁已经识了不少的字了,看着小木牌觉得哪个都好吃,“那我要冰雪冷元子。”   “再来一份木瓜酥山。”沈临川调笑了一句,“我两换着吃。”   周宁没有拒绝,虽然大庭广众换着吃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都想尝尝。   两人的冰饮很快就端了上来,一份嫩绿带着冰块的冰雪冷元子,一份冰沙上面浇了牛乳和木瓜泥。   两份冷饮颜值都很高,沈临川只觉得好看,现代家家都有冰箱,到了夏日的时候不缺冰块冰淇淋这些,沈临川没觉得有多稀罕。   但这是古代大丰朝呀,冰块都是稀罕东西,周宁长这么大了还是今天在夏日吃上了带冰的东西。   周宁舀了一勺子丸子,嚼了两口,“原来是绿豆团的丸子呀。”   沈临川把自己的木瓜酥山推了过去,“尝尝这个。”   周宁挖了一勺子,“我觉得你这个更好吃。”   沈临川没说两份都给他家夫郎吃了,周宁刚都已经吃了一碗杏仁冰酪了,在才刚入夏没多久呢,沈临川怕他凉得吃多了肚子疼,两人一块把两碗冰饮吃了个干净。   沈临川觉得现在这会儿吃冰饮有些早了,凉得他牙都酸了,他家夫郎看起来倒是很喜欢。   两人走得时候又带了一份薄荷清茶,沈临川觉得和冰比起来他爹应该更喜欢喝茶。   今天摊子上的肉卖得很快,因为不少人知道周大被望月楼给欺负了,纷纷买上些肉支持一下,等沈临川两人回来的时候肉摊子都已经收拾好了。   三人今儿早早一道回了家,周大忍不住和沈临川确定,“真的卖了一百五十两?我感觉我在做梦。”   “真的爹,回家我们点点,明日我家的把子肉生意又能做了。” 第41章   周大现在走路脚步都是飘的, 那可是一百五十两啊,乡下人家能存个一百两的那都算得上是大户人家了!   他辛苦这么些年了,如今人到中年,打拼了半辈子都没攒下过这么多银钱, 别说攒银钱了, 连口骡子也没买上。   外人看着顿顿吃肉, 那只不过是表面光鲜,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得往外使银子,更别提还有老二家读书的事了,这些年下来手里也没存下几个子。   周大怀里揣着那么些银子生怕路上被人家抢了, 拉着架子车急匆匆往家赶,沈临川现在现在也不似来的时候那么弱了, 一路大步流星地跟上去也面色如常。   周大一回到了家连东西都来不及卸的, 招呼了沈临川二人赶紧进屋。   今儿在集市上的时候人多眼杂,他哥儿婿给他时候只觉得沉甸甸的,知道里面的银子不少但着实没想到那么多啊!   他也没傻到当街数银子,拿过来之后就藏在了案子下面的抽屉里,做生意的时候一直一只眼睛盯着呢, 生怕被人家给偷了去。   “临川,给给给,这银子你好生收好了。”   周大把鼓囊囊的钱袋子推给了沈临川, “这银子还是你挣的,有了这银子你就能接着读书了,周有成不是在镇上跟着那个举人夫子,咱也去,他教的好, 明年咱也一定能考中秀才!”   沈临川没想到得了这银子,他爹第一反应是他又能接着读书了。   沈临川心中一暖,其实他得了这么些银子,第一反应是给家里盖上两间青瓦房,住着舒服,又想起周老二那边一直盯着他家呢,若是他家此时盖房难免惹人惦记,不如等明年院试过后在盖,那会天儿也好。   “爹,等过了明年再说吧,我想先自己试试。”   “成成成,一百五十两哩,足够你再读上几年书了,就是明年咱去县府也能舒舒服服地去了。”   家中刚买了骡子打了骡车,小两口的做生意的银钱花了个精光,他手上除了本钱也剩得不多了,而且家中吃食儿生意也做不成了。   过了年二三月份临川还要去县府赶考,周大说道:“原想着爹给你两攒个一二十两银子,到了明年了让你两舒舒服服地去县府赶考,没想到呀,这一下子就得了这么多银钱!”   没想到他这个哥儿婿是个有本事的,这一下子就挣了这么多银子!   沈临川打开了钱袋子,里面都是五两的银锞子,沈临川说给了李掌柜的五两,周大不住地点头,“应该应该的,人家在中间帮咱们说和呢。”   沈临川推给了他爹二十两,剩下二十两给了他家夫郎,他拿了五两,“宁哥儿,爹,这剩下的一百两就是咱家的私房钱,其余都拿出来用。”   周大哎了一声不肯要,“这是你两的,爹不要,再说了爹杀猪挣着银钱呢,如今你两没了把子肉的方子,虽然给得多,但这生财之道也卖与了人家。”   “爹,你就收着吧,这是临川的一片心意,而且谁说我两不能做生意,明日我两又能和爹一道做生意了。”周宁说道。   “咱家把子肉的方子不是卖给了望月楼了?”   周大很是惊讶,既然方子卖给人家了,那望月楼肯定不许他家再做这生意了。   “爹,忘了和你说了,临川卖的不是把子肉的方子,是宝塔肉的方子。”   “宝塔肉?”   沈临川一五一十给说了,周大高兴地直拍大腿,“好呀,好呀。”   周大没有在推拒了,那二十两银子给收了下来,那是他哥儿婿的孝心,拿了他也不乱花,攒着日后还给小两口花。   沈临川和周宁二人也回了睡觉的里屋,沈临川抱着那一包银子在屋里团团转,“放哪好呢,咱这大杨树村应该没有盗贼吧?”   周宁摇头,“好几年没听说过有谁家丢银钱了。”   “来,宁哥儿,你藏起来。”   周宁想把手上的四个银锞子也放进去一起藏起来,沈临川不许,“那是你的零花钱,不放进去。”   “二十两也太多了些。”   谁家在阔绰也没有拿二十两银子当零花钱的,他家之前也没有一下子能存下二十两银子的。   “哪里多了,咱家要花银子的地儿多了去了。”   周宁不解地看向沈临川,他家有什么地方等着花银子?   沈临川挤过去黏黏糊糊贴在了他家夫郎身上,“比如给我家夫郎做新衣呀,或者发带面脂什么的,喜欢什么咱就买什么。”   周宁摇头,“我不爱那些。”   “那就买料子做衣裳,这天气渐热,不如去买两身纱衣,夜里穿着也凉快。”   周宁这才点了点头,沈临川虽然不说,但他发现沈临川挺讲究的   衣裳穿了两日一定要换洗,若是脏了那就一天一换,澡也是三天一大洗,天天夜里也好好擦洗过后才上了床。   讨厌下雨天,因为沈临川会觉得泥巴沾在了鞋子上。   有点娇气,现在有了银子了那就给他家小相公买些好的。   最后那一百两银子被周宁给藏在了房梁上,剩下的银钱就当做是两人的零花钱了。   “其实得了这些银子,我第一反应是给家里盖两间房子,但又觉得太张扬了些。”   “盖房子?”周宁还真没想过用这笔钱盖房子,“爹说了要留着给你读书呢,不能乱花。”   沈临川笑了,“成的,先攒着。”   折腾了几日,沈临川的小食摊儿又开张了,等沈临川再支摊子的时候,隔壁卖烧饼的王老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沈老板,你这又能卖了?”   “能的,能的。”周大笑呵呵应了一句。   王老汉原本还因为这几日生意不好蔫头耷脑呢,一听说沈临川的小食摊又能干了,他赶紧站了起来准备忙活,“哎呀,今儿准备的面少了!”   王老汉赶紧揉起来了面饼,这一会儿上人了他可就忙活不过来了。   陆老板正拿着鸡毛掸子有气无力地掸着柜台上的灰儿呢,掸上两下就哎上一声,掸上两下就哎上一声,陆夫郎整理布料呢被他哎得有些心烦,“大清早开门做生意呢,哎什么,在哎我就不客气了。”   “我想吃把子肉,几天不吃觉得身上没劲儿,哎。”   陆夫郎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以前没这把子肉的时候也没见你说没力气,我看你就是馋得了,行了行了,要不去张家酒楼给你买斤羊肉吃吃?”   “不要,我就想吃把子肉。”   “我看你是没事找事,赶紧干活。”   陆掌柜的无精打采地整理着柜面上的布料,正干着呢突然闻见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儿,他吸了吸鼻子,这都想出幻觉了,哪里还有把子肉呀,都怪那望月楼,一点吃食儿也和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抢!   不是,这香味儿真没散了,不是他的幻觉!   陆掌柜的丢下鸡毛掸子跑门口去了,伸头一看果真是周家小两口又支上摊子了!   “哎呀,真的是呀!”   陆掌柜的又一阵风似的跑后面拿碗去了,去晚了可就买不到了!   “老陆,你去哪呀!”陆夫郎喊了一声。   “我去买把子肉!”   “哪有把子肉呀!”   人早已经跑出去了,陆夫郎一看还真是周家的小食摊儿支上了,陆夫郎笑骂了一句,“狗鼻子呀,离这么远都能闻见味儿。”   陆掌柜的来的时候前面已经挤了不少人了,虽然排着队呢,但一个个伸着脖子生怕买不到。   陆掌柜的喊了一声,“沈老板周夫郎,今儿开张了,恭喜呀!”   “多谢各位仗义执言了,今儿多做了一些,现在来的都能买都,大家不要挤。”   今天锅里有了青辣椒,早一茬青辣椒已经下来,煮在把子肉里格外的香,为了让青椒鲜亮一些,都是今天早上用油煎好才放肉锅里的,搭上了青椒更漂亮了。   “呦,这锅里又添了新东西了,看着也不差哩。”   “沈老板,望月楼不是要买你的方子,他们能愿意让你再摆?”有人问道。   “没有,把子肉的方子没有卖给望月楼,以后大家还能吃上。”沈临川解释了一句,他也没有多说,没卖这把子肉的方子,但他卖了宝塔肉的方子呀。   周宁在一旁帮人家盛吃食儿,眉梢间都带着喜气,他家的小摊子又能开了。   现在来买的人更多了,之前没吃过的人也不吝啬铜板了,花上十几文买上一碗,这可是望月楼都想买的方子呀,望月楼卖得多贵呀,现在他们也能尝上了。   虽然头一天开张,但不用吆喝人都围了上来,准备的把子肉很快就卖完了,这还多准备了些了都不够卖的。   一旁的王老汉热得一头的汗,两个摊子挨着呢,买把子肉的客人一伸手就能在他这买上一个烧饼,但他今天不知道这把子肉又能卖了,没有提前打出来一些,现在供不上人家买的,又急又高兴。   等隔壁把子肉都卖完了,他这边人才少了一些,这才抽空喝上了一口水,“可累坏我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都供不上人家买的,明儿就让我家儿子儿媳跟着一块帮忙。”   他家儿子在给镇上人家做小厮,儿媳也跟着给人家当仆从,若是周家这小食摊一直开,挣得不比两人少,给人家为奴为婢的,哪有自己挣钱自在呀。   一家人还不得团圆,一个月回来不了两天的,家中小孩都是他老婆子带着,若是跟着他打烧饼了,以后继承了他这个摊子,不比给人家当仆从强呀。   王老汉一早就想叫他儿子儿媳过来帮忙了,但突然沈临川二人的小摊子做不成了,他也就暂时作罢了。   如今又起了这个念头,等收了摊子了去陈府找他儿子问问去,不成就跟着他干,他现在也挣得不少呢。   沈临川两人收了摊子时候还早着呢,周宁今儿出门怀里揣了银子的,他想给沈临川买上一些好料子的衣裳。   沈临川都准备回家去了,“走吧。”   “不是要去扯布料?”   “成呀,走,我们去看看。”   手上有了银子了,那不得对自己好点,沈临川今儿出门也带了银子,想趁着他家夫郎不在的时候再去买几盒脂膏。   不远处就是陆掌柜的布铺子,两人过去了,陆掌柜一看热情地迎了进来,“恭喜恭喜呀,这以后沈老板周夫郎的摊子能接着开了,我也跟着有口福了。”   陆夫郎踹了他家男人一脚,就想着吃。   陆夫郎笑着招呼道:“想看看什么料子?”   沈临川说了自己想要的料子,轻薄的纱料最适合天热的时候穿了,透气还凉爽。   陆夫郎笑着拿出了布料,“看看,这是铺子里卖得最好的纱料了,做成里衣最合适不过了。”   沈临川偏头问他家夫郎,“摸摸看,喜欢吗?”   周宁下手轻轻摸了摸,这料子织得极薄,手放在下面都能看见的,“挺好的,给你买上两身。”   “咱两都买,陆夫郎,不知这有种料子有没有成衣?”   “有的,有的,我拿给你们看。”   周宁扯了一下沈临川,“要不买料子吧还是,成衣贵。”   “早买早享受。”   沈临川朝他家夫郎眨了下眼,他不会针线活,他家夫郎的针线活也不好,买回家了一样得找人帮忙做,不如直接买成衣好了。   陆夫郎眉开眼笑地拿了几件成衣出来,他家不是成衣铺子,但也有,款式肯定比不上专门卖成衣的,但这纱料要么是罩在衣袍外面的,要么是夏天当里衣穿的,里衣不怎么讲究款式,铺子里有。   沈临川拿了四件纱衣,这料子又轻又软,夏天当里衣穿最合适不过了。   四件纱衣花了快二两的银子,周宁给了一锭银锞子,找过来一些碎银子刚好省得他换了。   两人买好纱衣就出来了,陆夫郎笑着给送了出来,看样子小两口的吃食摊子不少挣呢。   两人又去成衣铺子各买了软料子的长袍,沈临川劝着也让他家夫郎穿袍子,好看呀,周宁没穿过长袍,觉得干活不方便,“我还是穿短褐吧,我穿不习惯这。”   “穿这个,咱干活的时候又不穿。”沈临川哄着小声说道:“等明年咱要一块去县府的,不得穿好一些。”   周宁一想也是,到时候那么多人去考秀才呢,不能给沈临川丢人,这才点了头。   两人又给他爹周大买了夏日的汗衫一套,出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不少的东西。   周宁觉得买得差不多了,“回家吧我们,没啥要买得了。”   沈临川拉住了他,“家中的脂膏快用完了,再去买上几盒,那盒桃子味儿的你又不喜欢,我们去买玫瑰汁子味儿的。”   周宁有些脸红,大庭广众说这个,“走,走吧。”   自从用了脂膏,周宁在床笫之间得了趣,原来不疼呀,又想起刚成亲头三日他莽撞的样子,脸更红了。   沈临川不由嘴角勾起,不就是去买个脂膏,怎么脸就红成这样,那要是见了铺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家夫郎肯定会恼羞成怒地打自己。   进了铺子,周宁低着头往沈临川身后躲了躲,沈临川轻笑了一声,他这笨夫郎,下了床脸皮就变薄了,倒不如床上实诚,舒服了就缠着自己不放。   “来五盒玫瑰汁子脂膏。”   周宁拽了一下沈临川的袖子小声道:“太多些。”   “慢慢用,又不会坏掉。”   周宁总觉得沈临川这话有点奇怪,好像不是在说那脂膏不会坏掉,倒像是说自己不会坏掉,周宁赶紧住脑,青天白日的,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呀!   见沈临川一下子要拿五盒脂膏,那伙计朝着沈临川投来诧异的眼神,单不说这一盒就不便宜,一下子拿五盒,这体力也太惊人了些。   这卖脂膏的铺子里还有不少面霜口脂什么的,沈临川又挑了一盒子面霜,给他家夫郎护手用的,绸缎发带也来了几条,两人都能戴。   沈临川一付了银钱,周宁赶紧拉着人落荒而逃了,在这铺子了待着总觉得热得不行,铺子里好香,难不成放了那调.情的东西不成!   买好东西两人这才回了家,一到家沈临川就把买来的衣裳全给用清水洗了出来,院子里挂了不少的新衣裳。   脂膏也要收起来,沈临川进屋全给塞到枕芯里,藏在里面的秘戏图先给套了出来,都放好之后沈临川整理了一下枕头,好了。   沈临川满意地拍了拍手,一回头见看见他家夫郎站在立柜旁不知道站了多久,沈临川有一种被抓包地尴尬,嘿嘿笑了两声,“宁哥儿,你小鸡看完了,还没出来的吧。”   “沈临川原来你藏那了。”   两人头一次用的时候,周宁还好奇沈临川从哪弄得这东西,用了果然不疼了,原来还有这东西呀。   后来他还偷偷找过呢,翻遍了床上也没找到,干脆抱了被子出来晒都没找到,原来是被沈临川给藏枕头里了,难怪每次用的时候沈临川总是能及时摸出来呢。   沈临川轻咳一声,“走,我们写大字去。”   周宁没有再问了,跟着沈临川一道写大字去了。   夜里周宁躺在床上睡不着,沈临川还在隔壁看书呢,窗外传来蝈蝈的叫声,周宁偷偷往沈临川的枕头里摸了摸,除了瓷盒子的脂膏他还摸到书,周宁微微惊讶,什么书呀还要藏到枕头下面。   周宁给拿了出来,刚打开就吓得书掉在了床上。   “宁哥儿,怎么还没睡,不早了。”   “这,这就睡。”   周宁慌慌张张应了一句,里屋昏暗没有点灯,他现在识字但看不清,借着堂屋昏暗的灯光周宁抑制不住好奇悄声翻看了起来。   看得面红耳赤心都要跳出来,沈临川,他,他怎么看这种书呀,难怪懂那么多!   “沈临川。”周宁小声叫了句。   “嗯,怎么了?”   “我,我渴了,想,想喝水。”   听他家夫郎要喝水,沈临川手边就温着茶水呢,他倒了一碗热水送了过去,“早点睡,不用等我。”   周宁心现在还在怦怦跳呢,沈临川手好白,夜里看起来更漂亮了,周宁喝完了茶把碗给给放一边去了。   他微微动了下腿掩饰尴尬,见沈临川要走了,周宁忙伸手拉住了沈临川的袖子,“沈,沈临川不早了,睡吧。”   昏黄的灯光下他家夫郎里衣微微解开,长发散乱地披在肩头,眼神闪躲不敢看自己,沈临川哪有不懂的,“好,我去隔壁把油灯给吹了。”   “不,不用了。”   沈临川哪里经得起撩拨,当即就亲了上去,边亲边从枕芯里摸脂膏,他愣了一瞬轻笑了起来,“你动我的书了?”   周宁有些难为情地偏开了脑袋,拒绝回答。   “偷懒,是不是只看了画了。”里屋可没有点灯,“好学生要看得仔细了,罚你空了好好研读一番,不认识的字了就过来问你相公我。”   周宁没想到沈临川不仅不害臊,还嫌他看得不够认真,周宁有些恼怒了翻着把人给跪在了身下,“你,你话太多了。”   沈临川把脂膏塞到了他家夫郎手里,“呀,还敢顶嘴。”   周宁向来诚实,和沈临川胡闹了一番两人相依而眠。   沈临川养成了习惯,天一亮就起,烧了热水先在屋里洗漱好换了衣裳才出来,原本想帮他家夫郎也给擦擦呢,昨儿闹得太晚了就先睡下了,沈临川怕一大清早太过刺激,就先烧了些热水,等他家夫郎醒了在给送过去。   沈临川依旧是去提水,他现在能伸直胳膊稳稳当当地提着两桶水,一缸水打满了又打上一套拳法,现在又加了练剑,他爹屋里有把旧剑,几斤重,拿在手上很有分量。   都练完之后读书,吃饭,去镇上。   沈临川和周宁的小生意越做越好,每天还没摆摊子呢就有人排着队了。   “听说了吗,望月楼出了新菜式,叫宝塔肉,一碟子菜就得五两银子呢。”   “卖这么贵呀!”   “可不,听说县令大人吃了都说好,还给提了字呢。”   “张员外赵员外他们有钱人都去吃了,吃过人都说好呢!”   “那么贵,咱普通老百姓可吃不起。”   排队的人说起了闲话,沈临川听得清楚,这望月楼还挺会做生意的,他家和县令家有些关系,还讨来了县令的题字。   冯家学堂里,赵四儿一脚踩在书案上喋喋不休说了起来,“望月楼的宝塔肉,你们没吃过吧,我还是跟着我爹去吃得呢。”   几个人围了上来,“你吃过望月楼的宝塔肉!听说县令大人还给提了字呢。”   “当然,你们是没吃过,我是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色泽油亮,状如宝塔,香飘十里,入口即化,层层圈圈还不断呢,一筷子下去里面内有乾坤,瑶柱花胶鲍鱼裹着南方运过来的贡米,啧,吃过嘛你们?”   赵四儿也是跟着他爹去的,他爹还是沾了人家光才吃上了这道宝塔肉。   学堂里就算是家中有钱那也是在镇上开着家铺子,哪有真正大富大贵的,听赵四儿绘声绘色地描述不由咽口水,听说一份要五两呢。   他们一年束脩才不过十两,哪里能吃得起的。   “我咋听吃过的人说这宝塔肉有点像集市上的把子肉?”有人说道。   赵四儿一听这话呸了一声,“吃过嘛你,怎么可能一样,那把子肉十文钱一片,这能一样嘛,沈临川那摊子不是做不成了,活该,也敢落本少爷的面子。”   提起沈临川,赵四儿又一通贬低,说了几句又吹嘘起了望月楼的宝塔肉多么好吃,惹得众人不停地咽口水。 第42章   沈临川和周宁做完了今天的生意准备回家去了。   “临川, 临川!”   听见有人喊他,沈临川回头一看是他大哥,沈临川挺高兴的,“大哥, 你怎么来了, 这么早呀。”   周宁也跟着喊了声大哥。   沈大哥哎了一声, “家中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说,还是镇上有人来打架子车说闲话我才知道的。”   “不是啥大事,也就没和大哥说。”   “还不是大事呢,我听那人说望月楼找你们的麻烦。”   “大哥都过去了,你看我这不又能摆摊子了。”   沈临川拉过他大哥去后面简单给说了这事, 沈大哥这才松了口气,昨天下午他才知道这事, 要不是天快黑了, 他昨天就去周家了。   着实是放心不下,天一亮就朝大杨树村赶,一看没人又匆忙来镇上,要是被欺负了,他也能帮上一二。   “没事就成, 没事就成,你说这么大的事你咋也不告诉大哥一声。”   “都过去了大哥,也不是啥大事, 要是给你说了,徒惹得你和大嫂跟着一道担心。”   周宁站在一旁也嗯嗯点头,“就是,就是。”   “你说你两,下次有事了一定给大哥说。”   “知道的大哥。”   周大喊了一声, “他大哥,一会儿走得时候带上一条肉,昨儿刚杀的猪哩。”   “不了,不了。”沈大哥哪里肯要的,都是做生意的肉,“周大叔,那骡车快打好了,后日家中留个人,我给您送过来。”   周大一听骡车快打好了很是高兴,“不用送了,刚好后日无事,我赶着骡子拉过来就成。”   “那也成,没啥事我就先回去了。”   “我和宁哥儿也要回去了,大哥我们一道走。”   周大见人要走了,忙割了一条肉要带回去,沈大哥赶紧跑了,周大就拿给沈临川,“帮你大哥拎着。”   “爹,不用带了,大哥家如今也能挣到银钱了,还怕吃不上肉不成。”   “哎,那哪能一样,你大哥担心咱家,这一早就往这赶。”   沈临川也不接,拉着周宁赶紧也跟着跑了,“没事的爹,我在集市上给虎子小鱼买些吃食就成了!”   沈大哥在前面等着二人呢,沈临川拉着他家夫郎过去了,路过杂货摊子的时候两人挑了个绢孩儿给沈小鱼,泥叫叫给沈虎子。   东西不贵,沈大哥这才收下了,回去的路上沈大哥不由又数落了二人几句,说两人见外,沈临川又是好一通道歉,见他大哥还再说呢,沈临川一个滑步躲在了他家夫郎身侧。   沈大哥不好说周宁,这才放过了二人。   后日空了,周大赶着骡子去杏花村拉骡车去了,沈临川和周宁也跟着去了,有段时日没见过两个小家伙了,摘了一些菜园子里菜一道去了。   这会儿地里的麦子已经灌浆了,一排排麦子迎风摇晃,周大牵着骡子走在前面,“这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能收麦子了,今年干农活咱家就能用上牲口了。”   “爹,到时候咱全家都下地割麦子。”   沈临川嘴甜说了一句,惹得周大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这个哥儿婿是个没干过活儿的,也没说他下地干活,他和他家哥儿两人就够了。   沈临川小声和周宁嘀咕,“你看爹高兴的。”   “爹是笑你到时候别干不成活儿,大哥大嫂给爹说你没下过地。”   沈临川噎了一下,“我不会学嘛,到时候你教我就是了。”   “我教你?”   周宁眼睛亮了一下,是呀,沈临川能教他读书识字,他怎么就不能教沈临川干活呀,他可会干农活,六七岁就跟着他爹下地割麦子了。   “好,我教你。”   沈临川背着手看起来心情不错,前面的骡子甩着尾巴悠悠哉哉走着,沈临川手贱打了一下骡子的屁股,骡子尥了一下蹶子,周宁眼疾手快把人拉一边去了,“好好的,你摸他作甚。”   “谁让它甩尾巴的。”看着想让人打一下。   “到时候在踢你一下。”   “我看着呢。”   “爹看见了饶不了你。”   沈临川笑了一声,他爹对这头骡子宝贝着呢,骡车没打好,这头骡子也不用干活,在他家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爹之前一早起来去地头转上一圈,现在则先拉着骡子去外面吃草去。   到了沈家那边又是一阵热闹,知道今儿三人要过来,沈家哥嫂一早起来就买菜杀鸡准备招待了。   再回来的时候,沈临川和周宁就坐上了骡车,周大在前面赶着骡子,他家骡子生得健硕,拉着骡车一路小跑,稳稳当当地一点都不颠簸。   小风吹着,沈临川犯懒往周宁身上一靠,“你别说这骡车坐在还挺舒服的。”   周宁嗯了一声,“沈临川,谢谢你。”   “那你亲我一口。”   周宁按下了肩膀上的脑袋,他爹在前面赶车呢!   周大很是高兴,有了这骡车收猪做生意可方便多了,而且骡车比架子车大,东西也装得多,再去镇上做生意,三人都能坐上面,可比以前快了不少呢。   周大得了这骡车脸上的笑都没下去过,拿着鞭子赶着骡车去镇上,路上走得快了,能早点去了,下午也能早点回来了。   王老汉看见周大的骡子很是羡慕,“啥时候买了骡子了这是。”   “买了有一阵了,就是这车没打好,这不刚打好,是临川和宁哥儿给我买的骡子哩,两人的积蓄花了个精光。”周大很是自豪地说道。   “真好呀,我儿子啥时候能给我买一头骡子就好了,也省得我日日推着这打烧饼的灶了,怪沉的。”   没几日卖烧饼的王老汉的摊子上多了个中年妇人,一早过来帮着打烧饼,王老汉教着她,多个人手也能忙活过来了。   那妇人来的头一天就送了沈临川周宁他们三个洗好的桃子,笑着说多亏照应了。   王老汉也乐呵地说道:“这是我家儿媳,以后就接我这打烧饼的衣钵了。”   王老汉前一阵叫了家中的儿子儿媳回家,叫他们和自己一道打烧饼,总比人家做奴仆强,王家儿子瞧不上他爹打烧饼的活计,觉得还没给人家当小厮挣得多些呢,年节的时候主人家还能赏一些东西。   等王老汉把这些日子挣得银钱拿出来,吓了两口子一跳,一看家中孩子都穿了新衣,米缸里的米是满的,灶台旁还放着肉。   仔细问了才知道为啥能挣这么多了,王老汉老了快干不动了,之前打个烧饼补贴家用,现在能挣得多了,比两口子在人家做仆从挣得还多呢。   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先让媳妇儿跟着去学,看看情况,要真是他爹说得这么好了,到时候王家儿子也跟着过来。   王老汉的烧饼摊子有了儿媳的帮忙,他也轻松了一些,自从周家的小食摊儿摆这了,他家的日子都跟着好起来了。   日子一天天滑过,天热了起来,麦子也黄了,没两日就要收麦子了,镇上的学堂都休了农桑假,乡下的学子纷纷回来了。   周大看天定下了收麦子的日子,最近几日看样子都是好天,收麦子呀最怕下雨了,到时候不好晾晒。   沈临川坐在堂屋看书,现在天热,但好在茅草屋里还是阴凉的,等到了七八月才更热呢。   周宁去张小意家又买了不少的大料,在他那坐了一会儿才拎着篮子回来了。   一回家就看见院子中跑着个滚圆的小东西,周宁惊讶了一瞬,“沈临川,咱家院子里怎么有小鸡呀!”   沈临川听见他夫郎喊自己也出来了,就看见院子中一只黑色毛团踱着红色的爪子来回走呢,晕头转向地叽叽直叫就是找不到地儿。   大黄上去撵了一下,吓得小鸡崽到处乱跑,周宁呵斥了一声大黄,又忙把院子里的小鸡崽给抓住了。   沈临川拍了一下脑袋,“是不是咱家的小鸡孵出来了?算算也到了日子了。”   周宁一想还真是,“我早上喂食儿的时候没看见有小鸡呀。”   说着赶紧去看看,小鸡一放下来就赶紧朝着母鸡身下钻了过去,周宁一喜,“还真是。”   他下手想把抱窝的母鸡挪开看看,母鸡护崽儿朝着周宁的手上啄了一下,沈临川叫了一声,“小心!”   周宁跟没事人似的,“没事,不疼。”   周宁掀开母鸡看了看,只见母鸡身下有几个滚圆的小鸡崽儿,“沈临川,真的是咱家的小鸡破壳了!”   “好了,好了,快些出来,省得那母鸡又叨你。”   周宁稀罕了一阵这才出来了,沈临川拉过他的手,“那母鸡啄一口可疼了,你也不小心一些。”   “没事呀。”   只见周宁的手上被叨得白了一道,沈临川给他揉了揉,沈临川被也被叨过,他去摸鸡蛋的时候被叨了一口,疼得他呲牙咧嘴的,他家夫郎倒是不嫌疼。   周宁格外地稀罕小鸡,“这竹栅栏有空,拦不住小鸡,下午我给编上些竹篾,就不怕小鸡崽跑出来了。”   “成,你别去摸那母鸡了,省得又叨你一口,都孵出来它就不趴那了。”   见周宁没吭声,沈临川就知道这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算了,他家夫郎高兴就行。   周宁下午就在院中削了一些竹篾出来,横着穿插在栅栏上,围到了有小腿那么高,只要小鸡崽儿钻不出来就成了。   家里的小鸡崽儿这两日陆续孵了出来,周宁稀罕得不行,只要没事就站在鸡圈前看小鸡。   放得十五个鸡蛋孵出了十二个,剩下那三个蛋老母鸡不肯孵了,带着小鸡崽在鸡窝里来回走。   周宁怕剩下那三只蛋要是还有小鸡怎么办,就拿出来放在了厨屋温着,最后也没孵出来,一人一个进了三人的肚子。   周宁很是宝贝这一窝小鸡崽儿,夜里睡觉之前都要把小鸡给放到藤编鸡窝里盖着,又把家中的大黄给栓到了鸡圈旁,就怕鸡崽儿被黄鼠狼或者耗子给拉了去。   沈临川打趣了他一句,“就宝贝成这样,连你相公我呀都要比下去了。”   “你怎么能和鸡比呀。”周宁直愣愣说了一句,说完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沈临川可比小鸡崽儿宝贵多了。   再过两日就要下地割麦子了,这窝小鸡崽儿出来得正是时候,周宁怕到时候忙着收麦子呢,他都没空照顾这窝小鸡崽儿了。   周宁抓了一小把粟米撒在了鸡圈里,这是他问了王大娘的,小鸡崽儿太小了那些苞米粒什么的太大了吃不下,就喂上一阵粟米,等半大了就不用单独照顾了。   这粟米一撒到鸡圈里其他鸡也跑过来啄,周宁就守在一旁撵鸡,不许那些大鸡过来吃,沈临川看得有些发笑。   这下好了,他爹稀罕家中的大骡子,他家夫郎稀罕这窝小鸡崽儿,沈临川起身活动一下,蹲在门口嘬嘬嘬叫了大黄过来,“好大黄,爹稀罕你。”   “宁哥儿在家呢。”   周宁正帮着小鸡抢食儿呢,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是他二叔背着手过来了,面无表情喊了人,“二叔。”   “你爹呢,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嗯。”   周老二背着手在院中转了一圈,沈临川也脸上带笑喊了声二叔,周老二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临川,你爹也上了年岁了,那杀猪的活儿你干不了,这卖猪肉的活儿你和宁哥儿做不了?怎么还让你爹日日这么操劳。”   “二叔说得是,侄儿记下了。”沈临川好脾气应下了。   周老二被噎了一下,原本是想摆摆当长辈的架子,这沈临川刺刺的,平日里说他一句能顶上两句,今天竟然这么乖顺,他好不容易抓了个由头能说教上两句,谁知道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周宁没有说话,自顾自往鸡圈里扔着粟米,二叔来了,不高兴。   周老二又转了过来,“怎么这么好的粟米往鸡圈里扔,你们年轻,不知道我和你爹年轻的时候家里饭都吃不上呢,现在日子好过些了,竟然把这好好的粟米喂鸡。”   周宁刚还挺高兴地喂鸡呢,被周老二这么一说愣了一下,还是捏着一撮粟米往地上撒。   周老二见周宁没理自己越发摆起了谱,“你这孩子,二叔和你说话呢也不搭理。”   沈临川见周老二找他家夫郎麻烦也皱起了眉,他走了出来,“二叔,宁哥儿嘴笨,你有啥话和我说,我会说。”   周老二心里翻了个白眼,可不能说呀,他这个当长辈说上一句,这沈临川能给他还回来三句。   “成了,看着你们这些小辈头疼。”   “不劳二叔操心了,我和宁哥儿自有我爹管着,如今宁哥儿已经成亲,倒是有成和芳姐儿年岁也不小了,二叔多操心操心他们二人,省得拖得岁数大了被人家说道。”   沈临川脸上带着笑,语气里满是关心,周老二被气得甩了下袖子又不能发作,“有成和芳姐儿有我这个当爹的操心着呢。”   沈临川嗯嗯点头,“我两也有我爹操心呢。”   周老二一口气堵在胸口,又来又来,这沈临川说话刺刺的,偏生又让他挑不出错来。   “后日家中割麦子,宁哥儿你和你爹说一声,空了就过来搭把手,一家人要相亲相爱,别天天只想着顾自己。”   说完也不等二人答话周老二就走了,沈临川喊了一声,“二叔,后日我家也割麦子呢!不如先来割我家的!”   “那我家就明日!”   “明日我爹去镇上卖猪肉呢。”   “那就大后日!!”   周老二说完就走了,沈临川啧了一声,没事也想不起他家,难怪今日过来呢。   沈临川揽住了他家夫郎的腰,“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咱不去就是了。”   就算是他家夫郎是个小棺材板脸,沈临川也能从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他家夫郎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   “二叔,烦人。”   “嗯,烦人,烦人。”   “就算不去肯定也要借咱家骡子。”   “这没事,到时候把这骡子借给咱大哥。”   周宁一想也是,“咱家使完骡子,我就给大哥家送去。”   “之前两家都是怎么干农活的呀?”   “我和爹给二叔家干活,轮到咱家就二叔一个过来。”   “这不是占咱家便宜,咱家出两人,他家就出一个人,他家地还比咱家多一亩呢,不干不干。”   等周大下午赶着骡车从镇上回来了,周宁和他爹说了这事,“爹,今年别去了,沈临川也跟着吃苦,他身子骨弱吃不了这苦。”   “成,那今年你和临川在家,爹一个人去就成了。”   “爹,那骡子我借给大哥家了。”   言下之意不许使咱家骡子给周有成家干活。   “借给临川他大哥了,成,到时候我给老二家说。”   周宁进屋去了,周大神经粗没看出来他家哥儿生气了,夜里沈临川又是一通哄,“别气了,别气了,相公亲亲。”   “爹就是脾气好,好欺负,顾念什么兄弟手足,都是二叔家占便宜。”   “冒然不去,村里人肯定说道,咱两家看起来无仇无怨的,爹估计也是为了咱家的名声着想。”   沈临川安慰了一通,周宁这才不生他爹的气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又去了镇上,做了今天的生意得有个一周不来呢,今儿给客人说了要割麦子了,忙完了才能出摊。   下午回来周宁就拎着篮子出门去了,“沈临川,我去后山弄些草籽喂鸡。”   “弄那些做什么,不是喂得粟米?”   “二叔不是说浪费粮食,我去弄些草籽蚯蚓螺蛳什么的。”   “管他作甚,就是闲的。”   “没事,王大娘说了小鸡吃些螺蛳蚯蚓长得好。”   周宁拎着小铲子和篮子往后山去了,这会儿后山人不多,不少人家怕下雨了都已经开始下地割麦子,放眼望去麦田黄橙橙一片。   周宁往山上走了走,提着篮子撸了一些草籽下来,转上一圈觉得差不多,就朝山下走去,一会儿在去河沟里弄些螺蛳出来,砸碎了扔给家中的小鸡崽儿吃。   “放开我!”   “意哥儿,意哥儿,你别走,你听我说呀。”   “滚远些!再动手动脚老子不客气了!”   不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周宁听见了是张小意的声音,这有一片小树遮掩着,周宁没看见人,寻着人声快步过去。   远远地只看见一个穿着儒生袍的人在拉扯意哥儿,周宁二话不说上前就踹了一脚,周宁力气大,一脚就人给踹草窝里去了。   那人哎呀一声趴了进去,周宁拉过张小意,“没事吧。”   张小意吓得脸都白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那人也站了起来,周宁抬头一看竟然是周有成,“周有成,你敢纠缠意哥儿!”   周有成哼笑了一声,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那草窝里有几株枸杞,上面都是刺,扎到他身上生疼,“我两的事你少参和。”   周宁护着张小意给护到了身后,“周有成,以后要是敢再纠缠意哥儿,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能怎么对我不客气?”   张小意骂了一声,“周有成,你不要脸!”   “是呀,我一个大男人,还是个童生,你说我要是说出去你勾.引我,那咱两谁吃亏?”   “你!不要脸!腌臜东西!”   张小意气得破口大骂了起来,骂来骂去也就那几个字。   “周有成,你敢说出去试试!”周宁也没想到周有成竟然这么无耻。   周有成也不装了,他围着张小意转了这么久了,他可是个童生,整个大杨树村就出了他这一个童生,他张小意不过一个小哥儿有什么看不中自己,自己能看上他那是他张小意的福气。   “张小意我告诉你,若是我告诉村里人说是你先勾.引的我,到时候你不还得从了我,何必呢。”   周宁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当即上前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得周有成站都站不稳,又拎着周有成的领子把人给惯在地上,举起拳头狠狠砸了过去。   周有成常年读书,本来就养得娇贵些,周宁力气又大,他哪里是周宁的对手,按在地上还想还手呢,拉扯间抓伤了周宁的手腕,还拽得周宁的头发乱糟糟的。   张小意一看周有成这个混蛋竟然敢打宁哥儿,啊了一声冲了过来,朝着周有成的脸就抓了过去,心中积攒的怨气悉数发了出来,下手一点都不带留情地,抓得周有成一脸的血。 第43章   本来周有成就打不过周宁, 现在张小意又加入进来,周有成更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脸都被张小意给抓花了。   周有成被打得惨叫了起来,张小意又狠踹了两脚出气, 这才放过了他。   周宁揉了揉手腕也站起来了, “若是再敢骚扰意哥儿, 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周有成跟被煮熟的虾似的抱成一团直哎呦,“周宁,咱两家可是亲戚!你两给我等着,等着!”   见周有成还敢叫嚣,周宁皱了下眉拖着人就要往陡坡下扔, “周有成,你回去了要是敢胡说八道, 我现在就把你给扔下去。”   那陡坡下面都是石块荆棘, 下去了不得被扎成刺猬了!   周有成觉得周宁这脑子缺根筋儿地真敢!   “宁哥儿我错了,我错了,我回去了肯定不乱说的,你饶了我吧,我可是你亲弟弟啊, 你就饶了我吧。”   周宁这才把人给拖了过来,张小意气不过又上来踹了一脚,“宁哥儿, 我们走!”   周宁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周有成,吓得周有成瑟缩了一下,这周宁哪里是个小哥儿呀,下手专往看不见的地儿下黑手,疼死他了!   “回去了不要乱说。”   “知道的, 知道的。”周有成连连点头。   两人这才走了,张小意被周有成纠缠,现在都还心有余悸的,“宁哥儿,多谢你了。”   “没事,那周有成可时常过来骚扰你?”   张小意哼了一声,“别说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我就算躲在家里他都能借着买药材过来,我今儿来山上摘一些金银花枸杞这些,谁知道那狗东西又追了上来。”   周宁听得皱眉,“多久了?”   “一年多了,就考中童生之后那会。”张小意气得小脸都扭曲了,“我呸,不就是考了个童生,真拿自己当碟子菜,他,他竟然想非礼我,我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爹知道吗?”   张小意摇头,“我没和我爹说,这事说出去终归是对咱这做小哥儿不好,幸好今天碰见的是你,若是其他人看见,我与那周有成没什么也被人家说有什么。”   周宁知道,小哥儿女娘最是看重名声了,别说小哥儿女娘自己的名声了,若是家中其他人名声不好,也影响小哥儿女娘的相看,就像南哥儿,他爹名声不好,连带着给南哥儿相看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家。   周宁送了张小意回家,他这才拎着篮子朝家走去,原本是弄了一些草籽回家喂小鸡的,打架的时候篮子掉在了地上,现在里面空空的。   “呀,宁哥儿咋了这是,怎么弄得身后都是土?”王大娘在门口摘菜呢,看见周宁这副模样就问了一句。   “我,我不小心摔到了。”   “那可得小心些。”   “哎,多谢大娘了。”   周宁回了家特意找了个堂屋看不见的角落拍了拍身上的土,沈临川这会儿正在菜园子里摘茄子胡瓜呢,知道他家夫郎喜欢吃茄子,准备晚上的时候给弄个肉沫炒茄子,就看见他家夫郎鬼鬼祟祟地。   “宁哥儿,去哪了?”   周宁被吓了一跳,沈临川怎么猫儿在了菜园子里。   “我去后山了。”   沈临川一看他这样子就是在撒谎,他夫郎他还能不知道,脸上明显挂着心虚呢。   沈临川从菜园子里出来了,他帮着从周宁头上摘下了一根草,“头发怎么也乱了?”   “被,被树枝勾到了。”   沈临川一张俊脸伸到了他家夫郎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窘迫的人,“周小宁,可以呀,这还是你头一次跟我撒谎呢,怪新鲜的。”   周-老实-宁摇头,“我没有。”   “嗯?还撒谎?”沈临川板下了脸,“老实交代,哪去了,去后山一趟怎么弄得身上都是土,嗯?”   周宁败下了阵,扯了一下沈临川,“你小声点。”   “那你快些说。”   周宁见瞒不过沈临川只好一五一十给交代了,他信得过沈临川,他肯定不会去外面乱说的。   一听说他家夫郎去外面打架去了,沈临川忙拉着人进屋扒衣裳,“那周有成伤到你没!”   “没,没,他打不过我。”   沈临川跟剥洋葱似的扒了周宁,衣裳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露出小麦色精壮的身体,沈临川围着看了一圈见身上没伤这才放下了心。   “他一个男人敢打小哥儿!”   见沈临川没生气周宁这才放下了心,虽然沈临川从来没跟自己发过脾气,但他要是板下脸,他爹都得怵上三分。   “周有成他打不过我的。”   沈临川戳了一下他家夫郎的脑袋,“你还自豪上了,不过打了也不怕,有你男人给你撑腰呢。”   周宁笑得露出右边的一颗小虎牙,沈临川看得心痒痒,他轻咳一声板下脸教训,“别伤着自己就成,若是碰见自己打不过的别不顾自己就往上冲。”   “知道的,知道的。”   沈临川帮他家夫郎给拉好了衣裳,倒是没想到这周有成竟然对张小意有意思,也没听办公室那几个小姑娘说起过。   “那周有成打得严重吗?”   “还成吧,我就是怕他回来乱说,那意哥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但凡有点脑子都不敢乱说。”   好歹身上是有些功名的,明年又要考秀才,这周有成只拿一个小哥儿的名声威胁,到是不想想他自己的名声。   周有成在山上等到两人走了才敢下来,他浑身被打得都疼,脸上也火辣辣得疼,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呀,周宁张小意,都给他等着!   周有成一瘸一拐回家去了,胡彩云一看见自己宝贝儿子一脸的血尖叫了起来,“怎么了这是,谁敢打你!”   “娘,是周宁打我!”   胡彩云一听是被周宁给打了,气得她拉着周有成就朝着周大家而去,一路上嘴上还骂骂咧咧地,“都来看看呀,这周宁连自家亲弟弟都打呀,还有没有天理啊!”   胡彩云这么一嚷嚷不少人看了过来,周有成原本是想让他娘去周宁家闹上一场呢,哪知道他娘一出了门就开始嚷嚷,他好歹是个读书人!被这么多人围看着他还要不要脸了!   周有成有些后悔了,捂着脸就想往家里跑,“娘,别说了!不过自家兄弟打闹罢了!”   “自己兄弟打闹!这是打闹嘛!你看看给你打成什么样了都!不成,我去找老大家要个说法去!”   胡彩云拽着周有成就往周宁家走,边走还边叫嚷,还没走到周宁家门口呢,沈临川两人就听见动静了。   沈临川嘴角勾起,“来了。”   就怕他不来呢,不来,那周有成就吃下暗亏,来了,那也别想轻易走了。   “二婶惯是个难缠的。”   “没事。”   胡彩云已经拉着周有成上门了,“宁哥儿,宁哥儿!你给老娘出来!”   沈临川带着周宁一道出来了,“二婶,什么事呀?”   “什么事,你看看周宁把我家有成给打成什么样了!”   沈临川看周有成那副惨样差点没笑出声,他家夫郎说还成,他以为没啥大事呢,一看脸都给挠花了,半张脸都肿了起来,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沈临川小声嘀咕,“那脸是你挠的,脏不脏呀,一会儿用皂荚好好洗洗手。”   “不是我,是意哥儿给抓的。”   “那今儿夜里也得好好洗个澡,身上都沾上土了。”   “好。”   胡彩云都要气死了,对面两个人不仅不搭她的话,还抵着脑袋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简直是没把她这个做长辈的给放在眼里!   “沈临川、周宁!”   “哎,在呢。”沈临川笑着给答了话,“我看怎么了这是,哎呀,有成兄,你这脸怎么弄成这样了,二婶子,都这样了你还不赶紧带着有成兄弟去看看郎中啊。”   “我呸,你家周宁给下得狠手,这件事没这么容易就这么过去了!”   “不知我家夫郎因何动手呀?”   胡彩云也不知道,扭头问周有成,“有成,你说,这兔崽子为什么打你!”   周宁心头一紧,生怕周有成把张小意给扯进来了,他一个成亲的小哥儿没啥大事,但意哥儿现在可正是在相看的时候,不能被周有成这个混蛋给害了名声啊!   “是因为在后山……”   周有成刚开口就被沈临川给打断了,“有成兄可得好好说,别让人家误会了我家夫郎,这到时候学政那边知道了什么,到时候误了有成兄高中,你说是不?”   周有成变了脸色,一口牙差点给咬碎了,沈临川!   乡下人家都是泥腿子,哪里知道什么学政什么的,他现在有个童生的功名,若是被张小意给告到了学政那边,到时候两败俱伤,他私德有损,严重了说不定明年的院试都不能考了!   又是这沈临川!张小意一个乡下小哥儿不懂这些,但他沈临川懂啊!   周有成脸色变了又变,“是我在后山不小心滚到了坡下的荆棘丛里,是宁哥儿好心给我拉了出来。”   胡彩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有成,你在胡说什么,你这脸上分明是被给抓的!”   “不是的娘,是被荆棘给划到了,没,没宁哥儿的事。”   “你不是在家说是周宁打了你,你说呀,娘去揭了他的皮去!”胡彩云可咽不下这口气,说着就要上前动手,沈临川瞪了过去,“你敢动我家夫郎一下试试!”   周大这时也赶着骡子回来了,大老远地就看见他家门口围了不少的人,他从骡车上下来了,“怎么了这是?”   周大拨开人群进来了,就听见胡彩云叫嚷着说他家宁哥儿打人了。   不等胡彩云说话,沈临川就说道:“爹,有成兄弟摔伤了,二婶子硬说是宁哥儿给打的,有成兄弟自己都说不是了。”   周大一看,这周有成伤得不轻,脸上都快没块好皮了,等到了明天脸都得肿得跟猪头似的。   “有成,可是宁哥儿打了你?”   他不瞎,这脸一看就是被人给打了,但他护短,他家哥儿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动手的,打得越狠说明这周有成肯定是做了啥大错事了。   “大伯,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自己摔的,娘,我们走吧,走吧。”   周有成原想着让他娘过来闹上一场,他都被打了总不能白挨吧,原想着借着人多说出去张小意勾引自己不成,还让周宁打了自己一顿,他一个男子没啥事,那张小意可是个小哥儿。   谁知道沈临川横插一脚,现在他不仅被打了一顿,还要吃下这个暗亏,一口气憋胸口差点把自己给噎死了。   周大更加觉得这周有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不然怎么会认下了。   周有成认了但胡彩云不认呀,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整个大杨树村里唯一的童生,那以后可是要当官的!   “放屁,这分明是被你家宁哥儿给打的!大哥,这件事今儿不给我个说法,别想这么轻易过去!”   “那有成不是说了自己碰得,我家宁哥儿老实,你也不能把这事往他头上赖呀。”   周大肯定是不认的,凭什么呀。   “大哥,你也太不讲理了!我家有成可是童生,他夫子可是举人,就是告上去你家今儿也得给我个说法!”   周大一听胡彩云还想仗着认识些人告自家呢,他冷下了脸,“老二媳妇儿,这有成这些年读书还是我这个当大伯的供得,若没有我这个杀猪的大伯,你家有成哪能去镇上读书?”   胡彩云被噎了一下,“这,这是两码事!”   一听他娘不依不饶地还想让夫子知道,到时候在把张小意的事给捅出来,学政那再留上一笔,他这读书人的脸往哪搁呀!   “娘!我说了自己碰的!我们回家去!”   周老二也匆忙赶过来了,还是村中的小孩告诉他的呢,一来就看见院子里闹成一团呢,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上去一巴掌就扇在了胡彩云脸上,“闹什么呢!大哥是家中长辈,还轮不到你在这叫嚷!”   胡彩云捂着脸啊了一声,“周老二,你敢打我!”   “大哥,对不住,无知妇人,您见谅,见谅。”   周大拽着胡彩云回家去了,胡彩云不肯嘴上还在叫骂,一会儿骂周宁一会儿骂自己男人,周有成也赶紧举着袖子挡着脸回家去了,他周有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暗亏啊!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了,等人都走了周大才问了怎么回事,两人没瞒着一五一十给说了。   周大有些惊讶,“有成怎么会……哎……”   周大长叹了一口气,那周有成也是他看着长大了,为了他读书还花费了他家不少的银钱,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喊自己大伯的孩子变了样了。   有本事了,看不上他这个杀猪的大伯了,不尊重长辈,现在私下竟然还纠缠人家小哥儿,什么时候这孩子变成这样了。   “爹,二婶子肯定心里记恨着咱呢,以后咱两家还是少来往,各家顾着各家就是了。”   周宁也跟着点头,“爹,沈临川说得对,你就别顾念什么兄弟手足之情了,每次都是咱家帮他家,二叔怎么不可怜爹你辛劳。”   “我知道了,知道了,哎,怎么就成这样了,单不说这些年爹没少帮他家,就算是宁哥儿你打了他了,也不至于说出什么告咱的话。”   那边周老二拽着胡彩云给拽回了家,身后还跟着看热闹的人,周老二一进家就给关上了门,丝毫没给看热闹的人一个好脸色,他周老二,儿子是读书人,身上还有功名,凭什么让人家给看了笑话!   “说!到底怎么回事!”   “爹,是张小意先勾引我的!”   “张小意,怎么又扯上什么张小意了!”   “我今儿不过是想帮张小意提一下篮子,被周宁看见了,他就把我给打成这样了。”   胡彩云捂着脸还在哭哭啼啼地叫骂,“好你个周老二,不帮自家儿子出头就算了,你还打我!”   周老二可比胡彩云有脑子多了,“刚那么多人,你怎么不说这事,他一个小哥儿,难不成你还吃亏了不成!”   “还不是那沈临川拿学政威胁我,要是让学政知道了,轻则记上一笔,重则要延缓考试,这可是要影响我仕途的啊!”   “学政,什么学政?”胡彩云听不懂周有成在说什么,她只知道她儿子被人家给打了!   周老二听他儿子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少年人情窦初开,“你呀,你呀,怎么做事跟你娘似的不过脑子!”   “我怎么就不过脑子了,你看看有成被打成什么样了,去了老大家一趟连个鸡毛都没捞回来!”胡彩云拿胳膊肘狠撞了一下周老二,这狗东西竟然当众打她!   周老二现在没心情理她,他正忙着教训儿子呢。   “今年已经过半,过了年了没几日就要去赶考了,你不惦记着读书,反倒去惦记一个乡野人家的哥儿,等你考中秀才了,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就是那镇上的姑娘也使得,那意哥儿到时候给你提鞋也不配的!”   “什么,你看中了意哥儿,不成!那不过是个小哥儿,还是个乡下哥儿,不成,不成!”   一听这话胡彩云又咋呼了起来,她儿子可是个童生哩!   “爹,我没想娶意哥儿,到时候等我高中了,让他做个小都是抬举他的。”   “我呸,他一个小哥儿罢了,害得你被打成这样,咱家门我都不让他进的!”胡彩云可瞧不上一个乡下哥儿。   周老二直摇头,“你说说你两,去大哥家闹什么,如今到了收麦子的时候,得罪了大哥,谁还帮咱家干活,一点脑子都不过的。”   “那也不能让咱家有成平白被打了一顿吧!”   周芳姐儿靠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悠哉嗑了口瓜子,“娘,你别咋呼了,他呀就是活该,拉扯人家小哥儿作甚。”   胡彩云瞪了她家闺女一眼,“闭嘴吧你,胳膊肘往外拐!”   周芳姐儿翻了个白眼,嘴皮子上的瓜子皮给呸了出去,纠缠人家小哥儿,打一顿都是轻的。   周老二被吵得有些头疼,他哪里不知道的,现在好了,这口窝囊气不仅要自己咽下去,还得罪了大哥,“得了,大哥也不是那小气之人,人不来那骡子总得借咱家使使。”   “有成这打就白白受着?”胡彩云很是愤愤不平。   “还能怎么样,你两加一块都顶不上一个沈临川,等明年有成考中了秀才了,到时候有巴结咱家的时候,哼!”   张小意在家惴惴不安,周有成虽然被宁哥儿教训了一顿,但保不齐下来了又反咬一口,周有成的娘胡彩云可不是个善茬。   张小意在家中心不在焉地翻着草药,“不成,我得去宁哥儿家看看去。”   张小意装了一些解暑的薄荷莲子,提着篮子去找周宁去了,刚出来没走多远就听见几个妇人夫郎在说闲话,“啧,那周有成的脸一看就是被人抓花的。”   “肯定是做什么亏心事了,要不然也不会吃下这个暗亏。”   一听到人家提起周有成,张小意心头一紧,“婶子,周有成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呀,周有成不知怎么受了伤,跑到宁哥儿家闹去了,不知怎么滴突然又说自己磕得了。”   见宁哥儿没被自己牵扯到,张小意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急匆匆又朝着周宁家而去。   “要我说呀,这周有成被打得好,要不然胡彩云也太得意了些。”   “谁说不是,这现在才是个童生,胡彩云就鼻孔朝天的,要是日后成了秀才举人了,那胡彩云才看中咱这乡下的泥腿子哩。”   “那周有成今年十八了,考中童生后人家上门说亲他家都看不上,胡彩云就等着明年考中秀才攀个高枝呢。”   “还看不上咱呢,他家不也是泥腿子……”   那几人再说什么张小意就没听见了,他急着找周宁呢,远远地就瞧见周宁家的烟囱已经在冒烟了。   “宁哥儿,在家的吧,我给你送些解暑的草药。”   周宁正在厨屋烧火呢,听见喊自己就出来了,张小意伸头一看沈临川正撸着袖子炒菜呢,知道宁哥儿家是沈临川常做饭,今儿倒是头一次见的。   周宁接过了篮子,“谢谢了,刚好这两日要下地干活,我煮了喝。”   张小意拉过周宁去一边小声问了问,周宁给说了,“刚开始周有成要闹,沈临川提到了学政,周有成就突然变了口风。”   “学政?是呀,我怎么就忘了那周有成在怎么张扬,还有学政在那呢,要是留下了污点,看他这个童生还做得做不得了!”   “虽然拿住了他的把柄,但意哥儿你可别傻乎乎地去告,你一个小哥儿,到时候难免惹人口舌。”   “我知道的,宁哥儿多谢你了,也代我谢过沈临川,若不是你两帮我,这事也没那么容易揭过去了。”   “咱两是好朋友,你忘了?”   张小意笑了,“对,咱两是最好的朋友了!”   张小意回去的时候脚步都轻快几分,自从周有成缠上他,他心里也害怕,又不敢和其他人说,这下总算是解决了。   呸,混蛋周有成,不就是童生,若是他看不中,就是举人也不成!看他以后还敢骚扰自己不敢了! 第44章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早早起来了, 今儿要收麦子呢,虽然周家的地不多,但丰收呢,乡下人家这几日都高兴。   吃了饭拿上了镰刀, 骡子也给架上了车架, 周大乐呵呵地坐在了车辕上, “宁哥儿,临川上来,走喽我们。”   “来了爹。”   沈临川和周宁也坐了上去,这会儿太阳还没露头呢,东方刚铺上一层霞光, 趁着现在凉快得赶紧把地里的麦子给收回来了,要不然大晌午头地站在地里晒得人一头的汗。   他们来得还算早的呢, 地里这会儿已经不少人了, 各家各户都是老的小的全家出动,一粒麦子都舍不得掉地上的。   沈临川看着这热火朝天的丰收局面心里也跟着激动,他家三亩地的麦子呢,不多,一上午就能给割完了。   “沈临川, 要不你回家歇着?我和爹两个人就行了。”   “说什么呢,不就是割个麦子,你看隔壁人家半大小子都下手了, 我还能比不过他?”   周宁是怕沈临川没干过农活,他哥嫂那会说沈临川可是从来不下地的,周宁也没指望沈临川能干多少活,他家相公就算是农活干得不好,那也能在其他地儿挣银子, 而且长得好,以后两人生得崽也漂亮!   “那你要是累了就歇歇,别逞强。”   沈临川嘴角抽抽,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当然还能长!不就是割个麦子有啥难的!   “赶紧干活了,爹都已经下镰刀了。”   三人挨着割起了麦子,沈临川没用过镰刀,用得不咋熟练,但使了一会儿也渐渐上手了。   这割麦子的活儿看着轻松,但一直弯着腰也够累人的,沈临川抬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一站起来不要紧,抬头一望周围好几个人都往自己这边看呢!   沈临川额角微抽,他之前名声到底有多差劲啊!   他又不是手不能拿肩不能挑的原身,他现在有得是劲儿,他肚子上的腹肌漂亮着呢!   见沈临川看过来,其他人纷纷低下头赶紧干活,一位夫郎小声和家里人嘀咕,“不是说那沈临川没下过地,虽然慢了些了,我看干得挺好的。”   “别管人家了,赶紧干咱家的活儿吧,人家家也不指望哥儿婿能干多少,周大叔和宁哥儿都是干活的好手,一个顶上咱家两个。”   “也是哈,我瞧着沈临川挺好的,还给周大买了骡子呢,这下地干活可算是省力气了。”   三人干到十点多太阳高升就割完了家中的麦子,沈临川被晒得脸色通红,他本来就白,这一晒显得更是唇红齿白,周宁有些心疼自家小相公,“沈临川,你去歇会儿,麦子都割完了,我和爹捆就行了。”   “那怎么成,你还是个小哥儿呢,要歇也是你去歇。”   沈临川不依,他家夫郎力气再大那也是个小哥儿,他一个大男人躲什么清闲呀。   不过这农活也真够累人的,看着一镰刀下去轻轻松松的,干久了腰酸背疼的,不见得比他天天拎水轻松多少。   这又是汗又是尘土的,身上还扎得慌,一会儿得赶紧回家洗个澡去。   沈临川也不嫌干农活脏累,他又不是那富家少爷,下手一道把麦子给捆好放骡车上,一上午的功夫三亩地就给收拾了个干净。   一捆一捆的整齐放在院子里,晾上两天就能撵掉麦粒了。   沈临川下手挠了挠脖颈,好痒。   周宁呀了一声,“沈临川别挠了,脖子都被你抓红了,我去给你烧水赶紧洗洗。”   周宁赶紧烧水去了,他这相公皮肤白,这一抓脖子上一道一道的红。   家中也没有铜镜,沈临川趴在水缸那看了看,啧,真够娇气的,估摸着是被麦芒给扎得了。   沈临川提了些热水,拉了周宁和他一道洗,干了一上午活儿了身上都出了汗。   周大则直接拎了些凉水去后院给冲洗了冲洗,嫌烧得水热。   中午一人一大碗肉臊子冷淘,坐在院子里小风一吹还挺凉快。   地里的粮食收回家了,周大挺高兴的,“过两天就能把麦子给碾下来喽,好是好,就是还得交赋税,咱家三亩地肯定不够吃的,幸好还有其他的营生。”   “爹,若是明年我考中秀才了,那咱家以后就不用交赋税了。”   “哦,还有这好处?”   “能的,一个秀才好像有五十亩的份额不用交的。”   周大一听乐了,“那感情好呀,若是不交赋税了,那地里收下来多少都是咱自己家的,难怪读书好哩,我看镇上那秀才摇着个扇子,是比咱这庄稼人清闲哩。”   家里的麦子还要晾晒上两天,下午天气凉快些了沈临川就和周宁赶着骡子去了杏花村去了。   现在家中无事,沈临川也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又懒得靠两条腿走回来,索性和周宁商量了一下,在他大哥那住上两日在回来。   周宁哪有不依的,他本来就喜欢沈虎子沈小鱼两个孩子,在村中买了些桃儿李子,带上两块布料,两人赶着骡子溜溜达达去杏花村去了。   两人刚走没久周老二就过来了,“大哥,忙着呢。”   “哎,老二来了,啥事?”   “大哥,你家麦子已经收了,咋不和我说上一声,我也好过来帮忙。”   “地少,也用不了那么多人,三个人就够用了。”   周老二咳了一声说道:“大哥,明日我家就要割麦子了,你家骡子是不是空着呢,让我家使上一两日,不耽误大哥家碾麦子。”   “骡子呀,临川和宁哥儿赶着去他大哥家去了,两小的说家中无事,刚好去临川他大哥那瞧瞧。”   “那时候回来呀?”   “应该得个几天吧。”   “那成,也没啥事,我先回去了。”   “哎。”   周老二借骡子没借成,背着手一脸怒气回去了,那沈临川就是故意的!   他早两日就和二人说了让他们给他爹说一声,到时候收麦子的时候过来帮个忙,这两家刚闹了一通他不好意思给他大哥说帮忙的事了,谁知道连骡子都没给他留下!   等着吧,等他家有成考中秀才了,到时候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到了家胡彩云伸脖子一看,“骡子呢,大哥不借?”   “被沈临川赶着回娘家去了,这小兔崽子就是故意的!”   “哎呀,我都和我娘家兄弟说好了,今年让使咱家的骡子呢,这可如何是好呀!”   “别说你娘家那边用不上了,今年就是咱家也用不上了!”   胡彩云骂了一声,“那会儿都怪宁哥儿不愿意嫁人,我辛苦给他找了那么些人家他还瞧不上呢,不嫁就不嫁了,这还招了个婿,要是没了沈临川,那骡子现在就是咱家的了!”   沈临川才不想周老二家呢,想占他家便宜没完了他,这会儿正赶着骡子吹着小风往杏花村呢。   当然骡子不是他赶着,他家夫郎赶着,沈临川央着周宁教他,一路边走边玩过去了。   两人来的时候沈家关着门呢,就连沈虎子沈小鱼都不在,“大哥他们八成在地里割麦子呢,都赶到今天了。”   两人又赶着骡子下地去了,果然看着沈家地里正忙活着呢,只见地里不仅有他大哥大嫂,还有带着的四个小学徒也都忙着干活呢,他大嫂带着两个小的坐在地头,旁边还放着提水的瓦罐。   沈虎子眼睛尖,先看见有头骡子朝他这边过来,又一看那上面坐着的不是他二叔和小叔嘛!   沈虎子叫了一声,“娘,我二叔来了!”   沈大嫂一看,“呀,还真是哩!”   沈临川拽着缰绳停了下来,“大嫂,家里今儿也割麦子呢。”   “哎,你两咋这会儿来了,家里的麦子可割完了?”   “割完了,家里地少,上午就弄完了,我和宁哥儿过来给大哥大嫂送骡子使。”   沈大嫂乐不可支,有了这骡子干活可就轻松多了,沈大哥见自家弟弟和弟夫郎过来了,也从地里过来了,“临川宁哥儿来了。”   沈临川拍了下骡子,“大哥,给,我爹让送过来的。”   人家记着他家呢,沈大哥很是高兴,“成,那大哥就不客气了。”   地里人多着呢,也用不上沈临川二人,他两就坐在地头乘凉,沈大哥则牵着骡子下地拉麦子去了,沈虎子沈小鱼兴奋地坐在上面不肯下来。   “嫂子,今年人多,干活就快了。”   “可不,也就五亩地,你大哥带着柱子四个,今儿一天就能给割完了。”   沈大嫂挺高兴的,收了几个学徒还能帮着家里干活,往年都是她们两口子干,现在人手多了,连她都不用下地了。   三人在地头坐了一会儿,看天色不早了,沈大嫂喊了两个小的回家做饭去了。   沈虎子还不想走呢,还想一会儿坐骡车呢,被沈大嫂训了两句老实跟着回家去了。   知道两人要在这住上两三日,沈大嫂很是高兴,趁着天光还好,先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宁哥儿还是头一次在家住呢,有啥事给大嫂和临川说,别不好意思。”   “哎,知道的大嫂。”   沈大嫂炒了几个菜出来,今儿家中的学徒也帮忙干活呢,做得饭都带肉,几个小子都爱吃肉。   吃了饭几个学徒就各自回家去了,一家人都坐在外面纳凉。   沈临川摇着扇子给周宁扇风,沈虎子是个闲不住的,撵着家中的狗子叽叽喳喳闹了起来。   沈大嫂洗了桃儿李子出来,又摆上了点心,忙了这么些日子了也是难得清闲下来。   沈大嫂拿了个桃子给周宁,“宁哥儿,尝尝这桃儿,挺甜的。”   周宁给接了过来,这桃子是在村中一个大娘家买的,她家的桃树十来年了,桃子结得又大又甜。   坐在他旁边的沈小鱼也抱着快有他脸大的桃子啃了起来,“小叔,你拿的桃子真甜哩。”   “那等明年了小叔再给你买一些,那户大娘家的桃子结得特别漂亮,春天的时候一树的桃花。”   “好,那明年小叔还要给小鱼买大桃子!”   几个大人笑了起来,沈大哥时不时地和沈临川搭上两句话,家长里短的,听他在周家那边过得好,他这个当大哥的也就放心了。   沈大嫂也不停地给周宁抓东西吃,家中日子现在过得比沈家爹娘在的时候还好呢。   沈临川住在沈家这几日,沈虎子可算是高兴,缠着沈临川不是上树就是摸鱼,沈小鱼则喜欢粘着周宁,跟只小猫似的围着周宁团团转,被周宁拎着举了高高乐得一口小白牙都露了出来。   沈家前些日子一直忙着打架子车,现在也是难得借着收麦子闲下了几日,沈大嫂每日变着法的做饭,两个小家伙养了这些日子了,小脸都白里透红的,沈虎子再也不羡慕人家吃肉了。   沈大嫂拎着篮子去村中买了一些豌豆凉粉,现在天热,家中的大人小孩都喜欢吃些凉的,沈大嫂买好凉粉拎着篮子朝家走去。   “虎子他娘,去买凉粉去了。”   “哎,家中麦子割完了?”   “割完了,今年你家用上骡子了,可省了不少力呢。”   “临川家的,拉过来让我家使使,你说这孩子,自从成亲过后人也变得懂事了。”   “那是,那是,孩子大了就懂事了。”   沈大嫂说了两句闲话就拎着篮子回家去了。   等沈大嫂走远了几个人又说了起来,“沈木匠家日子如今也是好起来了,这一阵可不少挣呀,家中的活儿都有学徒帮着干了。”   “我看得都羡慕,可惜我家没有个生得好的兄弟往外嫁,虽然做屠户说出去不大好听,但那可是能顿顿吃上肉呀。”   “得了,别酸了,你家没兄弟还没有儿子,你舍得把你儿子入赘到人家家去?”   几个妇人夫郎酸了两句各自回家去了,沈家之前也风光过两年,沈临川刚考中童生那两年,不少人说沈临川是个小神童,谁知道这么些年了还是个童生。   倒是读书读得沈木匠家越来越穷,如今沈木匠给人家打架子车也是好起来了,就连那沈临川过得也不差,回来都赶着骡子呢。   别说入赘找不到这么好的家,就算是嫁小哥儿女娘也难得找到这么好的家,公爹是个老实能干的,左右又没有妯娌关系要处,下没有小叔子小姑子这些要爱护。   除了周家的哥儿高挑了些,力气大了些,这么一想还真是难得找到这么好的人家,啧,早知道那周家这么好,那时候就该让家中的小子入赘过去了,现在能吃上肉用上骡子的就是自家了。   沈大嫂哪里不知道村中有些人酸她家,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家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沈大嫂想了想,这家中日子越过越好好像是沈临川入赘到周家之后才开始的,而且不仅她家日子好过了,听宁哥儿说得周家那边也兴旺了起来,难不成她这小叔子合该是人家周家的人?   沈大嫂拎着篮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家中两个小的蹲在大木盆那看呢,“娘,铁子哥给咱家送了两条鱼!”   铁子,家中的小学徒,沈大嫂一看这鱼不小呢,“呀,这么大呀,那中午娘烧鱼吃,宁哥儿,你喜欢啥口味的?”   “都成的,大嫂。”   沈临川躺在摇摇椅上搭了句,“大嫂,我家夫郎喜欢挂着点甜口的,我来做吧,烧一道酱焖鱼,家中不是还有肉,再弄个梅子干烧肉。”   沈小鱼没吃过梅子干烧肉,听他二叔这么说咽了咽口水,“二叔,那梅子烧肉好吃吗?小鱼没吃过。”   “好吃,一会儿二叔烧给小鱼吃。”   沈临川也是难得这几日不读书,日日陪着他家夫郎和两个小家伙玩,现在也空了,在沈家就常做一些两个小家伙没吃过的饭菜,惹得沈虎子缠着他二叔让做好吃的。   沈临川周宁二人在杏花村住了三日才回去,沈家的麦子用骡子给碾了出来,周家那边的麦子还没碾出来呢,偷了几日闲,还得回家干活呢。   走得时候沈大嫂给骡车上装了不少吃食,知道周宁喜欢她做得油酱菜,满满给盛了一大罐子,还有鸡蛋茄瓜这些给弄了不少,要不是沈临川劝着恨不得把家中菜园子给摘秃了。   沈虎子这几日跟着他二叔吃得好玩得好,见他二叔要走了不舍得咽了咽口水,“二叔,你啥时候再来给我烧饭呀。”   沈大哥给了家中小子一个脑瓜崩,“就想吃,以后跟着爹学木匠,也玩够了,可不能偷懒了。”   沈虎子一听让他学木匠呢,嘴都撅了起来,“小鱼怎么不学呀,单就我一个人学。”   “少胡扯,你怎么能跟你弟弟比,你弟弟是个小哥儿。”   沈临川揉了一把沈虎子的脑袋,“听你爹的话,再调皮下次二叔就不给你带好吃的了。”   那边沈小鱼也拉着周宁的衣角可怜兮兮地不撒手,“小叔,你再住两天吧。”   “小叔家农活还没干完呢,等日后再来看小鱼。”   沈大嫂见家中两个小的这副样子劝道:“好了,好了,那大杨树村离咱这又不远,想去了让你爹带你两去。”   沈大哥也说道:“等忙完了这几天了爹也买头牲口,到时候拉着车带着你两。”   一听说家中也要买牲口了,沈虎子立马不缠着沈临川了,“爹,我要大马!”   “你想得到美,你咋不要你爹的老命呢。”   几个都笑了起来,沈临川和周宁也坐上了骡车,“大哥大嫂回吧,没离多远。”   “哎,路上慢一些。”   沈临川赶着骡车走了,沈小鱼哭唧唧看着他最喜欢的小叔走了,小叔好,举举抱抱,还给他逮蚂蚱呢。   经过村子的时候熟人打上一声招呼,“临川,回去呢。”   “哎,回去了。”   骡子哒哒一路跑远了。   有个夫郎酸道:“过得再好又怎么样,还不是给人家入赘的。”   但这话他也就敢在背后说说,沈木匠如今能干,又带了四个徒弟,谁吃饱了撑得去说他家闲话。   忙活过了这茬收成,周家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一道去镇上做生意,过了早市儿沈临川周宁就先回来。   再回来的时候,王老汉的烧饼摊上又多了个人,王老汉的儿子也跟着干了,王老汉可算是清闲了,看着家中儿子儿媳干活就行了,他就坐在后面教着二人打烧饼。   小两口都是勤快人,腰间围着蓝碎花围裙,干起活来干净又麻利。   周老二来镇上送他儿子去学堂,经过集市的时候远远看见他大哥家两个摊子前都围满了人,周老二拉着一个路人问道:“小哥,那摊子是卖什么的呀,怎么这么多人呀?”   “你是乡下来得吧,怎么连周家的把子肉都没听过,他家生意可好了,一天就卖上两锅,卖完就没了,要是不早点来排队呀,那可就吃不上了。”   周老二没走太近,只见他大哥家的摊子前围满了人,没想到他大哥家生意竟然这么好呀,他现在相信他大哥说得了,那骡子还真可能是沈临川给买的。   周有成脸上的伤口还没好呢,不仅脸上的伤口没好,身上还青一块紫一块,夜里睡觉都不敢翻身的。   “爹,你说大伯他会给咱银子吗?”   “我去和你大伯说,咱们老周家可就你一个读书人,他沈临川算什么,不过一个外姓人罢了。”   周老二深知单靠他一个是供不起一个读书人的,他家就四亩地,四口人吃,他儿子在镇上读书不仅一年十几两的束脩节礼这些,在镇上还要吃,笔墨纸砚这些更不用说了,哪样不得花银子呀。   这些年虽然说是两家一起供着读书,但大头还是他大哥给出的,他家有成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考中了童生,到时候成了秀才举人,他这个当爹的就风光了。   眼下还要求着大哥家,都怪那沈临川,要不是招了沈临川来周家,他也不用求他大哥,他大哥自会把银子送过来,但现在翻了个翻,姑且在忍上些时日。   “去和你大伯打声招呼。”周老二推了一下周有成。   “爹!我不去,要是让同窗知道了我有个杀猪的大伯,那我的脸还往哪放呀!”   “你这孩子,是你的脸重要还是那银子重要!在说了,沈临川还是那杀猪的哥儿婿呢,你不过一个侄儿,怕什么?”   周有成说什么都不肯,自顾自去了学堂,周老二没法上去打了声招呼,“大哥,忙着呢。”   周大正忙着给客人割肉呢,看见是老二过来了,下意识就想说拿一块肉回家去,话差点秃噜了出来,这么多年养成习惯了。   “老二来了,怎么这么早来镇上了。”   “我送有成去学堂。”   沈临川问候了一声,“二叔来了,有成兄弟怎么没过来呀?”   “他忙,先去学堂了。” 第45章   “我跟着爹在镇上做了这么久活计了, 还没碰见过有成兄弟呢。”沈临川笑着说道。   周老二现在都不敢轻易接沈临川的话,这小兔崽子不知道话里哪个地藏着坑呢,只能含糊了两句,“有成他课业忙, 哪里能经常来逛集市。”   周宁也微微皱眉, “还真是, 我跟着爹在镇上做了十来年生意了,好像还真没碰到过有成呢。”   周宁声音小,集市上又各处都是叫卖的吆喝声,周大离得远些没有听见,他还正和周老二说话呢, 因着今年收麦子的时候没有帮老二家,周大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老二家喜欢占便宜他不是不知道, 爹娘自小就时时告诉他, 他是老大,是当哥哥的,要护着幼弟,吃的穿的不能和弟弟抢,都是一家人, 要多照顾弟弟,兄弟一心了,家中日子才过得好。   周大自小就被爹娘如此说道, 这照顾弟弟的念头早就根深蒂固扎到脑子里了,这些年过去了,周老二早不是小时候那个萝卜头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但就算兄弟二人各自成家之后分了家,这家也没得多彻底, 周大也时不时地照顾着这个没有手艺的弟弟,过来拿肉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侄儿读书供些银钱也没说不给的。   只是没想到供养了这么久的侄儿,竟然打心里看不起他这个杀猪的大伯。   周老二还在一旁说着好话,“大哥,有成他课业忙,以后让他多去大哥家走走,这孩子现在用功着呢,听说前儿还得了夫子的夸赞呢。”   周大嗯了一声,手下割了半副猪肝过去,“拿家吃去。”   “哎,多谢大哥了,没啥事我先过去了。”   “嗯。”   周宁有些不满地扯了下沈临川的袖子,“你看爹,他又心软。”   “怪不得爹,咱爹本来就性子豪爽又老实,毕竟是亲兄弟,没事,不过是半副猪肝罢了。”   沈临川自然知道让他爹对周老二家撒手不管,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断干净的事,如今周老二家不能来他家拿肉,活计也不帮着他家干了,沈临川觉得慢慢来就是了。   他爹是个好人,虽然面相看起来有些凶,但心却是软的,给他说上两句好话,有些事就过去了。   周老二先提着半副猪肝出了镇子,之前他去他大哥那,怎么说也能得上一吊好五花肉,现在就得了半副猪肝,有总比没有强,看样子他大哥已经不计较之前的事了,过几日还得和他说有成束脩的事呢。   周老二拎着猪肝回了家,胡彩云一看说道:“怎么想起买猪肝了,倒不如添些银钱买些肉,家中已经半个月都没吃上肉了。”   这种吃不上肉的苦日子她受不了,之前那么些年她三天两头能吃上肉的,现在好了,自从那沈临川入赘过来之后,肉也不让她拿了,花自己银钱买才知道那肉有多贵!   一个月都吃不上一次肉的,倒不是家中没有买肉的几十个铜板,就是舍不得。   周芳姐儿看见她爹拎着猪肝也不满地噘嘴,“爹,我不想吃猪肝,我想吃肉,你看我最近这一乏都消瘦了不少。”   “成了,成了,你们娘两就别叨叨了,这猪肝还是大哥给的呢。”   “什么,大哥他就给了这么些猪肝!大哥也太抠门了些!”胡彩云大声叫嚷了起来。   周老二瞪了她一眼,“行了!最近一乏你少去招惹大哥他家,有成的束脩还得找大哥拿的,大哥是个心软的,但那沈临川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沈临川,沈临川,就小兔崽子来了之后咱家日子就没顺过!”   “闭上你嘴吧,若不是你拉着有成去大哥家胡闹,那今年收庄稼大哥家能不帮忙?再给我没脑子的咋咋呼呼,老子嘴给你打烂了!”   胡彩云不敢再说什么了,心中越发记恨沈临川,觉得占不到老大家的便宜都是那沈临川从中作梗。   往年收庄稼都是两家一块干活,周大和宁哥儿都去,她就负责煮个饭就成了,今年可好了,家中没人干活了,连她都得顶着大太阳在田间割麦子!   周芳姐儿朝她娘努了努嘴,“你看爹,他就会窝里横,还说打娘你哩。”   “管他呢,你爹呀,觉得自己有本事着呢。”   娘两说着悄悄话毫不避讳周老二,周老二气得哎了一声,这家中妇人做事说话不过脑子就得了,这家里的闺女也是跟着她娘学,怎么生得时候少给她生了半个脑子不成?   周老二在家吵吵闹闹的,周有成在学堂今儿也不安生,他脸被张小意抓花了,养了好几日了一脸的痂,张小意下手狠着呢,都快从他脸上挖下块肉了。   他一来就被同窗伸着脖子看,散了课了有人直接跑了过来,“呦,有成兄这是休假的时候去哪了,这是从哪个被窝里钻出来了,瞧这脸上被抓的。”   “怕不是个野性难驯的小野猫吧哈哈哈。”   几个同窗围过来笑话了起来,周有成被笑得臊得一头的汗,“胡说什么,不过是在家中干农活的时候磕伤了脸,我家世代清白的农家子,家风严谨,怎会行那些糟污事!”   几个人笑得更厉害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农活长了这猫爪子呀哈哈哈。”   还是学堂的中的王老夫子来了,才替周有成解了围,训斥了几句众人这才老实了下来。   周有成他也没放过,他是年纪大了,不是眼睛瞎了,那脸上一看就是被什么人给抓得了。   散了课对着周有成又是一顿训斥,“当初是你爹说乡下家中出了个读书人不容易,我这才收了你,不成想你竟然如此不思进取!”   王老夫子拿着戒尺朝着周有成的手就狠狠打了几下,“老实说,可是去什么烟花柳巷了!”   周有成哪里敢说是他调戏小哥儿不成反被打的事啊,那后果更惨,这老头子古板得厉害,知道了说不定要把自己给赶出学堂。   几板子下去打得周有成手都肿了起来,这本来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这下好了,又添了新伤。   周有成被打得额头出了一层汗,“夫子明察!是在家中和姊妹起了争执,我妹子手狠这才抓伤了我的脸,夫子若是不信,我就去叫了我那妹子来!”   王老夫子见周有成信誓旦旦的样子这才信了,“好生读书。”   “是,学生谨记。”   周有成逃过一劫这才松了口气,不过是个乡野小哥儿,自己还是个有功名的童生呢,自己看上他是他的福气,那张小意竟然敢打自己,还有那周宁,等自己明年考中秀才了,有他们好看的!   周有成被夫子给打了手板,出来之后又是被同窗一通嘲笑,心中越发记恨了起来,反倒逼得他读书更加用功了起来。   转眼天气渐热,周宁在镇上新买了竹席子,两个屋子的门口也挂上了竹帘子遮挡蚊虫,周大的猪肉生意再卖上几日也要歇下了。   七八月份天气太过炎热,杀了一头猪放上一日就会黏腻,一头猪一日就得卖完了,往往到了下午就得全给便宜处理了,周大每年到了这最热这阵子都会歇上两个月。   只有那些镇上的大猪肉铺子不怕猪肉卖不掉,人家本就放在阴凉的屋里,卖不完的猪肉还有用冰块冷着,只是盛夏的猪肉卖得贵上一些罢了。   虽然屋门口挂了竹帘子了,但人来来往往地进屋要掀帘子,蚊子苍蝇难免会飞进来,沈临川本来就夜里要用功读书,睡觉的时候还被咬得睡不好,这几日精神头都不大好。   周宁看在眼里很是心疼,每天吃了晚食了就会提前在屋里烧一些干艾草,但也挡不住有一只两只蚊子绕着人飞叨扰地睡不着觉。   夏季又闷热,床上的围挡放下了只会更热,窗户更不用开了,一开蚊子又得飞进来。   沈临川睡得迷迷糊糊地,听见蚊子绕着脸飞嗡嗡直响,沈临川皱着眉翻了个身,好怀念空调冰箱呀,还有蚊香花露水电蚊香液什么的。   沈临川一动周宁就醒了,今日也烧过艾叶驱过蚊了,只是这蚊子不知道又是从哪钻进来的。   周宁心疼沈临川读书辛苦,这夜里还睡不好,周宁拿着枕边的蒲扇帮沈临川扇风驱蚊,沈临川迷迷糊糊觉得舒服了不少,难不成起风了,就连蚊子都没了。   沈临川睁眼一看是他家夫郎给他打扇子呢!   沈临川心中一暖挤了过去,“宁哥儿,别扇了,不早了快睡觉了。”   “没事,我现在不困,你先睡。”   这都二半夜了哪能不困的,沈临川抽走了周宁手上的蒲扇,“睡了,没事,等晌午补会觉一样的。”   “我听说镇上有卖霞影纱的,不如买上一些弄成围帐,夜里也好隔了蚊子。”   “是不是很贵呀,先这样凑活睡吧,我看看能不能捣鼓一些驱蚊的药水出来。”   沈临川到了后半夜才睡着,这蚊子可真够恼人的,倒不是沈临川不想买那霞影纱,一听就很贵,虽然两人现在手上有一百两存银,做生意又积攒下了二三十两,都是他和他家夫郎辛苦挣得,舍不得花。   现在天亮得早了,乡下到后半晌还有些凉了,沈临川照旧天一亮就起来了,夜里没睡好有些迷糊,开了门凉风一吹也清醒过来了。   别说他夜里睡不好了,夏日蚊虫一多就连他家夫郎也睡不好,这小傻子夜里偷摸给自己扇风赶蚊子,沈临川只觉得他家夫郎让他怎么喜爱都不够。   一家人依旧是一早吃了饭赶着骡车去镇上做生意,他爹说现在天热得厉害,家中的猪肉生意过得三五日也先不卖了,便宜处理了猪肉也挣不了几个银钱。   骡车哒哒跑在平整的官道上,这一早上路上不少人呢,牛车骡车不少地往镇上赶,还有推着架子车的货郎,挑着新鲜蔬菜的夫郎,挎着篮子的婆子,都趁着早上凉快往镇上赶呢。   一大早的周大心情不错,“等过两日爹不卖猪肉了,临川你和宁哥儿的把子肉生意爹就接手过来,你两也不用一早来镇上做生意了。”   周宁点了点头,“那辛苦爹了。”   刚好沈临川要读书,夜里又睡不好,他两不用去镇上做生意的话那沈临川还能多睡一会儿。   “哎,辛苦啥,这卖把子肉也就一会儿的事。”   “多谢爹了。”   沈临川也知道他爹是觉得他读书辛苦,这两个月让他在家好生歇息一下。   到了镇上依旧是客人早早就等在那了,支上小摊子很快就卖完了,卖完之后依旧是收了摊子两人先回家去了。   家中的菜园子现在茄子青椒这些结了不少,还有葫芦南瓜这些,菜园子里的菜现在都吃不完,两人回来的时候也不过九点多些,天还凉快一点呢。   沈临川去菜园子里摘了几个茄子,葫芦也给弄了两个,“宁哥儿,走,陪我去张郎中家买些药材。”   “可是要买八角香叶这些,我去就是了。”   “不是,去买些驱蚊的药材,这几日累得我家夫郎跟着我一道睡不好,辛苦了。”   沈临川想做些蚊香出来,宁哥儿每次天黑之后就会在屋里烧艾草驱蚊,但艾草也不能烧上一夜呀,烟雾大,不如弄些蚊香出来夜里能慢慢烧着。   两人一道朝着张郎中家走去,张郎中和张小意都在家呢这会儿,张郎中坐在树下磨药材,张小意正做着针线活儿呢,看见周宁来了很是欢喜,“宁哥儿来了,快坐!”   又看见沈临川来了嘀咕了一句,“他怎么也来了。”   看在沈临川上次帮自己的份上,张小意觉得沈临川是个好人,算了,好朋友的男人,一视同仁。   张小意一人给倒了一碗薄荷冰糖水,“喝些茶水解解暑,最近这天越发热了起来,就连蚊子都多了起来。”   张小意把手上的东西给周宁看,“我在缝荷包,里面塞上一些驱蚊的草药,我也给你弄一个,你挂身上。”   “谢谢意哥儿了。”   “谢什么,咱两可是好朋友。”   沈临川看着两个挨在一块说话也嘴角勾起,他家夫郎时常过来走动一二,也有个同龄的小哥儿陪着一道说说话。   张郎中也和沈临川说着闲话,多是读书这块的事。   张郎中很是和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袍,身形清瘦,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听说这张家世代是郎中,一些疑难杂症看得比镇上有名的大夫都好呢。   沈临川说了他想要的药材,“要一些雄黄粉、藿香、薄荷……多拿上一些。”   张郎中一一给包了出来了,“可是驱蚊的?”   “是,我想在家试试能不能做成香,或许比在家中烧艾草方便一些。”   “这倒是个好法子,富贵人家都是用南方过来的薰衣草还有龙脑香碾成粉加入香炉中,咱们这乡下人家是用不起,咱还是烧艾草来得实在一些。”   乡下人家哪里能用的上那些名贵的草药的驱蚊的,家家户户用的都是艾草薄荷这些,山上都有,去割上一把在家晒干就是了,还省得花钱买了。   这些东西乡下多得是,镇上人家就没了,一到了夏天有不少乡人的妇人夫郎挑着晒干的艾草薄荷去镇上卖,也能挣上几个铜板。   沈临川买好了他要的东西就和周宁一道回去了,走得时候周宁腰间多了个小香囊,是张小意做给他的,里面放了驱蚊的草药,这样就不怕蚊子咬了。   回到家沈临川也忙活了起来,买过来的草药摆了一桌,拿了个石钵就忙活了起来,周宁知道他要弄驱蚊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坐在一旁帮忙。   沈临川全当和自家夫郎一道做手工玩了,“来,好宁哥儿,帮我把这些艾草给弄成艾绒。”   周宁接过来弄了起来,沈临川则在灶底又弄了一些木炭给碾成粉,最后把艾绒雄黄藿香薄荷,还有榆树皮粉当粘合剂给混在一起活成泥,一大罐子黑乎乎的东西。   周宁伸着脖子往里看,“沈临川这有用吗?”   “应该有。”   古法蚊香,怎么会没用呢。   最后这些泥给搓成长条盘起来,沈临川拍了拍手,“成了,晒干咱今天夜里试试。”   周宁嗯嗯点头,沈临川弄好抬头一看噗嗤笑了起来,他哈哈笑得一头磕在了他家夫郎肩膀上,“宁哥儿,你哈哈哈。”   “怎么了?”   周宁被笑得莫名其妙的,沈临川笑得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周宁下手给他擦了擦,这一擦沈临川额头抹上了三道黑线,挂在脑门上格外的滑稽。   周宁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沈临川一看就知道是他家夫郎干坏事了,“好呀,你竟敢欺负你相公!看相公不收拾你!”   沈临川手上也黑乎乎地,伸手就抹在了周宁的脸上,两人在院子里闹成一团,笑得一头的汗。   “好了,好了,这次放过你,走,相公给你擦擦脸去。”   两人都是一脸的黑,洗脸的时候盆子里的水都染黑了,沈临川侧头亲了他家夫郎一口,闹得他都有些起火了。   沈临川拉着周宁去了屋里,“屋里有汗巾,我给你擦擦脸。”   周宁不疑有他,跟着一道进屋,一进屋沈临川就关上了房门,“好宁哥儿,我有点难受。”   “难受,哪里难受,可是刚才笑岔气了?”   “没有,这里难受。”   沈临川拉住周宁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吓得周宁跟被烫了一下似的缩回了手,“大,大白天的,一会儿爹回来了。”   “我很快的,求你了,求你了。”   周宁也有些想了,最近天热两人都没怎么亲近过,但白天又害羞得紧,被沈临川半哄半骗给拉上了床,“没事,落下围帐看不见的。”   沈临川也是头一次白天和他家夫郎胡闹,就算是落了围帐了也看得一清二楚,一时间难以自持,周宁又是个体力好的,怎么摆弄都没事。   两人闹得一头的汗,晌午饭都没做,最后怕他爹回来了这才匆忙打了水起来了。   沈临川吃了个心满意足,周宁也被他闹得脸上红成一片,周宁只觉得自己是昏了头了,大白天地就跟沈临川闹了起来,但有种偷情的刺激,要不然也不会纵着沈临川闹这么久。   周大今儿也回来得有些晚,周宁喊了声爹,把布包裹的东西给收了起来了。   沈临川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翻晒蚊香呢,夏天天热,这蚊香一天就能晾干了,“爹,我弄了些蚊香,今天夜里睡觉的时候你也给点一盘试试?”   “蚊香,那是什么东西?”周大走了过来。   “就是驱蚊子的香,简称蚊香,效果应该不错,就不用睡前在烧艾草了,这个方便。”   “成,我夜里试试。”   周宁抱着布包进屋去了,这下沈临川夜里肯定能睡好了。   天一黑沈临川就在屋里点上了蚊香,窗户给关好,要不然进屋子,但就是蚊子进不来了,风也进不来了,睡觉的时候有些闷热,好在门口挂着竹帘子呢,还有点风吹进来。   蚊香点上飘起了阵阵白烟,没有什么味道,和烧艾草比起来一点都不呛人的。   沈临川弄好就坐在堂屋的桌子前用功了,一手翻书一手打着扇子,倒是没有蚊子过来咬他了,沈临川挺满意的,还觉得今天夜里风格外的清凉。   等他吹了灯去里屋睡觉的时候,觉得今儿里屋也不闷了,风竟然能吹到屋里来了,床上还放下了围帐,沈临川伸手撩开围帐上了床,“今儿怎么放围帐了,热不热?”   周宁都快睡着了,一直等着沈临川过来给他的惊喜呢,“你在摸摸是不是围帐。”   沈临川又下手摸了一下,入手丝滑清凉,“是霞影纱?”   “嗯,我让爹帮咱买的,他认识来往镇上的行商,卖得比铺子便宜一些。”周宁坐了起来,“我还把咱跟爹屋里的窗子蒙了霞影纱,夜里就能开窗子了。”   沈临川感动不已,抱着他家夫郎蹭了蹭,“好宁哥儿,你怎么这么好呀。”   “那也是咱两挣得银子,你别嫌我乱花,我就是心疼你夜里睡不好觉。”   “怎么会,谢谢你宁哥儿。”   今天夜里挂上了这霞影纱,透气又凉快,还点上了蚊香,沈临川难得睡了个好觉,快天亮的时候外面刮起了大风,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沈临川也不用早起了,抱着他家夫郎又睡了个回笼觉。   夏天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没一会儿就放了晴,沈临川起来伸了个懒腰,睡了一觉神清气爽的,这霞影纱买的值,夜里一只蚊子都没有飞进来。 第46章   沈临川穿着草鞋打水去了, 来回几趟脚上裹满了泥巴。   周大也起来了,沈临川喊了声爹,“爹,今天不去收猪了吧, 路上都是泥巴。”   “不去了, 等地凉凉明日在收猪, 我去地头转转去,看看咱家庄稼。”   周大牵着骡子哼着小调出门去了,自从有了这骡子,他做生意真的是省了不少的力气。   沈临川诵读的时候,周宁也挽了头发起来了, 刚下过雨的早上很是宁静安逸,“沈临川, 那蚊香挺好用的, 烧艾草烟太大了些,等空了给哥嫂还有意哥儿都给送一些过去。”   “成呀,我再用艾草薄荷金银花熬一些止痒的脂膏,到时候一道送过去。”   “好。”   周宁一起来先去喂了家中的鸡,数了一下鸡圈里的小鸡崽一只不少, 他露出了个笑脸,今儿一早下雨他还怕小鸡崽跑出来呢,这一看都钻在老母鸡的翅膀下呢。   周宁喂了他的宝贝小鸡崽儿这才打了水洗脸去了, 早上摊了几个软乎的鸡蛋葱花饼子,搭上脆嫩爽口的油酱菜,沈临川很是喜欢周宁做得葱花鸡蛋饼子,早上吃了三张饼子才收手。   今儿家中无事,一家三口人都在家呢, 太阳一晒地上的水很快就蒸干了,周大坐在院中用麦秸秆编草鞋,下雨的时候穿。   沈临川和周宁卷起了竹帘子坐在屋里写大字,周宁跟着沈临川写了这么久的大字了,现在写得像模像样的。   “大哥,在家呢。”   周宁正凝神静气写字呢,听见他二叔的声音手上一滑,一个好好的字给写毁了,沈临川轻拍了一下他家夫郎的手腕,“好了,歇一会再写。”   “老二来了。”   沈临川也收了桌子上的书出来了,他笑着从屋里搬了几个凳子出来,“二叔二婶来了,芳妹子也来了呀。”   周芳姐儿不情不愿喊了一声哥夫,她又低头看她的绣鞋,鞋面上都沾了泥巴了。   她说了不来不来,他爹非让她跟着一道过来,说她还就没去她大伯家看她大伯呢,现在好了,她才没穿几日的新绣鞋都给弄脏了。   周宁一人给倒了一碗茶水,除了周有成,周老二一家三口都过来了,手上还提了礼过来,篮子里装了些自家种得菜,还有几个鸡蛋一小坛子酒。   “老二,来都来了,还拿什么东西。”   “不一样,也有一阵没来看大哥了,大哥最近可还好。”   “好着呢,没事。”   沈临川和周宁坐在一块没搭话,只静静听着他爹和周老二说话,周老二家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好拿的,他既然送了礼过来,那肯定是要从他家讨要其他东西过去。   沈临川已经猜到了,镇上的学堂这一阵该交后半年的束脩了,他这个好二叔是过来讨要银子来了。   胡彩云见周老二一直东拉西扯不说正事,她下手扯了一下,周老二这才说了起来,“大哥,有成这几日又要交束脩了,和往年一样八两银子。”   周大编着草鞋子没有接话,但看他脸色不是太好,每年他都给老二家出上十六两银子的束脩,笔墨纸砚这些没了老二家也会过来要,一年到头加起来少不了得二十两银子呢。   剩下不够的银子老二家自己补,说节敬这些他们就自己解决了。   “老二,有成在镇上读了几年书了?”   “八年了呢,大哥你忘了,有成前年刚中了童生,明年还要下场考秀才呢。”   “八年了呀。”   周大喃喃自语了一声,原来都有八年了呀,他这侄儿的束脩一年比一年的贵,说是换了个好的夫子,束脩自然贵些。   他家今年买了头青花大骡子花了三十两,他的侄儿一年读书都得给他要上二十两银子,他辛苦这些年了,竟然靠自己连头骡子都买不上。   见周大脸色不大好看,周老二心里咯噔了一声,就知道这次的银子不好要,但他大哥是个心软的,他才特意说了他儿子考中童生的事了,这些年也不白供呀。   “我一个月杀猪也就挣上五两银子,中间还有两个月天热不能做生意,一年最多也就是五十两银子,一半都给了有成读书,我和宁哥儿在买些布米油盐的,一年能存下十两银子都是丰年了。”   “是是是,这些年多亏了大哥了有成才能在镇上读书。”   周大摇头,“哎。”   周老二心里不停地咯噔,他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啊,“大哥,有成是咱周家唯一的男丁,等有成高中了,哪有不敬着你这个做伯父的,大哥。”   周老二语气里带着乞求,之前几年他大哥都是二话不说给了银子,今年来了他都说半天了,他大哥坐着还没动,不用想又是那个沈临川的事!   “二叔,有成兄弟没有和说那件事?”   “什么事?”周老二不解地问道。   沈临川哼笑一声,“上次有成兄弟拿了封点心过来看我爹,你猜怎么着,他给我爹行了个平辈之间的礼,我爹是他大伯,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这这,读书人的事我也不太懂,大哥,你别和有成一般见识,他还是个小孩子。”   “爹,这银子不能给,咱家银子都是你辛辛苦苦挣出来的,我知道咱家没有银子了,连我都供不上了,哪还有银钱供二叔家的儿子啊!”   周宁也拉住了他爹的袖子,“爹,沈临川读书都没有银子呢,二叔家的事我家管不了。”   胡彩云一听两个小的起哄不让拿银子瞬间变了脸,“我们当长辈的说话呢,哪里轮到你两说话了,还有没有规矩了!”   “自然没有周有成有规矩,竟然给我爹行了个平辈的礼,怎么他是想和我爹称兄道弟呢,就是不知道又该怎么和二叔论这辈分,二叔是管周有成喊儿子呢还是喊三弟呢?”   “小子无礼!”周老二气得指着沈临川的鼻子,“大哥,你看看你这好哥儿婿,竟然敢侮辱我家先人!”   胡彩云也叫骂了起来,“就是,大哥你可别犯糊涂,自从这沈临川来了在老周家家,搅得家中不宁,不过一个赘婿,大哥你和宁哥儿也该辖制些,哪能让他一个赘婿爬到咱周家的头上!”   周大摔下了手中的鞋子,“好了!”   周大虽然面相凶,但却是很少发脾气的,冷不丁地发了脾气吓得周老二一家抖了一下,周老二喏喏叫了声,“大哥。”   “我说好了!这些年我供着有成读书,那不就是想着周家,他呢,瞧不起我这个杀猪干腌臜活的大伯,那日要不是宁哥儿提,我都险些忘记了,我在镇上做了一二十年生意了,竟从来没有碰见了周有成!”   周大发起脾气来有些吓人,周芳姐儿还是头一次见她大伯生气呢,吓得往她娘背后躲了躲。   “今年家中办了宁哥儿的喜事,家中没有多余的银钱了,临川孝顺心疼我这个当爹的,从镇上退了学,我不能不让哥儿婿读书却拿银子给侄儿,寒了临川的心。”   沈临川听得心里胀成一片,“爹。”   “大哥那不一样,沈临川终归是个外姓人,有成可是咱周家的血脉呀,他还考中了童生,若是日后你真供起了沈临川,你能保证他沈临川不抛弃宁哥儿这个糟糠夫郎!”   “有成不一样的,那是自家的血脉,有成有一日出息了,他能不管你这个当大伯的,不管宁哥儿,若是沈临川敢欺负宁哥儿,有成他能不管,大哥,你糊涂呀!”   沈临川听得都想拍手叫好,这周老二颠倒黑白的功夫真的是一绝,连他日后出息抛夫弃子的剧情都给他想出来了。   “爹,他污蔑我,生怕咱家日子过好了这是。”沈临川反嘴就是告状。   周宁也附和着他,“爹,沈临川不是这样的人,周有成倒是有可能出息了看不上咱家是个杀猪的。”   “行了,老二你们回去吧,如今两家都有个读书人,我周大没那么大本事,这读书人只能供着一个。”   “大哥!有成他可是考中了童生!明年他就要下场考秀才了,大哥你不能让有成没银钱读书呀,这不是误了有成的前途呀!”   “若是没钱那就和临川一样在家读,那会儿临川从镇上退学的时候,咱村里谁不知道,背后指指点点的,我能不知道,临川本来就是个赘婿,还被非议,我这个当爹的不能寒了他的心啊!”   “大哥,你怎么分不清亲疏远近啊,那有成可是你亲侄儿呀!”胡彩云不甘心地说道。   “沈临川也是我爹的亲哥儿婿。”周宁不甘示弱回了句。   周老二见周大执意不拿银钱,扯住了还想理论的胡彩云,“走吧,走吧。”   胡彩云还想去拿桌子上的礼,周老二瞪了她一眼,“回家!”   周宁忙拿起桌子上那些不值钱的礼塞给了周芳姐儿,“我家不要。”   沈临川暗中给他家夫郎伸大拇指,可以呀!   周宁动了动嘴角,“爹,这银子你不能给周有成,沈临川今年心疼咱家那会儿没银子可是主动退了学的,你不能偏心。”   “爹知道,爹知道的。”   周大虽然心软但是个拎得清的,若这次真给了老二家银钱,那可真是寒了他哥儿婿的心了。   周老二一家回去之后气得不行,胡彩云叫骂道:“那沈临川怎么能和咱家有成比,一个不知道多少年的童生了!”   周芳姐儿抱着东西给放在了桌子上,“爹,你想想办法呀,哥总不能不读了吧,我还指望着他考秀才呢。”   “这有成也真是的,明知道那沈临川不好对付,去了还给人家挑到了错处,这下好了,想找老大家拿银钱那是难了。”   “行了!少说两句吧!这事也不能全怪有成,要怪就怪沈临川,若不是他也是个读书,大哥怎么会不给有成读书的银钱!”   现在好了两家一家一个读书人,乡下人家就算是在有钱也一下子供不起两个的呀!   若是这次拿不到银钱,那日后也别想了,周老二背着手在院子中转了一圈,“不成,我把有成从镇上叫回去,再叫上周叔爷一道去说道说道。”   “能行吗?”胡彩云问道。   “怎么不行,咱家有成姓周,以后出息了全族都跟着沾光,那沈临川可是个外姓人,就算是出息了跟咱周家有什么关系,周叔爷又不傻。”   胡彩云一想还真是,周叔爷是周家一族年岁最大说话最有分量的了,叫了周叔爷过来她就不信周宁家给钱。   “她娘,你去镇上叫有成回来,我去周叔爷请人去。”   周老二两口子行动了起来,这可是好几两银子呢,给了这么些年了不能今年不给,而且这以后还要读书呢,又不是说不读了。   下午的时候周大一家三口都在家呢,周宁拎着篮子给意哥儿家送了几盘蚊香和清凉膏,意哥儿很是高兴,“宁哥儿,我先用着试试。”   等周宁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爹和沈临川被人家围在中间呢。   只见周老二压着周有成给他爹磕头,“你大伯供了你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能不尊重你大伯呀!”   周有成红着眼眶直磕头,“大伯,是我的错,上次是侄儿慌乱间行错了礼,侄儿给大伯认错,求您原谅!”   周有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只是低头的瞬间脸上闪过一丝愤恨,不过就是个干杀猪的,凭什么让他一个童生给他磕头!   周宁过来站在沈临川身边,“怎么又过来了?”   这次不仅过来了,就连族中几个长辈高的都过来了,周宁看得皱眉,这是来逼他家来了。   沈临川拍了一下周宁的手,“没事。”   周有成跪在地上一连磕了好几个头,额头上沾满了泥土,举着袖子直擦眼泪,“大伯,我错了。”   周叔爷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劝和,“老大,在怎么说有成也是你侄儿,供了这么多年了不能说断就断了呀,咱周家出个童生也不容易。”   周大哎了一声,“叔爷,不是我不供,家中实在是没了银钱,就连临川也因为没银钱从镇上退了学了,您也不知道不知道。”   “大哥,你就别唬我们了,今年你家不是又新添了骡子?你和沈临川两口子都在镇上摆摊子呢,怎么会没银钱呢?”胡彩云说道。   “那骡子也是我家花了所有的家当买的。”沈临川自然不会任由对方颠倒黑白。   周大请了几个长辈坐在堂屋,周宁给倒了茶水,周有成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周叔爷不是我不供,实在是家中没了银钱,你看就连临川都在家中自己读呢。”周大咬定了就是没钱,难不成还能翻他家不成。   周有成还跪在地上擦眼泪,“大伯,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大伯,将来给大伯你养老送终!”   沈临川嘴角勾起讽刺的笑,他和宁哥儿都在呢,哪里轮到他呀,真的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周大暗中握了下拳头硬下了心,他家哥儿说得对,一家一个读书人,他要是在心软了就伤了他哥儿婿的心,小两口日子也过不好。   周大一个劲儿说自己这些年拉扯大宁哥儿有多难,又说家中积蓄全无,哥儿婿日后也是要去学堂读书的,他不能不为自己家考虑。   人之常情,周叔爷虽然老但这些年也知道老大家没少帮老二家的忙,也不能架着人家一直帮忙吧。   沈临川哼笑一声说道:“有成兄的束脩也太贵了些,半年就要八两银子,我在冯夫子那一年总共才五两银子。”   “王,王夫子他是个举人,束脩自然贵了些。”   “那我爹岂不是一年二十两银子都打不住的,二十两银子呀,累得我爹这么些年了连头牲口都买不上,二三百斤的猪他一个人拉着镇上乡下的跑,哎。”   周叔爷站了起来,“老大你能帮就帮上一把,乡下人出个读书人不容易。”   “叔爷,我送您出去。”   周大送了几个长辈出门,周老二追了上去,“叔爷,你倒是说句话呀,难道你忍心让有成读不成书?”   “老大家也不容易,各家日子各家过,若真是读不成那也是命。”   胡彩云一听这话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了起来,“大家都来看看呀,这大伯不帮着自己亲侄儿读书,要害得我家有成读不成书了。”   刚周有成磕头认错的时候左邻右舍就过来看热闹了,胡彩云这一闹引得大家又都看了过来。   石婆子手上还抓着瓜子呢,边磕边说道:“彩云呀,你也不能逼人家周大呀,他连自己哥儿婿都没让读书,这如今不供有成了,倒是没有偏颇任何人,哥儿婿侄儿都看做一样,那个词叫啥来着?”   “一视同仁。”王大娘接了句。   “对对对,一视同仁。”   村里人都觉得周大不供周有成读书也说得过去,就算是亲兄弟,这些年了周大可没少帮周老二家。   胡彩云哭闹不已,原本指望村里人说上两句,没想到没有人向着自己。   她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沈临川,是不是你哄着大哥不给我家银钱的!自从你来了之后没少哄着大哥和宁哥儿!”   “胡彩云得了得了,不就是不让你家白拿肉了。”   “是呀,是呀,哪有占便宜占个没完的。”   胡彩云脸色变了几遍,甩着帕子直擦眼泪,“我不活了,不活了,有成被一个上门哥儿婿欺负得读不成书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不关沈临川的事,二婶你怎么能胡乱攀扯呢!”周宁听他二婶往沈临川身上泼脏水瞬间不乐意了。   胡彩云又指着周宁发作,“你看看,你看看,自从你和沈临川成了亲了,如今连我这个二婶都不放在眼里了,都学会顶嘴了!”   沈临川拉过来了周宁,“别理她。”   胡彩云拍着大腿直哭喊,“二叔二婶对你这么好,你都忘记了,小时候你爹去镇上做生意,还是二婶我照顾着你,给你洗衣做饭,照顾了你那么些日子,你都忘记了不成,白眼狼啊白眼狼!”   一听见胡彩云提起这茬,周宁气得不行,就算是他嘴笨这件事得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要不然他二婶一直拿这件事挟恩以报。   “二婶,当年我家吃了一个月的饭,我爹怕我年纪小中午一个人在家照顾不了自己,给你家送了米面还有肉让我去吃饭,我到了你家饭都只能吃上半碗,肉更是吃不上,你还支使我帮你洗衣洗碗。”   周宁情绪有些激动,沈临川拉过他顺了顺后背,“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们宁哥儿那会儿受委屈了。”   周大听得沉默不语,这件事他都不知道,还是他家哥儿婿那次陪自己喝酒的时候说得呢,周大长叹了一声,“以后各家过各家的吧。”   胡彩云虽然心虚但撒泼惯了自然不认,拍着手说自己不容易,“我辛苦照顾你那些日子,你如今竟然不认了,还有没天理了!”   之前胡彩云照顾过周宁村里人都知道,村里人还真不知道胡彩云竟然连饭都省不得给孩子吃的。   石婆子哎呦了一声,“是不是宁哥儿他小爹刚没了那会儿,我记得哩,宁哥儿一个小孩子在河边挖草根吃,我还给了他一个梨子哩!”   沈临川朝着石婆子拱了拱手,“多谢石阿婆了,宁哥儿还和我说过这件事呢。”   “哎呦,一个梨子罢了,十来年前的事了我都忘记了,若不是今儿胡彩云提起谁记得呀。”   众人一听原来宁哥儿说得是真的呀,“哎呀,这就是胡彩云你不对了,一个小孩子那会儿能吃多少饭,你竟然把孩子饿得挖草根吃。”   胡彩云嘴硬不肯承认,“胡说!”   周大也一惊,他知道他家哥儿那些日子受了委屈了,之后死活不肯去了,还被自己说教了一顿,没想到竟然把他家哥儿给饿成这样,周大越想越难受,一个七尺男儿愣是红了眼眶。   “出去,出去!”   周大不想看见老二一家了,自己待他家不错,竟然这么对他家哥儿!   石婆子呸呸吐掉了嘴里的瓜子皮,“老大呀,不是我说,你可长点心吧,之前胡彩云给宁哥儿介绍人家,你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家,扭头还和我们说宁哥儿生得不好还挑上了,我看她呀就是想把宁哥儿给弄走了,到时候你挣得都是她家的了。” 第47章   周大一阵心寒, 之前只觉得是一家人,多点少点都无所谓。   他抖着手指问道:“老二,你家真这么想的?”   “大哥,你别听那婆子胡说!宁哥儿是我亲侄儿, 我能让他吃不饱饭啊!”   周老二避重就轻没有说想把宁哥儿嫁出去的事, 怎么越闹越对他家不利啊, 到底是从哪一步出了错呀,现在周围东一句西一句,他也理不出个头绪。   石婆子哎呦了一声,“哪里是我胡说的呦,我记得那天宁哥儿吃得小脸上都是土, 可怜的呦,刚没了小爹, 还被他二婶子欺负。”   周大一听人家提及他夫郎, 更是心酸,他夫郎跟着他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留了个小哥儿给自己,他也没有照顾好,一个大男人险些当场泪崩。   “出去, 出去,从我家出去!”   周大拎着扫把赶人,扫地似的把坐在地上的胡彩云给扫了出去, 胡彩云还想撒泼呢,周大拿扫把把人给推了出去,胡彩云头发都给勾得乱遭了起来。   周老二见他大哥是铁了心不拿银子了,他气得甩着袖子走了,“大哥, 今日你无情,日后休怪我不义,别忘了我儿子可是个童生,在怎么也比做泥腿子强!”   沈临川冷笑一声,“滚吧,不过一个童生罢了,不知道地还以为你家出了个状元郎呢!”   周有成也阴毒地瞪了一眼沈临川,“姓沈的你给我等着。”   沈临川不理他扭头就进了院子,朝着看热闹的众人弯腰行礼,“多谢各位仗义直言了,我爹和宁哥儿这些年没少被周老二家欺压,多谢各位叔叔伯伯婶子大娘了。”   众人纷纷摆手,“临川客气了,大家不过是说了句实话。”   石婆子看完了热闹心满意足,“那周老二一家这些年仗着家中也有个读书人也太得意了些,要不是你爹供着,他家能有银子读书。”   “是呀,我听那镇上的束脩也太贵了些,别不是多要了昧下来自己家还花了吧。”   “老大,不是我说,我之前可是瞧见胡彩云经常拿肉往她娘家那边送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周大已经听不太真切,强撑着没有失态,心里越想他家夫郎越心酸不已。   沈临川看出了他爹的窘迫,又朝众人行了一礼,“多谢各位了,到时候我和我家夫郎登门道谢。”   “哎,客气什么,都是一个村的人。”   “是呀,周大这人仗义,谁家有个事他不搭把手的。”   沈临川边说边客气地把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往外送,等把人都送走了赶紧关上了门,周大忍不住了蹲下来捂住了脸,眼里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周宁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他爹苦,想上前安慰一二被沈临川给拉下了,沈临川朝他摇了摇头   周宁被他爹哭得也掉起了眼泪,沈临川可心疼坏了,周老二一家就是块毒瘤,早挖去了早省心,别说周宁没见过他爹哭了,沈临川和周宁快小半年了,他也没见过他家夫郎哭啊!   只见他家夫郎哭起来虽面无表情,但眼泪跟珠子似的啪啪直掉,沈临川被他家夫郎哭得心都皱到了一块,忙把人搂在怀里安慰,“不哭了,不哭了,没事了。”   沈临川拍这周宁的后背跟哄小孩似的哄他,“都怪相公不好,让我们宁哥儿受委屈了。”   “沈临川,我想我小爹了。”   “别哭了,要是咱小爹知道了肯定心疼。”   “我爹说我长得像小爹。”   沈临川觉得他的肩头都濡湿了一片,他家夫郎哭起来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怎么就连哭都这么乖呀这么懂事呀!   他多想和小时候的宁哥儿说,不用这么懂事,和其他小孩子一样撒泼调皮都是使得的。   沈临川抱着周宁好一顿安慰,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搂着自家夫郎,恨不得把他给嵌到自己身体里。   想到不大的小周宁被饿到挖草根吃,沈临川心疼得都要碎了。   周大蹲在地上一会儿就打水洗脸去了。   沈临川拍了拍他家夫郎的后背,“好了,爹没事了,你也别哭了,明儿我们去镇上玩,我们去吃最贵的荔枝冰酥山好不好,还有你喜欢的杏仁糕、栗粉糕、胶枣儿,我们都买!”   周宁吸了吸鼻子,“明儿爹不去镇上,要收猪。”   “没事,爹不去,咱两去,咱两怎么就不能去镇上玩了。”   “还是后日去吧,坐骡车。”   周宁刚哭过一场,说话都带着一丝鼻音,多了几分稚气,沈临川都快心疼死了,哪有不应的,“成成成,后日我们去镇上买好吃的。”   周大家这边哭成一团,周老二家到了家嘴上还骂骂咧咧的,一家四口,两个人身上都沾了土,胡彩云是撒泼滚了一身的泥,周有成是磕头磕得了。   胡彩云还在不停地抱怨,“这就是你说的法子,白瞎了让咱家有成磕了几个头,我呸!”   周老二心里憋屈的不行,一把拉过他儿子的胳膊,“有成,你明年可一定要考中秀才,让爹出了这口恶气!”   “爹,我知道的,我一定能考中秀才的,什么沈临川张小意周叔爷王婆子石婆子的,我一定都给狠狠踩到脚下!”   “好,这才是我周老二的儿子!”   “可是眼下这束脩可怎么办?”   “不就是几两银子,咱家有!没了他杀猪的周大,爹还供不起你了?”   周老二从屋里摸出了私房银子,只见里面零零散散的有银锞子还有碎银子,看起来不少呢,周有成一直觉得家中穷得肉都吃不上,没想到他爹竟然有这么多银子!   “爹,你哪来的呀!”   “别管,自然不会误了我儿读书。”   周老二从里面拿了五两银子当束脩,又另给了二两银子给夫子送礼,另外二两银子给周有成当生活费。   这一下子就出了小十两银子,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周芳姐儿伸着脖子看那布包着的银子,差不过有三四十两呢!   “爹,这银子不会是石婆子说的,你从大伯手里抠过来的吧?”   周老二瞪了一眼他闺女,“胡说八道,这都是爹这些年种地挣下的!”   周芳姐儿绕着头上的小辫,嘴也撅了起来,她能不知道呀,就她家那四亩地,交了赋税都不够吃的,她爹又没个吃饭的手艺,靠着她家的地怎么可能攒下这么些银子,她爹骗人!   见家中的银子单给了周有成,周芳姐儿不依了,“爹,凭什么家中银子都给了哥呀,我也要!”   “这银子是给你爹读书的,你要了做什么!少添乱,一边去!”   “我怎么就没有用了,我要买现在最时兴的绢花,红姐儿都有,我也要,还有我身上的衣裙,都穿了这么久了,今年还没给我做一身呢,凭什么都花给周有成,我也要!”   周芳姐儿骤然知道家中原来是有银子的,说什么都要往自己身上花上一些,凭什么偏心眼呀!   周老二气得举起了巴掌,“你再闹一个试试!”   周芳姐儿伸过去了脸,“给给给,你打呀,你敢打一下试试,我这就去村里嚷嚷,爹你从大伯那多要银子,我要让全村都知道!”   周老二简直要吐血了,在外面被老大家气得不行,回来了还要被家中的逆女气,他眼前一阵阵发晕,“逆女,逆女!”   “我管你逆女还是逆子呢,给周有成了也得给我!”   周老二被闹得没法了,从里面拿了一角碎银子,“去去去,一边去,看见你和你娘我就脑子疼!”   周芳姐儿得了一角碎银子高兴了,她心里已经盘算着买什么花儿了。   周大和周老二两家闹翻了的事,在大杨树村传得沸沸扬扬的,晚上天气凉快些了,吃了饭的妇人夫郎聚在一起打着蒲扇说闲话。   “我说呀,这老大家早该和老二家闹掰了,虽然是亲兄弟,整个村子谁不知道呀,都是老二占老大的便宜。”   “我听说那周有成一年就要用掉二三十两银子呢!”   “老天奶的,二三十两!我家三年都挣不了这么多的,还有周大能挣呀!”   “就算在能挣也遭不住这么用的呀,你看周大家做生意十来年了,家中连口牲口都没用上,那周大把自己当牲口使,也就是现在年轻,再过上两年可还成?”   “说得也是,你说我家怎么就没这么好兄弟,我家那个要是和周大做兄弟,我肯定供着他家!”   “胡彩云就是个不知趣儿的,我给你说,要不是周大难得清醒一回给宁哥儿招了婿,这周大挣多少银钱那日后都得被老二家给翘走了。”   “我看也是,周大眼光怪好的,看给宁哥儿招的哥儿婿多好,人家还知道心疼自己爹不容易,又是退学又是给周大买了骡子。”   “是呀,是呀,听说还下厨房呢,你说这谁家男人去厨房呀,他家的饭都是他跟宁哥儿做,人家也没说什么,我都有些羡慕了。”   一阵风吹过,村中的家长里短随风飘去了远方,众人言语间却是一家家难念的经。   周大第二天就赶着骡子收猪去了,在干这两日就歇下了,天太热的话猪肉放不住。   回来的时候村口纳凉的妇人打上声招呼,“周大叔,又去收猪哩。”   “哎,去其他村子里转转。”   “周大叔,我娘家兄弟那有头猪要出栏了,您空了去瞧瞧能给个啥价儿。”   周大一听是想卖猪的,轻拽了下缰绳让骡子停了下来,“可不巧哩,今天在收一头猪今年就要歇下了,天太热了猪肉没法放了。”   “呀,那没事,等天凉快了周大叔再去看也一样的。”   “那成。”   周大又赶着骡子哒哒朝家跑去了,周大在村中人缘挺好的,虽然昨日和周老二家的闹上了一场,但村里的人觉得人家周大这样做也没啥错处,像往常一样见了面该打招呼打招呼,反倒是比之前还热络几分呢。   最近天热就连沈临川和周宁的把子肉生意都多做了不少,要不然他爹的肉没法放,这可让那些经常来买的老顾客高兴了不少,多做了一些他们也好抢到呀!   一家三口照旧去镇上做生意,陆掌柜的老早就让他家小子端着碗在那等着了,他就站在柜台后面翘着脚吹着口哨,拿着鸡毛掸子悠悠哉哉地掸灰儿。   他可是给他家小子说了,买的时候多让打上一勺子的肉汤,中午的时候呀蒸上一锅大白米饭浇着吃,这小日子呀快活似神仙嘞。   听说望月楼新出的宝塔肉现在在清河镇名声大噪,那望月楼也学起了沈老板的法子,限量,一份五两银子他也不是吃不起,咱不能一个月吃一次,还不能半年吃一次,就是肉疼,好贵啊!   普通人家想吃呀还得提前去说上一声,说这是什么排号,就连周围几个镇子上的富商官绅都慕名而来呢,望月楼门口那车马塞路,生意好生红火。   陆掌柜的啧了一声,那宝塔肉他舍不得吃,把子肉他还买不起吗?还是这把子肉更适合他这种小老百姓,十文钱一片,划算。   他正想着呢,家中的小子就端着碗回来了,手上还举着一片卤豆干啃得脸上都沾上了酱汁,陆掌柜的乐了,“碗里的肉不许偷吃了,就那么两片,晌午让你娘再给弄个辣芥儿瓜。”   “爹,周掌柜说卖了今日他就不来了。”   “不卖了?”   “嗯嗯,说天太热了,肉放不住。”   陆掌柜的一听这可还的得了,不卖了他还怎么吃呀,急得他站在门口瞧了一眼,这会儿周家两个摊子前都围了不少的人。   陆掌柜的吆喝了一声,“周大叔,我家小子说你家过了今日不来了?”   “哎!是不卖肉了,不是不卖把子肉了!”周大远远给回了句。   陆掌柜的乐了抬手给了他家小子一个后闹勺,“就知道吃,传话都传不好。”   周围排队的人也笑了起来,“你家这把子肉生意要不做了,那陆掌柜的可要伤心了,他爱吃着呢,我每次来呀都看见他家小子端着碗在这等哩。”   收了摊子还早,沈临川和周宁一道逛集市去了,大前天他可是答应了带他家夫郎吃冰酥山,镇上卖冰的也就那几家铺子,街边卖饮子的多是只能用凉井水败一下,喝起来也清凉解暑。   这一到了夏日,集市上的菜就丰富了起来,之前四五月份一只三十文的瓠瓜都便宜了不少,还有青椒茄子丝瓜各色绿叶菜街边摆了不少。   更别提樱桃油桃之类的,清河镇有条南来北往的运河,有时候还有不少新鲜货被带过来,蜜瓜龙眼还有岭南那边过来的荔枝寒瓜这些。   沈临川看见新鲜的瓜果就来上一些,周宁的篮子里装了不少的各色果子,满满当当的一篮子堆着还挺好看。   “再来个寒瓜吧,今年咱家还没吃过寒瓜呢,买两个,给大哥大嫂他们也送上一个。”   “有点贵。”   周宁有些心疼银钱,但这寒瓜也太贵了些了,说是从卢阳那边运过来的,一个就要上二两银子呢。   “那就要一个,咱家和大哥家一家一半。”   “成。”   没想到来了大丰朝这西瓜倒成了稀罕东西了,大夏天的不吃上一块西瓜算什么夏天呀,别说西瓜贵了,就是他买的樱桃葡萄这些都不便宜。   家中有地的少有种水果的,种粮食都还吃不饱呢,谁家去种这些东西,又不知道怎么照顾,赔了可得不偿失。   幸好他今日带的银子多,要不然还真不够花的。   沈临川对吃穿两样从来不吝啬,之前工作之后也是过过好日的,可惜了他的大平层,还没住几日呢他就穿过来了,不过和熙熙攘攘的大城市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乡下生活的宁静安逸。   “周兄,你看这荔枝,听说是皇家贡品,咱这小老百姓是吃不起。”   迎面走来几个穿儒生袍的读书人,沈临川抬头一看这不是周有成吗,也是这卖果子饮子的地儿离卖猪肉野味鱼虾的地儿远着呢,难怪能碰见周有成呢。   沈临川笑着打了声招呼,“有成兄。”   周有成看沈临川的眼神有些恶毒,冤家路窄,周大不给他银钱完全是沈临川在背后起哄出点子,他那日可都是瞧见了,那里屋的窗子都用霞影纱给封窗呢!   那可是霞影纱啊!他们竟然用来封窗,他大伯还说家中没有银钱!   如今一看周宁的篮子里装着各色蔬果,手上还抱着一只寒瓜,更加觉得心中愤恨不已,凭什么他们能吃上这些好东西!   “周兄,你认识?”   “不认识,谁知道谁家的过来胡乱攀扯。”   沈临川笑了,这周老二一家真的是斗米恩升米仇呀,之前不知道给他家使了多少的银钱,如今翻脸不认人了。   沈临川摇头,“周兄,就算是咱两不合,但我爹可没有对不住你,他可是你长辈呀。”   一听见沈临川提起周大,周有成就变了脸色,生怕人家知道他和街上杀猪的屠户扯上什么关系。   “走了我们。”   周有成扭头朝着反方向走去了,有个同窗问了他一声,“那人是谁呀,不过他身旁的哥儿倒是认识,那不是街上周屠户家的哥儿。”   周宁挺好认的,常年跟着他爹在身上卖猪肉,没见过小哥儿干这种活的,不像个小哥儿,倒像是个男子。   “不知道,不认识。”   “你两都姓周,还挺巧的。”   这话说得周有成心里直犯咯噔,生怕把他和街上那杀猪的周屠户扯在了一起。   沈临川也懒得搭理周有成,对他家夫郎说道:“走,我们去吃冰酥山。”   “不去了吧,今儿都买了寒瓜了。”   “成,那我们回去吃寒瓜去,等下次了再来吃冰酥山。”   沈临川也不想他家夫郎一下子吃那么多凉的,本来西瓜就是寒性的东西,在吃上那么大一碗冰酥山,他还真怕他家夫郎闹肚子。   不过他家夫郎这心疼银子的小财迷样儿格外的可爱,沈临川觉得他挣得银钱还不够,得多挣点,让他家夫郎可以随意地花银子不心疼。   两人提了不少的东西回去,这会儿日头已经升了起来,回来热得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周大看见他家哥儿抱着个寒瓜,他呦了一声,“买寒瓜了。”   那寒瓜都是有钱人家吃的东西,他还真没买过。   这会儿肉摊子前人已经少了起来,三人坐在阴凉地歇息,周宁洗了一碗樱桃出来,“爹,吃樱桃。”   “哎哎。”   周大抓了一把,周宁又给隔壁的王老汉和他儿子儿媳让了一下,几人都笑着拿了几个,王老汉坐在一旁和周大说闲话,“那明儿起可就见不到周大你了。”   “哎,你还得瞧见我嘞,他小两口的生意我接着做,让两人在家歇息歇息。”   “那成呀,咱两还能坐一道说闲话那。”   自从周家做了这熟食的生意,他王老汉的烧饼生意格外的好,日子也过得宽裕了起来,儿子儿媳接了自己的摊子,他也能歇下了。   王老汉不知道沈临川和周宁回去那么早是回家读书去了,他只知道沈临川之前是个读书人,识字,现在跟着他爹做个小生意。   周大也不会和人家说我家哥儿婿是个读书人,明年还要下场考秀才哩,周大是怕到处说显得他张扬,还有就是怕沈临川考不中了,到时候面子上不好看,悄悄来就行了。   “爹,我刚和沈临川买果子的时候碰见周有成了。”   听到周有成的名字,周大脸上的笑下去了,小时候周有成经常过来他家大伯大伯地喊,也是个稀罕人的,只是如今长大了,看不上他这个杀猪的大伯了。   王老汉是知道周有成的,他和周大当邻居做生意可是有不少年头了,知道他供着他家侄儿在镇上读书呢。   王老汉笑呵呵地说道:“可是你那读书的侄儿,周大你可真是个有福气,家中小两口能挣银子,还有个读书人的侄儿。”   周大无奈摇头,“大了大了,看不起我这个杀猪的大伯了。”   王老汉尴尬地笑了一声,“这不还有宁哥儿和临川嘛,有两个孩子在呢,还怕没人孝顺你呀。”   王老汉心中直觉得可惜,周大供了这么久,现在不认他这个大伯了,这银子算是打水飘了,啧,就算是在亲也不上自己的亲儿。 第48章   沈临川和周宁在摊子前歇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走得时候还怕他爹无聊给留下了一些果子,让他没事的时候吃。   等两人走远了,王老汉又坐了过来,“周大, 怎么回事, 之前不还是好好的, 怎么就突然和你那侄儿闹蹬了?”   两人相识这么多年了,周大也没有瞒着,给王老汉说了这事,王老汉听得哎了一声,“这些年你是白辛苦了一场。”   周大也很无奈, “终归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王老汉拉住了周大的胳膊, “周大你听我说, 你这忙活一场不能白忙活呀,你那侄儿不是个童生,在怎么也比我们这些泥腿子强,若是以后真出息了,我看头一个就是拿你家开刀, 可不能给得罪死了。”   也不怪王老汉这么想,他和周大做邻居也有十来年了,知道周大供着家中的侄儿在镇上念书, 但他还真一次没见过他那侄儿。   周大又是个性子直心眼粗的人,王老汉早就看出来他那侄儿瞧不上周大是个杀猪的,要不然都在镇上呢,怎么可能十来年了连他也没见过一次呢。   可见是个心胸狭隘的,现在两家闹蹬了, 保不齐日后出息了拿周大家开刀呢。   “那,那如何是好呀?”   周大也有些急了,他现在不指望周有成知恩图报,但要真是出息了也别报复他家呀!   周大心中一紧,生怕以后周有成对他哥儿婿哥儿不利。   “我看呀,不如你拉下面子去看看,和你那侄儿好生说道说道,在怎么也是一家人,就算是不供他了,那终归是亲戚。”   周大连连摆手,“不成,不成,那日可是好生一顿闹,我那兄弟可是撂下狠话了。”   “唉,他是他,你侄儿是侄儿,难不成这些年白对他好了一场,想想你家哥儿,谁知道你那侄儿日后会不会出息了,怕就怕……”   被王老汉这么一说,周大也怕周有成若真出息了会对他家哥儿不利,他们就是小老百姓,现在这日子他过得就挺满意的。   “那,那我去瞧瞧他,说上两句好话?”   “我看成,只要别得罪死了就行。”   周大也没多想,车架上还有一些樱桃葡萄这些果子,他用一块干净的布包了起来,“那麻烦帮我看一下摊子,我去去就来。”   “成,去吧去吧。”   周大匆忙拿着东西去学堂了,他也不知道周有成的学堂在哪,只知道是哪位夫子教的,打听了一翻才找到在哪,远远看着青瓦白墙很是漂亮,周大提着东西一时不敢上前。   还是那开门的老头叫了他一声,“呦,周大,怎么来这了?”   周大一看这不是常来摊子上买肉的嘛,周大一喜这才上前,“我来看我侄儿,麻烦老先生帮我叫一下。”   “你侄儿?你侄儿竟然在这读书呀,叫啥,我去给你叫去。”   “叫周有成的。”   “成,你等一会儿,我给你叫去。”那老头又喊了一声,“你站那日头底下作甚,过来门口这阴凉地儿。”   周大呵呵笑了一声,“我一早就帮人家剁肉呢,身上有些糟污,就不过去了。”   读书人清净的地方,周大没来过,只觉得这读书人连学堂都透着一丝骄矜,他还是不过了。   看门老汉拉了他一把,“哎,那有什么。”   周大这才有些局促地站在了门口的阴凉地,老汉很快就进去帮他叫人去了,今儿学堂办什么写诗会,学子们能自由活动,周有成很快就出来。   看门的老汉的说他家中来人了,他以为是他爹过来了呢,不是刚交过束脩,他爹来找他做什么呀?   周有成出门一看是他大伯站在门口呢,穿着一身深棕色短褐,脚上踩着草鞋,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周有成顿时被吓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他来做甚!   周有成脸色不好看,厉声问道:“你来作甚!”   “我来看看你,临川宁哥儿买了一些果子,我给你送一些过来。”   周有成一把打掉了布包,里面包的葡萄樱桃掉了一地,他冷哼了一声,“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我告诉你等我明年考中了秀才了有你们好看的!”   周大没想到周有成真的睚眦必报,他也不是没有脾气的,“有成,大伯知道你看不起我这是杀猪的,但你这些年读书不是我这个杀猪的供得?”   周有成摆了摆袖子,“走开,走开,我可没有个杀猪的大伯,赶紧走,让我同窗看见了丢人。”   丢人,两个字像尖刀似的扎在了周大的心上,知道周有成看不起他这个杀猪的,没想到竟然嫌弃成这样。   周有成甩着袖子走了,两袖生风,干干净净的,仿佛他如今的能在这么好的学堂读书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周大彻底寒了心,读书人看不起他这个杀猪的,他蹲下来默默把地上的葡萄和樱桃给捡了起来。   一只手捡起了地上的樱桃,“可惜喽,这么好的樱桃竟然摔烂喽。”   面前是个身着朴素长袍头戴黑色幞头的老头,周身气度一看就和他们这些市井小老百姓不同,“老人家,我来吧。”   “你不记得我了。”   周大听他这么说仔细看了一眼,没啥印象,老人哈哈笑了两声,“你这记性呀,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呢,去年冬天我在镇边上脚滑摔倒了,你路过推着独轮车把我送回家呢。”   周大拍了下脑门,“哎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走进去喝杯茶去。”   那人拉着周大就要进去,周大推拒着不肯去,“我不进去了,不进去了,读书人干净,我就是个杀猪的,身上血腥味儿重。”   老头瞪了一眼,“杀猪的怎么了,都说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你周大的名声我可是听过的,仗义,走进去喝茶。”   周大死活不肯进去,以为这老头是里面的杂役,那老头拽不动他只好作罢。   他也不强求了,拉着周大一道蹲在墙根那,抓了一把周大的果子擦了擦吃了起来,“刚我看见那年轻人打落了你的果子,你两认识呀?”   “算是吧。”   “可惜了这么好的果子,有的都摔破了皮了。”   周大也抓着吃了起来,乡下人家没那么多讲究,这东西都贵着呢,比肉都贵呢,他哪里舍得扔呀。   “你家哥儿如今怎么样了?”   周大乐了,“你还知道我家哥儿呢。”   “自然知道,镇上谁不知道你们杀猪的周家父子呀,你家小哥儿也是个有趣的人,若是嫁不出去,不如认了我这个老头当干爹,我给抬抬身价,不愁的。”   “成亲了,成亲了,今年过了年呀就成亲了,还是入赘的呢,也不用离开我这个当爹的。”   “成亲了呀,那恭喜了,人怎么样呀?”   周大很是自豪地说道:“不瞒老先生,我那哥儿婿是个顶好的,还是个读书人呢。”   “读书人?跟着谁读书的?”   “镇上姓冯的先生,只是我那哥儿婿那会儿觉得多年苦读无用,今年就退了学了。”   一听姓冯的先生,王梅就知道是谁了,一个秀才夫子,只是听说这人喜好收学生的礼,带的学生也差,几年都考不中一个秀才的。   “你那哥儿婿叫啥?”   “沈临川,他家还是个做木匠的呢。”   王梅摇头,没听说过姓沈的学生,八成资历平庸,当日这周大帮了自己一把,他也帮上他一把,“不如送你哥儿婿来我这学堂读书,我帮你调教一二可成?”   周大没听懂,“老先生的意思是?”   王梅指了指身后的学堂,“这家学堂我的,放心好了,一周过来个三五日,我不收你家束脩,若是个不成才的我就让他回家去,也省得浪费我力气了。”   周大一惊,“您老是王梅王老先生!”   王梅哈哈笑了起来,“你说你,我记得那日告诉你过。”   周大挠了下后闹勺,“我只当是个普通老先生。”   周大更是尊敬了,这王家的学堂可不好进,当初周有成想进去的时候还托了关系才进的,周老二找了什么亲戚,还花费了不少的银钱,那会还找他拿了银子,这学堂可不好进呀!   “我王梅也是多年苦读才侥幸考中了个举人,若不嫌弃,把你那哥儿婿送来我瞅瞅,若真是读书的料我帮你调教一二,若不是读书的料不如安心过日子。”   周大站了起来连连道谢,“我,我再去给老先生买些樱桃去,这些烂了,烂了,不好。”   “行了。”王梅也站了起来,“人老了也不吃什么,就别费这些个银钱了,我还没说一定教呢,我就是帮你看看。”   “哎哎!”   周大高兴得不行,匆忙回去了,太高兴了差点把自己给绊倒。   王梅笑着摇了下头,这周大是个仗义的,他家哥儿也是个有意思的,他那哥儿婿若真是个读书的料他就教教,能考中个秀才,在乡下也是有几分脸面的。   要知道这考中了秀才了可就是士了,能免赋税着长靴,见官不用下跪,放在乡下也是极大的荣耀了。   周大没想到他来一趟还能有这机缘,卖肉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还剩不多一些全都给便宜卖出去了,赶着骡车匆忙回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在家呢,他家哥儿婿正在看书呢,哥儿在院子里洗衣裳呢,“爹,今儿咋回来这么早呀。”   “好事,有好事!”   周大给说了王老先生愿意免费教上一二的事,沈临川愣了一下,“那不是周有成的夫子?”   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这王梅老夫子的学堂可不是那么好进的,不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竟然愿意免费教自己。   周大只说了之前偶然间帮过王老先生一把的事,没有说他今日去找周有成,总觉今日这事做得有些不妥。   周宁不大明白这读书的事,“那王老先生的学堂可是很厉害,之前周有成可是费了好些力气才进去,进去没两年就考中童生了。”   “那肯定厉害呀!那可是咱清河镇唯一一个举人夫子!”   周大一提着这个就很是自豪,若是他哥儿婿能跟着王老夫子读书,那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多谢爹了,那我明日就去拜访一下王老夫子。”   “哎,那礼要多多的拿,爹今儿太高兴了,竟然忘记在镇上买些点心布匹什么的带回来了,明儿咱早早的去,东西都给备齐全了。”   “爹,不用那么麻烦,又不是什么行拜师礼,人家也没说要教,就拿点自家的东西就行了,拿得太贵重了些反倒不好。”   周大一想也是,“那明儿就带一篮子樱桃过去,家中的猪血肠和蛋黄猪肝也都给裹上一些。”   “知道了爹。”   周宁看起来比沈临川都高兴,夜里睡觉的时候都有些睡不着,打着蒲扇着凉风,“那王老夫子是个举人诶,我长这么大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秀才了,我还没见过举人呢。”   沈临川笑了,“那日后你相公我给你考个举人。”   周宁笑出了声,“成。”   沈临川接过周宁手上的蒲扇给放一边了,“不早了,赶紧睡了。”   说着又往周宁的身边靠了靠,周宁有些嫌热推了一把身边的人,“不要挨着,热。”   沈临川啧了一声,“你倒是嫌弃上你男人呀,哎呀,我这上门的就是没地位,这成亲才多久呀,就遭了夫郎嫌弃喽。”   周宁嘴笨想解释上一二又不知道从哪说起,这么热的天两个人抱在一块睡多热呀,但他的小相公也太粘人了些。   “那我抱着你吧,你别抱我,我嫌热。”   沈临川乐了,不都一样的,沈临川也没客气舒舒服服地趴在了他家夫郎胸口,沈临川脚勾住周宁的脚,“我是不是高了,如今还要往下秃噜一下躺着才舒服。”   “嗯嗯。”周宁随口应和了两声,闭眼睡觉。   天气太热了周大就不杀猪了,等到九月份天凉快了再杀猪,就连家中的把子肉都放在早上弄,新鲜。   原本今天沈临川周宁两人是留在家中一起读书的,周大一个人赶着骡车去镇上卖把子肉,但今儿沈临川要去王老夫子的学堂呢,今儿又是一道坐着骡车去镇上。   沈临川穿上了前不久新买的青色长袍,头发高高束成高马尾,一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弄好之后特意往周宁身边站了站,“宁哥儿,我好像真的比你高了一些。”   个子高的矮的,周宁不在乎这些,“嗯,你比我高了。”   沈临川很是高兴,不枉他辛辛苦苦锻炼了这么久!   沈临川还想试试自己的臂力有没有长进,弯腰就把周宁给抱了起来。   周宁吓了一跳,沈临川抱着周宁转了一圈,周宁怕他相公的小身板摔到自己忙搂住了沈临川脖子,“别弄皱了你的衣裳。”   沈临川抱着周宁还往上颠了颠,抱起来也没那么费力,沈临川很是得意,“以后相公抱你。”   周宁有些脸红,“爹看着呢,快点放我下来!”   沈临川这才把周宁给放了下来,周宁看了一眼他相公,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沈临川看起来身板挺瘦的呀。   那是他不知道有句话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沈临川现在格外满意他的身材,漂亮的薄薄一层腹肌,宽肩窄腰,就连洗澡的时候都用加了花蜜的皂粉,把自己养得好了,他家夫郎才喜欢不是。   沈临川喜欢捏周宁的胸肌,周宁则喜欢摸沈临川,哪都行,他觉得沈临川身上滑溜溜地跟玉石似的,摸着格外的舒服。   周大见两个小的抱在一团打闹笑了起来,套上了骡车,还特意在骡车上放了一个草垫子,生怕沈临川弄脏了他的衣裳到时候失了礼数。   “走了走了,不早了。”   沈临川坐在了草垫子上,笑得露出一口齐整洁白的牙,“谢谢爹。”   周大也乐呵呵地说道:“临川许久不穿这长袍子了,这一穿就是跟种地的不一样,俊俏着呢。”   沈临川大方一笑接下了这夸赞,夸他俊呢。   沈临川不怎么穿长袍,在乡下干活还是穿短褐方便,特别是夏天,感觉还是短褐汗衫凉快,长袍子穿着里面还得穿裤子呢,热得慌。   周大赶着骡子带着两人去了镇上,一道镇上就催促着沈临川去买上一篮子樱桃,这用不到他,让他先去王老先生的学堂拜访一下。   周宁帮他整理了一下袍子,“好了,去吧。”   沈临川勾了一下周宁的手指,“那我去了。”   沈临川提着东西走了,对面卖针线的婆子打趣了句,“呦,临川今儿穿着好去哪呢这是?”   “去走亲戚呢。”   那婆子笑着和一旁卖腌菜的夫郎说闲话,“之前总觉得宁哥儿英气了些,一个小哥儿长成这样不好嫁出去,没想到和沈临川成了亲了,两人站在一块呀让人看着真舒服。”   “这你就不懂了,都说王八配绿豆,红豆配骰子,他两呀这就是那红豆跟骰子。”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别说,两人站在一块真的挺登对的。   沈临川来得早,来到学堂的时候里面的学子正在晨读呢,沈临川给看门的老汉说了一声,那老汉领着他进去了,“呀,你就是周大家的哥儿婿呀,只听说他家哥儿成亲了,我还没见过你呢。”   沈临川笑了笑。   进了学堂沿着小路走,后面就是王老夫子临时休息的地方了,王老夫子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翻书呢。   “王老夫子,周大家的哥儿婿来了。”   王老夫子抬头仔仔细细看了一翻,先不说这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单看着外貌就不是个差的,周大眼光倒是挺好的。   沈临川把篮子放到了桌子上,“我爹让带了一篮子樱桃送给夫子,还有一些家中自己做得豆腐血肠和蛋黄猪肝,都是一些农家的东西。”   王老夫子见这礼送得恰到好处,这沈临川又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不卑不亢的倒是让人心生欢喜。   “听你爹说,你之前是冯如诲的门生,读了几年书了?”   “十年有余。”   “身上可有什么功名?”   “侥幸中了个童生,后面再无精进。”   “你爹说你退学了,因何退学呀?”   沈临川没有隐瞒实话实话了之前太过荒唐不思进取,这些事没必要瞒着,王老夫子要是想打听的话一打听就知道了。   王老夫子见对面的年轻人言行举止皆大方有礼,心中暗暗点了头,就是不知道这学识怎么样,又考了几句,没想到学问也不差,他不由皱了眉,“怎么跟着冯如诲这么年了连个秀才都考不中。”   倒是差点让冯如诲耽误了这么个好苗子,没想到倒真是快读书的料。   “和你爹还有夫郎说一声,明日就要我这读书,束脩节礼什么的一概不用准备,若是要住这或者吃饭得需点银子,也不多。”   沈临川给行了礼,“多谢老先生了,大杨树村离镇上没多远,我住家里就成。”   “行,那先去吧。”   沈临川从小院子里出来了,晨读的学生也散开了,这学堂里也没几个学生,沈临川想碰不见周有成都难,更何况以后还要在同一个夫子手下读书呢。   “你怎么在这!”   难不成是因为昨天的事来找夫子告状的!   沈临川没理他自顾自走了,以后他就跟着王老夫子读书了,他自己读书也不是不行,但有个经验丰富的夫子指导着,事半功倍,何乐而不为呢。   见沈临川没搭理自己,周有成更是生气了,他爹说得对,这沈临川就是专门来克他家的!   沈临川回来的时候他家都以已经开始收摊子了,周宁朝他笑了一下,“怎么样?”   沈临川点了点头,“明儿就能去了。”   周大很是高兴,总觉得这有夫子比没有夫子自己读书强些,反正最近天热他也不卖猪肉了,家中的小摊子也用不上小两口,他照应着就成了。   “走喽,这会儿还不热呢。”   周大赶着骡子,一家三口回家去了,现在周大照顾着把子肉的生意,不用一整天都守着摊子了,卖完了把子肉就能回家去了,倒是比他卖猪肉清闲上了不少。   如今离明年院试不过剩下半年,三人回家商议了一下,早上的时候一家人依旧一道去镇上,到了下午了就让周宁赶着骡车去镇上接沈临川下学。   沈临川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他走回来或者使上几个铜板坐顺路的牛车回来就成了,周宁不依,“家中的骡子闲着也是闲着,我也没啥事,我接你。”   沈临川没在挣了,“那就辛苦我家夫郎了。”   等沈临川拿着书坐在学堂一角的时候,周有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怎么会在这!”   “读书,小声点,学堂里呢。”   “大伯不是说没了银子了!”   “二叔不还说供不起你,你不照样在这读书,而且我这,不要银钱。”   学堂里的同窗问道:“周有成,你两认识呀?”   “不认识!谁认识他呀!” 第49章   冤家路窄, 沈临川开始了他学堂的生活,一周过来五天,还有两天休息。   沈临川觉得比他打工当牛马强多了,这点强度拿下!   今儿头一天在学堂吃饭, 沈临川就相当于一个旁听生, 位子也在屋里的最后面, 一上午结束了还是觉得收获颇丰的,难怪这么多人想来这个学堂呢。   学堂里有个小伙房,做饭的是个中年妇人,一个肉菜八文,一个素菜五文, 米饭两文钱一碗,算不得贵, 就是看着做得不咋地, 沈临川就要了一碗米饭和一碗炒茼蒿。   果然不大好吃,还是他家夫郎做饭好吃,等明日了就从家带饭,既能吃得好还能省上一些铜板。   沈临川扫了一眼,来这吃饭的学生不多, 也就七八个人,剩下一半都是家中小厮仆从过来送饭。   周有成自然也是在小伙房吃的,要了两个菜, 又拿出一些肉干,端着饭故意从沈临川身旁走了过去。   只听见周有成嘴里还嘟囔了一句穷酸。   沈临川自顾自吃了饭就回学堂温习功课去了,等到下午散了学了,他收拾了东西就出来了,就看见他家夫郎坐在骡车上等自己呢, 沈临川笑了一下小跑了过来,“啥时候来的,等久了可是?”   “没有,也是刚来没过久。”   沈临川才不信呢,他家夫郎肯定早早就过来了。   这会儿学堂门口停了好几辆牛车骡车,还有马车呢,在这读书的人家比他之前那个学堂的学生可富贵多了。   周宁接上了沈临川就赶着骡车走了,现在天长,散了学了也不过五点多,日头才刚刚偏西。   沈临川挤着他家夫郎坐在一块,“还收拾了一下?”   只见他家夫郎穿了新买的袍子,头发用水纹木簪子挽着,就连脚上的鞋子都穿了新做的。   周宁面无表情嗯了一声,怕穿得不好了给沈临川丢人。   沈临川乐了,挤过去蹭了一下,“不过是来接我下学,不用这么紧张,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了。”   “那不成,惹人家笑话。”   “谁笑话呀,都是知书识礼的读书人,不会笑话的。”   周宁拿过来了食盒塞给沈临川,“吃寒瓜,我今天下午切开了,还去了杏花村给哥嫂送了一半,他们知道你在王老夫子这读书很是欢喜。”   只见食盒里装着一碗切成小块的西瓜,沈临川先用竹签插了一块喂给了他夫郎,周宁摇头不肯吃,“我吃过了,你自己吃。”   “我自己吃没味儿,咱两一块吃,快吃,这路上又没人瞧见。”   沈临川又往前递了递,周宁这才张嘴给咬了过来,两人你一块我一块吃了起来,这寒瓜脆甜脆甜的,吃着这寒瓜就连路都觉了变短了不少。   沈临川再去学堂的时候就开始带饭了,周宁怕早上做得饭单调,特意还炒了个菜出来,给沈临川的食盒里装上几张饼子,在搭个炒菜和小咸菜。   沈临川给了伙房的娘子一枚铜板,让她快下课的时候帮自己给热一下饭。   那娘子很是乐意,反正这伙房的柴也不是自己掏银子买的,用一些余火给热一下就行了,费不了多少功夫,一天一个铜板,那一个月最少得二十个铜板哩,   沈临川不是那没苦硬吃的人,花上个小钱就能吃上热饭,他也吃得熨贴。   自从沈临川要带饭,周宁早上就变着法的给他做饭,有时候还会请教一下沈临川做饭怎么好吃,导致沈临川的饭食没有一天是重复的,周宁很是热衷给沈临川捯饬饭食。   中午下了学沈临川就去伙房拿饭,一个姓马的同窗看见他哎呦了一声,“沈兄呀,你家夫郎今儿又给你弄什么吃的了,你那饭一热呀,衬得这整个伙房里的饭都没滋没味的。”   “我家夫郎呀心疼我读书辛苦。”   “你这弄得,我都想娶个夫郎了。”   沈临川提着自己的饭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了下来,今儿的饭是煎豆皮卷肉,素菜是一碟子爽口的清炒芥瓜,他家夫郎还在篮子里给他放了两块栗粉糕还有两个小鸭梨。   沈临川这一顿饭吃得,惹得不少在伙房吃饭的人羡慕,这沈临川的夫郎也太好了,天天没见过重样的!   周有成啧了一声,“你们有啥可羡慕的,忘了他沈临川娶得可是杀猪家的哥儿,那哥儿力气大的一拳能把你们给打死了。”   学堂里的学生都知道,这沈临川是集市上周屠户家的入赘的哥儿婿,之前还有人想过来打听打听的,沈临川大大方方认了,本来就是事实呀,这有啥可隐瞒的。   一旁穿着杏黄长袍的年轻小子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周有成,你有病吧,沈临川哪里得罪你了,张口闭口就是杀猪家的,赘婿的,那又怎么样,你好歹是个读书人,难不成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成?”   周有成被许知凡说了一句不敢应声,只好咽下了这口气,那许知凡在镇上是做布匹生意的人家,家里还有商队和一支船队的,他不敢得罪了。   许知凡提着他的食盒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就他周有成事多,沈临川你别搭理他。”   许知凡把自己的饭菜给拿了出来,酒酿蒸鸭、蟹黄水晶小饺,还有一碟子百合炒莴苣笋,许知凡一看这些饭就垮下了脸,“天天弄这些,也没个新意。”   “行了少爷,你这饭菜多少人吃不上呢,你还嫌弃上了。”   “我吃着倒不如你家夫郎给你做得好吃的,虽然你家的菜比不上我家的精细,但说实话味道还是你家的好。”   许知凡毫不客气地夹了一筷子沈临川的豆皮卷肉,“那那那,你多吃两口我的菜。”   沈临川摇头失笑了一声,“多谢了。”   “谢什么,那周有成就是嘴贱,你别搭理他就是,他就是欺负你一个过来借读的。”许知凡嘿嘿一下,“若真想谢我的话,明儿让你家夫郎给你蒸豆腐血肠呗,我还想吃。”   沈临川笑着应下了。   下了学沈临川就收拾东西出来了,他家夫郎就在对面等着他呢,沈临川快步走过来了,“好了,我们回家。”   许知凡也从学堂跑了出来,“沈临川明儿见,周夫郎好呀!你做的菜特别好吃!”   被人家夸自己做饭好吃,周宁挺高兴的,朝着那个富家公子笑了笑,“他怎么知道我做饭啥味儿呀。”   “之前吃过你给我弄得炒豆腐血肠,吃过一次之后就黏上我了,每天都要从我这吃上几口饭菜不行。”   周宁笑了,“看着倒是个不难相处的。”   沈临川嗯了一声,“是个没心眼的。”   两人赶着骡车朝乡下赶去,周宁今儿看起来心情不错,“沈临川,意哥儿说想和我一道做蚊香的生意,今儿我和他在院子里盘了不少的蚊香。”   张小意是今天上午跑过来找他的,语气里都是兴奋,说那蚊香特别的好使,在床边点上一盘了,一夜都好睡呢。   “好呀,你两准备怎么卖呀?”   “意哥儿说我两提着篮子在市集上卖,两文钱一盘,挣得银钱我两一人一半。”   “可以呀,我家夫郎真厉害,我要读书了以后还得靠着我家夫郎养呢,你可不许嫌弃我挣不了银子。”   “我养你的。”   周宁被打趣地有些不好意思,沈临川真的是惯会捧着他的,他的蚊香生意还没开始做呢,沈临川就开始夸自己厉害了。   不过这蚊香里面没啥名贵的药材,艾草薄荷叶这些乡下的河沟旁都有,打回家晒干就行了,里面的雄黄藿香这些,意哥儿说他来出,因为是周宁家的方子,两人一块做,挣了银钱一人一半。   沈临川一回家就看见他家院子里晾晒了不少的蚊香卷,“那明天你就和意哥儿去镇上卖蚊香了。”   周宁点头,“也不知道好卖不好卖呢。”   “这东西卖得便宜,镇上人家买上一把艾叶也得一个铜板呢,好用了自然就有回头客了。”   第二天再去镇上的时候,张小意也跟着一道去了,骡子上装了两篮子的蚊香,两人没做多少先在镇上卖卖看。   张小意头一次去镇上做生意有些兴奋,坐在骡车上晃着脚,“也不知道咱两能卖出去多少呢。”   到了镇上四个人各自忙碌去了,沈临川去学堂,周大卖把子肉,周宁和张小意一人一个篮子去卖蚊香。   沈临川走的时候从他家夫郎篮子里拿了一盘,学堂种了不少花草,到了下午半晌的时候招蚊子,学堂里飞进来不少呢,刚好点上一盘蚊香驱蚊。   一到晌午该吃饭的时候许知凡就凑了过来,“我都闻见味儿了,今儿又吃啥呢。”   “蜜汁卤肉,蒸豆腐血肠,昨天你要的,我家夫郎特意给你弄的。”   许知凡感动得眼泪汪汪地,“替我多谢周夫郎了,他是个大好人!”   许知凡不客气地舀了一些沈临川的蜜汁卤肉和血肠,一碗米饭拌得油亮油亮的,再在上面放上两根碧绿的芦笋,许知凡一口下去简直要掉眼泪。   “沈临川不是我说,你家夫郎的手艺不比望月楼的差,我吃着这蜜汁卤肉丁和他家的宝塔肉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有这豆腐血肠,劲道咸香!”   “我家夫郎听你这么夸他肯定很高兴。”   沈临川在学堂里算是借读,不少人对他的存在是可有可无,平常也不过点头之交,许知凡是头一个凑过来,就因为觉得沈临川家的饭好吃。   还有就是觉得沈临川这个人挺磊落的,赘婿说出去多多少少有些不好听,人家就大大方方认了,让想嘲笑他那些人都找不到可以下嘴的地,这性子他喜欢!   下午的时候学堂里异常闷热,学子们都是一手翻书一手打着扇子,多用的是绢布折扇,还有风雅一些的用画了花草的纸扇,沈临川坐在后面手上也拿着蒲扇扇着。   学堂里四面窗子都打开了,外面的晚玉香开得茂盛,一股清幽随风飘了过来,当然一起飞过来的还有那恼人的花蚊子。   沈临川拿出一盘蚊香悠悠然给点了上去,周围总算是安静了不少,翻书的时候都悠闲了几分。   许知凡坐在前面被咬得抓耳挠腮的,恨不得全身都给挂上驱蚊的香囊,扭头一看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的沈临川一副悠然样,旁边还点着一圈圈跟香一样的东西。   许知凡偷摸挪了过来想看看这是什么稀罕东西,坐过来一看才觉得沈临川这竟然连只蚊子都没有!   “不是,沈临川,你怎么弄得呀,怎么你这连只蚊子都没有,你看看我这脸上脖子上被咬了好几个大包,痒死我了!”   许知凡这下说什么都不乐意走了,把自己的案几一搬放到了沈临川身旁,“这蚊子怎么只咬我不咬你呀!”   沈临川拿着蒲扇指了指地上的蚊香,“那,蚊香,我和我家夫郎闲着没事自己捣鼓的,倒是挺好用的。”   “蚊香?倒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香。”   “驱蚊的香,简称蚊香。”   前面的学子听见他两在说驱蚊的事,也扭过来了脖子,“沈兄,你这蚊香能不能往前挪一点,这蚊子咬得我一身的包。”   沈临川把支在地上的蚊香往前推了推,离得有些远,估计也挡不了多少用,但有聊胜于无。   “沈兄,你这蚊香能不能卖我一些,这学堂草木多,夜里的时候那蚊子也是绕着人飞,实在是没有法子,这白天看书都没有精神的。”   “我家夫郎在镇子上卖呢,两文钱一盘,彻夜点的话一盘能用上两三日。”   “两文钱!这么便宜啊!那先给我来上五盘!”   这蚊香驱蚊效果实在是好,点上一盘周围一圈都没有蚊子过来,关键是便宜啊!要知道这跟香料沾上的就没有便宜的,富裕人家调香驱蚊,那东西贵呀!   一旁有人问道:“这东西有用吗,我也被咬得受不了。”   “才两文钱,又不贵,你要不也买一盘试试,我看沈临川身边真的没有蚊子围过来呢!”   前面离得远的将信将疑买了两盘,卖得不多,这一会儿订出去了二十盘,许知凡和坐在沈临川前面的那个同窗各要了五盘。   散了学沈临川就拎着东西出来了,周宁依旧像往常一样坐在骡车的车辕上等他,沈临川小跑了过来,“怎么样,今儿头一天生意可还好?”   周宁摇了摇头,“虽然都卖出去了,但不大好卖,我和意哥儿卖到了下午才卖完,我两又去吃了碗凉面鱼,花销出去了一半就剩了四十个铜板。”   沈临川乐了,这镇上的凉面鱼一碗十个铜板,是面用漏勺给漏在水里成蝌蚪状,叫面鱼,里面在加入酸甜可口的凉汁子,夏天吃来消热解暑。   两个小哥儿忙活儿了一天了,这卖出去能保本都不错了。   “今儿才头一天,人家没用过自然不知道好不好用,夜里一点就知道咱家东西好用了,家中还有吗,我今儿卖出去了二十盘。”   “二十盘?这么多!”   “学堂一到了下午蚊子都飞进来了,我今儿一点不少人觉得好用,你看,人家看见有用了这不就买了,你和意哥儿多弄一些,相信我,过两天就好卖了。”   周宁打起了精神,“好!家中的蚊香不多了,我回去就和意哥儿在弄出来一些!”   沈临川把食盒给递了过来,他坐过去赶骡子,“看看里面是什么?”   周宁打开了食盒,只见碗里躺着五个红中挂绿的荔枝,周宁很是惊喜,“哪里来的荔枝呀。”   “昨儿打招呼的同窗给的,姓许,家中有商队,估摸着是走了水路运过来,今天吃了你做的饭夸好吃呢,下午他家中仆从送过来一些荔枝,他送了一些给我,快吃,等回家了就没这好吃了。”   白居易的《荔枝图鉴》曾说这荔枝是‘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儿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儿尽去矣’。   许家走水路运过来的,至少日夜不停过了三日了,而且他拿到手的时候还是凉的呢,可见一路都是用冰块护着才能这么新鲜。   这荔枝比寒瓜都贵重呢,也就镇上的有钱人家才能吃得起,周宁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吃呢,小心翼翼剥了一颗递到了沈临川嘴边,“沈临川,你尝尝。”   “我吃过了,你吃。”   许知凡一共送了他五颗,听说这一颗荔枝运过来价值千文,单冰块都用了不少,他家不做这生意,也就运过来自家吃吃。   要是沈临川没吃过自然稀罕,但他在现代没少吃荔枝,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留了下来全给了他家夫郎。   “你吃吧。”   周宁举着剥好的荔枝硬要喂沈临川,沈临川偏头给咬了过来,“好了,剩下的你和爹一人两颗,不许在喂我了,我真的在学堂吃过了。”   周宁这才坐在车上小口慢慢品着吃了一颗,这荔枝真甜呀,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吃呢。   剩下的周宁小心给合上盖子盖了起来,一回去就先给了他爹两颗,又拿了一颗给了张小意,张小意捧着那颗荔枝高兴得不行,“宁哥儿,谢谢你呀,我还是头一次吃荔枝呢!”   又听说沈临川还帮他们接了个单子,更是高兴了,虽然今天带到镇上的蚊香都卖完了,但也不是特别好卖,现在有人主动过来买了自是高兴。   趁着现在还没有天黑呢,两人又在院子里揉了一些蚊香出来,周宁回来的时候手都是黑的。   两人头一次做小生意,第二天一早张小意就拎着篮子过来,里面装了满满一篮子的蚊香,虽然头一天卖得不是很顺利,但好在都卖完了,两人还一道在镇上吃了凉面鱼呢!   沈临川拿了三十盘蚊香,给了六十个铜板,张小意哎了一声,“干嘛这么见外,给四十文就行了。”   “不好占你两的便宜,到时候你两不好分。”沈临川笑着给了铜板。   张小意也没客气了,“那我就收下了哈。”   到了镇上四人各自分开了,沈临川提着篮子也去了学堂,先把那十盘蚊香用纸包起来送到了后面的小院,人家没要他家束脩,若是送太贵重的东西人家也不要。   沈临川很是恭敬地递了过去,“我和我家夫郎弄了一些驱蚊的东西,夜里睡觉的时候点上一盘一夜好眠。”   王老夫子给收了下来,沈临川要走了又被叫住了,王老夫子轻咳了一声,“上次你送那豆腐血肠可还有,家中小儿喜欢吃,我买一些。”   “有,明日我带了送与夫子。”   “多少银钱我与你,都是乡下人家哪里能白要你的。”   沈临川行了个礼,“多谢夫子了。”   那豆腐血肠不仅他喜欢,家中的孙儿也喜欢,几个豆腐血肠拿回家去,头一天煮了一些出来,小孩子吃完了闹着又让他娘煮,没两天就吃了个干净。   咸香可口,又有韧劲,小孩子切上一根能吃上半天,家里几个小孩闹了好几天了,闹着让他在去买一些这豆腐血肠,他去哪里买呀,又不好意思开口找学生要,刚好借着这会儿开了口。   送完了蚊香沈临川就把学堂里同窗要的蚊香给发了发,都是用纸包裹起来的,还额外一人送了一油纸盒的清凉膏。   许知凡拿着那清凉膏闻了闻,刚还困呢,这一闻脑子都清醒了起来,“这东西提神醒脑倒是挺好,要是课上快睡着了朝着脑门抹上一些,这人立马清醒了。”   下午的时候窗边就点上了蚊香,屋里果然没有蚊子飞进来了,不少人纷纷来沈临川这买,“沈兄,明儿也给我带上一些呗。”   “不用人人都点这蚊香,若是屋子小,一个屋里点上一盘就够了。”   学堂大,今儿都点了四盘蚊香了,屋里蚊子也没有那么多了,要是咬了在涂上一些清凉膏,清凉止痒,果真好使。   许知凡用着果然不错,关键是便宜呀,这蚊香才两文钱一盘,清凉膏五文钱一盒,许知凡想着他家中祖父母还有爹娘,又在沈临川这买了不少。   到时候家中的仆从也都发上一些,省得夜里睡不好,白天干活出岔子。   看见众人围着沈临川,周有成咬了咬牙,什么好东西呀,一个个的围着沈临川,自从沈临川来了学堂,周有成就觉得他格外的碍眼,恨不得立马把人给赶出去了。 第50章   旁边有人撞了一下周有成的胳膊, “你要不要买一些,这夜里睡觉蚊子也太多了些。”   他们这些乡下的学子离家远些就住在学堂里,也省得来回跑了,就是王老夫子喜爱种植花草, 夜里天热要开着窗子睡, 那蚊子飞进来扰的人一夜都睡不好。   “不要, 谁要买他沈临川的东西!”   “你好像挺不待见沈临川的,你两有过节呀?之前在集市上的时候他不还跟你打过招呼呀?”   周有成有些烦躁地扯过书翻看了起来,不在搭理旁边一直追问的同窗。   那人见周有成不搭理自己了,也不自讨没趣,都是乡下供出来读书的, 和那些镇上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自是比不得的,大家关系亲厚一些, 就是不明白周有成怎么爱在背后拿沈临川入赘的事说事。   “你不买算了, 我自己去买。”   周有成哼了一声,沈临川沈临川,他现在听见这个名字就觉得厌烦,当初他进了王老夫子的学堂在村里可是好一顿风光,那可是镇上唯一一个举子开得学堂, 还做过县令。   村里人见识浅薄,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官呀,他费劲力气进来的学堂, 凭什么他沈临川就轻轻松松进来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学堂后面的角落,几乎所有人围着沈临川买那什么劳什子的蚊香!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沈临川就又卖出去了五十盘,东西便宜,但薄利多销,也不知道他家夫郎今儿在集市上怎么样了。   周宁这会儿正和张小意拎着篮子沿街叫卖呢, 集市上溜达了一圈之后就去旁边的小巷子里卖去了,昨天头一天卖蚊香,人家多是一盘两盘地买,虽然拿得不算多,但卖到了下午才卖完。   周宁手上挎着篮子吆喝着,“蚊香,蚊香,卖蚊香嘞。”   “那货郎,等一等!”   听见有人叫自己了周宁扭头看了过去,是一个年轻的妇人,周宁拎着篮子过去了,“可是要蚊香的。”   “哎呀,不好意思呀,原来是个小哥儿呀。”那妇人笑了一声,“昨儿在集市上买过那另一个小哥儿的蚊香,我还以为是他呢。”   镇上还没听说过哪种香叫蚊香呢,周宁这一吆喝她在屋里呢,以为是昨天那个小哥儿呢,“你这蚊香和那个小哥儿的可一样?”   “一样的,我两是一家的。”   周宁提着篮子让人家看,那妇人一看果真是,“那给我来上五盘,昨儿就买了一盘买少了,你别说这夜里点上了蚊子果然不往屋里飞了。”   周宁拿纸给人家包了五盘出来,他和张小意做生意的纸都是家中写过字的旧纸,刚好裁成块给人家包蚊香用。   不远处一个做针线活的夫郎也过来了,“买香呢?怎么突然想起来买香了?”   “是蚊香,可不是那贵死人的熏香啥的,你买一些不,我昨儿用了可好了,驱蚊子的。”   “真那么好用?”   “好用着呢,这次多买了一些,就怕往后碰不上这卖蚊香的小哥儿了。”   那夫郎也买了五盘,周宁虽然看着面无表情,但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今天生意可比昨天好多了,都是一下子五盘五盘的要!   周宁往这一站不一会儿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那妇人又夸了起来这蚊香好用,有人不太信就买上两盘想试试,便宜着呢,一盘才两个铜板。   没一会儿周宁篮子里的蚊香就见了底儿,今儿看样子不到晌午就能回家了。   买蚊香的人都散去了,周宁拿了一盘送与刚那帮他说好话的妇人,“多谢夫人了。”   那妇人白得一盘蚊香很是高兴,“那也是你家东西好用,小哥儿这天热,喝口茶水在走吧。”   “不了,多谢了,我同伴还在等着我呢。”   周宁道了谢走了,他又去旁边的小巷子转了一圈,再出来的时候篮子就空了,真的比昨天好卖上了不少。   周宁盘算着日子,一盘蚊香能烧上个三日,等过个几日再来这边转上一圈。   他和张小意约了在大路口的一颗大树下碰面,周宁远远就看见那下面有人站着等自己呢,张小意一脸地笑意,“宁哥儿,你可卖完了?”   “卖完了,你呢?”   “我也卖完了,有人用过觉得好就又多买了一些!”   两人一道朝着集市走去,张笑意笑得比天上的大日头还明媚上几分呢,“今天咱这蚊香卖得可真快!走,今儿省着点,咱两去吃个糖糕。”   昨儿卖蚊香都卖到下午了,才在镇上吃了个饭,两人挣得铜板花了一半,今儿还早呢,吃上个小食儿,走回家刚好赶上吃饭呢。   两人路过集市的时候一人买了一个糖油糕,张小意开心得不行,他手上也不是没有银钱,他跟着他爹出诊存了些银子,就是这头一次出来做生意,挣了铜板买上个两三文的糖油糕就高兴到不行。   路过冰饮子铺的时候张小意盯着人家正在吃的冰酥山看了两眼,周宁也注意到了,他今年是吃过了,他跟沈临川吃过两三次了,夏日来上一碗暑气立马消散。   张小意依依不舍挪开了目光,周宁扯了他一下,“要不吃上一碗吧。”   “不成,那今儿挣到的铜板都要花干净了。”   张小意怒咬了一口糖油糕,糖油糕也好吃!   张小意现在对两人的蚊香生意充满干劲,吃了个晌午饭就和周宁两人在院子里搓蚊香,院子里满满当当摆了不少的蚊香,又熬了一些清凉膏,用油纸折成小盒子,碧绿色的倒是蛮好看。   张小意眼睛放光,“等咱两挣了银子,就去铺子里吃冰酥山!”   周宁跟着嗯嗯点头,他也喜欢吃冰酥山!   张郎中看两人捯饬这些东西很是感兴趣,那蚊香用料真是巧,用榆树皮粉粘合,加入木炭粉助燃,艾绒薄荷这些乡间河边到处都是,雄黄藿香这些也不贵,让他想也想不出来这么便宜的驱蚊的香料,真的是妙呀。   普通人家哪有什么用香的,但这香确实便宜,而且驱蚊效果特别好。   他又见两人熬制清凉膏,拿过来闻了闻,“这个卖多少文?”   张小意伸出五根手指,“五文钱,便宜吧。”   张郎中点头,“这一小盒倒是可以用上一个夏天,用料也不贵,若是想效果更好可以加入樟脑油、丁香油、桂皮油等效果更好。”   张小意眼睛亮了起来,“爹,你这方子是个极好的,就是用了这些一盒不得二三十文的,普通人家谁会买呀?”   周宁在旁边听着,觉得这加了这香那香的方子肯定是极好的,他有些意动,沈临川特别容易招蚊子,那给他用,肯定比他们自己熬的只用了薄荷和艾草的清凉膏好。   “张叔,能不能先帮我熬制一些,我拿给沈临川用。”   “行呀,这方子改良一下还有驱风镇痛,清凉止痒,风热中暑之用。”   下午也闲着没事,张郎中在小炉子旁忙了起来,熬了几小盒子出来自己用,周宁拿了两盒,想着给沈临川一盒,虎子小鱼两人一盒,小孩子喜欢在外面跑着玩,蚊子就喜欢咬小孩。   “爹,你这东西好是好,就是太贵了些,说不定等我和宁哥儿找到大主顾了人家愿意买呢。”   张小意说着就乐了出来,仿佛已经看见他和周宁的生意做大做强。   周宁在这忙活了一阵就赶着骡车去镇上接沈临川下学去了,两人的把子肉生意现在他爹在做,他没啥事刚好可以弄这蚊香的生意,过了夏日他爹去卖猪肉了,他再接着卖把子肉。   周宁依旧把骡车停在树下面,等了一会儿就看见里面有人出来了,周宁盯着门口,等看见沈临川出来了眼睛都亮了一下。   沈临川接过了鞭子,“我来赶车吧,今天怎么样,比昨天好卖一些了吗?”   周宁点头,“不到晌午就卖完了,下午和意哥儿又做了不少出来。”   沈临川也笑了,“明日帮我拿五十盘,我那些同窗觉得也很好用。”   两人一起说着闲话回家去了,周宁还给沈临川说了意哥儿的爹帮着给改良了一下清凉膏,就算有些贵,镇上的普通人家不一定买,还是先卖五文钱一盒的清凉膏。   沈临川回家闻了一下这改良过后的清凉膏,更像是他在现代买的清凉膏,果然术业有专攻,这清凉膏售价贵一些,但效果确实极好的,沈临川想到了许家的商队。   家中还有小瓷盒子,沈临川弄了一些在里面,再去镇上的时候就带去了学堂,当做许知凡送他荔枝的还礼了。   周宁现在和张小意在镇上卖了三五日的蚊香就忙得停不下来了,不少人用着这蚊香好,纷纷过来求购,两人上午卖蚊香,下午回去就马不停蹄地搓蚊香,就连那五文钱一盒的清凉膏都卖得不错。   每天不管带过去多少都能卖完,张小意坐在院子里揉搓蚊香热得一头的汗,笑得一口白牙都露了出来,“这弄上一下午还挺累人的。”   周宁不觉得累,不就是制个蚊香,让他扛个一二百斤的粮食包他都觉得轻轻松松的,“你歇歇,我来弄。”   “那怎么成,咱两现在这是弄多少就能卖出去多少。”   两人的小生意现在做得很是红火,压根就不愁卖不掉,就是愁做不过来,张小意想到了什么说道:“不如叫上南哥儿和我们一起做,分给他一成的利。”   周宁也觉得挺好的,现在他两也做不过来,“好呀,分两成吧。”   现在两人一下午差不多能做小五百盘,那就是一两的银子,刨去本一盘能挣上一文,那还有半两的银子,南哥儿跟着他们做的话一天最少也能拿个小一百文。   而且加了个人还能多做一些出来,周宁听说南哥儿的爹最近想给他找人家,周老拐那名声,能给南哥儿找什么好家呀。   张小意觉得也行,南哥儿家困难,多给一些也无妨。   眼看日头已将开始西斜,周宁站了起来,“我去接沈临川下学了。”   张小意挤眉弄眼调笑了一句,“呦,你两真的是,啧,沈临川真的是好福气,我都有些羡慕了。”   周宁怕张小意再说出什么调笑的话,手都没在他家洗就赶紧跑了。   张小意也起身找周小南去了,身为一个小哥儿,他知道小哥儿的日子不好过,特别是南哥儿还摊上了周老拐这么个爹,真的是愁人,或许手上有些银子就会好点了。   张小意找到周小南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择野菜呢,看起来精神头不太好,脸色也有些蜡黄,张小意啧了一声过去了,“你那个酒鬼爹又怎么你了?”   周小南摇头,“就那样。”   喝多了酒就闹,现在又打他的主意,就想把他给卖个高价。   张小意说了他和周宁的生意,问他愿不愿意过来帮忙,到时候分给他两成,周小南也没问能拿多少,只知道他能找个活儿干了,不停地连连点头,“我愿意的,愿意的。”   “成,我和宁哥儿上午要去镇上卖蚊香,你上午就帮我们打一些艾草薄荷这些,还有木炭和榆树皮要磨成粉,到了下午我们一同做蚊香,但你一定要保密哦,要不然我三的生意可做不成了。”   周小南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连连点头,“我知道的,知道的。”   张小意说完事就回家去了,这蚊香用料简单也好做,要是让人家知道怎么做了,那他们还怎么做生意呀,还有那清凉膏卖得也不错,也好做。   要是按照他爹改良过的方子倒是不好做,就是贵,不好卖。   沈临川一出了学堂就朝着骡车走了过来,一起出来的同窗大声打趣了一句,“沈临川,你家夫郎又来接你了!”   “怎么,你们羡慕呀?”沈临川笑着说道。   许知凡也朝着周宁挥了挥手,“嫂夫郎好呀!”   周宁被这么多人看着有点不好意思,但也知道人家没有恶意,朝着人家点了点头。   周宁接上沈临川就回去了,整个学堂都知道沈临川人家每天都有夫郎过来接他下学,惹得不少人羡慕。   许知凡也坐着马车回家去了,一回到家就见家中的小妹满院子地跑着玩,看见许知凡回来了一头撞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腿,“哥!”   许知凡揉了一把自己小妹的脑袋,“疯丫头,这么热的天跑什么,你看看这脸上都被咬个包了。”   小孩子皮肤嫩,蚊子咬伤一口跟肿了似的,许知凡想起他腰间的荷包里还有沈临川送给他的清凉膏的,他用着挺好用的,拿出来给自家小妹的脸蛋上抹了一些,“去屋子里玩,这会儿正是蚊子多的时候。”   “哥,凉凉,舒服。”   许知凡牵着他妹子的手进屋去了,许夫人正在屋里绣花呢,看见小丫头回来了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汗,“说了不听非要去外面跑着玩,你看看这给咬的,你爹瞅见了又心疼。”   “对了知凡,上次你带过来的这蚊香倒是挺好用的,再多买来一些给家中的仆从都发上一些。”   “行,知道了娘,我明儿就再多买一些。”   许老爷也从铺子里回来了,这大夏天的动动都一身的汗,许知凡殷勤地给打着扇子,“爹回来了。”   “最近课业怎么样?”   一听自己老爹问自己学业上的事,许知凡就垮下了脸,“比以前精进了一些。”   “好好学,明年就要院试了,你要是能考中个秀才,咱老许家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爹,你也太容易满足了些,不就是个秀才,明年就给你考中了!”   “少油嘴滑舌的,对了,你朋友送你的蚊香我瞧着不错,你看能不能订五千盘,带到南方那边卖一下试试。”   “五千盘,要这么多呀?”   “南方那边蚊虫更多,到时候给送货的几家铺子放上一些,就算是卖个十文也能挣上一半。”   许知凡嘿嘿一笑摸出来他的清凉油给他老爹脑门上抹了一些,“爹,凉快不?”   许老爷觉得一阵凉意直冲脑门,人都清明了几分,“什么东西?”   “这也是我那个姓沈的同窗送我的,你瞧瞧怎么样,我觉得这叫清凉油倒是可以卖出个高价。”   许老爷拿过来看了看,“倒是个好东西,你问问怎么卖的。”   许老爷身为商人很是敏感,他家在镇上虽然富裕,他老爹那会也是从货郎做起来的,渐渐如今有了两只商队,一条船队,这腿上的泥点子都还没洗干净呢,和那些真正富贵的人家还是比不得。   所以对他这个儿子格外地重视,就盼着家中出了个读书人,不求别的,出个秀才也成呀,说出去也好听啊!   许知凡也觉得这两样东西好,关键是没有其他家卖,他跟他爹想一块去了,若是卖得好了,那就他们许家知道货源,说不定能赚上一笔呢。   “爹,那我明日就问问,若是可以了邀请他来咱家,你两在商量。”   许老爷应了一声,“成,那蚊香的事尽快,刚好这两日要往南边送一批货过去,到时候捎带过去。”   “哎,得嘞!”   周宁这边新加了个人,周小南一早起来就去村边上割艾草薄荷这些,张小意还没吃了饭去镇上卖蚊香呢,张小意就背着满满一背篓艾草薄荷过来了。   张小意呀了一声,“南哥儿,你怎么这么早呀!”   周小南擦了擦汗,“在家也无事,就先打过来一些。”   “不用那么早的,吃了饭在干活就行了。”   上午周宁和张小意拎着篮子去镇上卖蚊香,周小南就在张小意家磨木炭榆树皮这些,下午的时候三人一道搓蚊香,这制蚊香的方子两人也没防着周小南,有心之人看一遍就会了。   今儿卖出去了六百盘的蚊香,周宁拎着篮子分铜板的时候,周小南吓得直哆嗦,“这,这么多呀。”   昨天意哥儿说要分给他两成,小哥儿家做生意,他以为一天能分他个十几文就是多得了,看着周宁提出来的篮子里面装了半篮子的铜板,周小南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铜板,一时间说话都打结巴的。   张小意也坐在一旁数了起来,“所以才叫上你呀,我两实在是做不过来了,都是做多少卖多少。”   六百盘卖了一千两百文,刨去一半的本钱,两成就是一百二十文,张小意数了一小堆铜板给周小南,“那,就从今天开始算吧,这是你的。”   周小南吓得直摆手,“太,太多了,我也没做什么。”   周宁拎过来放在了周小南的手里,他可是听说南哥儿一早就去打艾叶薄荷这些了,院子里铺了不少的艾叶薄荷在晾晒,下午就一点不偷懒地一起干活,南哥儿应该拿这些的。   “拿着吧,以后我三还一道做生意呢。”   周小南擦了擦眼泪,“宁哥儿,意哥儿,谢谢。”   周小南得了这些银钱头一件事就是还了周宁家的猪肉钱,他欠了不少,一百二十文还差上一些呢,“宁哥儿,剩,剩下的我明日还你,我一定好好干的!”   “嗯!”   周小南回家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呢,他竟然一天能挣到一百多文!   他有了银子家中就能买上一些大米白面了,他就不用吃杂粮了,还能偶尔吃上顿肉,说不定还能扯上一匹布给自己做衣裳呢,他身上这身衣裳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缝缝补补,出门他都觉得人家在笑话他。   周小南干活更是卖力了,他多做一个就能多挣上一些,宁哥儿意哥儿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分铜板,干了几日了他手上都攒下了二三百文了。   周小南每天觉得他是不是在做梦呀,他怎么也能一下子挣这么多铜板啊!   沈临川再从学堂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十两银子,是许家那边买蚊香的钱,沈临川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许家会先和他谈清凉膏的事呢,没想到先订的是蚊香。   不过这两门生意他都想和许家做,若是许家不找他他也会提,蚊香可以薄利多销,清凉膏利润空间则很大,用上瓷盒子,一瓶售价不会低了。   周宁得知人家订了五千盘蚊香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这么多呀!”   “对,还有改良过后的清凉膏,价儿多少不大清楚,吃了饭咱去找张郎中商议一些。”   周宁觉得他和张小意一天卖个六百盘就已经很多了,这一下子竟然有人订了五千盘!   晚上弄了个爽口的凉粉拌胡瓜,配着肉酱面,周宁吃了两碗才收了手,吃了饭两人一道去了张小意家。 第51章   “这, 这么多呀!”   听说有人要在他们这订五千盘蚊香,张小意惊讶地都结巴了起来,一下子就得了十两银子啊,这可是他和宁哥儿做生意以来做得最大的一笔单子了!   张小意激动地跳在了周宁的身上, “啊啊啊!宁哥儿我们要发了!”   沈临川脸色一黑, 把张小意从他家夫郎身上给扒拉了下来, 成何体统!不能仗着自己是个小哥儿就随意往他家夫郎身上跳吧!   张小意暗戳戳地朝着沈临川翻了个白眼,小气鬼,不能让宁哥儿瞧见了,要不然肯定会护着沈临川的!   “就是这么多,我和宁哥儿三人怎么能做得过来呀?”   “我和沈临川商量过了, 后日他休息,张叔叔还有我爹都可以一块做, 五千盘的话差不多三日就能给做完了。”   听周宁这么说张小意更乐了, “三天诶,我们能挣十两银子!”   等做完了这笔大单子,就和宁哥儿一道去镇上吃冰酥山!   “张叔,人家还想要一些改良过后的清凉膏,若是卖给他们的话多少文合适?”   “哦, 还要那清凉膏呀。”   小辈们打打闹闹做个小生意他原是不打算插手的,但这会儿问道清凉膏了,张郎中来了兴致, 这清凉膏加入一些药材之后效果极好,若是能让更多的人用上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若是不大一盒子的话大概十五文,中间还有几文的赚头。”   “还要配上小瓷盒子,一个的话估摸也得几文。”   许家要了这些东西是往南边带的,用油纸折成的小盒子肯定不行, 得用细瓷盒子,也不用在上面画花鸟鱼虫什么的,打上个印记就行了,这样还能省下一下成本,普通老百姓买着也不会太贵了。   周宁想起了之前他和沈临川买粗瓷碗的那家窑子,“可以找赵家瓷窑做,他家挺实诚的。”   “行,明日我先和许家那边说一下这清凉膏的价儿,若是他家觉得合适了,说不定还能再接上一笔生意。”   “还,还能再接一笔生意?”   张小意高兴傻了,十两银子的大生意都觉得已经了不得了,比他爹给人家看诊得来得多多了!   “对了,那十两银子你们先不要动,若是许家要做清凉膏的生意,少不得要用这笔银子买草药。”   沈临川特意提醒了句,这清凉膏里面还有一些贵的药材肯定要采买的,还有瓷盒子,到时候要用银钱的地方多着呢,别突然掉下了十两银子,这几个小哥儿一高兴就买吃的了。   沈临川话音一落头一个蔫吧地就是张小意,他原本还打算去镇上买冰酥山呢,现在看来吃不成了。   商议好事情之后沈临川和周宁就回去了,再去学堂的时候就和许知凡说了清凉膏的事,许知凡和他爹一样觉得这清凉膏是一项不错的生意,“沈临川,不如你中午了来我家一趟,你和我爹商量商量这事。”   “行。”   上午商量一下这事也好,不耽误他下学回家,要不然下午下了学去商量这事,他和他家夫郎回家的时候肯定天都黑了。   许知凡拿了几个铜板去学堂外找了个小孩子给他回家说一声,省得他爹在铺子里忙活不回来。   晌午下学那会正是日头最大的时候,晒得院子里的花草都卷了叶子,许知凡打着扇子挡在了头顶,“这天可真热啊!”   沈临川也被晒得眼睛都睁不开,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周有成看见暗中撇嘴,“就知道去巴结人。”   许家在镇上是有钱人家,听说家里开着好几家铺子呢,许知凡出手又大方,不少人围着他转呢,倒是没想到沈临川竟然能巴结上许知凡。   上了马车有个遮阳的地儿这才觉得凉快了一点,沈临川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热的天还要穿长袍裤子,真的好想穿短袖短裤啊!   许知凡头一次带沈临川去他家挺高兴的,“我爹娘挺和善的,下面还有个不大的妹子闹腾些。”   这次去许家实在是太匆忙了些,沈临川空着手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会儿果子铺旁停一下,我带一些手信过去。”   “哎,别忙活了,这大夏天的下去一趟热得要死,不讲究那么多。”   “那我就不和许兄客气了。”   “咱两谁也和谁呀,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到了许家,许知凡领着沈临川朝花厅走去,沈临川扫了一眼,这许家在镇上算得上是富贵人家了,三进的小院很是清雅。   “爹,我回来了,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沈临川。”   沈临川上前行了个礼,“见过许伯父。”   许老爷也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年轻人,听说是乡下人家,还是个入赘的,虽穿着朴素的蓝色儒生袍子,但落落大方的,许老爷不由心生好感,倒是比他儿子之前的狐朋狗友强多了。   “坐,知凡甚少带朋友回来了,可见是真喜欢贤侄。”   许老爷是生意场上的老狐狸了,客套了几句就和沈临川说起了清凉膏的事,沈临川虚抬了几文,最后商议下来二十文一盒,许老爷先订了五百盒带去南方试试,若是卖得不错了再接着下单子。   许知凡听他爹因为几文钱和沈临川你来我往的扯皮,他托着脑袋打了个哈欠,“爹,你两商议好没,一会儿吃了饭我和临川还要去学堂呢。”   许老爷只想上脚踹他这个只知道吃的儿子,人比人气死人,和沈临川交谈了一番,越发觉得眼前的年轻人老练,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可惜了,怎么就不是他们许家的儿子了。   在看看对面听得快睡着的自家儿子,许老爷只想叹气,他小时候可是过过苦日子的,他爹是货郎,到了他十来岁的时候才积攒了一些家业,开了铺子,到了他接手又建了商队,许家的家业两代人了才积累了起来。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出了清河镇他们许家就是个没有根基的商人,他就指望他儿子能考取个功名,他们许家也能算得上是‘士’了。   “贤侄请。”   沈临川自然不能走在许老爷前面,客气了一番跟着去了旁边的小花厅,许夫人还有许家的妹子都坐在一旁,许老爷笑着说道:“没有外人呢,就当是家宴了,贤侄不要客气。”   “多谢许伯父招待了。”   许夫人帮沈临川夹了一筷子菜,“听我家知凡说在学堂多亏了临川你指点了,我家老爷说知凡的课业最近精进了不少。”   “是知凡兄聪颖,我和他不过是相互学习。”   听人家夸自己儿子,许夫人更是高兴了,虽然学业上的事她不大懂,但最近看他儿子回来也知道用功了,她也很是欣慰。   在许家吃了个饭沈临川和许知凡就又一道去了学堂,许老爷暗中叮嘱了许知凡两句,在外面尽量不要得罪人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人家了。   许知凡随口应和了两句就跑出去了,他爹真是的,看他这意思是看中沈临川了让他交好,还用他说呀,他本来就挺喜欢沈临川的,比那些只知道阿谀奉承的人强多了。   沈临川这边忙着谈生意,周宁几人也没闲着,周小南一早就打了一背篓的艾草薄荷送到了张小意家,听说张小意接了十两的大单子,周小南吓了一跳,十两银子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呢!   周小南更是卖力干活,一上午的功夫打了好几背篓的艾草薄荷这些,大夏天的热得一头的汗。   刁婆子在河沟旁也打一些嫩草回家喂鸡,见周小南打了不少的艾草就问道:“南哥儿,弄这么多艾草做什么?驱蚊也用不了这么多呀。”   周小南笑了笑说道:“给张郎中家的,他让我帮忙给打上一些。”   “张郎中要得呀,那多少文一背篓呀?”   “不要银钱的,之前张郎中帮狗娃看过病没收诊金,我打一些艾草送与他家。”   “哦,这样呀。”   地上的背篓已经装满了,周小南背着背篓走了,刁婆子才不信呢,她这几天经常看见周小南在河沟旁打艾草,今天这都打了三四背篓了,肯定是给了银钱的,就怕自己跟他抢这个活计罢了。   周小南手上现在有些了些铜板,他不敢和他爹说,就连他弟弟狗娃都没让知道,只是买了些米面回来,他和狗娃也能吃饱了。   要是让他爹知道了他手上有银钱肯定会抢过去吃酒的,吃酒了就闹事,周小南现在到希望他爹在外面不要回来呢。   下午的时候周宁和他爹,意哥儿和他爹再加上周小南一共五个人都下手弄了起来,几个人分开干了起来,费力气的活儿周大给揽了过来,让几个哥儿干轻松一些的。   一下午几个人盘了不少的蚊香出来,到了日头西斜的时候周宁就收拾一下赶着骡车去镇上接沈临川下学。   沈临川这次下学带了不少的书回来,学堂休假,能在家歇上两日呢,就连住在学堂的乡下学子也都纷纷收拾了包裹回家去了。   沈临川坐上了骡车,一个姓王的同窗打了声招呼,“沈临川,你家是不是大杨树村的呀,能顺路带我一程吗?”   “成呀,还有顺路的吗,一道回去。”   听沈临川这么说又有两三位顺路的同窗笑着跑了过来,过来先朝着周宁行了个拱手礼,“那就多谢沈兄和周夫郎了。”   “没事,我家骡子壮实着呢。”周宁轻轻挥了下鞭子赶着骡车走了。   有人朝学堂门口喊了一声,“周有成,我记得你家不也是大杨树村的,刚好可以坐沈兄家的骡车一道哩!”   “不坐,我在镇上还有事。”周有成挎着包裹疾步去了一边。   “周有成有啥事呀,之前一到了休沐他可是头一个往外跑的。”   “沈兄,周有成不也是大杨树村的,之前在集市上碰见过你还和他打招呼呢,怎么感觉,你是不是哪得罪他了。”   沈临川笑了,可不得罪他了,还得罪大发了,要不是他入赘到了周家,那周有成现在的日子不知道过得多舒服呢。   “可能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吧。”   周宁和沈临川坐在前面赶骡车,后面坐了几位顺路的同窗,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坐在后面你一句我一句的还挺热闹。   沈临川也时不时地搭上一句话,他原本打算今儿下学了,和他家夫郎一道去赵家的窑子那商量一下买瓷盒子的事呢,刚好碰上今日休沐,索性就先回去吧,瓷盒子的事等明天去镇上在说。   周有成没有坐沈临川的骡车,故意往反方向走了一段路,估摸着沈临川和周宁走远了这才折返了回来,不就是辆骡车嘛,谁稀罕坐他家的呀。   周有成身后背着包裹,里面都是他要换洗的衣物,虽然这会儿太阳已经西斜了,但还是挺热的,走在路上热得一头的汗,越发觉得他爹说得对,这沈临川就是克他家!   沈临川一回到家就和周宁说了清凉膏的事,许知凡的老爹今儿就给了他银子,十两银子,五百盒清凉膏。   “一下子要这么多呀。”   “嗯,明日我和你一道去镇上,去把瓷盒子给订下来。”   周宁点点头。   吃了饭沈临川洗了个澡就关上了门,终于换上了他心心念念的短袖短裤,他和周宁一起捣鼓出来的,周宁的针线活儿不大好,但短袖短裤做起来简单,就连沈临川都跟着学了一些针线活。   沈临川原本是想买些纱做短袖呢,周宁死活不肯,做里衣穿着还成,哪有做成外面穿的衣裳呢,沈临川只好用棉布给做了短袖短裤。   一入夜关了院门了,沈临川就换上他的短袖短裤,周宁也做了一身,虽然露胳膊露腿的,但家里又没有外人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倒还挺喜欢的,凉快。   沈临川刚洗了澡浑身干爽,身旁点着蚊香,一手摇着蒲扇,一手在纸上写写画画,夜里的带着凉意的风吹散了白日的暑气。   周宁洗漱好也坐了过来,帮沈临川给倒了一碗凉茶,周宁坐在一旁托着下巴看沈临川,沈临川头都没有抬,“看什么?”   “沈临川,你好白。”   沈临川得意了起来,他不仅白,他还滑呢,他家夫郎最喜欢摸他了。   “过来,我教你记账。”   周宁坐了过去,两人挤在一块,沈临川身上凉凉的,舒服。   “不用学记账,就那两笔生意,我还能记差了不成?”   “那清凉膏的生意你和意哥儿准备怎么分?”   “一人一半?我会不会太占便宜了些,毕竟意哥儿的爹也帮着改了那方子。”   “那就四六,咱四,他家六。”   “嗯,两家常来常往的,不用分那么清。”   沈临川扯了一下周宁的脸,“你傻呀,就是常来常往才要分清楚,有失偏颇了才容易闹起来。”   周宁摇了一下头,“别扯我脸。”   没大没小的,他虽然是沈临川的夫郎,但他可还比沈临川大上一岁呢。   “成成成,坐过来点,不扯你脸了,就这么大个油灯离远了能看清吗?”   周宁这才又坐了过来,沈临川一一和周宁说了起来,“这清凉膏按净利分,药材这些用得都是意哥儿家的,用了多少价几何都要一一给记录清楚了,这叫成本,还有瓷盒子人工这些都要一一给记录清楚了……”   周宁虽然听得有些迷糊,但沈临川给他细细讲来他也弄明白了,就是有些词他没听说过,什么成本利润损耗盘点什么的,都是一些他没听过的词,果然还是读书人懂得多。   沈临川想教周宁学记账,现在这会儿先教单式记账法,慢慢来,等日后若生意真做大做强了,在教复式记账法。   周宁虽然没接触过记账,但沈临川一教就明白了什么意思,沈临川惊喜地发现他家夫郎心算能力极强,倒是个干会计的好手。   两人脑袋抵着脑袋学到了半夜就一道携手歇息去了,周宁打了个哈欠,听得他都快睡着了。   周宁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来了一句,“沈临川,今儿要不要生崽。”   沈临川拍了一下他夫郎的后背,“睡觉,今不早了。”   身旁的人没了动静,沈临川有些吃味儿,挤过去把人给搂在了怀里,周宁皱了下眉,“热,不抱。”   沈临川啧了一声,“你咋这么难伺候呀。”   只许自己摸他,不许他抱,这一到了夏天就不许自己抱了,虽然热吧,但沈临川就爱抱着他家夫郎。   “周宁,宁哥儿,周小宁。”沈临川低声叫了几声,身旁的人似乎已经熟睡了过去。   沈临川都要被气笑,刚还说想和自己生崽呢,这扭头就睡过去了,沈临川挤过去蹭了几次,惹得周宁不高兴地往里滚了滚,沈临川又跟着挤了过去。   “周小宁,你喜欢我吗?”   周宁睡梦中只觉得沈临川一直在和他说话,好困呀想睡觉,但沈临川就是不放过他。   沈临川见人不答又问了一边,“周小宁,你和我好是只想和我生崽崽还是喜欢我呀?”   “生崽。”   沈临川气结,自己问半天了不说话,这一提到生崽跟触发到什么关键词机关似的,立马就回了他一句。   沈临川把人给摆了过来,“说,周宁喜欢喜欢沈临川。”   怀里的人又不吭声了,沈临川咬了一下周宁的鼻子,“你怎么这么坏,那沈临川喜欢周小宁。”   “喜欢,沈临川。”   沈临川都闭眼准备睡觉了,怀里的人传来低声的呓语,沈临川唰得睁开了眼睛,“你说什么?”   再问怀里的人也没了动静,这会儿都月上中天了,沈临川低声笑了起来,他就知道周小宁是喜欢他的,要不然怎么想和他生崽呢。   就是下了床害羞,自己哄了几遍都不肯和自己说,沈临川抱着人心满意足地睡了,下一次一定要让周小宁再和他说一遍喜欢他!   一夜好梦,沈临川依旧天一亮就起来了,提水打拳练剑来上一遍就捧着书诵读了起来,听见沈临川读书的声音周宁也起来了,打了个哈欠穿上了短褐,没睡好,昨天梦见沈临川老是和自己说话,说得啥忘记了。   周宁起来洗漱好先在锅中把把子肉给煮了出来,又在一旁的小炉子里摊起了饼子。   如今这把子肉的生意周大帮着料理,比周宁都上心呢,一早起来先去外面给骡子打些草料,回来就帮着他家哥儿一道弄。   “刚看见南哥儿也在河边打艾草呢,这孩子也是辛苦了,有了银钱头一个就先还了咱家的欠银。”周大闲话了两句。   周宁嗯了一声,“南哥儿挺好的。”   吃了饭周大赶着骡车走了,路过张小意家的时候喊上一声,张小意拎着两篮子蚊香跑了出来,“南哥儿,我先走了!”   “哎。”   周小南应了一声,他也是一早就过来忙活了,起来先去打艾草,吃了饭就过来揉艾绒磨榆树皮粉。   周宁从骡车上跳了下来,手上拎着一些从家中带过来的点心蜜饯这些小食儿,“南哥儿,你别急,该歇歇,都是自己人。”   周小南笑着点头,“宁哥儿,我知道的,你快和意哥儿走吧,周大叔他们等着呢。”   周宁送了东西也上了骡车,周小南看着门口的骡车没了影子,也又低头忙活了起来,这哪里算得上辛苦,可吃不饭比起来,现在的日子他之前想都不敢想。   那可是十两银子的大单子呀,还有宁哥儿意哥儿每日也都出去卖些,单是这他一天就能到手一百来文呢!   沈临川自从去了学堂有一阵没来集市上了,先帮着他爹把把子肉的摊子给支上了,旁边卖烧饼的老汉打了声招呼,“沈老板呀,好久不见了,这一阵怎么没来镇上呀。”   “在家忙呢。”沈临川应了一声。   家中的摊子还没支起来呢,不少老顾客都在摊子前等着了,看见沈临川今儿过来了纷纷打上声招呼,沈临川客气地招呼着客人。   帮他爹支好摊子之后沈临川就和周宁一道卖蚊香去了,路过陆家布铺的时候,陆夫郎喊了一声,“宁哥儿,给我来五盘蚊香。”   “哎!”周宁麻利地用纸裹了蚊香出来,陆夫郎使唤他家小子把铜板送了过来,“宁哥儿他相公今儿也来了,倒是有一阵没见过你嘞。”   沈临川面带笑意只说家中忙,和周宁一道朝着前走去。   陆夫郎最近常在周宁这买蚊香,便宜驱蚊效果还好,一盘也不过两个铜板,点上这蚊香呀,夜里都能睡个安稳觉了。   陆家的小子拿着蚊香跑进了铺子,“小爹,给。”   陆夫郎接了过来放在了柜台上,见这包蚊香的纸上面都写着字呢,“这宁哥儿男人字写得倒还可以。”   “你这就不知道了,之前可是听说周大叔说,他这哥儿婿在镇上读过几年书呢。”陆掌柜的随口应了一句。   陆夫郎嘟囔了句,“就是这写字用得纸倒是不少,也得不少银钱呢。”   沈临川陪着周宁卖蚊香,还没走两步呢就被人拦住了,“宁小哥儿,给我那几盘蚊香。”   周宁刚往这一站不少人就看见他了,纷纷围了上来,你一盘我两盘的,一篮子蚊香装了不少呢,没一会儿就被买完了。   沈临川还是头一次过来卖蚊香呢,没想到这蚊香这么好卖呀! 第52章   周宁提了一篮子的蚊香很快就卖了个干净, 沈临川惊讶地挑了下眉,“这蚊香这么好卖呀。”   周宁点头嗯了一声,“挺好卖的,前几日我和意哥儿还要拎着篮子在周边的巷子里叫卖, 后面连这条集市都不用走出去就卖完了。”   张小意也拎着篮子跑了过来, “宁哥儿, 我的也卖完了!”   “意哥儿,今儿又来了,去大娘家喝口茶水呀。”路边一位卖针线的婆子看见张小意过来了满脸堆笑。   张小意赶紧跑了,“大娘,我还有事呢, 先走了啊!”   周宁和沈临川也跟了上去,直到跑出了集市了张小意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现在看见她都怕了。”   周宁嘴角勾了起来, “以后不搭理她就是了。”   “我也不想搭理她啊,宁哥儿你知道嘛,今儿又有几个妇人夫郎想给我相看,我还得挂着笑脸给他们包蚊香!”   张小意皱着脸抱怨了起来,他一个没成亲的小哥儿, 自从和周宁一道在镇上做生意,他在这条集市上也混了个脸熟,每天过来卖蚊香都总会有几个人想给他相看。   不管是真心假意, 张小意现在都没有兴趣,他还想多挣些铜板呢,到时候给他爹在镇上开一家小医馆!   沈临川难得见张小意吃瘪,谁让他之前对自己老是刺刺的,抱着胳膊打趣了句, “要不相看一二,说不定有好的呢。”   张小意瞪了一眼沈临川,“宁哥儿,这次是他先招惹我的,你管不管啊!”   周宁扯了一下沈临川,“你别乱说,意哥儿脸皮薄。”   脸皮薄?沈临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   惹得张小意又猛瞪了几眼沈临川,沈临川躲在了他家夫郎身旁,“你瞧瞧他,我不过是打趣了他两句,他就生气了。”   周宁被两人挤在中间也不知道该帮谁了,忙说道:“不是要去定做瓷盒子,赶紧去一趟,要不然一会儿回去晒得慌。”   周宁一走两人赶紧跟了上去,镇子周围有几家烧窑的,之前两人一道找人定制粗瓷碗的那家姓赵,家中有几口窑,老子把烧窑的手艺传给儿子,到了儿子这代也就带一个小徒弟。   沈临川三人还没走到赵家门口,一个半大的小子就迎面跑了过来,“沈老板,周夫郎,你们可是要买碗呀?”   这半大的小子还记得沈临川二人呢,他上次去摊子那送碗,沈临川还送了他一个烧饼,里面还给夹了一个鸡蛋,上面浇了肉汤,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饼子了!   几个月不见这小子,这小子黑了不少,许是大夏天干活晒得了,这才不过九十点钟,日头还没到最晒的时候呢,这小子就赤着上身,下身穿一条黑色的裤子,裤腿还给卷得老高,倒是蛮清凉的。   沈临川笑了,这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师父呢在吗?”   “我叫石小河,我师父在院子里烧窑呢!”   石小河跑着引了几人进院子,张小意头一次来这,他才知道原来他们镇上还有烧窑的地儿呢,转着脖子一脸好奇看了起来。   石小河跑院子里嚷嚷了起来,“师父!沈老板周夫郎来了!”   赵大柱刚开了窑,听见他小徒弟一嚷扭过了头,他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周屠户家的哥儿和哥儿婿来了。   赵大柱还没说话,就听见一声尖叫声,张小意吓得忙躲到了周宁的身后,“他,他怎么不穿衣服呀!”   赵大柱一看后面还跟着个小哥儿呢,他这又是和泥又是烧窑的,大夏天热得不行,要是穿得齐齐整整的不得热死呀,见有个不大的小哥儿来了他这才披上了外裳,“来买碗的?”   见赵大柱穿上了衣裳,沈临川这才从他家夫郎前头挪开了,“想要赵老板帮忙给打一批瓷盒子,就跟装脂粉香膏那样的盒子,小一些。”   沈临川给比划了大小,也就比铜钱大上一些,下面要打上名号。   “这瓷盒子不比粗瓷碗,用的泥要好上不少,虽然不大但也不便宜,一只三文,打印记加一文。”   沈临川也没有讨价还价,他们要得不多,一共五百个小瓷盒子,一窑就烧出来了,一共才二两的银子,这大夏天的烧窑也不容易。   “行,先订五百只,若是以后有生意在来找赵老板订。”   赵大柱有些惊讶,原本以为这周家的哥儿婿要讨价还价一下呢,上次买碗的时候要的不多还了一下呢,这次倒是一口应了下来。   就是这下面打印记的事让沈临川犯了难,虽然是他先做出了清凉膏,但他的做法简单就只用到了艾草薄荷蜂蜡这些,张郎中改进了方子才有了现在的清凉膏。   “宁哥儿,张小意,你两看着瓷盒子底下的印记打什么字?”   张小意这会儿还躲在周宁身后没出来呢,臊得脸通红,胡乱地点头,“都成都成。”   “打张记吧。”   周宁觉得这清凉膏还是意哥儿的爹功劳最大,他就不占这个便宜了,张小意一听不乐意了,“这法子还是你和沈临川头一个想出来,怎么也不能打我家的名字呀,要不把咱两家的名字都打上?”   “字打太多了看不清。”赵大柱提醒道,“这瓷盒子不大,最多也就四个字。”   “那就周张记。”   “哪有这么叫的,还不好听。”周宁也犯了难,这该挂哪家的名号呀。   “不如下面打宁安如意四字。”沈临川提议道,这两两家的名号都能带上去。   张小意不住地点头,“好呀,好呀,宁哥儿就用这个吧,这个好听。”   “好。”   沈临川和赵大柱商量好了何日送这瓷盒子,周宁给付了二两银子,这是从许家给的十两银子里出的,这一下就出了二两银子,还要付张郎中的药材钱呢。   一说要走了,张小意头一个跑了出来,出来还在和周宁吐槽,“那个汉子怎么也不穿个衣裳,真的是吓死我了。”   周宁见怪不怪,他爹在家也穿汗衫,他和沈临川关了门更是胳膊腿都露了出来,他轻咳了一声安慰道:“等你成亲就好了。”   张小意脸色爆红,“宁哥儿,你变坏了!”   沈临川在旁边忍得肩膀直抖,他怎么没发现他家夫郎有天然黑的潜质。   周宁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嘛。”   张小意被臊得挎着篮子大步走了,一直坐上骡车回家了脸还都是烫的呢。   下午两家人还有周小南,六个人都忙活了起来,蚊香还有清凉膏都得赶紧赶制出来,几个人都下手揉搓起了蚊香,这蚊香里面加了木炭粉引燃,几个人手上都黑乎乎的。   六个人下手忙活了两天,再加上之前做得总算是盘出了五千份蚊香,晾晒干的就用纸十盘一份给包裹好。   没两日瓷盒子也送了过来,几个人又一同往里面装清凉膏,装好之后用红纸带套一下固定,上面用毛笔写着‘清凉膏’三字,几个人中就数沈临川和张郎中的字好了,而且写的字还要小,两人写了一下午才给写好。   红纸写好之后用套在瓷盒子上,要紧一些要不然盒子会开,几个人可算是忙活了几天,屋里摆了不少的纸包裹的蚊香还有一个个用套上红纸的瓷盒子。   张小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总算是弄完了!”   别说张小意了就连周宁都觉得有些累了,一直坐在那手上不停地干活,干久了就有点腰酸背疼的。   弄完之后周宁赶着骡车给许家送货去了,张小意和周小南都跟着一道过去了,毕竟是三人的生意。   周小南还是头一次进了这么漂亮的院子,不由拘谨得动了动脚,想把自己的破了洞的布鞋给藏起来,早知道这许家是这么富贵的人家他就不过来丢人了,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脸都红了起来。   许掌柜的接待了三人,倒是有些惊讶,原本以为这生意是沈临川的,没想到竟然是三个年岁不大的乡下小哥儿。   许掌柜的验了货,又请了他家夫人帮忙招待了,来的是三个小哥儿他也不好招待。   许夫人笑呵呵请了三人去花厅吃茶,“原来是你们的生意呀,倒是意外,要知道是小哥儿们的生意,那会儿就不让老许因着三文两文的讨价还价了。”   周宁有些嘴笨规规矩矩地坐那随声应和着,张小意是个会说话的,笑着和许夫人说希望这批货卖得好,这样他们就能多挣些银子了。   乐得许夫人直说好,又叫小丫鬟端了几碗木瓜冰雪冷元子出来,“不要客气,吃,我家小丫头一到夏天可喜欢吃了,要不是我压着呀一天能吃上好几碗。”   张小意哇了一声,“多谢许夫人了,我想吃冰酥山,太贵了买不起,今儿也是沾了夫人的光了!”   许夫人更乐了,这小哥儿嘴巴真甜。   周小南手边也有一碗,他还是头一次在夏天吃上冰呢,碗里放着五色的小元子很是可爱,下面垫着冰沙,周围放了一圈木瓜,还浇了牛乳和蜂蜜呢。   “快吃呀,一会儿就化掉了,味儿就没有那么好了。”   张小意推了碗在周宁和周小南面前,“快吃,快吃。”   三人一人一碗吃了起来,周宁吃完一碗砸吧了一下嘴,比饮子铺里卖的还好吃呢。   吃完了冰雪冷元子,许夫人送了三人出门,“路上慢些。”   周宁点头,“许夫人放心,一般男子打不过我的。”   许夫人被逗得乐不可支,这沈临川家的夫郎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哥儿。   出了许家的大门周小南这才松了口气,“我还是头一次来这么富贵的人家呢。”   张小意嘿嘿笑了起来,“等我三挣大钱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们也能住这么大这么漂亮的院子呢!”   周宁也跟着嗯嗯点头,周小南笑了,“我可不敢想住这么大的院子,要是能天天吃上肉就行了。”   周宁特意挑了下午过来送货,在许家耽搁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还早呢,周宁赶着骡车带着两人在镇上转了一圈,见时候不早了又去学堂接沈临川下学去了。   张小意看起来挺兴奋的,“听说是咱清河镇唯一一个举人开得学堂呢,我还没见过呢。”   张小意想到了什么垮下了小脸,“周有成经常吹嘘他拜了举人老夫子为师,能得他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周小南也好奇地伸着脖子看,学堂里面铺着青石板,还种了不少的花草,干干净净的,周小南很是羡慕,“原来学堂长这个样子呀,真的比咱们村里漂亮多了。”   里面传来敲钟的声音,周小南被吓了一跳忙躲在了周宁身后,周宁拍了拍他的手,“没事,是下学了。”   一听说是下学了,周小南更是往周宁身后躲了,他怕自己穿得寒酸被人家嘲笑。   张小意刚还站在骡车上往里面看呢,这会儿听见下学了也坐了回去,他今儿心情好着呢,可别碰见周有成了。   沈临川习惯了一出门就朝着对面的树下望去,果然他家夫郎在那等着他呢,这次来带了他两个朋友呢。   沈临川走过来接过了鞭子,“今儿给许家送货了?”   周宁嗯了一声,“许夫人还请我们吃了冰雪冷元子呢。”   张小意还好奇地往门口看得,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读书人呢,有穿绫罗的,有穿素色棉布长袍的,一个个都收拾得挺朗利的。   听说这里面的学子都是已经考中了童生的,还有一些连秀才都考中了呢。   “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童生呢。”张小意嘟囔了一句,“原来这么多呀,原还以为童生是什么稀罕东西呢。”   “童生不是东西,是人。”周小南小声说了句。   “还不是周有成在村里吹得了,还有他爹娘,在咱村里鼻孔朝天的谁都瞧不上,知道的是他家出了个童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出了个当大官的呢。”   沈临川听两个小哥儿说周有成的闲话笑了笑,赶着骡车走了,下了学了学堂门口挺热闹的,有接学生下学的,还有住在学堂的,趁着现在凉快些了也三五成群的去外面转上一圈,找个铺子吃了饭再回来。   “呀,沈临川,今儿你骡车上这么多小哥儿呀?”说完就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周小南吓得赶紧往周宁身后躲。   就连张小意都板下了脸,这谁呀,怎么这么无理,还读书人呢!   周宁脸也黑了下来,骡车正走着呢他从上面跳了下来,“你说什么呢!”   周宁的个头比那调笑的书生还高上一头呢,吓得那穿蓝袍子的瘦书生瑟缩了一下,“我,我没说什么,不过是开个玩笑。”   沈临川冷哼一声也从骡车上下来了,“开玩笑,对着几个小哥儿开玩笑,那本圣贤书这么教你的了。”   那瘦书生本来是和几个同窗一道出来吃个饭的,难得看见学堂门口有年轻小哥儿就嘴贱随口说了句,这书生姓王,叫王才,也是乡下人家供养出来的读书人,家里也没多富裕,身上的蓝袍子洗得都发白了。   王才连连摆手,“我,我就是开个玩笑,沈兄你别介意,我给你道歉了。”   说着就给沈临川深深作了个揖。   周有成也在这一群里,本来乡下来的读书人都三五人的住在一块,时常一道出来,周有成站在人群中没有说话,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张小意,上次害得自己脸被抓花没少被同窗嘲笑,他可还记得呢。   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抱着胳膊。   “开玩笑?我说王才兄你身似麻杆五短身材。”   王才被气得脸色通红,“你!你怎敢欺辱于我!”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王才兄怎么还生气了。”   沈临川嘴角勾起笑得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气得对面的王才直跳脚。   “而且,你为什么向我道歉呀,你又没有冒犯我,难不成是看不起人家小哥儿,觉得自己是个读书人高人一等了?”   旁边有同窗打着圆场,“好了好了,临川兄你就别生气了,王才他也是无心之过。”   张小意从骡车上站了起来,“什么无心之过,分明是欺负我们就是个小哥儿!”   周宁也出声道:“道歉。”   王才胀得脸色通红,朝着骡车上的人拱手鞠躬,“对不起,是在下冒犯了。”   “有关系,还读书人呢,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张小意哼了一声坐了回去,周宁也和沈临川上了骡车,赶着骡车就走了。   王才刚当着这么多同窗的面丢了大人了,举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乡野小哥儿,粗鄙!”   周有成也搭了一句,“王才兄何必和他们生气呢,不过是个杀猪家的哥儿和一个吃软饭的赘婿,他还能朝你动手不成。”   一道的几个同窗纷纷悄悄往一旁挪了一步和两人拉开了距离,这王才道歉之后不知悔改,开口闭口就是乡野小哥儿,大家都是乡下出来的读书人,谁家还没有小哥儿呀。   行,这到了王才嘴里都成了粗鄙的乡野小哥儿了。   “走,我们去前面的铺子里吃碗面去。”   “走了,走了。”   王才也赶紧跟了上去,有人伸胳膊拦了他一下,“不好意思哈,我家有个乡野小哥儿,和我们一道吃饭掉了王才你的价儿。”   几个人都走了没有搭理王才,王才气得直跺脚,“我又没有说他们!”   周有成拉了他一把,“好了,都是同窗,不过说得是气话。”   沈临川赶着骡车走远了,周宁坐在他身旁还有些生气呢,“那人怎么如此无礼,还是读书人呢!”   沈临川给自家夫郎顺了顺毛,“别生气了,这读书只是筛选了才学,又不会筛选素质。”   可别给读书人带滤镜了。   张小意也说道:“哼,和周有成一个德行!好了,不生气了,回去我们就把那十两银子的蚊香钱给分了,下次过来我们一道去饮子铺里吃冰饮子还有茶果!”   周小南一听要分银子也高兴了起来,“我得了银子想去买身布料做新衣。”   忙完许家这批货日后又恢复了平常,三个小哥儿日日都在院中作蚊香,周大和张郎中没事了也会过来帮忙,也不要什么银钱,就当是给支持三个小哥儿的生意了。   沈临川在学堂里勤奋读书,跟着有经验的夫子的好处就是能少走弯路,沈临川明显觉得这习学得比之前精进了不少。   学堂里的学生不时地来他这买上一些蚊香,还能帮他家夫郎做做小生意。   学堂里的暗流涌动沈临川也不是没察觉的到,他就是懒得搭理,和学堂里的同窗不交恶就行,他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交朋友疏通关系的,管你是富家公子还是乡下平头百姓,一视同仁。   沈临川的做派倒是引了不少的同窗与他交好,平日里交流交流课业,不懂得过来请教一二,相处这些时日了,没想到沈临川的功课竟然这么好!   周有成和王才隐隐被乡下来的那些学子排挤在了外面,觉得两人看不起乡下人,都是乡下出来的读书人,有什么看不起的呀。   没几日许家送货的商队就回来了,沈临川都坐上骡车了被许知凡赶紧给拦了下来,“沈临川!等会儿!我爹邀你去我家一趟。”   “现在?可是你家商队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呀!赶紧跟我走一趟,不耽误你回家去。”   沈临川周宁赶着骡车去了许家,许掌柜的这次见了两人比上次更是热络了,“二位贤侄儿来了,快坐快坐。”   许掌柜的满脸的笑意,“路上热不,先喝口茶水。”   沈临川大概能猜出来许知凡的爹叫他们过来做什么,“许伯父,送南边那批货怎么样了?”   “好好好。”   许掌柜一连说了是三个好,二十两银子的货对他家来说就是毛毛雨,只不过先运过去一些试试水,没想到那么好卖啊,一放到铺子里就被抢购一空,听回来的把头说还有一些铺子明里暗里打听这货是从哪来的呢!   “你们赶紧做,有多少我们要多少,银子什么的都不是事,蚊香可以涨一文,清凉膏涨五文,我就厚着脸皮提个要求,这两样东西只能我们许家一家做。”   周宁听得惊讶不已,还以头一次见主动加价的。   沈临川偏头问他家夫郎,“宁哥儿觉得怎么样?”   “许掌柜的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这走一趟至少不得个五六车,我这都嫌少呢,十来车可做得过来,这如今都七月中旬了,还有两个月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许掌柜的现在比周宁他们都急呢,南方蚊虫多,这蚊香清凉膏贩卖过去简直供不应求啊,做得越多他们赚得越多啊!   “十,十几车?”周宁都有些愣住了,那不得几万盘蚊香和清凉膏啊,他们几人是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沈临川也看出了周宁的顾虑,“无妨,现在正是农闲的时候,乡下人手好找。” 第53章   左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 最多到了九月中旬这蚊香和清凉膏就不大有生意了,季节性的东西,只有等到明年夏天了这生意才能再做起来。   周宁觉得也不是问题,当下就点了头, “好。”   许掌柜的拿了笔墨订了契约, 以后这蚊香和清凉膏的生意他们许家独做, 蚊香三文钱一盘,清凉膏二十三文一盒,另外还有简单版的清凉膏收八文钱一盒,这样可以吸引更多的客人过来买。   许掌柜的让了利给周宁他们,写好契约之后双方都检查一遍没有问题, 许掌柜的率先写下了名字按下了手印。   他把毛笔递了过去,“二位贤侄儿, 这契书谁来签?”   “自然是我家夫郎来签。”沈临川接过了毛笔给了周宁, “快签,要不然一会儿回家都天黑了。”   周宁点了下头提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感觉很神奇,他头一次在这么庄重的场合写了自己的名字,周宁。   两家各拿了一份, 这次的货量没有订好,许掌柜的先拿了一百两银子当订金,周宁捧着沉甸甸的银子有些恍惚, 他竟然也能一下子挣这么多银子!   “听说周小哥儿在集市上卖蚊香呢,以后可以出给我们许家的铺子,也省得周小哥儿来回跑了。”   “好。”   许掌柜的亲自送了两人出门,周宁坐在骡车上了还没反应过来那股劲儿,“沈临川, 我们一下子挣了一百两银子,一百两呀。”   沈临川趁着没人朝他家夫郎脸上亲了一口,“是真的,真的!走,我们去赵家的瓷窑走一趟,要下一批瓷盒子的单子,还有那种简易版的盒子就用粗瓷就行,也得下上一批。”   两人到了赵家的瓷窑一口气先下了一万只瓷盒子,又另下了五千只粗瓷盒子,一番讨价还价细瓷盒子五文钱两只,粗瓷的五文钱三只。   赵大柱惊讶不已,“意思是说烧了这一批还要呢,那我这整个夏天岂不是都要烧你家的货了。”   “麻烦赵老板尽快一些,要得急。”   “成,我得多招几个徒弟了看样子。”   石小河也高兴了起来,“师父,那我岂不是要成大徒弟了!”   赵大柱揉了把他这小徒弟的脑袋,“对,你帮着师父教一下其他徒弟,师父给你涨工钱。”   沈临川二人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还能听见石小河的欢呼声呢,见天色不早了,两人也赶紧赶着骡车回家去了,这走不到家天估摸着就黑了,怕他爹担心。   沈临川赶着骡子哒哒哒朝家跑去,果然才走到半路天就黑了下来,好在今天的月亮比较大,在路上撒下一片银辉,“得赶紧走了,咱爹肯定担心咱两了。”   就算是在急骡子也不能长翅膀飞起来,离村子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就看见前面有个人影,等骡子跑近了果然是周大,沈临川周宁齐齐喊了声爹。   沈临川拉住了骡子,“爹,就知道您肯定担心,紧赶慢赶天还是黑了。”   周大坐了上来,“你两平日里都是日头落了山就到家了,今儿天都黑了还没回来,爹就溜达出来瞧瞧。”   周大是怕两人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现在旱田里多种苞谷高粱这些,比人都高呢,这还是大路呢,那些小路妇人夫郎们都不敢一个人进去了。   “爹,你放心好了,你还怕我打不过三五个歹人不成。”周宁丝毫不觉得怕的,举起拳头一副我很能打的样子。   沈临川拉下了他家夫郎举起的拳头,“好了好了,你一个小哥儿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   周大问了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晚,可是被什么事给绊住脚了。   沈临川给说了许家订蚊香清凉膏的事,周大惊讶地语气都抬高了几分,“这么多呀!”   “等回家吃过饭,去张郎中家商议一下。”   这会儿不少人家都吃过了饭,天太热,都坐在门口摇着蒲扇三三两两地在一块说闲话。   看见是周大一家三口过来就问上一声,“周大叔,今儿怎么这么晚从镇子上回来了?”   “两个孩子有点事,回来晚了。”   沈临川赶着骡子跑远了,还能听见身后有人说道:“宁哥儿的男人也在镇上读书了?不是说不读了。”   “读着呢,听说还是在王举人的学堂哩,就是周老二家读得那个。”   “这么厉害呀,那会两家闹说没了银钱不供老二家了,如今怎么又供沈临川去了,家中又有了银子不成。”   “没有,说是借读,没有要银钱。”   后面再说什么沈临川就没有听见了,急着回家吃饭呢。   到了家先把骡车给解下来,把骡子拉到棚子里歇歇脚,喂上把青草饮上水。   锅里温着周大做得饭,周大不怎么会做饭,烧了一锅米粥,上面热了几个馒头,又炒了几个鸡蛋。   周宁洗了手把饭给端了出来,一人给盛了一碗粥,三个人都不挑,周大做得饭给吃了个干净。   虽然天已经黑了一会儿了,但门口还不时地有人说着话路过,天热,人睡不着就在外面纳凉。   周大也背着手先出去了,沈临川和周宁跟在身后,两人先去了周小南家喊人,周小南正在屋里点着油灯缝新衣裳呢,他在镇上买了两块新棉布,准备给自己和他弟弟狗娃儿做新衣裳。   他饭都吃不饱呢,他爹周老拐怎么可能给他银钱买布料呢,三五年都没做上一身新衣裳,村子里没见过哪个小哥儿跟他似的穿得如此破旧。   周小南现在挣下了几两银子,就去镇上买了两块布,他也不敢买好的,生怕他爹知道抢夺他的银钱。   听见周宁的声音周小南就出来了,“宁哥儿,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我来找你去意哥儿家玩。”   周宁这么一说周小南就知道了,他朝门口走了过去,周狗娃从屋里伸出头,“哥,你去哪玩呀,我也要去。”   “我们小哥儿家说闲话,你一个小子跟着去做什么。”周小南没好气地说道,周狗娃这才又缩屋子去了。   他哥最近神神秘秘的老是往张郎中家跑,而且家中这一阵不仅能吃饱了还能吃好了,他哥哪来的银钱呀?   周小南跟着一道去张小意家去了,他小声问道:“可是生意上有啥事?”   “嗯,有事,好事。”   周小南一听是好事心里也高兴了起来,他爹一道了夏天经常不着家,不知道又在哪个姘头那厮混呢。   他日子反倒好过了起来,他挺希望他爹不要回来的,他现在能挣银钱了,他爹周老拐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三人过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茶果子,有枣泥糕,绿豆酥还有盐酥花生和一碟子小香瓜,都是张小意给弄得,听周大叔说一会儿要商议事情他就给摆了出来。   六个人围着堂屋的方桌坐下,张小意迫不及待地问道:“啥事呀,快说快说。”   周宁扯了一下沈临川的袖子,“让沈临川说吧,我嘴笨。”   沈临川轻咳一声把抱在怀里的银子给拿了出来,就算是油灯昏暗,但也挡不住银子发出来的亮光,张小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么多呀!”   沈临川简单说了许家要和他们长久做生意的事,张小意周小南听得嘴巴都没有合上,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他们要发财了!   “这是个大工程,我大概分了一下,大家听听怎么样。”   “我爹负责拉货,张叔负责清凉膏,意哥儿负责蚊香,宁哥儿负责管账,南哥儿管人,我负责一些杂事,找人做工的事就托给王大娘帮忙,给她一两银子的介绍费。”   “人多眼杂,到时候一个人做一块,方子一定要保管好了,大家看看还有什么建议没有?”   几个人都说没有意见,周小南有些不自信地问道:“我管人,都是村中的妇人夫郎,我怕我管不住。”   张小意哎了一声,“怕什么,到时候你是管事的,谁敢不听你的就不要他,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呀。”   沈临川也嗯一声,“估计明日人就能找齐,后日开工,到时候我们一道安排人手,这门生意对外宣称是张郎中家的生意,银钱也放这边,省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几个人点了头,也都明白沈临川为什么这么安排,若是让人家知道周宁家和周小南家都在其中有分红,那周老二和周老拐肯定会生事,不如直接说是张家的生意。   商议好事情之后几个人坐在一块吃着茶点,张小意还煮了消暑的薄荷冰糖水,一直到月亮渐渐高升,众人这才纷纷散去了。   沈临川回了家烧了一锅水洗了个澡换上了他的短袖短裤,周宁也洗漱好进来了,“沈临川,不早了,今儿你还要读书吗?”   “不读了,也看不了多久,早点睡。”   周宁一听这话眼睛亮了一瞬,坐在床上就开始脱自己的衣裳,等沈临川关了屋门进来的时候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就说他家夫郎在床上一向很是坦荡。   沈临川的目光一寸一寸在周宁的身上描摹,周宁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快些过来睡觉。”   沈临川没忍住低声笑了起来,这不知道是睡觉呢,还是睡他呢。   周宁被他笑得有些恼怒了,“沈临川!”   “来了,来了。”   沈临川快步走了过去,随手把霞影纱给落了下来,沈临川咬住了周宁的耳朵,“周小宁,你说你是想和我生崽还是想和我滚床单。”   “都,都一样。”   “什么都一样,大家都说你是老实人,骗子。”   周宁被吊得不上不下的,下脚踹了一下沈临川,沈临川轻笑一声握住了身下人的手腕,“叫声相公。”   “相公。”   周宁想都不想就叫了一声,沈临川挑了小眉,亏大发了,还以为他夫郎要扭捏一会让才肯叫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松了嘴。   沈临川抱着人闹了起来,周宁也热得一头的汗,心里还暗自想着沈临川的劲儿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自己费了些力气才给挣开了,不过还是自己力气更大。   两人闹到月上中天才收了手,沈临川心满意足下了床,拧了帕子给两人擦了擦汗,两人好久没有亲近了,沈临川一时难以自控。   沈临川哪里不知道,要不是他家夫郎顾及着日日要读书,要不然早就跟刚成亲那几日天天似的,他的傻夫郎就盼着肚子里早点揣上个胖崽子。   但小哥儿难以有孕,有的人三五年不见怀上的,有的人更是一辈子都没个子嗣,小哥儿的日子过得比女娘还艰难一些。   第二天大杨树村就传来张郎中家要找人帮忙干活的消息,王大娘帮着给找人,只要不是特别懒散的人都给招了过来,和人家说好了一天二十个铜板,小孩也要,但最少得十岁往上。   大杨树村沸沸扬扬了起来,“啥,张郎中家要找人干活?”   “什么活儿呀一下子要这么多人?”   “一天几个铜板呀?”   问啥的都有,王大娘被围在中间险些插不上嘴,“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听我说!”   周大和张郎中两人则去了乡下收草药,艾草薄荷这些肯定不够用,还有雄黄蜂蜡藿香油这些都要大量的购买,周大先去镇上卖了把子肉,回来之后骡车就闲过,拉着张郎中一道买了不少的草药。   等周大熟悉了去哪收草药,以后他就一个人过来买。   好在许家给了足够的银钱,买草药什么的也不怕手上的银钱不够。   等到开工的日子,沈临川特意和学堂告了假过来帮忙,他和周宁来的时候张家大院子里吵吵嚷嚷站满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得跟菜市场似的。   周小南站在一旁有些胆怯,说让他管这些人,他能管得住嘛。   几百号人,除了干不动和小孩子几乎家家户户都来了,可想而知有多吵,就连周老二一家三口都过来了。   “安静,安静!”   沈临川被吵得直皱眉,见主事的是沈临川,胡彩云嚷了一声,“这不是张家的活计嘛,哪里轮到你沈临川开口了!”   “你要是不愿干就走,张家请了我管事,你有意见?”   “走就走,我要是知道你家也来我才不稀罕这活计呢!”   胡彩云哼了一声走了,周老二也跟着背着手走了,胡彩云扭头一看自家闺女没有跟上叫了一声,“芳姐儿,走,回家去!”   “我不回去,我还要挣个零花钱哩。”   胡彩云见自家闺女和自己对着干,气得她上手拉人,“走,不就是一个上门的赘婿,先是爬上了咱老周的头上,现在还想爬咱整个大杨树村的头上!”   胡彩云这么说无疑就是想把沈临川给架到火上烤,周宁上前一步瞪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   沈临川没有插手,“大家若是瞧不上我沈临川,这活计不愿意干的现在就可以走,要是愿意干的就听从安排,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那是那是,这干活的总得有个章程不是。”   下面的人纷纷应和了起来,乡下人除了种地没有什么谋生的手艺,现在有个不用离开家还一天二十个铜板的活计,谁不想干呀!   周芳姐儿说什么都不走,她爹的银钱都使给他哥周有成读书去了,给自己花上一个铜板都扣扣索索的,凭什么不让她自己挣铜板呀。   沈临川和张郎中一块安排了起来,按照男人夫郎妇人婆子小孩给分了要干的活,张家院子不大就留下几个人在张家干活,其他人都去村口那片空地。   周小南是管事的,他今儿特意穿了他刚做得新短褐,只是鞋子不会做,穿了双新编的草鞋,他红着脸小声组织着人群,“大家,大家都去村口的坪子那。”   “呀,南哥儿你也是管事的呀。”   有个婆子见是周小南一个小哥儿管事,心里有些不服气就说了起来,周小南红着脸支吾了起来,“我,我是管事的。”   周宁过来站在了周小南身后,“南哥儿是管人事的,你们要是不听他的话都可自行离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里没有什么婶子大娘的,干活的时候都要听管事的话。”   周小南偷偷松了口气,虽然脸还红着他挺直了腰板,“刚沈临川都安排好了,一会儿我教你们要怎么做。”   周小南又小声和身后的周宁嘀咕了一句,“宁哥儿你可真厉害,刚说话的时候特别像沈临川的样子。”   沈临川在一旁看着呢,看着他家夫郎这样子眼底流露出笑意,挺厉害的。   周小南带着人走了,院子里留下了几个年轻汉子,众人纷纷忙碌了起来,揉艾绒的揉艾绒,磨木炭的磨木炭……   沈临川和周宁拿着空册子一一记录名字,明天开始就一一点名,迟到早退的都要扣铜板,省得懒散成风。   “你叫啥?”   “俺叫刘头铁,宁哥儿你不是知道的。”   “大家都好好说,若是登记错了名字到时候可是影响发铜板。”沈临川说道。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严肃了起来,看见周宁拿着册子走到自己这了忙说了自己叫啥,倒是比东一句西一句瞎扯快多了。   “就给我写二丫她娘。”   “我是大黑子他夫郎。”   周宁微微皱眉,“名字太长了不好写,婶夫郎写你自己的名字吧。”   面前中年夫郎低头想了起来,“我叫啥来着?”   周围的人笑了起来,“大黑子他夫郎,你咱连自己叫啥都不知道了?”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我叫孙水青,哎呀,被人家喊了一二十年黑子夫郎,我都忘记自己叫啥了。”   周宁笑着在册子上落下了名字,“婶夫郎的名字挺好听的。”   听周宁夸自己名字好听,这位夫郎笑了起来,“哎呀,我爹说那会可是请了识字的先生给我取的名字哩,你说说,这猛不楞登地一问,差点想不起来。”   册子上不少妇人夫郎录下来的都是谁谁家媳妇,谁谁家夫郎,周宁听着心里有些不得劲,明明就是自己呀,为什么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   “大家都尽量写自己名字吧,字太多了写不下。”   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是该录名字的录名字,该干什么的干什么,活儿不难教一下就会了,张小意和周小南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着教人,一上午下来两人嗓子都哑了,但脸上都一直带着笑。   该回家吃饭的时候说了上工的时辰,不来那么早,太阳大了太热。   沈临川和周宁也回家去了,下午应该就会好一些了,这一上午两人也是忙得一头的汗。   下午的时候果然好一些了,大家都各自干着各自的,周小南就转着指导一二,要尽量都给做好看了,甚至还找了四个年轻的妇人夫郎称蚊香泥,为了就是每一盘重量差不多。   沈临川觉得问题不大,这蚊香本来就不难做,就是人太多了有些难管,周小南管这些人应该没事。   张小意还给煮了一锅消暑的绿豆饮子,谁要渴了就自己过来打,歇上一会是没事的,就是不能偷懒了,周小南一直转着盯着人呢,渐渐心里也有了底气。   半晌的时候赵大柱赶着牛车给送了一批瓷盒子,一来到村口就看见这都是忙着干活的人,“呦,你们这生意做得挺大的呀。”   清凉膏在张家院子里做,沈临川引着人把瓷盒子给卸到了院子里。   “临川,这瓷盒子上的红封纸条我两可写不过来,还得请个写字的先生呢。”张郎中说道。   “张叔,这没事,我请学堂里的同窗帮忙给写写就行了,他们还能挣上一些银钱。”   “这到是个好主意。”   一下子订了上万支瓷盒子呢,单靠他们两人是写不过来的。   张郎中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蚊香和清凉膏,竟然能一下子做这么大,别说他没想到了,除了沈临川,其余几人都没想到。   这生意宁哥儿几人在家照应着呢,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沈临川接着去上学,只是去学堂的时候带了不少的红纸,“何兄,我接了一个写字的活计,你要不要一起做,写满一张五个铜板呢。”   沈临川把红纸给拿了出来,一张大概能写四十个小纸条,一天怎么也能挣二三十个铜板,抽空写一些不仅不耽误学习还能挣上一份外快。 第54章   沈临川找的同窗是乡下的学子, 乡下人供养一个读书人出来不容易,若是能找个随时可以干的活计还能给家里省下些银钱。   王老夫子的学堂比他之前在那范夫子的学堂强上不少,不会乱收学生的节礼这些,学堂里有些家境贫寒的学子还会在镇上接上一些抄书的活计。   那姓何的学子听沈临川这么说来了兴致, “临川兄这是从哪找的活计呀?”   “朋友介绍的, 他那要的多, 我一个人也写不过来。”   沈临川拿了一打红纸给他,“就写清凉膏三个字,用簪花小楷。”   “成的,多谢了。”   一旁的学子也是乡下人家出来了,听两人在说这事也悄声问了起来, “沈临川,还有吗, 我也想写。”   沈临川今儿带的红纸足够多, 等到下午快下学的时候不少学子都拿到了他的红纸,一天挣上个二三十枚铜板,两天的饭钱不就有了。   “王才,你写不写?”   王才想写但拉不下面子,“不写, 最近课业紧。”   问他的这位同窗哪里不知道,这是还在记恨沈临川那次落了他的面子,啧, 那也是他先调笑人家小哥儿的,还好沈临川没有和夫子说,要不然少不了一顿责罚。   从乡下过来的学子几乎人人都接了这活计,除了王才和周有成二人,自从上来王才大言不惭说宁哥儿几人是乡野小哥儿, 这些学子隐隐就把两人给排在了外面。   王才想去巴结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人家又瞧不上他的做派,只能这样不尴不尬地处着。   生意上的事总算都安排妥当了,沈临川下学的时候心情都不错,脚步匆忙地朝着门口走去,许知凡也跟着过来了,“沈临川,可以呀你,现在学堂里不少人都念着你的好呢。”   “顺水人情,找谁都是写,不如帮学堂里的同窗挣一些伙食费。”   许知凡举起拳头擂了一下沈临川的肩膀,“可以呀,好兄弟!”   沈临川脚步生风出去了,袍角都飘了起来,许知凡懒得撵他了,“瞧你这急吼吼的样子,你家夫郎还能走了不成。”   沈临川一出来就朝着大树走去,长腿一跨上了骡车,鞭子轻轻一挥,骡铃就丁丁零零响了起来,是他爹新给骡子脖子上挂的,用彩布袅成项圈又挂上了个铃铛,把家中的骡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你忙,以后就不要接,我下了学自己回去就成了。”   沈临川心疼他家夫郎忙了一天的活了还得过来接他,之前空闲一些没啥事,如今家中忙起来,再过来接他也太累了些。   “没事,我来的时候大家都快下工了,不妨事的。”   “听话,你瞧瞧咱家骡子今儿都有些没精神头了,咱爹现在要使骡子拉货,一天不知道赶着骡子跑上几趟呢,让咱家骡子歇歇。”   周宁皱了下眉还是同意了,“好吧,那你回来的时候就使上些铜板坐人家的车,早点回来。”   “知道的。”   两人赶着骡子慢悠悠朝家走去,沈临川从食盒子里拿出蜜饯,两人分食着吃了起来,沈临川问了今儿怎么做工怎么样,周宁一一给说了。   无非就是用的人都是乡里乡亲的,他爹和张郎中说话还好用一些,周小南是个年轻小哥儿,遇见那些不服他的不大好管。   “这无事,让他大胆管就是了,虽然会得罪人但也不要怕,咱这生意又不是做了今年就不做了,要是有人不听话那名字划掉,明年就不用了。”   “嗯,意哥儿邀了我们去他家吃饭,一会儿我和南哥儿说。”   两人回来的时候村口坪子上的人已经散去了,风一吹那一排大杨树抖着叶子哗啦啦作响,还有几个村中的妇人夫郎端着饭碗坐在石头上纳凉。   看见两人回来了打上声招呼,“宁哥儿又去接你男人了。”   “哎。”   两人直接赶着骡子去了张小意家,张家的院子里到处都摆放着蚊香,张小意和周小南都在厨房忙活着呢,院子里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几个菜了。   都是农家小菜,用敞口的粗瓷大碗装着,什锦菜,青椒鸡蛋,韭菜炒豆芽,清蒸河虾,还有一大瓦盆的炖鸡。   张小意袖子都撸到了胳膊肘处,听见骡铃的声音伸出了脑袋,“宁哥儿回来了,马上做好了。”   周小南也端着一摞子碗出来了,帮着一一给打了碗米饭,“都是意哥儿弄得,我厨艺不大好就打打下手。”   张小意还在厨屋呼哧呼哧挥着铲子呢,听周小南这么嚷嚷了一句,“南哥儿,你就别谦虚了,那菜不都是你忙我切的。”   周大也拎着一小坛子酒过来了,“南哥儿,狗娃呢,快吃饭了喊他一声。”   “周大叔没事,一会儿我吃了饭给他带过去一些就行了。”   周小南不想让狗娃知道这生意里有他的分红,他怕狗娃告诉他爹周老拐,到时候他挣多少他爹都会抢了拿去吃酒。   张小意风风火火端着最后一碟子小炒肉出来了,“快快快,都动筷子,尝尝本小哥儿的手艺。”   张小意又拿出了他泡的青梅果子酒,几个小哥儿都给倒了一些,“沈临川,你喝啥酒。”   “果子酒,要是和我爹他们喝多了明早读书呀八成记不清了。”   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热热闹闹吃了起来,张小意举起了碗,“来,让我们庆祝一下顺利开工啦!”   几个人都笑着拿着碗碰了一下,这才第二天,虽然还是有些磕磕绊绊的,但做熟练就好了。   周宁挑了一筷子鸡腿肉夹了起来,夹那么高一看就是给别人夹的,沈临川挪了下自己的碗,眼瞅着那块肉落在了周小南的碗里,不是,咱两不是天下第一好!   周宁扭过头唔了一声,沈临川想让他给他夹菜呀,怎么这么粘人呀。   沈临川默默伸出手指把自己的碗给挪了挪,周宁又夹了一筷子放在了他的碗里,“南哥儿今儿受委屈了。”   沈临川嘴角勾起,他就说嘛,他和他家夫郎天下第一好!   一提起这茬张小意拍桌子站了起来,“那几个婆子夫郎简直欺负人,不就是看南哥儿年纪轻,说了还不听,那蚊香做得歪歪扭扭的!”   “这生意明年或许以后很多年许家都要做,不听管教直接说就是了,不用怕得罪了人。”   听沈临川这么说周小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张小意也给周小南的碗里加菜,“南哥儿吃,谁要是再说你你就找我,我去给你克回去,要是还不听话,就找宁哥儿和周大叔,就是动手我们也不怕的!”   张郎中哎了一声,“意哥儿坐好吃饭,小哥儿家哪里天天想着打架的。”   蚊香和清凉膏的生意已经步入正轨,一早吃了饭村里众人先在周宁那点了卯,然后各自忙去了,关系好的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还能边干活边说上两句闲话。   周大赶着骡子要去镇上赶早市,卖完了把子肉就回来帮忙,沈临川要去学堂呢,一早就跟着他爹一起去镇上。   周小南不时地来回转着,要是谁有事了喊他一声就是了。   等转到刁婆子那的时候,看见刁婆子搓的艾绒时候里面的茎秆都没有挑出来,搓出来的艾绒也太粗糙了些,到时候一道活成泥的时候肯定茎秆都支出来了,这怎么成呀。   周小南蹲下来帮她捡里面的枝子,“刁婆婆,这艾绒不能这样搓,到时候也不好用呀。”   “哎呀,不都是一样的,到时候一活谁能看出来呀。”   “你看人家王大娘揉的艾绒,那样才是好的,你要是不会我让王大娘教你一下。”   “你这小哥儿怎么如此多事,是不是专门跟我过不去,亏得每次你爹打你的时候我还帮你叫人呢,你咋一点都不念着我的好。”   刁婆子和周小南家挨着,周小南家有个什么动静她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周老拐是个爱喝酒的老流子,家里穷得饭都要吃不上,那周小南更是一身衣裳上补丁落补丁,一个村子里就数他家最穷了。   刁婆子仗着自己一把年纪了看不起周小南,被说了两句活儿做得不好不仅不改,反倒揭起了周小南的老底。   周小南本就是正该相看的年岁,胆子又小面皮薄,被刁婆子这么一说脸色涨红,眼泪直在眼眶打转。   “我说你做得不好就是不好,你要是不乐意做的话就走啊!”   周小南突然失控大声叫了起来,吵吵嚷嚷的坪子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有位夫郎打着圆场,“南哥儿别生气了,刁婆子你也是的,那艾绒就是揉得不行,还不让说了。”   刁婆子自知理亏但又看不起周小南,嘴上不饶人地说道:“不好就和我说嘛,你叫嚷什么呀,一个小哥儿性子这么坏,以后可怎么相看人家呀。”   刁婆子处处往周小南的痛处踩,先提了他被他爹周老拐打,又说他名声不好以后不好相看,周小南被气得胸口直起伏,“我说了你听了嘛!”   周宁和张小意听见动静也赶紧过来了,周宁一看是刁婆子就先皱了眉,“你欺负南哥儿作甚。”   “谁欺负他了,大家可都是看见了,是他一个小辈对着我大声嚷嚷,我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婆子了,还被他一个十来岁的小哥儿欺负哩。”   周小南擦了下眼泪,“宁哥儿,我没有欺负她,是她艾绒揉的不好,我说了还不听。”   “你要是不想做的话,我现在就结了铜板给你。”   张小意可比周宁嘴皮子厉害多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刁婆子就数落了起来,“刁婆子,你别倚老卖老!刚虽我离得远你说得话我可是都听见了,你不就是欺负南哥儿年岁小,宁哥儿,结钱让她走,明年咋也不用她了!”   周宁从腰间抽出花名册就要给刁婆子结钱,刁婆子的儿媳忙过来打圆场,“南哥儿,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人老糊涂了,婶子替我家婆给你赔个不是,你别生气了。”   周小南擦了擦眼泪,“婶子不关你的事。”   刁婆子的儿媳扯了一下她娘,这一天就是二十个铜板,她家除了小孩可都来了,一个人五天可就能挣一百文呢,去哪找这么好的活计呀,她家可不能少了个挣钱的人。   “娘,你和南哥儿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刁婆子不情不愿地说了句我错了,好好干行了吧。   “王大娘,你教她一下,若是再揉不好人就不用了。”   周小南这才去一边去了,刁婆子暗中瞪了一眼周小南,呸,之前就不该帮他喊人,让他爹周老拐使劲打他,竟然还和自己叫嚷起来,没大没小的。   周宁和张小意陪着周小南去一边了,张小意搂着周小南的肩膀夸他厉害,就该这样管,看谁还偷奸耍滑,周宁给他端了一碗绿豆水,“南哥儿,喝口水。”   周小南喝了两口水才平复了下来,“没事,你们去忙,这我管得过来的。”   周小南坐在树荫下歇了一会儿又忙去了,他闹了一场不少人对他客气了不少,周小南也发现了,他知道不少人像刁婆子一样看不起他,没想到他硬起来,那些人反倒对他带着讨好的笑。   周小南心里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原来不用那么畏缩呀。   沈临川下学之后就会把同窗写好的红纸给收过来,清点好之后就给结了铜板,一天一结,少得二三十文,多得有四五十文,比给书局抄书挣得还多呢。   一般都是晌午或者下学那会儿写上一些,要是手头快的不仅伙食费有了,还能剩余一些呢。   王才家中穷,他也想写纸笺就是拉不下这个脸,一个学堂里乡下来的学子里就只有他和周有成没做这个活计,看着其他同窗得的铜板还不少呢,王才心里很是妒忌。   “周有成,要不咱也偷偷写上一些,让人家帮咱给沈临川?”   “我家不缺这个银钱,学堂本是清净之地,沈临川一身商贾之气,弄得学堂乌烟瘴气的,谁还有心思读书呀,都钻钱眼里去了。”   见周有成不肯干,王才也歇下了心思。   沈临川给同窗结完了铜板就收拾东西出了学堂,他出来的比平日里晚了一些,怕他家夫郎等久了忙一路小跑过来了,抬眼朝着那棵大树下看去,那辆熟悉的骡车没有出现,也没了朝着自己笑的人儿。   沈临川错愕了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他拍了下脑门,忘记了,昨儿和他家夫郎说不用接他了。   沈临川笑了,他真的是被周宁给惯坏了,拎着东西朝镇外走去,拦了顺路的骡车回家去了。   人多就是干活快,第一批货拉了两车送到了镇上。   周大和村中的一个年轻汉子各自赶着骡子去送的货,回来的时候周大的拉了两箩筐的铜板,是他和钱庄用银子给换的,今儿要给大家结工钱了。   一旁的汉子看着这么多铜板很是羡慕,这一下子就换了二三十两的铜板,他要是能挣这么多就好了。   今儿刚好沈临川休沐,他和周宁也帮着干活,拿着纸笺往瓷盒子上沾,周大送完货就回来了,下午的时候沈临川周宁几人又一道数起了铜板,一吊一百文用麻绳给串起来。   听着铜板噼里啪啦的声音,大家纷纷看了过来,眼神里都是激动,今儿要发工钱了!一百文呢,都能买上五斗米三四斤肉了!   得了这银钱也能改善下生活,都是一家子人都过来干活,要是家里有十个人的话那就是一两银子了哩!   家里人少的直羡慕那一大家子七八口都出来的,听说就干这个夏天,夏天一过就要等明年夏天了,但挣上这一个多月,到了冬天了也能好过了不少。   沈临川和周宁坐在树荫下边数铜板边说闲话,沈临川头上顶着个草帽大刀阔斧地往那一坐,“哎,没想到有一天能数钱数到手抽筋。”   “累了就歇歇。”   周宁拿着铜板叮咚一声给穿在了麻绳上,旁边还放了不少串好的成堆的铜板,他挺喜欢数铜板的,虽然是给人家发的。   “我这是夸张,夸张。”   日头西斜有的人家都已经飘起了炊烟,有小丫头跑过来喊人,“爹娘!回家吃饭哩!饭都做好了!”   “哎,一会儿就回去。”   “你看看你家小丫头多懂事,你这还没回去呢饭就给做好了。”   “哈哈,小丫头乖着呢。”   快下工的时候周宁就搬了长案子过来,旁边的竹篓放着数好的铜板,周小南也组织人开始过来零钱,“一会儿喊到名字的就过来领钱,没喊道的先干活,不耽误大家下工。”   大家纷纷扭着脖子看了过去,周宁拿着花名册开始喊人,“王小二!”   喊道名字的人上前领上一吊铜板,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有个汉子喊道:“周大叔,你要不杀上一头猪,我想去你家买些猪肉哩。”   周大笑着摆手,“不成不成,天太热肉不能放。”   “周大叔杀上一头吧,俺家也想买些。”   “就是,我家也想买,这好容易挣了一些银钱,三五个月没吃上口肉了,杀上一头吧。”   不少人家纷纷说想买猪肉,周大看要的人不少呢,估摸着一头猪能卖完,他就乐呵呵给应了下来,“成,明日我忙完去收一头猪,后日一早我就给宰好,不要贵了,好肉就一斤二十文。”   “好,那我们可等着了!”   大家都拎着铜板回家去了,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后天在买上一吊肉,一家人也都能沾沾荤腥。   你别说张郎中弄得蚊香清凉膏还挺好用,夜里点上一盘蚊子都不飞进来了,身上被咬了疙瘩了涂上一些清凉膏那蚊子包一会儿就下去了。   步入正轨之后几人也都清闲了一些,人多出货也多,每天都能四车四车地往镇子上送,连带着镇子上的干艾草都贵了起来,周大就赶着骡车跑远一点收。   沈临川依旧是每日往返在家和学堂之间,转眼就到了八月,天也到了最热的时候,下学把纸笺收好他就准备回家去了。   “沈临川。”   听见有人喊自己,沈临川抬头一看是老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他站起来行了个礼,“夫子安好。”   其他几个学子也赶紧纷纷行礼,“夫子安好。”   王老夫子板着脸过来呢,“下学了都怎么还聚在这。”   一个学子手忙脚乱把桌子上的红纸笺给收了起来,“学生交流一下学问。”   王老夫子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纸笺,“清凉膏。”   他可是还记得沈临川送了他几盒子,挺好用的,不仅清凉提神,而且还能祛痛止痒。   “好呀,沈临川,这生意你都做到学堂里来了,听说你那蚊香和清凉膏还在学堂贩卖呢?这是学堂,是让你做生意的地方嘛?”   沈临川拱手行礼还没说话呢就被人扯了下袖子,一旁姓何的学子忙开口道:“夫子,这件事不关沈临川的事,是我们想写点纸笺补贴家用,那蚊香清凉膏也是夜里蚊子纷扰,学生们找沈临川买了一些。”   其他几个学生也纷纷附和说着,一应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王老夫子哼了一声,“只可课下写,若是让我逮住谁课上偷摸写了,以后这红纸笺就不许出现在学堂,还有明儿要小考,你们几人谁要是退步了,有你们好看的。”   “是。”   王老夫子转了一圈就走了,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夫子怎么突然过来了。”   “还好没有说什么,明天可得好好考了,要是考得不好了,夫子到时候肯定会怪罪到临川的头上。”   “临川兄你也是的,差点就被你先开口了,我们都是正式的学子,你借读的,要是被夫子不喜欢不要你了可怎么办。”   沈临川笑了,“好,多谢各位了。”   “谢什么,我们还得谢你呢,这次小考回去了,我还能给我家小妹带一朵绢花呢,那小丫头早就想要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沈临川把剩下的红纸笺给点了出来,一一结算好也收拾了东西出来了。   “以前都好好的,怎么夫子今儿突然就杀了个回马枪?”   “感觉有人告密……”   剩下的沈临川就没有听见了,他冷哼了一声,这也太好猜了些,不是王才就是周有成。   周有成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引以为傲是大杨村唯一的童生,现在又来了个他,又以能进王老夫子的学堂自傲,谁知道机缘巧合他进来了。   第二天要小考,是沈临川来到学堂的头一次考试,沈临川提前来了会儿,笔墨纸砚都先摆放好,小考之后就能放上三日的假,沈临川这会儿已经开始想他家夫郎了。   小考考了四书一道,诗一首,策论一道,考上两天,中午的时候不下课都各自带了饭,今天的饭不能去伙厨那热,沈临川不想吃冷饭,就带了一些饭团过来,是他家夫郎特意给他弄的。   里面放了豆腐血肠鲜玉米粒小白菜叶子碎还有虾肉,团成团可以直接吃,还可以放在锅里用油煎一下味道更好。   最后一日沈临川写到四点多就收了卷子,在他之前就有学生交了卷子回去了,沈临川也上前交了卷子。   王老夫子扫了一眼从鼻腔哼了一声,“这字是一点都不见长进,回去了一天五张大字。”   “是。” 第55章   沈临川拎着他的东西一路小跑出来了, 这次放假时间长,回去了可得好好陪陪他家夫郎。   沈临川一出来下意识地就朝着对面那棵大榕树看过去,“宁哥儿?”   沈临川忙跑过来了,“怎么来了, 不是说了不让接了。”   “想着你休假呢, 就过来了。”   沈临川心软成一片, 他要是在这么被他家夫郎娇惯下去,他真的要变懒了,“走,去集市一趟,我原想着买一些蜜饯果子什么的带回家去呢。”   现在手上银子宽裕, 买东西的时候也不计较银钱多少,两人买了一些梅子干杏干并一些红纸这些, 又买了一个寒瓜, 见有猎户在路面卖兔子呢,沈临川挑了一只最大最肥的那只。   “一会儿回家了弄个仔姜糟兔子,你定会喜欢的。”   周宁盯着这只大肥兔子咽了咽口水,沈临川做饭一向很好吃,那什么仔姜兔子他没吃过, 到了秋日的时候他爹会进山猎一些兔子,不过多是煮出来的。   两人拎了不少东西,沈临川准备回家好好做上一顿饭, 自从他来了学堂上学,都没有在家做过什么大菜。   迎面走来一个脸熟的人,沈临川侧身过去了,张东咬了咬牙叫住了他,“沈临川, 等等。”   周宁记得这人,那次引了几个富家公子哥来他家摊子看沈临川的笑话,周宁板下了脸,“干什么。”   要是想动手,他可是一拳头就能把这人给撂倒。   张东见周宁有些凶也不敢上前了,沈临川的夫郎可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杀猪小哥儿,力气大的半扇猪肉扛起来都轻轻松松的。   “什么事?”   张东胀红了脸犹犹豫豫开了口:“沈临川,听说你找人写纸笺,我想问问你能介绍一下这些活给我吗?”   “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你们学堂的人认识,我听说的。”   沈临川胳膊下刚好夹了不少的红纸,他数了一些给张东,“三五日下学的时候找我一趟就行。”   “多,多谢了。”   张东拿了纸扭头就要走了,沈临川开口道:“张东,你好自为之,咱乡下出来的读书人比不得镇上的富裕人家。”   张东愣了一下,“我知道了。”   张东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沈临川轻叹一声,这张东和原身是好友,两人都是范如诲的学堂读了多年了,两人一道捧着赵四儿那些公子哥的臭脚,跟着混吃混喝的,有时候还去那花街柳巷。   就算是跟着混吃混喝,但也不可能一毛不拔吧,少不得花上一些银钱,没了就朝家里要,张东家还不如原身家是个木匠呢,又跟着赵四儿一些人混,家里日子过得也是穷。   两人买好东西就回去了,沈临川也是难得这么早就回来了,袖子一挽在家忙活了起来。   仔姜糟兔子,肉沫茄子,白灼菜心,干煸豆角,三个人四个菜足够吃了。   周大从村口一回来就闻见了香味,“是临川又下厨了吧。”   “爹回来了。”   这会儿院子里凉快了不少,三个人坐在院子里吃起了饭,周大拎出来他的小酒坛子,给自己到了一小盅,现在这日子过得呀,真的是比只有他父子两的时候热闹多了。   吃了饭再来上一块井水败过的西瓜,舒服的呀,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周宁又切了几块准备给意哥儿南哥儿送过去了,沈临川吃饱了也跟着他一道溜达着消食儿,先去给张郎中家送了两大块,又朝着周小南家走去。   还没走到周小南家门口呢就看见他家门口鬼鬼祟祟地趴着个人呢,周宁喊了一声,“谁呀!”   刁婆子被吓了一个哆嗦,“我我我。”   “你趴着做什么?”   周宁刚问完就听见里面传来叫骂声,“好呀,小兔崽子你出息了,说,你的银钱都藏哪去了!”   随后又传来南哥儿的尖叫声,周宁冷下了脸,抬脚就忙进了院子,周老拐回来又开始闹了。   沈临川怕那老混账闹起来伤了他家夫郎,也赶紧跟了上去,就看见周老拐正拿着棍子打人呢。   周宁呵斥了一声,“干什么!”   周老拐一看是周宁不是周大,丝毫不把周宁给放在眼里,不过一个小哥儿罢了,“怎么,你也敢管到我周老拐头上了?”   周小南已经被打得脸都肿了起来,周宁气得不行,南哥儿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如此打他。   “你敢动南哥儿一下试试。”   “老子教训自己小哥儿,轮得到你一个小哥儿管了,滚一边去!”   听周老拐对自己夫郎出言不逊,沈临川冷哼了一声抬脚就踹了上去,周老拐被他踹到哎呦一声在地上滚了几圈。   “好呀,好呀,如今不仅你一个小哥儿敢管我了,就连一个上门的窝囊废也敢骑到我头上了!”   周老拐气不过拎着棍子就打了过来,周宁心里一紧,“沈临川,小心!”   “知道的,让开些!”   全当练练他这阵子学得拳脚功夫了,沈临川一手握住挥过来的棍子,一脚踹在了周老拐的腿弯上,周老拐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周狗娃原本躲在屋里呢,见沈临川打他爹呢大叫了一声,“放开我爹,凭什么打我爹!”   “在家呢,还以为你个小白眼狼躲哪去了呢。”   沈临川哼笑一声把周老拐给踹到在了地上,周狗娃跑过来想帮他爹的忙,沈临川抬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小白眼狼。”   周小南抬了抬手想阻止,又放了下来。   这些年他护着他这个弟弟,自己挨打的时候没见护过自己的,他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弟狗娃和他爹有些像。   他爹今儿不知道听谁说了他当上管事的了,一天得五十个铜板呢,现在他有钱了发达了,他爹周老拐回来就翻箱倒柜地找他的银子。   那会儿周小南就冷眼看着他爹找他的银子,他爹已经小一个月没回家了,家中的麦子收下来之后就卖了出去逍遥快活去了,听说他有钱了就开始翻找。   周小南手上有四五两碎银子,平日里买些米面这些东西,要不然他就只能和他得狗娃去后山挖野菜。   周小南一口咬定没有银子,周老拐不信恨不得把家给拆了找出来,周狗娃伸手指给了他,“爹,哥的银子在那呢。”   周小南错愕地看着他爹抢走了他的银子,他只庆幸幸亏这次就没再分过多银钱了,要不然一下子都给他夺了去。   他上去抢夺的时候被打得脸火辣辣得疼。   沈临川打了周狗娃一巴掌这才收了手,拎不清的白眼狼,要不是周小南养着他,这小白眼狼早喝西北风去了。   院子里周老拐躺在地上直哼唧,周狗娃也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打我!”   就连周宁都愣住了,他家相公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要知道两人刚成亲的时候他相公挑水都是抖的,现在一个人轻轻松松就把周老拐给收拾了。   周宁反应过来忙过去了,“伤到你没,我来就行了,你一个读书人干嘛和他动手,不值当。”   “我是你相公,难不成让我夫郎冲前面呀,传出去让人家笑话。”沈临川裂开嘴笑了,又把手递了过去,“嘶,手疼,刚接棍子的时候打到手了。”   周宁急了,“我看看。”   “你给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周宁松开了沈临川的手,又在逗他呢,见沈临川没事又过去看了看周小南,“我给你擦擦药。”   周小南把他的钱袋子给了周宁,“宁哥儿,你帮我拿着银子,我家是放不住了,他要想要就去找周大叔,我没事了,他不敢动手了,你先回去吧。”   周宁有些放心不下,周小南说没事了,送了两人出门去了。   周宁扭头说道:“南哥儿,明儿你歇着吧。”   “嗯,我知道的。”   原本两人是过来周小南送寒瓜的,谁知道刚好碰上周老拐回来抢银子,果然只要他一回家就没有好事。   沈临川周宁走后,院子里还哭闹成一片,不过不是周小南哭了,周老拐趴在地上边哎呦边骂周小南是个赔钱货小贱种,周狗娃被打了一耳光坐在地上蹬着腿直闹。   周小南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帮着管村中那些人,他现在胆子比之前大上了不少,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棍子。   周小南的手在发抖,他走上前一巴掌打在了周狗娃的脸上,“为什么给他说银子在哪!”   他这一巴掌可比沈临川的重多了,沈临川只是想教训一下周狗娃,周小南这一巴掌打得周狗娃嘴角都留了血。   周狗娃被打懵了,坐在地上也不敢哭了。   周老拐一看自己宝贝儿子被打了顿时急了,“你敢打狗娃!”   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可还指望他养老呢!   周小南拎起棍子朝着周老拐的腿上打了过去,周老拐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周小南只觉得心中畅快了不少。   “以后你再敢打我,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真的成个拐子!”   “你,你!”   周老拐被他一向懦弱乖顺的小哥儿吓得直哆嗦,这是那个只知道抱头的周小南,难不成被鬼给占了身子不成!   周小南拎着棍子进屋去了,原来这就是当家做主的感觉呀。   只是他爹怎么会突然回来了,他听村中的妇人嚼舌根说他爹在一个寡妇那厮混呢,他手上还拿了卖粮食的银钱了,突然就回来了,一回来就问他要银子。   是谁朝他爹透漏了风声?   *   周有成也是回了家之后才知道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做那蚊香和清凉膏的活计。   “爹,娘,你们去了吗?”   胡彩云哼了一声,“谁去呀,原是张家的生意,我看管事的确是周大家,就连那南哥儿都成了个管事的,像什么样子。”   周芳姐儿趁着几个人在说话呢,飞速夹了一筷子肉夹到了自己碗里,胡彩云看见了说了她一句,“让着点你哥,你哥在外面读书辛苦,你看都瘦了不少。”   周芳姐儿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他读书辛苦也是花了家里的银钱了,我不嫌辛苦,不如送了我去镇上读书。”   “死丫头还学会顶嘴了,等日后你哥考中了秀才了,到时候能少了你的好处。”   “嗯嗯嗯,我知道了知道了。”   周芳姐儿听这句话耳朵都要起老茧了,她也希望她哥赶紧考中秀才呀,她也能风光风光,秀才家的妹子,到时候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呀。   想着这事心里美滋滋了起来,又夹了一筷子肉。   周老二下手给周有成夹了一筷子肉,“赶紧吃,一会儿饭都凉了。”   周芳姐儿不满地嘟囔:“这肉还是我买的呢,咱娘非要等你回来了在吃。”   “你哪来的银钱?”   “我自己搓蚊香挣得呀,你看看我的指甲缝里现在都还是黑的呢,我就多吃两口肉怎么了,那会还不让我在那干活,这挣了银钱了,你们不也没少吃一口肉了。”   胡彩云给周芳姐儿的碗里夹了筷子青菜,“好了好了,吃饭吧,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周芳姐儿有些不高兴地又去夹了肉,偏心眼!   这肉是前一阵他大伯家在村里杀猪的时候她去买的,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买了,她去买了两斤肉,她大伯还饶了她半斤呢。   原想着好久没沾个荤腥呢,谁知道她娘说要等她哥回来了再吃,愣是用盐腌着给挂了起来,真的是烦死了!   “我看这生意不是张郎中家的,应该是大伯家的。”   “你大伯家的?那为什么说是张郎中家的?”胡彩云问道。   “那蚊香最早我见沈临川在学堂卖过,说不定是大伯家打着张郎中的名号在做生意,估计是怕咱家给他家要银钱吧。”   听周有成这么说,周老二变了脸色,“都是自家兄弟,老大家何苦跟防贼似的防着咱家,他还指望沈临川能给他考中个秀才不成,真的是拎不清。”   在周老二心里,这老周家就他儿子一根独苗苗,不供着自己人,反倒供着一个外人。   胡彩云也气不行,觉得要不是沈临川横插一脚,那老大家的银钱都得往她儿子身上使,“就算是沈临川真出息了,他能保证沈临川不抛弃了周宁,周宁生得不好,要不是招了婿,谁能看上他呀。”   趁着三人在说老大家的坏话,周芳姐儿赶紧多夹了一些肉,这可都是她大夏天辛苦挣来的银钱买过来的肉!   “娘,宁哥儿长得其实挺好的,比不少男子长得都俊俏嘞。”   胡彩云瞪了她一眼,“吃你的吧。”   沈临川这次小考过后难的一下子放了三天假,头一天就和周宁去了一趟杏花村,高兴地沈虎子直蹦跶。   沈家也忙,家中架子车的生意一直很好。   沈大嫂见两人来了很是高兴,切了一碟子小香瓜出来,如今她家日子过得也宽裕了起来,院子里还拴着一头大黄牛呢。   沈临川给说了在镇上读书的事,沈大哥心眼直,虽然知道他弟改过自新了,但实在是这些年供着读书给供出了阴影,当即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那个,临川……”   沈临川知道他大哥心中所想,“大哥,放心好了,我没有乱花银钱的,只是去借读,没有收束脩。”   “那就好,那就好,读书这事一定要量力而行,可别折腾得家中没了银子。”   “知道的大哥。”   两人在杏花村待到下午才回去,走的时候拎了两条大青鱼回来,剩下两天就帮着在村口做蚊香。   开学的时候小考的卷子也批了下来,临近上课的时候大家都有些焦躁不安地等着放卷子。   许知凡翘着腿一脸闲适,“急什么呀,不就是一次小考。”   “你这就不知道了,上次写红纸笺被夫子给逮住了,说要是考不好要我们好看呢。”   一听这话许知凡立马扭头,“沈临川,你不会被劝退吧。”   “不会。”   王才听见几人说红纸笺的事低下了脑袋,上次是他和夫子说沈临川在学堂做生意,带坏了学堂的风气。   有人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人在背后告状,碍着他什么事了!”   王才更不敢抬头了,沈临川来学堂日子也不短了,也不知道他水平怎么样,听说之前是在姓范的夫子那读书的,多年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中,怎么比得过他们学堂的学生,八成是个垫底的。   要是沈临川考不好,说不定夫子把人给撵出去呢。   学堂里有三十来个学生,人算不得多,王老夫子过来就先点评了一番然后发卷子,卷子分了九等,甲乙丙各三等。   “甲上等陆尤为、沈临川、齐思明……”   念到沈临川名字的时候学堂传来哗啦一声书本掉在地上的声音,众人纷纷扭头看了过去,是周有成的书掉在了地上,周有成赶紧把书给捡了起来。   王老夫子也微微皱眉,“周有成,这次你乙下等,最近怎么回事,怎么连个借读生都考不过,你和沈临川不是亲戚吗?平日里多请教才是。”   周有成脸火辣辣地疼,学堂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和沈临川有亲戚关系,沈临川也从来没有说话,没想到竟然从夫子口中说了出来,“是,学生知道了。”   学堂上窃窃私语了起来,“沈临川竟然是甲上等!”   “怎么这么厉害!”   “周有成和沈临川竟然是亲戚关系,两人怎么从来没有说过呀?”   王老夫子轻咳了一声接着念名次,这周有成自从沈临川来了之后就没把心思放在课业上,心思不正他这才敲打了一二。   要不是他上次偶尔撞见周屠户给周有成送东西,他还不知道两人是叔侄关系,周大为人仗义,这又是他家侄儿,想必这读书肯定是出了银钱了,只是没想到周有成瞧不起他那杀猪的大伯。   王老夫子摇了摇头,明年院试就看他的造化了。   晌午散了学众人都围到了沈临川身旁,“沈临川你的卷子我看看,没想到呀,你深藏不漏呀!”   “哪有,都是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苦读罢了。”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笑了起来,人家课业这么好还苦读呢,他们才得努力呢。   “对了,今儿王老夫子说你和周有成你两是亲戚呀,怎么没听你们说过呀?”   “两家关系不大好就没提过了。”   “哦,原来是这样呀。”   见沈临川不愿意说其他人也就没问了,但心里隐约有了个大概,两个人都是一个村子的,沈临川是入赘过去的,他夫郎是周屠户家的哥儿,周有成又姓周,那可能是这层关系在那。   转眼到了八月底,暑气渐渐散去,大杨树村的蚊香清凉膏生意做了今日也不做了,干了有一个多月了,每个人都挣了有一两多些的银子。   沈临川和周宁一起把大家的银钱给结了个干净,不少人纷纷问道:“宁哥儿,这活计明年夏天还能做是吧?”   “能做的,许掌柜的已经给说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这大夏天的地里也没啥事,有个挣钱的活计大家伙呀手上也能宽裕不少。”   众人领了铜板纷纷回家去了,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虽然累了些,但没有人愿意歇上一天,知道就做这个夏天,夏天一过想做都没有了。   最后几车货也被送到了镇上,周宁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忙完了。   “明日许掌柜的邀请我们去望月楼吃饭,到时候我们一道去。”   许知凡给沈临川带了口信,明日学堂休假,刚好大家一道去吃个饭。   张小意一听去望月楼呢眼睛都瞪大了,“望月楼呀,我还没去过呢!”   周宁也合上了账本,“明日过去把账本和许掌柜对一下,今年这生意算是结束了。”   周小南小声问道:“宁哥儿,你算了能挣多少银子吗?”   “小三千两。”   “三,三千两!这么多呀!”周小南都听懵了,怀疑自己在做梦。   张小意知道应该不少,但没想到这么多呀,“那我爹岂不是能开医馆了!”   “别高兴太早了,这只是流水,还要刨掉人工费材料费这些大头,剩下的才是利润。”沈临川听见挣了这么多也蛮高兴的,八千两的话,大概能剩下一千五百两是净利润,也不少了。   周宁管账呢,他心里有个大概,“我今天夜里核算出来,明天在和许掌柜的对下账,这两日大家就能分钱了。”   张小意高兴得搂着了周宁的腰,“宁哥儿,你变了,感觉变得有点像沈临川了。”   “哪,哪有呀。”   周宁被调笑的有些脸红。 第56章   几人说完事就散了场, 现在马上都要入了九月了,前几日又落了一场雨,白天还有些热,到了夜里就渐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沈临川走在周宁身侧, 手上提着一盏纸糊灯笼, 照得脚下落得一个圆圆的亮光, 沈临川牵住周宁的手,“这一阵辛苦了,回家和咱爹说不要急着去收猪了,歇上几日。”   “嗯,我回家和爹说。”   往年到了快九月的时候他爹就开始收猪了, 一年当中就歇上不到两个月,做生意的哪有不忙忙碌碌的。   回家两人洗漱一番就躺在了床上, 沈临川胳膊一伸把人给搂了过来, 这天凉快点有凉快点的好处,他家夫郎总算是不嫌弃天热把自己给推一边去了。   沈临川舒服地长叹一口气,“总算是忙活完了,我摸着你的腰都瘦了一些。”   周宁觉得还好,他天生力气大, 又不似寻常小哥儿娇弱,虽然这一阵忙得厉害,但可比下地干活轻松了不少。   沈临川正摸索着他家夫郎的细腰呢, 啧,他家夫郎怎么长得这是,摸着摸着手指就在那薄薄的腹肌上打滑。   周宁按住了肚子上的带着一丝凉意的手指,“我不累。”   “怎么不累,我看着不仅腰瘦了些, 人也晒黑了一些。”   “嗯?你喜欢皮肤白的?”   周宁微微皱眉,哥儿女娘相看的时候,皮肤白的总好相看一些,意哥儿就比他白上不少,这两年不少媒人上门提亲,但意哥儿不想嫁出去那么早就通通给拒掉了。   沈临川脑子中拉响警报,他家夫郎虽然不甚在意容貌,但这些年没少被胡彩云说生得不好,导致一直觉得自己真就生得不好。   沈临川忙凑过去蹭他家夫郎的脖子,“没有,你这样最好了,生得哪哪都合我心意。”   见自己夫郎没说话,沈临川更是搂着人不停地蹭,手也不老实地在周宁的腰间乱摸,“周小宁,你说不累的。”   周宁反客为主拉扯起了沈临川的衣裳,“别咬脖子,明日还要去镇上。”   沈临川最是会拿捏周宁了,转移话题还不容易,他家夫郎心心念念地崽还没怀上呢。   第二天沈临川也难得赖床一会儿,等到日头出来了才起来,平日里天不亮门口就有街坊四邻走动的声音了,今儿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动静。   穿好衣裳出来一看这会子了,还没几家烟囱冒烟呢。   这一个多月全村老老小小都上阵制蚊香,今儿没了活了可不得好好睡上一觉。   周大牵着骡子从外面回来了,骡子的肚子吃得圆滚滚的,“临川,起了。”   “哎,爹,没事了你也歇上一歇。”   “嗐,这么多年习惯了,一到点就起来了。”   周宁也挽着头发出来了,睡眼惺忪地带着丝慵懒,“爹。”   “哎,起了。”   “嗯。”   周宁拿着那根黑檀水纹木簪把头发给挽了起来,昨天闹得太晚了,现在都有些困呢,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像在床上还有点累,比让他去犁两亩地都累。   周宁喜欢那根黑檀木簪子喜欢得紧,十日有八日都戴在头上,剩下两日不戴是用了发带。   沈临川一回头眼珠子差点蹦出来,他家夫郎两只手举着给自己挽发呢,交领的短褐有些松散的敞开了,胸口都是红印子,昨天他家夫郎不让咬脖子,他就往下咬了咬。   沈临川不动声色地帮他家夫郎给理了下衣裳,“早食随便做点就行,留着点肚子去吃望月楼。”   “知道了。”   周宁去厨屋做饭去了,沈临川也拎着两只木桶用外面打水去了。   这会儿日头已经升了起来,来打水的人还不多呢,忙活了一个多月了,大家也都能好好歇上一歇了。   沈临川打了水稳稳当当拎着回去了。   早上吃了一些葱花饼子卷鸡蛋,喝了一碗红豆薏米粥,一家三口赶着骡车出去了。   这几日大家都好好歇歇,家中的把子肉摊子也先不做了,过个两日在摆上,沈临川也刚好缝休假,一家人难得都歇到一块去了。   周大赶着骡车先去接了张郎中和意哥儿,意哥儿头一次去望月楼吃饭,穿得甚是鲜亮,头上还带着他小爹留给他的银簪子,坐在骡车上满脸的兴奋。   今儿几人都穿得好,沈临川一身石青色圆领儒生袍,腰间系着周宁给他打的浅青色丝绦,头发用丝织祥云纹发带束成高马尾,自己在家可是好生捯饬了一番,虽然穿着素色的棉布袍子,但一副风流公子的俊俏模样。   坐他身旁的周宁则穿着一身短褐,也是今年新做的,他穿不惯袍子,觉得行动不便,两人坐在一块到很是和谐。   接上了张家父子,周大又赶着骡车去接周小南,停在他家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争执声。   只见周老拐正在和周小南拉扯着抢什么东西呢,周老拐嘴上骂骂咧咧地,“小兔崽子,松手!再不松手老子打死你!”   “不松,这是我的银子!”   周宁一看立马从骡车上跳了下来,“周老拐!撒手!”   周小南先松了手,周老拐抓着荷包摔了一个鞠列,半边脸都埋在了土里,爬起来呸呸吐掉了嘴里的泥巴,“叫谁名字呢,没大没小的!”   周大甩了一下鞭子,啪得一声吓得周老拐抖了一下,“周老拐,你说什么呢。”   周老拐一听见周大的声音吓得直抖,抓着手上的荷包赶紧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周宁还想追被周小南给拉住了,“宁哥儿,算了。”   “你的荷包。”   周小南摇头低声道:“没事,里面就一两银子,不给他回来闹,不如买个清净。”   周宁这才不追了,张小意可没有那么好脾气,站在骡车上叉腰就骂,“没良心的周老拐,那泥窝里的王八都比你强上几分!”   不少人纷纷伸着脖子往这边看,张郎中轻咳一声拉着他家哥儿坐下了,“不许骂人。”   张小意气得小脸通红,“哎呀,爹,你扯我作甚,骂他两句都是轻的。”   张郎中无奈摇头,哪有该相看的小哥儿当街骂人的,让人家看见像什么样子。   周宁扶着周小南上了骡车,周狗娃这才从屋里跑了出来,“哥,我也要去镇上玩。”   沈临川瞟了一眼这半大的小子,长得和周老拐有七八分像,一家人也没想着护着点他哥,沈临川慢条斯理开了口,“骡车坐不下了。”   周狗娃自从被沈临川打了一巴掌之后就有些怕他,虽然还没有他哥打得重呢,但总有些怵得慌。   “狗娃,回去,哥去镇上买些东西就回来了。”   “哥,你哪里来的银钱呀,刚不是被爹都抢走了。”   “先借周大叔家的,等明年了做工再还。”   周大赶着骡车走了,张小意和周小南坐在一块,嘴上还在数落着,“你也太软弱了些,平日里管那些婆子夫郎的时候不是不怕了,怎么这才又被周老拐给抢了去,周大叔和宁哥儿都在这呢,就该收拾他一顿打断他的腿!”   周小南摇头,“我想着他这两日肯定是要回来的,必是听说了结了工钱,早晚都是要闹上一场的,不如给了他去也好清净。”   周小南抓住周宁的袖子,“宁哥儿,分下来的银子你帮我拿着,我没了就去你那拿,就说是你家借给我的。”   “好。”   沈临川坐在前面悠闲地脑袋一歪靠在他家夫郎的肩膀上,这周小南挺聪明的,和周老拐拉扯一场演了戏,以后周老拐就不会打他的主意了,日子也过得安稳一些。   昨儿刚发了工钱,这一个多月一个人就能挣上一两多银子呢,歇下来之后村口又坐了不少说闲话的人。   “周大叔,拉这么一车子人去镇上哩。”   “哎,几个小哥儿要去镇上顽哩。”   “哎呀,我今儿一来坪子上一看没有人,都忘了不做蚊香了哈哈哈。”   周大乐呵呵地说道:“明年还有呢。”   刚结了工钱,村里人都高兴,脸上都带着笑,“等过两日我们一家也好好去镇上转转,给家里的小子小丫头都扯上一身料子。”   “今儿去镇上的人可真不少,那些个半大个哥儿女娘得了银钱都去镇上买花去了呢。”   周大也满脸笑容的赶着骡车走了,他家也去镇上吃酒哩。   这马上都要入了九月了,日头也没有七八月份那么毒辣了,骡车慢慢悠悠晃着,沈临川靠着周宁有些犯困,脑袋都快杵到周宁怀里了。   周宁有些不适地推了下怀里的脑袋,“沈临川,坐好。”   “怎么了。”   沈临川吸了吸鼻子,他家夫郎身上泛着一股子淡淡的玫瑰花香,沈临川裂开了嘴角,昨天那玫瑰花脂膏可没少往他家夫郎身上抹。   周宁小声趴沈临川耳边说了句疼。   沈临川坐直了身子,“哪里疼?”   周宁就算是在迟钝那也是要脸的,骡车上坐着这么多人呢,他眼神闪躲一下小声说道:“胸口疼,你昨天咬得太狠了。”   周宁有些不适地扯了扯衣摆,沈临川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跟王大娘家的猫儿似的喜欢咬东西,胸口都给他咬肿了,顶着布料磨得胸口疼。   沈临川轻咳一声低笑了起来,“对不起,等空了给你买绸缎做里衣,那个软和。”   骡车一路慢慢悠悠去了镇上,还没到门口呢就听见有人朝着这边招手,“沈临川,沈临川,这呢!”   许知凡老早就过来了,坐在堂前的凳子上等着沈临川一行人。   几人纷纷从骡车上跳了下来,沈临川也朝着他家夫郎伸手,周宁把他的手推开了,“不用,我下得来。”   沈临川握着周宁的手把人扶了下来,“慢一些,别跳。”   昨天折腾得太厉害了些,沈临川是怕他家夫郎腰疼,他这呆夫郎一点都不解风情。   许知凡引着人进了楼,“我爹他们比你们早一步,正在雅间等着呢。”   张小意头一次来这么好的酒楼,转着脑袋东瞧瞧西看看,周小南则有些拘谨地紧跟着众人,这里面的人都穿着绫罗绸缎,夫人夫郎头戴繁复的珠花,就连门口都飘着一股子好闻的花香味。   沈临川和周宁之前来过一次望月楼,两人倒是没有那么稀奇这望月楼里面长啥样。   刚走进来前面一位穿着棕色绸缎袍子的男人就赶紧上来拱手行礼,“沈相公,今儿来我们望月楼了,可订好位子了,若是没有我引您去雅间,还留着一间呢。”   望月楼常年会给贵客留上一两间雅间以备不时之需,自从酒楼里上了宝塔肉之后楼里的生意异常好,要是雅间不提前十天半个月订呀,那可就用不上了。   沈临川拱手回了个礼,“今儿是许家做东,已经订好了雅间。”   “原来许掌柜等的是沈相公你们呀,请。”   李忠引着几人上了二楼的雅间,亲自给众人倒了茶水,许掌柜的哎呦了一声,“李掌柜的,怎么好劳你大驾,叫个伙计来就是了。”   “无事,这屋里的人我都熟,我和沈相公周夫郎之前还有一段渊源呢。”   安排好了众人李忠这才退了出去,他如今是望月楼的大掌柜的,哪里还需要他亲自给客人端茶倒水。   他一直记着沈临川二人的恩情,要不是沈临川夫夫卖给了他宝塔肉的方子,他哪里能坐上大掌柜的位子呀。   自从有了这宝塔肉,酒楼的生意异常火爆,就连他的工钱都从原来的十两涨到了十五两,家里日子过得好,还添了一位粗使的婆子呢。   “二喜子,你去伺候芳兰厅的客人,小心一些。”   “知道了掌柜的。”   一个年岁不大的青衣伙计上了楼,另一个大一些的伙计看见了问道:“叔,干嘛让二喜去伺候那些人呀,我看穿着都是乡下人家,能讨得了什么好处?”   李忠瞪了一眼面前的人,“叫什么叔,这是在酒楼不是在家里,干你的活儿去。”   “哎,知道了。”   这个高一些的伙计这才离开了,李忠摇头哎了一声,他这大侄子做事也没啥可挑的,就是有些势利眼,二侄子虽然笨笨的,但心眼实。   大侄子带在身边两年了,之前觉得人挺机灵的,就是那次说了句沈相公夫夫两泥腿子,他这才惊觉他这大侄子不过来望月楼两年,见惯了富裕人家,瞧不上乡下人家了。   那会儿带他来望月楼也是觉得大侄子机灵,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他一个跑腿的伙计因为在望月楼做活把自己身价都给提了,越发庆幸又带了老二从乡下出来。   两个侄儿能培养出来一个,这样他大哥家日子也能好起来了。   雅间里很是热闹,许家一家四口都过来了,许知凡的妹子也来了,穿着一身藕粉色衣裙,头上梳着两个滚圆的双丫髻,甚是可爱。   “娘,今儿来了好几个哥哥呀。”   许夫人笑着介绍,“那是宁哥哥,那是意哥哥,另一位是你南哥哥。”   小丫头嘴甜一一喊了哥哥,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就连周小南都觉得放松了几分,这望月楼可真大呀,到处都挂着漂亮的纱帐,摆着盛开的花草,就连这雅间里的屏风都绣着花开富贵。   那么大一副刺绣得多少银子呀。   “宁哥儿,你们几个坐呀,来坐我这边,一会儿他们喝起来熏得慌,我们坐一道,来。”   周宁三个小哥儿挨着许夫人坐在了一块,沈临川和许知凡坐在一块说话。   许掌柜的今天夏天靠着蚊香清凉膏大赚了一笔心情极好,看见了沈临川不由又夸了起来,“周大哥,你可真是好福气,你家临川呀可比我家小子强多了,我听说你家哥儿婿在学堂可都是前三名。”   这周大倒是不知道,“这?临川倒是没有和我说过。”   “爹,不是啥大事,在学堂考得好不如明年院试的时候考得好。”   周大没想到他家哥儿婿课业这么好,更是高兴了,哈哈笑了起来,“临川说得是。”   没一会儿菜就陆陆续续上来了,先上了几道精致的素菜,伙计端着碟子一一念唱了出来,“松子百合、玉露珍珠茄、白玉青翠、金钱儿豆腐……”   周小南小声和张小意说话,“那不就是一碟子炒青菜,名字起得真好听,叫白玉青翠,比咱乡下小哥儿女娘都会取名字。”   “尝尝,我可是头一次在这么大的酒楼吃饭呢。”   “翡翠蟹肉、御膳炙鸭、桂花珍珠鸡……银丝鲍鱼……”   许掌柜的招呼大家动筷子,“都别客气,吃,吃。”   沈临川做副总的时候没少招待客人,天南地北地没少吃,这望月楼的菜做得蛮精致的,沈临川夹了块鲍鱼给他家夫郎,“尝尝。”   他们清河镇在南陵州,往北那边是平原,往南一些是山岭但都不大高,就像他们清河镇就有山,不靠海,海味这些平常是吃不到的。   压轴的荤菜是一道晶莹的宝塔肉,许掌柜招呼众人都尝尝,“都尝尝这望月楼的宝塔肉,一绝,不少县府的老爷都跑过来吃呢。”   张小意哇了一声两眼放光,“这就是宝塔肉呀,真的跟宝塔似的!”   一大桌子人热热闹闹吃起了饭,沈临川不时地给身旁的人夹菜,周宁碗里都没有空过,周宁一不小心吃撑了,小声和沈临川嘀咕,“沈临川别夹了,吃饱了。”   沈临川这才遗憾地收了筷子,啧,今儿菜多,他难得享受一次投喂的快乐,这就吃饱了?   吃了饭又上了茶点,轮到周宁干活了,拿出账本和许掌柜的对了帐,一共是三千二百五十两银子。   许掌柜心情极好,“银子太多没拿过来,一会儿我们一道去钱庄取。”   周宁又把三家的分红给一一说了,他和意哥儿一人是七百两,南哥儿只分蚊香的两成利,是二百二十五两,一会儿到了钱庄各家取各家的。   周小南头一次到手二百多两银子激动地手微微发抖,二百二十五两银子呀,乡下人家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   他有了这银子可是在镇上买宅子,以后每年都这么多的话,那他一辈子都能衣食无忧了。   几人在望月楼吃了茶点就去银庄取银子去了,沈临川和周宁商议了一下把银子都留在了钱庄,他家现在二三百两银子做平日的开销,这笔分成就放钱庄不动了。   意哥儿也只取了二十两,剩下的他准备明年和他爹在镇上开医馆。   周小南也只拿了十两还给了周宁帮他存着,若是他没了银钱在过去拿。   一直到了下午半晌众人才从镇上回来,每个人都一脸的喜气。   “沈临川,有了这笔银子,你以后就可以想读几年就读几年了。”   沈临川轻笑一声握住了周宁的手指,“怎么这么傻,就没想过自己和咱爹。”   “我和爹没啥要用银子的地。”   沈临川扭头问周大,“爹,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周大乐呵呵地笑了,“我一个杀猪的粗汉子,有啥地能用到银子的,这银子就留给你两用。”   “爹,等明年看看,要不然你开了铺子吧,风吹日晒的累得慌。”   “还真没想过哩,这一二十年都习惯了。”   张小意咋呼了起来,“周大叔,你开个猪肉铺子挺好的,明年说不定我爹也要开医馆呢,到时候咱两家都在镇上还能串门呢!”   沈临川没有接话,他想给他爹开家铺子,但不是在镇上,到时候在找上两个帮工,他爹想干干不想干就歇着。   骡子甩着尾巴进了村子,几个人各自回了家中。   周小南吃了望月楼的饭菜现在心情极好,他吃到了长这么大都没吃到的菜。   “哥!”   一身尖叫吓得他一个机灵,周小南扯平了嘴角,“怎么了?”   “哥!你为什么去望月楼吃好的,不带上我!”   周狗娃握着拳头一脸的愤怒,周小南也冷下了脸,“你怎么知道?”   “刁婆子给我说的,你为什么不带着我!”   “许家请张郎中他们吃饭,不过顺带捎上我,我又做不得主。”   周小南没在理他,自顾自进了屋子,他现在身上只敢带一些铜板,带多了肯定藏不住,他这个弟弟,原以为两人相依为命,从那次给他爹指他藏钱的地方,他就彻底死心了。   和他那个贱命死鬼爹一个德行。 第57章   叶落风起, 雨雪霏霏,转眼就到了年底。   第二茬粮食收了下来,周大忙过夏日歇了几天就又赶着骡车收猪杀猪,周宁跟着一道照顾着把子肉的生意, 沈临川照旧往来在学堂和家之间。   村中无甚大事, 该平静的平静, 该鸡毛蒜皮的鸡毛蒜皮,东家小女娘嫁去了县府惹了不少人羡慕,西家的小子订了婚事,南家的母猪下了一窝的猪崽,北家的夫郎偷懒又被婆母在村中说嘴……   到了冬天就连周老拐也回家勤快了, 听说被姘头嫌弃白吃白喝拿不出银钱,周老拐又打了周小南几次, 被周大拦着给揍了一顿。   眼看到了年底了, 学堂半开着窗子飘进来雪花,又下雪了,再上三五日学堂也要休年节假了。   坐在沈临川前面的许知凡被冻得嘶得哈的,他伸手把窗子给关上了,“沈兄呀, 你就别赏这雪了,冷得厉害。”   “下雪了,我家夫郎肯定又会过来接我。”   天冷的厉害, 河水都冻上了一层冰,这要是在外面坐上一日不得冻得浑身哆嗦,沈临川和周宁二人劝说了好几日,周大这才点头应了只做上半天的生意,等到晌午头过了一阵就赶着骡子回家去。   周宁闲着没事, 卖完把子肉就陪着他爹一道卖肉,也是等到了晌午头才回家去,沈临川是个惯不会委屈自己的,在镇上买了羊皮夹袄,套在袄子外面很是挡风,又一人给买了一个白铜如意手炉,没人的时候可以抱在怀里暖暖手。   周宁拿着那个手炉的时候一脸好奇,拎着来回看,这小东西都是富贵人家用的,乡下人家就是到了冬日也难得闲下来,不是做针线活就是捡柴什么的,谁天天手上闲着捧着个手炉呀。   沈临川觉得外头风大,吹得他家夫郎俊脸都起皮了,又买了润面膏,两个屋子都放了一盒子,周宁不爱用,觉得他使不上这些东西,沈临川就盯着他早晚都往脸上手上涂涂。   这会一下雪照得屋里都亮堂了几分,屋里点着两盆子炭火呢,但学堂大,大家都冷得缩着手,沈临川也穿着青衣交领棉袍,领子袖口处都滚着一圈白色的兔绒,越发衬得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外面的小钟一敲众人纷纷收拾东西起身了,沈临川一早就在心里盘算着时间呢,东西早都收拾好了,听见钟一敲响拎着东西头一个就朝着门口跑去,迎面就撞见了王老夫子。   沈临川正色忙行了礼,“夫子。”   “君子端方,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作何如此慌张。”   “学生见雪景难得,一时情难自控。”   王老夫子甩了下袖子,“油嘴滑舌,如今你来我这学堂也半年有余,字倒是没长进多少,回去了照着张大儒的字练上五张,明日一早交过来。”   “是。”   王老夫子背着手走了,等人走了屋里的学子这才纷纷出来了,许知凡板着脸学着老夫子的样子说道:“作何慌张。”   沈临川擂了一下许知凡的肩膀,拎着东西又一路小跑朝而去。   许知凡大声嚷嚷了起来,“我们沈兄的泰山就是他夫郎,我看呀八成是沈临川的夫郎又过来喽。”   同窗学子哈哈哈笑了起来,“那万一要是不来呢。”   “敢打赌不?若是他家夫郎不来,你就把你的青州墨条给我。”   “不敢不敢,还用想呀,周夫郎肯定又来接他相公了。”   整个学堂都知道沈临川家的夫郎,夏天那会儿日日过来接,秋冬的时候刮风下雨了肯定会过来的。   听人家说这杀猪的哥儿不少人家瞧不上,一直拖到了十九才招了赘婿,不就是比平常小哥儿健壮了些,这瞧着挺好的呀,对沈临川真的是无可挑剔,一时间羡煞旁人。   许知凡还有些可惜呢,要是答应多好呀,他还想要那青州墨条呢,啧,可惜了,不和自己打赌。   许知凡也从学堂出来了,一出大门就看见周宁正在给沈临川披披风呢,不用想就知道他这好同窗肯定笑得一脸不值钱样儿。   有人嚷了一句,“嫂夫郎又来了,何必来接他呢,他一个大男人还能迷路了不成。”   周宁已经帮沈临川系好了披风,还贴心地把兜帽给他带在了头上,就连那兜帽一圈都滚了白色的兔毛。   周宁一时间看呆了去,他家相公更加俊俏了,他只怪自己嘴笨想不到什么好词,只觉得站在雪地里的沈临川跟个玉人似的。   沈临川心眼弯弯绕的,看见他家夫郎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哪里还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的,朝着面前的人笑了一下,“冷不冷,走回家去。”   “哎,沈临川,你咋不搭话呀,瞧你家夫郎把给你惯的,跟那娇小哥儿似的哈哈哈。”   沈临川抓起车架上的雪丢了过去,“一边去,你就是羡慕。”   周宁也护着沈临川说话,“沈临川身子骨弱。”   两人赶着骡车走了,雪地上留下两道车辙印,等到两人走远了看热闹的同窗这才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周家小哥儿说啥?沈临川身子骨弱哈哈哈。”   许知凡举着装风雅的扇子敲了过去,“你懂什么,这叫呀,情人眼里出西施。”   几人也纷纷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开。   沈临川赶着骡车,把刚添了炭的手炉塞给了他家夫郎,“又来那么早,外面多冷呀。”   “没来多早,刚来了一会儿。”   “可以呀,周小宁你都学会撒谎了,有进步了,你当你相公眼瞎呢,那车架上雪都落了半个指头肚那么厚了。”   “我不怕冷。”   周宁身上火气大,又穿着羊皮袄夹,手心都出汗的,他觉得穿得厚了,那羊皮袄子哪有天天穿身上的,但他出门要是不穿上沈临川肯定会板脸,他就老老实实穿身上了。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飘落在地上,走在回家的路上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天地,不由心胸开阔了几分。   到了冬天太冷的时候,周宁怕沈临川下了学来回跑冷得慌,就想让他住学堂,沈临川哪里肯的,学堂里七八人一屋睡大通铺,沈临川嫌弃人家不讲卫生。   下学了就使上几个铜板坐顺路的牛车骡车,天不好的时候周宁就会早早过来接他。   沈临川不喜欢冬天,更别提做什么风雅事赏雪了,上大学的钱都是他做兼职赚的,他最是讨厌冬天了,到了冬天被子薄棉袄也薄,冻得手脚冰凉。   就算是后来买了大平层有了暖气,沈临川依旧不大喜欢下雪天,车一碾过路面觉得糟污一片,到了这反倒挺喜欢下雪天的。   冬日天冷他有足够的银子买被子袄子手炉炭火这些,就算是在家也不冷,天不好他家夫郎会接他,他大嫂没入冬的时候就给做好的棉鞋棉袜。   夜里睡觉的时候更是旁边躺着个火气比自己还大的夫郎,让沈临川怎么能不欢喜呢。   到了家先把骡子给栓到了棚子里,厨屋里冒着烟呢,周大正在烧火呢,沈临川脱了披风也进来烤烤手,“爹,是不是再杀上一头猪就要过年了。”   “一头可不够呢,临近年节了,一天都能卖上一头呢,还得两头哩。”   周宁也进了厨屋,他走得时候在锅里炖了酸菘菜骨头,这会儿已经差不多了,又切了些血肠进去,冬天吃些带汤的才暖和。   三个人围着小火炉吃起了饭,沈临川夹了块大骨头啃了起来,还是大口吃肉爽,“爹,过年给我留两个肘子,我过年弄肘子吃。”   “成。”   家中的小黄狗爪子扒着沈临川的膝盖哼哼唧唧急得不行,沈临川匆忙啃了两口就赶紧把大骨头给放在了它的瓦盆里。   沈临川戳了一下狗头,新年摸狗头,万事不用愁。   他记得他刚来到周家那会,这小土狗跟他的鞋子一般大,他家杀猪呢哪里缺了肉吃,那会儿不大呢就吃得肚子滚圆,一年过去了,这小东西已经半大,到了冬日皮毛又厚实,显得更是滚圆了。   吃了饭又在厨屋烤了会火三人就各自回屋去了,沈临川把自己的书给铺到了四方桌上,慢条斯理磨好了墨,堂屋的门已经关上了,脚边还放着炭火盆子,桌子上朴素的铜烛台上点着三根蜡烛,比点油灯亮堂多了。   外面风雪不止,屋里却温暖如春,乡下人家就算是烤火也是烧柴火,从村中后山打的,周宁觉得沈临川读书辛苦,他又不喜欢烟味,干脆给家里买了不少好炭。   沈临川的同窗调笑他被惯得跟个娇小哥儿似的也没说错,周宁虽爱惜银钱,但可舍得给沈临川身上花,瞧沈临川身上的袄子披风就知道了,都是挑了好看软和的买的。   蜡烛也舍得用,就怕沈临川读书熬坏了眼睛。   沈临川脚下烤的热乎乎的,他的墨也磨好了,沈临川嘴角勾起,“宁哥儿,过来,陪我一道写几张字。”   “不想写。”   周宁摇头,他最不喜写大字了,写会就行了,干嘛写好看呀,又磨性子。   “乖,听话,你写上两张,今日我们来两次。”   周宁眼睛一亮长腿跨过了凳子坐好,还有这等好事。   两人有几日没亲近了,周宁怕沈临川读书辛苦又和自己做那事,身子骨吃不消,他可比沈临川更顾念他的身体。   沈临川也知道这个道理,要不是还要读书科举,他倒想日日和他家夫郎厮混呢,十八岁的伙子精力旺盛无处发泄。   周宁提笔做好,“可还是抄之前的字帖。”   “嗯,你两张,我三张,今日早点休息。”   周宁倏得抬头,下手把沈临川手边的纸张都给扯了过来,“我来写吧,你看书,等我写完了咱在休息。”   沈临川低声笑了起来,他家夫郎这方便总是直率的可爱,“五次,吃得消?”   周宁坚定点头,“再多两次也行。”   沈临川不再客气把纸都给了他家夫郎,“那我家夫郎今日辛苦些。”   沈临川觉得他和他家夫郎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家夫郎体力好,两人就算是折腾到二半夜第二天依旧精神抖擞起床,有时候怕自己累到了还会反客为主,沈临川也乐得享受,由着他家夫郎去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吃了饭就赶着骡子朝镇上而去,临近年底了集市上更热闹了,他家的东西都不愁卖的,把子肉供不用求,现在每日还会带上一些豆腐血肠,之前灌了不少,就等着过年的时候卖呢。   到了镇上沈临川拎着他的食盒书袋子下来了,周宁叫住了他,“沈临川,今儿下学我去接你,路上雪化开了。”   “不用了,来回跑麻烦,我自己拦个顺路的牛车就回去了,没事,没两日了就要休年假了。”   周宁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一些。”   沈临川笑了一下走了,周宁和他爹也忙了起来,新带过来的豆腐猪血肠格外的受欢迎,一斤四十文,虽然比肉贵上快一半了,但味道极好供不应求,不少人想订购,这哪里够分的,就先到先得。   卖布的陆掌柜揣着袖子一早就过来站着排队了,就是为了买上一些豆腐血肠,见人来了帮着搭把手把摊子给支好了。   “周小哥儿,给我来两斤血肠。”   “哎。”   周宁麻利地称好然后用纸给裹好,再用麻绳给捆上一道。   一旁卖烧饼的王家夫妇一大早也忙得不行,热得一头汗,自从天冷之后王老汉就不过来了,他的烧饼小摊子彻底交给了他儿子儿媳,小两口也能干,比之前给人家当仆从可挣上不少。   王家儿媳笑着问道:“周小哥儿,你家摊子准备摆到什么时候呀?”   “腊月二十九,三十那日就不摆了。”   “成,那我家也摆到二十九那日。”   越是临近过年心里越发期待,周宁眼底带着笑意,这是他和沈临川一起过得头一个年。   猪肉什么的家里到时候还要留上一些,没两天学堂也休了年假,一直到正月十六才开学,沈临川这几日就跟着他家夫郎一道在镇上卖把子肉这些,年货这些也时不时地买上一些。   夜里沈临川正搂着他家夫郎睡得舒服呢,突然被尖叫声给吓醒了,只听见外面有人歇斯底里地喊着杀人了。   周宁也被吵醒了,这后日就是三十除夕夜了,就连隔壁王大娘的儿子儿夫郎都早几日回来了,村中虽然少不了家长里短,但一向平安无事,哪里闹出过杀人的事呀。   “沈临川,好像是南哥儿的声音!”   周宁赶紧套上袄子起来了,沈临川也忙跟着起来了,这会儿都后半夜了,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周宁连灯笼都来不及点,开了门匆忙就出去了,沈临川怕他出事也赶紧跟了上去,这天黑得人站在自己面前都恨不得看不见的,好在地上的雪没有化完,隐约能瞧见个影儿。   “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唔唔唔。”   叫嚷的声音小了起来,沈临川看见前面有两道人影,还挟着什么东西往前跑去,隐约听见嘴里骂着贱货什么的。   “宁哥儿,小心!”   沈临川想拉住周宁,只抓住了他的衣角,沈临川忙跟了上去,村里竟然进了歹人!   周宁袄子都没来得急穿好,上去二话不说就动起了手,那两个歹人身手有些差,被周宁一脚给踹到了雪窝里,沈临川也勒住另一个人的脖子往后拽,大声嚷嚷着进贼了,进贼了!   村中的狗叫了起来,就连鸡也被惊得拍着翅膀飞起来发出喔喔的声音。   离得近的人家已经亮起了灯火,周大刚也被吵醒了拎着棍子也匆忙出来了,远远地隐约能看见雪地上的人影儿。   沈临川勒住那个歹人给勒晕了过去,手一松给扔到了地上。   周宁把地上的人给扶了起来,只见周小南披头散发的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脚都还是光着的。   一个没相看的小哥儿,衣裳凌乱地被两人歹人挟持没什么也有什么了,周宁把人扶起来就要脱自己的袄子,沈临川眼疾手快按了他的手,“穿我的。”   他一个男子就算是光着身子也没事,他家夫郎可也是个小哥儿,周小南还有些惊魂未定,忙穿好了沈临川的棉袍子。   “小心!”   周宁伸手把沈临川给拉了过来护在怀里,他闷哼一声,沈临川余光看见了落在他家夫郎身上的棍子,沈临川面色一冷抬脚就踹了过去,一脚踢在了那歹人的胸口。   左邻右舍也端着油灯出来了,“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周大借着火光一看是两个脸生的外村人,“拿绳子,报官!”   沈临川那一脚不轻,踢得那歹人一口血吐了出来,沈临川握紧拳头顾念到他夫郎赶紧把身旁的人扶好,“伤到哪了?”   “没事,就是砸到了肩膀,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那么粗的棍子!你怎么那么傻,要是刀怎么办!”   沈临川语气有些严厉,他着实被吓到了反应过来忙放软语气安抚,“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害怕。”   沈临川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这是做什么呀,他家夫郎刚受了伤,他没有第一时间安抚反而语气不好。   “我知道,没事的沈临川。”   村里人已经把两个歹人给捆住了,一个被勒晕了过去,另一个受了沈临川一脚半死不死不活的嘴角还挂着血。   周大抓了一把雪往那个歹人脸上抹,“说,来我们村做甚,你两哪个村子的!”   周大常年在乡下这一片收猪,不说方圆百里,那方圆十里的人都还是认得的,这两个人歹人脸生没见过。   “爹,我先和沈临川南哥儿回家去了。”   “哎,爹一会儿就家去。”   就算是周宁不说,沈临川也急着回去呢,他想看看他家夫郎伤得怎么样,那一棍子下去可不是玩的,千万可别伤了筋骨。   周宁则是担心沈临川就身着一件里衣,这外面雪可都还没化呢,要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好。   沈临川握着周宁的手朝家走去,身旁还跟着赤着脚的周小南。   沈临川的手现在都是抖的,他都不敢想那两个歹人手上要是拿着刀呢。   三人回了屋里,两人卧房一直燃着炭火呢,一进来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周宁赶紧拿了袄子给沈临川穿上,“手怎么这么冷,赶紧穿好。”   沈临川拉住了周宁,“我看看你的伤。”   “没事的,我去给南哥儿拿双鞋子。”   “宁哥儿,过来,我看看。”沈临川压下心中的怒气放软了声音。   周宁虽然神经大条了些,但这会儿小动物般的直觉,沈临川肯定心情不好,虽然他语气里一点都听不出来。   周宁站着不动了,沈临川轻轻脱下了他家夫郎身上的袄子,只见右肩膀上淤血红了一片,明日一早肯定黑青一片,沈临川眼底卷起一丝阴暗,那一脚踢得太轻了些!   沈临川抖着手指轻抚了一下,“疼不疼,周宁,你怎么这么傻。”   “不疼没事的,我皮糙肉厚的,打一下没事的,你身子没我壮,打一下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沈临川无声叹息,怎么这么傻呀。   “我去给南哥儿拿双鞋子去。”   周小南坐在凳子上抖成一团,没一会儿周大就过来了,还有几个村中的汉子婆子,王大娘也过来了,“南哥儿,没事吧。”   “没事,大娘可问出什么了吗?”   王大娘哎了一声,“是你爹周老拐找过来的人,你爹把你给卖了,是要掳了你去给镇上孙员外做小妾。”   周小南脸色一白,“小妾……”   明儿就是除夕了,他爹把自己给卖了……   周小南呵呵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一手,把他给卖了!   沈临川这会儿正在里屋帮他家夫郎揉搓淤血,手上到了药油揉搓开等不冷了才贴到周宁的肩膀给他涂上,外面几人说得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周老拐。   众人商议着那两个歹人怎么办,那个没晕过去的歹人不停地叫喊自己是孙员外家的家仆,要是把他送了官没他们的好果子吃。   村长发了话,那孙员外财大气粗,年近六十,族中又有子弟在京中为官,不是好惹的,他们只是平头小老百姓,“放了吧,哎。”   沈临川冷哼一声,“不能放,就说两人进村偷盗。” 第58章   按照大丰朝律历, 偷盗者杖二十。   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也太便宜了些,二十棍下去足够让他们皮开肉绽,身上的伤痕一辈子都得带着,那高一些的男子还在叫嚷, “我们可是孙家家仆, 你们敢!”   “试试不就知道了。”   村长有些犯了难, 这大过年的,他也不想招惹这些是非,那孙家是个土财主,他们怎么得罪的起呀。   这件事的苦主毕竟是周小南,村长咳了一声问道:“南哥儿, 这毕竟是你家的事,你看是放了还是交给官府?”   周小南抬起了头, 下意识地看向了沈临川又低下了头, “交,交给官府。”   村长不想招惹这麻烦,他虽然是村长,但也不关他家的事呀,大过年的他还想清净些呢, “那人捆了给你。”   周大开了口,“村长,南哥儿他一个小哥儿, 怎么能把两个歹人给他呀,你这也太欠考虑了些了,这还伤了我家哥儿,你要是不爱管这事我周大管了。”   “二人深夜入大杨树盗窃,按律该杖责二十。”   听沈临川这么说那男子才有些怕了, “你,你们敢!我,我是孙家的!”   “胡乱攀扯家主,罪加一等。”   沈临川微微弯腰盯着这人吐出了一句,这都是便宜他们的,他家夫郎头一遭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了伤,村中人都说他爹周大护短,他沈临川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爹,先扔在家后院角那,天亮了就送到镇上去。”   “成,爹看着,看这两个狗东西还敢不敢伤人了!”   周大一手拽着一个给拖了出去,家中后院有个草棚,平日里就放一些农具杂物这些,三面透风,让这两个歹人大冬天的在那好清醒清醒。   这都后半夜了,又天寒地冻的,屋里的众人都散了各自回家去了。   王大娘看着裹着棉袍缩成一团的周小南直叹气,“哎,你那混账爹呀,先去我家睡一晚,明儿在回去。”   这一个不大的小哥儿,夜里又遭了歹人,总不能把他一个人给送回去,住宁哥儿这不大方便,她一个老婆子睡一屋,和自己挤一夜好了。   周小南擦了擦眼泪,“多谢大娘。”   “走吧我们。”   周宁也出去送二人出门,沈临川跟着一道过去,还开口安慰了句,“早点休息,不用怕,你那混账爹就该把他的腿给打断了,省得祸害你。”   送完了周小南,二人也回了屋子,这后院棚子里捆着两个歹人呢,想睡也睡不着了。   沈临川夹了几块炭放在手炉里,“过来再睡一会儿,现在天还早着呢。”   “睡不着了,我在这坐坐。”   沈临川拉着人坐到了床边,弯腰把他家夫郎的鞋子给脱掉了,二话不说把人给塞到了被窝里,“不睡就躺会。”   “那你也上来躺会,坐那冷。”   “我去帮周小南写诉状,明儿就除夕了,估摸着镇令不会拖到年后了。”   大过年的自己管辖下出了偷盗之事,镇令脸上也无光,若是聪明人的话严加审问还能落个治理有方的贤名。   沈临川搬了案几过来放在床上,提笔写了起来。   周宁躺在被窝里看沈临川,跳跃的烛火下沈临川那张脸越发清俊,周宁看着看着眼皮就开始打架,沈临川一直注意着他呢,看见人睡着了又给掖了下被子。   “傻子。”   沈临川拨弄了一下周宁散落的长发,明明他才是这笨小哥儿的相公呀,就这么冲过来帮自己挡,沈临川无比庆幸还好只是棍子。   第二天一早又窸窸窣窣飘了起了小雪花,村中不时有炮仗的声音响气,吃了饭周大就赶着骡车带着那两个歹人出门去了,这大过年的,放他家他都嫌晦气,赶紧给弄走了。   沈临川送了周大出门,“爹,早点回来,莫要与外人纠缠。”   “放心好了,爹知道的。”   周大赶着骡车走了,怀里还揣着状纸,赶紧把这两玩意给弄走了。   周大出来的早,这会儿不少人家都刚刚起床,路过村子的时候有人不知道昨儿发生了啥事,看见骡车上五花大绑躺着两个人被吓了一跳,“周大叔,这是怎么了?”   周大只说是进了村的贼人,给送镇子上去。   “呀!咱村子竟然进了贼人了!”   这三里五村的这些年都太平无事,还是头一遭看见流窜过来的贼人的,周大赶着骡车走了,到了镇上更是引了不少看热闹人在后面跟成一串。   这过年的就数闲人多,谁兜里不装上把花生瓜子什么的,这不比集市口耍猴的好看呀,纷纷跟过去看热闹。   周大到了衙门口就把人给拎了下来,诉状一交就退一边去了。   镇令看着也是头疼,他都脱了官袍回家过年呢,又被人给叫了过来,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一个个伸着脖子往里看,无耻歹人,大过年的给他添堵的!   审了两句,那两个男人直磕头刚说了句孙家就被堵住了句,这诉状上写得一清二楚,虽然说得是歹人进村偷盗,但下面还有一张呢,只说这歹人不知悔改还胡乱攀扯孙家。   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那孙家在镇上是大户,家中出了个举子在京做官,他一个小小的捐官得来的镇令还真开罪不起,当即堵住嘴打了二十大板给丢了出去。   周大看完了打板子才回去,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去,低头一看地上落了一层的瓜子皮,刚打那二人板子的时候,这大家伙脖子伸得一个比一个长,生怕看不见了。   周大一走,沈临川进了屋,周宁正举着胳膊挽头发呢,只是眉头微微皱着,沈临川接过来了那根黑檀木发簪,“我一会儿帮你挽,我看看伤。”   沈临川二话不说扒了周宁身上的袄子,只见右肩膀上一片黑紫的淤血,十天半个月都下不去的。   “我先给你涂一些药酒。”   周宁乖乖坐着没乱动,隐约察觉沈临川心情不大好。   沈临川手下微微用力揉搓了起来,“疼不疼?”   “不疼,都没有流血。”   沈临川心里默默说了句傻子,上好药酒之后又给细细束了头发,那根黑檀木簪子给插了上去,又从怀里掏了另一根青云簪子给插在了同侧。   “好了,周小宁,今儿除夕呢。”   周宁也笑了,“我两头一年一起过年,一会儿爹就回来了,我两先去包饺子去。”   “好。”   “啊啊,咱村里怎么会进歹人呢!宁哥儿你没事吧!”门口的棉布帘子被挑开,张小意气鼓鼓进来了,“我听说伤到你了,我瞧瞧伤的重不重。”   周宁身上的袄子又被扒了下来,张小意一看更生气了,“这么大一片!”   沈临川识趣地让开了位子,张小意是郎中比他揉搓淤血的手法专业多了,张小意边揉边骂,“我可都听说了,那两人还是南哥儿那死鬼爹弄过来了,我呸,大过年的卖小哥儿,什么东西呀!”   村里都传遍了,张小意听说之后赶紧过来瞧瞧,他在村中就这两个玩得好的好友,一个差点被卖了,一个还被伤到了,可把他给气死了。   “呀,宁哥儿,你买了新簪子了,还挺好看的。”   周宁疑惑抬头,“什么簪子?”   “你头上有根青玉簪子,别说和木簪子叠在一块带还挺好看的。”   周宁下手摸了一下,他的檀木簪子他知道,一摸就知道是哪根了,又往上摸了一下入手温润微凉。   周宁看向沈临川,“沈临川,你给我买簪子了。”   “嗯,新年礼物,我两一人一根。”   夫夫簪子,他今日也给带在了头上。   张小意啧了一声,“好了好了,大清早的你两就别腻歪了。”   张小意在这帮周宁揉搓了一番之后又风风火火看周小南去了,真的是气死他了!   周大不到晌午就回来了,看着那两个歹人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他这才觉得痛快点了,活该。   村中也越加热闹了起来,家家户户都飘着肉香味儿,炮仗声起此彼伏,沈临川心情总算是好上一些了,和周宁一道给家中的木门上挂桃符,两边在用浆糊给贴上喜庆的红对子。   周大也乐呵呵地挑着鞭炮放了起来,吓得大黄连滚带爬跑厨屋去了,惹得三人笑了起来。   雪地上落了一层红艳艳的鞭炮纸,很是喜庆,忙碌了一年,周大感叹了一句,“今年可真是个好年。”   “周大爷,除夕好呀!”   几个头戴虎头帽的小孩子跑了进来,小孩子最是喜欢过年了,不仅能吃上肉还能吃上糖哩。   周大高兴地笑了起来,端了笸箩一人给抓了一把炒瓜子,又一人给了一块饴糖,“除夕好,除夕好。”   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在院中闹了一会儿又跑其他家玩去了。   晚上沈临川给弄了个羊肉锅子,又烤了不少的羊肉包子,三人围在在一团热热闹闹吃了起来。   周大抑制不住的高兴,今年可真是个丰年,他家哥儿有了相公,家中还做生意得了一大笔银钱,现在就盼着家中呀在添上几个胖崽子,那过年才更热闹呢。   外头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鞭炮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今儿外头的雪一直窸窸窣窣没有停下,沈临川就卷了堂屋门口的棉布帘子,刚好可以边吃着羊肉暖锅边赏雪。   虽然开着门呢,但屋里燃着炭火盆子,一旁的小炉子里还温着屠苏酒,桌子上更是噗噜噗噜冒泡的暖锅,就算是进来的冷风都裹上了一层暖意。   沈临川夹了一筷子煮得卷边的羊肉片放在了他家夫郎碗里,周宁蛮喜欢吃羊肉,家中杀猪的,肉从来没有缺过,就是羊肉不常吃。   “我听说京中那边的贵人都喜欢吃羊肉,难怪他们喜欢吃呢,这羊肉吃起来自带一股乳香味儿。”   沈临川嘴角勾起,难得他家夫郎说这么长一串话,可见是真喜欢这嫩滑的羊肉,“是呀,要不然这羊肉也不会这么价贵。”   沈临川在学堂也听闻了,京师那边喜食羊肉,传闻是从宫中兴起来的,听说是圣上喜食羊肉,达官贵人也竞相相仿,一时间羊肉在京中很是盛行。   周大抿了一口屠苏酒,眼睛微微眯着砸吧了下嘴,“羊肉好,冬日最是滋补,这庄稼人呀,忙活一年了,就盼着年底这几天好日子哩。”   三人边说着闲话边吃着暖锅,不时在来上几口温好的屠苏酒,外面的风带着零星的雪花飘入屋中,一落地就消失不见了。   不仅周大觉得今年过年热闹了不少,就连沈临川也觉得这日子过得再好也不过如此了,比起前世冷冷清清的一个人,这年过得倒是有意思极了。   吃了饭地上放了两个草垫子,沈临川周宁跪在地上给周大拜年,“爹,新年好,祝爹平安喜顺,万事胜意。”   周宁在旁边点头,“我也是。”   周大乐呵地不行,“好好好。”   这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让人听得心生欢喜浑身舒畅。   周大从袖中摸了几个银锞子,“来来来,压岁钱,爹也祝你两日子和顺,临川呀明年高中,宁哥儿呢心想事成。”   周宁听他爹这么说止不住地高兴,“放心吧爹,明年一定给你生个大胖崽子。”   沈临川哎哎两声赶紧捂他家夫郎的嘴,“咋啥都往外秃噜呢。”   周大一听他家哥儿心里想着呢,更是乐得不行,“好好好,到时候爹帮你带。”   沈临川手上抓着两个银锞子乐得不行,他爹可真舍得,一人给了十两,这可算得上笔不少的数了。   沈临川扶了他家夫郎起来,桌子上这会儿又摆了一些茶果子,四色荷花酥,核桃,金丝蜜枣,柑橘,龙眼,沈临川又煮了一些红茶,兑到牛奶里弄了个奶茶。   知道他家夫郎不爱喝茶,就特意弄了奶茶,周宁喝着果真欢喜,“倒是比茶好喝了许多。”   还加了桂花蜂蜜呢,甜甜的。   周大不爱吃甜的,就慢慢饮着热酒,三人守到鸡叫才各自回屋,冬日冷,就算是屋里燃着炭火呢,坐一夜那也有些受不了。   鞭炮声更盛了,周大也出去点了一挂。   沈临川落下了堂屋的棉布帘子,“走,睡觉,坐这冷。”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掩盖住了黑夜中传来的惨叫,周小南手上握着门栓微微发抖,扭头进屋掩上了房门。   雪还在不停地下,天刚蒙蒙亮各家就传来了动静,周宁也推了一下赖在自己怀里不肯起的人,“沈临川,快起来了。”   沈临川不大乐意哎呀了一声,“难得今儿过年呢,让我偷个懒,好宁哥儿,好宁哥儿。”   到了冬日睡觉的时候沈临川就喜欢往周宁怀里钻,他家夫郎身上火气大,暖和,之前沈临川爱揽着周宁,一到了冬天就颠倒了颠,觉得还是他家夫郎怀里暖和又舒服。   沈临川又惯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当即就钻了进去。   周宁最是顶不住沈临川软着语气和他说话,又怜惜沈临川比他还小上一岁呢,更是对他放纵,想着他家相公读书辛苦,难得过年就让他好好歇歇,一会儿家中来人了就说昨儿累到了。   周宁刚穿上他的青蓝色袍子,沈临川就跟诈尸似的坐了起来,“我起来给你束发。”   沈临川还记挂着周宁肩膀上的伤呢,要是举起胳膊的话肯定会疼,周宁隔着被子拍了拍他,“一点小伤,皮都没有破,你接着睡。”   “要起,要起。”   沈临川忙穿上袄子起来了,先给他家夫郎束了发,又给自己扎上了发带,满意地挺了挺胸口,长了一岁,总算是个头比他家夫郎猛上一些了。   院子里传来沙沙扫雪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是他爹已经起来扫雪了。   沈临川开了房门,脸上带笑做了个揖,“爹,新年好!”   “哎,好好好,你两也新年好。”   沈临川雷打不动去打水去了,周宁则去厨屋煮饺子去了,三人早上一人一碗菘菜猪肉饺子,这饺子个个圆滚滚的,跟婴孩儿的小拳头似的,周宁挺喜欢沈临川弄得馅儿,吃了两碗才收了手。   院中只扫了一条路走人,白雪皑皑衬着院中的红对子格外的喜庆。   没一会儿就有小孩子三三两两跑过来拜年了,年岁小些的多穿红色小袄,头戴虎头帽,拱着小手行礼,“周大爷新年好,沈哥哥宁哥哥新年好。”   其他几个一道来的小孩叽叽喳喳着说新年好,周大乐不可支一一给应了,就连周宁都抑制不住的欢喜,可真热闹呀。   来拜年的小孩子一人两个铜板,茶果子抓上一把,一群小孩子更是高兴了,又跑开去另一家拜年去了。   这一大早格外的热闹,来拜年的小孩子来了一波又一波,还有周家同族的男子过来拜年,多是送上一碗自家包的饺子,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沈临川发现他爹在村里辈分不低呢,他跟着都被人家喊了爷爷,沈临川微微挑眉,这辈分不低呀,他还是头一次应爷爷了呢。   沈临川小声和周宁嘀咕,“周有成和周芳姐儿往年过来拜年吗?”   “来的,就是不知道今年来不来。”   周大正在和过来拜年的人说话呢,周小南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周大叔,不好了,我爹,我爹躺院子里了,我,我弄不动……”   周大哦了一声,“这周老拐又喝酒,肯定是又喝多了,我去帮你弄屋里去。”   周小南脸色有些不太好,“我爹,我爹不大好,我叫不醒他。”   “别不是冻坏了,我去瞧瞧去。”   沈临川和周宁也跟着去瞧瞧,这大过年的,周老拐别搞什么幺蛾子。   雪昨儿落了一夜,踩上去没过了鞋面,只见周小南家的院子里落了一层的雪还没有扫,只有凌乱的脚印和周老拐身旁被拖动的痕迹。   “我我叫不醒我爹,也拖不动他。”周小南满脸慌张。   沈临川伸头一看这面色都青,啧,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呢。   “呦,你爹怕是不好,南哥儿你快去请张郎中过来一趟。”   周大说完就下手把人给拖拽了起来,周老拐哼哼了几声,手指直抖的,眼歪嘴斜的,腿还折了,周大忙把人给弄屋里去了。   周狗娃看他爹这个样子吓得不轻,哆哆嗦嗦躲在了门后面,周大看他这个样子哎了一声,一个半大小子呢,怎么胆子小成这样,“狗娃,去给你爹烧些茶水去。”   张郎中很快就来了,一进屋就闻见周老拐身上的酒气,“这周老拐昨儿是又去谁家吃酒去了。”   周大给让了地儿,“张郎中你瞅瞅,腿都摔断了。”   沈临川轻扯了一下周宁,“走了。”   沈临川有些嫌弃周老拐屋里乱糟糟,里面还一股的怪味,周宁身上带了些碎银子给了周小南,“若是不够来我家取。”   周小南看起来被吓得脸色都白了,他的银子都在周宁那放着呢,这看郎中吃药又得一些银子。   沈临川两人离开了,只是走得时候扫了一眼周小南,周小南脸色苍白一瞬,更衬得眼底的乌青显眼。   两人出了门一起去张小意家拜年去了。   没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听见门口烤火的人在说闲话,“啥,周老拐染了风邪,腿还折了?这下可真成拐子了。”   “别说拐子了,怕是起都起不来了。”   “听说是喝酒喝多了,昨儿夜里三更半夜地摔到了院子里没起来,也是活该,昨儿还卖家中的哥儿呢,今儿就得了风邪,现世报呀。”   “可不,这人还是多行善事。”   风邪,也就是中风之症,大冬天的雪地里躺上一夜,没被冻死都算是命大的。   村里人都说周老拐是现世报,大年初一串门的还多,一时间议论纷纷。   张郎中开了些药也走了,周老拐的屋子里就剩下他们自家人,周狗娃怕得不行,“哥,这,这可怎么办呀,我们不得饿死了。”   “闭嘴!”周小南呵斥了一声。   现在知道会饿死了,那之前他刚有了些银钱,他弟就给他爹周老拐指在哪,周狗娃从来没见过他哥这样,吓得抖得更厉害了。   “去给爹熬药去,就知道哭。”   周狗娃这才出去了,躺在床上的周老拐这会儿也醒了,张郎中给他扎了针,但也就是让人醒过来而已,风邪之症治不好,也后只能躺床上了。 第59章   “爹, 都给你说了少喝酒,少喝酒,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周小南发出一声嗤笑,虽然没有冻死, 但也不能动弹了, 看他还怎么卖了自己。   周老拐躺在床上手指直抖, 盯着站在面前的周小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啊啊呜呜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娘被你打走了,没了我娘你就开始打我,家中一有些钱财你就拿去喝酒赌博找姘头,你管过我的死活嘛, 不过,我孝顺, 你不是一直指望着你的好儿子养老嘛, 日后让他好好伺候你。”   周老拐抖得更厉害了,只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周小南也从阴暗的屋子走了出来,日头已经升了起来,照在雪地上泛起一片金光, 今年会是个好年。   周小南回自己屋子去了,大过年省得被那老混账坏了心情,周小南低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以后再也没有人打他欺负他了,也没有人卖他了,他手上还有几百两银子,足够他安稳度日了。   他要找了他娘回来,到时候再镇上赁下个院子, 他们母子二人住在一块。   周小南想起昨夜,他爹周老拐肯定是已经拿了孙家的银钱,又去外面吃酒去了,回来的时候摇摇晃晃倒在了院中。   头天夜里家中刚闯进来歹人险些将他掳走,周小南夜里睡觉身上都带着刀子,虽昨夜是除夕,但他吃了饭一早就歇下了,院子里一有个动静他就惊醒了。   周小南握着刀子小心开了门,就看见他爹周老拐躺在地上挣扎呢,“扶,扶我起来,起来呀。”   浑身的酒气,周小南厌恶地直皱眉,村中爆竹声一声盖过一声,新年来了。   院中周老拐还在挣扎,周小南想起这些年他被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他娘,经常被打的头破血流,周小南抖着手取下了门栓,朝着周老拐的腿狠狠砸了过去。   周老拐惨叫一声不动了,村中爆竹声不歇,倒是没有听见,周小南吓得不行赶紧回去关上了房门。   他一夜都没有睡,躲在被子下面发抖,这么冷的天他爹肯定会被冻死的,那要是没冻死的话怎么办,他会不会给村里人说是他打断了他的腿。   不会的,不会的,他爹喝多了,若是没冻死,就说是雪天滑倒在了院子里。   若是冻死了最好,到时候求上一求周大叔帮着自己把这腌臜东西给葬了也清净。   只是等他熬到天亮的时候发现周老拐竟然还有口气,一直等到天光大亮,人都趴在雪窝里半死不活的,周小南这才跑去周大家喊人去了。   周老拐中了风邪,初一一天在大杨树村传得沸沸扬扬的,   初二各家夫郎小媳妇儿回娘家,按理说沈临川也要回杏花村走一趟,但初二他大哥一家要去他大嫂娘家。   这边周大又是长辈,快过年的时候沈家一家四口去镇上买年货的时候特意说了一声,让沈临川小两口不要跑了,到时候他们初三来这边。   周大家这边没啥亲戚,周宁的小爹没得早,那边爹娘也早没了,就剩下一个舅舅也早没了联系,初二的时候一家三口围在炭火盆子喝茶吃茶果子。   胡彩云初二一早也装扮好带着周芳姐儿去走娘家去了,周老二和周有成没有去,周有成嫌弃他外祖家远又穷,天寒地冻走过去一趟饭都吃不好的。   胡彩云出门的时候周老二还特意和他又絮叨了一遍,“和芳姐儿他舅舅说上一声,借上几两银子,别误了有成开春后赶考。”   “知道了,知道了,我还能忘了不成。”   胡彩云带了两包点心走娘家去了,她娘家日子过得其实还行,就是她那兄弟没个手艺只能靠着种地养家糊口,家中孩子又多,饭都吃不饱的。   周芳姐儿也不大乐意去,一路上嘟嘟囔囔地抱怨,“娘,你就该带哥过去,外祖父母喜欢周有成。”   周芳姐儿直撇嘴,她外祖家稀罕着周有成呢,读书人又考中了童生,两家都指望着他这个哥光宗耀祖呢。   “行了行了,你哥快考秀才了,他在家用功呢。”   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胡彩云的娘家,她一来几个外甥都围了上来,“姑,你带肉了吗?”   “大姑给你们带了点心,给拿去吃。”   胡彩云的娘嘟囔了起来,“怎么又没有带肉,老二家兄弟不是杀猪的,还能缺了这口肉吃不成。”   “娘,不是和你说过了,那老大家现在被一个上门哥儿婿把持着呢,这肉哪里还能让我家随意拿呀。”   之前沈临川没过来的时候,胡彩云时常去周大那拿肉,就连她娘家这边也时常能吃上肉,胡彩云爹娘高兴,村里人也羡慕她家闺女嫁得好,这男人兄弟是个屠户,连着娘家这边都不缺肉吃。   今年胡彩云就拿不过来肉了,往年逢年过节的时候,她都会去周大家拿上一吊肉当年礼,今年没有了,她又舍不得花银子,就包了两封不大好的点心过来了。   就连胡彩云的兄弟都忍不住抱怨,“那周大不是个厉害的,有的是力气,还能让一个读书人给挟持了不成,定是你得罪了他家,害得我们一家都没有肉吃。”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怪也怪不到我头上呀,你去找他沈临川拼命去呀!”   胡彩云气得不行,这饭都没吃上呢就先受了一肚子的气,之前回来她手上哪次空过肉呀,一家人对她都捧着,如今没了肉了就变了脸了。   “有成明年就要去县府考秀才了。”   一提到周有成,胡彩云的爹娘兄弟这才又脸上带笑,“有成是个有出息的。”   “是呀,跟这个举子当夫子,明年,啊不,今年一定能考中秀才的。”   到时候周有成考中了秀才,他们在村里也风光,就连村长都得给他们家几分薄面。   趁着这会儿众人说周有成呢,胡彩云提了出来,“爹娘,我想借五两银子,有成去县府一趟怎么也得小半月,盘缠是不够的。”   胡彩云的兄弟变了脸色,“你那边大哥不是杀猪的,他是个不缺银子的,作何不找他去借呀。”   “不是说了,现在连他家一块肉都占不到的,哪里还能借出来银钱呀,老大家现在连有成都不供着了,就供着他自己家的哥儿婿呢!”   一屋子人沉默了下来,就是不提这银子的事,胡彩云气得不行,“有成考中了秀才,我家胡家在村里谁还敢欺负呀,不过是五两银子,今年年底就送过来了!”   这胡家的小孩子虽然多,但她就不信了,这谁手里还没点私房呀!   胡彩云的兄弟尴尬笑了笑,“彩云你看,家中你外甥几个,都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呀。”   周芳姐儿坐在日头下弹着指甲,“娘,我饿了,啥时候吃饭呀,我走了一路过来都快累死了。”   胡彩云的爹娘赶紧说道:“这就去做饭,这就去做饭。”   屋里人赶紧都跑堂屋去了,胡彩云气得不行推搡了一下周芳姐儿,“吃吃吃,就知道吃,有你插嘴的份呀。”   “你推我干什么!”周芳姐儿也闹了,“要怪就怪你自己,那会夏天的时候去做工你和爹怎么也能挣上二两银子呢,如今还要怪我!”   胡彩云直瞪眼,“还不是你大伯家不肯给银钱了,要不然我能来娘家借吗!”   “那也是你活该,谁让你老是说沈临川周宁的,你不会真存了吃大伯家绝户的念头吧。”   “死妮子,你说什么呢!”   周芳姐儿翻了个白眼,“你和爹还真敢想,反正从大伯家拿的银钱也没使我身上,你两净想着周有成,我都想过我!”   “死丫头!那你哥日后高中了,你不也跟着沾光呀,难不成你想嫁泥腿子!”   “那他倒是考呀,我看今年要是考不中了,那我也别嫁了,再等上两三年的,我也成老姑娘了。”   “你你,一个姑娘家说什么呢,不害臊!”   周芳姐儿才不管呢,偏心眼,凭什么他周有成有的她没有,不就是想着有一天自己早晚都要嫁出去。   她最是瞧不上她娘往她舅舅这边扒东西了,有那个银钱还不如给她多做两身漂亮衣裙呢。   周芳姐儿眼珠子转了转,讨好她舅舅还不如讨好她大伯呢,她大伯家有钱,夏天的时候宁哥儿可是个管事的,周有成也说了,这蚊香清凉膏的生意八成是她大伯家的。   而且听村里人说他大伯家里用得都是炭火,乡下人家谁用炭火呀,就是柴都舍不得烧的,那可都是辛辛苦苦从山上打下来的,有钱。   今年还没给她大伯拜年呢,回去了她就去拜年去,往年少不了二三十个铜板呢,这么一想周芳姐儿越发觉得还是她大伯家好,她大伯大方呀!   周芳姐儿在他舅家吃了一顿猪骨头爊菘菜,越发觉得她舅家小气,谁家过年连碟子菜都舍不得炒的。   胡彩云也是气得不行,不仅银钱没借到,就因为年礼拿得少了还被轻视,回去的路上不能得和周芳姐儿絮叨她这些年为胡家做了多少事,到头了连个银子都借不出来。   周芳姐儿懒得听,越发觉得她爹娘还有周有成软饭都吃不明白,要是对她大伯家好上一些,也不会闹成今天这样子。   沈临川在家做了弄了五子棋,围着炭火盆子和周宁一道玩呢,沈临川仗着自己之前玩过把周宁的棋子都快给抠完了,“呀,你的子又要没了。”   周宁也不恼,摸索着鹅卵石慢慢下着,沈临川可算是下了爽,又怕他家夫郎没扣自己的棋子不高兴,又暗中给放了水,周宁眼睛亮了一瞬,“沈临川,我要抠你的棋子了。”   “呦,可以呀,学得挺快的。”   下午闲来无事,两人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玩着棋子,雪已经化开,地面微微带着一丝湿意,菜园子那躲在雪窝里的嫩草有的已经冒了头,除夕一过日头是一天比一天暖和,现在羊皮夹袄是穿不上了。   大黄摇着尾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鸡圈里十来只鸡咕咕地低声叫着,骡子也静静得扯着干草在吃。   周大这会儿子不在家出去闲逛去了,村口生了火堆,不少人在那烤火呢,周大在那看人家摇骰子呢。   “周大,今儿怎么没看见临川他两出来呀,初二不该回娘家呀?”   “这呀,临川他大哥说以后过年的时候他家往这边来,说那边爹娘早已没了,这边是两个小家伙的姥爷呢,合该来这边瞧瞧我这个当长辈的。”   周大说着就乐呵了起来,沈家哥嫂那边也太尊重他这个老的了,他心里高兴着呢。   问他这话的是个上了年岁的夫郎,整个大杨树村里就沈临川一个入赘,有点不怀好意地想看笑话呢,没想到反倒被人家秀了一把。   “那按规矩你家哥儿婿年初二也该回一趟娘家,不回不合规矩。”   “临川他哥嫂不也得回娘家那边,初二家里哪里有人,我家没那么多规矩,大家伙都高兴就成了。”   “周大叔说得对,这日子过得顺心就好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人搭了句嘴。   周大心情好着呢,又乐呵呵地看人家摇骰子,没听出来刚那夫郎想看他家笑话。   这会儿都下午半晌了,这村中走娘家的妇人夫郎陆续挎着篮子回来了,有得了好东西的就过来说上两句闲话,不经意地露出从娘家那边带过来的好东西。   胡彩云母女两也回来了,胡彩云篮子空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周芳姐儿看见了人群中身形高大的周大。   她刚拔腿想跑就被胡彩云给拉住了胳膊,“作甚去?那又没有年轻哥儿女娘,你过去和谁说话呀。”   “大伯在那呢,我过去拜个年。”   胡彩云拉住她不许去,“拜什么年呀,你大伯连有成读书都不肯供,分明家中有钱!”   周芳姐儿挣脱了她娘的手跑了过来,“大伯!”   周大一看是周芳姐儿,脸上的笑也没下去,他对小哥儿女娘一向宽容,两家恩怨扯不上周芳姐儿,“芳姐儿,从你外祖家回来了。”   “哎。”周芳姐儿福了福身子,“给大伯拜年了,祝大伯身体安康。”   “哎,好好好。”周大满脸笑容给应了,从袖中拿出一盏小银锭,“咋初一没过来,大伯给你备着压岁钱呢。”   周芳姐儿眼睛亮了,她大伯就是大方,这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   要知道她夏天揉搓蚊香一个多月不过才挣了一两多些,她大伯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还是她大伯好,她舅家那边借五两都是不肯的。   周芳姐儿笑得更开心了,“大伯,我初一出去顽了,又怕大伯你与我家有嫌隙,嫌了我去。”   “怎会,不干你的事。”   “那大伯我先回家歇着了,走了一路了累得慌。”   “去吧,去吧,空了找你宁哥儿顽。”   “哎!”   周芳姐儿得了二两银子欢喜得不行,胡彩云也快步跟了上去,“你大伯给你多少压岁钱,娘给你存着,长大了给你。”   周芳姐儿揣在怀里不肯给,也不说得了多少银子。   “不给,我今年都十七了,怎么还没长大呀。”   周芳姐儿心里清亮着呢,若是她把这银子给了她娘,她娘肯定又往周有成身上使,不给。   早知道今年她大伯给了这么多压岁银子,别说初一了,她除夕就过去拜年了!   一直热闹到十五年才算过完了年,周家三人各自又忙碌了起来,周大收猪杀猪,周宁去早市卖把子肉,沈临川课业也紧张了起来,三月中旬就要院试了,一到三月就得往开平县赶呢。   他们这离县府几百公里呢,赶骡车都得三天呢,大多数学子都会提前过去,一是怕水土不服,二是怕客栈不好定。   天一天天暖和了起来,冰雪早已消融,路边的垂柳枝条软了下来,吸足了水分就等着发芽呢,学堂里报春的鹅黄迎春花成片的开放,只是大家都没了观赏的心思,都埋头苦读了起来,希望一举能考中生员。   就连休沐的时候沈临川也没闲着,一回家就打开书用功。   周大今儿收了猪在外面杀猪呢,周宁帮忙烧火刮猪毛,沈临川听见杀猪动静了也出来了,“爹,我帮你按猪。”   “不用,不用,这马上就要考秀才了,你去用功去,用不上你,我和宁哥儿在这就成了。”   “没事的爹,读了一天了,身子骨都有些僵了,我刚好起来活动活动。”   “成,那你就帮爹刮一下猪毛就成。”   “哎。”   周大干了这么多年屠户了,手起刀落一头猪剔去骨头给收拾好了,肩膀上垫着牛皮半扇猪肉甩落在了肩上。   “哎呦。”   周大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忙扶住一旁的案子才稳住身形,周宁吓了一跳,“爹!”   沈临川离得近,忙托住了那半扇猪肉,手下用力给掀到了一旁的案子上。   周大扶着腰皱眉,“用劲猛了,闪到腰了。”   周宁扶住了周大,“爹,我扶你进屋歇着。”   周大摆手,“无妨无妨,就闪了一下,爹先把这猪肉给弄回院子里去。”   “爹,这些我和宁哥儿弄就行了,您进屋歇着,我去喊张郎中过来瞧瞧。”   “哎,庄稼人哪有那么娇贵,没事,就刚用劲使猛了。”   周大觉得没啥事,他现在不过刚四十出头,虽没之前年轻力壮,但还没老呢,不过就是闪了下腰而已,哪里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   周宁有些急了,“爹,那肉我弄院子里就成了,走。”   周大觉得没事,周宁心下一急弯腰抗住了他爹,周大哎哎两声,“放爹下来,放爹下来,让人家看见了笑话。”   沈临川也赶紧跑去喊张郎中去了,两人很快就回来了。   来得时候周大坐在床边扶着腰,“我都说没事没事了,这两孩子非要喊你过来瞧瞧。”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要是不严重临川宁哥儿也好安心不是。”   张郎中宽慰了两句,“袄子脱了我瞧瞧。”   沈临川怕他爹在动扯到腰,帮着一道把周大身上的薄夹袄给脱了下来,张郎中下手摸了摸,“呦,扭到腰了这是,可不是闪一些那么轻松,若今儿不瞧瞧明儿一早肯定就肿了。”   周大不以为意,“哪有这么严重,歇上一日两日就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这日日收猪扛猪的都是重物,这一二十年也是辛劳,别不拿自己身子骨不当回事,老了落了病根可就不成喽。”   “还成还成,我这都习惯了。”   “我给你扎上几针,再贴上几贴膏药,这三日卧床静养,这重物十天半个月是不能动了。”   周大一听还要卧床静养猛地抬起了头,“哪有张郎中你说得这么严重呀,我就只觉得隐隐抻着了。”   “你是郎中我是郎中,临川宁哥儿可看好你爹了,静养几日。”   周宁连连点头,“我知道的,知道的。”   张郎中给施了针,“好了,躺床上别下来了,我回家给你煮膏药去,一会儿让意哥儿给你送过来。”   “我那猪可咋办,这两日不卖了可就坏掉了。”   周大还想着他的猪呢,他想先卖了猪在歇上两日就得了。   “爹,明儿我和告上两天假,家中的生意你就别担心了。”   “那这么成,再过一阵你就要考秀才了,怎么能这个时候耽搁了你读书。”   “爹,不差这两日了,你还说我考秀才呢,你这伤不养好了,那还怎么送我和宁哥儿去县府。”   周大一听这话赶紧躺好,“是是是,忘了这茬了,爹就是觉得不是啥大事,误了你读书爹心里故意不去。”   “爹,咱都是一家人。”   “是是是,你瞧爹,真是的。”   沈临川付了诊金送张郎中出门,“张郎中,刚诊脉的时候,我爹可有哪有问题?”   “没事,就是这人一年年的,年纪大了,这杀猪又是力气活儿,现在还算年轻,若是再一直这样干个三五年,这身子骨多多少少会累出毛病。”   “我知道了,多谢张郎中了。” 第60章   沈临川担心他爹身子有啥问题, 刚好张郎中又给诊了脉,听说没事这才放下了心。   沈临川想起原身入赘到周家一直在读书,他爹周大一下子供着两个读书人,丝毫不敢歇着, 卖完猪肉恨不得当天下午就把猪收好给宰杀了, 第二日又推着车架去镇上卖猪肉。   如此日日不歇的干了五年, 落了一身的病,加上原身弃了他家哥儿,气得一身的病一起爆发了出来,没多久没了。   沈临川想到这眉头紧皱,这杀猪的活计他爹不能再做了, 那一头猪三四百斤,半扇猪肉还得一百来斤, 但他爹一辈子靠这个营生, 若是一下子不让做了肯定是不愿意的。   这阵子好好歇歇,等考了院试再另做打算。   沈临川回了屋,周宁正拧了帕子给他爹净手,看起来心情有些不大好。   “爹,张郎中说了这三日你要卧床静养, 过了这三日先歇了家中杀猪的活计,到时候我还得靠着爹送我去县府呢。”   周大原是不乐意歇上这么久的,一听说要去县府, 忙应了下来,杀猪哪有他哥儿婿考秀才重要呀。   周宁给他爹擦好脸和手就出来了,沈临川也跟着一道出来了,轻轻扯了一下他家夫郎的手,“好了, 还好不是很严重,歇上一阵就好了。”   周宁看起来有些低落,“沈临川你那会说得对,爹一年年地会变老,这杀猪的活计不能一直这么干着。”   还好沈临川那会想着给家中买上头骡子,让他爹省上了不少的力气。   “好了好了,你现在和爹说家中如今不缺银钱,让他歇着他定是万般不肯的,不如等过了院试,到时候想想在镇上赁或者买上一间铺子,再招上两个学徒,爹也不用这么累了。”   周宁觉得如此甚好,“嗯。”   周宁一直觉得他爹无所不能,小时候还喜欢让自己坐在他脖子上玩,他是个小哥儿这剔骨割肉的手艺他会,就是不会这杀猪的手艺,他爹说没有小哥儿杀猪的,弄得血糊淋淋地遭人嫌弃。   周宁想他要是个小子的话,那他爹或许就不会这么累了。   沈临川哪里不知道他家夫郎所想,宽慰了几句总算看起来没有那么低落了,两人一道把院子外面的猪肉给弄回了院子。   “宁哥儿,周大叔闪着腰了?”   张小意拎着篮子过来了,里面装了几贴膏药还有一些盐酥花生,还是他爹回家熬膏药的时候他才知道的。   “嗯,还好不大严重,歇上一阵就好了。”   “我去瞧瞧。”张小意拎着篮子进了屋,“周大叔,可还好呀?”   “没事没事,你爹都瞧过了。”   “可得好好养养呢,周大叔我给你带了一些我弄得盐酥花生,你在屋里躺着无事的时候吃上几颗解解闷。”   “哎,意哥儿有心了。”   张小意帮着一道把膏药给贴上了,又坐在院中和周宁闲聊了几句,“最近我爹在镇上看铺子呢,想在镇上开个医馆,不如,我们到时候我们两家一道,还能串个门哩。”   周宁点了点头,“沈临川也这么说的,说过了院试再看看。”   如今离三月不过十来天,刚好他爹那会也修养好了,全家一道去县府赶考。   张小意咬了一口柿饼,“也是,万一沈临川考中了秀才,他要在县府读书,到时候说不一定你和周大叔都要跟着一道去呢,要不你和周大叔在镇上做生意,让沈临川自己去读书去?”   沈临川站在两人后面呵呵笑了起来,“张小意,谁让你拐带我家夫郎的,我家宁哥儿肯定是和我一道的,难不成和你一道?”   张小意没好气地翻白眼,“你能不能考中还不一定呢。”   “意哥儿,别这么说。”周宁扯了一下张小意的袖子,张小意立马举手投降,“好好好,是我失言,祝沈童生一举高中,不就是个秀才嘛,又不是考举子,一定能考中的。”   周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张小意又侧过头小声和周宁咬耳朵,“你家沈临川课业怎么样?”   “还成吧。”   周宁也不大懂这学堂里的事,去年和许掌柜一家吃饭的事后,许掌柜的说沈临川课业挺好的。   两人坐在院中说了一会儿闲话,看见有的人家飘起了炊烟,张小意也拍了拍手上的酥皮渣子起身了,“我先回家做饭了。”   张小意坐这一会儿吃了好几块枣泥酥皮点心又来了两块柿饼,这会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甜腻腻的。   起身往往厨屋一看,宁哥儿家的厨房也飘着炊烟的,沈临川正挽着袖子切菜呢。   啧,这沈临川虽然继承不了周大叔杀猪的手艺,但对宁哥儿却是极好的,乡下汉子有几个乐意围着灶台转的。   送走了张小意,周宁也进厨屋帮忙,只见案子上的菜已经切得整整齐齐,沈临川做饭不喜欢乱糟糟的,都是先把菜给切好摆好,就连那萝卜丝都恨不得朝着一个方向摆。   周宁过来往灶台下添了柴,两人一个烧火一个做饭,都没有说话,只有灶底木柴燃烧发出的哔啵的声音,还有菜倒入热油中的刺啦声……   周宁抬起了头,白色的雾气下沈临川的面容若隐若现,周宁托着下巴看了起来,沈临川白,跟铺子里上好的羊脂玉似的,鼻子高挺,眼睛带着笑的时候很是多情,嘴唇有些薄。   周宁想起村中老人说过,相看男子的时候不要找嘴唇薄的,薄情,周宁不觉得,沈临川就不是,还好有沈临川在这。   沈临川见他家夫郎又在发呆呢,笑了起来,“该端饭了,走,吃饭。”   “哎。”   周宁帮着一道把饭给端了出来,蒜苗炒猪肝,荠菜鸡蛋,还有一瓦盆子的猪筒骨萝卜汤,一看就是专门给他爹补身子。   “爹,吃饭了。”   周宁去东屋喊了一声,一看他爹坐在那吃盐酥花生呢,“爹,张郎中不是让你这三天躺着吗,怎么又坐起来了。”   “我,我这不是想吃两粒花生。”   “那躺着也能吃呀。”   周宁下手扶着他爹出来,沈临川也过来扶住另一边,周大哎了一声,“不就是扭到腰了,哪里还用人扶呀。”   “爹,你可得听宁哥儿的话,宁哥儿要是生气了我可哄不好。”   “成成成,吃了饭就躺着去。”   周大还真怕他家哥儿生气了,想起小时候他家小哥儿生气的时候怎么哄都哄不好,抓都抓不住,滑不溜秋的,跟那稻田里的泥鳅似的,握着小拳头气得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周大想到这不由想笑,又想到他小爹没了之后,他家哥儿好像很少撒娇生气了,哎,他这个爹当得不合格,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家哥儿已经能拿着刀在肉摊子前忙自己割肉了。   还好还好,这哥儿婿找的好,他家哥儿不时地流露出小时候的倔脾气,刚看见自己坐那,那脸又不自觉地气鼓了起来,跟小时候一样。   周大老实听话在家歇下了,第二天沈临川套上了骡车,两人一道把做生意的东西都给搬到了车上。   临走的时候周宁不放心又往他爹屋里跑了一趟,“爹,我和沈临川走了,你没事躺那别动。”   “哎哎哎,知道了。”   沈临川也笑了,他爹可不敢不听宁哥儿的话,他家夫郎一早就忙活了起来,给他爹床边放了一些茶果子,又热了茶水,就怕他爹嫌没事干乱动。   周宁出来坐在了骡车上,沈临川赶着骡子走了,这会儿日头还没露头呢,两人走得早,想晌午的时候就回来呢。   出村的时候碰上了从后山回来的周小南,篮子里装了几个嫩笋子,周小南脸上带笑打了声招呼,“宁哥儿,去镇上呢,周大叔今儿不去?”   “我爹扭到腰了,在家歇上几日。”   “呀,严重不?”   “不严重,张郎中昨儿瞧过来了。”   “那就好。”   骡车没有停,两人闲话了两句就错开了。   周小南也提着篮子回家去了,他穿着件藕荷色薄袄子,脚上是一双青色布鞋,眼神都比之前亮上不少,脸颊也有肉了,看起来跟初春冒出来的桃花苞似的。   周小南心情不错地回了家,听说他娘在开平县那给人做工呢,到时候托周大叔帮自己找上一找,接上他娘和自己一道过日子。   家中的厨屋已经冒了炊烟,周小南提着篮子过去了,“饭做好了吗?”   周狗娃擦了擦脸上的灰,“快做好,哥,我还给你蒸了鸡蛋哩。”   “嗯。”   早饭是一人一碗鸡蛋羹,再滴入两滴香油,搭上个辣芥瓜儿,家中的杂面早就换成了白面。   周小南现在不缺银钱,鸡蛋肉什么的不吝惜买,虽然心里有怨气但也没少了周狗娃吃的。   吃了饭周狗娃把碗筷给拾叨了出来,周小南吃饱则拿着绣线给自己做衣裳去了,还有他娘的衣裳也该赶制出来了。   周狗娃又去灶底把炭火上的硬窝头给掏出来,端了一碗热水去了周老拐的屋里。   周小南看得满意,他是不去周老拐的屋里,嫌脏,一应都是周狗娃在伺候,也算是圆了他那个死鬼爹的心愿了,不是指望他儿子养老嘛,这不就用上了。   周小南已经打算好了,等找到了他娘,两人一道买个小院子安稳度日。   家中这边若狗娃想种田,那就让他种田,总能养活住自己,若是不会种田那就把田赁出去,他时不时给一些钱财饿不死就成了。   至于周老拐,能活多久就看他那个孝顺儿子尽心不尽心了。   屋里传来摔碗的声音,周小南听得皱眉,“不爱喝就不喝,狗娃把饭给端出来了,饿上个一两顿也饿不死。”   周狗娃听话地端着碗出来,他现在不敢不听他哥的话,不听的话,他哥就拎着门闩打他,受了顿打又饿了两天肚子他再也不敢不听话了。   周狗娃经过的时候,周小南嫌弃地捂了捂鼻子,这才进去那屋里一会儿身上就沾上臭味了。   “关门,怎么老是忘,弄得院子里都是臭的。”   周狗娃赶紧去把屋门给关上了,他现在怕他哥怕得紧,他哥之前分明不是这样的,胆小又怕事,被他爹打了都一味地只知道躲。   去年下半年开始,他爹再打他哥,他哥不仅会躲了还知道还手了,他爹中了风邪了之后更是成了一家之主。   周小南缝了一会儿衣裳又收了起来,周大叔扭了腰了,周大叔待他一向亲厚,这些年多亏着他护着了,做上一些油旋儿,下午去瞧瞧周大叔。   沈临川二人也赶着骡车去了镇上,两人支上了摊子,周宁卖猪肉,沈临川卖把子肉,客人一早就过来等着了。   旁边卖烧饼的王老汉儿子打了声招呼,“宁哥儿,你相公今儿来了,周大叔呢,今儿咋没来呀?”   周大叔一向勤快,除了收猪那日不来,其余时候都是过来的。   “我爹闪了一下腰,要在家歇上几日呢。”   “这样呀,那是得好好养养。”   沈临川从钱匣子里摸出几个铜板,“王兄弟,给我来上两个烧饼。”   “沈老板也太客气了些,不就是两个烧饼拿去就是了。”   “那不成,都是做生意的。”   沈临川接过烧饼给里面弄了一些鸡蛋把子肉这些,怕他老夫子觉得腻了,又去对面的米粉摊子要了一些烫好的小菘菜给放在了饼子里,最后浇上一勺子肉汤。   见对面卖针线的婆子的小孙子坐那玩呢,沈临川喊了他过来,摸了几个铜板给他,“一会儿买糖吃,帮我去王老先生的学堂告个假。”   那小子得了铜板很是高兴,提着沈临川备好的饼子一路小跑过去了。   两人各自顾着小摊子忙活了起来,把子肉没一会儿就卖完了,卖完之后就去肉摊子那帮忙,一早上出来买肉的多,有要切片的有要剁馅的。   周宁一个人又要割肉称肉,沈临川过去接过了刀,“我来剁吧。”   小两口一道忙了起来,旁边等着的妇人打趣了句,“我看呀,你爹不来,你们小两口也是顾得过来的。”   “哪有,我家我爹可是顶梁柱。”沈临川笑着说道,“这人一多起来我两都得手忙脚乱的。”   “呦,沈临川,好久没瞧见你了,怎么不读书了,接你那杀猪的爹的活计了?”   赵四儿提着书匣子路过,他可是听说沈临川现在在王老夫子那读书呢,今儿又不是休假日子,沈临川拿着把刀在那剁肉馅呢,赵四儿满脸的嫌弃。   “你皮又痒痒了?”   沈临川转着手上的杀猪刀,笑着上上下下扫着赵四儿,仿佛是在想从哪下手比较好。   赵四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丢人!”   沈临川作势就要把刀给丢出去,吓得赵四儿拔腿跑了,原本是想来集市上买些包子吃呢,也不买了,赶紧跑了。   周宁皱眉,“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一番?”   “哎,打打杀杀地像什么样子,让爹知道了数落你,没事,不就说上两句,不痛不痒的。”   两人快晌午的时候就收了摊子,又买了一只炙鸭和不醉人的青梅酒,他爹在床上躺了一上午了,肯定躺不住,买些他爱吃的回家哄哄。   这头猪卖完沈临川也去了学堂,许知凡头一个凑了过来,“听说你在集市上卖猪肉呢,临川兄你这风度翩翩的样子,想不出来你卖猪肉的样子,定是极有趣的。”   “一边去,我和你爹说你抄我课业。”   许知凡赶紧讨饶,“我错了我错了,你可千万别和我爹说。”   沈临川笑了一声没理他了,接着翻书用功。   王才小声和周有成说话:“有辱斯文,没见过谁家读书人当街卖肉的。”   “他乐意。”   许知凡坐在他后面呢,他可是听清楚了,脚下用力把王才的凳子给踹翻了,王才哎呦一声摔了个屁股蹲,桌子上的墨台都打翻了,弄得他和一旁的周有成身上都是墨汁。   王才呸了一声吐掉了嘴边的墨汁,“许知凡,你干什么!”   “沈临川,他说你读书人当街卖肉,他看不起你!”   许知凡大声嚷嚷了起来,众人都看了过来,王才臊得面色通红赶紧摆手,“胡说,你这是诬陷,我可没说!”   “是嘛,难不成我听错了?”   许知凡一脸看好戏,“圣人有言‘格物致知,厚德载物’,你可倒好天天盯着人家是不是在街上卖猪肉了。”   “我,我没有。”王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就随口说上一两句闲话,这许知凡和他扯什么圣人言语。   沈临川拉下了站起来的许知凡,“读书。”   许知凡这才托着下巴翻起了书,他今年可要考中秀才啊,要不然他爹能把他给吃了,他爹现在比他都急呢,嘴巴都着急上火起了泡。   周有成看着泼在自己身上的墨汁眉头紧皱,这两人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搭个戏台子去南市儿唱戏得了!   他这身薄袄子可是今年刚做的,还要穿着去县府赶考呢,现在好了弄上了墨汁,回家还要拆洗了重新缝制。   他也不能找沈临川的麻烦,一和沈临川对上,沈临川就故作矫做地说他爹之前供他读书的事!害得他在学堂颜面尽失不说,还因这事受到了排挤,那杀猪挣来的银钱果然拿不得!   拿了那杀猪得来的铜板,手上沾了油,身上还惹上一身骚!   转眼到了二月底,沈临川也不再去学堂了,在家准备几天就要去县府赶考去了,许知凡原本邀了沈临川和他一道去县府。   沈临川谢绝了他的好意,他爹和夫郎都跟着一道去呢,和许家一道不大方便,他家夫郎会拘谨。   周大在床上躺了三天就能起来了,那三天躺得可把他给躺够了,又没有什么事做,他家哥儿还不让他起来转转,就吃了睡睡了吃,弄得他夜里都睡不着。   三日一过不用躺床上了,周大狠狠松了口气,当即就拉着骡子出去吃草去了,小风一吹日头一晒浑身都舒爽了起来。   杀猪更是不用想了,张郎中让他修养上半个月呢,刚好他腰养好,家中哥儿婿也要去县府了,这等到他开张做生意都要三月底了。   沈临川这几日也不读书了,和周宁一道在家中做肉干,到时候能拿到贡院里吃,三日呢在里面,沈临川想想都觉得有点可怕,三日不洗澡洗脸窝在一米来宽的小隔间里,一想到这沈临川就皱眉。   沈临川一想到要吃冷饭坐冷板凳就一阵胃疼,要是能进去做饭就好了,他拎着酒精灯进去热个饭也好呀!   可惜了,考场里只提供热水,学子们都是啃饼子肉干这些。   热水!对呀!可以弄成自热火锅呀!   还可以磨出一些豆粉,到时候热水冲泡一下当豆浆喝,吃好喝好补充了体力才能好好考不是?   “宁哥儿,我想弄一些自热锅。”   “自热锅?那是什么东西?”   “你记得石灰不,那东西遇到水就发热,可以给它装在布包里,到时候可以加热饭,在考场上也能吃上口热饭了!”   “对呀。”周宁一想也是,沈临川有些娇贵,不爱吃冷饭,若是能在考场上吃口热饭那就好了。   沈临川说干就干,他记得自热包里面的东西,有生石灰粉、铁粉铝粉、炭粉这些,两人赶着骡子去镇上买了回来,回来就坐在院子里弄了起来。   其他东西都便宜,就这铝粉贵些,买得时候费了不少的银钱。   沈临川一点点试着配比,达到最佳效果就好就把粉末给装到细纱布包,这细沙布包半透明,到时候进贡院的也好查验。   等到了用的时候,提一个瓦盆就可以了,上面用铜碗隔着加热就行了。   弄好了自热包,沈临川又晒了一些菜干,小勺菜萝卜丁这些最好晒,也好泡开,到时候里面可以热米饭汤粉这些都是可以的,还不费时间,直接加了水放在一旁等着就行了。   沈临川两人正捣鼓着呢,门口传来铃铛的声音,抬头一看是沈家大哥赶着牛车过来了,上面还坐着他大嫂跟两个小崽子。   “哥,你咋过来!”   沈大哥赶着牛车进了院子,“这不是你快去县府赶考了,我和你大嫂过来给你送些东西。” 第61章   沈家哥嫂比沈临川都记得清楚这考秀才是啥时候, 这秀才是三年两考,这八年了,单去县府就去了五趟了。   一趟下来单车马费住宿费就得不少的银子,对乡下人家来说可是不少的银钱了。   牛车一站好沈虎子就跳了下来, 来周家比在自己家都自在呢, 在这调皮了他爹娘不说他, 当然少不了回家了修理他一番。   周宁看见两个小的也高兴,举着沈小鱼给接了下来,沈小鱼笑得眼睛都弯了,宁小叔劲儿大,还能扛着自己走哩。   沈大哥也跳了下来, “周大叔呢,怎么没瞧见, 在镇上还没回来呢?”   “没, 前一阵扭到了腰,在家歇着呢,带着家中骡子遛弯去了,估摸着该回来了。”   沈大嫂一听呀了一声,“怎么就扭到腰了, 严重不?怎么也不过来说上一声,我们也好过来瞧瞧。”   “不是太严重,扛猪的时候闪了一下, 爹说不是啥大事,就没让和你们说。”   沈临川正和自家哥嫂说着话呢,周大就背着手哼着小调回来了,后面跟着家中的青花大骡子,看见沈家一家四口来了也很是高兴, “他哥嫂来了。”   沈虎子大声喊了一声周姥爷,喜得周大更是眉开眼笑了起来。   周宁和两个小的玩呢,又把家中吃食儿全给兜了出来,方桌上摆了不少蜜饯点心这些,沈小鱼乖乖坐在那吃呢,手上抓着一块牛轧糖很是喜欢。   沈家哥嫂这次过来带得大包小包的,这家中弟弟可是考了不少次秀才了,带什么东西过去一清二楚的。   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放了新缝制好的小四方被子,虽然已经三月份了,但早晚天冷,考试的时候可以搭一下腿,还有一件羊皮毯子,沈大哥给抖开了,“这个是铺下面的,睡觉的时候还能裹着,这夜里还是有寒气的。”   沈大嫂又拎过来了一个食盒,“这是给你包的粽子,一会儿热热吃上几个讨个吉利。”   周宁不解,“为何要考前要吃这粽子呀?”   沈大嫂笑着解释,“宁哥儿是头一次送考吧,这包粽也谐音包中,是一定能考中的意思。”   周宁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呀,我竟不知。”   沈临川听得心里暖暖的,他哥嫂虽然那会儿被折腾地家里一穷二白的,也说过不让读书的话,但这次自己又去县府考秀才,不计前嫌地又给自己送了不少的东西。   周大不停地道谢,“费心了,费心了。”   四个大人坐在方桌旁说话,两个小的,一个挤着周宁怀里吃糕点,另一个在院中追着大黄来回跑,惹得大黄汪汪叫了起来。   沈大哥又从包裹里翻出一个钱袋子,“虽不知你能不能考……”   沈大哥话还没说话呢就被沈大嫂给拧了一把,“说什么,别说那不吉利的话,这次定能考中的,要常说高中题名这些吉利字眼,那些个不吉利的不许说。”   沈大哥不住地点头,“对对对,你瞧我这嘴,你大嫂说得对这次一定能考中的,这是十两银子,是我和你大嫂的一点心意,路上吃好喝好,前些年咱家家穷,如今不一样了,咱家也是好起来了。”   十两银子对乡下人家来说不少了,若是家中只有几亩薄田的话,那三五年都攒不上几两银子的,沈家哥嫂靠做架子车挣了不少的银钱,心里念着沈临川的好,这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   周大忙给推了过来,“家中有,家中有。”   沈大哥硬塞,“那就留着日后给临川用,一样的。”   一个硬塞一个硬是不要,两人拉扯了起来,沈临川忙说道:“大哥,你可别使劲了,我爹的腰如今刚养好。”   沈大哥一听忙卸了力,周大给塞到了他怀里,“他大哥,拿着拿着,你家中两个小孩子呢,哪里能要你们的。”   沈大嫂也劝道:“周大叔拿着吧,不瞒你们说,自从做了那架子车的生意,如今家中也积攒下些银钱,不缺这些,你们别嫌少了。”   沈家哥嫂知道这周家是杀猪的,肯定是不缺了这十两银子的,这十两银子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   沈临川小声也说了起来,“哥嫂,你们就别客气了,家中现在两个摊子支着呢,手头上也有几百两银子呢,不缺的,都是自家人就别让了,若是真短了银子了,你还怕弟弟客气不成。”   沈家哥嫂没想到这小摊子这么挣钱呀,听沈临川这么说自是高兴,如今两家日子都好起来了。   晌午沈临川给弄了一桌的饭,可把沈虎子给高兴坏了,他最是喜欢吃沈临川弄得饭食了,比他娘做饭好吃!   一桌子菜中间围着那一碟子热好的粽子,甜粽咸粽都有,周宁喜欢吃蜜枣红豆的,沈临川喜欢吃咸肉蛋黄的,他大嫂包粽子手艺真不赖。   转眼到了要去赶考的日子,沈临川又去了一趟学堂,王老夫子叫了众位学生回来勉励了一番这才散开了。   沈临川带了不少的自热包,他说在考场里可以热饭,不少人都稀奇围了过来。   “到时候在碗里加水就好了,上面最好用铁碗,热得快……”   沈临川给众人说了怎么用,和最好带什么饭菜使这自热包比较好,汤汤水水的饭最好了,吃着胃里舒服还好热,若是想带米饭这些饭食的话就先把米饭给蒸好在晾晒干也成的。   王才也围着听了一会儿,“周有成,你要不要这自热包,我听着挺好的。”   “麻烦,哪有那干粮方便,哗众取宠之辈。”   见学堂众人都围着沈临川呢,周有成甩了下袖子走了。   谁要是想要沈临川就给分上几个,还有他和他家夫郎晾晒的蔬菜包也一人给了一些,学堂里除了周有成王才二人,其余人都要了一些。   许知凡得了这稀罕玩意拿着不停地看,“沈临川可以呀,那我们在考场上就不用吃冷饭了,还是你有法子,多谢了,你这玩意怎么弄得呀,怎么会一加水就自己热了呢。”   沈临川也没瞒着,给说了这自热袋是怎么弄的,他想着日后大家在去考试的时候就能自己弄了,也好弄。   周有成走了,王才没有走,他虽然没要沈临川的东西,但他也稀奇这玩意怎么弄的,原来是这样弄得呀。   众人都恍然大悟唔了一声,“原来如此呀。”   众人相互勉励了几句就各自回家去了,沈临川和许知凡也结伴出来了,许知凡哥两好的搂了一下沈临川,“兄弟,这一年辛苦你了,我可不能丢了你的脸,我还想和你做同窗呢。”   “成,那加油。”沈临川随口就说了出来。   “啥是加油呀,这二字啥意思?”   沈临川懊恼了一瞬,习惯了,一时没注意说秃噜嘴了。   “就是努力的意思,你看若是烤肉的时候加点油,那岂不是火更旺了,红红火火,一定考中。”   许知凡哈哈笑了起来,“那就借你吉言了。”   两人互勉了几句就分开了,周宁和周大在门口骡车上坐着呢,今儿一家三口都过来了,刚趁着学堂勉励那会他去集市上买了一些吃食,路上还得三天呢。   炙鸡炙鸭要了三只,还在王家的烧饼摊子上要了十个饼子,这几日虽然他家没有去摆把子肉的摊子,但镇上的学子要赶考呢,他家烧饼生意也挺好的。   沈临川坐上了骡车,“爹,我好了。”   “哎。”周大应了一声赶着骡车走了。   住在学堂的乡下学子也都背着包裹三三两两回家了,在家休息上两日也都该往县府赶了。   前面几个顺路的学子朝着这边作了个揖,“周大叔沈兄周夫郎。”   沈临川招了招手,“怎么走这么快,我就和许知凡说了几句话你们就不见了。”   几个背着包裹的学子笑着坐上了骡车,周大刚还疑惑呢,怎么好端端的几个读书人朝他行礼呢,他一个杀猪的自家侄儿都看不起呢,突然这么多读书人朝自己行礼吓了他一跳。   见原来是搭车的呀,周大乐呵呵笑了起来,“都坐好没,走喽我们。”   骡车上拉了三四个学子很是热闹,苦读这么久了,终于到了考试的时候了,大家也都难得放松了下来,一路上说说笑笑的。   “各位可都雇好了车子。”沈临川问道。   “雇好了,雇好了,我们三人一辆骡车一道走,说不定咱路上还能碰上呢。”   “好呀,到时候我们县府见。”   一众学子说着闲话,也不说读书的事,难得临考前放松一把,只说那路边的花开得漂亮,草长得盛。   周大赶着骡车欲言又止,他又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一会儿皱着眉,一会儿动动嘴角,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来。   沈临川和周宁都坐在前面呢,他隐约知道他爹为啥犯难了。   “爹,你刚可看见周有成了?”   周大一惊忙说道:“低声些,低声些。”   周大知道周有成瞧不上他这个杀猪的大伯,生怕被这一车的学子听见了,他既然想瞒就瞒着吧。   “周大叔,没事的,没想到那周有成竟然是你侄儿,我们也是去年才知道,是夫子说得呢。”   一个学子听见了开了口,还帮着沈临川解释了一句,这事可不是沈临川多嘴给说了出去,沈临川刚开的时候和周有成都不说话,还以为两人不认识呢,夫子不说他们都不知道这事。   心中对周有成有了成见,他周有成是周屠户的侄儿,沈临川是人家哥儿婿,若论起亲疏来,那沈临川可比周有成还近呢,那可是他爹呀。   人家沈临川大大方方的从来没瞒过,周有成和他们在一个学堂几年了,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周有成和集市上的周屠户是一家人呢。   不用想也知道为啥他不说这事,但儿不嫌母丑,这周屠户虽然不是周有成的爹,但伯父算起来也是半个爹了,还供着读书,不感激不说竟还瞧不起人,哪有这样的道理呀。   周大一听原来学堂里的人都知道了,这才又有些支吾地说了起来,“我刚瞧着有成他背着包裹先走了……”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没有他爹打招呼,沈临川轻笑了一声,“那刚好,一会儿碰上了一道捎着回家。”   听沈临川这么说周大松了口气,毕竟是侄儿,他这个当长辈的没必要和小辈太过计较,想说什么又给咽了下去。   沈临川说完接着说道:“爹,一会儿问问周有成要不要和我们一道去县府,还能省下一笔车马费呢。”   周宁有些不高兴地扯了一下沈临川的袖子,沈临川暗中拍了一下他的手。   周大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了笑,“成,那一会儿我问问有成愿不愿意。”   骡车走得快,出了镇子没一会儿就看见了走在路边的周有成,周大赶着骡车靠了过去,“有成来上来,一道回去。”   周有成脸色难看了一瞬又见车上还拉着学堂顺路的学子,他忙换了个表情,咬了下牙行了个礼,省得被人家看穿了他看不上周大。   “伯父安好。”   “哎,有成上来吧,快一些。”   “不劳烦伯父了,我外祖家邀我过去吃饭,前面走一段就分开了。”   周大一听原来是这呀,“那你路上走快些,天黑了瞅不清路,那个有成,你咋去县府呀,临川也要去,你两一道?”   “多谢伯父好意,我和同窗已经订好了骡车了。”   “哦,这样呀,那该在早点问你的,也好省下些银钱。”   见周有成不坐他们的骡车,车上还都是要回家的学子,周大没在多说赶着骡车走了。   周有成站在原地没有动,等骡车走得看不见了才又接着赶路,周有成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原以为周大是个没心眼的,是他看走眼了,当着这么多人让他丢脸,他还得毕恭毕敬的!   一路上骡车上的学子纷纷下来了,骡车也走得快了,没一会儿就到家了。   周有成怕被周大三人看见他没去外祖家,故意走得慢错开了,等他走到家的时候天都擦黑了。   胡彩云老早就做好饭了,就等着她儿子回来了,“有成,怎么回来怎么晚。”   “娘,路上碰上了大伯一家了,想邀我一到去县府呢。”   胡彩云呸了一声,“现在想沾咱家的光,早干嘛去了,哼,肯定是觉得你能考中秀才,心里后悔了,现在又过来巴结了,想得到美,咱家不稀罕。”   “娘,你傻呀,那到镇上车马费得一两银子呢,坐了大伯家的车不还省一些,现在你倒是不抠了。”   周芳姐儿没好气地说道,这不是缺心眼嘛,大伯家多大方呀,处好了关系还愁没她家肉吃呀,到时候少不了她家的好处。   若真是她哥考中了秀才,那大伯一家还得仰仗她家呢,更是少不了好处,也不知道他娘咋想的。   胡彩云瞪了周芳姐儿一样,“那周大家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了,处处向着他家说话,那时候断了咱家供给,害得有成险些读不上书你咋不说。”   “得了吧,你看爹之前就会说好话,从大伯手里撬了多少银子,他家哥儿婿都不供,反倒供侄儿,脑子进水了才这么做吧。”   “你!闭嘴!”胡彩云辩不过周芳姐儿被气得不行,“他家就是怕你哥考中了秀才,这提前过来巴结呢!”   夜里睡觉的时候周宁把沈临川给抱在了怀里,沈临川挣扎了一下,“我搂你。”   周宁从善如流松开了手,脑袋一趴窝在了沈临川的胸口,他这小相公又和自己犯别扭,冬天的时候多喜欢往自己怀里钻了。   “干嘛让爹去问周有成,他要是和咱一辆骡车,我吃饭都觉得胃疼。”   “傻夫郎,全村谁不知道我和周有成都要去县府考秀才,咱家又有骡车,要是不问上一句岂不落人口舌,咱爹又是个长辈,不问上一句更是不好,让人家说嘴。”   “沈临川,还是你想得周全,还好周有成不和咱一道,我可舍不得给他吃咱家的东西。”周宁长舒了一口气,生怕周有成他他们一道了,就跟一碗夹生的米饭似的,还得吃下去。   “镇上的车马行现在紧俏着呢,早一个月半个月的就得提前订好了,要是现在定的话还不一定定不到呢,而且要价儿还贵,都是两三个人拼一辆车,还便宜些。”   “原来这样呀,我说爹说邀周有成的时候你怎么一口应下来了。”   周宁笑着抬起了头,长发垂落在沈临川的胸口,弄得沈临川心里痒痒的,“沈临川,我发现你好像有点坏。”   沈临川不仅说话漂亮,嘴皮子还利索,和他二婶子吵架,他二婶子都得吃瘪,做事又周全,一肚子弯弯绕绕的。   “沈临川不坏,周小宁不爱,要是你招了个跟爹似的夫婿,你说你不得被周老二家给欺负死了,呸,我在胡说什么,快给我亲一口甜甜嘴。”   沈临川最是忌讳这个,上辈子他夫郎落得个不好的下场,还好,这辈子是他和他夫郎在一起。   周宁面皮发烫,沈临川老是喜欢床上说什么爱的喜欢的,怪臊的慌的,每次他一听这两个字眼心总是怦怦乱跳。   沈临川抬头就亲了上去,周宁被哄得晕晕乎乎的,沈临川说什么就是什么,下场就是他的胸口又给咬肿了……   三月初五易出行,东西早两日就收拾好了,吃食褥子平常用品,满满当当收拾了一骡车,家中的鸡和大黄托给了隔壁王大娘帮忙照应着,一早吃了饭三人就赶着骡车走了。   他们走得算是早得了,到了县府得三月初八初九了,十五才考试,提前一周就过去了,多数人家为了省些食宿费,一般也就提前个两三日过去。   就这周宁还嫌走得晚呢,看起来比沈临川还要急呢,沈临川哄了半天才给哄下来了,说看过日历,三月初五是个适宜出行的吉日,晚走一些天也暖和,周宁这才定下了心。   周家的骡车上装得满满当当的,这会儿地里没啥事,天又暖和人能舒展开了,村口说闲话的人又多了起来。   路过村口的时候石婆子问了一句,“呦,拉这么多东西呀,可是要去赶考呢。”   “哎。”周大应了一声,“早些走过去看看。”   “周有成今年不是也要考秀才,没和你们一道?”   沈临川面带笑容说道:“我爹问过了,有成兄和同窗已经说好了两人一道走,就没和我们一道了。”   “这去县府可不少银钱呢,自家有骡车还费这些个银钱。”   周大头一次送考,心里也急,只是看起来比周宁淡定一些面上不显罢了,他现在哪有心情说闲话呀,赶着骡车就走了。   前几日他还偷偷拜了村中的土地庙呢,求土地爷保佑他哥儿婿一定考中了,虽然他不常出来遛弯,但村里人怎么想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哥儿婿刚来的时候被村里人说是个不顶用的文弱书生,种地都不是一把好手,不当用,后来知道他家哥儿婿好了,又能挣银钱,不说这个闲话了,就说读书不好,若是考不中少不了人看笑话。   周大暗中呸了一声,就算考不中又如何,接着回来读就是了,那秀才又不是地里的萝卜到处都是,但最好是考中了。   周大一行人没走多久,胡彩云也挎着针线筐子过来了,刁婆子问道:“彩云,你家有成怎么没和周大家一道,一家人还分开走了?”   刁婆子就这样的人,喜欢看人家笑话,这会儿子看见胡彩云来了故意挑事拱火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两家关系不好,早断了来往了,他家又小气,他家能让我家坐他家的车?”   “刚周大说问过你家了,你家不坐。”刁婆子故意说道,她就知道胡彩云肯定这么说,乐得不行。   胡彩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家中有头骡子,坐他家骡子我还怕他家害我家有成呢,我家有成可是头一次考秀才,那沈临川都不知道考了多少次了。”   石婆子也说道:“周大可不小气哩,过年的时候你家芳姐儿过来拜年,周大出手可就二两银子哩。”   胡彩云被噎了一下,二两银子,这死妮子不给自己说给了多少,都抓自己手里,她哥去赶考了也没见掏出来用!   不成,她得给要过来去! 第62章   胡彩云坐在石头上装模作样纳了一会儿鞋底就走了, 满脑子都想着她闺女手里的二两银子呢。   刚好她哥要去县府赶考,这车马费食宿自是不用说了,这去县府呢,不得做两身好衣裳呀, 要不然被人家给看轻了去。   这次她男人周老二也要去送考, 也得给做上一身衣裳, 哪哪都是要使银子的。   胡彩云端着针线筐子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她儿子周有成正在屋里用功呢,闺女周芳姐儿正坐在院子里篦头发呢。   搬着个小凳子,面前摆着一盆水,边左右摇着脑袋篦头发, 边哼着小曲。   胡彩云有些气恼,这都是一家人呢, 家中儿子要赶考使银子呢, 这死丫头净想着自己,她说最近一乏这头上怎么常换着绢花戴呢,你瞧瞧这乡下人家的女娘,有几个用桂花油篦头发的!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去年这妮子夏日做工得来的那一两多银子呢,原来这手里抓着的银子比她这个当娘的都多呢!   “芳姐儿, 啥时候买的桂花头油呀,花了多少铜板呀?”   周芳姐儿正对着水盆臭美呢,头都没抬, “五十来文哩,在货郎那买的,娘,你可别偷偷用我的桂花油,贵着呢。”   那镇上的富裕人家的哥儿女娘喜欢用桂花油, 难怪呢,这往头上篦一篦就是香。   胡彩云一听这不大一小瓶桂花油竟然这么贵,这死妮子这么舍得!   “芳姐儿,你大伯过年那会给了你多少压岁钱呀?”   周芳姐儿一听见她娘提银子心里就警觉了起来,梳头的手顿了一下,“没给多少呀,就给了十来个铜板。”   胡彩云气得下手点了两下周芳姐儿的额头,点得周芳姐儿脑门都红了,“死妮子,少给我扯谎,村里的婆子都给我说了,那周大分明给了你二两银子!”   周老二背着手从外面回来了,他儿子要去县府赶考呢,他这个当爹的出去风光风光,果然还是读书好呀,他这一出去不少人都说他家有成是个有出息的,是大杨树村里头一个去县府考秀才呢。   “干什么,芳姐儿又咋了这是,什么二两银子不二两银子的?”   胡彩云指着周芳姐儿教训她,“你瞧瞧你这好闺女,这才多大呀,就是个主意大的,周大给了她二两银子的压岁钱,她也不给咱说,分明知道她哥现在赶考缺银钱呢,也不拿出来给试试,还有心情买那劳什子桂花油呢!”   “二两银子?给了这么多呀,芳姐儿你银子呢,你说你这丫头,家中现在正缺银子呢,咋也不说上一声。”   有了这二两银子那去县府的时候手头不就宽裕些了,周老二也想着给拿过来用用。   “没有,早就被我买绢花面脂给用完了。”   “胡说!二两银子呢,怎么会都用完,剩下多少拿出来。”   “没有就是没有。”   周老二也上来打着圆场,“芳姐儿,你哥他正是缺银子的时候,就当是借给你哥使了,到时候爹还给你就是了。”   周老二想着先把这银子哄过来了再说,自家小孩呢,没听说哪家老子朝闺女借钱的,时间久了就忘记了。   这会儿日头正好,晒得人懒洋洋的,周芳姐儿新买了桂花油正高兴地用着呢,这会儿也没了心情了,哼了一声把东西给收起来了。   “爹,真的没有,我花完了都。”   胡彩云不信上去在周芳姐儿身上摸索,“胡说八道,还剩多少都给老娘拿出来!”   周芳姐儿一把推开了胡彩云,“娘,你这是做什么!”   周芳姐儿个子比胡彩云这个当娘的高上一些,生着个方脸,又常年干活,手上有劲儿,一下子险些把她娘给推倒了。   “哎呦,你这个死妮子,周老二你过来,瞧瞧你这好闺女!”   院子里因着二两银子闹成一团,周有成在屋里读书呢,就抬头看了一眼也没说话,他这个妹子也真是的,都是一家人,手里有银子了拿出来使使又怎么样了,若是他考中了秀才了,她不也沾光?   周芳姐儿虽然没她爹娘有脑子,但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就叉腰说道:“不就是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值什么,不如把我给卖了去,三五两银子还是有的!”   “你这死丫头,就该给你卖了去,让你不听话!”   周芳姐儿一听这话气得直瞪眼,“你们偏心眼!”   蹲下身想坐在地上撒泼,又想起自己穿得是去年新做的裙子,她可舍不得弄脏了她的裙子,撒腿就跑到了家门口。   “死丫头跑什么,给老娘回来!”   胡彩云以为周芳姐儿不舍得给她银子要往外躲呢,追着也出去了。   周芳姐儿就跑到了门口,边弯腰拍大腿边嚷嚷,“哎呦,活不成喽,这当爹娘的要卖闺女呢!卖闺女呢!”   她家对门有几个婆子妇人坐那说闲话呢,刚听见周老二家吵架呢就伸着脖子看呢,这会儿子人跑出来了更是齐齐抬头瞅了过来。   “芳姐儿咋了这是?”   周芳姐儿拍着大腿直哭嚎,只是眼泪没见掉上一滴,“婶子,活不成了,我爹娘要卖闺女给他儿子凑赶考费呢!”   一旁的胡彩云都愣住了,她这闺女什么时候学会了这套了,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呀。   旁边几个妇人夫郎都过来了,呦,这是什么鬼热闹呀!   最近这周老二家的有成要考秀才呢,周老二可是得意了,出去张口闭口就是他儿子要去考秀才了,仿佛这周有成已经是秀才了。   “彩云呀,没钱也不能卖闺女呀?你开口借借,我们也有几个铜板的。”   “是呀,是呀,怎么能卖闺女呢,这卖了闺女可就是奴籍了,谁家好人家不想做个良民呀。”   胡彩云气得直瞪眼,“放屁,少听这死丫头胡咧咧,哪个说要卖她了!”   “你,就是你!你刚分明就是说了!”周芳姐儿跳起来和她娘理论。   周老二看不下去了,把他闺女给扯回了院子里,“小孩子闹着玩呢,谁说要卖她了,这丫头净会胡说。”   门口的婆子还在劝着,“可别打闺女,这都是该相看的大闺女了,传出去让人家笑话。”   胡彩云气得关上了院门,这死妮子!   周芳姐儿甩开了她爹的手,“哼!”   “回屋去,不许吵着你哥用功了。”   周芳姐儿甩了下头发回屋去了,想要她的银子没门!   胡彩云还想跟上去被周老二给拦住了,胡彩云气得不行,“那二两银子呢!”   “行了,她不乐意给算了。”   刚那一势真的和她娘撒泼的样子一样一样的,现在他儿子赶考在即,这么闹让人家看笑话。   周芳姐儿在屋里还不服气呢,哼了一声又偷摸她自己的银钱给藏起来了,光想着他儿子呢,凭什么周有成花了那么多银子呀!   周老二家这边闹成一团,那边沈临川一行人已经赶着骡车走老远了,这会儿日头正好,晒得人懒洋洋的。   到了中午的时候就捡些柴火烧火做饭,水都是带的自家的井水,遇到人家了就在去蓄上一些水,沈临川嫌弃那路上的河呀沟呀的水不干净。   快天黑的时候就找个人家借宿,给上一些铜板还能吃上碗热饭,这虽是阳春三月了,但夜里寒气重,没必要省上那些个铜板委屈了自己。   一路上春光正好,沈临川也不觉得无聊,和他夫郎说说闲话看看书,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沈临川来到这还是头一次出院门呢,一路上很是新鲜,还是这古时乡下空气好呀。   最后一日骡车赶得急了些,周大想天黑前入城,要不然还得在城外借宿一宿,干脆走快些进城。   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在日落的时候进了城,周宁头一次进城很是新鲜,这县府的城墙可真高呀,城门也很高,路又宽又平,往来的人穿得明显比镇子上的人家好了不少。   沈临川根据记忆找了家离贡院近一些的客栈,原身都考了五次秀才了,住宿什么的门清,只不过原身赶考的时候都是住得下等房间。   沈临川一行人来得早,这会儿客栈还好定呢,但院试在即,这离贡院近一些的客栈都纷纷涨了价。   沈临川找了家中等偏上一些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一间一夜就要三百来文呢,还不包热水饭食这些。   周宁砸了下嘴,“沈临川,这县府里的东西可真贵呀。”   虽然银钱多,但周宁也不心疼,沈临川考秀才要紧,要是住不好吃不好了影响沈临川发挥。   他们住上半个月都要五两银子呢!   难怪这乡下人家供不起读书人呢,这单是赶考就要花上不少银子呢。   沈临川直接订到了考试结束,又和掌柜的商量让帮忙免费照顾着骡子,掌柜的眉开眼笑应了下来,“成的,成的。”   这三人虽然看着是乡下过来的,但也不是缺银子,这过来与他打交道的相公一身气质看着就不一样。   平日里这客栈里的上房也没那么贵,这么开平县下面各镇的学子要过来赶考,那不得挣上一笔呀。   掌柜的喊了小二去牵骡子,沈临川又单给了十来枚铜板,“劳小哥好生照料了。”   那小二得了铜板很是高兴,“客官放心,一定照顾好您家的骡子!”   他们来得早,这会儿还能去挑一下房间,沈临川和周宁一道上去挑房间去了,要朝南向阳,在屋里还能晒晒太阳,还不要临街,吵闹。   挑了两间僻静又朝向好的屋子,又下去搬东西去了,他们带的东西多,被褥都是两人成亲新做的,给抱了过来,还有做饭的小炉子也带了,自己还能做些饭菜。   这会儿天色不早了,赶了三天的路了,虽然路上风光好,但难免身上沾上灰尘,沈临川叫了小二让一屋给送上两桶洗澡水。   周宁抱着被褥往床上铺呢,沈临川也把两人的牙具茶碗这些给摆了出来,收拾了一番看起来屋里舒适了不少。   周大也过来坐了一会儿,叮嘱这出门在外的要小心,有事就大声喊,他就在隔壁呢,沈临川笑着应了,“放心吧爹,一会儿就不下去吃饭了,让小二送上些面,先对付一顿今儿早点休息。”   “哎,没啥事,你两收拾好了就赶紧歇下吧。”   “知道了爹。”   小二也提着热水往屋里送,这浴桶挺大的,沈临川边解外衫边喊他夫郎,“宁哥儿,床铺好了吧,快些过来洗澡了,一会儿水凉了。”   “你先洗,我一会儿再洗。”   沈临川已经脱得差不多了,里衣的带子都解开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出了屏风过来拉人,“快些,这春日天还冷着呢,等我洗完了水都不热了。”   周宁眼神有些闪躲,又偷偷抬眼朝沈临川腰间看去,沈临川可真漂亮,肩宽瘦腰,一层薄薄的腹肌格外的漂亮。   沈临川孔雀开屏似的又不经意间扯了扯自己里衣,他夫郎这眼神偷摸地也太明显了些,有啥害羞的,在床上的时候不是挺放得开的,一下来就变成了呆瓜。   “快快快,赶紧一道洗洗了好休息。”   周宁晕晕乎乎就跟着进去了,这客栈贵有贵得道理,浴桶大,水给得还多,比家中的小浴盆子舒服多了。   沈临川也是头一次和周宁一道洗澡,屋里烛火又亮,沈临川上上下下瞅了个遍,他家夫郎的腿可真长呀,劲瘦有力,胸肌也大!   “过来,我给你搓搓。”   沈临川借着擦澡的借口占尽了便宜,等到水快冷了两人才红晕着脸出来了,啧,还是温泉池子方便些。   周宁也跟没事人似的出来了,擦干了水换上了干净衣裳,沈临川也太孟浪了些,自己是昏了头了,这会儿和他闹了起来,沈临川肯定是山林子的妖精,每次两人只要一肌肤相亲他就晕头转向的。   沈临川拿了干帕子给他家夫郎绞头发,洗了个热水澡浑身都舒畅了起来,心情不错甚至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又唤了小二过来提水,小二麻溜地一桶一桶往下提,啧,这小夫夫澡洗得够久的,地上都落了不少的水。   小二啥没见过,不吭不响连地上的水都给擦了干净,又送了两碗热汤饼上来,连茶水也一道给提了上来,“客官有啥要的唤小的就行。”   “多谢了。”   别说沈临川这会儿有些轻飘飘的,就连周宁都觉得舒服地有些犯懒,喜欢,沈临川。   两人坐在桌子旁吃了起来,这家汤饼子做得不错,肉汤里面还放了几个焦酥的素丸子,周宁挺喜欢的。   吃到一半周宁抬起了头,“沈临川。”   “嗯,咋了。”   “你快考试了,以后这几天都不许胡闹了。”   沈临川呛得咳了两声,他是那么急色的人嘛,额,好像,也就那样。   沈临川坏笑了一声又起了坏心眼,“周小宁,你吃完抹嘴不认了,是谁的腿缠我腰上不放的。”   周宁低头默默扒饭,不吭声了,沈临川乐了,又和他装鸵鸟呢。   过了一会儿周宁才说道:“反正就是不行。”   “成成成,听你的,你相公我这几天一定把心思都给放读书上了。”   沈临川心里乐翻了,逗他家夫郎玩可真有意思。   两人吃了饭就歇下了,躺在柔软的床上一夜好眠,第二天太阳从窗户露到屋里了才悠悠睁开了眼睛。   这离院试还有好几日呢,周大也来过县府,周宁是头一个来的,看什么都新鲜,头一日好生歇好之后三人就一起出去逛去了。   这县府的集市可比他们清河镇热闹多了,街道两边卖鞋袜帽子针线帕子鲜花吃食瓷器什么的都有。   沈临川对县府熟,带着周宁专往那热闹的地儿去,“这县府里就数刘家羊肉汤,石记素烧鸡,李婆梅花糕,还有那赵家的蜜果最是出名了,我们都去尝了去。”   周宁点头,“沈临川,你对县府可真熟。”   “那是,都来过几次了。”   “难怪哥嫂说你那会儿就知道吃喝呢。”   沈临川轻咳一声,“周小宁,你变坏了。”   他那个呆呆愣愣最笨的夫郎呢,什么时候也学会儿偷摸给自己下套了!   沈临川带着周宁逛了一天,东西没少买,周宁玩得挺高兴的,他虽不爱那些花呀粉呀的,但喜欢看人家杂耍踢弄这些,看着人家顶缸踢碗这些,周宁走不动道,在那看了半天才走。   镇上的集市上逢年过年才有这些,这做踢弄的汉子一次竟能弄上二十来个碗,真是厉害。   沈临川也发现了他家夫郎喜欢这些,“这县府有一处瓦子,里面还有上杆走绳这些,这几日没事你跟爹去瞧瞧。”   周宁又盯着沈临川看了起来,沈临川哎了一声举手投降,“我可没去过,那进院子就得几十文呢,我哪有那个闲钱去瓦子呀。”   “那等你考完我们一道去。”   沈临川对这些不敢兴趣,“你和爹去吧,我不爱看这些,等考完呀,我就想大睡上两天,睡够了,睡饱了!”   从一早出门逛到下午半晌西斜,沈临川都觉得走得有些累了,一看他家夫郎还神采奕奕的。   沈临川不由感叹还是他家夫郎体力好,走上一天都不闲累的,体力好有体力好的好处,两人在床上随便折腾都没有事。   往后几日沈临川就不怎么出来了,日日在屋中看书,县府上的外地学子也见见多了起来,听说今年开平县府过来赶考的童生差不多有小两千人了,也就前四十五名能成为贡生。   周宁怕沈临川一个人在屋中无聊,虽然想出去看人家杂耍,但也不出去了,沈临川读书,他就陪着一道写大字。   周大是个闲不住的,在乡下修养那十来日他就牵着家中的骡子去田间地头转转,在去村口看看人家摇骰子打叶子牌,到不觉得无聊。   这到了县府了就困在小屋子里觉得甚没意思,就背着手在客栈周围逛逛,逛了两日就觉得这县府还没他们乡下好呢,虽然热闹,但东西贵不说,地儿也小,那一晚上小三百文的上房他都觉得憋屈。   还是在乡下溜骡子好,打些草,喂喂鸡,虽然比不得这舒适,但胜自在呀。   这两天外地的学子纷纷过来了,就连他们住得客栈人都比他们刚开那几日多了起来,放眼望去多是穿着儒生袍子的学子,张口闭口什么之乎者也的他也听不懂。   周大敬重读书人,也不常去楼下大厅那坐了,怕冲撞了人家惹事上身。   他又实在是个闲不住的,“掌柜的,你这要人帮忙不,我有的是力气,劈柴挑水啥的都能干。”   掌柜的正愁着呢,这几日客栈住满了,小二忙活不过来,一会儿这个要茶水的,一会儿那个要饭食的,客栈里六个伙计忙得团团转,就连他这个掌柜的也得下手干活,还有他家小子都给拎出来帮忙给客人倒茶水。   但这客栈生意忙吧,也就忙上这几日,招人肯定是不划算的,客房要价高,他院试前这七八日可没少赚。   掌柜的拨着算盘没有说话,故意晾着周大,就是打量周大是个乡下汉子没见识,工钱舍不得给开太多。   周大接着说道:“掌柜的你看看我这体格子就知道,重活什么的都能干。”   “我这客栈如今不缺人手,你要是无事倒是可以做做,这样一天给你十个铜板,你帮着一早给客房上热茶水,晚上了谁要洗澡水了,你帮着提上去就行了。”   周大一听二话不说给应了下来,虽然才十个铜板,还不抵他家一块把子肉呢,但他现在就是想早点事做。   “成,那今儿就做吧。”   “爹,你和掌柜说话呢。”   沈临川在屋里看书累了,提着茶壶下来打上一些热水,就听见他爹找活计做呢。   “临川下来了,爹找了个干杂活的,一天十个铜板呢。”   沈临川皱眉,“爹,咱家又不缺这几个铜板,你无事和宁哥儿一道去瓦子里玩呗。”   “我这突然闲下来浑身不舒服,还不如乡下能舒展开。”   沈临川拎着茶碗走了过来,他皱眉不是不同意他爹干一些杂活,而且这掌柜的就给十个铜板,这不是欺负人嘛。   “掌柜的好,我听说这县府招工一般都是三四十个铜板,十个铜板也太少了些了,我们镇上的帮工一日都要二十个铜板呢。” 第63章   掌柜的拨弄了一下算盘, “那不一样,那是长工的价儿,这就干上几日,哪有那么多的。”   “爹, 算了, 咱家又不缺这几个铜子, 你去瓦子里看人家说书什么也挺有意思的。”   周大摆了摆手,“那,那……”   周大觉得十个铜板也还好,他闲着没事做做帮工,既不无聊了, 又能挣上几个铜板。   周大虽然对外人大方,但乡下人家哪有不俭省的, 地上掉了一粒米都要捡起来的。   沈临川知道这掌柜的想用他爹帮工, 要不然和他在这费口舌,但又舍不得开太高的工钱,他爹这体格一看就是个孔武有力的,雇佣他爹干活他亏不了。   “那,那成吧, 爹去瞅瞅咱家骡子去。”   “等等,等等,一日三十个铜板, 干些杂活。”   这掌柜的也知道这是上房的客人,哪里会缺这些铜板,这中年汉子就是闲着没事想找个事做。   周大没想到这掌柜的又松了口,当即给应了下来,如今离考完秀才剩下好几日了, 能挣上二百一十文呢!   周大当即做工去了,沈临川也去后厨打了一壶热水上去了,和他家夫郎说了他爹在客栈做工的事。   周宁正在写大字呢,听沈临川这么说眨了下眼,“那我也去问问要不要人了,沈临川,我不想写大字了。”   “哪里还会要人,他家就缺个做杂事的,爹一个人就给揽了去,这掌柜的精明,断不会又请个多余的人。”   “好吧。”   周宁有些失望,他也想做这活计,日日闷在屋里也怪无聊的,写大字写得他手腕酸,去外面顽又觉得费银钱,就在屋里陪着沈临川一道读书。   周大乐呵呵地在客栈忙活了起来,先去后院劈柴,叮呤咣啷的一会儿就给弄了一堆,整整齐齐地给人家码在墙边。   掌柜的背着手装作不经意地路过,看见周大这劈柴的架势很是漂亮,这柴劈得又快又好,这一天三十文铜板花得真值。   天黑之后哪个客房要洗澡水,周大就一手提一桶给人家送,其他小二都只能提一桶,周大提上两桶走路都脚下生风的。   有了周大的帮忙,客栈里的几个小厮顿时觉得轻松上了不少,一个姓刘的小二过来说闲话,“周大叔,你可真有力气,这拎两桶水轻轻松松的。”   周大乐呵笑了起来,“这才哪跟哪,我是干杀猪的,那半扇猪就得百十来斤哩,这区区两桶水哪里重了。”   “难怪周大叔这么有力气呢。”   掌柜的也看得满意,这周大给他干起活来一点都没有偷懒,要不是过来赶考的人家,他都想长期雇佣了,可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周大提着空水桶从楼上下来了,一个半大的小二端着托盘小跑着送菜,哎呦一声撞上了迎面的学子。   那小二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擦擦!”   “你这小二做事怎么如此毛糙,我这好好的袍子让你给污了去。”那穿长袍的年轻男子气得不轻,“临考前摔了碗多不吉利呀!”   那年轻男子觉得碗掉了地上,那不就是落了,多不吉利呀!   掌柜的赶紧过来打圆场,先是一巴掌打在了那小二脸上,“怎么做事的!”   那小子被打了也不敢吱声,低着头懦懦地看地。   “掌柜的,你看看你家这小二,这可如何是好呀!”   这小二年岁不大,看着也就十一二岁,这出来做工也太早了些,周大见不得这等不平之事,“掌柜的,你好好的说就是了,何苦打这小子呢,他也不是故意的。”   周大虽然是客栈帮忙,但也是天字号的客人,掌柜的不敢对他发作,“周大叔,你看这小子,打了我的碗,还弄脏了客人的衣袍,该打!不打不长记性!”   “打了碗赔你就是了,那袍子脏了脱了洗洗明儿就干了。”   那年轻学子皱着眉,“也太不吉利些。”   周大不识字,但他哥儿婿是个读书人,什么考中金榜题名这些个词也听人家说过不少,“哪里不吉利了,这碗落在了地上分明是及第,说明相公早晚都会有及第的一天的。”   周大可没敢保证他这次一定能考中秀才,听说这秀才也不是那么好考的,就说了他早晚都会考中的。   周大说完这么一串直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许是听他家哥儿婿说话说多了,他多多少少也学会了一些。   “对对对,这分明就是及第之照,提前恭喜相公金榜题名了。”掌柜的赶紧打着圆场。   那年轻男子这才高兴了起来,“及第,及第,大吉之照。”   那年轻男子脱了外袍往这小二给他洗了晾干在送到房间,这才高兴地走了。   见客人走了,那掌柜的抬手又要打,周大握住了他的手腕,“掌柜的,这不没事了,怎还打他。”   “不打不长记性,还有这碗和吃食,三十文从你的工钱里扣!”   那小二抬起了头一脸都是乞求,“掌柜的我错了,求你别扣我的工钱了,我这个月不歇息了,我给你多做一天工!”   “不成!”   “算了算了,还是小孩子呢,这工钱从我这里扣。”   掌柜的哼了一声这才走了,“做事小心一些!”   “是是是,掌柜的我记得了。”   这小二擦了擦眼泪,“多谢大叔了,您家住哪,等日后我有了银钱了就还给您。”   人家让他没挨打不说,还给自己掏了铜板,他现在缺钱,以后会还过去的。   “哎,不用了,我家离得远,我是陪我家哥儿婿一道考秀才的,我不缺这些铜板,就是闲着没事作上几天工。”   周大见这小子没事就又忙活去了,等到亥时客人都歇下了,他也去睡觉去了。   沈临川三人都来县府好几天了,周有成才收拾了包裹去镇上乘骡车去了,周老二也跟着一道去送考。   “有成去县府呢,今儿才去呀,我看老大家一早就过去了。”   周有成不想搭理这些没见识的乡下人,没有开口,周老二说道:“去那么早做作甚,又不是去早了就能考了,还不得都等到一天考了?”   两人背着包袱走了,人还没走多远呢村口几个人就说了起来,“听说这老二家没了银钱,想卖了闺女赶考呢。”   “啊?这老二家净穷成这样了?也不至于卖闺女呀。”   “那之前周有成读书不都是老大家出的银钱,如今人家不出了,老二就单着靠着那四亩地,哪里能供得起读书人的。”   “也是,老大家能挣,有个杀猪的手艺,老二就不成了。”   周有成听得额头青筋直跳,气得甩了下袖子,“无知,夏虫不可语冰!”   周老二也哼了一句,“别搭理他们,到时候我家考中了秀才有他们巴结的。”   还是读书人文雅,这虫呀冰呀的,听着就是好听,周老二挺直了腰板鼻孔朝天,一群无知妇人夫郎,这辈子连清河镇都没有出去过,有什么见识呀。   两人背着包裹到了镇上,他和王才雇了一辆骡车,王才已经坐在骡车上等他了,“有成兄来了。”   周有成坐上了骡车,周老二也跟着坐上了,王才有些疑惑,“这?”   “哦,我爹也跟着一道去送我们,怕我们路上碰见什么歹人。”   王才也不好说什么,读书人要面子,只是沉默不语,可当时是两人一人出了一半的银钱,这怎么还多一个人呀!   王才心里不舒服,但也不好说什么,那要是这样的话,周有成合该出上两份银钱才对呀!   赶车的把式也不满地嘟囔了两句,“怎么又多了一个呀,那会不是说只有两个人吗。”   “两个人三个人不都一样,我儿可是雇了一辆骡车,你管拉几个人呀。”周老二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大好。   把式也没说什么了,理是这个理儿,但多了个人,他的骡子不就多受累一份,早知道那会多要些银钱了。   周有成到了县府离十五开考只提前了一日,客栈不好找,好巧找到了沈临川他们住得客栈,就剩下一间一楼挨着厕房的屋子,不少学子嫌弃不肯住,这才给空了下来。   “一天一百文,不包热水饭食。”   王才啊了一声,“这也太贵了些吧!”   “爱住不住,不住拉到,你们在去别家问问去,离贡院近一些的哪里还有空房间,有这间屋子呀,算你们运气好。”   周有成也知道这个理,和他王才一人五十文也还成,“就这吧。”   王才从包裹里掏铜板,付了三十三个铜板,周有成拿了五十文出来,掌柜地点了,“不对呀,这才八十三文,是一百文。”   周有成看向王才,“王才兄,你怎么就给了三十三文呀,不是说咱两一人一半。”   王才忍不可忍说道:“这不还有周叔嘛,三人一道住不该是分三份?”   这一路这骡车跟周家租得似的,他被挤得跟个外人似的,王才心里不舒服,明明他也掏了一半的车马费呀。   周老二不想掏银钱,“我打地铺就成了,你两睡床上,我给你们守着。”   “不,不成,三个人一间房哪里只两个人摊的。”   王才虽然顾念读书人的脸面,但这可是实打实的铜板呀,凭什么让他吃这个亏呀。   掌柜的催促,“快些,这后面还有人呢。”   周有成没法把剩下地给补齐了,周老二有些不高兴,这读书人也太计较了些。   三人背着包裹进屋去了,进屋了才发现这间房子挨着厕房呢,难怪没人住呢!   但他们为了省些住宿费来得晚,眼下也只能住这了,这屋都不能开门窗,一开恶臭无比,王才哎了一声,早知道这样就早来二三日了。   掌柜的吆喝了一声,“周大叔,下房丁字号热茶一壶。”   “哎,来了!”周大应了一声,打了一壶热茶水送过去了,“客官您的茶水。”   周大做了几日工了,已经能很熟练地干活了,觉得和杀猪比起来这就跟玩得似的,每天都乐呵呵的。   “大伯?”   周大也愣住了,没想到竟然是老二家一行人,“有成呀,来了你们。”   “老大,你咋在这做工呀?”   周老二一脸疑惑地问道,是不是因为走得太早,如今手上的银子花完了,这都穷到送考几日还得做工?   “临川也住在这,我闲着没事就帮忙做上几天工,还能挣上一些铜板呢,闲着也是闲着。”   “周大叔,天字号客人要茶水哩!”   “哎,来了!”周大应了一声,“我先忙去了。”   周大放下茶壶就出去了,他忙着呢,虽然活计不重,但得来回跑上跑下的。   周有成哼笑了一声,“爹,肯定是大伯家没钱了才出来做工的,我去打探一番去。”   周有成想看沈临川的笑话,想着他肯定也会是住在下等房里,说不定就住在他这隔壁呢。   “你说周大叔他们一家呀,你们是同乡呀,他家住在二楼的天字号上房,早早地就来了。”   周有成变了脸色,沈临川竟然有钱住天字号的房!   周有成回来和他爹说了,周老二也没想到他大哥家竟然住这么好,“定是银钱花完了,打肿脸充胖子。”   夜里睡觉的时候周老二睡地上,就要了一床被子还得另外花铜板,这在县府动上一动都得从身上掉铜板,他只能铺在了地上,又扒了一些包裹里的衣裳给盖在身上。   赶了三天路了,几个人都累了,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刚睡着就被厕房撒尿的声音给吵醒,这就隔了一堵墙,放水的声都能听见的!   睡在地上的周老二来打呼噜,周有成被吵得睡不着,王才也被吵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来拿书看了起来。   周有成也起来了,这住得什么房呀!   周有成穿上衣裳起来了,这会儿整个客栈都轻悄悄的,大家都各自回屋歇息去了,鬼使神差的周有成抬脚朝着二楼的天字号走去,他知道沈临川住在哪一间。   屋里的烛火还没熄呢,周有成弯腰附耳趴在了人家门上。   只听见沈临川在说话,“‘浮费弥广’我觉得会考这道策论题。”   周宁说道:“你怎么知道?”   “当今天子提倡节俭,我听说就连宫中的用度开支都削减了不少,院试极有可能从这一块出题。”   押题嘛,在学堂里王老夫子也给说了一些极有可能考的题,但多是四书五经里的话,这四书五经每个人都背得滚瓜烂熟,考试的时候随意拎出来一句就是考题。   王老夫子讲解了一些极有可能考到的句子,但就是没有实时,读书人哪能两耳不闻窗外事,要问沈临川是怎么知道的,镇上有个说书先生消息极为灵通,沈临川空了就会过去讨教一二。   沈临川把可能考到的题给过了一遍就收好了,再过一日就要考试了,明儿就不读书了。   县府有个碧波湖风景挺好,遍植杨柳,现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大好春光,明儿和他家夫郎一道拎着些茶果子去游湖赏景放松一番。   他家夫郎这些日子一直在房中陪着自己读书,恐怕早就憋闷坏了,明儿出去吹吹风松快一下。   沈临川把题目过了一遍之后就吹了蜡烛,周有成不知不觉在这听了个完整,腿都麻了,走得时候还弄出了动静,好在屋里的人没有察觉,赶紧踩着楼梯下来了。   周有成回来的时候他爹正躺在地上睡得直打呼噜,王才坐在桌子旁打盹,“有成兄,你去哪了,怎么去了这么久了。”   “我睡不着出去逛逛。”   周有成忙铺开了纸,把刚才听到的题目给写了下来,这会儿都要后半夜了,王才打了个哈欠走了,“有成兄,你还用功呢。”   “睡不着,你先睡。”   周有成翻着书把历年考秀才的题目给翻了翻,还真让他翻到了类似的题目,沈临川说了不少,他就记住了七八到题。   沈临川在学堂课业好,从来没有掉出过前三的,要不是被夫子嫌弃字没有风骨,说不定这第一名次次都是他的。   周有成在抬头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囫囵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王才也没醒,昨儿隔壁撒尿声不止,屋里还有个打呼的,让他怎么睡得着呀!   沈临川和周宁收拾好下了楼,在大堂叫了两碗鸡汤馄饨又来了一碟子包子,沈临川吃了一碗馄饨两个包子,剩下的都被他家夫郎包圆了。   掌柜的提着食盒笑着过来了,里面是沈临川让准备的茶歇,有杏子,瓜子,蜜饯点心这些,还有切好的一碟子炙鸭,“沈相公今儿去哪游玩呢?”   “听说县府的碧波湖风景极佳,去观赏一番。”   周大也过来叮嘱了两句,“你两下午就回来哈,今儿早点休息,明儿就得考试了。”   周宁嗯嗯点头,“知道的爹。”   两人拎着食盒出去了,周老二也背着手出来了,在外面买了两个包子,恰好看见沈临川两人出了门,周老二在心里默默说道这小兔崽子一定考不上!   周宁这几日就算是下楼也只在附近转转,可算是把他给憋闷坏了,到了碧波湖见风景果然很好,不少富家哥儿女娘三三两两地带着仆从,还围了围帐在里面煮水喝茶。   沈临川牵住了周宁的手,“走,我见有船,咱去坐上游湖。”   这会儿都临到考试了,周宁自是都听沈临川的,管他要花上多少银子呢,今儿玩好了,明儿也能考好了。   两人雇了一艘小船,又多给了老汉一些铜板,让他帮忙煮水烧茶,小案几上摆着几个碟子,两人一人坐一边,沈临川舒服地长叹一声,“这碧波湖果真值得一赏。”   周宁跟着嗯嗯点头,“是比咱村西头那片树林子好看多了。”   那岸边的草也不知道怎么长得浅浅的一片,柳树也种得整整齐齐的围了一圈,碧绿一片,风一吹就是好看,岸边还开着桃花杏花这些,难怪那些富裕人家喜爱春日游春呢,周宁渐渐咂摸过来了味儿。   沈临川听他家夫郎和他们村西头的那片野林子比,不由笑了起来,知道他家夫郎不喜欢喝茶,给弄了奶茶出来。   两人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到快晌午才下来,岸边有家卖羊肉汤的闻着味道极好,两人要了两碗又搭上几个饼子。   京师那边喜食羊肉,连带着羊肉都贵了起来,不过这家做得味道极好,羊肉很是鲜嫩,汤也煮得奶白奶白的。   临走的时候一给他爹要了一碗带走,这羊肉汤做得就是比镇上弄得好。   两人吃了饭就慢悠悠回来了,这小风吹得人都懒洋洋了起来,沈临川都有些犯困了,他一旁的周宁精神头却极好,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可见是玩高兴了。   “我要考三日呢,瓦子那有讲史小说的,你肯定喜欢,过去坐坐,到时候还能给你相公我讲讲。”   “成,不用担心我,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自会照顾好自己。”   沈临川笑道:“那你也是我家夫郎。”   沈临川二人一回来掌柜的打上一声招呼,不由暗自咂舌,这一客栈的学子没见过像沈相公这么休闲的,今日大堂都没几个人了,就算是有人也都是静悄悄的,倒是没有像沈相公这样还有心情游湖的。   今儿两人吃过饭天一黑就吹灯歇下了,该带进去的东西也都早就收拾好了,周大不放心还特意叮嘱了两句让早点睡,他可是听说天不亮就要出门了呢。   今天整个客栈都早早熄了灯,就连伙计小二都不敢发出什么声响,生怕打扰了众位相公休息。   沈临川今儿出去玩了一圈,也有些累了抱着他家夫郎很快就睡过去了,睡得正熟的时候只听外面嘭得一声巨响,周宁被吓了一个激灵,沈临川也醒了,“无妨,是头炮,在眯一会儿就要起来了。”   两人睡觉之前是沈临川搂着周宁,这会儿该起了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周宁抱着沈临川,沈临川窝在周宁的脖颈间蹭蹭醒神。   周宁是睡不着了,“怎么这么早呀。”   窗户外面还黑漆漆一片呢。   “不过寅时,咱离得近,再睡一会儿。”   寅时,三四点钟,贡院响了头炮提醒学子做好准备。 第64章   周宁头一次陪沈临川参加考试, 没想到竟然这么早要考试准备了。   沈临川睡得正舒服着呢,三四点钟正是人一夜中睡得最熟的那会儿了,窝在周宁的脖颈间蹭了蹭又闭上眼睛小憩。   周宁是彻底睡不着了,虽然面上不显, 但紧张的心怦怦乱跳了起来, 手下还轻轻拍着沈临川安抚, 又不敢叫沈临川起来,怕他没睡好到了贡院里面了在犯困。   外面已经传来说话的人声,收拾东西的叮当声,小二吆喝打水的声音,没一会儿整个客栈都越发热闹了起来。   沈临川在周宁胸口眯了一会儿就彻底醒神了, 他笑着打趣了句,“原还想睡一会儿呢, 你这心跳得跟人家打鼓似的, 如何还睡得着呀。”   沈临川一动,周宁也赶紧踩着鞋子下去点了蜡烛,他刚点上就听见他爹敲门,“宁哥儿,可起了, 爹过来给你们送水。”   “起了,爹。”   周宁又忙去开门去了,只见他爹正提着一桶热水, “爹给你们倒盆里,一会儿把面给你们端进来。”   “哎,知道了爹。”   “小二,小二,我热水呢!”   外面有人叫热水呢, 周大提着桶又匆忙出去了,“你两也快些收拾哈,我瞧着有人都已经走了。”   这客栈里八成住得都是赶考的学子,这头炮声一响都一个点起来的,各间都要热水热茶饭食这些,整个客栈都忙活了起来,就连掌柜的都端着托盘给人家送饭呢,大家伙都忙得一头的汗。   谁要是叫得晚了,那就得排在人家后面等热水热茶这些,周大一早起来已经忙活了一阵了,楼上楼下来回跑,见他家哥儿屋里还没亮呢,怕两人睡过了头,又怕没睡好,这才不敢上去敲门。   看见屋里亮了灯了,赶紧先给他家哥儿婿送了热茶热水,这才去给人家送去了。   要带进去的东西早已收拾好,沈临川在面盆架旁洁面净手,周宁则不放心地又打开包裹一一点了一番里面的东西,笔墨纸砚自是不用说了,还有最重要的吃食和夜里睡觉要盖的羊皮毯子这些也都在了。   考试前几日就已经先去县衙礼房递交了考生名册和禀保互结亲供单,五人一张互保单,一人作弊四人连坐。   沈临川看他家夫郎比自己都紧张了轻笑一声,“好了,东西昨儿咱两不都是一道点过了。”   这才只是考秀才而已,若这次考中了秀才那以后还得乡试、会试、殿试呢,沈临川虽前世是个名牌大学生,但也不敢轻易说自己走到哪一步,走到哪算呢。   单是这考秀才就得考过三场才能得了秀才的名号,原身已经考过了县试和府试,得了童生的名号,他还得再考过了院试,才能中了这秀才。   院试是各州府学政主持的,每三年考两次,原身就是屡次过了不了这院试,才一直顶着个童生的名号。   也不能死磕不是,人呀,还是要过日子,他和他家夫郎把日子过得和美就成了。   沈临川又唤了一声,“过来洗个脸,一会儿也要走了。”   周宁这才过来洗脸了,沈临川心里也有些紧张,虽然原身考过五次秀才了,但他可是头一遭呀,喝了口热茶水冷静冷静,渐渐也不觉得紧张了。   外面现在闹哄哄成一片,各方催促着要热水饭食这些的,叮呤咣啷,脚步声四起,好不热闹。   两人刚洗完脸没过久周大就端着托盘过来了,“来来来,临川宁哥儿吃饭。”   周大一一给端了下来,只见是两碗清淡一些的素面,还有一碟子包子,一碗煮鸡蛋,有七八个那么多,一看就是备了让带去贡院的。   周大搓了搓手有些紧张地叮嘱,“宁哥儿,一会儿好生送了临川过去,爹忙过不去。”   “多谢爹了,没事的,我都考了那么多次了,我熟的。”   听沈临川这么说周大才放了心,“成的,成的。”   周大又匆忙出去干活去了,这会儿整个客栈乱成一锅粥,这个要这,那个要那。   沈临川他们住得客栈离贡院近,住得多是应考的学子,这会儿就连后厨的热汤饭都难叫到的,包子倒是提前蒸了不少出来。   还好周大在客栈打了几天杂了,和客栈的小二后厨的厨娘都相熟,提前打了招呼的,又给了厨娘使了些铜板,人家给他记着呢,这才一应汤面包子鸡蛋都给弄了出来。   “伙计,伙计!我叫的汤面的,怎么这会儿还没给端上来呀!”   “马上,马上,这前头叫的人家还在等着呢。”   周大也没法呀,那锅就那么大,不得一锅一锅捞出来呀。   “刚怎么先送了隔壁的,分明是我先叫的呀!”   “那是我家哥儿和哥儿婿呀。”   听周大这么说人家才不纠缠了,催促着赶紧把饭食给送上来,这要进去三日呢,也就剩这一顿能吃上热乎饭了。   周大负责二楼天字号的房间,跑上跑下的送东西。   沈临川和周宁已经吃上了热汤面,一口下去身上都舒坦了起来,“多亏了爹帮我照应着了,要不然咱也得等着。”   周宁点头心里也庆幸还好他爹因为做工在客栈有门路。   两人吃了饭就拎着包裹下来了,周大正给人家端饭呢,沈临川喊了一声,“爹,我和宁哥儿先过去了。”   “哎,去吧,去吧,那个临川呀,别紧张,没事的。”   “知道的爹。”   两人刚出门外面又响了炮仗声,周宁不解问道:“怎么又放炮了?”   “这是让考生到考场门口准备呢。”   周宁拉了一下沈临川的袖子想跑,“那我们赶紧去。”   “不急不急早着呢,慢慢走过去就成了。”   这炮响了是让过去的,不是让现在立马让门口呢,这会儿不过五点多些,天都还没亮呢。   沈临川这边都出门了,那边周有成连口热水都没有喝上呢,周老二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转,“小二,小二,热茶水呢,怎么这会了还没送过来呢!”   “您稍等一会儿,这会儿都是叫茶水的,一个一个来呀。”   “我看你都给人家送饭了,分明是怠慢我们,等我儿考中秀才有你们好看的!”   小二翻了个白眼,八字都没有一撇呢,现在就在这给他充什么秀才老爷呀,那给人家先送饭食儿也是人家多给了跑腿的铜板呀,那可是不用给掌柜的,他不得多挣点呀。   小二懒得搭理他走了,越是叫得越厉害越不理他,等着吧那,我呸,和他摆什么秀才老爷的威风呢!   就算是考中了又如何,人家都说这穷秀才富举子,看样子这个人也不像是家中有银钱的。   周老二急得没法,周有成在房中催促道:“爹,好了没呀,怎么连口热茶都没送过来的,这都要走了!”   “快了,快了,爹在给你催催!”   周老二这会儿子想起周大了,他那好大哥不是在客栈做工嘛,让他给送呀,周老二伸着脖子看,“哎!人呢!这会用到他了反倒没了个踪影!”   周大端着包子往二楼送呢,这会儿带汤的面食做不出来,大家纷纷选了包子粥这些,周大也怕误了人家去赶考,比学子都急呢,脚下生风,热得他一口的汗。   “大哥,大哥!”   周老二喊了两声没人应他,“周大!”   听有人喊自己呢,周大这才回了头,“老二呀,啥事呀?”   “大哥,有成他一早起来连口茶水都没喝上呢,大哥你帮忙送过来一些。”   “成,你等我会儿,我先把这包子给人家送上去。”   周老二又哎了一声,“都什么时候,只顾着人家,自己家亲侄儿倒是不管不顾的。”   周有成在屋里也听见了,“大伯也真是的,还用爹你说呀,早该过来照应一二了。”   王才已经走了,他等不急了,脸都没洗就出去了,早食儿什么的看看路上有没有卖的,没有的话就先对付几口干饼子,干等着谁知道要等到啥时候了呀!   周大给人家送了吃食儿赶紧下来了,他哪里知道老二家现在热水都没有呢,他只负责二楼的上房,一楼的下房自有其他小二顾着,大家各自忙着各自的地儿。   周大去了后厨给桶了打了半桶热洗脸水,又提了一壶热茶,烧火的婆子问道:“周大,你上房的不是早就送过了,怎么又送呀?”   这些都是要铜板的,客人先给了铜板,小二跑去后厨拿,把铜板给烧火的婆子,这婆子是掌柜家的姑婆亲戚。   周大把四个铜板放了过去,“是我家侄儿,他住在下房,这会儿还没送呢。”   “哦,这样呀。”   周大又说道:“再给我四个包子打两碗热粥,我一会儿过来取。”   “成的。”   周大提着东西送过去了,热水给倒在木盆子里,瓷壶放在桌上,“咋这是时候连水都没有呢。”   周老二呸了一声,“那小二故意的!”   周大送了东西又把饭食儿给弄了过来,又忙活自己的去了。   周有成匆忙喝了口热茶洗了脸,用了饭拎着东西就赶紧往贡院赶去了。   他跑到半路的时候就响了第三声炮,考生都要入场了。   沈临川也站在了入场的队伍里,周宁在一旁陪着他拎着食盒,“沈临川,等你考完了,我过来接你。”   “好,那你等我。”   沈临川看着他家夫郎笑了起来,希望这次一举考中。   “沈临川,沈临川!”   听见有人叫他沈临川回了头,一看是许知凡排在他不远处,“沈临川,加油呀!”   沈临川朝他握了握拳,许知凡哈哈笑了起来,上次沈临川给他说加油,他觉得这词极好,就记住了。   轮到沈临川的时候,周宁把手上的食盒给了他,沈临川朝他挥了挥手,“回吧,三日后见。”   周宁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看着沈临川去监门官那验身份去了。   学子身上的衣袍都是要解开检查的,鞋袜也要脱掉检查,还有食盒吃食都要查验,沈临川看着他前面的学子带的包子点心都被掰开了检查,等检查完了那干粮都成了一块一块了。   沈临川把他的包裹和食盒都放在了桌案上,身上的衣袍自己解开,鞋子也要脱掉,两个披甲带刀的军士模样的人,一个人翻他身,一个人翻他的包裹。   身上没问题那人摆了手让他走了,沈临川衣衫不整地去一边边整理衣袍边等他的包裹,另一个人拿了他的自热包问他,“这是何物?”   “军爷,那是石灰包。”   “带它作甚?”   “热饭用的。”   这军士倒是头一次听说有考生带石灰包热饭的,半透明的纱布包着,那人拿起来闻了闻,他一时拿不定主意问监门官,“大人,这可能带?”   监门官接过来看了看,“无妨,只要不是小抄就成。”   这监门官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县府衙门里的从九品小官,他做了这么多年监门官了,什么没见过呀,笨一些的把经书抄在鞋底,胆子大一些的还敢冒名顶替,这往里面带石灰包的倒是头一次见。   那军士把沈临川的包裹食盒给了他了,这人带的吃食倒是奇怪,带了不少的菜干湿粉,还带了干米炒菜这些,怎么,饿的时候抓着干米往嘴里塞呀?   沈临川的食盒是他和周宁一道准备的,除了自热锅里的吃食,饼子点心还有肉干炙鸡这些也都带了,饼子点心被掰得稀碎,沈临川看得直摇头,可惜了他家夫郎一片心意。   沈临川领了木牌子去找他的号舍去,原身考过几次了,他是有印象的,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撼,只见一排一排青砖青瓦的小房子单朝着一个方向,有几千间,沈临川拿着他的号牌在差役地指引下找到了他的号舍。   前面是一张卡在青砖上的木板子,后面还有一块木板是坐的,大约也就一平米多些,里面还放着一个小恭桶,沈临川有些嫌弃,但没法,总不能不喝水。   这些号舍朝向一致,坐在里面日头肯定是照不进来的,就别想着还能悠闲地晒着太阳写卷子了,做梦。   沈临川也懒得把前面的板子卸下来进去了,直接弯腰从下面钻进去了,包裹食盒放在高的那块木板上,先把他哥嫂送的毯子给铺在后面的木板上,又把坐垫给放上,坐好之后又把小棉花褥子给盖腿上。   沈临川把自己的号舍给弄得舒舒服服的,这会儿虽然三月了,但号舍一排排地遮住了太阳,哪还有日头照进来呀,这会儿虽然都已经穿上了单长袍,但不在日头下面站着还有点冷呢。   更别说这小号舍了,里面有些阴冷,多亏了他哥嫂给备下的毯子和盖腿的小褥子了,他考了这么些年了,就连他哥嫂也早都知道考试的时候要带什么东西去了,热着不怕,就怕冷到了。 第65章   从他身旁经过的考生看了沈临川好几眼, 虽然这夜里冷些,但也没必要带这么多吧,夜里能盖着睡觉就成了。   没一会儿考卷就下来了,头一日是四书二道, 做诗一首;第二日是四书一道, 赋一道, 诗一首,第三日是经书一道,策论一道。   沈临川拿到卷子先扫了一眼,心中有了大概,先在草稿纸上写下各题的大纲, 然后算好时间,上午写一道题, 下午写一道题和做一首诗, 大纲都写好了,下午写起来就能快上不少。   面前不时地有穿着青色官袍的监考官来回走动,总监考官是从南陵州府过来的,是位穿浅绿色的七品学政姓杨,不时地也下来走动走动巡考。   有位同是州府下来的副监考官和杨学政小声说着闲话, “这开平县的考生今年有些奇怪。”   总监考官来了兴致,“有什么奇怪?”   “有一些考生带了生石灰包,说是热饭用的, 也不知道真假,巡考这么些年了倒是头一次见。”   “生石灰热饭?那饭还能吃吗?”杨学政来了兴致,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生石灰能热饭的。   沈临川写完第一道题就放下了笔,把他自热锅给拿了出来,这会儿想吃点带汤的热饭。   他在铁碗里放了一把烫熟又晾干的米饭, 鸡蛋菜干肉干给放了进来,又给里面拨了一些炼好的鸡油,轻声喊了一声大人要热水。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吏拎着热水过来了,沈临川客气地说道:“大人帮我给这瓦罐还有碗里都添些水。”   那小吏没见过这么吃饭的,考生都是叫上一些热水配着干粮吃,这人竟然弄了一碗米粉让加水,他疑惑地问道:“这能煮熟吗?”   “能的大人。”   那小吏给他加了水就走了,沈临川伸了个懒腰等着饭热好,他闭目歇了一会儿,在脑海中把下午的做题步骤从脑子中过一遍。   这会儿临近中午,不少考生都作答完了第一道题,纷纷叫上一些热水开始吃饭,多是干粮配热水,想吃带汤的就把饼子给肉干给泡泡,凑活凑活又一顿。   监考官发现今年有一些考中竟然自己在做饭!就弄一个生石灰包,上面放上铁碗,直接把米饭和一些弄好的肉菜放进去,盖子一盖就不管了。   几个监考官看得稀奇,这能弄出熟吗?连火都没有那米能熟吗?   沈临川睁开了眼睛,脑海中已经过完了要写的步骤,一旁的鸡汤米线也热好了,本来加的就是热水,下面又有加热包,也就比在锅里煮出来的差上一点。   有肉有菜有蛋,沈临川吃上了热乎饭。   监考官凑在一声小声嘀咕,说看见有位考生放了生米进去,没一会儿那米竟然跟刚蒸出来的一样,一时间稀奇不已。   总监考官杨学政也听说了,还特意过来看了看,就在一名学子吃着热大米饭和菜,那烟还冒着呢。   这样弄得还不少的,有二十来个呢,有吃米饭的有吃汤粉汤面的,闻起来味道还不错呢,挺香的。   杨学政没忍住问了一句,“这米为何不用火就煮熟了?”   “大人你说这个呀,是我们学堂有位同窗想出来的法子,就是为了考试的时候吃得舒服些。”   那人给说了这米为何能一热就熟,还有那石灰包的方子,“单用生石灰肯定是不成,在加入铁粉这些效果更好……”   杨学政捋了捋胡子,倒是个好法子。   沈临川也吃完了他的鸡汤米粉,汤给喝了个干净,用茶水洗了洗碗给放一边去了。   他旁边的考生闻着隔壁飘来的香味儿直咽口水,这吃啥呢,咋听着还有吸溜声呢,难不成还吃上了什么热汤饭,他看着自己那碎糟糟的点心还有一块块的干饼子有些心梗,要是能吃上一口热饭就好了。   沈临川吃好了饭小憩了一会儿才提笔又写了起来,沈临川怕自己刚吃了饭大脑供血不足,还不如小憩一会儿打起精神呢。   杨学政吃了饭也坐在太师椅上小憩,忽然唰得睁开了眼睛,这生石灰弄得自热包或许还有其他的用处,说不定行军的时候能用到呀!   杨学政当即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或许这自热包有妙用呢。   等到天不太亮的时候敲了钟,沈临川已经写完了就等着收卷子呢,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挨着收走了卷子,收完卷子考生也不能走动,只能待在自己的号舍里。   要是要热水或者如厕了喊监考官,每一排号舍后面有侧房,沈临川庆幸自己没有被分到最后一间号舍,单不说气味儿不好,这人来回走动的影响考试。   趁着天没黑呢,沈临川又开始弄他的晚饭,把肉卤子给拌在干米饭里,肉卤子里面还放了豆干香菇这些,放上个三日不成问题的。   沈临川吃了饭就准备歇息了,前面当书案使用的板子给卸下来,卡在下面和坐的木板合在一起,毯子铺好,一半躺着一半盖着,盖腿的小方毯子折成枕头,沈临川裹着睡了起来。   这坐一天了脚都充血麻了,三日下来可真不好受,虽然号舍很小,人只能蜷缩在里面,但总比坐着强些。   同在贡院里的周有成就没有那么好受了,吃了一天的干粮,晚上又吃了一些白切肉配饼子,油腻腻地吃得他胃里难受。   周有成拿到卷子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道是沈临川提到过的,顿时定下了心神,简直是老天助他呀!   夜里天寒,周有成就带了一床薄褥子,睡觉的时候冷得他直发抖,又吃了那肉腻腻的白切肉,就连肚子都不舒服了起来,他头一次考秀才,哪里知道该吃什么用什么。   第二天冻得直打喷嚏,又肚子不舒服一会儿一叫考官要去厕房,每去一次卷子上就要盖一个黑戳子,有的考官阅卷的时候看见戳子多了会嫌弃考生如厕也太勤了些,印象会不好。   周有成只能强忍着,捂着肚子写了起来。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考卷一收沈临川长舒了一口气,收拾了东西等着出去,还好他每日都有锻炼,要不然这三天下来身子骨不好的还真不好说。   考生依次排着队出来了,考场外面的家属一个个翘首以盼。   周宁和周大赶着骡车都过来了,虽然他们住得客栈里贡院没多远,但怕沈临川这三日吃不好睡不好的,赶着骡车也好坐上歇歇。   周大昨日就辞工不做了,客栈里考生走了之后,整个客栈空了一半,剩下的就是一些外地陪考的家属,若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肯定不会多花了银子又不住的。   客栈没那么忙了,掌柜的虽然抠,但看中周大是个干活的好手不舍得辞他,还是周大主动给说了不做了,明儿他家哥儿婿就要考完了,他还要去接人呢。   掌柜的有些可惜了,“周大叔,若是你这哥儿婿今年考中了秀才,那就能入县学了,到时候说不定你又得过来哩,要是这样的话你还来我这,我给你开四十个铜板!”   周大听他这么说哈哈笑了起来,“那就借掌柜的吉言了。”   贡院里已经有考生陆陆续续出来了,旁边停了不少接人的骡车牛车这些,周宁怕沈临川看不见自己特意站在了骡车上,格外地显眼。   许知凡出来的时候碰上了沈临川,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呀,“临川兄呀,多亏你平日里让我多注意些时政,真的就考了!希望这次能考中秀才啊!求求了!”   沈临川拍了他一下,“八成可以的。”   两人在一块读书学习,许知凡的水平他心里有数,许知凡还真有八成的把握能考中,考中的话应该是最后几名,若是没中,那也差不上几名。   沈临川急着出来呢,就没有和他多说,“到了清河镇再说,我去找我家夫郎了!”   “哎呀,就知道你这么急想着周夫郎呢,成,到时候一块吃酒啊!”   周宁盯着出贡院的学子看,就是没看见沈临川的影子,怎么还没出来呀,这考童生的有半大小子,还有的头发都白了,这秀才这么难考的嘛,周宁心下疑惑。   只听见出来的人议论纷纷,“总算是出来了,我可得好好吃上一顿热饭,我旁边不知道吃啥呢,闻着日日不重样,可馋死我了。”   “别说了,我旁边那位不知道怎么了臭烘烘的,真的是恶心死了。”   “这次怎么考了……”   说啥的都有,周宁终于看见了沈临川赶紧从骡车上跳了下来,“沈临川,这边!”   沈临川一看见他家夫郎眼睛都亮了,在狭小的号舍里三日了,他都有些萎靡不振了,一看见周宁才有了些精神。   周大也瞧见他家哥儿婿了,也乐呵呵笑了起来,他看着骡车呢就没有过去了。   周宁接过了沈临川手上的食盒,又把他肩膀上的包裹给摘了过来,“累不累,我扶着你。”   周宁二话不说蒯着沈临川的胳膊架住了他,他刚可是看见有人一出来就软着腿趴地上的,沈临川这么娇弱,在里面肯定受苦了,难怪一直考不中秀才呢,这秀才也忒难考了些了。   沈临川装模作样往他家夫郎怀里一靠,他现在可比周宁高些呢,低着头窝在了周宁的脖颈间,“哎呦,可累死我了,坐了三天,我的脚肯定都肿了。”   周宁一听这话立马说道:“那我抱你过去。”   沈临川不装了赶紧站直了,他就是想哄哄他夫郎心疼心疼他,哪里是想让他家夫郎大庭广众之下抱自己呀!   “没事,没事,回去洗个热水澡歇歇就好了。”   同一个学堂里出来的同窗相见了纷纷打一声招呼,“临川兄,可还好呀?多谢你给我们说得那自热锅了,我们都能吃上热饭了。”   沈临川不在撒娇了,朝人家回了个礼,“都是一个学堂呢,大家相互帮助。”   许知凡也过来了,“跑这么快,行了,不打搅你和你家夫郎腻歪了,回去了我们一起吃酒去。”   沈临川刚想走呢,就有一个年轻汉子过来了,“客官可要报喜的?”   这会儿贡院门口不少报喜官,是县上的一些闲汉子,想借着报喜挣上一些银钱,这不过是考个秀才,哪有官府的报喜官呀,都是一些闲汉子跑腿给乡下的学子递个信,为了喜庆也叫报喜官。   许知凡一听,“成呀,我们这几个人都是清河镇的,刚好你一道给报了。”   “成成成,多谢各位相公了。”   不贵,一人也就二十个铜板,若是没考中人家就不往乡下跑了,他就能白挣了这些铜板,若是考中了,这报喜官也高兴,往乡下跑上一趟,还能另外挣上一笔喜钱呢,可比这多了不少呢。   这清河镇离开平县得三日路程呢,自己跑过来看榜不划算,肯定是要找人报喜的,沈临川几个人都是同一个学堂的,一道让这年轻汉子给报了,那汉子高兴地不行,一个地的好呀,挣得多。   周宁看得稀奇,“没想到这还能挣铜板呢。”   就这一会儿那汉子挣了一百多文。   办好了这事,和熟人打上一声招呼,沈临川就走了,周宁还扶着他呢,生怕他这个身娇体弱的相公跌倒了,沈临川也乐得享受,走路的时候两人黏糊在一起。   “爹。”   “哎,快上车,回去可得好好休息一番。”   沈临川抬脚准备上骡车,周宁已经把包裹食盒给放好了,抬手扶了一把沈临川,“要是腿软我抱你上去。”   沈临川嘴角抽抽,完蛋,装柔弱装过头了,他家夫郎不会真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吧!   这滤镜也忒厚了些吧!   不过沈临川转念一想这样挺好的,能向他家夫郎讨些喜欢,多好呀。   沈临川一坐好周大就赶着骡车走了,“爹说等你出来我们一道去酒楼吃饭哩,宁哥儿说你今儿肯定累了,那咱明儿再去。”   “多谢爹了。”   沈临川一回到客栈赶紧先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裳,舒服地往床上一趟翻滚了几圈,还是床上舒服啊!   周宁叫了小二给送上了一碗热馄饨,这刚出来得吃点软和点好消化的饭食。   “沈临川,吃饭了。”   沈临川笑着给接了过来,也没下来穿着里衣盘腿坐在了床边,“谢谢我家夫郎了,陪我考试辛苦了。”   “这算什么,又不是咱家地里的农活还要出力。”   周宁不觉得辛苦,就是无聊了些。   沈临川吃上一口热馄饨可算是舒服了,边吃边说话,“可去那瓦子看人家说书了?”   周宁点头,“去了,看了一会儿又回来了。”   “人家说得不好?”   “没有,就是心里想着你,听不进去。”   沈临川正吃着呢愣了下来,随后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这可是他家夫郎头一次说心里想着他呢!   周宁说完后知后觉这话说得有歧义,忙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我心里也想着宁哥儿呢。”   沈临川心里跟打翻了蜜罐似的,三两口把饭给吃完了,这会儿天都没黑呢,吃饱了就逗着周宁玩,觉得有意思。   沈临川这边都躺床上了,周有成才最后出来了,周老二都等急了,看见人出来了赶紧过去了,“有成,怎么才出来呀。”   走近就闻见一股臭味,周大也没多想,只想着那里面可能脏了一些了。   “爹,扶我一把。”   周有成在里面可不好受,都怪他娘给他弄那些吃食不好,夜里又冷,给吃坏了肚子,走路他都是腿软的。   周老二扶着人往客栈走,“考得怎么样,有把握考中秀才吗?”   周有成现在哪有心思说这个呀,只想赶紧回客栈洗洗身上的糟污。   沈临川他们在镇上多住了两晚,考完第二天又一起在县府买了些送人的手信,歇好了这才第三日一早准备回去了。   周老二两人考试完第二天就走了,觉得这住得太贵了,不如租了车子早早回去,两家各自分开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铺子里的小二热情地帮着一道往下帮行李,周大虽然没在客栈做几天活儿,但他为人爽朗又大方,就算是不是他的活也会搭把手,铺子里的伙计都很喜欢他。   周大不停地道谢,“麻烦了,多谢了多谢了。”   “周大叔客气了,这有什么,不过是帮你搬一些东西,若是你家哥儿婿考中了,说不定咱们都还能在县府再见呢。”   小二搬着东西往后院的牲口棚那去,沈临川周宁也都手上提着包裹呢,还没走近呢就看见有个人在摸骡子呢,走在前面的小二呵斥了一声,“谁呀,作甚动人家的骡子呀!”   那人被吓了一跳,“是,是我,小石头,我就给骡子喂喂草料。”   周大说也说道:“是小石头,这些天多亏了他帮我照看骡子呢,你看我家骡子都壮实了一些呢。”   沈临川只知道这人脸熟,是客栈里的小二,那帮他们搬东西的伙计在这说了两句话又赶紧忙去了。   周大解了骡子套上了骡车,那个半大小子拔腿就想跑,周大叫住了他,拿了一包肉给他,里面是半只切好的炙鸭,“小石头,多谢你了。”   小石头摆手不要,“周大叔,那三十个铜板我会还你的!”   “没事,就当是你帮我家照顾骡子的工钱了。”   周大把鸭肉硬塞给了小石头,“我们走了。”   “周大叔再见。” 第66章   周大赶着骡子走了, 路上无事沈临川就问了一句,“爹,怎么那小子还欠你的铜板呀。”   周大给说了小石子摔了碗被责罚的事,周大想到了自己那么大的时候, “这出来做工的都不容易, 我和他那么大的时候也跟着一个屠户当学徒, 做不好也是要打的,还要伺候师父一家老小。”   周大甚少提起他做学徒那会儿的事,今天看见小石头了就想起了他那么大的时候,和人家学手艺也是这般,等熟练一些了才好, 那小石头应该是客栈刚招过的伙计,做事不大熟练呢还。   “爹, 你那会儿是不是比小石头还难呢?”   周宁听他爹说起之前做学徒的事, 心里不舒服,虽然他跟着他爹打打下手,但家中一直不缺吃喝,周宁觉得自己自小没吃过什么苦头,比不少人家的小哥儿女娘过得都好呢。   “爹学得快, 又有力,一出了师呀就能挣到银子了。”   周大乐呵地说起了自己创业史,一提起这个他兴致极高, 都过去了提那些事作甚,不如说些好的,周大半真半假的说了起来,里面夹杂着一些夸大之词,侃侃而谈了起来, 沈临川也听得有趣。   “爹年轻的时候呀,那可是力气比现在都大呢,一个人走山路都不带害怕的,爹还打过山匪呢……”   周大说起了他年轻的趣事,沈临川和周宁听得津津有味的。   四日后周大赶着骡车到了村口,村里人看见纷纷问道:“回来了,考得怎么样了,这次能考中吗?”   “没和老二家一道回来呀?他家前两天就回来了。”   “这考秀才是什么样子呀,怎么考得?”   同村的人七嘴八舌问了起来,沈临川只笑着摇头,“谁知道呢,等放了榜就知道了。”   院试成绩出来得快,也就七日就能放榜了。   周大也觉得这些人聒噪,赶着骡车都没停的,虽然考完了,但谁知道能不能考中呢,若是没考中了,又少不了笑话他家一番呢。   骡车都走远了不少人还伸着脖子看呢,“啧,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考中。”   “谁知道,周有成回来的时候脸都是白的,说是在贡院里受了凉了。”   刁婆子小声说道:“我去的时候刚好碰上周有成往茅厕跑呢,拉肚子应该,别不是在贡院的时候就拉裤子了吧。”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刁婆子,你也太粗俗了些了。”   “可别给周老二家听见了,读书人要面子。”   “我这不也给你们当笑话说说,我去胡彩云脸上说什么呀。”刁婆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说这兄弟两家去县府考秀才,要是一个考中,一个没考中那可就有热闹看了。”   “那还有可能都考中,或者都没考中呢。”   “得了吧,我看这都没考中的可能性还大些呢。”   “刁婆子你呀就爱看人家的热闹。”   刁婆子没好气地说道:“我说得不也是实话。”   沈临川他们这次回来没去的时候急了,慢悠悠地一路赶了回来,下午半晌就开始找借宿的人家了,这会儿到了大杨树村也不过快晌午了。   王大娘听见动静过来了,“周大,回来了呀。”   “回来了,多谢王婶了。”   “那有啥,不过是喂喂鸡养养狗。”   沈临川也从骡车上跳了下来,家中的大黄见自家人回来了摇着尾巴一个劲儿地蹭腿,沈临川下手给揉了一把,虽然在县府住得客栈比家中好上许多,但沈临川还是觉得自家好。   沈临川从骡车上拿下来一些绣线,“王大娘,这是给你的,我家宁哥儿特意给你挑的。”   王大娘乐不可支,“哎呀,还给我带了东西呢。”   王大娘针线活做得好,还会绣一些花,人家帮着看院子总要感谢一番,这县府买回来的绣线染色技术好,比镇上卖得鲜亮不少。   王大娘得了绣线很是欢喜,这东西真真是送到她心坎里了,若是贵重的东西她还不能要呢,这绣线好呀。   三人一道把骡车上的东西给卸了下来,家里有半个月没住人了,还得打扫一番,趁着这会儿日头正好,周宁把屋里的被褥子也给抱出来晒晒。   听说周宁回来了,张小意头一个溜了过来,半个月没见周宁了他还挺想的,“宁哥儿,你回来了!”   张小意帮着一道收拾屋子,嘴上不停地问着县府怎么样,住得好嘛,有好吃的吗,是不是比咱清河镇漂亮呀,周宁一一给说了。   没一会儿周小南也过来了,周宁在村中就两个好朋友,这他刚回来两人都过来了,只围着周宁问县府好玩不好玩。   听周宁说县府有好多好吃的,张小意羡慕不已,“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县府呢,你说得那些好吃的,我要是能吃上一口就好了。”   周宁把从县府带过来的吃食给拿了出来,是给两人准备的,有张五娘家的梅花点心牛舌饼,还有宋四郎家的雕花梅子,两人各有一份。   还有给沈家那边的,明日了就给送过去,也去报个平安,怕那边不知道他们回来了担心。   张小意捧着吃食儿哇了一声,“宁哥儿,你可真好,谢谢你!”   张小意更加卖力地帮忙收拾屋子,人手多没一会儿就给收拾了干净。   张小意小声和周宁说悄悄话,“周有成病了,腹泻不止,我爹给他看了看,啧,活该他肚子疼,谁让他之前调戏我的,要是我爹知道了肯定不会给他看的。”   周小南隐约听见了,“什……什么?”   “哎呀,南哥儿你就别问了,不是啥好事。”   张小意哼了一声,“保佑他周有成肯定考不中,考不中!”   周小南疑惑不已,“那周有成可曾招惹过你?”   “哼,他呀,就是个烂人,我呸!”   两人在这快晌午了才回家去,中间不时有人过来串门问问考得怎么样了,沈临川随意应付了两句,都是一些过来看热闹的闲人。   周宁也觉得不大喜欢就把院门给关上了,总算是没有人串门了,沈临川考上考不上关他们什么事呀。   回到家好生歇了一日,周大想着现下没事去收猪呢,被沈临川给劝下了,说家中的骡子跑了几日了也得歇歇不是,周大这才没急着干活去了。   隔了一日沈临川和周宁赶着骡车去杏花村报平安去了,把从县府带回来的布匹吃食一道给送过去。   铁蛋的娘坐在门口纳鞋底呢看见了,撇了下嘴,“这是今年又去考秀才喽,能考中才怪呢。”   铁蛋的奶奶也说了句,“考中考不中都那样,就算是考中了那也是人家周家的风光,也不关沈家的事喽。”   沈家做木匠上一年不少挣,铁蛋的娘妒忌,刚开始沈家日子过得好,后来沈临川一直读书考不中秀才,家都给读穷了,铁蛋娘没少背地里笑话。   又因铁蛋和沈虎子老是打架,越发不希望沈家的日子好过了。   沈临川赶着骡车到了家门口,沈虎子眼尖头一个瞅见了,“二叔,小叔来了!”   听见动静沈大嫂忙迎了出来了,“回来了,你大哥还说这两天过去瞧瞧你呢。”   “回来了,大嫂,前儿就回来了,怕你们担心赶紧过来了。”   沈大哥放下手里的刨子也过来了,“考得怎么样了?”   沈大嫂给了沈大哥一胳膊肘,“这人还没进院子呢,你急什么,考得怎么样都已经定下了,难不成还能回去改不成。”   沈大哥挠了挠后脑勺笑着说道:“我这不也是担心嘛。”   前面都已经考了五场了,他心里自然是希望他弟弟考中呀,怕他弟弟因为是赘婿被大杨树村村里的人看不起,要是考中了秀才看谁还敢看不起他弟弟。   若真是考不中,那,那只能那样了,还能怎么样了。   院子里都是木材,骡车就栓在了门口的枣子树上,两人拿着东西进了院子,周宁看见两个小家伙也高兴,如今家里不缺银钱使,他想着沈虎子沈小鱼两个小的,买了不少糖果子这些。   周宁不善言语,沈临川可是个会邀功的,拿着东西一一给送了过去,“大哥大嫂这是宁哥儿给你们扯的布料,虎子小鱼也有,说是县府的花样比咱镇上的好看,还有这点心也都是县府出了名的,都尝尝味儿。”   那两匹料子好,颜色也鲜亮,一匹宝石蓝色,还有一匹桃花粉是给沈家大嫂和沈小鱼的,到时候做上一身春装好看着呢。   沈大嫂乐了起来,“我都这一把岁数了,哪里穿得了这么艳的色儿呀,小鱼穿着倒是好看,劳宁哥儿想着我们了。”   周宁打开了吃食儿给两个小的吃,“都是一家人,大嫂不要客气了。”   沈虎子抓着肉干咬了起来,“小叔,这个肉干好吃,我都没吃过,这是什么肉干呀!”   “牛肉干,你二叔说好吃让给你两带的。”   沈大哥呦了一声,“竟然是牛肉干,那得多贵呀。”   这从县府带回来的都是好东西,人家想着她家呢,沈大嫂很是高兴,“你两和你大哥说说话,我去买些菜去,今儿好好吃上一顿。”   沈大嫂拎着篮子出门买些菜去,何大娘家的鸡养得好,去买上一只,张夫郎家的韭菜长得好,去割上一把,肉家中还有,用猪油封着呢,捞出来一些都是现成的。   “虎子他娘,拎着篮子干啥呢这是?”   铁蛋娘伸着脖子问了一句,沈大嫂这会儿心情不错,干啥她能不知道,这就在自己门口坐着呢,刚临川和宁哥儿来的时候肯定是看见了,明知故问,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她能不知道?   “去弄些酒菜,先走了。”   “我瞧着是你家老二两口子回来了,这次是不是考中秀才了?那恭喜恭喜了。”   “好的,好的那。”   沈大嫂拎着篮子走了,这铁蛋娘故意等着她家笑话看呢,沈大嫂如今已经释怀了,又不是头一次考不中,只要家里日子过得好就成了,外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去。   铁蛋娘被噎了一下,不是这真当她恭喜她家呢!   这沈临川这次肯定又没有考中,要不然刚就肯定说了。   沈大嫂在村子里又买鸡又买鸭的,都知道沈家老二回来了,多嘴的问上一句今年是不是又去县府考秀才去了,沈大嫂没答,只说是小两口过来走亲戚的。   沈家日子如今过得好,家中老二自从给人家入赘之后,这日子过得是一天比一天好,那沈青山给人家打车架,周围几个村子的木匠都拿他做老大,带着一道没少挣银子,村中家中有合适的小子的都想送她家去做学徒。   沈大嫂买完东西就回来了,还没走到她家门口呢就听见她家小鱼咯咯地笑着,进来一看是被他宁小叔拎着玩呢。   沈大嫂也笑了,她家小鱼最是喜欢宁哥儿了。   吃饭的时候沈大哥大嫂难免问上一句这次去县府怎么样,虽然不咋抱有希望,但这老二眼瞅着是真的改了,踏实了也知道顾家了,万一这次真的考中了呢。   沈临川虽然心中有数,但也不敢打包票的,“觉得比前几年强上一些。”   沈大哥乐呵地说道:“强上一些就好,那今年比前年强一些,后年比今年强一些,这考中秀才不是早晚的事。”   沈大嫂呦了一声笑着说道:“你这个做大哥的可算是说句中听的话了,临川呀,外人爱怎么说道怎么说道,这日子过好了就成了。”   “大嫂说得是,多谢大哥大嫂送得毯子褥子了,这夜里裹着一点都不冷的。”   “那是,虽是春日了,但这夜里可冷着哩。”   沈临川二人在这吃了晌午饭又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这会儿天越发暖和了起来,日头晒得人懒洋洋的,周宁坐在沈临川身旁拍了拍沈临川的胳膊,“沈临川,就是没考中也没事的。”   沈临川乐了,这还是他家夫郎头一次提起这次考试的事呢,这些天了一直忍着没问,他这夫郎又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可给憋坏了。   “成,我可是你们周家的赘婿,到时候若是不读书了,咱两就在家种地,你可别嫌我是个读书人力气比不上你,我可是入赘的,你养我。”   周宁认真点头,“我养得住你的。”   两人回了家就再没提起这茬事了,周大第二天就赶着骡车出去收猪去了,觉得这算上都得快月把没有干活了,这身上越歇越没有力气,不如早早把摊子支上做生意呢。   沈临川两人也跟着去镇上卖把子肉,两个摊子这么久没出摊了,陆掌柜的眼尖,人一来就瞅见了,忙端着碗过来了,“回来了,我这天天往你们摊位上瞅一眼,今儿一瞧,呦,真来了!”   陆掌柜的喜欢吃把子肉,三五日就要买上一次,这是都快一个月没吃上了,那肚子里的馋虫呀直咕蛹。   见沈临川他们来了,头一个最高兴的就是王家的烧饼摊子了,这没了一旁的把子肉,他们这一阵的烧饼生意大不如以前了,靠着这烧饼摊子吃上饭是肯定能的,若是想发家致富就不用想了。   有把子肉摊子开着,他们的生意才好,这快一年了可没少挣,就一个月人家没来,他家的烧饼就卖得不大好了。   王家儿媳满脸笑容地打招呼,“回来了,想着你们这几日可能就回来了,我爹还说呢,周大叔最是勤快的人了,一回来呀肯定就把摊子支上了。”   周大的肉摊子生意也好,老主顾见他过来就纷纷过来他这买肉,周大做生意实诚,从来不会给她们缺斤短两的,把子肉一热好着香味就飘了出来,不用吆喝,这闻见味儿的人自己就跑过来了。 第67章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等到放榜那两日家中也无人提及,若是那报喜官没过来就不用想了,肯定是没中的。   周宁这两日也有些心不在焉,虽然面色如常, 但心里却紧张着呢, 若是沈临川考中了, 那这两日报喜官就要过来了。   他和沈临川都是卖完了把子肉就回来了,家中有人呢,也没见有人过来打听他家在哪,周宁暗中舒了一口气,这次没考中, 那等过个一年多再去试试就是了。   他又偷瞄了一眼沈临川,沈临川这会儿正蹲在菜园子里种菜呢, 大黄在他身边捣蛋在扒土, 沈临川还下手打了一下大黄的狗头。   还好,沈临川看着也没有太在意,村里人说就让说去吧,他家被人家说得还少吗,之前说自己是嫁不出去的老哥儿, 如今说沈临川是个考不中的老童生,也没见他家日子过得差呀。   周宁也拎着水桶过去了,惊得枝头两只喜鹊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周宁拿着葫芦瓢帮沈临川浇菜。   沈临川拍了拍手上的土,“墙边又种了一些冬瓜葫芦,去年留了种子了,就不用找王大娘要了。”   周宁嗯了一声,“葫芦包子挺好吃的。”   “报喜了, 报喜了!”   外面有人喊报喜的声音,周宁拔腿就跑到了门口,只见一个青衣年轻汉子骑着马过来了,离得远周宁看不清长相,高兴地朝着院中说道:“沈临川,有人来报喜了。”   沈临川也出去看了看,那骑着马的汉子略过他家门口走了,周宁也看清长相了,不是他们找的那个报喜官,他们找的那个年轻汉子有些黑。   周宁刚以为是给沈临川报喜的呢,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拉着沈临川回了院子,“没事的,今年没考中那咱后年在考。”   沈临川微微皱眉,“周有成考中了?”   周有成在学堂里也就中等水平,若是他能考中的那,那学堂起码得有一半能考中了,院试的录取率没有那么高,沈临川心下疑惑,周有成怎么会考中,难不成神兵天助?   周宁也唉了一声,“二婶子肯定会说你的,你别听,咱在家不出去了。”   沈临川拍了拍他家夫郎的手,“这么担心我呀。”   周宁点头,“我怕你伤心。”   沈临川往周宁怀里耷拉着脑袋,“我可伤心了,你快快安慰安慰我。”   周宁哪里会安慰人的,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你别伤心了,我亲一下成吗?”   沈临川可怜兮兮抬头,“不成,这也太便宜了些,不如你今天晚上……”   周宁捂住了沈临川的嘴,青天白日的,胡说什么呀!   “宁哥儿,气死我了,那周有成怎么会考上啊!”   两人正搂在一块腻味着呢,张小意听见消息气鼓鼓跑进来了,一来就看见沈临川跟没骨头似的往往周宁怀里钻,张小意哎呦了一声捂眼睛,“干啥呢,干啥呢!”   周宁推开了沈临川还把人往上提了提,“站好。”   张小意气得不行,“不是,那周有成怎么就考上了呢,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张小意被气得在院子里团团转,沈临川也好奇,“走,去看看。”   “别去了。”   周宁拉住了沈临川,怕村里人看沈临川看笑话。   “怕啥,难不成还不出门了?”   这会儿外面热闹了起来,不少人朝着周老二家跑去,还有人伸着脖子往他们院中看了一眼,没想到呀,这老二家的考中了,这老大家没考中。   张小意哼了一声,“走,去瞧瞧去!”   三人一道朝着周老二家走去,那报喜的汉子正满脸笑意说着吉祥话,“恭喜恭喜周相公了,高中第四十五名附生!”   胡彩云张扬了起来,“我儿是秀才了,我儿是秀才了!”   周有成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那报喜官说他考中了秀才!   周有成有些恍惚,腿都是抖的,他考中了,考中了!头一次就考中了!   人群中周有成看见了沈临川,若不是他偷听到沈临川说可能考什么,他也不会考中了,他考中了,那沈临川呢?   他的报喜官就过来了,那沈临川的还没过来,他没考中!   一想到这周有成更是大喜了,就连苍白的脸上都多了一丝红晕,“多谢了,多谢了。”   周老二也扬眉吐气了起来,他儿子可是这村里唯一的秀才!   周芳姐儿也乐得不行,忙去屋子穿上了她最好看的衣裙,头上戴满了绢花,她如今可是秀才的妹子了,那三里五村的不得任由她挑呀!   “哎呀,彩云呀,你现在可风光了,可是那秀才的娘了。”   “咱村可是出了头一个秀才了,这老周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周老二乐得不行,胡彩云也抬着下巴看着沈临川周宁,哼了一声,“是呀,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呀,给我家有成用些银子读书都是不肯的。”   石婆子哎了一声,“周大真是可惜了,供了有成这么多年读书,就差这一年不供了,就差这临门一脚呀。”   村中人也纷纷议论说道周大可惜了,若是今年再供上一年,这考中秀才了,不得念着他这个大伯的好呀,如今两家闹翻了,这光怕是沾不到了。   那报喜的汉子嘴上还在说着好话,就是迟迟不见这主家给喜钱,他从县府跑过来,不就是为了这喜钱。   “主家,喜钱还没给呢。”   “有成他娘,快给人家拿喜钱。”周老二唤了一声。   胡彩云这才进屋拿钱去了,在屋里磨磨唧唧地数了五十文出来,又觉得给得多了又去了一半,捧着就出来了,“来拿着,辛苦了。”   报喜的汉子一看脸上没了笑容,这看着也就一二十文,他大老远跑过来就给了这几个子,还不如考试那天结束他还挣了二三百文呢,可惜了,他接了那么多人对着榜一一比着也就中了这一位。   “婶子,我这大老远从县府过来了,就给这一点?”   “嫌少?这都能买上一块肉了,我们乡下人家穷苦也就能拿出这么多了。”   周有成这会儿正风光得意呢,怕他娘给他丢脸,“娘,这报喜呢最少得给半贯钱呢。”   “什么!半贯钱!不就是跑一趟腿嘛,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呀!”   热闹的院子安静了下来,刁婆子吐掉了嘴里的瓜子皮,“胡彩云你也太抠了些,就舍得给人家几个铜板,不得一两银子呢。”   胡彩云瞪了一眼刁婆子,“少拱火了,我家有成考中了秀才,咱整个大杨树村都风光。”   “得了吧,他考中秀才了,我家难不成还能掉几个铜板不成。”   周有成看不下去了,“娘,给人家拿喜钱,大喜的日子别扫兴。”   胡彩云这才又从屋里拿了一串铜板,那报喜的一看这明显没有半贯钱,分明是半贯的半贯,也就二百五十文!   不是看不起谁呢,这不是在骂他吗?半吊的半吊,那不是骂他二半吊嘛!   报喜的人冷着脸接了过来,总不能白跑一趟这么远呢。   “那汉子,这周有成是多少名来着。”来的晚的人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接过了喜钱报喜的人说道:“第四十五名附生学员,周相公这名次也是巧了,一共就取了四十五名,周相公原本是第四十六名,这前面有位相公因为结保的人作弊受了牵连,今年的名次取消了,这才补上了最后一名呢。”   报喜的人也不怕得罪了周家的人,不过是最后一名的秀才罢了,倒不是他看不起秀才,单看这一家的德行就知道走不长远了。   听报喜的人这么说,胡彩云冷下了脸,“最后一名怎么了,最后一名那也是秀才。”   有人拍马屁应和着,“就是就是,那也是秀才,那沈临川不是没考中,最后一名也是好的。”   周有成握紧了拳头,乡下人知道什么,这报喜的何苦揭他的短,分明是瞧不起他。   “彩云呀,我去年就和你说过,这有成是个有出息的,我那娘家侄女女红极好,你看……”   这周有成刚考中了秀才就有人家想结亲,胡彩云是个眼界高的,之前周有成考中了童生她就看不上乡下的小哥儿女娘,如今更是看不上了,就是那镇上的哥儿女娘也是使得的。   胡彩云撇了下嘴,“你那娘家穷,我家有成刚中秀才可是。”   那妇人脸上没了笑,哼了一声走了,看不起谁呢,秀才怎么了,比她们高贵,了不起了。   周有成虽然刚被报喜官落了脸面,但这可是秀才呀,以后不仅能免赋税,见官还不用跪,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周有成看见了人群中的张小意,“意哥儿,你可愿嫁给我。”   院子顿时又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看向张小意,这意哥儿可真好福气呀,能嫁给秀才!   张小意气得脸红,“周有成,胡说什么呢你!”   周宁挡在了张小意面前,这周有成贼心不死!   “意哥儿,我们回家去。”   周有成拦了上去,周宁推了他一把,“作甚!”   沈临川也护在一旁,“再敢上前试试。”   周有成咬了咬牙,当日之耻他可是记着呢,如今村里这么多人看着他,他必定百倍奉还。   “意哥儿,我是真心的,当初你嫌弃我是个童生看不上我,现在我是秀才了,你可满意了。”   刁婆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哎呀,胡彩云你家要双喜临门了。”   张小意气得直抖,“胡说什么,滚!”   周老二拉了一下他儿子,“有成,你说啥胡话呢。”   胡彩云也忙说道:“就是,你如今可是秀才,这等乡野小哥儿怎么配得上你,听话,娘给你找个好生养的女娘。”   “娘,我是真心求娶意哥儿做妾的。”   众人纷纷靠近一步看热闹,就连那嗑瓜子的都忘记磕了,老天爷的,只知道这镇上的有家钱人家有小妾的,村里谁家不是夫夫或者夫妻的,倒是没有哪家的哥儿女娘给人家做妾的。   胡彩云一听原来是想让意哥儿做妾呀,她松了一口气,“这成,这成,意哥儿你可愿意,下午就能来我家,咱乡下人家也不讲究那么多,你直接过来就成了,这做妾又不是娶妻。”   胡彩云可还记得去年她家有成被周宁和张小意打了的事,如今她儿子高中,不得好好出了这口气。   那报喜的汉子都骑上马了,但没想到这热闹还没看完呢,坐得高高地看热闹。   “你!”   张小意话都还没说话呢,只听啪得清脆一巴掌打在了周有成的脸上,是宁哥儿出了手,周有成被打得都踉跄了一下。   胡彩云尖叫一声,“周宁你故意的!我家大喜的日子你竟然动手打人!活该你家沈临川考不中,你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哥现在配了一个考不中的老童生,活该!”   周有成当众被周宁打了一巴掌,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起身想还手被沈临川给捏住了手腕,“怎么,你想打小哥儿?”   周有成被捏的面色扭曲,沈临川险些他的骨头捏碎。   “沈临川,放手放手,你敢欺负我儿子!”   沈临川推了一下把人给松开了,周有成揉着手腕眼神恶毒,沈临川,他记下了,给他等着!   “他叫啥?”   周有成斜着嘴角冷笑,“沈临川,你不过是一个杀猪家的赘婿,有什么和我硬的。”   周宁抬脚又要踹,若不是周有成躲得快又得挨上一脚,“周宁!你个男子似的小哥儿活该嫁不出!你生得又不好,还做那糟污杀猪的活计,谁敢要你呀!”   周有成如今考中秀才再也不用装了,周大故意跑学堂侮辱他,他必是要还回去的!   啪得又是一巴掌,沈临川甩了下手,“好了,这下对称了。”   “沈临川周宁,你家没考中,来我家闹什么!当我家好欺负的不成!”   周老二气得上去想动手,奈何周宁沈临川一个比一个高,周宁更是力气大,周老二动手压根都打不过的。   周有成顶着两个巴掌印,“你敢打秀才!”   村里有人说道:“好了,好了,都是大喜的日子,这有成虽然考中了秀才,但说话也太难听了些了,那周大之前可是供了他好几年读书呢。”   王大娘附和道:“是呀,要是没有周大这些年辛苦,这有成还不一定考中秀才呢,怎么不得念着点他的好。”   “放屁,分明是我家有成聪慧,关他们老大家什么事呀!”   胡彩云翻脸不认人,那一个臭杀猪的,沾上他家都嫌晦气。   “宁哥儿,走回家。”   沈临川拍了拍手抬腿准备走了,那报喜的嚷嚷着,“等一下,等一下,让我说一句啊!”   这村里的人东一句西一句的,哪里有他插嘴的地呀,这人都要走了,报喜的人赶紧喊了一句,“这位相公,你说你叫啥?”   “他叫沈临川呀,你刚不都是听见了。”有人回了他一句。   报喜的汉子赶紧从马上翻了下来,“沈相公大喜!恭喜沈相公高中头名案首!”   周宁愣住了,“你说沈临川考中了?”   “今年考秀才的可还有叫沈临川的,若是没有那就是沈相公你了。”   这跑报喜的人,院试结束的时候会问要不要报喜的,要的话就一一记录下名字籍贯这些,多是接顺路的,放榜的时候拿着名单一一对照,若是都对上了就赶马过来报喜。   张小意啊啊晃着周宁的胳膊,“宁哥儿,中了,中了!还是头名呢!”   周有成腿一软险些跌倒,沈临川竟然也考中了!   张小意哈哈叉腰笑了起来,“周有成你得意早了,你以为你是咱村里唯一的秀才呢,没想到吧,沈临川人家是第一,你是倒数第一哈哈哈!”   张小意觉得爽了,看着周有成脸上的巴掌印少了一个,少了他手上的这个! 第68章   人群又热闹了起来, “沈临川竟然也中了!”   “啥,沈临川也考中了?”   “那咋不见报喜的过来呀?”   “真的,假的?这咱大杨树村一下子出了两个秀才?”   人群中议论纷纷了起来,要是他们大杨树村又出了个秀才, 那就是两个秀才了!而且还有个头名的秀才, 这十里八村的村子知道了, 谁不得说上一句他们大杨树村人杰地灵!   那日后嫁娶之事,他们大杨树村可就风光了呀,这可是事关自家的事,不少人纷纷围上去追问,“那小哥, 可是真的?”   报喜的汉子憨笑两声挠了挠头,“我只记得这今年开平县的头名叫沈临川, 若是没有第二个人, 那就是沈相公无疑了,沈相公,你家可找了报喜官了?”   “找了,只是还没有见到人。”   刚这汉子说今年头名叫‘沈临川’的时候,沈临川心里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但这不是自家找得报喜官,若是有第二个也叫沈临川的,那他保不准不是他, 沈临川心里又恢复了平静。   张小意才不管那么多呢,料定了沈临川一定考中了秀才了,他高兴得跟自己考中了秀才一样,“肯定是你家的报喜官在后面呢,说不定一会儿就过来呢!”   周有成听得面孔扭曲, “不可能!”   周有成心里有数,他今年能考中这秀才,要不是偷听了沈临川在押题,他险些没考中,他都考中了,那沈临川岂不是……   周有成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暗诅咒,沈临川一定没考中,一定不是他!保不齐是同名同姓的人呢?   周宁听这报喜的汉子说沈临川考中了头名,他心里也是一喜,又见站在他身旁的沈临川面色如常,周宁也按捺住了心里冒出来的欢喜,他家找得报喜官还没来呢,这汉子说得只能信上一半。   “沈临川,我们走吧。”   沈临川点了点头,“走吧,该回去做晌午饭了。”   刁婆子头一个凑了上来,“还做什么晌午饭呀,你这都中了头名秀才了,还不快喊你爹回家庆贺一番?”   “宁哥儿,我们先回家。”   “哎。”   两人四周围满了村里看热闹的人,眼神落在沈临川的身上格外的炽热,他们大杨树村若是真出了个全开平县头名的秀才,那他们大杨树村可就风光了呀!   沈临川牵着周宁的手朝家走去,他一摸他家夫郎的手,手心都出了汗,沈临川不由嘴角勾起,还以为他家夫郎不紧张呢。   见沈临川二人抬脚走了,挡在前面的人赶紧纷纷让开了路,只是目光都还落在走过去的两人身上,张小意也赶紧跟了上去,老天爷呀,可一定要保佑沈临川考中啊,要不然周有成也太得意了些了!   两人一走,原本过来周老二家道喜的人也纷纷跟了上去,若这沈临川真的是头名的秀才,那可得好好瞧瞧哩。   沈临川一走,这看热闹的人都跟着走了,周老二家刚还热闹得跟集市似的,瞬间就冷清了下来,周有成气得面色铁青,凭什么!凭什么!   就连他考中秀才的风光日子,这沈临川都要过来抢自己的风头,周有成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胡彩云则破口大骂了起来,“什么东西呀,我儿子可是秀才!那沈临川八字都没有一撇呢,都这么巴巴黏上去了,在过来巴结我家那是不能够呢!”   “娘!别说了!”   周有成握紧拳头回屋去了,周老二也气得不行,镇定下来说道:“她娘,去报喜去,咱家的亲戚都叫过来庆贺一番,这有成考中了秀才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对,我儿这些年辛苦了,可不得好生庆贺一番,那沈临川算什么东西,考中没考中都不知道呢!”   胡彩云气得直咬牙,本来是她家儿子的风光日子,却被那沈临川给抢了风头,这还不知道考中没有呢,要是没考中,那可真是好大一场笑话呢。   沈临川周宁两人回了家,一扭头看见他家院门围了不少的人,沈临川也不好直接撵人,抬手做了个揖,“各位叔叔婶婶大爷大娘,晌午头了该回家做饭了。”   王大娘笑了拉着石婆子走了,“走走走,回家做饭。”   石婆子有些不想走,“哎哎,我再瞧瞧呀。”   众人伸着脖子往周家的院子里看,沈临川笑得和煦,众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围着,小声议论了几句也准备回家去了。   那过来报喜的年轻汉子有些不好意思,“都怪我莽撞了,我那会儿一时气上了头。”   这要是中的不是人家,岂不是让人家空欢喜一场,若是真的中了那也不该他开口,人家必定是找了报喜的人的,都怪他一时气上头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好好气上那抠门的周有成家。   “无妨,小哥辛苦了,这快到晌午头了,不如用个便饭再走吧。”   那汉子没想到人家竟然还留他吃饭呢,当即从腰间摸出一些铜板,“那多谢了,我这着急忙慌地往这赶,一早上就啃了个干饼子。”   这汉子拿着铜板就往沈临川这边送,沈临川推拒着不要,“不过是一顿粗茶淡饭,小兄弟就不要客气了。”   周宁也劝道:“就是,我去做饭去。”   这汉子才不好意思地把铜板给收了回去,他接了七八个人报喜的活儿,就中了周有成一个,喜钱也就给了二百五十文,他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张小意也跟上了周宁,消息还没确定呢那会他就叫嚷了起来,若是沈临川没考中个,那岂不是让村里人笑话,张小意拉了一下周宁,“宁,宁哥儿,我先回家去了,我吃饭了再过来。”   “哎,快些回去吧,你再不回去,一会儿张叔定是要寻你的。”   张小意一听到他爹忙拔腿就跑,“我先回去了!”   这周有成故意折辱自己做妾,村里人可都听见了,说不定这会儿都已经传到他爹的耳中了,少不了要闹上一场呢!   沈临川在院中招待客人,倒了茶水端了点心出来,这天气早以暖和了起来,大晌午的站在日头下能晒得你一头的汗。   那汉子很是感激沈临川的招待,说自己姓王,家中排行老五,在县上平日里做个散工糊口,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胜在自在,他这快马加鞭从县上赶过来,给人家报了喜了这连口茶水都没喝上呢,肚子也饿了。   王小五没在客气,和沈临川道了谢抓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和沈临川说周有成家不地道,“沈相公你说,哪有给人家喜钱给二百五的,这不是故意骂我的嘛,算是白跑了一趟。”   沈临川笑笑没有说话,又给王小五添了些茶水,王小五笑得一排牙都露了出来,“多谢沈相公了,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就算不是我家,你一个外乡人过来随意问上一家,人家都乐意招待一番的。”   “那也多谢沈相公了,我这跑一路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周宁舀了一碗米出来,晌午就蒸上一些米再炒上三两个菜就成了,肉家中又不缺,随手就能割上一块,豆腐一早买了一块,去菜园子里扯上一把小葱,弄个爽口的小葱拌豆腐。   周宁在厨屋生火做饭,沈临川在外面陪着客人,大黄趴在日头下懒洋洋地翻着肚皮,鸡圈里的母鸡下了蛋也喔喔地叫着。   沈临川正和王小五说着闲话呢,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一匹马闯进了他家院中,“沈相公大喜!恭喜沈相公高中头名案首呀!”   沈临川记着他家找得报喜官,是个面皮黝黑的年轻汉子,这顶着大太阳过来热得一头的汗。   刚王小五提前说了,虽然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但沈临川心中有了底,这再过来报喜他也没有那么激动了,只是确定了。   周宁听见动静从厨屋伸出头,只见院中又多了一匹马,那报喜官声音洪亮,周宁听得真切,愣了一瞬随即眼睛亮了起来,沈临川真的中了!   这报喜官刚下马唱喝完,他身后跟过来的人乌泱泱地进了院子,“哎呀,真的中了呢!”   就连刚走了的王大娘也过来了,“宁哥儿,快些喊你爹回来!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哩。”   这报喜的汉子来了村头问了人家,大家伙都刚从周老二家走开并没有散去,正聚在一块说这周家的事呢,你一句我一句的,有说周有成考中了秀才了那日后可就风光了,有说沈临川不知道考中没有,要是没考中那可就丢人了。   一堆人正在村头大声嚷嚷呢,就看见了骑着马过来的外乡人,报喜的人一问找沈家的,刚开始大家伙还迷糊呢,“哪有什么沈家呀,找错地了吧?”   报喜的人急了,“大杨树村沈临川,怎么会找错了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哎呀,可是沈临川考中了,还是那头一名!”   报喜的人一愣问道:“你们咋知道的?”   村里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报喜的人这才弄明白咋回事,原来是这大杨树村还出了一名秀才,那报喜的虽然拿捏不准,但给说了出来,他忙驾着马报喜去了。   村里的人一看也纷纷一路小跑跟了上去,“了不得了,这沈临川真的中了第一名哩!”   周宁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沈临川真的考中了秀才,还是头一名呢!   院子里都是恭喜的声音,周宁也被围在了中间,他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忙进屋去了,从床头拿出银子出来了。   沈临川正被报喜的人围在中间说吉利话,周宁也笑了起来把二两银子塞了过去,“多谢了。”   报喜的人一看竟然二两银子呢!瞬间更是欢喜了,乡下人家供个读书人不容易,原以为能得一两银子就不少了,没想到竟然得了二两的银子!   周宁手上还有一角碎银子与了那姓王的汉子,虽然不是他家找的报喜官,但人家也算是给他家报喜了,见还有自己的份呢,王小五推拒了两下接了过来,他嘴皮子利索,不住得说着吉祥话。   院子里瞬间围满了人,就连周大家的墙头都坐上了人,还有好事的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挂红艳艳的鞭炮点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更是热闹呢。   沈临川和周宁也忙了起来,从屋里端出来茶果散了起来,围在大人腿间的小孩子最是高兴了,手上得了块花生糖笑眯眯地小口啃了起来,小孩子不懂,只知道这杀猪的周大叔家出了个大官哩!   周宁喜不自胜,听着耳边的恭喜声甚至有些飘忽,“沈临川,我去叫爹回去。”   说着抬脚就要走,沈临川拉住了他,“家中有客人,喊个年轻汉子去帮忙叫就行。”   王小五自告奋勇说道:“去找周老丈人是吧,我有马,我去叫去。”   沈临川给说了他爹在哪,王小五翻身上马叫人去了,虽然这沈家的喜不是他报的,但他也得了一两银子呢,要不然他可真就白跑了一趟呢。   周大家的院子里挤得站不住人,就连王大娘也帮着端茶倒水,了不得了,这周大眼光可真好,竟然给他家哥儿找了个秀才!   周宁只觉得今日比他和沈临川成亲那日都热闹呢,这人越来越发,怕不是整个村里的人都挤了过来了,说不高兴那是假的,不过沈临川日夜苦读,这考中秀才虽然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院子里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吵嚷嚷地话都听不清,周宁脸上带笑,家中现在两个报喜官呢,大喜的日子这饭菜可得做好一些,少不了做上几个菜呢。   院子里实在是太吵了,周宁伸头在沈临川耳边说道:“沈临川,大哥大嫂那边还没说呢,他们肯定也心里挂念着呢,不如叫过来一起过来吃饭。”   “好。”   一听说要去杏花村那边报喜呢,石婆子的小儿子离得近刚就听见了,这可是好事,跑一趟沾沾喜气不说,好不得得点什么东西呢,“沈相公,我去帮忙叫,我脚程快。”   “多谢石小哥了。”   石家小儿子拔腿就朝着杏花村跑了过去,两个村子离得不算多远,他一路跑过去很快就能到的。   周大家热热闹闹的,周老二家也热闹着呢,张小意还没跑回家呢那会,就有嘴快地先跑到张家给张郎中说去了,张小意还没跑回家呢就一头撞上了他爹张郎中。   张郎中气得不行,手上拎着门栓就出来了,还叫了张家同族几个年轻小子一道。   张郎中在村中颇有贤名,村中有些穷苦人家实在拿不出诊金,他就免费给看,用得药材也只用便宜好用的,让人家去后山帮自己采一些常见的草药抵了就行了。   张郎中在十里八村都受人敬重,张小意又是他唯一的哥儿,他可是从来没让他家哥儿受过一点委屈,谁知道竟然被周老二家折辱做妾,气得他面色铁青。   张小意撞上他爹,一看这样子就知道他爹知道了。   他爹素来好脾气,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他爹这么生气呢,连他都被吓到了,喊了声爹被张郎中推了一把,“意哥儿,回家去,这事没那么容易就揭过去了!”   “爹,我不回家,我和你一道去,那周有成欺负我!” 第69章   自己哥儿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张郎中清清白白一个人,凭什么他周老二家敢这么侮辱他家,是他家好欺负不成!   张郎中一手拿着门栓,一手拉着自己哥儿去周老二家讨公道, 身后还跟了三四个张家同族的年轻汉子, 一群人气势汹汹朝周老二家走去。   这路过村中的时候, 不用问也知道因为啥,那周有成可是当着半个村的人说让意哥儿做妾,就算是考中了秀才了也不能这么侮辱人吧。   村中的人家不说十之八九,那也得有个十之七八受过张郎中的恩惠,谁家还没个头疼脑热的, 张郎中看诊又厚道,人缘极好, 现在张郎中去找个公道, 他们岂能袖手旁观,有热心的人家当即也跟了上去帮忙。   一行人来到周老二家的时候,周有成坐在屋里暗自愤恨,但心中又窃喜不已,虽然侥幸补录了最后一名, 那也是秀才呀,那些泥腿子安敢看不起自己,等着瞧吧!   周芳姐儿则换上了她最喜欢的衣裙, 头上还戴了多红艳艳的绢花,她现在可是秀才的妹子,身价水涨船高,她可得好好挑挑那些俊俏的儿郎,一想到这周芳姐儿就笑出了声。   周老二和胡彩云则在院中商议着摆上两桌, 叫上亲朋一道庆贺呢,胡彩云乐不可支,“我娘家那边亲戚多,我老娘兄弟他们,还有我老娘那边的娘家都叫过来,天大的喜事可得好好庆贺一下。”   胡彩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儿子考中了秀才了,过年的时候去她娘家那边借些银钱,她那几个兄弟都不借的,如今她儿子考中了秀才了,她又在娘家那边风光起来了。   周老二也想着叫谁呢,“周家这边没啥亲戚,同族的喊上几个辈分高的,你娘家那边该叫,你娘的娘家那边就不叫了,穷亲戚,少不得又得摆上一桌。”   胡彩云一想也是,那她娘的娘家那边就不叫了,以后告知一声他家有成考中了秀才就成了,看以后谁还敢看不起她!   两人正在说叫哪家亲戚呢,张郎中就气势汹汹过来了,“周老二,你家敢欺负我家意哥儿!”   胡彩云刚想骂回去,一抬头就看见张郎中身后跟着一群年轻汉子,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脸上带着几分心虚,“误会,误会,张郎中都是一场误会。”   周老二也忙打着圆场,“张郎中都是误会,我家说得是让意哥儿嫁与我家,咱两家喜结连理,岂不是双喜临门。”   胡彩云也吓得拉了一把周老二,“你在胡说什么!”   周老二甩开了胡彩云,无知妇人!   看张家这样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他家不改口那少不了吃亏,但若是把张小意娶到他家,张郎中名声好,去年他家卖蚊香肯定不少挣钱,家中富裕,到时候张小意嫁过来了,他家有成读书的银钱就不用愁了。   张小意听得眼珠子险些瞪出来,不要脸!他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家,“谁要嫁给你家呀!爹,就是周有成说要给他家做妾的!”   旁边张家的婶子也说道:“我呸,周老二你也忒不要脸了,怕不是欺负张家人弱,那会儿分明说让意哥儿与你家做妾!”   张郎中才不管他是童生还是秀才呢,“周有成呢,叫他出来!”   刚院子里闹起来的时候周有成就听见了,他心里怯懦躲了一下不敢出来,没想到张郎中竟然找过来了,又听张郎中喊自己出去,他瑟缩了一下又想到自己如今是秀才了,一个乡野村医能耐自己何?   周有成又支棱了起来,昂首阔步从屋子里出来,朝着张郎中行了个礼,“张郎中好。”   张郎中看见周有成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盛了,抬起手上的门栓就打了过去,“竖子尔敢!”   周有成不妨被打得险些跪在地上,他晃了一下稳住身形,“你敢打我!我可是秀才,殴打秀才可是要吃官司的!”   周有成这话一出还真震了一些人,刚想上前的人停住了脚步,这可是秀才,那见了官都不用跪的,他们不过是平头老百姓。   张郎中气得手直抖,“我管你是秀才不是,就算是举子我也敢为我家哥儿出头!”   张郎中说着又打了上去,周老二和胡彩云忙上去阻拦,一道跟过来的人忙上去拉偏架,“哎呀,周老二别打了,别打了,都是一个村里的。”   说是拉架,其实是一群人拦着周老二胡彩云不让上前,又把周有成给堵在了人群中不让跑。   张郎中一棍棍落了下来,打得周有成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嘴上还放着狠话,“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分明是张小意勾引我不成,蓄意害我!”   张郎中见这周有成还敢污蔑,当即就抓了土往他嘴里塞,“你还敢胡说!”   张郎中手上拿着门栓呢,一棍棍地好一顿打周有成,突然外面传来了鞭炮的声音,张郎中这才收了手,一个小子边跑边喊,“狗娃,快走呀,周屠户家中了秀才呢,在发糖哩!”   张小意啊了一声,“爹,沈临川也考中秀才了,我去看看去!”   张小意说完就跑了,周有成刚被他爹一顿好打,他也算是出了口恶气了,这周有成不过就是考中个末尾的秀才,还贼心不死惦记他呢,呸!   围在周老二家的众人也议论了起来,“沈临川竟真考中了头名的秀才!”   “张郎中,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沾沾喜气去!”   张郎中冷哼一声扭头走了,众人也赶紧跟了上去,这周有成活该被打,考中个秀才张口就要人家哥儿给他做妾,也太张狂了些。   院子里的人都走了,胡彩云啊了一声赶紧把躺在地上团成一团的人给扶了起来,“有成,有成,你怎么样了,那姓张的竟然敢打你,我们去告官!让镇令给我家做主!”   周有成刚被沈临川周宁打了耳光,这脸现在都肿了起来,又被张郎中拎着门栓好一顿打,现在身上都火辣辣地疼,心中更是怨恨了,他可是个秀才,凭什么那些人敢打自己!   周老二也气得直跺脚,他家大喜的日子,这张家不是把他家的脸往地上踩呀!   胡彩云看见自己宝贝儿子被打,恨不得把那些人给撕了,要不是她刚被拦着,怎么也得上去好好教训教训张小意那个小贱蹄子!   “周老二,你儿子可是被打了,咱家可是秀才,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老二心里也气得不行,“报官!”   周有成一把拉住了周老二,“爹,不成!”   周老二气得直甩袖子,“你可是秀才呀,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了!”   “不成,爹,若是镇令追究起来,到时候若是闹到学政那边,调查下来说不定矜録上记上一笔……”   周有成话没有说完,这名册上记上一笔他可就完了,调戏小哥儿品行不端,岂不是自断了前程啊!   周老二哎了一声,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周芳姐儿也提着裙子出来了,刚院子里打成一团她才不出来呢,她一个大闺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架,她还要脸不要了。   “爹,我刚听见外面说沈临川也考中了秀才呢,那鞭炮怕不是他家放的。”   周芳姐儿一喜,那她岂不是身价更高了,有个考中秀才的亲哥,还有个头名秀才的哥儿夫,那媒人不得把她家门槛给踏破了!   周芳姐儿不提还好,周有成本就妒忌沈临川,心里千盼万盼着他不要考中,这刚被打了一顿又听见沈临川考中了案首,气得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胡彩云啊了一声,“有成啊,有成啊,芳姐儿快去找郎中啊!”   周芳姐儿也吓了一跳,“我,我去哪找郎中啊?”   “去找张郎中啊!”   胡彩云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那张家被得罪狠了,怎么可能给他家看病呢。   周老二也怕他这个秀才儿子有事,哎了一声忙慌出去了,“我去找郎中去!”   这十里八村的就张郎中一个大夫,其他离得最近的也就是去镇上请了,那镇上的大夫单诊金就不便宜呢,没办法,他也只能去请镇上的大夫。   周老二路过周大家的时候,看见里面人头攒动,今儿是他儿子大喜的日子,本该是他家风光的,却被这沈临川给抢了风头,心中愤恨不已,等着瞧吧,等他儿子当了官了,有他们这些墙头草好看的!   周老二脚步匆忙朝镇上而去,半道还碰上了从镇上回来的周大,周大一脸喜气地赶着骡车回来了,身旁还跟着给他家报喜的那个汉子呢!   周大吁了一声拉住了骡子,“老二,临川考中了哩,有成他可考中了?今儿来我家吃饭,一起庆贺一下。”   周老二呵了一声,这周大故意的!明知道他家有成考中了还故意问,“不劳大哥费心了,咱两家不是说好了各走各的道,我家有成今年也中了秀才,哼!”   周老二说完就甩着袖子走了,这老大就是故意看他家笑话的!   周大一头雾水,这老二家考中了秀才那是好事,虽然之前两家闹掰了,但他身为大哥若是他家有了本事看顾老二家一二也没啥,但老二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呀。   王小五在一旁催促道:“周老丈,赶紧走吧咱,这沈相公可是头名的秀才,那周有成不过是个最末尾的秀才,他家呀,我看就是心里妒忌你家。”   周大还真不知道周有成也考中了,他只是好心叫老二家过来吃饭,谁知道把人给惹恼了,算了,一家一个秀才,以后各走各的道。   周大赶着骡子往家而去,王小五紧紧跟着,嘴上还打听着闲话,“周老丈,那周有成家可是和你家有什么亲戚关系?”   都是一个村子的,又都姓周,说不定是同族呢,王小五在县上是做闲汉的,给人家跑腿打听消息,最是消息灵通的,职业习惯让他不由探听了起来。   周大也没瞒着,给说了两家的关系,又说了因何闹僵了,王小五又是个善谈的,一路上把两家的关系摸得透透的,没想到呀,这沈相公竟然是周家的赘婿呢。   不过他可不敢因为沈临川是赘婿就看轻了去,这沈相公可是案首呀,就算是在县令呢都有几分薄面呢,他不过一个闲汉,哪里敢看轻人家呀。   而且周夫郎也是个好的,还给了自己一两银子呢,虽然自己不是他家找得报喜的,但人家先留了自己吃饭又给了银子,他心里都记着呢。   两人一道急匆匆赶到了家,周大大老远就看见他家门口围满了人,骡车还没停稳定呢,就有村里人围了上来,“周大叔回来了!”   一边嘴上说着恭喜,一边手下不停地帮忙,牵骡子的牵骡子,搬东西的搬东西,不用周大下手,这骡车上的东西给弄得妥妥当当的,又被众人簇拥着进了院子,就连周大都被这架势弄得有些恍惚了。   难不成这就是考中了功名的好处?连他这个杀猪的都成了座上宾了。   沈临川和周宁也迎了上来,“爹,回来了。”   周大连声应道,“哎,回来了,回来了。”   “周大呀,你可真有福气,没想到你家还出了个秀才哩。”   “是呀,这以后你就是秀才的爹了,你家宁哥儿就是那秀才夫郎了,老天爷呀,这秀才夫郎不就是那戏文里唱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周大都不知道该听谁说了,沈临川招待村中道喜的人也热得一头的汗,这眼看都日上中天了,院子里人都没有急着回家做饭的,都在这看热闹呢。   周大也乐呵呵笑了起来,没想到他家哥儿婿竟然又读了一年就考中秀才了,他原本是不抱啥希望的,虽然心里想着考中了最好,但这么些年都没考中,哪有一来他家就考中的理呀。   谁知道竟然真的考中了,他现在还有一丝不真实感呢。   沈家那边也赶着牛车前后脚地过来了,沈大哥赶着牛车,一家四口都过来了,这可是大喜事呀,来得匆忙也没啥准备的,沈大嫂一听考中了秀才了,忙去邻居家抓了两只大公鸡。 第70章   两个小的一看这么热闹挤着人群过来了, 沈虎子吸着鼻子笑得虎牙都露了出来,“二叔,小叔!”   周大一看沈家那边来了也很是高兴,“他大哥大嫂来了, 快喝茶喝茶。”   周宁也忙提了茶壶过来, 沈临川端着粗瓷碗接上茶水递了过去, “大哥,大嫂喝茶。”   沈大哥大嫂忙接了过来,沈大哥一脸的欣慰,若是他爹娘知道了他二弟考中了秀才了,那得多高兴呀, 可惜看不见了。   周大回来了,沈家那边也来人了, 看热闹的人迟迟没有散去, 这两位报喜官还得招呼呢,周大乐呵呵笑了起来,“多谢大家来道喜了,今儿家中还要待客,明日中午大家伙都来我家吃饭, 这猪还剩半扇呢,明儿都炒出来,大家都来都来呀。”   众人都乐了, “周大叔那明日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周大摆着双手,“都来都来呀。”   眼看都要吃晌午饭了,这周大家还要招呼县上来的报喜官呢,众人看够了热闹纷纷散去了,院子里这才清净了下来, 留下一地的瓜子皮,可见刚是多么的热闹。   “爹,你帮我照应下二位小兄弟,我和宁哥儿做饭去。”   刚院子里都是人,沈临川和周宁忙着招呼来道喜的人呢,哪里有空做饭呀,这会儿大家都走了,这才得以抽出空做饭。   沈大嫂忙说道:“临川你歇着,大嫂帮你治上一桌就是了。”   “没事的大嫂,多个人早早做出来了,都这个点了两位小兄弟怕都已经饿了,慢了岂不失礼。”   沈大哥一家过来拎了两只大公鸡,沈大哥弄了一只过来,“大哥帮你杀只鸡,无鸡不成席,岂能不杀只鸡招待一下客人。”   周大也应声道:“应该杀只鸡,两位大老远从县上赶过来辛苦了都。”   几个人都下手忙了起来,周大招呼着客人看顾着两个小的,沈临川四人则去厨屋忙碌了起来,炒菜的,杀鸡的,烧火的,择菜的,一会儿的功夫菜都出来了好几个。   王小五和另一个报喜的汉子都不好意思了,都说君子远庖厨,就连自己都没见过男人下厨房的。   这沈相公人家是个秀才还亲自下厨给他们做饭呢,就连这沈相公的哥嫂都一道帮着干活,他们两个年轻汉子往院中一坐跟被针扎了屁股似的。   王小五头一个站了起来,“我去给沈相公挑些水去!”   另一个也站了起来,“我,我去劈些柴去。”   周大给拦住了,“水有,柴也有,二位远道而来哪有让你们做活儿的理,快坐快坐。”   王小五挠了下头,“这沈相公都下手做饭,我两这着实不好意思坐着。”   沈临川端着碗出来了,“乡下人家都是做惯了的,二位小兄弟日夜兼程地跑过来辛苦了。”   两人忙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沈临川突然想到了什么,刚报喜官一过来忙着招呼村里人呢,竟然忘记了许知凡了,他两找得可是一个报喜官。   “小兄弟,我那同窗许知凡可中了?”   那黑皮肤的汉子忙说道:“中了,中了,许相公中了第四十名呢,我先去许家跑了一趟,这才晚了一些来大杨树村,许相公得知沈相公高中很是高兴,说要请沈相公一道吃酒哩。”   王小五一听很是羡慕,人家可是一下子报了两家的喜,少不了得几两银子呢,他虽然也有一家,但周有成家就给了自己二百五十文,若不是这沈相公的夫郎又给了一两喜钱,他可就亏大了。   听说许知凡也考中了秀才了,沈临川彻底放下了心,和他推测的差不多,许知凡的名次应该卡在录取线左右,就算是没考中也差不了几名,考中了也高不了几名,果真如此。   四个人一道下手很快就弄了几个菜出来,凉菜热菜,炖鸡炒肉,四方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周大还抱了他的高粱酒出来,一人给倒了一碗。   王小五就让倒了一些,“不该扰了周老丈的兴的,那就少吃一点酒,一会儿吃了饭食还得往县上赶呢。”   周大拍了一下脑袋,“哎呀,忘了这茬了,那多吃菜吃菜。”   两个报喜官还得骑马回去呢,就没劝酒了,周大和沈临川几人喝了起来,周大咂摸了一口酒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呀,这临川今年考中了秀才,都是他大哥大嫂你们的功劳。”   沈大哥性子木讷不大会说客气话,端着酒说道:“周大叔和宁哥儿也辛苦了。”   沈大嫂知道周大叔是怕她家心里不舒服,这辛辛苦苦供了十来年了,谁知道一把人入赘到周家,这第二年就中了秀才了,十几年呢,不知道往里使了多少银子里。   若是小肚鸡肠的,这心里肯定有芥蒂,这本该是沈家的荣耀却落在了周家。   沈大嫂是个看得开的,给周宁夹了一筷子肉,“周大叔,我之前还和他大哥说呢,自从临川入赘到周家之后,这两家的日子都兴旺了起来,我那会儿就说合该这临川是周家的人,怕不是生错的地了,你看看,这今年不就中了秀才了。”   沈大嫂一番话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沈临川端着酒敬了过去,“这些年多亏了大哥大嫂照顾了,前些年不懂事给大哥大嫂添麻烦了,成亲了也看开了,谁知道反倒考中了。”   沈大哥也连声应道:“那是那是。”   沈虎子吃得一嘴的油,“爹娘,你们在说啥呢,二叔不还是我二叔呀。”   沈临川揉了一把沈虎子的脑袋,“爹,大哥,大嫂,你们咋还没有虎子通透呢,都是一家人何须客气,我能考中秀才,都是爹,宁哥儿,大哥大嫂的帮忙,才让我能安心读书。”   见沈家哥嫂心里没有不舒服,周大也放心了,都说这读书多是负心人,这他家哥儿婿中了秀才了,若是两家没结亲,那沈临川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呀。   周大端起碗,“来来来,喝酒喝酒,他大哥大嫂,今儿就住这,明儿还要请村中人吃饭,少不了请你们帮忙呢。”   一桌人热热闹闹吃了饭,两位报喜官酒足饭饱也准备走了,一家人送人家离开,周宁把准备好的两个包裹递了过去,“我和我家相公弄了一些吃食,路上吃。”   两人道了谢离开了,王小五慢悠悠骑着马处了村口,“这周家人可真厚道,还给准备了干粮。”   “可不是呀,喜钱给得多,饭食还给弄得好,人家中了秀才了也没说看不起人的。”   王小五嗤了一声,“那你是没见我接的另一个周家,喜钱都给我二百五的!”   两人结伴一起回县府去了,沈临川和周宁也忙着把碗筷给洗出来,周大则拎着扫把把院子给打扫了出来,沈家哥嫂也帮着喂鸡浇菜,明儿可是要请村里人吃饭的,菜都得支棱起来。   沈家那边也忙,沈家哥嫂那会儿正在家中忙活着呢,大杨树村那边过来报喜,吓了一跳,谁知道真的中了!   安排了小学徒看家,套上牛车就赶紧过来了。   明儿少不了村中的人来道喜,沈大嫂是个惯会操持家事的,一应给安排地妥妥帖帖。   吃了饭家中也没少了人过来,周家同族的人过来道喜,有拿蔬菜果子的,还有拿大米鸡蛋的,都是自己地里东西,沈临川没有推拒给收下了。   周宁则忙着倒茶水,还好沈大嫂来了,帮着一道招呼客人,周宁这才松了口气,他本就不善与人打交道,还是他大嫂应付起来游刃有余的。   家里的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带过来的东西厨屋堆放了不少,不仅周家同族过来了,就连邻居也提着东西过来道喜,其他人的东西沈临川没让收,都是乡下人家,送过来的东西虽然不贵重,那也是人家省出来的。   除了周家同族的,其他人来了都喝茶抓上把瓜子,走得时候让把篮子拎着,少不了又是一番推拒,沈临川很是客气地让明儿来家中吃饭就成,大家都笑着应下了。   周家辈分最大的就是周叔爷了,那会儿过来帮周老二家说和,人虽然老了,但人家可不傻,“周大,明儿准备怎么安排?”   周大乐呵呵地说道:“少不了待上几桌呢。”   周叔爷点头,“若是待上一个村的,谁家也没这么些银钱,就亲近的亲戚过来一些,然后再爊上几锅菜,肉多多的放,让大家伙都沾沾荤腥。”   沈临川给桌上的瓷壶添了些热水,“周叔爷说得是。”   周叔爷捋了捋胡子,“同族的来几个妇人夫郎过来帮忙,这席面也好弄的。”   沈大嫂觉得这样安排最好了,要是都安排席面,那一村的人得吃多少呀,一个家不得吃垮了,安排三五桌席面宴请亲近的人家,其余就爊菜,肉多多的放就成了。   周家同族的礼都是备上两份的,一份送给了周大家,另一份是送给周老二家的,都是秀才,虽然名次上有个高低,但都是同族的,谁家多了少了免不了生嫌隙,就都拿得一样。   在周大家这坐了坐,就去周老二家坐坐,周有成被张郎中打了一顿,晌午该吃饭那会才看上郎中,又花了一两的银子,虽然不是啥大病,但周有成气得卧床不起。   周家同族过来贺喜也都是周老二两口子应酬,众人也没有多嘴,都知道发生了啥,谁家也没傻到当着人家的面说的,都默契地没有提周有成,放下东西说上两句话就走了。   周有成也懒得应付,憋着气躺在床上,总有一日他要沈临川和张小意好看!   天快黑的时候镇上的乡绅听到了消息也过来庆贺,拿得多是一些银子和布匹这些,沈临川更是推拒着不收。   人家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就是看中了他案首的名声,趁着现在他还是个案首呢提前投资,现在拿了人家的东西,日后少不得帮衬人家,拿人手短,沈临川才不会做这个交易呢。   人家来了只是客气地请进屋喝茶,带的东西一概不收,过来送礼的多是管家仆从,不管主家怎么想,但沈临川这边待客都是彬彬有礼的,不会因为人家是仆从就看不起人的。   客客气气招待一番把人家给送了出去,等天黑了赶紧关上了院门,几个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沈大嫂擦了擦汗,“没想到就连镇上的乡绅都过来送礼了,这考中了秀才竟然这么宝贵?不是都说什么穷秀才穷秀才的,我听说要是考中了举人可更是了不得了,还有人送院子仆人呢,简直是一步登天呢。”   “大嫂,这东西可不好拿,日后都是要还的,人家不过是看中案首这个名声,提前过来结交一二。”   “我说呢,人家有钱人可比咱这弯弯绕绕多多了,还是不拿的好,不早了,我去弄个面去,咱吃了饭都歇歇,明儿还要请客人呢。”   沈大嫂准备进屋做饭去了,周宁给拦了下来,“大嫂,我去做饭,你累了一天了歇歇。”   沈小鱼哒哒跑过来仰着小脸,“小叔,我去给你烧火去。”   说完还打了个饱嗝,惹得沈临川都笑了起来,揉了一把沈小鱼的脑袋瓜,“我去烧火去,你和你哥哥去和大黄玩去。”   下午的时候不少人过来送贺礼,点心茶果子这些,两个小家伙没少吃,沈虎子嘴角都还沾着芝麻粒呢。   都是自家人也无需客气,迎来往送的忙活了一下午,晚饭就随意吃了点就收拾收拾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沈家哥嫂头一次在这边休息,东间是放粮食的屋子,周宁给收拾了出来,抱得被子都是两人成亲时新做的。   夜里睡觉的时候周宁原想和沈临川说些悄悄话呢,但哥嫂就睡在对面呢,只好偷摸勾住了沈临川的手指,沈临川轻笑一声握住了他家他家夫郎的手,能考中这个秀才他家夫郎也没少操心。   沈临川揽着人亲了一下,“睡觉。”   周宁在沈临川耳边小声嘀咕了句,“沈临川,我挺高兴的。”   “我也挺高兴的。”   两人抱成一团低声笑了起来,还能听见隔壁沈虎子不睡觉说话的声音,被沈大嫂训斥了两句这才渐渐没了音儿。   第二天一早天一亮众人就起来了,也不用怎么准备,昨儿同族的人过来道喜带了不少蔬菜这些,刚吃了早食没多久就有几个同族的妇人夫郎笑呵呵地过来帮忙。   择菜的,烧火的,剁肉的……   众人坐在一起边干活边说闲话,“哎呀,真没想到呀,说不定以后呀,我们大杨树村也能出个当官的哩。”   “可不是哩,我这过来沾沾喜气,说不定我家小子也能是块读书的料。”   沈大嫂和周宁也一道在一旁淘洗菜,村里人现在看周宁就跟看那金窝窝似的,看见周宁在那干活呢,伸手就把盆子给端过来了,“宁哥儿,这么些人呢,哪里要你下手的,你帮着倒些茶水就好了。”   “就是,这么多婶子夫郎在这呢,哪里还用得到你呢,他大嫂也别忙活了,你一个客人快歇歇去。”   两人被笑着推一边去了,沈大嫂道了谢,提着水壶给帮忙的妇人夫郎添些茶水果子这些。   周宁原想着干这些活的,他大嫂拎着茶壶给拎走了,周宁瞅了一圈也没看见需要他下手的活。   沈临川也忙着招呼客人呢,看见他家夫郎有些社恐的小模样有些想笑,“小鱼,小鱼,去和你小叔一道玩去。”   沈小鱼正在院子里摸大黄呢,听他二叔喊他大大就跑了过去,“小叔,小叔,你看大黄肚子热乎乎的!”   见沈小鱼过来了,周宁这才松了口气,今儿过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同族邻居一个村没怎么打过招呼的人都过来了,不仅围着沈临川,就连对着他都是东夸一句西夸一句的,实在是他热情了他有些招架不住。   沈临川也从人群中出来了,别说他家夫郎不爱应酬,就连他笑得脸都有些僵了,他和宁哥儿成亲那会儿都没这么热闹呢。   沈临川忙里偷闲去屋里抓了一把蜜饯,出来就塞给了周宁,“在这和虎子小鱼玩就成,这么些人帮忙呢,要是累了就躲屋里去。”   周宁舒了口气,“哪里能躲成的,就算是在屋里也能给我揪出来。”   沈临川乐出了声,“这几天都清净不了,不如下午咱跟着大哥大嫂回去?”   周宁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几个度,不住得点头,“行的,行的。”   一听说二叔小叔要去他家,沈小鱼最是高兴了,“小叔,我们去捞鱼!”   沈虎子也咋呼了起来,“二叔,我要吃锅包肉!”   “行,都时候给你做。”   几人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就有村中的老人过来道喜,“周家小子呀,恭喜恭喜。”   沈临川只得招呼人去了,见沈临川一走,就连周宁这都又围了不少的人,“哎呀,宁哥儿,你可是咱村里头一个秀才夫郎哩。”   “是呀,可真是好福气,当初你爹挑哥儿婿的眼光可真好哩。”   “听说这做了秀才呀,还能在镇上给人家当账房掌柜呢,就是当夫子也是使得的。”   “可不是,以后你两生了孩子了,那脑袋瓜呀也聪明着哩。”   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周宁头有些发蒙,就连他个子高都有人夸,以前可都时候说他健壮不似小哥儿的。   张小意哎哎蒯着篮子进来了,“哎呀,婶子夫郎们,你们再说就要把我们宁哥儿弄得不好意思了。”   张小意和周小南一道过来的,两人篮子里装了些点心和鸡蛋,一看见两个没成亲的小哥儿过来,这些妇人夫郎更是激动了,“意哥儿,我拿那娘家侄子在镇上做账房哩,要不相看相看?”   “南哥儿,你呢?婶子帮你操操心,这三里五村的能干得生得好的,婶子去问问去。”   两人被问得一头的汗,忙拉着周宁出来了,石婆子哎哎了两声,“别走呀,大娘我还没说完哩。”   “哎呀,我瞧着这意哥儿是个好的,南哥儿也不差,都到了相看的年岁哩。”   “我可是听说昨儿张郎中把周有成好一顿打呢,现在都躺在床上起不来的。”   “那也是活该,就算是考中了秀才也不能看不起人的,他周老二家镶金边了不成,咱这乡下人家倒没见过谁家娶小妾的。”   “你可小点声吧,到时候在传到胡彩云耳中,她可最是小心眼了。”   一群人说了几句也不在说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个秀才,有功名在身上的,终归是和他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了。   周宁三人出了门躲在角落里齐齐松了口,张小意长长舒了口气,“说去把你捞出来呢,倒是问得我差点出不来。”   周小南也笑了,他如今手里有银钱,老爹周老拐又躺在床上做不成妖,他日子过得舒服着呢,哪里还跟以前一样急着嫁人呢,而且他娘听说有消息了,他到时候请人在去打听打听,日子也越发有了奔头。   周大家今天格外的热闹,听说要吃肉呢,小孩子一早就跑过来了,看着案子上切得一盆盆的肉直流口水,做饭的娘子夫郎也舍得往锅里放,周大叔说了,料要用得足足的。   肉片豆腐粉丝还有各家送得蔬菜,满满当当地爊上一锅,香得一群小孩围着灶台不肯走。   乡下人家一两个月能吃上一顿肉都是不错的人家了,小孩子一年到头也就盼着过年或者谁家婚丧嫁娶能吃上点好的,周大家是杀猪的,那必定是少不了肉的,馋得一群小孩子直流口水。   快晌午的时候村里人过来打菜,拿上碗一个人一碗,碗里的肉都放得足足的,小孩子围在大人腿边踮着脚尖往锅里看,好多肉呀,比他家过年放得肉都多哩。   周家同族的人家一家来上一个,院中摆了几桌,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周大高兴多喝了几碗酒,黝黑的脸上泛起一片驼红,谁过来敬酒都喝上两口,幸得是个酒量大的,要不然早被撂倒了。   沈临川也没被放过,胆子大的过来敬酒都被周大给挡下了,“哎,他是个读书人,喝不得酒,我陪你们喝,你们还能喝过我不成?”   众人都笑了起来,沈临川如今是头名的秀才,虽然闹了一下但也不敢真逼着人喝酒,沈临川端起碗意思了两口就被众人给放过去了。   周大家这边热闹成一片,周老二家冷清了不少,昨儿过来道喜的人家不少,也收了不少东西的,都是过来坐坐就走了,谁都没有提起周有成。   胡彩云靠在门框上隐约能听见周大家的热闹声,气得面孔都扭曲了起来,“周老二,咱家有成办得时候一定得比沈临川风光了!”   周老二哼了一声,“你说得容易,老大家是杀猪的,最是不缺猪肉了,你愿意花上几两银子买头猪请全村人吃口肉,你傻了不成。”   “那就是摆席面也得多摆上几桌,我家有成好不容易考中了秀才,若不是那沈临川抢了咱家的风头,咱家能这么冷清?”   周老二也生气呀,要是沈临川没考中,他家现在不知道多风光呢,偏生被压了一头,他儿子考中了秀才还被张家给打了一顿,虽然道喜的同族嘴上不上,但他家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   周老二甩了下手,“办!一定得比老大家办得风光,他家待五桌席面,咱家就待十桌!岳母的娘家那边也请,都请!”   周芳姐儿没好气地翻白眼,“爹,你还说娘傻哩,我看你也傻,这吃得不都是咱家的东西,你有这个银子不如给我好了。”   周老二瞪了一眼自家闺女,“你懂什么,你哥考中了秀才那是咱全家的大事。”   “是是是,大事,我昨儿可看见有那些员外给沈临川送银子呢,那托盘上少说也得有个十来两,哥也是个秀才,咋就没有人给咱家送银子呢。”   不仅有银子,还有那些流着光的布匹,那么好看的布料,做成衣裳穿在她身上得多好看呀,一想到这周芳姐儿就面露羡慕,同样是秀才,人家是鸡头,她哥是鸡尾巴,哎。   屋里传来周有成的咳嗽声,胡彩云忙过去了,路过的时候还戳了一下周芳姐儿的头,“闭嘴!” 第71章   周有成躺在屋里, 那会意气风发得让张小意做妾,现在想起来心里都是畅快的,那些侮辱过自己的,他必定百倍奉还。   听见屋外他妹子说沈临川何等的风光风光, 他一口气憋在胸口咳了起来, 若不是沈临川也考中了秀才, 他怎会如此,那过来奉承得应该是他周有成,凭什么,凭什么!   胡彩云心疼地给端了碗热水,“儿呀, 喝点水。”   周有成双眼通红,他握紧了拳头, “娘, 扶我起来晒晒太阳。”   “哎,哎,儿呀,到时候让你爹给你办上一场席面,定比他沈临川的还要好!”   “好。”   周有成被激得一口气堵着, 路还长着呢,这不过才开始,有一天他一定把沈临川给踩在脚底下!   周大家热闹了半晌, 客人一一给送走了,沈临川忙和他爹说道:“爹,我和宁哥儿去大哥家住上几日,等人少些了再回来。”   “成的,成的, 爹在家看着门,放心好了,那些送礼的一个都不要。”   “嗯,爹,一会儿人都走了,你也去躺躺。”   周大可没少喝,虽然看不出醉态,但一身的酒气眼神都有些迷离了,沈临川和他爹说好就收拾了衣物跟着他大哥走了。   沈大哥赶着自家的牛车,乐呵呵地拉着一车的人,“走坐好了,走喽~”   沈临川和周宁挨着坐在后面,沈小鱼往周宁怀里一坐,手上还拿着块饴糖嘬着,沈大嫂看得笑出了声,“小鱼可真喜欢宁哥儿。”   周宁也露出笑脸,小鱼,可爱。   沈虎子也蹦跶了起来,“娘,我也喜欢小叔,还有二叔,还有周姥爷!”   沈大嫂乐不可支地拉住了沈虎子,“坐好,在调皮可没有人喜欢你了。”   沈临川笑着说道:“虎子今年都九岁了吧,镇上的人家有的三岁就启蒙了,今年你也去读书去。”   一听他二叔说让自己读书,沈虎子立马坐好了,也不说话了,脑袋往车辕上一趴假装没听见。   “找好了,找好了,是镇上的学堂,到时候让你大嫂带着两个小的一道住在镇上,我在家挣银子,两个小的以后都得识字。”   沈大哥赶着牛车惬意地眯着眼睛,他弟这些年读书,也算是有个交代了,什么举人当大官的他也不敢想,听说那能考中举人的都是天上的星宿老爷下凡。   他二弟有个功名在身上,就算是不会种地,以后做个夫子亦或给人家算个账那都是使得的,也算是有个谋生的手艺了,他这个当大哥的总算是能放心了。   牛车慢悠悠地朝着杏花村而去,半晌的日头没了日上中天时的毒辣,就连风都柔和了起来,扑面而来吹得人醉醺醺的,沈小鱼吃着吃着就脑袋一歪躺在了周宁怀里睡了过去。   周宁换了姿势,让沈小鱼枕着自己胳膊,沈临川看得眼热也靠了过来,往他家夫郎身上一靠。   这么多人看着呢,周宁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动了下,“沈临川,坐好。”   “头疼,吃饭的时候被灌了一些酒。”   沈临川闭着眼软着语调,周宁不再动了,让沈临川稳稳得靠着,沈临川嘴角勾起,就知道他家夫郎最吃这套了。   牛车晃晃悠悠地走着,沈临川这一年多也丝毫不敢松懈,总算是考中了秀才也能松了口气了,心神放松下来又加上喝了几口酒,竟也靠着周宁睡了过去。   周宁肩头趴着沈临川,怀里还抱着沈小鱼,更是不敢乱动了,只想让沈临川好好歇息一下,外人只看中沈临川考中了秀才风光,哪里知道他日夜苦读,虽然个头抽了一些,但肉却没咋长,可得好好补补。   沈临川原本只想眯一会儿,谁知道闻着他家夫郎身上的皂荚味儿竟睡了过去,就连梦里都暖洋洋的,舒服得仿佛被温泉包裹着一样。   还是到了杏花村被打招呼的声音给惊醒的,沈临川这才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睛,都到地了,沈临川睡得眼角绯红,玉白色的脸上也飘着一丝醉意,沈临川轻笑一声揉了下额头,“怎么睡过去了。”   见沈临川醒了,周宁这才动了动肩膀,坐了一路了他不敢动,半边身子都麻了,“一会儿到了大哥家再睡,日后快落了,冷。”   沈临川给周宁揉了揉肩膀,“辛苦我家夫郎了。”   “没有,不过是靠一下,我还能抱动你呢。”   沈临川失笑一声,他这夫郎呀。   沈大哥在村里挺受人尊重的,十来年的老木匠了,又带了几个徒弟,日子过得谁不羡慕呀,一路上碰见了熟人都打上一声招呼,“沈木匠回来了,呀,临川和他夫郎也过来了。”   沈临川笑了笑,“哎,回来了。”   沈家开着院门呢,几个徒弟正在院子里忙活着呢,叮叮咣咣的,看见沈大哥回来纷纷喊上一声师父。   牛车停好,沈大嫂先下来把睡着的沈小鱼给抱了过来,“这小家伙睡了一路了都没醒。”   沈临川也扶着周宁下来了,周宁腿一软险些跌倒,沈临川圈着人家的腰稳稳给揽住了,“腿也压麻了?”   周宁点头,“一会儿就好了。”   沈大嫂送了沈小鱼进屋睡觉,又忙给搬了凳子倒了茶水,“宁哥儿快歇歇,都抱了一路了,别看小鱼不高,那也重着呢。”   沈大哥叫了四个小徒弟过来,让把院子里的木料都给搬到草棚下面,几个小徒弟面面相觑,“师父,这都是正做着的活儿呢。”   “没事,都歇上几日,你二叔过来住几日,叮叮咣咣地扰得歇息不好。”   几个小徒弟听话地去搬木料去了,沈临川忙阻止道:“大哥,没事的,又不看书哪里就扰到我了。”   这停上一日可都是银子,他就过来住上几日,还让他大哥活计都做不成。   沈大嫂端了一碟子油炸蚕豆出来,“你大哥年后也没咋歇过,刚好也歇上几日,该干干该歇歇。”   沈临川这才没说什么了,几个小徒弟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把院中的散落的木料给搬草棚里去了,就连地都给扫得干干净净的。   沈大哥招呼了几个小徒弟过来,一人给了三十文铜板,“都回家歇上几日,回家都割上块肉吃吃。”   几个小徒弟没想到竟然还给了这么些铜板呢,齐齐道了谢,一个机灵地小徒弟问道:“师父,可是有什么喜事了,我都闻见师父身上的酒味儿哩。”   沈大哥笑了起来,“有喜事有喜事,你们二叔考中了秀才,可不是件大喜事。”   几个小徒弟都乐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给沈临川道喜,原来他师父给得是喜钱呀!   几个小徒弟拿着铜板欢欢喜喜各自回家去了,沈大嫂推着桌上的茶果子给两人吃,“来这边也好,那边人来人往地应付起来也累,倒不如在这好生歇上几日。”   几个小徒弟拿着铜板回了家,家里人一问怎么得了这么些铜板就给说了,沈临川考中秀才的事在杏花村也传开了,不少人啧啧称奇,“这么些年了,竟然考中了秀才了。”   “沈临川这童生有个七八十来年了吧,还以为考不中了呢,没想到竟然考中秀才呢。”   吃过了饭天色未黑,村中的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话。   还有人家端着饭碗就蹲在门口听着闲话,呼噜着碗里的玉米糊糊搭上两根咸萝卜丝听得津津有味。   “你说这沈家是不是亏了,供了这么些年了,这刚给打发到周家的家门,就考中了秀才哩,这以后生了孩子还得跟人家的姓,啧。”   “行了吧,吃你那玉米糊糊还沾不住你的嘴,别管怎么说人家考中了秀才,那可是秀才呀,听说要是考得好了还能吃上公家饭呢,比咱这靠天吃饭的强多了。”   “谁知道他沈临川考得怎么样,这公家的饭哪里是那么好吃上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秀才就是秀才,乡野人家十里八村能出个秀才都不错了。   入了夜沈家就关上了房门,沈临川洗漱好就躺在了床上,忙活了一天总算是清净下来了,周宁也脱了外裳搭在架子上,抬脚上了床榻。   人一躺好沈临川就黏了过来,“好宁哥儿,让我抱抱,今儿累死我了,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僵了。”   沈临川抱着周宁的腰好一顿蹭,蹭得周宁的里衣都松松垮垮地散开了,偏生周宁还就吃沈临川这套,总觉得沈临川年岁比自己小,虽然乡户人家,但被养得娇了一些,自己哄着也是应该的,也就越发纵着沈临川了。   “沈临川,回家再做。”   沈临川乐出了声,“宁哥儿,你想了?”   周宁懒得理他了,“睡觉。”   沈临川调笑了起来,“宁哥儿,你好色呀唔唔唔~”   沈临川话都没说完呢就被捂住了嘴,沈临川也不恼伸舌头舔了一下,吓得周宁跟被火烫了似的收回了手,“不,不要闹。”   沈临川玩够了才不闹了,他就喜欢逗周宁,欺负老实人,就算是被自己逗炸毛了也只是毛绒绒一团不理自己而已。   “好了,睡觉睡觉,今天你抱着我睡,好累呀。”   周宁嗯了一声把人抱在了自己怀里,沈临川舒服地蹭了蹭,之前他还在床上争个长短,后来一想,反正是他两屋里的事,外人又不知道,他让他家夫郎抱抱怎么了?   两人抱着一团一夜好眠,这两天招呼客人也着实有些累,一觉睡醒日头都升了老高,屋里都亮堂堂的。   周宁睁眼一看吓了一跳,这在哥嫂家怎么能起这么晚呀,沈临川还揽着自己腰睡得正香呢,周宁猛得坐起来了,沈临川脑袋一滑咚得一声落在了床板上,沈临川嘶了一声,“宁哥儿。”   周宁拉起了沈临川,“快起来了,日头都照屋里了。”   沈临川还有些睡眼惺忪,“不急,大哥大嫂不会见怪的。”   周宁匆忙穿上了衣裳,怎么一下睡了这么久,见沈临川坐在床上醒神没有动,又忙给沈临川拿衣裳让他快些起来。   沈临川拿着长袍慢悠悠穿了起来,周宁比他还急呢,上手帮沈临川穿衣裳,沈临川噗嗤笑了出来,他家夫郎是真急了,赶紧规规矩矩穿好了衣裳。   房门被拍了两下,沈小鱼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叔,小叔,起了没?”   “小鱼过来,别打扰你二叔他们睡觉。”沈大嫂压着声音叫人。   周宁脸都有些发烫了,忙给开了屋门,“起了,起了。”   沈小鱼仰着小脸笑了起来,“我听见二叔和小叔说话了呢。”   “宁哥儿起了。”   “哎,大嫂我起了。”   厨屋里还飘着炊烟,麦香味儿飘了过来,沈大嫂坐在院子里纳鞋底呢,没看见他大哥,应该是在厨屋烧火呢。   沈大嫂怕周宁不好意思说了句,“我和你大哥也没起多早,忙活了一阵了也都好好歇歇。”   周宁这才没那么窘迫了,沈临川也边绑着头发出来了,“大嫂,你看宁哥儿急的,都给我脑袋磕红了。”   周宁扯了一下沈临川,“别乱说。”   沈大嫂脸上带着笑,你看这小两口在一团多好呀。   沈临川和周宁在这也没啥人过来打扰,有好事的过来转转也多是说上两句话就走了,沈临川也乐得清闲,要是在家的话少不了有人过来贺喜,一波一波地,倒不如在这边躲清闲。   如今春光正好,地里也闲来无事,野菜也纷纷露了头,两人就带着沈虎子沈小鱼去田间地头摘野菜,嫩柳叶、野蕨菜、荠荠菜……   正是吃春菜的好时候,沈临川也难得放松下来,就算是考举子那也是三年后的事了,趁着现在还能偷个闲,好好享受一下这大好的春光。   两人在这住了三四日也打算回去了,沈大哥说等明日了赶着牛车送两人,谁知周大下午就先赶着骡子过来了,还带回来了两篮子的鸡蛋,都是同族的亲戚送的,也吃不完就带了些过来。   “爹,你咋来了。”   沈临川赶紧给倒了茶水,周大乐呵呵地从骡车上下来了,“原是想让你两在这多住上几日呢,你和宁哥儿一走没两天镇上就送了帖子,说后日镇令大人邀了镇上的秀才一道赴宴呢。”   周大从胸口掏出红请帖,他是个不识字的,还是送信的差役给他说的,他算着时间今儿过来接两人回家,明日准备一下,后日还得去镇上哩。   沈家哥嫂这才没有留了,坐在院中吃些茶果喝点水,临走的时候沈临川又提了提,“大哥,大嫂,你们再考虑下,不急的,去县府的话小哥儿的学堂好上一些。”   沈大哥应了一声,“我和你大嫂商量一下。”   这几日住在沈家,沈临川提了下要不要一道去开平县,他如今考中了秀才是有资格入县学的,开平县离得远,他家夫郎肯定是要一道过去的,他爹做生意呢,刚好可以在县府赁下间铺子。   若是他哥嫂一道过来的话,那虎子小鱼就能在县府的学堂读书了,肯定是比清河镇好上不少的。   去年靠着做蚊香的生意挣了几百两银子,那会儿他家夫郎就说今年想给他爹在镇上租个铺子做生意,现在这铺子怕是要租到开平县了。   沈临川觉得挺好的,这样一家人就不用分开了,他爹常年干力气活,刚开春又扭了腰,若是在县府赁下了铺子,那就可以招上一两个学徒,杀猪卖猪这些活儿就能让学徒做了。   这些打算沈临川还没和周宁说,等到了家在商议,也不急。   周大赶着骡子接了两人回来,周大路上说着自从两人不在家了,这过来送礼的人家还不少,什么铺子的掌柜呀,哪地儿的庄头呀,他都不认识,但知道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就一一给拒了。   周大乐呵呵地说道:“就连那望月楼都过来送礼了,虽然拿得是些吃食,但我也让给拎回去了。”   “爹,那些人没难为你吧。”   “没有,没有,我只管说自己不识字又不懂这些,礼不敢轻易拿了,说怕乱收礼到时候我家哥儿婿回来了生气,那些人也就没说什么了。”   沈临川戳了下身旁的周宁,“你看爹多聪明。”   周大笑得不行,“我就是说得实话,我一个杀猪的粗人,哪里懂你们读书人这些弯弯绕绕的。”   周宁也面带笑意,“王老夫子是不是也去,家中还有一些咸鸭蛋,你后日给先生带过去。”   “老师应该会去的,家中还有套肠,他最是喜欢这些了。”   周大一听也说道:“那明儿先去镇上一趟买上些点心,好料子,王老夫子是个好人,你在那读了大半年的书了,他节礼都不要咱家的。”   “知道的爹。”   沈临川知道他爹也是想好好感谢一些他老师,但王老夫子一个举人,家里哪能会少了吃的穿的,偏爱一些乡野味道,听说自家宅中遍布秋菊,志趣多在乡野。   在外面躲了几日,在回来家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后日要去镇上赴宴,周宁比沈临川还要紧张呢,拉着人进了屋子试衣裳,沈临川新做的袍子也不多,开春的时候新做了两身,周宁拿着衣裳比试,“蓝色的有些老气,还是穿青色的。”   说着又皱了下眉,“青色这身穿过好几次了,要不明日去镇上买上身成衣,腰带也得买条好的。”   沈临川拉着了团团转的人,“就穿青色这身就成,干净整洁就行了,镇令能不知道咱是乡户人家?”   “那也在买上两身,日后在入了县学,若是穿得不好了被人家笑话。”   “不急,等到了县府再说。”   镇令邀了今年的秀才去望月楼赴宴,沈临川一早起来就收拾好了,穿着青色白领的长袍,腰间系着丝绦,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   周宁把两个篮子拎到了骡车上,一个给王老夫子,一个给许知凡,还有一个食盒装了些栗粉糕,是单给王老夫子的。   都是自家做得一些吃食,有王老夫子喜欢的豆腐血肠,还有咸鸭蛋、油酱菜、套肠,那套肠是今年新做的,周宁挺喜欢的,想着王老夫子肯定也会喜欢的。   “沈临川,这礼拿得是不是薄了一些,要不然听咱爹的在买些点心布料吧。”   “这不是有点心,还是我家夫郎做得栗粉糕,夫子肯定喜欢的。”   “那也比不上人家做得精细。”   “没事,夫子定是喜欢的。”   沈临川坐上了骡子,“我走了。”   周宁点了点头,看着沈临川赶着骡车走远了才进了院子。   今日不仅沈临川要去赴宴,周有成也收到了请帖,胡彩云一看是和镇令吃饭呢,又给周有成置办了一身行头。   因为周有成身上有伤,养了这几日了总算是养好了,庆贺的席面也订好了,就等着过几日热闹一番呢。   沈临川走得早,他想着去早些和许知凡说上两句话,走到半路就碰见了后面赶超过来的周有成,是周老二赶着骡子送他的,那骡子沈临川看着有点眼熟,脖子上挂着铃铛,是村长家的骡子。   周老二也看见沈临川了,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赶着骡子超了过去。   沈临川也没有在意,周有成也有入县学的资格,日后少不了要见面的。   沈临川赶着骡子不紧不慢到了镇上,他到的时候差不多十点多些,一道了门口就有伙计过来牵骡子,还有个年轻的小子在前面领路,沈临川记得这小伙子,是李掌柜的侄儿,看样子现在是个小管事的了。   李忠也过来拱了下手,“沈相公来了,恭喜沈相公高中。”   “李掌柜的安好。”   “沈相公请,许相公刚就到了,镇令大人估摸着还得大半个时辰呢。”   “多谢李掌柜了。”   “不敢,不敢,沈相公请,请。”   今儿望月楼最重要的宴席就是镇令大人这一桌了,若是单镇令大人过来,那好生伺候着就成了,镇令见了他们东家都得客气几分呢。   但这次是他们清河镇出了个案首,要知道开平县下辖十八镇,三百来个村,这几十年了,清河镇才出了这么一个案首,镇令大人能不重视嘛。   别说一个小小不入流的镇令重视了,就是那开平县的县令都得给上几分薄面,这可是棵好苗子呢,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呀。   李忠看着沈临川上楼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幸得他平日里为人不结怨,当日还帮着沈临川多得了些银钱,人家也帮着他坐了这大掌柜的位子。   幸亏他不曾得罪了沈临川,他就知道这沈临川那日不会是头一次进他们望月楼,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次再来他们望月楼,不就成了镇令的座上宾了。 第72章   沈临川进厢房的时候许知凡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捏着栗子玩呢, 还有几个同学堂的学子也都围坐在一旁,倒是周有成自己坐在一边谁也没搭理。   这次王老夫子的学堂一共考中了五位,除了平日里头三名,还有许知凡和周有成, 除了自家学堂的, 沈临川还看见了脸熟的人, 是冯如诲学堂的,沈临川客气地朝着那人点了点人,那人也礼貌地回应了一下。   其他还有一位不认识,是另外学堂的,那今年清河镇一共出了七位秀才, 在开平县的众多镇上算得上多得了。   沈临川一来,众位同窗纷纷看了过来, 许知凡头一个跳了起来, “好呀,沈临川你可算是来了,咱开平县的案首,可以呀!”   许知凡说着擂了一些沈临川的肩膀,亲亲热热地搂着沈临川的的肩头往里带, “你说你都考中了案首了,不得请我们吃上顿好的呀。”   另一位同窗笑着说道:“镇令大人今儿请得还不够好,你倒是惦记上临川兄了。”   许知凡哈哈笑了起来, “那不一样,沈案首就是请我吃上个窝头,我都觉得沾光呢。”   沈临川给应了下来,“成呀,那到时候约上个日子, 我们去茶楼喝茶。”   许知凡这才不闹着玩了,“哪里真能让你请呀,我来请,我爹这几日正高兴着呢,我要是一说请你喝茶呢,他一准是给银子的,而且还不会给少了。”   许知凡朝着沈临川挤眉弄眼,“到时候我还多一些私房钱。”   众人都被许知凡逗笑了,就连其他学堂的两位秀才都围坐了过来,周有成抿了口茶水坐在一边谁也不搭理。   许知凡小声和沈临川蛐蛐,“他怎么今年也考中了秀才?”   “你今年不也考中了?”   “那不一样,要不是你逮着我可命的学,我今年呀悬,你看我这不就是个尾巴,差一点就掉出去了。”   另一个同窗说道:“知凡这次能考中秀才也是你自己努力了。”   许知凡又得意了起来,“那是,半条命都快没了。”   周有成坐在一边听着这话却格外的刺耳,这一众秀才里就数他名次最低了,整个开平县的最后一名,许知凡说自己是个尾巴那不是故意刺自己的!   周有成端茶盏的手指都捏得发白,凭什么一个个都来欺辱他!   许知道要是知道他本一句无心之话,落在周有成的耳中却成了取笑他的话,许知凡定会说上一句周有成小心眼。   这届清河镇的秀才年岁都不大,最大的就是另一家学堂出来的秀才,看起来老成了不少,一行人都是同届的秀才,那就是有同年之谊了,众人互换了名帖,同年又是同乡,日后少不得相互照应。   周有成也和其他两位学堂的秀才换了名帖,自家学堂的倒是一个没换,这些人平日里都和沈临川交好,处处看不起自己,若是自己有一日飞黄腾达了,何必看顾他们,哼。   周有成拿出名帖互换的时候,就连许知凡都准备好了自己的名帖,只等着周有成过来了和他互换,虽然两人平日里不大对付,但面上还是得过去,谁知道人家压根没想着他们换。   许知凡气鼓着脸把名帖又塞到了袖子里,其他几位同窗也面面相觑,按理说他们一个学堂的,更应该亲厚一些,怎么周有成和外学堂的都换了名帖,就没和他们换呢?   另外两人搞不懂哪里得罪了周有成,也只能把名帖给收了回去。   一时间包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门吱呀被推开了才打破了沉寂,王老夫子背着手进来了,王老夫子在清河镇很有声望,不单是德高望重的夫子,人家还曾做过县令,就算是一会儿镇令大人来了都得奉为上座的。   一众学子纷纷行礼,“王老夫子安。”   看着自家学堂今年出了五个秀才,也算得上是硕果累累了,而且还出了案首,惹了不少人的羡慕,王老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都来了。”   众人扶着王老夫子坐在上座,有端茶的有捧果子的,对王老夫子很是敬重。   王老夫子拍了下沈临川的手臂,“不错,不错,老夫也没想到你能成了咱开平县的案首。”   沈临川嘿嘿笑了一声,“多亏了夫子的教导。”   王老夫子也没和沈临川明说,沈临川的学识不差,人又机敏,每次学堂小考的时候他多借着沈临川字不好看为由给压到二三名,就是怕这小子夸多了飘起来,倒是没想到竟然给他挣了个案首。   王老夫子压下了想笑的嘴角,“戒骄戒躁,不过才是个秀才,老夫也年少的时候考中了秀才,这不也才头发花白了才中了个举子,还有你那字,回去了还得苦练一番才是。”   “是,学生记下了。”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行礼说记下来,王老夫子一一夸赞了两句,轮到许知凡的时候,许知凡立马支棱着耳朵听,王老夫子知道许知凡这次能考中是下了功夫的,“知凡这次是努力了的。”   许知凡笑得不值钱,“多谢夫子教诲。”   轮到周有成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只说让他日后勤加用功,修身养性,周有成恭敬地应下了。   就连其他学堂的学子也想过来让王老夫子鼓励一二,王老夫子也都一一赞了两句。   沈临川拎过了篮子食盒,“老师,这是我家夫郎弄得一些吃食。”   听见沈临川提起周宁,王老夫子笑了,“你家夫郎我也有一阵没见过了,你爹呢,我听门房说也是好一阵没做生意了。”   “我爹他前一阵扭到了腰,歇了半月又送学生去县府赶考,这才有一阵没出摊子了。”   “原来如此呀,你爹和夫郎都是厚道人家,你可不许欺负你家夫郎,日后也得多孝敬你爹。”   “学生谨记。”   沈临川正经完又笑着说一些闲话,“我爹非要让给夫子您带上一些精细的点心华贵的布匹,怕我失了礼数,我瞒着他说买了买了,老师你可不许在我爹面前说没买,要不然,我回去少不了一顿埋怨哩。”   “好你个沈临川。”王老夫子被逗得笑了起来,“少拿那些东西,我也不爱,就这咸鸭蛋什么的我就喜欢。”   看着沈临川和王老夫子如此亲厚,周有成有些嫉妒,凭什么好的东西都紧着沈临川!   众人说笑了几句,其他两个学堂的夫子也过来了,一个是冯如诲,另一位沈临川不认得。   过来也都是先和王老夫子见了礼,一群人也就王老夫子的辈分最大了。   沈临川也和冯如诲行了礼,“学生沈临川见过冯夫子。”   虽然沈临川不大待见冯如诲,但也是这么些年的师生之谊,宁愿礼数做全也不让其他人说他失了礼数。   冯如诲不冷不淡嗯了一声,当初沈临川来学堂闹,他放了狠话要让沈临川在镇上没有学堂可念,他是知会过其他学堂的,谁知道他竟有本事进了王举人的学堂,更是中了今年的案首!   一个跟着赵四儿几个浪荡子弟的狗腿子吧,没想到竟然有一日越过了自己。   一个不到二十的案首,和一个头发花白的秀才,谁都知道要是巴结的话该巴结哪一个,三年后两人还得一块赶考呢,想起这冯如诲更是憋屈了。   但他坚信自己能考中,坐在上座的王梅不就是一把年岁了才考中了举子,他冯如诲也能!   人都到齐了镇令也匆忙过来了,他是不敢托大的,上来先告了罪,说是被公务绊住了脚这才来迟了,又弯腰请王老夫子上座,王老夫子推拒着不肯,“镇令的席面,我怎敢做主座的。”   一番谦让镇令这才坐了下来,沈临川也是头一次见清河镇的镇令,是个年岁不少的干瘦老头,为人看起来倒是挺谦和的,听说也是秀才出身,家里给捐了个镇令。   但和秀才比起来,人家是有正经的官身,除了王老夫子,一屋子就数他辈分最大了,镇令举杯相庆,“今年咱清河镇的秀才一下子出了七位,又有个案首,就连我这个镇令都得了脸。”   镇令说了几句夸赞的话,又一一给发了象征秀才身份的名帖,上面盖了县府和县学的官印,每个人又一一给送了笔墨纸砚这些,沈临川得了刀上好的宣纸,沈临川很是喜欢,这纸好,回家了练练还能给他家夫郎画上副肖像画。   沈临川是一等的廪生,不仅能免去赋税差役这些,还能每月领上一石米,鱼肉盐醢这些一概由官中供给。   这待遇也就今年的头十名能有,剩下的十名是二等的增生,余下十五名是三等的附身,只得了入县学的资格,其他是一概没有的。   沈临川不仅有这些待遇,而且县令大人特意免了头三名的束脩,沈临川入县学可以说是免费,就连吃得都给包了。   听着镇令说这些等等好处,周有成越发嫉妒,若没了这沈临川,那在大杨树村他可是头一个秀才,都怪沈临川。   “哥儿夫,你之前还是冯夫子的学生呢,这酒也该敬一下冯夫子。”   冯如诲端酒的手顿了一下,如今他是秀才,沈临川也是秀才,不过人家是案首,他还真不敢拿乔。   镇令不知道这回事呀,那保书上写得是王老夫子的名讳,“沈相公之前还在冯夫子的学堂读过书?”   “读过,之前一直没有精进家中又无银钱供应就退了学,机缘巧合下进了王老夫子的学堂。”   沈临川如实给说了,清河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想打听一些这些也不是难事,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他和冯如诲之间有些龌龊,周有成突然提起这茬,不知道是想给他难看还是给冯如诲难看呢。   镇令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不用想也知道,这沈临川在冯如诲那读了这些年也没考中秀才,怎么一到了王举子这考中了,可见人家王举子这教得就是好。   镇令动了心思,他儿在开平县读书呢,不如叫回来入了王老夫子的学堂,说不定哪天也能考中秀才呢。   冯如诲臊得不敢说话,不到一年的光景,如今人家沈临川都坐在镇令的身边了,他还是个老秀才,今年要不是他的学堂出了个秀才,他连这镇令的宴席都来不了的。   连冯如诲都不由的怀疑,难不成那沈临川真的是块读书的好苗子,这些年生生在自己手下给耽误了?   周有成暗自握紧了拳头,这姓冯的老头怎么如此窝囊,自己给了他机会不中用。   听说沈临川退学的时候两人闹得不愉快,好歹是沈临川多年的夫子呢,在镇令面前提一嘴当日沈临川公然顶撞恩师。   若是能在沈临川的身份矜録上留上一笔不尊师重道就好了,谁知竟然窝囊地一声不吭。   王老夫子抿了口茶水,眼神落在周有成身上,周有成不经意对上吓得他赶紧低头,王老夫子那眼神仿佛在说他什么都知道。   王老夫子暗中警告了一下周有成不要作妖,他收沈临川的时候就知道的一清二楚,放下来了杯盏不由摇头,这周有成妒忌心太强,今年他能考中秀才,就连他都有些意外。   学识在学堂里不是拔尖的,品行也……,终归师徒一场,过了今日也算是缘分尽了。   宴席散去,就连沈临川都多喝了两杯,脑袋不由有些飘忽,镇令先行离开了,其他学子也纷纷和夫子行了礼离开了。   见人都走得差不都了,王老夫子咳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支细长的木盒子,“那,沈小子,给你的。”   沈临川笑着接了过来,“多谢老师。”   王老夫子点了下木盒子,“这只玉笔是当年老夫中了举子,参加巡抚大人的鹿鸣宴得来的彩头,可惜了无缘高中进士面见天颜,赠与你好好练练你那不成风骨的字。”   “学生记下了。”   王老夫子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家去吧,虽然为师只做过几年县令,也识得几个人,若是来日有需要尽管写信来就是了。”   沈临川郑重了起来,长长作了个揖,“多谢夫子教诲。”   “行了,走吧,你家夫郎巴巴等你半天了。”   沈临川回头一看,就见他家夫郎在街边的树荫下等自己呢,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沈临川看见他家夫郎不由心中一喜,他家夫郎接自己来了。   王老夫子也上了轿子走了,沈临川忙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不找个茶摊先坐坐。”   “刚来,我想着你今儿少不了吃酒。”   沈临川心中一暖握住了周宁的手,他家的骡车被他赶了过来,他家夫郎担心自己吃醉了就走了过来。   “走,回家。”   沈临川唤了伙计帮他牵出来骡车,是个没见过的伙计,牵骡子的时候还给惊到了,周宁见状拉住了缰绳,摸了摸他家骡子安抚,见他家骡子直吐舌头就问道:“小哥,我家骡子今儿可饮了水了?”   那伙计满脸堆笑,“饮过的饮过的,你瞧这骡子的肚子都吃得滚圆。”   李忠见沈临川要走了也过来送送,听见这就说道:“李大,再去端盆水过来饮饮骡子。”   那叫李大的伙计有些不情愿,“就是饮过了的。”   “快去,你一天就喝一顿水不成,这大夏天的牲口的水槽里能缺了水不成?”   那叫李大的这才去后面端水去了,李忠也把自己准备好的食盒拿了过来,“当日多亏了沈相公相助,我李忠才有了今儿的位置,这是我李忠自己备下的一些小食,祝沈相公日后前途坦荡。”   “多谢李掌柜的了。”   沈临川没有推拒收了下来,两人是老相识了,若是望月楼的贺礼他必是不会收的,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等骡子饮完了水两人就赶着骡车离开了。   见人走远了李忠又训斥了两句刚那伙计,“怎么一点小事都作不好。”   “叔,那骡子我真的饮过了。”   “还顶嘴,这天这么热,牲口的水槽了定是干了的。”   李大不敢说话了,那牲口的水槽确实是干了的,李忠直摇头,“你呀你呀,怎么现在还不如你弟强呢。”   这老大小时候还算灵光,跟着他来望月楼几年了做事越发懒散了,幸亏他去年又带了他大哥家的老五出来。   这老五倒是个灵活的,他大哥家能培养出来一个也行,跟着他在望月楼做上几年,说不定以后还能做个掌柜,就算是做不成掌柜的,那出去其他地了,能书会算的,还怕吃不上饭?   沈临川吃了些酒有些犯困,周宁赶着骡车出了镇上,等到人少了些了,沈临川脑袋一歪靠在了他家夫郎肩膀上,“头晕,镇令劝酒多喝了一些。”   “先睡会,回家了给你煮些陈皮汤醒酒。”   “睡不着,就是有些头晕。”   周宁赶着骡车慢慢走着,省得太快了颠到了沈临川,怎么吃了点酒就开始撒娇了。   沈临川从袖子里拿出那支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支和田玉的毛笔,入手温润细滑,沈临川拿在手上转了几下极为喜欢。   “王老夫子送你的?”   “嗯,说让我练字的,到时候你也用这支玉笔练练,手感极好。”   “也太贵重了些。”   沈临川又给收了起来,他老师不仅送了支玉笔,还愿意日后供给他人脉,后者才是最珍贵的。   沈临川回来之后也没啥事了,秀才的身份名帖也拿了回来,入县学的日子也定下了,只等着十日之后入学了。   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一家都搬去开平县,沈临川要读书,少不得要三年五载的,现在手上有个几百两的银子,赁下个院子和铺面是足够用的。   周宁这几日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趁着最近天光好把冬日的褥子棉袄都给拆洗出来,等今年天冷了用得时候直接拿出来就行了。   张小意和周小南也过来帮忙,听说周宁一家要去县府了他很是不舍,张小意拿着针线帮忙缝被子,就连沈临川也在一旁端茶倒水地伺候三个小哥儿。   左不过他现在闲来无事,他夫郎缝被子他穿针,他夫郎渴了他倒水,主打一个夫唱夫随,就连旁边因为心情不好想挑刺的张小意都找不到他的错处。   张小意哎了一声,“宁哥儿,我真舍不得你。”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一年少不了要回来几趟的,你年前的时候不就说在镇上找了不错的铺面,怎么样了?”   一提起铺面张小意这才来了兴致,“原是商量的差不多了,但又来了一家做糕饼的也想租,这主家就又涨了价。”   张小意皱起了脸,“这不是言而无信嘛,但镇上又找不到更好的铺面了,主要是这家铺面带院子,后面还能住人熬药。”   周小南也劝道:“慢慢找就是了,不急在这一时。”   “对了,南哥儿听说你找到你娘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呀,打算在镇上买上个小院子,带着我娘一道住,夏日的时候就打理我们的蚊香生意,也算是有个谋生的路子。”   周宁点了点头,“挺好的。”   张小意想到了什么,“要不然我跟我爹也去开平县,反正现在手里的银钱租铺子肯定是够的!”   周宁也不想和张小意分开,“你爹会同意吗?”   “这有什么的,反正都是要租铺子的,何不租到了县府,现在镇上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我一会儿就找我爹商量去!”   张小意刚还因为周宁要走了愁容满面呢,这会儿一想他也可以搬去县府呀,瞬间又高兴了起来。   沈临川在旁边默默给他家夫郎倒茶,若是张小意也去县府的话,那他家夫郎也有个说话的人,觉得如此甚好,又大方地把枣片糕推到了张小意那。   这几日沈临川和周宁都在家中收拾东西,箱笼什么的一一给装好,多是些衣物褥子这些,两人空了又去了杏花村一趟,沈家哥嫂决定也一道去县府,家中的架子车生意就托给其他人。   等沈临川他们在镇上安顿好了,他们在过去,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周大在乡下住了这些年了,又在镇上做了十几年的生意了,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要走了,心中很是不舍,趁着还有几日呢,他又收了猪去镇上做生意。 第73章   沈临川和周宁也一道跟着去卖把子肉, 知道他爹舍不得在镇上的摊子,两人也一道陪着,就卖上两锅把子肉,卖完两人就收了摊先回来了。   如今肉摊子旁的烧饼摊子已经看不见王老汉的身影了, 在那打烧饼的是王老汉的儿子儿媳, 小两口也是勤快人, 一早上的生意格外的好。   见沈临川和周宁都来了打上声招呼,“宁哥儿相公今儿来了,学堂休假了?”   沈临川应了一声,“休假了这几日。”   “那挺好的,你们小两口卖这把子肉也忙活的过来哩。”   沈临川自从读书之后就不常来卖把子肉了, 都是他爹卖猪肉,他家夫郎顾着把子肉的摊子, 虽然不常过来了, 但老顾客可都是认得沈临川,见沈临川今儿过来纷纷打上声招呼。   把子肉的摊子一如既往地红火,都是摊子没支上呢就有人来排队了,因为前几日沈临川和周宁在杏花村住呢,周大一个人照应不过来就先没做把子肉了, 也是有几日没出摊了,今儿一来大家又都围了过来。   周宁收铜板,沈临川给人家打把子肉, 排队的客人也都是这附近得熟人,等着的时候闲着无事就说上两句话,“听说了嘛,今年这院试的头一名落在了咱清河镇呢。”   “呦,这么厉害呀, 谁家这是,怎么没听见动静呀?”   “不是镇上的人家,是乡下的,好像姓申还是姓沈来着,忘记了,咱又不是读书人哪里关注这些。”   “我知道了,我儿在学堂读书呢,说是姓沈,从王老夫子的学堂出来的哩。”   “真厉害呀,这能考中头名的秀才,怕是早晚都能考中了举子。”   排队的人说上几句闲话,轮到自己的时候忙点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比起谁家考中了这案首,他们小老百姓还是更关心这吃得穿得。   两锅把子肉很快就卖完了,沈临川和周宁收拾了东西就先回家去了,“爹,我两先走了。”   “哎,路上碰见的顺路的牛车就坐上,这会儿天热了。”   “知道的爹。”   沈临川和周宁先回家去了,他爹还在镇上卖猪肉呢,到了下午才回来。   原本也没剩几日了,知道他爹舍不得这干了十几年的摊子,两人就没有说不让做了歇上几日,他爹高兴点就成。   两人走了没多久就有巡街的差役转了过来,看见周大今儿出摊了满脸堆笑地过来了,“周大叔,今儿生意可好呀?”   “好着呢,好着呢,王巡差,你看看这肉多鲜亮,来一些不?”   “成,给我割上二斤。”   “得嘞!”   周大熟练地给划下了一块肉,往称上一放只多不少,称杆扬得高高的,“给三十文就成。”   那姓王的巡差经常在周大这买肉,每次都便宜不少,这次他可不敢少给了,铜板给得足足地,“周大叔,你这摊子是不是快不做了?”   “是嘞,是嘞,刚好碰见王巡差你了,我就不往市集司跑一趟了,还能再做上三五日,王巡差的帮我把这两个摊子给划了吧。”   “行,那没用完的市银我明儿给你送过来。”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这在镇上衙门吃官粮的还能不知道,没想到这杀猪家的哥儿婿竟然成了案首了,他们这些小吏可得罪不起。   “沈相公呢,好久没看见他了?”   “今还来帮着卖把子肉呢,刚和我家哥儿一道回去了。”   “哦哦哦,那周大叔我先过去了。”   “哎哎,麻烦王巡差了。”   “周大叔客气,就一点小事。”   王巡差啧啧称奇,这周大家哥儿婿也是个奇人,这读书人最是重视脸面了,更别说这如今考中了秀才,还是案首,也不嫌弃这小生意,依旧如常当街叫卖,这心性一般人可做不到。   跟在一旁的巡差也松了口气,“还好之前咱没得罪狠了人家,要不然咱两的饭碗可不保。”   “还没得罪呢,当日咱可是让那沈相公的摊子做不下去,要是在狠点让周屠户的摊子也做不下去,那可真真是把人给得罪透了,咱两早就滚蛋了。”   当初望月楼的大掌柜吴兴给市集司使了银子,要把沈临川给赶出镇子,他们只是个办事的小喽啰,王巡差可还记得,那日周屠户还暗中给他塞了银子打听因着啥,他给透漏了消息。   还好还好,那时候他两没把人得罪狠了,前几日镇令刚宴请了今年新中的秀才,那时候他就提心吊胆的,生怕沈临川在镇令那说上些什么,这几日一直风平浪静的,他这才放下了心。   也是,人家高中了案首,又是那王举子的得意门生,何必和他们这些小人物过不去呢。   这以后呀做人都得留一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哪天人家就风光了呢。   王巡差正想着这事呢,一时没注意被一个担菜的驼子老汉给撞了一下,旁边的胖巡差也被担子给撞了,气得他破口大骂,“瞎了你了,没看见人啊!”   那驼子老汉一看撞到了差役也吓得不行,一个劲地弯腰道歉,说着就要跪下,王巡差给拉住了,“老人家,来卖菜呢,下次就拿着篮子一篮子一篮子的卖,卖完了再去取。”   “哎哎哎,记下了,多谢大人了。”   这驼子老汉一看就是溜街卖菜的,舍不得找个固定的摊子,那可是要交上几枚铜板的市银的,一次带得太多了不好走路,若是一直走着卖市集司是不收市银的。   那驼子老汉道了谢忙担着自己的菜走了,胖巡差冷了一声,“何必和他们这么客气。”   “行了兄弟,你咋还没长记性呢,那沈相公摊子的事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咱呀以后还是少干那些缺德事。”   胖巡差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那也不是人人都跟那沈临川似的一朝成了金凤凰了。   周大依旧守着自己的摊子,他这生意也做不了几日了,过来买肉的都是老顾客了,这几日那称都给打得高高的,还会给添些边角料上去。   旁边的烧饼摊子,王家儿媳推了一把他男人,“你去问问呀。”   王家的儿子这才满脸堆笑过来了,“周大叔,我刚听见你说这摊子要退了,可是要换地方了,到时候我家也跟着一道换地方。”   周大哎了一声很是不舍得自己这个小摊位,“没有,是不在清河镇做了,要跟着我家哥儿婿去县府做生意哩。”   “啊,那把子肉岂不是也不做了?”   周大点了点头,“你爹在家不,啥时候过来让他和我说上几句话,这以后就不常能见到了。”   自从王家烧饼摊子被小两口接手后,王老汉就回家养老去了,虽然他不打烧饼了,但也时常带着孙儿过来集市上转转,往摊子后一坐翘着脚和周大说上些闲话。   两个摊子挨在一块做生意十来年了,谁家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突然要走了,周大还挺舍不得一直跟自己作伴的王老汉的。   王家儿子哎哎应了两声,“我明儿就喊我爹过来。”   听说周家的两个摊子都不做了,王家两口子也愁了起来,他家烧饼摊子生意平平,还是自从周家多了个把子肉的生意,连带着他家的生意都红火了起来。   他们两口子不用去给人家做仆从了,他爹也能颐享天年了,家中的孩子能吃饱穿暖了,家中日子也是好起来了,谁知道这周家突然要搬去县府了。   那他家生意差了不足以养家糊口,他们两口子不是又得去给大户人家做工了,还不能时常看望自己孩子,一家人又得分开了。   周大守摊子守到下午半晌就回去了,王家两口子也收摊回家去了,一脸的愁云密布,王老汉正带着孙子孙女玩呢,看见了不免问上一句,“咋了这是,碰见什么事了?”   王家儿子给说了周家要走的事,王老汉刚脸上还带着笑呢,听完也是哎了一声,“那没法子,总不能拦着人家不让走,哎。”   王老汉第二天一早就跟着出摊子去了,周大他们也摆好了,早市是一天当中生意最好的时候了,他们两家的摊子前都围满了人。   王老汉坐在后面带着家中的小孙儿玩,小孙儿也才五岁,手上举着刚买的豆串吃得一脸的油。   等早市过了王老汉才找周大说话去了,“周大,听说你要去县府了?”   “哎,我那哥儿婿考中了秀才要入县学了,我们一家都跟着过去。”   王老汉听得一喜,“哎呀,那可是大喜事,咱两邻居这么些年了,你这一走我怪舍不得的。”   “我也舍不得呀,家中孩子读书要紧。”   “那是,那是。”   王老汉真心为周大高兴,虽然他家烧饼生意又得恢复跟从前一样了,他还得接着打烧饼,他儿子儿媳也要再去找活计,这样才能养得住一家。   周大这些年一个人拉扯大他家哥儿也不容易,如今家中出了个秀才那可真是好事呀,王老汉是真心为他高兴。   “啥时候走呀?”   “得个三五日呢,我还能再卖上一头猪呢。”   “那感情好呀,我这几日都过来打烧饼那。”   周大乐呵呵笑了起来,“我这走了可没有人跟你作伴喽。”   “可不呀,你走了这摊子也不知道换了谁喽,可别是个难相处的。”   “王大叔,你家愿不愿做这把子肉的生意,若是愿意就接过去吧,大家也还能吃上哩。”   王老汉浑浊的眼睛睁大,“卖,卖给我家?”   周大小声说道:“我家哥儿和哥儿婿也是这个意思,十两银子,到时候你一家做,还能打烧饼,还能卖把子肉,生意不会差了。”   王老汉一惊,才十两银子,那岂不是一个月就能把买方子的本钱赚回来了! 第74章   王老汉一把拉住周大的手, “才十两银子呀,那你家岂不是吃亏了!”   “咱两十来年的邻居了,什么吃亏不吃亏的。”   沈临川两人忙活完了也没走,“王大爷, 若是你家愿意的话, 这几日我和我家夫郎去教一下这把子肉怎么做, 镇上这么多人喜欢呢,要是不卖了岂不可惜了。”   “哎,成的,成的,让他两跟着一道学。”   王老汉喜不自胜, 原以为周家走了,他家日子又得回到从前了, 没想到人家想着他们呢, 单把这方子卖给了他家。   一旁王家夫妻两也听见了,也是高兴地不行,王老汉的儿子拍了拍胸脯,“明儿我就把银子给送过来了。”   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不算少,前些年家中一直没攒下什么银钱, 也是从周家多了个把子肉的摊子,他家手里这才渐渐有了些存银,恰好家中也就十来两银子。   虽然买了这方子十两对他们家来说算不得少了, 但这把子肉的方子才十两,着实是他家占了大便宜了。   王家第二天就拿了银子出来,沈临川和周宁收了摊子之后就教王家做把子肉,等他们走了这把子肉就由王家来卖,怕这方子被人学了去, 沈临川他们去了县府也不在卖了。   王家人不停地道谢,去王家教做菜的时候,一家子硬要拉着留着吃口饭,知道王家的日子过得不富裕,这又刚出了十两的银子,沈临川两人哪里肯的,推拒一番匆忙离开了。   王家儿媳手上还拿着没送出去的鸡蛋,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说道:“这周家一家可真是厚道人家。”   家中的事都安排妥当了,眼看快到了入县学的日子,沈临川三人一早吃了饭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走了。   家中的鸡周宁舍不得卖了,那可是他辛辛苦苦从蛋的时候就开始养了,索性都装在笼子里带走,大黄也在骡车上给放了草垫子让它趴着,到时候跑累了就跳上来歇歇。   张小意那边和他爹商量好了,过一阵也去镇上,到时候现在周宁那落脚,他们也要在县府开上一家小医馆。   沈家哥嫂过一阵也会去县府,大家伙反而离得更近了。   箱笼都已经装好,周大坐上了骡车赶着出来了,周宁给院子落了锁,有些不舍得看了看他家院子,沈临川拍了拍他家夫郎的手安慰,“又不是不回来了,空了我们就回来。”   周宁嗯了一声,“就是突然不住咱家了舍不得。”   张小意和周小南也过来送他们,周小南做了一些吃食,“宁哥儿,你常回来。”   “嗯,南哥儿你也照顾好自己。”   周小南笑着点头,“我会的。”   如今他已经在镇上买了个小院子,他娘也接了过来,等宁哥儿走了他也要搬镇上去了,他爹周老拐就留他弟狗娃儿照顾,只要两人饿不死就成了。   沈临川两人坐上了骡车,周宁挥了下手,“走了我们。”   张小意笑着点头,“等我过去啊!”   周大赶着骡子走了,骡车上东西落得满满当当的,还好家中的骡子壮实,又多是衣物褥子这些,再坐上三个人骡子也拉得动。   路过村子的时候村口闲聊的人打上声招呼,“周大叔,去县府哩。”   “哎,去县府哩。”   “啥时候回来呀?”   “空了就回来了呢。”   骡车慢悠悠朝着县府赶去,沈临川拿了草帽戴在了周宁的头上,“日头一会儿就大了。”   周宁眨了下眼睛,“沈临川,我好像在做梦,你真考中秀才了?”   “真考中了,要不你掐我一下看疼不疼?”   周宁不轻不重给了沈临川一下,“正经点。”   “爹,宁哥儿打我!”   周宁忙捂沈临川的嘴,“你咋还告状呢。”   两人坐在骡车后面,一边是大黄的狗窝,一边是家中的鸡笼子,一群公鸡母鸡窝在一块乱咯咯,骡车的中间都是一些箱笼,周大坐在坐在最前面赶车呢。   听见后面两个小的闹成一团,周大乐呵呵笑了出来,“宁哥儿,你可别欺负临川,他身板弱。”   “爹,我才没欺负他呢。”   周宁还捂着沈临川的嘴呢,沈临川唔唔了两声,最后还是舔了一口周宁的手掌心,周宁这才给松开了。   沈临川一脸得意,满脸都是你敢欺负我试试,咱爹可给我撑腰呢。   骡车朝着县府而去,镇上的市集也陆陆续续摆上了摊子,周大的肉摊子不见了踪影,旁边卖把子肉的小摊子确还摆着,王家儿媳头戴巾帼,腰间系着蓝布围裙,旁边的烧饼摊子则她男人照应着。   过来买把子肉的客人一看竟是王家的人在卖,“周大叔今儿没来呀?”   王家儿媳笑着说道:“周大叔一家去县府了,这把子肉的生意也托给我家做了。”   “啊?好端端地怎么突然不做了,他家生意多好呀。”   “沈相公考中了秀才,过几日就要入县学了,一家人都过去了呢。”   “啥,周屠户家的哥儿婿竟考中了秀才!”   “今年的案首是不是姓沈来着,难不成是周屠户家的哥儿婿?”   “老天爷呀,还真是沈老板哩,昨儿他还给我打肉呢,没想到那案首竟然是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早知道是沈老板中了这案首,昨儿我就多看两眼了,那肉给我家小子吃了,说不定还能沾沾喜气呢。”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陆家的小子买了肉就跑回来了,咋咋呼呼嚷嚷了起来,“爹!人家都说沈老板考中了秀才,还是第一名呢!”   陆掌柜的支起了耳朵,“你说啥,沈老板考中了秀才了?”   “是哩,我刚买把子肉的时候听见的,周大爷今儿没来了,说他们一家去县府了。”   “那你这把子肉哪来的?”   “卖烧饼他家在做呢。”   陆掌柜的丢下鸡毛掸子跑了出来,站在门口一看,果真那熟悉的肉摊子不见了,只是那地儿还跟往常一样围了不少的人,大家伙更是挤着买把子肉,这可是曾经案首家的把子肉啊!   “周大叔可真不显山不露水的,那沈老板竟然考中了秀才了。”   陆夫郎也走了过来,“看啥热闹呢这是?”   “哎,你瞧瞧,沈老板考中头名的秀才呢,街上的人都在说呢。”   “啥,考中头名秀才了!”   “可不,你看周大叔今儿都没来了,以后不在我们这摆摊子了。”   陆夫郎哎呀了一声,“了不得了,我去年买他家蚊香,还说这单是写字都废不少纸呢。”   陆掌柜的扭头看了过来,“那包蚊香的纸呢?”   “包着蚊香呢,去年买的还剩下两盘呢。”   陆掌柜的扭头就扒蚊香去了,把包裹蚊香的纸小心给铺平,陆夫郎一脸的莫名其妙,“你要这纸作甚。”   “这叫提前收藏,你说这沈老板考中了头名秀才,说不定哪天就做了官了,要是能做个大官,那这就不叫废纸了,就叫墨宝。”   陆夫郎推了一下陆掌柜的,“青天白日的,做啥发财的大梦呢,去,把灰儿给掸了去,竟在这瞎想。”   就连陆家的小子也朝着他爹做鬼脸,“爹,你做梦哈哈哈。”   陆掌柜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小孩子家家懂什么,那古董也不是一日就放成的。”   陆掌柜把那片纸小心给收藏了起来,要是沈老板日后真高中了,那这张纸可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只是周大叔的肉摊子不摆了,他这十几年都习惯了出门就看见周家的肉摊子,现在出门看不见了心里都变得空落落的,跟少了什么似的。   沈临川考中了案首并没有宣扬,他就怕人家跟看猴似的看他,前一阵招呼同村的人家已经够累的了,一家人默默做完了最后一日生意,跟平日里一样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骡车慢慢悠悠走了三日多才到了县府,上次沈临川院试的时候一家人已经来过了,再过来也算是熟悉上一些了。   三人入城的时候刚好晌午,找了个小饭馆吃了顿饭打听了一下去县学怎么走,那家老板很是热情,“去县学呢,那还有几里路呢,在咱县府东边白鹿山上呢。”   三人吃了饭就赶着骡车走了,坐了几日的骡车了,沈临川腰酸背疼的,一路行来快天黑的时候找人家借宿,白天就坐在骡车后,沈临川有时候觉得坐得难受了就下来走走,可算是到了。   周大赶着骡车先找到了白鹿书院,这县府边上有一座百十来米高的小山,名曰白鹿山,县学落在此处名叫白鹿书院,传说这座不大的山上曾经出现过一头白色的神鹿,因此得名白鹿山。   知道书院在哪了,三人就近找了个客栈先住着,给了小二一些铜板让他帮忙把箱笼卸了下来,骡子这一路辛苦了,周大伺候着喂了些草料又饮了水。   找院子的事不急,先歇上一晚明日找了房牙子先看看。   虽然这白鹿书院在县府边上,但周围却很是热闹,茶肆酒楼、金银铺子、布庄子都有,沈临川原想的是折中一下找个热闹些的地方租院子,这样他爹也好做生意,没想到这书院附近就挺热闹的,也蛮适合做生意的。   赶了几天路了,找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就各自歇下了,沈临川松了口气,“总算是到了。”   周宁帮沈临川揉了下肩膀,“我叫了水,一水洗个澡早些睡了。”   沈临川一头磕在了周宁的肩膀上,“周小宁,你可真贴心,啊,这一路可累死我了,让我抱抱,抱抱。”   “怎么这么爱撒娇。”   “本来就累嘛。”   沈临川抱着他家夫郎充够了电这才松了手,一道把床上的褥子给换上,热水也给送了过来,舒舒服服洗了澡歇下了。   快天黑的时候喊了小二送上几个热菜,三人坐在屋里吃饭,沈临川叫住了送菜的小二,“小兄弟,这附近有没有房牙子,我家想租个院子。”   “有的,有的,这边的张房牙子最是灵通了,您想要什么样的房子,他都能在县府给您找到。”   沈临川给了小二一些铜板,小二笑着给接了下来,“等小的空了就给您知会一声,保证他明儿一早就能过来。”   “多谢了。”   “客人您客气。”   小二得了铜板高兴地帮忙带上了房门,跑个腿的事就得了十来枚铜板,看这一家三口穿着不似那富裕人家,没想到住得吃的都捡好的来。   周大嗯了一声,“找房牙子也好,要是咱自己找得个几日功夫呢,还不一定能找到称心的,还得租着客栈,还不如花上些铜板找人帮忙呢。”   “爹说得是,早些安顿好了也省心了。”   周宁也打趣了他爹一句,“爹,你不心疼那铜板了?”   “哎,那哪能一样,该省省该花花嘛。”   “爹说得是。”沈临川跟着点头,“只是,爹,这次租铺子做生意,咱家得找上一两个学徒,特别是找个能干重活的。”   周大心里有些不乐意,他还没老呢,找什么学徒呀,但他家哥儿婿也是为了他好,也就没说什么,要是他不乐意他家哥儿和哥儿婿肯定说他扭了腰的事。   “爹知道的,知道的。”周大正吃着饭呢哎了一声,“你两可得抓点紧,要是想让爹歇着那就早点让我带孙子,你瞧瞧王老汉如今那日子过得,每次过来都带着家中的孙女孙子,单让我羡慕去了。”   周宁不说话了,默默给他爹夹了筷子菜,周大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难不成是他家哥儿婿文弱了些,那等开了铺子了,猪腰子都给留着可得好好补补。   沈临川差点被呛到,他爹是心里想什么,脸上都露出来的人,这种事怎么好说的。   吃了饭三人就各自歇下了,他爹不提还好,一提他家夫郎躺在床上又唉声叹气了起来,手上还摸着自己的肚子,沈临川看得有些想笑,这事哪里是急就有用的。   “吃撑了?我给你揉揉。”   沈临川下手也揉了起来,被周宁没好气地把手给拎一边去了,沈临川啧了一声,“你瞧瞧,你瞧瞧,都怪我这个赘婿没本事,让我家夫郎揣不上崽。”   “没,不是你,是小哥儿本就不好有孕。”   沈临川黏黏糊糊沾了上去,“我两才成亲一年的多些,急什么,到时候弄出个崽子来跟我争宠,我找谁哭去呀。”   见沈临川又没了正形,周宁哪还有心思想其他呀,“沈临川,你别乱说。”   “谁乱说了,到时候不仅跟我抢夫郎,还抢我的被窝,我不管,现在我才是你的宝子,搂着我,睡觉。”   周宁脸都红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话一点正形都没有,什么宝子呀。   沈临川啵得一声亲了一下,惹得周宁更是不好意思了,沈临川笑嘻嘻上了床,“睡觉,睡觉,这一路可累死我了。” 第75章   周宁觉得沈临川说得有道理, 沈临川惯是个会撒娇,两人成亲才不过一年多些,若是多了个哇哇哭着找奶吃的小崽子,说不定沈临川真的要吃味了。   好生歇息了一晚第二天睡到自然醒, 下楼去吃了早食儿, 没一会儿小二就引着房牙子过来了, 是个个头不高的中年汉子,笑起来一口大白牙,“这位老丈要找房子呀。”   “哎,坐坐。”周大给让了座位,又让小二给添了茶水。   “不知老丈想找什么样的房子?”   “离白鹿书院近一些, 赶着骡车的话不要超过一炷香,清净一些为好。”   房牙子笑着问道:“可是过来求学的?”   “我家哥儿婿过来读书, 想赁上个院子。”   能来白鹿书院读书的都是考中秀才的, 房牙子不敢忽悠正色了起来,“虽然这白鹿书院位子有些偏,但周围赁上一个好些的院子得四五贯呢。”   四五贯,那岂不是这一个月的租金都顶上一头大肥猪了,确实不便宜, 周大想起自己一个月也就能净挣七八两,那这县府的院子着实不便宜呀,好在去年做蚊香挣了几百两, 要不然来了这县府还真不够花。   那房牙子接着说道:“若是在远上一些,那一个院子也得三两多些,有得家境贫寒又挟了家眷的学子,想找一两银子多些的院子也是能找到的,就是破旧了些。”   听完这房牙子这么说, 沈临川心里也有了数,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点了一下他家的银子,一共有五百六十两,就算是不做其他生意,也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在县府过上三年了。   三年后考乡试,到时候在另做打算。   沈临川点了点头,“那麻烦先带我们看看院子。”   “成嘞。”   周大牵了家中的骡子出来,一行人坐着骡车看院子去了,房牙子精明着呢,小二昨儿找自己的时候他就问了,这户人家虽然看着是乡下过来的,但住得可是上房,手里八成是不缺银子。   房牙子介绍屋子,介绍成了就能得一个月的租金当辛苦钱,他自然是希望沈临川一行人找一个好一些的院子。   有的房牙子刚入行的时候不大熟练,会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记着哪家有空房,他可是十来年的老房牙子了,特别是白鹿书院这一块,年年都有过来租房子退房子的,他可是一清二楚。   房牙子坐在前面指着家小院,“别看这院子有些破旧,去年这里可是出了个举子,这一个月的租金就足足十两银子,就这还抢手得不得了。”   “前面还有个院子,前几年出了个姓宋的进士,现在那院子一月租金二十两。”   骡车慢悠悠朝着走着,那房牙子嘴上不停地说着,“这白鹿书院周围的人家就喜欢把院子租给你们读书人,若是出了个举子进士的,那一家人这辈子单靠院子租金就能吃喝不愁了。”   这白鹿书院周围的院子很是抢手,每年来来往往的学子,院子也很好租,骡车溜达了一圈了,沈临川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房牙子先给看了个差一些的,“这个院子一个月二两半银子,就是这屋顶的瓦片得给补补了。”   三人下来走了一圈,不用沈临川说,周宁就知道他相公肯定是看不上的,这院子比他家都破呢,沈临川肯定不喜欢。   “这个就胜在便宜,也很好往外租的,抢手着呢。”   周宁嗯了一声,“再看看其他的。”   房牙子带着又看了几个院子,条件都比头一个好上不少,他心里也有了数,二两半的院子瞧不上,那定是想找个更好的,院子也越介绍越好。   有的僻静一些,有的临着热闹的集市,房牙子一连带着转了一上午,每看过一个院子沈临川就和周宁抵着脑袋嘀咕几句,就是不说看中了没有。   房牙子原以为三人中是周大做主,这汉子看起来是不挑的,谁知道这真正做主的是那面皮白皙的读书人,还是个挑剔的,转了一上午了热得他一头的汗。   “这位相公,可有相中的院子?我看那第五个院子就不错,清净,不会扰了相公您读书。”   沈临川只是点了点头,那个院子确实不错,沈临川和周宁商量了一下,其实是看中了一处离集市两条街的院子,不吵,价格便宜,而且平日里买菜了什么都方便,日后他爹做生意了也好找铺子。   “爹,你觉得哪个好?”   周大住哪都成,主要是他家哥儿婿读书才是头等大事,“我看都成,就是近些为好,这县府的院子怎得都这么小,也就比咱家菜园子大上那么点。”   “老丈,这县府地价儿贵,等相公高中去了京城了,那边才可是寸土寸金呢。”   沈临川三人商议了一番,最后定下了虽然离书院远了一些,但离集市近一点的院子,那院子正房带着两个耳房,东边还有一处厢房,虽然院子小了一些了,但胜在干净。   周大没什么意见,“就是离书院远了些了。”   “不远的爹,赶着骡子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那处院子三两半,价位中等,听说沈临川看中了那个院子,房牙子呦了一声,“相公,那地住得多是做个小生意的,人杂,倒不如之前看得那几个院子的,周围住得都是白鹿书院的秀才们。”   “就它了,我家喜欢热闹一点的地儿。”   这主家没意见,房牙子更是没意见,这跑了一趟挣上三两半的银子也不少了,听沈临川说订下了,那房牙子眉开眼笑了起来,“成,我下午就把屋主给喊来,到时候付了租金了,您一家就能搬过来了。”   房牙子松了口气,原以为乡下人家没什么见识,谁知道这中间面皮白的相公是个难伺候的,跑了一上午了,他都拿出压箱底的好房子了,总算是有个看中了的。   “那下午的时候我邀上屋主一道过来,您呀,今儿就能住上喽。”   沈临川轻咳一声,“那这牙佣可否便宜一下。”   房牙子哎呀了一声,“这位相公,你可真真是比你家夫郎都会过日子呢,我们也都是挣个辛苦钱,这样,三两,三两银子的牙佣成了吧。”   沈临川轻笑了一声,“二两半如何,我爹还想租个铺面卖猪肉,到时候少不得还要找你。”   房牙子拍了下大腿,一下子砍了他一两的牙佣,那断然是不可的,但又听了后半句,还要租铺面哩,那少点就少点吧,“成吧,但说定了,那铺面可一定得还要找我。”   沈临川点了头,“自然。”   商议好之后几个人就赶着骡车走了,房牙子挑了个离家近的地儿下去,三人赶着骡车朝客栈而去。   等房牙子下去了周宁这才开了口,“没想到那牙佣竟还可以还上一还。”   “可以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若是他们不找这房牙子租铺面,少不得要多磨会嘴呢,一两银子呢,差不多一千块钱呢。   沈临川想起他刚出校门的时候,工作的时候免不了要租房子,也是租得多了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中介费是可以商量的呀。   跑了一上午了,日头这会儿都有些晒人了,那房牙子刚一直说这腿都要跑断了,哪有那么夸张呀,都是坐着骡车的,虽然折腾了,但也算不得那么累。   骡车穿过小巷经过集市,陡然热闹了起来,虽然已经是中午了,但这县府的集市可比镇上热闹多了,虽然人来人往的,但道路宽广,并着过两辆车架是没事的。   吆喝声也此起彼伏,“卖胡饼嘞,新鲜出炉的胡饼嘞。”   “金丝窝窝,热气腾腾的金丝窝窝~”   “借道喽,当心烫,客官您的鱼桐皮面好喽~”   这集市热闹上热闹不已,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若是在清河镇上,这会儿集市上人会少了不少,这边的集市倒是挺热闹的,临街的脚店撑起窗子,能看见里面一桌一桌的客人。   有会友的,有一家坐在一块吃饭的,吃面的,吃饼子的,还有叫上几个小菜下酒的,传菜的小二单手托着木盘子穿梭在人群中健步如飞。   周宁看得称奇,“这县府的人家倒是舍得在外面吃呢。”   他们乡户人家俭省,能去路边的脚店吃上碗面都算是好的了,这县府的人家倒是不惜银钱,多见一家几口出来吃饭的。   沈临川肚子也饿了这会儿,“爹,宁哥儿,有啥想吃的没?”   周大在前面小心牵着骡子呢,怕这集市上人多骡子在碰到人了,周宁和沈临川也都下来跟着走,周大呦了一声,“这县府的集市就是热闹,这吃食儿我都看花眼了,随意吃点就成。”   “宁哥儿,有想吃的吗?”   周宁对吃食上一惯没那么挑剔,沈临川没来的时候,他和他爹吃饭的时候多是随意应付就成了,沈临川来了之后就连他家的饭食都好上了不少。   “都成。”   沈临川笑了,“你咋和咱爹一样,那吃面行吗?”   “行的。”   三人找了个人少的面馆,一人叫上了一碗面,这条集市是离他们住得最近的一条街了,那房牙子说他们住得那条巷子叫八宝葫芦巷,这条街叫金水街,平日里最是热闹了。   就连这面馆都比镇上那做得花样多了不少,柜台上挂了不少的小牌子,有三鲜面,丝鸡面,笋泼肉面,还有揪成小团的虾鱼棋子,七宝棋子这些,满满当当足足挂了十来样面食。   沈临川走了有半条街了,若是他爹的猪肉铺子能开在这那就离家近了不少,回家吃饭也方便不少,就是这条集市这么热闹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空余的铺子。   三人吃了饭就先回去了客栈,房牙子估摸着吃了饭就带着屋主过来了,一个月三两半租金,一年恰好是四十二两银子,沈临川和周宁商议了一番,干脆一下子就付了一年的租金,那屋主也是个爽快的,又给抹掉了二两银子。   屋主乐呵呵地说道:“听说你家是来县府求学的,我就喜欢把院子租给读书人,读书人好呀,知书达理,还爱惜院子。”   签了契书屋主就走了,房牙子也拿了他的牙佣,满脸堆笑,“沈相公,现在过去收拾一下不误了您一家住,我特意早早过来了,那铺子的事,最近我留意着,有合适的我就给您说。”   “多谢了。”   “沈相公客气。”   周宁小心把契书给收了起来,“爹,沈临川,我们收拾东西去。”   如今在县府有了落脚的地方,这客栈住着还要付银子,趁着天光还早刚好可以搬过去,也不耽误他们晚上睡觉。   三人一道去后院收拾箱笼去了,周大啧了一声,“这县府真的是哪哪都要花银钱,就连放个箱笼都得使银子,真的是动动都得从身上掉铜板。”   沈临川和周宁笑了起来,可不动动都得花铜板,好在去年攒下了百余两的银子,要不然他们哪能租得起院子呀。   东西满满堆了一骡车,周大牵着骡子,沈临川二人跟在后面,骡车后面放着两笼子的鸡,大黄也有些无精打采地趴在草垫子上。   周宁有些心疼地摸了下大黄的脑袋,“等一会儿就给你解开了绳子。”   大黄抬着脑袋蹭了蹭周宁的手心,到了县府之后大黄就给栓到了后院,平日里大黄在乡下跑惯了,这突然一栓整个狗都没了精神头,还好大黄通人性,被栓着也没有乱挣,就是精神头差了一些。   沈临川也拍了下大黄的脑袋,“好了,就别卖可怜了,安顿好了就给你煮大骨头。”   大黄摇了摇尾巴,啪啪地拍在鸡笼上,惹得里面的鸡咕咕了两声。   骡车晃晃悠悠进了巷子,周宁摸出钥匙打开了院门,周大也过来瞧了一眼,“呦,这门槛是能卸下来的,我还想着骡车怎么拉进院子里呢。”   沈临川也过来帮着一道把门槛给卸了下来,周大拽着骡子进去了,骡子昂昂叫了两声,惹得邻居开了院门伸出脖子瞧了瞧,呦,来新邻居了。 第76章   一个中年夫郎哎哎了两声, “宋夫郎,宋夫郎,来人了呢。”   那姓宋的夫郎不冷不淡嗯了一声,“看见了。”   孙夫郎走了过来, 装做不经意地伸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又往宋夫郎的身旁一旁, “看样子是乡下过来,还带了鸡笼呢,谁家养鸡呀,臭烘烘的,一看就是乡下过来的。”   这八宝葫芦巷子里, 一多半都是镇上的人家,还有一些院子就租给外乡人, 多是过来做个小生意的。   孙夫郎这人平日里就爱东家长西家短的, 一条巷子里就属他消息最灵通了,看见宋夫郎坐在门口向阳的地儿缝衣裳呢,就忍不住过来说道两句,“哎,我刚可瞧见了, 好像是一对夫夫,这家的汉子倒是挺壮实的。”   孙夫郎刚看见的是周宁,他正拎着鸡笼往下放呢, 这一路上别说家中的狗子精神头不好了,就是这十来只鸡也挤在一块蔫头巴脑的。   这里面不少可都是他从蛋的时候就开始养的,这可把周宁给心疼坏了,来了这院子头一个就是把鸡笼给拎了下来。   孙夫郎没瞧仔细,以为周宁是个年轻男子呢。   宋夫郎低着头缝衣裳呢, 孙夫郎眼珠子还在往新来的邻居那瞧,见人家不搭理他,他就撞了下宋夫郎的胳膊,“哎,瞧见了没,还有骡子呢。”   宋夫郎嘶了一下,针一不小心扎到了他的手指,孙夫郎尴尬地笑了一声,“你忙,你忙,我先回家瞧瞧去。”   孙夫郎一溜烟赶紧跑了,这宋账房的夫郎就是个闷罐子,三句问不出一句话的,啧。   沈临川三人这会儿正忙着收拾院子呢,挑中这个院子一是离书院和集市都近,二是里面的东西都是现成的,院子干净,里面的家具虽然破旧了些,但都是能用的,到时候等他大哥过来,让他大哥帮忙给修修就成了。   “沈临川,这地儿没有鸡圈,得赶紧扎上个鸡圈。”   知道他家夫郎心疼这群鸡,沈临川关上了院门,“先给放出来吧,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竹子扎鸡圈。”   周宁嗯了一声忙把两笼子鸡都给放了出来,“还是咱乡下好,那竹子去后山就打过来了,在这还要买。”   “明儿咱两一道去集市上看看,缺什么的一道给买回来了,收拾好了就能开火做饭了。”   三人手下不停地收拾了起来,院子里没有水井,房牙子给说了巷子尾有口井,一条巷子的人都在那打水,倒是和他们在乡下差不多。   屋里的家具落了一层的灰尘,都要给擦洗出来,沈临川担着木桶打水去了,还好他们东西带的齐全,家里没用完的盐糖什么的都给带过来的,更别说大铁锅了,也一道给放在了骡车上。   虽然骡子辛苦了些,但好在东西都带得差不多了,过来也省得买了,沈临川担着木桶就去打水去了。   孙夫郎看见了呀了一声,这户人家的男子倒是挺俊俏的,虽然是乡下过来的,但这家男子面皮挺白的,要是不是穿着一身短褐,他都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呢。   “这小哥,刚搬过的?”   沈临川朝人家点了点头,“刚搬过来的。”   “兄弟两呀?成亲了没,做啥活计的呀,要是没成亲呀,婶夫郎帮你留意一下,保管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   这一连串地问下来沈临川都有些发蒙,东一句西一句的,倒是有些热情过头了,沈临川脸上挂着一丝笑,“成亲了,那是我家夫郎。”   沈临川说完就挑着扁担走了,家里还等着用水收拾卫生呢。   孙夫郎小声嘀咕了起来,“看走眼了,倒是没见过谁家小哥儿又黑又高的,只瞧见个侧脸以为是个年轻男子呢。”   大丰朝的哥儿女娘以娇柔白皙为美,脂粉铺子里的面脂粉格外的受欢迎,周宁到不是黑,健康的小麦皮肤,四肢修长又漂亮,若是个男子话极为受欢迎,可惜了是个小哥儿,前几年才一直相看不成。   幸得这孙夫郎嘀咕着两句没被沈临川听见,要不然沈临川少不得和他理论上两句,说像男子就说呗,干嘛说他家夫郎黑呀,沈临川最是护短,他家夫郎漂亮着呢。   沈临川打了两桶水就回来了,撸起袖子涮洗了起来,这屋子里的家具里里外外都要给擦上一遍,旁边周宁正清扫着床榻呢,他上手晃了一下,床就叽哇响了起来,“这床松动了。”   “许是那榫卯卡得不严了,等大哥来了帮我们在给修一下。”   这屋里的家具虽然有些老旧了,但里面却挺亮堂的,青砖瓦房,纸糊的窗子,就连屋里也墙壁都贴了一层白纸,就是有些泛黄了,等明日了再买些白纸给糊上一层,那屋里就更亮堂了。   三个人手上不停地收拾着,稻草席子铺上,铺盖给整理好,锅碗瓢盆一应给收拾到木柜子里,就连大铁锅都给带过来了,周大正搅和了一些泥糊灶台呢。   沈临川对这个小院子挺满意的,离学堂不算远,离集市也近,他就是走到学堂也大概有个四十来分钟,乘骡子的话快一些,沈临川觉得这距离算不得远了。   等院子收拾好天都快黑了,周宁去灶房转了一圈,“没有柴,这会儿热茶也没有。”   “先凑合一晚,走吃饭去。”   “爹说得对,这来了县府果真是动动就要从身上掉铜板,连柴都是要银子买的。”   周宁觉得还是他们在乡下好,没柴了去山上捡就成了,春天的时候还能去摘春菜,家里还有菜园子,有时候河里涨水了还能摸上一些鱼虾,秋天更别说了,野栗子山核桃这些也是能捡到的。   知道他家夫郎心疼银钱,沈临川笑着拉着人安慰,“家中银钱还有几百两,足够使上一阵了。”   “那可不能乱花,那都是留给你读书用的。”   “好好好,那我们省着点花。”   今年过一阵还会有蚊香和清凉膏的进账,就算是他们三人都不做什么活计也是不缺银钱花的,沈临川心里盘算着这些银钱还不够,如今只是赁了个院子,少不得日后要在哪买上一座院子呢,还得想个生财的法子。   见天光不早了,在晚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三人一道去集市上随意吃了些饭就回来了,碰见遇见拉着柴回家的老汉,沈临川叫住了让给他们卸到了院子里。   还有半车的柴呢,一捆五十文,十捆柴就花去了半两银子,周宁小声和沈临川嘀咕,“难怪这县府的人家多喜欢去外面吃呢,就连这柴都是贵的。”   周大乐呵呵地说道:“尽管烧,反正爹最近也没啥事,我赶着骡子去城外转转,看能不能弄过来些柴。”   “爹,估计这柴不好找,人生地不熟的就怕误砍了人家的树。”   “也是,还是咱乡下方便,往山上走走捡些枯枝落叶都够用的。”   好在碰见了卖柴的,今儿收拾了一下午了弄得身上都是尘土,晚上烧了些热水擦洗了一番沈临川这才觉得好受些了。   躺在床上沈临川伸手把人揽了过来,“总算是收拾好了,等咱安顿好了就给大哥大嫂去封书信,这周围的学堂也得打听一二,看有没好一些的学堂。”   周宁眼皮子都打架了,“应该有的,小哥儿的要好好找找,小鱼性子软和,不能被欺负了去。”   “睡吧,也总算有个落脚的地儿了。”   路上赶了三四日,昨儿又在客栈住了一日,终归不是自己家,如今要在这个院子住上几年了,他家夫郎和爹都在呢,怎么不算是他们家呢。   周宁被沈临川搂着觉得有点窝脖子,翻了个身躲一边去了,他这一动身上的床吱呀一声,周宁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沈临川,这床不好。”   沈临川差点笑出来,“是没咱家的床结实,先凑合几日。”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就睡着了,虽然换了地方了,但沈临川闻着鼻尖熟悉的皂荚香味儿很快就睡着了。   原想着安顿下来了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一早就被隔壁的吵嚷声给闹醒了,沈临川懒得起,翻了个身床吱哇响了一声。   耳边的叫嚷声还没停,“哎呀,让你煮个饭,你看看这米用这么多,还有这鸡蛋,今儿怎么又煮上了,会不会过日子呀!”   周宁也被吵醒了,两人齐齐瞪大了眼睛,沈临川哎了一声,“谁家呀,一大清早就如此吵闹。”   周宁被吵得睡意全无,“起来吧,买点菜。”   沈临川哎呀了一声趴在了周宁怀里,“再睡会再睡会儿,有点困。”   沈临川缠磨着周宁不起来,周宁没法只好又躺好了,沈临川有点起床气,之前辛苦读书考秀才,生物钟养成了天一亮就起了,最近几日难得能睡长一点还被人吵醒了。   周宁跟哄小孩似的拍了拍沈临川的后面,“那再睡一会儿。”   沈临川心满意足地蹭了下他家夫郎的胸口,“宁哥儿你可真好。”   周宁嘴角勾起,又撒娇。   两人搂成一团闭上了眼睛,沈临川刚梦见他和他家夫郎一道在草坡上打滚呢,他家夫郎乖得任由自己亲,沈临川乐得差点笑出声,嘴角刚扬起就又被那道刺耳的声音给吵醒了,“还不赶紧给你男人盛饭,一天天的没点眼力劲。”   沈临川彻底没了睡意,阴沉着脸穿上了衣裳,周宁也跟着起来了,“沈临川,你别去和人家吵架。”   “不吵,我去看看。”   沈临川开了屋门,他爹已经起来了,不知从哪弄来了些竹篾正在院子里围鸡圈呢,沈临川喊了声爹大步流星出去了。   周宁也赶紧跟了出来,这会儿头发都还没梳好呢,只能站在院子里忙束头发。   “临川这是咋了,看起来有点不大高兴,你两磨嘴了?”   周大有些担心地问道,他家哥儿成亲一年多了,小两口和和气气地可从来没有红过脸,他家哥儿婿也是个脾气好的,甚少有冷脸的时候。   “没,是沈临川被吵醒了有些不大高兴。”   周宁头发没束好呢,只能眼睁睁看着沈临川出门去了。   沈临川气压低沉,谁家大清早地扰他美梦呀,若是日日这么吵他还怎么睡觉呀!   原以为如今住上小院子了没有那楼上楼下扰邻的矛盾,谁知道刚住了一日就被吵醒了,沈临川可不是包子脾气,外人都觉得他脾性好,那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沈临川寻着声音啪啪拍人家的门,里面很快就开了门,“谁呀谁呀,大清早催命呢,来了,别敲了!”   过来开门的是个精明的婆子,就住在沈临川他们租得院子隔壁,那婆子上上下下扫了一下沈临川,“什么事呀,你谁呀?”   沈临川嘴角勾起一丝笑,“我家是新搬来的,你家是不是吵架了,我过来看看。”   “吵什么架呀,我家好着呢。”   里面一个穿长袍的男子走了过来,“你家是新搬来的,昨儿我家夫郎就说了,我姓宋,你喊我宋账房就成。”   “宋账房好,还以为你家吵架呢,过来瞧瞧。”   “没有,没有,就是我娘声音大了些了。”   “没事就成,都是邻里邻居的,要是吵架我也好劝和一二。”   “多谢了,无事的。”   沈临川这才走了,睡是睡不成了,打这哈欠回家去了,周宁头发还没挽好呢,越急越挽不好,见沈临川回来松了口气,“没吵架吧?”   “没有,我就去看看。”   自己今儿都上门了,若是知趣的人家日后就不会一大早叫嚷了。   周大蹲在地上围鸡圈呢,听他家哥儿这么说笑了,“临川脾性好,哪里会和人家吵架呢。”   沈临川也附和着,“就是,就是。”   周宁觑了一眼沈临川,他和沈临川同床共枕的,他还能不知道沈临川的脾性,看着是个脾性好的,却是个不肯吃亏的,谁要是惹了他了,早晚都得给人家还回去。   沈临川拉住了他家夫郎的手,“好了,瞧你这头发越弄越乱,走,进屋我给你梳。” 第77章   来得时候只带了一些米面, 早上就简单地煮了个粥搭了个小酱菜,今天天有些阴,刚好出去采买不晒。   沈临川和周宁吃了饭就出去了,刚出院门就碰见了那姓孙夫郎, 孙夫郎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出去呢。”   “哎, 去买点菜。”   “那可得快些去呢,这会儿菜正新鲜着呢。”   沈临川两人提着菜篮子走了,孙夫郎还在后面盯着两人看,今儿才瞧清楚这家的夫郎,难怪昨天自己看走眼了呢, 这家夫郎生得着实硬朗了些。   沈临川两人一道去集市上买了些新鲜的肉菜,又去了驿马司投了信件, 这驿马司是官府收发传递公文的地儿, 若有顺道的差役可以帮着一道捎过去信件,只是这费用贵了些。   民间老百姓则多是打听一下有没有顺路的商队,让人家给捎过去,这样便宜一些,沈临川他们刚来县府, 哪有有空去打听这些的,索性多花了些银钱让差役帮忙把信给捎回去。   在家两日添置了些东西,总算是弄齐全了, 沈临川也去白鹿书院给送了名帖,特意问了下许知凡有没有过来,得知前两日已经过来挂了名了,沈临川点了下头,也不知道许知凡现在住在哪, 等过几日来书院碰上了就知道了。   沈临川是一等的廪生,束脩膳食都免了,他一个月有一石的米能领,要是吃不完到了月末了还能折给他,书院的儒生袍是要花二两银子买的,交了银钱领了衣袍就能回家去了。   那帮沈临川办入学的是个老儒生,不时地扫上沈临川一眼,今年的案首倒是挺年轻的,正是春风得意的好时候,可惜他如今五十有四,还只是个老秀才,靠着家中捐了些银钱才在书院谋了闲职。   沈临川拿好了他的两身儒生袍就扭头准备走了,刚踏出屋门迎面就撞到了一个穿着很是富贵的学子,那学子忙拱手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没看清人。”   “无妨。”   见沈临川手上抱着新儒生袍,那白胖的男子哎呀了一声,“这位兄台可也是今年中了秀才的,我们是同年,我正忙着过来办入学呢,不小心就撞到你了。”   沈临川朝他点了点头,“在下沈临川。”   那男子本就不大的眼睛亮了起来,“哎呀,你就是沈临川呀,咱开平县今年的案首呀!我叫钱大志,以后有啥事尽管给我说,我家在开平县还算有几分薄面。”   “多谢了。”   “不谢,不谢,以后都是同窗了。”   沈临川先行离开了,那钱大志眼睛盯着沈临川呢,哎呀,这可是今年的案首呀,张榜的时候他特意让小厮看了,这沈临川是乡下出身的人家,那家境想必没那么殷实。   他家钱家粮食铺子在南陵州府可是数一数二的,听说白鹿书院是南陵州府顶好的书院了,他还使了些银钱,这才能进来了。   他们钱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了,若是能跟这清贵人家结交一二就好了。   沈临川办好入学就回去了,不愧是百年老校白鹿书院,里面修缮得很是清净雅致,往来学子皆举止有礼,不时地能看站在树荫下诵读的学子。   沈临川很是喜欢这里的氛围,有一种突然进了高校的感觉,听说这白鹿书院收学生极为严苛,尽管你得了这入县学的资格,若是通不过考核的话就会被劝退。   听刚才的给自己办入学的老夫子说,书院每个月有月考,每季度有季考,若是一直是最后几名就会被劝退了去。   也就他们开平县人有优待,只要考中了秀才就有入这白鹿书院的资格,其他县的人若是想进这白鹿书院,那学识要好才能进,但能不能留下来就靠自己的本事了,可是说是竞争激烈。   周宁今儿是跟着一道过来的,沈临川原想着和他家夫郎一道进来转转呢,谁知道书院平日里不许外人进来呢,周宁只好留在了外面。   山脚下有个小市集,周宁等沈临川的时候闲着没事就转了起来,这地儿多是卖笔墨纸砚的,还有一些卖小吃食儿的,还有几个零星卖菜的,一问都贵得吓人。   那韭菜在乡下两文钱一把,来了这都得五文钱,鸡蛋也贵,一个鸡蛋竟然七八文。   沈临川找到周宁的时候,他正盯着人家的鸡蛋看呢,那卖鸡蛋的妇人正喋喋不休和他说话呢,“这鸡蛋哪里贵了,只要八文钱一个哩,这书院的伙食不大好吃,鸡蛋抢手着呢。”   “宁哥儿。”沈临川笑着喊了一声,周宁走了过来,“沈临川这地儿东西可真贵,就连鸡蛋都值八文,幸亏咱家的鸡都带过来,也省得买鸡蛋了,都留给你补身子。”   “我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别省着,如今家里也不缺银钱。”   “我知道的,咱家的鸡现在精神头都不好呢,得赶紧伺候好了给你下蛋吃。”   “好,听你的。”   两人今天是走过来的,离得不算远就当是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了,如今天光正好,树木也生得郁郁葱葱的,白鹿书院藏在半山腰更显得雅致了。   如今一切安排妥当,只等着几日后入学了,家中暂时没有什么事宜,就是周大有些急了,原是托了那房牙子帮自己找铺子呢,谁知道一直没个信,周大空了索性背着手自己去集市上转转,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能租的。   现下几日闲着无事,沈临川就和周宁一道练练字,周大则喜欢去外面转转,忙碌了这些年了突然闲下来他浑身不得劲的。   别说他了,就连周宁也觉得这县府不如家中自在,还是乡下好,院子大,无事了还能种菜或者去地头转转,一身的劲儿没处使,每天家中的活儿也就是做个饭,等沈临川去了书院了,他更是闲着没事了。   “静心,字都写错了。”   周宁微微皱眉又哎了一声,“沈临川,我想去找个活计,在家也太无聊了些。”   沈临川也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沈临川不觉得家中的夫郎妇人应该围着男子转,有自己的事业也挺好,他也不想拘着周宁,他家夫郎也是个闲不住的,在家中没两日就会觉得厌烦。   “不知道,去外面给人家做帮工或者卖个小食都成的,我力气大,寻常小哥儿女娘做不得的,我都做得动,就算是看家护院也是使得的。”   沈临川笑了,“让你去看见护院我可舍不得,伤着了可怎么办,不如先做个小食儿,也不用租铺面,等咱爹铺面了弄好了,到时候或许能隔出来一些给你做小生意。”   周宁眼睛都亮了,“成,那我想想做什么。”   周宁字也不写了,托着下巴在想做什么小食儿好呢,若是做那些需要生火的还要租个小摊位,还不如先做些能拎着篮子卖得小食儿呢。   “卖窝头怎么样?”周宁觉得自己力气大,揉面和面什么的都不在话下,沈临川夸他做得窝头暄软蓬松,到时候他拎着篮子在集市小巷子了转这卖,说不定也不错呢。   “好呀,我家夫郎做得窝头比咱镇上铺子里卖得都好吃呢。”   周宁来了兴致,“而且我做得豆酱也好吃,到时候可以送给人家,还有大嫂教我做得油酱菜,我可以做上一些,说不定也有些要呢。”   沈临川鼓励道:“在咱们老周家,我家夫郎可是顶梁柱呢。”   周宁点头,“我力气大,你安心读书,供你读书我是供得起的。”   沈临川乐了,“好好好,那我可要好好吃吃这软饭了。”   他们来县府已经四五日了,周宁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个喜动的,不像沈临川能坐在那翻上一天书都不觉得无趣的,时间久了难免觉得一身的劲儿没地儿使。   夜里吹了灯缠着沈临川缠磨,心里想着反正最近几日沈临川读书不那么辛苦,他努努力说不定早早揣上崽了。   周宁也不觉得累,按下沈临川就扒起了他的衣裳,只是他屋中的床经不起两人折腾,动一下都吱吱哇哇晃了起来,周宁听得耳朵根都热了,“算了,睡觉吧。”   别到时候吵醒了他爹,到时候他就尴尬了。   沈临川被吊得不上不下的哪里肯的,“好宁哥儿,你想要我命啊,去下面。”   周宁不肯,“不要,睡觉吧,把床修好了再说。”   沈临川被逼得一头的汗,咋了,这床是有结界啊,这事非得床上办啊。   沈临川边亲边哄,“一样的,一样的,你不想早点揣崽了,耽误了这会儿怕崽自己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周宁被哄得有些意动,被沈临川给哄下了床,哪知道沈临川那么多花样呀,周宁憋得脸都红了,沈临川什么时候劲儿这么大了,托着自己半天了都不嫌累的!   沈临川吃了个心满意足,就知道他这傻夫郎好哄,自己说上几句软话,再撒撒娇,什么都由着自己,他家夫郎最是吃这套了。   两人睡到了日上三竿,耳边又传来了吵闹声,沈临川皱眉,这宋家怎么日日都这么吵闹,这次不仅宋婆子的声音,还多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起来看看去。”   周宁也睡眼惺忪坐了起来,里衣松松款款地挂在肩头,身上都是被沈临川啃出来的红印子,周宁打了个哈欠系衣带子,低头一看自己一身的印子不由耳根泛红,沈临川怎么就是改不了爱咬他的毛病呀。   沈临川今儿心情不错,虽然被吵醒了也没生气,连周身气息都懒洋洋的,穿好衣裳又帮着他家夫郎束好了头发,两人一道出来看热闹去了。   这会儿天还早,刚蒙蒙亮,卖豆腐的货郎都还没有过来吆喝呢,这宋家就又吵嚷了起来。   宋婆子面前站着个穿儒生袍子的年轻书生,和宋婆子理论着,“何故每日如此吵闹,我还要读书,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我在自己家说话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要是真有那本事,就去考个举子去,考不中难不成还赖在我老婆子头上!”   那读书人看见沈临川二人站在门口呢,还不忘拱手致歉,“抱歉,抱歉,吵到你们了。”   沈临川回了个礼,“无妨,我家是刚搬过来的。”   罗青山尴尬地笑了笑,“实在是我夜里读书辛苦,一早天不亮就被吵醒了,这还如何读书啊。”   “我呸,少往我头上赖!”宋婆子说完扭头就进屋去了,丝毫不在搭理外面的人。   那男子长叹了口气,沈临川问道:“这婆子是差不多日日如此吵闹吗?”   那人点了点头,“五天有三天得一早吵闹的,多是骂宋夫郎,吵得我都没法睡觉的。”   沈临川也微微皱眉,“早知道租院子那会儿就先打听了邻居了,这要是睡不好以后可怎么读书呀,精神头都差的。”   “这位兄台你也是读书的?”   “刚入了白鹿书院。”   那男子走了过来,拱手道:“在下罗青山,也是今年刚中了秀才要去白鹿书院的,这是我家,哎,想搬都搬不走的。”   罗青山站在门口就和沈临川讨论起了学问,知道沈临川是今年的案首,心里越发对沈临川敬佩,恨不得拉着人回家探讨一二。   沈临川头一次见这么勤奋的读书人,刚还在吵着架,这会儿他被拉着不让走,沈临川悄悄扯了下他家夫郎的衣摆,周宁不解地看了过来,“怎么了?”   沈临川轻咳一声,“该回家做饭了。”   周宁这才反应过来,“哦哦,我这就回家做饭。”   沈临川忙说道:“我回家烧火去了。”   沈临川赶紧溜了,这罗青山是个学问极好的,生得蛮周正的,就是人有些一板一眼的,是今年院试的第二名。   罗青山见讨论不成学问了有些失望地走了,反正两家住得近,以后有的是机会请教学问。   两人回家做早饭去了,黏黏糊糊地挨着一起,周大背着手也回来了,手上还拎了一吊肉。   周宁喊了一声爹,周大把肉挂到了厨屋,“这金水街的铺面都瞧不见空的,又贵得厉害,那好位子的都要十两银子,都顶上两个人一年的花销了。”   沈临川知道他爹急着做生意,但这铺面着实不好找,县府又不比在村中,就算是不杀猪了,还能拉着骡子去田间地头干些农活,他爹又是个勤快闲不住的,难免有些着急。   沈临川劝慰道:“爹,那房牙子帮忙留着着呢,说不定哪日就凑到合适的了。”   “反正闲来无事,我最近也转着看呢。”   吃了饭沈临川坐在堂屋门口看书,周宁在日头下洗着衣裳,大黄来了县府这些日子了,也习惯了不能往外跑了,平日里周大出去的时候就牵着绳子,带着大黄一道出去溜溜,这会儿大黄正翻着肚皮晒太阳呢。   小院虽然不大,但却收拾地极为干净,院子虽然是泥土地,但周大一早就撒了水扫过一遍了,又开辟了一处菜园子,虽然不大,但种上几垄小青菜还是使得的。   如此空闲几日沈临川也到了入学的日子,周宁比沈临川都记着日子呢,等到入学这日起得比沈临川都早呢。 第78章   沈临川懒洋洋地睁开眼, “早着呢,在躺一会儿。”   “不早了,今儿入学头一日,可别晚了。”   沈临川打了个哈欠也起来了, 穿着平日里的短褐, 先拎着水桶把家里的水缸给提满, 然后又跟着他爹练了套拳法。   今儿沈临川头一日去书院,周宁特意煮了鸡蛋出来,又煎了几张金黄的葱花饼子,搭上一碗爽口的瓠瓜汤,周宁端着饭食出来了, “沈临川,爹, 吃饭了。”   沈临川应了一声, 一道帮忙把饭给摆了上来,他家夫郎今儿煮了这么些鸡蛋呀。   他家的十来只鸡一道从乡下带了过来,路上受了惊,刚来几日都不下蛋的,他家夫郎小心伺候着, 最近才下了几个蛋,看样子是一下子都煮出来了。   沈临川心里一暖,他家夫郎虽然不善言语表达, 但总是格外地贴心。   吃了饭沈临川就换上了白鹿书院的青衿,这白鹿书院的青衿做得格外雅致,沈临川又生得肩宽腿长的,腰间束着丝绦,趁得整个人越发的风流俊俏。   周宁帮着沈临川理了一下衣袍, 这白鹿书院的儒生袍子穿在沈临川的身上格外地好看。   沈临川拿过书匣子,“好了,我先走了。”   周宁点了点头,“真不用我送你了?”   “不用不用了,我又不是那三岁的幼童,不算远,我一会儿就到了。”   周宁送了沈临川出门,这会儿日头都还没升起来了呢,有的人家刚起来开了院门,幼童睡眼惺忪地正靠在娘身上梳头发呢。   沈临川拎着书匣子大步走了,恰好碰见隔壁的罗青山也出来了,罗青山看见沈临川朝他拱了下手,“临川兄。”   “刚好一道。”   两人结伴走出巷子口,沈临川朝着他家夫郎挥了下手,转过巷口朝着白鹿书院而去。   孙夫郎听见动静伸着脖子往外看呢,看着沈临川两人离开的背影啧了一声,见宋婆子也出来喊了他一声,“宋婆子,新搬来的人家还是白鹿书院的学子哩。”   宋婆子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孙夫郎,“关你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宋婆子哐得关上了门,孙夫郎呸了一声,“你才是狗呢!”   孙夫郎也回家去了,这下可好了,原以为是巷子里来了户乡下人,不成想是那白鹿书院的学生,这宋婆子的儿子之前也是白鹿书院的秀才,就是读了几年一直没个长进,回了家娶了夫郎,现在给人家当账房呢。   这如今左右两家都是白鹿书院的学子,这不是往宋婆子的心窝里戳嘛,孙夫郎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出了声。   沈临川这会儿也到了书院,新来的学子都按照分的学舍一一找了对应的房屋,沈临川巧合和罗青山一间学舍。   两人算是来得早得了,沈临川找了个靠窗子的位子坐了下来,罗青山则坐在了他前面。   沈临川刚把自己的文房四宝给摆好,门口就有人喊他,“临川,沈临川!”   沈临川抬头一看是许知凡,正招手让他出去呢,沈临川起身出去了,许知凡见到沈临川格外地激动,“我瞧见你明知,过来找你!”   许知凡噼里啪啦问了沈临川如今住哪,两人互留了住址,许知凡家在镇上做生意呢,自是不缺银钱,许家给他在白鹿书院附近买了处院子,又另外配了两个小厮照顾他。   许知凡高兴地不行,“总算是能远离我爹的叨叨声了。”   “行了吧,就算是没了许伯父催促你,这白鹿书院的课业紧,也不见得能轻松几分。”   许知凡又垮下了脸,“只要不是最后几名就成,要是考得不好被扫地出门了,我爹肯定能把我的腿打折了。”   两人站在门口说着话,就听见有人在大声地寒暄,“呦,刘兄,幸会幸会,哎呀,是宋兄台呀,家中可还好呀,缺什么了只管和我说,咱们谁跟谁呀。”   沈临川回头一看是那日办入学的时候碰见那位同窗,叫钱大志的,本来就生得白胖白胖的,穿上了白鹿书院的青衿,衬得整个人跟个喜庆的露馅粽子似的。   白鹿书院虽崇尚节俭,但也不禁学子穿戴,只见那钱大志腰间叮铃咣当地挂着不少的金饰玉环这些,他和人打招呼的时候有人嫌弃地躲开了。   许知凡也笑出了声,“这钱家在南陵州府也是大户了,家中的米行在咱整个南陵州都是数一数二的,为了进白鹿书院使了不少银子了,家里啥都缺就是不缺银钱,你瞧那腰间恨不得挂满了金银珠玉这些。”   钱大志见人就打招呼,还不时地从腰间摘了金银挂饰往外送,哪里有人肯要的,清贵的读书人面露鄙夷越发躲得更远了。   钱大志远远就看见了沈临川,本就被脸颊上的肥肉挤得一条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声叮呤咣啷地就过来了,许知凡小声和沈临川说话,“快走,那大金元宝过来了!”   沈临川轻咳一声,“不得无礼。”   许知凡轻打了下自己嘴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家还是货郎出身呢,没看不起他,就是他这做派在书院惹了不少人退避三分。”   钱大志已经挪着滚圆的身子过来了,“沈相公,又见面了。”   “钱相公。”   钱大志见沈临川没有躲着自己笑得眼睛都快瞧不见了,“沈相公可安顿好了,若是不嫌弃,我们钱家在这附近有处宅子,沈相公可以住过去。”   “多谢钱相公了,已经都安置妥当了。”   “有啥事直接和我说,我们钱家最是乐善好施了。”   换句话说,我们钱家钱多得没地儿使了。   钱大志还想和沈临川套近乎呢,各学舍的夫子已经过来的,沈临川和钱大志道了声谢就回屋去了,许知凡也赶紧跑了,“钱大志,还不赶紧走,夫子来了!”   新来的秀才都在同一个大院子,里面分了不同的学舍,钱大志背对着门呢没看见,许知凡一叫他也忙跟着跑了,只是他身形肥胖,跑起来整个人都是晃的。   沈临川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放眼望去他们一间学舍只有十五个人,这会儿都坐得格外板正等着夫子呢。   沈临川也理了下长袍挺直腰板,也歇了一些时日了,以后可不能懈怠了。   上午上了一节课的经义和一节课的讲史,白鹿书院延请的夫子都是中榜的举子,还有进士亦或者辞官归乡的大儒。   一上午下来就连沈临川都不敢松懈半分,这白鹿书院的夫子授课极快,剩下的只能靠自己悟,但也收获颇多。   古钟声响起,上午的课业结束,沈临川这才敢松了口气,不愧是百年书院呀,他自认为之前在王老夫子的学堂已经够勤勉了,两堂课下来越发觉得自己差着呢,日后应更加勤奋才是。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就是科举的魅力所在,但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沈临川不敢有丝毫懈怠,课上记下的笔记小心收好这才起了身,坐在他前面的罗青山回过了头,“沈相公觉得夫子讲得可还能明白?”   沈临川笑着摇了下头,“还应深钻细研。”   听沈临川这么说,罗青山也松了口气,“原以为是在下愚钝悟不懂夫子的深意。”   “一样,这头一日,等上习惯就好了。”   两人一道结伴出了门,许知凡已经在门口等沈临川,脸都要皱成苦瓜了,一看见沈临川就大道苦水,“完蛋了,沈临川,啊呸,不是,是我完蛋了!这夫子讲得着实深奥,我早晚有一天要滚蛋的,怎么办呀沈临川!”   一旁的罗青山劝慰道:“不瞒这位相公,这上午的经义课我听着也着实深奥,可见这学海无涯,更应该刻苦努力才是。”   许知凡啊了一声,“你也听不懂啊!”   罗青山摇头,“只觉得自己学识浅薄。”   许知凡狠狠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笨到听不懂夫子说啥呢。”   沈临川轻咳了一声,“罗相公是今年院试第二名,他只是谦虚,你可别真听了去。”   许知凡啊了一声,合着只有他一个人觉得难啊,人家说难只是在谦虚!   许知凡脸又皱了起来,只求小考的时候别是最后几名了,要不然得滚蛋啊!   三人结伴去了伙房,许知凡和罗青山互通了姓名算是认识了,许知凡嗐了一声,“你两一个院试第一,一个院试第二,和你两在一块我岂不是更是不敢松懈了。”   许知凡性子活泼,虽然罗青山这人有些古板不爱说话,许知凡说上十句他才回上一句,但许知凡不觉得人家冷落了他,只认为这学识好的人有点怪癖怎么了,不就是话少了些嘛。   许知凡越发觉得还是沈临川性子好,为人谦和头脑又活泛,自己能挂尾巴考中个秀才,全靠沈临川拉自己了。   一路上许知凡嘴巴不闲着地说着话,伙房那边已经有不少人排队了,白鹿书院分为三个层级,差不多相当于一年生,二年生,三年生,各自穿着的青衿略有差异,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许知凡排在人群中还在不停地说话,看见熟人了朝着沈临川努了努嘴,“那,周有成,我两一个学舍。”   沈临川也看见了,他有一阵没看见周有成了,自从周有成被张郎中打了一顿之后听说他就没出来过了,再次见到周有成只觉得人阴郁了几分。   周有成也看了过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怨气,看了沈临川一眼又扭头看一边去了,许知凡哎了一声,“这周有成那是什么眼神,嘿!”   沈临川扯住了许知凡,“闹事者禁闭一日。”   许知凡这才老实了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办入学的时候发了戒规,你没看?”   许知凡心虚了几分,“又不考,我自是没看。”   沈临川和罗青山都是廪生,饭食一应由书院供应,许知凡则是交了银子的,白鹿书院的伙房饭食看起来不错,但多偏清淡为主,一荤一素,再搭上一碗清汤就是廪膳生标配的供应了。   味道平淡,自是比不得外面的酒楼脚店花样多些,食不言寝不语,尽管伙房的人挺多的,但只能听见小声的交谈声。   许知凡小声嘀咕,“这白鹿书院的规矩可真多。”   罗青山吃饭的时候腰板挺直,斯斯文文的,“许兄,禁声。”   许知凡嗯了一声老实吃饭,果然和这学识好的人在一块有压力,罗青山也太守规矩了些。   沈临川也规规矩矩坐好吃饭,这白鹿书院的饭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刚听许知凡说他一个月都要交二两膳食费呢。   周围传来一阵骚动,沈临川抬头看了过去,只见钱大志端着饭一脸笑意地往人家身旁坐,哪知他刚坐下来旁边的几个人就走开了,钱大志不死心地又换了个地方,人家也不屑和他坐一块。   钱大志也不恼,自顾自找了没人的角落吃了起来。   许知凡小声和沈临川说话,“书院大多数人瞧不上钱大志的做派,乡下出来的读书人清高,官宦世家的更是瞧不上他。”   “此人心性倒是不差。”罗青山说了句。   许知凡有些惊讶,原以为罗青山这人古板的厉害,读书人最是不屑与商人为伍,士农工商,商人排在了最下等,没想到罗青山竟还夸赞了句。   沈临川也知道钱大志为什么头一天过来就被排挤,谈不上丑,胖胖的生得挺讨喜的,就是目的性太强,一来就各种结交。   听说又是钱家粮行的少东家,虽是少东家,但钱家的生意确是他在做,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这钱家在南陵州是大户人家,但钱家就算是在官场上无人庇护,钱大志也不至于四处结交学子,不像是过来求学的,倒像是提前过来投资的。   钱家什么情况沈临川不了解,但必是钱大志看出了什么问题,这才早早盘算了起来,不过钱大志挺聪明的,白鹿书院是什么地方,虽比不得国子监,但从里面出来的举子也不少。   沈临川朝角落看了一眼,钱大志立马露出讨好的笑,罗青山也顺着沈临川的目光注意到了,微微皱了下眉,“沈兄,此人不可结交。”   沈临川点了点头,“我知道。”   许知凡哎了一声,“罗青山你什么意思呀,看不上商户人家呀。”   “不是。”   罗青山本就话不多,撂下两个字也不再解释,随许知凡怎么看吧,两人现在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下午是律学道学,天本来就越发热了起来,听着夫子满口的曰呀道呀的,不少人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   屋里的学子腰板挺得一个比一个直,生怕错过夫子说过的每一句话,这头一天下来,就连沈临川都有些吃不消。   课程结束后沈临川就收拾东西起身了,罗青山虽然没说什么,但看起来崩得更紧了。   许知凡则明显了许多,出院门的时候脚步都是拖沓的,半死不活地和沈临川打了声招呼问要不要坐马车,沈临川摇头拒绝了,“我想散下步。”   “好吧,那我先走了,实在是遭不住了。”   沈临川两人也结伴朝山脚下走路,这白鹿书院的大门离山脚大约有一里路,两人脚程快,拎着东西就下来了。   刚到了山脚就看见这边有个小集市越发热闹了起来,不少学子纷纷买上些小食儿换换口味,有卖油饼子的,小馄饨的,包子面条各色点心倒是挺齐全的。   “沈临川。”   沈临川一看那不是他家夫郎嘛,沈临川面上一喜,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接你。”   沈临川接过了周宁手上的篮子提着,里面铺着一层白布棉花垫子,干干净净的,沈临川一看就知道他家夫郎今儿出去做小生意去了,“卖窝头去了呀。”   周宁点头,“一路吆喝过来,刚好过来这等你。”   沈临川心中胀胀的,跟打翻了蜂蜜罐子似的,一天的疲惫在见到周宁的那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走回家。” 第79章   周宁今儿下午半晌的时候就蒸了两篮子的窝头, 个个都有拳头那么大,又暄又软的。   有绿色的青菜窝头,有金黄色的苞谷面窝头,还有紫色的高粱窝头, 里面掺杂了白面的, 吃起来不会刺嗓子。   一文钱一个, 还送了油酱菜,头一天卖周宁也不知道他生意咋样,就只弄蒸了两笼屉,约莫有四五十个,虽然挣得少了些, 但周宁觉得有个事做了,劲儿也有地使了。   到了家都要做晚饭的, 金水街两旁的食肆里又坐了不少的人, 沈临川挽起袖子做饭,周宁觉得他读书累让他歇着,沈临川不肯,“都坐了一天也该动动了,哎呀, 我的身子骨都僵了。”   周宁被沈临川逗得露出个笑脸,坐在一旁帮忙烧火,沈临川麻利地烧了个豆腐, 又炒了个青菜出来,“爹呢,该吃饭了,怎么还没回来?”   “应该是出去溜骡子去了,快回来了吧。”   两人端了饭出来, 周大这才牵着骡子回来了,周宁喊了一声,“爹,吃饭了,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晚呀?”   周大挠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走了远了些。”   饭桌上三人难免说起了学堂的事,沈临川说一切都好,周大不住地点头,“在那别省,该花的地方咱就花。”   “知道的爹,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日子又恢复了从前,沈临川比在王老夫子学堂那会儿更加勤奋了,吃了饭溜达了一会儿就捧着书用起了功。   夫子讲得快,得在对着笔记揣摩一边,明儿要上的课也得提前预习,比考秀才那会更是忙碌了。   沈临川在学堂熟悉了几日渐渐习惯了,这白鹿书院授课极为丰富,对应的学子也顶着压力。   除了科举要考的儒学经典和讲史外,还有书学、算学、医学、画学的,每周还有守城的武将教授骑射武艺,可以说是课业繁重。   沈临川经义历史这些都还好,又因跟着周大学过射箭和拳脚功夫,武艺也说得过去,特别是射箭,在一众读书人里可以说是蛮出众的,就是不善骑马,倒是比不过一些家中富裕些的人家。   沈临川也不气馁,骑马他不擅长慢慢练就是了,骑骡子他倒是会的,他家那头青花大骡子最是温顺了。   一节骑射课下来,沈临川两股都是疼的,没想到这马这么难骑呀,颠得他都快吐了,下来腿也是软的,一旁的罗青山跟他难兄难弟,罗青山不仅骑马不大行,射箭都是脱靶的,惹得同舍的学子笑了起来。   沈临川和罗青山课业都是不差的,就是骑射课的时候落了下成,那八品的校尉又看不上读书人,觉得迂腐不堪,看着落了一地的箭矢和骑马都腿软的读书人更是不屑,狠批了一番扭头走了。   还都是秀才呢,要是在他手下当兵看他不好好给磨炼磨炼。   特别是沈临川和罗青山被骂得最厉害,其他人虽然是个半吊子,但两人一个不会骑马,一个不会射箭,那校尉又是个急脾气,口水都恨不得飞到两人脸上。   沈临川失笑一声无奈摇头,不成就回家骑骡子了,总比没有强,买马的话也不是买不起,只是初到县府,还不知道哪地儿等着用银子呢,先不急这个。   沈临川拎着书匣子朝书院门口走去,没走两步呢就被人叫住了,钱大志气喘吁吁赶了上来,“沈相公,沈相公!”   沈临川停下了脚步,钱大志本就生得胖,最近天热了些这一路跑来一头的汗,“钱相公,何事?”   钱大志笑了笑,“沈相公借一步说话。”   钱大志引着沈临川往人少的柏树后走去,沈临川有点急着下山呢,他家夫郎肯定在山脚下等着他呢。   “钱相公,有事就说,难不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钱大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钱大志瞅了一圈见四下无人,从袖子拿了个钱袋子出来,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银子碰撞在一起发出脆响的声音,少说也有二三十两银子。   钱大志讨好的笑了笑,“听闻沈相公是耕读人家出身,这些银子赠与沈相公读书,沈相公也好安心读书。”   沈临川微微挑眉,这是直接给他送银子了,钱大志说着就往自己怀里塞,沈临川哪里肯要的,推拒着不肯收,“钱大志,你这是作甚,我家不缺银钱。”   钱大志有些急了,“沈相公误会,这银钱是私下赠与沈相公的,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沈相公放心,只是钱大志我钦佩沈相公的学问,绝不是想求什么东西。”   沈临川不肯要,他的劲也不小,硬是又给推了回去,钱大志有些失望,“沈相公难不成也瞧不上我这个商户人家。”   学堂里少不得县府的人家,有家中为官的,有书香世家的,更有那乡下出身的清贵人家,就算是家中有做生意的,那也是家中父兄在做,不像他,这钱家的生意实打实是他在做,这才被读书人瞧不起。   “钱相公误会,之前我和我家夫郎也做些小生意,手上不缺银钱,我是想说钱相公不如把这银钱赠与需要的人。”   钱大志本就不大的眼睛迸出亮光,“沈相公当真没有瞧不上我。”   “没有。”   沈临川本就生得周正,又是今年开平县的案首,外人看起来格外的正派,就连他说话都格外有信服力。   见沈临川说没有,钱大志这才放了下了心,“我就知道沈相公与其他人不同。”   钱大志感动地泪眼婆娑,“我知道其他人看不起我钱大志,沈相公是绝对不会的,听沈相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钱大志说完就走了,沈临川叫住了他,“钱大志,若是你是想结交什么人的话,与其现在四下拉拢人,不如多行善事留足了好名声。”   钱大志家中有钱,又是个商人,白鹿书院也有不少商人家的孩子,就是钱大志行事做派铜臭味重了些,这才遭人嫌弃了,若是品德好的话,有的是人结交。   这钱大志不像是过来读书的,倒像是想过来交朋友的,   钱家那么大一个粮行,就像是一头待宰的肥羊,若是上头没人他是不信的。   钱大志心中一惊,他不过和沈临川说上两句话,这沈临川竟然能见微知著至此,可见此人的厉害,但可惜不与自己结交,可惜了,说不定这沈临川日后,谁说得准呢。   钱大志回身行了一礼,“多谢沈相公了。”   沈临川被钱大志拉住耽搁了一会儿,拎着书匣子快步下山而去,沈临川微微皱眉,今儿骑马练多了,下山的时候腿都是抖,沈临川啧了一声,还得练练。   沈临川到了山脚就四处寻找他家夫郎的身影,只见人群中他家夫郎正给人家包窝头呢,沈临川忙走了过来,“宁哥儿。”   这围上来买的多是书院的学生,下了学了或顺路买上些吃食儿,或下来吃上些东西的,沈临川帮着一道收铜板,周宁给人家包窝头,没一会儿的功夫两大竹篓的窝头就卖完了,就连那油酱菜都送了个干净。   沈临川收拾好了东西,扁担上挑着两个空竹篓站了起来,周宁伸手想接过来,沈临川不让,“哪有让自己夫郎挑的,走喽。”   周宁露出个笑脸,“爹今儿早买了条鲈鱼,回家了蒸给你吃。”   “好,辛苦我家夫郎了。”   沈临川调笑了一句,惹得周宁头都低了下来。   沈临川喜欢吃清蒸鲈鱼,一家人都记得呢,周大周宁二人怜惜沈临川读书辛苦,在吃食上一惯不会短了的。   两人回来的时候院门还锁着呢,沈临川开了门,“爹呢,还没回来呢。”   “应该没在家。”   两人进了院子,大黄看见主人回来了摇着尾巴过来了,院子里空无一人,沈临川觉得他爹最近几日时常比自己回来地还晚呢,“宁哥儿,爹白天在家吗?”   “爹就晌午吃饭的时候回来,说出去找铺子去了。”   沈临川没在问了,哪有一整天都在外面找铺子的,他爹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两呢,沈临川进了厨屋,就看见灶台上的盆子里游着条鲈鱼呢。   等饭快做好的时候周大才牵着骡子回来了,沈临川喊了声,“爹回来了,该吃饭了。”   “哎,来喽。”   周大把骡车给卸了下来,牵着骡子去棚子里歇息,又是喂草料又是饮水的,把骡子伺候好了才进屋吃饭。   沈临川不经意地问道:“爹,最近铺子有着落了吗?”   “没有,没有,那房牙子找得总是不衬我心意,要么是太远了,要么是不远处就有肉铺子,这哪里能做生意的。”   “爹,不用急,过上一阵家中蚊香的生意也要做了,短不了银钱的。”   “哎,爹知道的。”   吃了饭沈临川照旧点上蜡烛开始夜读,周宁太早了也睡不着,陪着沈临川一道默默练着字,他不喜欢看书练字,但陪着沈临川还是挺好的。   “宁哥儿,明儿你跟着爹看看,感觉咱爹不像是找铺子去了。”   周宁停下了笔,“那爹出去干什么去了?”   “咱爹不会是偷偷做活去了,又怕咱两发现不让做,你跟着去看看。”   周宁也觉得有可能,他爹不是那种闲得住的人,但做活就做活呗,怎么还瞒着他和沈临川呀。   周宁的窝头小生意现在做得不错,早上做上几笼屉在金水街挑着卖,晚上就挑着去白鹿书院的小集市那,小集市那不收市银,还能找个地儿放担子。   一天能挣上小一百文,虽然没有卖把子肉挣得多,但周宁挺满意的,把子肉的方子卖给王老汉家之后他家就不在做了,沈临川说得对,这县府能人异士多着呢,若是被人家学了去,怕误了王家的生意。   周宁的窝头就卖早上一会儿,他的窝头又大又软,在配上口味独特的油酱菜格外受欢迎,有时候他还会变着法弄上一些炒菜干,烧椒酱或者豆子红椒酱。   周宁很会做酱,小时候他小爹做酱的时候经常带着他,周宁在家就喜欢做,夏日的时候封上几坛子,到了冬日的时候能当下饭的小菜。   沈临川一拎着书匣子出门,周宁也挑着他的竹篓出来了,“爹,我出去卖窝头去了。”   “哎,路上慢点。”   周宁一走,周大也架着骡车走了,独留了大黄看院子。   这会儿金水街的集市上多了不少乡下挑担子卖菜的农户,菜都特别地新鲜,叶子上还带着露珠呢,周宁看得心中欢喜,这水芹菜生得可真好呀,一会儿卖完了窝头也买上一把。   周宁挑着担子也吆喝了起来,“卖窝头了,卖窝头了,免费送豆酱喽。”   这豆酱是他小爹自己捣鼓出来的,周宁自小就会做,豆子泡好之后煮熟,再裹了面粉放入稻草中闷,几日之后上面就会长出一层绿色的霉,最后加入红辣椒白酒一道封入罐子中,在太阳下晒,晒上一个月就成了咸香可口的豆酱。   沈临川最喜欢那个,焖肉的时候特别喜欢放,还能拌米饭吃,周宁把去年剩下的一坛子都给搬了过来。   “周夫郎给我来五个窝头。”   周宁被一位年轻的妇人叫住,周宁应了一声放下了担子,那妇人手上还牵着个不大的小哥儿,垫着脚尖往箩筐里看,“娘,我要那个金色的,好看。”   “成成成,今儿你吃那个金色的窝头。”   那妇人拿住手帕包窝头,周宁又另取了油纸托装了一些豆酱,“夫人,拿好。”   “今儿又是豆酱呀,周夫郎我最是喜欢你做的豆子了,配着窝头格外的好吃。”   周宁的生意格外的好,一路挑着担子边走边吆喝,他的窝头做得又大又松软,而且还便宜,不少老人孩子都喜欢吃。   一早起来赶早市的妇人夫郎,回去也省得在做饭了,买上几个窝头,回家在煮上一瓮米粥就是一顿不错的早食儿了。   “卖窝头,卖窝头喽~”   周宁边走边叫卖,还有那起得早匆忙上工的脚夫力工跑堂的小伙计,都喜欢在周宁这买上两个窝头,边走边吃,等到了地儿了也不耽误干活。   周宁在金水街做小生意有一阵了,长得又极好辨认,也渐渐有了些名气,有人喜欢吃窝头,有人喜欢他做得酱,集市上走一遭,周围的小巷子再转上一群,这窝头就卖得差不多了。   周宁记着沈临川说得寻寻他爹,他爹最近一乏经常不在家,有时候连午饭都没在家吃,等到日头落了才牵着骡子回家。   周宁对这块还不大熟,早上有不少做工的人买他的窝头,周宁打听了一下,若是想做散工的话多是到不远处的码头,那多有些粮船或者富裕人家要脚夫的。   周宁挑着空担子一路行来,转了有大半个时辰也没看见他爹,只见这临水的码头格外热闹,不远处有各种做杂活的汉子等着人家来寻,看脚边放着的工具多是泥瓦匠或者木工,想来应该是个手艺人常聚的地方。   再往前走就是码头了,有两层的商船停靠在岸边,赤着两臂的汉子肩膀上扛着沉重的麻袋,不远处的岸边则是供行人上下船的,周宁没寻着他爹就走了过来。   周宁微微皱眉,难不成沈临川猜错了,他爹压根就没出来做活,还真是一天都在外面寻铺子呢?   供行人上下的码头更是热闹,彩蓬乌船上上下下的都是人,有搬重物的力工,还有靠在轿子旁歇息的轿夫,更有一些靠在一旁等着人家嗦使的车架。   周宁倒是头一次见这么热闹的码头,多看了几眼,没瞧见他爹就准备回去了,刚侧身就瞧见眼熟的骡子,那不是他家大青花嘛!   虽然骡子都长得大差不差的,但他家的骡子那会儿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生得很是健硕,而且那脖子上的彩布肯定是错不了的,那可是他爹亲手打的呢。   周宁快步走了过来,只见他家骡子站在岸边就是没瞧见他爹的身影,周宁拍了拍他家骡子,“我爹人呢?” 第80章   周宁刚拍了两下, 旁边就有个黑脸汉子嘿了一声,“你谁呀,摸人家的骡子做甚!”   周宁抬头看去只见是个年轻的汉子,穿着短汗衫, 胳膊上的腱子肉鼓鼓囊囊的, “这是我家的骡子。”   “什么你家的骡子, 这分明是周大叔的骡子,你是不是想偷骡子的!”   那汉子快步走了过来,看清周宁眉梢的孕痣脸腾得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就,就算是小哥儿, 也不能偷人家的骡子呀。”   “我没偷,这是我家的骡子。”   周宁不欲搭理这汉子, 只静静地等着他爹过来, 那黑脸汉子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对方是个小哥儿。   “您瞧瞧我这牲口,多壮实,拉东西最是稳当了。”   周宁扭头一看他爹正引着个管事模样的人往这走呢,“爹?”   周大一看他家哥儿怎么来了, 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宁哥儿,你咋摸到这了, 快回家去,这都是一些汉子。”   “爹,你咋在这干活儿呢,不是说找铺子去了?”   “我就,我就偶尔过来转转, 转转。”   周宁才不信呢,他爹必是每日都过来的,一旁的中年的男子催促道:“这活儿你还做不做了,不做我找别人去了。”   “哎,做得做得。”   周大忙拉着骡子过去,周宁也跟了上去,就连刚那个黑脸汉子也一道去了,一艘小船停靠在岸边,上面都是一些箱笼,周大下去搬东西去了。   “爹,我帮你接着。”   “不用不用,这又不重,哪用你一个小哥儿下手的。”   周宁不依,这里面有的箱笼挺重的,都是实木的箱子,他爹一个人抱着出来了,周宁搭把手给抬了出来,就连刚那个黑脸汉子都帮着一道给抬了抬。   “二牛,谢谢你哈。”   那叫二牛的汉子嘿嘿傻笑了一声,“谢什么,搭把手的事。”   那雇骡子的人坐上了骡车,周宁也坐在了最后面,周大赶着骡车走了,周宁原想说道他爹两句呢,有外人在呢,他也不好开口,帮着他爹一道把东西送了过去。   “爹,咱回家去。”   周大嗐了一声,“回家作甚,闲着也是闲着,那铺子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合适的,不如先挣些铜板,一天也有个百十来文呢。”   “爹,你这腰刚年前还闪了下呢,做这力工岂不是更劳累了。”   周大乐呵呵地摆手,“哪有,哪有,咱乡下人家哪有那么娇贵的,不就是闪了一下腰,这都多久了早就歇过来喽。”   周宁想劝他爹回家去,他爹不听,周宁倔脾气上来了,非要跟着他爹过去,周大撵都撵不回去的,没法,只好带着一道去了码头,只准他家哥儿在一旁看着,活儿不让他做。   周宁怎么可能听他爹的话,他爹接了活儿了他就帮着一道干,有的人家见这做力工的竟然还有小哥儿呢,有哥儿女娘同行的人家就喊了周宁过去帮忙搬东西,一次能得二三十个铜板。   周大不许他家哥儿干活,周大越是说周宁越不听,倔脾气上来干得比他爹都快呢,周大哎了一声忙说道:“走走走,回家回家。”   周宁还有些不乐意呢,“爹,我再干会儿。”   “回家回家。”周大拉着他家哥儿走了,哪有小哥儿在码头做力工的啊!   周大呵了一声,“是不是临川让你跟着爹的?”   周宁老实摇头,“没有,沈临川说爹可能在外面做活了,让我瞧瞧,我问了人就找过来了。”   周大就知道定是他家哥儿婿让寻过来的,他家哥儿最是好骗了,哪里会想到他在外面做活计呀。   他原也想着先做个跑腿的活儿,但他年岁大了,那客栈脚店觉得他不如半大的小子灵光,又不知道能干多久,人家自是不要的,周大想着家中还有骡子呢,就跑到码头帮人家装卸箱笼。   “爹,铺子慢慢找就是了,咱来这开平县还不到一月的,急什么呀?”   “好好好,不急不急。”   周大如今那力工的活计也做不成了,就帮着他家哥儿一道揉窝头,   下午的时候周宁就会去白鹿书院那边卖窝头,家中的骡子在家呢,索性就赶了骡子去了,还能接沈临川一道回家。   周宁赶着骡车想起成亲那会儿的事,当初一时冲动看上了沈临川的模样好,想着就算是人混了些,能生儿育女就成,只是好像成亲头一日他家相公突然乖顺了下来,脾性也好了。   这几日周宁做过一场梦,记得不大真切了,梦里的‘沈临川’脾性极差和没成亲那几日一样,一味儿的朝他爹要银钱,他虽然心里厌烦但也忍下来了,只想着凑合把日子过下去就成了。   醒来时吓得出了一额头的汗,那不是他的沈临川,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相识,堂屋的烛火隐约映着卧房,还传来窸窸窣窣翻书的声音,他那会儿心有余悸地喊了声沈临川。   隔壁听见动静的人端着油灯过来了,“可是渴了,我给你端些茶水。”   还是那个温柔的沈临川,周宁这才松了口气,他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后来那个模糊的梦他都快忘记了,就没和沈临川说过。   书院的钟声敲响,沈临川收拾了东西起身了,他前面的罗青山也站了起来,“一道。”   “今儿不在这多读会书了。”   罗青山没答自顾自出了房门,沈临川也随后出来了,两人结伴一道朝着山下走去。   罗青山一向下学之后待上一阵才走的,今儿竟然一下课就走了,沈临川还有些好奇呢,想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和自己说。   如今来了这白鹿书院已有月余,沈临川已经习惯了白鹿书院高强度的课业,新来的这届秀才也逐渐形成了各自的派别,有寒门出身的清贵之流,还有官宦子弟的。   有人想拉拢沈临川入清流派,沈临川瞧不上人家,什么清流派官宦派的,平日里只管做好自己就行,罗青山被拉拢过,他婉言谢绝了,只觉得这些人平日里组个诗会什么的,耽误了他用功。   罗青山轻咳一声问道:“钱大志是不是也找过你?”   沈临川哦了一声,原来是因为这呀,“找过,只是家中银钱如今不缺,罗相公这么问?”   罗青山摇了摇头,“只是想私下问一下沈兄,钱家的银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难免以后受制于人。”   “钱大志或许只是想做好事呢,书院里有不少家境贫寒的子弟,若是接受了钱大志的银钱或许家中的妻儿老母日子会过得好些。”   书院里有没有人,有多少人受了钱大志的银钱,罗青山也不知道的,但读书人的风骨在那呢,宁愿饿死也不受那嗟来之食,“想必不会有几个要的。”   沈临川没有在和罗青山讨论这个事了,罗青山是标准的士子,道德感极强,若是他在争论上两句,不过是多费些口舌罢了。   沈临川觉得倒是无所谓,若真是家中实在贫寒,又为了读书累得全家食不果腹,就算是受了这银钱也无不可,只要不忘了初心即可,日后高中造福一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两人一道下了山,沈临川头一件事就是找他家夫郎,人围得最多的那地儿肯定就是他家夫郎的小摊子了。   沈临川走过去,就见他家夫郎正在给人家装窝头呢。   “我来收铜板。”   周宁朝着沈临川勾了下嘴角给让了个位子,两竹篓的窝头很快就卖完了,这窝头又大又便宜,若是省着吃一顿吃一个即可,一天也就才三文钱,家境贫寒的学子喜欢来这买,渐渐也知道了这卖窝头的夫郎是沈临川家的。   卖完窝头两人赶着骡车回去了,等到了家周宁才和沈临川说了今儿的事,他爹竟然出去给人家做力工去了!   “那铺子得赶紧给咱爹找好,到时候再雇上两个伙计,爹也有个活儿干。”   周宁轻叹了一口气,“那铺子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多花些银钱好了,到时候瞒着点爹,省得他知道了心疼,金水街找不到合适的铺子那就往远一些的地儿寻寻,后日我休假,到时候我再找房牙子一趟。”   周宁点了点头,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爹也是想多给家中挣些银钱。   翌日到了月末要休沐两日,这天书院的课程也轻松一些,上午习书画,下午练骑射,一下了课沈临川就拎着书匣子跑了,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沈临川脚步有些匆忙,一步小心撞上了一个学子,沈临川拱手道歉,“抱歉。”   那学子皱着眉,“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的啊!”   沈临川本着是他撞了人,好好道歉就是了,谁知那人咄咄逼人出言不逊,越说越张扬了起来。   钱大志瞧见了吨吨跑过来劝和,“孙相公,都是一个学堂的,和气为贵和气为贵。”   “你算什么东西,也管上我的事了,滚一边去!”   钱大志讪讪站在了一边,沈临川不欲与他纠缠,“若是兄台伤到了话我愿意赔些银钱。”   “我呸,谁瞧得上你那三瓜两枣。”   说完甩了下袖子走了,沈临川也没生气本就是他撞了人家。   等人走了钱大志这才说道:“沈相公没事吧。”   “没事,这人是谁呀,怎么之前没见过?”   “是孙家的人,家中有个兄弟入了翰林院,虽说是个小小翰林,但那也是天子脚下。”   “孙家?”   钱大志又伸头小声道:“和沈相公你是同乡呢,也是清河镇出身的。”   清河镇孙家,沈临川只想起了一家,那会儿周老拐要把周小南卖与的就是那孙家,沈临川没放在心上,和钱大志道了谢就下山去了。   到了山脚下又帮着他家夫郎一道卖窝头,有认识沈临川过来买窝头的时候还说笑两句,“沈相公,你夫郎做得窝头可真是一绝,特别是那酱,若是能卖与我一些就好了。”   周宁只当人家在说笑,“我多给盛点就是了。”   孙世平也和一众人下了山,见沈临川在卖窝头呢嗤了一声,“简直是丢我们白鹿书院的脸。”   孙世平声音有些大,又惹得和他同行的人轰笑了起来,周宁也看了过去,有人在笑话沈临川。   几个人嘲讽了两句就走了,沈临川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不就是卖个窝头呢,这有啥呢。   两人卖完了窝头就收拾东西回家了,周宁心情有些低落,“沈临川,我在山脚下卖窝头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丢什么脸呀,我们做个小生意又不偷不抢的,怎么就丢脸了,而且那些家境不好的学子挺喜欢咱家的窝头的,一文钱一个热窝头,比伙房的饭菜可便宜多了。”   周宁一想也是,来买他窝头的学子确实都是家境清贫的人家,这么一想心里又高兴了起来。   沈临川休沐两天,许知凡邀了他一道出去吃饭,饭桌上许知凡抱着沈临川的大腿直嚎,“沈兄啊,我怕是在这白鹿书院待不了半年就要滚蛋了,到时候我爹能把我的腿给打断了。”   许知凡喝了酒又哭又嚎了起来,虽然是在小厢房里,但沈临川觉得这外面的人肯定是能听见的。   沈临川扶额,原想着刚好问问许知凡有没有路子能帮忙找下铺子,谁知他吃了酒了就开始撒泼。   沈临川把大腿上的人给扒了下来了,“行了,别嚎了,只要你肯用功,我保你不掉出。”   “沈兄啊!”许知凡又嚎了起来,“你瞧瞧我这脸,最近是不是都瘦了,这白鹿书院的课业实在是太重了,我日日吃不好睡不好的,沈兄啊,救我啊!”   沈临川被嚎得头疼,“行了行了,不是说了不懂得只管过来问我。”   许知凡抱着绣凳爬了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我不想读书了啊。”   沈临川拿了个点心塞住了他的嘴,“说正事,最近蚊香的生意是不是要做起来了,你写封书信问一下许掌柜的,另外还想请你帮个忙,看能不能托人打听一下这哪里有合适的铺面可以开猪肉铺子的。”   许知凡嘴巴里嚼着点心,噎得他白眼都翻了起来,“蚊香,嗝,蚊香我让人问下我爹,铺面的话你放心,我让铺面的掌柜帮忙问问。”   “多谢了。”   许知凡摆了摆手,“沈兄客气。”   他们许家在县府有三家布庄,还有两家杂货铺子,去年这两家杂货铺子卖蚊香都没少挣,他们在县府是有些人脉的,找个合适的铺面应该不在话下。   两人正饮着茶呢,小二敲门进来了,“两位相公,有位姓钱的相公让送了一壶雨前龙井过来。”   钱大志在小二后面露出了脸,“沈相公,许相公。”   都是一个学堂呢,自然不能把人往外撵了,沈临川撇了一眼许知凡,定是他刚嚎得声音太大了把人给引过来的。   沈临川抬手让了一下,“钱相公坐。”   出了学堂钱大志穿得更是富贵了,一身团福纹织金宝蓝色袍子,腰间依旧是叮铃当啷地挂了不少金玉,手指头上带着玉扳指和碧玺鸽蛋大的戒指,真的是一身的富贵。   许知凡都看得眨了下眼睛,“钱大志,你在书院的时候算得上低调了。”   钱大志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这人呀,就爱这些金的玉啊这些。”   许知凡伸出大拇指,“不亏是咱南陵州数一数二的粮商。”   “哪有哪有,这粮食上的生意哪有那么好做的。”   单是和各路周旋,他头发都不知道掉了多少,但谁让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呢,在学堂里被那些自视清高的读书人瞧不起。   大丰朝虽禁商罪囚乞倡优皂隶不许参加科举,但钱家的生意说出去那是挂在了三代开外的族人头上,但商人入仕还是被那些官宦世家瞧不起。   钱大志上次听了沈临川的话,回去之后就给县府的慈幼院捐了银钱,又派人去把院落给修了修,那些可怜的人家更是时不时地送些粮食衣物什么的。   钱大志也不拐弯抹角了,“刚听说沈兄想找间铺子,想找什么铺子,我家在金水街那边有好几家铺子呢。” 第81章   还不等沈临川说话, 许知凡就哎了一声,“钱大志,你咋还抢我的活儿呢,刚沈临川可是把这活儿托给我了。”   钱大志笑哈哈地摆摆手, “这不是我家有现成的, 就在金水街附近。”   沈临川婉言拒绝了, “不好占你的便宜,只是眼下已经托给知凡了,不要再令寻他人。”   许知凡得意地抬头,“我就说了。”   他和沈临川可是一道从清河镇出来的同窗,钱大志想抢了他最最好的朋友那是不能的。   钱大志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沈临川对自己不似他人那样有轻视之意,但对自己也多有戒备, 倒是个心思玲珑通透的人。   钱大志本就有意和沈临川交好, 沈临川可比罗青山好说话多了,自从上次给罗青山送过一次银子之后,再见罗青山他对自己就没个好脸色,怕是早已把自己归成了那奸诈之流,不过罗青山倒是没冤枉了自己去。   他们钱家在南陵州是数一数二的粮商, 他身为钱家的少东家自然是不缺人巴结,费劲考了个秀才,不就是想挤入士族的圈子, 就但人家瞧不上他。   和他一道的那些公子哥有不少人家捐了个监生的名头,只是说出去好听了些而已,想挤入那些读书人的圈子是不能的。   钱大志在这坐了一会儿,许知凡又喝得有些醉了,嘴上不停地说着这白鹿书院有多难多难, 钱大志在一旁听得深有同感,“可不是嘛,你看我这一身的肉都掉了几斤。”   沈临川失笑一声,许知凡挺聪明的,就是觉得苦了些,沈临川起身告辞带着喝醉的许知凡走了,钱大志笑眯眯地挥手把两人给送走了。   隔壁的包厢,和钱大志一道吃饭的纨绔子弟摇着扇子出来了,“钱少东家,不就是些穷秀才,哪里抵得上你家财万贯,咱何必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钱大志冷眼看了过去,他巴结那些读书人是他的事,这些跟着自己的富商子弟还没有资格说自己。   见钱大志冷下了脸,那人也不笑了,嬉皮笑脸地举起手往自己脸上打,“失言,失言,我这头上长得才是屁股。”   里面有人招呼着,“钱少东家快些进来,一会儿那唱曲儿的小桃红就过来了,你说你们一群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弟,钱少东家那可是真刀实枪考中的秀才。”   钱大志脸上没了对沈临川时的温柔笑意,他不笑的时候颇有几分气势,那些调笑的公子哥不敢对着他乱说话了。   钱大志冷哼了一声,“你们知道什么,那可是你们开平县的案首,整个开平县三年也就能出上两个,日后哪个不是能上那鹿鸣宴的。”   “原来是案首呀,难怪钱少东家你对他如此客气。”   众人惊奇不已,等到那挂着彩线的小轿子抬过来,一众子弟又热闹了起来。   钱大志喝了口酒,他掉了好几斤肉又延请了名师大儒教授,这才好不容易进了白鹿书院,哪知道这钱财在里面不好使,人家依旧瞧不上他,这结交攀附的路子可不好走。   那沈临川是个聪明人,不似那些呆头呆头的迂腐书生,但就是心里过于玲珑,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心思所在,看着对自己礼遇有加,但他对其他人也这样啊,而且还生怕钱家日后出事了连累到他。   外人看着他们钱家花团锦簇,哪里知道内里早已是烈火浇油,谁知道哪天就引火烧身。   沈临川先送了许知凡回家,这才折回家去,路过严家的时候看见罗青山正坐在院子里抄书呢,沈临川抬脚回家去了。   推开门,他家夫郎手上抓着苞谷喂鸡呢,他爹正给骡子修蹄子呢,大黄也追着自己的尾巴咬,沈临川看见这一幕心下一暖,如今这日子他已经很是满足了,但还不够,他要保证他家足够的安稳。   沈临川想起昔日那驱赶他们的小吏,还有孙家叫嚣的家仆,不过倚仗着一些权势就是随意欺压平头百姓。   周宁见沈临川回来了朝他笑了笑,“回来了。”   “回来了。”   沈临川走过去抓了把苞谷一粒一粒地往鸡圈里丢着玩,引得里面的鸡争抢了起来,有的还张开了翅膀互啄了起来。   周宁轻拍了一下沈临川的手,“不要作弄它们。”   沈临川笑了一声这才把手里的苞谷粒都给丢了下去,他家夫郎最是宝贝这些鸡了,每天都精心伺候着,一群鸡养得圆滚滚的,羽毛也又漂亮又光亮。   “二叔,二叔!”   沈临川朝门口看去,只见一辆牛车停在门口,上面落满了行李箱笼,两个小的坐在前面笑得眼睛弯弯的,沈临川心下一喜,“大哥,大嫂。”   周宁也忙放下了手里的葫芦瓢接人去了,沈虎子一路都很高兴,到了地儿了眼珠子还丢溜溜地转着看呢,自己扶着车架就跳了下来。   周宁高兴地接了沈小鱼下来,“路上累不累,快进屋喝点水。”   周大看着两个小家伙也很是高兴,笑得合不拢嘴,挨个摸了摸脑袋,“周姥爷想着你们这几日就要过来,给你们买了喜团,县府的小孩子都喜欢吃。”   喜团,就是那大米在细砂石里炒蓬松了,用筛子漏出来,拌上糖浆,再用两个劈开的竹片揉搓成团,最后点上个红点,这边人家叫做喜团,街边不少货郎挑着担子在卖,一文钱两个,小孩子最是喜欢了。   周大去街上转的时候,看见不少半大孩子围着货郎的摊子,一人手上都抓着那白生生的米团,想着最近几日沈家的两个小家伙就要过来了,一口气买了一篮子回来了。   院子更是热闹了起来,沈临川帮着一道搬行李,周大领着两个小的拿喜团去了,周宁则跳入鸡圈拎了只又大又肥的鸡出来。   周宁虽然格外宝贝他的鸡,但自家人吃他一点都不吝惜,本来就是养着自家吃的。   有些安静的院子越发热闹了起来,他们租的小院子还有间东耳房,周宁一早就给收拾了出来,日头好的时候就把被褥抱出来晒晒,就等着他哥嫂一家过来呢。   沈临川也忙前忙后地倒水端些小食儿,“哥嫂,你们先垫垫,这一路必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我去做饭去。”   沈大哥哎了一声,“都是自家人,随便弄些就成。”   “知道的大哥。”   周宁已经把大公鸡收拾好斩了出来,沈临川也挽起袖子帮忙,这一路过来都是吃干粮的,弄些带汤的菜。   沈家一家四口来了,院子里都飘着相逢的喜悦。   土灶大铁锅里放入豆酱,清洗好的鸡块倒入里面,迸溅出的油花发出刺啦声,锅盖咣得盖上去,下面的木柴烧得旺旺的,很快炖鸡的香味儿就飘了出来。   隔壁的宋婆子正坐在院子中自己摸着叶子牌玩呢,刚就听见了隔壁周家传来小孩的嬉闹声,这会儿又飘来了炖鸡的香味儿,宋婆子不由地撇嘴,“这乡下来的泥腿子日子过得倒是挺不错。”   厨屋里宋夫郎也抹着汗烧饭呢,宋婆子看着她家儿夫郎就厌弃,“你说你,连那周家的夫郎都比不过,人家还会卖个窝头呢,你呢,就会个洗衣做饭,还连个蛋都下不出来,我们宋家娶你做甚!”   宋婆子越说越气得慌,声音也大了起来,隔壁听得是一清二楚。   沈小鱼正靠在他娘身上捧着喜团吃呢,听见了宋婆子咋呼着叫嚷,“娘,人会下蛋吗?”   沈大嫂捂住了她家哥儿的耳朵,“听错了,吃你的喜团。”   就连在厨屋忙活的沈临川都听见了,招呼了沈小鱼过来,“小鱼,过来,你小叔给你烤了几个栗子。”   沈小鱼不再问了,拔腿就跑了过来。   周宁哄着沈小鱼玩了起来,又怕厨屋热,带着人出来了,“沈临川,我去街上买个凉粉。”   “哎,快些回来,一会儿就该吃饭了。”   周宁领着两个小的出去了,沈大嫂怕周宁一人看不住两个小的,也跟着一道出去了,小哥儿还好,沈虎子是个小子格外的调皮,这集市上人多得给看好了。   路过隔壁宋家的时候,宋婆子正抬头往门口看着,这周家的小孩儿倒是生得极好,瞧那小子长得虎头虎脑的,真扎实。   宋婆子见了沈虎子越发心气不顺,逮着宋夫郎又骂了起来,怪他没给自己生个孙子。   宋婆子骂得宋夫郎不敢还嘴,沈临川在厨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宋家的事他不管,但这宋婆子也太吵人了些,口出脏话,听得让人厌烦。   沈临川在厨屋摇了摇头,麻利打了几个鸡蛋,又剥了咸鸭蛋煮了上汤娃娃菜,特意把菘菜剥得只剩里面的芯,他左右开弓忙活了起来。   他们家离集市近,没一会儿周宁几人就回来了,两个小的手上又拿了不少的小吃食儿,周宁的篮子里也装了不少东西。   沈大嫂很是不好意思,“作甚买那么贵的东西。”   “大家都很久没吃上牛肉了,买上一块大家都尝尝味儿。”   路过宋家的时候,这会儿子宋婆子坐在了大门的门槛上,看见周宁几人回来了还特意打了声招呼,“周夫郎回来了。”   周宁应了一声也没有多说话,来这么久了宋婆子还是头一次和他打招呼,周宁不大想理她,因为宋婆子在家日日骂人,这会儿突然和自己打招呼,周宁觉得怪怪的。   周宁拎着篮子进了厨屋,金水街有家专门卖牛肉的铺子,他家清煮的牛肉格外香,要是带着碗过去,还能送你一碗牛肉清汤呢,很是划算。   他这次出来的太匆忙了,就先用了铺子的里碗,一会儿就给送过去。   “买牛肉了,刚好,那我就不炒什么菜了。”   沈临川把牛肉给切了出来,上面配了个蘸料,牛肉汤也煮了菜出来,“走,吃饭了。”   两家人热热闹闹地坐在屋里吃饭,小鱼喜欢吃牛肉汤泡米饭,周宁给他盛了不少,沈小鱼拿着勺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一旁的沈虎子筷子已经使得很利索了,想吃什么就自己夹,碗里放着大鸡腿啃得脸上都是酱,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边吃还边用手背擦嘴,沈大嫂轻斥了他一句,“沈虎子,好好吃饭,弄得衣裳都脏了。”   沈虎子嘿嘿笑了起来,“二叔做饭好吃。”   沈大嫂拿出手帕给沈虎子擦了擦脸,“慢些吃。”   又扭头和身侧的周宁说笑,“小子就是没有小哥儿好带些,小鱼打小就是个乖的,虎子这个小子手上都没干净过。”   沈大嫂说着直摇头,看着两个小家伙都大口大口的吃饭,一桌人脸上都带着笑,两个小家伙都是听话的,看着吃饭的架势多讨人喜欢。   吃了饭周宁和沈大嫂烧了锅热水,趁着这会儿天暖和给两个小家伙都洗了个澡出来,奔波了一路了,总算是能歇下脚了。   一家人都坐在院子里说着闲话,两个小的也搬着小凳子坐在一边,头发没一会儿就晒干了,沈小鱼格外地黏周宁,大人说话他就靠着周宁坐着,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没一会儿就趴周宁腿上睡着了。   周宁愣了一瞬,膝盖上趴着个毛绒绒地小脑袋,周宁生怕把沈小鱼给吵醒了,下手轻轻扯了下沈临川的袖子,沈临川一脸疑惑地看过来了,“怎么了?”   周宁指了指膝盖上的小人儿,沈小鱼坐在日头下晒头发呢,头发已经干了,小脸也晒得红扑扑的。   沈临川失笑一声,“睡着了。”   沈大嫂也看了过来,“小鱼睡着了呀,这一路都过来都没咋睡好,我给抱屋里去。”   沈大嫂抱着沈小鱼给送屋里去了,沈虎子也被晒得昏昏欲睡的,“娘,我也困了。”   “走,你也睡觉去。”   沈虎子跟着一道也进了屋子,给两个小家伙盖上被子沈大嫂才出来,四个大人坐在院中说着闲话,沈大哥哦了一声,“这铺面还没找到呢,原以为周大叔你的铺子已经安顿好了。”   周大摆了摆手,“不好找,这金水街的铺面紧俏,没有空得铺子,只能往稍微远一些的地儿看看。”   猪肉铺子一般不会开在热闹的集市中间,这杀猪呢叫声大,扰了民了惹人烦,又要僻静一些又要热闹一些,着实是不大好找。   沈临川也说道:“铺面的事已经托了人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大哥大嫂,这附近的学堂已经打听过了,有合适的学堂。”   沈临川给说了两家学堂怎么样,他和周宁空闲的时候就会打听一二,他们住得八宝葫芦巷子离白鹿书院不算远,附近有不少夫子的私学,两人挑选了几个合适的给沈大哥大嫂说了起来。   沈大哥听得点了点头,“虎子是个小子学堂好找,小鱼的学堂得好好找找,不能让孩子委屈了。”   “大哥说得是,哥儿女娘的那三家学堂都打听了,其中青娘子的学堂最好,但费用也贵,教授的东西也丰富一些,除了读书识字,还会教授哥儿女娘一些谋生的手艺,刺绣厨艺茶道棋艺乐器都是会教的,就是贵了些。”   沈大嫂听得意动,越发觉得这青娘子的学堂好,想起她幼时书都摸不到的,大字不识一个,从小就学着操持家务,她的哥儿如今可以学这么多东西,也能谋个生存之道。   “小鱼他爹,咱家就去这青娘子的学堂,贵了就贵了,我两多挣些银钱就是了。”   沈大哥点头,“这哥儿的学堂一年得多少束脩。”   “一年就是二十两。”   沈大嫂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二十两,着实是贵,四两银子都够一个人吃喝一年了。   但贵有贵得道理,沈大嫂庆幸小鱼他爹去年攒了一二百两银子,这学堂还是上得起的,沈大嫂坚定地说道:“上,要上咱就上这好的,若是上了差一些的,以后想起来难免会有遗憾。”   沈大哥嗯了一声,“成,那明日我两带着小孩去瞧瞧。”   沈临川明儿也休沐,索性跟着一道去了,四人并两个孩子一道,虽然两个小的已经去了集市上一次了,但再出门已经满脸地好奇,扭着脑袋东看看西瞧瞧。   沈大嫂也是一早起来就给两个小孩子穿上最好的棉布衣裳,虽然朴素但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沈虎子的头发用蓝布头子给绑了下,沈小鱼的头发还特意用红绸给扎了两个小髻,滚圆滚圆得甚是可爱。 第82章   就连沈临川都觉得他大嫂扎头发的手艺格外的好, 忍不住下手捏了下沈小鱼的小圆髻,沈小鱼仰着嫩生生地小脸笑了,“二叔。”   沈临川有些心虚地收回了手,“没事, 看路。”   沈临川还想捏呢, 被周宁抓住了他的手, “不许捏了,大嫂一早特意给梳的,一会儿要见夫子的。”   沈临川笑轻笑一声,捏了一下他家夫郎的手,不让捏小鱼, 那就捏他家夫郎。   到了青娘子的门口,沈大嫂很是紧张, 这青娘子会的东西着实多, 虽然听说有的东西是其他夫子教的,但这青娘子识文断字,又会弹琴做诗,比清河镇上的富家小姐郎君会的都多呢。   沈大嫂牵着沈小鱼的手,“一会儿乖乖喊人。”   沈小鱼点头, “知道的娘。”   沈临川上前和守门的娘子说了一声,那娘子进门禀告去了,没一会儿就出来引着他们进去了。   周宁也是头一次去这哥儿女娘的学堂, 只见里面半大的小哥儿女娘都规规矩矩的,有读书的,有写字的,还有弹琴作曲的。   周宁小声和沈临川说话,“等我们有小哥儿了也送过来读书。”   沈临川挠了一下他家夫郎的手心, “好。”   只见那青娘子是个中年妇人,头戴珠翠格外的清雅,沈大嫂觉得跟她们这种乡户人家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说话的时候都不由紧张了起来。   青娘子挺随和的,县府的人家早得四五岁就送过来开蒙了,不过一般也是六七岁才开蒙,沈小鱼正是合适的年纪,问了沈小鱼几句话,沈小鱼都乖乖应了。   沈小鱼眼珠子随着青娘子头上的青玉珠子来回转,“姨姨,你可真好看。”   逗得青娘子捂着嘴笑了起来,“你这小哥儿,嘴可真甜。”   沈小鱼有些脸红,青娘子给收了下来,订下了过来上学的时间,又着人把沈临川几个给送了出去。   出了大门沈大嫂这才松了口气,“难怪这束脩这么贵呢,差点以为进了那神仙洞府。”   沈大哥也觉得这银子花得值,不仅教得多而且吃得还好,他家小鱼就在这上学了。   办好了沈小鱼入学的事,又去办了沈虎子读书的事,沈虎子没上过学堂,一脸的好奇,再去沈虎子的学堂,沈大哥大嫂就没有那么紧张了,很快就给订了下来。   沈临川也觉得高兴,“虎子,小鱼,以后到了学堂就好好学。”   沈小鱼乖巧点头,沈虎子则哼了一声,“不就是读书嘛,有什么难的!”   两个小家伙的学堂订了下来,三日后才开学呢,沈临川第二天又要去书院了,周宁陪着他哥嫂一道寻房子,因为沈大哥要做木匠,这院子要宽敞一些,又要离两个孩子的学堂近。   帮他们找房子的依旧是之前那个房牙子,原本以为铺面没帮忙找到他就和周家没什么生意了,谁知道这周家哥嫂还要租院子呢,眉开眼笑帮着一道找了起来,当天就找到了合适的院子,虽然破旧了些,但胜在院子大,离学堂和沈临川那都不远。   有些地方需要修补一下,沈大哥白天就过去新院子修补院子,暂时还住在周家这边,沈大嫂帮着一道揉窝头,两个小家伙就自己在院子里玩。   周宁和沈大嫂说着话,“大嫂,在这多住些日子,不急着搬过去。”   “虎子太闹腾了,临川夜里还要读书,别耽误了临川读书。”   “没事的,沈临川说有声音更能锻炼什么集中力。”   沈大嫂笑了,“读书人喜静,临川怕是哄你玩呢,也得个几日呢,那院子的门窗瓦片都得给补补了。”   周宁也笑了,他着实喜欢两个孩子,他爹也喜欢,这几日也不提铺子的事了,经常带着两个小家伙去集市买些吃食儿。   有了沈大嫂帮忙,窝头多做了一倍,周宁擅长做豆酱,沈大嫂则更擅长做各种油酱菜,这会儿到了六七月份,各种蔬菜瓜果都下来了,胡瓜、辣椒、菘菜、青菜什么的都能制成油酱菜,搭上窝头很是爽口。   周宁不好意思让他大嫂白帮忙,每天都硬是要分一半的银钱,沈大嫂哪里肯的,直说那柴的面呀都是宁哥儿买的,坚决不肯要。   周宁觉得不大好,夜里睡觉的时候就小声和沈临川说了,沈临川咬着他的耳朵说道:“大嫂不要就算了,再让就见外了,虎子和小鱼要去学堂了,辛苦我家夫郎到时候给扯上两块好料子。”   周宁往后撤了撤,耳朵痒痒的,小声嗯了一声,“这个法子好。”   周宁觉得沈临川说得对,若是他再让的话就见外了,等空了给两个小的扯上两块好料子做新衣最合适不过了。   沈家过来之后院子越发热闹了,沈临川一早就起来去书院,周宁和沈大嫂早晚一道出去卖窝头,周大就在家带着两个小的顽,不时地去集市上买些吃食儿,哄得两个小的高兴得不行。   沈虎子手上拿着刚画好的大龙,举得唔唔地跑了过来,他身后的沈小鱼拿着块金鱼模样的糖也一路跟着小跑。   “哎呦。”   沈虎子跑得太快了,迎面就撞上了拎着篮子出门的宋婆子,宋婆子哎呦一声,“小冒失鬼,跑什么,脚打后脑勺了,真是的。”   “阿婆,对不起。”   沈虎子猛得弯腰道了歉,又一溜烟地跑院子里去了,沈小鱼有点怕宋婆子,见他哥跑了也忙跟上去了,“姥爷,哥哥买了糖画!”   宋婆子伸着脑袋往周家的院子里看了看,这小子倒是长得扎扎实实地招人喜欢,好像是叫虎子的,确实壮实地跟头小老虎似的,要是她孙子就好了。   宋婆子又想想自家儿夫郎,这都成亲四五年了,别说小子了,哥儿都没给她生一个,越看越生气,宋婆子心里窝火,原本打算去集市上转转呢,扭头回家又骂起了宋夫郎。   沈虎子和沈小鱼在院子里举着糖画玩抓石子呢,宋婆子一骂人吓得沈小鱼丢了石子就跑屋里去了,“姥爷,她们在吵架。”   “没事,走,姥爷带你坐骡子去。”   沈小鱼有些胆小,宋婆子骂起人来噼里啪啦的,周大也听着厌烦,索性牵着骡子带两个小的出去玩去了。   沈小鱼这才高兴了起来,“骑骡子。”   周大嘿嘿一笑,骡子上放上鞍垫,沈虎子一看要骑骡子,自己踩着脚蹬就上去了,周大把眼巴巴地沈小鱼也给抱了上去,“走,出去玩去。”   周大出来的时候往宋家看了一眼,宋婆子正骂她儿夫郎呢,周大摇了摇头,这婆子也太刻薄了些。   不知道怎么的,宋婆子这两天格外的闹腾,一早天不亮地就叫骂了起来,躺在自己屋里叫宋夫郎起床担水做饭,吵得左右两家都跟着不得安生。   沈临川也被吵醒了,天都没亮了,这宋婆子怎么又叫嚷了起来,周宁拽了下被子,“还早呢,再睡会儿。”   沈临川被吵醒了也睡不着了,索性就起来了,“我起来看会儿书。”   东间的耳房传来沈小鱼的声音,“娘,要起床了吗?”   “没呢,再睡会儿。”   沈临川有起床气,被吵醒了气压有些低,这几日那宋婆子又开始了,得想个法子整治整治。   早上吃饭的时候一家人都在打呵欠,沈小鱼手上抓着卷饼,吃着吃着眼皮就开始打架,那宋婆子醒得早,白天还能睡觉,他们这要读书的,要做活的,夜里睡不好,这一天都没有精神。   沈临川摇头,这宋家夫郎也太软弱了些,若换了个厉害的,早就把那宋婆子治理得服服帖帖的了。   沈临川吃了饭就拎着书匣子出门去了,罗青山也出了门,两人对视一眼,大家伙儿眼底都带着淡淡地乌青。   罗青山无奈摇头,“沈兄,看样子也没休息好。”   沈临川能睡好嘛,本就用功到半夜,鸡不叫呢,那宋婆子就把左邻右舍给叫醒了,能睡好才怪呢。   课堂上,沈临川止不住地打哈欠,他前面的罗青山也没好到呢去,夫子在上面念着之乎者也,沈临川更是犯困了,强忍着没有睡过去。   晌午吃了饭,沈临川就找了僻静无人的竹林小憩,刚睡着就又被吵醒了,沈临川不高兴地皱眉,竹林隐约间看见几个人推搡着一个学子。   “笑一个呀,你不是缺银子,给爷几个笑一个,这二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被推在中间的那名学子生得纤瘦白皙,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小哥儿,怀里还抱着只脏兮兮的猫,他怀里的猫倒是比他硬气几分,呲着牙哈气。   孙世平下手摸人家的腰,“啧,你是不是小哥儿呀,瞧这生得,比人家小哥儿都好上几分呢,啊!”   孙世平被少年怀里的猫儿挠了一下,尖叫声让沈临川更是心烦。   “小畜生!”   孙世平抬手就打了过去,那只三花猫受了惊讶从少年怀里跳了下来,其他几个人伸脚踹了过去,那只三花猫不知被谁踹了一脚滚了一圈,叫了一声跑到草丛里不见了影子。   那少年想上去追,被孙世平的人给拦住了,“三团,三团!”   沈临川走近了两句,原不想多管闲事,一群人中就看见了周有成,周有成怎么和孙世平混一起了,刚那一脚就是周有成踹的。   孙世平一巴掌打了过去,“叶景兰,你的小畜生抓伤了本少爷,你说怎么办吧,嗯?”   “放,放开我。”   孙世平哈哈笑了起来,“怎滴说话也跟那小哥儿似的,你别不是真的是小哥儿混进来的吧,兄弟们给他衣裳扒了,看看这衣裳下面的皮儿是不是也跟着脸一样白。”   周有成面露淫邪之色,孙世平话音刚落,他头一个就伸过去了手,这叶景兰真跟那柔弱的小哥儿似的,当成小哥儿玩玩也不错。   “啊!”   周有成叫了一声捂住了手,“谁!”   几个人回头这才看见竹林后面站着个人呢,孙世平咬了咬牙,“沈临川呀。”   沈临川从竹林后面走了出来,“吵着老子睡觉。”   孙世平抬了抬下巴,“怎么你也看中叶景兰这假小哥儿了。”   众人哄笑了起来,“不是说沈临川的夫郎是杀猪的,生得五大三粗的,难怪沈临川看中了这叶景兰了呢。”   沈临川面无表情,抬手就扇了过去,那口出狂言的学子被打得跟陀螺似的转了几圈,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退后了一步,生怕这巴掌落在自己脸上。   周有成在沈临川手下可没少吃亏,他头一个躲在了众人后面,孙世平这人没脑子,和沈临川又有仇,让他上。   孙世平呸了一声,“不就是个入赘给杀猪家的窝囊废,吃着哥儿的软饭,我要是你呀,早就没脸在这站着了。”   沈临川眼眸微敛觑了一眼躲在后面的周有成,“他给你说得吧,怎么,周有成,你皮子又痒了,你能入了这白鹿书院,这些年读书可也是我爹供的,我是杀猪家的哥儿婿,你不是那杀猪家的侄儿?”   周有成最怕人家提起这茬,这一堆人又都是公子哥,沈临川一提他脸腾得红了,“胡说!我读书分明是我爹供的!我是那家世清白的清贵之家。” 第83章   沈临川笑出了声, 清贵之家,这周有成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不好好读书,没想到竟然和孙世平混在了一起,孙世平在白鹿书院都不够看的, 不过是族中子弟进了翰林院, 孙世平就敢这么嚣张了。   “再不走, 我可喊夫子了,聚众闹事,禁闭三日,戒尺十下。”   孙世平呸了一声,“沈临川, 你给老子等着。”   孙世平带着几个人走了,沈临川揉了揉额角, 今儿本就没有睡好, 找了个清净的地儿小憩,又被这几个人给吵醒了。   叶景兰上前抱拳道谢,“多谢沈相公。”   “没事,打不过孙世平那些人,只管告诉夫子。”   沈临川说完就走了, 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问,这一天过得吵得他头疼。   叶景兰吸了吸鼻子也跟了上去,他小爹是人家的续弦, 家中是开纸扎铺子的,继爹和他小爹相继去世,那大哥瞧不上他,考上秀才之后就让自己住在了书院。   他也没招惹孙世平几人,只是他性子不似其他男子阳刚, 这才备受欺负,叶景兰吸了吸鼻子,他也不想这样呀,他本来就生得这样。   沈临川一下午额角都在突突地跳,下了课人都有些恍惚,夜里读书的时候哈欠连连,周宁喊了沈临川早点休息,明儿再用功也不迟。   沈临川放下书歇息了,第二天一早又被吵醒了,沈临川没睡好,恨不得把隔壁的门给打穿了。   两个人小家伙今儿也去学堂呢,沈大嫂给两人收拾的时候,两个小家伙也是哈欠连连,沈临川今儿特意早走了一会儿,他记得街角这两天有个赤脚游僧,沈临川找了过去,使了一吊铜板给他。   那赤脚游僧笑眯眯地摸了摸铜板,这不是小事一桩嘛,这赤脚游僧本是个泼皮无赖,四处游走骗钱,算命看病一概胡诌,只要吃不死人就成了。   那游僧托着个破钵来到了八宝葫芦巷,往巷口一坐胡诌了起来,引了不少巷子中的婆子夫郎过去凑热闹。   宋婆子也过来了,那游僧掀起眼皮,是这个嘴角长痣的妇人吧,“呦,这位妇人,你家是否子息艰难呀?”   宋婆子一听直觉得这和尚算得准,当即就问了起来,嘴上还骂着她儿夫郎不争气,和尚给了他两瓶药丸,“你吃了这药丸保管有用。”   宋婆子疑惑,“不是给我家儿夫郎吃的,给我吃的?”   “有有有,这一瓶是给你儿夫郎的,保管有效。”   那和尚给了宋婆子药丸,又给了她一卷经书,要她早中晚诵读三遍,吹嘘了几句若是得子必是贵子,哄得宋婆子飘飘然给了些铜板,那赤脚游僧收拾了东西赶紧溜了。   孙夫郎依在门口看热闹呢,听那和尚这么说哼了一声,“宋婆子,就你那嘴就不成,尖酸刻薄,就算是有童子也不会去你家。”   宋婆子瞪了一眼孙夫郎,“我呸,你胡说!”   果真没两日隔壁就安静了下来,就连骂自己儿夫郎的声音都少了许多,沈临川终于能睡上个好觉,早上起来心情都好了几分。   如今天气热了起来,大杨树村那边也来了信,张小意父子两原本打算最近过来呢,但今年的蚊香又要开始制了,张小意怕周小南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先留在了家中照应,等过了这个夏天再过来。   临沈家哥嫂搬去新院子的头一天,许知凡那边也有消息了,找到了一家合适的铺面,不是临近的铺子,在一条小巷子的口那,铺面足够大,后面还有个院子能放些杂物。   周大一听铺面找到了很是高兴,当即就去瞧了瞧,离他们住得八宝葫芦巷子不远,虽不在热闹的金水街,但是在巷子口那,也是临着条小集市的,周围还没有卖肉的屠户,最是合适不过了。   周大当即就给订了下来了,这地儿不方便杀猪又在城郊赁了个院子,一年也才五两银子,四处人家稀少,杀猪最合适不过了。   周大又找了在码头认识的那名叫二牛的汉子,一个月给他开八百文,一个月两吊的猪肉,猪杂碎的什么的随意拿,二牛当即就给应了下来,就算是做杀猪的学徒也没有给开这么高工钱的。   他本来就到处给人家做些杂活养家糊口,觉得日后学会了杀猪当屠户也不错,当即就认了周大当师父。   家中的事如今都定了下来,一家人喜气洋洋地围坐在一起吃饭,两个小家伙要搬走了,周宁很是不舍,沈临川劝慰道:“大哥家离我们这又没有多远,你想虎子小鱼了,哪天不能去呀。”   “那总没有比住在咱自家离得近。”   沈大嫂笑了,“虎子皮实地厉害,这几日没少扰了他二叔读书,两家离得又不远,我还日日过来帮你做窝头。”   周宁连连摆手,“大嫂那我要给你开工钱。”   “说什么客气话,我现在闲着也是没啥事。”   众人围着饭桌边吃饭边说闲话,周宁说道:“大嫂做得油酱菜格外受欢迎,不少人问能不能单买那油酱菜呢。”   “大家都是说笑的,怎么能当真呢。”沈大嫂谦虚地说道。   沈临川日日下学了都会帮他家夫郎卖一阵窝头,他家夫郎善做红油豆酱,他大嫂善做油酱菜,他夫郎的窝头生意可好了,确实有不少人想单买豆酱或者油酱菜。   “或许可以试试。”   周宁心里也这么想的,“如今爹的铺子也赁好了,铺面那么大,大嫂,要不我们试试做酱菜生意?”   沈大嫂有些意动,如今家中虽然有百十来两的银子,但虎子他爹现在没有活计,两个小的又要读书,只有出的地儿,没有进的地儿,若是能做个小生意也不错。   沈大嫂认真思考道:“这酱菜和豆酱本钱低,或许可以一试。”   周宁觉得可行,“那铺面都是赁好的,让我爹隔出来一点给我们使,后院我爹又用不上,他在城外杀猪,大嫂,后院到时候可以给我们放酱菜缸子。”   周宁越说越觉得可行,亮着眼睛看向沈临川,“沈临川,你觉得呢?”   “周小宁,你现在越来越有生意头脑了,我也觉得挺好的。”   周宁暗中拉了一下沈临川的衣角,“乱叫什么呢。”让大哥大嫂笑话。   众人商议了一番,决定等周大开肉铺子的时候,到时候酱菜的生意也跟着做,一家人都觉得挺好的。   第二天送了沈虎子和沈小鱼去学堂,回来后沈家哥嫂就收拾东西准备搬去他们的新院子了,沈临川在学堂呢,周宁帮忙一道送了过去。   他哥嫂的院子比他们的大了一倍呢,沈大哥那时候接了木匠的活计,也能在院子里铺摆开了。   家里少了叽叽喳喳地两个小家伙,周宁有些不适应,夜里睡觉的时候往沈临川身旁挤了挤,“沈临川,你睡了吗?”   “没呢,怎么了,这虎子小鱼才搬过一天你就想了?”   “家里没那么热闹了。”   沈临川搂着自己夫郎亲亲抱抱了起来,好一顿亲昵,“没有小孩子也好,省得和我抢夫郎了。”   周宁没好气地推了推咬自己脖子的脑袋,“沈临川,你说什么呢,没个正形。”   之前沈家一家四口住在东耳房,两人夜里也法说个悄悄话,现在没人了,两人又和之前一样睡前说悄悄话。   窗子微微打开,皎洁的月光落在床边,像结了一层白霜,周宁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这么久了,怎么就没个动静。”   “哪有怎么急的。”沈临川侧过身和他家夫郎说话,“发现没,最近宋婆子甚少叫嚷了。”   周宁一想还真是,不仅一早不叫嚷着作弄宋夫郎了,就算是白天也没闹腾了,最近几日确实安静了不少。   “难不成转性了不成?我还隐隐听见宋婆子在家念经书呢。”   沈临川噗嗤笑出了声,“不是转性了,怕是现在口疼舌烂的,又日日念那跟砖头似的经书,哪有力气折腾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   沈临川嘀嘀咕咕给说了,周宁呀了一声,“沈临川,你怎么这么坏,那药丸吃着不伤人吧。”   “放心好了,都是一些容易上火的药材,砂仁黄芪这些,这才会烂口舌,不是啥大事,过一阵就好了。”   还有那经书,一本念完都得两个小时,一日三遍最少得六个小时,那宋婆子哪还有力气叫嚷折腾人的,大家也总算是能过安生日子了。   *   周家的猪肉铺子热热闹闹开了张,特意挑了沈临川休沐的时候。   门口挂着‘周家猪肉铺’的招旗,许知凡和罗青山两都过来了,沈大哥的木匠活计也开张了,这头一个生意就是给猪肉铺子做了两张案子。   许知凡送了坛好酒,罗青山送了两份点心,猪肉铺子热热闹闹开了张,还招了名伙计,叫二牛,生得孔武有力,铺子里的力气活儿都他做。   周大就负责看铺子买肉,二牛在城郊那收猪杀猪,周大到了半晌关了铺子就会去城郊小院那教二牛杀猪,等二牛熟练了日后他就不用来回跑了。   红艳艳地鞭炮挂上霹雳吧啦响了起来,引了不少人过来看热闹,周大辛苦一二十年了总算有了间自己的铺子,高兴得合不拢嘴的。   这头一天猪肉都比市价便宜上几文,不少人围上前挑肉,就连周宁都挽起袖子下手帮忙,沈虎子围着他娘的腿绕圈,“娘,当杀猪的可真厉害,那么那么多肉!”   沈大嫂刮了一下沈虎子的鼻子,“咱家又没缺了肉吃,怎么嘴还这么馋。”   沈虎子嘿嘿笑了起来,猪肉铺子热热闹闹开了张,旁边还有隔出来的一间空铺子是留给周宁做豆酱和酱菜生意的。   现在入了夏了,正是做豆酱的好时候,等到秋天的时候他的豆酱就捂好了,他大嫂的油酱菜可以先卖着。   日子逐渐步入正轨,一切都安顿了下来,沈大哥的木匠活计不大好做,这到了县府了才知道这能工巧匠多着呢,人家那木匠在县府做了多年了早有了名气,他一个刚来的木匠生意自然不好做。   沈大哥听周大说码头附近有不少木工瓦匠在那接零工,沈大哥也拎着自己的凿子刨子去那边接些零活儿,收入比不上在家那会儿,但也算是有个进项。   天越发热了起来,周宁和沈大嫂的酱菜铺子也开了张,天太热了,街边多了不少推着小车的饮子铺,大家伙儿胃口都不大好,沈大嫂就弄了一些爽口的腌菜,腌制上一日第二天就能吃。   爽口又解暑,两文钱就能买上一碗,生意也越发好了起来。   沈大嫂看铺子,周宁就在外面卖窝头和酱菜,和之前一样只卖早晚那一会儿。   下午天不热的时候,周宁就挑着担子出门了,肩膀上的担子挑着两箩筐窝头,另一只手还领着一坛子的腌菜,买窝头免费送一些,若是单买也是成的。   周宁去了他常摆摊子的小地方,今儿来得有些早了,还得大半个时辰白鹿书院才下学呢,他的窝头就先零零散散地卖着。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背着手在小集市上转着,瞧见周宁摆在摊子上的清脆的腌菜来了兴致,“尝尝?”   周宁忙起身给夹了一筷子,“昨儿刚腌出来的,您尝尝。”   他家这新做的腌菜都是他大嫂选了新鲜的菜腌制的,里面有胡瓜萝卜豆角莲花白这些,吃起来很是脆嫩爽口,最是适合夏天当小菜吃了。   那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挺清爽的,给我来上两坛。”   “两坛?一坛子五十文,我今儿就带了一坛子。”   没想到一下子就来了大单子,那男人说道:“那就先把这坛子给我,明儿在给我带上两坛子。”   周宁很是惊喜连连点头,“好,我明儿就给您带过来。”   “有空的话明儿给我送到白鹿书院的伙房,若是大家活儿喜欢,长久和你家做这生意。” 第84章   周宁没想到这人是白鹿书院的采办, 连连应了下来,回去就和他大嫂说,铺子里的腌菜还有好几坛子呢。   那采买要了一整坛子的腌菜,连同那水桶大小的坛子一道给拿走了, 周宁也不怕人家不给, 那么大个白鹿书院, 还能昧下他的坛子不成,若是日后能长久从他这买腌菜,那不就是个稳定的进项了。   书院的校场,这会儿快下学了,几个班的学子都在练箭, 这会儿快结束了校尉让大家自行练练。   沈临川的箭术算是不错的,抬手就朝着把子射了过去, 罗青山和许知凡也一左一右地比试着, 三人在比试看谁能射中的多。   许知凡瞄准了箭靶子,松手间箭矢飞了出去,堪堪射中了箭靶上的红心,许知凡举着弓箭欢呼了一声,“我射中了!”   沈临川笑了一声也瞄准了箭靶, 只听见旁边传来嬉闹声,沈临川回头看去,是孙世平几个人正举着弓箭朝树上的猫儿射呢。   那猫儿受了惊吓团成不一团不敢下来, 孙世平笑嘻嘻地朝猫的身上射去,叶景兰拦在前面阻止,“你,你别伤害它。”   叶景兰越是阻止,孙世平几人越是起劲, 箭矢不停地朝着树上的猫射去,吓得树上那只三花猫想跳下来都不敢的。   叶景兰都要急哭了,见阻止不了孙世平几人只能笨拙地抱着树往上跑,那手脚并用的样子惹得孙世平几人笑得更大声了。   罗青山看得眉头紧皱,“怎能如此作弄。”   这会儿都要下课了,校尉早就走了,还有的学子见校尉不在了不少人也都先回学舍了,校场上这会儿没几个人了,想告诉校尉都找不到人的。   沈临川拉满了弓箭,箭矢破风朝着几人射出,许知凡吓得啊了一声,那箭矢穿过几人面前落在了地上,一众调笑的人吓得不敢动。   沈临川哎呀了一声,“脱靶了,抱歉抱歉。”   孙世平眼瞅着箭矢从自己眼前飞过,几人错落站立,就从群从中飞了过去,孙世平吓得额头出了汗,“沈临川!”   “抱歉抱歉,光顾着看热闹了忘了手上拿着箭了。”   罗青山也上前道:“何苦如此欺辱同窗!”   叶景兰爬不上树,热得一头的汗,他举着手朝树上叫道:“三团,三团,下来,快点。”   树上的猫这才跳了下来,沿着墙头一溜烟跑了。   见三团跑开了,叶景兰这才松了口气,都怪他,平日里喜欢喂三团一些吃食,三团格外粘着自己,今儿他上箭术课呢,三团看见自己在这就躲在了树上,没想到孙世平几人看见了就欺负起了三团。   周有成在一旁起哄,“孙少爷,沈临川他就是故意的。”   孙世平气得直咬牙,举起弓箭也要射过来,罗青山挡在了前面,“孙世平,你敢!”   孙世平还真不敢,松手射到了一边,“沈临川,你给我等着!”   下学的钟声敲响,孙世平挥了下手,“我们走!”   孙世平带着几人离开了,沈临川也收了弓箭,许知凡跑过去看叶景兰,“你没事吧,你刚挡在前面多危险呀。”   叶景兰摇头,“没事。”   许知凡也知道叶景兰,没见过这么秀气的小秀才,孙世平几个纨绔子弟格外喜欢欺负他,叶景兰又住在学舍里,有时候想躲都躲不开。   叶景兰朝着沈临川几人作揖,“多谢几位相公了。”   沈临川朝着叶景兰点了点头,许知凡也拉过了他,“走了走了,还得去还弓箭呢。”   叶景兰在学舍里没有什么朋友,又常被孙世平几个人欺负,更没人和他玩了,谁敢和自己玩,孙世平就会欺负人家。   叶景兰刚走了过去,就想起之前和自己走的近一些的同窗,第二天就对自己避之不及,刚开始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自己缠着人家问了好几遍,人家怕又被孙世平打这才告诉他了。   从那以后叶景兰就不敢和人家交朋友了,向来都是独来独往。   罗青山哼了一声,“堂堂白鹿书院竟然有欺凌的事,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简直是有辱白鹿书院的名声!”   罗青山这人是典型的名门正派,为人虽然古板了些,但却极有正义感,用沈临川听过的一句话说,正得发邪,只要是他认定的事,管他是谁都不给面子。   “我去告诉祭酒大人!”   罗青山说着就要去检举孙世平几人欺辱同窗,沈临川拉住了他,“你有和证据?”   “各位不都是见证?”   “若那孙世平说我们关系近,污蔑他呢?”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容他拨弄是非!”   听说罗青山要找祭酒,叶景兰吓得连连摆手,“不,不要,孙世平他,他只会变本加厉,而且,孙世平他哥在翰林院,我,我们得罪不起。”   罗青山哼了一声,“难不成我们大丰朝没有王法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和祭酒大人建议设立监察学子会。”   “监察学子会?那是什么?”罗青山问道。   “和御史台一个道理,监察百官,我们白鹿书院也可是仿照御史台设立监察学子会,平日里可以监察各位学子的仪容仪表,杜绝同窗间欺凌,还可以集资设立奖学金,帮助那些家境贫寒的品学兼优的学子。”   罗青山听得连连叫好,“还是临川你有法子,我就写篇策论交与祭酒大人。”   “不急,回去了我们一道再商议商议。”   “好,那我在家恭候临川兄的到来。”   孙世平几人嚣张跋扈,就算是受到了责罚也只挡一时之用,不入设立学生会,并有赏罚之责,问题才能彻底解决。   叶景兰听了个一知半解,但也知道沈临川是在为自己想法子,当即就感动得热泪盈眶,要是孙世平不欺负他就好了。   叶景兰抬脚就跑了,许知凡哎哎叫了他两声,“叶景兰,你跑什么啊!”   叶景兰没有回头跑得更快了,沈临川几人还了弓箭也一道下山去了,刚说话耽误了一会儿,他家夫郎的小摊子没有帮忙呢。   沈临川三人下到了半路,就听见后面有人喊他们,“沈相公等等!”   沈临川回头见是叶景兰跑过来,怀里还抱着那只叫三团的三花猫,叶景兰气喘吁吁地说道:“沈相公,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能不能把三团给抱走。”   “你不养了?”   叶景兰不舍得摇头,“若不是它跟我亲近也不会被孙世平他们欺负。”   许知凡劝道:“你这么喜欢它留着就是了,沈临川罗青山不是说了,会想法子的。”   叶景兰举着三团往前送,“沈相公你就接了三团回家吧,他跟着我饭都吃不饱,他的脚也受伤了,求求你了。”   那只叫三团的猫躲在叶景兰的怀里头都不肯露的,沈临川觉得这小三花他家夫郎定会喜欢,之前在家的时候,隔壁王大娘的狸花猫就常跑他们院子,他夫郎就喜欢逗着玩。   沈临川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这猫是你的还是书院的?”   可别打书院的学长给掳回家了,他也在书院里见过几只流浪猫,但这只三花是吃得最胖的。   叶景兰忙说道:“三团不是书院,他是我家街边的野猫,我来书院了,他不知怎滴追了过来。”   不是书院的猫就行,若是书院的猫,那岂不是掳走了学长学姐了。   沈临川这才给接了过来,“那我带走了,你要是想看他的话可以来我家。”   叶景兰不舍得点头,“沈相公谢谢你。”   沈临川抱着滚圆的小三花下山了,他家夫郎正忙着给人家拿窝头呢,周宁看见沈临川笑了一下,“下学了。”   沈临川背着手过来了,“我带了礼物给你。”   周宁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东西呀?”   沈临川把藏在身后的三团给拿了出来,“看,大胖猫一只!”   周宁面露惊喜,“从哪来的呀?”   周宁想下手摸摸,又收回了手,他这会儿正给人家拿窝头呢,周宁看得心痒,“你抱好了可别跑了。”   旁边围的多是白鹿书院的学子,有人识得这只三花呀了一声,“这不是叶景兰的猫,叫三团好像,叶景兰每天都会去小树林里喂他,沈相公,你把他的猫弄过来了?”   “不是,他送我的,爪子伤到了,他不方便照顾让我带回家去。”   周宁稀罕得不行,若不是在卖窝头呢早就下手摸了,沈临川把猫塞给了罗青山,“先帮我抱会。”   罗青山抱着猫直愣愣站一边去了,沈临川帮着一道收铜板,有常来的学子问道:“周夫郎,你的腌菜今儿怎么没了?”   周宁想给沈临川个惊喜就说道:“今儿忘记带了,明儿我就带过来。”   周宁赶紧卖窝头,眼神时不时往罗青山怀里看,生怕罗青山抱着猫不给他了,卖完了窝头头一件事就是去抱那只大胖猫。   周宁很是欢喜,“可以帮我们捉老鼠。”   三团被周宁抱着也不敢动,许是胆子有些小,但也不咬人,除了叶景兰抱着,其他人抱着都吓成了飞机耳。   周宁一路给抱回了家,知道三团的脚受伤了又给他裹了脚,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扎伤了爪子。   周大的猪肉铺子就开到下午半晌,一早就回来了,看见他家哥儿抱着只猫回来了呀了一声,“打哪弄得猫呀?”   “沈临川的同窗送的,可漂亮了。”   周宁给三团收拾好,他刚撒手,三团吓得就躲在了桌子下面,周宁蹲下来安抚它,“不怕,不怕,吃肉不,我给你蒸个肉团子怎么样?”   许是知道自己被送了人了,三团虽然害怕人但也没有往外跑,两只大眼睛丢溜溜地转格外惹人怜爱。   沈临川已经在厨房做饭去了,周宁朝厨屋喊了一声,“沈临川,给三团蒸个小肉丸,它被吓到了。”   沈临川失笑,这才来头一天就让他夫郎跟眼珠子似的疼。   沈临川应了一声,把切出来的肉弄出来了一些剁碎,放在小碗里给蒸了出来。   三团许是好长时间没吃过肉了,吃的时候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虽然依旧被吓得贴着飞机耳,但依旧挡不住它吃,只是成了害怕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第85章   沈临川吃了饭和周宁在院子里逗三团玩, 三团胆子有些小,趴在院子里不敢动,周宁拿了些吃食才引得它鬼鬼祟祟匍匐挪了过来。   是真喜欢吃肉糜,尾巴都翘了起来, 露出那个毛绒绒的小铃铛, 沈临川看得手痒弹了一下, 吓得三团嗖得窜屋里去了。   周宁气得瞪眼,“你弹它作甚。”   沈临川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那么圆溜溜又毛绒绒的,跟两个琉璃珠子似的,他看得手痒, 巨蛋猫猫。   沈临川也一溜烟背着手走了,“我约了罗青山写文章, 可能回来得晚些。”   沈临川来的时候罗青山也吃过饭了, 早就在书案上铺上了纸,看见沈临川来了格外地热切,“快坐,快坐,我觉得这监察学子会还有不少能完善的地方……”   两人坐在一块讨论到半夜, 这才堪堪写好了文章,罗青山越看越觉得好,“沈兄你可真是, 可真是……大才!”   “不过是从御史台那得到的启发而已。”   这会儿都月上中天了,沈临川也起身回去了,他家夫郎说不定都睡着了。   罗青山还拿着那篇策论反复琢磨有什么要改地方没有。   沈临川推门回家去了,家里给他留着门呢,他回了家就把院门给栓上了, 推开堂屋的门就听见三团的叫声,沈临川吓了一跳,“怎么给它弄屋里了。”   周宁也没睡呢,在东耳房练字呢,其实是为了陪着三团,见沈临川回来这才收了笔,“怕三团夜里跑出去不认得家。”   “夜里会不会在屋里拉屎?”   周宁赶紧摇头,“不会不会,三团可乖了。”   “那只能让它在屋里三天,在窝棚里给它弄个窝,以后就住外面。”   周宁自顾自地收拾着书案没应声,沈临川抱着胳膊一字一顿道:“周-小-宁,听见了没有?”   “没有。”   沈临川笑了,“听话,走睡觉去,今天睡我,嗯?”   周宁立马站了起来,“成,以后让三团睡外面。”   周宁急不可耐拽着沈临川进卧房去了,急吼吼地开始扯沈临川的衣裳,沈临川调笑道:“急色鬼。”   周宁越急越乱,沈临川的衣裳半解挂在身上,衣带都被他扯得打成了死结,周宁急了,一个没注意扯断了沈临川的衣带子,沈临川嘶了一声,“这可是书院的袍子,周小宁,你说咋办吧。”   周宁也没想到那衣带子一扯就断呀,他都没怎么用力呢,周宁抓着衣带子愣住了,“那,那怎么办,我给你缝上,缝上。”   可别耽误了沈临川读书,周宁说着就要去找针线筐子,沈临川哪里肯得,“逗你的,还有一件的,你忘了。”   周宁刚才还有些失望呢,还以为睡不成了这次,听沈临川这么说眼睛都亮了,“快些快些。”   两人的床再也不吱哇了,随便两人怎么折腾都没发出一点声音,周宁有些耐不住想往外爬,被沈临川拖着给拖了回来,刚才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急,这会想跑呢,晚了。   隔壁的罗青山策论已经写得差不多,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不仅论述了组建监察学子会的可行性,就连条条框框也都更加细致了。   他一夜没睡,见写得差不多了,罗青山这才和衣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住在八宝葫芦巷子的人家多是一些小生意人,有的人家五更天不亮呢就出门做工去了,天一亮也都陆陆续续开门起来了。   沈临川天一亮也起来了,刚开了门就看见他爹已经收拾好准备去铺子里去了,“爹,起了。”   “哎。”   周大应了一声背着手先去铺子里去了,他的肉铺子虽然没有开在热闹的金水街上,但也是在另一条巷子的路口那,生意挺不错的,一天就能卖上一头猪,这边人多,肉不愁卖。   沈临川习惯先去外面打水,又将书院教的剑术练上一番,他家夫郎这会儿还没起呢,沈临川一边用小炉子煮粥一边拿着书看了起来。   周宁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天光已经大亮了,忙穿上衣裳起来了,“沈临川你怎么不喊我呀,我的窝头都还没做呢。”   “不急,还不晚呢。”   周宁忙洗漱好揉窝头去了,吃了饭两人一道出了门,一个去学堂,一个挑着担子卖窝头,日子过得和往常一样,日头升起,集市上的叫卖声也越发热闹了起来。   沈临川到了学堂先诵读一会儿,罗青山今儿来得比他晚,匆匆忙忙地热得一头的汗,险些睡过了头,看见沈临川就把写好的策论给了他,“沈兄,你瞧瞧,可有什么不妥?”   沈临川认真看了一遍,不由夸赞道:“还是罗兄你的文采好。”   一篇关于学子会设立地可行性,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见两人在讨论什么文章呢,前后桌的同窗都围过来看看,“监察学子会?倒是稀奇。”   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观看文章,有人觉得学子一同参与到白鹿书院可行,有人觉得这本是书院夫子的事,他们身为学子应一心读书才是正事,做其他的事只会影响读书。   学堂里分成两派吵吵嚷嚷闹成一团,大家各执一词,讲经夫子过来的时候大家还围在一块辩驳呢。   讲经夫子敲了敲戒尺,“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坐好,坐好!”   见夫子过来了,大家赶紧各自回去了。   有学子站起来说道:“夫子,罗青山做了一篇让学子管理书院的文章,大家故而争辩了起来,请夫子评判。”   讲经的夫子一听让学子管理书院,眉头当即就紧皱了起来,“成何体统。”   罗青山站了起来,“请夫子看过之后再做评判。”   罗青山拿着文章送了上去,那头发花白的老夫子皱着眉头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又翻回去看了看,下面的学子也小声议论了起来。   夫子捋了捋他的胡子,“倒是有可取之处,既是给祭酒看得,一会儿我带过去。”   罗青山觉得成立监察学子会挺好的,就是不知道祭酒大人会不会同意,这白鹿书院光学子就有上千名,若是成立学子会,那就能杜绝不少的弊病。   晌午吃饭的时候罗青山还在和沈临川说这个事,打饭的时候托盘里多了一小碗腌菜,沈临川疑惑地嗯了一声,这腌菜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和他家的腌菜好像呀。   沈临川端了饭找了位子坐了下来,和往常一样,他、罗青山还有许知凡三个人坐一张桌子,只是这次叶景兰端着托盘也期期艾艾地过来了,“我,我能坐这吗?”   许知凡边吃边说话,“坐呀,坐呀,那又没有人。”   见没有被拒绝,叶景兰这才敢坐了下来,他因为性子软没少被孙世平几人欺负,连个朋友都交不到,沈临川几人是好人,不仅替自己解围还帮自己想办法。   叶景兰低着头默默吃起了饭,见对面的沈临川一直在夹那碗小咸菜吃,吃一口还细细品味,仿佛那小咸菜是什么人间美味。   沈临川抬头问道:“好吃吗?”   叶景兰愣了一瞬以为是问自己的,点了点头,许知凡也不住点头,“好吃好吃,今儿这伙房里的咸菜做得格外的好,清脆爽口,搭上这冷淘最是消暑了。”   沈临川轻笑了一声,“这咸菜做得倒像是我家夫郎的手艺,对了,这不叫咸菜,叫腌菜。”   腌菜盐味儿轻,酸脆爽口,当小菜最合适不过了。   而且虽然做法都一样,但每个人做出来的味道确是不同的,他家腌菜的手艺还是他大嫂教得呢,虽然做法一样,沈临川肯定这腌菜定是他家夫郎做的。   许知凡听沈临川这么说哈哈哈笑了起来,“临川兄呀,知道你黏你家夫郎,但也不至于吃口咸菜就说是你夫郎做得吧。”   罗青山吃着也不错点了点头,“这种咸菜倒是头一次吃,倒是清新。”   “那也不一定就是周夫郎做得呀,我看呀就是沈临川他又想他家夫郎了。”   许知凡边说边笑,又给罗青山二人说起了他们在清河镇学堂的事,“你们是不知道呀,那会儿周夫郎可是风雨无阻地过来接沈临川下学,哎呀,我都没见过那么疼相公的,把沈临川照顾得跟个娇小哥儿似的。”   罗青山失笑一声,原以为周夫郎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没想到私下里和沈临川相处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惹得他很是羡慕。   叶景兰也听得津津有味,沈相公和他家夫郎感情那么好,那三团过去了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那周夫郎肯定是个温柔小意的哥儿。”   许知凡笑得更厉害了,“那你是猜错了,周夫郎呀人高挑有力,在我们清河镇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的哥儿了,那一把杀猪刀使得虎虎生风,谁要是敢欺负我们沈临川呀,周夫郎一拳头能撂飞一个!”   “这,这么厉害。”   “那是!”   沈临川勾起嘴角,“许知凡,吃你的饭。”   下午的时候罗青山的文章就出现在了祭酒的书案上,祭酒姓尚名同举,二甲进士出身,不仅管着白鹿书院,开平县的学政也一应由他管理。   祭酒看着这边策论点了点头,“后生可畏呀。”   一旁的司业吹胡子瞪眼,“这不是胡闹吗,放眼整个大丰朝,倒是没见过哪个书院让学子和夫子同时管理书院的,那何为师何为子呀?”   “哎,童司业,就算是这策论里有不妥之处,那也是有可取之处的,那设立奖学金的事我看就挺好,至于是否让学生成立学子会,可以招了各位夫子一同商议。”   童司业也是二甲进士出身,比祭酒考中进士都早上好几年呢,早些年入翰林因看不惯先帝宠幸佞臣,上奏折骂得先帝狗血淋头的,把他一贬再贬,童司业一怒之下自请下放,回了南陵州被白鹿书院相邀出任司业。   整日醉心学业,为人又极为严厉,恪守清规教律,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物。   祭酒比童司业年轻几岁,为人也灵活不少,觉得这沈临川罗青山二人这篇策略挺好的,有可取之处,便让书童拿了给各位夫子看看。   下午最后一堂课是书画课,屋里有些闷热,教书画的夫子就让出去坐在林间授课,风一吹倒是解了几分燥热。   沈临川正听得入神呢,抬头一看就看见了熟悉的人影,担子上还挑着两个箩筐,周宁没看见沈临川,他头一次入白鹿书院,里面又都是男子,尽管好奇也只看看眼前的东西。   沈临川盯着他家夫郎的背影笑了起来,他就说嘛,那腌菜定是他家夫郎做得。   “沈临川,沈临川!”   被喊了两声沈临川才反应过来,“夫子,在。”   “出什么神呢,你说这《游行图》好在何处?”   “夫子,他刚看人家小哥儿呢,看走了神。”有人闹着说了一句,惹得众人哄笑了起来,书画夫子气得让那人也站起来一边凉快去。   沈临川说了几句自己的见解这才让坐下了,沈临川失笑,要不是看见他家夫郎了他也不会走神。   一下了课,那刚被责罚的学子就过来了,嬉笑道:“沈大相公,说,刚是不是看那挑担的小哥儿呢,害得我呀平白站了半个时辰,我这腿呀都软了。”   罗青山听得板下了脸,“胡说,沈临川怎会盯着人家小哥儿看。”   “哎,罗青山,你可别冤枉了我去,我瞧得真真的,沈临川那会儿就是看着那小哥儿笑的,那小哥儿生得高挑,我没看清长啥样,看着倒是个力气大的。” 第86章   罗青山觉得沈临川定不是那样的人, 还想帮沈临川辩上两句。   沈临川笑着大方承认了,“是看了,那马相公被罚站了也不冤,不好好听课, 怕是这树上有几只鸟你都数过来了。”   那姓马的学子一脸地戏谑, “看看看, 我就说沈临川看人家小哥儿,罗青山还说不是呢。”   一听说沈临川上课走神看小哥儿,不少人都围过来看热闹,“啊,沈相公, 没想到呀,要是被你家夫郎知道了, 你说不定要挨板子呢哈哈哈。”   众人纷纷嬉闹了起来, “原以为沈兄你最是正经不过的,没想到上课竟然分心看小哥儿呀。”   “是呀,是呀,我要下山告诉周夫郎去。”   众人揶揄起了沈临川,沈临川拎着书匣子走了, “看得就是我家夫郎。”   “我们才不信呢。”   沈临川走了,他必不会看错的,今儿给书院送东西的一定是他家夫郎, 沈临川快步下山去了,就看见他夫郎和以往一样忙着卖窝头呢。   沈临川轻笑一声,“今儿书院的伙房里有道腌菜,我吃着极好。”   周宁动了动耳朵,“那和我做得比起来呢, 哪个更好吃?”   沈临川故作深沉嗯了一声,“我觉得还是那书院的更好吃些。”   周宁不解地眨了下眼,都是他做的,怎得那书院里就更好了些,沈临川见他家夫郎这呆愣的模样笑了起来,“骗你的,是不是给我们书院送腌菜了,我吃着就是你的手艺。”   “你吃出来了呀。”   “你说呢,那腌菜目前只有你和大嫂会做,难不成是其他人和我们家做得一样?”   “那,那万一是被人家学去了呢。”   “那也不会有一模一样的味道。”   沈临川得意了起来,虽然这酱菜咸菜铺子里有不少的口味儿,但就算是一样的东西,各个铺子里做出来的味道也是不一样的,各有风味。   和沈临川同一个学舍的同窗下了山,挤过来买了些窝头,和周宁打起了小报告,“周夫郎,我给你说呀,沈临川今儿上课走神看小哥儿呢。”   周宁扭头看向沈临川,“看小哥儿?”   沈临川举手投降,“冤枉啊,我哪能看人家呀,分明是你呀,今儿快下学那会儿是不是给我们书院送腌菜了?”   周宁嘴角勾起点了点头,“你咋看见了。”   旁边的同窗故作惊讶了起来,“哎呀,我们沈大相公竟然没有撒谎,我还想和周夫郎告你的状呢。”   周宁认真嗯了一声,“不让他看其他小哥儿。”   沈临川哎呀了一声,“我哪里敢呀。”   惹得周围过来买窝头的同窗笑了起来,这沈临川和周宁两人真是羡煞旁人。   孙世平坐着马车也下了山,看见沈临川二人哼了一声,“丢人,就他那跟男子似的夫郎有什么好的。”   坐在一旁的周有成立马献殷勤,“谁说不是呀,那周宁那会儿在我们村都没有要的,嫁都嫁不出去,也就沈临川拿他当个宝,我看呀,还不如叶景兰像小哥儿呢。”   说起叶景兰,孙世平怪笑了一声,“那叶景兰长得比那青楼小哥儿都漂亮上几分呢,可惜了是个男子,啧。”   “男子怎么样,我们玩玩一样的。”   “哼,今儿瞧见叶景兰和沈临川几人混一道去了,不会真以为沈临川能护着他吧,我呸,本少爷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个好玩的玩意儿。”   卖完了窝头沈临川两人也收拾东西回去了,周宁路上很是兴奋地和沈临川说今儿的事,“那管事的夫子说以后都要从我这买腌菜,一天要两坛,那一个月就是三两银子呢。”   沈临川在旁边鼓励道:“很厉害。”   “这可是酱菜铺子里的头一个大生意,大嫂知道了也很高兴,说要多做上一些,大嫂想或许可以去街边的脚店卖卖,要是人家能卖我们的酱菜,那我们的生意做得更大了。”   街边的脚店多是普通市井人家,使上两文打上碗浊酒,在叫上一碟子小菜就能坐上一天也没人管。   “我家夫郎的生意越做越好了。”   周宁也抑制不住的高兴,他们的酱菜铺子如今一日也能收入个几百文,东西也渐渐丰富了起来,有红油豆酱、酱菜头、萝卜脆、酱香泡蒜、甜醋姜片、爽口脆胡瓜……还有最近格外受欢迎的脆口腌菜。   这些东西都是他和大嫂一道弄得,两人各有所长,做出来的酱菜格外受欢迎。   夕阳照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映出长长的影子,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两人自成一方小天地。   沈临川和罗青山的策论交上三日都不见有个动静,就连沈临川都有些疑惑,这是行呀还是不行呀,总得给个音儿吧。   就在沈临川疑惑的时候,同窗的学子跑了过来,“沈临川罗青山,你们快来看呀!文思榜上张贴了你两那篇文章,而且还要在三日后举行经筵会呢!”   经筵会,一般只在春日的三四月份举行,上至天子下至各个书院都会举行经筵会,各书院筵请名师大儒讲学,白鹿书院开经筵会的时候,大开书院大门,到时候各个书院的学子都能旁听。   这都七月份了,白鹿书院还是头一次这个时候开经筵会,不少人纷纷跑过去看文思榜,沈临川看了罗青山一眼,两人默契起身离开。   只见文思榜那面墙前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的学子,“什么,设监察学子会?”   “让学子一道管理书院,倒是闻所未闻。”   “我觉得挺好的,大家还能相互监督。”   “这不是耽误读书嘛,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背两页书了。”   大家议论纷纷了起来,有人觉得这对大家来说是好事,有人觉得是在胡闹,一时间就连那文思榜前都吵闹了起来。   叶景兰也听见了消息,他立马就跑了过去,他惦着脚尖往里看,沈临川几日那日说帮自己,原以为只是在安慰自己,没想到他们真的做了,叶景兰挤着人群来到了最前面,一字一字认真看了起来。   叶景兰握紧了拳头,若是成立了这监察学生会那他就不会被欺负了,孙世平几人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叶景兰激动得脸都红了,退出了人群,刚出来就看见了周有成和另外两个跟着孙世平的学子,叶景兰脸白了一瞬,刚想跑就被周有成搂住了脖子,半拖半拽给带走了,“走,我们去一道玩去。”   叶景兰挣扎了起来,“不要,不要。”   周有成掐了把叶景兰的脸,“你说不要就不要呀,你又没朋友,不和我们玩和谁玩呀。”   其他两个人也笑了起来,叶景兰被带到了无人的小树林中,叶景兰想跑被拦了下来,孙世平和另外几个人围了上来,“叶景兰,跑什么,怎么,本少爷待你不好。”   “你看他都要哭了,哈哈哈,没见过这么像小哥儿的男子。”   “书,书院要成立学子会了,你,你们不能这样。”   “你说那个沈临川和罗青山弄得那个呀,能不能行还不知道呢,你指望那个呀。”   孙世平说着油腻的大手搂住了叶景兰的腰,叶景兰干呕了一声,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让人如此折辱,气得当即就掌嘴咬了过去,叶景兰恨不得把孙世平的手给咬穿了,嘴角都阴出了血。   孙世平啊了一声甩掉了手上的人,捂着手气得跳脚,“你敢咬老子!抓住他!”   周有成头一个下手抓住了叶景兰,心中的恶意滋生,体验到权势的滋味让他欲罢不能,若是以后能为官为相,那不知道有多舒爽呢。   孙世平被咬得不轻,抬手就朝着叶景兰打了过去,周有成拦了一下,“孙少爷,打脸被人家发现了。”   孙世平一脚踹在了叶景兰身上,“小兔崽子敢咬我,看老子不弄死你!”   孙世平和沈临川不对付,但他不敢对沈临川怎么样,每月月试的时候,沈临川的文章都会贴到文思榜上,跟夫子的眼珠子似的,又能言善辩,他除了暗中使些小伎俩,还真不敢拿沈临川怎么样。   但叶景兰不同,小商之子,家中无权无势的,生得好又性子懦弱,被欺负了也不敢吱声的,就算是告到学政那,到时候滚蛋的也是他。   孙世平下脚狠踹了几脚叶景兰,叶景兰咬紧牙关愣是一声不吭,原想看叶景兰惨叫的样子呢,谁知道这叶景兰除了脸惨白了一些愣是不吭一声。   孙世平打累了才收了手,“什么东西,本少爷玩你那是你的荣幸,还有你那个猫崽子,本少爷要是看见了给它弄死,看你心疼不心疼。”   “你敢!”   “你看本少爷敢不敢。”   孙世平被咬得生疼,打够了叶景兰这才走了。   周有成看着倒在地上的叶景兰起了歪心思,见孙世平几人走了,他蹲了下来,从怀里取出印泥,在叶景兰的额头点上一下,叶景兰动弹不得瞪着周有成。   周有成啧了一声,“若是个小哥儿就好了,你这身皮肉可比那些乡下小哥儿女娘嫩多了。”   “滚!”   周有成摸了一把叶景兰的脸这才走了,他还没玩够了,日子长着呢,留着慢慢玩,这白鹿书院古板无趣,四书五经日日绕着读,他不爱读书,但他迷恋上了权势的滋味儿。   那孙世平没有脑子,也就是投了个好胎,若是他生在那官宦之家,就算是不努力读书,靠着祖上的荫封也能穿上那官袍。   叶景兰蜷缩在地上缓了一会儿,这才扶着墙回去了,和他同学舍的人看见了问了一句怎么了,叶景兰只说有些不舒服,一会儿就好了。   叶景兰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学子会必须成立,叶景兰翻起了书,三日后的经筵会希望能出上一份力。   书院一时间热闹了起来,由祭酒和童司业主持,两人更成一派,书院的学子也纷纷站队,大多数是站在司业那边,若是学子也能参与的学政的话,那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三日书院闹得沸沸扬扬的,双方都选了能言善辩的学子,祭酒那边有沈临川罗青山两个提出来的人,另外四位从众多人中层层选拔出来,沈临川没想到叶景兰竟然也位列其中。   不仅沈临川在忙,周宁那边也忙得脚不沾地的,他早晚要出去卖上两箩筐的窝头,空闲的时候就和他大嫂在铺子里做各种酱菜腌菜,铺子的后院堆放的瓶瓶罐罐都是他们的东西。   他们的酱菜铺子不开门那么早,每天都是中午半晌的时候开门,周宁有时候还会挑着担子沿街卖酱菜,渐渐也有了回头客。   周宁和沈大嫂坐在后院择菜,沈大嫂现在干劲十足,“没想到,我也有一天能做这个小生意。”   “大嫂做得酱菜很好吃。”   家中两个孩子上学呢,一年单束脩都得不少的银钱,虎子他爹现在只能接些零散的活计,沈大嫂说不急那是假的,如今合伙开了这酱菜铺子,一个月挣上几两银子,她心里也不担心没银钱供孩子读书识字了。   而且这人也更有精神头了,每日红光满面的。   “宁哥儿,下次给书院送腌菜的时候我和你一道,我也想去瞧瞧那白鹿书院长啥样子。”   “哎,到时候大嫂和我一道去。”   两人说着闲话干着活儿,沈大嫂越想越觉得这妇人夫郎呀,有个自己挣钱的路子呀,腰板都挺起来了。   院子里三团懒洋洋地趴在周宁的脚边晒太阳,只是爪子还没好利索,周宁来铺子里的时候喜欢带着三团一道过来。   放家的话大黄喜欢追着三团玩闹,现在三团的爪子没好呢,周宁怕大黄玩起来没轻没重的,在伤着三团。   经筵会如期举行,虽然没有春季的经筵会隆重,但也是整个书院的夫子学生都聚在了一起。   双方一致认为这奖学金的事可以设立,但这学子会的事还得商议。   双方辩论起来谁都不让谁,沈临川自认为他口舌不算笨的了,如今一看这读书人辩论起来引经据典头头是道,就连不打眼的叶景兰辩起来也跟扑着翅膀的公鸡似的。   两帮人谁都不让谁,吵了一上午也没个结果,最后决定明日再辩上一场。 第87章   童司业对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挺满意的, 差一点,就能把对方给辩过去了,成立什么学子会呀,这不是在胡闹嘛!   沈临川一上午下来也是口干舌燥的, 这些个读书人太能说了, 说到激动处隐隐想动手打人, 沈临川头一次见识到这些读书人的口舌,心里着实是佩服。   叶景兰声音都有些哑了,“哎,差一点就能赢了。”   罗青山点头,“对面是童司业在支持, 要是童司业同意设立学子会,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许知凡给几人打着扇子, “怎么可能, 那童司业就是个不知道变通的古板小老头,他要是同意设立学子会,那可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孙世平摇着扇子得意洋洋过来了,“就你们还想设什么学子会,做梦!”   叶景兰瞪了一眼孙世平, 若是没有法子制住孙世平,那他在书院的日子就难过了。   孙世平这帮人不支持设立学子会,那策论上说了需得品学兼优的学子才能入学子会, 那学子会的会长权利堪比夫子,他们课业差一些的人哪有机会进的。   今儿开了经筵会,下午无事,学子可自行休息一天,沈临川索性回家去了, 他家院子没人,只有大黄趴在院子里看家呢。   沈临川又去了他家铺子,他爹躺在摇椅上看铺子呢,半眯着眼睛小憩,沈临川轻手轻脚去了隔壁的酱菜铺子。   还没进后院呢,就听见说话的声音,后院挺热闹的,不仅他夫郎和大嫂都在呢,就连肉铺子的伙计二牛都在呢,那二牛一脸傻笑地正帮忙剥菜呢。   二牛不常来铺子里,郊外赁了院子之后他就住在那,上午赶着骡车收猪,下午和周大学杀猪,今儿竟然来铺子里了。   沈临川不着声色地坐在了周宁的身旁,周宁正剥着莲花白呢,吓了一跳,“沈临川你怎么回来了?”   “今儿书院休息了一下午,下午书院的小集市那学子应该不多了,到时候我陪你一道在金水街卖窝头。”   “行。”周宁心疼沈临川课业重,“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还来铺子干什么,回家好好休息。”   “没事,不累的。”   沈大嫂笑着打趣,“还是年轻好呀,我和你大哥年轻的时候都没你两感情好呢。”   沈临川笑笑没说话,见他家夫郎袖口有些长了剥菜的时候弄脏了些,还贴心地帮他把袖子给挽了上去。   坐在一旁的二牛默默低下了头,他就是想过来看看,他从来没见过像周宁这样的小哥儿,那日头一次见就忘不掉。   二牛放下手里的东西匆忙站起来了,“我,我走了。”   沈临川笑着应了一声,“那路上慢些。”   沈临川扭头就撞见了他大嫂眼中的暗示,没一会儿前面有人来买酱菜,周宁起身去前面招呼客人去了。   沈大嫂这才小声说了起来,“临川,你可得小心点,那二牛今儿过来殷勤地不行,开铺子那日我瞧着就不对劲,一瞅你家夫郎就脸红,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呢。”   “无事,宁哥儿他不懂。”   他家夫郎他还不了解,神经粗觉察不到,要是他说了说不定反而让他家夫郎尴尬,反正他家夫郎不懂,还不如不说呢。   沈临川在铺子里帮着一道卖酱菜,沈临川不常来铺子里,住在周围的人家不识得他,沈临川热情地帮人家打酱菜。   “呀,周夫郎你家新招了伙计呀。”   “我是宁哥儿的相公。”   “呀,你是宁哥儿的相公呀,生得蛮俊俏得哩。”   沈临川在铺子里忙活了一下午,经常来这买酱菜的人家都知道了周夫郎的相公生得格外的俊俏。   沈大嫂偷笑出了声,她这个二弟今儿那孔雀开了屏似的。   叶景兰在书院也没闲着,手上拿了些干粮去书院后面的小树林那喂猫,他的三团是跟着自己来书院的,之前也经常混迹在小树林这,他这才知道这片小树林里栖息了不少猫。   有狸花、乌云、玉尺、金丝虎这些,他常过来,虽没见到人照应过,但这几只猫个个吃得圆滚滚的。   叶景兰蹲了下来,掰碎手上的饼子喂了过去,“咪咪,咪咪过来。”   几个小猫跑了过来争相吃了起来,乖乖地围在叶景兰的脚边小口小口嚼了起来,叶景兰面带笑意,下手轻轻摸了摸圆滚滚的猫。   三团刚来书院的时候也瘦,过了一段也变了滚圆了起来。   叶景兰正摸着猫呢,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嘴角的笑意落了下去。   “哈哈哈,叶景兰,你在这呢!这又是从哪跑出来的一群小畜生啊!”   孙世平刚看见叶景兰怀里抱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朝没人的后面去了,他正闲着没事呢,刚好有人送上门了,孙世平招呼了他那些朋友偷摸跟了上来。   七拐八拐的,没想到这书院里还有后面还有这么一块地儿呢,难怪他这几日找那只小贱猫找不到呢,原来是躲这了。   孙世平举着弹弓射了过去,叶景兰慌忙推开脚边的猫,“咪咪,快走!”   几个人手上都拿着弹弓,看见猫被惊得四处跑越发笑了起来,周有成也觉得有趣,拿着弹弓朝猫射了过来,还故意往叶景兰身上射,叶景兰疼得显些跌倒,还不忘护着跑着猫赶紧走。   “住手,住手!”   那些猫受到惊吓有的钻到草丛,有的爬到了树上,孙世平几人还不放过,叶景兰越拦,孙世平几人举着弹弓越发起劲了。   孙世平头都没回,“谁敢管老子啊!”   “老子才是你老子!”   啪得一巴掌打在了孙世平头上,孙世平嘶了一声,回头一看是童司业吓得手上的弹弓都掉了,“司,司业大人。”   “谁准你们打猫的!”   孙世平还想狡辩,“没有,没有,我们闹着玩的,闹着玩的。”   童司业抬手朝这几人的脑袋上一人打了一巴掌,“我瞧得真切,还往同窗身上射石子,你当我老眼昏花啊!”   童司业虽然年岁大了些,但手劲可不下,一人赏了一巴掌打得他们眼冒金星的,他竟不知道这书院的风气竟成了这样,亏他还是管学政的呢!   “滚滚滚,一会儿在找你们算账!”   孙世平几人赶紧跑了,周有成也被吓到了,完了,竟然被童司业撞见了!   这几人中就数他出身最低,到时候衿録上记上一笔,他可怎么办呀!   等孙世平几人走了,童司业先拽着人看了一圈,“没事吧,一会儿去我那拿点药。”   “多谢童司业。”   见叶景兰没事,童司业也不端着架子了,看着四散逃跑的猫心疼得不行,“珠光,流花,喜圆没事吧,快过来过来。”   刚几只猫受到了惊吓,童司业喊了一声,猫纷纷从躲藏的地方露出了头,童司业心疼得不行,“快出来出来,这有小鱼干。”   童司业说着就从腰间解下荷包喂了起来,一个个摸着安抚,心疼得不行。   叶景兰也心疼的不行,心里越发内疚了起来,要不是他故意引了孙世平几人过来,猫咪们也不会受到惊吓。   一只全身雪白的猫挤到叶景兰身旁蹭了蹭,叶景兰难过的险些掉眼泪,一旁的童司业安慰道:“没事没事,还好没打到猫的身上。”   叶景兰全力护着,幸亏猫咪们没有受伤,要不然他更是内疚了。   三团本就是他家附近的流浪猫,平日里几家窜着觅食,他看见了也会喂喂,自己入了白鹿书院以为可能见不到那只小三花了,哪知道竟然跟着过来了。   这片地儿还是三团带自己过来的,他这才发现书院后山僻静之处竟然栖息着几只猫,他来过几次过来喂猫,刚开始以为无人照养,后知后觉若是无人照养怎会一个个吃得滚圆滚圆的。   叶景兰那会儿也没放在心上,他来喂猫的时间不固定,他自己日子都过得紧巴,只能时不时从自己口中省下一些过来喂猫。   偶然见发现这群猫竟然是童司业在照养,这才故意挑童司业喂猫的时间引了孙世平他们过来。   童司业手上抓着不少的小鱼干,见一旁的学子还一脸的难过,童司业轻咳了一声,“给你。”   叶景兰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小鱼干,眼泪啪得就掉了下来,童司业急了,“哭甚,这不是都好好的。”   “童司业,对,对不起。”   “不怪你,那群人着实可恶!”   童司业这人无论谁见了都恭恭敬敬的,就算是祭酒见了他都得让三分,小老头古板的厉害,又爱较真,当年可是敢和先帝叫板子的人物。   “你可见那只三花了?今年刚过来的,差不多是新一届学子来的时候,那只小三花也过来了,近来几日不见它,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里有几只猫他是一清二楚,都是他辛辛苦苦养大的,没事的时候还亲自去溪边捞鱼晾晒小鱼干,那只小三花胆子小又爱吃,每次他过来喂食就数它吃得最多了。   好几日没见了,童司业急得不行,书院都转了好几遍了都没瞧见那只小三花的影子,童司业拍了下大腿,“别不是被那些小混蛋给害了吧!”   叶景兰连连摇头,“没,没有,我把它送人了。”   “送人了?送谁了?那是你的猫?”   叶景兰也不敢说是他的猫,毕竟他养自己都有些难,“是,是和我一道来书院的。”   听叶景兰这么说,童司业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它丢了呢。”   没丢就好,这小子,把猫送人了也不说一声,害得最近几日跟做贼似的的满书院的咪咪叫。   “好了,走,去我那给你拿点伤药去。”   叶景兰跟着一道过去了,看见叶景兰身上被踹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童司业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他一个管学政的,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第二天原是要进行第二场辩论的,童司业直接当场倒戈,那监察学子会要办,而且要好好的办!   沈临川准备了一夜了,准备今儿大杀四方呢,那知道童司业竟然同意了设学子会了,沈临川拔剑四顾心茫然,就这,同意了?   童司业站在上面气得不行,吐沫星子都飞出来了,躲在人群后的孙世平低着头不敢吱声,周有成更是瑟瑟发抖,昨儿童司业已经一个人赏了他们一巴掌了,今儿不会再责罚了吧。   童司业在上面说有些学子私德败坏,欺辱同门,虐待动物,又点了孙世平几人出来,周有成腿一软险些跌倒,完了完了全完了。   虽然被当众批评,孙世平心里有些怵童老头,但他家也不是那平头百姓,往学政那花些银钱也就没啥事了,站在一旁的周有成早就吓得两股战战了。   童司业当众拍了板,罚禁闭三日,戒尺十下,抄戒规十遍,并记录襟録,童司业气得甩了下袖子,“好好肃清一些这书院的风气!”   孙世平暗中瞪了叶景兰几人,好呀,这小子别以为有了沈临川几人给他撑腰,他就能安然无恙了。   众人小声议论了起来,这次惩罚也太严厉了些,竟然要记录在襟録里面,就算是有本事中了举子了,那前途也是可想而知的。   学子会的事由童司业牵头组办,沈临川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通过了,站在他的叶景兰松了口气,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他了。   辩论会散去,大家三五成群地结伴离开,许知凡也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竟然真的要成立学子会了,叶景兰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你了。”   叶景兰笑了笑,“谢谢你们。”   “谢什么,大家都是同窗。”许知凡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沈临川,你说奇怪不奇怪,童司业那人就跟块石头似的,没想到竟然突然松口了。”   沈临川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或许是童司业临时又改了主意。”   沈临川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叶景兰,学子会能这么顺利地设立,或许和叶景兰脱不了干系,童司业重罚了孙世平几人,其中一条就是欺辱同门。   沈临川看向叶景兰,“三团要接过来吗?”   这就有点难办了,他家夫郎极喜欢三团,刚抱回家那几日怕把三团放外面夜里跑掉了,就夜夜给关在屋里,沈临川夜里没少打喷嚏,他家夫郎还以为他受寒了呢。   也是这几日三团习惯环境了,他家夫郎才在窝棚外给三团弄了个窝,沈临川这才不打喷嚏了,这几日那姜汤没少喝,喝得他身上都是燥热的。   叶景兰摇头,“聘给沈相公,那就是沈相公家的了,它养在书院不如有人家收养了。”   沈临川暗中松了口气,“好,那你若是想他了,随时过来看它。”   叶景兰露出个笑脸重重点了点头,“好。” 第88章   学子会这边如火如荼地组办了起来, 祭酒原本是想让沈临川和罗青山二人担任会长,但沈临川喜欢无事一身轻就推拒了,。   会长就由罗青山担任,另外在想入会的学子中挑选了十二位学子, 共同入学子会, 和童司业一道管理白鹿书院的学政。   沈临川觉得罗青山挺适合当学子会的会长的, 罗青山为人刚正,自是不会徇私舞弊,在童祭酒的主持下,白鹿书院掀起了一阵改革,施行学分制。   不仅要考察课业还要修私德, 杜绝舞弊徇私,肃清学政。   童司业和祭酒在竹林里煮茶纳凉, 祭酒眯着眼睛品茶, 一脸的欣慰,“人呀,不服老不行,还是这些年轻学子有想法。”   学子会设立后,白鹿书院也改了学分制, 童司业觉得这倒是是个好法子,但这书院改制之后,考核也更加公平透明了, 那些想给夫子行贿的路子走不通了。   童司业想到这哼了一声,“书院有些世家子弟不思进取,靠门第家世留在书院,是该清扫出一批人出去了。”   白鹿书院虽是县学,但在整个南陵州府都是数一数二的, 能入白鹿书院师承大儒,说出去那些门第世家脸上也有关。   原是设立了学子会,哪知道众位学子商议之后改了学分制,那些贫家子弟没什么影响,官宦之家可就没那么好受了,之前可以靠关系路子留在书院,现在不能够了,没点真才实学,这白鹿书院他们怕是留不下了。   祭酒睁开了眼睛,白鹿书院改制得罪了一些人,但百年书院积弊甚多,不连根拔起那怎么能行,“这治理一家书院和治理国家一个道理,当今圣上圣明,有良臣名将辅佐,何愁没有中兴之日。”   童司业想到什么哼了一声,“当今圣上是比先帝圣明不少。”   “童兄,慎言。”   “慎言?先帝在是老头子我都没慎言,如今不在了,我慎言个狗屁!”   祭酒无奈摇头,这童司业,当日可是敢上书直谏,气得先帝在朝堂上摔了他的折子,更是敢当面骂先帝昏聩无能宠幸外戚,先帝一口血差点吐出来,下令要杖杀了童光美。   童光美当场就把官帽给脱了,“圣上杀了臣也好,臣也能博个忠臣的贤名,日后青史留名自有后世为老臣辩驳!”   听说那日把先帝气得手直抖,两眼一闭晕了过去,一个小小的八品监察御史,竟然当众和圣上对骂,童光美下了牢狱,没几日就被贬出了京城,童光美也是个有脾气的,索性就辞了官,带着妻子回了老家南陵州。   后来又出任了白鹿书院的司业,这一待就是十年,先帝都走了,当今圣上启用正四品御史中丞,不受,童光美就一直留在了白鹿书院。   童司业捋了捋胡子,“我看这新来的一批贡生倒是有几个出挑,沈临川罗青山都是出挑的,现在都是觉得叶景兰更合我心意些。”   童司业点了几个出挑的学子,都是极好的,若是哪天能入高堂,说不定能成为治世良臣。   祭酒点了点了头,“这批学子确实有几个不错的,就是不知那叶景兰如何入了童司业的眼呀?”   童司业嘿嘿笑了一声,“那小子别看性子弱,内里却是个倔得,倒是颇有几分老夫年轻时候的性子,日后想收为义子。”   童司业早有这个念头了,之前一看在寻合适的人,看中了沈临川罗青山二人,现在倒是觉得叶景兰更适合,合他的脾性,家中又无了父母亲族。   沈临川下了学就回去了,书院改制之后沈临川有种梦回大学的错觉,修学分,日子过得比之前更加忙碌了几分。   现在正是热的时候,沈临川慢悠悠步行回了家,他家夫郎的酱菜铺子现在生意蛮好的,忙得连做窝头的时间都没了,沈临川劝着干脆先别做那窝头生意了,早上了还能多睡一会儿。   之前每次下学都是先帮他夫郎卖一会儿窝头,现在他家夫郎不在这了,沈临川一个人朝家走去觉得这路都长了几分。   沈临川还没走到他家门口呢,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小孩子嬉闹的声音,沈临川心中一喜,这两个小家伙过来了。   沈临川一进门就看见他家院子里可热闹了,他哥嫂都过来了,虎子稀罕大黄,正搂着大黄玩呢,三团则被小鱼给抱在了怀里。   虎子一看见沈临川回来了眼睛都亮了,“二叔,回来啦!”   沈大嫂轻斥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诈唬什么。”   沈大嫂笑着起了身,去厨屋抱了个寒瓜出来,周宁也帮着拿出了案子,“大哥大嫂买了个寒瓜,特意等着你回来呢。”   沈虎子跑过来围在了桌子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寒瓜,沈大嫂下手给切开了,寒瓜破皮散发出一阵清甜,沈大嫂招呼大家吃寒瓜,“来来来,这个寒瓜大,都尝尝。”   沈虎子最是高兴了,他最喜欢吃寒瓜了,又脆又甜,沈小鱼拿了一块大的哒哒跑到了周大旁,“周姥爷,吃。”   周大乐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小鱼也吃。”   沈大嫂笑了起来,“这上了学堂就是不一样了,越发懂规矩了,虎子你还是哥哥呢,就知道吃。”   沈虎子哼了一声,“谁说的,我也会。”   沈虎子拿着桌子上的寒瓜一一给送了过去,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沈大哥揉了一把沈虎子的头,“你这小子。”   众人围坐在院子里边吃寒瓜边说闲话,众人有一阵没聚到一起了,沈临川要去书院,周大卖猪肉,周宁和沈大嫂一道经营酱菜铺子,沈大哥出去给人家做木匠,今儿难得都聚在了一起。   沈临川吃了一块寒瓜就不在吃了,大夏天的当然少不了西瓜,要是在有空调就好了,吹着空调吃着西瓜,简直不要太舒服。   这寒瓜在这地金贵,一个寒瓜就要几百文,沈临川之前没少吃西瓜,就留给了小孩子吃。   沈大哥笑着说道:“这虎子的课业还不过小鱼呢,不是那块读书的料,等日后读上几年书了,就跟着我做木匠。”   沈虎子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谁说我比不过小鱼了,是那夫子讲得,讲得太难了些,我又听不懂。”   沈大哥敲了一下沈虎子的脑袋,“听不懂你还有理了,你弟弟怎么就能听懂了?”   “那是他那教得简单!”   “胡扯,分明是个懒散不爱读书,那夫子打你手板都是轻的。”沈大哥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这小子不是读书那块料,之前让跟着学木匠都不积极的,现在读了书了又觉得学木匠好。”   沈虎子臭屁地噘嘴,“我觉得还是做木匠简单些。”   一众人被逗得笑了起来,周宁也说起了酱菜铺子的生意,他大嫂是个有头脑的,天气凉快的时候就挎着篮子去街边的脚店卖酱菜腌菜这些,现在天气热,爽口的酱菜和腌菜格外地受欢迎。   沈大嫂如今做个小生意,浑身都充满了干劲,面色都红润了几分,“如今我和宁哥儿可接了好几家的生意呢。”   沈临川听着也觉得高兴,如今家中也算是在县府稳定下来了,乡下的蚊香生意如今做得也不错,许知凡说今年订得必是要比去年多。   他在书院里现在也无事,就是课业紧张了不少,如今到了这白鹿书院也快三个月了,眼看要到八月公试的时候,沈临川也不敢松懈了。   尽管八月份依旧炎热,越是临近公试的日子,书院里越发胶着了起来,就连走路的时候都捧着书本。   周有成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之前跟着孙世平鬼混哪有好好读书,他排名本来就靠后,若是这次考不好那可就要到最后几名了,下次若是还考不好那可就要从白鹿书院出去了。   孙世平自从被童司业当众斥责之后心气就不顺,沈临川他不敢招惹,现在有了学子会了,那个假小哥叶景兰也没得欺负了,孙世平就时常拿周有成出气,他的日子可没那么好过了。   周有成边翻书边烦躁地扯着头发,沈临川沈临川!   这三个字就像压在他头上的大山似的,凭什么他沈临川处处就长自己一头!   当日明明是他风风光光中秀才的日子,沈临川却中了案首抢了他的风头,若是没了沈临川那该多好呀。   周有成烦躁地把手上的书给扔到了一边,恰好落在了前面一行人脚边,“呦,原来是周大相公呀。”   周有成抬头一看是沈临川一行人,许知凡正抱着胳膊一脸挑衅地看着他,一旁还站着罗青山和叶景兰二人。   许知凡弯腰把地上的书捡了起来,“周大相公,今儿没跟着孙世平几个人呀?”   “要你管!”   许知凡朝着周有成翻了个白眼,把书给他丢了过去,“走走走,看见他就碍眼睛。”   沈临川只是看了周有成一眼就挪开了目光,无关紧要的人,如今已经不能伤害他家分毫。   沈临川几人沿着小路走了,叶景兰深深看了一眼周有成,那双油腻的手拂过自己的脸,叶景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周有成气得握紧了拳头,沈临川刚看自己那是什么眼神,仿佛自己就跟那无关的路人一般!凭什么!   村子里人处处拿他和沈临川比,沈临川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周有成越想越觉得生气,他听说他大伯周大在县府开了猪肉铺子,就连周宁也做起了酱菜生意,沈临川也不过是个当初人人厌弃的赘婿罢了,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周有成觉得这一切仿佛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沈临川几人也找了个清凉的竹林坐了下来,坐在石凳上一道研学,四人中许知凡压力最大了,他排名不大高,两次考不好可就要滚出白鹿书院了。   现在入了八月,虽然夜里凉快了一些了,但白天的日头依旧晒人,来了这竹林心里还能静上一些呢。   许知凡打开书匣子,先摸出来清凉膏给自己太阳穴涂了两下,又举着盒子一圈的让,“来来来,都涂一些,提神醒脑。”   也就叶景兰抹了一些,许知凡看着沈临川和罗青山满脸地羡慕,“我要是有你两那么好的课业我也不急了。”   “知凡你也不差,别急。”   “我能不急吗?我要是滚出白鹿书院了,我爹能把我腿打折了。”   沈临川笑着摇头,“你呀,又不是脑子不聪明,能学进去就成,我不信我和罗青山两人还保不住你一个。”   许知凡乐呵呵笑得呲出牙,“我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别贫了,看书。”   “哦!”   许知凡立马正经了起来,沈临川一句话可比他爹十句话都好使,若是让许掌柜的看见了,一定大呼这还是他那个泼皮儿子嘛!   转眼到了到了八月七日,书院每年年终公试的日子,为期三天,不仅考察做诗策论,骑射书画都要考上一遍,有些学问做得不好的贡生,骑射好的学子反而松了一口气,之前都是只考察策论这些,单凭文理定生死。   之前觉得学分制不好的学子,这会儿反而齐齐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尽管科举不考骑射,但如今白鹿书院把这也算在了成绩里。   为期三日的公试在紧张的考试中很快就过完了,这三日周宁比沈临川都上心呢,知道沈临川课业辛苦,饭食什么的都做沈临川喜欢吃的。   出了成绩之后,白鹿书院有人欢喜有人愁,白鹿书院成绩分为九等,甲乙丙,其中又分了三级,若是落在了丙等下那就危险了。   沈临川罗青山都位列书院前五,依旧是甲等上,许知凡这次升到了丙等上,叶景兰也升到了乙等下。   看着贴在文思榜上的名次,许知凡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仅没有退反而还进了一个等级呢!   许知凡啊啊啊叫了起来,拔腿就朝着沈临川那边跑了过去,“沈临川,我升了,我升了!”   引得不少学子纷纷侧目看了过来,有升有降,有人欢喜有人愁,丙等下的学子若是再降只能离开白鹿书院。   沈临川坐在学舍里呢就听见了,有他和罗青山二人拉着,他就不信许知凡还能往后退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留下的学子们都松了一口气,书院举办中秋赏花宴,可带家属一道来参加。   沈临川早就想带他家夫郎一道在书院转转,刚好这次赏花宴可以一道过来,沈临川吃饭的时候说了。   “我?和你一起去赏花宴?” 第89章   “怎么, 不想去吗?”沈临川故意逗了一句。   周宁摇头,他两三日就要去白鹿书院送上些腌菜酱菜这些,但都是进去送完就下来了,还真没有好好逛过。   “还有咱爹, 也一道去。”   周大一听自己也能去呢, 惊讶了一瞬又连连摆手, “我就不去了,铺子里忙。”   周大是怕万一让人家知道他是个做杀猪的,他哥儿婿在让人家看不起,还是不要去了。   他爹是个脸上藏不住事的,沈临川哪里能不知道他爹在想啥, 当即就劝道:“爹,一道去吧, 您还没去过书院。”   周大有些心动, 他一个粗人哪里知道这书院的事,也是他家哥儿婿去了这书院了,他才知道原来这白鹿书院这么好呀。   “爹,那铺子托给二牛照看一日,我们和沈临川一起去书院逛逛。”   周大给应承了下来, “成,到时候我们一道过去。”   这会儿天有些黑了,月亮刚刚升起, 缺了一角没有那么圆,等过两日就亮堂起来了,周家的院门已经关了,三人刚说了阵话院门就被敲响了。   周宁心中一喜,“是不是意哥儿他们来了, 估摸着也就这几日了。”   周宁忙去开了门,果真是熟悉的人,张小意站在门口正朝着他笑呢,“宁哥儿!”   “沈临川,是意哥儿他们来了!”   前一阵就收到了乡下过来的书信,那会儿张小意就说等今年的蚊香清凉膏生意忙得差不多了就赶过来。   最近天气凉爽了一些,周宁想着也快过来了,见人来了很是高兴,他在县府也没个什么朋友,如今意哥儿来了他也有人能一道说些小哥儿间的话了。   沈临川和周大也忙出来迎接,张郎中是雇了牛车过来了,上面装满了家当,落得蛮高的。   沈临川迎了张郎中进院子,“刚好,过两日就是中秋节了,张郎中你们安心住着,大家一起过个中秋。”   “宁哥儿,哥儿夫。”   这会儿天有些黑了,牛车上拉得东西又多,一时没看见牛车后面还坐了个人,沈临川甚少被人家叫哥儿夫,只是听见有女子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周芳姐儿穿着一身鲜亮的衣裙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呢。   周宁疑惑地看去,“芳姐儿。”   “哎,宁哥儿,是我。”   周芳姐儿从后面满脸堆笑过来了。   张小意轻咳一声,很是不好意思地把周宁给拉到了一边,“她听说我跟我爹要来县府,非要一道跟着过来,宁哥儿,对不住了。”   周宁知道张小意肯定不会故意给他们添麻烦了,而且之前因为周有成口出狂言让意哥儿做妾,两家关系就彻底闹僵了,他也没想到这次周芳姐儿会跟着一道来了。   周大也看见了周芳姐儿,毕竟是自己亲侄女,看见周芳姐儿来了很是高兴,“芳姐儿来了呀,快些进来。”   周芳姐儿提着衣裙进了院子,伸着脖子看了一圈,这县府可真好呀。   “沈临川,宁哥儿,是我缠着张小意带我过来的,我就是想和大伯报个喜。”周芳姐儿也知道自己不咋招人待见,但她大伯对自己好呀,她又不傻。   张小意朝着周宁努了努嘴,“那,就是因为这,才非要跟着过来的。”   沈临川虽然不喜欢周老二一家,但他对周芳姐儿没感觉,只简单归为周老二家的闺女,他也没必要为难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周大乐呵呵地问道:“啥喜事呀?”   周芳姐儿撩了下耳边的碎发,“大伯,我订亲事了,我爹娘说他也是书院的学生,我想着过来给大伯报个喜,也想看看那人长啥样。”   周大一听周芳姐儿订了亲事了很是高兴,“是呀,芳姐儿如今都是大姑娘了,可不得订亲事了。”   乡下哥儿女娘亲事订得都早,订了之后在家一两年就嫁过去了,周芳姐儿今年都十七了,在乡下算是亲事订得晚得了。   自家亲侄女,周大很是高兴地把人往屋子里引,周芳姐儿来了县府很是新鲜,这院子虽然比不大乡下大,但胜在小巧精致了不少。   沈临川也帮着张郎中一道把行李给卸了下来,车上的东西多是药材这些,几个人下手很快就给搬完了。   三人来的时候天都快了,桌子上的饭菜都吃了一半了,周宁匆忙进了厨房就要再置出一桌酒菜。   张小意也过来帮忙,这次带了周芳姐儿过来他很是过意不去,他原是不同意的,周老二家也不愿意,耐不住周芳姐儿是个难缠又有主意的,没法了,这才一道给带过来了。   “宁哥儿,随便弄一些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   “家里还有肉呢,我炒上一些,再来个鸡蛋,很快的。”   “宁哥儿,宁哥儿。”周大喊了一声,周宁从厨屋伸出头应了一声,“哎,爹,怎么了?”   “宁哥儿,天不早了,去金水街买上几个菜,就不用在生火了。”   “哎,知道了爹。”   周宁拎了篮子出来了,“意哥儿,你在家歇歇喝口水,我一会儿就回来。”   张小意应了一声,“好,那你早点回来。”   周芳姐儿刚来了县府很是兴奋,见周宁要出去了她也站了起来,“宁哥儿,我跟你一道。”   周宁没应声,周芳姐儿自顾自跟了上去,出了院门了周芳姐儿甩了下帕子,“宁哥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怎么说我也是你亲妹子,放心好了,我住上两日见见我那未来夫婿就走了,不麻烦你。”   “你家发财了?”   周芳姐儿今儿穿得格外的鲜亮,头上戴着银钗,故意举起的手腕上还带着银手镯,身上的衣裙很是鲜亮。   周宁打量了一番,说实话,他二叔家的人让他排个序的话,周芳姐儿排在最后一位,周有成排在第一位是他最讨厌的人。   周芳姐儿笑得得意,“那是,我都订了亲事了,是我哥给我选的,还是他同窗,只比我大上一岁,家中在县府颇有银钱,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他。”   周宁嗯了一声,带着周芳姐儿一道去了金水街,这会儿金水街上有夜市,尽管天已经黑了,但依旧烛光灿烂。   周芳姐儿头一次来县府哪见过这一条街都是亮堂的,“难怪都说这县府好呢,这灯点得比咱乡下元宵节的时候都亮堂呢。”   街上有不少卖小食的,周宁和身旁的周芳姐儿说道:“想吃什么自己拿,我付铜板。”   周芳姐儿自是不会拒绝,亲亲热热地搂住了周宁的胳膊,“宁哥儿,你可真好。”   周宁有些不自在地把胳膊抽了出来,“自己拿。”   周家院子里,沈临川照应着客人,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周芳姐儿订了县府的人家?”   “可不是呀,胡彩云在村里可是豪气了,走路的时候鼻孔恨不得朝天上,这可是咱村里头一个嫁到县府的女娘。”   张小意抿了口茶水把胡彩云在村中说得话给学了一遍,沈临川没想到这周芳姐儿订的书院的学子,“黄家?”   这书院姓黄的学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他还真不知道是哪家,不过不关他的事,周芳姐儿是过来看他未来夫婿的。   金水街离八宝葫芦巷子近,没一会儿周宁两人就回来了,周芳姐儿的手上也拿了不少的小食儿,“大伯,这县府可真热闹,宁哥儿还给我买东西哩。”   周大蛮喜欢周芳姐儿的,老二家的两个孩子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谁知道周有成大了心思也变了,周大觉得他这个亲侄女还好。   周大笑呵呵地说道:“那就多住两日再回去。”   “哎!多谢大伯了!”   周宁手上的篮子也装得满满当当的,金水街上什么东西都有,他找了家味道不错的食肆儿,要了几个菜,很快就做出来,仔姜兔子、爆牛肚儿、香辣田螺……   都是集市上卖得最好的菜,张小意来了,周宁很是高兴,“张叔,意哥儿,你们尝尝,这菜味道儿做得都极好的。”   沈临川几人刚都吃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坐在一旁陪着又用了一些,难得乡下老家来人了,侄女也订了亲事了,周大高兴和张郎中又喝了几杯。   周芳姐儿越发觉得自己嫁得好,这可是县府呀,果真比她们清河镇热闹多了,还富贵。   “沈临川,我哥在书院怎么样了,我爹还让给他带了东西过来。”   “挺好,不过书院平日里不让外人进来,我明日去书院帮你捎个口信,八月十五的时候书院有个赏花宴,但时候你可以进去找他。”   沈临川没有多说,周有成在书院哪里是挺好的,简直是好过头了,刚来书院就敢和孙世平他们一道霸凌同窗了,能不好嘛。   这次公试周有成的名次不高,来年再降的话可就要出这白鹿书院了。   沈临川想起来了,和孙世平经常一道的好像是有个姓黄的,叫黄单,家中是做什么的他也不清楚,没想到周有成竟然给周芳姐儿找了个县府的人家。   周芳姐儿一听能进书院,她更是高兴了,“那我去瞧瞧。”   说不定还能见到她未来夫婿呢。   吃了饭周宁又忙把屋子收拾了出来,家中的空房只有一间空的东耳房,张小意和周芳姐儿住一间,张郎中去周大的屋里铺了一张床。   沈临川坐在他们睡觉的卧房翻书,虽然公试已经过去了,但依旧不能松懈分毫,周宁帮忙收拾好就回来了,“芳姐儿说明儿让你给周有成带个口信,看他能不能先回来一趟。”   沈临川应了一声,“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沈临川就起了床,和往常一样吃了饭就去学堂了,周宁现在不做窝头了早上也清闲下了一些,周芳姐儿想出去玩,央求周宁和她一道,要不然她迷路了怎么办。   “宁哥儿忙着呢,哪有空陪你玩呀。”   张小意知道周宁在县府经营着一家酱菜铺子呢,那不得去铺子里打理生意呀,哪那么空着陪着游玩。   周芳姐儿不大高兴地哼了一声,“要你管,我又没有和你说,宁哥儿是我哥,是不是你哥。”   “宁哥儿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两人眼看要争吵了起来,周宁忙劝架,“我先去铺子里腌上些菜,晌午我们就在外面吃,下午了我们转转。”   周芳姐儿一口应了下来,“好!”   周大一早就去了猪肉铺子,张郎中托了房牙子今儿就开始看房子了,周宁三人一道去了铺子。   他家的猪肉铺子早上生意好,这会儿不少人围在那挑猪肉,周宁也来了隔壁的酱菜铺子开了铺板,早上这会儿他和他大嫂会给街上的脚店送酱菜腌菜,然后一道制腌菜,下午的时候会闲上一些。   沈大嫂送了家中两个小的去学堂,也过来了,看见铺子里坐着个哥儿和女娘,沈大嫂笑了笑,“宁哥儿,你认识的朋友?”   沈大嫂以为这是周宁在县府交的朋友呢。   “大嫂,这是意哥儿,我们大杨树村的,他爹是镇上的郎中,要在县府开医馆呢,这是芳姐儿,我二叔家的。”   沈大嫂一听就明白了,只是对周芳姐儿没那么热情了,她之前在杏花村就听说了,这周家老二家对老大家不好。   周宁推着独轮车要去给几家脚店送酱菜腌菜,周芳姐儿缠着也要一道去逛逛。   沈临川到了学堂就先找了周有成,周有成正趴在书案上扣手指,沈临川喊了他一声,周有成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他和沈临川就是天生的死对头,他爹说的对,沈临川就是克他家的。   “周有成,你妹子来了。”   周有成忙起身出去了,“你说什么!”   “你妹子周芳姐儿来了,托我给你带句话,若是得空了下山一趟。”   周有成深深皱眉,“她怎么来了,让她老实回家,到时候黄家自会过去迎娶。”   “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和她说去。”   沈临川捎完口信扭头就走了,站在檐廊下的孙世平眼神不善地看了眼沈临川,沈临川就跟没看见似的走了。   “哎,周有成,沈临川找你何事?”   “无,无事。” 第90章   孙世平才不信呢, 沈临川和周有成的关系他一清二楚,若不是周有成巴结他,告诉了他之前的事,他哪里知道孙家老宅和沈临川之间的恩怨。   这事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还是老宅那边的事, 就是那会儿周有成说的时候其他人也在,好歹是家里出了翰林的人家,被一个泥腿子给摆了一道。   一道玩那些人嘲笑了他几句,孙世平被落了面子,这才针对起了沈临川, 不让他难堪一次心里就不舒服。   沈临川找周有成没有事,他才不信的, 孙世平斜着嘴角嗤笑了一声, 上去就搂住了周有成的脖子,外人看着两人关系密切,看不见孙世平的手已经掐到周有成身上了,“说,啥事。”   周有成现在也是尝到了叶景兰那时候过得日子, 现在书院有了学子会,孙世平不敢像之前那么张扬了,不能欺负别人了少了不少的乐趣, 就拿周有成当出气的工具。   周有成被掐得脸都扭曲了,“是,是我妹子来了。”   孙世平来了兴致,“你妹子来了,不是和黄单的胞弟订亲事了, 你妹子长啥样,领过来给我们瞧瞧。”   “乡下女娘粗鄙,上不得台面。”   周有成也怕节外生枝,他妹子怎么会过来了,这不是给他添麻烦嘛!   孙世平看见了黄单哎了一声,“黄单,你那弟媳妇儿来了,你不去招待一二。”   黄单走了过来,听孙世平这么说眉头紧皱了起来,“你妹子来了?不是订好了日子,到时候我们黄家自会去接,现在来作甚!”   周有成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我让她回去了。”   孙世平啧了一声撒开了周有成,“你长得就不咋地,你那妹子估计也不咋地,嫁到黄家也是高攀了。”   这黄家在开平县好歹是个末流的主簿,怎么说算得上个当官的,娶了个乡下的女娘,少不得让人家笑话,孙世平看着黄单嗤笑了一声,少不得有热闹可看了。   *   沈临川下了学就和罗青山一道回去了,周芳姐儿坐在大门口嗑瓜子呢,看见和沈临川一道回来的罗青山,以为是他哥没回来,就托了她未来夫婿过来,眼睛一亮忙理了下衣裙,还行了个歪歪扭扭的礼,“黄相公好。”   罗青山一头雾水,“这是?”   周芳姐儿嘴快立马说道:“我呀,芳姐儿。”   “她认错人了。”   罗青山朝着周芳姐儿点了下头就回院子去了,周芳姐儿哎了一声,“我呀,芳姐儿,特意过来找你的!”   沈临川有些头疼,“人家姓罗。”   周芳姐儿不高兴地噘嘴,还以为他哥给他找了这么个俊俏的夫婿呢,谁知道不是,周芳姐儿今儿在县府转了一圈了,越发觉得县府好,刚一个人坐门口嗑瓜子呢,嗑着嗑着就笑出了声。   “沈临川,你见过我那夫婿没,姓黄,长得怎么样俊俏不俊俏?”   “你哥让你自行回家,说到时候黄家过来接人。”   周有成不肯下来,他也不想掺和周老二家的事,告知过后就进了院子了,院子里他家夫郎和张小意正端着菜呢,周宁看见沈临川回来了朝他笑了一下,“回来了,吃饭。”   周芳姐儿也追着进了院子,“沈临川问你话呢,我那夫婿也是你们书院的,你见过得吧,长得怎么样呀?和刚才那个比呢?”   “不知道是哪位。”   周芳姐儿跺了下脚,“算了,我自己找我哥去,昨儿不是说有什么赏花宴,我也要去。”   张小意无语翻了个白眼,“那是要带亲近家属的,你算人家家属吗?”   “怎么不是呀,宁哥儿是我亲哥,沈临川是我哥儿夫呀!”   沈临川不想搭理他,帮着一道把碗筷给摆了上去,周大给张郎中倒了碗青梅酒,“那么急作甚,过了中秋再找也不迟。”   “闲着也是闲着,先看看。”   张郎中今儿跟着房牙子看了几个院子和铺子,院子好找,带铺面的院子不大好找,但开医馆呢,也不求什么热闹的集市,治病救人呢又不是敛财的,位子偏点也成的。   倒是有合适的,过了中秋就能搬过去了,这边人家哥儿婿夜里还要读书,在这住着妨碍人家苦读。   后日就是中秋了,晚上沈家一家也要过来,周宁头一日就买好了吃食儿,等下午回来就能做饭了。   周宁一起来就先穿了自己之前不怎么穿得蓝色长袍,头上带着银簪子,穿得比平日里好上不少。   沈临川今儿依旧是穿得书院的青衿,头上束着发带,整个人长身玉立的。   周芳姐儿也是一早起来就开始收拾了,涂脂抹粉,头上带着红艳艳地绢花,穿着她新做的衣裙,脸上涂得也红艳艳的,高兴得哼着小调。   临近过节呢肉铺子里的生意格外好,今儿周大头一次去书院,就让二牛从城郊过来看铺子,周大也格外的重视,该走了不停地陈着身上的短褐,生怕身上哪皱了。   周大赶了骡子出了院子,沈临川和周宁都坐了上去,周芳姐儿也忙提着裙子上来了,“还有我呢,还有我呢。”   周大看了看沈临川,“这?”   沈临川摇头,“无妨。”   她想去就让她去吧。   张小意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宁哥儿,你们不用回来那么早,我在家没事,吃食儿什么的我给收拾了。”   “哎,多谢了。”   “谢什么,今儿好好玩。”   隔壁罗青山也出了门,朝着周大行了个礼,“周大叔。”   “哎哎,上来上来。”   罗青山坐在了最前面,刚听见周家的院子有道清亮的声音,又亮又清脆,那小哥儿声音跟树上的百灵鸟似的。   周大赶着骡车带着一车的人朝书院而去,就连山下的小集市都格外的热闹,周大赶着骡车上了山,书院里也很是热闹,携老带幼的,三三两两一家几口一道。   周大不敢乱走,怕惊扰了读书人,只是跟在沈临川身旁看看这书院长啥样,不由感叹道:“这书院可真大呀。”   周芳姐儿伸着脖子来回看,“沈临川我哥呢,我哥呢,我要去找我哥。”   书院这么大,周芳姐儿是个女娘,沈临川自是不会让她一个人乱跑,先送过去也好,他们一家三口一道游玩。   “先去找你哥。”   沈临川带着他家夫郎边游览边找人,这白鹿书院百年书院,里面的花草湖泊都挺值得观赏的,特别是中秋节设得是赏花宴,各色秋菊在书院摆了不少。   周芳姐儿眼尖看见了周有成,大声喊了一声,“哥,哥!周有成!”   周芳姐儿一路小跑过去了。   把周芳姐儿送过来之后,沈临川几人就离开了,周大还不放心地喊了一声,“芳姐儿,一会儿过来找大伯,一道下山回家吃饭哩。”   周芳姐儿没有应,只顾着一门心思找她哥呢。   周有成几人聚在临水的亭子呢说话呢,周芳姐儿喊了他一声,他扭头一看变了脸色,那丫头怎么过来了!   周芳姐儿拎着裙子脚下生风跑了过来,“哥,哥,你咋不理我呀!”   周芳姐儿跑过来了才想起来说不定她未来夫婿也在这呢,忙停下了脚步,故住淑女扭着着走了过来,走近了又行了个歪歪扭扭的礼,“见过各位相公。”   孙世平毫不掩饰地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周芳姐儿也嘿嘿笑了两声,若是换了其他人笑话她,她早就给撅回去了,但这是书院,说不定不是笑话她呢,“你笑什么?”   孙世平止不住地笑,“我是看姑娘活泼可爱。”   周芳姐儿更是高兴了,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夸她呢。   其他几个人也跟看笑话似的看着周芳姐儿,这周有成的妹子生得方脸,头戴大红花,那脸蛋儿涂得跟猴屁股似的,一个个笑得肩膀直抖。   周有成脸色有些难看,“谁让你过来的,是不是沈临川他带你过来的!”   “他不带我,难不成我飞上来不成,沈临川真是的,他还不想带我,我就坐上骡车了,有大伯在,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周有成扯着周芳姐儿就要走,他这个妹子没有脑子,只会给他惹笑话!   周芳姐儿哎了一声不肯走,把拽她的手给扒拉了下来,“干什么呀,干什么呀!”   孙世平也拿扇子敲了一下周有成的手,“你妹子来了不好生招待招待?”   周芳姐儿在几个人中扫了一群,啧,还没有那姓罗的书生的俊俏呢,其中还有两个长得尖嘴猴腮呢,可别是自己夫婿呀。   “哥,我未来夫婿呢,是哪个呀,我先瞧瞧。”   “走,回去!”   孙世平哎了一声看笑话,推了一下身旁的人,“那,你弟妹来了,你咋也不吭一声呀。”   周芳姐儿正和周有成拉扯呢,孙世平说得话她没听太清,只见那人生得平头整脸的,普通人相貌,不缺胳膊不缺腿就成,她能嫁到县府已经是她们整个大杨树村最风光的女娘了。   周芳姐儿已经很知足了,这家在县府算得上是殷实人家了,说是开铺子的,周芳姐儿朝那姓黄的笑了笑,“你就是我那未来夫婿呀,还成还成,比那两个跟猴似的强多了。”   黄单脸色扭曲了一瞬,旁边被说跟猴似的两人更是气得脸都红了,“你说什么呢!”   孙世平笑得更开心了,撞了一下黄单,“哎,找你的。”   黄单拽了一下周有成,“你怎么和你妹子说得,那订下的分明是我弟弟黄双!”   周芳姐儿瞪了下眼睛,“周有成,你给我订的不是个秀才嘛!”   周有成脸都要被丢尽了,死命拽着周芳姐儿离开了,周芳姐儿不肯,“周有成,你给老娘说清楚!”   两人拉扯着走远了,孙世平几人还伸头看笑话呢,“哎,黄单,你这弟妹哈哈哈。”   其他几个人也笑了起来,“你瞧瞧她那样子,恨不得把家底全都给戴身上了。”   周芳姐儿过来闹了场笑话,黄单也觉得没脸,“粗鄙不堪!”   周芳姐儿甩开了周有成,“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又不是个秀才了!”   周有成也气得不行,出身不好,可以说自己是那清贵人家,读书人的脸面最是重要了,这周芳姐儿一来,他好不容易的清贵人设算是彻底没了,里子面子都给丢尽了!   “那信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的,是我同窗的弟弟,谁和你说是个秀才了,跟着大伯他们回家去,少在这给我丢人现眼了!”   “我呸!说谁丢人现眼呢,周有成,考中个秀才你就清高呀,我可是你妹子。”周芳姐儿哼了一声,“原以为你给我找了个县府的秀才呢,算了,不是秀才就不是了,是县府的人家也好。”   村里那些小哥儿女娘不知道有多羡慕她呢,黄家送来的聘礼很是丰厚,她可风光着呢,她哥这个秀才考中了,她也有点好处。   周芳姐儿卷了下肩头的小辫子,“那不是他也成吧,你带我见见那人长啥样,我瞧瞧。”   “谁让你过来的,不是订下了日子过去抬你,你跑过来做甚!”   “我过来看看怎么了!那乡下人家相看哪个不是瞅过了才订下的,这离得远我两没见过,我都来了,见见怎么了,怎么了!”   周芳姐儿大声嚷嚷了起来,惹得不少路过的人看了过来,周有成扯着人往一边躲了躲。   “那黄单你见过了,孪生亲弟,黄双和他长得差不多,你明儿就回乡下去,少在这给我添麻烦。”   “谁给你添麻烦了,我就连看看怎么了,这来县府爹娘可一个子都没给我,我花得可都是自己挣下的银钱。”   周芳姐儿越说越生气,虽然那聘礼下过来了,但银子她爹可是一个子都没给她,说什么日后留给他哥读书用。   周芳姐儿想到这呸了一声,“周有成,你读书的银钱以后还得使我的聘礼呢,你再这我和叫什么。”   周有成被闹得头疼,这人来人往的,叫嚷起来他嫌丢人,“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带你转转,一会儿你回家去。”   周芳姐儿这才满意了,“这还差不多,还有那叫黄单还是双的,你得让我瞧瞧,要不然我白跑了一趟。”   周有成没吭声,只说带着她在书院逛逛。   沈临川三人也在书院逛着,书院的赏花宴设了一些小活动,投壶、射箭、猜字谜、做对子,最吸引人的是今年最大的彩头是一坛子御酒,不少人都想给赢回家去。   路上碰上了许知凡几人,一起逛书院的队伍又壮大了起来,叶景兰朝着周宁拱了下手,“多谢周夫郎帮我照顾三团了。”   “三团之前是你在照顾呀,多谢你让沈临川抱回家了,三团很乖,你要去看看吗?”   叶景兰有些心动,他已经好久没看见三团了,沈临川邀了叶景兰一道去他家过中秋,“刚好可以去看看三团。”   “多谢了。” 第91章   沈临川是知道叶景兰家的, 哥嫂不待见他,中秋也是留在书院过节,罗青山晚上也是一道去的,两家挨得近, 他也是自己一人。   赏花宴上最吸引人的是一坛御赐的菊花酒, 是所有彩头中最名贵的东西了, 引了不少人过来比试。   沈临川也来了兴致,“不如我们也来比比,看能不能把那壶御赐的菊花酒给拿下。”   “行呀,我先来。”许知凡头一个就挤了过去。   几个人都是会射箭的,只是好坏的差别, 沈临川的箭刚开始还是他爹周大教得呢,他家夫郎也是会的, 大家能一道玩。   沈临川那了把弓箭给周宁, “试试,许知凡的准头比不过你。”   许知凡不服气地扭头,“谁说得,周夫郎,咱两可谁都别让着谁, 来!”   一人五只箭,周宁抬手就射了出去,箭矢稳稳地中了红心, 中了四支,一旁的许知凡只中了三只。   周宁笑着收了手,中了四支。   许知凡哎呦了一声,“都怪刚才那阵风,我这才失了准头。”   沈临川无情拆穿了他, “少找借口,你那箭术还比不过我家夫郎呢。”   周围传来笑声,这射箭的地儿挺热闹的,御赐的菊花酒谁不想尝尝,就算是拿回家了摆在那也是极大的面子。   “那坛子酒我的。”   孙世平大摇大摆走了过来,那可是坛御赐的酒,孙世平的箭术在白鹿书院都是拔尖的,对那坛子酒势在必得,这要拿回家了,那多风光啊。   许知凡翻了个白眼,“谁说就是你的了。”   孙世平虽然学问做得不大好,但一直引以为傲自己的箭术,沈临川的夫郎不是在玩嘛,孙世平笑得一脸轻挑,“沈临川的夫郎,一会儿输给了我,可别哭了。”   周宁撇了一眼孙世平,只是把手上的弓箭给了一旁的周大,“爹,你来。”   周大连连摆手,“哎,你们来,你们来,我就看看。”   “爹,你试试,御赐的菊花酒我也没喝过呢,说不定拿下来了,今儿赏月的时候喝。”沈临川也在一旁劝道。   周大这才接过了弓箭,“那我就试试。”   孙世平瞧了一眼周大,沈临川的爹呀,那也一样,让沈临川的爹丢人了,他一样高兴。   沈临川的箭术也不差,但毕竟才练了一年多,他家准头最好的就是他爹了,孙世平不是想比嘛,那就和他爹比试好了。   周大准头不错,次次都正中红心,孙世平也不差,也轻轻松松中了红心。   许知凡在一旁噼里啪啦地鼓掌,“周大叔厉害!”   周大不好意思地笑笑,“还成,还成。”   几番比试下来场上就只剩了周大和孙世平,孙世平最是自豪他的箭术,整个白鹿书院无人能敌,如今和一个杀猪的乡下汉子比得有来有回的,孙世平觉得脸上挂不住。   射箭这边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孙世平的箭术可是公试的头名,现在竟然和一个中年大叔打得不相上下。   就连祭酒他们都过来围观了,一旁教箭术的校尉拍了下手,“好,果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连一个普通人家的箭术都如此了得。”   这句夸赞的话孙世平听了个清楚,一个杀猪的罢了,心里越发对站在一旁的周大嫉恨不满。   几轮争下来,如今就剩周大和孙世平了,许知凡举着手助威,“周大叔厉害,周大叔威武,那菊花酒是咱的了要!”   周大也呵呵笑了起来,“成,拿下来到时候大家伙都尝尝。”   “还没结束呢,怎知就菊花酒就是你们的了!老子偏不让你们如意了!”   孙世平抬手射出了箭,最后一轮十只箭,孙世平连连射中,周大也不甘示弱,十只箭全中。   周围全是叫好声,平局。   周大收了手,“这位小相公,不如一家一半。”   虽然这酒名贵,但也是彩头而已,大家就涂个开心。   孙世平自是不肯,“我哥入了翰林院,天子门生,那酒,不让!”   “这?”   周大也不想和一个小辈计较,“那让于你。”   “什么叫你让于我,那是本少爷自己赢回来的!”   许知凡争论了起来,“你和周大叔平手,凭什么说那菊花酒是你的呀!”   周大不想起争执,对沈临川说道:“走,咱去别的地儿逛逛,那菊花酒咱不要了,一会咱去酒肆里买。”   许知凡得意洋洋地看向沈临川,只要沈临川不高兴,他就高兴。   沈临川失笑一声,“还是爹大度,让与他又何妨,我们去一旁看看。”   “等一下。”站在人群后的祭酒几人走了出来,“既然是比试那就要公平,御赐之物岂能随意处置。”   一旁的童司业也点头,“祭酒说得有理,不如这样,换成活靶子,听声辨位,单射这死靶子有甚意思。”   这坛菊花酒可是祭酒的心爱之物,这次拿出来当彩头可是心疼了半天。   祭酒觉得如此甚好,“童司业这法子好,换个宽敞的地方接着比。”   周大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让与小友就是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祭酒和司业都发了话了,孙世平自是不肯丢脸,“谁要你让了,本少爷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一众人朝着宽敞的校场而去,周大没想到闹这么大,他刚才是比试的时候只当那彩头是坛子普通的菊花酒,哪里知道是御赐之物呀。   “临川,爹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爹,无事,那孙世平本就与我不对付,爹你尽力而为就是了。”   沈临川和周大说了两句,周大这才明白为何这姓孙的相公对他们恶意这么大,原来两家早就结下仇怨了。   两人中间站了名小童,往天上扔巴掌大的绣球,一共十个,谁射中得多谁赢,那御赐的菊花酒就是谁的了。   这会儿众人纷纷围了过来,周大和孙世平都用黑布蒙上了眼睛,孙世平握紧了手上的弓箭,他不能输。   周围安静了下来,只见那小童朝空中扔下一只绣球,周大抬手就射了过去,扎中绣球的箭矢落在了地上。   周围隐隐传来叫好的声音,孙世平手心冒汗,他都箭都没有射出去,旁边那杀猪的难不成射中了。   祭酒咳了一声,“安静,大家都安静。”   听声辨位,最是考验耳力,就连祭酒都看得入了迷了,准头这么好的可不多见。   后面那小童又连扔了几个绣球出去,有的是一只,有的一下子丢出去两只,孙世平连绣球落地的声音都没听见。   孙世平脸都白了,举着箭胡乱射了起来,等到铜锣敲响,脸上的黑布解掉,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每只绣球上都被箭矢给插在了地上,周围还零零散散落着空箭矢。   孙世平心里有数但不敢相信,扭头问一旁的几个跟班,“我中了几个?”   旁边的人不敢吱声,孙世平为人霸道,家世又好,几个人都不敢吭声。   祭酒拍了拍手,“好,好,好。”   小童也扬声道:“周大叔中十,孙世平,空。”   孙世平脸色一白险些跌倒,完了,全完了,他们孙家的脸被他丢尽了。   他堂哥,二十五岁就高中举子,二十九岁中进士,是整个孙家的骄傲,他呢,今天竟然输给了个杀猪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孙世平白着脸走开了,他最引以为傲的箭术,竟然输了!   旁边欢呼了起来,校尉冲过来一把拉住周大的手,“兄弟,今年贵庚,家哪的,可有入军营的想法?”   周大哈哈笑了起来,“我家哥儿都成亲了,都一把年纪了还参什么军呀,大人说笑了。”   “哎,没有没有,这么好的箭术,年轻的时候参军了可能大有作为,现在也不晚呀,来军营给那些狂傲的小子比试比试,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百步穿杨。”   “哪有那空呀,我就是个杀猪的,我家那猪肉铺子可离不了人。”   校尉这人也爽朗,“杀猪的呀,难怪我看老丈你甚是孔武有力,刚好我们那军营少不得要买上些,到时候老丈过来送的时候给那些小子演示演示。”   周大没想到这出来一趟还给家里招揽了生意了,连声说好,说了家中肉铺子在哪,到时候让人过来说要多少,他自会送去。   那坛子御赐的菊花酒已经拿了过来,沈临川提在了手上,校尉也看见了,“老丈,这你儿子?”   周大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这是我家哥儿婿,旁边的是我家哥儿。”   校尉笑了起来,“你这哥儿婿骑射差了些,比不得老丈你,我说呢,瞧着和老丈你长得也不像,沈临川,你这箭术以后不长进可说不过去了。”   沈临川应了一声,“日后自是勤加练习。”   周大一场射箭引了不少人连声叫好,今儿不仅有书院的众多学子,还有带过来的家属,学子们小声议论了起来,“没想到孙世平竟然输了。”   “人家一个杀猪的竟有这么好的箭术,人果真不能小觑了。”   “那是沈临川的丈人呢。”   “什么丈人,沈临川是入赘,那是他爹。”   众人小声议论了起来,沈临川入赘的事大家都知道,孙世平早就给宣扬的肯不得路过的狗都给说上一句。   沈临川坦坦荡荡的,倒是赢了不少人的好感,拿人家入赘的事说嘴算什么,你有本事比过人家呢,那文思榜上,月试的时候每次可都贴了人家的文章。   周大赢了御赐的菊花酒很是高兴,嘱咐了沈临川小心拿着,今儿回去让一家人都尝尝啥味。   沈临川几人又在书院游览了一番,去其他地儿又赢了一些小的笔墨纸砚这些,今天中秋菊花宴最大的彩头就是那御赐的菊花酒了,已经入了他人的囊中。   热热闹闹了一番,书院准备了些冷食点心这些,用了一些就各自散去回家团圆去了。   周大赢了那御赐之物,高兴地满面红光,驾了骡子在书院门口那等周芳姐儿。   等了一会儿周有成才送了人出来,看见周大挤出了个笑,“大伯。”   周大没应只是看向了周芳姐儿,“芳姐儿,走了。”   周芳姐儿提着裙子上来了,“哥,你别忘了让我瞧瞧那黄双长啥样子!”   周大赶着骡车走了,周有成握紧了拳头,原以为周大会邀请自己去他家吃饭,没想到竟然没有开这个口,周有成哼了一声甩着袖子走了,入了校尉的眼又如何,也不过是个杀猪的罢了。   今儿周家的院子格外的热闹,除了沈临川一家三口,还有沈大哥一家,张小意和他爹,另有周芳姐儿和罗青山叶景兰二人。   沈临川几人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很热闹了,两个小家伙招猫逗狗在那玩呢。   沈大嫂和张小意正坐在院子里择菜呢,看见几人回来了打了声招呼,“回来得还挺早的。”   这才过了晌午头没过久就回来了。   沈临川也提着那坛子酒下来了,“看看,这是什么?”   张小意瞅了一眼,“不就是坛子酒,大哥大嫂也带了一坛子桂花酒呢。”   周宁也很是高兴,“是坛子菊花酒,可不是普通的菊花酒。”   “那是什么菊花酒,难不成里面是有什么琼浆玉液不成。”   “是御赐的菊花酒。”沈临川拎着坛子给放在了桌子上。   众人呀了一声,“御赐?怎么会御赐的酒?”   “是书院的祭酒大人拿出来了一坛他的珍藏当彩头,被我爹给拿到了。”沈临川解释了一句。   沈大嫂忙擦了手起来了,“虎子,小鱼过来,去一边玩去,可别给碰到了,老天爷呀,竟然是御酒,咱这平头百姓哪里见过这么珍贵的东西。”   沈大嫂生怕被小孩子跑着玩给碰倒了,“周大叔,这酒是不是得珍藏起来,说出去多有面子,或者放在铺子里,招揽客人。”   “大嫂你可真会做生意。”沈临川没想到他大嫂竟然想到了这么个法子,这御赐的酒若是放在了铺子了,那定是会吸引不少人过来。   这酒是他爹赢得,沈临川自是问他爹,“爹,你说呢?” 第92章   周大大手一挥, “开,今儿中秋呢,人又难得聚得齐全,开了大家伙都尝尝这皇帝喝得酒啥滋味。”   一众人笑了起来, 不大的院子里很是热闹, 吃食儿一早就定好了, 昨儿沈临川卤了一锅的鸭货,今儿又卤了一锅的嫩花生毛豆,又在金水街上黄四娘家订下了两只炙鸡。   另有葡萄梨子金桔甘蔗这些鲜果儿,还有雕花木瓜儿、姜丝梅、玲珑果儿这些,更别说月饼枣塔凤梨酥这些点心了, 还没到吃饭呢,单是这些小食儿都摆得满满当当一桌子。   沈家大哥大嫂拿了一条羊腿, 张家父子买了各色点心, 罗青山备下了篮子青蟹,叶景兰拎了篮子鲜果儿。   沈临川今儿是主厨,准备置上两桌热菜,晚上赏月的时候再烤赏些猪肉串羊肉串这些,搭上几个冷菜碟子又是一顿饭。   宁哥儿和张小意坐在一旁串肉串呢, 张小意不经意抬头见对上一旁罗青山的眼神,张小意脸腾得一下红了,这, 这读书人刚是不是在偷看自己!   罗青山也慌忙挪开了目光,这就是那日声音清亮的那个小哥儿嘛。   叶景兰有一阵没见到三团了,来了之后格外的稀罕,抱着揉搓了一会儿又喂了几条小鱼干,“沈临川, 周夫郎谢谢你们,三团被照顾得很好,还胖了好多。”   “他呀,被我夫郎宠坏了,家里又不缺肉吃,可不就胖了不少。”   沈临川撸了一把三团,这小三花刚来他家的时候怕人怕得紧,现在吃得好睡得好,就连大黄它都敢伸着爪子打,整天尾巴竖得老高慢悠悠地在院子转。   周家甚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老的小的,哥儿女娘都来了,周大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个中秋过得可真热闹。   周芳姐儿坐在一旁不大高兴,扯着周大的袖子央求,“大伯,你帮我打听打听那黄家到底是做什么的,我那未来夫婿长什么样子。”   听周芳姐儿这么说,众人纷纷看了过来,沈临川说道:“你今日没见过?”   周芳姐儿哼了一声,“别说了,那信我爹也不知道找谁念的,念都能给念错,压根就不是个秀才,是那个秀才的兄弟,不是那叫黄单的。”   周芳姐儿扯着周大撒娇,“大伯大伯,你帮我打听打听他家倒是干啥的,他兄弟叫黄双,名字特别好记,你帮我瞧瞧去。”   周大也是有点疑惑,“你哥捎了书信聘礼回去,你爹娘就不过来打听打听?”   “我爹娘说亲哥给找的好人家,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就这么订下了。”   周大一口给应了下来,“成,大伯先帮你看看那男子去,你哥应该是见过的,应该没啥事。”   周芳姐儿有些害羞支支吾吾开了口,“主要,主要是帮我看看俊俏不俊俏,我看他兄弟是一般人,那黄双不丑就行。”   沈临川和周宁都没有说话,他家和周老二家不对付,周芳姐儿还成,虽然有时候性子恶劣了些,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害他们的事。   两人都知道他爹是心软的,自家亲侄女央求定是会帮忙瞧上一瞧的,再说了周芳姐儿怎么说也是个才十七岁的女娘,还是个高中生的年岁,沈临川更是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今儿人多,这做饭的帮手也多,沈临川置办了两桌菜出来,冷盘热菜堆叠了满满两桌子,周大又开了那坛子御赐的菊花酒,一人给倒了一杯,就连沈虎子和沈小鱼都用筷子抿了一口。   这酒难得,全当让两个小的沾沾喜气了,沈小鱼吐了吐伸头,“娘,不好喝。”   “你还说不好喝哩,这可是那皇帝老儿喝得酒。”   众人都笑了起来,一坛子酒分了个干净,沈临川抿了一口,这菊花酒入口柔和,回味甘甜,确实不错。   等月亮升起,院子里点上了蜡烛,炭火也升起烤肉,沈临川卤得鸭货也端了上来,鸭脖鸭头鸭肠,一大盆子没一会儿就吃了个干净。   周宁也挺喜欢的,虽然有些辣,但没想到这些鸭杂卤煮出来味道竟然这么香。   周家这边得了御酒热闹成一片,孙家就没这么太平了,孙世平在书院被一个屠户给比得里子面子都没了,这会儿整个县府都知道了,孙家的人还比不过一个杀猪的。   孙世平的爹气得不行,举着戒尺就狠狠朝着孙世平打了过去,“丢人,丢人啊!老子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孙家大房和二房都住在一个院子,孙家原本在清河镇是员外,良田千亩,后来又在清河镇做生意发了家,老头子回祖宅安度晚年去了,孙家几房还住在一起。   孙世平被责打了一番跪在了院子里,夜里去吃饭的时候强撑着腿不打晃,“二哥,听说你今儿在书院和一个杀猪的争御酒,你怎么连个杀猪的都比不过呀?”   来人是孙家大房庶出的儿子,平日里没少被孙世平欺负,这次孙世平丢了大脸了,听说还被他爹责打了一番,碰见了故意奚落了两句。   “滚!轮到你说话了。”   那人撇了下嘴,“咱孙家就属大哥哥出息了,在京中为官,你可别给咱孙家丢人了。”   嘲讽了一番这人就走了,也算是好好出了心中的恶气,孙世平考中了秀才自是得意,箭术在他们这一辈又是最好的,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这次他最自豪的箭术比不过个杀猪的,可真是好大的笑话。   孙世平握紧了拳头,沈临川,他是不会放过他的,那御酒原是他的囊中之物,他拿回家他爹肯定高兴,在几房叔伯中也有面子,哪想到竟然杀出个搅局的。   因为他大哥入了翰林院,他们二房被压得抬不起头,好在他也考中了秀才,而且他的箭术比大哥孙世平都好,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彻底碎了。   中秋过后,张小意父子也找到了合适的院子搬了出去,在一条临河的巷子那,对门就是一条碧绿的河流,前面做医馆后面做生活起居之用。   今年做蚊香清凉膏的银钱,许家那边送了过来,周家这边分得了五百多两银子,家中如今不缺银钱,这笔钱就先存放在了钱庄。   周芳姐儿现在一个人住在东耳房,也不说离开的事,对附近也熟了一些,时常一个人去金水街上逛逛,越发觉得县府好又热闹,以后她也能住在县府了。   中秋过后大家又恢复以前忙碌的日子,沈临川去书院,周大在铺子里卖猪肉,周宁和沈大嫂经营酱菜生意,沈大哥渐渐也能稳定接到活计了,给人家新家做门窗柜子,亦或者修理家具这些。   家中铺子如今也做得兴旺,周大原本以为那名校尉是和自己开玩笑呢,谁知道中秋过后没几日就来定猪肉了,连同酱菜也买了不少。   县府的驻兵有五百,两天就要送上头猪过去,周大乐不可支,这一头猪他就能挣上一两银子,算下来兵营那边一个月差不得就十五两银子了。   周大去军营送猪肉的时候,被那校尉拉着演示了一番,赢了满堂彩,周大没想到他一个杀猪的竟然也能这么受人尊敬。   现在铺子里差不多能稳在一个月三十两银子的收入,周大这人做生意实诚,还有不少的小脚店也回来这边割肉。   孙世平自从被责打之后就怀恨在心,托人打听了沈临川的情况,把周家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原想着对铺子下手,但如今周家的铺子和军营那边有关系,孙世平没那么大的本事动,只好暂时作罢。   箭术课上,沈临川抬手射了出去,箭矢稳稳地扎在靶子上,正中红心,练到下课的时候沈临川放下了弓箭,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去了。   罗青山甩了甩发酸的手臂,“沈兄,你的箭术又精进了不少,改日我也得请周大叔指点一二。”   沈临川笑着应承了下来,“好呀,只要我爹在家的时候你尽管来问就是了。”   沈临川箭术是苦练过的,知道自己底子差,之前手臂力量又不行,这都提水这么长时间,射箭的时候手臂稳稳地。   两人结伴下了山,听见路过的学子窃窃私语,“孙世平的箭术不行了,今天在箭术课上接连脱靶。”   “我看见他射箭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我想是被一个平平无奇的屠户给打败了,孙世平他受到了打击,啧。”   沈临川经过的时候听了个清楚,他们经过的时候两人慌忙行了个礼,“沈相公,罗相公。”   罗青山是学子会的会长,为人严肃又古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扣起学分来铁面无私,两人背后议论同窗,生怕被罗青山给记上一笔,那学分可真难修。   罗青山只是点了下头,“天快黑了,快些回家去。”   “是,我们这就回去。”   两人见了罗青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赶紧拎着书匣子走了。   沈临川失笑了一声,“罗大相公可真是威风,知道吗,他们私底下可都叫你童老二哈哈哈。”   罗青山愣了一下无奈摇头,“临川兄休要调笑了。” 第93章   这整个书院的学子都惧怕童司业, 就连沈临川也怵上三分。   就跟小时候看见板着脸的教务主任似的,就算是没犯错,见了也想拔腿就跑。   罗青山是学子会会长,校纪什么的都是他跟着童司业一道管理, 上次的中秋赏花宴也是学子会一同办理的, 司业颇为赞赏罗青山的能力。   两人一同到了巷口, 张小意拎着篮子也走了过来,“沈临川,罗相公,你们回来了。”   张小意的篮子里装了几个拳头大的石榴,有的都炸开了露出里面跟红宝石似的籽儿。   张小意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那边街上有个卖石榴的婆婆,她的石榴最是甜了, 我给宁哥儿送上一些。”   沈临川笑而不语, 张小意性子他能不知道,那会儿他刚和宁哥儿成亲的时候,张小意看不惯自己,没少对自己刺刺的,这会儿碰见罗青山了, 说话声音都柔和了几分。   沈临川故意使坏,“刚好碰上了罗相公了,不如送他两个?”   ‘罗相公’三个字咬得格外地重, 张小意忙抓了两个石榴送了过去,“罗,罗相公你尝尝,可甜了。”   篮子挎在手臂上,张小意一手托了一个, 那石榴很大,衬得张小意险些拿不住的样子。   罗青山接了过来,“多谢意小哥儿了。”   张小意连连摇头,“没事,没事,这石榴多着呢。”   三人一道进了巷子,罗青山先进了院子,张小意扭头瞅了一眼这才进了周家的院子,“宁哥儿,宁哥儿,我给你送石榴来了。”   两人刚进院子就看见呜呜的哭泣声,周宁从屋里出来了,沈临川问了一句,“怎么了?”   周宁摇头,“别说了,芳姐儿之前不是托了爹去打听,那叫黄双的是个瘫子,走路都得人扶着的。”   沈临川站在院子里呢,都能听见周芳姐儿中气十足地叫骂声,就算哭着也不耽误她骂人,“天杀的周有成,怎么就给老娘找了个这么的人家,老娘要弄死他个龟儿子!”   张小意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两人一母同胞,周有成是龟儿子,那她周芳姐儿成什么了。   周大也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一个女娘哭泣他也不好上去安慰,周宁也是个嘴笨的,不大会安慰人,干巴巴地说两句不要哭了。   哪知道越是劝慰越哭得厉害,周宁也很是头疼,看见沈临川回来了松了一口,“沈临川,你要不进去劝劝。”   “我去就合适了?”   张小意拎着篮子进屋去了,“我去。”   他们都是一个村子长大的,虽然小时候张小意不怎么和周芳姐儿玩,但毕竟也算是自小一块长到大的情分。   张小意拿着个石榴送了过去,“哎,周芳姐儿,吃石榴不吃。”   周芳姐儿正坐在床上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头发也乱糟糟地垂在耳边,“吃吃吃,都什么时候了,吃什么破石榴!”   “不吃拉倒。”张小意收回了他的宝贝石榴,本来就不是拿给她吃的,对着周宁说道:“没事,好着呢,哭不死。”   周芳姐儿瞪了他一眼,“张小意,如今你高兴了,看了我的笑话,哼!”   “哎?你成亲不成亲关我何事,我还好心给你吃石榴呢,你不吃怪我呀。”   原是让过来安慰的,两人都要吵起来了,周宁忙把张小意给拉开了,“芳姐儿,意哥儿他不是那个意思。”   屋子里乱成一团,沈临川无奈扶额,“哭有什么用,把事情解决了才是正事,周芳姐儿你是怎么想的,是成亲还是退婚?”   “成个什么婚呀!那是个瘫子,走路都流口水的!”   “他家不是有钱,或许你可以为了钱忍忍。”   周宁扯了下张小意,“意哥儿,别添乱。”   “那有啥,他哥那会儿不是还说让我当小妾的,我就说说不疼不痒的。”   周芳姐儿气得不行,“张小意少给老娘添乱!成个屁的亲,周有成好歹是个秀才,我想在清河镇找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到,我偏找个瘫子啊!退婚,老娘要退婚!”   周大哎了一声,“你看这事弄得,我托人去村里走一趟,让你爹娘过来走一趟。”   沈临川有些不解,“周有成是你亲哥,黄家那边什么情况难道他不知道?”   周芳姐儿呸了一声,“还亲哥呢,怕不是拿了人家什么好处,挨千刀的乌龟王八蛋,老娘撕了他去!”   还真有这种可能,黄家那边什么情况他还真不清楚。   “爹,那黄家是在开铺子做生意的吗?”   “不是,那黄家在县府里是做主簿的,当官的。”   沈临川明白了,周有成怕是想借着成亲和黄家攀附上关系,要不然凭黄家什么样的哥儿女娘找不到,怎么就偏生找了个乡下的女娘。   周芳姐儿哭闹不已,这丫头嗓门跟装了哨子似的,哭得他头疼,“好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婚事退了就成了。”   周芳姐儿擦了下鼻子,“幸亏老娘亲自跑了这一趟,好个周有成,竟然敢拿老娘当筏子使!”   张小意见没事啥了就放下篮子走了,啧,这周有成真是够狠的,这可是自己亲妹子,都能为了巴结人给送出去。   周芳姐儿哭哭啼啼了一下午,周宁虽然不大喜欢她,但也觉得可怜,去金水街买了不少吃食回来。   周芳姐儿怒吃了两碗饭两个鸡腿,心里盘算着怎么弄周有成一顿。   见周芳姐儿这胃口挺好的,周大这才放下心,这退婚了对女娘名声来说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有的哥儿女娘想不开日夜哭泣,伤心又伤身,周芳姐儿哭归哭,更多的是生气。   周芳姐儿吸了吸鼻子,“还以为周有成考中了秀才了,我能不用嫁泥腿子了,也能跟着过好日了,没想到,这混蛋竟然拿我做人情了!”   周宁觉得周芳姐儿着实可怜了些,默默给她一筷子肉,周芳姐儿又怒扒了口饭,她哭不是哭那黄双是个瘫子,是哭到手的荣华富贵飞了。   那黄家富裕,家中还有丫鬟仆从伺候着,但瘫子不行!   夜里睡觉的时候周宁凑过来趴在了沈临川的胸口,还好,他碰见了沈临川,哥儿女娘本来日子就比不得男子,若不是这次周芳姐儿执意跑上一趟,嫁过去真就是掉火坑里去了。   沈临川拍了拍他夫郎的背,“睡吧,没事。”   “嗯。”   第二天周大就托了人去大杨树村跑上一趟,这事不能拖,越拖越愁,黄家那边的婚期都快到了,拖着不是个办法。   沈临川吃了饭也拎着书匣子出门去了,周芳姐儿也跟着出来了,“我要去找周有成。”   周芳姐儿昨儿哭了一下午了,现在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只是又换上了她当日朴素的衣裙,黄家送来的衣裙首饰一个都没在穿戴了。   “你进不去。”   “我不管,我就算是进不去,那周有成也得给我出来!”   沈临川只好让她跟着去了,到了书院门口周芳姐儿进不去,让沈临川帮忙把人给叫出来,沈临川找到周有成就转告了,只是周有成坐在那没动。   沈临川也不该管了,扭头去了学舍。   周芳姐儿在书院门口等半天了,迟迟不见周有成出来,周芳姐儿气得咬了咬牙,周有成这混蛋不敢出来见自己!   周芳姐儿自小见她娘胡彩云跟人家撒泼打架,不就是没脸的事嘛,不掉银子不少块肉的,她怕什么。   周芳姐儿站在书院门口就叫骂了起来,“挨千刀的周有成,为了巴结人家把自己亲妹子嫁给瘫子,大家都看看呀,周有成是个什么人,丧良心的王八蛋!”   这会儿书院门口正是学子来上学的时候,人来人往地都是人,周芳姐儿丝毫没给周有成留面子,老底儿都给他掀了。   什么七岁尿裤子,十岁偷人家的果子,还说他一个乡下的穷光蛋大言不惭想娶小妾的事,来往的学子指指点点小声议论了起来。   “混蛋周有成,你敢做倒是出来呀,做什么缩头的王八!”   守门的小童劝不住周芳姐儿,只好去找夫子去了。   钱大志一身叮呤咣啷地过来了,就听见这泼辣的女娘撸起袖子叫骂呢,这不是那日跟沈临川一道的女娘,原来是周有成的妹子呀。   没见过这么泼辣的女娘,钱大志瞧着有意思还看了一会儿这才进了书院。   夫子喊了周有成出来,让他劝人离开,在书院门口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周有成没想到周芳姐儿竟然要和自己鱼死网破,慌忙出去了,一路上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这周有成真够狠心的,竟然把自己亲妹子嫁给瘫子。”   “你知道什么,那黄家在县府是主簿,周有成若是巴结上了,以后想入县府那不就容易了,就算是秀才又如何。”   周有成面色胀红,慌忙出去了,还没跑到门口呢就听见周芳姐儿的叫骂声,周有成忙出去把人给拽一边去了,“闹什么!”   “我呸!周有成,你说!那黄双是个瘫子的事你是不是知道!”   “我不知道!”   “我呸,你当真不知道!这亲事结不成,我要退婚!”   “亲事已订,八字已合,岂是你说退就退的,胡闹!谁让你来县府的,回家去!”   周芳姐儿指着周有成的鼻子骂,“好啊,你还说不知道呢,如今知道了,不说张罗着退亲事,反而还要结亲,我呸!我已经叫了爹娘过来,你给我等着,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丑事!”   周有成抬手就打了过去,“闹什么!非要闹得我没了这秀才的名头你就高兴了,周芳姐儿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入了这白鹿书院,你能攀附上黄家这么好的亲事,还想嫁到县府呢,做梦!”   周有成这一巴掌不轻,打得周芳姐儿脸火辣辣得疼,周芳姐儿发狠朝周有成的脸抓去,“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打我,我的亲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两人在书院门口打成一团,还是看门的几个小童给拉开了,童司业也过来了,气得甩了下袖子,“成何体统!”   两人被拉开之后,周芳姐儿又骂了两句回去了,周有成被勒令停课反省,他走过的地方都有人指指点点,黄单怕惹上是非也躲着他走。   孙世平自从比箭输给了周大之后,整个人就消沉了下来,也不拉帮结派了,只是整个人阴郁了几分,之前的小团体也散开了。   虽然是人家的私事,但事关学生私德,就连黄单也被叫到了学政那询问,黄单咬死了不知道,是周有成说他妹子愿意这才结得亲事,绝对没有诓骗!   周有成暂时被勒令休课,等商议后再做处理。   周大让人给周老二捎了口信,周老二知道后也气得不行,胡彩云也破口大骂,谁知道那黄家的小子是个瘫子呀!   周老二冷静下来揉搓了指头,“去县府一趟,把芳姐儿给接过来。”   “对,把芳姐儿给接回来,这亲事我们不结了!”   “结,这婚不能退,去县府把芳姐儿给带回来。”   胡彩云怀疑自己听差了又问了一句,“你,你说什么?”   “我说结,这婚必须结!”   胡彩云朝着周老二身上狠打了过去,“那可是你亲闺女!”   “这么好的人家你去哪找,若不是人家是个瘫子,人家还瞧不上咱这种乡下人家,有得必有失,要不然哪来的你身上这身好料子!”   胡彩云拍着大腿哭闹了起来,“这做得什么孽呀,我的芳姐儿呦。”   “闭嘴吧你!”   胡彩云停下了哭嚎声,甩着帕子给自己擦了擦眼泪,那黄家是富裕人家,这到手的鸭子若是飞了,那她,那她不心疼才怪哩。   “收拾东西,现在就去县府,那死丫头不听话,不让去县府非要去,现在好了,多生事端!”   胡彩云抽泣着收拾东西去了,这黄家送过来的聘礼丰厚,二十两的聘金,银镯子银钗子一应俱全,另有绸缎料子四匹,酒水点心送得也多。   胡彩云舍不得这到嘴的鸭子飞了,自顾自地说道:“或许是芳姐儿错了主意,她哥能害她不成。”   两人打着去县府看周有成的名头,背着包裹出了村子,惹得不少村里人羡慕,人都走远了石婆子还在伸着脖子看呢。   “啧,你说这周老二可真好命啊,儿子考中了秀才,闺女也要嫁去县府了,前半辈子靠着能干的兄弟,下半辈子又能靠闺女儿子,你说说,虽说两口子不咋地,架不住这命好呀。”   王大娘纳鞋底呢头都没抬,“谁知道呢。” 第94章   周老二两口子雇了辆骡车去了镇上, 到了县府天都已经黑了,沈临川几人正在吃饭的时候院门被敲响了,抬头一看门外站在周老二两口子。   “怎么这会儿来了。”周宁有些不大高兴地嘟囔了一句,这会儿正吃饭了, 看家这两人有些倒胃口, 这饭吃着都不香了。   周老二也没进院子, 朝着里面喊了一声,“芳姐儿,爹接你回来。”   周芳姐儿放下碗筷跑了出来,拿着帕子装模作样擦了下眼角,“爹娘, 你们可算来了,那周有成竟然想拿我做筏子!”   “去, 收拾你东西去, 我们回家。”   “哎!”   周芳姐儿又一阵风似的跑屋里收拾东西去了,周大坐在那也没动,默默吃着碗里的饭,侄女是侄女,兄弟是兄弟, 他和周老二的兄弟情分算是尽了。   周芳姐儿高高兴兴收拾了东西出来了,“大伯,宁哥儿, 沈临川,我走了,谢谢你们最近这乏招待我。”   周大抬起了头,“哎,芳姐儿有啥事给大伯说。”   “知道的大伯, 我走了。”   周老二两口子领了周芳姐儿走了,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沈临川给周宁夹了一筷子菜,“宁哥儿,好好吃饭。”   这吃个饭心不在焉的,周宁应了一声,又大口大口吃起了饭。   沈临川勾起了嘴角,还是他家夫郎好养活,看着他家夫郎吃饭,旁人的胃口都能好上几分。   沈临川依旧燃着蜡烛读书到半夜,听见打更的声音就吹了蜡烛上了床,周宁还没睡呢,见沈临川不读书他翻个身和沈临川说起了悄悄话,“沈临川,你说芳姐儿的亲事能退了吗?”   “自家亲闺女,总不能往火坑里推吧。”   “也是。”   沈临川啵得朝着他家夫郎亲了一口,“不早了,赶紧睡觉。”   周老二家的事和他家没关系,他爹蛮喜欢周芳姐儿的,又是个小丫头片子,单不说其他,周芳姐儿要是有啥事,他爹为人仗义自是会管的。   周老二两口子领着周芳姐儿出了院子,金水街上有不少客栈,这会儿天都黑了,周芳姐儿也不想走,她在这住了这些日子了,对这一块也熟,随意指了家店,“爹,就住这吧。”   “在往前走走,这边贵。”   周芳姐儿不说话了,她来了县府这几日吃得好睡得好,她大伯和宁哥儿不说日日也没断过给她买些吃食儿,还是她大伯家大方。   周芳姐儿一路走来不停地抱怨,“爹娘,你说周有成这个王八蛋,竟然敢拿我做人情送出去,上次打他一顿都是轻的,就该打断了他的腿,哼!”   胡彩云尖叫了一声,“你说啥,你打你哥了!”   周芳姐儿满不在乎,“那有啥,打他一顿都是轻的,爹娘,你们叫了周有成过来问问,那黄家的事他定然是知道的!”   胡彩云动了动嘴唇还是说道:“或许,或许你哥不知道这事呢。”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亲事分明是他找的!”   周老二听着心烦,“好了好了,等明日叫了你哥过来再说。”   周芳姐儿还是气得不行,嘴上不停地嘟囔着说周有成混蛋,胡彩云拉了她一下,“好了,别惹你爹不高兴了。”   “说说怎么了,真是的,我都差点掉火坑里了,还说不得他?”   周老二走了好远,就是为了离周大一家远些,生得这死丫头又生事端,又舍不得花银子,找了个破旧的客栈,三人睡在一间,周芳姐儿更是不满了,早知道住这么破旧,她就先住她大伯那了。   第二天一早周老二就背着手去了白鹿书院,他起得早,就是为了避开书院的学子,芳姐儿也真是的,还去这书院闹了一场,他儿子可别因着这有啥事了。   周老二不认识路,边问边打听,等到了白鹿书院门口的时候恰好赶上学子上学,白鹿书院的学子都穿着统一的青襟,周老二一副寻常打扮很是扎眼。   沈临川也看见了周老二,周老二也瞧见了他,只是哼了一声扭过去了头。   没一会儿周有成就出来了,两人一道下山了,只是路上碰见上山的学子都不由多看了他们两眼。   “有成,你妹子那婚事你可知道?”   “爹,下山再说。”   周有成不欲多说,这会儿路上都是学子,被人家听了去又多生事端,前几日周芳姐儿上来闹了一场,他到现在都没能去上课呢!   等下了山,周有成才和周老二说他妹子大闹一场的事,“爹,我被他闹得如今都要被书院开除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听说这话,周老二急了,“那可不成,这白鹿书院名气大,到时候你也能寻个好姻亲。”   两人商议了一路,这婚事必须结,到时候周有成就说是他妹子是知晓这件事的,只是两人有些小矛盾,他妹子这才上山闹了起来,都是一场误会。   周有成跟着去了客栈,周芳姐儿一看见周有成就气不打一出来,抬手就要打他,胡彩云给拦住了,“芳姐儿,听你哥哥说说咋回事。”   “妹妹,这黄家的事我确实不知,我要是知道了怎么会给你寻个这么个人家?”   “放屁,你能不知道?我看你就是想攀附人家!”   路上周有成和周老二说了这黄家的事,周老二原本以为这黄家只是县府上普通的商户人家,那成想人家竟然是主簿,当官的,这婚事更是退不得了。   有了个当官的亲家,他周老二也算是有权有势了,别说小小的清河镇了,就是这开平县府他来了,那人家也得给他三分面子,说不定倒时候一家人都能搬到县府来住呢。   周老二坐在一旁没有吭声,只听两人理论了起来。   兄妹两人吵了起来,若不是被胡彩云拦着,周芳姐儿这会儿都上手打人了!   “好了,好了,这亲不结就不结了,芳姐儿明儿咱就回家去,那聘礼咱给他退回去。”   周老二开了口,周芳姐儿这才满意了,“反正我是不结,爹,现在天还早,你和娘去黄家退亲。”   “成成成,让你娘陪着你,我跟你哥去退亲事去。”   周老二两人出了门,周芳姐儿现在还气得呢,坐在床边脸都是通红的。   周老二哪能真退了亲事了,和周有成去外面坐到了晌午才回来,只说是退了亲事了,明日他们就回家去。   周芳姐儿这才满意了,只是嘴上还不停地骂着周有成。   周芳姐儿搅着帕子绕手指,“娘,你和爹来的时候怎么没把聘礼给带上,真是的,还得回去托人再给送过来了。”   胡彩云有些心虚,“我和你爹来的匆忙,忘记带了,忘记带了,回去了就给黄家送过来。”   “娘,你们先回去,我先不回去,我想在县府做工。”   周芳姐儿来了县府一趟越发觉得还是县府好,这酒楼客栈有不少的哥儿女娘做工,她力气也不小,倒是找个酒楼什么的,给人家洗盘子也行,一天挣上个三四十文的,总比回乡下强。   周老二自是不同意,“不成,回家去,你如今该相看的年纪,在外面像什么样子?”   “不管,我就不回去。”   胡彩云也劝道:“闺女,听话,咱回家,咱在外面吃这个苦做甚?”   “你娘说得对,明日一早咱就回家去,你害得你哥险些在书院待补下去,还想在这胡闹呢!”   周芳姐儿还在愣神呢,只是手上停了下来不在搅帕子了,“爹娘,我想去街上转转。”   周芳姐儿起身朝门口走去,周老二一把拉住了她,“回来!”   “救!呜呜呜……”   周芳姐儿还没叫出声呢就被周有成给捂住了嘴,她拼命挣扎,奈何两个大男人拽着她挣脱不得。   胡彩云哎呦了一声,“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呀!”   周芳姐儿朝着捂着自己的手狠咬了一口,周有成啊了一声松开了手,“救命啊!”   周芳姐儿刚喊了一声就被周老二给捂住了嘴,“愣着干什么呀,还不找块布!”   胡彩云哎哎两声原地转了一圈,摸到了面盆架上的汗巾给递了过来,“他爹,你这是做什么,好好说就是了。”   周芳姐儿的劲儿也不小,乡下女娘常年做活计,身上是有点子力气的,周老二周有成两个大男人险些按住不她,堵住了嘴又扯了腰带给捆住了。   周芳姐儿唔唔了两声挣脱不得,又惊又怕,在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女娘,一时间眼泪啪啪往下掉。   胡彩云心疼坏了,拿着手帕给她擦眼泪,“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爹也是为了你好。”   周芳姐儿愤恨地扭过了头,她就知道他爹没有给她退亲事。   刚她说要留在县府做工,要是平常的话,她爹娘早就高兴死了,她在外面挣银子了,两人不得想着从自己手里拿银子呀。   竟然说这在外面做工辛苦,周芳姐儿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原来他爹娘一早过来就没打算给她退亲!   若是想退亲的话那些银钱布匹为何不一同带了,又为何他爹不住在金水街,偏生找了个这么远的客栈,周芳姐儿反应过来已经有些晚了。   周老二一个老人精了,这突然说着话呢,周芳姐儿说要出去,一眼就被周老二给识破了,这才没得脱身。   胡彩云还坐在床边劝慰,“芳姐儿,这也是为你好,那黄家是做官的,好大的官,你去了就能吃香的喝辣的,难不成你想和娘一样在乡下当一辈子的泥腿子?”   周芳姐儿扭过头不听,那日周有成赶考,她娘给她要大伯给的二两银子,她不给跑出去吆喝爹娘要卖闺女,没想到竟成了谶语,她爹娘这才真要把自己给卖了,还卖了个好价钱!   全家为了攀上个好前程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如今能救自己的就只有她大伯一家了,周芳姐儿被捆在床上动弹不得,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了。   周老二也劝道:“小时候有个瞎子给你算命,说你是那富贵命,原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闺女,这就是的命。”   “是呀是呀,嫁到乡下有什么好的,生儿育女,一辈子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谁不想过那富贵日子呀,等你嫁过去了就知道这黄家的好了。”   胡彩云虽然心疼闺女,但舍不得这要到手的富贵,那可是当官的人家,他们这种平头老百姓怎么能结交的。   周有成捂着发疼的手,这死丫头下死嘴,咬得他一手的血,“这门亲事多少人想结还结不成的,你有什么不知足的。”   周有成让周老二两人看住人了,他先回书院去了,两家成了亲事了,疏通下关系,他在白鹿书院不是稳稳得了。   周有成一回到书院就找了黄单,黄单现在对比避之不及,看见周有成过来了就想跑,周有成拦住了他,“黄兄,若你家还愿意,我爹娘来了,明儿就一顶轿子抬了去,我妹子她愿意的。”   黄单连连摆手,“如今闹得人尽皆知,可还如何成亲,我回去告诉我娘,这亲事不结了,不结了。”   黄单赶紧跑了,周有成哎了一声,“黄兄!”   周有成咬牙,这到嘴的鸭子怎么能飞了!他不肯放弃,又找了他爹一道去了黄家,黄家的主母一听她大儿子说两家亲事结不成了,顿时气得拍了下桌子,“谁说不结了,结!”   周有成松了口气,黄家愿意结亲就是看中了他妹子的八字,算命的说芳姐儿嫁过去了,黄家二公子的病一定能好,虽然闹了起来,黄家这才没有提退亲的事。   黄家又给了些金银,当即就决定明儿就把人给抬过来,给他家二公子冲喜了,还有周有成读书的事,黄家自是会管,让周有成回去了就能上课,他们黄家会和祭酒打招呼。   周老二回来的时候怀里揣着金银,肩上还挎着包裹,胡彩云接过来包裹,“买啥了这是?”   “黄家送的嫁衣,明儿就结亲。”   “啊,这么快呀?”   “夜长梦多。”   周芳姐儿听着心都凉半截了,她爹娘这是铁了心了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周芳姐儿唔唔了两声,胡彩云过来问她怎么了,周芳姐儿朝着桌子抬了抬头,毕竟是自己亲闺女,胡彩云犹豫了会说道:“你别叫,我就给你倒水。” 第95章   周芳姐儿点了点头, 胡彩云这才给她喂了些水。   这会儿天都黑了,周芳姐儿一会儿要喝茶一会儿要吃东西,胡彩云被闹得不耐烦,“还要啥一块说了。”   “娘, 给我解开吧, 我手脚都麻了, 我想通了,那黄家是官宦大家,我去了是做少奶奶的,日后穿金戴银,我要去过好日子了。”   胡彩云看向周老二, 周老二不肯,“芳姐儿, 先委屈一晚, 一早爹就给给你松开。”   周芳姐儿呸了一声,“你两要是不听我话,等我到了黄家了你两一点好的都别想沾!”   周老二不怕,这黄家又不是那个瘫子当家,好处都是黄家的老爷主母给, 见周老二不肯给自己解开,周芳姐儿骂了两句又被堵上了嘴。   周芳姐儿躺在床上挣扎,这手上腿上的腰带捆得紧, 她挣脱不开,闭着眼睛等待。   三更天已过,周芳姐儿都睡着了,还是被打更地给惊醒了,周芳姐儿吓得一身冷汗, 差点就睡过去了。   她翻了个身,看见她娘坐在床位睡觉,她爹趴在桌子旁,周芳姐儿踹了下床上的人,胡彩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又怎么了小姑奶奶。”   “唔唔。”   胡彩云拿掉了汗巾,周芳姐儿觉得自己嘴巴被堵得酸疼不已,“我要小解。”   “你这死丫头,就是事多。”   “快些,我一会儿要尿床上了。”   胡彩云那了恭桶过来,“尿吧。”   “我怎么尿呀,我腿还捆着呢。”   胡彩云给她解开了腿上的布条,周芳姐儿活动了活动腿,下了床险些趴地上,腿麻了。   “让我爹出去,闺女小解,他在这像什么样子。”   周老二没法这才出去了,胡彩云催促她快一些,这都要四更天了,赶了好几天路了,她都快累死了。   “娘,我手没解开,我怎么脱衣裙呀。”   “你这丫头,自小就是个事多的,小时候跟你哥争吃的喝的,长大了也不消停。”   胡彩云又把周芳姐儿手上的布条给解开了,周芳姐儿摸过一旁的花瓶砸了过去,还好没闹出什么动静,她慌忙推开窗子跳了下去,落地的时候膝盖都磕到了。   周芳姐儿不敢停留,朝着他大伯家跑去。   周老二靠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也没开门,他打了个哈欠,“好了没,怎么这么慢。”   屋内没了动静,周老二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忙推开了门,就看见窗子大敞着,他媳妇儿在地上躺着呢,周老二也顾不得胡彩云了,咒骂了一声忙慌跑出去了。   出了客栈路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的,不用想那死丫头一定去找周大去了!   周老二也拔腿朝着周大家跑去,可不能让那丫头找了周大去。   周芳姐儿没命地往前跑,惊得有狗的人家叫了起来,周老二也听见了,赶紧也跑了过来,“芳姐儿,你站住!”   周芳姐儿吓得腿有些软,但她不能嫁给个瘫子,拔腿就跑,眼看要到八宝葫芦巷子了,周芳姐儿大声叫嚷了起来,“大伯,大伯!救命啊!救命啊!”   大黄汪汪叫了起来,就连鸡窝里的鸡也惊的扑棱了下翅膀。   沈临川正搂着他家夫郎睡得正香呢,就被大黄的叫声给吵醒了,随后又听见女子喊救命的声音。   周宁也醒了,“好像是芳姐儿的声音,快去瞧瞧。”   “你在屋里等着,我去看看。”   上次因着周小南的事,他家夫郎被歹人给砸伤了肩膀,沈临川到现在都记着呢,让周宁在屋里不要出来,他拎了棍子出来了。   院门被急促地拍响,“大伯,大伯救我,宁哥儿,宁哥儿,沈临川!开门啊!”   周芳姐儿把人给喊了个遍,周大先一步起来了,赶紧开了院门,“芳姐儿,咋了这是,黑二半夜的?”   周芳姐儿看见周大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了周大的胳膊躲在了他身后,“大伯救我,我爹要卖了我!”   周老二也满头大汗跑了过来,“芳姐儿,回来!”   周芳姐儿吓得不行,躲着不肯出来,周老二还想上前,沈临川拿着棍子给推开了,“出去,再不出去我可不客气了。”   周老二被沈临川用棍子给推到了院门口,周宁也穿好衣裳出来了,“爹,怎么了这是?”   周芳姐儿擦了把眼泪,“大伯,周老二他压根不想退亲!”   “芳姐儿,走回家去,咱回去了好好说。”   “我呸,你少诓骗我,大伯,他把我给捆客栈,明儿就要把我嫁过去呢!”   沈临川皱眉,没想到周老二真够狠心的,自己闺女也要往火坑里推。   这三更半夜的,周芳姐儿一路叫嚷巷子里不少人家披着衣裳开了门,“周大叔,怎么了?”   周大还没说话呢,周芳姐儿就叫嚷了起来,“大家快来看看,这不要脸的爹,要把自己亲闺女嫁给个瘫子呢!”   左邻右舍拎着油灯出来了,院子里越发亮堂了起来,有夫郎说道:“怎么能把自己闺女嫁给个瘫子呢。”   “是呀,这当爹的也太狠心了心了。”   “周大叔,这谁呀?”   “这我侄女。”   不少人出来看热闹,就连罗青山听见吵闹声也出来了,“沈兄,可要帮忙。”   “没事,能解决得了。”   周老二索性破罐子破摔,“那是我闺女,轮得到你们说话了,周大你少管闲事,放开我闺女!”   周大撸起了袖子,“这闲事我管定了,老二你若有本事就过来抢。”   年轻汉子嚷嚷了起来,“周大叔,都是一条街的,看我们不打死他,还敢动手嘛他?”   周芳姐儿有人撑腰了腰板也硬了,指着他爹周老二的鼻子骂。   周老二眼看带不走周芳姐儿只能作罢,“好呀,那黄家的亲事有本事你去退去!”   “我退就我退,那黄家给的银钱布匹,你一并拿给我!”   “没有!”   “好啊,那明日黄家过来娶亲,你跟胡彩云哪个嫁过去都成!”   周老二气得不行,“好好好,老子全当没了你这个闺女,你如今大了越发有出息了。”   周芳姐儿也不傻,知道他爹得了那些银钱就不想往外吐,噗通朝着周大跪了下来。   “求大伯借我些银钱,与那黄家退了亲事,我做工自己还这银钱,大伯求你了!”   周芳姐儿说着就磕起了头,周宁也忙下手给拉了起来。   周大哎了一声,“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大伯帮你就是了,那个临川……”   周大怕沈临川不高兴扭头看向了他,沈临川手上还拿着棍子呢,“爹,你自是做主就是了,我还没必要为难一个小丫头片子。”   周芳姐儿站了起来,朝着周老二呸了一声,“黄家给的那些银钱,就当是买断我们之间的父女情分了,我周芳姐儿就算是一辈子不成亲,欠得银钱我也会还的!”   “好好好,仗着有人给你撑腰如今你出息了,好呀,那黄家的事你自己去处理了!”   周老二甩着袖子走了,这闺女算是白养活一场了,养了她十来年了,没想到竟然养成了别人的闺女!   有人朝着周老二身上呸了一下,“还当爹的呢,把自己闺女往火坑里推。”   院子里都是人呢,沈临川把人给送了出去,“多谢各位了。”   “哪有哪有,我们也没做什么,沈相公实在是客气了。”   送走了人沈临川落下了门栓,这会儿正是天最黑的时候,天又不好,伸手不见五指。   堂屋的蜡烛点上了,周芳姐儿嘴上不停地骂人,撸起袖子给周大看,“大伯你看,那丧良心的两口子给我捆得。”   沈临川拎了些热茶水过来,周宁也默默拿出了伤药,周芳姐儿道了声些自己涂抹了起来。   “宁哥儿,沈临川,等了了这事了我就出去找个工,不会打扰你们读书,以前我欺负过宁哥儿,对不住。”   “你也没把我怎么样,你打架又打不过我。”周宁说了一句。   周芳姐儿有些脸红,她虽然没和周宁打过架,但小时候没少骂周宁是个野孩子。   周大虽然心疼周芳姐儿,但也是个拎得清的,他家哥儿自小和芳姐儿不对付,现在哥儿婿又在读书,东耳房长久住人不方便,也就没有开口留人。   周大轻咳一声说道:“芳姐儿,若是找不到活计,就先去酱菜铺子里帮忙,给你开工钱了。”   “多谢大伯了,先退了黄家的亲事再说。”   如今也不早了,周芳姐儿看起来没啥事了,喝了碗热水就睡觉去了,沈临川二人也回了卧房。   周宁趴在沈临川耳边小声说道:“沈临川,谢谢你。”   “总不能让爹难做。”沈临川顺了顺他家夫郎的长发,“你可原谅她了?”   周宁摇头,“沈临川我是不是小心眼,她都那么惨了,我还是不想原谅她,我是不是有点太坏了。”   “不会,二十岁的周宁没办法替八岁的周宁说原谅,她惨不代表她能被原谅。”   “我懂了,沈临川,谢谢你。”   周宁闭上了眼睛,周芳姐儿小时候骄纵,自己住在她家那会儿没少被欺负,之后不住她家了,周芳姐儿伙同几个小子欺负自己,骂自己没小爹,沈临川说得对,小时候的周宁会伤心地哭了。   等他大了,胡彩云帮自己相看,说自己挑剔,和周芳姐儿一道说自己坏话的时候他不是没听见,左不过自己生得不好又是个哥儿,竟还挑三拣四的。   这几日周芳姐儿一直住在他家,周宁心里有疙瘩,但两人之间的嫌隙毕竟没有那么深,只好该招待招待。   周芳姐儿走了他松了口气,如今又回来了,虽然周芳姐儿和他说了抱歉,但已经迟了。   不过,他现在过得很好,他有沈临川,他爹心里可能装着不少人,但沈临川心里只会装着他自己。   鸡叫天明,沈临川起来了,周宁也跟着起来了,就连周芳姐儿都早早起了,帮着周宁一道做饭,周宁看了她好几眼,今日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周芳姐儿住在他家这些日子了,还是头一次下手做饭。   周芳姐儿翻了个白眼,“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不就帮你做个饭。”   “有些稀奇。”   “行了行了,我念着大伯对我好成了吧,你和沈临川也没赶我出去,反正,多谢了。”   周宁嗯了一声,“那你多干点活儿。”   “周宁,你!”   周芳姐儿脾气有些骄纵,刚想反嘴说上两句,吃人家的嘴软又给咽了回去,“欠你家多少银钱我会还的。”   沈临川今儿刚好休沐,周大也没去猪肉铺子,吃了饭一家人带着周芳姐儿去了黄家。   黄家门口挂着红绸呢,就等着一会儿过去接人呢,看门的仆从拦了下来,“哎,你们是谁呀?”   周大推开了小厮,“就说是周家的人来了。”   “怎么这会子来了,花轿一会儿才走呢。”   “退亲的,你去给你家主人说去。”   几人很快就被带了进去,黄主簿和黄夫人坐在高堂上,“你又是谁,昨儿来得不是你。”   周大哼了一声,“我是她大伯,今儿过来帮芳姐儿退亲事,那聘礼多少银子,一并告知了,拿了与你们。”   黄主簿拍了下桌子,“不成,聘礼已下,八字已和,今儿都要抬人进门了,你们说退就退,当我们黄家是什么了!”   “我不管,我不嫁!”   黄夫人看了眼周芳姐儿,嗤了一声,“就是你呀,相貌平平,粗俗无礼,若不是有个好八字,你能入了我们黄家的大门?”   “我呸,谁稀罕嫁你家呀,老娘就是找个庄稼汉子过一辈子也不嫁你家!”   黄家要娶周芳姐儿进门就是为了冲喜,好不容易找到个八字相合的,黄家自是不肯放弃。   沈临川也开了口,“既然黄家不肯退亲事,那就叫了周老二家一道,大家去那公堂上理论理论,若是不肯还能强娶了不成。”   黄主簿自是不怕的,他本就是县衙的人,“好呀,我二儿子定亲事的时候可都是如实告知了,若论欺瞒,那是谈不上的。”   “你们仗势欺人!”周芳姐儿不服气地瞪了一眼。 第96章   “如今整个书院都知道了那周有成为了攀附黄家结亲的事, 若是闹大了,怕黄大公子在书院也无法立足,强娶民女,仗势欺人, 黄家难道不要名声了不成。”   沈临川话音刚落黄单就冲了出来, “爹, 娘,那亲事退了吧。”   “不成,你弟弟怎么办!”黄夫人不肯。   黄单叹了口气,“周有成的名声在书院已经坏了,难不成也要连带着我的名声坏了不成, 我,我现在走在路上都被指指点点的。”   看来这门亲事不容易退了, 周有成一个逼得宁哥儿无家可归的人, 还能指望他有什么善心,把周芳姐儿当筏子使了也不奇怪。   沈临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他轻咳了一声,坐在他对面的周芳姐儿看了过来,顺着沈临川的目光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呀, 这倒是门不错的亲事!   周芳姐儿转了下眼珠子,“成亲可以,不就是冲喜嘛, 我嫁给他。”   周芳姐儿指着黄单,周宁看了过来,这丫头在说什么?   黄夫人刚松了口气,就看见周芳姐儿指得是她的大儿子黄单!   黄夫人一口气提不上来险些晕倒,这死丫头!   黄单被吓得连连摇头, “谁要娶你啊!”   周芳姐儿那日在书院门口叫骂,一整个书院的人都知道了,乡下女娘粗鄙,生得又不大好,他堂堂一个秀才凭什么娶个乡下的粗苯女娘!   周芳姐儿也豁出去了,“你们自己看吧,要么退亲,要么我嫁给老大冲喜。”   “本就是双生子,我嫁给老大一样的,要是不同意硬要娶的话,那我就日日往大伯哥房里跑,让整个开平县的人都知道,这大伯哥和自己弟妹有一腿,反正我是不吃亏。”   黄夫人气得手直抖,“你你,你!一个女娘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啊,对对对,我不要脸,那有啥,反正我不吃亏,到时候生下的还不是你们黄家的种。”   沈临川轻咳了一声,这周芳姐儿胡搅蛮缠的功夫到有几分像胡彩云,这些书香门第的人家还真招架不住。   沈临川不在说话了,这周芳姐儿挺上道的,一个眼神就明白要怎么把这潭子给搅混了,到时候乱成一锅粥了,搅吧搅吧趁热喝了吧。   周芳姐儿越想越觉得好,若不是这老二是个瘫子,这门亲事她还真攀附不上,要是能嫁给老大就好了,老大虽然相貌平平,但是个秀才,这黄家怎么说也算得上书香之家,她不吃亏。   周芳姐儿眼睛都亮了,张口就喊了起来,“爹娘,你们就同意了吧,我这么好的八字可不好找,反正都要冲喜,双生子,八字差不多,我嫁给谁不是嫁,我要嫁给黄单!”   黄主簿怒而拍桌,“胡闹!”   黄夫人气得直抚着自己的胸口顺气,“蛮不讲理,蛮不讲理。”   这边周家的人,沈临川淡定地抿着茶水,周宁也学着沈临川的样子默默喝茶,周大则一脸地呆滞,怎么就成了这样了,不是过来退亲的嘛,怎么芳姐儿突然改口要嫁老大了?   周芳姐儿则觉得如此甚好,两眼放光,看跪在地上的黄单跟看宝贝似的。   “爹娘,今儿不是要成亲了,索性我也来了,快些让我未来相公换上了喜服,还有那花轿也不用去抬我了,给我找身喜服,我这就和老大拜堂成亲!”   黄单吓得不行,“谁要和你个乡野村妇成亲,到时候在开平县我们黄家不得被笑掉大牙,爹,快些退了这门亲事!”   黄主簿在县衙这么些年了,就算是不对付的死对头,大家见了面哪个不是笑眯眯的,一个桌子上吃饭客客气气的,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小小女娘脸皮也忒厚了些,张口就喊了爹娘!   “管家,管家!快些算下那日下多少聘礼!”   一个老头忙过来了,拿着那日下聘的礼单算了起来。   周芳姐儿切了一声,甩着帕子坐了下来,“嫁给你家又不乐意了,黄单,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配不上你了,你瞧我身强力壮的,咱两成亲了一窝一窝给你生。”   黄主簿气得不行,没见过这么粗鄙的女娘,挥着手让管家快些算下那聘礼共多少银子,赶紧把人给打发了出去,传出去丢人现眼!   黄夫人顺着胸口,“慢,慢着。”   黄单错愕地看向他娘,“娘,你什么意思?”   黄夫人擦了擦眼泪,“单儿,这是你欠你弟弟,若不是你在娘肚子里跟你弟弟抢,你弟弟怎么生来就是个瘫子,你帮帮你弟弟。”   “娘!”   黄单噗通跪了下来,沈临川几人纷纷看了过来,没想到这黄夫人倒也是个豁得出去,周芳姐儿不过是随口乱绉,临到退亲事了,她竟然同意了!   就连周芳姐儿都愣住了,这是同意了,她捂着嘴哈哈哈笑了起来,“那成,那成,这黄家有钱有势的,夫君还是个秀才相公,我做梦都得笑醒。”   “夫人,你昏了脑袋不成!”黄主簿都被惊到了。   黄夫人擦了擦眼泪,“双儿要死了,要死了!他可是我儿子!”   周芳姐儿啊了一声,丝毫不掩饰地和周宁蛐蛐,“都快死了呀,难怪急着娶我哩,果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黄单抓着他娘的衣裙,“娘,为了弟弟,难不成也把我这辈子搭上了不成!”   “你弟弟这样,都是你在胎中伤了他,单儿你全当还了你弟弟吧,日后生死由命,随他去吧。”   黄单一个七尺男儿泣不成声,“我上半辈子让给他的还不够嘛,因为弟弟有病,娘你从小可曾关心过我,我七岁掉湖水里高烧不退,弟弟发病了,你又去陪了他,我除了这副健全的身子,哪里胜过他了!”   分明是两人的母亲,为何他母亲眼中只有弟弟,如今还要为了弟弟搭上他的后半生,“爹娘,我受够了,干脆我赔了我这条命去,全当替了弟弟了!”   黄单起身就抽了墙上的长剑,举着就往脖子上架,周大离得近哎了一声给夺了过来,“你们这做父母也忒偏心了些。”   沈临川也赶紧站了起来,黄家的辛密他们外人不知,哪知道这黄夫人为了小儿子都疯魔了,他们是来退亲事的,不是过来闹出人命的。   黄主簿站了起来,“退了这门亲事,退了退了,夫人,咱已经折了一个儿子了,难不成还要再折上一个,哎!”   主家闹了起来,管家赶紧把沈临川几人往外送,“订银布匹首饰一共三十两银子,快些送来早点了了此事。”   周芳姐儿出了大门还是懵得,“我差一点就成了这黄家的大少奶奶了,他家院子那么大,仆从那么多,差一点我就成了,宁哥儿我是不是在做梦?”   周宁摇头脱口道:“三十两银子。”   周芳姐儿从梦里醒来了,“啊!三十两银子,我一个月不吃不喝做工挣一两,要快三年才能还完,我还要吃喝,那岂不是要还十年了!天杀的周老二,这么多银钱老娘要还到什么时候啊!”   沈临川失笑一声,他家夫郎如今越发腹黑了。   周芳姐儿回去的路上一直叹息说可惜了,差点就成了大少奶奶了。   回去之后周大就取了银子还了黄家,自此两家划清了关系,去的时候那门头上的红绸早就不见了踪影。   周芳姐儿一下子欠了三十两银子,急得不行,周家她长久住着不方便,日日往外跑着找活计,没两日隔了几条街的银河街找了个酒楼洗碗的活计,一天四十个铜板,搬出了周宁家,开始了她的打工之路。   周芳姐儿本就在书院闹了一场了,这门亲事闹得人尽皆知,晌午吃饭的时候,沈临川四人围坐在僻静的石桌上吃饭。   许知凡头一个按捺不住,“沈兄,临川兄,你快说说那黄家的事是不是真的,都说那女娘退亲不成,扭头说要嫁给黄单,还差点成了。”   沈临川轻咳一声,“你如何知道的?”   一桌人就连罗青山都抬头听着,似乎格外地感兴趣,许知凡嗐了一声,“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谁知道是哪个传出来的。”   沈临川不欲说人家的闲话,“你当是吧。”   叶景兰也好奇地问道:“没想到这黄夫人偏心至此。”   许知凡轻咳一声半捂着嘴说道:“我听人说,周有成的妹子说,若是黄家执意强娶,她就去和黄单睡去,让黄家以后在开平县抬不起头。”   “许知凡,吃饭,罗大会长在这呢,女娘的名声矜贵,岂容你私下议论。”沈临川不咸不淡说了句。   许知凡赶紧讨饶,“我错了,我错了,你们就当没有听见。”   不仅他们几人在说这件事,不少学子私下都在说这件事,罗青山不是不知道,他嗯了一声,“不过这女娘倒是机智,性子倒是,倒是泼辣,主动出击,打得黄家措手不及,倒不失为一条脱身之策。”   沈临川笑了,“严大会长金口玉言,许知凡,听见了没,再传小话的时候就这么说。”   许知凡乐了,“还是沈相公你怜香惜玉,那周有成妹子的名声如今算是彻底没了,一个女娘如此名声,以后是难了。”   沈临川冷笑一声觑了一眼许知凡,“想死嘛你。”   许知凡赶紧举手讨饶,“我错了,我错了,沈大相公和周夫郎那是天作之合情比金坚情投意合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闭嘴。”   许知凡嘿嘿两声闭上了嘴。   黄单已经有好几日没来书院了,下午的时候听说黄家在办丧事呢,不知是不是黄家的关系,周有成因私德败坏被逐出了白鹿书院。   刚开始都说这周有成的妹子退亲那日言行放荡,不知道从何时起渐渐换了口风,“我听说就连罗会长都听说了,还说那女娘机智过人,以小博大,有勇有谋。”   白鹿山上金黄一片,天气渐冷,书院风光正好,沈临川和罗青山一道拎着书匣子出了书院,门口闹成一团,周有成嚷着要进去,“凭什么赶我走,我不服,我不服!”   罗青山皱眉,“清净之地,你们愣着做什么,拖走。”   “是是是,罗会长。”   几个看门的小童拖着周有成给拖远去了。   周有成愤恨地看向沈临川,“沈临川,若不是你家从中搅局,就凭周芳姐儿那个榆木脑子,她有本事退了黄家的亲事!沈临川!你又在其中出了几分力!”   “沈临川!沈临川!你给我站住!”   沈临川只是撇了一眼周有成就从他身边走过了,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许知凡朝路边的人呸了一声,“周有成,你被赶出白鹿书院也不怨谁吧,之前跟着孙世平欺凌同窗,现在又为了巴结黄家把自己亲妹子往火坑里推,哪一件事冤枉了你去?”   许知凡嘲讽了周有成两句,这种人就是白眼狼,之前在清河镇的学堂上,对辛辛苦苦供自己读书的伯父都翻脸不认人的,一但得了势更是会变本加厉。   许知凡抬头一看沈临川二人早都走老远了,许知凡赶紧追了上去,“沈兄,罗兄!等等我呀!”   周有成眼睛死死盯着离开的背影,如今他被白鹿书院赶出来了,若是被乡邻知晓的话,那他还怎么抬头!   那帮子大字不识一个的愚昧无知的泥腿子,凭什么也敢嘲笑他一个秀才!   周有成心中越发记恨沈临川,之前他在大杨树村风光无比,想和他家结亲的女娘哥儿数不胜数,他是大杨树村唯一的童生。   后来沈临川来了,抢了本该是自己的银钱供使,又害得自己在学堂丢尽脸面,后来又抢了本该是自己中秀才的风光!   如今又帮着周芳姐儿退了黄家的亲事,若是没有沈临川,一切都不是这样的!   周有成恨得眼珠子通红,觉得他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都是沈临川的错!   周有成怎么想的,沈临川压根就不在意,回了家就看见他家夫郎和张小意坐在院子里包饺子呢,张小意嘴上叭叭地说着周芳姐儿的事。   “没想到那周老二两口子真是狠心的,竟然把自己亲闺女往火坑里推,不过说到底还是周有成的事,那王八蛋连亲妹子都敢算计。” 第97章   张小意想起一路行来周芳姐儿的得意, 路上走了三日,周芳姐儿说那黄家的好说了三日,吵得他耳朵都疼了,哪知道竟然是个火坑呀。   虽然他不大待见周芳姐儿, 但毕竟自小就认识, 现在退了这黄家的亲事, 也算是有个好结果。   沈临川洗了手也过来了,“今儿吃饺子呢。”   周宁帮他挽了下袖子,“意哥儿拿了些羊肉过来,说到了秋日了,最是进补的时候。”   沈临川笑而不语, “意哥儿,你来了, 张郎中呢, 留张叔一个人在家吃饭呢?”   “我爹今儿不在家。”张小意抬头往门口开了一眼,也不知道瞅谁呢。   沈临川嗯了一声没有接话了,拿起一旁的饺子皮挨在他家夫郎腻腻歪歪包起了饺子。   “这两天冷了,我把你的夹袄给拿出来拆洗好了,你起得早, 天冷,夹袄给穿上别冻到了。”   “好,你也穿厚一点, 送酱菜的时候路上冷。”   张小意咳了一声,沈临川看了过来,“意哥儿怎么了,可别是最近变天给冷到了,在得了风寒可不好了, 哦,忘了,你是个大夫,多注意些。”   张小意咬了下后槽牙,他沈临川什么时候跟自己说过这么长的话了,还关心自己,分明是他心里明白还故意戏弄他!   周宁也关切地问道:“意哥儿,你穿得是有点薄了,我去给你拿件衣裳披上。”   张小意扭曲着小脸嘿嘿笑了两声,“没有,没有,刚就是嗓子有点干。”   沈临川挑了下眉,有趣。   张小意又包了几个饺子,没忍住问了一句,“沈临川,你那同窗呢,一个人怪可怜的,不如叫过来吃饺子。”   “他哪里可怜了,今儿我两下山的时候,山脚下的小哥儿还给他送点心呢。”   张小意一听急了,“那他要了吗?”   沈临川笑出了声,周宁看了他一眼,“沈临川,你笑什么?”   “没有,没有,我去喊人来家吃饭。”   沈临川慢条斯理地包好了手上的饺子,张小意盯着他,怎么这么磨磨唧唧的。   沈临川坐在凳子上没动,朝着外面喊了一声,“罗兄,罗青山,过来帮忙包饺子!”   张小意低下了头,只是耳朵有些红了。   之前沈临川刚和周宁的好的时候,可没少被张小意挤兑,沈临川记着呢,如今轮到张小意求自己了,心里都舒坦了。   “不白吃你饺子。”   “你想吃就吃呗。”张小意嘟囔了句。   罗青山很快就过来了,已经换下了白鹿书院的青襟,穿着一身朴素的蓝色白领儒生袍子,比平日里瞧着柔和了几分。   沈临川起身让了凳子,“来来来,罗兄坐着,没饺子皮了,我去擀饺子皮。”   罗青山道了谢坐了下来,默默包起了饺子,张小意刚还叽叽喳喳说话呢,现在也不吭声了。   一院子四个人愣是没有一个开口说话,周宁没察觉出来什么,他本就不是个爱说话的。   等到周大回来了才有人说上两句话了,张小意偷偷松了口气。   吃了饭天都黑了,张小意家离这有段距离,他又是个小哥儿,周宁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点了灯笼要送他回去,“意哥儿,我送你。”   张小意低着头嗯了一声,周宁要去送人,沈临川还不放心他家夫郎呢,也要一道跟着去,罗青山松了松手,“我也去消消食。”   沈临川又拿了盏灯笼,“我和我家夫郎一个,你帮张小意给打着点。”   四人一道出门去了,周宁有些不明白,他送意哥儿回家就行了,怎么连罗青山都一道跟上了。   虽然罗青山和他家相公是同窗好友,但好像哪里怪怪的。   今儿月亮不太大,天上的云又厚,小巷子里有些黑,张小意两人走在前面,沈临川拽着他家夫郎的手走在后面,沈临川玩着他家夫郎的手指,时不时地和周宁小声嘀咕上一句。   前面的两人更别说了,罗青山打着灯笼,离张小意一条胳膊那么宽的距离,灯笼朝张小意那边偏着。   沈临川瞧着有趣,两人这也太纯情了些,张小意有意思,就是不知道罗青山有没有意思,罗青山这人要让他挑毛病,他还真找不到,规规矩矩标标准准的儒生,克己复礼,一言一行都不越矩。   送了张小意三人就回来了,周宁一回来就替沈临川把夹袄给那出来了,他都拆洗好了,今儿也晒了晒,很是蓬松软和。   “沈临川,天冷了,夹袄给你放床头了。”   “哎。”   周宁有些奇怪,“沈临川,好像哪有点怪怪的,我们送意哥儿回家,罗相公怎么也跟过来了?”   沈临川走了过来,笑得趴在了他家夫郎的肩膀上,“你真没看出来呀?”   周宁疑惑眨了下眼,“什么呀?”   “那张小意最近来咱家格外的勤快,我休沐的时候他次次都来,你说呢?”   “意哥儿过来找我玩,不然呢?”   沈临川更乐了,他这呆夫郎真是没开窍,不过没开窍有没开窍的好处,对他开窍就成了,省得一些人惦记。   “张小意对罗青山有意思。”   周宁啊了一声,“意哥儿看上罗青山了?”   “不然呢,要不然他跑那么勤快。”   周宁这才反应过来,“意哥儿今儿拿了羊肉,我原想煮出来的,意哥儿说要吃饺子,我说呢,原来是这呀。”   周宁板下了脸,捶了沈临川一下,“沈临川,咱包饺子那会儿你是不是作弄意哥儿玩呢?你咋这么坏呀,知道意哥儿的心思,还不帮他把人喊出来。”   沈临川笑得肩膀直抖,“咱两刚成亲那会儿,谁让他老是缠着你,又说我坏话的?”   “沈临川!”   周宁有些生气了,沈临川不敢笑了赶紧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   张小意是他最好的朋友了,意哥儿如今有了看中的人了,周宁很是高兴了,板着脸教训沈临川,“以后不许戏弄意哥儿了,你要是不帮他的话,那,那就……”   周宁想不出什么惩罚的法子,皱着眉想了半天,沈临川嘴角勾起,“那就怎么?好呀,周小宁这是要重振夫纲了。”   “反正你得听我的。”周宁想到了,把趴肩膀上沈临给推开了,很是严肃地说道:“沈临川,以后不许戏弄意哥儿,你要是不帮忙的,那你就别上我的床了,你睡觉我也不抱你了。”   沈临川简直是晴天霹雳,他夫郎还真拿捏住他的命脉了,忙哄道:“好好好,我肯定帮他,你看今儿包饺子的时候,我可是特意把凳子踢到张小意身旁了,你可是都瞧见了。”   “反正不许欺负意哥儿,以后意哥儿来了,不用他说你赶紧去叫人。”   “行行行,都听我家夫郎的。”   周宁微微皱眉,“罗相公那人看着极为严肃,就是不知道对意哥儿有没有意思,你打听一下,若是他没有这个意思,就让意哥儿别惦记他了。”   沈临川收紧了手臂,觉得怎么都不够,换上副调笑的语调,“我一定好好撮合他两,早早把张小意给嫁出去,省得他缠着我家夫郎。”   “沈临川,松开些,我快喘不上气了。”   “不放。”   沈临川落下了围帐,周宁推了推不撒手的人,“你今儿不读书了。”   “不读了,今儿偷懒一日。”   周宁也由着他,觉得沈临川有时候就是个坏脾气的小孩子。   张小意有两天没过来了,沈临川想撮合都找不到人的,罗青山也没个表示,他也看不出罗青山到底对张小意有意思没。   罗青山课业好,生得又周正,颇有君子之风,沈临川还真没撒谎,那想和罗青山结亲的人家还真不少。   书院里的夫子有不少看中罗青山的为人,虽然是个秀才,但前途大有可为,家中有女娘哥儿的还真托人过来问过,惹得许知凡很是羡慕,直言怎么没有人瞧上他呀!   等到休沐的时候沈临川打算邀了罗青山来家中吃饭,到时候也叫上张小意,他家夫郎可是给他下了任务了,不好好撮合,他可是连床榻都不让上了。   罗青山应了下来,周宁也去邀了张小意过来,张小意正在后院晒药材呢,听说要去吃饭呢,罗青山也来,高兴地脸都红了,赶紧进屋换了身颜色鲜亮的衣裳,“宁哥儿,这身怎么样?”   “很好看,走了。”   张小意和他爹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一路上脚步都是轻快的,张小意意识到了什么拉住了周宁的袖子,“意哥儿,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周宁点头,“那日沈临川和我说了,你怎么不和我说,若我知道了,沈临川肯定不敢戏弄你。”   张小意脸色爆红,“我……我不好意思……”   周宁拍了拍张小意的手,“别怕,我教训过沈临川了,他一定好好帮你。”   张小意高兴了起来,“早知道就先告诉你了,哼,看沈临川还敢不敢拿乔。”   “他不敢了,今儿特意做了你喜欢的酸菜鱼。”   虽然是在周宁的强烈要求下,沈临川不敢不从,乖乖买了鱼做菜,全当给张小意赔罪了,杀鱼的时候沈临川就在想,那张小意如今有了他家夫郎撑腰了,他可不敢造次了。   两人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只有罗青山,他挽起袖子正在洗菜呢,看见两人来了赶紧站起来见礼,“周夫郎,意小哥儿。”   沈临川已经端菜了,“宁哥儿,爹那边我已经送过去饭了。”   周宁应了一声,沈临川去书院的日子,他就和他爹在铺子那边开火做饭,大嫂也在那边吃,大哥做工回来也在那边吃。   只有沈临川休沐的时候,中午的时候周宁才在这边。   院子里只有他们四个人,桌子上还有两个小罐子,沈临川抬了抬下巴,“罗兄带了两罐子秋梨膏。”   张小意拿了碗过来,“那我先泡出来一些,大家一人一碗润润嗓子,罗相公在哪个铺子买的呀?”   “我,我自己熬的,带过来了两罐子,一罐子给意小哥儿,谢你那顿羊肉饺子了。”   张小意眼睛亮了,“还有我的呢。”   罗青山嗯了一声,张小意把那罐没拆开的扒拉了过来,“多谢罗相公了。”   这可是罗青山第一次送给他东西,张小意心里高兴得冒泡,就连那秋梨膏的水喝着都格外得甜。   沈临川把菜给端齐了,“罗兄有心了,来的时候就说这其中一罐是给你的,说是给你的谢礼。”   张小意笑得虎牙都露了出来,“没想到罗相公还会熬秋梨膏呢,比我熬得都好呢。”   “那个不难。”罗青山说道,就是费时了些而已,他熬好都几日了,只是一直没有送过来。   “罗兄说那日你说嗓子干,你瞧,这秋梨膏就给送过来了。”沈临川接了这撮合的任务,有他家夫郎坐着呢,沈临川可不敢偷懒。   沈临川心里有了数,原以为罗青山没意思呢,那知道是藏得太深了,他没看出来。   他可记着呢,那日包饺子的时候张小意可没说他嗓子干,他喊罗青山过来之前张小意倒是说过一句,罗青山怎么会知道呢?   沈临川转一下脑筋就知道了,那日罗青山必是听着呢,自己喊了他之后又等了一会儿才过来的。 第98章   今儿吃饭的只有他们四人, 周宁是个话少的,张小意倒是个爱说话的,旁边坐在罗青山也羞涩了起来,罗青山也不是个话多的, 沈临川只好绞尽脑汁活跃气氛, 愁死他了!   “罗兄, 如今家中可还有什么亲戚。”   “并无,双亲亡故,如今家中只有这个院子,还有间金水街的铺子收租,勉强度日。”   张小意抬起了头, “罗相公可真厉害,考中了秀才。”   沈临川帮着打听了一番罗青山的家世, 倒是个不错的人家。   吃了饭沈临川拉着周宁洗碗, 就让罗青山送张小意回家,现在青天白日的,送一个小哥儿回家也无不妥。   张小意心里高兴地冒泡,还是宁哥儿厉害,把沈临川拿捏地死死的, 果然今儿沈临川出了不少的力,还开口让罗青山送自己回家呢!   两人挤在一团洗碗,罗青山二人一走, 沈临川就一头歪在他家夫郎的肩膀上,“累死我了,又是做饭又是帮忙活跃气氛,你得奖励我。”   周宁推了推肩膀上的人,“沈临川, 你如今越发爱撒娇了。”   “周小宁~”   周宁点头,“知道了,今儿你休沐,我们早点睡。”   沈临川乐了,辛苦了半日了总得讨点便宜,到时候把画册拿出来,试试没试过的。   “沈临川,罗青山对意哥儿有意思吗?”   周宁也是头一次做这牵线的活儿,那罗青山的心思他还真没看出来。   沈临川笑出了声,“那秋梨膏虽然做法简单,但熬出来两罐子没有一天的功夫也熬不成,你说他有意思没有。”   周宁也高兴了起来,“我还怕他没意思呢,到时候徒惹意哥儿伤心。”   沈临川依旧和往常一样若碰上了罗青山就一道上学下学,若是张小意过来了,就邀上罗青山一道过来喝茶吃饭。   沈临川也不知道两人怎么样了,只是一日上学的时候看见罗青山腰间多了个荷包,那荷包散发着一股药香味儿。   沈临川故意作势下手去拿,“罗兄,哪里买的荷包呀?”   罗青山挡了一下,“是,是意哥儿送的。”   沈临川只是试了一下,没想到这罗青山倒是坦荡,直接给说了出来。   沈临川揶揄地看了他一眼,“你可得好好谢过我家夫郎,若不是我家夫郎三令五申的,我可懒得插手你两的事。”   罗青山朝着沈临川行了一礼,“日后必备上份厚礼。”   没两日罗青山就下了定,连张郎中都吓了一跳,他家哥儿年岁也不小了,就是一直不肯相看,没想到这来到县府了,竟然有看中的人。   事关自家哥儿的终身大事,张郎中可不敢含糊,那前面有周老二家做例,他找了沈临川好生打听了一番,又问了八宝葫芦巷子的邻居,这才放下了心。   下定那日,沈临川一家三口都过去了,书院那边来了许知凡叶景兰二人,就连周芳姐儿都过来了,热热闹闹写了婚书,只等着年底的时候成亲了。   周芳姐儿有些吃味儿地甩了甩手帕,“原以为我能嫁县府呢,没想到张小意你先嫁了过来。”   张小意也不客气地笑了起来,“那是我眼光好。”   罗家那边没什么人,来得相熟的人,在张家热热闹闹备下了一桌酒席。   周大听周芳姐儿这么说爽朗地笑了一声,“芳姐儿不急,大伯给你留意着。”   周芳姐儿扭捏了一下又笑着说道:“大伯,我要长得周正的,又要家中有些银钱的,若是个读书人的话更好了。”   张小意哈哈笑了起来,“周芳姐儿你许愿呢,许愿去庙里。”   周芳姐儿瞪了张小意一眼,“这有何难的,这眼跟前不就有一个。”   众人纷纷抬头,这些人了适龄的只剩许知凡和叶景兰,叶景兰家世不大好,生得好是好,是秀气那种好,还是个读书人,但这家中是没有银钱的,他哥嫂连他都不想管呢,没少苛责他。   众人又纷纷扭头看向许知凡,长得周正,读书人,有钱,三条刚好和周芳姐儿说得一一对上了。   许知凡正端着酒杯喝酒呢,手刚放下就看见一桌子都看着自己呢,许知凡一口酒呛得咳了起来,“我,我喜欢琴棋书画貌若天仙花前月下的!”   周芳姐儿朝许知凡抛了个媚眼,“我能花前月下。”   许知凡咳得更厉害,吓得连连摆手,这周芳姐儿泼悍异常,他可招架不住。   周芳姐儿切了一声又瞪了他一眼,“瞧你那没出息的熊样,本姑娘还瞧不上你哩。”   “那就好,那就好。”许知凡讪讪地笑了下。   一桌人默契低头吃饭,沈临川忍笑忍得肩膀直抖的,周宁怕伤了周芳姐儿的面子,毕竟是个女娘,下手扯了一下沈临川的袖子,沈临川轻咳一声正色了起来,“宁哥儿,吃菜。”   周大又关切地问了几句周芳姐儿如今在酒楼那如何了,周芳姐儿点头说好,她就在酒楼给人家扫地洗碗,一天四十个铜板,管吃管住,吃得比在家里还好些呢。   “就是周有成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在那了,还找过我一次。”   周大怕周芳姐儿一个女娘吃亏,忙说道:“找你做甚,下次他再找你,我去帮你教训他一二。”   “找我要银钱呢,不要脸,还敢找我要银钱,我呸!”   周有成自从被赶出书院之后,沈临川就不知道他的消息了,只要不危害到他家,那周有成在他眼中就跟路边的杂草一样。   在张家吃了饭一众人各自散去了,走的时候沈临川手上还拎着两条大鲤鱼,是罗青山给他的谢礼,一条十来斤呢,沈临川准备一会儿给他大哥家送过去一条。   几人一道回了家,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沈大嫂坐在门口抹眼泪的,周宁赶紧扶了沈大嫂起来,“大嫂,怎么了这是?”   沈临川也忙开了院门,“大嫂,进屋说。”   沈大嫂哭得两眼通红,“临川,你大哥,你大哥他被人给捆了,说要送了,送了见官。”   沈临川一惊,好端端地怎么会见官呢。   “大嫂,你慢慢说,不急。”   沈大嫂擦了擦眼泪,“我也不清楚,我在看铺子呢,有个小厮跑过来说你大哥偷了人家的东西,人赃并获,扣了你大哥下来,说要送官。”   “大哥怎么会偷人家的东西呢!”周宁自是不信。   沈大嫂也说道:“你大哥最是老实了,怎么可能偷人家的东西,那小厮说被打了一顿了,让我家拿了银子去赎人,要不然就送官去。”   沈临川也知道他大哥的为人,怎么可能偷人家的东西,怕不是哪里结了仇家。   “大嫂,可说了是哪家?”   “说是孙家,那小厮说找了沈临川,他自是知道人在哪?”   “孙家。”沈临川冷哼了一声,原来不是他大哥结了仇家,是自己结了仇家连累了他大哥。   周大急着问道:“没说是哪个孙家吗?”   沈大嫂哭着摇头,“没说,那小厮说完就走了。”   “大嫂他们说要多少银子?”   “一百两。”沈大嫂慌忙拿出了包裹,“我拿了家中所有的银钱,还差四十八两,周大叔,你借我与我家,我定是会还的。”   周大哎了一声,“他大嫂,你这是说什么见外的话,都是一家人,快些把人给接出来才是。”   沈临川进屋拿银子去了,他知道他大嫂必定是把家里所有的银钱都给拿出来了,一百两银子不少了,若不是家中做着那蚊香生意,怕也拿不出这一百两银子。   沈临川直接包了一百两银子出来,“宁哥儿,你陪着大嫂回家,虎子小鱼那边少不得照顾,我走一趟去把大哥接回来。”   周宁一把拉住沈临川,“我陪你一块去。”   “听话,你送大嫂回家去,我和爹一块去。”   周大也劝道:“宁哥儿,去送你大嫂回家,爹跟着一道去,一会儿就回来了。”   周家哭声不止,罗青山听见哭声也过来了,他和沈临川是同窗好友,他未来夫郎和周宁又是自小长大的情分,罗青山也说道:“我也去。”   刚听沈家大嫂说是孙家,罗青山已经猜到了是哪家,和沈临川结仇的姓孙的只有一家,孙世平。   周宁这才应了下来,他扶着沈大嫂送她回家,沈临川三人去了孙家领人。   到了孙家门口,沈临川报了家门,有个小厮领着三人去一道小门旁,“我家公子说了,只让沈相公一人进去,其他人一概不让进。”   周大举着拳头吓唬,“这是什么道理!”   “爹,没事,我自己进去就是了。”   周大罗青山二人被拦在了外面,沈临川拿着银子进去接人去了,他家和孙家结怨已深,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沈临川担心他大哥。   小厮引着沈临川去了个僻静的院子,沈临川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笑声,小厮叫了门,里面的笑声停了下来。   周有成敛下脸上的笑意,“孙少爷,我先躲躲。”   “去吧去吧。”孙世平摆了摆手,跟招呼狗似的让他一边去吧。   周有成握紧了拳头,不就是家中有些权势,等日后他高中了,一个个都给收拾了。   院门打开,沈临川走了进来,只见孙世平大摇大摆地坐在椅子上,手上悠闲地剥着橘子,“啧,你瞧瞧你哥哥干得好事,竟然偷我家的东西。”   沈临川不欲与孙世平计较,把装银子的包裹丢在了地上,“我大哥呢。”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大哥偷东西,你也是那贼窝里出来的,你说巧不巧,你那哥哥偷就偷呗,偏生偷到了我们孙家的头上。”   沈临川站在院中不在说话,孙世平觉得无趣,叫人把沈大哥给拖了出来。   只见沈大哥身上的短褐都渗着血迹,是鞭子抽打过的痕迹,整个人昏迷不醒,沈临川紧紧盯着孙世平,“你敢私下用刑!”   “不过一个小偷罢了,那玉器可是在他身上翻到的,大家伙可都是看见的,我还能冤了他不成。”   沈临川扶起了地上的沈大哥,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头升起,“大哥,我们回家。”   “慢着,你说走就走了,啧,没想到你一个泥腿子竟然真拿得出一百两银子。”   孙世平好不容易拿住了沈临川,自是不肯轻易放他走了,那日中秋赏花宴上,周大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御酒,害得自己不仅被父亲责罚,还在家中抬不起头!   “你想怎么样。”   “沈临川,你家不是爱喝酒嘛。”孙世平抬了抬下巴,地上放着一坛子酒,“那酒你喝完了,我就放了你两走,便宜你们了,要是入了牢狱了,少不得脱层皮呢。”   从孙家让拿银钱赎人他就知道,这件事是冲着他来的,他大哥只是受了无妄之灾,孙世平不想把这件事闹大,这才让自己过来赎人。   沈临川放下了昏迷不醒地沈大哥,古代酒水提纯度不高,但一坛子白酒下去也顶上好几斤白酒,沈临川虽然酒量不差,但喝这么多下去也不敢说没有事。   孙世平抱着胳膊倨傲地抬头,“喝呀,这坛子酒给老子喝干净了!”   沈临川席地而坐拿起了碗,像和白水似的一碗一碗灌了下去,刚开始只是口舌发麻,几碗下去抑制不住想吐,别说喝酒了,就是几碗白水下去人也恶心想吐。   大半坛酒下去沈临川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抑制不住地恶心想吐,胃里也火辣辣地烧得慌。   一旁的小厮怕闹出人命了劝道:“少爷,差不多,再喝下去可要出人命了。”   “喝!老子还没见过喝酒喝死的呢!”   沈临川一手扶着坛子才没有失态,另一只拿碗的手微微发抖,酒精上头让他感官都放大了不少,没有屈辱没有痛苦,仿佛一切都要成了空白,只是孙世平他是不会放过的,他大哥不能平白被打得半死。   沈临川握紧拳头又喝了起来,又几碗下去一坛子酒见了底。   沈临川扶着地面站了起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了一眼孙世平,孙世平有些被吓到了,“沈,沈临川,这是你活该!愣着干什么,快给弄出去!”   两个小厮赶紧上前扶人,一个一个给扶了出来,等人走了周有成才出来,看着沈临川面色苍白的样子,周有成面露快意之色,他沈临川也有今天。   “孙少爷,他沈临川就是活该,我呸!”   孙世平合上了手中的折扇,“不会死了吧。”   “一坛子酒而已,怎么会死,不过是难受上几日,和他落了孙少爷你的面子比,还差得远着呢。” 第99章   孙世平哼了一声, 沈临川在书院就和自己不对付,他那个杀猪的爹又害得自己丢了如此大的面子!   周有成小跑捡起了地上的银子,“啧,没想到那沈临川手上竟然有这么多银钱。”   还想难为他一番呢, 没想到这银子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拿出来了。   周有成谄媚地捧上了银子, “孙少爷。”   “多亏你出了这么个好主意, 赏你二十两,剩下的,留着喝花酒。”   周有成笑着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二十两银子,足够他在县府立足了, 他是不会回去的,他周有成要接着读书, 日后风风光光地回大杨树村!   啧, 可惜了,只让那沈临川喝了一坛子的酒,若是这次喝死了就好了,那就是孙世平的事,和他周有成也没有什么关系。   沈临川强撑着没有失态, 出了院门才吐了出来,那小厮也吓得不轻,“沈相公, 我送你出去。”   沈临川吐得厉害,隐隐都吐出了血,小厮赶紧把人往外面送。   周大和罗青山在外面等急了,周大生怕有个三长两短,踱步就要闯进去, “滚开!”   几个小厮拦不住,周大刚进了门就看见两个小厮一人背着一个往这边走呢,“临川,他大哥!”   罗青山也赶紧过来了,接住了沈临川,沈临川身上酒气冲天,“怎么回事!”   小厮脱了手忙走开了,罗青山背上了沈临川,一旁的周大也背上了沈大哥,两人看起来都不大好,周大叹了口气,“欺人太甚!”   两人忙背着人走了,也没有回家直奔着张家的医馆而去了。   张小意今儿刚定了亲事,正高兴着呢,他爹在前面给人家看诊,张小意帮着一道抓药方,时不时地乐出了声。   周大背着人慌忙进来了,“张郎中,快给瞧瞧。”   张郎中忙起了身,一个身上都是血,另一个浑身酒气昏迷不醒,“快放床上,意哥儿,过来帮忙。”   “哎!”   张小意也跑了过来,“青山,这是怎么了这是,刚还不好好的?”   晌午刚在他家吃了饭,这才多久呀,转眼就一下伤了两个,罗青山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   张郎中给沈大哥上了金创粉,又给沈临川催吐,几针下去总算是吐出了不少的酒,又赶紧写了方子让张小意去后院熬药,罗青山也下手一道帮忙。   “怎么了这是?”   “孙家诬陷沈家大哥偷窃,要沈临川拿了银子去赎人,临川兄怕是被为难了一番才给放了人。”   “那孙家和周沈两家有什么仇怨啊,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罗青山已经猜出了一二,若是周大叔知道了怕是心里不好受,也就没和张小意说了,既然事情都已经出了,何必再多牵扯个人呢。   沈临川灌下碗汤药依旧没醒,一下子喝了一坛子酒着实伤身,醉也得醉上半天,沈大哥倒是比他先醒,看见躺在他对面的沈临川也是吓了一跳,“临川!”   周大忙宽慰道:“临川他醉了酒,张郎中说修养上几日,他大哥,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的,让张郎中看看。”   沈大哥摇头,“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临川他这是怎么了?”   周大给说了,应该是去接人的时候被孙家为难了。   沈大哥更是不知道周家和孙家的恩怨,就连周大都不知道,那日和他比射箭的学子他压根连名字都没记住。   沈大哥只当沈临川被自己给牵扯了,深深叹了口气,“那孙家分明是污蔑,我正在做工呢,好好的突然说家中一块玉佩丢了,几个做工的人身上都给翻了,不知怎的就落在了我身上。”   沈大哥来了县府之后,就去码头那边接一些散活,那地聚集了不少的手艺人,木匠漆工泥瓦工,谁家要是想打家具了或者修补门窗屋顶这些了,就会来这边找人。   沈大哥刚开始也是只能零零散散接上一些小活,后来巷子里的人家知道他是个木匠,也渐渐能接到一些打家具的大活。   这日来了个管事模样的人,说要几个木匠去家中修理门窗这些,沈大哥也去了,活儿干得好好的,哪知道突然这祸端就落在自己头上了。   沈大哥也冤屈呀,但玉佩确实是在他身上找到的,他有理也说不清,还不分青红皂白地被那家小厮给毒打了一顿。   周大也不信沈家大哥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定是那孙家蓄意陷害,这家中一下子伤了两个人,瞒是瞒不住的,眼瞅着天色也不早了,家中那边肯定也急,周大就托了罗青山去沈家告知一声。   沈大嫂在家中急得不行,沈虎子和沈小鱼两个小的不知道发生了啥,也不敢跟往日似的嬉闹了,沈大嫂装作没事的样子笑笑,“虎子,咋不跟你弟弟去巷子里玩了,娘给你们铜板,一会儿去买些糖吃吃。”   周宁也揉了下沈小鱼的脑袋,“小鱼好像又长高了些了。”   “小叔,我娘她怎么了,她是不是哭了?”   沈大嫂挤出个笑,“娘哪里哭了,是刚才回家的时候风吹到了眼睛,这会儿呀,好了,没事的。”   院子里的气氛和往日有些不同,小孩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但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同。   罗青山过来敲了门,沈大嫂赶紧出去了,“罗相公怎么样了?”   罗青山摇了摇头,“沈大哥受了些皮肉之苦,临川兄他被灌了酒,现在都没醒呢,不过嫂子你别担心,我爹给瞧过了,性命无虞,都得修养上一阵。”   沈大嫂眼泪又险些落了下来,“虎子,娘和你宁小叔去铺子里一趟,虎子你在家看好你弟弟,娘一会儿就回来了。”   “哎,娘我知道了。”   沈大嫂喊了周宁一声,“宁哥儿,我们去铺子里一趟。”   周宁在屋里哄小鱼玩呢,以为沈临川没事,两个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家中总得留下个人,“大嫂,我在家一会儿给虎子小鱼做饭吃。”   “没事,他两都不小了,不会饿肚子,宁哥儿我们走。”   周宁这才出来了,罗青山回来了,那他大哥应该也接出来了,没有送回来怕是伤得不轻,“罗相公,我大哥他怎么样了。”   “先过去看看吧,放心,我爹已经看过了。”   两人赶紧跟着去了,没想到没送到周家那边,直接送到了医馆,周宁一进来就问道:“大哥呢?”   “宁哥儿,你别急,都在屋里呢。”   张家医馆里面用屏风隔了一片空地,放了几张床供病人躺,后院就做生活起居之用,因张小意是个小哥儿,后院不让外人进出。   沈大嫂周宁赶紧去看看,转过屏风一看就连沈临川都脸上苍白地躺在床上,周宁吓得愣在了原地,“爹,沈临川他怎么了?”   张小意忙说道:“宁哥儿,没事没事,被孙家灌了酒醉死过去了,我爹已经给瞧过了,睡上一阵就好了。”   周宁这才动了动手指,仿佛整个人这才活了过来,他走到床边摸了摸沈临川的脸,还好还好,沈临川还在。   沈大嫂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沈大哥这会儿已经醒了,坐起身安慰,“好了,这不没事了,别哭了,这一家人不好整整齐齐的。”   沈大嫂擦了擦眼泪,“哪里好了,你这一身的伤,临川他又昏迷不醒,我这心里难受。”   这一屋的人哪有心里不难受,周大叹了口气,粗暴地揉了下眉头,“老子去宰了那兔崽子去!”   他周大在镇上那么些年,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呀!   张郎中赶紧给拉住了,“周大,你这是作甚,你杀他,你不得偿命,到时候伤得还是自家人的心。”   “爹,沈临川他会醒的。”   “哎,会醒的会醒的,宁哥儿你别难过。”   周大都要心疼死了,他家哥儿别看着没事,但这会儿人反正都慢了几分,哥儿婿又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瞅着比一旁的沈家大哥都严重几分。   眼看天都要黑了,家中还有两个孩子呢,沈大嫂只好回家去了。   一家人都留在了医馆,沈大哥吃了些饭有了点精神头了,沈临川那边还没有醒,周宁打了水给沈临川擦了脸又擦了手,又端了药碗给小心喂了药。   张小意劝着周宁这才去吃了些饭,可把张小意给心疼坏了,他何曾见过周宁这个样子呀,要知道周宁自小胃口就大,饭都得吃上两碗了,这才喝了点粥就不吃了。   张小意气得直和罗青山骂人,“那孙家是什么人家呀!仗着有点权势就欺负人,我呸!”   几个人都没有走,周宁守在沈临川的床边看着他,虽说是灌了酒,但沈临川本来就白,这会儿脸更白了,周宁盯着沈临川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仿佛沈临川一下子就会消失不见了。   明明沈临川在这呢,周宁也说不上,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周宁一直守到了后半夜,沈临川这才醒了,沈临川一醒周宁就赶紧站了起来,“沈临川,哪里难受?”   沈临川眨了眨眼,醉死了一场脑海中两个世界的记忆交织,他成亲了,有个可爱的夫郎,还好不是梦。   沈临川扯了下嘴角,声音有些沙哑,“头疼得厉害。”   一听见动静,其他人也纷纷过来了,张郎中又给把了脉,“得修养上几日呢,伤到胃了。”   见沈临川醒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沈临川看了一圈都在呢,“爹,天都黑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没事了。”   “哎哎,别说话了,先歇着歇着。”   周宁又忙去端了粥,喂了沈临川吃了一些,“快睡,一会儿天都亮了。”   沈临川头疼得厉害,虽然这古代都是粮食酒,但也架不住头疼呀,胃里也伤到了有些疼,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爹,不早了,你快些回家睡觉,还有罗相公,多谢了。”周宁劝着他们先回家去。   见人醒了,周大和罗青山这才走了。   沈临川一觉睡到了太阳高升,总算是没那么难受了,周大一早又过来瞧了瞧,沈大嫂送了两个孩子去学堂也过来了。   今儿天气不错,太阳能照到屋里,沈临川头也没那么疼了,一坛子酒下去他也吃不消。   周宁小心照应着沈临川,沈临川抓住了他的手,“吓到你了。”   周宁摇头,“没事。”   旁边另一张床上的沈大哥叹了口气,“都怪我连累了你。”   沈临川今儿状态不错,前世当牛马的时候,他想拉个项目,有一次喝酒喝到胃出血,没想到到了这了,他又体验了一次。   只是和之前不同,这次他身旁有了陪伴关心的家人。   旁边的沈大哥还在叹气,说都怪自己连累了沈临川,沈临川摇头,一五一十给说了两家的恩怨,要说起连累,怕是是他连累了他大哥。   沈大哥没想到竟然其中竟然还有这些恩怨,气得他拍了下床,“那孙家也忒无耻了些!竟然用这么下三烂的手段!”   沈临川手指轻敲着床榻,两家结怨已深,孙家一时动不得,孙世平上次被童司业当众训斥之后老实了不少,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沈临川在家休养了几日,周宁每日都围着沈临川转,张郎中说这次伤到了胃了,得好好调养一下,周宁越发心疼了,恨不得把人给捧在手上。   沈临川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周宁一会儿过来给他倒热茶水,一会儿又拿了毯子给他盖上,沈临川本就是在这晒太阳呢,这会儿热得都微微出汗了。   “好了,不过是一下子喝了太多的酒,张郎中不是说没事了。”   “你身子骨本来就弱。”   沈临川失笑一声,在他夫郎眼中他就是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娇书生。   听说沈临川病了,叶景兰和许知凡都来探望过了,刚开始以为真是得了风寒,来了才知道原来是被姓孙的给欺负了去!   许知凡气得跳脚,“我说孙世平这混蛋这两天怎么那么得意了,原来是因为这呀!卑鄙无耻小人!”   沈临川边翻书边安慰许知凡静下心,他如今也是吃一堑长一智。   “我那日去酒楼,看见周有成和孙世平又混在了一起!”   “周有成?”   沈临川抬起了头,原以为周有成被赶出白鹿书院之后就回乡去了,没想到竟然还留在开平县府呢,这里面有没有周有成参与他也不知道。   这都十月份了,许知凡跳了会脚气得直摇扇子,“我让小厮打听了,周有成自己找了学堂,还在县府读书。” 第100章   沈临川嗤笑一声, “周老二家哪来的那些银钱供他再换个书院读书。”   原来这样呀,沈临川小声说了一声。   这里面竟然还有周有成的手笔,孙世平虽然跋扈但没脑子了些,也知道动不得自己和家中的铺子, 家中两个铺子, 一个往守军大营那送猪肉, 一个往书院送酱菜,他一个都动不了。   没想到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他大哥身上,也是,他大哥经常在外面接些散工,也是最好下手的那个, 周有成,沈临川默默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   那日张小意订亲事的时候, 听周芳姐儿说因她执意要退亲事, 周老二两口子怕黄家不放过他们,这边她亲事还没退呢,两人就收拾了东西逃回家去了。   周有成另寻书院留在了县府,这件事怕周老二他们还不知道呢。   沈临川合上了手上的书,周有成天资一般, 就算是能侥幸考中举人那也是或许是十年二十年后的事了,这些年单靠周老二两口子供着读书的话,怕是要和原身一样拖得家财散尽。   那会儿沈家可还有个做木匠的手艺, 周老二家有什么,除了几亩薄田,能供得起周有成读书?   沈临川在家休养了几日就去了书院了,只是人更沉稳了几分。   碰见孙世平洋洋得意地朝着他笑的时候,沈临川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 反倒惹得孙世平气上心头,“呸,不就是个入赘到杀猪家的窝囊废,老子想整治他不是轻轻松松的!”   转眼天气越发寒冷,周沈两家自从上次的事之后越发谨慎了,日子过得平淡又幸福,沈临川一心放在读书会上,比之前更加用功了,周宁心疼沈临川课业辛苦,吃得穿得都捡好得来。   一场雪落下天气越发冷了下来,一两马车停在了周家的门口,堂屋门口挂上了棉布帘子挡风,屋里燃着炭火,沈临川和周宁二人坐在一起翻着书。   帘子被挑开,一身珠光宝气的周芳姐儿走了进来,“宁哥儿,我要成亲了。”   就连沈临川都诧异地抬头,只见周芳姐儿一身的珠翠,身上还披着白色狐皮坎肩,衬得整个人都富贵了不少,沈临川一时间险些没认出来。   周宁也很是错愕,“芳姐儿,你,你……”   周宁不知道说什么,怎么一下子就富贵了起来,周芳姐儿欠了他家三十两银钱,一个月在酒楼做工也才不到一两的工钱,每个月给了他爹五百文,哪里有银钱买这么富贵的东西。   周芳姐儿从袖中拿中红色请帖,“我这个月就要成亲了,没几天了,到时候大伯你们都去!”   沈临川接了过来,“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   周芳姐儿朝外面喊了一声,“哎呀,你快进来了!磨磨唧唧什么呢。”   周芳姐儿朝着沈临川嘿嘿一下,“我男人你或许还认识呢,家中又很是富贵,还是个读书人。”   沈临川微微挑眉,白鹿书院的学生?倒不是他看不起周芳姐儿,读书人心气高,又中了秀才身上有了功名。   棉布帘子被挑开,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本来就生得胖,冬日里又穿着锦缎棉袄,脖子上还围着狐皮围脖,整个人越发滚圆了起来。   “钱大志?”   沈临川着实没想到两人竟然能凑到一块,钱大志上前满脸笑容,“沈兄。”   沈临川起身倒了茶水,来着是客,“你两怎么在一起了?”   周芳姐儿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做工那家酒楼是钱家的,认识了,没想到我家大志竟然还和沈临川你是同窗呢。”   周芳姐儿拿出来了个包裹,“我让把聘礼都给折成了银子,三十两,还给大伯。”   沈临川看了眼钱大志,钱大志搓着手嘿嘿笑了一声,“我两一见钟情,两情相悦。”   周芳姐儿过来的时候已经让人去猪肉铺子喊了周大,这会儿周大也匆忙回来了,“芳姐儿,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告诉大伯一声。”   周大语气里带着埋怨,毕竟是成亲的大事,怕周芳姐儿是个姑娘家被人家诓骗了去,乡下人家相亲,不管成不成,哪家不是提前把男方家家底给打听清楚了。   看着两人一身的富贵,周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人生得不缺胳膊不少腿,是比之前的黄家强,但这一身得好料子,手上带着那么大个碧玉扳指,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周大心直口快,“芳姐儿,你可是给人家做正妻的?”   周芳姐儿满脸红光,“当然,大伯,周老二之前还说小时候给我算过命,说我是个富贵命,没了黄家,原以为是那算命瞎说的,您瞧瞧,我周芳姐儿还真富贵了起来。”   钱大志也说道:“伯父放心好了,我钱大志屋里一干二净的,绝对没有乱七八糟的人。”   钱大志噼里啪啦给交代了,就连周大听得都皱眉,“你们这么富贵的人家,什么样的哥儿女娘找不到,怎么就看上芳姐儿了?”   周芳姐儿哎了一声,“大伯,我也很好,肚子里有了。”   屋里安静一片,周大虽然是个长辈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如今木已成舟多说无意,只是又问了问到时候娘家这边请什么亲戚。   周芳姐儿撇了撇嘴,“没啥亲戚可请的,还有张小意,其他没有什么人了。”   周芳姐儿这趟过来就是还银钱送请帖,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大伯,那日早早过来。”   周大连声给应了下来,送了人出门周大还一头的雾水,“你说钱家那么富贵的人家,会看上咱这种乡户人家,芳姐儿又不是生得极好,这?”   “爹,周芳姐儿有孕了,不成亲也没办法。”沈临川说了一句。   “也是,这钱家没啥事就成。”   夜里外面又落下了雪,两人挤在温暖的被窝里,外面寒风吹着窗棂发出细小地窸窣声,落下围帐的床上温暖如春,周宁出了一头的汗,喘了两口气想把手脚伸出去凉快凉快。   沈临川把伸出外面的手给拉了过来,“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热。”   “歇歇,一会儿就不热了。”   周宁这才老实了下来,老实窝在了沈临川的肩头打了个哈欠,“沈临川,你说那钱家真的是个好家?”   “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以后少和钱家那边来往。”   “我知道,芳姐儿和爹关系不差,总觉得这门亲事怪怪的。”   冬月初十,亦嫁娶,钱家热热闹闹娶了周芳姐儿入门,钱大志邀请了不少书院的同窗,罗青山叶景兰都来了。   罗青山不爱结交权贵,若不是张小意要过来他也不想耽误读书的时间。   几人坐在暖阁处喝茶,张小意抬头红着脸朝罗青山笑,罗青山默默抿了口茶,只是耳朵根都红了。   男女哥儿不同席,两人隔得有点距离,张小意逗了会儿罗青山,心满意足挪开了目光,他旁边坐着的是周宁,正尝着桌上的小点心。   张小意小声和周宁嘀咕,“你说这周芳姐儿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真找到了这么富贵的人家,这钱家虽比不上黄家,但可比黄家富贵多了。”   周宁嗯了一声,托着盘子给张小意,“尝尝,这个点心蛮好吃的,里面是玫瑰花瓣的馅儿。”   张小意拿了一个,两人把面前桌子上的点心都给尝了个遍,吃得正欢着呢,一个小丫鬟跑过来说请周芳姐儿请两人过去陪着梳妆,两人跟着一道去了。   阁楼里,一群丫鬟婆子围着周芳姐儿梳头,周芳姐儿看见两人来了格外地高兴,“没啥事,就是想找你们说说话,宁哥儿,你一会儿扶着我出去,我不爱她们扶着我。”   周宁点头,虽然他小时候和周芳姐儿不大对付,但也没多大的恩怨,来的时候沈临川已经交代过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不过换了个地悠闲地吃着点心,张小意打趣她道:“周芳姐儿,你怕是咱大杨树村嫁得最富贵的女娘了。”   周芳姐儿很是得意,“那是,不过张小意多谢你了,要不是跟着你来县府,我还得不了这富贵呢。”   “你爹娘要是知道你嫁了这么个富裕的人家,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周芳姐儿扭头,“宁哥儿,意哥儿过年的时候你两是回大杨树村吧,到时候别忘了帮我在村子里宣扬宣扬。”   张小意啧了一声,“你乘着高头大马,一身金银珠翠,回去了村子里哪个不知道你周芳姐儿嫁得好?”   张小意不知道周芳姐儿有孕了,还想着周芳姐儿是个爱炫耀了,这么风光的事,她竟然不回去。   周芳姐儿也没有多说,“反正你帮我说就好,到时候村里人谁不羡慕我周芳姐儿嫁得好,周老二两口子估计得气得呕血。”   周芳姐儿梳妆好盖上了盖头,周宁扶着他出去了,这钱家是南陵州的大粮商,家中也是富贵之极,处处雕梁画栋很是漂亮。   婚礼热热闹闹办到了天黑,吃了饭,沈临川几人一块出了钱家的院子,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家丁拖着个闹事的人,那人蹬着腿撒泼不肯走,“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可是钱大志的大舅哥!”   “什么大舅哥,呸,我家少奶奶说了,她家就她一个,另外有个伯父,哪里有什么大舅哥,滚开!”   几个家丁拖着周有成给拖一边去了,周有成还想往里面闯被一脚给踹趴那了。   沈临川几人出门刚好看见,许知凡抱着胳膊呦了一声,“这谁呀,原来是我们周大少爷呀,我当是谁呢。”   周有成一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棉袍子,“关你什么事!”   沈临川只是看了一眼周有成,身上的棉袍显得有些破旧,袖口处留出一团白花花的棉花,看起来过得并不是很好。   孙世平那人虽然脑子不大好使,但家中有钱有势的,压根就看不上周有成,周有成怕是已经被一脚给踹开了。   周大几人赶着骡车走了,寒风中周有成揣着袖子呸了一声,“什么东西!”   那周芳姐儿也是个白眼狼,没想到那死丫头竟然能攀上了钱家,钱大志在白鹿书院虽然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商人,但家中有钱啊!   这死丫头竟然能给自己找了个好家,早知道那会儿钱大志能看中周芳姐儿,他何苦去巴结那黄家了,干脆直接给了钱家算了,他还能借着周芳姐儿过上富裕日子。   只是不知道从哪个地儿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周有成想了想,把他一切不顺地源头都归在了沈临川的身上!若不是他,他一直被周大供着读书,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转眼到了腊月,张小意也出嫁了,成亲之后就搬到了和周家一家之隔的隔壁,张小意挺高兴的,串门的时候更加方便了。   到了年底书院也休了假,沈临川就跟着周宁一道去铺子里帮忙卖酱菜,这到了冬日没有什么新鲜的菜了,酱菜铺子的生意格外好了起来。   今年在县府呢,铺子关得格外早些,腊月二十五一过众人就准备回去了,不仅周家和沈家要回去,张小意头一年成亲也带了罗青山一道回去。   一路上甚是热闹,虽然冷了些了,车棚里还算暖和点,天不黑呢就早早借宿歇下了,到了清河镇的时候天不早了,如今手上银钱不缺,众人索性住在了望月楼。   站在柜台后面拨算盘的李忠呦了一声,“沈相公周夫郎,好久不见了。”   李忠从柜台后面出来亲自迎了过去,“沈相公你们这是从县府回来了?”   李忠认得沈临川一家,其余的人他就不认识了,招呼了小二赶紧去安排住处,李忠忙前忙后照应了起来。   “李掌柜的不用客气。”   李忠摆手,“贵客迎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行人要了四间房,一家一间,张郎中和周大住一间,冬日赶路辛苦,总算是到了清河镇了,明儿日头出来了他们在往大杨树村赶。   沈虎子沈小鱼两个小的一路很是活泼,丝毫不觉得这冬日寒冷,反倒觉得很新奇,沈大嫂还怕两个小的路上被冻到呢,给裹得圆滚滚的,如今到了清河镇了也放下心了。 第101章   张小意敲了周宁的房门, 没进去伸头问了周宁明儿要不要去看看南哥儿,南哥儿去年就在镇上买了个小院子,带着他娘一道住,日子过得也很是舒心。   周宁应了下来, 想着明儿走之前去看看南哥儿。   沈临川说道:“那刚好, 明儿不急着回家去, 今天都二十八了,明儿去集市上把年货给备齐了。”   “好。”   两人相拥睡到了天光大亮,这一路上挺累人的,总算是能好好歇上一些了。   吃了饭周宁和张小意就出门去了,几家都没有买年货的, 路过清河镇索性就都给买了,沈虎子沈小鱼两个小的最是高兴了, 小孩子哪有不盼着过年的, 一说要出去买年货呢,沈虎子蹦得比谁都高。   沈临川几人分开买东西去了,这过年呢,鸡鸭鱼肉自是少不了,还有点心糖果蜜饯这些也都得备好。   罗青山没来过清河镇, 沈临川就带着一道边买东西边介绍,这头一次去老丈人家呢,罗青山买东西丝毫不吝啬, 瞧见什么好的都买上一份。   周大大半年没回来了,在来到清河镇这条集市上很是感慨,他在这条集市上做生意都一二十年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他之前卖肉的摊子那地。   他那个摊子如今换成了一家卖绢花的摊子,就连一旁王家卖烧饼的摊子也不见了, 周大原还想买上几个烧饼呢,一瞧竟然没了人。   王老汉打烧饼的手艺一绝,这去了开平县府了,好吃的饼子也不是没吃过,但总是想着王老汉的手艺,想着过来买上几个带回家去呢,没想到王家的烧饼摊子竟然不见了。   周大问了声卖绢花的货郎,“小哥,这卖烧饼的可是不卖了?”   “你说王家烧饼呀,挪到东头的铺面里去了,他家生意可好了,单是那烧饼炉子都有五个呢。”   周大背着手找王家烧饼去了,远远地就闻见了烤芝麻的香味儿,周大有些馋了快步走过去了,只见这大半年不见,王家的烧饼铺子生意很是红火,前面围了不少买烧饼的人。   周大也排在了队伍里,伸头一看,这王家两口子在忙着揉面打烧饼呢,王老汉和他家婆子正给客人拿烧饼夹肉呢。   刚打出来的烧饼表皮金黄焦脆,上面的芝麻烤得香香的,里面是缺很是暄软,抹了猪油香料的,又接了这把子肉的生意,小生意做得很是红火。   王老汉一手拿到把烧饼给割开,人家要什么就把东西给放在里面,最后给来上一勺子肉汤,拿着就能走了。   王老汉一抬头看见人群中熟悉地身形,惊讶地呦了一声,“老伙计,你啥时候回来了。”   又朝后面喊了一声,“你周大叔回来了!”   王老汉挪开木板出来了,拉着周大就要去后院喝口热茶,王家儿子儿媳也忙出来了,“周大叔回来了,快进屋坐。”   周大忙摆手,“你们忙你们忙,我就过来买几个烧饼,一会儿还得走呢。”   临近年关,烧饼铺子的生意格外的好,离不了人,王家两口子劝了一会儿又忙去招呼客人去了。   王老汉见着周大很是感慨,“多亏了那把子肉的方子,你瞧如今我家能赁上这么好个铺面,我儿子两口子还说攒下了银钱要在镇上买个院子呢。”   周大也高兴,“那就好那就好。”   王老汉问了周大在县府那边如何,周大一应给说了,“都挺好,赁了个铺面卖猪肉,哥儿在一旁卖酱菜,哥儿婿在书院读书。”   “那也好,总算我两都不会风吹日晒了,家中可添了人口了?”   周大摆摆手,“哪有那么快的,说不定啥时候就添丁了,这事也急不得。”   “也是也是。”   王老汉裹了几个刚出炉热气腾腾的烧饼,周大接了过来,“在外面就想着这口,想着回来买上几个。”   “何须见外,拿去吃就是了,不过几个饼子。”   周大不肯,趁着人家不注意把铜板给丢到了钱匣子里,惹得王老汉笑着直摇头。   几人买了东西就纷纷回来了,沈临川买了些点心蜜饯这些,周大拎回来了鸡鸭鹅,东西都备得差不多了。   就差周宁和张小意两人没回来了,小哥儿坐在一块总有说不完话。   两人从县府带了些东西去了周小南家,敲了门有个婆子开了门,张小意朝里面喊了一声,“南哥儿!”   周小南听见声音就挑开了帘子,一看是周宁张小意两人,很是欢喜地把人给迎了进来,又是端茶又是端点心的,脸上的笑都没有下去过。   周宁打量了一下周小南,穿着件碧色小袄,脸上也有肉了,一旁还有个中年妇人也帮着一道招待,是周小南的娘,周宁喊了声婶子。   周小南的娘有七八年都没回大杨树村了,一直都是在外面做工,看见不大的萝卜头如今都长大成亲了很是感慨,“宁哥儿意哥儿都这么大了,过得可真快呀。”   张小意笑着说道:“婶子,南哥儿不也这么大了都。”   “是是是,你两都成了家了,就是南哥儿一直不肯相看……”   周小南的娘话都没说完呢,就被周小南给打断了,“娘,如今家中日子过得好起来了,我何必去吃那个苦呢。”   “好好好,娘不说了。”   周小南拉着两人说话,周宁不爱说话时不时地搭上两句,周小南说自己如今过得好,每年靠着做蚊香清凉膏的生意都有笔稳定的收入,而且一年当中就忙上几个月。   张小意成亲的时候给周小南写了信了,周小南在清凉镇管着生意呢,空闲的时候就在学堂里读书识字,收到了信自己就能看懂了,埋怨张小意没有把人带过来给他瞧瞧。   他和张小意有半年不见了,半年过后这边又发生了不少的事,周老拐今年冬天的时候就死了,随便找了个地儿给埋了,又说他弟弟周狗娃儿是个没志气的,留在了家中种田。   张小意也说了县府那边的事,周小南呀了一声,“就连周芳姐儿都成亲了,还找了个这么富贵的人家。”   “可不是呀。”   两人在这坐得时间不短,怕沈临川几人等急了就起身要离开了,周小南赶紧出来送,让他们下次来了别忘了过来看他。   周宁朝周小南笑了笑,“好。”   南哥儿的日子如今过得舒心,家中还添了个粗俗的婆子,之前脸一直都是又瘦又黄,这两年日子过得顺心了,脸都白里透红的。   两人一回来一众人就赶车回村子里去了,这会儿天冷了路上也没什么人了,沈家哥嫂道了别朝着杏花村而去了。   沈临川下了骡车开院门,大半年没回来院子里落了一层树叶,王大娘听见动静过来瞧瞧,“呦,回来了。”   周大应了一声,“回来了。”   一家人回了家又是一顿打扫,周宁看着空了的菜园子有些可惜,“这么大片地儿空着可惜了。”   沈临川叫了周宁,“宁哥儿,进屋来,外头冷。”   屋里已经升起了炭火,比外面暖和上不少,东西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烤烤屋子夜里睡着也不冷。   大杨树村热闹了起来,听说张小意成亲了带了他相公回来,不少人纷纷去他家看看着新相公长什么样子,听说是个秀才呢,刁婆子呀了一声,“又来个秀才,这算下来咱大杨树村都有三个秀才了。”   张小意不爱被人家围着看,索性带了罗青山一道去了周宁家,张小意这才躲了清闲,边磕瓜子边和周宁吐槽,“你说那边围着跟看猴似的。”   罗青山和沈临川在一旁看书呢,听见他家夫郎这么说咳了一声,张小意摇了下头,“好了,没说你是猴子。”   过年走街串巷地热闹了起来,各家闲话说得不停,妇人夫郎聚在一块东家长西家短的。   今年周老二家也很是风光,家中闺女嫁给了人家做官太太,周有成在县府读书呢很得脸面,周老二两口子别提多风光了,秋天的时候又给家里起了两间漂亮的青瓦房。   周有成没和周老二两人说他被白鹿书院退学的事,只说了周芳姐儿是个白眼狼,退了黄家的亲事又攀上了钱家。   胡彩云眼睛都亮了,“这死妮子可真够厉害了,他爹,过了年咱去过瞧瞧。”   周有成哼了一声,“那丫头如今翅膀硬了,我这个亲哥都不认的,你两过去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胡彩云拍了下桌子,“我可是她亲娘,那死妮子能不认我!”   周老二两人那会儿连夜跑回来了村子,刚开始提心吊胆的,后来一直没事胆子也大了起来,反正那死丫头也不回来了,干脆就吹嘘说周芳姐儿已经和黄家成亲了,如今在县府过好日子呢。   可没少惹村里人羡慕,有个秀才的哥就是风光,连县府的人家都是能嫁过去的。   现在家中就剩了周有成一个宝贝儿子,又在县府读书,周老二搓了搓手指,“你妹子现在是出息了,有成你年岁也不小了,这县府的人家,不居是哥儿女娘,娶回家个也好照顾你。”   胡彩云也应声道:“你爹说得对,最好找个女娘好生养,家境要殷实些,你读书那边能帮忙使上劲儿。”   周有成甩了下袖子,“这县府的人家哪有那么好找的。”   他如今离开了白鹿书院,靠着之前从孙世平那边弄来的二十两银子,在县府赁了个院子,又找了个私塾,哪哪不得花银子呀,这家里又穷得帮不上什么忙,越发觉得他爹怎么还比不上杀猪的周大呢!   胡彩云嗐了一声,“怎么会找不到呢,我儿可是个秀才,日后那可是做大官的。”   周有成皱着眉不说话了,秀才放在乡下稀罕,到了县府谁会稀罕一个穷秀才呀!   他手上的银钱也不多了,诓着周老二说要交明年的束脩了要了几两银子,埋怨了两句那会儿黄家给得聘礼不收起来,反倒盖起了这劳什子的屋子!   沈临川一家三口在乡下过了年,初十的时候就赶着骡子走了,在家休息几日书院也要开学了。   两年后夏日   沈临川提着书匣子骑上马出了门,走到罗家门口的时候勒了下缰绳,罗青山也赶紧牵着骡子出来了。   他的腿边还缠着个白团子,滑着学步车就要追过来,眉间一点红生得甚是可爱,“啊,爹,抱,抱啊~”   罗青山被缠得进退两难,“团团,去找你小爹去。”   张小意走了过来,一把拦住了学步车,“罗青团,在闹打你屁股了。”   又扭头催促罗青山,“快走快走。”   罗青山赶紧骑上骡子走了,罗青团见他爹走了瘪着嘴就开始哭嚎,“啊,爹,爹啊~”   周宁也提着篮子准备去铺子里去了,伸头朝罗家的院子看了一眼,“团团,又哭呢。”   小团子委屈极了,抱着他小爹的脖子脑袋往上一趴,张小意轻拍了下他的屁股,“这小东西黏他爹黏得厉害,这马上就要秋闱了,罗青山课业又紧,这小兔崽子非要他爹给抱着看书。”   张小意把怀里的小人给了周宁,“帮我抱一下,团团的东西还没收拾好呢,等我一下。”   张小意赶紧进屋收拾东西去了,这一大早起来就被小家伙闹得做不成事。   坐在自己胳膊上的小团子软乎乎的,刚哭过一成睫毛都粘在了一起,这会儿还委屈地撅着嘴呢。   周宁听喜欢罗青团的,下手捏了捏罗青团的小脸,“怎么又哭了。”   罗青团还不满一岁,说话都不利索呢,就会说个爹抱,有时候急了还会说个吃,很是惹人喜欢。   周宁想到自己不由地心里叹了口气,从他和沈临川成亲,他就盼着有个崽崽,家里也能热闹一点,转眼四年过去了,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临川不急,他却急得慌,找了张小意看了也没啥事,就是一直没个孩子。   张小意很快就出来了,手上拎着个小包裹,里面装了些罗青团平日里用的东西,身后把哭唧唧地小团子给抱了过来,“走,去医馆去喽。”   两人也一起出了巷子,相伴走了一会儿才分开。   周宁的酱菜生意如今做得越发好了,接了不少小店长期的单子,张小意现在也是小有名气的大夫,主要给哥儿女娘看病。   他大哥的木匠生意也不错,头两年新添了做宝宝椅学步车摇篮的生意,日子过得也不错。   周宁来的时候酱菜铺子已经开了门,小石头正在清扫铺子呢,看见周宁来了喊了声周夫郎。   说来也巧,头两年酱菜铺子里想找个小伙计看店,恰好有个小子过来,哪知道还是个熟人呢。   那小石头之前在客栈做活儿,碰到了客人污了衣裳,还是周大帮他解了围,他一直都记着呢,这次找活计儿刚好碰上了周大,就留在了铺子里,忙着招揽了不少生意。   周宁也下手一道帮着干活,如今铺子里活儿不需要他下手,周宁闲不下来,看见活儿了就下手帮忙,铺子里现在有小石头专门卖酱菜,另雇了个中年汉子给各家订货的脚店送货。   旁边就是他爹的猪肉铺子,转眼他们来县府都要三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呀。   家中现在不缺银钱使用,三年下来也攒了千两银子,算是小富人家了,这笔钱一直存着没动,家中还有个读书呢,开销大,就留下来给沈临川读书用。   周宁掰着莲花白的叶子,一会儿在做上几缸腌菜,最近天热,腌菜卖得格外好些。 第102章   沈大嫂没一会儿也过来了, 坐那一道掰着菜叶子,“再过一阵就要秋闱了,东西可准备好了?”   “嗯,定好了日子了, 七月底就过去了。”   “过得可真快呀, 转眼来县府都要三年了。”   虎子都十二了, 已经是半大小子了,从学堂回来就跟着他爹一道学做木工,是个不爱读书的,在学堂里没少被夫子打手板。   沈大嫂也不指望沈虎子能考功名什么的,不是那块料子, 倒是这木工的活计如今做得不错,也没有那么调皮了, 以后手艺在身也不怕没有饭吃。   倒是她家小鱼挺聪慧的, 在学堂几年越发跟镇上的富家小郎君似的,书读得好,还习得一手好刺绣。   “沈临川说早点过去赁个院子,先去适应适应。”   “那是,南陵州府离这边远, 单是路上都得小半个月呢,早点过去歇歇,这考举子可是大事。”   周沈两家几辈子都是个泥腿子, 能出个秀才沈大嫂已经很知足,听说那能考中举子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他们这种平凡人家,她也不指望这文曲星掉她家中。   又读了三年书了,这该考就去考, 周家有稳定的铺子,家中不缺银钱。   七月流火,白鹿书院虽隐藏在半山腰上,但也热得不行,树上的蝉叫个不停,让本来就胶着的气氛更加燥热了几分。   学子们都是一手打着扇子一手翻着书,天气又热难免有几分难忍,觉得困顿了就打开手边的清凉膏往太阳穴抹上一些,人还能清凉几分。   下了学沈临川骑了马就回家去了,推开门家中的厨屋正冒着烟呢,他家夫郎挽着袖子在炒菜呢。   “回来了。”   “这么热的天去集市上买些菜好了。”   “铺子里现在有伙计不大忙。”   天气炎热,沈临川胃口不太好,读书又辛苦,周宁心疼不已,吃食上很是上心,知道沈临川爱吃面食,今儿特意摘了些嫩槐叶,挤出来汁子拌入面中,做了槐叶冷淘出来。   碧绿一碗的槐叶冷淘很是漂亮,上面放着肉臊子,盛夏时分看起来格外地消暑。   周大也从铺子里回来了,手上拎了些烤肉,“今儿吃冷淘呀,刚好,买了些张三娘家的烤肉。”   天一热他们就喜欢坐在院子里吃饭,天边霞红一片,三人围坐在小桌子旁,一人一碗槐叶冷淘,中间放着各种烤签子,还有爽口的红油凉粉,蒜蓉胡瓜,都是爽口消暑的菜。   吃了饭趁着天没黑呢,沈临川喜欢和他家夫郎坐在院中的藤椅上纳凉,天黑之后才会进屋看书。   日子过得静谧而安逸,夜里沈临川读书,周宁也难得来了兴致在一旁写起了字。   转眼到了八月初,学子们都陆续去了南陵州府,周宁也早已收拾好了东西,这次去南陵州府就让小石头一道去,他爹留在家中看铺子,这次在南陵州府住得久,要等到放榜了才回来。   等回来了都要快九月份了,周宁放心不下沈临川一个人在外面,跟着一道去照顾起居,原本张小意也想一道去的,但他家罗青团还小,路途又远,怕小孩子吃不消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书院已经停了课,有性子急的人已经往南陵州府那边去了。   沈临川也难得放松下来几分,临到考试了越紧绷越误事,不如放松一些。   一切已经打点好,只等着后日一道去州府,他家赶一辆马车,罗青山叶景兰二人搭许知凡的马车,几人一道结伴去南陵州府。   周宁正在院中晒一下褥子,就听见有脆生生地声音喊了一声小叔,周宁回头一看是钱金花,小名叫小花,快两岁的小丫头头上绑着红头绳,扶着门框卖力迈了过来。   沈临川也放下了手上的书,“小花来了。”   小丫头生得很是可爱,既不像钱大志也不像周芳姐儿,眼睛跟黑葡萄似的,小脸也圆乎乎的很是可爱。   钱大志也扶着周芳姐儿从马车上下来了,周芳姐儿肚子微隆起,有些嫌弃地打了一下钱大志扶她的手,“好好扶着。”   钱大志陪着笑脸,“知道,定不会摔着夫人的。”   这几年来钱大志还是头一次来周家,之前都是周芳姐儿逢年过节地过来看看周大,今儿一家都过来了。   钱小花看上了沈临川躺着的藤椅,扒着沈临川的腿就往上爬,钱小花这小丫头胆子颇大,也不怕生,来了就喜欢让沈临川抱。   沈临川往旁边挪了一下,给这小丫头让了个位子出来,钱小花咯咯笑了起来,学着沈临川的样子躺在了那。   周芳姐儿扶着腰进来了,“大伯在铺子里呢。”   周宁嗯了一声,给她搬了椅子出来,钱家的小厮抱着礼给放在了桌子上,沈临川只是扫了一眼,周芳姐儿一年也只过来三五次,知道沈临川二人不咋待见她,她也不讨嫌。   钱大志笑呵呵地说道:“临川兄可订好了去州府的日子,不如和我一道,钱家的马车宽敞。”   “不用了,多谢钱兄了。”   钱家暗流涌动,沈临川不想招惹,钱家在开平县颇有贤名,钱大志人称钱大员外,平日里乐善好施,又时常给慈幼院捐献银钱,路上碰上了可怜人家了丝毫不吝惜伸出援手。   听见沈临川拒绝了自己,钱大志讪讪笑了笑,“住得地方可找好了,若是不嫌弃住我家去,或者州府那有几处宅院,沈兄尽可挑了去。”   “已经定好院子,多谢了。”沈临川不咸不淡回了句,还顺手给一旁的钱小花拿了块软糯的点心。   周芳姐儿坐在高椅上翻了个白眼,“我家大志巴巴地跑过来,好心给你行方便,沈临川你那是什么态度。”   钱大志扯了一下周芳姐儿的袖子,“娘子,休要胡说。”   “说说怎么了,今儿索性说开了,你何时何日得罪了沈临川,让你连门都不要登的。”   自从周芳姐儿和钱大志成亲之后,两家关系就淡淡的,钱大志直接被拒之门外,他想套一下近乎都不行的。   “日后你就知道他怎么得罪我了。”   对沈临川这句话,周芳姐儿并不解,但钱大志听得明白,他这些年一直想拉拢那些有望高中的青年才俊,但人家压根就不看他一眼的。   沈临川对他已经算是客气得了,像罗青山对他更是只有点头之交,他们钱家说出去是富裕人家,但内里也只有他知道,早已经是烈火烹油,他只是想抓住任何可能的救命稻草。   钱大志过来示好不成,碰了软钉子,周芳姐儿坐在马车上气得不行,“钱大志,你给我说你哪里得罪他沈临川了!”   钱大志不敢说,心虚了几分,“现在没有得罪,说不定日后得罪了。”   “那不是还没得罪嘛,他沈临川现在跟我们摆什么谱,哼。”   对于钱家,周宁之前也问过沈临川为何不许钱大志上门,沈临川只说钱家非良善人家,短短两代人就坐成了南陵州府最大的粮食铺子,若说干干净净的,几个人相信。   临出发的头一日,沈家一家四口也过来了,沈家哥嫂备下了一些路上的吃食,又送了两床新缝的薄被子,虽然八月份天还热得厉害,但夜里已经有些寒意了。   沈虎子手上捧着个张开翅膀的木小鸟,小鸟的尾巴下还有跟拉绳,沈虎子献宝似的拉着绳子给沈临川看,“二叔,这是我自己发明的会动的小鸟,送给你,祝二叔鹏程万里。”   沈临川乐了,揉了一把沈虎子的头,“好呀,虎子如今连成语都会用了。”   沈虎子哈哈哈笑了起来,“那是,我不仅识字还会做木工呢。”   沈小鱼拿了两双鞋子出来了,“二叔小叔,鞋子是我娘帮忙做得,鞋面上的花是我绣的,祝二叔小叔一路平安,蟾宫折桂。”   沈临川笑着接了过来,“小鱼有心了。”   两双鞋子,一双鞋面上绣着保平安的福字纹,一双绣着桂花样式,沈小鱼才十岁,虽然手法还有些稚嫩,但已经很厉害了,两家可就出了这么个会绣花的小哥儿。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出发了,三辆马车,许家两辆马车,一辆坐人,一辆拉行李,沈临川这边一辆。   张小意抱着罗青团给送到了巷子口,“罗青山,一路顺利。”   罗青山挥了挥手,“回去吧,照顾好自己。”   周大也嘱咐了小两口两句,“出门在外不要省,该花花,小石头年岁小些,总觉得放心不下。”   “爹,小石头很稳重的,爹放心好了。”   “哎哎哎,走吧。”   马车朝着城门口而去,许知凡很是悠闲地摇着扇子,“你看看你们,有夫郎送的,还有夫郎一道去的,我孤家寡人一个,哎~”   叶景兰笑了笑,“许兄不是相看了不少,你那如仙子似的心上人可不好找。”   “算喽,还是一个人自由自在些,这次过了乡试,我娘肯定又催得紧,啧。”   马车一路走在官道上,沈临川和周宁坐得是自家的马车,小石头驾马,两人一块还能说些悄悄话。   沈临川也是头一次去南陵州府,这几年多是在开平县一圈打转,路途虽然遥远,但自家夫郎陪着自己,沈临川觉得这一路也不算难熬。   八月份日头已经没有前一个月毒辣了,坐在马车上打开窗子还算凉快,他们出发得早,一路慢悠悠地进了南陵州府。   沈临川坐在马车上伸了个懒腰,半边身子都靠在周宁的身上,“宁哥儿,怎么办,我好像一刻都离不开你。”   周宁有些别扭地动了动,“又没有说要分开。”   沈临川嘴角勾起,他被他家夫郎给宠坏了,一路上悉心照顾,生怕自己哪里不舒服,沈临川想起自己之前一个人的时候,也是吃过苦头的,如今被他家夫郎惯得越发娇气了起来。   马车一路到了南陵州府,在城门处过了路引就进了城,沈临川不由感慨,之前觉得开平县已经不错了,来了这南陵州府才知天外有天,街道上行人来往如织,两侧酒楼客栈前多用七彩绸子装饰成彩门,很是热闹。   小石头年岁小些,驾着马车不停地来回看,“沈相公,这州府可比咱开平县热闹多了。”   许家的马车走在前面引路,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停了下来,许家来往有商队,自从前几年接了蚊香的生意,商队又多了几支,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多往来于南陵州府这边贩货。   一早就托了人在这边订好了院子,位子离贡院近,而且还清净。   赶了小半月路了,总算是到了,虽说这一路景色难得,但坐在马车上始终觉得颠簸了些。   铺床生火,几人一同忙活安顿了下来。   许家那边跟过来两个小厮,沈临川这边带了小石头,平日里各自顾着自己,一些小事可以交给小石头他们。   众人整顿一番,歇息了一日,这头一件事就是去看贡院,这会儿南陵贡院还没有封,要是想进去看看使上几个铜板就成了。   五人一道去了贡院,沈临川和周宁坠在后面不时说上两句闲话。   许知凡在前面大步流星地摇着扇子,“都说这南陵富贵温柔乡,可真不差。”   只见路上往来的小摊小贩多挑着些鲜果鲜花之类,行走之间一路香风。   沈临川听许知凡这么说打趣了句,“这会儿子倒是不紧张了。”   许知凡哎了一声合上扇子,“沈兄莫提,莫提了。”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他这三年在白鹿书院可是千辛万苦才留了下来,如今辛苦一遭了,不得过来考上一场。   几人给了看门的一些银钱进去了,沈临川去过开平县的贡院,这南陵州府的贡院还是头一次进,古朴肃穆,门前一片青砖空地,两边遍植松柏,走进来很是阴凉。   周宁头一次见贡院很是好奇,看见那不大的号舍咦了一声,“就在这里考呀,也太小了些了。”   难怪之前沈临川考秀才的时候说里面又冷又憋屈呢,这夜里睡觉都得蜷缩着脚的。   一排排低矮的号舍往过去很是壮观,南陵州府的贡院一次可容纳上万名考生,比开平县的贡院大多了。   几人转了一圈摸清了这贡院大概是怎么排的,到时候进来考试了也好找了。   许知凡拱着手拜号舍,“文曲真君孔夫子文华帝君保佑,保佑我一定分个好号舍,小生感激不尽!” 第103章   周宁疑惑地问沈临川, “每间号舍不都一样的。”   沈临川摇头,“虽然看起来都大差不差的,但若是分到号舍的最后一间可就惨了,每排号舍的最后一间是厕房, 你说那味儿能好了, 最好是能分在前头一点, 这样往来的人就少了一点。”   周宁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呀,那也请土地公保佑能给你分个好位子。”   三人逛完就准备出来了,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嚎啕大哭的声音,只见几个行商模样的人围着个白发老头, 那老头坐在地上痛哭不已,几个人拉都拉不起来。   许知凡看得好奇问了一句, “兄弟, 这位老伯怎么了这是?”   一个汉子嗐了一声,“别说了,我这表叔今年都年仅六十了,还一直是个秀才,家中儿孙不乐意让考了, 让出来给我们做了个管账的,路过这南陵贡院转转,谁知道一转就疯魔了不成。”   几人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几人都是头一次参加秋闱,谁也不敢说何时能考中,怕就怕跟坐在地上的老丈似的,考了一辈子了还是个秀才,都成了心中的执念了。   许知凡打了个冷颤, “咱四人中,我是天资最差的那个,我不会跟那老丈一样一辈子考不中吧。”   叶景兰看了他一眼,“知凡兄莫要胡说。”   那汉子要拉了地上的老丈起来,老丈坐在地上哭嚎不肯起来,边哭嘴上边说着我怎么就考不中呢,我怎么就考不中呢。   说着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沈临川几人也赶紧上去帮忙,罗青山和张小意成亲后也通些药理,上去赶紧掐人中,又着了和这老丈同行的人去要了碗水,那老丈这才悠悠转醒了,被架着给架了出去。   几人被这么一搅和也没了游览贡院的心情索性就出去了,若论起来,沈临川比罗青山他们还多了二十来年的读书经验的,沈临川也不敢托大,在白鹿书院的时候也是日夜苦读。   科举就是这样,有人年少成名,有人一辈子都卡在门槛那,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成了多少读书人的梦想。   四人中课业最好的是罗青山,沈临川发挥不大稳定,有时候会越过罗青山,有时候会落在他后面,叶景兰这几年排名一直在升,课业也不错,许知凡就弱了些了。   许知凡也知道他今年希望不大,但头一次参加秋闱,谁不期望蟾宫折桂呢。   几人出了贡院就回去休息去了,周有成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一脸的愤恨,沈临川,希望他这次一定考不中!   学子们陆陆续续从各地赶来,南陵州府也越发热闹了起来。   越是临近考试,许知凡紧张到生病,一连几日都拉肚子,请了郎中过来看看只说是水土不服。   周宁也怕沈临川会水土不怕,吃食上很是小心,生的冷得油腻的一概不让吃,饮食也多偏清淡为主。   八月中旬秋闱开考,一应学子背着包裹前往贡院,乡试可比考秀才的院试严肃多了,院试是由各州府主持,乡试则由天子钦命翰林、内阁大学士赴各州府担任主考官。   秋闱一共三场,九天,这几天里考生都不得出贡院。   周宁送了沈临川进场,看着他搜了身进去了,一声锣鼓敲响,贡院的大门关闭,闲杂人等一概不能靠近,周宁也离开了。   这次准备的吃食多,自热包也带进去不少,保证沈临川在里面能吃好些。   乡试的流程和院试差不多,只是更严格了些,巡视的主考官是从京师过来的翰林学士,身着红色官袍。   沈临川提起笔平心静气写了起来。   周宁回了院子,这会儿院子里就剩他和小石头,还有两个许家的小厮,就连院子都安静了下来。   周宁也没啥事做,心里一直记挂着沈临川,索性带着小石头一道去逛逛。   小石头来了南陵州府很是好奇,“周夫郎,这集市可真宽呀!”   南陵州府有不少达官显贵,两驾的马拉着装饰流苏香囊的车子,翘起来的檐角上也挂着小铃铛,马车走动间香风一片,是贵家的小郎君或者小姐出门。   周宁想着趁着这几日没事买上一些开平县没有的东西带回去,给各家都带一些礼物,他爹给买上一个羊皮袄子,小鱼喜爱刺绣多给他带上些绣线,还有虎子喜欢做些小木雕,周宁给拿了一套漂亮的刻刀……   秋闱一共九天,每场三日,中间有两日天气不好还落了雨,还好他褥子带得厚,吃食儿什么的都是用自热锅热,夜里睡不着了就想他家夫郎,一日一日总算是熬到了交卷子。   听见铜锣声敲响,沈临川松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这次乡试进考场的时候,沈临川就发现不少学子都带了自热包,没想到那自热包的方子竟然传得那么广,也算是能让考生们吃上口热饭。   一连九天都坐在狭小的号舍里,就算是沈临川身强体壮都有些吃不消,还没出贡院呢就有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小吏架着给架了出去。   周宁一早就来贡院门口等着了,今日来接考生的多,贡院门口连马车都找不到地方停的,还好周宁来得早,这才找了个空地。   小石头留在原地看顾马车,周宁去贡院门口接沈临川,等看见熟悉的人影了忙迎了过去,“沈临川!”   沈临川这次没有客气,一看见他家夫郎就靠了过去,“让我靠靠,这次是真累。”   “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临川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回家歇上两日就好了,看他这个样子可把周宁给心疼坏了,沈临川赖了一会儿就站好了,“走,快些回去。”   沈临川头一个上了马车,这次就驾了一辆马车过来,罗青山几人也陆陆续续过来了,周宁就坐在了车架外面。   车厢里几人相视一眼笑了,在贡院一下子待了几天,身上都有味儿了,四个人坐在一块谁也别嫌弃谁。   沈临川和罗青山还好一些,许知凡直接不顾形象瘫在了座位上,“可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叶景兰也没好哪去,本来身子骨就差一些,这会儿更是脸都白了。   小厮已经在家中准备了热水,四个人回去吃了些好克化的面食,洗了个澡之后纷纷回屋休息去了。   沈临川也躺在了床上,周宁给他掖了下被子,“快睡。”   沈临川拽着周宁的手撒娇,“陪我一道,我一个人睡不着。”   这会儿天都没黑呢,周宁丝毫没有困意,见沈临川眼皮都在打架了还拉着自己不放,周宁也脱了鞋子一道躺了上去。   周宁一趟上去沈临川就黏了上来,“抱我。”   反正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又没有外人看见,沈临川惯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舒舒服服被他家夫郎给抱在了怀里,感受着熟悉的温度,沈临川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周宁原本睡不着,直愣愣躺半天,手上绕着沈临川的头发玩,玩着玩着就睡了过去。   沈临川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床帷还落着让他有些分不清是什么时辰了,撩开了床帷外面的日头刺得他眼睛眯了眯,他家夫郎早不知道去哪了。   沈临川伸了个懒腰起来了,九天的院试,总算是结束了,真的是要了老命了。   沈临川一开门周宁就看了过来,他正坐在院子里择菜呢,看见沈临川起了又去给他打水去了,沈临川跟尾巴似的跟着,“我自己就成。”   “这两天好好歇歇,一些小事而已,不打紧。”   沈临川心里甜滋滋的,九天不见他家夫郎,心里想得紧,周宁走哪他跟哪,周宁心里暗自说道他相公小上他一岁就是娇气了些。   周宁惯着沈临川不让他做什么事,就连院子里的藤椅都给铺了层薄毯子,让他躺着晒晒太阳。   罗青山几人也陆陆续续都起来了,许知凡一起来直哎呦腰酸背疼,叶景兰也没好到哪去,脚肿了现在都没消呢。   看见沈临川一个大男人被小哥儿伺候着,许知凡没好气地说道:“沈兄,不知道地还以为你是个小哥儿呢。”   沈临川喜滋滋咬了口梨子,“我家夫郎就喜欢惯着我,怎么不服气。”   乡试结束了,大家也都比之前放松了不少,修养了几日也都恢复了精神头了,如今离放榜还有一个月呢,住在这也没什么事做,若是考中了报喜官自然会过来报喜,若是没考中那就只能等三年后再来一次。   罗青山也急着回家看孩子,几人修整好就架着马车回去了。   周大正在铺子里割猪肉呢,沈临川二人回家收拾了一番就过来了,周大一抬头看见自家哥儿哥儿婿回来了,高兴地忙放下了手上的刀,“回来了,爹还以为你们得几日哩。”   “怕爹担心,就先过来铺子这看看。”   周大高兴得合不拢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大嫂也看见了,“临川宁哥儿回来了,快去后院坐。”   几人一道去了后院,周大问了他们在南陵州府那边怎么样,一路可还顺利没发生啥事吧,沈临川一一给说了。   一家人谁都没有提考得怎么样的事,这举人哪里是那么容易考得,文曲星下凡谁知道落到谁家了。   今儿提前关了铺子,沈大嫂回去的路上又是买鸡又是买鸭的,说要回家好生庆贺一番。   喊了小石头去告诉沈大哥一声,一会儿两个小的回来的带着一道来周家这吃饭,沈大嫂亲自下厨给治了一桌饭菜出来。   沈大哥乐呵呵地端着碗喝酒,“这一路可真不近,别管考不考得上,那也得庆祝一下。”   沈大嫂觑他一眼,“就不会说些吉祥话,那要是考中了呢。”   沈大哥嘿嘿挠头笑着,“我瞎说的,能考中能考中。”   沈临川给他大哥添了些酒,“大哥也没说错,这举子也不是那么好考的。”   沈虎子举着手上的大鸡腿吃得一脸的油,“二叔一定能考中的!”   一桌人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入了九月天气也凉快了起来,也快到了放榜的日子,沈临川一切如常,每日和他家夫郎一道去铺子里卖酱菜晒豆酱。   转眼来开平县都三年了,家中也有了笔积蓄,这两日沈临川和周宁商议着要不要在开平县周围买下个田庄。   周宁还真没想过,“买田庄?”   “嗯,爹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手上的银子放着也无用,不如买个田庄,等什么时候咱两也一道过去。”   周宁觉得可行,沈临川是秀才,有免赋税特权,家中这些年也积攒了小两千两的银子,若是买个田庄也不错。   两人都觉得可行,银子放那也不会生银子,庄稼人不就指望着种田心里才踏实,吃饭的时候沈临川和周大说了这个想法。   “买田庄?怎么突然想起来买田庄了?”   “爹,家中银子放着也无用,不如买个田庄,一家人也有地方住,以后也是个落脚的地儿。”   周大觉得不妥,“那银子是留给你读书用的,若是用了那你日后读书,这?”   “爹,每年不还有蚊香清凉膏的生意,一年几百两的收益足够用了。”   周大不在说什么了,那银钱都是小两口的,两人爱怎么用怎么用,“成,到时候看个合适的庄子咱买下来。”   周大想着这田庄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买的,那得看看周围有没有田庄要出,又不是零零散散买上几块地,那那么好买。   买田庄呢,最少不得个一二百亩地一块出,就算是他们现在想买,那也得先打听着呀。   乡下蚊香的生意做了四五年了,现在世面上多了不少蚊香,差不多就只靠着清凉膏撑着,若是再过上几年怕清凉膏的生意也没那么好了,现在乡试已经结束,沈临川想着给家中另外谋上条路子。   田产铺子这些置下来一些,太平盛世最是保值,现在空闲下来,沈临川还打算做些生意,家中也好多个生财之道。   沈临川叫了牙子过来,让帮忙留意着县府附近有没有想出田庄,到时候买上一两倾,再盖上一座院子,田园风光,好不自在。   沈临川和周宁躺在床上闲聊,“到时候若是庄子上有池子的话,可以种上一池子莲藕,里面在养上一群鸭子,放些鱼苗螃蟹什么的,庄子周围可以种上一圈果树,梨子柿子柿子枣子石榴这些,春日可以卖花,秋日可以卖果子。”   “还可以在树上绑个秋千,养上匹小马,等我两有了孩子可以教他骑马。”   周宁满脸憧憬,想着院子里跑着小孩子不由笑了起来。   沈临川心里有些发痒,隔着素色的里衣就咬了上去,周宁皱了下眉,“沈临川,别胡闹。”   “哪里胡闹了,若是日后有了孩子,你给他吃不给。”   周宁脸皮发烫,“胡说什么呢,小哥儿又不是女娘,哪有,哪有呀。”   沈临川起了坏心思,仗着周宁好脾气惯着自己越发闹了起来,咬的周宁的胸口都肿了起来,周宁有些耐不住沈临川慢条斯理地戏弄他,翻身就坐在了沈临川的腰间。   沈临川乐得享受,“那就辛苦我家夫郎。”   周宁脸红不已,“沈临川不许说话。” 第104章   沈临川原以为要等着一年半载才有音儿呢, 找的牙子很快就有了消息,他们也赶巧了,开平县郊野还真有块庄子要卖。   东家是个破落户,之前也是个富裕人家, 如今手上缺银子, 急着把家中祖产给卖了。   那牙子把那块地夸得天花乱坠, 沈临川只是默默听着,房牙子说得口干舌燥的,沈临川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们二人也不是头一次做生意了。”   这房牙子是之前帮他们找院子那个,后来沈家和张家的院子也都是找他找的, 两人也不是头一次接触了,这买庄子不像赁院子, 买了之后就是自己的资产了, 所以格外谨慎了些。   房牙子心虚笑了笑,“那东家急着脱手,价儿这才低了些。”   “为何急着脱手?”   房牙子见瞒不住只好说道:“这户人家姓方,之前祖上也是富裕过得,如今落魄了, 儿子又沾染了赌债,那要债的逼着要用庄子抵债,方老爷子不肯, 这才急着脱手庄子。”   沈临川明白了,“有点麻烦。”   这方家的庄子是比市面价低上一些,但沈临川也不想招惹上什么难缠的人,方家之所有急着卖庄子,就是想还了赌债之后留下一笔养老钱, 若是直接拿庄子抵债,那一家落得个流落街头。   房牙子急着拿佣金,一个劲儿地劝说,“沈相公,这庄稼位子好,田间又引了沟渠,灌溉起来十分方便,不如去瞧瞧?”   “可还有其他人家想买,方家惹到的是什么人?”   房牙子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沈相公真的是不好糊弄,若是换了其他人,一听说这么好的庄子便宜上那么多,旁人在哄上一哄,以为是块肥肉早就晕头转向咬上了。   “暂时没有人家想接手,这,这……”房牙子见瞒不住给说了出来,“欠银子的叫混老三,在开平县泼有几分面子,三教九流的,跟狗皮膏似的,是个混不吝,一般人家不愿意招惹。”   沈临川轻轻敲着桌面,庄子是便宜,但也麻烦,若是买了这方家的庄子,那也惹上了麻烦,他现在还是个秀才,虽然秋闱已过,但榜不是还没放嘛,沈临川有点不想接手。   若他考中了举子还好,那是没考中那不是给家里惹了大麻烦了,处理起来也够让人头疼的。   “沈相公,不如去先去瞧瞧,若是喜欢这价儿还能再商量商量。”   这房牙子口舌了得,把那庄子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房牙子以为说不动沈临川的时候,他这才松了口,沈临川扭头看向坐在一边的周宁,“去看看?”   周宁正神游物外的,被沈临川问了一句愣住了,还没听清楚是什么呢就应了下来,“好。”   “既然我家夫郎有些兴趣,那我们就先去看看。”沈临川想这城郊附近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要脱手田庄的,就先去看看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好好好,我给您引路。”   沈临川叫了小石头套马车,两人跟着房牙子看庄子去了。   这方家的庄子离县府不远,赶着马车出了城门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现在已经入秋,地里种着稻谷和苞谷这些,还有一些果树上面挂着一串串果子甚是喜人。   房牙子骑着驴子跟在一旁,“沈相公周夫郎,你们瞧,这地多好,果树也都有些年头了,接手了就能挣上一笔钱,那,前面就是方家的院子了,是个老宅院,盖房的木料用得都是从南方运过来的杉木哩。”   到了方家田地这块,沈临川和周宁下了马车,和房牙子一道在田间地头转转,房牙子指着田地里的稻谷给两人看,“瞧瞧,多好的水田,这稻谷马上就能割了。”   这方家的田地好是好,就是惹了麻烦不大好处理,沈临川也不急着买,想着日后有了合适地再买也不迟。   沈临川小声和周宁说着话,房牙子拿不准沈临川的主意,一个劲儿地说这方家的田庄多好多好。   沈临川正打算回去呢停下了脚步,只见一片荒地处爬着一处熟悉的藤蔓,混在杂草中被缠得黄了叶子。   房牙子以为沈临川对那片荒地感兴趣,忙说道:“这一片荒地更便宜,有十来亩呢,一亩地只要五百文,跟白送的似的。”   沈临川小声和周宁耳语了几句,周宁点头,沈临川这才说道:“我家夫郎喜欢那片果林,见一下方家老爷子商议一下。”   房牙子以为这单生意做不成了呢,见沈临川一直兴致缺缺的,刚明显是觉得划不来,没想到突然就变了口风。   房牙子大喜,“好好好,方家老爷子就在家呢。”   房牙子引着两人去了方家,还没走到方家门口呢,就看见路边树下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的年轻汉子在树下摇骰子呢,咋咋呼呼地高高举着筛蛊摇着呢。   看见沈临川几人过来了纷纷站了起来,为首的是个瘦高的汉子,脸上长了个痦子,嘴巴里叼着根草上上下下打量着沈临川二人。   “呦,哪来的这是,想买方家的田庄的?老子告诉你们,这方家的田庄我们混三爷看中了,那可是要拿来还我们混三爷赌债的,你们也敢沾手?”   沈临川没有搭理这几个小流氓,只是侧身把周宁往一旁护了护,跟着房牙子朝方家走去。   青天白日的,方家黑色的大门紧闭,敲了门等了半天里面才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谁呀?”   “看庄子的。”   院门这才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房牙子拱了下手,“方老爷,这是沈相公,想和您家商议一二。”   听说是过来看田庄的,方老爷子这才放了人进来,他家田庄开价低,来看得人不少,但最后都被混老三的人闹得不了了之。   见这次过来的是一对年轻夫夫,眼看到了给混老三抵账的日子,若是这庄子没人买,那就要抵给混老三了,一家人都得流落街头。   方老爷子这次也不抱什么期望,家道中落连个仆从都没有了,家里乱成一锅粥,方老爷子连给客人倒杯茶水的精气神都没有了。   “废话不多说,一等田一百二十五亩,每亩三两;二等田一百五十八亩,每亩二两半;果园十亩,每亩十两;宅院一座,一百二十两。”   房牙子立马给报了出来,“沈相公一共是九百七十两,方老爷报的价儿已经比世面上低上不少,这个田庄得一千二三百两呢,已经是个很低的价格了。”   沈临川还没说话呢,一旁的屋子开了门,一个穿着绸缎袍子的瘦弱男子走了出来,靠在门口剔着牙,“买田庄呢,啥时候能把银子拿过来呀,小桃仙还等着我呢。”   方老爷子气得直捣拐杖,“混账,混账!”   屋里还传来女子和小孩的哭泣声,那方家儿子一概不管,只等着要银子。   “我不与老丈还价,二一添作五,一千两银子整,我先付了定钱,若是不成就不成,定钱就当打了水漂了。”   方家儿子开了口,“二百两银子的定钱一分都不能少。”   方老爷子浑浊的眼睛清亮了几分,“好,拿纸,我这就写与你。”   方老爷子很快写好了字据,按下了手印,沈临川和周宁回去一趟拿银子,门口的小流氓见沈临川二人走了,跑到方家门口嚷嚷了起来,“老头子,这次你这庄子可卖出去了?”   方老爷子气得手都是抖得,“自会给混老三银子!”   领头的朝着手下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去打听打听刚那是何人。”   方家儿子也高兴了起来,“老痦子,小爷我又要有银子了,开好庄子等小爷我过去。”   方老爷子一棍子打了上去,“你还敢赌!”   “爹,你这是作甚,有了银子不就是快活。”   马车上没了外人,周宁这才问了起来,“可是看中了这庄子上的什么东西?”   沈临川笑了起来,“还是我家夫郎了解我。”   周宁轻点了下头,这庄子虽然比市价儿便宜上二三百两银子,但却颇为麻烦,俗话说宁惹君子不惹小人,那叫混老三的在县府盘踞多年,就是个地头蛇,普通人家谁敢招惹。   沈临川也没想到,这田庄上竟然有意外之喜,这下好了,这田庄既然让他碰上了,那就得给买下来了。   “混老三那边可有什么法子?”   “那房牙子说混老三开赌场,手上不知道有多少脏事,还能在县府横行霸道多年,若没有大树罩着谁信?”   “那岂不是更麻烦。”   “不怕,朝廷三年一次的京察在即,就算是庇护他的那颗大树也不敢轻举妄动,或许还能借着混老三得个廉政的好名声。”   别看只是个小小的混老三,这么多人不敢买方家的庄子,不单单是因为混老三难缠,这种人做起事来无所顾忌,还有就是站在混老三背后的人。   沈临川也不知道是谁,到时候谁急就是谁。   沈临川也不敢托大,虽然今日给了订银,但若是得罪了开平县的父母官,而他现在只是个穷秀才,若没有势均力敌的权势,沈临川也不愿意拿下这块田庄,那二百两银子就当时打水漂了。   刚给了方家定钱,第二天他家的铺子就闹了起来,几个小流氓上来闹事,缠着周大买肉一会儿说要切精肉臊子,一会儿说要买肥肉臊子,拿周大开涮呢。   周大做生意也这么些年了哪里能看不出来,一把杀猪刀卸在了案子上,“谁敢上前胡闹!”   沈临川和周宁在酱菜铺子呢,那几个小流氓也闹着不让人上前,沈临川抱着胳膊,“眼熟不,是不是和那年在清河镇差不多?”   周宁袖子都撸起来了,“谁敢上前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有妇人夫郎过来买肉,几个小流氓就围着人家打哈哈,周大出来拎着杀猪刀给轰一边去了,“再敢上前试试!”   一个婆子拎着篮子买肉呢,看见那几个小流氓在闹事呢,哎呦了一声,“莫要上前,老婆子我都七老八十了。”   闹事的小流氓哈哈笑了起来,“谁要调戏你呀,你又不是那二八年岁的小哥儿丫头,老子眼瞎了不成。”   那婆子呸了一声,“小兔崽子们!老娘年轻的时候可是这附近的一枝花!”   几个小流氓笑得更猖狂了,“就你,一枝花,我看是那地头的狗尾巴草还差不多哩。”   那婆子认得其中一个小混混,“那不是狗剩儿吗,你爷爷年轻的时候还求过俺哩,老婆子我差点成了你祖奶奶,你这小泼皮倒是张扬了起来,不如回家去问问你爷爷,看你爷爷不揭了你的皮!”   就连沈临川都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婆子口舌了得,说得几个小流氓毫无还嘴之力的。   沈临川把人给接了过来,“婆婆,要什么肉呀?”   周大也两把杀猪刀拿着相互擦了两下,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的声音,“马大娘,要点什么?”   “就这,五花肉,给我来上一斤,回家炖得烂烂的,老婆子我吃得动。”   “得嘞。”   周大给割了一块五花肉,他做了这么些年生意了准头极好,一斤多些,称打得高高的,又添了一根筒骨上去,“马大娘,这骨头送与你煮汤羹。”   “哎哎,多谢了。”   那婆子佝偻着腰挎着篮子走了,路过几个不成正形的小子那的时候呸了一声,“都回家问问,你们爷爷听过我马丽娘的大名没。”   几个小流氓推搡着嬉笑了起来,“瞧瞧,那是你奶奶。”   “你奶奶,你奶奶!”   沈临川和周宁又回铺子招呼生意去了,沈临川站在柜台后慢条斯理地拨着算盘,手指放在黑色的算盘上衬得那手指格外的白皙。   若不是那庄子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他也不想这么麻烦。   周宁也靠了过来,“要不要我给撵走?”   “不用,这些人就跟那苍蝇似的,不成事但恼人,不用搭理他们,越理越是起劲。”   若是只有这点手段,沈临川也不怕,他爹的猪肉铺子常年往军营里送肉,这些人心里有数不敢乱来。   几个小流氓在铺子门口来回转悠,看见年轻的妇人夫郎就围过去调笑一番,惹得人家慌里慌张地走了,更别说买肉买酱菜了。   铺子里的生意不咋好,早早关了门,见铺子都关门了,那围了一天的小流氓也走了,“走,去吃酒去,大口酒大口肉的吃!”   “好!走吃肉去!”   闹事的几个小流氓勾肩搭背地走了,领头的先一溜烟跑去赌坊报信去了,乌烟瘴气的赌坊,一个大肚子满脸胡子的男人正坐庄摇着骰子,领头的小混混点头哈腰上去了,“三爷。”   混老三撇了一眼,“怎么样了。”   “闹了一日了,那周家看起来不甚在意。”   “那就闹大一点,不就是个杀猪的屠户,也想做那员外老爷,我呸。” 第105章   方家欠了他五百两的银子, 方家现在拿不出来银钱只能买祖产,那田庄抵给他了,转手就能挣上几百两银子,那周家也敢从他嘴里抢肉吃, 怕是没听过他混三爷的名号!   “三爷, 这周家不是那杀猪的当家, 是他家的赘婿当家,是他想买那方家的田庄。”   “杀猪家的赘婿有点意思。”   一桌子哈哈哈笑了起来,“谁愿意给人家当赘婿呀,我倒是想瞧瞧。”   “三爷,那姓沈的是个秀才哩, 还在白鹿书院读书,刚从南陵州赶考回来, 这?”   混老三呸了一声, “一个秀才罢了,怕什么,接着闹,让他们知道我混三爷的厉害。”   “哎!”   混老三压根没把一个秀才放在眼里,他最是讨厌那些酸唧唧的读书人, 穿着身长袍,手上拿着圣贤书,满口的之乎者也, 手无缚鸡之力,他最是瞧不上。   不就是个杀猪的,他混老三还怕制不住了?   周家的铺子照样开,之后那些人变本加厉了起来,又弄了些乞丐往铺子门口一躺, 沈大嫂过来的时候被熏得直捂着鼻子,“哎呦,臭成这样可怎么做生意呀。”   两家都是吃食铺子,这门口横七竖八躺着乞丐,这生意还怎么做呀?   周大扛着半扇猪给放在了案子上,只等着军营的人过来取,军营的采买没一会儿就推着独轮车过来了,看见门口这一摊呵斥了一声,“滚一边去,挡这军爷我的路了!”   周大帮着把猪肉给搬到了独轮车上,采买问了一句,“周大叔,可是得罪什么人了?”   周大给说了,采买嗐了一声,“什么狗屁混三爷呀!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老子告诉你们再敢闹事,有你们好果子吃!”   旁边盯梢的小流氓一溜烟跑了,这周家竟然还有这么硬的关系,怕是一时半会儿开罪不起。   军营的那些人最是佩服有本事的人,周大一手好箭术折服了一众人,称兄道弟的,周大的人缘好着的。   铺子门口清净了下来,照常开门做生意,沈临川拿着帕子擦坛子,屋里给收拾地干干净净的,就连门口都端了水给泼了一遍,“爹,中午咱在铺子里吃,我弄了芋头蒸肉。”   “成。”   周大乐呵呵笑了起来,他家哥儿婿有孝心了,他最是喜欢吃那芋头蒸肉了,一个人就能吃上一碗。   不就是几个小流氓,周大不放下心上,那田庄他家哥儿婿说想要,那咱就买。   小流氓跑到赌坊报信去了,气得混老三摔了碗,“仗着和军营有些关系就敢瞧不起老子,走,老子亲自去会会去!”   混老三拿起九环大刀走了,身后跟着拿棍子钉耙的小混混,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找事来了。   周家铺子后院,沈临川端了刚出锅的芋头蒸肉,金秋九月,芋头下来了不少,买回来比拳头还大的芋头,切成薄片,夹在肉中一道蒸,香味细腻浓郁。   “爹,今儿多亏了你了,要不然那些乞丐还真不好弄。”   周大被沈临川恭维地笑了起来,“哪有,不就是几个小流氓,这些手段爹当年在清河镇的时候就见识过了,又来这套,吓唬谁呢。”   周大性子爽朗,身上颇有些侠气,来开平县府三年有余,也结交了不少的朋友,更别说那军营里的朋友了,周大空了就拎上个卤好的猪头过去,搭上一坛子好酒,一桌人喝得个痛快。   周宁见他爹红光满面的样子也笑了起来,夹了块他爹喜欢的蒸肉片,“爹,吃饭。”   “哎,吃饭吃饭。”   沈家哥嫂今儿也在呢,两个小家伙白日去学堂,等到下课了自己就回来了,平日里也多是来铺子里吃饭,一家人热闹。   后院正吃着饭呢,就听见前面打碎东西的声音,“周大,给老子出来!”   周大这会儿正高兴着呢,一听这声就是过去闹事的,“我瞧瞧去。”   沈临川几人也忙跟着起了身,只见铺面外面摔了几坛子的酱菜,一个挺着大肚子的汉子肩上扛着一把九环大刀。   沈临川护了一把周宁,“宁哥儿,你和大嫂去后面去。”   周宁不肯,“我不去,我也能帮上忙。”   混老三抬了抬下巴,“你就是周大,那方家的田庄是你们想买的?不知道那庄子要抵给老子了,你们也敢虎口夺肉!”   “是我要买那田庄的。”   混老三见一个面皮白皙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穿着件蓝色长袍,头发用竹冠高高束起,瞧着倒是气度不凡。   旁边的小混混忙说道:“三爷,这就是那个秀才,就是他出来搅局。”   混老三哈哈大笑了起来,“一个穷酸的秀才罢了,又不是举子怕什么呢,就他那身板,老子一拳头就能弄死他!”   说着混老三又一刀劈了门口的酱菜坛子,好好一坛子的酱菜掉了一地,周围的人家伸着脖子往外看,不敢上前的。   这混老三的名号多多少少听过,是个混不吝的,欺男霸女,仗势欺人,没有人愿意去招惹这样的人。   “你!”周大一把拎上了他的杀猪刀。   沈临川拦住了周大,“爹,我去会会他。”   周大嗐了一声,“你一个读书人,哪里打得过这种人,爹去!”   “无事,他不敢伤了我,伤了秀才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混老三瞧不上沈临川,“不就是个秀才,老子也不是没有揍过秀才,今儿给你们说了,那方家的田庄是老子的!”   沈临川随手拿起了门口的竹扫把,有两米来长,沈临川下手颠了颠,“我们与那方家正常买卖,不知怎么那田庄就成了你的了。”   一群小混混哈哈大笑了起来,“三爷,那书生要拿扫把和你打。”   沈临川把长袍的下摆给塞到了腰间,单手拎着扫把指了过去,“我家的酱菜可金贵着呢,不赔了银子我可不愿意。”   混老三没把沈临川放眼里,哈哈笑着拎着九环大刀砍了上去,周宁吓了一跳,“沈临川,小心!”   沈临川转着手上的扫把挡了过去,四两拨千斤地把拿九环大刀给挡了回去,行动间几片竹叶飘落在了地上。   混老三的大刀险些脱手,眼神变了几变,“竟是个手上有功夫的。”   周大拍了下大腿,“好哥儿婿,没白练!”   沈大哥看呆了去,“我二弟他何时还会些功夫?”   周大也是头一次见沈临川和人家动手,他家哥儿婿是个和和气气的人,平日里一早起来都是练上一阵就读书去了,没想到这功夫也不差。   混老三在县府混了这么些年了,若是连一个书生都打不过那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握着大刀就砍了上去,沈临川挡了一下扫把头应声而落。   沈临川握着竹竿攻了上去,一把先挑去了混老三手上的大刀,二下推得混老三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沈临川手上的竹子都裂开了,“我说了,这酱菜可是要赔的,五坛子酱菜,一两银子不多吧。”   周大也看出来了,这混老三就是徒有其表,仗着身形高大和手上那把九环大刀唬住了不少人,“原来是个纸老虎呀!”   混老三呸了一声,“都给老子上啊,看什么看!”   身后跟着的小弟拎着东西就要上,就连周宁都拎上了门栓,虽然他是个小哥儿,但有的是力气,一群瘦鱼干的小混混,看能不能吃上他一棍!   远处出来吹打的声音,这边打成一团哪里注意到了。   几个带刀的衙役冲了过来,“何人敢放肆!”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几个衙役腰间都拴着红绸,混老三跟看见救星似的,“是丁衙头呀,这些刁民闹事,都捉了去!”   那姓丁的衙役一巴掌打了上去,“放肆!拿下拿下都给拿下!”   “恭喜沈老爷高中乡试第三名亚元!”报喜的衙役满面红光,“快快快,都吹打起来。”   周大愣在了原地,“宁哥儿,他说啥。”   周宁也有些没反应过来,“爹,说是沈临川中了举子了。”   沈大嫂最先反应过来了,“哎呀,真的中了!”   左邻右舍刚躲在院子里不敢出来,听见报喜声纷纷出来了,“哎呀,了不得了,咱这出了个举子!”   沈临川没想到这报喜的这会儿过来了,沈临川头一次参加乡试,心里也有些忐忑,虽然他在白鹿书院是上舍生,但人外有人,沈临川也不敢托大了。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沈举人,恭喜恭喜了,县令大人备了烧尾宴,明儿请沈举人前去。”   周围闹成一团,周大给报喜的衙役一一塞银子,“各位大人辛苦了辛苦了。”   “周老丈,岂敢岂敢,我们也都是过来沾沾喜气。”   周沈两家的人赶紧把手上的家伙什给收了起来,又拿了一贯铜板撒了出去,惹得小孩子争抢不已,不大的铺面更是热闹了。   “沈举子快些回家,小的们送您回去。”   沈临川握住了他家夫郎的手,“宁哥儿,我们回家。”   “哎。”   衙役一路吹打给送回了家,本就不宽敞的八宝葫芦巷子早已围得水泄不通,沈临川笑了一声,“可是罗相公也高中了?”   一旁的衙役忙说道:“沈举人真是料事如神,罗相公中了头名的解元。”   一条巷子里一下子出了两个举子,看热闹的人挤得挪不开脚,衙役在前面开了路,沈临川几人这才进了院子。   路过罗家的时候,罗青山正抱着他家团哥儿道谢,看见沈临川回来了,一向严肃的罗青山难得露出个笑脸,朝着沈临川拱了下手,“沈举子。”   沈临川笑了下,“严举子。”   两人相视一笑,同窗同榜,两家的情谊自是不同。   沈大嫂被挤得一头的汗,“他爹,快去学堂接了虎子小鱼回来了。”   沈大哥这会儿到家了都没有反应过来呢,“秀儿,我二弟真的中了举子,我感觉像在做梦。”   沈大嫂掐了一把一旁发愣的人,“报喜的都来了,还能有假不成。”   沈大哥疼了一下才意识到不是在做梦,眼泪顺着眼角滚了下来,沈大嫂吓了一跳,“我也没用多大的劲儿呀。”   沈大哥举着袖子擦眼泪,“中了中了,真的中了。”   “大哥,我中了。”   沈临川看向沈大哥,沈大哥哎了一声,“中了,爹娘在天有灵定然欣慰。”   沈大哥边哭边笑,没想到他们一家泥腿子竟然真有颗文曲星落在了他家,沈大哥擦了擦眼泪忙出去接孩子去了,那大门被看热闹的人堵得死死的,哪里还能出得去。   沈大哥急了,今儿虎子小鱼他们二叔金榜题名的大喜日子,这么热闹的大事怎么不接了孩子过来看看,沈大哥拼了老命往外挤,“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一条不长的八宝葫芦巷子一下子出了两个举子,夹在中间的宋家更是高兴,宋婆子平日里为人刻薄,连根线头都不舍得给人家占去了,今儿忙开了大门让开热闹的进来,“哎呦,这左右两家都中了举子!”   不少人顺着宋婆子家爬到墙头,就为了看看这举人长什么样子。   宋婆子高兴地不行,榆树皮似的老脸笑得更是皱了起来,发了发了,发财了,她家院子离白鹿书院虽然算不得近,但这一下出了两个举子,简直是风水宝地风水宝地啊!   到时候她家院子一定能争相被那些有钱人买,她儿子一个穷账房,没想到这天上突然往她家掉银子了!   道喜声乐器吹打声,听到消息的富商纷纷赶着马车过来道喜,这边离金水街又近,一时间就连旁边的路都被堵得水泄不通的。   沈大哥好不容易接了两个孩子回来了,一看门都进不去了,沈大哥怕人太多挤到了孩子,忙把沈小鱼给抱在了怀里。   沈虎子一脸的兴奋,“爹,二叔做大官了!”   沈大哥满心激动,“不是做大官了,是考中举子了,反正也算官吧,你二叔很厉害就是了。”   沈虎子蹦着往里看,“爹,我进不去进不去!”   沈大哥来回跑着一趟急得一头的汗,抱着沈小鱼往里挤,“让让让,我是举子他大哥,让俺进去!”   这人多得脚尖脚后跟都打架的,听沈大哥嚷了这一句,不少人看了过来,“快都让让,是举子的大哥过来了。”   几个汉子帮着给拨开了路,沈大哥这才好不容易进了院子,院子里还算好些,这都九月份了,可把他给挤了一头的汗。   沈小鱼拱着小手道喜,“恭喜二叔蟾宫折桂。”   沈虎子也跑了过来,“俺也一样。”   沈临川被逗得笑了出来,“读了这些年书了,怎么还比不过你弟弟。” 第106章   沈大嫂也乐不可支, 揉了把沈虎子的头,“都这么大的人了,连句吉祥话都不会说,快说上两句, 要不然好吃的可不给你吃。”   沈虎子不爱读书, 被沈家哥嫂压着读了三年书了, 没少调皮捣蛋,这会儿让说吉祥话呢,急得两条眉毛都恨不得打架的。   “恭喜二叔中,中举子!以后当大官,对, 当大官!”   周大哈哈笑了起来,从袖子里摸出两个小银锭一人给了一个, 沈虎子高兴得不行, “我要去黄娘子家买米糕吃!”   一下午这八宝葫芦巷子都挤得错不开人,往来的富商想送礼都进不来的。   整个开平县今儿都热闹非凡,听说这次整个开平县一下子出了八名举子,比上一次五名可一下多了三位,开平县的县令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可都是他的政绩。   从南陵州府发下来的名单一送过来,县令就忙安排了衙役给各家报喜去了,今儿整个衙门的人都忙着给各位举子报喜去了。   叶景兰考完举子之后就回了白鹿书院, 他不招哥嫂待见,回家去也没有地方住,还不如住在书院还能潜心读书。   报喜的差役按照籍贯报喜去了,胡家开着家不大的香烛铺子,胡家嫂子正翘着脚在门口嗑瓜子呢听见吹打声以为是谁家办喜事呢。   胡家是做香烛生意的, 平日里人家都是绕着走的,就算是成亲也不会走这条路,但谁家没个生老病死呀,养家糊口那是没事的,生意也算不得差。   胡家大嫂哼着小调咳瓜子,越听那吹打声离得越近,胡家嫂子抬了起了头,“谁家娶亲从这走呀。”   看过去那些人腰间都缠着红绸,“还真是娶亲的呀,倒是稀奇。”   “叶家二郎叶景兰高中南陵州府第四十五名举子,恭喜叶举子金榜题名!”   领头的衙役高唱了起来,胡家大嫂呸得吐掉了嘴上的瓜子皮,“哎,这是谁家中了举子了?咱这穷地儿也能出举子,真是新鲜勒。”   “我咋听见是景兰呢?”   “得了吧,我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叔子跟个小哥儿似的,他若能考中举子,我把这叠子黄裱纸给吃了。”   报喜的衙役停在了铺子前,“叶举子呢,快些唤出来。”   胡家大嫂哪里见过什么衙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左邻右舍的妇人夫郎给她架了起来,“哎呀,真是你那小叔子中了举子了,还不快把人给喊回来了。”   胡家大哥也出来,五短三粗的身材,听说叶景兰高中了举子也吓了一跳,“中,中了?”   叶景兰高中了举子,胡家两口子脸上看不见一点喜色,反倒被吓得面色发白,报喜的衙役还在催促,“叶举子呢,怎么不唤了出来。”   这胡家是做香烛生意的,人送外号纸扎胡,他原是和叶景兰没甚关系的,叶景兰的老娘死了丈夫,带着叶景兰投奔娘家,谁知道娘家舅舅不愿意养着孤儿寡母的。   纸扎胡的老爹给聘了过来,那会儿叶景兰才十二岁,跟着改嫁的老娘入了胡家,没几年纸扎胡的老爹没了,叶景兰的娘日子过得越发不好,没多久也病逝了。   好在叶景兰是个有出息的,考中了秀才入了白鹿书院,纸扎胡两口子不愿意供着读书,就索性给撵了出来,那叶景兰的户籍还在胡家的,报喜的官差这才寻了过来。   还是邻居夫郎先反应过来,“纸扎胡,还不赶紧去把人给找来,这中了举子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报喜的官差高兴着呢,“我们一道去请叶举子。”   一行人吹吹打打进了白鹿书院,叶景兰这会儿正在僻静的后山喂猫呢。   听说叶景兰中了举子了,住在书院的夫子很是高兴,让小童赶紧找去了,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可把人给急死了。   童司业听说叶景兰中举了也赶了过来,见一众人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说道:“去后山找叶举子去,八成在那呢。”   小童赶紧跑着去找人去了。   胡家两口子既害怕又高兴,怕之前待叶景兰不好被报复,高兴地是穷家出了个举子,这以后不就是官老爷了!   两口子脸上带着心虚地笑,纸扎胡想着叶景兰脾性好,哄哄就成了。   童司业上上下下扫着两人,“你们就是景兰的大哥大嫂。”   “哎哎哎,我们就是。”   “这报喜官都来这么久了,怎么也没见给了喜钱。”   纸扎胡忙从身上摸铜板,钱袋子里也就四五十文捧着全给了报喜的差役,差役也不敢嫌少,毕竟人家家中了举子了,哪里敢嫌的。   童司业却觉得少,“大喜的日子,怎么喜钱就给了这么些,传出去让人家笑话。”   胡大嫂打着圆场,“出来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银钱,没了,没了。”   “那头上不还有两根银簪子,总值上几两银子。”   胡大嫂不大乐意,一旁的纸扎胡先动了手,一把从她头上给拔了下来,“官差大人,辛苦了,辛苦了。”   胡大嫂还想叫嚷,被纸扎胡狠掐了一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那小书童拉着叶景兰就跑了过来,也没说啥,嘴上一直说着大喜,叶景兰被拽过来的时候还懵着呢。   纸扎胡先围了上来,呦了一声,下手帮叶景兰整理衣摆,“景兰哪去了这是,让大哥我好找,可是出息了你,高中了举子!”   胡大嫂也围了上来,“是呀,是呀,不枉我和你哥辛苦这些年,总算是中了。”   两人一脸地谄媚围着叶景兰打转,叶景兰把身上的手给打开了,纸扎胡尴尬地嘿嘿笑了一声,“你瞧,这头发上都沾了干草了。”   叶景兰朝着报喜地差役拱了下手,“多谢各位了,辛苦了。”   叶景兰身上没什么银钱,只摸出来了几个铜板,“见笑了。”   童司业给他推了过去,“收着,你那好哥嫂帮你散过喜钱了。”   报喜的官差说了几句吉祥话,又把县令的请帖给递了上来就回去了。   刚跟着报喜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呢,纸扎胡拉着叶景兰要下山,“景兰,走回家去了,置上一桌好酒好菜,好生庆贺一番。”   叶景兰冷下了脸推开了纸扎胡,“当日把我从家中赶出,已经是两路人了,以后莫要来纠缠。”   纸扎胡脸上挂不住,“大哥何时把你给赶出来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就是,就是,咱赶紧回家去。”   童司业喊了小童,“把这对无良夫妇给赶出去,我们白鹿书院的大门也是他们能登的?”   纸扎胡急了,“景兰,当初你们娘两无家可归的时候可是我们胡家收留了你们,又是供吃的又是供喝的,供你成了举人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叶景兰只是冷眼看了过去,“当日我母亲身上还有些银钱,也被你们给占了去,我能有今日也是我母亲辛苦供着,怎么就成了你们供着了。”   童司业背着手,“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赶了出去,脏了我们白鹿书院这块清净的地儿。”   几个小童推着人给赶了出去,刚还热闹的地儿没了人影,童司业抓住叶景兰的手腕往前走,“走,我儿今儿高中了举子,比你干爹我有出息,你干爹我三十二那年才考中了举子。”   叶景兰露出了笑脸,“这些年多亏了干爹干娘照应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自从你来了我家,你干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你干娘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呢,给她说了定是高兴得不行。”   早在三年前的中秋宴上,童司业就认了叶景兰做干儿子,觉得这孩子纯善,他和他妻子夫妻伉俪,只是一直没有个孩子,索性就认了叶景兰做了干儿子。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件事连沈临川都不知道,也就书院的夫子知道。   童司业高兴得脸上的笑都没下去过,叶景兰这几年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两人来到了后园,童司业的妻子正坐在院子里缝棉袄呢,“景兰来了,刚好来试试,在过一阵天冷了,干娘给你做了两身袄子。”   “干娘,去年不就做了两身了,您眼睛不好,这种费神的事我自己来就成了。”   叶景兰心里一暖,他干爹干娘待他是极好的。   “那哪成呀,去年是去年的,今年是今年。”   童司业哈哈大笑了起来,“景兰中了举子了。”   “真的?哎呀,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快让小童去买些酒菜回来,还有请书院的夫子都过来庆贺庆贺。”   书院这边也忙碌了起来,又是一番热闹之象。   八宝葫芦街到了天黑人才散开了去,一下午都人声鼎沸的,周家在县府没什么亲朋,关系最好的就是张家那边了,两家都出了举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索性唤了金水街的酒菜过来了,又邀了罗青山他们过来吃酒,酒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张小意抱着青团呢,小家伙不能吃什么东西,眼馋流着口水啊啊叫着要吃的,张小意给他塞了一块饼子让他拿着吃。   张小意舒了口气,“可算是没人了,今儿过来道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都不认识,拿着东西就要往院子里塞。”   周宁这边也没好到哪去,“原来中了举子,真的有人送金银财帛这些。”   沈大嫂也说道:“我可算明白为啥人家说穷秀才富举子了,能不富嘛,那些富商送银子布匹,还有要送宅院的,更有要送使唤丫鬟的。”   罗青山抿了一口酒,“那些东西可不是好拿的。”   只富不贵,一些人就成了待宰的肥羊,成了举子就有了为官的资格,虽然刚开始只是小官,但谁知道日后能走多远呢,刚中榜的举子就成了那些富商眼中的香饽饽。   沈临川也说道:“听说前些年有个穷秀才中了举子,富商乡绅送了院子仆从,哪知道有家富商仗着这点关系为非作歹,连累那举子也被罢了官了。”   沈大哥啊了一声,“这么严重啊,那些东西我们可是万万要不得。”   沈临川又说起了叶景兰许知凡二人,四人一同去南陵州府赶考,听报喜的差役说叶景兰中了第四十五名,今年并没有姓许的秀才高中。   罗青山嗯了一声,“改日我们四人聚一下,许兄他……”   “无妨,许知凡为人豁达,断不会因为我们三人高中而心生不满。”   第二日是县令举办的烧尾宴,是士子登科或者官员升迁举办的宴席,称为烧尾宴。   周宁一早就起来了,帮沈临川选了身宝石蓝长袍,外面罩了层白纱,沈临川个子高,穿在身上格外的飘逸,沈临川转着给他家夫郎看,“是不是张扬了些。”   “好看的。”   周宁看着沈临川越发心里欢喜,刚成亲那年沈临川还带着丝青涩,几年过去了,周身气度越发沉稳了下来。   外面传来敲门声,两人没有理会,周大去开了门,把人给打发走了,沈临川已经收拾好了,“爹,是不是来送礼的?”   “哎,是钱家和孙家过来送礼的,爹都给打发了。”   沈临川朝他家夫郎笑了一下,“我先过去了。”   沈临川本就生得俊俏,今儿又穿得好,衬得整个人越发清贵了起来,周宁被他这一笑,笑得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他家相公可真好看。   沈临川故意使坏,他哪里不知道他家夫郎脑子想什么,低头又耳语了一句,“今儿晚点睡,等我回来,到时候帮我脱下袍子。”   周宁晕乎乎直点头,沈临川,好看。   周大已经驾好了马车,亲自送了沈临川和罗青山去参加烧尾宴。   周宁在家无事,又觉得送礼的人时常敲门吵闹,刚出了门就看见张小意抱着罗青团出来了,一脸鬼鬼祟祟的样子。   两人瞅见对方都笑了一声,“宁哥儿,正说找你呢,在家吵得我头疼,走去我爹铺子里去。”   两人一道去张郎中的医馆躲清净去了。   沈临川二人下了马车,碰见同年的举子就打上声招呼,今年开平县中榜了八名学子,可把县令给高兴坏了。 第107章   这开平县别看只是个县府, 但有白鹿书院这个香饽饽在这那呢,若不是他有些关系也做不成这开平县的县令。   一下子出了八个举子,可比三年前那届多了三位,说出去是他这个县令治下有方, 这京察的时候他脸上也有光。   这会儿还早, 县令先邀了各位举子在花园赏桂花, 罗青山是这届的解元,县令大人拉着他的手拍了拍,“真的是青年才俊呀,罗举子可成亲了?”   “我家孩儿满周岁了。”   县令哎呀了一声,“没想到罗相公年纪轻轻这么早就成亲了。”   可惜了, 成亲太早了,若是还没有成亲, 堂堂解元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结亲呢。   县令又扫了一眼众人, 今年这批年轻人居多,还有上了年岁了,县令瞅了一圈了,想给自家小哥儿女娘找个俊俏郎君,只见那桂花树下穿宝蓝长袍的举子甚是俊俏, “那是何人呀?”   “大人,那是沈临川,三年前咱开平县的案首, 这次高中了第三名的亚元。”   县令摇了摇头,“怎么一个两个年纪轻轻就成了亲了。”   县府衙门举办烧尾宴呢,县令家的小哥儿女娘偷偷躲在花窗下偷看,你挤我我挤你,都想挑个俊俏夫君。   “哎, 你那那个站在爹身旁那个,我瞧着长得挺俊俏的。”   一旁的小厮说道:“小姐,那个孩子都会跑了。”   “那个那个呢,桂花树下那个。”   “小郎君,那个入赘给杀猪的了。”   几个小哥儿女娘急了,“怎么都成了亲了,那个呢,虽然相貌平平了些,瞧着还算顺眼。”   “那个头两年丧妻了。”   “怎么都没个好的,都怪爹,说什么要从举子里选,你瞧那长得俊俏的是个秀才的时候都被人家给抢完了,哪里还轮到我们呀。”   “哎哎哎,哥哥,你看那个青衣的怎么样?”   那小哥儿噘了下嘴,“若不是过来参加爹的烧尾宴的,我都以为是哪家的小哥儿呢,长成哪样,比我都好看呢,到时候一道出门了,人家是看我呀还是看他呀。”   几个小哥儿女娘捂着嘴笑了起来,纷纷埋怨他爹一个八品的县令看不上秀才,现在好了,那举子里长得好的都成了亲了,几个小哥儿女娘看了会儿热闹偷偷散去了。   县令招了举子过来,分别赏了东西关切了一番,轮到沈临川的时候赏得是一块砚台,“听手下的人说前两日有人为难沈举子,这等小事安排了衙役去办就是了。”   “多谢县令大人了。”   县令乐得卖给沈临川个人情,一个开赌场的混混罢了,抬抬手就能给捏死了。   县衙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过来了,黄主簿今儿也来了,看见人群中的沈临川心虚地朝他笑了笑,三年前因为周芳姐儿的事,两家有些恩怨,黄主簿庆幸,好在之后没有给周家使绊子。   天黑的时候屋里掌了灯,京城过来的主考的学政也过来了,按照惯例这一州府的解元落到哪个县,学政就会去哪个县庆贺一番。   这次南陵州的解元落在了开平县,主考官是名中年翰林学士,县令在他面前都得恭恭敬敬的,那名翰林姓吕,举杯说道:“希望来年能和各位成为同僚。”   谁不想高中进士呢,得见天颜成为天子门生,那可是多少读书人的殿堂级理想啊。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入了内阁那就是天子近臣。   烧尾宴热热闹闹举行到了半夜,周大早就赶着马车过来接了,沈临川也喝了点酒,走路有些不稳,和罗青山叶景兰一道出来了。   周大见他家哥儿婿出来忙赶着马车上前,沈临川喊了声爹,周大应了一声,“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家。”   周大招呼叶景兰也上来,“离得不远,先送了叶举子你回家。”   叶景兰道了谢说道:“干爹遣了小童过来接,怕是那小书童还没瞅见我。”   沈临川回头看了一眼,“干爹,景兰兄何时认了干爹了?”   “是童司业,三年前认下的,一直没有告诉沈兄罗兄,怕被人说童司业对我偏袒。”   沈临川拍了下叶景兰的肩膀,“原来是童司业呀,也是喜事一件。”   小书童赶着骡车过来了,叶景兰和二人道了别上了骡车。   周大也赶着马车走了,这二半夜的,周大不放心小石头一个半大小孩过来接人,就亲自赶着马车过来了。   沈临川吃了酒有些头晕,人也轻飘飘,揉着额头说道:“没想到景兰竟然和童司业有这么层关系。”   罗青山嗯了一声,“童司业夫妻伉俪情深,童司业虽然严厉,但不失为一个好父亲。”   “景兰他脾气软,有童司业护着谁还敢欺负他。”   叶景兰样貌生得好,刚入书院的时候被孙世平一伙人欺负,孤身一人挺可怜的,如今也算是有了家人了。   周大赶着马车回了家,屋里还亮着灯呢,周宁听见马蹄声就起来了,扶了沈临川下了马车,“喝了多少酒呀。”   “没喝多少。”沈临川笑了笑,“辛苦爹跑一趟了,早些歇息。”   周大哎了一声,“你两也早点睡。”   沈临川虽然喝得头有些晕,但没有醉,周宁扶着人进了屋,沈临川也乐得讨他家夫郎关心,搂着他家夫郎黏黏糊糊地说头晕。   周宁是个直心眼听沈临川这么说以为他难受,忙起身要去倒茶,沈临川拉住了他,“骗你的。”   周宁给沈临川揉了揉太阳穴,“可哪里难受,我去给你煮些面出来。”   周宁记着沈临川之前被孙家灌酒伤了胃,其实早就养好了,但那次着实吓到周宁了,从那以后就不让沈临川喝酒了。   这次参加烧尾宴,周宁怕沈临川吃了酒胃里难受,就一直等着沈临川回来。   沈临川抱着周宁不肯让他走,“我没事,你看好好的,不是说让你帮我脱衣裳,快些脱了衣裳睡觉。”   沈临川抱着他又啃又咬的,周宁也有些意动,沈临川惯是个会顺干爬的,抱着人给压在了软榻上,“今儿月亮不错,我们赏月。”   沈临川压着他家夫郎赏了半晌的月亮,周宁就算是个身强的小哥儿也经不住沈临川这么折腾,一会儿要腰低一下,一会儿要腿缠上去的,着实有些难伺候了些。   沈临川哄着换了好几个姿势,周宁也惯着他,闹到鸡叫了才又滚到了床上。   周宁脸皮有些薄,但好在周大一早天不大亮就去了铺子了,周宁这才放心睡到了日上三竿。   两人相拥而眠,周宁被啃得一身印子,睁开眼见日头都照屋里了,披着衣裳就要起来了,动了一下脸都红了,昨儿折腾得太晚了也就没收拾,床榻都湿了一片。   周宁一动,沈临川也醒了,拉着周宁要在睡会,周宁不想睡了,昨儿塌了半天的腰,腰现在都是酸的,“你睡,我起来做饭去。”   沈临川哪里肯的,要睡也是他家夫郎躺床上,怎么反倒他跟个娇小哥儿似的让他家夫郎伺候,沈临川也起来了,他本来就白,身上留了印子格外的明显,腰上现在都还有两道红印呢。   周宁看得面红不已,脑子都烧得有些晕晕乎乎的,那印子分明是他昨儿腿留下来的。   周宁慌忙出去了,“我,我去烧水。”   沈临川现在浑身舒畅,考中了举子也得以喘口气,只等一年后的春闱,一切事情都迎刃而解,刚好今儿去把方家的田庄给过过来。   两人吃了饭歇了半晌,一道去肉铺子里找周大,又叫上了房牙子,几人一道去了田庄。   路过赌庄的时候只见上面封了封条,房牙子知道若不是沈临川这次高中了举子,这赌庄哪里能这么轻易给封了。   如今沈临川高中举子,房牙子更是谨慎了,心里早没了之前的小九九,还好那时候没有诓骗沈临川,要不然他差点饭碗不保。   沈临川一行人乘着马车去了方家田庄,一早周大就去钱庄取了银子,五百两的现银,五百两的银票。   沈临川和周宁盘算了一下,这些年家中主要的收入就是蚊香清凉膏生意,还有他爹的猪肉铺子,一个月能有个三十两的收益,这笔钱他们不要,就都是他爹周大收着。   另外还有家中的酱菜铺子,一个月也有个二十两的收益,两家一人一半,抛去本钱,酱菜铺子这三年也有个二百两。   头两年蚊香和清凉膏的生意最好,今年收益就差了一些,市面上多了不少差不多的蚊香清凉膏,如今一道夏天,各家各户哪有不点蚊香的,小商小贩拎着篮子沿街叫卖,便宜又好用,早已成了夏日必不可缺的家常东西。   一圈盘算下来,不算猪肉铺子,这些年一共积攒了一千八百两的,买田庄去掉一半,另外还要修缮庄子添置家具这些,少不得要一二百两呢。   满打满算差不多手上也就剩个五百两银子,沈临川坐在马车上,悠闲地玩着周宁的手指,买了田庄,就像买了个能源源不断生财的聚宝盆,一粒种子落在地上,就能收获一穗的粮食。   日后就算是不做什么生意,单靠着这田庄他们也能衣食无忧了。   就连周宁也感觉到沈临川周身的愉悦,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手一直在拉着自己的手指玩,周宁也高兴了起来。   如今沈临川中了举子,家中又要买了个田庄,日子越发好了起来,周宁低声和沈临川说小话,“沈临川,我感觉有点像做梦。”   “哪里做梦了,说出来我听听。”   沈临川拉着周宁的手指玩得不亦乐乎,他家夫郎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从他身上滑过的时候会带起一阵战栗,沈临川轻咳了一声滚了滚喉咙。   “你考中举子了,咱家要有那么大个田庄,我之前只不过是个乡间杀猪无人瞧得上的小哥儿,像做梦一般。”   沈临川不趴在他家夫郎身上玩手指了,表情严肃地把身边的人给搂在了怀里,“又瞎胡说,那我之前还是个人人瞧不上的浪荡童生呢。”   马车上就两人,前面落着布帘子遮挡着,周大和小石头坐在车辕前赶车呢。   沈临川低头就闻了上去,刚被他家夫郎给勾起了情欲,他家夫郎真的哪哪都让自己喜欢的不行,一双手就能让自己看得心头燥热。   中间就隔着一层薄薄的布帘子,周宁推了下沈临川没推动,只好由着他去了,沈临川亲够了才放开了嘴,趴在他家夫郎的肩头微微喘息,差点把持不住。   周宁面皮薄,这会儿心跳得跟打鼓似的,瞪了沈临川一眼,用嘴型说道怎么胡来。   昨儿就闹了天快亮了,他现在腰都有些酸,这会儿怎么又胡闹了起来。   沈临川低声笑了起来,趴在周宁的耳边说着悄悄话,惹得周宁又瞪了好几眼沈临川,不正经,怎么那些臊人的话也能说出来!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周大吁了一声拉住了马,“宁哥儿……”   周大话都还没说话呢,周宁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跳了下来,谁也不看一个劲儿地朝前走去,沈临川则勾着嘴角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周大和小石头也跳下了马车,小石头哇了一声,“周大叔,以后我们就住这了嘛,我从来没住过这么大的院子哩!”   方家的院门依旧紧闭,房牙子一路小跑前去敲了门,隔着院墙呢,沈临川就听见了里面的哭闹声,呵斥声咒骂声女人孩子的哭声混成一团。 第108章   听见敲门声了, 里面传来怒吼声,“不是说了到时候就还,怎么又来了!”   房牙子高声喊了一句,“方老爷子, 是我, 我带着周家过来过田庄来了。”   这次开门的是个年轻女人, 低着个头,脸上还泪津津的,“进来,进来吧。”   沈临川几人进了院子,只见那方家的儿子正蹲在地上, 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两个不大的孩子抱着方家老太的腿哇哇直哭, 方老爷子拄着拐杖坐在椅子上直叹气。   房牙子跑上了前, “哎呦,怎了这是,怎么闹成这样了就。”   方老爷子直叹气,“家丑不可外扬,家丑不可外扬。”   房牙子嗐了一声, “你家如今这田庄都要卖了,还有什么不可外扬的家丑,老爷子, 周家那边带了银子过来了,今儿能不能把田契给过了去?”   “能,能,今儿就这祖产都给卖了,也省得那小子日夜惦记着!”   周大把箱子给放在了地上, 哐得一声颇有分量,方家儿子跟狗闻见了骨头似的一溜烟过来了,“这不有银子了。”   说着就要上去开箱子,手刚放在箱子上周大一脚给踩住了,疼得方家儿子的脸扭曲了几分,“疼,疼啊,放开,放开啊!”   见自家儿子被踩了手,方老爷子跟没看见似的,“周兄弟,你们坐,坐。”   起身去拿地契去了,那地契被他藏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给偷了去。   家中的银钱三五天被要账的拿走一些,银子没了那混账儿子就开始卖东西,桌子椅子瓶子罐子,都给倒腾了出去,更别说那些值钱的小玩意了。   几代人积攒的家业,如今就剩下个空壳子,也就剩那些田产了还值些银子了。   方家儿子被踩了手,捂着手蹲一边去了,“我呸,那早晚不都还是我的。”   方家老爷子写了契书,然后给推了过去,沈临川拿起笔递给了周宁,“来,写下名字。”   周宁愣了一下,“你写就是了,我写字不大好看。”   “我觉得挺好看的。”   周宁这才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房牙子乐呵呵地打趣道:“周夫郎,沈举人这是心疼你,写了这契书以后这田庄可就是你的了。”   周宁没想这么多,沈临川让他写,他就写了,听房牙子这么说才意识到他签了这契书,这田庄就成了他一个人独有的。   周宁把笔塞给了沈临川,“你也写,这田庄是我们家的。”   “写一个就成了。”   沈临川收了那契书,看过地契之后一同给装在了盒子,然后给了周宁,“拿好了,这里以后就是我们家了。”   周宁还想说什么,沈临川眨了下眼,“这么些人呢,想说啥咱回家再说。”   周大听得心里胀胀的,他这哥儿婿也太懂事了些,这几日他家哥儿婿中了举子,来道贺的恨不得把他家门槛给踏破了。   虽不是在村子里,这左邻右舍难免有背后嚼舌根的。   因着他这哥儿婿是上门的赘婿,有人偷偷背后嚼舌根说他这哥儿婿当了大官了,以后翅膀硬了说不定三妻四妾的,还说他家哥儿长得似男子,哪有小哥儿的娇柔可爱。   周大听见了就走过去,吓得那些嚼舌根的人赶紧走了。   这些年他这哥儿婿待家里事事勤谨,待他家哥儿也是极好的,小两口从来没有红过脸,虽是读书人,考中了秀才了也没见嫌弃自己杀猪的爹,就是待亲爹也不过如此了。   看那方家的儿子,怕是没少闹得家宅不宁的,对自己亲爹都没有个好脸色的,周大越想越觉得他这哥儿婿千般万般的好。   那会儿招了哥儿婿来,也没指望有什么大出息,只盼着能家宅和睦,小两口添上几个娃娃,他杀猪种地,能干多久是多久,不让他家哥儿和哥儿婿吃苦。   哪成想,这才短短几年,哥儿婿先是中了秀才,如今又中了举子。   若说他心里没有一丝担忧那是假的,他就这么一个哥儿,若是日后哥儿婿因着中了举子,翅膀硬了待他家哥儿不好了,他可如何是好啊。   今日买了这田庄,这几年的积蓄差不多都花了出去,只落了他家哥儿一人的名字,周大感动得眼底都湿润了,只怪自己怎么如此多想,他这哥儿婿是顶好的。   周大在那发愣呢,沈临川喊了他一声没听见,沈临川又喊了一声,“爹,爹,银票要给方老爷子了。”   周大这才反应了过来,忙把怀里的银票给掏了出来,“哦哦,这是五百两的银票,那箱子里是五百两的现银,都在这了。”   房牙子笑着说道:“周老丈都高兴傻了,沈举子都喊了您两声了呢。”   周大也哈哈笑了起来,“双喜临门,哪里不高兴的道理。”   方老爷子拿过银票仔细看了看,“沈相公,不是还差八百两的银子,那现银你还得拿回去二百两哩,唉,这田庄本就是个麻烦,那就是买麻烦的银子。”   房牙子拱手说道:“方老爷子,沈举子一家仁厚,特意按照公道价儿买了你这田庄,这都半天了,您老还没听见了,如今不是沈相公了,是沈举子了,混老三就是有天大的胆子敢来这举人老爷家闹不成?”   方老爷子忙站了起来说恭喜,“老朽老眼昏花了,恭喜沈举子,恭喜周夫郎了,没想到我家这祖产日后在一位举子手里,也不算我辱没了方家的先人了。”   方家儿子愣住了,刚嘴上还在叫嚣着一会儿要拿银子去会姘头呢,这会儿蹲在地上低着头,跟那鹌鹑似的,也不敢吱声了,他哪里知道这中间的读书人模样的竟然没几日就成了举人了啊!   沈临川扶住了不停道喜的老人,“那五百两现银是让你家还赌债的,另外七百两若不大手大脚的花,足够二老养老,也足够养育两个幼子长大,安享天伦之乐。”   方老丈唉了一声点了点头,“只怕没有那个福气,多少家产都折腾得折了进去。”   沈临川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手,约定了明儿去官府过地契,大后日过来收宅子。   方老爷子应了下来,看了眼蹲在地上不成器的儿子,又看看了满头白发的老伴,还有那哭泣的儿媳和两个不大的孙儿,无奈摇了摇头,方家的产业算是没了。   不幸中的万幸,幸得他家的田庄有人愿意买,要不然因为五百两的赌债,田庄被夺了去,他们全家老的老,小的小,可如何过活儿呀。   方老爷子无奈叹息,都怪他教子无方了,就这么个独苗苗,到了黄土没脖子的年岁了,才懂得惯子如杀子,不仅是杀子呀,是杀全家呀!   这方家的田庄卖了也好,卖了也好,省得那逆子日日惦记了,一声无奈叹息,再抬头心境已然不同。   办好这件事后沈临川一行人就回去了,沈临川撩开帘子往外看,“宁哥儿,你看那片柿子林,柿子长得可真好。”   周宁也瞧见了,那一片柿子林生得极好,一串串跟红彤彤的小灯笼似的,就是树下有些杂草,方家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好好打理田地。   都九月中旬了,现在方家旱田都荒着呢,水田的稻谷生得也不大好,倒是那一片果树虽然无人照管,但也生得极好。   这件大事给办了下来,等那边的院子收拾好,沈临川就要一心读书备考了,等着一年后的春闱,换个清净的地方,累了还能和他家夫郎一道去田间地头转转,沈临川格外地满意。   到了家周大二话不说就进了屋子,出来的时候手上抱着个木匣子,叫了小两口出来就把木匣子给推了过去,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银锞子还有碎银子银票这些。   沈临川给推了过去,“爹,你这是做什么?”   “嗐,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买了田庄,你两这些年的积蓄也花得差不多了,爹也没啥事用银子,拿着拿着。”   里面足足有三百多两银子,这周大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了,有之前小两口给的,还有铺子里挣得,这些年他的铺子生意也不差,除了周围的散客,大头是军营和一些脚店,都是稳定的生意。   不仅沈临川不要,就连周宁也不肯要的,“爹,我两还剩三五百两呢,足够用了,哪里还要爹你的银子。”   周大心里过意不错,他又是个直肠子,见他家哥儿婿如此坦诚,他更是心里不舒服,嗐了一声直接说道:“爹心里不舒服。”   周宁以为他爹咋了呢,这几日家中都是喜事,他爹哪里不舒服了,直愣愣地说道:“爹,你难不成想讨夫郎或者媳妇儿了?”   周宁哦了一声,他爹二十多岁就孤身一人养自己,如今也才不到四十左右,难不成是因为这。   周大臊得老脸通红,哪有小哥儿关心自己老爹房事的,把周大给臊得额头都出了层汗,沈临川忍笑,拳头抵到嘴边轻咳了一声压下了笑意。   “胡,胡说什么呢!你爹我就喜欢你小爹,生是你小爹的人,死是你小爹的鬼!”   沈临川没忍住,赶紧扭头笑了起来,他爹五大三粗的汉子,甚少有被逼成这样的,也就他这直愣愣的夫郎有这个本事。   周宁还在疑惑,“那爹在不舒服什么?”   一脸真诚的样子,让周大直冒汗,都是一家人是他小心眼了,跺了下脚给秃噜了出来,“那不是临川中了举子,有些闲言碎语的,爹听到了心里,爹对不住临川,爹错了。”   “啥闲言碎语呀?”   沈临川靠在他家夫郎身上笑了起来,“还能有啥,说我考中举子了,日后瞧不上你了呗,还能有啥。”   周宁想起今儿马车上沈临川说那些耳鬓厮磨的荤话,顿时耳朵发热,“爹!你怎么瞎操心!”   周宁扭头就进卧房去了,周大哎了一声要解释,沈临川笑着摇头,“爹,没事,我家夫郎脸皮薄,一会儿就好了。”   周大心里说了句,那他这个做爹的脸皮就厚了,他不过说了句人家嚼舌根,他家哥儿怎么就气恼了,周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又忙推了木箱子,“临川,爹就是瞎胡想,这银子你收着,收着。”   周大也臊得慌,赶紧跑了,“我去铺子里瞧瞧去!”   “哎,爹!”   周大跟屁股后面有狼追似的,赶紧跑了,沈临川乐不可支,抱着木匣子给塞到他爹的屋里去了。   回去看看他家夫郎,这会儿正装模作样翻书呢,那耳朵通红一片,沈临川也坐了过来,“爹去铺子去了。”   又下手把书给颠倒了一下,“书拿反了。”   周宁有些气恼,“爹,怎么,怎么……”   “爹也是为了你好,他可就你这么一个哥儿,若是日后我欺负你了,你说爹能不多为你想一些。”   周宁现在听不得欺负二字,沈临川说得那些荤话还绕着他的耳边呢,沈临川怎么可能日后找其他人呢,就,就他那些出格的事,有几个,有几个能纵着他的。   后日秋高气爽,周大留了小石头看铺子,他们一家三口还有沈家四口子都去收田庄。   院门敞开着,里面静悄悄的,周大先进了院子喊人,“方老爷子,方老爷子。”   里面无人应声,几人都进了院子,沈大哥拍了下敞厅的柱子,“上好的杉木,到时候刷上漆跟新的似的,桌椅怎么也只有这些,大哥给你们打新的,这院子缝缝补补什么的,大哥叫上泥瓦匠木工,给你们弄得朗朗利利的。”   “多谢大哥了,那就劳烦大哥费心了。”   “小事一桩,说什么谢。” 第109章   沈大哥摆了摆手, 他二弟乔迁新居呢,他这个当大哥帮着修补下院子那不是应该的,这些年若不是他二弟帮着,他家的日子也过不了这么好。   有了沈大哥帮忙, 沈临川就不用在费心请人修院子了, 还不用盯着了, 省了不少的心。   沈大哥是木匠,门窗桌椅凳子立柜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建新房的时候木匠更是必不可少,大梁椽子什么的少不得木匠,沈大哥还通些风水, 背着手先在院子里转了起来,保管给他弟弟把院子弄得舒舒服服的。   沈虎子沈小鱼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院子, 三进的大院子, 高兴地在里面跑了起来,玩得正高兴呢,一间屋里开了门,“谁呀,闹什么呀!”   沈虎子哇哇叫了一声, 拉着沈小鱼赶紧跑,“娘,有鬼啊!”   沈大嫂给了他一巴掌, “青天白日的,瞎胡说什么呢。”   方家儿子衣衫不整的,袍子松松垮垮披着,露出干瘦发白的皮肉,沈大嫂呦了一声扭过去了头, “谁呀,怎么这么不讲究!”   其他人听见动静也过来了,周大他们是来过的,认得这人,“是方老爷子的儿子呀,我们来收院子来了。”   方家儿子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收收收,我们一会儿就走,媳妇,媳妇!跑哪去了,爹娘,人呢,都死哪去了!”   沈临川手上拿着一张纸过来了,“别找了,方老爷子他们已经走了。”   “放屁!我可是这方家唯一的儿子!”   沈临川脱手那张纸打着旋飘落在了地上,方家儿子赶紧给捡了起来,越看眼珠子瞪得越大,“他们怎么能,怎么能丢下老子走了!”   “方少爷请吧,这院子如今是我们周家的了,速速收拾了你的东西离开。”   方家儿子腿一软坐在了地上,那老头子故意的,故意的!   他酒量不差,为何搬家怎么大的动静他一点都听不见,那老头子给他酒里下药了!   昨儿说这祖宅没了,方老爷子心里难受,弄了些好酒好菜说要在这院子里吃上最后一顿饭,明儿就要走了。   方家儿子还高兴呢,还了混老三五百两银子,还剩下七百两呢,足够他逍遥一阵了,到时候搂着小桃红好好舒服上一番,在拿上银子去赌坊,等他翻了本了,就把他们家的田庄给拿回来。   方家儿子昨儿喝了不少的酒,“爹,你放心好了,儿子早晚把这田庄给你弄回来了。”   昨儿那五百两银子就给混老三送过去了,是他爹亲自去的,听他爹说混老三的赌庄被封了,人也下了狱,说是手上沾了人命官司,怕是出不来了。   方老爷子是个拎得清的,那混老三进去了,他那些狗腿子还在呢,他也不敢动那五百两,索性直接送到了大狱,混老三抱着银子直哭。   后来听说混老三问斩了,那笔银子赔了苦主了也算是宽慰一二了。   方家儿子拿着那张纸愣住了,腿一软跌在了地上,随后抓着那张纸往嘴里塞,“我不信,不信!爹娘,我可是你们唯一的儿子啊!”   方家儿子哭闹着不肯离开,周大觉得今儿是他家收田庄的大喜日子,这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去屋里把方家儿子的衣物给兜了出来。   “得了,你爹娘还给你留了二十两银子呢,省着花,足够你用上两年了。”   周大一手拎包裹一手拖着人给弄了出去,在他家院子里哭嚎什么,要哭去外面哭去!   那信沈临川看了,先是感谢周家愿意接手田庄,还多给了二百两的银子,很是感激,又说了他们一家人已经连夜搬走了,请周家自行收了田庄就成了。   沈临川摇头,这方家老爷子总算是看清了一次了,若是带上这方家儿子,那七百两银子早晚也保不住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方家儿子到时候仗着家中有银子又去赌,他拿不出来银子,那被欠了银子可不依,像混老三一样逼债,如今家产不保还是好的,逼到最后卖儿鬻女,落得个家破人亡才是真的惨。   七百两银子,找个无人认识的村子从新开始,再买上几亩田地,足够他们一家五口衣食无忧了。   院子外面传来方家儿子的哭闹声,沈大嫂摇头叹息,“这么大的家业,就剩下个空壳子了,这赌可真害人不浅,这方老爷子倒是个明白人,幸亏没带这孽障,要不然,还真说不好。”   一家人在院子里转了起来,这院子虽然空荡了,但布局却极好,主人院,待客厅,下人房,小厨房院子,花园一应具有,到时候一一给添置上。   这方家曾经也是显赫过,从那门口的栓马桩就能看得出来,如今是周家的田庄了。   沈大哥和周大说了,这修补院子的事不用他们小两口操心,他们两个给弄了,周大是种田的一把好手,那二百多亩地还荒着呢,到时候该收收,该卖卖,周大一样给包揽了过去,让沈临川安心读书就是。   沈临川心里暖暖的,他今生何其有幸碰到了这么好的人家,“爹,大哥大嫂,多谢了。”   周大摆手,“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如今都九月了,你大哥说了差不多十月底就能给收拾出来了,到时候天还不冷,咱们一家就能搬过来住了,这边安静,临川你也好读书。”   “好。”   周大和沈大哥转着院子,商议着哪里要拆哪里要建哪里要补,得一会儿呢,沈临川悄悄拽了下他家夫郎的袖子,两人相携出去了。   “走,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那日看田庄,秋闱的榜未下来,沈临川也不想惹麻烦,若不是瞧见那个东西他也不愿意接手方家的田庄。   他和周宁说过为何要买,只说这方家的田庄里埋着好东西,这才执意要买,周宁没有多问,心里想着这方家的地里埋着宝物不成。   两人一道去了那十来亩荒地,缠绕的杂草间那半米来长的藤蔓蔫吧了下来,看样子都要死了,到了冬日一场大雪落下,也不知道明年会不会再长出来,亦或这田庄落到他人之手,这藤蔓被不识的人当杂草给锄了去。   沈临川牵着周宁下来了,“小心些,这地儿割人藤实在是太多了。”   这片荒地到处都是杂草,特别是这到处爬的割人藤爬了不少,周宁满心疑惑,“你说那非要不可的东西藏在这?”   沈临川一脸的兴奋,“看见了吗?”   周宁摇头,“都是杂草,没看见什么。”   沈临川捡了根棍把割人藤往旁边挑了挑,顺着那不大精神的藤蔓把那宝贝给理了出来,“你看。”   “一棵猪草?”   沈临川笑了起来,“之前见过吗?”   周宁老实摇头,“倒是没见过。”   田间地头不少的杂草,哪有都一一认识的,只要不是庄稼,长在了庄稼地里就一概当杂草给处理了,镰刀一割扔在路边或者拿回家喂鸡喂猪。   沈临川蹲下来,小心轻摸了一下,“这不是杂草,是红薯。”   “红薯?难不成是味儿珍贵的药材。”   “不是药材,是能吃,荒年能活命的好东西。”   周宁也蹲了下来,满眼好奇看着这株孱弱到快枯掉的藤蔓,下手摸起来倒是不扎手,就是吃这东西能填饱肚子。   两人正看着株藤蔓呢,一个年轻汉子扛着锄头过来了,“你们是买了方家田庄的那户人家吧。”   沈临川站了起来,“小兄弟可是这附近的农户,到时候少不了请你们帮忙。”   那汉子站在路边,“那方家儿子刚我碰见哭闹呢,一个汉子哭成那样,还不够招笑话呢,你们在这做什么呢,都是草有什么好看的,刚我我这有锄头,你要不要锄锄草。”   “不用了,多谢了,我和我家夫郎巡巡田庄。”   那汉子说起了闲话,“那方家有这么大个田庄呢,要不是出了这么个混账儿子哪能败落成这样呀,吃喝嫖赌,样样都沾,若是他喜欢,能十两银子买只鸟,荒唐无比。”   “是有些荒唐。”   “对了,你们是做什么的,生意人?”   “读书人。”   “哦,原来是读书人呀,会种地嘛,别不会种地了,哦,刚说哪去了,对,那方家儿子,别说十两银子买只鸟了,那年被人忽悠着说是那出海的商人带了一棵奇草,种下去能结出来万贯家财,被哄着花了百两银子给买回来了。”   沈临川哦了一声,“那小兄弟你可见过那株奇草?”   “我哪里见过呀,一百两银子买棵草,这不是败家子嘛,方少爷得了这株没人见过的草很是张扬,说是株宝物,能结金子出来,到处抱着给人看,惹得不少人笑话。”   “那方少爷日夜守着,也没结出来什么宝物,只是这草没人见过罢了,后来听说给扔了出去了。”   沈临川笑了起来,“说不定那株奇草真能结出金子呢。”   那汉子大笑了起来,“难怪是读书人呢,怕是连庄稼和杂草都分不清哩。”   那汉子不再和沈临川说话了,扛着锄头走了,读书人罢了,不事农桑,买了这田庄何用?   沈临川自从见了这片红薯秧还心中疑惑呢,他来到大丰朝几年了,从来没有见过红薯这种作物,以为这边没有,意外在这方家的田庄见到了,这才不怕招惹了混老三也要买下来了。   原来这片红薯秧是这么来得呀,漂洋过海的红薯藤,差点就被杂草给吞噬了。   这可是个好宝贝,沈临川生怕有人给他锄掉了,他现在读书,他爹帮他们打理这些地,沈临川怕被误锄掉了,得好好给保护起来。   如今已经九月,到了十月份夜里就要下霜了,这红薯藤被霜打了之后就蔫掉干枯了,现在天冷,扦插留苗是留不住的,一是看看下面有没有根茎,若是没有根茎,只能保暖扦插,等到明年天暖和了种下来进行繁育。   沈临川和周宁说了,周宁听说这原来是种农作物,结出来的果实能当粮食吃,也赶紧下手帮忙。   第一株红薯藤很是坚强,在这边荒地长出了一小片,被各种野草包围着也没有死,坚强得长着,不知道在这片荒地落了几年。   两人赶紧拿着棍子把割人藤给挑开,清理了大半天总算是把几平方米的的红薯藤给清理了出来,沈临川数了一下,现在有十二株,都长得不大精神了。   沈临川顺着一株摸到了根,拿着棍子刨了起来,“宁哥儿,你看!”   周宁也忙蹲了下来,只见那藤蔓的下面露出了鸡蛋大的根茎,周宁也是一喜,“就是这个东西能吃吗?”   沈临川高兴地点了点头,“对,就是它能吃,这块地不好,这红薯能活下来已实属不易,幸亏还留下了种子。”   有红薯的话就简单了,就不怕用藤蔓扦插不活了,等明年春日种下来,繁育出来一批,五月份种下来,九月份就能收了,一年一年慢慢来,早晚能大批量种植。   两人拿着棍子刨了起来,一株下面就结了三五个不大的红薯,还都不大,跟鸡蛋那么大小,大一些跟拳头那么大已经是喜人的了。   两生怕伤到了任何一块红薯,拿着棍子一点点扒了起来,最后收获了二三十颗鸡蛋大小的红薯,还有五块大的,有一篮子那么多。   沈临川大喜,这么多呢,不怕明年种不出来了,足够当种球了。   两人在这刨得卖力,虽然天已经凉快了下来了,但这边都是草,两人蹲在地上那小棍刨红薯,去掉藤蔓只要下面的根茎,那藤蔓已经黄了活不成了。   周大和沈大哥在院子里也转了一上午,商议好了院子怎么整修,见天不早了,两个孩子也都饿了,该回家吃饭去了,在院子里喊了几声沈临川二人无人应答。   周大出来了,远远看见那片荒地里蹲着两个人呢,大声喊了一声,“临川、宁哥儿,回家吃饭了!”   “哎,爹,马上!”   周大牵马车去了,沈大哥也牵了牛车,沈大嫂带着两个小的都坐好了,“临川两人在那做什么呢?”   沈临川怕这片荒地还有遗漏的红薯,和周宁又转了一圈,见确实没有了,两人这才出来了,周宁穿着短褐,沈临川穿得是件长袍,这会儿也不嫌弃脏了,把地上那些宝贝疙瘩全给兜了起来。   两人一道朝着门口走了,两人在荒地搅和了一上午了,身上乱糟糟的,脸上都沾了灰儿,鞋子衣裳更别说了,都是泥土。 第110章   沈大嫂哎呦了一声, “你两这是做什么去了这是?”   沈临川脸上露出少年明媚的笑,“爹,大哥大嫂你们瞧瞧,这是什么?”   那不大的红薯都被沈临川用衣摆给兜着呢, 弄得他身上都泥土, 周大也好奇地伸着脖子看了看, “这是什么东西,倒是没见过,瞧着像芋头。”   九十月份正是芋头山药这些下来的时候,这些东西都贵,产量低。   “爹, 那会儿我不怕麻烦要买这田庄,就是看中了这个东西。”   一家人好奇不已, 方家的田庄因为被混老三看中了, 想低价给强抢了去,不少人不愿意接受这个大麻烦。   那会儿沈临川一意要买,说这方家的田庄里有他看中的东西,那会儿没有明说,方家的田庄上有什么好东西呀, 非要买不可?   周大拿起来个鸡蛋大的红薯看了看,“就是它呀,倒是没见过, 能吃吗?”   “能打爹,生吃起来是脆甜的,煮出来是甜的面的,产量又高,能当粮食吃呢。”   周大拿着那红薯来回看, “真的假的,就这么大一个,怕是两碗爹都吃不饱。”   沈临川笑了,“爹,这红薯就在荒地那长着,无人打理,长得不大,照料好了到时候一个就能让小孩子吃饱呢。”   这二三十个根块是要留做种的,珍贵无比,但大家伙都没吃过,沈临川拿了一个小的,擦去表面的泥土,“爹,宁哥儿,你们都尝尝。”   周宁也很是好奇,这叫红薯的沈临川说得很是神奇,他也想尝尝是什么味儿。   只见薄薄的一层皮用粗布就能给擦掉,里面是雪白的果肉,周大拿刀给切开了,“来都尝尝。”   一人分了指甲盖那么大小一块尝尝味儿,沈临川也吃了一小块,虽然这些种球珍贵,少但也能不差这一块,先提前给大家尝一下,要不然心里一直勾着。   这红薯入口脆甜,嚼着有点涩的口感,周大点头,“味儿挺好的,就是真能当粮食吃?”   “能的爹,咱家费那么大劲儿买田庄,就是为了这么个小东西。”   沈大哥砸吧了下嘴,“就是有点尘牙。”   “大哥,那是因为这红薯淀粉多,才有点尘牙。”   “啥是淀粉呀?”   沈临川拿了一个红薯给大家看,刨的时候扯掉了上面的穰,断口处凝结着一小点肉眼可见的白点,“大哥,你瞧,就是这白点,这就是淀粉,等日后红薯多了,能提炼出来做成粉。”   沈虎子吃了一小块觉得好吃,“二叔,这分明是白的,为什么叫红薯呀?我看应该叫白薯。”   “皮是红得呀,叫白薯也是成的,我看古书上记载这红薯还有里面是红的紫的,都有,这些怕是里面都是白的,就先叫他红薯好了。”   沈虎子砸吧了下嘴,“二叔,还挺好吃哩。”   “明年种出来了敞开了吃,别小看了只有这几个种球,来年能种上一亩地呢。”   周大不信笑了起来,“临川你没咋下过地,就这二三十个,哪能种上一亩地呀?”   “爹,等到明年你就知道了,保管能种一亩地呢。”   周宁信沈临川,跟着点头,“沈临川说得对。”   沈临川又叮嘱了几句,这件事先不要外传,省得日后有人过来偷。   沈大嫂觉得不往外说也好,一来是个大家伙都没见过的稀罕东西,二来就这一篮子红薯能种一亩地?还能让人填饱肚子?   要知道家中地少的种稻谷小麦,穷苦人家都得搭着野菜吃,吃个七分饱,哪里敢说吃饱的,这一个小小的球这么神奇不成,竟然能让人填饱肚子?   这若是传出去了,那不得惹了人惦记,还是保守秘密的好。   沈大嫂又特意叮嘱了沈虎子沈小鱼,这是个稀罕东西,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让小孩子不要出去乱说,沈小鱼乖乖点头。   “你呢?也不许乱说。”   沈虎子举着拳头保证,“我一定守护好二叔的宝物!”   几人都被逗笑了,这会儿天也不早了,耽误了这一会儿都要过了晌午饭点了,赶紧赶着车回家吃饭去了。   今儿收了田庄,家中又有一件大喜事,还得了好宝物,沈大哥说道:“今儿我做东,咱不做饭了,我去叫了何家的酒菜过来。”   沈虎子欢呼了一声,“好哦,爹,我想吃他家的五味焙鸡!”   “成,你小子怪会点菜的,小鱼呢,想吃什么,爹给叫了去。”   沈小鱼眼睛也亮晶晶的,“爹,我想吃水晶虾饺。”   “成,爹去叫菜去,一会儿就回来,今儿好好庆贺一番。”   沈大哥高兴得出去叫菜去了,其他人的口味他都知道,周大叔喜欢荤腥,他二弟喜欢清淡些的,二弟夫郎喜欢吃鱼,他家媳妇也喜欢吃鸡。   最近可谓是喜事连连,一家人都高兴,日子越过越兴旺。   沈临川兜着那些红薯兜了一路,很是宝贝,回来就先找了个篮子给装了起来,也不得身上的泥土灰尘,拎着篮子满屋子找着放哪。   放那都觉得不安全,天越凉爽了,红薯要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保存,但又怕被耗子给啃了,那怎么办呀?又不能给锁起来。   周宁难得见沈临川团团转的样子,觉得他像三团一样有时候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很有意思。   周宁看了一会儿才指给沈临川,“挂房梁下面,老鼠就够不着了。”   沈临川哎了一声,“还是我家夫郎聪明。”   周宁帮着一道给房梁上挂了草绳,把篮子给绑了上去,这样就不怕老鼠偷吃了。   沈临川满意地拍了拍手,“成了,等到天冷的时候就给埋在土里,现在不能埋,天还不大冷,会发芽,等春天的时候就给扒出来种地里去。”   沈临川好一顿忙活,弄好之后才去洗了手换了身衣裳。   沈大哥也带着酒楼的小二过来了,一应菜品都给摆了上去,“快快快,都饿了吧这会儿,吃饭,吃饭。”   几人围着饭桌吃起了饭,沈临川也饿了,这何家的五味焙鸡味道儿最好,沈临川就这米饭吃了不少。   吃了饭沈临川和周宁把准备好的二百两银子给拿了出来,“大哥,这是修宅院的银钱。”   “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二弟你高中举子,又买了宅院,大哥也没有什么能恭贺你的,那宅院大哥给你修了。”   别说沈临川不肯,周大也是不肯的,“他大哥收着,这银子我来出,我来出。”   又是一番推拒,沈临川谁都不让出,硬给塞了过去,“大哥还要照顾小的呢,哪能让你这银子,爹的银子我们也不要,日后留着给孙儿用吧。”   周大被沈临川三言两语哄得笑了起来,连声说成成成。   “那院子已经很劳大哥费心了,若是让旁人领着做,我和宁哥儿都是不放心的,哪能让大哥掏银子,这工匠木料什么的那个不要银钱,大哥不收就是见外了。”   沈大哥这才收了银子,“放心好了,大哥把那院子给你弄得朗朗利利的,天冷前就能住进去。”   还剩一年时间,沈临川决定在家中读书,遇见不懂的就去书院请教夫子,考中举子之后一般就没有人去书院了。   罗青山也在家中读书,希望一年后能进士及第。   田庄那边沈临川不用操心,他大哥修缮院子,他爹种田,去附近村子里招了些年轻汉子翻地播种,赶紧把旱田的冬小麦给种下了。   田庄还有几片果园,秋梨柿子枣子这些都成熟了,最值钱的就是几架葡萄了,周大带着几个年轻小伙给摘了下来,在不摘就被鸟雀给糟蹋了。   周大让小石头看着肉铺子,小石头一个人能照应过来,旁边还有周宁在那,铺子里就不用再操心了。   周大有三年多没种田了,如今有了这么大个田庄,整个人精神焕发红光满面,每天都赶着骡车往田庄跑。   沈临川怕他累到了劝了下,都找了人了,让他爹监工就成了,哪里还用亲自下手呀,若是想下手了,那就干些轻便的活儿,若是累到了得不偿失。   周大给应下了,怕因为自己惹了自家哥儿和哥儿婿担心,在误了读书就不好了,连忙保证只干轻便的活儿,重活都让帮工来做。   这几日家中到处都是新鲜果子,十来亩地的果园呢,到了秋天都成熟了,红彤彤的枣子铺了一院子,晒干了不怕坏,还能卖个好价钱。   柿子不能放,就拿到铺子那卖,便宜给卖了,梨子,张郎中那边要了两车要熬制秋梨膏,总算是都没有坏在树上。   周大赶着骡车往城中而去,上面的箩筐上装着满满当当的鲜果子,远远看着又香又好看,周大满脸笑容地赶着骡子。   这方家之前田地打理得不好,但那果园确是极好的,那桃树梨树这些,那树干都有碗口那么粗,都是多年的老桩了,而且结的果子又大又甜。   几亩地的果子卖下来得有个五六十两银子呢。   周大正赶着骡车走呢,瞧见了个眼熟的人,正和一个卖猪肉的中年汉子推搡着,那汉子劲儿大,一把就把周有成给推地上去了。   周大赶紧勒住了骡子,险些碰到了地上的周有成。   那卖猪肉的中年汉子还在叫骂,“我呸,当初老汉我是瞎了眼了,看上你这个穷秀才,累得我女儿在家饱饭都吃不上一口的,三天两头是过来打秋风,你见谁家的老丈养活女婿一家的,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呢!”   周大已经好久没见过周有成了,要不是这次家中的骡车差点碰到他,周大险些没认出来这躺地上的人是周有成。   周大跳下了骡车把人给扶了起来,“没事吧。”   周有成拍了拍身上的灰儿,刚想道谢就看见这人不是他那个杀猪的大伯嘛!   周有成一把打开了拍他的手,“不用你假好心!”   周大还没说话呢,一旁五大三粗的杀猪先开了口,“还耍你那秀才老爷的威风呢,原以为我家闺女能跟着你过好日子呢,结果一天三顿都恨不得吃不饱!还有今年赶考的十两银子,快些还与老子!”   周大只是没想到竟然碰见了周有成,他有个一两年没见过他了,只记得他这侄儿最是要面子了,那会儿在镇上读书的时候一身光鲜亮丽的儒生袍子,背着手仰着头,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要不是周有成倒在了骡车前,周大险些没认出来,面前的人消瘦了不少,精气神也没有之前好了,穿着件打了补丁的长袍,连眼神都浑浊了几分。   周大只是惊讶,这短短几年人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周大没听过周有成的消息,就连芳姐儿逢年过节过来也没提及过,周有成最是看不起杀猪的,觉得污了读书人的脸面,没想到最后竟然娶了杀猪家的女儿。   周大不在理会,摇了下头赶着骡车走了,只听见那杀猪的汉子还在骂着呢,骂周有成一事无成,连自己闺女都跟着饿肚子。   周大赶着骡车去了铺子,这几日都在忙着摘田庄的里的果子,好好的果子不摘了烂在树上可惜了,还是一笔收入不是。   沈临川最近在家还算清闲,考中举子之后心里的压力小了不少,在大丰朝考中了举子就有了做官的资格,若是始终考不中进士,家里又有些关系的,等着吏部的调令就成。   但也多是一些□□品的县令主簿这些,能做到正四品的知府已属难得,起步低,晋升不易,这才是为什么那么多举子非要考中进士的原因。   别看举子当官的升迁不已,就这若没有关系或许还轮不到呢,三年一届的乡试,这些年下来有多少等着吏部调令的举子,有的人或许一辈子都得不到为官的机会。   沈临川虽然能暂时喘口气了,但也不敢大意,现在有举子的功名在身,再不济也能成为乡绅,一般人也不敢随意欺负。   这几日送礼的没有断过,沈临川嫌吵所幸闭门假装不在家中,许知凡过来过一趟,哀嚎四人一同赶考,就他一个人没中,过来卖了会儿惨又吃了顿饭高兴了。   四人在白鹿书院的关系好,如今好友三人都中了,他自是高兴的,只是以后这白鹿书院就剩他一个人了,许知凡举着袖子故作伤心擦了擦眼泪,惹得沈临川送了他个白眼。   许知凡没有考中虽然有些伤心,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原来是家中给订了门亲事,是位颇通诗书的女娘,许知凡很是高兴。 第111章   钱家那边也过来送了礼, 这次钱大志学聪明了,不自己来了,让周芳姐儿带着路都走不稳的钱小花过来,周芳姐儿又挺着肚子呢, 自是不能把人给挡在了门外了。   钱小花又生得圆润可爱, 惹得周大很是稀罕, 周芳姐儿拿的礼不是很贵重,就一些点心蜜饯还有两坛子好酒,这才给收了下来。   周芳姐儿送了东西回来很是高兴,两家关系近,这沈临川中了举子了, 怎么也不能不照应下他妹夫的生意不是,而且她腰板也挺直了!   钱大志在家等着呢, 看见周芳姐儿回来忙扶了过来, “可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送过去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钱大志笑得看不见眼睛,“我就知道那沈临川不是池中之物,当年的案首呢, 这次又是头三名的亚元,我看后年定能考中了进士!”   周芳姐儿也高兴,以前自己是农户之女, 能嫁给钱大志人人都觉得是她周芳姐儿高攀了,现在周家出了个举子,这亲哥没指望上,哥儿夫倒是争气。   周芳姐儿甩了甩帕子,“那是, 你们钱家虽然富贵,但代代为商,别看我们周家是乡野人家,那也是出了举子了,你们钱家有福了,早早得娶了我入门,要是今日,我可得再好好挑挑了。”   周芳姐儿以前不大敢招惹钱大志,嫁到了钱家吃好喝好,还有丫鬟婆子伺候着,但私下里那些下人瞧不上自己她也不是不知道,那会儿仗着肚子里揣着钱家的种呢,腰板挺得直直的。   谁知道一朝分娩生下了个小丫头,周芳姐儿气焰又弱了下来,好在钱大志待闺女是极好的,大办了宴席,取名叫金花。   现在周家出了举子了,周芳姐儿觉得自己腰板又挺了起来,这肚子里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小哥儿的,钱大志可不敢不敬着他了,这从商的终归是低了那有官身的一头。   钱大志高兴得跟自己中了举子似的,他今年也去参加了秋闱,九天下来写得他直皱眉,那会儿能考中秀才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了,这会儿见着这举子的卷子,更是觉得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   考中秀才就是为了入白鹿书院结交读书人,没几个人瞧得上他的,嫌他一身的铜臭味儿,但不枉他辛苦一番压对了宝啊,虽然沈临川不想沾染他家,但有这层关系在呢,大树底下好乘凉。   钱大志笑得很是不值钱,殷勤地给周芳姐儿按着肩膀,“娘子,周家那边就靠你了,若是沈临川日后为官了,咱们钱家少不了好处。”   周芳姐儿乐得享受,“现在知道我们周家的好了。”   “知道,知道,向来都是知道的。”   一个小丫鬟端了茶水过来,周芳姐儿一路回来也有些渴了,端着喝了一口呸了出去,茶盏也给扔到了地上,“怎么做事的呀,想烫死我呀!”   那小丫鬟有些不服气,“奴婢端着刚好的,哪里就烫到夫人你了。”   “我说烫到就烫到了!”   钱大志训斥了一句,“怎么做事的,还不去换杯茶去。”   “站住。”   周芳姐儿靠在椅上撇了眼那丫头,“做事这么不尽心,打发了出去,看见了头疼。”   “夫人,我可是老太太那边过来,您怎么能随意打发了我出去?”   “到了我这就是我的人了,来人,叫了管家去,把他闺女给领回家去,瞧那妖妖娆娆的样儿,做给谁看呢?”   钱大志在一旁劝着,“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周芳姐儿瞪了一眼钱大志,“难不成你想给纳屋里去?”   “不敢不敢,那生意上的事已经够头疼了,哪里还想着这些。”   小厮很快叫了管家过来,管家在钱家做事多年了,又瞧不上周芳姐儿是个乡下丫头,对她多有怠慢,他闺女也是老太太的意思,专门从南陵州府老宅送过来的,想让老爷给纳了。   管家还想分辨几句,被周芳姐儿训斥了几句,“你们都当我眼瞎耳聋呢,这钱家,头一个看不起周芳姐儿我的就是你了,背地里少嚼老娘舌根了?老娘今儿告诉你们了,我娘家兄弟高中了举子了!”   周芳姐儿去周家那边送礼回来,心里就畅快,嫁到钱家两年多了,虽说是当家的主母,但连个小丫鬟都敢自己脸色看的,周芳姐儿什么不知道的,也只能受着这口窝囊气。   呸,什么老太太赏的丫鬟,以后别说一个小丫鬟了,就是那死老太太也不敢拿捏自己了,虽然那老太太没住过来开平县这边,但也没少膈应自己,周芳姐儿被欺压了两年了,今儿可算是痛快了。   钱大志今儿啥的顺着周芳姐儿,水涨船高,周家那边虽然家底薄了些,但人家说出去那可是有功名的清贵人家,以后少不得仰仗那边呢。   钱大志知道他媳妇儿心里气不顺,当日若不是瞧她是周家的人,肚子里又有了钱家的种,他还真不一定让她做了这正头夫人,钱大志搓了搓手,还是他钱大志的眼光好啊!   家中的事他不是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假装不知道,那边是他娘的,总不能给得罪了去,让周芳姐儿受点委屈就受了吧。   现在不一样了,那边人家哥儿夫是亚元,谁敢看清了去!   钱大志冷着脸处置了管家,又换了新人,那小丫头也给让领回家去了,周芳姐儿狠狠舒了口气,这胸口总算是畅快了!   “我娘家兄弟这么大的喜事呢,合该全府上下都知道,赏,都赏,一人赏半个月的月例银子。”   周芳姐儿就是让整个钱家都知道了,如今是他们周家发达了,看以后谁还敢看不起她!   钱大志也高兴,大手一挥让赏了下去,他现在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沈临川沾着点关系呢,那些过来打秋风也好掂量掂量,他们钱家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了。   赏钱一下去整个钱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周家出了个厉害的举子,连老爷都得巴结着呢。   “听说了嘛,是第三名的亚元呢。”   “咱这位夫人可是得意了,娘家一下子出了个这么厉害人物。”   “那是,商人哪里比得过官身,以后大家伙说话的时候可都得小心些点,可不能随意议论夫人了。”   “知道的,知道的,谁敢呀,就连管家都给赶了出去了,我们哪里敢的。”   虽然是下人,但周芳姐儿嫁进来之后不少人瞧不起她,老太太更是见她都不见的,连着下人都张狂了起来,嫌弃周芳姐儿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女娘,相貌生得不好,行为举止又粗鄙。   现在人家家出了个举子,就算是这胎肚子里怀着是个带把的,腰板都没这会儿挺得直。   周芳姐儿在钱家挺直了腰板,这会儿才咂摸出点做这大夫人的滋味,原来是这么的好。   所有人都对她恭恭敬敬的,说得话立马就办下去了。   周芳姐儿越发觉得自己眼光好,那会儿她觉得她大伯大方没少嘴甜,不似那三个傻蛋,拿了人家的东西还理直气壮的让人家供着呢。   她周芳姐儿果真是个富贵命,这沈临川考中了举子了,她头一个就跟着沾光。   沈临川考中举子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开平县,普通人家没多大关系,周有成同年去考的,一个高中亚元,一个名落孙山,周有成恨得牙痒痒。   觉得他的日子本不该是这样的,要是没了沈临川,他就是周家唯一的读书人,就算是没来这开平县,他也能靠着周大和他爹衣食无忧,但都变了,变了。   周有成把这一切不幸的源头都归结在了沈临川身上,觉得是他抢走了自己的东西。   沈临川在家读书呢,他早就不把周有成给放在了心上了,一切都已经改变,他不是曾经的沈临川,他爹和夫郎都好好的,沈家那边也没有因为他而垮掉,全家人都和和睦睦的。   周宁给端了碗茶水过来,“歇歇,看了半天的书了。”   “不累,和白鹿书院那会儿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天气渐冷,又添了衣裳,前两日他大哥过来了,说院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着了小徒弟给清扫出来就成了,让挑个吉利日子搬过去就成。   周宁帮沈临川揉了揉额头,“好快呀,咱来这开平县都三年多了,后日也要搬田庄去了,那边清净,到时候就没有人过来打扰了。”   虽然闭门谢客了,但免不了有人来敲门,一个月已经过去,他大哥紧赶慢赶把院子给收拾了出来,就是为了让他弟弟能清净地读书。   他们隔壁的宋家已经搬走了,听说是有个富商看中了他家的院子,花了五百两的高价给买了去,当做自己儿子读书之地。   沈临川他们住得院子听说也快被卖掉了,这家东家高兴的不行,八宝葫芦巷子离白鹿书院不算近,住在自己院子里的读书人中了举子了,一下子就把地价儿给抬了上去了。   别说他这个院子了,一条巷子里一下出了两个举子,一个解元,一个亚元,谁来了不得说上一句风水宝地呀,一条巷子的房子租金都涨了不少。   十月二十二,恰逢小雪,宜搬家安床。   沈大哥特意给挑了这么个好日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沈大哥拉了牛车过来帮着一道搬家,住了三年多了在这,东西也不少,周家这边一辆马车,一辆骡车,沈家那边一辆牛车。   三辆车都给拉得满满当当的,罗青山一家也过来了,赶着辆骡车过来帮忙。   一早上热热闹闹给了搬了家。   家中的大黄三团,鸡鸭全都给带去,装在车上很是热闹。   邻居们纷纷过来看看,“沈举人,搬家了这是,去哪呀?”   沈临川只是笑着说搬个清净的地方好读书,一行人赶着车走了。   在来这田庄,只见果园的叶子已经落了个干净,只剩枝头一些没摘下来的柿子挂在上面,红彤彤地很是好看,水田暂时空着,里面的杂草都给锄了个干净,只等着明年春日插秧呢。   旱田的冬小麦已经冒出了头,绿油油一片,规整又漂亮,沈临川看得心中欢喜,“爹,这些日子辛苦了。”   周大满脸笑容,“哪里辛苦了,都是找了村里人,爹看着就行了。”   到了院子沈临川更是吃了一惊,只见院门刷着漂亮的黑漆,上面是两个金色铜制的椒图,嘴上衔门环,保家宅平安。   大门上挂着周宅的牌匾,上面瓦片四角飞延,用得都是新瓦片。   沈大哥一脸的自豪,这院子可都是他带着人弄得,“瞧瞧,有啥要改的地方尽管和大哥说,太匆忙了些,有些地儿难免疏忽。”   “多谢大哥了,已经很好了。”   进了院子就看见所有门窗柱子都刷了新漆,瓦片也都换成了新的,屋里座椅案几一应俱全,全都是新的。   那会儿买方家的田庄的时候,方家儿子是个败家子,屋里的家具都变卖得差不多了,沈大哥全都打了新的,弄得又漂亮又大气,整个院子恨不得都给翻新了一遍。   周宁也很是高兴,“大哥弄得可真好。”   沈大嫂也高兴,“那床也都是新的,那会儿你两成亲,这边也陪过去什么东西,这次让你大哥给打了个大床,被褥什么的,大嫂又给你们做了几床出来。”   沈临川心里暖暖的,“多谢大哥大嫂了,这么翻新怕是银子都不够使的,差多少我拿给大哥大嫂。”   沈大哥直怪沈临川客气,“差不了多少,就当是我和你大嫂送你们的乔迁之礼。”   “好。”   今儿来得人多,众人三下五除二把东西都给归置好了,许知凡和叶景兰也都带着东西过来了,带的都是蔬菜米面油这些,中午就能直接开火了。   一众人都下手帮忙做饭,摆在敞厅热热闹闹举杯相庆。   沈大哥高兴得红光满脸,没想到他二弟有这个造化,“这院子打理得匆忙,等来年春天了院中种些花草更是漂亮了。”   沈大嫂也说道:“这院子大,临川宁哥儿,你们要不要找个粗使的婆子什么的,这么大个院子呢,单是打扫一遍下来也怪累人的。” 第112章   “大嫂, 我和宁哥儿也是这个意思,到时候添个做饭的婆子,会针线活儿的女娘小哥儿,还得有个做粗活的汉子, 这么大个院子我和宁哥儿收拾不过来, 只是刚搬过来, 到时候找了人牙子慢慢挑。”   虽然买了个田庄,几年下来积攒的银子没剩多少了,但沈临川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找几个仆从还是用得起的,他要读书, 家中琐事总不能让他家夫郎干,他还心疼呢。   沈大嫂把这活儿计给揽了过来, “你两都忙, 这点小事大嫂给你们办了,这田庄附近多得是村庄,还能找不到人不成?找了人牙子过来少不得要些中钱,一点小事,大嫂给你们办了。”   沈大嫂是个会过日子的, 铺子给打理得朗朗利利的,那会儿周大找人种田,沈大嫂忙前忙后找人, 周围几个村子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村里人只当她是田庄的管事娘子,有时候还和她说上一些闲话,沈大嫂就这一会儿心里都想好了几个人。   这给她二弟和二弟夫郎家找仆从呢,人要老实能干还要干净,在来个小哥儿女娘做些细致活儿, 帮着做饭洗衣绣花做衣裳。   她二弟夫郎是个老实人,话少心眼又实诚,不能找那种滑头的,到时候再欺负到她二弟夫郎头上。   一直热闹到下午半晌,天气冷了些了,众人纷纷离开了,三进的院子很大,现在只住了沈临川他们三人,显得院子很是空荡。   沈临川还给他大哥一家留了院子,到时候虎子小鱼休假了能过来住,人多了也热闹。   沈临川今儿高兴,索性歇息一日,等明天了再接着用功,趁着这会儿空闲,沈临川一手拿铁锹,一手提着那篮子红薯,准备把红薯给埋到院子里。   冬日天冷,沈临川怕红薯被冻坏了,来年就不能用了,那他得心疼死了,这可是田庄里最宝贝的东西了。   周宁也帮着一道,两人挖了有半米来深的坑,下面铺上了一层稻草,上面也给铺上一层,最后用木板给盖好,上面又铺上一层稻草保温。   这样红薯种球就不怕冻坏了,四周也都给封好,也不怕老鼠偷吃了去。   两人相视一笑,他们如今也有了自己的田产庄子了。   厨房离他们睡觉的地方有些远,一早就烧了水洗漱好了,沈临川笑着说道:“这么大个院子没有仆从确实不方便,单是提热水就得走上一会儿。”   沈临川先滚到了床上,新做的四柱雕花架子床,被褥什么都是新做的,躺上去很是舒服,沈临川拍了拍床,“宁哥儿快些过来,大哥给咱打得床可真舒服。”   周宁洗漱好也过来了,头上的簪子已经拔了下来,头发微微卷曲散落在肩头,上了床就落下了围帐。   沈临川早就忍不住了,扑着人给扑在了床上,叼着人又啃又咬的,周宁被膈得皱了下眉,沈临川以为他咬疼了,忙亲了一口安抚,“哪里疼?”   “硌得慌。”   沈临川坏心眼地动了动,“还能是啥硌得慌。”   周宁推了他一把,“床铺下有东西。”   两人正亲成一团呢,这会儿坐起来一看,那铺子下面盖了不少的红枣桂圆,沈临川笑出了声,“肯定是大嫂放的,给咱两的新床讨个好意头。”   这会儿不上不下的,沈临川忙给找了件衣裳全给兜了出去,搂着又亲了起来,周宁难耐地踢了他一下,“沈临川,快些……”   “来了,来了。”   一夜好眠,住进新院子清净了不少,沈临川在家安心读书,这下总算是无人打扰了,周大吃了饭去肉铺子看看,周宁有时候也跟着去酱菜铺子,回来就给沈临川做饭。   现在铺子里都有伙计在,他们只需要看着点就成了,酱菜铺子还有沈大嫂在呢,更是给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没两日沈大嫂就领了人过来,是附近村子的人家,家底她事先都给摸得透透的,保管是老实能干的。   沈大嫂头两日就先知会的周宁,让他到时候和周大叔都在家看看,不满意了她去村子里再挑。   离田庄最近的一个村子叫桃花村,之前村子里年轻汉子没少给方家种地,方家田庄换了东家的事,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   沈大嫂在铺子里说这事的时候周大也在,周大摆着手说让小两口做主就成了,他在这看着两间铺子。   到了那日沈大嫂带着人一道过来了,沈临川和周宁坐在敞厅的交椅上看人,沈大嫂把人领过来一一给介绍。   “那汉子今年二十八,叫田力,孤身一人,家中穷娶不上媳妇儿夫郎,愿意卖身到这边,我瞧着是个种田的好手才给领了过来,家中的粗活儿都能让他做,还能帮着种田。”   沈临川点了点头,“多谢大嫂了,这个留下来。”   明年开春要种红薯,到时候需要个年轻汉子帮着一道做,口风都要严实不能出去乱传,刚来留下来明年帮着一道种地。   原是打算找一些长工的,没想到有个愿意卖身过来的,而且家中也没有什么事,沈临川瞧着那汉子生得身形壮硕,她大嫂是个会找人的,原想着明年再找人呢,没想到这个刚好合适,先留下看看。   “那个大娘叫玲花,村里人都喊她花大娘,擅长做饭。”   只见花大娘穿着件干净利落蓝粗布衣裙,头发也梳得服服帖帖的,看着是个干净讲究的。   花大娘上前一步行了礼,“奴家就住在村子里,家中儿孙和睦,没啥事,绝对不会给主家找麻烦的,那灶上的事放心交给俺就行,俺之前是跟着席面娘子打下手的,会得多些。”   这是给家里做饭的,沈临川小声问他家夫郎,“瞧着可还好?”   “可以的,只要不邋遢就成。”   周宁没什么意见,他大嫂亲自帮他们找得人,比人牙子领过来的放心多了,家里不要进什么心思不好的人,怕扰了沈临川读书。   另外两个年岁小的,一个叫秋雁,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一个叫冬喜儿,是个十二岁的小哥儿,家中兄妹多,早早打发出来做活儿了。   留下来干些轻便的活儿,做衣裳打扫屋子,帮着灶房上搭把手,瞧着都是伶俐的,都给留了下来。   田力是卖身到周家的,院子里一应杂事都让他管着,一个月是一两半的月例银子,花大娘是灶房娘子,一天四十文,秋雁冬喜儿一天三十文,一个月四天的休息日,春冬各一身衣裳,年节另算。   秋雁和冬喜儿高兴得不行,年岁小,什么表情都露在脸上,原以为一年能回来两三次都不错了,那知道竟然还有让休息的日子,这待遇比在县府做工还好呢。   沈大嫂轻咳了一声,这院子里的待遇好,说出去了村子里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过来呢,怕沈临川二人脾气太好不好辖制。   沈大嫂板着脸说道:“主家仁厚,以后做工的时候都认真一些,若是发现谁偷奸耍滑的一概回家去,我另寻了人过来。”   四人齐齐应了一声,沈大嫂朝着周宁笑着说道:“如今人手都齐全了,你们小两口也不用那么辛苦了,临川也能好好念书了,我先领着他们去把东西给放下,有啥事给大嫂说就是了。”   “多谢大嫂了。”沈临川道了谢。   沈大嫂摆了下手,“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沈大嫂安排妥当就赶着骡子回铺子里去了,小两口年岁轻,这种事她给打理了也放心,省得家中进了什么手脚不干净的人。   她们沈家如今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全靠他这二弟帮着,要不然哪里能过上现在这好日子。   她男人开了木匠铺子,平日里带着徒弟做摇篮推车宝宝椅这些,要是有盖房子的大活儿了也去,忙得很,她和宁哥儿做着酱菜的生意,如今生意都是越做越好,钱包也是一日赛过一日的鼓。   沈大嫂赶着骡子不由哼起了乡间小调,要不也给她家找上个粗使的婆子,她也忙哪里有空给两个孩子做饭的,到时候添个婆子,一个月也就一两的银钱,洗衣做饭都不用她操心了。   沈大嫂越想越觉得好,改日去桃花村再挑上个婆子回来。   家中添了四个人,空荡的院子一下子就有了人气,周大赶着骡车从县府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两个年岁不大的小哥儿女娘坐在门口那做针线活儿呢,看见他回来了忙站了起来,齐齐喊了声周老爷。   可把周大给吓了一跳,他一个杀猪的汉子哪里敢做什么老爷呀,“这是谁家的小哥儿女娘呀,来玩的?”   田力看门呢也过来抱拳行了个礼,“周老爷安好,我们是周家招过来做工的,我是买身到周家的,周老爷有什么事尽管差事,秋雁和冬喜儿也是来做工的。”   周大这才想起来,他大嫂说要带人过来做工,他都给忙忘了,家里多了几个陌生人周大觉得有些不得劲,几人又一口一个老爷喊得他更是不得劲,忙摆手道:“我哪是什么老爷呀,喊我周大叔就成。”   冬喜儿是个性子活泼不怕人的,见周大被喊了声老爷脸都红了,越发不怕了,“那怎么成,您是周家的主人,不喊您老爷不合规矩。”   周大手足无措赶紧走了,来了敞厅见小两口这会儿都在那,忙说道:“临川你和他们说,别喊什么周老爷,喊得我心里一咯噔咯噔的,折煞我也,喊大叔就成。”   沈临川喊了人过来,这称呼是得好好定定,喊他沈少爷也是给喊得尴尬不已,“我家也是乡户人家出身,没那么多规矩,以后就喊我爹周大叔,喊我沈相公,喊我家夫郎周夫郎。”   冬喜儿捂着嘴笑了,“我看他们都是喊东家的,不如就喊东家。”   沈临川觉得也好,就让他们以后都喊东家就成了。   没一会儿花大娘喊了秋雁冬喜儿去端菜,上了菜几人都在一边候着,周宁下筷子的时候朝沈临川看了看,被人盯着吃饭怪不得劲的。   沈临川失笑一声,“你们也都去吃饭,一会儿过来收了碗碟就成了。”   “哎!”冬喜儿脆生生答了一声。   花大娘笑得和气,“头一次做饭,东家你们尝尝,要是有不合口味儿的,我下次给改了。”   桌上放着四菜一汤,四喜丸子,山药小炒肉,小葱拌豆腐,素炒豆芽菜,还搭了一碗鸡蛋甜汤。   沈临川先给他家夫郎夹了菜,“尝尝花大娘的手艺,我瞧着是挺好的。”   今儿做饭之前花大娘就先过来问了主人家的口味,大东家爱吃荤腥,少东家是读书人口味清淡些,夫郎的口味重一些,又喜甜口,花大娘记在了心里,力求让每个人都满意了。   周宁尝着也挺好的,点了点头,“挺好的,你们也快些去吃饭。”   四人这才离开了,等人一走周宁暗中松了口气,“头一次被人家伺候,怪怪的。”   沈临川笑着说道:“习惯就好,都是靠自己本事吃饭的,咱家不做弄人家,只当是过来做工的就成。”   周宁点头,他哪里敢作弄人家呀,都一样的人家,何苦为难人家。   家里添了四个帮工,活计儿都有人做了,院子里里里外外都收拾好得干干净净的,周宁想下手做些活儿都找不到的,干脆就往铺子里跑,他和大嫂一道做油酱菜去。   到了冬日没有什么新鲜的蔬菜,这油酱菜的生意格外的好,买上一小坛子能吃上好久,也不用炒菜了,喝粥吃米饭的时候都能搭上一口,是不少贫寒人家的不二之选。   入夜沈临川和周宁正睡觉呢,听见前院传来打斗声和大黄的叫声,有人呵斥了一声,“站住!”   又是一阵叮呤咣啷的声音,沈临川二人也被惊醒了,沈临川起身点了蜡烛,“你在屋里,我去瞧瞧。”   “我也去。”   两人都相互担心对方,都不肯独自留在屋里,一道披了衣裳出来了,出来一看田力正压着个人过来呢,一脚给踢得跪在了地上,“东家,是个翻墙进来的小贼,让我给拿住了。”   这小贼被发现之后慌不择路,被田力追赶给按住了,一院子人都给吵醒了,周大也出来了,一看家中竟然进贼了!   在周大眼中,这一院子一个读书人,两个小哥儿,一个大娘一个女娘,都是需要护着的人,他家这才搬过来小半个月,这院子竟然进贼了,可见是看他们人少。   秋雁和冬喜儿也拎着灯笼出来了,两人吓得不轻,年岁又小,躲在花墙旁边小心翼翼看着,“雁儿,进贼了,吓我一跳,还好田力哥给抓住了。”   花大娘推了两人回屋睡觉去,两人又害怕又想看热闹不肯走。   花大娘带着两人睡在灶房旁边的屋子,她自己一间,秋雁冬喜儿一间,田力看家护院干粗话的,睡在门房那,大黄也睡在,门口,贼人一进来大黄就发现叫了起来。   借着烛火,田力拽着那人的头发给拽了起来,一瞧是村里的熟人,“东家,是村子里的闲汉,叫二蛋的,平日里就爱偷鸡摸狗的,竟翻到咱家来了。” 第113章   沈临川冷哼了一声, 无非是觉得他们是外乡过来的人家,外面只当他们是读书人,好欺负,这才敢偷了过来。   “明儿一早拿了我的名帖送到衙门去。”   那小贼一听要送到衙门瞬间吓得直磕头, “老爷我错了, 我错了, 我鬼迷心窍,再也不敢了,别把我送衙门呀!”   这小贼怕了,平日里在村里偷些吃的,去敲敲寡妇的门, 都是一些小事,村里人骂上他两句也就放过他了, 怕他缠上去一直偷, 原以为是个有些钱财的读书人家,没想到踢到了铁板,张口就要给他送衙门去!   “田力,堵住嘴捆牲口棚里去。”   “是。”   田力从腰间抽出汗巾给那小贼堵上了嘴,拖着给拖走了, 这都入冬了夜里天都冷了,沈临川握了下他家夫郎的手,这一起来手也冷了, “都回去睡觉吧。”   几人各自回屋睡觉去了,沈临川二人也回了卧房,“快些上来暖暖。”   周宁上来了,沈临川抓着他的手给暖了暖,“这院子大, 家中哥儿女娘又多,田力一个人顾不过来,明儿让田力在寻摸两个靠谱的汉子过来看家护院。”   周宁点头,“嗯,是得找了人。”   主要是怕他相公一个读书人,要是被伤到了可怎么办,家中还有做工的哥儿女娘,都得小心看顾着。   两人都相互担心着对方,都觉得这护院是必须要添的,多几个年轻的汉子大家都能安心。   秋雁冬喜儿两人也回了屋子,院子里进了贼人,两人吓得有些睡不着。   冬喜儿裹了裹被子,“雁儿,我还是头一次见东家冷脸,虽然离得远没瞧见,但他说话好,好严肃,有点吓人。”   “咱好好做工,东家一看都是厚道人,又不会骂我们,你怕什么。”   秋雁虽然平日里不爱说话,但性子比冬喜儿稳重了不少,她们来周家田庄做工小半个月了,吃食儿什么的都好,顿顿都能沾到荤腥。   住得也好,比在家中和几个姐妹哥儿弟儿挤一块强多了,活儿也不重,洗洗碗扫扫地,做些针线活儿。   沈东家周夫郎一直待她们很好,连句重话多没有说过的,周夫郎有时候还教他们读书识字呢,最是和气不过了,今儿东家发了脾气了,那也是因为家中进了贼人了。   冬喜儿觉得也是,“雁儿姐,你说得对,咱做好自己的活儿就成。”   秋雁接着说道:“我三叔家的红儿姐你不是知道,在县府人家做工,听说那家主人刻薄,一天到晚都得干活儿的,夜里还得洗衣裳看小孩的,一睡觉就被踢醒,见不得一刻空闲的,就那不少人家还想送了去做工的,哪有我们这好?”   冬喜儿吸了吸鼻子,乡下日子苦,他们这离县府又近,县府那边有要小丫鬟小哥儿的,每家都恨不得送过去,那管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只要能给家里挣银钱就成了。   如今得了这么好的活计儿,冬喜儿越发觉得幸运,他爹小爹待他不差,但家中孩子多,有了活计也得出去干活,要不然只能饿肚子。   “雁儿姐,东家待咱真好,顿顿都有肉吃。”   “咱在这好好做,这么好的活计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哎!”   两人这会儿睡不着说话呢,隔壁花大娘听得一清二楚,见这两个小的还在说呢就隔着墙说了句,“雁儿,喜哥儿,不早了还不睡,白天犯困看你们怎么办。”   秋雁回了句,“哎,知道了花大娘,我们这就睡。”   冬喜儿儿今儿头一次见沈临川发脾气有些害怕,说了会儿话也不怕了,他又没做错什么事,怕什么,东家两口子待自己都是极好的。   第二天一早周家众人就早早起来了,花大娘烧火做饭,秋雁帮忙择菜,冬喜儿端着盆子去给东家送洗脸水。   沈临川早就起了,打拳练剑,等冬喜儿送过来洗脸水后洗漱晨读,日日都是如此,冬喜儿也摸出来规律了。   沈临川站在面盆架那洗脸,冬喜儿偷偷看了过来,东家还是和之前一样和气,昨天厉声呵斥那小贼的时候,他都吓了一跳。   沈临川见冬喜儿一直偷自己,以为他是被昨日的小贼吓到了,秋雁和冬喜儿两人年岁都不大,也就和沈虎子一般大,十二三岁还是小升初的年岁呢,还是个小孩子呢,重活儿什么的一概都不让干。   “瞧什么,那贼人已经抓住了,今日让田力寻两个看见护院的,日后安心睡觉。”   沈临川安慰了两句,怕小孩子吓到了。   冬喜儿摇了摇头,“没吓到,就是觉得昨儿东家好威风,连我都吓到了。”   沈临川失笑一声,“去忙去吧。”   “哎。”冬喜儿拔腿就跑了。   田力也过来了,站在廊下等着沈临川示下,沈临川擦了手进屋拿了他的名帖,“骑着家中的马去。”   田力应了一声,拿着名帖走了,田力识得几个字,只见名帖上写着东家的名字,里面写了东家的名字还有事由等。   田力把名帖往往眼前挪了挪,惊讶地发现东家竟然是举子!   方家的田庄换了东家,听村里的汉子说,他之前见过一次,是个面皮白皙的读书人,往荒地那一站连草和庄稼都分不清的。   村子里的人都认为是家中有些钱财的读书人,又是从其他地方搬过来的,二蛋儿怕以为这周家好欺负,这才敢偷上来,没想到竟然偷到举人老爷家,这才不管他认识什么阿猫阿狗的,少不得重罚一番。   田力骑着马带着二蛋儿走了,二蛋儿堵着嘴,被田力牵着绳子,一路出去了,路过桃花村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一看就知道咋回事。   “呦,这二蛋儿偷到了周家院子了,田力这是要怎么办呀?”   田力板着脸说道:“东家说了让送衙门里去。”   “这次偷了什么东西了?”   “没偷什么。”   “没偷什么东西,那衙门哪里管我们这种小事呀,送过去也没用。”   跟在马后面的二蛋不住地点头,他堵着嘴不能说话,他只是翻了个院子,也没偷什么东西,就算是送过去县令老爷那么忙呢,哪里有空管这些呀,这也是为什么他敢在村里偷鸡摸狗的原因。   田力瞅了一眼身后的二蛋,这腌臜玩意还敢应和着点头呢,田力下手猛得扯了下绳子,二蛋差点摔地上。   “二蛋,这次算你倒霉,偷谁家不好,偏偏偷到了举人老爷家,你说那衙门管不管?”   二蛋吓得脸都白了,他知道这田庄的新主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里知道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老爷啊!   他要是知道,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偷到举人家里去啊!   田力说完就牵着人走了,东家这么做也是想震慑一番,省得那些歪了心思的人以为这田庄的新东家是好欺负的呢。   村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天爷呀,那周家田庄的东家竟然是个举人!”   “二蛋这下完了,竟然偷到了举人家。”   “也好,那二蛋惯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这下好好整治一番,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偷村子里的东西了!”   “真的是举人?那官老爷都喜欢住在县府州府这些大地方,举人能住在咱这地儿?”   “还能是假的不成,田力都牵着人往衙门里送了,等二蛋回来就知道了。”   “我,我还以为是个家底薄的,那周老丈说他是个杀猪的,我,我还和他玩笑过几句呢,人家不会儿记着我说得那些浑话吧?”一个年轻汉子有些吓到了。   之前周大来村子里找人做工种田,不少年轻汉子都去了,那周老丈很是随和性子又爽朗,年轻汉子混在一起,歇晌的时候说啥的都有。   “应该不会和我们一般见识,以后见了周老丈家的人可得恭敬点。”   桃花村传了起来,原来这田庄的新东家是个举人呀,他们这些乡下人家哪里见过什么举人呀,见过最大的也就是秀才了,单是个秀才都比他们威风多了,识字能书会算的,乡下人都敬着呢。   田力牵了人送到了衙门,递了名帖上去,小贼很快就被带了进去,这种小事哪里需要县太爷出面的,师爷上来就给扔了令签,着衙役重打了那二蛋二十大板,臀部给打得血肉模糊的,打完人就给扔到了衙门外。   田力瞅了一眼就骑着马走了,这二蛋在村里混不吝,一般人不敢招惹,怕他犯浑,在村子里霸道惯了,被打了一顿也活该。   二蛋趴在地上直哎呦,也没有人管他的,这一顿好打,让他再也不敢手脚不干净了。   田力回了田庄去复命,沈临川听说被打了二十大板只是嗯了一声,若这次不严惩,那些地头蛇小混混当他家是好欺负的呢,索性一下子立住了,看谁还敢动歪心思。   又着田力选上两个手上有些功夫的汉子看家护院,人要老实可靠,田力下去找人去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沈临川安心读书,搬过来之后确实比县府那边安静多了。   一场雨过后天气越发冷了起来,沈临川站在门口看了看天,下次再下怕就要落雪,这几日日头还算好的呢。   趁着这几日天好,沈临川让田力带着两个护院在向阳的农田挖了下坑,每个坑直径大约三米来宽,一米来深,如今有了田庄了,这两年蚊香生意没有头两年好了,沈临川想着既然有了田庄了,现在可以用起来了。   沈临川特意选了离庄子最近的地儿让挖,就怕到时候菜种下来被人家给偷了去。   周宁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家地儿被挖了好几个深坑,还以为他家的地是被什么人给破坏了呢,回来一问他相公原来是想种菜呢。   周宁一头雾水,“种菜?”   冬日天寒哪里能种成菜的,一个冬季普通人家吃得最多的就是萝卜菘菜还有酱菜菜干这些,一个冬天都难吃到像春夏那时的新鲜蔬菜。   沈临川笑着点头,“嗯,种菜,现在有了田庄了,也得好好用起来了。”   周宁好奇不已,“马上天都要冷了,这种什么菜不都得被冻死了。”   “放心好了,咱种些冬日里不容易冻死的,外面那些坑是菜窖,我打算在里面种韭菜和生菜。”   “能种成吗?”   “问题不大,现在是冬日田庄里没啥进项,先种些菜,也好有个进项。”   周宁向来听沈临川的,他长这么大倒是没听过冬日还能种菜的,冬日里的菜吃来吃去也就那两样,这也是为什么一到了开春春菜格外贵的原因,吃了一冬天的萝卜菘菜了,谁不想改改口呀。   冬日天寒没什么新鲜蔬菜,不像春夏秋三季,菠菜芥菜矮黄生菜韭葱、胡瓜葫芦紫茄山药芋头这些,三季都有新鲜的蔬果上来,唯独这冬日没有可吃的。   “我听说也就那皇帝老儿到了冬日了还能吃上新鲜的菜,房间里用炭火日夜不停地温烤着,我们小老百姓哪里能吃得起。”   周宁想若是他们能在冬日里种出来了一种菜,那这进项就不会小了,那暖房出来的菜价值千金,他们寻常人哪里能吃得起的。   沈临川点了点头,“单是那炭火日夜不停地烧着我们就用不起,更别说还得人专门看着,我们就只种韭菜和生菜两样,头茬的韭菜大概三十天就能出来,刚还天冷的时候拿到县府去卖。”   周宁对沈临川的菜窖种菜格外的感兴趣,韭菜生菜放在其他三季不算什么新鲜东西。   特别是春韭菜,两文钱就能买上一把,割了一茬还能割几茬,最是普通不过的菜,若是冬日能种出来韭菜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周大也知道了沈临川要种冬菜的事,和周宁一样都格外地赞同,反正冬日里那片地闲着也是闲着,周大那会儿特意空了片好地,就是打算开春种菜的,没想到他哥儿婿先给用了去。   反正一片空地,菜种子又不值上几个钱,就算是种不成了损失也不大,明儿把地一平照样能种菜。   趁着现在日头还算好,菜种种下去还能发芽,就连周大也拎着铁锹下地挖坑去了,最后索性全家都下了手,沈临川特别喜欢这种家庭活动,热闹。   沈临川心情格外地好了,来了这田庄读书清净不说,还能劳逸结合,读书累了就出去干活松松筋骨。 第114章   冬日种菜, 说出去像是闹着玩,虽然不费什么银钱,但挖菜窖也得费些功夫。   他爹和夫郎不会说他是异想天开,觉得这想法好, 试试, 身体力行地支持。   最后整个田庄的人都下手一道挖菜窖, 秋雁冬喜两人帮着往一边弄土,没几日就挖了十来口菜窖出来。   周大赶着骡车去买韭菜根去了,沈临川和周宁带着院子里人编稻草垫子,花大娘她们在家都是干惯了农活的,不用教, 稻草垫子编得又快又好。   几人围坐在一块晒着太阳说着闲话,花大娘几人编的时候都不用看的, 手指翻飞间编得格外得好。   沈临川是头一次和宅子里的人干活, 刚开始秋雁冬喜不敢说话,不知道为何,明明沈东家瞧着很是和善,待她们重话都没有说话的,就是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了。   虽然周夫郎看着是个严肃不爱说话的, 但处两天就知道了,周夫郎看着是个硬的,内里却是个软的。   秋雁冬喜儿二人在周宁面前就觉得放松多了, 时常和周宁说说笑笑的,有时候周宁还帮着一道下厨,几人关系越发亲近了起来。   两人是不敢和沈临川闹得,总觉得沈临川不大好相处,主人家就是主人家, 他两不敢。   沈临川不大会编稻草垫子,和他家夫郎挨在一块还得教教,编出来的稻草垫子也没有花大娘几人编得好。   花大娘瞅着那有些歪歪扭扭地稻草席子笑了起来,“没想到我还能比举子有个长处呢。”   沈临川也笑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这编席子的功夫别说比不大花大娘你了,就连秋雁二人都比不上的。”   冬喜儿这么一夸得意了起来,“我打小就跟着我小爹干活呢。”   花大娘这么一说,院子里气氛没刚开始紧张了,越发热闹了起来,冬喜儿壮着胆子问道:“东家,咱这菜能种成吗?”   “试试就知道了,我也不敢打包票。”   “要是能种成了,那我们都能吃上新鲜的菜了!”   几人坐在一块热热闹闹地说着话,花大娘见识多,之前跟着一个厨娘给人家做席面,三里五村的消息最是灵通了,不时地说些趣事,逗得几人都笑了起来。   尽管天气已经冷了,薄夹袄都已经穿上了,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身上也暖烘烘的,大黄叼着稻草甩了起来,被沈临川打了下脑袋这才老实了下来。   三团竖着尾巴围着几人转,又跑到稻草席子那伸个懒腰,磨了磨爪子跑远去了。   一天的功夫稻草席子就编好了,挖了二三十口菜窖,有两亩地那么多,这几日大家伙儿都辛苦了,周宁让他爹从铺子里回来的时候带上两桶大骨头,一锅煮出来让大家都放开了吃。   趁着现在天气还算好,沈临川赶着把韭菜给种了下去,选的都是一年的韭菜根,整齐地种在菜窖里,撒上一层牲口粪和细沙覆盖,最后用草席子给严严实实地盖住。   怕天冷韭菜受冻,稻草席子盖好之后再抱上些稻草给撒上一边,生菜也一样这样种,一天的功夫就给种好了。   冬喜儿拍了拍身上的稻草,“雁儿姐,你说盖这么严实,那能种出来菜吗?”   “东家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比我们懂得多,或许能种出来呢。”   冬喜儿觉得有道理,“雁儿姐你说得对。”   沈临川这几日忙着种韭黄和生菜,种完之后又接着读书,这用菜窖种菜的法子简单,若是他们种成了,那明年就有不少人家学着种,沈临川不贪,今年能挣到银子就成。   而且菜窖挖了也不是说只能种这么一年,就算是春秋两季了也能盖着种韭黄,韭黄是个四季都能种的菜,那菜窖种韭黄一年都能用。   韭菜根和生菜种下有小半个月,冬日头一场雪就落了下来,周宁怕雪下大冻坏了菜窖的菜,带着斗笠还特意去菜窖那转了一圈。   种下去的韭菜已经发芽了,和春日里种下的韭菜不同,菜窖里种的韭菜发出来竟然是嫩黄色的,跟刚孵出的小鸡崽的颜色似的,他头一次见这种颜色的菜,很是欣喜。   他们的菜窖真的在冬日里种出了菜!   周宁对这些菜宝贝的不行,每天都要转上几遍,沈临川吃了饭也陪着他家夫郎一道转。   沈临川到不是很稀罕,他一个现代人,冬日里反季节菜不少,塑料大棚技术成熟,还有无土栽培技术,在这没有塑料膜那么好的保暖技术,他们又不是王公贵族用暖房,只能用这菜窖来种菜。   地挖得深一些有保暖的效果,再加上牛粪散热,上面盖着稻草席子,白天太阳一照,菜窖里温度能达到韭菜发芽的温度。   二十来天之后韭黄已经长到了一乍那么高,尽管还没有长成呢,沈临川就割了些上来让大家伙都尝尝鲜。   沈临川亲自下厨炒了两个菜出来,最经典的韭黄炒鸡蛋和韭黄炒肉丝,让大家伙都尝尝。   周大空了也常去地窖转转,知道这韭菜长得多高了,今儿头一次炒菜,配着米饭来了一口,忍不住点头,“好,好,这韭菜吃起来比春韭少了辛辣之味儿,也更鲜嫩。”   现在已经入冬,能吃得新鲜菜翻来覆去就那两样,突然吃了口微微辛辣的韭菜,舌头上的味蕾都打开了。   沈临川也是许久没吃什么新鲜菜了,突然来了口韭黄炒鸡蛋,确实鲜美无比。   小厨房里,花大娘和秋雁两人也在吃饭,天冷了之后她们就喜欢围在灶台吃饭,田力那边给送到门房,三个大男人在前头那吃。   灶台下有些剩余的炭火,花大娘给掏了出来,吃饭的时候围着炭火盆子暖和。   冬喜儿端着碗大口大口扒着饭,撑得脸都更加圆了起来,“花大娘,这黄色的韭菜可真好吃!”   秋雁儿也嗯嗯点头,“这韭菜到了春日不是什么新鲜东西,好久没吃了,大冬天突然吃上觉得格外地好吃。”   “东家说了,这不叫韭菜了,叫韭黄。”   “韭黄呀,听着还怪好听的,不愧是读书人,给个菜起名字都这么好听。”冬喜儿嘿嘿笑了起来,“花大娘你说这韭黄咋卖呀,是不是很贵呀?”   “那是不会便宜了,这冬天一条街上都是卖菘菜萝卜菜干的,哪有什么新鲜的菜,肯定不会便宜了,说不定比咱的工钱都贵哩。”   冬喜儿瞪大了眼睛,“这,这么贵呀,东家真好,舍得给咱吃这么贵的东西。”   “傻孩子,物以稀为贵没听过。”   秋雁心思活络,“花大娘,你说这种韭黄的法子我们自己家能种吗?”   这冬日种菜的法子没人用过,说不定还能种其他菜呢,到时候家里不就富裕了起来。   花大娘训斥了她一句,“别乱在外面传,东家们愿意往外面说那是他们的事,若是东家不愿意,到时候传出去了,咱几个的活儿都干不成。”   秋雁忙点头,“我不说不说的。”   种菜的时候她们也没去看,都是周老东家和田力他们种得,就连那两个护院也只是帮着去盖了稻草席子。   她们也只知道是往坑里种菜,其他的也不知道,乡下人家地少,地里种粮食都不够吃的,若是没人教谁也不敢这么大片的种,若是种不成了,那来年没吃的,搞不好要闹出人命的。   天气越发冷了,沈临川读书的时候炭火都已经点上了,要不然冻手。   周宁去铺子里也不去那么早了,和他爹一道,等到半晌暖和了再去,家中两个铺子都有伙计,就算是不去也没事的,周宁有时候无聊就时不时去看看。   天气越发冷了,早上起来说话都有雾气的,沈临川像往常一样起床先锻炼下身体,今天又去了菜窖,韭黄种下去已经三十天出头了,正是最鲜嫩的时候,沈临川跳下个菜窖割了一片韭黄出来。   种生菜的菜窖也看了看,冬日天冷,生菜长得慢,如今都种下去一个月了,生菜还只有成人拳头那么大,而且长得不如春日茂盛,有些蔫,但是东西里难得的绿色蔬菜了。   沈临川看完之后就把菜窖给封好,一菜窖的韭黄能割上三茬,算着日子最后一茬韭黄刚好赶上过年,到时候价格还能往上涨涨。   生菜就只能摘一茬,摘完就没了,等长大了些再摘。   沈临川割了满满一篮子,提着回了院子。   周宁也早已经起来了,没看见沈临川的身影,他就去厨房瞧了瞧,看见花大娘正在包包子呢,挽起袖子也包了起来,回来就看见屋里放着一篮子脆生生喜人的韭黄。   根部是白色的,叶子是嫩黄色的,足足有小臂那么长很是漂亮。   “割这么多韭黄下来呀?”   沈临川放下手里的书伸了个懒腰,“自从搬到田庄来,还没有到县府转过呢,今儿天不错,一道去给大哥他们送些韭黄,然后找找顾客。”   “好呀。”   周宁也有一阵没见过虎子小鱼了,今儿也不知道在不在,还有意哥儿他们都去瞧瞧去。   早饭是菜干豆腐包子,再搭上一碗粟米红枣粥,沈临川特意拿了个开口的包子咬了一口,“今儿去厨房包包子了?”   周宁觑了沈临川一眼,“你怎么知道?那馅儿是花大娘拌的呢。”   沈临川吃了一口就吃出来了不是他家夫郎弄得馅儿,只是那包子形状眼熟,有几个中间有小孔,他家夫郎一惯的手艺。   沈临川笑着没有说,“不告诉你,我偷偷看见了。”   周大哈哈笑了起来,“宁哥儿你包的包子没那么好看。”   周宁一看还真是,花大娘包的包子很是圆滚滚的,他包的包子有点扁,捏出来的褶子也没有那么漂亮,还是露口的。   沈临川又给自己碗里夹了两个,“我家夫郎亲手包的包子,我得多吃两个。”   周大也赶紧抢了两个,“爹也多吃两次。”   桌子下周宁轻轻踢了下沈临川的腿,大清早的吃饭也爱戏弄他,沈临川弯了下眼睛故意说道:“我吃着我家夫郎包得最好吃。”   周大低头喝粥假装没听见,嘴角也不由地弯了起来,小两口成亲三四了,还跟头一年成亲的时候那么黏糊。   吃了饭周大赶着骡车,沈临川和周宁坐在上面,还有那一篮子韭黄用布盖着,周大到了肉铺子就下来了,两人又一道赶着车先去了沈家,虽然已经是大冬天了,院子里不少人正在刨着木花做工呢。   沈大哥也院子里教沈虎子做活,沈虎子今年已经十三岁了,是个半大小子了,跟个正在抽芽的小树似的。   沈虎子一听见骡蹄声音就抬起了头,“二叔,小叔来了!”   沈大哥一看自家兄弟来了,赶紧把人往屋里招呼,“快些进来,外面冷。”   屋子里燃着炭火,沈大嫂和沈小鱼正在绣花呢,看见两人来了也很是高兴。   沈虎子长大了也懂事了,忙给倒了热茶水,然后闭嘴不说话了。   “这么冷的天咋出来了,再过几日虎子小鱼要休假了,还说送两人过去呢。”沈大嫂笑着说道。   “在家读书累了出来转转。”沈临川把篮子上的布给掀开了,“大哥大嫂瞧瞧这是什么?”   嫩黄色的菜少见,一掀开布就引得所有人看了过来,沈小鱼眼睛都瞪大了,“小叔,这是什么呀?”   沈大嫂也惊讶了一声,“那方家的田庄那不成真有什么宝贝,竟然能长出这种奇花异草!”   周宁都笑了,“大嫂,这不是什么花草,是菜,你仔细瞧瞧是什么东西。”   一桌人都围着那一篮子菜看,沈大嫂下手摸了摸,“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菜,再说了大冬天哪里有什么菜能长呀?”   沈临川卖着关子,“大哥大嫂你们定是见过的,还吃过呢,再瞧瞧。”   沈大哥一脸的惊奇,“这种颜色的菜吃过怎会认不出来呢,定是没有见过的。”   沈小鱼也歪着脑袋,“二叔,我瞧着像韭菜?”   沈大嫂摇头,“哪里是韭菜,韭菜绿色的,哪有这么黄的菜,我也是头一次见。”   “那大嫂说这菜要卖的话得多少银钱?”   “早春莴笋最贵,叫千金菜,我看着菜必得比那千金菜还贵,我看得是黄金菜。”   沈临川也不卖关子了,“还是小鱼眼最好,确实是韭菜,不过现在叫韭黄。” 第115章   沈虎子啊了一声, “二叔骗人!那韭菜冬天哪里能长出来的!”   沈临川给说了这菜是什么种的,沈大哥拍了下脑门,“可不就是韭菜,换了个色没认出来, 冬天的新鲜蔬菜是个稀罕东西, 不能便宜卖了。”   几人商量了起来, 最后决定一把韭黄半两银子,那一把韭黄也就二两那么重,也只够炒上一盘菜的。   “这是不是太贵了些?”沈大哥说道,这二两韭菜就卖半两银子,一斤的话岂不是五两银子!   这可不千金菜都贵上许多呢!   “你懂什么呀, 这东西稀罕,种法也算不得难, 如今只有咱家有可不得卖贵一些, 在说了,冬日里能吃上新鲜蔬菜的,能是那普通人家,富人家最是不计较这些了,哪里贵了?”   沈大嫂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嫌弃沈大哥银子都送到手边都不敢拿的,胆子也忒小些了。   沈临川点头,“大嫂说得是, 卖就是卖这个先机,明年就会有人种了,后年就更多了,越往后知道这种韭黄的人越多,价格自然就下来了。”   沈临川给他大哥家留下了一把, 然后又给盖了起来,准备去给这稀罕菜找个有钱的买家,沈大嫂怕两人年轻被人家压价也跟着一道去了。   她手上提着篮子,一手还护着,这一篮子的韭黄可是十来两银子呢!可不能给磕了碰了。   三人直奔县府最大的酒楼,沈大嫂提着篮子一露出个边就被请上了雅间,沈临川两人只跟着喝茶吃点心,她大嫂毫不客气地和人家抬价,这种稀罕东西要不是怕人家眼红,她都想给抬到十两银子一把呢。   最后按照预估,一把卖半两银子,掌柜的问道:“这韭黄可还有多少?”   “还有二十窑,足够供到过年,若是还要的话,到了春季春韭菜下来了,韭黄就没有那么稀罕了。”   “能不能都供给我们酒楼?”   沈临川放下了茶盏,“掌柜的做生意也知道物依稀为贵的道理,若是酒楼每天都供大量的韭黄出来,那客人就不稀罕了。”   掌柜的也知道这个理,就是怕沈临川再供给其他酒楼,菜可以卖得贵,到时候人家家也有那岂不是和他们抢客人了。   掌柜的咬咬牙,“没事都供给我家。”   沈临川摇头,“知道掌柜的顾虑,掌柜的放心好了,供了你家,剩下的不往酒楼供,到时候只卖给富裕人家。”   掌柜的大喜,和聪明人做生意就是省事。   “我家还有新鲜的生菜,过一阵也要收了,掌柜的感兴趣的话可以先定下来一些。”   那酒楼的掌柜一听还有生菜,这大冬天的哪有什么新鲜蔬菜呀,绿色的菜更是难得一见,掌柜的当即定下来一些。   菜窖里的生菜种的不多,沈临川有九成的把握能把韭黄种出来了,但只有五成的把握能把生菜种出来,也就少种了一些,菜窖里的生菜虽然长得没有那么好,但也胜在是个难得春菜了。   谈好生意之后沈大嫂就先回去了,沈临川二人又去给张小意家送了一些,书院那边叶景兰也得了一把,最后一些送给了许知凡,和他商议一下让许家的商队帮着往南陵州府那边捎过去一些。   许知凡得了这么个新鲜东西大喜,他爹说得对,让他好好结交沈临川,少不了他的好处,那会儿许知凡只是嗤了一声,大声和他爹说他们是好友,何须做那巴结之态。   许知凡现在看那韭黄就跟看金子似的,两眼冒光地看着沈临川,“沈兄,你真的是我的财神呀啊!”   许家这两年生意做得不错,许知凡又在县府读书,许家早两年就在县府买了院子,让许知凡在县府安心读书,许家在县府有几家铺子,生意做得蛮好的,平日里许知凡也会帮着打理。   今年乡试许知凡落榜后难过了两天,也就难过了两天又开心得吃吃喝喝,这次不行就下次嘛,他们许家不愁吃喝的,就算是在开平县府也算得上小富人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愁什么呀!   许知凡拍着胸脯打包票,“沈兄放心好了,我亲自安排人手往南陵州那边送货!”   开平县离南陵州府有十一二日的路程,因着又是新鲜蔬菜得日夜不停地送过去,快马加鞭保证送过去的时候足够新鲜。   都商议好之后都晌午了,在许知凡这用了饭,后日让他带着人过来取韭黄,日夜不停地往南陵州府那边送。   南陵州府那边贵人多,又是用商队运过去的,价格自然比这边高,到时候生菜也主要往南陵州府那边送。   回来的时候都下午了,沈临川靠在软榻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睁眼没看见他家夫郎就问了声秋雁。   “夫郎他去菜地里去了,我瞧着都去了半天了都没回来了。”   沈临川也出去看了看,他选的那块菜地离庄子近,出了门就能看见人,远远地就瞧见他家夫郎在那菜窖旁转着呢。   沈临川喊了一声,周宁这才回来了,沈临川一摸那手都有些凉了,“这么冷的天往地里跑什么。”   周宁有些不好意思,“我怕人偷。”   一窖一窖的,哪里是种的菜呀,分明种的是银子啊!   沈临川一想也是,明日就要割了往酒楼送,到时候传出来是在他们田庄出来的,免不了有人起歪心思,“让田力辛苦一些看着点,明日搭个窝棚夜里住那。”   “成,那褥子我给他抱床厚的去。”   酒楼那边一天只给供一篮子,一篮子三斤,十五两银子,那一篮子割好差不多是半个菜窖的量。   一早就让田力给人家送过去了,周宁围着炭火算账,二十窖的韭黄,若是按供给酒楼的价儿算,一窖差不多三十两,所有的加起来就是六百两!   周宁惊讶地抬头,“沈临川,这韭黄竟然值六百两银子!”   虽然种得不多,但六百两银子啊,比他们一年蚊香的分红都多呢!   沈临川看他家夫郎眼睛都瞪圆了,觉得格外的可爱,“能割三茬呢。”   周宁忘记算了,“三茬就是一千八百两!”   “差不多。”   沈临川淡定点头,到时候卖得银钱只会比这多不会比这少了,而且还有几菜窖的生菜没算上呢。   他只是占了个先机,明年可就卖不上这么好的价儿了,瞒是瞒不住的,这哪里是种菜的,分明地里长出来的是金子。   之前一门心思地读书科举,中了举人了也暂时能松口气,给家里找个生财的法子,也好衣食无忧。   韭黄一送到酒楼就名声大噪,没人见过这种颜色的菜,小二端着托盘给客人展示新鲜的韭黄,舌灿莲花说着这稀罕物,引得不少人纷纷争抢了起来,一时间开平县传了个遍,这冬日竟然能长出新鲜的韭菜!   许知凡也带着家中的商队过来了,是几个年轻汉子,都是骑着马过来的,不用马车,直接快马加鞭往南陵州府那边送。   商队那边割了几窖出去,让人快把加鞭地往州府送去,南陵州府繁华,可比开平县更加富贵。   商队到了南陵州府就先让许家那边管事的只会了各府的管事,富贵人家吃食什么的最是舍得花银子,就是五两一把的韭黄都有人买。   不用大肆宣扬,消息还没传出去呢,各府的管事就已经给抢了干净。   第一批韭黄成功卖了出去,许知凡又带着人割剩下的,这种稀罕东西压根就不愁卖的,只要一出来多得是人哄抢。   县府最大的那家酒楼因着韭黄生意格外的好,每日都车马迎门的,孙家的庆云斋生意就没那么好的。   因着聚福楼那边得了个新鲜的东西,把他们的客人都给抢了去。   聚福楼是孙家的产业,孙家大房在打理酒楼,听说聚福楼那边有了什么新鲜的韭黄,引得不少人过去争抢,自然是派人打听了一番,得知是县府外面一个田庄种出来的,当即就让人过来买了。   孙家酒楼来人的时候沈临川正在屋里读书呢,田力过来告知了一声,听说是庆云斋的人,沈临川只送了两个字,不卖。   庆云斋的人没想到他连门都不让进,他们孙家虽然不是顶顶富贵的人家,但家中可是出了个进士在京中为官,谁不得敬着他们几分,一个小小的田庄竟然也敢拂了他们的面子!   孙家管事当即就叫嚣了起来,“一个小小的田庄罢了,我们孙家可是出了京官的,你们也敢不卖给我们!”   田力一只手就把人给推了出去,一个进士罢了,他家东家也是举子呢,谁怕谁呀!   孙家管事回来就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孙家大房气得不行,当即又着人过去买,这次直接来硬的,田力压根不吃这套,他们不是叫嚣自家出了进士,田力也直接搬出来他家东家也是举子,那些人这才没有乱来。   田力处理了事就过来和沈临川说了,沈临川嗯了一声,“告诉那管事的,就说两家素有结怨。”   田力出去办事去了,沈临川挺满意田力的,做活利落细致,人也机灵,到是可以好好培养起来,以后管理田庄和杂事,能让人省心不少。   孙家大房没想到第二次过去买还吃了憋,气得当场摔了茶盏,“什么周家,我怎么没听说周家!这开平县的举子也就那么些,我怎么没听说过有个姓周的举子!”   一旁有个小管事地想了想说道:“大爷,我想应该是今年的新举子,应该是那沈临川,就是那杀猪的周家。”   孙家老大这才想了起来,当日他还派人送礼了呢,人家没接。   “我们两家能有什么仇怨,我怎么不知道?”   那小管事地给说了,孙家大爷皱了下眉,“不就是老太爷想纳妾,那两个家仆也给打了,这周家怎么如此不给面子。”   都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孙家大爷觉得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再去一趟,道个歉好好说说,那韭黄这次必须给买过来了。”   酒楼管事的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当即既要出去了,还是那小管事又给说了后面的事,气得孙家大爷怒拍桌子,“这二房也太不会教子了些,世平这些年读书没个长进不说,净会在外面惹是非!”   如此两家结怨已深,这韭黄怕是买不成了,聚福楼那边生意格外的好,他们庆云斋的客人都被抢了去!   两家明里暗里争抢这么多年,这次被聚福楼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孙家大爷气得不行,当即就叫了孙家二房过来。   孙家大房本就瞧不上二房,他这弟弟窝窝囊囊地没什么本事,出了个考中秀才的儿子勉强能看过去,又在外面给他惹是非,气得他叫来了二房好好给训斥了一番。   孙家二爷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出了门都还是懵的,又不敢得罪了大房,让小厮打听了消息,这才知道他儿子孙世平前两年打了那沈临川的大哥,还折辱了一番沈临川。   原本以为是他大哥这几日因为买不来韭黄而心烦呢,谁知道竟然是他好大儿惹得是非。   孙家的产业本来就是大房在打理,这下好了,因着这个由头把他直接给踢出了庆云斋,这些连个捞油水的机会都没有了!   孙家老二回去了发了好一顿脾气,本来兄弟二人就不和,大房那边出了个进士风头正盛,他儿子今年考举子又落榜,更是落了大房一头。   现在好了又被老大那边寻了个由头给踢了出去,庆云斋那边他是别想在沾手了,他们二房一大家子人呢,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回来没看见孙世平更是生气,“二少爷呢!人呢!不在家读书跑哪去了!”   小厮不敢说话,支支吾吾半天答不出来,孙家老二更是生气了,着人给寻了过来,闻见自己儿子身上的脂粉味更是气得一巴掌扇了过去,吓得一屋子人没人敢吭声的。   “还有心思出去玩,原指望你能考中个举子,我看你是不中用了!”   孙世平吓得跪在了地上,那一巴掌打得他嘴角流血,“爹,爹,儿子错了,一定好好读书!”   孙家老二气得不行,被大房那边压得抬不起头,儿子也比不过人家,自己也没了管账的权,这孙家的产业呀,他看迟早全落在大房那边!   “你那箭术废了我就不说了,读书也不知道读哪去了,生你有什么用!” 第116章   孙世平不敢说话, 不知道他爹为啥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他的箭术在孙家是头一名,就连他那个大哥孙世安都比不过,孙世平一直引以为傲, 三年前输给周大之后就再也不行了。   他这次没考中举子, 他爹本来就生气, 早就训斥过一遍了,那榜都下来好几个月了,不知道他爹为何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只敢低着头不说话。   “滚滚滚!看见你就头疼,以后除了书院哪里都不许去, 再请了夫子歇息的时候也得给我读书!”   孙世平连滚带爬地走了,半张脸都肿了起来, 火辣辣地疼。   “打听一下, 我爹为啥发这么大的脾气,嘶,疼死老子了。”   小厮赶紧出去打听去了,没一会儿就弄清楚了原委,孙世平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沈临川!   沈临川中了举子了他更是不敢招惹, 没想到都这么久了,那陈年旧事还能被翻出来,平白害得他挨了顿打!   这口窝囊气他也只能咽下去, 现在好了,别说沈临川他不能动了,就连那个臭木匠他也动不得,孙世平又着实生气,“去, 找人把周有成给打一顿去,下手重点,去!”   当日那主意是周有成给出的,他已经一两年没见过周有成了,周有成被赶出了白鹿书院,乡下泥腿子哪里跟配和他玩的,什么东西,他动不得沈临川,还动不得他周有成嘛!   家中的韭黄生意格外的好,头茬割完之后第二茬还来不及长出来呢,聚福楼那边就过来催了,那韭黄味道温和,不及韭菜辛辣,在没什么菜吃的冬日里算是难得的美味了。   韭黄没长出来沈临川也没有办法呀,好在生菜长得差不多了,虽然长得不大,但嫩生生的,一抹翠绿在枯黄的冬日格外地招人喜欢。   割了一篮子送去了聚福楼,聚福楼特意展出在大厅那,引了不少人过来围看,那脆生生的生菜格外的喜人,又给聚福楼引了不少的生意。   家中的账目一向由周宁管着,两个铺子,夏日的蚊香清凉膏生意,还有如今的田庄,都是周宁一个人管着,夜里沈临川看书,他就坐在一边打理账目。   又落了两场雪,眼看马上就要到年底了,家中的韭黄还剩最后一茬。   沈临川放下了书,周宁也停了下来,“这田庄可真是个聚宝盆。”   “爹不是说过年前后要下一些菜种,春菜贵,到时候还有笔进账。”   周宁点头,他们买了这田庄短短几个月,田庄的第一笔进账就是果园里的果子,有个几十两的进账,那会儿还雇了人种冬小麦,这笔钱刚好给贴补了进去。   第二笔进账就是这韭黄和生菜的进账了,直接把买田庄的银钱给挣了回来。   “这笔钱打算怎么用?还要不要置下些田产铺子?”   周宁现在觉得买田是最划算的,沈临川是举子,能免赋税,赋税可不轻,收成的二成都得给交上去。   “可以留心些附近的田地,若是有田庄想出手的可以看看。”   周宁嗯了一声,“这地可真是聚宝盆,种下去一粒种子就能收获一穗。”   沈临川调笑了句,“如今我家夫郎越发有了当家做主的气势。”   特别是拨算盘翻账本的样子格外的诱人,周宁觑了他一眼,“和你说正事呢,快到年底了,也更忙了起来,一过年就要立马下了菜种,爹还打算把那片荒地给用起来,等到天稍微暖和些了要围猪圈。”   沈临川一头靠在了他家夫郎的胸口,“辛苦我家夫郎了,不早了,走睡觉去。”   被窝里暖烘烘的,早就灌好了汤婆子暖着了,沈临川挤着他家夫郎舒舒服服贴了上去。   沈临川这边过得顺心,周有成就不好大好过了,本来天就冷,他又要读书,家里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只一味的支使他媳妇儿去丈人那边借粮食。   周有成的媳妇儿嫌丢人不肯去,周有成又冷又饿动起了手,口不择言骂了起来,“我呸,还敢和我拿乔,当初要不是因为你看说供老子读书,老子能娶了你这个杀猪家的女娘!”   “你敢打我!我要告诉我爹去!”   周有成惧怕他那杀猪的丈人,别看五短三粗的,那杀猪可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见自家媳妇儿闹着要回娘家,周有成怕了,膝盖一软跪了下来,“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周有成的媳妇儿一味的哭,她爹那会给她找个读书人,哪知道读书人花销大,她也跟着过苦日子。   周有成又不出去做工,大冬天的还累得他媳妇儿给人家浆洗衣裳,日子过得有上顿没下顿的。   周有成饿得受不住了,抱了家中的褥子出去了,准备典当些银钱换粮食,刚出了门没走多远呢,就被人套了麻袋给拖到了巷子里,被人按着一顿拳打脚踢,身上的棉袍子也给扒了去。   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冻了半天了,这才给抬回家去了,周有成媳妇儿看见了直哭,又去请郎中又去她娘家借银子。   那杀猪的一看自家闺女被打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哪里还肯借银子的,当即跟过去又朝着周有成扇了两巴掌,收拾了东西带着自家闺女回家去了。   “我呸,什么东西也敢打我闺女,闺女咱回家去!”   郎中原本还在周有成那等着拿银子抓药呢,见没人管了也拎着箱子走了,周有成躺在床上没人管,褥子也被他抱出去准备典当,刚被人打了一顿早不知道丢哪去了。   躺在床上没人管,晚上就发起了高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迷迷糊糊间周有成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什么都有,他舍不得醒过来。   *   到了年底了田庄也忙了起来,周大早早就买了两头羊回来准备过年的时候给宰了,沈临川也和周宁一道去县府买年货,如今家中富裕,家中又开着猪肉铺子更是没断过肉的。   两人赶集市就是凑个热闹,一道在集市上买些小食儿,没一会儿两人手上就多了不少的纸包。   周宁也兴致勃勃地挑着东西,“给虎子和小鱼买些桂圆,甘蔗也来一些,两人喜欢吃。”   他们在县府的熟人不多,沈家那边,张小意还有许知凡和叶景兰那边,都得送年礼过去,两人吃了小食儿,就一道给各家挑年礼。   秋雁和冬喜儿也跟着呢,买吃食的时候两人也都有一份,跟在后面高兴得不行,冬喜儿小声和秋雁说话,“雁儿姐,我从小做梦就想,要是我哪一天有钱了,这街上的小食儿随便吃,今天总算是实现了!”   秋雁也高兴,“夫郎和东家对我们真好。”   沈临川两人挑了不少的年礼,跟着两人身后的秋雁和冬喜儿也抱了不少,买得差不多就让两人先去马车那等着,一会儿就走。   两人又一道去了文房四宝铺子,割了不少的红纸,准备回家写对子,今年头一年在田庄过年,田庄的房子多,单是这春联就得写上不少。   沈临川笑着说道:“这次可不许偷懒,回去了一道写。”   周宁给应了下来,“就是没有你写得好看。”   “贴在我们家呢,我们自己看,我家夫郎写得贴咱院子,我喜欢。”   周宁耳朵有些红了,沈临川就爱说这些黏糊糊的话。   两人抱着红纸往回走呢,突然街角的乞丐扑了上来,沈临川眼疾手快把周宁给拉开了,那蓬头垢面的人看着沈临川面露凶光,“沈临川,沈临川!你害我至此!”   刚来时两人都没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谁,出声了才知道原来是周有成,沈临川已经好久没见过周有成了,自从他被白鹿书院赶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周有成了。   只是那一次听他爹说周有成成亲了,娶了屠户家的女儿,没想到再次见面周有成竟然流落街头。   沈临川不予理他,拉着周宁的手就要离开,周有成追上来朝沈临川身上扑了过来,沈临川一脚给踹开了。   周有成趴在了地上又爬了过来,“你不是沈临川,你不是沈临川!我也不该是这样的!”   周有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面露凶光,看起来有些疯魔,“你不是沈临川!不是!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沈临川不欲理他,绕过去抬脚就走了,周有成在后面大声嚷嚷道:“周大,周大早该死了!死了!就连周宁也要死了,要死了哈哈哈!”   沈临川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周有成,他知道了。   沈临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拉着周宁的手走了,那一瞬他脑子里闪过许多想法,周有成突然有了前世的记忆,沈临川怕他死灰复燃。   沈临川没看过原书,只是听办公室的小姑娘议论上几句,周有成就算是在前世大抵也没翻出什么风浪,如今成了这样子了,更是难以伤人半分。   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夹在着周有成有些疯癫的笑声,沈临川握紧了手里牵着的人,他的手微微冒汗,周宁都感觉到了。   周宁没有问沈临川,跟上沈临川的步伐一道回去了,临近过年,集市的人格外的多,等到人少了周宁才松了一口气,“周有成疯了。”   “大抵是疯了,走,我们回家写对子去。”   “好。”   周宁朝沈临川笑了笑,两人相握的手传来丝丝暖意,周宁没有多问,周有成疯了,沈临川就是沈临川,是他相公,是他喜爱之人。   两人一道朝着马车走去,秋雁和冬喜儿手上拿着糖葫芦正站在车旁吃呢,满脸的笑意,冬喜儿看见两人回来了招了招手,“东家,郎君回来了!”   秋雁也笑了起来,小声和身旁的冬喜儿嘀咕了句,“东家牵着郎君的手哩。”   两个半大的孩子格外得高兴,手上举着红艳艳的糖葫芦,沈临川有些乱糟糟的心也放松了下来,一个流落街头的穷秀才罢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走,回家。”   两人一道上了马车,秋雁和冬喜儿也爬了上来,今儿赶车的是宅子里的护院,人坐了好了赶着马车走了。   冬喜儿性子活泼,现在又临近过年,现在手中有了银钱了,叽叽喳喳说着刚在集市上买了什么,“我刚给家中弟妹买了封点心,点心铺子人可多了,我买了枣泥酥还有八珍糕!”   周宁听得嘴角带着笑,“大后日就二十八了,到时候花大娘你们几个就能休假回去了,等到了初五再回来。”   冬喜儿欢呼了一声,就连秋雁都抑制不住的欢喜,竟然一下子能回家这么多天!   他们在田庄做活儿,七天就能回去一次,离村子又近,有时候没事了还能回家一圈呢,而且这过年又一下子让回去这么久,怎么能不让人开心呢。   回了田庄,沈临川和周宁就铺上了红纸一道写对子,外面风吹得紧,年底这几天最是冷得厉害,房间门口都挂着挡风的棉布帘子,燃着炭火很是暖和。   沈临川拿出王老先生送他的那支玉笔,晕了墨给了他家夫郎,“来。”   周宁给接了过来,提笔写了起来,沈临川就现在一旁裁剪红纸,裁好之后两人一起写,两人挨得近,胳膊都捧在一起,周宁扭头轻啄了一口身旁的人,“他说得都是疯话。”   沈临川心中冰雪消融,“没想到几年不见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终归是亲戚一场,就算是没了这层情分也还是同乡,不如着人给送回大杨树村去?”   周宁觉得周有成疯疯癫癫的,张口就是恶言,不如送回去省得哪天碰见了又上来扑人,癞□□趴在脚面上,不咬人膈应人。   沈临川嗯了一声,“周芳姐儿不是在县府,我写封信过去让钱家那边给送回去。”   “成的。”   沈临川写了信让田力给送到了钱家,送不送就看周芳姐儿的意思了,周有成如今这个样子也是咎由自取。   两人在暖房写了半晌的对子,田庄的门多,单是这对子就要写上好久,红艳艳地铺在桌面上晾着墨迹,看起来很是喜人。   周大下午也回来了,趁着现在院子里的帮工都没走呢,牵了羊出来在小厨房那边杀羊呢,两头羊呢,今年放开了吃! 第117章   腊月二十八宅子里的对子就全给贴上了, 各下年礼都已经备好,家中的帮工一人赏了二两银子,五花肉二斤,羊肉二斤, 点心蜜饯各一封。   花大娘几人抑制不住得欢喜, “多谢东家和郎君了!”   原以为得了几日的歇息已经很好了, 没想到这她们还有这赏银和节礼呢!   “大家都回去过个好年,快些回家,村里的炮仗声都响了。”   “哎,郎君那我们走了!”冬喜儿欢欢喜喜说了两句吉祥话,和秋雁一道拎着东西跑回家去了。   最后一茬生菜和韭黄前两日就运往南陵州府那边了, 田地里现在没有什么金贵的东西了,田力是家中的人, 另外两个护院就让白天在家中过年, 夜里睡到庄子里。   一切都安排妥当,周宁也回屋去了,沈临川抬头看了过来,“都回家去了。”   “走了。”   周宁站在书案前帮沈临川收拾了一下桌子,“快过年了, 歇两天不妨事的。”   “好。”沈临川这才放下了书,“走,去厨屋炖羊肉去。”   小厨房那边已经没人了, 升起来火炖羊肉还暖和,年下嘛,这肉就要用大锅炖,灶底柴火烧得旺旺的,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煮着一大铁锅的羊肉。   沈临川两人坐在灶台旁说着闲话, 一道规划着开春了院子里要种什么花,田里要种什么菜。   今天都腊月二十八了,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周芳姐儿昨儿就收到了沈临川的信,她来钱家这几年也不是只吃吃喝喝照顾孩子。   刚嫁进来那一阵,她是满心欢喜,整个大杨树村都没有她嫁得风光,舒服了一阵才知道这有钱人家的事情不比她们乡下少,上面有个瞧不上她的婆母,她又是乡下丫头,就连那些个有些脸面的丫鬟都敢嚼舌根。   说自己粗鄙举止又难看,这么大个家业呢,现在是老太太管着,等老太太没了那管家权不得落在自己手里?   她又大字不识一个,到时候被那些管事的拿捏呀?   周芳姐儿就请了女夫子过来,跟着一道学读书算账,一封信还是看得懂的。   看见信中提到了周有成,周芳姐儿眉头紧皱,这人瞧上一眼都觉得脏,当初还想把自己作筏子,没想到竟然混到这个地步。   周芳姐儿着小厮去打听打听这才知道为啥,没啥出息的窝囊废,还学会打媳妇儿了,活该。   隔了一日周芳姐儿才坐着马车过来了,也没有下来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只见大冬天的周有成躲在街角蜷缩成一团,她都险些没认出来。   周芳姐儿嗤了一声,周老二家的天之骄子,全家都捧在手心里。   看着一辆骡车把人架上去了,周芳姐儿落下了窗帘,小厮也很快回来了,“夫人,那周有成疯了,口口声声咒骂沈举人家呢,说死啊什么的。”   “疯了,呵。”   周芳姐儿不在理会,心里生不起一丝同情,周有成坐上了回乡的骡车嘴上还在嘀嘀咕咕的,他满眼恨意的扒着车厢,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那梦真实到仿佛他真的活过一样,虽然算不得什么美梦但比现在不知道强了多少。   梦中沈临川只是个不学无术的读书人,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在镇上读书招三惹四的,最后跑了,梦中周大会一直供着自己读书,自己虽然厌恶周大,但为着银钱也忍了下来。   周大死了,家中只剩下周宁一个人,两家的东西都归了他,他讨厌周宁,明里暗里把人给挤兑了出去,没多久就连周宁也受了风寒死了。   他没考中秀才,但靠着童生的名号娶了个镇上的女娘,周芳姐儿嫁给了殷实的庄户人家,所有人都捧着他,一生虽然普通但过得也算衣食无忧。   后来沈临川回来了,一身的落魄,但周大家早就没了,想求周大的庇护也找不到人了,就连周宁也早被冻死了,周大家所有东西都归了他。   就连沈临川也在那年冬天冻死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周有成抓着车厢的窗子往上撞,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沈临川,周宁,周大,早就该死了,为什么都还一一活着!   沈临川高中了举子,买了田庄,雇了佣人,周家开了铺子,就连周芳姐儿都嫁到了钱家!   只有他娶了杀猪的女儿,过得饥寒交迫,现在穷得交不起房租流落街头。   沈临川,沈临川!周有成恨不得把人咬死,若不是沈临川,他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他这辈子可是个秀才,风光的秀才,凭什么他沈临川处处压自己一头!   周有成坐在车上又笑了起来,“我是秀才了,我是秀才了,哈哈哈。”   车夫听着里面的人又哭又笑的,觉得有些渗人,这主家给的银子多,赶紧把这疯子给送回去,他还想早点回来过年呢。   马车一路朝着大杨树村而去,大杨村里周老二正背着手和人家吹牛呢,儿子是个秀才娶了县府有钱人家的小姐,闺女也嫁了有钱人家成了少奶奶,他周老二是大杨树村最风光的人家。   *   沈临川他们今年头一次在田庄过年,之前有两年回大杨树村过年,这回有了田庄了,邀了众人过来热热闹闹一道过年。   县府里铺子关了之后,沈家一家四口也都过来了,周大买了不少的烟花,天一黑众人围在一起放烟花。   年三十一直闹到半晌才散开,沈临川今儿兴致也格外得高,这会儿也不困,索性搂着他家夫郎在床上看一些杂书。   沈临川不用功的时候喜欢看上一些游记志怪类的杂书,前两天两人去县府买年礼的时候,让小二帮自己包了几本书。   沈临川随手就拿过来了一本过来,沈临川念了半页了才发现是话本子,周宁听得有趣催了下沈临川,“怎么不念了,我听着挺有意思的。”   “还以为是本游记,是话本子,应该是店小二拿错了书。”   沈临川接着念了起来,“那方哥儿偷瞄了眼对面的大铁匠,只见那汉子手臂粗壮,半裸着胸膛……”   沈临川念着念着不念了,是本不正经的话本子,周宁打了个哈欠,“怎么不念了?”   沈临川饶是脸皮在厚,那些浪荡之语也念不出来,轻咳了一声塞给了他家夫郎,“你自己看,看困了就睡觉。”   周宁正听得有趣呢,沈临川又不愿意给他念了,自己拿过来翻了两页,耳朵都红了起来,把书又扔给了沈临川,“你,你怎么买这种书。”   “冤枉啊大人,真的不是我买的。”   见他家夫郎不好意思了,沈临川起了坏心思,“不是要看嘛,你看看那小哥儿和铁匠好了没?”   周宁没好气地踹了沈临川一脚,沈临川故意作弄他,何止是好一块没,两人大白天都滚在了柴火堆里。   “不看算了,睡觉。”   沈临川吹了床头的烛台,房间里暗了下来,直挺挺地规矩躺着,心里默默数着书,周宁没一会儿就挨了过来,手朝着下面滑去,沈临川嘴角勾起,“周小宁,你学坏了。”   “快些,不早了要睡觉。”   “哪有让自己男人快些的。”   周宁不说话了,只拉着人一味的亲,沈临川惯是会装正人君子的。   年初两天走亲访友,一过了年明显风吹到脸上都没有那么冷了,初五一过周大就带着人翻地下菜种,早春的菜最是金贵了,大家伙吃了一冬的菜干了,谁不想换换口味。   种了耐寒又长得快的小勺菜生菜矮脚黄这些,茄子辣椒瓠瓜这些等到了清明前后在种,现在虽然暖和点了,那些不耐寒的菜种早了,一场倒春寒下来就全蔫了,急不得。   就是那些勺菜矮脚黄种下去之后也得给盖上一层稻草保暖,到了二月份就能收了往外卖了。   还有那两亩地的菜窖,也全都下了韭菜根,韭黄算得上是个新菜,格外的好卖。   自从有了这二百多亩地,周大精神头更足了,这几年在县府只卖猪肉,杀猪都有徒弟干着,看见城郊的地格外的手痒痒,总想着要是有块地就好了,种些粮食什么的,看见那嫩芽冒出来结果儿了,周大格外的喜欢这些。   现在有了这田庄了,哥儿婿是个读书人,打理田庄哪有他懂得,周大可算是能放开手脚种田了,这么大的地呢,他想种啥种啥,带着村子里的年轻小伙,日日都往那田间地头跑。   沈临川也不时过来转转,看着他爹把田庄收拾地朗朗利利的,这会儿正带着人撒菜种呢。   沈临川看得心情大好,风一吹也不大冷了,等过上一阵他的红薯种球也要挖出来种了,繁育出一批到了五月份种上,九月份就能收下来了。   这个时候刚好能接上冬小麦,麦子一收就能种红薯了,但眼下只有二十来个种球,就算是种估摸着最多能种出来两亩地就算不错的了。   周宁也蛮喜欢往田间地头跑的,之前在县府赁下来的院子住,总觉得有些憋屈,还是乡下宽敞。   周大下好了菜种又领着人把那片荒地给收拾了出来,盖了猪圈鸭舍鸡舍,忙活完都入了二月份了,虽然已经入了二月了,但天气依旧寒冷,前两日又落了场雪,下得不大,现在地上的雪还没消融干净呢。   周大忙去看了看他的菜田,那些早春菜都半大了,可不能给冻死了,瞧着盖在稻草下的菜安然无恙,周大这才放了心。   沈临川笑着和周宁打趣了句,“爹现在对这田庄比猪肉铺子还上心呢。”   “等天暖和了爹还要买猪崽儿呢,到时候养上猪了怕是更上心了。”   这场倒春寒过后以后再冷也不会冷到哪去了,花大娘带着秋雁两人都已经开始裁春衣了,先给主家的春衣裁剪好了,还有他们这些帮工的也都有一身春衣呢。   这会儿没了冬日的寒冷,晒着太阳,人也能舒展开了,柳树枝都已经打苞了,田间地头的野花也偷偷冒了出来。   沈临川格外喜欢出来转转,和他家夫郎一道,看着草木逢春一派欣欣向荣之象,人心情也好了起来。   天一暖和周大就买了十来头猪崽,鸭苗鸡崽也买了好几笼子,那片荒地热闹得不行,沈临川两人也过来凑热闹,他爹和田力正往猪圈里放猪崽儿呢。   一个个白生生的格外惹人喜欢,沈临川看得都不由嘴角勾起,“爹,再找个猪倌吧,这么多猪到时候您一个人照顾起来也太劳累了些。”   周大一口给应了下来,“成,那在旁边盖间小屋子,夜里没人看着我不放心。”   这片荒地离田庄有些远,四周都是自己家的地,周大觉得位置刚好,要是离庄子近了,到时候臭烘烘的影响他哥儿婿读书,鸡鸭吵闹起来也扰人。   这片荒地离庄子远,牲口叫嚷起来也不会扰了宅子里清净。   田庄里越发热闹了起来,头一茬的春菜也下来了,田力日日都割了菜往县府送。   这会儿菜价儿贵,绿叶的蔬菜格外受欢迎,更别说他们田庄还产了其他田庄没有的韭黄,这会儿韭黄价儿也比之前便宜了些,但依旧比普通的菜贵上不少。   入了三月,田庄上的李子树杏子树开了花,柳树也绿茵茵一片,燕子衔着泥在檐下垒巢,田庄花红柳绿的煞是好看。   沈临川也把埋在地里的红薯种球给挖了出来,一个冬天过去了,这篮子红薯种球保存得格外好,沈临川不放心种在外面,索性在后院向阳处打理了一片空地出来。   这可是田庄的宝贝,周宁小心把种球给埋在了土里,沈临川给上面撒了一层草木灰,只等着红薯种球慢慢长大,到了五月份就能扦插了。   周宁刚开始不懂,以为是要种了这些红薯下去,等结出来下一茬红薯了再种,那就算是结的红薯再多,那也不能种了两亩地了。   问了沈临川才知道,这红薯原来可以不用像这样种种子下去,第二茬就用秧就成,埋在地下就能结出果实了,难怪能一下子种上两亩呢。 第118章   田庄一切有周大和田力在打理, 沈临川没费多少心思,现在最重要的是读书,明年三月份会试在即,往年春日沈临川几人还会踏青什么的, 今年都各自在家用功读书。   四人中最清闲的就属许知凡, 三月份成了亲, 整个人都喜滋滋的。   他依旧在白鹿书院读书,空了就过来田庄这边转转,去年的韭黄生菜让他大赚一笔,总觉得这田庄里面还有什么好宝贝。   周宁今年还让他爹给种了一大片豆子,种黄豆最是合算了, 黄豆能制成豆腐豆皮豆干,他准备今年在田庄多晒上几缸豆酱。   酱菜铺子的特色之一就他做得豆酱, 之前都是铺子的后院做, 场地不大铺展不开,现在有了这么大个田庄,就能多做上些豆酱了。   一过了年,田庄里就没闲下来过,种菜收菜插秧盖猪圈……   好在田庄都为都是村落, 人手直接去村里找就行了,田庄被打理得一派欣欣向荣。   沈临川的红薯也发了芽,每日他都去后院转转, 若是这红薯能推广开来了,那能解决不少人饿肚子的问题,是一件利民的大事。   沈临川正在院子里看红薯苗呢,护院跑了过来,“东家, 有人过来找,说是大杨树村那边过来的。”   沈临川有些惊讶,周家没什么亲戚,来县府三四年了倒是没有什么人过来。   请了人进来一看是村中周家同族,是个中年汉子,进了院子一直在打量,看见沈临川了不好意思搓了搓手,“真的是临川呀,我还以为走错了地了,你爹呢,咋没有瞧见?”   沈临川给倒了茶水,“我爹在田里呢,叔啥事呀?”   “周三叔公没了,我是过来报丧的。”   沈临川让人喊了他爹回来了,周三叔公在周家族中是辈分最大的了,现在人没了人家特意来了县府这边报丧,于情于理都要回去一趟。   周大很快就回来了,见是同族的汉子热情地邀请留下来吃饭喝茶,又听说周三叔公没了,唉了一声。   今年过年没有回去,沈临川又中了举子,按理说应该回家祭祖一番,周大觉得沈临川现下正是用功的时候,他回去走一趟就行了,让沈临川安心在家中读书。   周宁想回去,“爹,我想去看看小爹。”   现在春光正好,大杨树村离开平县算不得远,周宁想跟着回去一趟。   自家夫郎要回去祭拜小爹,沈临川也要回去,最后商议一下三人都一块回去。   那同族的汉子转着头瞅,有些手足无措道:“周大叔,这真是你家院子呀?”   这汉子原本是去了之前赁下来的院子,打听了一番这才找了过来,可把他给吓了一跳,没想到短短几年不见,这周大叔家竟然有了这么大个田庄。   “都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子,一下子都给花光了去。”   “周大叔,那你现在不是那乡绅员外了。”   “嗐,哪有,不过还和之前一样,是个杀猪的。”   那汉子接着问道:“周大叔,芳姐儿不是也在县府,周二叔拖俺过来问问,想让芳姐儿回去一趟。”   周大做不得这个主,“那要不让人过去问问?”   周芳姐儿那边早就不和周老二家有什么联系了,周老二这次过来打听怕也没啥好事,周大喊了护院去钱家跑了一趟。   周芳姐儿有四多没回去过了,过年的时候送了周有成回乡,这会儿想起自己这个女儿了,有好事能轮得到她呀。   但又转念一想,她如今富贵了,那书上说什么衣锦还乡,可不就是这个理,当即给应了下来。   她现在在钱家日子过得风光,娘家那边出了个举子,她又生了个儿子,一儿一女,看钱家谁还敢看轻了去。   田庄上的事嘱咐了田力了几句,几人收拾了东西就准备回去了,秋雁给递上了吃食盒子,“郎君,真的不用我们跟过去个?”   “不用,只是回乡下一趟,哪里需要什么人伺候。”   周芳姐儿也过来了,穿得甚是亮眼,一头的金银珠翠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有钱了,带了钱小花和一个婆子一个小丫鬟,马车也用得家中最好的。   周芳姐儿见周大出来了笑盈盈喊了声大伯,周大有些被惊到了,“芳姐儿,是去给你周三叔公办丧议,你这穿得是不是太艳了些。”   “大伯没事的,我去的时候就给换素色的衣裳。”   钱小花现在两岁多已经会喊人了,见周大生得有点凶,有些怕他,被周芳姐儿催促了好几遍才喊了声大姥爷。   周大是个喜欢小孩子,看见钱小花很是欢喜。   钱小花又见一旁的沈临川和周宁,转着脑袋东看看西瞅瞅,朝沈临川伸出了手,“抱~”   沈临川给接了过来了,这小丫头跟小时候一样,这么一小点就看脸,被自己抱了下又伸手要周宁抱,非得都给抱了一遍了这才愿意上马车。   同族的汉子见周芳姐儿这一身的富贵差点没认出来,“芳姐儿真是你呀,你爹娘说你嫁了县府的有钱人家,看来是真的,我们都还以为他们吹牛哩。”   周芳姐儿笑得得意,“还成还成,比嫁到乡下强上一些。”   那汉子惊讶,这哪里是强上一些呀,瞧那头上的金簪子珠翠,拔下来一个都够他们吃上一年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周芳姐儿的马车大走在前面,沈临川他们走在后面,三人连车夫都没有带,周大坐在前面赶马车。   这次回去的急,又是回去奔丧的,怕误了事日夜不停地往家赶,不到两天就回来了。   周芳姐儿的马车一道了村口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这会儿天好了村口坐了一群说闲话的,看见这个马车很是好奇,“这谁家亲戚来了?”   坐在前面的周家汉子跳了下来,“是芳姐儿和周大叔回来了。”   “呦,是芳姐儿呀。”   夫郎婶子的都围了上来,周芳姐儿撩开了帘子笑得很是风光,“婶子婶夫郎好久不见了,这村子还是和以前一样。”   “呦,还真是芳姐儿呀。”   “小翠,给大家拿些点心。”   小丫鬟下了车捧着点心让众人吃,村里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芳姐儿,你和之前不一样了。”   “你嫁的人家可真有钱。”   “你这身衣裙得多少银子呀?”   周大赶着马车先过去了,打了声招呼就走了,三人回了家又得好生收拾一番。   隔壁的王大娘在家带孩子呢,听见动静就出来了,“呀,是宁哥儿你们回来了,周三叔公没了,遣了人去给你家报丧了,想着你们是要回来的。”   周大乐呵地应了一声,“回来了。”   王大娘前些年都是自己一人住在家里,这两天儿夫郎有孕之后就回来了,儿子就在清河镇做做小生意,家里也热闹了起来了。   王大娘站在门口说了几句闲话,家中孙儿喊呢赶紧又回去了。   三人收拾了屋子也歇下了,下午周大就领着两人去给周三叔公家烧了纸,后日就要发丧了,到时候还要过来帮忙。   沈临川考中了举子,原是要回乡好生庆贺一番的,但这次赶上族中办丧事也就没说了。   周芳姐儿在村口风光够了才赶着马车进了村,嘴快的早先一步去告诉了周老二家,周老二胡彩云赶紧跑了过来,看见他闺女的马车愣住了。   胡彩云扑上去拦了下来,“芳姐儿,芳姐儿呀,你可算是回来了。”   周芳姐儿看见这两口子就厌恶,她这趟回来就是想好好气气这两口子,那会儿还真想让她去给人家冲喜去,呸,什么东西!   “车夫,给拉开去!”   周老二也上前哭嚎,“芳姐儿,你哥他,你哥他,嗐,那是你亲哥,我们是你亲爹娘,你不能不管呀!”   几年不见,周老二胡彩云仿佛老了一些,但脸上精明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   周芳姐儿指了指头上的金钗子,“瞧,这是金的,拔下来够你们吃上一年了。”   胡彩云看着周芳姐儿这一身富贵眼冒精光,现在儿子是指望不上了,这不还有这个闺女嘛!   亲爹娘呢,这些年了难不成还记恨着呢,都是一家人。   “芳姐儿,不说了,走回家去,娘回去给你杀鸡。”   “对对对,快些回家去。”   周芳姐儿这趟回来就是要让村里人看看,她周芳姐儿如今不一样了,风光了,还有她爹娘,就是要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富贵,让他们一辈子都后悔不已。   “去我大伯家,走。”   周芳姐儿好些年没回来了,周老二家自是不会去的,就让车夫赶着马车去周大家落脚。   胡彩云哭着追了上来,“芳姐儿,芳姐儿,你不能这样啊!”   周芳姐儿不理,怀里抱着钱小花拿点心哄她。   周芳姐儿一身富贵回来了,大杨树村的村口热闹了起来,还有好事的特意过来瞧瞧。   周芳姐儿带的人多,周大家只有一间耳房能住,周大把自己的屋子让给了芳姐儿一行人,他搬去了耳房去住。   趁着一日空闲,沈临川和周宁先去田间祭了祖,又去了镇上去看望了王梅老夫子,沈临川中了举子之后就给王梅老夫子去了书信,突然过来拜访喜得王老夫子高兴不已。   自己得意的门生中了举子了,两人师生情谊虽然不长,但那会儿王老夫子愿意免费让沈临川入学,沈临川都记在心里呢。   王老夫子拉着人,“走走走,去望月楼,这顿饭夫子我请了。”   “哪能让夫子请,我和我家夫郎可是带足了银钱,这顿饭我们请。”   “行行行,走,今儿好好喝上几盅。”王老夫子又看了看两人,“现在好了,你高中举子,现在就盼着你两能早日生个崽儿,你爹周大可就高兴了。”   沈临川笑着应对,“这事急不得。”   三人一道去了望月楼,几年过去了,望月楼的掌柜依旧是李忠,看见沈临川来了殷勤给迎了上来,王老夫子催促着让上最好的酒。   李忠是人精,笑着问了句,“王老夫子可是有什么喜事?”   “可不是喜事,天大的喜事,我这学生中了举子了。”   李忠呦了一声,“恭喜沈相公了。”   又着了楼里送了些喜庆的菜,几年不见这沈相公和周夫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虽然还是很是和气,但周身气度越发不一样了。   沈临川暗中拍了拍他家夫郎的手,周宁摇头表示没事,王老夫子也是一片好心。   王老夫子今儿兴致高,又让小童去家里收拾了一些他旧年会试的书,这辈子没能考中进士,是他一辈子的遗憾,“好好考,你还年轻。”   沈临川笑着点头,王老夫子很是欣慰,南陵州府乡试的第三名亚元,可比他当年考得好多了,还怕考不中进士嘛,早晚的事。   三人吃了饭又说了会儿闲话,王老夫子当年就考过两次会试,年岁又大了,一直考不中就托了关系做了个县令。   和沈临川说了些之前的经验,他自己旧年的遗憾都寄托到了沈临川身上。   三人一道出了望月楼,先送了王老夫子走了,两人一道在集市上走走买些东西,沈临川牵着周宁的事安慰,“不用想那些事,就算是没有也无妨,这辈子只想和周小宁享受一生。”   周宁轻叹了口气,“爹虽然嘴上不说,但也是想的,总觉得对不住爹。”   沈临川握紧了周宁的手,他不大喜欢小孩子,爱屋及乌罢了。   迎面有个货郎挑着担子走了过来,“这位相公要点心不要,我家夫郎刚做的枣子糕。”   沈临川刚想摇头就觉得这人眼熟,对面的人也愣了下随后笑了起来,“沈临川,好久不见了。”   沈临川也认出了面前的人,之前在范如诲学堂的同窗,原身的好友,两人一道跟着赵四儿混,叫张东的。   张东很是热情的放下了货担子,又忙包了枣子糕往沈临川怀里塞,沈临川没有推拒收了下来。   几年不见张东比在学堂的时候黑了一下,人笑起来也爽朗了不少,“沈临川,恭喜呀,听说你考中举子了。”   沈临川笑了下,“你怎么知道的?” 第119章   “范老夫子每次乡试的都会去考, 你忘记了?我如今虽不读书了,但走街串巷的也知道,咱清河镇就这么大,范老夫子又年年看榜的, 故而就知道了。”   张东看着沈临川如今玉树临风的样子很是感慨, “短短几年不见, 你变了不少了,想当初咱一块在学堂时,经常被范老夫子责打,现在他还是个秀才,你已经是举子了。”   “你成亲了?恭喜。”   “是呀, 是乡下小哥儿,但我家夫郎手巧, 擅做枣子糕, 我两一道做个小生意,虽然清贫但日子过得也和美。”   “那就好。”   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分开了,张东挑着担子吆喝,“枣子糕,枣子糕嘞, 又甜又软的枣子糕嘞,老人小孩都喜欢吃嘞~”   沈临川把纸包着的枣子糕递了过去,“尝尝, 我闻着挺香的。”   周宁拿过来了一块,这枣子糕切成四方块,咬下去又甜又香,放了不少的红枣,确实挺好吃的。   沈临川也拿了一块慢慢吃, “时候还早,不如我们走回去?”   沈临川不由想起他刚过来的时候,日日和他家夫郎他爹推着个小独轮车去镇上做生意,后来家中买了骡车了,三人就坐着骡子来镇上,他上了学堂之后也日日往来穿梭。   想起之前那段时光,沈临川不由嘴角勾起,他记得刚来那会儿也是春日,如今也是春日,今儿坐马车过来的没瞧见,想必那路上的风光依旧。   张东走了几步回过了头,看见沈临川和周家夫郎相携一道走了,四五年过去了,两人的样貌没变,还是和之前一样。   看着渐渐隐入到人群中的二人,张东笑了一下,短短几年就大不一样了,怕是以后都见不着喽。   张东想起之前和沈临川在范老夫子学堂的时候,两人都不好好读书,没少跟着镇上的有钱公子哥混,他后来退了学安心种田,识得几个字日子也好过一些,娶了个夫郎,日子也过得不差。   张东收回了目光,低头就看见盖着枣子糕的白布上放着一角碎银子。   张东笑着摇了下头,取过银子又超前走去,“枣子糕,又甜又软的枣子糕嘞,孩子吃了个子高,秀才吃了进高堂嘞~”   沈临川和周宁慢慢悠悠回了家,走到了村口不少人看了过来,朝着沈临川二人笑了起来,“呦,临川回来了。”   沈临川应了一声,“婶子在这缝衣裳呢。”   “哎哎。”   旁边的人碰了一下那位婶子,又朝着沈临川露出个讨好的笑。   沈临川有些不明所以,朝着人家笑了一下。   两人相携朝家走去了,两人都走老远了,村口那些人还伸着脖子瞧呢,“你刚碰我做甚,我不过是打声招呼。”   “你咋这么没眼色呢,张口就喊人家临川临川呢,现在还跟以前一样呢,人家现在可是举人了,举人呀,咱清河镇这地能出几个举人呀?”   “就是就是,现在人家可是当官的了,出了门都得喊老爷的。”   “哎,你说沈临川真考中举人还是假考中举人了,周大回来了也没说,当初考中秀才的时候,周大还让咱吃了半扇猪呢,这考中举子了,怎么不得庆贺一番。”   “这还有假,芳姐儿亲口说得。”   “那不一样,周有成天天在家犯癔症,一会儿说自己是个秀才,一会儿又说自己是状元呢还。”   “周有成那话能信,他呀,疯了。”   “现在怎么大操大办的,这周大叔一家回来是奔丧的,人家那边办丧事,你家这边办喜事,这说得过去嘛。”   “也是这个理,了不得了,咱这穷乡僻壤的,没想到以后还能出个当官的呢。”   沈临川二人还没走到门口呢,就听见了哭嚎声,“芳姐儿,芳姐儿,你不能这么狠心呀,你哥病了,总不能以后饿死你爹娘吧,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呀。”   走近了就看见是胡彩云坐在他家门口闹呢,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小声嘀咕着什么,胡彩云正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又是哭又是嚎的。   沈临川微微皱眉,今儿他见了老师心情不错,一回来就碰见胡彩云在这闹呢,影响心情。   “我去给他赶走。”周宁说道。   沈临川拉住了他,“不管我们的事,让周芳姐儿把人给弄走就是了。”   沈临川走了上前,胡彩云看了他一眼不敢吭声了,周围也安静了下来,沈临川冷下了脸,“在我们周家门口闹什么。”   胡彩云不敢吭声了,沈临川两人进了院子,他爹这会儿不在家已经去周三叔公家帮忙去了,只剩周芳姐儿和她带的几个仆从在家。   “你娘,弄走。”   周芳姐儿嗤了一声,“那老东西闹人的很,放心好了,你瞧,你一回来这不就不闹了。”   “若是再闹,你自己看着办。”   “行行行,知道了沈大举子。”   沈临川这才反应过来,难怪村口那些人瞧他的时候怪怪的,他家都不是那多嘴张扬的人,怕是周芳姐儿给说了出去,无所谓,反正村里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胡彩云在周大家门口闹了老半晌了,无非就是现在儿子不中用了,闺女又嫁了个有钱人家,想上去攀附,哪知那周芳姐儿如此心狠,这亲爹亲娘说不认就不认了,任由她在闹了起来。   这会儿沈临川回来了,胡彩云也不敢吱声了,灰溜溜从地上爬了起来,呸了一声走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说道:“胡彩云可不敢这样,现在周大叔家可是有个举子,要是怪罪下来你讨不了好果子吃。”   胡彩云小声驳了过去,“要你管!”   也不敢大声叫嚷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走了,心里越发的后悔,要是要是把那死丫头嫁到镇上,别说嫁到镇上了,嫁到村子上也好,两个总能捞到一个。   现在好了,儿子不中用了,闺女也不认了,这家里一穷二白的,可怎么过啊!   胡彩云还没走远呢,周围的人就议论了起来。   “周老二老是说儿子娶了个富家小姐,闺女也嫁给了有钱人,我说他两口子怎么光嘴上说呢,我心里还犯嘀咕呢,要是真这么有钱两人不早就过去了。”   “谁说不是,刚那芳姐儿的婆子说,周有成娶得是杀猪家的闺女,什么富家小姐呀,还被人家和离了,现在是啥都没捞到。”   之前周老二胡彩云两人,仗着周有成中了秀才了,在村子里颇为风光,鼻孔朝天的,走路都不带看脚底下的,原来都是骗人的啊!   “我之前还给胡彩云送了菌菇干呢,白瞎了我那些好东西了。”   “谁让你瞎去讨好人家的。”   周围人不敢在周大家门口胡说了,胡彩云一走也纷纷散开了。   第二天是周三叔公出殡的日子,同族的人都要去帮忙,男子做些重活,劈柴借桌椅凳子,妇人夫郎洗菜切菜帮着做席面。   沈临川和周宁也都去了,去了什么都不让干,客客气气地请到一边喝茶去了,周宁觉得有些不自在,又去院子里给人家择菜去了。   沈临川看他爹搬桌椅凳子呢,也过去帮忙去了。   周芳姐儿留下钱小花让婆子照应着,她过来上个礼烧个纸,原本也被请着坐一边去了,哪知道周宁两人又帮忙干活去了,周芳姐儿嗐了一声也跟着去干了。   她这双手好几年没干活了,手上的老茧都没了,现在蹲在地上剥菜呢,好好的水葱似的手指都给染上了色,没法,周宁人家一个举人夫郎都做活去了,她总不能坐那吧。   晌午头一堆人哭着送周三叔公下葬,去得都是男子,沈临川和周大也跟着去了,周宁和周芳姐儿二人吃了饭就回家去了。   周芳姐儿摇着帕子擦手,“你瞧我这好好的手,弄上了草精擦都擦不掉的,啧。”   周宁只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他是做惯了活儿的,就算是田庄上有了帮工了,他也喜欢时不时下厨做饭,或者去地里做些活儿,一直待在屋里让人伺候着,他觉得浑身难受。   “啊!哈哈哈!”   两人正走着呢,一个穿着长袍子头发凌乱盖着脸的人跳了出来,周芳姐儿走在前面呢吓了一跳,“哪来的乞丐,滚开啊!”   那人掀开了脸上的长发,嘴角带着傻笑,“嘿嘿,我是状元,我是状元啦哈哈哈!”   周芳姐儿嫌弃地躲一边去了,“周有成啊,你身上臭死了!”   上次见周有成的时候还是过年的时候,那时候周有成就有些疯癫了,没想到现在更疯了,周宁也往旁边躲了躲准备绕开。   周有成笑嘻嘻地缠了上来,对着周宁说道:“你死了,你死了,周大也死了,沈临川也死了哈哈哈,你们,你们都死了,都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   周宁听见周有成说沈临川死了,他不由心里咯噔了一下,疯子。   周有成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凄厉了起来,眼神也越发阴冷,周宁头疼了一瞬,仿佛周有成说得梦见过一样。   “啊!小心!”   周宁被撞开了,回头看去周有成的手搭在周芳姐儿的肩头,殷红渐渐在她肩膀处晕染开,周宁瞳孔皱缩,周有成想杀了他!   周有成见一击不中又举起匕首砍了过来,刀尖上沾着周芳姐儿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掉,周有成高高抬起手劈开了过来,“杀了你,杀了你!我要让沈临川一辈子都生不如死!”   周宁抬手握住了周有成的手腕,反手拧了过去,周有成疼得脸色扭曲,手上的匕首也落在了地上,周宁一脚踢在了周有成的肚子上,把人给踹到了地上。   周有成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眼神里都是恶毒憎恨,“我要杀了你们,都杀了你们!”   周有成声音凄厉,听见动静的邻居出来看看,看见地上洒了不少血吓得叫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杀人了!”   周宁那一脚不轻,周有成当即就吐了口血,在地上爬着想去摸那匕首,周宁一脚给踢开了,又忙扶起地上的周芳姐儿,“芳姐儿,芳姐儿。”   周芳姐儿脸都白了,“疼死老娘了,宁哥儿,我不会死了吧。”   周芳姐儿半边身子都是血,周宁扶她的时候衣裳都被浸湿了,周宁慌忙用手捂住了,越来越多人围了上来,周宁脸也有些白,“石大叔,帮我去家里叫马车,不要小花过来。”   “哎哎哎,我这就去,这就去!”   还有个年轻汉子也说道:“我去地里喊周大叔去!”   众人赶紧帮忙,周有成也被按了起来,他不甘心地喊着要杀了周宁。   周宁捂着周芳姐儿的后背手有些抖,周芳姐儿眼泪止不住地掉,“宁哥儿,宁哥儿,我要死了,你,你帮我照顾好小花和满山,不要让他们被后娘磋磨了去。”   “别说了,没事的,没事的。”周宁有些慌了,“大娘,大娘,快些帮我找些香灰去!”   “哎哎!”   周芳姐儿还在哭,脸也越来越白,“我不该回来显摆的,这么快就糟了报应了,我富贵日子还没过够呢。”   大娘很快端了一坛子香灰出来,周宁抓了往周芳姐儿的伤口处按去,又忙扯了布给捆上。   周宁不停地朝着家的方向望去,马车怎么还没来!   沈临川和周大正帮着下葬呢,一个年轻汉子边跑边喊,“不好了,不好了,杀人了杀人了!”   周家同族正哭着安葬呢,听见有人大喊杀人了都看了过去,“沈临川,周大叔,快去呀!杀人了!周有成要杀了周宁!”   沈临川被喊了名字脸就白了一瞬,又听见说要杀他家夫郎,当即就跑了起来,那汉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大也赶紧跟着快步跑了,他的哥儿啊!   “你说啥呢,怎么会杀人呢!”村长问道。   那汉子喘得不行,“周,周有成杀人了!”   村长抓住人,“有事没,快说啊!”   那汉子摇头又点头,村长急得不行,“快说!”   “没,没杀了周宁,杀了,杀了芳姐儿!”   这汉子刚说清楚,沈临川和周大早就跑得快看不见了,沈临川看不清脚下的路,一味儿朝着家跑去,刚他家夫郎吃了饭说要回家了呢。   不会的,不会的,沈临川不敢相信,按照时间算这会儿他家夫郎和爹都没了,但一切都不一样了,不会的! 第120章   沈临川远远看见前面有人, 快步跑了过来,看见地上的血迹腿一软险些跌倒,踉跄了两步拨开了众人,“宁哥儿!”   只见周宁抱着周芳姐儿, 两人身上都是血, 周宁眼神有些呆滞看了过来, “沈临川。”   沈临川一阵眩晕,看着这么多的血分不清他家夫郎到底有事没。   沈临川腿一软跪了下来,“宁哥儿,宁哥儿哪里疼。”   周宁摇头,“没有, 芳姐儿,芳姐儿快不行了。”   沈临川这才清明了下来, 下手探了下周芳姐儿的鼻息, 人已经晕过去了,还好还有呼吸,周大也红着眼睛跑过来了,看见这一幕手都是抖的,一个是他哥儿, 一个是他侄女。   马车也赶了过来,周宁这才心定下了几分,“快, 快些去医馆!”   沈临川把周芳姐儿给扶了起来,周围的人七手八脚把人给抬了上去,周大也赶紧爬上了马车驾车,“让开,都让开!”   马车上周宁还抱着周芳姐儿, 他手上的香灰儿都被血给阴湿了,粘在手上一块一块的,周宁眼底泛红,“芳姐儿都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   尽管沈临川之前不大喜欢周芳姐儿,钱家又是个大麻烦,他不想日后被钱家累到,每次周芳姐儿过来的时候才不冷不淡的。   这次周芳姐儿救了他家夫郎,他不敢想要是现在躺着的是他家夫郎,他会不会疯掉。   沈临川叹了口气,周芳姐儿最好没事,要不然让他怎么还,小花那么小,满山也是年后才出生,孩子还都那么小……   周大快马加鞭往镇上赶,大声喊着让开,到了地儿赶紧把人给抱了下来,“大夫,大夫!救命啊!”   周芳姐儿的今儿穿得素净,往日她爱张扬,今儿去周三叔公的白事的,只穿着件低调的湖蓝色衣裙,头上的金簪子没舍得拔下来。   身上占了血格外地显眼,大夫赶紧让把人往里面抬,又是一通手忙脚乱。   周宁的身上也都是血,抬眼看向沈临川,“沈临川,芳姐儿她不会有事吧。”   沈临川一把抓住他家夫郎的手,“不会的,不会的。”   周宁眼底泛红,“我之前不该对她不冷不淡的。”   沈临川握紧了周宁的手,世事难料。   大夫忙了一会出来了,他的手上也都是血,“上药了,失血过多,得在看看。”   周大唉了一声拍了下大腿,“大夫,人,人不会……”   大夫摇头,“说不准,得在看看,幸亏那把香灰给按住了,要不然人送不过来就没了。”   沈临川也心头一紧,古代技术落后,压根没有输血这项技术,现在连血型都搞不清,更不能混乱输血,眼下也只能等着。   三人坐在床边等着,周大不停地揉着额头,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直等到天快黑了周芳姐儿才悠悠转醒,“我死了,怎么这么黑。”   周宁握紧的拳头这才松开了,周大也赶紧站了起来,“没事,没事,好孩子,是天黑了。”   见自己没死,周芳姐儿又哭了起来,“大伯,我以为我死了,我放心不下小花和满山,他们还都那么小。”   “没事了,没事了。”   又忙喊了大夫,大夫过来看了看让静养,失了那么血,虽无性命之忧了,但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以后得好好补补。   周大听这么说忙说道:“补补,补的,大夫,有人参没,给我侄女补补。”   “有,若想好得快,一天得二钱人参入药,得二两银子,要用吗?”   沈临川当即说道:“用,现在立马熬些出来。”   一天二两银子对普通人家来说,不过几日就能耗尽家财,周家和钱家都是不缺银子的,别说一天二两银子,就是一天二十两二百两,沈临川就是借也得给借出来,这份人情欠大了。   大夫看几人穿着朴素,又是从乡下过来的,没想到一天二两的人参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当即就让小童下去熬药去了,沈临川又单独让煮一碗人参汤出来。   周芳姐儿还在哭,“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是了,天杀的周有成!”   几人都不是会安慰人的,周宁周大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让沈临川安慰周芳姐儿他觉得说不出口,走上前道了谢,“芳姐儿多谢了。”   周芳姐儿吸了吸鼻子,“别谢了,我也不是成心救周宁的,不知道咋的,脑子没反应过来了,刀已经扎身上了。”   周芳姐儿觉得自己可没有那么好心,她和周宁虽是堂兄妹,但两人关系一直不大好,这些年来周家,也是她大伯那会儿使了银子让她退了婚事。   钱大志又一直让他和周家这边打好关系,她这才逢年过节过来瞧瞧周大,当看见周有成拿着匕首扎周宁的事后,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愣着的周宁给撞开了,现在想想都觉得那会腿不听脑子的话了!   周芳姐儿醒来说了两句话又睡了过去了,失了那么多血浑身都是冷的,都已经四月份了,床边还放着炭火盆子。   沈临川牵了周宁出来,打了水给他洗手,“没事了。”   “沈临川,我以前待芳姐儿不大好。”   “那我们以后待她好。”   沈临川握着他家夫郎的手,把手上的血迹和香灰洗掉,又让小药童去买上哥儿女娘的衣裳各一身回来。   见周芳姐儿醒了,周宁这才放心了下来,他的手现在都是凉的,“沈临川,我那会儿想,小花和满山怎么办。”   “好了,没事了,这份恩情一会儿会还,就算是咱家倾家荡产也还。”   “好。”   钱家是个大麻烦,这次也不得不走一趟了。   周宁换好了衣裳也过来了,周芳姐儿又睡了过去,小药童没一会儿就端了参汤过来,是沈临川让给他家夫郎熬的,周芳姐儿的药还得一会儿。   “喝点,暖暖身子。”   周宁心神不宁了一下午,这会儿总算是松懈了下来,接过参汤喝了一口就止不住地吐了起来。   沈临川吓到了,“宁哥儿。”   周宁摇了摇头,“没事,许是闻见血腥味想吐。”   沈临川把参汤端了过来,“再喝点。”   周宁端着碗小口抿了下,强压下了那股恶心,又想起他和芳姐儿一身的血,没忍住又给吐了出来,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周大守着周芳姐儿呢,听见动静也看了过来,“宁哥儿,可是吓到了。”   “没有爹。”   沈临川拉了周宁起来,“让大夫看看,许是吓到了,一会儿喝点安神汤。”   周宁说没事,沈临川放心不下,别说他家夫郎被吓到了,就连他心都乱跳了一下午。   大夫正在后院吃饭呢,就喊了小药童给看看,这个是没啥事的,小药童就能给看。   小药童搭上了手,摸了半天脸都皱了起来,皱得沈临川都心都乱了起来,“怎么了?”   小药童摇头,“师父,他的脉象怎么跳跳跳的,我,我摸不出来。”   老大夫放下手上的饭碗过来了,朝着他小药童的头上就是一巴掌,听着声音大但不疼,“来这一年有余了,把脉都说不出一二的,什么叫跳跳跳的!”   小药童噘着嘴不说话了,老大夫搭上了手,“得了,恭喜,喜脉。”   沈临川有些没听清,现在他都还心跳如鼓呢,“什,什么?”   “你这年轻人,喜脉,有孕了,一个月多了,今儿受了惊了,还不好生照料着,这个点了你家夫郎饭都还没吃饭呢。”   老大夫一连说了老长一句话,沈临川这才反应过来,“有,有喜了。”   周宁也发着愣呢,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有孕了?”   沈临川被这骤然砸过来的喜事砸的得发蒙,不由低笑出了声,他对子息这事一向看得开,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他和他家夫郎成亲差不多快五年了,两人没少闹腾,一直没有。   沈临川觉得要有早有了,没有就没有了,他大哥大嫂那边还有虎子和小鱼呢,来了照样热闹。   周宁也才反应过来,“沈临川,真的有了。”   “嗯,有了。”   周宁眼角湿润,他盼孩子从成亲那日盼到现在,总算是有了,刚受到了惊吓,这会儿又突入而来的惊喜,整个人都是懵的。   老大夫觑了一眼,“这个点了,还不赶紧给你家夫郎弄些吃食去。”   沈临川跟个愣头青似的手足无措,老大夫提醒了这才拔腿要出去了,又想起他家夫郎在后院呢,忙给扶了起来,“我送你去找爹。”   周宁怎么回到前面都不知道,呆呆地坐在床边,沈临川今儿一天大悲大喜,吓得不轻,这会儿人也有些发蒙。   周大刚去端了药过来,等着凉凉一会儿把周芳姐儿叫起来给喝了。   “宁哥儿,怎么样了?你和临川先回家去,爹在这看着。”   “爹,宁哥儿有喜了。”   周大手一抖碗里的药撒到了手上,烫得他嘶了一声,赶紧把药碗给放在了桌子上,“临川你说啥?宁哥儿有喜了?”   “嗯,宁哥儿有喜了。”   周大大喜又落下了笑容,如今侄女还躺在床上呢,“哎,哎,好事,好事。”   周大也没想到他家哥儿有孕了,“这次多亏了芳姐儿了,要不是芳姐儿……”   周大一阵后怕,若不是芳姐儿上去挡着了,芳姐儿个子低些,这才匕首落到了后背,若是他家哥儿的话,说不定这刀落在了前面,要是往下点,落在肚子上……   周大这么一提,沈临川也变了脸色,这次幸亏周芳姐儿给挡住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次真是欠周芳姐儿人情欠大了。   “爹,我去买些吃食儿去。”   “哎,去吧去吧。”   沈临川一路小跑去街上买饭食,都是清淡容易克化的面食和米粥,多给了些银钱让人家给送过来,又匆忙回来了。   “爹,你先回去,芳姐儿是个女娘不方便照应,您先回家让车夫送了钱家的婆子过来,您就别回来了,在家看着点钱小花,她娘没回来止不住要闹呢,宁哥儿今儿也吓到了,今儿就住在医馆。”   周大连声给应了下来,饭都没吃就和车夫回家去了。   两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天都黑了,周大还没进院子呢就听见了哭声,钱小花才两岁多些,天黑了看不见娘哭了起来。   周大赶紧给抱了起来,“没事,没事,大姥爷抱,你娘去给花花买糖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钱小花哭得小脸都红了,婆子丫鬟哄不住,周大抱着给哄了哄小丫头还止不住得哭,哭得周大心疼不已。   村长和周家同族的几个辈分长的人都在呢,就等着周大他们回来呢,见人回来忙问道:“芳姐儿那丫头可还好?”   “无性命之忧了,只是得好生修养,伤得不轻。”   村长说道:“周有成已经被捆到祠堂了,周老二两口子过来闹过来,让人给赶出去了,这人咋办?”   往大了说是故意杀人,往小了说亲兄妹,关起来们都是一家人,若是周芳姐儿松了口,这事活活稀泥就过去了。   周大也不做这个主,这周有成是想要了他家哥儿性命的,若是这次放过了总是隐患,“我也做不得这个主,等临川和芳姐儿回来再商议。”   “成。”村长应了一声。   周大又说道:“这人劳烦村长给看住了,我家哥儿婿可是举子,就算上了公堂县太爷都不用拜的,其他话都休要再说。”   周大这话说得重,都是一个村的,保不齐里面有谁和老二家关系好,想过来说和,周大冷下脸搬出了沈临川,直接给堵死了回去,周有成被抓了也别想跑了,到时候谁给放走了,追究起来一并连坐了去。   村长讪讪地说道:“是这个道理,不早了,既然芳姐儿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等候的人这才各自回家去了,钱小花还在哭,周大难得有狠心的时候,听见钱小花这么哭,哭得他心疼不已,还好芳姐儿没性命之忧,要不然两个孩子咋办。   也还好他家哥儿也没事,若是伤到了,那可是两条命,若有个什么闪失,可让他怎么活呀! 第121章   周大喊了车夫把钱家的婆子送镇上照顾着, 又拿了二十两银子让给医馆,药都要让捡好的使。   闹腾了一天了,周大也有些心累,抱着钱小花在院子里来回走, 不停地哄着她说她娘去给好吃的去了, 一会儿就回来了。   孩子小, 又换了新地方,看不见娘哭得不行,周大抱着哄了好久,最后还是哭累了睡过去了,周大抱着给放在了床上, 搬了个凳子守在了床边。   医馆里周芳姐儿醒了一会儿喝了药吃了几口饭,周宁给喂的, “芳姐儿谢谢你。”   周芳姐儿现在身上疼得厉害, 嗐了一声,“说实话,我也没想救你,腿比脑子跑得快。”   周宁扯了个笑,“多谢你了, 我有孕了。”   周芳姐儿瞪大了眼睛,“什么,你有孕了, 那我岂不是救了你家两条命。”   周宁点头,周芳姐儿大笑了两声,“沈临川,你完了,以后你得听我的话了。”   钱家的事, 也是沈临川中了举子后,钱大志才和自己说了一二,她之前一直以为钱家是泼天的富贵人家,那知道都快被蛀虫给掏空了,那可都是她的钱啊,心疼死她了!   沈临川坐在一旁嗯了一声,“日后还你家两条命。”   周芳姐儿撇了下嘴,“哪里需要你还什么命,你保住我家富贵就成。”   她们钱家好着呢,什么命不命的,沈临川胡说八道什么呢。   沈临川心里轻叹了一口气,这钱家不想沾如今也要沾了,弄不好到时候连累得他家一穷二白,虽无性命之虞,保不齐得吃点苦头。   欠账还钱,更何况他现在一下子欠了周芳姐儿两条人命呢。   等回了县府了找钱大志问清楚,这钱家到底有多少的祸等着呢,弄不好,到时候就连他都前途无望了,那也得给还了。   钱家的婆子很快过来了,帮着照应起来更方便了。   婆子拿了二十两银子过来,沈临川让给了大夫,大夫给接了过来,二十两银子用好药说不定都不够用的,只是没想到这家竟是富贵人家,之前还以为付不起二两的参钱的,这一出手都是二十两银子。   要是不用人参用些普通的药材好得慢些,看这家不吝惜钱财,干脆都用最好的药材,保管把那位夫人给养得面色红润,还有那位有孕的夫郎,也给开些温补的药,都给养好了。   沈临川因放心不下周宁,也就没有回去,一来有大夫在这他放心,二来周芳姐儿还没脱离危险了,他不看着点良心难安。   一夜无事,好在周宁和周芳姐儿都身强体壮,周芳姐儿失血过多,都用了好药材养着,养个三五日若不发烧就能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早吃了些饭食,小药童端了两碗药出来,一碗周芳姐儿的,还有一碗是周宁的,周宁愣了一瞬,“我为什么要喝?”   “师父说你家有钱,要给你也补补。”   老大夫轻咳一声进来了,朝着胡说的小药童给了一巴掌,“瞎说什么,这位夫郎受了惊,虽然身体底子好,但也得补补,这有孕的人养好了,夫郎和胎儿都康健。”   沈临川觉得有理,“那麻烦大夫开药的时候都用好的,两个人都用好药材,银钱不够尽管说。”   老大夫捋了下胡子,“那是自然,医则治病救人。”   又给两人把了脉,老大夫这才走了。   周芳姐儿躺在床上,今儿比昨天好了一些,脸虽然依旧白成一片,但精神头好多了,还有心思打趣周宁两句。   “娘!”   “哎呦,娘的大闺女来了。”   周芳姐儿一喜,昨儿可是吓死她了,差点以为见不着她的大闺女和好大儿了,劫后余生让她看见她闺女甚是欢喜。   钱小花昨儿哭闹了好久,今天一早醒来看不见她娘又哭了起来,周大哄不住,又有心疼不已,就一道给带了过来。   钱小花眼皮到现在都是肿的,早上又哭了一阵,被周大抱着上了马车说找她娘去,这才不哭了,小模样甚是可怜。   “娘,糖~”   钱小花现在说话还不大顺,只会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周大赶紧说道:“昨儿哭了半天,哄着说你出去买糖去了,今儿还记着呢。”   周芳姐儿摸了摸她闺女的脑袋,“有,有。”   昨儿兵荒马乱的,哪有功夫买什么糖呀,周芳姐儿现在后肩膀还疼得厉害,但又仗着这次周家可是欠了自己老大恩情了,心里又得意了起来。   “沈临川,你外甥女要吃糖哩。”   周芳姐儿支使起了沈临川,管他举子不举子的,她昨儿可是救了周宁,还有他肚子里的小崽子!   沈临川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周芳姐儿有点怵他,沈临川这人看不透,虽然带着温和但总觉得他不好惹。   周芳姐儿说完就后悔了,沈临川刚念着点自己的好,她还指望沈临川当了官了庇护钱家呢,那就是帮她庇护她的富贵了,可别翻脸了啊!   周芳姐儿缩了下脖子,又故意嘶了一声,“让,让婆子带你买去。”   周宁也看了过来,还没开口呢,沈临川就先开了口,“小花过来。”   钱小花向来喜欢长得好看的,所有当中最黏着沈临川了,沈临川一叫就过去了。   “啊,糖~”   沈临川牵住钱小花的手,“走吧,买糖。”   沈临川带着钱小花出去了,不远处就有个点心铺子。   周芳姐儿见沈临川真的去了,还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他不乐意去呢。”   周宁动了动嘴没说话,要是沈临川不乐意的话,那他就喊沈临川去,沈临川最是听自己的话了,他就说自己也想吃。   沈临川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不单给钱小花买了饴糖,还买了不少的点心蜜饯这些。   见沈临川回来了,周大给说了周有成的事,沈临川觉得他爹做得对,但终归要看周芳姐儿的意思,“周芳姐儿,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周芳姐儿低头想了想,沈临川又开口道:“你想好了,若是放了周有成,这份恩情就当还了一半了,我家也不会再追究。”   周芳姐儿忙说道:“不成,那是你家欠我的恩情,怎好平白浪费了去,你自己爱怎么办怎么办,别烦我了,我不想听。”   沈临川点了头,“好。”   周芳姐儿在医馆住着,沈临川也让他家夫郎一道住着,到时候在一起回去。   周有成现在在村里捆着呢,他不怕有人敢偷偷给放了去,看谁有那个胆子了。   大杨树村,胡彩云一个劲儿地哭,周老二也是唉声叹气的,“行了,别哭了,好好的家都被你给哭散了!”   “怎么能怪我,都怪沈临川,要不是他,咱家有成能成这样,如今都成了他的心病了!”   “只能和芳姐儿说说,那是她亲哥,都是自家兄妹,就当是闹着玩了,难不成真把他哥给弄牢里去了不成。”   “那你快去,有成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好歹是个男丁,要是真入了大狱了,咱家可就绝了后了。”   周老二也急啊,昨儿他就去找村长求情了,希望能说和说和从轻处理了,今儿在去打探口风,村长直接说不管了,沈临川是个举子,周大说昨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他可不敢得罪了去。   周老二唉了一声走了。   胡彩云叫他,“这是时候去哪呀!”   “还能去哪,去镇上去!”   周老二到了镇上,想找周芳姐儿说说放了她大哥,结果医馆都没让进,周大带着车夫冷着脸给赶了出去。   周老二不死心,若是不放了,他可真就绝了后了。   “芳姐儿,芳姐儿,爹老了,你哥又半傻的,你就当可怜可怜爹吧,爹给你跪下了。”   见周芳姐儿铁了心不见他,周老二就知道这件事不好弄了,他一个当爹的跪闺女,看人家怎么戳周芳姐儿的脊梁骨。   周老二往医馆门口一跪,一个劲儿地说当爹的错了,这往来的人又多,没一会儿就围了不少的人。   “这哪有亲爹跪闺女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是啊,能多大的事呀,也不能让自己亲爹下跪啊,太不孝了。”   围着的人不知道实情,纷纷指责了起来,周芳姐儿躺在床上养伤呢,听着外面说自己不孝,听得头疼,“这周老二存心让我难堪!”   沈临川也皱眉,周有成这次他是不会放过的,周老二跪在门口引得人吵吵嚷嚷的,周芳姐儿要静养,他家夫郎也要静养呀。   “我去请差役过来。”   周芳姐儿哼了一声,“请差役过来有什么用,不让他跪着,他跪一边去,这是铁了心要坏我名声。”   “扶我起来。”   周大赶紧劝道:“芳姐儿,快些躺好。”   “大伯,死不了。”   钱家的婆子把周芳姐儿给扶了起来,沈临川抬了下下巴,“把昨儿的衣裙给换上。”   周芳姐儿觉得如此甚好,昨天那衣裙上都是血,周芳姐儿让小丫鬟给披在了自己身上,又让扶着出了医馆。   二话不说扑通就跪在了地上,一身的血,脸色又白,倒是把看热闹的人给吓了一跳。   “爹,你何苦逼我,你儿子要杀了我和堂哥啊!”   周老二没料到周芳姐儿给他来这么出,周老二慌了一瞬转了转心眼,“爹给你磕头赔不是了,你哥他不是故意的,你就这么个哥哥,忍心给他送牢里,让爹娘后半辈子孤苦无依嘛。”   周芳姐儿往地上一跪,靠在婆子身上直抹眼泪,“大家评评理,是他儿子要杀我和堂哥,我命差点没了,爹,你现在又来逼我。”   周芳姐儿越哭越惨,说自己当年差点被亲哥卖了,现在又要杀他,她怎么能不寒心呢,她也不想管,到时候让官府评判,怎么她都认。   众人越发同情起了周芳姐儿,“这当哥的也太狠心了些了!”   “我呸,什么东西!你这当爹的也是个狠心了,这是要逼死你亲闺女啊!”   “闺女,快回去躺着去,看这一身的血,哎。”   周老二没想到这死丫头几年不见心眼见涨了,他也哭了起来,“芳姐儿,你哥要是没了,你让爹娘后半辈子怎么活啊可!”   “爹,这不还有女儿嘛,女儿一定好好侍奉爹娘。”   周芳姐儿暗中呸了一声,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些年在钱家她也刚进门的傻丫头了,那些个丫头小厮背地里编排自己,上又有婆母压着,她还能像头几年那么傻嘛。   周芳姐儿说着说着就晕了过去,婆子赶紧喊人给扶了进去,周大唉了一声赶紧喊大夫过来瞧瞧。   周老二还跪在门口哭呢,周围的人纷纷说道:“你这爹当得也太偏心了些,你闺女都快死了。”   里面传来大夫叫嚷的声音,“哎呀,你们怎么能让出去啊,快快快,拿银针来,昨儿失了血险些活不成,今儿气急攻心,命都要没了!”   有人朝周老二扔了个烂菜叶子,“你要把你闺女逼死啊!”   “就是就是!”   “都这样了,你闺女还愿意给你养老送终,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周老二被砸得一身烂菜叶,连滚带爬赶紧跑了。   周芳姐儿一进来就睁开眼了,她装的。   老大夫过来一看也明白了,故意大声叫嚷了起来,这才引起了公愤,周老二以后再也不敢来了。   沈临川拱手道:“多谢大夫了。”   老大夫摆了摆手,“没事,保证患者身心愉悦也是我们医者该做的。”   老大夫背着手悠悠然走了。   周老二仓皇回家去了,一进村子就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的,周老二之前在村子里何等的风光,现在跟过街老鼠似的,赶紧回家去了。   胡彩云见人回来了赶紧问道:“怎么样,那死丫头可松了口了?”   “松个屁,那死丫头不知道跟谁学的,现在一肚子的心眼,连我都险些被镇上的人给打了去!”   胡彩云又开始抹眼泪,“那怎么办呀,以后家中就只有我们两人了,这不是绝后了嘛!”   周老二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那死丫头说以后会给我们养老,也不算是件坏事。”   周芳姐儿现在是何等的富贵,手上露点银子都够他们话了,儿子现在指望不了了,要是闺女也得罪是了,他两老了更没有人管了。   胡彩云擦了擦眼泪,“芳姐儿真这样说的?”   “真的,好多人都听见了。”   “那,那有成怎么办?”   “唉,我有什么法子,快晌午了,去给有成送饭去。”   胡彩云擦了擦眼泪做饭去了,没想到她都这把年纪了,生了一儿一女,之前嘲笑老大家只有个哥儿要绝后了,现在好了,她到头来什么都没有,还不如周大家呢! 第122章   胡彩云做了饭就先送到了祠堂, 村子里有个破祠堂,年代久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姓的祠堂了,只剩下两间塌了一半的破旧屋子,平日里多是一些野猫出没。   胡彩云过来送饭, 看人的是村子里两个年轻汉子, 周有成蓬头垢面地被拴在一个柱子上, 胡彩云看见她儿子这样擦了擦眼泪。   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呢,之前分明早早就考中了秀才,去年虽然去南陵州府没考中举子,那还年轻呢,多考几次就是了, 怎么就突然疯了呢。   “儿啊。”胡彩云叫了一声。   周有成发出粗重的笑声,看了胡彩云一眼, “娘, 我没疯,我这样都是沈临川害得,都是他害得!”   ‘沈临川’三个字早就成了周有成心中的一座大山,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结在沈临川身上,那不是梦, 是真的,是真的!   为何这辈子沈临川变了!上辈子分明是他占尽了风光,这一切都是沈临川给害的!   周有成一想起这三个字就疯得挣扎了起来, 胡彩云刚给他端了饭就被打翻了,“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周有成突然发疯,胡彩云被吓了一跳,又哭了起来, 她不是哭周有成成了这个样子,而是哭这些年的辛苦都付之一炬,原指望儿子能让她风光呢,现在指望不上了,还好有个嫁了有钱人的闺女。   “滚,滚,滚啊!”   周有成踢蹬了起来,胡彩云哎呦一声给踹在了地上,她骂了一句周有成比不过沈临川就走了,周有成更是挣扎了起来。   沈临川几人在镇上住了三日就回来了,住在医馆不方便,钱小花又不肯走,索性就在附近住了客栈,白日里也好去照看周芳姐儿。   周芳姐儿躺了三天总算是能动动了,在医馆都是用好药养着,虽然气色比不过以前,但也好上许多了。   “可算是能出来了,再躺下去我可是受不住了。”   之前在医馆一直不让动,现在回家去了还能在院子里走走,一行人回了家,村里关系近的人家带着东西过来看看。   周宁有孕的事没有声张,现在月份还小不易让外人知道了。   有人来看了周芳姐儿就柔柔弱弱地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就是要让村里人知道她伤得有多重。   来得人太多了,有周家同族过来看病人的,还有一些闲人过来看热闹的,后来谢了客,现在家中一个伤患一个孕夫,虽然大部分人都是一片好心,但着实不易吵闹。   家中的饭食多是钱家带过来的婆子做的,小丫鬟打打下手,原本打算回来两三日就回去呢,现在周芳姐儿受了重伤,起码十天半个月不要挪动的。   沈临川拿了银子给了婆子和小丫鬟,让做饭的时候顾着点他家夫郎,婆子高兴得不成,连声给应下了。   沈临川放心不下周宁,特意又和他嘱咐了句,“现在月份还小,重活什么的都不要做,省得伤到了身子。”   知道自己有孕的头两日,周宁小心翼翼地生怕有个啥事,小心了两天觉得和平日里也没啥不一样的,他该吃吃该动动的,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渐渐就觉得没啥不同。   沈临川过来叮嘱的时候,周宁不大认真地点了下头,“知道了,知道了。”   不怪他有点敷衍,实在是沈临川这两日说得太多次了,他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了,沈临川失笑了一声,之前还小心得跟揣了宝贝似的,现在又松懈了下来。   那日幸亏了周芳姐儿了,要不然他都不敢想后果。   沈临川眼底闪过一阵阴暗,“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和小花玩。”   周宁嗯了一声,也没问沈临川去哪了,不用想就知道去找周有成去了。   沈临川来祠堂的时候,两个汉子正蹲在墙角玩叶子牌呢,“你说这周有成怎么办呀,这样一直看着也不是个事呀。”   “谁知道呢,周大叔家那边现在人还没回来呢,谁知道怎么弄的。”   “我呸,这两日夜里还叫,吵得我头疼。”   “忍忍得了,都得罪不起。”   沈临川轻咳一声走了进来,两人赶紧站了起来,“沈举子来了。”   沈临川给行了个礼,“这两日辛苦二位兄弟了。”   两人赶紧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虽然发发牢骚,但这活儿该干干,沈临川从袖口摸了两角碎银子,“多谢二位兄弟为我家的事操心了,请二位兄弟喝点酒。”   沈临川出手大方,两人瞬间没了之前的牢骚,赶紧说道:“没有没有,也就看看人。”   沈临川想单独和周有成说说话就让人出去了,刚听见沈临川声音的时候周有成就已经怨毒地看了过来。   等沈临川走近了周有成反倒笑了两声,“沈临川。”   “沈临川哈哈哈,沈临川,都是你害我至此!”   “都怪周芳姐儿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若不是她拦着,我就能一刀杀了周宁了,你不是最宝贝那杀猪家的哥儿,不想你死,我想周宁死!”   “若是周宁死了,你这一辈子都痛不欲生,你毁了我,我就要毁了你!”   沈临川冷笑了一声,“你都知道了。”   “对!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我为何不能回来。”   沈临川顺着周有成的话说,原来周有成把自己当成了和他一样,有两辈子的记忆,沈临川只是个外来者,这不是本书,是另一个世界。   周有成挣扎了起来,“若不是你先我一步回来了,我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举人,举人哈哈哈,你竟然考中了举子,上辈子你分明回来了,冻死了哈哈哈,凭什么,凭什么你改变了这一切!”   “那你呢,你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周有成望着透蓝的天,“我本该安稳一生的……”   沈临川嗤笑了一声,“你的安稳一生是踩在我爹和夫郎身上。”   “那又如何!你走了,周大死了,这周大家的东西都该是我的!若不是你跑了,周大怎么会死,周宁又怎么会死,你说啊!”   “所以我回来了。”   周有成呵呵笑了起来,“沈临川,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考中了秀才,若是没有考中那个秀才我是不是就不会和你争了。”   “我没有和你争。”   “你胡说!分明是你和我争周家的东西,和我争村里人的风光,为什么你越来越好,有了田庄有了仆从,我却什么都没有,都怪你,都怪你!”   周有成越说越快,“沈临川,你知道嘛,上辈子周宁也是死在这的,哈哈哈,是我把他给赶了出来,他生病了,病得厉害,你记得嘛,你也是死在这间破屋子里哈哈哈。”   沈临川还真不知道上辈子原身竟然也死了,他只知道原身跑了,后来就不知道了,周有成知道得比他还清楚……   等沈临川从祠堂里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周有成是真的疯了,两世的记忆让他怨恨不已,沈临川抬脚走了。   第二日周有成就被送到了衙门,这么大的事镇令无权管,又着人给送到了县府。   周老二胡彩云又想上门哭闹,被周芳姐儿给呵斥出去了,“周有成不中用了,再闹休想让我给你们养老!”   两人这才不敢上门来闹了,周芳姐儿躺在竹椅上晒太阳,“哎,完全是无妄之灾呀,都怪我要回来显摆,要是我不回来显摆何来这血光之灾呀。”   周宁也坐在一旁,默默给她端了点心,周芳姐儿不客气吃了起来。   周芳姐儿转念一想又觉得极为划算,一刀换了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沈临川读书那么好,钱大志说了,这明年考中了进士手拿把掐的事,到时候做了大官了,她家就有靠山了,还怕捞不到银子嘛。   这几日住在他大伯家,之前沈临川爱对自己冷脸,现在不也得敬着自己,莫名觉得心里舒爽了不少,周芳姐儿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有了沈临川这个大靠山,她在钱家的日子以后都是好日子。   周芳姐儿这半月养得面色透明,人都有几分丰腴了,沈临川不吝惜银钱,各种滋补品往家买,周芳姐儿和周宁一人一份,周宁吃得都有些怕了,顿顿吃好的,吃得他一身的火气又不敢乱来。   周芳姐儿养得差不多一行人就收拾了东西回县府去了,明年还要会试,这趟回来的急,沈临川压根没带什么书,好在那会儿王老夫子给了他不少之前的用书。   但现在家中住得人多,看书难免吵闹,就连周芳姐儿都盼着沈临川明年考中了进士,那她的腰板在钱家可就能挺更直了,看谁敢和她叫。   钱家的祖宅不在开平县,在南陵州府,那会儿钱大志买了院子是为了方便读书,方便他结交一些清贵士子,现在终于攀上了沈临川的大腿,他也懒得在书院吃苦了,打算今年就拖家带口回祖宅去。   周芳姐儿舒舒服服地靠在软垫上,在她大伯家耽误了这几日,她比沈临川都急呢,生怕耽误了沈临川读书,那可是关系着她的地位。   钱大志早就和她说了,一直没回南陵州府就是想和沈临川处好关系,现在这关系处的不能在硬了,她这个大少奶奶也能风光回去了!   等明年沈临川考中了进士了,她在南陵州府那边也能站稳了,呵,论起来她现在比钱大志还高贵几分呢,娘家有个举子,钱家在富贵也不过是商贾。   马车刚走去村子没多远后面就传来了哭嚎声,“芳姐儿,芳姐儿啊,等等娘啊!”   沈临川他们的马车在后面,听见声音沈临川就撩开了帘子,就看见周老二两人着急忙慌跑过来了。   周宁也问了一句,“两人追过来了?”   沈临川嗯一声,“一会儿别下马车,省得伤到你了。”   周宁点了下头,马车被拦了下来,胡彩云扒着周芳姐儿的马车哭嚎起来,“芳姐儿,芳姐儿,你说了要养爹娘的,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那。”   周芳姐儿有些不耐烦,那日不过是诓骗二人,省得日日过来闹,扰了她清闲,当初可是要卖了她的,呸,现在想起来她了,晚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嘴长的去报了信,周芳姐儿撇了下嘴,抱着钱小花没下来,只对着外面的车夫说道:“快些走,要是谁敢拦,你手上那马鞭做什么使的?”   胡彩云拦着不让走,眼看那鞭子差点落在自己身上赶紧躲开了,胡彩云破口大骂了起来,“不孝女!你竟然让人打你亲娘!”   “得了吧,您还是指望您的亲儿子去吧。”   周老二也拦着不让走,车夫举着鞭子就抽了过去,两人寻死腻活地躺在路上打滚,说什么都不让走的,要走就把他们两个给带上。   周芳姐儿心烦不已,“碾过去。”   车夫有些迟疑,还是赶着马往前走去,周老二胡彩云二人赶紧滚一边去了,周老二爬了起来,“死丫头,你真要碾死自己亲爹啊!”   周芳姐儿不在理会,车夫赶着马车赶紧过去了。   胡彩云也骂了起来,“好啊,你这个闺女算是白养了,养出个别人家的闺女,我呸,沈临川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是个举子嘛,我家有成没了,你两也别想好过,老娘诅咒你们一直生不出孩子。”   两辆马车朝前走去,任由周老二在那骂人,沈临川手上拿着书眼皮都没撩,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胡彩云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坐在地上直拍大腿,“没了,没了,都没了!”   现在好了,儿子被流放到苦寒之地,闺女也不认他们了,这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啊!   周老二也唉了一声,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马车走得慢,走走停停四日了才到了县府外的田庄,沈临川先下了马车,伸手就要扶他家夫郎下来,周宁推开了他的手,“哪有这么娇气。”   周大忙给搬了个凳子,“小心些,这么老高呢。”   周宁之前都是从车架上跳下来的,现在只好老老实实踩着凳子下来了。 第123章   钱大志头一日就接到了消息, 他媳妇儿原本说三五日就回来了,这好几天都没回来,他着人找到了大杨树村,这才知道他媳妇儿受了伤了。   今儿是回来的日子, 他早早地就等在田庄门口了, 一看见周芳姐儿下来忙给扶住了, “哎呀,我的夫人啊,你担心死我了。”   周芳姐儿白了他一眼,之前怎么没见这么殷勤过。   钱大志举着袖子擦了擦眼泪,袖子下嘴角止不住往上翘, 他钱大志做了那么多桩生意啊,就数这门生意做得最是划算了。   还是他钱大志眼光好啊, 长得好有什么用, 不如他早早就做下了这笔生意,划算啊!   钱大志假惺惺哭了两声又抱起了他闺女,“小花,可想死爹了。”   花大娘他们听见动静也出来了,帮着一道往屋子里搬箱笼, 在大杨树村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主家回来了很是高兴。   冬喜儿叽叽喳喳地说道:“郎君你们可算回来了,你不在家我都没啥事做了, 我给您缝了好几双袜子呢。”   沈临川请了钱大志进了田庄,欠了这么大人情不能像以前那样冷脸了,钱大志喜不自胜,还是他媳妇儿能干啊,回去一趟这周家对他态度明显不一样了。   钱大志赶紧抱着他闺女进来了。   沈临川又见冬喜儿蹦蹦跳跳围着他家夫郎说话呢, 上去提醒了句,“郎君现在有了身孕,以后做事都小心些,花大娘以后你们都辛苦些,先去田力那边多拿两个月的喜钱。”   冬喜儿啊了一声,“郎君有孕了!”   花大娘把人给拉一边去了,“慢着点,可别碰到郎君了。”   冬喜儿连声给应了下来,“哎哎哎,知道的,我一定小心照顾着郎君!郎君我会绣花,我给小少爷绣肚兜!”   秋雁也说道:“我会做衣裳,郎君到了冬日得穿宽松了衣裳了,我给郎君做新衣裳还有小少爷的。”   周宁笑了一声,“好,辛苦了。”   花大娘引着人往屋里走,“郎君快些进屋歇歇。”   今儿家里还来了客人,花大娘赶紧回去做饭去了,还要烧热水,这一路车马劳顿的,得先让郎君洗个澡松快松快。   周芳姐儿也被小丫鬟扶着进来了,钱大志跟在沈临川身旁满脸的笑容,比给他儿子办满月酒那天都高兴呢。   “听说宁哥儿有孕了,我特意带了些阿胶燕窝花胶,还有海参,要是缺了什么东西尽管来钱家取就是。”   钱大志乐呵呵的,沈临川是他做生意回报最丰厚的一笔了,以后他们钱家在官场上也算有人了,别说这些燕窝花胶了,就是日后沈临川在官场上行走,要多少银子打点关系他们钱家都有!   只希望沈临川日后平步青云,保他们钱家高枕无忧啊!   沈临川道了谢,又和秋雁说道:“好生照应着郎君和钱夫人,我和钱相公去书房说会儿话。”   秋雁应了一声,“东家放心吧。”   钱大志见沈临川有话要说,什么话呀这么急着和自己说,钱大志把抱着的闺女给了婆子带一边玩去了。   沈临川引着人去了书房,他现在官场都没踏进去呢,就先沾上了大麻烦,钱家的背后到底是谁,让他如此急着拜托,沈临川不得不问清楚了。   钱大志也喜滋滋的,自从他这连襟兄弟考中了举子了,那来钱家打秋风的人明显少了不少,但他们钱家有钱无权,不得不给。   现在不一样了,他连襟兄弟高中了亚元,明年那进士不是探囊取物啊,钱家的银钱让别人给啃了去,不如助沈临川平步青云来得划算。   他知道沈临川是个聪明人,当日自己在书院大肆结交的时候,他一看就看出了钱家的弊病,眼光毒辣,就算是在官场上也绝非池中之物。   之前沈临川对他避之不及,现在不行了,他媳妇儿可是救了他夫郎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他提什么沈临川都得应着他,但这人情得悠着点使,不能把人给惹恼了。   两人都是聪明人,对方打什么主意各自心里都清楚,沈临川直接开门见山问了钱家生意上的事,钱大志也没瞒着,直言以后助沈临川早登高位。   两人在书房说了好久,在出来的时候钱大志脸色不大好看,连饭都没吃,直接带着周芳姐儿母女两回去了。   周大过来叫人吃饭呢,看见钱大志几人走了喊了一声,钱大志头都没回就走了。   沈临川抿了口茶水也出来了,“爹,无事,钱相公家中有急事,先回去了。”   “啥急事呀,走这么匆忙。”   “许是生意上的事。”   周芳姐儿坐上了马车还在抱怨,“什么事呀走这么急,刚不还挺高兴了,怎么这会儿子了又拉着个脸,怎么,他沈临川不愿意帮着咱家呀?”   钱大志脸色铁青,“后日收拾了东西回南陵州府。”   “怎么走这么急呀,我这才帮你打好关系,你就要走了,之前不是你想巴结,巴结不上,现在有机会了,又要走了。”   “别说了。”   周芳姐儿瞪了他一眼,“冲我发什么脾气啊,老娘告诉你,沈临川就算是不答应帮着钱家,那日后也不会不管我,老娘可是他家的救命恩人,你敢凶一个试试。”   钱大志扯出个笑,“夫人,我哪里敢对你发脾气啊。”   钱小花拉了下他爹的手,“爹,坏~”   钱大志把闺女给抱在了腿上,“爹的错,爹的错。”   钱大志现在心情不大好,原是想借着这次周家欠他家恩情,想让沈临川日后做官了庇护着钱家,哪知道沈临川不肯,而且钱家的处境比他想的更加艰难,沈临川这张牌得留到最后再用。   沈临川第二日就让田力送过去了不少的银子布匹,钱家不缺这些,但昨儿钱大志拿了不少之前的好东西,有一些就算是用银子都不见得能买得到补品,沈临川一道折了银钱给送了过去。   沈临川一行人刚回来,沈家哥嫂听了信就赶紧过来了,沈大哥是做木匠生意的,平日里来往人多,这消息也格外灵通些,知道弟夫郎差点被伤到了赶紧过来看看咋回事呀。   沈大嫂拉着周宁的手安慰,“还好没事,你大哥说衙门里审案子,说是周家的案子就多嘴问了一句,哪知道竟是咱自己的事,没伤着吧?”   沈临川一一给说了,沈家哥嫂直说幸亏没伤到,那芳姐儿以后可得好好待着。   “大哥大嫂,宁哥儿有喜了。”   沈大嫂啊了一声,随后大喜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宁哥儿日后就不要往铺子里跑了,这些杂事大嫂打理着就是了,你好生在庄子上养身子。”   “大嫂,没事的,我现在都还没什么感觉。”   “听话,这田庄地儿大,想去哪玩去哪玩,你们小年轻头一胎,大嫂有经验,等你生了,大嫂过来照应你。”   沈临川真心感谢他大嫂,拱手行了个大礼,“宁哥儿生产的时候恰逢明年赶考,劳烦大嫂多费心了。”   “这说得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休要客气了。”   沈大嫂又拉着周宁去屋里说贴己话去了,问得周宁头上都冒汗了,床帷上的事,他大嫂怎么问这么仔细啊!   这两日张小意他们也都过来探望了,张小意是大夫,来的时候又叮嘱了周宁一边,还特意写了一本册子送了过来。   沈临川拿着翻看了起来,“这倒是个好东西,若是能印刷成册,那能惠及不少人。”   张小意听沈临川这么一说也是,“我先印了在医馆卖卖,要是不错了,不仅能帮到初次有孕的妇人夫郎,还能多个收支。”   沈临川还想到了什么只是没有说,只是轻咳一声看向了一旁的罗青山,罗青山瞅了一眼沈临川知道他想说啥了。   两人在这吃了饭就回去了,张小意没少和周宁说注意的事,周宁没想到要注意这么多,好生麻烦,意哥儿说得那些恶心呕吐食欲不振呀,他一个都没有,觉得和平日里没啥两样。   罗青山赶着骡车,张小意还在想着找哪家书局印那本孕期注意事项呢。   “要不找永和书局吧,他家便宜些。”   罗青山轻咳了一声,“哥儿女娘出嫁都有一本压箱底的妆画图,或许可以和妆画图捆到一块卖。”   张小意呀了一声,“罗大解元,没想到你还有经商的头脑呢。”   罗青山只是笑着摇了下头,他哪里有什么经商的天赋啊,还不是今儿沈兄使了个眼色,看着他悄悄在桌子上写字,他这才想了起来。   张小意回去就找了书局,让人家刊印,一部分拿到医馆卖,一部分让书局捆着妆画图卖,一举两得,他得了银钱,新成亲的妇人夫郎得了孕期指导。   张小意转了转脑子,又写了一本行房书册,到手能一下捆上两本。   周家在县府的亲朋不多,认识的人都过来探望了一遍就没有什么人过来了,沈临川几人时间紧,明年就要会试了,他、罗青山还有叶景兰三人都抓紧时间读书呢。   月上中天沈临川才合上了书本,周宁已经睡了一会儿了,沈临川过来又醒了,沈临川拉了下被子,“接着睡吧。”   沈临川把人给揽了过来,这以后呀他都不能让他夫郎抱着睡了,这特权没了,只能他抱着他家夫郎睡了。   周宁打了个哈欠,不大乐意让沈临川搂着,“热了。”   “哪里热了,这刚过了端午几天呀。”   周宁只好让搂着了,“芳姐儿走了。”   “嗯,回南陵州府那了。”   “我还想看看她呢,她走这么急。”   “钱家的生意都在南陵州府那边的,钱大志在开平县三年了,也该回去了。”   周宁嗯了一声,被沈临川抱了会儿又生了些心思,偷偷在沈临川腿上蹭了一下,难受。   沈临川感觉到了,“不成,现在不能胡闹。”   周宁日日被补着,补得有些上火,“没有。”   之前在乡下的时候就补得上火,现在终于回来了,又只剩下了两人,就想和沈临川亲近亲近。   沈临川低笑了一声,“躺好别动。”   沈临川慢慢滑了下来,周宁惊呼一声,“沈临川!”   “小点声,虽然这院子就我们两人,但要是让巡夜的听见了……”   周宁赶紧捂住了嘴,“沈临川,脏。”   “不脏,躺好,别动。”   周宁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刺激,不一样的感觉,想把人推开又舍不得。   ……   沈临川起身端了茶盏漱口,又打湿了汗巾给周宁擦了擦身子,周宁脸色爆红,沈临川,沈临川能这样啊。   沈临川也起了火气只能老实忍着,又把人给揽了过来,“睡觉。”   “我帮你。”   “别,一会儿更别想睡了,别勾着我了,我定力差。”   周宁现在心都在乱跳呢,不敢在乱动了,这会儿困意上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沈临川在宅子里安心读书,田庄上的事有周大和田力管着,不用他们两个操心,周宁有时候去铺子走走,大多数时候都在田庄。   沈临川日日都要去看看他的红薯苗长成什么样了,一开春暖和了就给种下了,现在快到五月底了,再长怕藤蔓老了不好牵扯,趁着现在刚好,沈临川一早决定把红薯藤给剪了。   前两日他就让田力带人翻了两亩地出来,地里下了牲畜肥料,然后让用耙犁给打垄,只需要打竖垄就成,到时候刨红薯的时候好刨。   周宁也时常注意院中的红薯苗,沈临川一说能剪了,连周大都稀奇这种地,一早没吃饭呢,三人就一人一把剪刀剪了起来。   只需要把藤蔓剪成小臂那么长就成,二三十个种球的藤蔓剪了好几背篓的种藤出来。   周大乐呵呵地说道:“只知道那柳枝插地上就能活,倒是没见过什么庄稼这么种的,稻谷麦子苞谷还有豆子这些,都是下了种子的才发芽,这红薯倒是和其他种法不一样。”   早上吃了饭几人就下地去了,地里垄已经打好了,田力按照沈临川教的法子种了起来,沈临川和周宁往垄上扔苗,田力和周大在后面埋种藤,两亩地半晌的功夫就给种好了。   沈临川拍了拍手上的土,“田力,一会儿叫了护院过来,帮着一道给浇浇水,一颗浇上一瓢水就成。”   “知道的东家。”   “要是有人问这是什么东西,只说是菜就成。”   “哎。” 第124章   沈临川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他们种藤也不多,这红薯日后是要推广开来的,但也得有种藤再说啊,先在庄子上繁育着。   沈临川几人先回了宅子, 路上看着旱田里的麦子都开始发黄了, 长势很是喜人, “爹,这麦子过一阵就要割了吧。”   “可不,咱家的旱田多,到时候得早早地在村里找人帮忙,村子里各家都有地, 得提前找人。”   沈临川点头,“说得也是。”   “这田庄的事你两不用管, 临川你安心读书, 宁哥儿也安心照顾好自己,别说这些地了,就算是再多些爹也照应得过来。”   周大还觉得他家的地不算多呢,以后要是地再多了,还可以找佃户, 他家只需要收租子就成了。   现在天热了起来,在地里干了一会儿活儿身上出了层薄汗,这住在田庄比县府那边还凉快许多呢, 田庄四周种了一圈的杨树,最适合夏日乘凉了。   两人回了院子,喊了冬喜儿给打了水过来,两人在屋里擦了擦汗,周宁现在三个月左右了, 小腹微微隆起,平日里穿着短褐压根看不出来有孕了。   沈临川拧了汗巾给他家夫郎擦身子,盯着他家夫郎的小腹好奇,“像是吃多了。”   沈临川还下手轻按了一下,“有点硬。”   周宁躲了躲,“痒,别按他了。”   沈临川觉得好奇,里面有个小生命,是他和周宁的孩子。   没几日天气越发热了起来,旱田里的麦子也割了下来,就连沈家哥嫂一家都过来帮忙了,怕田庄人手不够,多了两个人帮忙打理,田庄上的一切都井井有条的。   沈大哥帮忙安排人手,沈大嫂领着几个妇人夫郎给田里的汉子做饭,百十来亩的旱田几天的功夫就全给割完了。   周大很是高兴,吃饭的时候还在说,“今年天好,阴了两天也没落下雨,要是下雨了就不好收麦子了。”   “爹,这两天有些燥热,我瞧着燕子都飞低了不少,怕是今儿夜里或者明天有雨,一会儿让人先把麦子给收到草棚下面省得淋到了。”   周大哦了一声,“临川你怎么知道有雨了?”   “书上有句谚语,燕子低飞,天将雨,前两天就打了闷雷了就是没落下来,怕是最晚明儿就要落雨了。”   “原来这样啊,那一会儿吃了饭我就喊人把麦子给收了去。”   田庄的麦子早就割完了,扎成了捆在打谷场上晾晒着呢,只等着天好了碾下来就能装袋子了。   田庄的麦子收得算是晚一些的了,周围的村落不少人家都开始碾麦子晒麦粒了,这会儿各家各户院子里都是麦子。   下午周大就让人把麦捆给剁到了草棚下面,放不下的就全剁在外面,上面用蓑衣盖着,这样就湿上一小块不打紧的。   赶牛的老头看见周家田庄这会儿忙着一片,赶着牛过来看热闹,“周老东家,这会儿日头正大着你呢,咋把麦子给收了呢,多好的天啊。”   “老丈,要下雨了,快些回家也把麦子给收了吧。”   “哪里要下雨了,我瞧这天好着呢。”   “我哥儿婿说的,他说得不差的。”   老头赶着牛走了,回到了村子里给人家当闲话说了,“这读书人哪里知道田间地头的事,竟然说快下雨了。”   不少人听了去,赶紧回家把院子里的麦子给收了起来,花大娘也听沈临川说了,赶紧回家让家里人把碾好的麦粒给装袋子收屋里去。   花大娘信沈临川的话,东家是个有本事的,去年种出来了稀罕菜可挣了不少的银钱,她们读书少,说不定那书里教得就是多呢。   有人不信,觉得读书人不懂这些,麦子依旧放在院子里晾晒。   夜里一阵闷雷响起,惊醒了不少人家,村子里没收麦子的人家赶紧爬起来收麦子,夏天的雨来得又快又急,给人淋了个透心凉。   沈临川和周宁也醒了,这会儿估摸这都后半夜了。   “沈临川,下雨了,幸亏你今儿提醒了爹收了麦子。”   沈临川打了个哈欠,“接着睡,困。”   家里那么多亩麦子呢,若是被雨给泡了半年的辛苦就白搭了,沈临川特意和花大娘说了今儿可能下雨,村里人信不信就看自己。   就算是有人家的麦子被雨淋了,也淋不了多少,村里的人家各家没有几亩地,收起来也快,不过是人被雨淋上一场罢了。   麦子都已经该入棚子的入棚子,该盖得盖了起来,外面的雨下得很急,没一会儿就渐渐声音小了下来,一夜好眠。   早晨起来空气带着雨后的清新,日头从东方升起,地平线望去像个成熟的红柿子,沈临川心情不错,捧着书诵读了起来。   周宁也起来去了趟小厨房,今儿早上凉爽了不少,菜园子里种的小青菜格外的新鲜,周宁摘了一篮子送到了厨房,让花大娘包一些青菜素馅包子出来,沈临川喜欢吃。   吃朝食的时候,周大满脸的笑容,“临川昨儿说得可真准,半夜突然就下了雨,前半夜闷得厉害,一下雨凉快了不少。”   沈临川也心情极好,“爹,是不是该下第二茬种子了,准备种些什么呀?”   “水田还种稻谷,旱田收了麦子就种苞谷,菜田准备多留些地,种萝卜菘菜,冬日里囤着能卖菜,现在地里的豆角茄子辣椒这些长得都不错,都开了花了,长得可真好。”   和肉铺子比起来周大现在格外上心田庄,把田庄打理得花团锦簇的。   周大乐呵呵地说道:“这场雨下得好呀,下了种子就省得人灌溉了。”   周宁听着也心生欢喜,“沈临川,一会儿去地儿转转看看咱家的红薯长得怎么样了?”   “好,应该生得更精神了些。”   “好着呢,爹一早起来就去那片红薯地转过了,刚开始种下那两日藤条都趴在地上,叶子都晒得蔫掉,爹还担心这红薯活不成呢,哪知道没两天叶片就支棱了起来,这又下了场雨,我看都生出来新叶子了哩。”   那片红薯地现在是整个田庄的宝贝,地里的活儿多找帮工来做,那片红薯地可是他亲手照料,丝毫不假他人之手。   沈临川听着也高兴,“我和宁哥儿一会儿也去瞧瞧去。”   两人吃了饭就一道出去了,刚下过一场雨,宅子周围的大杨树叶子都干净地跟洗了一遍似的。   常走人的路有些湿的,但走过去鞋子上也不沾泥,两人相携去了那片红薯地,地里的泥土湿漉漉的,看起来又松又软,地面上一根杂草都没有,红薯藤也都冒出了翠绿的嫩芽,看得人心生欢喜。   周宁不由面色柔和了下来,“是不是跟苞谷一块熟。”   “是,能收不少呢,这次可以放开了吃上一两顿都没事的,这红薯的叶子也能吃,很是鲜嫩,等收了红薯了,老掉的藤蔓还能喂牲口。”   “那岂不是这红薯所有都能吃,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沈临川看着地里新生出的嫩芽,目光殷切,仿佛看见了新生命的蓬勃,沈临川不由把目光挪向他家夫郎的小腹,那里面也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日落星移,风起叶落,沈临川弯腰扯这藤蔓,周宁也想下手帮忙,沈临川不许,“宁哥儿,站地头看着就成,这么多人哪里用得到你。”   地里站了不少的人,沈虎子拿着镰刀利落割掉了藤蔓,“这红薯长得可真大啊,土都给顶破了。”   今儿收红薯呢,沈家一家四口也过来了,全家人亲自下手收红薯,周宁现在显怀了,穿着长袍格外的明显,周宁觉得除了行动不大方便之外,这肚子里的孩子不折腾人。   他该吃吃该喝喝,一向都很好,若不是这肚子里的小玩意动动,他有时候都差点忘记这肚子里还揣着崽呢。   沈小鱼也哼哼哧哧拔着红薯藤,一不小心摔了个屁股蹲,惹得沈大嫂笑了起来,“小鱼慢点,可别把那红薯给弄断了,这可都是要留作种子用的。”   沈小鱼有些脸红,“知道了娘。”   红薯那会儿都种在特意打得垄上面,有的把土顶的都裂开了缝,下手一拔就出来了。   沈虎子已经弄出来不少,“二叔,这红薯可真大啊!”   沈小鱼也举起一个,“我这个更大!”   沈临川看着也欣喜不已,这红薯挺高产的,一颗下面能结出来七八个出来,大的比拳头还粗呢,还有小的也比头一茬的种球大多了,沈临川决定把大的留下来做明年的种球,小的拿出来吃。   两亩地收了好几骡车的红薯,周大乐呵得不行,这方家的田庄可真是个聚宝盆,还是他家哥儿婿慧眼识珠,找了这么好个宝贝。   红薯收完放在了竹篓里,找了个阴凉的空屋子放着,当天就煮了一锅出来,沈临川还下手炸了不少甜滋滋的红薯丸子。   周宁很是喜欢吃红薯,又甜又糯,这么好的东西,若是以后家家户户都种,那饿肚子的人就少上不少。   这件事现在瞒着外人,省得惹事端,田庄里的人也都叮嘱了遍,众人都点头不往外说。   沈大哥感慨,“这红薯可真是个好东西,一下子能收这么多,我估摸着这一亩地有三四千斤哩!”   “是啊,可比麦子高产多了,那一亩地麦子也才收了三五百斤,这红薯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所有人都压抑不住的兴奋,不敢想象这要是家家户户都种了红薯,那岂不是就不用饿肚子了,他们现在日子好过了,但还有好多穷苦人家吃不上饭呢。   这可真真是个宝贝啊!   沈临川对今年的产量也挺满意的,“以后好好培育说不定能亩产到五六千斤呢。”   “啊!这么多啊!”   沈临川笑着点头,“这事先不要往外声张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众人纷纷点头,“知道的。”   沈大嫂板下脸又和沈虎子说了遍,“听见了嘛,这事谁都不许给说了。”   沈虎子赶紧点头,“不说不说,我要是乱说就让我,让我吃不上肉!”   沈虎子最是喜欢吃肉了,要是不让他吃肉了,他觉得生活都没啥趣味了,沈大嫂这才满意了。   沈家前几年因为沈临川读书的事家里闹得穷,沈虎子沈小鱼两人小时候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现在长大了家中有了银钱了,沈虎子就特别喜欢吃肉。   沈大嫂盯着周宁的肚子看,“宁哥儿这差不多快六个月了吧。”   周宁点头,“差不多了。”   “我瞧着宁哥儿你这肚子怎么这么大,看着跟七八个月似的。”   周宁头一次有孕,哪里知道这些,沈临川也是头一次做爹,这几个月的肚子有多大他也不大清楚,听他大嫂这么说也紧张了起来,“大嫂,可有什么事?”   沈大嫂摇头,“这么大,别不是肚子里不是一个,还是找个稳妥的大夫瞧瞧。”   周宁有些愣了,“不止一个?”   沈大嫂也不敢肯定,“只是你这肚子也太大了些,最好去看看,要不然后面几个月会格外的辛苦。”   沈临川更是紧张了,“那一会儿我就陪着宁哥儿去县府瞧瞧。”   “那一道,现在天还早,走吧咱。”   沈小鱼还要上学堂,这会儿刚吃了午饭,索性一道去县府看看,周大也放心不下,生怕他家哥儿有个什么,也跟着去了,“县府保安堂有个九十多岁的老大夫,我们去找人家看看。”   之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大嫂说了之后,沈临川总忍不住盯着他家夫郎的肚子看,越看越觉得是挺大的。   沈临川既高兴又忧虑,这医疗条件不发达,生孩子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若是不止一个孩子的话那危险就翻倍,沈临川不由握住了他家夫郎的手。   周宁一摸,那手心上都是汗,“怎么紧张成这样?”   “我就是有点担心。”   若是把他家夫郎置于危险之中,他宁愿这肚子里只有一个孩子。   马车到了保安堂,老大夫今儿不坐堂,沈临川使了银子才把人给请过来了,老大夫搭上了脉,眯着眼睛,“确实有两个。”   沈临川忙问道:“生产的时候可有什么危险?”   “这位夫郎身强体健,两个孩子都蛮好的,生产的时候要格外小心些,我认识个接生婆,你们找她。”   沈临川赶紧道谢,“多谢大夫了。”   沈临川扶了人起来了,一家人都震惊不已,没想到这一胎竟然两个孩子,全家人既喜又忧,周宁摸着肚子发愣,“竟然这么多。”   “大哥大嫂,你们先回去,我们也回家去了。” 第125章   沈大嫂应了一声, “临川,刚那老大夫说得接生婆,大嫂帮你去请,到时候还有大夫养婆婆都得给找好了, 临川你放心, 这些事大嫂给你们弄, 你安心照顾着宁哥儿。”   “多谢大嫂了。”   “一家人客气什么,快些陪宁哥儿回去歇息。”   沈临川扶了周宁上了马车,马车上有些安静,周宁拉住沈临川的手,“沈临川, 你不高兴了。”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   “没事的, 你看我现在好着呢, 没有一点不适。”   沈临川心里有些怕,紧握着周宁的手,“宁哥儿,对不起,不能替你分担一二。”   “沈临川你说什么呢, 这是我两的孩子。”周宁觉得是件喜事,还好他身形比其他哥儿高大不少,这才没那么辛苦, “你别担心,安心读书,我好着呢,若你高中了进士,我会很高兴。”   “好。”   周宁怕因为这事影响了沈临川读书才这么说的。   知道肚子里现在有两个崽, 沈临川对周宁更加上心,衣食住行都亲力亲为照应着,他家夫郎睡之前先给按手脚才去读书,他也不去书房了搬到了东耳房,若是有什么动静也好照顾着。   周宁心里感动,沈临川待他是极好的。   转眼又到了年底,沈临川在书房用功,花大娘几人都在周宁那的正房呢,几个人围在一起做棉袄小衣裳这些呢。   花大娘手巧给做了好几双虎头鞋,周宁针线活儿不好,秋雁冬喜儿都比他手巧,这会儿两人正拿着针线缝小衣裳呢。   冬喜儿咬断了线,抖着小衣裳给周宁看,“郎君,你看,小少爷或者小郎君穿上一定很好看。”   因为是怀着双胎,东西都得备上两份的,襁褓小衣裳做了不少,一柜子都放不下的。   周宁看着这些小衣裳也心里欢喜,“今年过年不能回去,辛苦你们了。”   “郎君你说什么呢,我们这都离家近,空了就能回家瞅瞅。”花大娘说道,“等过了年接生婆和养婆婆就要来了,到时候都在了,老东家和东家也好安心些。”   说起这花大娘就感叹不已,活了这么些年了,没见过谁家男人像沈举子那样顾着夫郎的,事事亲力亲为,把周夫郎照应地极好。   因为周宁的产期在一月底,会试在三月十五,从开平县往京师快一个月的路程,罗青山和叶景兰一早就过来商议何日出发去京师了。   因为顾着沈临川,最后商议二月一日出发,歇上半个月赶会试。   外面零星又飘起了雪花,窗外的红梅沾了雪映衬地格外好看。   沈临川合上了书本去了厢房,这会儿快到晌午头了,屋子里就剩了周宁一人,花大娘几人去灶房做饭去了。   周宁正收拾着桌子上的小衣裳还有针线筐子,沈临川瞧着有趣拿起小衣裳看了起来,“好小。”   “小孩子出生本来就很小,青团儿那会儿就很小。”   周宁没见过什么刚出生的小孩子,也就罗青团出生那会儿去瞧了瞧,小孩子就是很小。   “外面落雪了,别往院子里去了,小心地滑,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腿脚可还酸吗?”   见沈临川又紧张了起来,周宁直摇头,“好着呢没事,就是肚子里跟踹了条鱼似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整日里就喜欢乱动。”   “辛苦我家夫郎了。”   “不用担心,我好着呢,还有一个月就要赶考,你安心读书,明年不能陪着你去京城了,你好好考就是了。”   还担心这个呢,沈临川觉得他现在会试的事都得往后挪挪,这次他夫郎生产的日子刚好撞上他会试的日子,要是宁哥儿生产的时候他不在,那这一两月他不都得牵肠挂肚的。   就算是坐在了考场上,他都得坐立难安,沈临川无声叹气,好几年怀不上,这一来就扎堆过来了,这让他怎么不担心。   雪一直落个不停,除夕的时候都没停,这几日一直下着,伴随着噼里啪啦地鞭炮声,新的一年来了。   庄子里格外的热闹,沈家一家四口年年都会过来,特别是周宁今年有了身孕,沈大嫂更是格外的上心。   一过了年,田庄上也越发忙碌了起来,周大担心他家哥儿,索性猪肉铺子就全交给了二牛管着,他在田庄上能时时刻刻看着他家哥儿。   头年的冰雪还没消融呢,周大就领着雇工开始翻地下春菜,沈大嫂也领着找好的两个养嬷嬷过来了,一位妇人一位夫郎,都是三十岁左右,沈大嫂选了好久挑出来最好的。   虽是妇人夫郎,但都是选的身强体壮的,方便照顾孩子,还有稳婆也一早就接了过来,张小意也时不时过来住住,他怕自己医术不够,和他爹张郎中也打了招呼,到时候宁哥儿生产的时候就赶紧把人给接过来。   该来的人都来了,越是临近月底沈临川越发焦虑了起来,夜里睡觉的时候旁边的周宁动一下他都惊醒的,白天又要读书,夜里又睡不着,沈临川眼底乌青一片。   周宁看着心疼,“要不你睡书房,在这边夜里睡不好。”   沈临川哪里肯的,“就是睡到外面都不成的,我担心你。”   “我好着呢。”   周宁觉得自从自己有孕以来还成,幸得他身形高大,这才没有那么辛苦,别说沈临川夜里睡不着了,他也有些急,眼看马上就要二月初一了,沈临川出发的日子就要到了,但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临川的一应赶考的东西都已经备好,褥子吃食平日里的用具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二月一日去赶考呢,要是这肚子里的孩子没出来,周宁怕沈临川赶考都心不在卷子上面的。   罗青山和叶景兰临行前两日就过来商议了,沈临川摇头,看样子这两个小家伙没出来的意思,让罗青山二人先走,到时候找了院子安顿好了他也能直接住了。   周宁怕误了沈临川赶考劝他二月初一一道走,沈临川哪里肯的,“不看着你平安,我哪有心思去赶考的,去了也无用,无妨,就是再登上半个月也不碍事的。”   周宁也知道是这个理,二月一过依旧没有动静,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越发紧张了起来,随时都准备着。   周大这几日别说铺子不去了,就连田间地头都不常去了,守在院子里时刻等着呢。   众人嘴上不说,脸上也都挂着笑,心里却紧张不已,这生孩子可是一条腿跨到了鬼门关,这一下子又是两个,众人怎么能不担心呢。   沈大嫂张小意日日都陪在周宁身旁,现在天好一些了,有时候就出门在庄子附近转转,夜里有沈临川在呢,身边都时候跟着人呢。   眼看都要二月初五了,罗青山他们赶考都要走了五日了,周宁穿着里衣坐在床上摸肚子,“你们怎么还不出来。”   沈临川也小心把手放了上去,刚放上去不知道哪个崽子就一脚踹了上去,吓了沈临川一跳,这一脚劲儿挺大的,周宁的肚子都踹出了脚掌印。   周宁嘶了一声,沈临川立马紧张了起来,“可踹疼你了。”   “没有,就是踹得我肚子紧了一下。”   张郎中日日都过来把脉,张小意也住在着呢,有两个大夫在这呢,沈临川心里这才稍稍宽了些。   沈临川照例睡前给他家夫郎按按腿安安胳膊,然后盖上被子准备睡觉,他家夫郎肚子大了之后,两人就面面对睡,周宁的肚子顶着沈临川,有时候半夜沈临川都能被踹醒了。   沈临川刚被踹了一脚,笑了一声摸了摸他家夫郎的肚子,“睡觉,睡觉,都睡觉了,不许闹。”   周宁有些想笑,沈临川经常夜里读书的时候对着他肚子里小崽子念,还没出来呢,能听得懂吗,听得自己昏昏欲睡不说,有时候觉得肚子的崽子这会儿也会安静上不少。   周宁也困了,安抚了下肚子里的崽闭眼睡觉。   沈临川刚沉沉睡觉,就感觉到他家夫郎要翻身子,周宁翻身不方便,沈临川每次都会起来帮忙,沈临川刚坐了起来就摸到他家夫郎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这才二月,春寒未消,怎么就热成这样了。   沈临川赶紧轻声问道:“宁哥儿,宁哥儿,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肚子有些紧。”   周宁已经习惯了,这样都两三次了,头一次他没经验以为要生了,慌忙喊了稳婆和意哥儿过来,哪知道一会儿就不疼了。   如此又折腾了两次,周宁觉得是自己太紧张了些,让大家伙兵荒马乱的跟着跑,他心里有些过意不错。   这会儿肚子又隐隐作痛,这会儿又二半夜了,大家伙儿都睡觉了,周宁也不想折腾人家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沈临川放心不下点了蜡烛,又去倒了热水给周宁喝两口,周宁喝了水靠在软枕上歇息,缓了一阵肚子更疼了,周宁有些慌了,一把拉住沈临川的手,“沈临川,这次好像是真的。”   沈临川也慌了,赶紧披上了长袍,鞋子都来不及提就跑了出来,先去隔壁院子喊了张小意,张小意也是披上衣裳慌忙出来了。   安静的院子瞬间亮起了烛火,纷纷朝着主院跑去,花大娘赶紧带着秋雁冬喜儿烧热水,稳婆和养婆婆也都起来了,院子里都是说话声和匆忙的脚步声。   沈临川喊了人又匆忙朝门房跑去,脚上的鞋没提上险些把自己给绊倒了,扶了下墙稳住了心神,“田力,田力,套了马去请张大夫来!”   “知道了东家!”   虽是三更半夜,但好在之前周宁肚子疼大家伙慌过两次,这会儿反倒没那么手忙脚乱了,众人纷纷做着手上的活儿。   沈临川也进了屋子陪着他家夫郎,稳婆看过了是要生了,周宁觉得还好,一阵一阵地疼,沈临川拧了帕子给他擦汗,“好宁哥儿,辛苦了。”   周宁看起来比沈临川都镇定几分,“终于要出来了,好歹没误了你去京城赶考。”   “说啥呢,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那会试不考也罢,哪里有你重要。”   周宁觑了他一眼,“又在混说,这次不去了就得辛苦上三年。”   这会儿才刚开始,沈临川急得不行,恨不得自己替他家夫郎受了这苦,沈临川只能抓着周宁的手不停安慰。   周大也在堂屋不时站门口问问怎么样了,后半夜周宁出了一头的汗,沈临川越发不知所措,最后被稳婆给他赶了出来,嫌他在这碍事。   沈临川和周大在堂屋回来踱步,坐是坐不下的,张郎中也在等着,意哥儿在里面呢,沈临川还是放心不下。   里面不时传来闷哼声,周宁很是配合稳婆,让做什么做什么,天快亮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沈临川卸了口气赶紧进去了,“宁哥儿,怎么样?”   “哎呦,怎么进来了,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周宁看起来状态还不错,朝着沈临川摇头,“没事。”   冬喜儿送了参汤过来,沈大嫂接过来喂了周宁喝了一些,意哥儿正在给刚出来的小家伙包襁褓,沈临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张小意满脸笑意让沈临川抱抱,“是个小子,像宁哥儿,可比青团儿刚出生那会儿壮实多了。”   沈临川给接了过来,看着有些丑唧唧的小崽子眼角湿润,这是他家夫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   沈大嫂也过来打趣了句,“倒是壮实。”   沈临川站在屏风外等着,这会儿谁撵都不走,天亮的时候第二个小崽子也出来了,稳婆瞧见了大喜,“呀,是个白生生的小哥儿。”   屋里又是一阵忙乱,沈临川也进来了帮着一道拧汗巾给他家夫郎擦汗,周宁微微喘气,“可算是出来了。”   稳婆满脸堆笑,“老身经手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没见过像夫郎体力这么好的,这才如此顺利,恭喜恭喜了。”   周宁也很是欢喜,他和沈临川成亲的时候就盼着生崽崽,这下一下子来了两个,家里总算是热闹了。   “爹呢,爹可见了。”   “见了,见了。”   周大在外面应了一声,“爹在呢,在呢。”   孩子已经让养婆婆抱着喂了些羊奶,周大看着两个皱着脸的小崽子,举起袖子不住地擦眼泪。 第126章   张郎中也进来看过了, 还在周宁本来身子骨就好,虽是双胎,但生产起来比他家哥儿那会儿顺利多了。   沈临川让人抱着孩子去东厢房,里面炭火烧得汪汪的, 很是暖和, 屋里里安静了下来。   沈临川握着周宁的手, “没事了,好好歇息。”   周宁觉得辛苦一场,现在还有些精力,一夜没睡了这会儿也困了,他握了握沈临川的手, “沈临川,你哭了。”   “没有, 快睡。”   周宁听话闭上了眼睛, 这会儿也着实是有些困了。   沈临川一手握着他家夫郎的手,一手举着袖子擦了擦眼角,还好还好,平安无事。   周大送了张郎中出来,“辛苦了张大夫, 让你守了一夜。”   “说什么呢,这两家何须客气。”   沈大嫂也忙了起来,给稳婆封了喜钱又着人好生给送回家去, 稳婆高兴得不行,这户人家可真是有福人家,一下子生了两个,喜钱给得又丰厚,听说这家的相公还是个举人呢, 可真是个好人家。   沈临川陪着周宁呢,无暇顾及这些杂事,沈大嫂一力给揽了过来,先让田力个院子里的人都赏了喜钱,又让花大娘煮红鸡蛋准备一些好克化的饭食。   沈大哥也高兴得不行,拿着弓弧和配巾出了门,门左挂弓弧,门又挂佩巾,抬头看了看喜不胜。   沈小鱼起来就听见院子里格外的热闹,冬喜儿正端着红糖鸡蛋往屋里送你饿,沈小鱼喊了一声,“冬喜儿哥哥,怎么这么热闹?”   “鱼哥儿醒了,是郎君生了,灶屋还有红糖鸡蛋快些洗了手去吃一碗。”   沈小鱼眼睛睁大,“生了,是小哥儿吗?”   “是是,一个小子一个小哥儿。”   沈小鱼拔腿就朝着主院跑,看见他娘叫了一声,“娘,弟弟们呢,我瞧瞧。”   “在屋里呢,小声点,你小叔还在睡呢。”   “哎。”   沈小鱼悄声进去了,两个弟弟睡得正香呢,沈小鱼满脸的欢喜,以后他带着弟弟们玩。   周宁一觉睡到了快晌午,他一动沈临川就看了过来,“醒了,吃点饭,一会儿接着睡。”   沈临川赶紧起身端了饭过来,周宁想接,沈临川不让,非要给喂了一碗饭。   “小家伙呢,我瞧瞧。”   “在东厢房,我去抱过来。”   沈临川亲自过去给抱了过来,两个孩子很好认,一个黑一些,一个格外地白,这会儿大的哥哥握着小拳头哼哼唧唧的,弟弟倒是睡得正香。   沈临川抱着给放在了床边,“看看。”   周宁看见两个小东西满心地欢喜,“小子是哥哥吧,小哥儿是弟弟,我都听见了。”   “是。”   周宁小心下手戳了一下,“还好弟弟白,要是像我一样黑就不好看了,像你。”   “瞎说,小哥儿皮肤黑些也好看,我就喜欢我家夫郎这样的。”   周宁笑了一下,“哥哥这还没睁眼呢就这么闹腾,在肚子里怕是他不老实。”   “小子皮实,以后训起来不心疼。”   “有你这么当爹的嘛,孩子刚出生就说要教训孩子。”   沈临川只是笑了一下,他怎么舍得打呢。   “爹呢?怎么没看见?”   “爹去村子里发红鸡蛋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今儿都二月初五了,到京城要一个月,你明儿收拾了东西就走,不要误了时候。”   “不急,二月初八在走,也不差这两天。”   现在他家夫郎刚生,沈临川怎么舍得走,看见三人都平安,沈临川高悬的心也总算落下来了一些。   听见两人的说话声,沈大嫂也进来了,“临川去吃些饭,大嫂照应着宁哥儿。”   “多谢大嫂了,家中那么些杂事,若不是大嫂安排着,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沈临川真心感谢他大嫂的帮忙,帮他们省了不少要操心的事。   “说啥呢,都是一家人。”   田庄里萦绕着喜悦之气,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周宁又催促了几遍让沈临川早些出发,沈临川嘴上应和着,愣是到了二月初九一早才走。   他足足比罗青山他们晚了快十日了,若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京师都三月十日了,三月十五就要开考了。   走之前沈临川依依不舍进屋看了看他家夫郎和孩子,两个小崽子都已经睁眼了,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咕噜着大眼睛。   “我走了,好生歇着。”   周宁想起来送送,沈临川哪里肯的,低头亲了一口,“等我给你挣个进士回来。”   “好。”   两个孩子的名字已经取好,哥哥叫周煜,弟弟叫周晏,都是黎明破晓之时出生的,就选了名字里带日的字。   沈临川希望两个孩子的性格能像太阳一样开朗大方,不求日后能有多大的出息,只希望一生平安健康足以。   沈临川嘱咐了他夫郎好好歇歇,这才出了门,沈家哥嫂送了他出来,沈大嫂宽慰道:“临川,你安心去赶考,大嫂这边给你照应好了。”   沈大哥也附和着,“对对对,安心过去考。”   周大亲自牵了马出来,“路上小心些,爹不能陪着你过去,总觉得放心不下。”   “爹,放心好了,田力身上是有些功夫的,没事,到了京城我就写信回来,劳烦大嫂多费些心了。”   “说什么呢,走吧,宁哥儿保管给你照应好了。”   之前准备的那些箱笼沈临川都没带,只带了个包裹,带着田力快马加鞭走了,辛苦几日,到时候赶上了罗青山他们在歇不迟。   送走了沈临川,沈大嫂也进了屋,周宁坐在床上有些愣神,周小煜抓着他小爹手哼哼唧唧的,周晏晏倒是乖乖地自己躺那玩。   “大嫂,送走了。”   “哎,走了,放心好了,田力跟着呢,田力这个挺稳妥的。”   周宁点了点头,沈大嫂坐在一旁也帮忙看着孩子。   沈临川走后沈大嫂就搬到了周宁屋里的软榻上睡,沈大哥带着沈小鱼回家去了,沈虎子还不会知道他小叔生了,他被留在了家跟着老师傅学木工。   两个养嬷嬷带着小家伙就歇在东耳房,周宁放心不下两个小的,怕睡在了偏房要是哭了他听不见。   沈临川快马加鞭朝着京城赶,两人骑着马快了不少,白天一刻不歇,晚上要是月光亮堂也赶路,终于在半路遇见了罗青山他们的马车。   沈临川上了马车,看他这风尘仆仆的样子,罗青山就知道他定是赶得急,“喝点水。”   沈临川也松了口气,“还是马车舒服多了。”   “弟夫郎可生了?”   沈临川不由笑了起来,“生了,是个小子和小哥儿。”   罗青山和叶景兰说着恭喜,“这下沈兄可以安心考试了。”   三人一路上还能说说话,无事的时候就捧着书读,二月底顺利到了京城,沈临川看着阔十余丈的护城河和高耸入云的城墙,不由感慨京师的繁华。   护城河旁遍植杨柳,远远看着绿云一片,往来宝马香车,就连仆从都遍身绮罗,城门深数十步,上面站满了金甲侍卫,出了城门之间御道宽数十米,街上喧闹不已。   沈临川一时看呆了去,原以为南陵州府已经够繁华了,到了京师才知道什么是人间富贵之地。   仆人牵着马车靠边走,给中间华丽的马车让路,只见那马车飞檐高翘,四角皆挂着玉环香囊之类,行动间一阵香味儿飘过,衬得他们的小马车格外的寒酸。   又见路边的脚店热闹非凡,正门多用彩布装饰,很是漂亮,又见店里的小二忙着上菜,托盘的器具一应都是银器玉碗。   就连罗青山都感叹了句,“不愧是京师富贵之地,掉下块石头都能砸到个当官的。”   三人去了贡院附近,在附近赁下了个院子,别看不大的院子一个月就要五两多的银子,沈临川估摸了一下,这小院的价格儿都顶上北上广租上个豪华大平层的价儿了。   难怪之前的房牙子说京师的地儿寸土寸金的,可不就是那么贵。   现在离会试还有半月,要去看贡院,还要去吏部交禀保结供名单,流程和乡试差不多,只是更为严格。   这几日京师郊外的文昌帝君庙格外的热闹,来祈福的学子和家属络绎不绝,沈临川三人为了放松下心情也过来走了一趟,正值三月之间桃花杏花皆开,春光大好,甚是热闹。   沈临川三人的相貌都不差,沈临川风流恣睢,罗青山不苟言笑,叶景兰则姿容艳丽,三人走在一块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歇脚的亭台上,一个小丫鬟和身边的小哥儿说道:“县主你看,那三人生得各有千秋,应该也是进京高考的举子。”   那小哥儿只描了一眼,“看穿着就是穷人家的举子,也就中间那个俊俏,那个冷脸的若是成亲了不跟抱着个冰块似的,还有那个生得那么好,不知道的跟小哥儿似的,和我站一起比谁更没呢?”   小丫鬟捂着嘴笑了起来,“县主你可真会说笑,到时候让公主给县主你寻个俊俏的如意郎君。”   转到到了三月十五日,周宁一早就醒了,他陪沈临川参加过院试、乡试,五更天的时候学子就要起床准备了。   想来会试应该之前考试的流程大差不差,周宁睡不着了,这个点沈临川应该起来了吧,是在洗漱还是在吃饭。   他这次走得匆忙,备好的东西都带过去,田力稳妥,应该能把沈临川给照顾好吧。   小煜和晏晏早就满月了,咿咿呀呀地格外的可爱,周小煜格外的壮实,生得浓眉大眼的,他爹都说长得像他,以后是个舞刀弄枪的好料子。   周晏晏像沈临川,眉间一点红,白白软软的,不似小煜那么闹腾,就乖乖地吃饭睡觉,又喜欢笑,周宁想到这不由嘴角勾起,要是沈临川能看见就好了。   周宁翻了个身,沈大嫂听见动静就醒了,“宁哥儿,可是要喝水。”   “没有,睡不着了,大嫂,沈临川这会儿应该都要进考场了吧。”   “应该吧,我瞧着天都快亮了,宁哥儿再睡会儿,天还早。”   “哎,大嫂你也再睡会。”   周宁又闭上了眼睛,只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前一阵他爹去拜了土地庙,他大嫂去拜了观音庙,给沈临川求了符回来,周宁默默说道,希望沈临川一切顺利,早日回来。   京师,沈临川三人一早就起来了,吃食文房四宝都一应收拾齐全,乘着马车去了贡院。   京师的贡院很是庄严,离得不远就是国子监,听说这届应考的举子就有二十来万,进士名额却只有五百多个,可以说是竞争激烈。   沈临川拎着东西进了贡院,这次考试更加严格,学子们都一一脱了衣裳检验,相貌对着名册比了又比这才放行。   沈临川这次分到了一间不错的号舍,在一排号舍的前几个,既能少有人走动还比最后几间都强,若是抽到了一排号舍中的尾号,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会试一共九天,共考上四场,学子不许出入贡院,很是考验学子的耐力。   第一场,经义三道,《论语》义一道。   沈临川提笔写了起来,渐入无人之境,下笔也流畅了起来。   九日后,钟声敲响,考卷由受卷官亲收,然后发签,考生凭借考签依次出场。   沈临川排着队出来了,站在和罗青山二人约定好的大树下等人,沈临川最先出来,里面还陆陆续续在出来学子。   刚结束了三年一次的会试,有人面露喜色,有人呆滞麻木,还有的人一出了考场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引了不少人看了过来。   众位应考的举子里,年岁轻些的也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还有须发皆白的也比比皆是,有的人中了举子等待吏部调令无望,只能接着考,希望能中了进士也好光耀门楣。   沈临川站在树下等了一会儿罗青山二人就出来了,三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考得怎么样,既然已经考完了,那尽人事,剩下的就听天命了,回去后好生歇息一番就等着放榜了。 第127章   沈临川一回到小院就给家中写了平安信, 一个月之后才放榜,若是没有中榜的话回去都五月中旬了,周小煜和周晏晏那会儿都满三个月了,等到回家也不知道认不认得他这个爹。   田庄上, 沈临川考试这几日, 周大他们也忙了起来, 这会儿天暖和了不少,周大带着人把地窖里的红薯给吊了上来,翻了地准备繁育今年的红薯种秧。   周大知道这件事兹事体大,田力不在,他也不敢让外人经手, 沈大嫂干脆帮忙又买了两个流落为奴的家仆,听说是哪家府上的仆从, 还有一个是花匠, 干脆买下来种田。   这次的红薯种球不少,估摸着能繁育出来十来亩红薯,说不定明年就能让附近的村庄试着种种了。   一到了春天田庄就格外的忙,要收春菜插秧苗,果园的树枝也要修剪, 虽不用试试亲力亲为,但难免操心,就连沈大嫂都说还是田力在的时候省心不少。   四月初, 高台放榜。   一早沈临川三人就起来了,三人都是稳妥之人,赶着马车朝礼部贡院而却。   只见放榜的东墙高丈余,外面还有一道矮墙护着,防止那些没中榜的人撕榜泄愤。   叶景兰指着那道矮墙和沈临川二人说道:“听我干爹说他中榜的时候是没有那道矮墙的, 有个多年不中的举子那次撕了金榜,一时间大家伙都没得看,只能等礼部再次抄录一份,这才设了围墙。”   沈临川面上看着不显,手心却微微出汗,他头一次参加会试,能出现在上面的都是才俊,他现在连金榜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来看榜的人很多,挤得一条街都恨不得水泄不通的,还有不少高门显贵人家的车马停在路边,让小厮赶紧上前占个好位置。   礼部的大门打开,两人拿着一张纸出来,只见那纸贴满了整个东墙,榜头竖贴着四张黄纸。   人群喧闹了起来,“榜出来了,出来了!”   前面的人拥挤了起来,罗青山笑着说道:“可要也上去挤上一挤。”   沈临川摇头,“算了,是你的也跑不掉,等人散了些再去不迟。”   叶景兰也舒了一口气,“沈兄说得在理。”   三人中他是最弱的那个,说不紧张是假的大不了三年后再来。   前面越发喧闹了起来,有人拍手大喜,“中了!中了!我中了!”   随后就有不少人围了上来,拉扯着要把人给带走,叶景兰不解,“这是作甚,中了进士了,那就是天子门生了,光天化日,岂能随意绑了人去!”   沈临川笑道:“这叫榜下捉婿,景兰你难道不知道,我和罗青山是都已经成婚生子了,若是你中了小心也被人家给捉了去。”   叶景兰脸有些泛红,“沈兄休要胡言。”   等了有半刻钟前面的人才少了一些,三人这才围了上来,刚好站在中间,索性两人往前看一人往后看。   沈临川袖中的手不由握紧,往前越是扫过心越跳得厉害,中间是二甲的进士,进士一共分了三等,一甲三十名,二甲一百二十人,剩下的就是三甲。   沈临川目光飞速往前划过,他是从二百多名往前看的,二甲已经扫完,只剩前面的一甲还没有看,沈临川手心出汗,无妨,就是一甲二甲都没有的话,那还有三甲的榜没看呢。   眼看就要到头了,沈临川看见了熟悉的名字,沈临川,年二十四,南陵州府开平县清河镇大杨树村人氏。   沈临川愣了一瞬,一股巨大的喜悦冲上心头,没想到他竟然入了头十名!   沈临川又往前看去,在第五看见了罗青山的名字,一旁的罗青山也狠狠松了口气,“中了。”   两人从人群中退了出来,脸上看不见喜悦亦或者忧愁,旁边有穿着绸缎的小厮问道:“二位相公可中了?”   “没看见呢还。”   “那相公去那边看看,说不定在那边呢。”   “嗯,多谢了。”   两人快速去后面帮叶景兰看去了,若是让人家知道中了,难免要拉扯上一番,还是回去了在庆贺也不迟。   叶景兰也从人群中退出来了,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可中了?”   三人相视一眼齐齐朝着马车走去,田力在旁边牵着马等着呢,看见沈临川回来了忙问了句,“东家,可中了?”   沈临川点头,“中了,回去再说。”   三人上了马车才各自说了自己的名次,罗青山是一甲第五名,沈临川是一甲第八名,叶景兰是二甲八十五名,也是不错的成绩了。   叶景兰松了口气,“这些年也总算有个结果了,干爹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只是可惜无缘殿试。”   按照叶景兰的成绩到时候是有资格入翰林院的,也算是不错了。   三日后就是殿试,由当今圣上亲自考察学问并钦点出头三名,三人回去也不敢大肆庆贺,沈临川罗青山还要参加殿试,得知自己中了进士之后,沈临川刚开始被巨大的喜悦砸到头上,慢慢也渐渐平息了下来,一心为殿试做准备。   天不亮殿试的进士就到了宫门外,由几名公公领着进了大堂,按照教过的规矩齐齐下跪行礼。   沈临川抬头偷瞄了下坐在高位的天子,只见是个面容白皙一身书卷气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很是亲和,倒是比沈临川想象中的样子儒雅了不少。   听说当今圣上做太子的时候喜好诗书,为人恭敬谦和,现在太平盛世,虽有一些地方有小的混乱,但大抵是平安无事的。   景和帝坐在高位,亲自读了今日要考的题目,中兴之本。   沈临川微微挑眉,竟然和他想得差不多,会试过后他和罗青山二人就讨论过殿试可能出的题目。   虽是太平盛世,但难免也有不足之处,边疆小骚乱不断,内里官员冗杂军资靡费,景和帝仁和,但缺少一些做帝王的强硬手腕,今年殿试的题目出得倒是中规中矩的。   虽然只有四字,但论述起来既要引经据典又要根据大丰朝百年来的实际,沈临川思索了一番就下了笔。   各位进士坐在堂前提笔写了起来,景和帝微微抬头,一位太监端着茶盏扔了下来,不少人纷纷抬头看了过去。   见景和帝盯着大家呢又纷纷底下了头,景和帝看得清楚,这三十名学子里只有几位没有抬头,心中也有些了计量。   考卷收上来,景和帝和几位大臣一道看了起来,景和帝又点人问了起来,沈临川微微低着头,被点到名字的人极有可能是头三名。   罗青山和沈临川都被点到,景和帝瞧着今年的进士生得都不错,谁也不想自己面前晃着丑陋之人。   景和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在试卷了圈画了起来,由身边的太监唱名公布前三甲,“景和十年殿试,一甲第一名罗青山,状元及第,一甲第二名孔祥生,榜眼及第,一甲第三名沈临川,探花及第。”   沈临川微微惊讶,没想到他竟然被景和帝圈到了第三名。   近身太监只唱名了前三,剩下的由大臣传唱,传胪过后赐御马,插花披红,游街庆贺。   沈临川骑在马上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没想到竟然入了头三,不知道是自己真的有才学,还是这张脸生得好些,沈临川失笑一声,不管怎么样,他如今是这探花郎了,可惜他夫郎不在身旁。   后又新科进士谢恩,御赐绿衣官袍一件,黄带子一条,笏一面,进集英殿谢恩,后面几日又参加御赐琼林宴,不少清贵大臣都位列其坐,只是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   有人暗中观察希望能拉拢一人,有的想着家中哥儿女娘,也好挑个东床快婿。   户部尚书旁身边坐着个衣着华丽的小哥儿,微微侧头道,“瞧瞧,今年的新科进士可有那个入眼的,我瞧着今年的状元探花都不错。”   安平县主看见了熟人,没想到那次看见的俊俏书生竟然是今年的探花郎,倒是难得的容貌,不由脸颊泛红,“爹,那探花郎怎么样?”   “那探花郎听说孩子都有了。”   “成亲了和离就是了,我又不嫌弃他。”   “好生选,休要胡闹。”   安平县主不高兴了起来,这些人里面还就沈临川出挑,可惜成亲了,他又一向被娇惯的厉害,觉得成亲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临川还不知道麻烦自己找了上来,他早就往家里报了喜讯,这到家怕都要六月份了,琼林宴之后又是孔庙拜谒,然后等待吏部职位安排,期间又是各种往来应酬,一些不必要的应酬沈临川都给推了。   三人都入了翰林院,罗青山是正八品的五经博士,沈临川是从八品的典籍,负责翰林书院的书册管理,剩下的就是不入流的庶吉士,叶景兰就是庶吉士。   庶吉士虽然没有品级,但负责草拟诏令这些,离皇帝近也算是不错的职位了。   一切都办下来都已经五月底了,尽管沈临川归心似箭但也没有办法,职位安排好之后有两三个月的假期让新科进士归家报喜。   沈临川先辞了罗青山二人,带着田力骑马回去了。   田庄那边已经收到了沈临川的信,周宁看着上面写着沈临川高中了第三名的探花郎,一时间有些恍惚,沈临川真的中了进士了,而且还是探花郎!   “爹,爹!”   冬喜儿赶紧跑了过来,“郎君,可有什么吩咐?”   “冬喜儿,快去把我爹找回来。”   “哎!”   冬喜儿赶紧跑出去找人去了,这会儿正院里只有周宁和两个照顾孩子的嬷嬷,冬喜儿和秋雁替换着伺候周宁,不会让他身边少了人了。   周大以为出啥事了,匆忙从地头跑了过来,他正在地里照看那片红薯地呢,跑过来热得一头的汗,“宁哥儿,咋了?”   “爹,沈临川中了进士了!说六月份才能回来。”   “啊,真的中了?”   “中了,罗青山中了状元,叶景兰也中了二甲,爹,你快些着人去报喜去。”   “哎!”   院子里的嬷嬷纷纷说着恭喜,周宁很是高兴又给院子里的人赏了喜钱。   院子里放着摇篮,周小煜和周晏晏正趴在柔软的垫子上晒屁股。   周小煜是个不老实的,往那一趴伸手就去抓弟弟,抓得周晏晏哭了起来,周宁赶紧放下信抱孩子,“周小煜,你又欺负你弟弟,等你爹回来打你屁股。”   周大喊了人去各家报喜去了,院子里又是一阵热闹,周大真是没想到,他家哥儿婿竟然有一日高中了进士!   朝廷的文书已经下发到了各州县,只比沈临川的报喜信晚了两日,县令赶紧安排了人手去报喜。   今年可真是个丰年啊,小小的开屏县竟然一下子出了三位进士,而且一位状元,一位探花!他升迁之日,指日可待啊!   田庄上又是一阵热闹,往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周宁做主让关了院门,只说是乡下人家不懂那么多,只等着沈临川回来了再说,过来送礼的人都让门房一一给回绝了。   沈家哥嫂也喜不自胜,哪成想着当初人人瞧不上的浪荡书生,竟然有一日高中了进士,还能得见天眼,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周大也觉得关了门挺好的,这送礼的人恨不得把他家门槛给踏破了,家中还有小孩子呢,被吵着了可怎么好。   田庄上热闹成这样,下面的桃花村也听见了动静,村长带着人过来送贺礼,这田庄自从被周家接手之后,待他们也很好,给得工钱厚道不说,周家人也很是和善。   村里的人家没什么好东西,又怕去得人多了惹人家不高兴,最后村长挑了几户人家一道过来道喜,拿得都是家中舍不得吃得老母鸡还有鸡蛋蔬果这些。   周大出来给接了,都是普通的乡户人家,他还是个杀猪呢,那些富贵人家他瞧不上,都是些老实巴交的人家,周大就给收了。   让大家伙坐下来喝茶,村长惶恐地不敢坐,只说这两年多亏了田庄上的照样了,还教会了大家伙儿种冬菜,已经很是感激了,家中没什么好东西很是惭愧。   周大摸了摸后脑勺,他一个杀猪的,又不是当官的,之前还能田间地头说说笑笑呢,他家哥儿婿一中了探花郎,人家都不敢亲近过来了。   周大让秋雁端了茶过来,让大家伙都喝点茶,走得时候又送了不少的点心,村长推拒着不肯要,周大说是喜饼,让村长拿回村子给小孩子散散,村长这才接了过去。 第128章   沈临川高中之后, 周宁每一天都盼着沈临川快些回来了。   两个小家伙一天一个样儿,沈临川走得时候,两个小家伙才三天,尽管生得可爱, 但周宁也不敢违心说生得漂亮, 刚出生那会儿确实有点丑。   现在一天一个样, 小衣裳都换了又换,确实比刚出生的时候漂亮不少,周宁想让沈临川看看,见了肯定喜爱得不得了。   沈临川京师那边没事之后就快马加鞭地往家赶,一个月的路程愣是二十多日就赶了回来了, 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周宁那会儿正在屋里和两个小家伙玩呢。   听见敲门声门房就给开了, 沈临川一身风尘进来了, 门房赶紧帮忙牵马,“东家回来了,东家回来了!”   周大的屋子离门口近,一听见声响赶紧出来了,“可是临川回来了?”   沈临川快步走了进来, “爹,我回来了,宁哥儿他们可还好?”   “好着呢, 好着呢,快进屋看看去,冬喜儿,快去让人做些饭食。”   原本安静的院子又热闹了起来,沈临川进来的时候把周宁给吓了一跳, 他正拿着拨浪鼓逗两个小家伙玩呢,看见沈临川回来手上的拨浪鼓都掉了下来。   周小煜啊呀两声,伸手就去抓拨浪鼓,周宁赶紧从床上下来了,“沈临川,你回来了!”   “回来了。”   “你快看看小煜和晏晏,两人现在都会坐了。”   沈临川心口胀胀的,没有走近只是喊了一声,“小煜,晏晏。”   两个小家伙趴在床上玩呢,被喊了一声抬头看了过来,周小煜正在啃拨浪鼓呢,周晏晏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瞅了过来,沈临川欢喜不已,“长得可真快呀。”   “可不是啊,都四个月了。”   周宁抱了周晏晏过来,“你抱抱他,晏晏最乖了。”   沈临川近乡情更怯,“我身上脏,等我去洗个澡。”   “我都高兴忘了,快去洗个澡吃了饭再来。”   周宁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和沈临川分开过,让嬷嬷照看两个小的,他跟着沈临川去了耳房,“我给你拿了干净的衣裳。”   沈临川一把拉过人抱在了怀里,“宁哥儿,我回来了。”   周宁拍了拍沈临川的后背,“辛苦了。”   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爱撒娇。   周宁也想沈临川了,让抱了一会儿就把人给推开了,“快些洗澡吃饭,一路上肯定没吃好睡好。”   周宁帮着一道给沈临川擦背洗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沈临川这才进屋看孩子去了。   床上一黑一白两个小家伙正躺在那蹬脚,周宁催促了一句,“快些去瞧瞧。”   沈临川这才走了过去,短短四个月没见,竟然变化这么大,他走的时候春寒未消,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入了夏了。   两个小家伙儿穿得又轻薄,往床上一趟格外的肉乎乎的。   沈临川没忍住下手清戳了一下两个小幼崽的手臂,热乎乎的,软软的。   看着两个哼哼唧唧的小幼崽,沈临川觉得殿试考中的探花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高兴,沈临川一手抱起来两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欢喜不已。   周宁也坐了过来,看着沈临川眼底都是笑意,短短几年,谁曾想他从一个杀猪家的哥儿成了现在的探花夫郎。   “晏晏特别的乖,他哥哥小煜皮实些,也就数他最爱哭闹,平日里也数他抱得最多。”   周宁正说着话呢,周小煜抬手就朝他弟弟头上抓去,周小煜手太快,沈临川都没来得及阻止呢,周小煜的手已经扯到了周晏晏的头发。   周晏晏吃痛,小嘴一撇就哭了起来,一旁的周小煜还挥着小拳头笑呢。   周宁伸手要把周晏晏给接过来,“我来哄。”   周晏晏一哭,可把沈临川给心疼坏了,嫩生生的小哥儿,哭起来眼泪跟滚圆的珍珠似的掉了下来,委屈得不行。   周宁去接呢,周晏晏小手抓着沈临川的衣襟不放,小脸一埋就哭了起来,沈临川一颗初为人父的心都没哭得心疼不已。   “把小煜给抱过去吧。”   周宁赶紧把周小煜给抱了过去,周小煜还不知道自己把弟弟给抓哭了,被小爹抱住了高兴不已,挥着小拳头咯咯笑了两声,又一手抓周宁的衣裳,小脸往周宁的胸口直蹭,啃得周宁胸口好几个口水印子。   看着周小煜这小模样哪里忍心责怪的,沈临川抱着周晏晏哄了哄,小家伙委屈得不行,跟着小兽似的直往沈临川的怀里钻。   沈临川心都要化了,软软的,嫩生生的小崽子。   “不能让两人离太近,小煜性子活泼,喜欢抓东西,一不小心就会抓到晏晏。”   周小煜还傻乐地往周宁的胸口啃呢,周宁把他给抱远了些,小家伙啊啊两声不高兴地挥了挥小拳头。   沈临川失笑一声,“小煜倒是个性子皮实的。”   秋雁和冬喜儿端了饭食过来,“东家,饭好了。”   沈临川应了一声,他这一路赶得及,眼看要到开平县府了,就下马啃了两口饼子,又接着往县府赶,就这还是天黑了才赶过来。   “先把晏晏给放床上,快去吃饭。”   沈临川抱开了一些,周晏晏抓着他的衣襟不撒手,稍微用点力就撇着小嘴要哭,沈临川哪里舍得在放下的,抱着一道出去吃饭去了。   周宁也抱着周小煜坐在了一旁,看着沈临川满心地欢喜,想来这一路赶得急,人都消瘦了几分。   周大也过来了,刚小两口在说些私房话呢,这会儿出来了他才过来,“这一路可是辛苦了,快些吃饭,好好在家歇上几日。”   周大刚去问了田力了,两人又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这一路可见辛苦。   “爹,田庄这些日子可安然无事?”   “好着呢,好着呢,你大嫂又买了两个壮实的奴仆,单管着地里的事,那红薯你走了没多久就给种下去了,前几日刚剪了种秧插下去,一些都好着呢。”   周大嘴有些笨不善言辞,说了些地儿的事也不知道说啥了,搓了搓手看着他哥儿婿吃饭,又觉得少点了啥,看见哥儿婿抱着晏晏吃饭呢有些不大方便,就伸手说道:“我来抱着吧,你快些吃饭。”   沈临川笑着举了一下,“你看,他不乐意。”   周晏晏小手抓得紧紧的,被拽了一下不高兴地噘着小嘴。   “爹,你抱着小煜吧。”   周宁把周小煜给塞了过去,低头一看自己胸口湿漉漉一片口水印子,周大乐呵呵地给接过来了,手上抱着个崽子哄了起来,这才不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了。   沈临川回来的消息没和外人说,只给沈家那边报了个平安,若是其他人知道了少不了又要登门庆贺,沈临川在京师那边没少参加这宴那宴的,回来了就想躲个清净。   现在日头正好,带了两个小家伙在树荫下晒晒太阳,沈大哥做得小床榻又宽又大,跟个小床似的,两个小家伙躺在里面还格外地宽敞。   小床榻做得有快一米来高,上面又加了护栏,到时候会站了还能扶着走走,沈临川和周宁凳子上逗着两人玩。   秋雁和冬喜儿在一旁缝着小肚兜,三团眯着眼睛趴在一旁懒洋洋地伸着腰。   沈临川拿着拨浪鼓逗逗这个,逗逗那个,引得两个小家伙伸着小手要去够,沈临川坏心眼地不让够得着,周小煜急得哼哼唧唧小脸都红了。   沈临川赶紧把拨浪鼓塞给了他,“脾气怎么这么急。”   周宁觑了他一眼,“还不是你给他逗急眼了。”   沈临川哈哈笑了起来,嘴上还调侃了喊了声小黑豆,惹得周宁下手就要打他,“哪有你这么当爹的,难不成嫌弃我们父子两黑不成?”   沈临川赶紧讨饶,“哪敢,哪敢,我就是个上门赘婿,你可不能把我给赶了出去。”   冬喜儿在一旁听得咯咯笑了两声,秋雁戳了他一下,冬喜儿偷看了一眼沈临川,东家没生气呢。   “呦,在晒太阳呢。”   沈家一家四口都过来了,沈虎子大步生风跑过来了,“弟弟,你大哥我来了!”   沈大嫂手上提着篮子,里面是她和沈小鱼做得一些鞋袜小衣裳这些。   沈临川忙站起来亲自奉茶,这几个月多亏了他大嫂一力照应着他家夫郎,要不然他也不安心。   沈大嫂笑着说道:“快坐呢,都是一家人何须客气。”   沈大哥也喜不自胜,这几年家中都是好事情,“临川,这次高中了探花了,可要摆几桌酒?”   “我和宁哥儿已经商议过了,过两日挑个好日子摆上几桌,咱家在县府也就那几家亲近的,只单请自己人就成。”   沈大嫂点了点头,“也是,人多了吵闹,对了,小煜和晏晏的满月酒那会儿就没办,百日宴也没办,这可要一起给办了?”   沈临川拍了下脑门,“竟疏忽至此,多亏了大嫂提醒。”   沈临川回来着两日只顾着高兴呢,还真忘了两个小家伙的席面还没办呢,这可是件大事,“冬喜儿,去把我爹给喊来。”   “哎!”   冬喜儿赶紧跑着喊人去了,周大还以为是啥事呢,听沈临川一说也思考了起来,“这按理说是要回老家办办,两件都是大事,不声不响总归不大好。”   “爹说得也是。”   好在开平县离清河镇不算太远,慢慢走也就三四日的路程,最后众人商议了一番回乡下办席面,沈临川的庆贺酒喝两个小家伙的满月酒一块给办了。   商议好之后又是一阵忙活,沈大嫂给揽了过来,在乡下做了百十来桌的席面,院子里摆不下这么多酒,一路延伸到了田间地头。   沈临川只有三个月的探亲假,这次去京城述职他肯定舍不下他家夫郎和孩子,张小意一家也过来商议过,他们一家四口是打算搬到京城居住。   幸好等沈临川要走得时候盛夏已经过去了,天也稍微凉快了一点,一家人商议一番,最后决定也一道搬京城去。   院子就让他大哥大嫂住,帮着打理下田庄,田力也留下来,他对庄子熟。   田庄夏日的时候满凉爽的,周大打理庄子又尽心,收拾地格外的朗利。   过了中秋沈临川一行人收拾了东西就往京城那边去了,和罗青山叶景兰他们一道,张小意和他爹都是大夫,沈临川这才放心不少,就怕两个小的路上有什么事。   就算是搬到了京师还能接着和张小意一家做邻居,周宁很是高兴,去了京城还能有个熟人。   张小意格外喜欢周小煜和周晏晏,下了马车歇息的时候就过来逗弄一番,罗青团还不到三岁,也生得很是可爱,小小一点就靠在他爹怀里读书,牙牙学语的样子逗得大家伙儿都笑了起来。   虽然开平县离京城远,但这么多人一块呢,路上也不寂寞,车马走得慢,等到了京城都已经九月末了,两个小家伙都穿上了小薄袄子了。   马车来到了京师城墙外,周宁撩开帘子向外张望,这一路没少见到各地不同的风光,来到了京城也不由感慨这天子脚下的繁华。   沈临川和周宁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家伙,大了些之后更是不愿意躺着了,特别是周小煜,格外地喜欢扒着窗子往外看,不让看还不乐意呢,若是给他抱一边去了,他还啊啊地生气拿小手拍人呢。   沈临川摸了一把怀里周晏晏的小脸,“还有两个崽子都算是皮实的,这一路都好好的。”   周宁也很是高兴,“总算是平安到了。”   街道上越发热闹了起来,周小煜听见声音就伸手又要趴车窗上去,啊啊了两声没人理他,蹬着小脚表达自己的不满。   周宁握住了他的小脚,“周小煜,不许闹了,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有你看的。”   这一路行来好在人多,两个小家伙被轮流照应着也不算累,沈临川一家要搬去京城述职,家中的仆从一个都没有带的。   秋雁和冬喜儿马上就要到了该相看的年岁了,家中父母舍不得他们跟着去千里迢迢外的京师,反正还能在田庄做活,也就没跟着过来。   找的两个养嬷嬷也是家中老小的原因没跟着过来,田力也要留在田庄照看地和那些红薯,也就他们一家五口来了。   好在两个小家伙儿还算是乖巧,顾念两个小人还小,马车行得慢,张小意也不时过来照应一二,一路上平安无事到了京城,沈临川也狠狠松了口气。 第129章   一行人入京的时候都下午了, 越往里走越是一些皇亲贵戚的宅院府邸,几人中官职最大的就是罗青山的正八品的五经博士,放在京城都不够看的,哪里需要往里走太狠了租宅院。   几人估摸着进了城往里又走了十来里路就停了下来, 虽然离宫城远, 但沈临川三人都是刚入了翰林的小官, 不管状元还是探花,这往街上扔下一块砖头都能砸到个当官的,差不多在这个位置赁院子刚刚好。   车马劳顿一路了,先找了个客栈歇脚,小二热情地上前牵马搬箱笼, 沈临川和周宁也一人抱着一只崽下来了。   周小煜是个喜欢凑热闹的,这京师可比开平县府热闹多了, 来往人群熙熙攘攘, 周宁抱着周小煜呢,小家伙一下了马车就啊啊地蹬着腿高兴不已,幸得周宁力气大,要不然险些脱手了去。   把周宁给吓了一跳,沈临川失笑一声, “周小煜,老实一点,一会儿上楼睡觉去。”   沈临川去要了几间上房, 众人各自回屋歇息去了,一到了房间沈临川就把怀里的小人给放床上去了,周晏晏乖乖躺着啃手,周小煜也过来了,刚被放到床上, 一个翻身就开始满床乱爬,周宁不得不给看紧点。   趁着这会儿还有些日头,沈临川先叫了热水给两个崽洗澡,周小煜可得了欢了,他和周晏晏一道坐在木盆子里,高兴得两个小手不停地拍着热水玩,沈临川被溅了一身的水,一旁的周宁也没好到哪去。   “这一路辛苦我家夫郎了。”   别看周小煜不大一点,却是个极难伺候的,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句话一点都不错,两个小家伙都让周宁抱着,但周宁一路哪能一下子抱两个的。   若是沈临川抱周小煜没一会儿就开始哭嚎,仿佛沈临川身上有刺似的,没法大部分时候只能周宁抱周小煜,沈临川抱周晏晏,好在周晏晏是个乖巧的,一路上省了不少的力。   都像周小煜这么难伺候的话,可有夫夫两苦头吃了。   到了客栈总算是能歇歇脚,这两日又找了房牙子赁院子,京师这地儿真是寸土寸金,单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都要上十两银子,那也得住呀。   周家和罗家依旧是住在同一条街上,离当值的翰林院算不得近,赶马车还要一个半小时呢,叶景兰单身一人赁院子不划算,翰林院那有公房,只是要两三人住在一起,还能免费住,而且还离翰林院近,叶景兰就住在了那。   又是一阵忙忙碌碌,一行人总算是在京城安顿了下来,家中还有两个崽子呢,单是洗小衣裳换尿片都能把人给累半死,又找了个干杂活的粗使婆子,一个月是二两银子,还有个中年妇人单照顾两个孩子,一个月是三两银子。   京城的院子不大,还没那会儿在开平县府的院子大呢,住惯了县郊的田庄,又住上小房子了,沈临川都觉得不大适应。   两个小家伙被带着在西厢房睡,沈临川有好一阵没和他家夫郎亲近,这会儿两人抱在一团说着闲话。   沈临川笑着说道:“你说这房子是越住越小了。”   “还越住越贵呢,田庄连房带地那会儿也才一千多两银子,当初还觉得贵呢,现在单院子一个月就是十两银子,放到乡下能吃上好几年了都。”   “那为夫就多挣些银钱,到时候有钱了咱就买个大院子。”   周宁算了起来,“你一个月的俸禄是八两银子,禄米四斛,还好那会儿你有先见之明买下了田庄。”   田庄上一年两收的粮食,还有四季果蔬,冬日的冬菜,再加上油酱菜和猪肉铺子,满打满算一年下来有个三四百两的营收,已经很不错了。   沈临川嗤嗤笑了起来,“我那些俸禄还不够咱家租院子呢,以后可真算是彻底吃上我家夫郎的软饭了。”   他的俸禄一个月也就八两,差不多八千多些,连他们现在住得院子都租不起的,更何谈养活一家老小了,还有两个仆从,一个月也要五两银子。   这京师不仅地皮贵,人工也贵,按照现在的生活配置,沈临川的俸禄着实不够养上全家的。   京城的小官的俸禄算不得多,不少人都是住在衙门的公房,俸禄下来除了自己要花的,剩余的还要往老家的妻儿寄过去。   “听说不少小官的俸禄不足以养家,不少人吃住都在衙门,还有一些外调的官员被招回京的,就会带上不少当地的特产来京城,也算是能赚上一笔钱。”   周宁啊了一声,“这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那就看你怎么当了。”   周宁支棱起了脑袋,“咱家还有个田庄,不缺吃喝的,你可不许当那鱼肉百姓的贪官。”   沈临川连连讨饶,“你看我像嘛,咱家本就是乡野人家出身,我哪里敢鱼肉百姓的。”   周宁重重点头,“那就好,你安心当值,家中的银钱无需担忧,我和爹挣,短不了,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开个铺子,也好有个营生。”   “好。”   周宁又躺了回去,说着营生这个事,他有些犯难了,他做油酱菜的手艺不如他大嫂,他爹的猪肉生意可能也做不成了,这京师最不缺的就是肉铺子了,但是这杀猪的院子都不好找。   “好了,先别想了,睡觉。”   沈临川也没几日假期了,过几天就要去翰林院当值去了,刚换了地儿周宁有些睡不着,“算了,不睡了,睡你。”   周宁把被子给撩一边去了,翻身就坐在了沈临川身上,手下不停地扯着沈临川的里衣,沈临川笑了起来,他家夫郎还是一如既往喜欢这个姿势。   沈临川在家歇了几日,在家抱孩子,亦或者去集市上转转,这京师果真繁华无比,听说这京师有七十二正店,百十来家脚店,通宵达旦,热闹非凡。   等到入职的时候,沈临川一早就起了,婆子端了饭食上来,一家人吃了饭,沈临川换上了深青色的官袍,腰间束着皮革腰带,周宁帮他理了理官袍,“你还算穿艳色的衣裳更好看。”   周宁觉得沈临川面皮白皙,穿一些老成的颜色反而不大好看,听他家夫郎这么说,沈临川轻笑了起来,“好,那日后为夫穿红色紫色的官袍。”   头一日当值不好迟了去,周大已经驾好了马车在等着了,沈临川摸了下两个小崽子的脸就出来了,惹得周小煜啊啊不高兴地哼唧了两声。   罗青山也在门口等着了,和沈临川穿着一样的深青色官袍,只是腰间的配饰有些许不同,两人在一块当值,周大赶着骡车一道给送了过去。   沈临川踩着凳子上了马车,“辛苦爹跑上一趟了,家中还缺个赶马车的,这两日给寻来。”   周大嗐了一声,“费这个银钱做什么,现在爹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是赶着马车罢了,还能省上些银钱,先不必寻了。”   “好,听爹的,那就辛苦爹了。”   “辛苦什么,一天就两趟,哪里就辛苦了去。”   周大赶着车乐呵呵地走了,家中哥儿和哥儿婿还有小孙孙们都来了京城,若是他不跟过来的话只是放心不下的,这京城中花销又大,能省下一个人力是一个。   沈临川今儿头一天当值,幸得有罗青山和叶景兰作伴,也不觉得有什么拘谨,只当是面试成功新公司入职了。   罗青山是五经博士,说是掌经义讲解,其实是奉祀孔圣先贤,没有什么主要的事务,在翰林院可以说是相当清闲的一个职位了,若是没有建树的话,以后怕难以升迁。   学问好的话能升为侍讲侍读,可以出入国子监讲学,若是升为侍读学士的话能入宫给众位皇子讲学,成为儒学大家不失为一条升迁之道。   沈临川的典籍一样是个闲职,管翰林院内的文殊阁书籍,说白了就是个高级图书管理员,沈临川觉得挺好的,文殊阁里面有不少书外面可看不到。   叶景兰一个庶吉士更不用说了,连个品级都没有,入了翰林院就是个打杂的,好在和沈临川一道分在了文殊阁也算是有个人作伴了。   同榜的进士都是今儿同一日入翰林院,除了调任外地的,剩下的大多数的三甲进士都返乡等待朝廷征调。   虽说在千千万万的学子中得以金榜题名,但也不是立马鲤鱼跃龙门,三年一次的会试,不知道有多少进士等待征调,像沈临川三人这样能入翰林的已经是其中幸者了。   更有三甲的进士觉得名次不好,再次参加会试的,只求有个好名次,就算是不能留在京中,外派成为小官也是好的,也算是入了官场了。   三人领了职各自去了,沈临川和叶景兰一道去了文殊院,看着浩如烟海的皇家典藏,沈临川不由惊叹,“这地儿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叶景兰也很是高兴,“这里面可有不少外面没有的孤本,当真是个好去处。”   文殊院的掌事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一个七品的小官,平日里就转上几圈,全当是养老了,今日有几位新进士入了文殊院这才过来了。   看见进来的几位年轻人,唐明世只是背着手转了一圈,“文殊院平日里没什么事,打扫一类的自有小吏做,也用不到你们,自己找事情做就是了。”   唐明世说完就背着手走了,嘴上还嘟囔着,让老夫起这么早,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几人中就数沈临川的官职大一些,唐明世走后新来的进士纷纷看向沈临川,“沈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沈临川也头一次来,哪里知道该做什么,他只是一个高级图书管理员罢了,图书出借登基也不用他们下手,自有小吏做这些琐事,“唐大人说无事,自行找事情做就是了。”   前面还有几位典籍,其中一位不停地打量着沈临川,见沈临川看过来了笑了笑,“沈大人,听说你也是清河镇人?”   沈临川不认得此人,他刚入这文殊院,怎么会认识里面的人呢,拱手行了一礼,“下官清河镇人氏沈临川。”   那人也笑着回了一礼,“我还真是和沈大人有缘,我也是清河镇人氏,孙世安。”   沈临川听见这个名字脸上的笑也没下去,原来是他呀,孙世平的堂哥,孙家引以为傲的进士孙世安,没想到两人竟然在一个地方当值,冤家路窄。   沈临川只是客气地应付了两句,两人算是平级,都是典籍,只不过孙时安比自己早入了几年翰林院罢了。   沈临川和叶景兰一道走了,孙世安看着沈临川的背影笑了起来,今年开平县出了个状元和探花郎,他一早就写信回家打听了一二,都是同乡,说不定以后还能有所助益。   哪知道他那个蠢货堂弟和沈临川结了仇怨,他自然不会为了孙世平那点破事出头,只是这沈临川,两人若没有什么冲突也就罢了。   沈临川二人在里面转了起来,他也没把孙世安当仇敌,相安无事就是了,但若是孙世安要挑事,那他也是不怕的。   文殊院虽是皇家书院但有些不常借阅的典籍都有些发霉生了蠹虫,翻着一股腐朽的气味儿。   叶景兰被呛得咳了起来,“前面还好,这后面的书都积了灰儿了。”   “文殊院这么大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文殊院典藏了将近八万本书,不少不常借用的书疏于管理,腐烂也是常有的事,入职的头一上午无事可做,先来的进士们一脸兴奋的参观了文殊院。   到了晌午去翰林院的公厨用饭,罗青山已经在伙房门口等着了,放眼望去都是身着青绿色官袍的小官员,俸禄微薄,来这公厨吃饭还能省下不少的钱。   今儿是新进士入翰林的日子,一眼望去就知道哪些是新来的,哪是之前的,眼底都是兴奋好奇的泛着清澈的愚蠢满脸的抱负,一看就是新入职的翰林。   那句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如入阁,是多少新晋进士的指导语,盼着有朝一日能建功立业,升官拜相。   沈临川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杂役端着托盘过来了,两个荤菜一个素菜一个汤,比在白鹿书院的伙食好上了不知道多少。   “听闻京中喜食羊肉,看来所言不虚。”   罗青山说着就先举起了筷子,中间放着的是碗蒸羊,带肥膘的嫩羊肉整齐地码在碗中,吃起来鲜嫩滑口。   罗青山嗯了一声,“倒是滋味儿不错,沈兄叶兄快都尝尝。”   沈临川两人也纷纷动了筷子,这翰林院的吃食做得确实不错,三人纷纷夸赞了两句。   一旁的有人嘀咕了句,“没见识。”   另一个小官用胳膊肘轻撞了一下出声的人,“吃饭吃饭。”   又低声和那人说了什么,那人不敢回头默默吃起了饭,他只是随口嘲讽了句,哪知道邻桌是状元郎和探花郎啊!   那人入职翰林院多年还是个青袍小官,升迁无望,又见是刚进来的新进士,心里有些怨气随口讥讽了起来。   好在沈临川三人都是性子沉稳的人,眼睛都没抬一下继续用饭。   沈临川也觉得这翰林院的饭食不错,边吃边和罗青山说着话,“罗兄,今儿头一日来,可有什么事?”   罗青山摇头,“虽是个五经博士,但也无事可做,倒不如你和叶兄在文殊院。”   “头一日过来,日后慢慢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吃了饭三人找了个地儿喝了会儿茶就散去了,一天下来无什么事可做,按照现代时间算,翰林院八点中点卯,五点钟下值,沈临川和叶景兰两人老老实实待到了下职。   只见文殊院内,除了杂役,有些官职的老同事下午半晌就悠悠哉哉走了,一同进来的进士小声说道:“沈大人,这文殊院当真清闲,以后我们熟悉了也能早早就回去了。”   沈临川正在看书呢,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在说话。   孙世安有心结交沈临川和罗青山,都是同乡的情谊,保不齐日后能用得到的,孙世安下午转过来说想请同乡吃个饭,沈临川拒绝了,只说急着回家看夫郎孩子。   孙世安也没恼,还笑着夸了两句沈临川顾家。 第130章   等到了下职沈临川收拾了东西走了, 和罗青山一道出了翰林院的大门,周大已经赶着马车在外面等着了。   看见两人出来了乐呵呵赶着马车过去了,“辛苦了一天了,快些上来。”   “爹, 我来赶马车吧, 今儿头一日也没什么事, 倒是坐得身上有些困乏了。”   周大哎了一声说道:“你这 一身官袍的,怎能让你赶马车,快些上去。”   沈临川这才老实坐了上去,只是撩开帘子和他爹说这闲话,周大一个杀猪的平头老百姓很是好奇这当官的都是做啥的, 不由问了起来。   听沈临川说一日都没什么事,周大感叹了一句, “倒是比种地的清闲。”   周大又说了他无事在家中做什么, 送了沈临川去翰林院之后他就回去了,在家哄哄小孙孙,下午去周边转上一转,终是觉得没有在田庄自在,不过他没有说这话, 只说如今清闲了不少。   沈临川笑着问道:“爹,小煜和晏晏今儿还听话吗?”   一提到小孩子周大兴致高了不少,“好着呢, 好着呢,就是今儿你不在,许是你常抱着晏晏,今儿不在家了,晏晏有些闹脾气了, 不大好哄了,哭了两场被宁哥儿给哄住了。”   一听到晏晏离了自己不大适应,沈临川心软成一片,是个嫩生生惹人怜爱的小哥儿,沈临川难免偏爱上几分,恨不得马车生了翅膀飞回家中去。   周大今儿来得早,怕路上车马多早早就来翰林院接人了,他是个平头老百姓也不敢把马车给赶太近了,门口站在衙役呢。   和沈临川说这京城就是京城,那些接大人下朝的马车不少甚是华丽,不仅有马夫还随行跟着小厮,他们的马车往那些大人的马车堆里一放灰扑扑的,还被人家嘲讽了两句呢。   周大没和沈临川说他今儿被嘲讽的事,何必给他家哥儿婿添堵呢,今儿他家哥儿婿头一天当值的好日子。   不过是一旁有个青衣小厮见他家马车很是朴素,笑着问他是接哪个大人的,周大闲着无事,以为是过来攀谈的就说了接的是谁。   倒是惹得那小厮哈哈大笑了起来,“是这届的探花郎啊,听说是个乡下人家出身,还是给人家入赘呢,那家还是个杀猪的呢,难怪这马车如此破旧,哎,你这马车是不是租来充面子的呀?”   周大这才知道这小厮瞧不起人,顿时就冷下了脸,“自是沈大人自己的马车,你不过一个小厮也敢随意嘲笑这翰林院中的大人。”   周大没说他是沈临川的爹,周大穿着很是朴素,那小厮就以为他也不过是个赶马的呢。   那小厮哎了一声说道:“你怕不是跟着探花郎从外地过来的吧,你不知道那宰相家奴七品官,你家探花郎不过从小品小官,说出去还不如宰相家的家奴风光几分哩。”   周大哑然,他初来京城,这小厮说得也有道理,为了不给沈临川惹麻烦索性就不和这小厮说话了,自顾自坐着等他家哥儿婿下职。   周大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那开平县的校尉了,别看只是个八品的校尉,那在他们开平县府可是很风光,哪像京城,这芝麻大的官儿遍地都是。   周大越发觉得他家哥儿婿这官儿当得也不容易,别说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了,就是那大官家的家奴都风光无比。   这件事周大没有和沈临川说,怕沈临川跟着他一道生这个闲气,还不如高高兴兴地回家呢。   周大边赶着马车边说道:“我出门的时候宁哥儿就开始拾叨了,这街上不少羊肉铺子,我滴乖乖,那铺子门口一扇挂着十来只宰杀好的羊,生意做得可真大,还买了鲈鱼,宁哥儿亲自下厨准备庆贺一番呢。”   沈临川面带笑意,“宁哥儿照看小煜晏晏辛苦,还为我辛劳,我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都是一家人,什么过意不去的。”   沈临川邀了罗青山一道去他家吃饭,罗青山笑着拒绝了,“意哥儿怕也在家置了一桌,就不去打扰你们了。”   “好,那改日我们再聚。”   周大赶着马车回了家,罗青山道了谢也回家去了,沈临川跳下了马车,还没进门呢就听见晏晏的哭声,沈临川赶紧进屋去了,“晏晏,怎么了这是?”   只见养嬷嬷正抱着周晏晏哄呢,周宁也身上系着蓝色的围裙,手上的锅铲都来不及放呢,看样子是慌里慌张地从厨房出来哄人呢。   周晏晏哭得小脸通红,可见是已经哭了好一阵了,沈临川赶紧给接了过来,“我来抱着吧。”   沈临川抱过了周晏晏,周晏晏小手紧紧抓着沈临川的衣袍,小脸委屈巴巴地朝着沈临川的胸口蹭了蹭。   沈临川就是一颗铁做的心也给蹭化了,拍着哄了起来,“晏晏受委屈了,爹爹抱抱,抱抱,不哭了。”   周宁也松了一口气,“你先抱着他会儿,我饭还没做好呢。”   沈临川侧头亲了一口周宁,“辛苦我家夫郎了。”   有外人在呢,周宁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赶紧走了。   沈临川一接过周晏晏小家伙就不哭了,只是还在委屈地哼哼唧唧,跟小兽似的惹人怜爱,“怎么回事这是,晏晏最是乖了,今儿怎么哭成这样?”   嬷嬷把床上的周小煜也给抱了起来,“大人不知道,今儿哭了好几场了,晌午的时候也不肯睡,许是让大人抱习惯了,其他人抱着不喜欢,晌午哭得哄不住,郎君就把大人的衣裳给了小郎君抱着,小郎君这才不哭了。”   听嬷嬷这么说,沈临川更是怜爱不已,想着小家伙委屈抱着他的衣裳哭,恨不得明儿当值的时候抱着一块去。   “小煜呢,今儿可闹人了?”   “小少爷还好,和平日里一样,还是格外喜欢让郎君抱着。”   周大把马车卸了下来,又给家中的马喂了草料这才进来了,“来让爷爷抱抱。”   周大接过周小煜哄了起来,虚虚举了下高高,惹得周小煜笑得牙花都露了出来,口水也流了下来,高兴得不行,蹬着小脚还让举呢。   沈临川哄着周晏晏说道:“晏晏要不要也举举?”   周晏晏这会儿正委屈着呢,小脸贴着沈临川的官袍不肯离开,眼泪把沈临川的官袍给沾失了一片。   周大乐呵呵地说道:“这几个月临川你常抱着晏晏,来京城更是一路抱着,今儿离了你就哭了起来。”   沈临川嘴角勾起,“小哥儿总是惹人怜惜些。”   周宁也带着婆子把饭食给端了上来,“吃饭了。”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周宁炒了七八个菜出来为沈临川庆贺,沈临川心软不已,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吃饭的时候周宁也问了几句今儿在翰林院可好,沈临川一一细细给说了一遍,周宁点了点头,“不累就好。”   两人怀里一人抱了一个吃饭,周小煜伸着手啊啊要抓桌子上的东西,周宁一边吃饭还要一边顾着周小煜,省得菜落在了他身上,或者他手快抓到了桌子上的菜,弄得自己身上都是油。   “换一下,宁哥儿你抱着晏晏,晏晏乖一些。”   “没事,一会儿就吃完了。”   “大哥不在,那会儿给我们做得宝宝椅学步车这些都没法带过来,空了我画了图纸出来,让木匠在给打一套出来,吃饭的时候也不用抱着了。”   “嗯,现在两个小家伙大了,宝宝椅坐着刚好。”   这些东西田庄上都有,两个小家伙儿没出声生的时候沈大哥就给打了出来,两个宝宝椅,两个学步车,还有一张宝宝护理台,更别说摇篮这些,一套都是齐全的。   就是来京城的时候不方便带着,要不然还得另外雇了马车拉过来,费用太贵了些,也就没有带了,来京城了还得都打上一套。   大人吃了饭,嬷嬷又把两个小家伙儿的饭食给端了过来,是沈临川交代的让做的南瓜瘦肉粥,两个小家伙儿现在已经八个多月了,辅食渐渐加了上来,每日的食谱都是沈临川写好交代了嬷嬷做的。   沈临川两人一人一个喂了起来,周晏晏吃饭的时候很是乖巧,喂一口吃一口,一旁的周小煜就没有那么省心了,边吃边往外吐,弄得围嘴上都是,小手一会去抓碗一会儿去抓勺子。   弄得周宁差点抱不住,周大笑着给接了过来,小孩子活泼那说明养得好,“来爷爷抱着,让你小爹喂我们小煜吃饭喽。”   周小煜吃饭着实是费劲了些,夜里哄了两个小家伙在西厢房睡觉,沈临川就在书案上画起了图纸,周宁也凑了过来,“辛苦一日了,明儿在画也不迟。”   “晏晏还好,小煜吃饭着实费劲,赶紧做了宝宝椅出来,咱吃饭的时候把两个小家伙给放里面也安心了,省得闹腾了。”   周宁也坐了过来,拿着剪刀剪了剪灯芯,让烛火更亮堂一些。   已经入了十月,夜里也凉了起来,两人一个画图纸,一个默默陪着,外面不时传来晚秋蚂蚱的叫声。   沈临川依旧是一早就去当值了,还是周大给送过去的,沈临川下了马车,“爹,路上慢些回去。”   “哎,快些进去吧。”   等下了差,沈临川就拿着图纸找了附近最大的一家木匠铺子,里面放着精美的雕花家具器物,还有不少描金的,螺钿工艺的,很是好看,用得木料也比小地方好了不知道多少。   沈临川在马车上换了一身素色长袍,周大两人一道进来的,这会儿周大在外面等着呢,知道他家哥儿婿要给小煜和晏晏打宝宝椅,昨儿主屋的灯亮到了半夜。   周大越发满意他这哥儿婿,简直没有什么可挑剔的,短短几年从一个人人嘲讽的童生成了现在京城了的探花郎,还置了田庄,已经是官身了,但依旧对他家哥儿和他是极好的。   沈临川一进来就有小二招呼了过来,“客人需要什么,小的领着您瞧瞧,我们如意坊可是这一片最大的木匠铺子了,这打家具的师傅也都是一二十年的老师傅,手艺好着呢。”   沈临川已经搭眼看了一圈了,小孩子用得东西只有摇篮,其他没什么了。   “家中有两个幼儿,想瞧瞧他们用的东西。”   “有有有,相公这边来。”小二介绍了起来,“瞧瞧这摇篮多结实,就是用到孙子辈都是能使的,传上几代都没事的,代代相传,家宅兴旺。”   小二舌灿莲花说了起来,沈临川摇头,“家中两个孩子着实闹腾了些,特别是吃饭的时候,躺是躺不住的,抱着大人又不能吃饭。”   小二笑了起来,“可不都是这样,我家小儿也刚半岁,可不都是得时时刻刻抱在身上。”   “我想要小孩子坐的椅子,你这可有?”   “相公说笑了,别说不足周岁的幼儿了,就算是一两岁了那也是坐不住的。”   一旁一个胖乎乎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哪里有这种凳子,没人看着小儿岂不是要掉地上了。”   小二喊了声掌柜的,沈临川知道这是这家如意坊的当家了,看着倒是随和,“我有幅图纸,想让大师傅帮忙打上一套。”   林掌柜的来了兴致,“我瞧瞧。”   沈临川把图纸拿了出来,林掌柜也是多年的老师傅了,家中祖传的木匠手艺,不仅能承接各种家具还能承接宅院这种大活儿。   能在人才济济的京师站住脚,那必是有几分本事的。   沈临川的图纸画得极为细致,林掌柜一眼就看得清楚,连声说好,忙把沈临川往楼上请,“相公喝口茶水。”   开平县离京师遥远,他大哥做得宝宝椅这些在开平县极为受欢迎,还没有传到京师这边,沈临川想着现在到了京城花销大,得另谋生路。   林掌柜觉得这宝宝椅还有那学步车都结为精巧,而且京师没有,到时候只有他们如意坊有,不失为一个商机。   “这位相公,你这图纸可否能卖给我们如意坊,我愿意出百两银子。”   百两银子,足见林掌柜的诚意了。   沈临川摇头,“掌柜的若是想要的话,不如给我抽成。”   林掌柜的思索了一番,觉得可行,当即就和沈临川签了契书,“只是这稀罕东西一出来,周围的木匠铺子纷纷效仿,也就第一批能挣到钱,说不定到时候分红还不到一百两呢。”   “若是官宦世家都用如意坊的东西,或许就能多挣上一些。”   “沈相公说笑了,我们这做木匠的,哪里能去那些人家卖呀。”   “或许呢。” 第131章   沈临川告了辞, 约定了来取货的日子,让林掌柜的快些做,家中的幼子着实闹人了些,林掌柜哈哈笑了起来, “行, 我亲自下手做, 我家有一个不足半岁的小子,到时候也用用看。”   林掌柜的亲自送了沈临川出来,回去就带着几个工匠做了起来。   沈临川依旧是日日去翰林院当值,一连几日文殊院都没事,沈临川和叶景兰翻看着自己喜欢的书。   唐掌院五天能有两天露面都不错的, 一应都有杂役打理着,沈临川他们都没有什么事, 孙世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沈临川就是心里不喜欢他,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倒也相安无事。   渐渐一同刚进来的几个庶吉士松懈了下来,也跟着学早早就下了差事,沈临川和叶景兰依旧每日到点了才离开。   一连多日, 文殊院的的活计儿差不多日日都如此,不少人渐渐松懈了下来。   沈临川这些天也把整个文殊院给摸透了,里面的书有些放得杂乱无章, 有些无人问津的书发霉了也没人修补。   叶景兰也日日在文殊院里翻着一些外面没有的书,看书累了就同一些杂役一道整理整理书籍或者担担灰儿,日子过得也是逍遥自在。   沈临川在书案那正写着东西呢,叶景兰拿着本书满脸兴奋的过来了,“临川兄你看, 是一本傅怀玉大师的一本山间杂记,没想到傅师还写过杂记轶事呢,这本书倒是头一次见。”   沈临川也看了过来,是一本前朝的先人著作,不知道在角落里放了多久了,书脚都被虫蛀了。   叶景兰见到一本自己喜欢的书很是高兴,“虽然书有些糟污了,但好在里面的字都是好好的,我拿来晒晒补补一样好好的,哎,沈兄,你这是在写什么呢?”   “来文殊院也有些日子了,见里面的书册典籍有些杂乱无章,借阅起来不好翻找,想重新编份纲目,也好方便借阅。”   “哦,我看看。”   叶景兰看了起来,只见纸上面写着文学、医药、历史、农学、律法……详细得列了几十个类别。   “沈兄这纲目倒是比现在文殊院的分类详细了不少,若是按照这样放的话,那找寻的时候也方便了不少。”   沈临川嗯了一声,“每本书的外面制作一层书匣,外面贴上编号,用简体的数字编号。”   沈临川把对应的1234这些阿拉伯数字一一对应写了下来,这样给书册编号的时候也方便不少。   叶景兰大惊,“沈兄这套数字倒是比我们平日里写得简单了不少。”   “就算是不识字的幼童也能一天之内学会儿这些简易版的数字,也是偶尔从一本杂书上看到的,记数字倒是极为方便。”   叶景兰也来了兴致,一道在旁边参谋有什么地儿需要补充或者改动的。   “这么多的书册典籍要搬动的话肯定要经过唐掌院的同意,这还好说点,就是沈兄你说得这书匣制作起来肯定得费些银钱,不大好办。”   “只管把章奏交上去,到时候我先做出来一本给唐掌院的看看,用不用书匣就看他的了。”   挪动书册的位置还好说些,文殊院有杂役,指挥杂役做就是了,但给每本书都包上书匣确实要费些银钱,但能很好的保护这些书,文殊院里面有不少的孤本,损坏了着实可惜了。   沈临川的书册分类规划了两天才整理好,又在家用牛皮硬纸外面糊上一层锦缎,给书做了书匣,用的时候只需要把书匣给打开就行,而且还方便美观。   沈临川把自己的提议和书匣一道交给了唐掌院,唐掌院来文殊院五六年了也没什么事,看见沈临川才来文殊院没多久给就他弄了这么一打厚厚的提议,先是皱了皱眉,又见那书本上的书匣做得极为漂亮,眉头又舒展开了。   唐掌院刚开始以为这厚厚一叠子纸上写得是什么针砭时政的策论呢,打开了才发现是一套新的书册典藏法子,还有一套新的数字,唐掌院来了兴致,这法子倒是不错。   沈临川的提议交上去好几日都没个动静,就连叶景兰都觉得唐掌院肯定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样吧,何必在把这些书册给挪挪位置呢。   沈临川身为典籍,这些都是都是他的分内之事,忙碌了这几日反倒被同僚嘲讽他多管闲事,沈临川也没放在心上,用与不用就看唐掌院的了。   唐掌院那边没有动静,眼瞅着到了他和林掌柜约定取货的日子,沈临川一下了职就和他爹一道去了木匠铺子。   林掌柜的看见沈临川很是高兴,忙把人往后院领,“沈相公,你瞧瞧,我先给我家小儿用了宝宝椅,果真方便了不少,吃饭的时候往上面一放,给点馒头自己捏着就吃了起来,果真方便啊!”   别看小孩子年纪小,吃饭的时候得有个婆子专门抱着,要不然不得安生,林掌柜的很是喜欢,“还有那宝宝台也挺好使的,家中的嬷嬷用了,说在上面换衣裳尿片不用弯腰了,下面的台子还能放上一些杂物。”   看见新做的宝宝椅沈临川也很高兴,这小两个小家伙吃饭的时候就能坐上面自己玩了,给个硬饼子啃着玩就成了。   “不瞒林掌柜的,我家大哥也是个木匠,原是家中有一套的,只是千里迢迢不好带过来,这才另外要做上一套。”   “是个好东西,寻常人家没有仆从的,有了这宝宝椅可省不少的事。”   林掌柜的叫了小二把东西给搬到了马车上,又吩咐铺子里的大师傅打上十来把,要是有人来买摇篮的就一块让人家看看。   家中有了宝宝椅可算是方便了不少,晚上吃饭的时候就用上了,林掌柜的还在宝宝椅上编了草席子,让小儿坐上去舒适一些,现在天也渐冷了,周宁早两日就让婆子给缝了垫子出来。   宝宝椅一拿过来就又给铺了层棉花垫子,靠背也给绑了棉花软垫,这样软和又舒适。   两个小家伙坐在上面安静了不少,吃饭的时候把宝宝椅往桌子旁一拉,给个小碗和勺子,里面放了一些咬不动的饼子,两个小家伙高兴得不行也不闹人了。   一旁的嬷嬷夸道:“哎呀,这椅子做得可真好,郎君您瞧瞧,两个小家伙儿坐在上面也不闹了。”   周宁也笑着说道:“是乖了不少。”   解决了两个小家伙吃饭闹人的事,沈临川也挺高兴了,大人吃了饭就拿着鸡蛋羹喂小孩子,可算是轻松了不少。   沈临川照常去文殊院当值,他交给唐掌院的编册法子还没有回音,见书阁里有不少书要修补,索性修补了起来,该抄录的抄录,该糊纸的糊纸,每日也有个事做。   孙世安背着手过来了,“沈大人何须自己做这些,让杂役来做就是了。”   “闲来无事,杂役有些地儿不懂得如何修补,就自己来了。”   “不懂让他们来问就是了,咱这都是进士,就算是古籍讨论一下也能给补上个一二,现在冷得不行,冻手。”   沈临川笑笑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补着被虫蛀的书。   后面传来一声轻咳声,几人回头看去纷纷起身,“唐大人。”   唐世明背着手哼了一声,“你们倒是会躲清闲,户部剥了一笔修缮费,都过来一趟。”   孙世安脸色有些难看,他刚不过是想和沈临川套下近乎,哪知道刚好被唐掌院给听见了。   叶景兰抬头看了一眼沈临川,上次的事成了这是!   两人收拾了东西也赶紧去了,这是来了文殊院两个月来头一次议事,唐世明把沈临川的编录册子拿了出来,让众人传阅着看看。   “文殊院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大动过了,户部给拨了一笔银子,就把这笔银子用做书册典籍修缮,按照上面的法子把书册典籍都重新整理了,眼下快年关了,尽早把这事给做了。”   众人拱手称是,唐明世把这事交给了沈临川来办,银子也拨给了他,让他自己看着办,若是办得不好了但时候拿他是问。   沈临川行了一礼应了下来。   文殊院的同僚都聚在一起看了起来重新编制的册子,有人有些不满,“好好的这些年了,何必在重新搬来搬去的,还要修缮书籍,制书匣子,这么大的工程,怕是过了年也做不完。”   叶景兰抬头看了过去,“在其位谋其职,沈大人也是为了文殊院好,这里面的典籍杂乱无章,也该好好整理上一番了。”   “哼,大冷天的,沈大人也该体恤些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一位姓黄的同僚说道。   “要如何体恤,这文殊院内风吹不到雪淋不到,怎么就挪动不得了。”   沈临川拉住了叶景兰,“好了,大家都是同僚,若是不想做的就自行散去吧,若是想帮忙的,就一道先对着旧年的册子把书重新给分分,在拿给杂役挪动书册。”   “沈大人你这法子倒是挺好的,按照沈大人重新编制的分类册子,果真明朗了不少,还有这简化的数字,当真是好用极了,这些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沈大人只管吩咐就是了。”   十来个同僚,有人觉得沈临川无事找事,有人觉得重新整理书册也是件好事,不愿意做的全当没看见,愿意做得兴致极高,特别是那简化的数字,用来极为方便。   沈临川带着几人忙碌了起来,一帮人开始重新整理书册排序,单是这项工作都用了小半月,同时让杂役给每本书制作书匣,改用统一的硬纸糊宝蓝色暗纹锦缎,一本一裁。   有书发霉或者虫蛀的,也都一一给修补好在封入书匣。   沉寂良久的文殊院热闹了起来,就连罗青山也听到了消息,空闲的时候也过来修补典籍,日子过得倒是充实了不少。   余逢春背着手过来借阅书籍,看见文殊院忙碌成功一片,就问了杂役,“今儿怎么这么热闹。”   “余大人有所不知,是今年新进来的进士向唐大人提议要重新编录书册,这会儿正大动着呢,余大人有什么想找的书吗,这会儿还没放好呢,不大好找。”   “无事,我就过来转转。”   余逢春自顾自进来了,只见书阁内忙成一片,已经有书架上放好了编排好的书,倒不像以前用木匣子封存着,而是用了锦缎包着,看着倒是典雅了不少。   余逢春随手拿下了一本,拿下来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书匣换成了锦缎糊硬纸的,倒是轻便又好看,书匣侧面又糊了一张小纸,上面写着他看不懂的字,倒是稀奇。   “你说沈大人不是没事找事吗给我们,咱文殊院的杂役原是最清闲的,现在好了,一两个月都不得闲,这么多书都要重新放置,得弄到什么时候呀。”   “小点声,别被沈大人听见了。”   “那有什么,我说得本来就是实话。”   “行了,别说了,你没瞧见沈大人也日日忙着,不仅和其他几位大人重新编录书册,还要修补典籍,有时还和咱一道搬书糊侧签,可比咱这些杂役忙碌多了。”   余逢春听了一会儿就背着手出去了,去暖房看看老唐今儿在不在,他来得也巧,来得时候唐明世也正在修典籍呢。   余逢春呦了一声,“老唐,今儿怎么来文殊院了,倒是稀罕。”   唐明世头都没抬,“有公务要办自然来了。”   “你这文殊院最是寂静清闲,今儿一来倒是热闹,听说要重新排书册呢。”   唐明世把编好的书册给了余逢春,“瞧瞧,都已经编制好了,杂役挪好就成了。”   余逢春看了一眼,“这重新分的倒是比之前合理了不少,这是什么文字,之前怎么没瞧见过?”   “今年刚入院的进士,叫沈临川,说是从古书看见了,写起来倒是很方便,编录的时候也好往书脊上写,倒是个好法子。”   余逢春笑了起来,“倒是难得见你在书院忙碌的,今儿倒是转性子了。”   “我一把年纪了还能折腾什么,年轻人有想法,咱这些老头子支持一下。”   余逢春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说前一阵怎么听说唐大人在户部撒泼呢,原来是为了这呀。”   唐明世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我们文殊院久未修来,要笔银钱不是应该的,等文殊院的书册都挪好了,你再过来瞧瞧。”   唐明世给户部上了折子要银子,户部不给批,把唐明世气得不行,大冷天的就冲了过去,往吏部一坐不走,看他们什么时候给银子,几百两银子抠成这样,他们文殊院使银子最少了,难得要一次还不给批,他能不生气吗。   就这样在吏部坐了三天,户部尚书张昌言烦得厉害,这才给批了,唐明世冷哼一声揣着银子走了。   “今儿不用给圣上讲学了。”   “圣上受了寒凉,讲学就先不用去了。”   唐明世嗯了一声,“到了三月又要经筵了,到时候有你忙的。”   “你这数字倒是稀奇,教我认上一认。”   两个好友在暖房里认起了新数字。 第132章   文殊院里面也忙得不行, 几万册典籍呢,全都给封了书匣在编上编号,这可是项大工程,忙碌了月余了才整理了一半出来, 剩下一半就等到年后整理了。   好在所有书册都已经封好了书匣子, 年后给编上号挪动到相应的书架上就好了, 到时候找得时候也好找。   沈临川看着日益完善的典籍很是高兴,“年后把书号给编上,重新放置到位子就好了。”   叶景兰擦了擦额头的汗,刚搬了半天书了热得他一头的汗,“是呀, 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不少。”   那位姓黄的庶吉士听见了冷嘲热讽了几句,“沈大人一封折子上去, 倒是累得整个文殊院都不得安宁的。”   沈临川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些日子黄大人似乎也没出多少力,倒是这嘴皮子没少动,指挥得那些杂役团团转。”   这人是早些年进了文殊院的,一直是个庶吉士,整理懒懒散散的, 现在重新整理书册,不帮忙就不说了,还暗中使绊子, 乱指挥那些杂役做活,惹得一些人对沈临川颇有微议。   而且这黄庶吉士平日里喜欢围着孙世安转,听说孙世安最近入了一位翰林大学士的眼,有意把自家哥儿许配给他,孙世安时常往外面跑, 整修书册的事倒是没有伸手帮忙,看样子是想早点调出了这文殊院。   沈临川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孙世安在给他搅和,他也不是泥捏的没有脾性。   黄庶吉士被堵得不知道该怎么接,沈临川看起来一向随和,今儿竟然说话如此锋利,一点都没给自己留面子,气得他甩着袖子走了。   “沈兄不用搭理他,他就是不想做活罢了。”叶景兰劝慰道。   “无妨,和这种置气都是浪费自己时间的。”   唐掌院给了三百两银子,书匣都做好了还剩了将近一百两,沈临川拿着给送了回去,唐明世很是满意,这书册重新翻了一遍果真好看了不少。   “这一阵辛苦了。”   “是下官该做的,也不是下官一人的功劳,书院的同僚和杂役都一道出了力。”   唐明世嗯了一声,这两个月众人做事他都看在眼里,有懈怠的,有积极做事的,“先回去吧,过几日就要休年节假了。”   “是。”   唐明世见银子还剩下不少呢,原本以为三百两银子不够用呢,没想到还剩下这么多,这沈临川倒是个会办事的,人又踏实勤劳。   现在临近年节了,银子还剩了不少,文殊院这一阵有人私下抱怨他不是不知道,文殊院一向清闲,有了点活计就开始抱怨,都是懒散惯了。   官中的节礼已经发了下来,按照品级赏了银子米面和羊肉点心这些,倒是不少,沈临川挺喜欢这实在的礼的,过节都省得买了。   整个文殊院都喜气洋洋的,得了赏赐又要休年节假了能不高兴,唐明世咳了一声,“今年吏部给拨了一笔银子修缮文殊院,还剩下不少,我做主拿了五十两出来做赏赐,这两月大家都辛苦了。”   唐明世直接给了银子,文殊院都是一些小官吏,还要养家糊口,还是给银子划算一些。   文殊院的众人更是高兴了,没想到今年唐掌院的还有一笔奖赏,唐明世发了银钱又拎出来两个人训斥了几句,“若是明年再如此懒散,考核的时候小心了!”   “是,大人。”   被拎出来的一位就有那位姓黄的庶吉士,心里越发记恨沈临川,觉得是他背后告状,他和沈临川不大对付,要不然怎么就单说了他了。   京城官员是三年一考察,若是不合格就会贬谪,他现在只是个不入流的庶吉士,在贬就要贬出京城了!   今年虽然辛苦了一个多月,但唐掌院的给了赏赐了,都顶上他们一个月的俸禄了快,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沈临川抱着东西出来了,又邀了叶景兰年三十的时候来家里吃饭,叶景兰高兴得应承了下来,又约好了头两日一道去给掌院同僚送节礼。   周大早就赶着马车在外面等着了,一旁有个穿着青色棉袍的小厮一直在和他说话,周大不太爱搭理但又不想得罪了他,只能默不作声,只是脸色不大好看。   那小厮还在说着呢,“你是不知道,那安平县主闹着要他爹帮他说和,你说这不是让人笑话嘛。”   周大看见沈临川拎着一堆东西出来忙迎了上去,“怎么这么些东西。”   “有官中赏的,文殊院又赏了一遍,今年的过节的东西就不用怎么买了。”   周大露出笑脸地都给拎到马车上,那什么县主关他家什么事,他家哥儿婿一向是好的,一旁的小厮也伸着脖子看了看,这东西可真不少。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罗青山也出来了,周大这才赶着马车走了,罗青山笑着说道:“转眼来京城都好几个月了。”   “可不是,就连我家小煜和晏晏在过两月都要一周岁了,到时候过来喝酒。”   “那是自然。”   周大日日在翰林院门口接沈临川下职,和各家的小厮也都能搭上几句话,各家的私事没少听说,只是没想到今日听见了他家的闲话。   “今儿听说北方那边起了流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临川撩起了帘子,“爹,你怎么知道的?”   周大乐呵呵笑了起来,“那门口的小厮说的,听说是因为徭役太重,那小厮好像是大学士家的。”   周大的消息比沈临川他们都灵通几分呢,就连各家的阴私都知道不少,回家了常常说给沈临川听,谁知道哪一句就能用上了呢。   周大赶着马车回了家,又帮忙拎了东西下来,两人一道把东西给放在了厨房。   周宁听见动静也出来瞧瞧,“这么多节礼呀。”   “快进屋,外面冷,爹,走进屋喝点热茶去。”   几人都进了堂屋,屋里燃着炭火,周小煜和周晏晏正在摇篮里玩呢,看见沈临川回来了,周晏晏高兴得拍了下小手,惹得沈临川高兴不已,“呀,我们晏晏今天乖不乖呀。”   见沈临川抱周晏晏呢,周小煜也啊啊伸着手要抱,沈临川也给抱了起来,手臂上各坐了一个,哄得两个小家伙高兴得不行。   “各家的节礼都已经备好了,明日就能去送了。”   “辛苦我家夫郎了。”   沈临川也会是头一次给上司同僚送节礼,送多送少都不合适,还是周大给说了各家送多少合适,到年下了,就连等在外面的马夫都知道主人家怎么送礼的,给沈临川省了不少的事。   他只是个小官,给他大哥大嫂的年礼一个月前就送出去了,备了京城中时兴的布料,又送了沈虎子一套好刻刀,沈小鱼的是一套文房四宝。   送同僚的礼就一家一只自制的茶叶熏鸡,一封点心,一坛子酒,明天和叶景兰一块把礼给送了,另外还有林掌柜那边也送上一份,京城中也就这么些人要送礼了。   林掌柜的节礼前两日就送了过来,有这两月卖宝宝椅这些的二十两银子,另外还有一条羊腿,两只老母鸡。   果真和林掌柜说得差不多,沈临川要分红的话说不定还不如当初一百两银子挣得多呢,沈临川觉得这样挺好的,这一阵他一直忙着整理书册典籍的事,无暇顾及木匠铺子那边,等开了春再说吧。   沈临川在屋里正点着各家的节日呢,外面有人喊了一句,“可是沈临川沈大人家。”   几人撩开帘子一看是个没见过的汉子,看见有人出来了说道:“我是开平县那边过来的,周家田庄那边托我们商队给带了节礼。”   几人赶紧出来了,周大卸了门槛让那汉子把车拉到院子里。   那汉子笑着说道:“还好紧赶慢赶年前过来了,在晚上两日都要过年了。”   这一车的东西装得满满当当的,几人下手给卸了下来,又给了那汉子一些辛苦钱,虽然沈家那边已经给过了,但这马上就过年了,大冬天的也不容易,就又另给了一些。   这下灶房更是被堆得满满当当的,几坛子油酱菜还有不少的肉干,田庄上自己晒的柿子饼、红枣还有梨圈这些,还有蒸熟的红薯干,都是田庄上产的东西。   更有沈大嫂和沈小鱼做得小衣裳小鞋子,等开春暖和了两个小家伙就能穿上了。   “大哥大嫂有心了,单是这些东西置办起来也得不少的时日。”周宁看着这么些东西很是高兴。   “想来咱家往田庄上捎东西的时候,大哥大嫂也是那时候让人捎过来的,想必咱家送的东西也到了吧。”   京师离开平县千里迢迢,这车马费都比东西贵,都是他大哥大嫂的一番心意,单是小衣裳都做了不少出来,可是够两个小家伙明年穿得了。   “刚好这有不少特产,给各家送节礼的时候再搭上一些柿饼梨圈什么的,也是一份情谊。”   随着节礼过来的还有书信,沈临川打开念了起来,说田庄上一切安好,今年的红薯也收了不少,都已经妥善安置好了。   原想送过来一些红薯的,但怕商队的人没见过给私藏起来一些,索性就蒸晒了一些甜薯干出来,外人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捎过来尝尝。   又说冬喜儿快年底的时候相看了人家了,沈大嫂问日后成亲了看要不要冬喜儿的男人也过来做活,小两口一道也不好分离。   说他们也都一切安好,无须挂心,又问了两个小家伙怎么样,到京城那边怎么样了,一封信足足写了七八页,还说了不少田庄上的趣事,一看就是小鱼写的。   几个人听得都一脸的笑意,周小煜和周晏晏也啊啊地伸着小手,到了年底了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第二天一早吃了饭沈临川就先送节礼去了,罗青山那边就让他家夫郎去送,两家住得近,关系又亲近,田庄上带的不少特产都能给送过去。   沈临川赶着马车先去接了叶景兰,两人同僚上司都是一样的,索性一道给送了过去,叶景兰靠俸禄吃饭,年礼也就备得薄了一些,一坛子酒加两盒子点心,也算不得差的。   沈临川赶着马车呢,回头和叶景兰说道:“那篮子里是给你的,我家夫郎做了茶叶熏鸡,你尝尝,昨儿我大哥大嫂还送了一些土仪,你带回家去。”   张小意和叶景兰这两家的年礼都备得厚上不少,三家关系亲厚,不仅是同僚同榜,更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叶景兰看着那满满一背篓的东西感动不已,“多谢了。”   “谢什么,都是一些土仪,你尝尝,我大嫂的手艺很是不错,特别是油酱菜,这次送过来了不少。”   两人一路说着闲话架着马车去送礼,同僚这种也不用进去,敲了门给了小厮就走了,唐掌院是上司,两人就亲自拎着东西进去拜访。   两人来的时候唐明世正和几个好友在暖房喝茶呢,听说是沈临川叶景兰来了就出来了,唐明世对二人印象不错,特备是重新排布书册这件事,办得很好。   两人捧着节礼送了上去,沈临川很是恭敬地说道:“都是我家夫郎整治的一些东西,请大人不要嫌弃。”   唐明世摆手让两人坐下了,这次进文殊院的进士里面就数这两个踏实了,唐明世有心提拔一下,就让小厮引了余逢春出来,介绍给了沈临川二人。   余逢春也对沈临川挺感兴趣的,上次的简易数字用起来极为方便,沈临川忙行了礼,没想到唐掌院一下子给引荐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余逢春是什么人呀,当今圣上的老师,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官职,但这朝中不少的官吏都是出自他门下。   余逢春满意地点了点头,“文章做得不错,日后有什么想请教的尽管去文思阁。”   又问了二人之前是从何人,两人一一给说了,叶景兰提起他师从童司业,两人笑了起来,“那老东西在白鹿书院可好。”   童司业在先帝那会儿为官,刚正不阿,敢骂得先帝气得摔了杯子,要不是本朝太祖有不杀言官的规矩,先帝气得恨不得把人给斩了,只能一贬再贬,把人给弄得远远的。   唐明世拿出来书信,“你干爹年前给老夫寄了书信,要不是他说我还不知道你是他儿子,那老东西在白鹿书院倒是逍遥自在。”   叶景兰讪讪没有说话,听这语气他干爹和唐掌事的关系不错。   两人在这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唐明世抿了口茶,“那沈临川你瞧着怎么样,要不要收为弟子。”   余逢春摇了摇头,“人家都高中了探花,哪里还需要我这个老师,若是日后他有什么困难,帮扶一二也不是个事,老童既然亲自开口打了招呼了,我看那叶景兰不如先放在御史台,沈临川的话再看看。”   唐明世点了点头,“只是瞧着这叶景兰没有老童当日那种劲儿,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老童看中的人差不了,你怎知不是个外柔内刚的。”   两人起身去了暖阁,唐明世让小童把沈临川带的土仪装碟子里,让各位好友都尝尝,小童很快给端了上来。   那碟子鸡闻起来很香,色泽又金黄诱人,几人不由都下了筷子尝尝,余逢春嗯了一声,“这鸡弄得倒是不错,老唐,给我留上半只,一会儿我带家去。”   “得得得,算你有口福,小厮说了送了两只,你一会儿带回家去。”   众人也纷纷点头,“这茶叶熏鸡倒是第一次吃,口味醇香,唐大人你这是哪买的呀,这大过年的,我也去买上两只去。”   “下属送的,说是自家夫郎做得,这可买不到喽。”   “可惜了,这鸡做得倒是极好。”   沈临川两人送完节礼就回去了,又嘱咐了叶景兰除夕的时候过来用饭,到时候三家一起过热闹。   沈临川回来的时候天开始落雪了,雪花不大,沈临川怡然自得地赶着马车回去,转眼又是一年。   回家的时候屋里点着炭火呢,一进屋一股暖气铺面而来,沈临川解下了斗篷,“小煜,晏晏,爹回来了,来让爹抱抱。”   周宁给沈临川倒了些热茶暖身子,“节礼都送完了。”   “送完了,年前就没啥事了。”   “尝尝大嫂做得红薯干,很是劲道又甜,倒是个不错的蜜饯。” 第133章   沈临川也拿了一个, 他大嫂信上说这红薯干是蒸了好几道又晒了好几道制成的,吃起来有点像软糖的口感,“大嫂这手艺以后卖红薯干都是能挣铜板的。”   转眼到了除夕,罗青山张小意一家带着节礼过来了, 两家亲厚送得节礼也很是丰厚, 周大直怪两人拿得东西也太多了些。   意哥儿笑着说道:“哪里就多了, 不过是一些寻常的东西。”   叶景兰也过来了,一屋子人围着炭火说闲话,张郎中说年后要寻了铺子接着开医馆,位子都已经看好了,一直在家中坐堂地方不够, 还是得寻一家铺子。   周宁也说道:“我想开家面馆。”   张小意头一个捧场,“开面馆好呀, 宁哥儿你力气大, 面揉得又劲道,开家面馆挺好的。”   周宁也是这么想的,开了春两个小家伙也周岁了,到时候让家中的嬷嬷带着,他就去经营一家面馆, 开平县那边面食种类多,到了京城这边倒是没有那么多花样,周宁就盘算着开一家小面馆。   沈临川也是支持的, “大嫂不是送了好多油酱菜,到时候能拿到铺子里当小菜,等暖和了我就看个铺子,咱也租上一间。”   众人热热闹闹说起了话,晚上又支上了桌子一起守岁, 到了半夜才散去,天黑外面又落着雪,沈临川就邀了叶景兰在这住上一晚在回去。   过了年又是一阵忙活,沈临川领着人把最后一些书册给编号了好,按照分类给编好,总算是完成了这项大工程。   叶景兰被唐掌院举荐去了御史台,先担任没有品级的主簿,这也惹了不少人羡慕,去了御史台也总比留在文殊院强啊。   辛劳几年到时候还能升个正八品的监察御史呢,总比他们在御史台升任得快。   沈临川年后借调去了户部,惹了不少人羡慕,以为他会留在户部,沈临川去了户部几日做事,日日忙到二半夜,后来才知道原是他得罪了户部尚书,安平县主的爹。   安平县主在家闹,张昌言心气不顺就借调过来沈临川磋磨了几日,沈临川倒是好脾性,他一个从八品的小官,张昌言想摆布自己动动手的事,过去那几日就老实做事。   就算是张昌言让人刁难自己,沈临川也没太放在心上,日后外派出去做县令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沈临川刚开始借调出了户部惹了不少人眼红,知道他得罪了张尚书之后纷纷对他投来了同情的眼光。   沈临川也只是无奈摇头,这安平县主怕是话本子看多了不成,好在沈临川去户部半个月之后就回来了。   过了年大家都忙碌了起来,张小意赁了间铺子依旧和他爹开医馆,小哥儿女娘行医的少,张小意日日挺忙的,罗青团儿就留在医馆里玩。   周宁也托了房牙子开始找铺子,京师热闹非凡,就算是条小街小巷都有不少的铺子,随处可见哥儿女娘在做活计。   脚店沽酒的年轻妇人,拎着篮子卖杏花的小哥儿,挑着担子卖针线彩线的婆子,还有登门卖货的卖婆,多是卖一些珠花首饰香粉胭脂之类的。   风气比小地方开放了不少,周宁找起来铺面也快了不少,只等着两个小家伙周岁之后就把铺子给张罗起来。   沈临川的书册重新排序的活计也做得差不多了,从户部回来之后只剩下一些污损的典籍需要修补抄录下来即可,文殊院这么多人呢,慢慢来就是了。   “老师说得那本《山野清贡》倒是颇有趣味,听闻前朝繁盛的时候万国来朝集市更是通宵达旦,可惜,不能愧见当时一二。”   余逢春捋了捋胡子,“上面记载的美食倒是可以让御膳房琢磨琢磨,春光正好,邀上几个好友也是难得的风雅。”   景和帝二人身着便服进来了,两人课上提起前朝隐士所做的《山野清贡》一说,这会儿日头正好,索性一道过来了。   两人进来的时候文殊院的上上下下正忙着把最后一架书给整理了,看见景和帝来了忙惶恐地过来请安。   景和帝摆了摆手,“忙你们,找个人过来帮朕找本书就是了。”   孙世安头一个站了出来,“臣带陛下过去。”   景和帝点了点头,孙世安满心欢喜地带着两人进了文殊院内,景和帝有一阵没来文殊院,再进来不由吃了一惊,“这文殊院倒是比之前雅致了不少。”   “文殊院多年未动,臣想着索性带着文殊院的众人把书册给重新整理了一遍。”孙世安说道。   景和帝点了点头,“倒是恪尽职守。”   余逢春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孙世安,这小子倒是会抢功,若不是他和唐明世交好怕也被混弄了去,老唐修补古籍的时候有地儿拿不准主意,还和他商议过一二呢。   景和帝随手拿了一本书册,只见现在文殊院内的书册都不用之前笨重的盒子了,改用锦缎做了书匣,既漂亮又雅致。   只见书匣的正面是相合的如意祥云图案,两片祥云相切合,打开就能看见里面的书册,“唐掌院费了心思的了。”   余逢春乐呵呵说道:“那陛下就不知了,年前唐明世可是坐在户部撒泼这才要了些银子,要不然也不能弄这么漂亮。”   孙世安也在一旁称是,“文殊院重新排布了书册放置的位置。”   景和帝又问了书脊上的奇怪的文字是什么,孙世安哪里答得出来的,只说是简化的数字,这样编成号之后更好写一些。   景和帝来了兴致就问孙世安这本书上的数字是什么,孙世安面皮涨红,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景和帝一向随和,只当他是没记太牢。   余逢春懒得见这人过来邀功,索性说道:“陛下要找一本《山野清贡》的书,你去替陛下寻来。”   “是。”   孙世安赶紧退下了,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事是沈临川一手办的,他哪里知道那些数字怎么念啊!   这会儿陛下让找书呢,又着急忙慌找去了,一头雾水地在里面乱转,最后喊了杂役帮他一块找。   余逢春都比孙世安记得清楚,拿着书册和景和帝说了起来都是怎么念的,景和帝点了点头,“确实是比之前的数字好写好记了不少。”   “我听唐大人说这叫小写,之前的叫大写,也好区分,是文殊院一个叫沈临川典籍从古书中发现的。”   景和帝记了起来,“沈临川,不是去年的探花郎?”   “陛下好记性,是去年的探花郎,现在在文殊院做典籍。”   “朕记得他,生得一副好相貌,听宫里的人说他游街的时候掷花满怀,惹得不少小哥儿女娘争相打听可否婚配,安平县主还闹了几场呢。”   “这探花郎呀,他当得起。”   景和帝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我听说那沈临川是入赘的?”   “是,听说他家夫郎是杀猪家的哥儿,相貌生得,生得不似小哥儿,沈临川珍爱异常,当初还是个小童生的时候和他家夫郎当街卖肉,同僚邀请喝酒也不大爱去,说要回家养孩子去。”   宫中有时候没什么乐趣,景和帝身旁的小太监就会和他说些宫外的新鲜事,去年沈临川刚中探花郎的时候,在京城可以说是风头无两,就连景和帝都听闻了一二。   景和帝被勾起了兴致,“倒是个性子纯善的人,你说这重新整理书册的事,是沈临川提出来的?”   “我也是听唐明世说的。”   两人正在说话呢,孙世安很快就捧着书册回来了,“陛下,找到了。”   景和帝抬眼一看,见这人一头的汗,若是熟知书院布置的人怎么会找这么久,景和帝微微沉下了脸把书册给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之间里面的书册糟污一片,都发霉了!   景和帝冷哼了一声,吓得孙世安腿都软了,“这书多久没有翻新了。”   余逢春也呵斥了一声,“怎么能拿这种书给陛下!”   孙世安拿到书压根没有打开看,哪里知道里面的书都已经发霉了啊!连连磕头解释道:“这些都是沈典籍在做,下官早就吩咐了他早日修缮,谁知道他竟懈怠至此,请陛下恕罪!”   “叫沈临川过来。”   身后跟着的小太监赶紧喊人去了,沈临川正和杂役对着最后一架子书呢,刚就听闻景和帝来了,他在后面没来得及见驾,不知道突然喊自己做什么。   沈临川跟着去了,撩起官袍规规矩矩行了礼,“臣沈临川,见过陛下。”   孙世安暗中欣喜,这些事本就是沈临川的分内之事,原想抢个功在陛下面前留名,没想到弄巧成拙,那也是他沈临川的活,不干他的事。   “起来吧,看看这书,可是你失职。”   沈临川接了过来,这本《山野清贡》既不是名家大儒所做,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书册,放在角落里无人问津这才发了霉,哪知道景和帝心血来潮给翻了出来,好在前些日子所有的书册都已经清点完毕。   “臣和同僚前一阵已经重新抄录了一份,只是没来得及替换,臣失职。”   孙世安握紧了拳头,没想到沈临川竟然已经抄录好了!   沈临川唤了杂役去书案那去取,没一会儿一本重新抄录的书就送了过来,景和帝面露笑意,这沈探花差事做得不错。   景和帝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拿着书就走了。   孙世安有些恼怒,“已经抄录了一本,为何不放进去!”   沈临川有些莫名地看着他,“孙大人,我未卜先知不成,文殊院这么多本书,我哪里知道陛下就单单拿了那本,若是你有心的话,也应该知道文殊院破损的书册都已经补得差不多。”   沈临川不在搭理孙世安,脑子有病似的,原本以为是个心机深沉的,哪知道和孙世平没差上多少。   沈临川下午依旧在整理书册,这一阵在文殊院整理书册抄录典籍,也涨了不少的知识,眼瞅着到了半晌了,沈临川想起昨儿带回家整理的一些文稿落在了马车上,这个点儿也不知道他爹来了没有。   沈临川索性去外面瞧瞧,要是他爹来得话就拿下来一道给装订好了。   沈临川来门口一看他爹竟然来这么早,抬脚走了过去。   “哎,周大,往旁边让让,就这个地儿有点日头,你全给占了去。”   现在虽然已经开了春了,但墙角的阴凉地依旧冷,接人的马夫都喜欢占有日头的地儿,暖和。   周大有些不乐意,“那一边不还有。”   “不是,你没听见小爷说得话呀,你拉着马去那不成了。”   周大只好跳下了马车,这家是从七品检讨家的马车,周大不想给他家哥儿婿得罪人了,跳下了马车就要往旁边拉拉。   沈临川沉着脸过来了,“何故如此欺负人!”   那小厮一看是个穿官袍的大人忙下来行了个礼,“是他先占了我的地儿的。”   “我分明看见是这辆马车先占着的,你不过刚过来而已,怎么就占了你的地儿了。”   周大怕沈临川因为自己得罪人了,忙劝道:“没事没事,我往旁边拉拉就是了。”   “你是谁家的小厮?”   “小的是郑大人家的。”   “郑大人?”   小厮连连点头,“是是是,郑检讨郑大人家的,大人您见谅,我拉过去就是了。”   “爹,你怎么来这么早,离下职还有好一会儿呢。”   沈临川一声爹喊得周围的马车小厮们都看了过来,爹?这年轻人穿着官袍,看品级虽然不高,但哪成想这周大是这位大人的爹啊!   刚才那位小厮更是吓得一头冷汗,这,这,谁家大人让自己亲爹过来当马夫啊!   “在家没事就先过来了,临川,你咋这会儿出来了?”   “爹,我早上放马车上的文稿忘记拿下来了,想出来瞧瞧爹在不在。”   “哦哦,爹没动马车上的东西,你看看在不在。”   沈临川拿了东西就下来了,“爹,辛苦您在等会儿,我一会儿就下职了。”   “哎哎,你快去忙。”   沈临川拿着东西走了,只是眼神扫了一眼刚那欺人的小厮,吓得他一头的汗。   翰林院内有不少清闲的职位,不少大人早早就下了职了,门口不少马夫小厮来得都早,时常聚在一起说着闲话。   有人识得沈临川,见人走了过来凑个热闹,“周大叔,这沈典籍是你儿子呀?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是我家哥儿婿。”   众人看周大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那沈探花也是去年满京城的风流人物,都知道他是那入赘给了杀猪家的哥儿。   有时候大家伙儿聚在一起还说起各家大人的阴私,说沈临川必是心里不服气,又说他家夫郎肯定貌若无盐,以后飞黄腾达了肯定会在找了美貌的小哥儿女娘的。   周大每次也都是乐呵呵地听着,哪知道竟然说道了正主的头上啊,再看周大的时候带了几分心虚。   刚才那郑检讨家的小厮过来不停地作揖,“周大叔,周大叔,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你是那沈大人的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尚在襁褓中的幼儿,您别和我计较,千万不要让沈大人说上些什么。”   这小厮边说边轻打着自己的脸,周大连连摆手,“我家哥儿婿不是那样的人。”   那小厮这才惴惴不安回家去了,虽然这郑检讨的官职比沈典籍的大,但他只是个小厮,那周大是人家的亲爹啊,若是沈典籍告上他一状,他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沈临川下职就出来了,接过周大手里的马鞭,“爹,你坐上,我来赶马车。”   “哎哎哎,怎么能让你赶马车,你这还穿着官袍呢,哪有大人赶马车的,让人笑话。”   “那又如何,你是我爹,我给您赶个马车不是天经地义的。”   这会儿不少下了差的大人出来,沈临川执意赶马车,从周大的手里接过马鞭坐了上去,周大心里说不出的感动,知道这是他家哥儿婿帮他出头呢。 第134章   周大不在乎这些, 不过是因为他家官职小,平日里对一些大官家的马夫挤兑两句,他也没放在心上,不想给他家哥儿婿惹上麻烦。   “爹, 快些上来, 宁哥儿在家等着呢。”   周大连声应了赶紧坐了上去。   众目睽睽下, 下差的大人看着身着深青色官袍的沈临川赶着马,反倒是他家的马夫坐在了车上。   一位大学士一脸的惊讶,问自家的马夫,“这马夫怎么让他主人家赶马车,倒是头一次见。”   这日日都是同一个时辰下差的, 众位大人对各家的马夫也都眼熟上几分,周大又生得高大, 很好认是谁家的马夫。   马夫说了今儿发生的事, “哪知道那郑检讨家的马夫欺负周大叔,刚好被沈典籍给碰上了,沈典籍气不过就亲自赶着马车带他爹走了。”   “沈典籍的官职小,这各家的仆从有的看人下菜碟,有时候就欺负人, 周大叔脾性好,有时候言语说上两句也都是应和着,今儿偏巧被沈典籍给碰上了。”   那大学士轻笑了一声, “这沈大人倒是个性情中人。”   沈临川赶着马车朝家走去,倒不是他是个性情中人,而是他护短,家里人不许外人欺负上分毫。   “爹,现在家中有些粗活需要有个汉子来做, 爹日日过来接送我当差辛苦了,我另外寻个马夫。”   周大知道他家哥儿婿这是怕他受委屈了,“不急着找,等暖和了再说,这找个马夫一个月少不得要花上几两银子的,爹闲着也是闲着,这银子就当是爹给挣了。”   “爹……”   沈临川还想劝劝,话都没说完呢就被周大给打断了,“不过是言语刻薄了两句没啥事,等宁哥儿的面馆开张了,到那时候再找也不迟。”   “行,听爹的。”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沈临川换了个笑脸,远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的笑声,沈临川牵着马车进了院子,周宁看见他回来很是欢喜,“沈临川,你瞧瞧,小煜快会走路了。”   只见周宁护着周小煜在地上走了两步,周小煜跌跌撞撞走得不稳当,往前一跌落在了周宁的怀里,觉得好玩咯咯笑了起来。   沈临川也很是高兴,“小煜这么厉害。”   看见沈临川回来了,周晏晏也划着学步车过来了,伸着小手啊啊要抱抱,沈临川下手把人给拎了出来,“啊,晏晏是不是也快会走路了。”   院子里很是热闹,天暖和一点两个小家伙也穿得薄了一些,就特别喜欢动,现在都不乐意往床上躺了。   第二日依旧是周大把人送去了翰林院,不少大人纷纷看向沈临川,沈临川面色如常进了翰林院,外人爱怎么看怎么看,他做好他的事就行。   一早不少翰林院的大人都听说了昨儿的事,读书人重视脸面,哪有亲自穿着官袍赶马车的,不少觉得沈临川性子纯善,纷纷夸赞了起来。   那姓郑的检讨一来不少人纷纷看了过来,郑检讨一脸的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衣冠不整的,还下手理了理官袍,哪知道还有人看着他呢。   还是他的好友过来说了是因为什么,郑检讨没有放在心上,一来他是从七品,可比沈临川的从八品高了两级呢;二来不过是马夫间争辩了两句又不是什么大事。   “郑大人,你要不要去向沈大人道个歉,现在翰林院不少人都知道了昨儿的事。”   “无妨,我下了差让马夫去磕个头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郑检讨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虽然他不在文殊院,但他官职可比沈临川高,一点小事罢了,他算起来还是沈临川的上司呢,哪有上司给下属赔不是的。   沈临川依旧兢兢业业地翻新一些书籍,就算是没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若是懒散懈怠,那什么时候有出头之日啊!   昨儿面见了景和帝,沈临川拿不住景和帝的态度,但让景和帝记住自己是件好事。   沈临川静下心抄录,一个面皮白皙的小太监过来传口谕,“传升上口谕,沈临川接旨。”   沈临川笔下停顿了一瞬,从容地放下了毛笔起身接旨去了,“圣上口谕,着沈临川升任翰林院编修,可御前行走。”   一同跪听旨意的翰林院同僚一脸的惊愕,文殊院算是个不大好升迁的地儿,沈临川来了文殊院不过半年,竟然从一个从八品的典籍升到了正七品的编修!   这可是连升了三级啊,翰林院还没有哪位大人升任如此之快!   沈临川也错愕了一瞬,竟然升了三级。   传旨的太监笑着说道:“沈大人请起,圣上还另外赏了三月三的杏花宴,还许您带着家人一块去,圣上听闻您家中有一对小儿,让带着一块去呢。”   “多谢大人了。”沈临川行了个礼。   传旨太监摆了摆手,“大人客气了,那是您呀入了圣上的眼。”   传旨的太监又没有指名道姓的训斥了两句,文殊院的众人心知肚明,这是在说孙世安呢,昨儿是他接的圣驾,孙世安跪在后面一头的汗,完了,他和张翰林家的婚事正在商谈中,这下彻底完了!   沈临川一下子连升了三级,虽然只是个正七品的编修,翰林院不乏五六品的大学士、侍讲这些,但能短短时间连升三级还只有沈临川一个,而且还格外赏了御前行走,特例让去参加三月三的赏花宴!   郑检讨也听说了这个消息,惊得站了起来,“什……什么?升了三级!”   “可不是啊,我劝你去给沈大人说些好话,那毕竟是人家的爹啊。”   上午的时候郑检讨还一脸无所谓,不过几个时辰就变了天了,郑检讨举起袖子擦了擦汗,这沈临川现在圣眷正渥,虽然连升了三级,但也不过是个正七品的编修,竟然能去参加杏花宴!   郑检讨忙去文殊院找沈临川去了,态度很是谦和支支吾吾提起昨日之事,沈临川只是给倒了杯茶,“郑大人客气了,不过是言语争执了几句,不必放在心上。”   郑检讨连声说是,这话沈临川能说,他不能说啊,自家马夫欺负了人家亲爹,听说沈临川读书还是人家供得呢,这可不就是亲爹啊!   “郑大人也无须迁怒了那马夫,老百姓讨生活不容易,不能因为两句话就让人家失了活计,都不容易。”   郑检讨连声说是,说自己马夫也太鲁莽了些,郑检讨怕沈临川因此记恨自己,刚心里就在想今儿就让人滚蛋了去,哪知道沈临川开了口,只能给留了下来。   沈临川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和郑检讨喝了会儿茶就把人给送了出去了,郑检讨回去还和他好友说沈临川性子好,竟然一点都没有生气,还出言保下了那马夫。   沈临川只是觉得没必要和一些小人物一般见识,若是因为昨儿的事,郑检讨赶了那马车走,有心之人不知道怎么编排他呢,说不定轮到说他仗势欺人了。   沈临川连升了三级,不少人过来恭贺,沈临川谦虚地应和着,他也知道,虽然自己官职低,但得了圣上的青眼。   周大依旧早早赶着马车来到了翰林院门口,一旁的小厮忙给让了个好位子,“周大叔,来停这。”   “多谢了。”   不少马夫围上来恭贺,“周大叔恭喜了,恭喜了。”   周大一脸的迷茫,“喜从何来呀?”   “沈大人升了翰林院编修,还赏了参加三月三的杏花宴,您不知道?”   周大哪里知道的,他刚停好马车这些人就围了上来,呵呵笑了两声,“那挺好的,挺好的。”   别看大家都是各家的马夫,但消息都极为灵通,周大不疑有他,没想到他家哥儿婿这么快就升了官职了,倒是好事一件。   经常欺负周大的郑检讨家的马夫瑟瑟发抖,他哪里知道这周大是沈探花的爹呀,他要是知道哪里还敢欺负周大啊。   这下好了,他昨儿欺负人被沈大人给撞见了,今儿沈大人就连升了三级,比他家郑检讨的官儿都大呢,他肯定完了!   沈临川下了差就出来了,围在周大身旁的马夫也都赶紧散开了,只是偷偷看着沈临川。   “爹,来了。”   “哎,上车,走,回家。”   沈临川笑着上了马车,等马车走了一阵了周大才问道:“临川,刚听人说你升了官职了?还有能参加那什么杏花宴?”   “嗯,升了,三月三陛下格外赏了杏花宴,到时候能带上宁哥儿一道去。”   “这可是大喜事一件,一会儿爹去买坛子酒去,咱家今天好好庆贺一番。”   “好。”   郑检讨也下了差,马夫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大人,小的知错了,以后一定好好做活儿,您千万不要赶我走啊,求您了!”   郑检讨也知道他是因着什么事,“起来吧,以后少这么刻薄,原是想赶了你去的,沈大人开了口,怜你日子过得也不容易,我还没说要赶了你去,人家就先说让留下你。”   马夫这才松了一口,又磕了两个头,“多谢大人,也多谢沈大人,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起来吧,起来吧,人来人往地像什么话。”   马夫赶紧起来了,心里念叨着多亏了沈大人开口了,要不然他的活计儿可就不保了,他拿什么养活一家老小啊!   沈临川回了家给周宁说了这事,周宁也高兴不已,升官是好事呀,“那杏花宴是什么,我不大懂京城的规矩,别给你丢脸了,要不然我就不去了。”   “去,陛下那日也会带着后妃参加,陛下还特意说了让带着晏晏和小煜去,还有一阵呢,大嫂年前不是送了不少的衣裳,刚好省得给两个小家伙做了。”   周宁啊了一声,“陛下也要来呀。”   “嗯,在皇家的别院里,我也没去过,咱一道去长长见识去。”   沈临川升任了编修,就跟着一道编纂国史起草诏书,虽然官职不大,但可是天子近臣,在翰林院也越发忙碌了起来。   升了官职之后先摆了桌酒请亲近的同僚一起庆贺,没多久就是二月二两个小家伙的生辰,沈临川也是头一次在京城,这办席面的事一头的雾水。   还好家中嬷嬷是自小在京城中长大的,听沈临川和周宁商议要请厨娘借桌登,他们初来京城也没有同族的帮忙,还得找一些端酒菜的小厮丫头。   嬷嬷听着哎呦了一声,“沈大人这办席面哪有需要这么麻烦的呀,这京城中有茶酒司,专做那宴席的,桌椅板凳、器皿合盘一应都是俱全的,还有那专管饭食酒菜的厨司,就连那下帖安排坐席、尊前执事的白席人都有的。”   “那倒是能省不少事。”   沈临川没想到这京师中竟然有和现代差不多的专办席面的地儿,而且就连招待这些事都有专门的人做。   周小煜和周晏晏的满月酒那会儿是回了乡下办的,请了厨娘,桌子板凳碗筷,摘菜洗菜切肉都是同族人家帮忙弄得,上菜的时候族中年轻男子一人管上几桌上菜,在乡下各家各户历来都是这样办红白事的。   “那价儿可贵?”周宁问道。   “郎君放心好了,这看各家宴席的规格了,多了少了到时候商议就是了,那几个菜几个盘的,冷菜热菜果子蜜饯什么的,一样都是能商量的。”   周宁也觉得不错,倒是省力了不少,就让嬷嬷去帮忙请人来家商议去了。   茶酒司的、厨司的还有白席人都过来了,沈临川三人和他们坐在一道商议了起来,厨司的问了沈临川的职位大小和预算,列了菜单给沈临川看,若有不和心意的改就是了。   厨司这边订好了菜单,白席人问了大概要宴请多少人,他们管下请帖,到时候招待客人,这些都不用主家操心了,沈临川在京城也没认识多少人,除了亲厚的罗青山和叶景兰,就剩下翰林院的同僚的,差不多七八桌就成了。   都订好之后,茶酒司最后订下要用多少桌椅板凳碗碟器皿之类的,倒是不大一会儿功夫就给订了下来。   送走了人,就连沈临川都感叹,“这在京城中办事就是方便。”   只要和人家说好就成了,其他都一概不用管了。   办周岁宴的头一日茶酒司那边就送来了桌椅器皿这些,厨司也送来了采买的点心蜜饯新鲜蔬菜这些。   到了办周岁宴这天沈临川他们一早就起来了,给周小煜周晏晏换了两身喜庆的红色缎面菱花纹小薄袄,头上带着虎头帽,两个小家伙一黑一白的甚是可爱。   罗青山和张小意一早也过来帮忙,一看都有专门的人管着呢,张小意也是这会儿才知道京城中原来还有专门办席面的呀!   张小意带着罗青团儿和两个小家伙玩,这会儿两个小家伙放在高栏摇椅里玩呢。   没一会儿邀请的同僚就陆续过来了,沈临川刚升任编修不久,上次庆贺的时候没请几个人,也就罗青山叶景兰还有文殊院的几个同僚。   这次也就是之前的老同事和现在的新同事,置办了八桌,还多备下了两桌,沈临川想着六桌应该就用不完呢。 第135章   沈临川在院子里招呼客人, 都是携家眷过来的,院子里很是热闹。   妇人夫郎都进屋看看小孩子,看见两个可爱的小家伙不停地夸赞,“哎呦周郎君可真会生, 这哥哥活泼, 弟弟文静。”   不少人都听说过周宁的名号, 去年因为知道探花郎的夫郎是杀猪家的哥儿。   这各家说小话的时候议论纷纷,都觉得搭这探花郎着实高攀了些,还有人说估摸着长得丑陋,要不然也不会到了十九也嫁不出去。   今儿一见才知都是那些闲人乱说的,这沈大人的夫郎虽然身形高挑了些, 皮肤不那么白皙了些,但也生得极为周正, 若是遮了那眉尾的孕痣, 可不就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周宁不善应和,就脸上带着笑不停地点头就成了,还好有意哥儿帮着一道说着话,他这才觉得能喘口气,这京城的夫人郎君可真热情。   能不热情嘛, 沈临川连升了三级,虽然官职不大,但也能用平步青云来形容了。   沈临川原本以为来的人不多呢, 哪知道还有不少没发请帖的翰林院同僚过来了,白席人赶紧过来说这备下的席面不够,又是一阵慌忙,三家赶紧又着人送东西动使过来。   这会儿日头大了一些了,沈临川就让嬷嬷拿了学步椅出来, 把两个小家伙抱了出来,让同僚都见见。   外面热闹不已,周小煜又是个喜欢热闹的,早就想出来了,这会儿一放到学步椅上,倒腾着小脚就乱逛了起来。   周晏晏也坐在上面慢慢走着,眨着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也不认生的。   来的宾客惊奇不已,“这是什么东西,倒是很方便,这周岁小儿坐在里面行动自如。”   周小煜是个人来疯,高兴得不行,划着学步车就往人堆里扎,小脚闹腾的飞快,惹得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沈临川笑着说道:“这叫学步车,在如意坊那买的,现在满了周岁了两个小家伙不肯坐床上玩了,有了这学步车自己想去哪去哪。”   这东西稀奇,不少人都是头一次见,沈临川打了一波广告,特别是周小煜完美展示了这学步车的好处,家里有幼儿的都起了心思。   开席的时候足足摆了十六桌,比之前备下的席面多了一倍,吃饭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又换了宝宝椅,和沈临川周宁坐一桌,上面放个小木碗让自己吃饭,脏了换身衣裳就是了。   有人问道:“沈大人,你这椅子可也是在那家如意坊买的?”   “是呀,叫宝宝椅,专门给宝宝吃饭的时候用的,林木匠说能用到三四岁呢。”   “这椅子倒是好,明儿也给我家小儿买个去。”   学步车各家有适龄的小孩少,这宝宝椅可以买一个回家呀,谁家没有年岁小一些的小孩啊,这宝宝椅多好用啊,看沈大人家的小孩,不到周岁就能自己吃饭了,好用!   吃了饭又铺了席子,在上面放上了抓阄之物,周小煜哼哧哼哧就爬了过去,一手抓小木剑一手抓包子,惹得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这小公子以后怕是个将才呢。”   沈临川也满眼笑意地打趣了句,“怕是个喜欢吃的。”   沈临川话音刚落周小煜就抓着包子往嘴里啃,周宁吓了一跳忙给夺了去,这小家伙手真快,现在还小吃不得这些。   周宁又放了周晏晏上去,周晏晏刚开始坐那不肯动,沈临川蹲前面哄了半天小家伙才爬了过来,什么都不看就单单抓了沈临川面前的官印,举着啊啊地就要给沈临川。   沈临川笑着给接了过来,“我们晏晏真乖。”   “呀,小郎君竟然抓了官印,难不成以后是个做官的?”   众人说着玩笑话,周晏晏被沈临川抱着怀里笑得开怀,沈临川低头一看嘴里有个小白点,以为是什么东西想下手给擦去了,擦了两下没擦掉,这才反应过来扎牙了这是!   席面到了下午半晌才散去,往来接送回礼都有白席人一应照顾着,送走了人厨司的洗了碗筷,酒茶司的拉了骡子过来拉桌凳。   最后核算下来花了三十两银子,各家送礼也不少,有三司照应着倒是给沈临川省了不少的力。   办完了两个小家伙的周岁宴,周宁的铺子也定了下来,趁着沈临川休沐一道去了林木匠的铺子去打些桌椅板凳。   沈临川和周宁一人抱着一个,两个小家伙又生得可爱,一个小子一个小哥儿,不少人纷纷看了过来。   林木匠正在柜台后面拨算盘珠子呢,看见沈临川来了呦了一声忙过来了,“沈大人来了。”   “林掌柜的生意看起来不错呀。”   林木匠乐呵呵笑了起来,“托大人的福,最近这一阵宝宝椅学步车这些卖得格外得好。”   林木匠那日也去参加了周岁宴,知道这都是沈临川的功劳,若不是他在那些大人里面帮自己说话,他这生意哪里有这么好的。   “我家夫郎要开间面馆,想托林掌柜的打上些桌椅,不需什么名贵的木柴,结实就成。”   “呦,那恭喜周郎君了,那面馆离这可近,我去瞅瞅去。”   “不远,隔了两条街。”   “那我去看看,沈大人放心,这里面要用的桌椅案子柜子的这些,我一应都给您做好了。”   “多谢林掌柜的了。”   林木匠跟着一道去了铺子,刚租下的铺子挺宽敞的,林木匠丈量了一下,“这地儿不小呢,能做上八张桌子呢,台面也要做。”   林木匠都给丈量好了,到时候打好了给送过来就成了,“沈大人给个板料钱就成。”   “不好占你便宜,按市面价都成,找林掌柜的做我们也省事不少。”   沈临川和周宁订好桌椅之后就带着两个小家伙逛街去了,买了不少的吃食儿还有小孩玩具,别管玩不玩,沈临川看中的就买买买。   周宁在一旁都觉得买得多了,“够了,现在还小哪里能玩得了这么多,那七巧板和九连环,他们两个哪里玩得明白的。”   “也不单是给他两完的,我两先玩,等我们玩完了在给他两玩。”   玩具也没说非要给小孩子玩呀,若是他和他家夫郎能玩,一份玩具四个人玩,那岂不是更划算。   沈临川晃着手里的七巧板,突然灵光闪光,“好宁哥儿,你可真是咱家的福星。”   周宁莫名其妙看着沈临川,“怎么了?”   “突然想起个好玩的,到时候让林掌柜的帮忙给做出来。”   “沈大人,周郎君,你们也来逛集市呢。”   来打招呼的是翰林院同僚的夫人,前一阵来过周岁宴,看见两人在买小玩意呢就过来打了声招呼。   周宁不记得这是哪家的夫人了,对着人家笑了笑,沈临川记性好,当即就寒暄了两声,见这位夫人身旁还跟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还给买了个娟孩儿,小丫头拿着很是欢喜。   “沈大人也太客气了些。”那夫人笑着说道。   “一个小玩意罢了,我家晏晏也有个,刚买的,小孩子都喜欢这些东西。”   寒暄了两句就错开了,沈临川和周宁也逛得差不多了,两个小家伙也玩得高兴,扭着脖子来回地瞅。   别看现在只有十来斤不重,但抱着逛久了胳膊都酸,沈临川垫了垫怀里的周晏晏,“小家伙抱久了还挺重,宁哥儿你胳膊酸不?”   周宁点头,“小煜身上的肉都是瓷实的,是个实心的。”   听他家夫郎这么说,沈临川哈哈笑了起来,周小煜许是知道是说自己的,挥着小手呀呀两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两人拎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家去了,沈临川一会去就拿出纸画了起来,他今儿买了七巧板,突然想起来既然七巧板能做,那岂不是还能做积木。   不仅能做那些简易版的积木,还能让木工雕刻成一片一片的,刷上各色的漆,能让小孩子自己搭成房子。   沈临川对建造房子不大熟悉,只画了些简易版的,林木匠是专业的呀,能让他做呀。   只不过是把建造房子的图纸给缩小,林木匠的木匠铺子能承接各种宅院建造,和他一说定是明白的,到时候又是一笔收益。   转眼到了三月三,景和帝在皇家园林设下了杏花宴,排得上号的王公贵族都会去参加,沈临川尽管连升了三级是个正七品的编修,但是没资格参加这杏花宴的,景和帝特许了才能进来。   一早周宁就起来,沈临川还想睡会儿呢就被周宁给拉了起来,“快些起来洗漱,别误了时辰。”   “早着呢,天刚亮,再睡会儿也不迟。”   周宁紧张了一夜,他头一次参加京城的宴会就是皇家的,让他怎么不紧张,上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沈临川索性拉着做上了一番,周宁这才睡了过去,心里记着事呢,这一早就醒了。   周宁起来洗漱去了,沈临川也跟着起来了,先吃了早饭,又喂了两个小家伙,衣物什么的都是早早备好的。   参加皇家宴席呢,沈临川和周宁都新做了一身衣裳,两个小家伙的他大嫂给做好了,直接挑了两件漂亮的给穿上就行了。   沈临川的是一身宝石蓝色暗纹白色翻领直缀,内衬红色素布,腰间是皮革腰封,头上带着银发冠,衬得整个人风度翩翩。   周宁很是满意沈临川这身打扮,“原以为这么老成的颜色你穿着不好看,衬上红素布倒是极为相称。”   沈临川摇了下扇子,“还不是我家夫郎眼光好,给我挑了这么身好看的衣服。”   周宁轻咳了一声,“正经一点。”   沈临川还想对着他家夫郎多开会儿屏呢,笑眯眯收了扇子,“我给你束发。”   周宁地则是一身天青色的料子,里面内衬月发色绸缎,和沈临川身上的衣裳是同一个款式,连料子都是用得一模一样的,一看就是一家人。   周宁头上挽着玉簪子,他甚少穿这么华贵的衣裳,有些别扭地问道:“沈临川,我穿这个好看嘛,我有点黑。”   “好看,好看,好看死了,我现在都有点忍不住想把你往床上带。”   周宁轻打了一下沈临川,“别胡说。”   嬷嬷也给两个小家伙换好了衣裳,“大人,郎君瞧瞧怎么样。”   两个小家伙穿得红艳艳地很是讨喜,嬷嬷给周小煜梳了个满头髻,周晏晏的是三丫髻,不同的是周小煜头上用得是红绳,周晏晏用得是坠着珍珠的红发带。   “嬷嬷的手艺是极好的。”周宁夸了一句,两个小家伙的头发梳得又齐整又好看,平日里两个小家伙是不梳头的,这次去参加皇家的宴席呢就给梳了起来。   沈临川扶着周宁哈哈笑了起来,周宁杵了他一下,“笑什么,这不是挺好看的。”   “周小煜头上的发髻也太多了些了哈哈哈,像只小刺猬哈哈哈。”   周宁不满地说道:“哪里像刺猬了,我瞧着挺好看的。”   沈临川笑得停不下来,惹得周小煜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一切都收拾妥当,两人一个抱着一个崽上了马车,周大赶着马车给送到了金明别院,还没走到地儿呢,半路就碰见了不少华丽的车马,周大赶紧拉着马车避让让人家先过了。   听说这参加杏花宴的都是皇亲贵胄,这马车一驾比一驾华丽,就连下面提香炉的小丫鬟小哥儿都比他们清河镇的富家女娘哥儿穿得都好。   沈临川也撩着帘子往外看去,御道上车马迎门,走上两步就要停下来避让,他爹牵着马车生怕碰到了人家。   “爹,快到了,我和宁哥儿就在这下吧,前面人多不好走。”   “哎,成,爹到时候来接你们。”   “好,辛苦爹了。”   沈临川和周宁抱着两个小家伙下来了,徒步走了过去。   周宁抱着周小煜呢,小家伙不老实,老是想伸手抓头上的发绳,许是头一次扎头发不适应,老是想给拽掉了,周宁抱着他的时候就抓着他的手。   “换一下吧,晏晏好带一些。”   “算了,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性,被你抱着一会儿肯定要哭嚎,还是我抱着吧。”   两人交了请帖进了园子,金明别院外面停了不少华丽的马车,还有一些皇亲能直接乘坐马车入园。   沈临川只是撇了一眼,抱着怀里的小家伙跟着领路的小太监走了。 第136章   沈临川也是头一次进这皇家的别院, 阳春三月,院中遍植桃李绿柳,微风吹过杏花扑簌簌落在地上,亭台轩榭小桥流水, 修建得格外地雅致。   “沈大人, 这院子大您自行观赏就行, 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喊院内的仆役就行。”   “好,多谢了。”   这会儿还早呢,来得人都三五成群游园,这地儿风光倒是极好,沈临川二人抱着两个小家伙儿也游赏了起来。   “这院子建得真漂亮, 原以为咱家田庄春日里就挺漂亮的,这院子更是建得跟画里面似的。”   沈临川也笑着说道:“各有千秋, 我倒是觉得还是咱家田庄更漂亮些。”   这院子修得极为精巧, 一步一景,但沈临川还是觉得他家的田庄更好,没有雕琢之气,更显得质朴可爱。   迎面碰上几个游玩的官眷,沈临川往旁边让了让, 其中以为夫人热情地说道:“这不是沈大人和周郎君嘛,周郎君,何必和他们这些男子一道逛呢, 走,和我们一道逛。”   说话的是唐明世的夫人,虽然人到中年但看起来却很是年轻,笑起来很是和善,她前一阵来了两个小家伙的周岁宴故而认得。   唐夫人想着都是同在翰林院共事, 这沈临川又曾是她家相公的下属,这来参加杏花宴的人家都是高门大户,想着照拂一二。   沈临川拱手道谢,“那就麻烦唐夫人照顾下我家夫郎,他头一次来这杏花宴还不大熟,也不大认识什么人。”   唐夫人亲亲热热拉过了周宁,“这有什么,多见几次不都熟了。”   唐夫人怕沈临川担心还特意介绍了下,“这是张学士家的夫郎,这是宋学士家的娘子……都是咱翰林院的官眷。”   周宁看向沈临川,其实他不大想和这些官眷一道游园,觉得还是和沈临川在一块更自在些,唐夫人盛情难却,周宁笑着点了点头。   沈临川轻抚了下他家夫郎的后背,“去吧,我一会儿过来接你。”   “好。”   “你抱着晏晏过去吧,小煜给我抱着,晏晏乖一些好照顾。”   “没事,一会儿小煜哭起来你哄不住。”   几位夫人郎君笑了起来,周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跟着唐夫人走了,唐夫人笑着说道:“和我们一道逛,他们男人有他们男人的场子,说起来那些官场上的事咱不爱听。”   一旁有位夫郎也打趣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感情好。”   一行人中都有带孩子的,最小的也有三四岁,大得有个七八岁,都能牵着走了,就数周宁抱着的周小煜年岁最小。   有人头一次见周宁笑着打量了起来,京中都说这探花郎配了杀猪家的哥儿,着实可惜了,现在一看人家生得周正着呢,家中的两个孩子也生得极为可爱。   夫夫两感情极好,倒是羡煞旁人。   一行人找了个杏花林坐下,地上铺着席子,院中的仆人见有人过来了就抬了案几摆上了茶水点心。   “周夫郎,把你家小煜放席子上玩玩,我们大家伙儿都瞧着他可爱。”   周宁笑了笑,“我怕他乱爬。”   唐夫人说道:“没事没事,小孩子不都是这样。”   周宁抱着周小煜半天了,还抓着他的小手就是怕他把头上的发绳给扯了,一会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小卷毛让人家笑话。   唐夫人想逗逗周小煜,周宁只好给放在了席子上,周小煜一得了自由立马爬了起来。   小孩子这个年岁正是好玩的时候,几个大人围着逗弄了起来,手上拿着点心招呼了起来,“来来来,来姨姨这边,姨姨给你吃好吃的。”   周小煜撅着屁股就爬了过去,伸手抓了几下没抓到,啊啊地表示不满,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周宁也放松了下来,这几位夫人郎君都是蛮好相处的,别人问得时候也能搭上两句闲话,周小煜是个调皮的,有他在席子上爬着,众人笑起来氛围更是融洽了不少。   周小煜被各位夫人夫郎逗得来回爬,没一会儿怀里就扒拉了不少东西,有璎珞有玉佩还有布老虎,周小煜笑得牙花都全露出来了。   周小煜高兴得不行,爬了一会儿就想站起来走,奈何摇晃了两下又一屁股坐那了,惹得众人笑得不行,周小煜撅着嘴不高兴抓了下他的头发,头上的小发髻都给抓散了。   周宁呀了一声赶紧抓住了他的手,“小煜,不许抓头发。”   周小煜的头发翘起了好几撮,唐夫人笑得停不下来,“周夫郎,我瞧着那日你家买的学步车不错,这地儿又平坦,你那学步车带了没有,我看小煜想站起来自己走呢。”   “带了,就是在外面马车上呢,我和沈临川没带嬷嬷,就没拿下来。”   “这有何妨,你给我说你家马车长啥样,我差人去给你拿过来。”   “多谢唐夫人了。”   唐夫人喊了人去帮周宁拿学步车,周宁一眼没看住周小煜头上的发绳被他扯得掉了不少,头发蓬松地像个小鸡窝,唐夫人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唐夫人,刚你说得那学步车是什么呀,之前倒是没听说过。”   “我也是头一次见,是之前去沈编修家看见的,小孩子站里面走路不用扶,很是方便的。”   周宁还真带了一辆学步车,想着若是方便的话让两个小家伙站里面走走,一直抱着的话也累得慌,拿过来也好,省得周小煜在这不安生。   没一会儿仆从就拿过来了学步车,周宁拎着周小煜给放了进去,让他自己在一边玩去了。   不远处的假山亭子里,几个穿着华丽的哥儿女娘坐在里面品茶,看见下面的人微微撇了撇嘴,“你们瞧,那就是沈探花家的夫郎。”   安平县主也看了过来“就是他呀,看着一点不似个小哥儿,倒像个男子,长得一点都不好看,皮肤又黑,看着还很是健壮。”   “县主说得事,探花郎挺俊俏的,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小哥儿。”   众人纷纷附和着,几人面上不显,但心里都知道安平县主看上了沈临川,还在家闹过一阵,这会儿看见了周宁都附和着他说话。   一旁有个年岁不大的小哥儿说道:“县主,不如叫了那沈临川家的夫郎过来瞧瞧?”   安平县主点了头,刚好他也看看这杀猪家的哥儿有啥好的。   周宁正逗着小煜玩呢,有个小丫鬟说县主请他过去一道喝茶,周宁抬眼看了一眼婉言谢绝了,“带了孩子过来不方便过去。”   安平县主平日里都是被人捧着的,被周宁拒绝了有些气恼,带着一众人过去了。   唐夫人几人正喝着茶呢,见安平县主过来了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安平县主。”   安平县主点了点头,周小煜划着学步车玩得正开心呢,来回左右地滑,看见来了人了就伸着小手要滑过去,安平县主伸脚给拦住了学步车,周小煜啊啊两声怎么都过不去。   周宁见周小煜也欺负也有些不高兴,伸手把周小煜给抱了出来,唐夫人见这安平县主像是来找茬的,打着圆场,“县主坐,一起喝点茶水。”   安平县主眼神上上下下扫着周宁,“长得也就那样,也不知道沈探花怎么就看中他了。”   周宁冷下了脸,他从没见过这个小哥儿,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对自己有敌意,“沈临川是我家的。”   唐夫人赶紧说道:“县主,会儿也不早了,陛下和娘娘们怕是要过来了,我们去杏林苑那边吧。”   众人也忙说要去杏林苑那边了,安平县主这才走了,一旁奉承的人说道:“县主,我看那周宁也不过如此。”   “但我可是听说沈探花极为看重他这位夫郎,我爹休沐都是去喝酒的,听说沈探花休沐的时候陪着夫郎给孩子买小玩意儿呢。”   安平县主越听越生气,他难得有个入眼的人,怎么就成亲了呢,他堂堂一个县主,想要什么没有的,都怪他爹不松口!   见安平县主走了,唐夫人安慰周宁道:“安平县主有些骄纵,性子不坏,周夫郎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周宁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唐夫人招呼众人一道去杏林苑,“走,我们也过去。”   周宁跟着一道走了,刚那位安平县主说得话他没放在心上,他知道沈临川生得好,自己相貌平平又是杀猪家的哥儿,那有怎么样,沈临川喜欢他。   周宁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沈临川被一群人围着呢,周晏晏被人家逗得笑得小脸都红了,身上挂了不少的玉佩,叮呤咣啷的,小家伙看起来格外的喜欢。   “沈临川。”周宁叫了他一声,沈临川回头一看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回来了,怎么样。”   “好着呢。”   “这就是晏晏的哥哥呀,生得就是壮实。”   双生子本来就少见,两个小家伙一出来就吸引了不少人围过来,两个小家伙又生得好,见谁都笑眯眯的,惹了不少的妇人郎君过来逗弄两下。   安平县主听见了冷哼了一声,“不就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   沈临川周宁身旁围了不少的人看双生胎,甚至有没有生育的年轻夫人郎君偷偷下手摸上一把,希望自己也能怀上个崽崽。   周小煜是个不怕人的,谁抱都给抱,周晏晏就没有那么好脾气了,虽然不爱哭,但不喜欢让不熟的人抱,周晏晏生得跟个小仙童似的,不少人想抱抱的。   周晏晏一看不是爹和小爹抱,小嘴一撇眼底就开始蓄泪珠子,惹得抱着他的夫人赶紧哄道:“哎呦,瞧把我们乖宝委屈的,快去找你爹爹去。”   沈临川笑着给接了过来,“晏晏胆子小些。”   沈临川一抱,周晏晏立马小手搂住了他爹的脖子,小脸一贴,谁在哄着要抱了去都是不肯的。   沈临川抱着往上托了托,小家伙发脾气了这是,不像周小煜谁抱都乐呵呵的,晏晏除了自家人不爱让外人抱着。   不少人围着两个小家伙稀罕,眼底都是羡慕,这沈探花可真是好福气呀。   一句陛下驾到,众人这才纷纷散去了,行了礼依次落了座,沈临川虽然官职不大,但位子安排在中间,就连沈临川都有些惊讶,怎么给安排在了这,按理说应该更靠后才是。   来参加杏花宴的都是品级高的王公大臣,带的孩子也多是十来岁往上的,就是怕孩子岁数小闹起来惊扰了圣驾。   景和帝很是随和地说了两句,歌舞就随着丝竹声而起,身着粉色衣裙的舞姬彩带飘飘,小太监捧着食盘来回穿梭,风垂落杏花落在酒杯中,真暖风熏得人醉。   沈临川身上也落了不少,两个小家伙围着他捡起了他衣袍上的杏花,沈临川笑着哄了起来,反正丝竹声热闹,他在这说什么旁人也听不到。   不少人偷偷往沈临川这边看了过来,这探花郎落了一身的杏花,真的是生得俊俏地不行,不少哥儿女娘偷偷红了脸,可惜了,要是没成亲的话,说不定还能争上一争呢。   沈临川给周宁夹着菜,“尝尝这御厨的手艺,听说是陛下让御厨特意仿着《山野清贡》里的菜单做得。”   景和帝前一阵特意去了文殊院找了这本书,那会儿就是想让仿着前人的法子做宴席,也算是领略下前朝风情一二了。   周宁吃着都是好的,点了点头,“都是好的,寻常人家哪里能吃上这宫里的东西,可惜爹尝不到,要是能带回家一些就好了。”   沈临川笑着说道:“也不是全无办法,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圣上都会给清贵大臣赐菜。”   周宁笑着点头,“好。”   周宁只当这话是玩笑话,把快爬远的周小煜给抱了回来,扫了眼桌子上的菜也没有两个小家伙能吃的,好在带了一些小点心,一会儿让两个小家伙吃上两口。   景和帝也不时地朝沈临川那边看去,身后的小太监哪里还能不知道,“陛下,您瞧,沈大人家的两个孩子生得可真好。”   景和帝子嗣单薄,现在也只有两二两女,皇后是他的青梅竹马,姓萧名怀锦是个一身书卷气文雅的小哥儿,力排众意立为了皇后,只是一直无所出。   萧皇后也看了过来,“沈探花家的一双小儿倒是喜人。”   景和帝抓住了皇后的手,“听说周夫郎也是成亲几年了才得了这一双小儿,沈探花宝贝的不行。” 第137章   萧怀锦眼底都是羡慕, 一生一世一双人,小儿绕膝,可惜了,对他来说都是奢望。   景和帝见萧怀锦果真喜欢, 他也高兴了, 特意交代了沈探花把孩子带过来就是为了他家皇后高兴。   “不若招来你抱抱。”   萧皇后点了头, 小太监赶紧下去请人去了。   沈临川正和他家夫郎品菜呢,听景和帝让他带着孩子上前,忙抱着过去了。   景和帝招了招手,“上前让朕看看你这双小儿。”   沈临川和周宁抱着上了前,沈临川这会儿抱着周小煜呢, 又偷瞧了一眼萧皇后,犹豫该把哪个塞过去呢。   萧皇后已经开了口, “我抱抱小哥儿吧。”   周宁把周晏晏给抱了过去, 又怕周晏晏不肯让抱,萧皇后看着很令人舒服,周晏晏应该不会闹吧。   景和帝也抱过了周小煜,举着垫了垫,“这小子倒是壮实, 朕瞧着像你家夫郎。”   沈临川笑了笑,“是,这小子皮得厉害, 臣想下手教训一二都下不去手的,谁让这小子挑着我家夫郎的好处长呀。”   景和帝笑了起来,“朕四个孩子都没你家这两长得壮实。”   周小煜被举了两下高兴得牙花都露了出来,这会儿坐在景和帝的腿上又见案几上放着精致的菜肴,伸着小手就要抓, 景和帝握住了周小煜的小手,“这你可吃不了。”   萧皇后也很是喜欢周晏晏,这小哥儿生得可真好,被自己抱着软乎乎得一团,眼珠子盯着自己直转。   听景和帝说了这么一句,萧皇后也说道:“我看沈探花的桌上连个小孩子能吃的东西都没有,小喜子,快去让膳房弄一些小孩子能吃的蛋羹米粥来。”   “是。”一个小太监忙去给两个小家伙弄菜去了。   景和帝和萧皇后抱了一会儿小孩子,逗弄了一会儿就还回去了,萧皇后还有些恋恋不舍,越发羡慕起了寻常人家。   景和帝见他的皇后见了果真高兴,拍了拍他的手,“你若是喜欢时常召进宫就是了。”   萧皇后摇头,“宫中规矩多,召进来反而让周夫郎不自在。”   沈临川和周宁抱着两个小家伙回来了,周宁说不紧张是假的,回来松了口气,“没想到皇后如此随和。”   “没事,陛下召我入这杏花宴,怕就连我都是沾了这两个小家伙的光了。”   两个小家伙的饭食还没准备好呢,皇后就让人赏赐了一对黄金錾刻宝石长命锁,一个中间镶嵌蓝宝石,一个镶嵌红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就连沈临川都吓了一跳,没想到竟然赏赐了如此贵重的礼物,周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皇后怎么赏了如此贵重的东西。”   “许是喜欢我们的小煜和晏晏。”   沈临川当即给两个小家伙戴上了长命锁,这哪里是长命锁啊分明是莫大的荣耀,以后两个小家伙长大了就算是有什么事,单靠这两把长命锁也能庇护一二。   周围的大臣和家眷都看了过来,看见两个小家伙脖子上的长命锁满眼都是羡慕,皇后还从没给哪家赏赐过长命锁呢,怎么能不让人羡慕呢。   两个小家伙的饭食也很快端了过来,单是花样就有七八个之多,做得又精细又漂亮,周小煜闻见了香味一手抓着沈临川的衣襟站了起来,“啊~嗤~”   沈临川乐不可支笑了起来,“爹还没学会叫呢,倒是先会说起了吃。”   周小煜是个实心的小秤砣,吃饭的时候又不老实,这会儿又没有宝宝椅,沈临川只好先给塞到学步车里,刚放上去周小煜自己就滑到了案几旁。   沈临川端了一碗牛乳蛋羹,“宁哥儿,你抱着晏晏,我给两个小家伙喂些饭。”   “好。”   这会儿也不早了,两个小家伙除了喝点水还没吃什么东西呢,怕是早就饿了,沈临川拿着木勺子一人一口喂了起来。   周晏晏乖乖地喂一口吃一口,周小煜急不可耐,勺子还没喂嘴边呢就张大嘴等着了。   坐在高处的萧皇后看着有趣,不由笑了起来,景和帝见皇后如此高兴也跟着高兴了起来,能博他的皇后一笑,让沈探花带孩子过来果真是对的。   吃了饭又上了一些点心茶水,酒酣过半越发热闹了起来,众人也不似之前拘谨,景和帝亲自起了飞花令,若是答不上来罚酒一杯,答得好了另有赏赐。   又让宫人放了绿釉投壶,携萧皇后一道下来了,“皇后你来。”   萧皇后骑射甚好,小小投壶不在话下,取过箭矢就扔了过去,一把命中,周围纷纷赞赏了起来。   安平县主有心奉承两句,“萧哥哥,你可真厉害,安平也来试试。”   安平县主拿起箭矢投了过去,也是一下子就命中了,景和帝夸赞了两句,“安平的准头也不错。”   安平县主连投了三次都稳稳命中,越发得意了起来,“舅舅,我瞧着周夫郎带着孩子也挺无趣的,不如下一把让周夫郎试试。”   周宁微微挑眉,他何时说过无聊了,他这会儿正和晏晏玩得开心呢,内侍拿了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过来,晏晏特别喜欢那个拨浪鼓,拿着很是高兴。   周小煜瞧见了就想把弟弟手上的拨浪鼓给拿走,内侍忙又拿了一个,分明都是一样的东西,周小煜非要要周晏晏手上那个,周宁和沈临川这会儿正忙着断官司呢,哪里无聊了。   不等景和帝开口,安平县主就喊了起来,“周夫郎,过来一道投壶呀,这彩头可是陛下拿出来的小金锭。”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周宁摇头拒绝了,“不了,我还要照顾晏晏。”   “小孩子让太监看着就是了,你说你们来了也不带个丫鬟婆子什么的,来嘛,试一试,周夫郎不知道玩过没。”   安平县主得意了起来,乡下来的土包子,就算是入了这皇家的园林,那也只是个土包子,这富贵人家时兴的玩意,怕是见都没见过吧。   沈临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安平县主是在针对他家夫郎。   “要不要过去试试,我瞧着也没什么难得,倒是和我们在乡下玩得敲石子挺相似的。”   沈临川话音刚落就有人捂着嘴偷笑了起来,这沈探花样貌虽然生得好,周身气度也不凡,但终归是脱不了身上的泥腿子气息。   那敲石子是什么东西,他们听都没听过,想必是那些穷苦人家玩得什么上不来台面的东西。   周宁嗯了一声,那盘子上的几个小金锭他还真想要,没见过,稀罕,但又不想太过出风头,这才一直没有上前。   萧皇后已经不高兴地微微皱眉,安平县主瞧了探花郎他也不是不知道,听说安平在家闹了几场,好在张尚书是个识大体的,死活就是不同意,这才没闹出什么乱子。   原以为安平县主已经歇了这心思,没想到还是这么胡闹。   见周宁已经走了过来,萧皇后亲自取了箭矢过来,“试试,投不中也没事。”   “多谢皇后。”   自家夫郎投壶呢,沈临川自是不会不看,一手抱着周晏晏,脚边是塞在学步车里面的周小煜,还伸脚挡着学步车省得周小煜一会儿跑了去,这身上挂满崽的样子让不少人看了过来。   有夫人很是羡慕,小声和身旁的同伴说道:“你瞧瞧沈探花多顾家,别说喂饭了,就是抱着也是少的。”   “可不,瞧着沈探花这样子都是做惯得了的,我家相公怎么就没有这么贴心,虽说家中不缺仆从吧,但我看着就是羡慕。”   周宁随后就给扔了过去,箭矢叮得落在了壶中,萧皇后脸上露出笑意,“周夫郎好准头。”   “幼时玩过一些小玩意和这差不多。”周宁谦虚地说道,外人哪里知道的,周大箭术极佳,比沈临川还好上不少呢,周宁他哪里会不教的。   安平县主握紧了拳头,“周夫郎,不如我们比上一场,没关系,你就是输了,那小金锭我也让给你。”   萧皇后看出了周宁是有些武艺在身上的,他也来了兴致,“我也来,再添些彩头,去拿五个金锭。”   景和帝见自己的皇后兴致如此高很是高兴,锦哥儿难得今儿高兴。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原是安平县主想让沈临川出丑,没想到最后连皇后都加入其中,三人一人一个投壶,十支箭矢,投进去就是一分。   萧皇后怕周宁不懂还和他解释了一下怎么玩,“看见那瓶子上的双耳了吗,若是投进去了就是贯耳,就能得两分。”   众人都小声议论了起来,这周夫郎看起来玩都没玩过,虽然这第一次投中了,但和安平县主比得话怕是比不过。   三人一人一次投了起来,安平县主头一次就命中了,轮到周宁的时候他想试试那瓶子的耳朵好投不好,周宁调整了一下扔了过去,刚好砸到了耳朵上,箭矢落在了地上。   安平县主嗤笑了一声,“你当那贯耳是好投的。”   萧皇后也举起了手,“那我试试。”   箭矢飞出稳稳得贯穿了瓶子的耳朵,周宁笑了起来,“皇后好生厉害!”   “你在试试。”萧皇后又教了周宁怎么把握好力度,周宁抬手扔了过去,可惜差一点才能中。   安平县主越发得意了起来,他不知道皇后的投壶怎么样,但看着不像个差的,输了就输了,也不会惹人笑话,但他要赢过周宁,让他在众人面前好好丢丢脸。   周宁后面不在尝试了,他还剩下两支箭矢,头两支掉在了地上,现在只有六分,安平县主有一次没投中,现在是七分,萧皇后九分。   沈临川在一旁鼓励道:“没事,输了就输了,宁哥儿已经很厉害了。”   周宁脸有些微微发烫,沈临川说什么呢这是,怎么跟哄小孩似的。   周宁不想输给安平县主,他若是两次都能投中瓶耳的话那就是十分了,就有可能超过安平县主了。   每个人都只剩下两支箭矢,景和帝也笑了起来,叫着萧皇后的名字夸他厉害,惹得萧皇后暗中瞪了他两眼,这么多人叫他的名字像什么样子,景和帝被瞪了两眼更是高兴了。   安平县主先投又得了一分,八分,周宁举着箭矢调整了一下,抬手丢了出去,这次箭矢稳稳定定插在了瓶耳朵上,周宁看着沈临川笑了一下,眼神亮晶晶的,仿佛在说,你看我投中了。   沈临川看起来比周宁都高兴呢,拿着周晏晏的小手就拍了起来,“快看快看,小爹是不是好厉害!”   站在沈临川腿边的周小煜也拍着学步椅,恨不得都要蹦出来了,其实他是想跑上去拿地上的箭矢,若不是沈临川踩着学步车呢,周小煜早跑出去了。   萧皇后见周宁得了个贯耳,下一次也投了个贯耳,全场都是喝彩的声音。   安平县主手心微微出汗,周宁竟然一下子赶上了自己,若是两人都在投中的话,就都是九分了,若是周宁还得个贯耳就超过自己了,那他安平县主的脸还往哪放啊!   安平县主握紧了箭矢,决定也投瓶耳,众人都屏住呼吸看了起来,胳膊举起,脱手,叮得一声箭矢碰撞了瓶身落在了地上。   安平县主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箭矢又落在了地上,他脸色更难看了。   周宁看了安平县主一看,他竟然没投中,那自己只有投中瓶口里就能赢过安平县主,周宁直接朝瓶口扔了过去,箭矢稳稳落在了瓶口中。   周围响起鼓掌声,“好!”   那郎君刚喝彩就被一旁的人拉住了,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呀,没看见安平县主脸色多难看啊!   萧皇后鼓起了掌,“九分,周夫郎第一次能得这么好成绩已经很厉害了。”   萧皇后最后一支又投了个贯耳,引得满堂彩,萧皇后次次投能投中,还有三次贯耳,小金锭都被他收入了囊中。   安平县主输给了周宁气得甩着袖子就走了,周宁虽然没赢得那些小金锭但还是很高兴,他就想让人家看看,他周宁也不是什么都不会。   沈临川一把拉过了人,“我家夫郎可真厉害!”   周宁也挺高兴的,“还是皇后的投壶更厉害。”   随后其他人又吟诗作对,景和帝和萧皇后又坐了一会儿就回宫去了,众人也纷纷出了院子。   沈临川和周宁抱着睡着的两个小家伙也出来了,这会儿日头没有晌午那么好了,天也凉下了一些,两人怕睡着的小家伙受了凉赶紧去找自己马车去了。   周大早就等着了,看见两人过来了笑着问玩得怎么样了。   沈临川笑着说挺好的,“小煜和晏晏今儿玩累了,这会儿睡着了,爹,马车上有斗篷吧。”   “有的,有的,快些上去给裹着点。”   沈临川两人赶紧上了马车,拿了斗篷给两个小家伙给裹好了,周大下去牵着马车小心避让周围的人,没走两步就有个小内侍拦了上去,“可是沈探花沈大人家的马车。”   沈临川撩开了帘子,“大人可有什么事?”   “哎呦,可折煞我了。”小内侍捧了个布包送了上来,“皇后让送给周夫郎的,说今儿和周夫郎投壶很是高兴。”   “多谢了。”沈临川接了过来又把腰间的荷包递了过去,里面有几两碎银子。   小太监笑着走了,这沈探花可真会做人,难怪陛下和皇后喜欢他们家呢。   周宁坐在里面听得真切,是萧皇后给他送了东西,“是什么呀?”   沈临川拿开了小布包,刚拿到手上他就隐约有了猜想,这小布包拿在手上坠手,打开一看果真是五个金灿灿的小银锭。   周宁惊呼了一声,“皇后竟然赏了我金锭。”   一共是五个小金锭,都是五两的,就是二百五十两银子,家中现在不缺银钱,但一下子得了五个小金锭,周宁还是很高兴的,拿在手上摸了摸,“还是金锭更讨人喜欢。” 第138章   周大在前面牵马车呢, 也听见了,高兴得问道:“皇后怎么给了宁哥儿金锭呀。”   沈临川说是投壶皇后赢了彩头,又喜欢他家夫郎这才分了一半过来,得了金子哪有不高兴了, 几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后面有辆华丽的车架过来, 周大赶紧牵着马车往旁边让了让, 马夫甩着鞭子抽了过来,“看见县主过来还不赶紧让让!”   那马夫故意抽了马匹,惊得周大的马扬了蹄子,还好周大力气大紧紧拉住了缰绳。   这会儿正是各家马车回家的时候,周大没坐在车辕上, 下来牵着马慢慢走呢,就是怕碰撞了谁家, 哪知道突然有人抽他的马, 还好他拉住了。   单不说马受惊撞了谁家的马车,这马车上可是坐着他家哥儿哥儿婿还有两个孙儿呢,周大无比庆幸还好他力气大。   周大及时拉住了缰绳,马还是被惊了一下,车架猛得抬了一下又落在了地上, 沈临川周宁二人反应快赶紧护住了怀里的孩子,就这两个孩子还是被惊醒吓得哭了起来。   刚才那恶仆张口说话沈临川听见了,是安平县主的车架, 沈临川撩起了帘子就看见安平县主的车架已经过去了。   “爹,没事吧。”   “没事,没事,都怪爹刚让得慢了。”   周大有些自责,两个孙儿都被吓得哭了起来。   “爹, 不是你的事,是我和安平县主有些仇怨,他这才让人惊了我家的马车,爹,这不是说话的地儿,我们先回家去。”   “哎哎哎。”   两个小家伙刚被颠了一下吓到了,哭得停不下来,沈临川和周宁哄了半天才给哄好,哭这这么久嗓子都哭哑了,小脸也哭得通红,可把沈临川两人给心疼坏了。   沈临川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额头,“还好这会儿都不烫,一会儿去找意哥儿瞧瞧,受了惊就怕夜里在发热。”   “嗯。”周宁心疼坏了,“小煜嗓子都哭哑,一会儿拿些枇杷膏润润嗓子,那安平县主也太豪横了些。”   沈临川冷哼了一声,原本以为他小心避让就是了,没想到安平县主竟然故意让人抽他家的马车,今天的事他记住了。   周大也不敢坐在车辕上赶马,一出了皇家别院那条街路上就宽松了不少,他牵着马快步跑回了家。   到了家沈临川和周宁紧紧裹着两个小家伙下来了,刚受了惊吓不能在见了风,这会儿两个小家伙虽然不哭了,但精神头看起来不大好。   周小煜连最喜欢的拨浪鼓都不要了,往周宁怀里一趴也不爱动弹了,周大赶紧出门请意哥儿去了,两家离得近,张小意听说了赶紧过来了。   “怎么就受了惊吓了。”   今儿一早还好好地去杏花宴呢,这会儿两个小家伙精神头都不大好,张小意给抓了些安神的药,又叮嘱了两句夜里好生看顾着,小孩子受了惊吓夜里最容易邪风入体发热了。   院子里飘起一阵苦涩的药味儿,张小意陪着一道看孩子,几人就说起了今儿受惊的事,安平县主的事,张小意也略有耳闻,要不是顾及着有孩子他差点破口大骂。   “沈临川再好那也是成了亲生了子的,那安平县主也太无理取闹了些,还好这次没有闹出大事,若是马匹受惊狂奔起来那才不堪设想呢。”   沈临川眼底一片阴暗,“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揭过去。”   周宁没有说话,他知道沈临川不是那种冲动的人,看着两个小家伙精神头不大好,周宁心疼不已,“多亏了我爹拉住了马,要不然不仅我们受伤,还要连累了其他人。”   周宁猛然看向周大,那马车颠得老高,就连他和沈临川都撞到了后面的车厢,“爹,我看看你的手。”   沈临川也才注意到,自从回来了他爹就一直把手藏袖子里没露出来,“爹,你手是不是受伤了。”   周大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就是红了一点,我一个杀猪的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呀。”   沈临川和周宁不信,周宁把小煜给了张小意抱着,强硬地拉出了他爹的手,一看险些眼泪掉下来,只见他爹的手血肉模糊成一片,手心和手指都被缰绳磨得都是血。   这会儿已经不流血了,看起来更是渗人,张小意呀了一声,“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宁哥儿你先抱着小煜,我回家拿金疮药去!”   上午的时候还欢欢喜喜的,回来就弄成这样,周宁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爹,你怎么不说呀。”   “不……不是啥严重的伤,两个孩子要紧。”   沈临川看他爹的手这样心里也不好受,“爹。”   “没事没事,我一个大人哪有那么娇贵,赶紧看看小煜和晏晏怎么样了,那药快熬好了吧,一会儿赶紧给喂点。”   张小意很快就回来了,帮周大给处理了伤口,两只手都给缠了起来,他原本以为那马受惊只是颠簸了一下,哪知道竟然这么严重,马定是扬了蹄子了,被周大叔死命给拉住了,那安平县主也太可恶了些!   两个小家伙的药也熬好了,沈临川二人一人哄着一个吃药,张小意已经尽量弄些甜口的药,但小孩子闻见了还是不肯喝,一边哭一边扭着头躲。   灌了两口哭得不行,两人哄了半天才睡了过去。   张小意叮嘱了两句夜里起来摸摸额头,要是不起热就没事了,若是夜里发烧了就赶紧喊他过来。   周宁道了谢要送人出门,张小意嗐了一声,“不用出来了,咱们是什么关系呀,哪里用这些虚礼,快些回去吧。”   晚上的时候嬷嬷做了饭出来,三个人都没有胃口,只喝了一点粥,沈临川沉默着,这次他爹的手险些废了,两个小家伙也受了惊吓,之前高中探花游街打马、翰林院连升三级的风光,想起来像泡沫一般。   不过一个县主罢了就能这样欺人,归根到底还是他只是小小的七品编修。   “爹,没事,你早点休息,小煜和晏晏我们看着,没事的。”   “哎,那你们也早点睡,有事了喊爹。”   “嗯。”   虽然这么说但一家人哪里能睡着的,之前都是嬷嬷带着睡在西厢房,今晚给抱在了主屋睡。   东厢房内,周大虽然吹了蜡烛了但也没有睡意,也不知道两个孩子咋样呢。   沈临川和周宁也没有睡,两个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只是脸还有些红,沈临川两人时不时用手背探探额头,生怕两个小家伙发了热。   在这医疗条件不发达的古代,一场小小的风寒都能要了人命了,更何况是小儿发热呢,外面已经月上中天,两人丝毫没有睡意。   沈临川劝着周宁去床上坐着,“你睡,我看着就行了。”   “我睡不着。”   沈临川握住了他家夫郎的手,两人手紧握。   沈临川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半个时辰就看一次,后半夜小煜先哭了起来,沈临川赶紧给抱了起来,伸手一抹额头微微发烫,又摸一旁的周晏晏,比周小煜的额头还烫呢!   沈临川把周小煜给了周宁,“我去叫意哥儿和张郎中过来。”   这会儿都后半夜了,夜深人静的,沈临川灯笼都来不及拿就出去了,周大刚一听见哭声就坐起来了,又听见开门声忙问了起来,“临川,怎么了?”   “爹,小煜和晏晏起热了,我喊意哥儿他们过来。”   周大赶紧披上衣裳起来了,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和嬷嬷也都赶紧起来了,这小孩发热可是大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不能。   张郎中和张小意都过来了,罗青山原本也想过来看看,但罗青团儿一个在家呢,又半夜呢得有个人守着,这才没有过来了。   张郎中和张小意一道给瞧了瞧,赶紧给抓了药让煮出来,嬷嬷刚就把炉子升起来,药一抓好就赶紧煮了起来。   “小煜还好一些,晏晏额头烫手。”周宁都快心疼死了,生怕有个什么事。   沈临川也摸了一把,晏晏烧得整个人都迷糊了,身上更是烫手,他和他家夫郎时刻守着,突然就烧了起来。   张小意帮着把小衣裳给解开了,“先散一下热。”   沈临川拿了他爹的高粱酒过来,拿了帕子蘸了高粱酒,快速给周晏晏擦了四肢,张郎中心下一惊,“小孩子怎么能用酒,这是作甚?”   “晏晏烧得厉害,得赶紧把温度给降下去,酒擦了四肢能降温。”   这么烧着也不是个法子,就算是喝了药一时半会儿也降不下来,张郎中也知道其中的凶险,若是能降下来就行。   周宁也下手帮忙,周晏晏不舒服地哼唧着,周宁不停地安抚他一会儿才好了。   擦了一阵果真没有那么热了,沈临川两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周大站在床边回来走,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急得不行,恨不得自己替小孩子受了这罪去。   药熬好又给两个小家伙灌了下去,温度降了一点下去,张小意没有走留了下来,若是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大夫在这。   周宁过意不去,“意哥儿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说什么呢,就这两步的路,天也快亮了,我看着点也安心。”   两个小家伙喝了药就睡过去了,天光大亮,张小意又给看了看,周小煜已经没事了,精神头也好了不少,就是周晏晏还烧着。   沈临川一连三日都没有去翰林院,翰林院的同僚议论纷纷,沈临川亲自去告得假,说是家中小儿发热。   沈临川现在是翰林院的红人,听说昨日的杏花宴上皇后亲自赏赐了他家小儿一对金锁,他家夫郎投壶还压了安平县主一头呢,今儿就突然告假了。   叶景兰虽然现在在御史台,也听说了这件事,买了些小孩子能吃的点心上了门,这才知道了原委,气得他脸都红了,“那安平县主也太跋扈了些!”   但他们人微言轻也没什么办法,圣上是安平县主的亲舅舅,张尚书有位列三公九卿,位高权重他们怎么能动得了。   叶景兰气愤地站了起来,“我去弹劾张昌言去!告他教哥儿不善!”   沈临川忙拉住了他,“你现在虽在御史台,但也不过是个九品主簿,他张昌言可是一品的尚书,到时候就连你也要受到牵连。”   叶景兰冷哼了一声,“那安平县主行事无状,就算是他张昌言抓不到什么错处,我就不信那安平县主没事,沈兄你们放心好了,我知道怎么办。”   叶景兰脾性本来就像童光美,他也来京城有半年之久了,对安平县主的行事也略有耳闻,县主怎么了,就算是公主皇子他照样弹劾。   这事不单是为了沈临川,安平县主仗势欺人,不少平头百姓在他手里吃过苦头,也该好好管教一二了,别人怕他什么公主之子,他叶景兰可不怕。   送走了叶景兰,沈临川也回了屋子,两个小家伙都已经退了烧了,周小煜皮实,第二天醒来就没事了,该吃吃该喝喝,周晏晏烧得厉害些,现在虽然退了烧了但还是有些不大精神。   周宁鞠着两人在屋里玩,周小煜在学步车里不高兴地来回转,拽着沈临川就要去院子里玩,沈临川装做没看见,这病才刚好,还得在屋里背下风,任由周小煜怎么闹就是不让出去。   拿了一块牛轧糖让周小煜啃着玩去了,周宁抱着周晏晏和他玩呢,病了两天饭都不好好吃了,还好没出什么大事,要不然沈临川恨不得提刀上门去!   沈临川拿了一块牛轧糖,“晏晏呢,晏晏要不少吃糖。”   周晏晏脑袋趴在周宁的肩膀上不动,沈临川拿着糖给递到了嘴边,“来尝尝,甜的,我们晏晏受苦了,那药苦苦的,以后我们就不喝了。”   这几日都是沈临川给喂的药,他的信誉度在周晏晏这清零,就是给糖都不吃的,沈临川都把糖递到嘴边了,小家伙这才赏脸伸出小舌头舔了两口,一尝是甜的忙要伸出小手自己拿。   沈临川这才笑了,“乖晏晏,受苦了。”   周宁也心疼呀,“可不,小脸都消瘦了一些了。”   周晏晏得了糖舔得手上都是口水,总算是高兴了起来,举着糖就往周宁的嘴边喂,“啊,爹~”   “小爹不吃,你自己吃。”   周宁说完才反应过来,心情低落了两日了总算是明朗了起来,“沈临川,刚晏晏是不是喊爹了!”   “是,我也听见了。”   小家伙突然开口喊人,两人都很是惊喜,沈临川哄着喊了自己两声爹,心情这才好了起来,“乖崽。”   小家伙会喊人了,一家人都很是高兴,这几日家中气氛低沉,总算是有喜事了。 第139章   周大听说会喊人了, 也过来哄周晏晏喊爷爷,周晏晏口齿不清地喊了声耶,可把周大可高兴坏了。   见周晏晏都会喊人了,沈临川把在学步车里乱转的周小煜给拎了出来, “周小煜, 喊声爹听听?”   周小煜在学步车里玩得正高兴呢, 被沈临川冷不丁抱了起来,一手拽沈临川,一手指着外面咿咿呀呀了起来,这是想去外面玩呢,沈临川不让, 教着他说道:“爹,爹, 喊爹~”   周小煜哎了一声, 被沈临川打了下屁股,“臭小子倒反天罡。”   沈临川又教了一会儿,周小煜一门心思要出去玩,就是不张口喊人的,沈临川又把他给放在了学步车里让他自己在屋里溜达。   安平县主正和一些贵女郎君游湖赏景呢, 坐在亭子里舀着扇子品着点心,小丫鬟过来低语了几句,安平县主笑了起来, “那两个小玩意竟然生病了,活该,在杏花宴上还得了皇后的赏赐,哼!”   听他这么说,一旁一个女娘说道:“县主说得可是沈探花家的孩子, 听说皇后很是喜欢他家的一双孩子。”   安平县主哼了一声,“那是皇后生不出来孩子,这才喜欢小孩子。”   一说起沈临川的事,一种女娘哥儿来了兴致,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那周夫郎可真是好命呀,一个杀猪家的哥儿嫁给了探花郎。”   “那也是人家当初不嫌弃沈探花是个穷书生……”   一位女娘想替周宁分辨两句,被她身边的同伴暗中扯了下袖子,那女娘才不说话了,安平县主有心沈临川,他性子又骄纵,众人都不敢说什么忤逆他心思的话。   有心捧着安平县主的人一道说着周宁的坏话,看不惯也只是默默不出声。   沈临川三日后才去翰林院当差,同僚关切地问两句家中小儿如何,沈临川说一切都好,其他就没在说什么了,同僚也只当是春日变化无常,小孩子更容易受凉罢了。   沈临川照旧在翰林院当差,只是留意的人多了一个,之前他只当安平县主是个话本子看多了胡闹的小哥儿,现在都把手伸到他家里了,他自是不能坐以待毙。   没几日叶景兰就上了书,斥责安平县主行事霸道,闹市纵马,殴打家仆,仗势欺人,张扬无度有失皇家体面。   叶景兰的折子一上来就被御史大夫给拦了下来,御史大夫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御史台主簿竟然敢参奏县主,叫了叶景兰过来训斥了一番让他把折子拿回去。   叶景兰执意不肯,“御史台的职责不就是监察百官,下官不知道这折子可是那条写得不实,大人指出来下官拿回去改,若是没有什么不实之处,那下官就要上奏!”   气得御史大夫直拍桌子,“放肆!你不过是个九品御史台主簿,也敢和老夫叫嚣,若不是怜你年轻无知,老夫才懒得和你多费口舌,你可知那安平县主为何是县主?”   “他娘是公主。”   “知道你还上奏,他爹还是户部尚书呢,你咋不说。”   虽然公主已经病逝,独留下了这么个小哥儿,张昌言很是爱护,怎么能让人上奏,这本参奏的折子他都看见了,不用想张尚书肯定也知道了,若不想自己仕途无望,现在就把折子给收回去。   叶景兰执意不肯,御史大夫也没了法子,好好的年轻人怎么就想不开呢。   御史大夫还想在劝上两句,张昌言已经阴沉着脸过来了,“不用拿回去了,小子就是你要参奏我家安平?”   “是下官。”   “好大的胆子!”   “下官也是秉公办事。”   “好一个秉公办事,我就问你这折子你是拿走还是不拿走。”   “不拿!”   “好好好,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不过一个小小的御史台主簿罢了。”   “张大人,你猜当初吏部为何把我调任到了御史台,就算是安平县主有你这么个厉害的爹,你要不问问我干爹是谁!”   就算是被威胁了叶景兰也不带怕的,他就是要让张昌言知道,这封折子他上定了!   御史大夫原本还想劝和两句,让叶景兰别和张昌言对着干,哪知道这小子看着是个柔弱的,这嘴却比自己还硬呢!   毕竟是御史台的人,御史大夫有心偏袒,哪知道叶景兰竟然当众和张昌言对着叫起了板,就连御史大夫脸都黑了,“叶景兰!”   张昌言被气笑了,“你干爹是谁,叫出来让老夫看看,老夫倒要看看你后台能有多硬!”   他张昌言是公主的驸马,一品户部尚书郎,皇亲贵胄,一个小小的御史台主簿也敢和自己叫嚣起来,让同僚知道了不得笑掉大牙啊!   叶景兰冷哼一声朝着天拱了下手,“我干爹童光美。”   叶景兰搬了他干爹童司业出来,不是说为了给自己撑腰,而是要让张昌言知道他上这封奏折的决心。   御史大夫听见这个名字都愣住了,反应了一会儿把朝里的各位大人琢磨了一遍也没想出个姓童的出来,先帝在的时候,御史台倒是有位御史大夫姓童,不会是他吧。   张昌言也没想到哪位大人姓童,以为叶景兰是在戏弄他,“放肆,胡言乱语!老夫怎么不知道朝中哪位大人姓童。”   御史大夫说道:“可是平成四十五年进士,曾担任御史大夫的童大人?”   叶景兰点头。   张昌言还是不知道是谁,“那个童光美?”   “张大人,就是那个当面骂先帝,气得先帝险些晕过去的童御史大夫啊,你不记得了?”御史大夫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张昌言脸都黑了,“好好好啊,我说你小子怎么敢参我家安平,原来是仗着童老头给你撑腰呀,听说他现在不过是个司业,他能救得了你?”   “蔡大人误会了,我告诉你我干爹是童光美,就是告诉你,我当以我干爹为榜样,上参圣上,下参百官,我管你是驸马还是尚书,安平县主,我参定了!”   御史台的门口偷偷围了不少人看热闹,听叶景兰这么说惊得小声议论了起来。   “我说叶景兰怎么开年就调到咱御史台呢,原来是背后有关系呀。”   “行了吧,他若甚至靠童大人的关系,现在还能是个小小的不入流的主簿。”   “就是,你少瞎想了,你是入御史台晚,没见过童大人在御史台的时候,铁面无私,怎么会因为是自己干儿子的关系就徇私舞弊呢。”   “就是就是。”   听见外面议论的声音,张昌言脸都黑了,哼了一声甩着袖子走了,还不忘放了句狠话,“童光美之类也不过是讪君卖直罢了!”   张昌言此话一出,就连御史大夫脸都黑了,追着指着张昌言的背影说道:“老匹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昌言头都没回的走了,他刚是气极了,出了御史台的门他就有些后悔,御史台那些酸腐老头子最是小心眼,要是得罪了御史台说不定哪天冷不丁地被参上一本呢。   不过也罢,都要参他家安平了,得罪就得罪了,还有那叶景兰,一个小小的御史台主簿罢了,也不知道为谁出头呢这次!给他等着吧!   张昌言前脚出了门,后脚躲在门口看热闹的人就围了上来,“大人,那张昌言也太猖狂了些了!”   “就是!一介莽夫罢了!也敢说我们御史台的人讪君卖直!”   “我们御史台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张大人就算是皇亲国戚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大得过陛下不成!”   一句‘讪君卖直’简直是一巴掌打在了众人脸上,前朝殇帝昏庸,忠臣以死劝谏,一头磕死在了大殿前,哪知道殇帝一句讪君卖直寒了一众老臣的心。   那是说劝谏的人对他并非尽忠,而是自私自利,诽谤人君,造谣贩卖声望,给自己博个忠心正值的好名声罢了。   这不是打他们御史台的脸嘛!   御史大夫冷哼一声,“张老匹夫!老夫要上奏!”   就下连御史大夫都要上奏抓张昌言的小辫子,那张昌言武行出身,行事也没比安平县主低调多少,既然要参了,那连他老爹一块给参了!   叶景兰回到自己位子上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发蒙呢,刚开始不是劝他不要上奏,怕他得罪了权贵,怎么到了最后反而连张尚书也一道给参了去。   叶景兰抬脚朝翰林院过去了,沈临川正忙着整理先帝的起居注,看见叶景兰来了给倒了杯茶,“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叶景兰把刚才发生的事和沈临川说了,沈临川没忍住笑出了声,“那张昌言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这四个字,也敢胡言乱语了起来,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叶景兰也摇了摇头,“张昌言骄纵,安平县主跋扈,对了,小煜和晏晏好些了吧。”   “好多了,多谢叶兄了,就是晏晏折腾了这一遭小脸上的肉掉了一些。”   沈临川一说起来这个就心疼,他家晏晏平日里最乖了,小脸也肉乎乎的极为可爱,生了场病人都消瘦了几分,可得好好再给养回来。   没两日折子就放在了御前,参张昌言和安平县主的折子摞了一叠子,景和帝看着都头疼,昨儿太妃就过来哭闹过一场了,听说到底是因为安平县主起来的,罚与不罚让他两头为难。   景和帝一时间犯了难,背着手去找他的皇后去了,说不定皇后会有主意,他来的时候萧皇后正拿着书看呢,还是他的皇后好,能让他平心静气。   景和帝来了给说了这事,萧皇后也听说了,放下了手中的书说道:“安平县主年岁也不小了,太妃和驸马对他是骄纵了些,也该好好管教一二。”   之前因为沈临川的事闹着让人家休夫郎,还好太妃和驸马不愿意,要真是再闹下去皇家的脸面还往哪放。   “安平县主禁足一个月,让宫里的嬷嬷过去好生教导一下规矩,也算是给他个教训了,陛下不要在放纵他了,要不然早晚酿成大祸。”   景和帝摸了摸鼻子,他之前怜惜安平县主幼年丧母,对他是骄纵了些,“怀锦说得对,我这就让人传旨去。”   安平县主才在院子里待了三日就待不住了,不仅不能出去,而且宫里的嬷嬷极为严格,是先太后身边的女官,安平县主开罪不起,一天下来学规矩念书累得要死。   这会儿身边没人了才敢在屋子里摔瓶子摔茶盏,叮呤咣啷屋子里碎了一地,小丫鬟们也不敢吱声,生怕触了他的霉头,到时候少不了一顿打。   “叶景兰一个小小的御史台主簿也敢参我!”   安平县主气得不行,之前还好好的,自己连这叶景兰是谁都不知道,他就敢参自己,他一定让他爹好好整治他一番不可!   别说安平县主不好受了,就连他爹张昌言现在也被参了好几本,御史台的言官现在看见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叶景兰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几日后他竟然升任了八品的殿中侍御史,御史台的同僚有恭贺的有暗中妒忌的,叶景兰没放在心上,他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   安平县主打听了一番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他被禁足了,那参他的人反而升了官职,这不是在打他安平县主的脸嘛!   等他解禁出去了,那些贵女郎君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他呢!   叶景兰升任了殿中侍御史,请了沈临川和罗青山吃酒,三人到了天黑才散去,叶景兰住在官舍,身边也没个仆从跟随,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就被人给套了麻袋。   叶景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一副好样貌差点破了相,第二天依旧顶着脸上的青紫当差,就算是外人不说叶景兰也知道是谁在背后下黑手。   沈临川听说过来了看了看,刚走到御史台就听见两个小吏在说闲话,“你瞧叶大人那脸被打得。”   “若是我呀,被打成这样哪还有脸过来呀,惹人家笑话。”   沈临川沉下了脸,“说什么。”   两个小吏一看官袍颜色就比自己官职大,忙拱手说无事,灰溜溜地走了。   “景兰。”   叶景兰抬起了头,朝着沈临川笑了一下,扯动嘴角的伤口嘶了一声,“临川兄来了,坐。”   “没事吧。”   “没事,就是受了一天皮外伤。”   “我给你拿了一些伤药,一会儿你涂一下。”   “多谢了,刚青山过来了,也给送了伤药。”   沈临川轻笑一声,“怕是我两拿得都是张郎中配的,这次连累你受苦了。”   “说什么呢,这本来就是御史台的事。” 第140章   这件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下得手, 沈临川心下冷哼一声,那安平县主得了教训还不知道收敛,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只是这次没有证据。   天一天一天热了起来, 入夏之后雨水格外的多, 沈临川靠着木匠铺子积攒了一些银钱, 他和周宁商议后在京郊地价儿便宜的地儿置下了些铺面,租赁出去收租。   林木匠的铺子在京城中也小有名气,铺子里的宝宝椅这些卖得格外的好,沈临川单是一个月分红就能拿到百两,可比他的俸禄多多了。   沈临川在院子里带着两个小家伙玩, 两个小家伙会跑了之后格外得费人,会走路之后更是不愿意在屋子里待着, 外面这会儿日头又晒人, 沈临川就鞠着两个小家伙在院子树荫下玩。   周小煜从席子上爬了起来,倒腾这小短腿就要往门口而去,沈临川叫住了他,“周小煜,回来。”   周小煜跟没听见似的, 院子的门槛高,他哼哼吃吃半边都没翻出去,嬷嬷在旁边护着生怕给摔了去, 周小煜往门槛上一趴就是出不去,蹬着小短腿反倒把自己热得一头的汗。   沈临川看得笑出了声,跟只翻了壳的小乌龟似的。   出不去的周小煜生气了,“爹,出去!”   “不出去, 回来,外面热。”   “啊,小爹!”   一听见小爹这两字,坐在席子上玩得周晏晏也把手上的拨浪鼓丢掉了,“小爹!”   周晏晏也哒哒哒朝着门口跑去,沈临川有些头疼也只能跟了上去,这大热天的,他家夫郎怕两个小家伙中了暑气,就给留在了家中,过去小面馆了也只会捣乱,周宁就不许两人过去了。   这会儿又闹着要找小爹,现在好了,不仅周小煜挂在了门槛上,就连周晏晏都有样学样的要翻出去。   沈临川一只手一个给拎了起来,周小煜不高兴地蹬着小短腿啊啊叫,沈临川一只手臂上坐了一个,“成了,不许闹,去铺子里玩一会儿就回来。”   一听说要出去了,两个小家伙都高兴得不行。   现在家里忙,小面馆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周宁忙不过来,又怕家中只有一个照顾孩子的嬷嬷看顾不过来,又找了个嬷嬷一道看顾着。   沈临川就算是出去了也带着两个嬷嬷一道,一会儿到了铺子里,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他一个人也拉不住两个呀。   沈临川抱着两个小家伙出门去了,这会儿已经入了夏了,街上都是各种饮子铺都支了起来,还有各种漂亮的冰酥山,一碗一碗摆在客人面前。   街上不仅有各种漂亮的冰酥酪还有各种花里胡哨的小吃食和小儿玩具,沈临川现在不爱带着两个小家伙上街就是这,其他的还好说,上次闹着要吃冰酥酪,好一顿哭嚎,沈临川没哄住,赶紧抱回家去了。   沈临川一看这会儿街上的冰酥酪更多了,心里暗道一句不好,忙和身旁的嬷嬷说,“快点把斗篷给盖上。”   嬷嬷反应过来忙把斗篷给盖在了两个小家伙头上,沈临川抱着一路小跑赶紧去他家铺子去了,两个小家伙盖在里面小手扯着头上的布料咯咯笑了起来,沈临川也跟着笑了起来,总算是没有哭。   周宁正给客人端冷淘呢,就看见沈临川抱着乱咕蛹的什么东西过来,周宁还好奇呢,“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小煜和晏晏呢?”   周小煜啊得一声把头上的斗篷给扯了下来,突然就看见周宁了高兴得咯咯笑了起来,周宁也被逗笑了,“怎么给盖着呀。”   沈临川失笑一声,“别说了,还不是怕瞅见那街上的冰酥山,看见了少不了又要闹腾上一场。”   两个小家伙伸着小手都要周宁抱,嘴上抢着喊小爹,沈临川被吵得耳朵疼,这两个小家伙一起叫起来就跟两只小珍珠鸟似的。   周大在后面听见动静也乐呵呵出来了,“小煜和晏晏来了。”   周宁接过来一个,周大接过了一个,周小煜是个手停不下来的,看见周大脸上的胡子伸手就拽,疼得周大嘶了一声。   沈临川赶紧把周小煜的小手给掰开了,“周小煜,松手,你屁股又该挨打了。”   周小煜格外喜欢他爷爷的胡子,每次周大抱他就喜欢扯胡子,周大乐呵得不行,嘴上还夸着,“小煜的手劲真大。”   “爹,你也太惯着他了,下次再拽直接打屁股。”   “好好好,知道了。”周大虽然嘴上应承这,但每次都舍不得下手。   周宁和周大抱了一会儿就放地上了,让沈临川带着去后院玩,快晌午头了一会儿铺子里客人就要多起来了,在前面怕被碰到了。   两个小家伙出来了可算是高兴了,沈临川让嬷嬷看着,他去后厨帮忙去了。   小面馆的生意不错,另外还雇了个年轻的夫郎打下手,周大负责买肉和蔬菜这些,空了就帮忙擀面条,周宁炒浇头,那位夫郎就端菜洗碗。   这会儿天热了,铺子卖得最好的就是冷淘了,另外就是爽口的小菜和茶叶熏鸡,卖得都是最好的。   这会儿人多了起来,前面要什么东西喊一声后厨就能听见了。   “茶叶熏鸡半份,姜汁脆藕一份,麻酱面筋一份,槐叶冷淘两碗喽~”   前面的夫郎唱和一遍,后厨很快就给做了出来,隔着窗口递过来,麻利地给客人上上了。   沈临川也洗了手挽了袖子,见还有两份鱼虾棋子没做呢,下手帮忙一道扯起了棋子,几个人都没说什么闲话,麻利地做了起来。   等到人少一些了,几人就去后院摆上张小桌子吃饭,几份爽口的凉菜,中间放着一道手撕茶叶熏鸡,在一人一碗各种面食。   后院还放着两个小家伙的宝宝椅,家里一套,铺子里一套,吃饭的时候直接把两个小家伙往里面一放就成。   下午清闲一些,吃了饭就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纳凉,两个小家伙也睡在院子里盖着小被子,沈临川在一旁打着扇子赶苍蝇,左边是他家夫郎,右边是他家两个小崽子,沈临川心里格外的满足。   晚上关了铺子几人一道回了家,粗使婆子给开了门,又拿了封请帖过来,“大人,夫郎,今儿有人家递了请帖。”   沈临川拿了过来,他家在京城中根基尚浅,一般递请帖的都是翰林院的同僚,生辰婚丧嫁娶乔迁庆贺这些。   沈临川打开了请帖,一看是唐掌院家递过来的,说是邀请一道赏花喝茶,周宁也看见了,“是邀请我的呀。”   “不用去,就说家中有小孩不得空。”   既然在京城中为官少不了要应酬,不仅他要应酬,就连他家夫郎有时候也会收到一些邀请的帖子,沈临川一概给推了去。   他官职不高,安平县主又处处使绊子,沈临川是怕他家夫郎碰上了安平县主被欺负了去。   “是唐夫人的请帖,唐夫人对我挺好的,不去不大好吧。”   周宁对唐夫人印象挺好的,前几个月杏花宴上对自己很是照拂,人也和善,“没事的,应该是小的宴会,既然是翰林院的帖子,那意哥儿说不定也收到了请帖。”   “那去问一下意哥儿,若是他也去,你两一道。”   周宁嗯了一声,去了张小意家走了一趟得知他也收到了请帖,刚好两人可以一道去。   周宁带了几只铺子里的茶叶熏鸡,这是铺子里卖得最好的吃食了,又买了些上好的茶叶一道给带了过去。   张小意也带了罗青团一快,家中的马夫赶着马车给送了过来。   仆从引着人往花园走去,已经来了不少翰林家的亲眷,不少小孩子嬉闹成一团,还有一两个和周晏晏他们大差不多的,有在学步车里面的,有坐在垫子上玩的。   张小意也是头一次参加这种小茶话会,看着很是热闹,唐夫人招呼了两人过来,“周夫郎和张夫郎来了,你两家都是去年刚来了京城,也不大来和我们一道小聚,来,过来都认识认识。”   一道过来的还有几位其他家的夫人夫郎,都是带了小孩子过来的,放在地上玩就成了,大人坐在一旁喝喝茶吃些点心。   周宁把食盒给拿了上来,“唐夫人,我带了一些自己做得茶叶熏鸡,您尝尝。”   “茶叶熏鸡,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小春,去给收拾了出来,让大家伙都尝尝。”   几个大人围坐在一起说着闲话,不外乎谁家后宅的一些小事,张小意悄声和周宁说着:“原来这当官的家里人,说起闲话来也和咱村口差不多。”   周宁清咳了一声,“别让人家听见了。”   “我就和你说说。”   周宁虽然不喜欢交际,但有些人情还是要做,虽然都是官眷,但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   小丫鬟很快端了茶叶熏鸡上来,几位夫人夫郎都下了筷子尝尝,唐夫人也连连称赞,“就是这个味,过年的时候吃过一次,小丫头说是哪家大人送过来的年礼,我吃着念念不忘,原来是周夫郎做得呀!”   唐夫人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纷纷应和着说好吃,不过这茶叶熏鸡头一次吃,味道真的是极好,夏日胃口本来就不好,难得吃到不腻人的肉食。   有位夫人问道:“周夫郎,你这茶叶熏鸡能否卖上我两次,我带回家让家里老人也尝尝去。”   周宁没想到有些想买,拒实说道:“不瞒夫人,是我家面铺子卖的。”   “周夫郎还经营着面铺子呢?”   “嗯,我很会做面,各位想吃的话直接来,我亲自给做了。”   “周夫郎好厉害呀,竟然还亲自经营着一家面馆。”唐夫人由衷赞叹了起来,她很是羡慕周宁的自在。   “听说张夫郎是大夫,可开了医馆了。”   张小意点头,“和我爹用一家医馆,各位夫人郎君要是有什么只管来医馆就是了。”   哥儿女娘能当大夫的不多,妇人夫郎有时候身上有些病不大好找男大夫瞧,但有些女医哥儿医的医术又不大好,听说张小意是个大夫纷纷要帮忙把下脉。   “一身商人的铜臭气,和那些当街卖艺的有什么分别。”   众人正热络地说着话呢,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抬头一看安平县主竟然来了,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唐夫人让了主位给他坐,“县主怎么过来了,我家地方小也太委屈您了。”   几个人中唐夫人家的官职最高了,也只是个文殊院的掌院,一同邀请过来的也都是品级不大高的翰林院的同僚家眷,不知道这安平县主怎么就突然过来了。   唐夫人看了眼周宁,不会是冲着他来的吧,前一阵听说安平县主被皇后训斥了,还禁足了一个月,安平县主性子跋扈,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能忘了呢。   唐夫人偷偷扯了下周宁的袖子,想让他避一避,周宁也不想和安平县主起冲突,想带着两个小家伙离开了。   安平县主坐在高位上哪里能让他走的,“周夫郎,刚听见你说你在街上开家面馆呢,到底是乡下出来的粗野哥儿,怕是连我家的三等仆从都比不上。”   周宁听见了没有说话,他爱怎么说怎么说吧,不理他就是了。   见周宁不理自己,安平县主更生气了,凭什么这好处都被他周宁占了去,自己投壶输给了他被自己死对头笑话了半天,沈临川瞧不上自己,那他家日子也别想好过了。   唐夫人打着圆场,“县主,这地儿热,不如我们去屋子里喝茶。”   “就在这,我觉着挺好的。”   安平县主抬了抬下巴,跟着来的人抬了箭矢上来,“各位夫人夫郎,你们这单喝茶有什么意思,不如我给大家射箭助兴。”   众人忙说道若是县主射箭那是荣幸,县主起了身,从一旁小丫鬟的手上拿过来箭矢和弓箭,抬手就朝着几个玩闹的小孩子身上指了过去。   众人连都发白了,唐夫人也一头的汗,“县主,那地儿不好,我瞧着那树上有只黄鹂,您射那个。”   安平县主啧了一声,“碍事。”   这才把箭矢给挪开了,唐夫人赶紧让人把那些孩子给带屋里去了,安平县主松了手,惊得树上的黄鹂拍着翅膀飞走了。   “没意思,靶子没了,缺了个靶子。” 第141章   唐夫人在一旁忙说道:“我这就让人去拿靶子去。”   “不用了, 来回跑浪费时间,本县主的耐性不好。”   安平县主拿了桌子上的青苹果,随手就朝着张小意丢了过去,张小意下意识就接了过来。   安平县主抬了抬下巴, “你去空地上站着。”   “县主使不得, 这伤着张夫郎可如何是好。”一旁有人劝和道。   “去呀, 本县主的话听不见吗!”   张小意刚心里乱了一瞬镇定了下来,这县主故意的,他拿着苹果就要站过去,周宁拉住了他,把那只苹果给夺了过来, “我去给县主举苹果。”   安平县主笑了,“好呀, 那你两一道, 一个人站那看着没意思。”   周宁也生气了,“我自己去。”   意哥儿是被自己连累了,安平县主的准头看着也就那样,若是伤着了意哥儿让他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我说,你两都过去, 放心好了,本县主准头好着呢,杏花宴上还得了九分呢, 不差。”   安平县主故意提起了旧事,那叶景兰八成是为了沈临川出头,害得自己关了一个月的禁闭,还有那讨人厌的女官,自己手心都被打了好几下, 这口气他安平咽不下去!   安平县主执意让两人都站过去,举着箭矢瞄准了张小意,周宁护在他前面不让安平县主伤到了张小意,张小意笑了一声,“没事,走,我两一道站着。”   周宁朝张小意点了点头,他爹教过他功夫,若是意哥儿有难的话,他还能及时给护住。   安平县主这才满意了,“站好了,苹果顶头上。”   周宁和张小意碍着站在一起,头上放着苹果,安平县主拉弓射了过来,箭矢故意擦着周宁脸边射了过去,箭矢撞上后面的墙啪的落在了地上。   见周宁面色如常地站在那,安平县主有些不满意,他要看见周宁吓得面如土灰,倒是自己小看了这乡野小哥儿。   唐夫人不停地拿着帕子擦汗,“县主,县主,不如咱射鸟怎么样,家中还有几只漂亮的鸟儿,县主一定喜欢。”   就算那鸟在名贵,她家老爷在喜欢,那也比不上人命啊,若是伤到人了,这让她如何是好啊!   “不行,射鸟多没意思呀。”   安平县主朝着张小意那边瞄了过来,直直对着张小意的额头,周宁也注意到了,他不由握紧了拳头,安平县主还没松手的时候就把张小意给推一边去了。   安平县主气得放下了弓箭,“周宁,你敢!”   “县主,若你执意要伤害我朋友,就算是我们周家的官职不高,那我也要告到御前!”   安平县主气疯了,不管不顾就朝着周宁射了过去,周宁早有防备灵活给躲开了,唐夫人一把拉住了安平县主,“县主,使不得,使不得啊!”   众人纷纷给拦了下来,安平县主这架势是想把人给弄死了啊!   安平县主手上的弓箭被夺了下来,“放肆!”   唐夫人手上抓着弓箭,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了,又是一阵慌乱,周宁和张小意过来赶紧把人给扶到了亭子下坐着。   跟着安平县主的仆从也吓得一头的汗,硬着头皮劝道:“县,县主,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安平县主这才甩着袖子走了,张小意上前给唐夫人把脉,又喂了些水,安平县主前脚刚走,唐夫人就睁开了眼睛,“没事,县主走了吧。”   “多谢唐夫人解围了。”   唐夫人站了起来,“原以为安平县主得了教训就老实下来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跋扈。”   还好她装晕把人给糊弄走了,若是伤了谁了,这让她怎么和人家交代呀!   唐夫人松了口气,这会儿众人也没闲玩的兴致,唐夫人好生把众人送上了各家的马车,又一家送了一盒点心赔礼道歉。   周宁和张小意坐着同一辆马车,唐夫人拿了食盒递了上去,“今日都是我招待不周,让二位夫郎受惊了。”   周宁摇头,“多谢夫人解围了,这事本就是冲着我来的,给唐夫人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快些回去好生歇歇。”   马夫赶着车走了,唐夫人看着唉了一声,这安平县主不仅跋扈心眼还小,这周夫郎在京城中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京城中各家少不了办小宴会什么的,怕得罪了安平县主,不少人不敢请周宁过来,翰林院还好一些,都是同僚大家相互照应着。   这事瞒也瞒不住,周宁原是没有和沈临川说的,沈临川下了差就问了玩得怎么样,周宁说挺好的。   沈临川到了第二天才知道,还是同僚过来安慰他的时候才知道的,安平县主竟然欺负他家夫郎!   沈临川气得握紧了拳头,就算是县主又如何,那也不能伤着他家人分毫!   他家夫郎没和他说,沈临川也只当不知道,以后谁家请都不去了,更加注意着张昌言,身为户部尚书,手上干干净净他是不信,而且钱大志那会儿说粮铺的生意和户部那边也有勾结。   只是没几日听闻安平县主在临水的台子看戏,那台子不知怎么了突然塌了去,安平县主坐在最前面呢,一下子就掉水里了,虽然已经是夏日了,但被呛了几口水受了惊吓,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这几日翰林院中气氛也低沉了了不少,今年入了夏之后雨水格外的多,北方渭阳县受灾严重,原是再过半月该收麦子的时候,那雨下得大导致定河决了堤。   定河决堤之后更是直接把地给淹了,三个县都受了灾,离定河最近的渭阳县受灾格外严重。   景和帝已经调了户部去赈灾,又派了自己恩师余逢春做钦差前去,定河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决堤了,按理说入夏雨水丰沛,各县应该早有准备才是,怎么会受灾如此严重。   景和帝怕有人从中舞弊,就派了余逢春过去,让他自己抽派人手和他一道。   前去赈灾可是份苦差事,水灾过后必生瘟疫,粮食短缺易生匪患,三个县都受了灾,不好好安定民心,到时候后患无穷。   余逢春要在翰林院抽调人手,他们要快马加鞭过去,又不是过去享福的,有的人不愿意去,有的人骑马功夫不好,挑来挑去只挑中了四人。   沈临川和罗青山也听说这个消息了,两人一致决定前去赈灾,罗青山拍案站了起来,“我们为官不就是造福百姓!”   “好,我们一道去。”   沈临川总觉得这里面隐隐约约没那么简单,户部已经调了赈灾粮过去,张昌言也参与这次赈灾,沈临川想起钱大志之前和自己说得话,他上头的人都是几个小京官,沈临川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余逢春正愁人手不够呢,沈临川和罗青山自请去赈灾,余逢春本来就看中沈临川,去年他重新排录了文殊院的书册典籍,做得极好。   余逢春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加上沈临川六人,让立马回家简单收拾些衣物,过了午后就前往渭阳县。   沈临川和罗青山借用了同僚家的马车赶紧回去了,这一去还不知道几个月能回来呢,沈临川回家先看了两个小家伙,简单收拾了包裹又赶紧去了铺子见他家夫郎。   这会儿小面馆正是人多的时候,周宁在后面忙得团团转,看见沈临川回来惊讶了一瞬,“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渭阳县受了水灾,我和罗青山要一道去赈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你在家照顾好自己,还有小煜和晏晏,劳我家夫郎多费心了。”   “去赈灾?”   “嗯,现在即可就要走,我走了,很快就能回来。”   沈临川说完就要走了,周宁赶紧跟了上去,“等一下。”   周宁赶紧拿了块布,把柜子上的所有碎银子铜板都给装了进去,又忙去不远处的胡饼摊子,百十来个饼子全都兜了去,“沈临川,那地儿说不定就算有银子也买不到吃食,你拿去。”   “好。”   “快走吧,家里不用担心,有我和爹在呢。”   沈临川放心不下拉着他家夫郎的手又嘱咐了两句,“以后谁家邀请都不要去了,得罪了就得罪了,无妨。”   周宁知道沈临川这是知道了在唐大人家发生的事,“好,谁家邀请都不去了。”   沈临川骑上马走了,屋里的客人在催促,周宁赶紧进去忙活去了,周大擦了擦额头的汗,“临川走了。”   “走了。”   周宁端了七宝棋子出来,就听见铺子里的客人在说渭阳县的事,“你是不知道,我邻居家的亲戚就是从那地儿逃出来了,他们三阳县受灾还不是最严重的,那渭阳县才是最严重的。”   “是呀,我也听说了,今年入夏之后雨水就格外的大,渭阳县那边本来就地势低,听说那庄稼本来就淹了,这定河一决堤更是了不得了。”   “可不是,听人家说那水深的地儿连屋子都给盖里头了,你说这得多少人没了性命呀。”   周宁开着面馆呢,铺子里日日人来人往的,定河决堤的事他也听说了,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心下不由担心了起来,沈临川前去赈灾应该会没事的,渭阳县离京师有小半个月路程呢,在南陵州府和京师的中间,周宁想起来他们去年进京的时候还从那路过了呢。   没想到还不过一年的时间,那渭阳县就遭了灾难。   沈临川骑马到了翰林院门口,余逢春早已在门口等着了,没一会儿人就到齐了,带着二十来个御林护卫,一众人快马出了京师。   现在六月中旬了,别说骑着马在烈日下赶路了,就是动动都是一身的汗,余逢春年岁有些大了,赶路的时候强忍着一路快马而行。   余逢春听从了沈临川的建议,决定先悄悄潜入渭阳县看看什么情况,省得里面有什么事他们不知道。   他自是带上了罗青山和沈临川,一个状元一个探花,身世清白,在朝中又没和什么人有牵扯,省得走漏的风声。   另外又带了两名御林护卫,五个人日夜不敢停赶了过去,别说余逢春年岁大了吃不消,就连沈临川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这一路在马匹上颠簸都觉得自己散架了。   到了定河州府的时候,路上就渐渐能碰上逃难的人家,多是赶车马车,一看就是有些家底的,普通老百姓逃出来又能怎么样,祖祖辈辈都在那,身上没有银钱,出来了也是死路一条。   五人的衣裳早就换成了粗布短褐,快到渭阳县的时候直接把马匹寄养在了客栈,几个人办成难民样一路进来了。   到了渭阳县的地界儿,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小半个月了有些地方的水已经褪去,留下一片淤泥,早就分不清哪里是路了。   路边更是横七竖八躺着人,看起来面黄肌瘦的,还有小儿饿得哇哇直哭,路边更是有死人无人掩埋,大夏天早就发臭了。   沈临川干呕了起来,他生在新时代,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记得他在历史书上见过一句,‘赤地千里,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强盗横行’,这些想象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沈临川被震惊地握紧了拳头。   罗青山拿了水壶给他,“沈兄,喝点水。”   沈临川摇头,“留着点吧,现在就连喝水都不容易,那汗巾捂住点口鼻,渭阳县怕是要起瘟疫。”   余逢春听见也嗯了一声,“大灾之后必大瘟,尸首随意躺在路上,怕是那水也早就不干净了。”   沈临川身上带了不少的饼子,他早就分给几人贴身藏在了身上,千万不可给任何人,要不然连他们走不出来这地儿。   五人拿汗巾捂住口鼻,接着朝渭阳县城而去,还有两日就能入县城了,眼前的一幕让几人痛心不已。   只见定河褪去留下了厚厚的泥沙,房屋倒塌无数,就连早该收入屋子里的粮食也都被埋在了地里。   路上的人饿得面黄肌瘦的,还有不少人赤脚在泥土地里挖了起来,余逢春走了过去,只见那淤泥刨了有半米来深,几个汉子争抢这夺里面的麦穗,和着淤泥直往嘴里咽。   余逢春想上去查问被沈临川一把给拉住了,“余大人不可,若是你上去问了必会暴露我们不是当地人。”   几人也都是蓬头垢面的,身上搅和地都是泥巴,就连鞋子也都换成了草鞋子,脸还都捂着,看着和灾民没啥两样。   若是开口问了肯定会暴露他们是外地人,保不齐有人起歪心思。   余逢春出身名门世家,哪里知道这些,沈临川让大家换草鞋子的时候余逢春还一头的雾水,几个人连地都没有下过,也就沈临川一个人是真出身乡野人家,对乡下人家那是一清二楚。 第142章   这地儿本来是个小镇, 都是乡户人家,罗青山也是自小生活在开平县府,哪里知道这乡下什么样子,就连那两个御林卫都是京城贵胄人家出身, 哪里见过这种世面。   还是沈临川谨慎, 一身全换成了粗布短褐, 搅和了几日早就看不出了什么样子了,脚上也都是草鞋,就连小腿上都糊了一层泥点子。   好在一行人没有叫苦的,只想着快点进入渭阳县府内。   几人一路走来眼前一幕着实看着令人痛心,淹死的人不计其数, 还有不少人躺在路边只剩了一口气,脸色灰青一片, 苍蝇早就绕着脸飞了。   几个人饿了就偷偷背着人啃上几口胡饼, 生怕被人家拦着走不了,余逢春举着袖子擦眼泪,“枉老夫苦读诗书几十载,却救不了这芸芸大众。”   “余大人,我们该走了。”沈临川劝了一句, “等到了县府协助县令赈灾,那就是救人了。”   快到日落的时候也没见有施粥的地儿,余逢春气得直咳, “天不亮咱就入了这渭阳县府的地界儿,走了一天了也没见有个施粥的地儿!”   罗青山也疑惑:“是呀,按理说户部调粮肯定从附近几个没受灾的县调,怎么会连个施粥的地儿都没有。”   一路走来就没碰见几个施粥的地儿,就算是有施粥的地儿里面也是清汤寡水的, 那水都是混着泥土的。   沈临川他们带的水早就没有了,只能找一些看起来还算是干净的河水把水袋按在里面打水,还得省着点喝,要不然就得喝泥水了。   天快黑的时候五人到了另一个村落,路边也是一副惨状,屋里的房舍也都被水给冲垮了,连临时搭建窝棚都找不到稻草的。   “我去打听打听,你们在这等我。”   沈临川找了个落单的老汉打听,“老丈,这里是什么地方呀,还有多久才能出了这渭阳县呀。”   老丈浑浊的眼睛转了转,“你们哪来的?”   “我们三阳县过来的,想逃去我岳丈家去,一时迷了地儿,走了好几日了,连个施粥的地儿都没看见。”   老丈咳了起来,“这里是桃溪镇的小河村,你方向走错了,那边,朝南走,走吧走吧,哎,说不定还能有点生路。”   “老丈,我实在饿得不行了,这哪里可有施粥的地儿,我明儿早早去过。”   “施粥,没听说过,或许县府里有吧,乡下哪有施粥的地儿,就是饿死了也没有人知道。”   沈临川起身走了,把打听得情况和余逢春说了,余逢春眉头紧锁,“这桃溪镇按理说离县府也没多远了,怎么会连个施粥的地儿都没有!”   几人准备找个地儿先歇歇脚,走了这么久了也都累了,睡上一觉,后半夜赶路,第二天就能到渭阳县府了。   路边饥饿的幼儿哭嚎不已,只见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咬破了手往小儿吮吸,一个姓石的御林卫想上前去,被沈临川给拉住了,“不可。”   那姓石的御林卫甩开了沈临川的手,“你也太无情了些,那幼儿饿得都啃他娘的肉了!”   “你想害死我们不成!”沈临川低声呵斥了一声,石御林卫这才冷哼一声跟了上去。   几人找了块还算干爽的地儿躺下睡觉,几人睡得正熟呢就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沈临川立马被惊醒了,只见黑夜中有不少人影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沈临川第一反应是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身份,意图对他们不利,沈临川立马叫醒了睡着的几人,“有人过来了,快些走。”   余逢春几人赶紧爬了起来,也不分方向赶紧跑了起来,几人才跑了没多远就听见有人喊道:“在那呢!他们身上有粮!快去啊!”   沈临川暗骂一声,又怕余逢春有个什么闪失,拉着人跑了起来,余逢春有些上了岁数跑不大快,很快就被几个年轻的汉子拦住了,“把吃的留下来。”   “我们也是逃荒的,身上怎么会有粮食。”   “我呸,那狗蛋儿娘都喂狗蛋儿吃了,我亲眼瞧见的,还想骗老子不成!”   几个人说着就要上前抢夺,黑灯瞎火的连人长啥样都看不清,沈临川咬了咬牙说道:“动手!”   几人身上都带着匕首呢,谁敢上前生死不论!   沈临川几人一边杀退想抢夺的人,一边死命往前跑,不知道跑了过久总算是把身后的人给甩开了,躺在一片低洼地儿,沈临川大口大口喘着气。   身边的余逢春喘得更厉害,听着有倒气的声儿,沈临川赶紧拿水袋喂了过去,余逢春缓了一会让才不那么喘了,“多谢沈大人。”   天还黑得厉害,伸手不见五指,沈临川还能感觉到手上的黏腻,他有些烦躁地胡乱在地上蹭了起来,直到手上的黏腻感消失。   “石御林卫是不是你给那妇人吃得了。”   被点名的御林卫唉了一声,举起双拳直往头上砸,“都怪我没有听沈大人的话,险些害死了大家,我真该死!”   石御林卫懊悔不已,他不该不听沈临川的话,见那幼儿在啃母亲的手腕,这才动了恻隐之身,哪知道给他们招惹来了杀身之祸。   “我,我只是可怜那妇人……我,我没想到她竟然告诉了其他人……她说过不会的……”   沈临川听得这一拳头打了过去,“你何止差点害死我们,那对母子本来还有一线生机,现在怕是早已遭了毒手了!”   “怎么可能!”   “还差一日我们就能到渭阳县府,到时候你想救多少人不成,最快后日,就能把赈灾粮调到这小河村,你确因为一时心软害死了她们!”   石御林卫捂着脸痛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宁愿是她告了密,也不想她们母子因我而死!”   若是那妇人告了密,石御林卫挺多是咒骂两句那妇人不守承诺,若是因为他害死了那对母子,这让他一辈子如何释怀。   余逢春也叹了口气,“都不可轻举妄动了。”   沈临川说得对,现在这个时候给了那妇人一口粮,无疑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瘦弱的妇人哪里能保住那块饼子,定是争夺了一番,那么多人上手,就是今日不死,明日也亡。   又供了他们出来,怕是被人举着那幼儿要挟,不得以那妇人才吐露了出来。   沈临川听见那哭声心里更加烦躁,“好了,事情已成定局,休息好了就走,希望天亮能赶到渭阳县府,说不定还能混上一口赈灾粮吃。”   几人起来接着赶路,也不敢走大路了,只能挑着无人的小路一路朝北走着,沈临川借着树冠才没有迷失了方向。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就看见了渭阳县的城门,只是那城门还紧紧闭着,五人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等着明日一早官府施粥。   经过昨日一事,几个人心情都很是低落,坐在一起也都没有说话,天亮之后还能看见城墙上的水印,大概有两米那么高,洪水褪去,上面还留着水迹。   等到八九点钟就有官府推着粮食过来施粥了,难民纷纷围了上去,官府拿着长枪维持秩序,“都排好了,排好了!”   沈临川几人也混在了队伍里,说实话日夜赶路十来天了,连口热水都没喝上更何况吃上热粥了。   轮到沈临川几人的时候一人领到了半碗粥,里面的粥也没多少,领了粥去一边喝,喝完就去另一边,粥发完了才让人都一起走去另一边,倒是省得有人多领了。   余逢春看着那半碗粥叹了口气,“原本以为渭阳县会好一些呢,没想到这米都发霉了,你看还有谷壳子和石子,朝廷怎么会调这种粮食过来!”   吃了饭几人想进城看看,那知道守门的压根不让进去,谁要是敢往里闯直接乱棍往身上打。   余逢春气得不行,大声叫嚷了起来,“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啊!”   “是啊,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啊!”   “放我们进去,放我们进去!”   “放我们进去,放我们进去!”   冲在前面人被打得倒在了地上,后面的人不敢往前挤,本来就吃不饱没什么力气,没一会儿就被守城门的衙役给驱赶开了。   暂时进不去县府,沈临川几人也只能坐在城外面,沈临川问着身旁的人,“兄弟,你来这几日了,这渭阳县府为什么不让进去啊,我表姑妈在县府,我还想投奔她呢。”   “别说了,之前是让进去的,进了这县府说不定还有好心人家赏口饭吃,乡下的农田都被淤泥盖住了,房子也倒塌了,这渭阳县有城墙护着,里面水还少些。”   “那里面怎么样了?小兄弟你咋进去的,我也想进去找我表姑母。”   “里面好着呢,看着没啥影响,我呸,咱乡下人家都要饿死了,那里面的人还好吃好喝的,就是里面的米价贵得厉害,但要是能进去就是让俺买上一把米也好呀。”   “就是不知道咋了,前几日衙门的人把县府里面的灾民都给赶了出来,不让在进去了,只在城外面施粥。”   沈临川隐约知道了为什么,怕是赈灾使的行踪都被人看着呢,就连那把御赐宝剑也在马车上高高挂着呢。   县府内,吴县令正看着人打扫街道呢,“那边那边,也给收拾干净了。”   师爷跑了过来,吴县令背着手问道:“余大人他们到哪了?”   “还有三日就到我们渭阳县了。”   “嗯,如了在渭阳县的地界儿就派人迎一迎,别让他们去了不该去的地儿。”   “放心好了大人,知道怎么做的。”师爷谄媚地围了过来,“大人,这街是不是扫得太干净了些?”   “不弄干净些,怎么能让余大人看见本大人的辛劳和治理有方,少了那些流民碍眼果然顺眼多了。”   “大人说得是,只是余大人进城一看里面连个流民也没有,这好像不大合常理,洪水退去,地上肯定是有泥土的,怎么能扫这么干净,大人,咱应该留些灾民进来,那粥也要厚厚的。”   吴县令一想也是,“还是师爷有法子,快快快别扫了,赶紧撒些土上去,还有放一些灾民进来,别弄这么些,就说是咱镇赈灾治理有方,咱这难民才没有这么多。”   沈临川几人打听了一上午还真打听出来了些事,原来是那吴县令为了迎接使臣,这才把灾民给赶了出来。   另一个御林卫说道:“这渭阳县本来就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县,若不是这次定河从这决了口了,怕是不少人连这个地儿都不知道,那吴县令是个举子,花了些银钱这才任了个县令。”   这三个县府的一些重要的人,御林卫早就给摸了个一清二楚,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余逢春哼了一声,“粮食应该早就调过来了,粥那么稀,周边各镇竟然没几个施粥,饿殍遍野,这姓吴的怕不是把赈灾粮给昧了去!”   “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没那么大的胆子。”沈临川想了一会儿说道:“这赈灾的粮现在不知道去哪了,周围几个县府的粮早就调了过来了,现在得赶紧想法子运粮食进来。”   余逢春也知道这个理,“周围几个县府怕是借调不上来了,没有陛下的手谕,就算是离得远的县府,也不敢借调粮食过来。”   “我知道有个地儿能借。”   几个人纷纷看了过来,“哪?”   “南陵州府,钱家。”   几人还在想法子进城,谁知道下午的时候突然开了城门要放灾民进去,沈临川赶紧拽着余逢春往前挤,好不容易才入了城,后面哭嚎声一片,沉重的城门也关上了。   沈临川回头看去,只听见差役叫嚷,“县令大人有令,各自返回原籍!”   留在外面的灾民不仅不让进来,还被差役驱赶着让离开这地儿,余逢春气得眼睛通红,恨不得拿那宝剑把狗官给宰了去!   沈临川四人进了城,在城里转了起来,只见每家米铺子前都排着长长的队,米价更是高得离奇,京城的米价贵,一斗米三十文多些,这边竟然一斗米要三百文!   排队买米的队伍里还有一些刚入城的灾民,希望用手上不多的银子买些米,还有一些难民围在米铺子前,争抢着掉落在地上的米粒,还有灾民拽着自家的哥儿女娘要往窑子里卖,哭喊声一片……   “那么多粮食都到了哪去了?”余逢春看着灾民的惨状,心下痛恨不已。   户部征调了三万石粮食用于三县的赈灾,怎么也不会饿死这么多人,不仅这渭阳县内的米价贵儿,就是旁边没受灾的地儿米价儿跟着涨了不少。   四人在城中悄悄查访,一时间也打听不到什么,倒是第二日的米粥稠了不少,里面也没有石子和稻谷壳这些了,三人也总算是吃上顿好的了。   县府内,县令大人正在大口大口吃着肉,吃得一嘴的油腻,又去了库房看着用成箱成箱的银子,吴县令搓了搓手,这可都是他的青云梯呀。   闹灾好呀,闹了灾他就发财了。 第143章   几人在城中三日, 粥是一日比一日得好,第三日赈灾使入了城,御林卫骑着马匹威风凛凛,余大人让御林卫去碰头, 到时候他们混上马车。   御林卫很快带回了消息, 马车已经进了县府后院, 等天黑就能进去了,御林卫守得严实,只说是余大人路上得了热症,暂时歇上一日,第二日再见县令。   吴县令搓了搓手, “师爷,你说这余大人怎么不先见本大人, 别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会, 一起跟着的还有御医,日日都去马车把脉,那余大人的马车是咱看着进了县府的,走得路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大人放心好了, 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等本大人高升了, 到时候少不了师爷你的好处。”   “多谢大人了。”   “饭食可都安排好了,余大人一路辛苦了,吃上可不能短了去。”   “大人不可,大鱼大肉上去了不好,不若上些青菜豆腐, 也显得大人清廉。”   吴县令哈哈笑了起来,“师爷,还是你有法子,对对对,不能上大鱼大肉,本大人可是个清官。”   入夜之后沈临川四人就入了县府后院,余大人一脸的怒气,当即就把其他四位翰林院大人给叫了过来,询问他们路上的见闻。   这外面有御林卫守着呢,也不怕外人听了去,整个院子都被围得水泄不通的。   一位翰林大人说道:“到了受灾的县府,一路上都有人施粥,灾民也都安排妥当。”   罗青山阴沉着脸说了他们一路的见闻,卖儿鬻女,饿殍遍野,野狗争道而食,简直是惨不忍睹。   其他四位翰林院大人原本还脸上带着轻松之色,觉得这三县的赈灾做得不错,没想到两拨人看见得竟然不一样,心里顿时沉了下来。   “明日看了各镇调拨的粮食再说。”   几位大人各自散去了,沈临川躺在舒适地床上一时间睡不着,他穿惯了柔软的棉布料子,里衣后来有钱了也换成了绸缎的。   现在再睡在这柔软的床榻上,沈临川一时间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家夫郎还有两个小家伙。   不仅他睡不着,在家的周宁最近也睡不着,日日都在为沈临川挂心,除了沈临川进京赶考那次,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也不知道沈临川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吃的喝的,可别碰见了什么匪徒,沈临川说有陛下的御林卫跟着呢,应该没什么事吧。   想着想着渐渐睡了过去,梦里梦见沈临川骑着马回来了……   沈临川一早睁开了眼睛,余逢春也早早起来了,衙门里的差役送了饭过来,早饭是素包子米粥,配上一碟子小咸菜。   余逢春已经问了昨日吃得什么,那会儿是青菜豆腐,这吴县令倒是会演,余逢春冷哼一声抓着包子吃了起来,和前几日一直啃干饼子比起来,这暄软的包子简直是人间美味。   吃了饭余逢春就叫了吴县令出来,只见那吴县令穿着件沾了泥点子的官袍,面容有些憔悴,看起来倒是个真干事的。   余逢春心中冷哼了一声,这老小子倒是个惯会做戏的,“吴县令这阵子赈灾辛苦了,我们一路行来,看着各地都有官府的人救济,难为吴县令了。”   吴县令叹了口气,“多亏大人您过来了,下官这阵子着实忙得分不开身。”   余逢春也懒得和他演戏了,当即让拿了账簿要看一些各县各镇都调配了多少的赈灾粮,吴县令赶紧让人拿过来了,这各个镇发了多少的赈灾粮上面可都写得一清二楚的。   余逢春拿过来翻看了起来,朝廷陆陆续续调了三万石粮食过来,渭阳县受灾严重分得了一万五千石,各镇分下去怎么也得有个几百石。   余逢春看见了清溪镇的名字,上面写了清溪镇有多大,人口多少,下面有多少个村,调配了多少粮食过去。   这账册上分明写了清溪镇的赈灾粮已经发了下去,谁知道竟然闹得那地横尸遍野,余逢春吸了口气,把账册给了沈临川几人传阅,“都看看。”   沈临川和其他几人也都看了起来,按照这账册看,各镇的分配极为合理,就是到底有没有发下去,发下去了多少,那也就这吴县令自己知道了。   沈临川扫了一眼那憔悴的吴县令,眼底乌青一片,怕是昨儿一夜没睡特意熬得,那双手倒是白皙干净,刚看见手掌上连个茧子都没有,呵。   这赈灾粮都是就近几个县府调过来了,最快的三日内就送了过来,晚的也七日内送到了三个县,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又是谁吃得一肚子的油水的!   余逢春站了起来,“带我们去县府看看。”   “哎,大人您请。”   吴县令赶紧去前面领路去了,只见县府内衙役正有条不紊地给灾民施粥,那粥煮得很稠,又去了城外,那边也在施粥,甚至连安置的窝棚都有。   若不是沈临川前几日还被拦在城门口进不来,怕真就被骗了,这吴县令倒是做戏的一把好手。   沈临川低声和余逢春说道:“大人,这城外的灾民少了不少。”   “哼,怕是被这姓吴的赶走了不少。”   城里城外转下来看不出来什么破绽,这姓吴的倒是瞒得挺好的,余逢春夸赞了几句,又说想去附近的镇子去看看。   吴县令心中一惊,“大人放心好了,各镇早就安排妥当了。”   “就清溪镇吧,那个镇我看着离县府近些。”   吴县令暗中摆了下手,让师爷赶紧去找人通风报信去,这过去得一个多时辰呢,走在前面的话来得及把粥给煮出来了。   沈临川早就看穿了吴县令乱动的手,也暗中叫了御林卫前去拦截,那就看谁跑得快了。   余逢春突然要去看周边的镇,把没有准备的吴县令打了个措手不及,余逢春也没停留,让赶了马车过来就要去清河镇。   吴县令擦了擦汗赶紧跟了上去,马车上沈临川和余逢春说了刚发生的事,余逢春点头,这沈临川做事细致又周全。   马车一路赶到了清河镇,吴县令坐在马车上直擦汗,不是说让施粥了嘛,怎么连个冒烟的地儿都看不见!   这路边倒是躺了不少的快饿死的人,看见有马车过来,盯着那高头大马眼珠子都红了,有胆子大的想上前抢东西,被护着的衙役那棍子都打翻到一边去了。   一直到了清溪镇都没看见施粥的,倒是这沿途的灾民看见了不少,到了清溪镇,一众人直奔镇衙门而去,里面竟然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吴县令直擦汗,“许是都下去赈灾去了,我让人去找找。”   “不用了,老夫自己找。”   余逢春摆了下手,陛下给他的御林卫可不是吃素的,当即就让人找去了,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引着众人到了一间屋子。   隔着门板都能听见里面的调笑声,御林卫想上去踹门,被余逢春给拦住了,只听里面在说粮食还剩了多少。   “咱清溪镇一共就发了五十石,还不够咱塞牙缝的。”   “大人,我看那铺子里的米都快卖完了,你得想想法子呀。”   “我能想个屁的法子呀,县令大人就给了那么多,你上去要啊!”   吴县令上前一把推开了门,“大胆,竟敢诬陷本县令!”   只见里面镇令和衙役正在吃酒,大鱼大肉,还叫了歌姬过来助兴,气得余逢春上去就是一脚,“拿下!”   一看余逢春身上的紫色官袍,镇令腿都软了,“大人饶命,饶命啊!”   他是听说了朝廷要派人下来赈灾,但都是京城中下来的贵人,在县府看看就是了,哪知道往他们小小的清溪镇跑啊!   吴县令也噗通跪了下来,“大人,冤枉啊,那各镇的粮食都是足足地发了下去了,定是被人给私吞了去!”   余逢春冷哼一声,“问问不就知道了,清溪镇那账册上记着发了二百五十石下去,我刚怎么听见就只有五十石!你两到底谁给吃了去!”   镇令连连磕头,“大人,大人,确实只发了五十石下来啊!”   “为何不去赈灾!”   镇令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御林卫上去就斩断了他一根手指,疼得那镇令满地打滚,“我说,我说,被拿到了米铺子了,已经卖完了,卖完了,大人饶命啊!”   余逢春气得怒而拍桌,“放肆!把那姓吴的一道给捆了去!”   吴县令也赶紧磕头,“冤枉啊冤枉啊大人!”   镇上已经早就没了粮食了,米铺子里还在高价卖米,余逢春摆了摆手,“去,先把那家私吞的米铺给抄了,先去施粥去。”   余逢春留下来位翰林善后,几人又匆忙赶回了渭阳县,一路上吴县令被牵着马后,还没入城呢就被人拿石头给砸了,连马匹都受了惊,“狗官!狗官!”   前面不少灾民拦住了路,就知道这些当官的要回来,既然他们活不成了,那这些狗官也别想活了!   一批一批的灾民想冲上前,御林卫和带的衙门的人手压根就拦不住,吓得吴县令连滚带爬地往马车后面躲,“救命啊,救命啊!”   那些刁民想吃了他!   马车被拦着无法行走,连他们都要都要受到牵连,余逢春出来安抚民众,“大家听我说,听我说!”   一块石头朝着余逢春砸了过来,好在沈临川眼疾手快给他拉开了,但人实在是太多了,石头土块树枝什么的都丢了过来,尽管有御林卫和衙役拦着,几个人身上也被砸了好几下,还有一个翰林院的大人被砸破了脑袋。   “狗官!”   “狗官,还我们的粮食,还我们的粮食!”   余逢春急得不行,“大家听我说,我乃圣上派下来的赈灾使!今日一定会给大家讨回来个公道!”   沈临川也拔出了剑,“谁还敢上前!”   “我呸,什么赈灾使!和那鱼肉百姓的狗官一样,怕是吃了喝了就走了!”   “就是就是!”   “给我们吃的,我们要活命!给我们吃的!”   沈临川一把把拴在马车后的吴县令给扯了出来,“大人,为今之计也只有杀了这狗官以平民愤了!”   吴县令被吓得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吴县令,“就是他!那个吴狗官!”   “杀了他!”   “杀了他!”   余逢春出身书香世家,又是帝师,景和帝为表重视这才派过来赈灾,之前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觉得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不由深深叹息了起来。   “推出去!”   沈临川松开了手上的绳子,把吴县令直接给推到了灾民堆里,灾民蜂拥上前撕扯了起来,没一会儿地上就只剩下了滩血迹。   几个翰林院一同过来的同僚没忍住扶着马车吐了起来,这些灾民对吴县令恨之入骨,生生把人给咬死了!   余逢春脸色有些发白,手上拿着御赐的宝剑又好生安抚了一番,众人这才给让了道。   回去之后众人脸色都不大好,余逢春拿出渭阳县的堪舆,一人分了几个镇让下去赈灾,这头等大事就是粮食,没有粮食怎么赈灾啊!   去县衙的粮仓一查,里面早就空了!唯独剩下吴县令私库里的八十万两白银!   现在就算有白银也买不来粮食啊,那城中米价昂贵,现在买粮食那就是便宜了那些奸商。   吴县令虽然死了,但师爷还在呢,之前想去通风报信早就被御林卫给捆了起来,那师爷是个贪滑的,为了活命全给交代了出来。   原来调过来的赈灾粮大多数被吴县令卖给了米铺子,米铺子又高价卖给城中的百姓,这才闹成如今这副样子。   “姓吴的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上面还有什么人?”余逢春问道。   “这这,说是要买官的,虽是分下来了粮食,但还要给上面上供啊。”   “先带下去,看好了,日后带上京师。”   余逢春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渭阳县的灾情不仅有天灾还有人祸。   这师爷供了不少的米铺子出来了,余逢春让衙役先抄出来一批粮食出来,先分给各镇去赈灾,怕人从中舞弊,每个镇还都派了翰林院的大人下去。 第144章   就算是这样抄出来的粮食也不多, 各个镇调拨过去也才够撑上两日的。   余逢春气得直拍桌子,那些粮商不仅不配合,还故意隐藏粮食,最后只好把各家管事的给抓了去, 这才抄出来一些粮食, 那装粮食的袋子上还写着是哪个县府调过来的粮, 是抵赖不得的。   御林卫已经飞鸽传书去了京城,三县受灾,情况远比报上来的严重多了。   沈临川也日日忙得脚不沾地,要巡视各镇的赈灾情况,又要着人收敛尸骨, 为了防止起瘟疫,尸首入土的时候都用撒上石灰。   那边定河决堤的口子还没有堵上, 定河旁日日有征调过来的民兵背着装了土石的麻袋往水里扔, 离得近的镇子还泡在水里呢!   余逢春看着忙碌的堤坝直能叹气,“这水何是能堵上啊!”   沈临川想起他看过的水灾防治方法,“大人,用土包堵无用,要下木龙和埽岸。”   “那是何物?”   “用巨木横岸, 架设成木桩子护岸,叫木龙,另外用榆树柳枝编成巨网, 用长竹为骨,填入碎石堆在堤坝薄弱之处。”   余逢春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喜色,“临川的法子好,快着人去下木龙编埽岸!”   定河河边调过来的不仅有各县的驻防兵,还有征调过来的民兵, 人是不少就是这口子怎么都堵不上,就怕这天又下雨了,到时候更是堵不上了。   沈临川下去安排去了,又让铁匠速去打了滑轮过来,一会儿要调木龙入水。   百十来个汉子扛着巨木而来,朝着决堤口扔了过去,又用滑轨吊木桩竖着打入水中,决堤口总算是堵住了一些。   余逢春大喜,“快,能近人了,扛土包上去!”   决堤口终于有法子堵住了,还有那快要决堤的地方就用榆树柳条编成的埽岸铺设上去,里面再填入碎石,重新加固了堤坝。   沈临川也是急得一头的汗,之前考科举为官他只是想着护家里人平安,真正见到了人间疾苦,不由觉得自己狭隘了。   眼看决堤的口子就要被堵住了,余逢春拍着沈临川的肩膀,“这次多亏了沈大人了,回京了我必会一五一十说与圣上。”   余逢春无比庆幸这次带了沈临川出来,一帮人都是富贵人家出身,唯独沈临川一个是乡野出身,简直是帮了大忙了。   余逢春叹息道:“枉我为帝师,到头来只知道那书本上的东西,哎。”   沈临川摇头,“我也只是尽力而为。”   那县令偷盗的官粮,卖与的铺子其中就有钱家的粮铺,他还欠着钱大志几条人命了,也是时候该还了。   沈临川正想着这事呢,就听见有人大喊了起来,“哥儿夫,哥儿夫!”   一个滚圆的人朝着堤岸跑了过来,见沈临川面色不好立马改了口,“沈大人。”   余逢春问道:“这是?”   钱大志普通跪了下来,“小人钱大志,特意过来送粮食。”   余逢春记得,入城之前沈临川就让石御林卫找钱大志借粮食去了,这粮食送过来了可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忙把人扶了起来,“钱东家辛苦了。”   钱大志不敢站起来,这些年他没少同流合污,这次户部调粮食,那掺了砂石的粮食有不少是从钱家的粮食铺子出来的。   “小人这次先带了十万石粮食过来,可以支撑上几日,后面的粮食也很快就过来了。”   余逢春拉着人,“钱东家快些起来。”   钱大志砰砰磕头,“小人有罪,不敢起。”   钱大志举着袖子开始抹眼泪,举着账本一五一十说了起来,他们钱家是南陵州府最大的粮商,这些年没少和户部的大人勾结中饱私囊。   这次定河旁的三县受灾,户部有从钱家借粮,说是借粮日后再还,上面下来的大人交代了借出去的粮食里面掺了谷壳砂石,高价买粮,得到的银钱都上供了。   余大人看着账本上的名字气得不行,原本想拉着钱大志起来,没想到这人也是鱼肉百姓的其中一位。   钱大志砰砰磕头,“小人知道罪大恶极,愿意倾家荡产赈济灾民!求大人宽恕!”   沈临川也开了口,“大人,这人现在还不能动,各县现在已经调不出粮食,只能先用钱家的粮食赈济。”   “先起来吧,有多少粮食速去调来,日后回禀了圣上再做定夺!”   钱大志这才起来了,举着袖子直擦汗,钱家早已外强中干,如其最后被人蚕食了还得背锅,不如现在散尽家财以求自保。   余逢春看向沈临川,钱大志交上来的账册有不少京官的名字,没有沈临川的名字,“这人你认识?”   “回大人,下官不敢欺瞒,这人是下官算得上连襟。”   钱大志也赶紧说道:“大人,小人虽然和沈大人是连襟,但他从来没有从小人这得了什么好处,请大人明鉴!”   余逢春摆了摆手,“速去办你的差事,你这犯得可是杀头的大罪,办好了或许能留上你一条命。”   钱大志赶紧办事去了,他早已让各铺子的管事押粮过来了,他也不想死啊,但上头一层层京官压着,上一代就纠缠在一块了,他想脱身都不得。   “沈大人可是想保他?”   要不然怎么会提前没入城的时候就让石御林卫去找钱家去了,钱家行事不地道,勾结户部中饱私囊,这可是大罪!   就算是如今将功补过,也不见得能保下这颗项上人头,他一路和沈临川行来,早已了解沈临川的为人,到了渭阳县又亲力亲为赈灾,怎么会和这种人搅和在一起。   沈临川撩起官袍跪了下来,“下官欠他们钱家的命。”   沈临川一五一十说了周芳姐儿当初救了他家夫郎和孩子的性命,这恩情不得不还,余逢春把人给扶了起来,“本官不该疑你。”   “求大人入京之后替下官保住钱家人性命,下官愿用自己的功劳来抵。”   余逢春拍了拍沈临川的手,“尽力而为。”   京师那边已经收到了飞鸽传书,景和帝气得不轻,没想到户部竟然有人勾结,天灾加人祸,害得三县饿殍遍野!   现在那地又起了匪患,景和帝派兵去镇压,名单上的人一一入了牢狱,等他师父回来了在做商议。   周宁擦着桌子,听见客人说着渭阳县的事,“听说了嘛,那地起了匪患,陛下已经调兵过去了。”   周宁不由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沈临川已经去了快月余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临川在三县忙得脚不沾地,钱大志调过来粮食之后局面稳住了不少,但有些人趁机聚众为盗,有的地方还起了瘟疫,平匪赈灾除瘟疫修固定河堤岸,每个人都瘦了不少。   南陵州府,周芳姐儿在和钱老夫人争夺管家权,钱老夫人瞧不上周芳姐儿,自从周芳姐儿回了钱家老宅,钱老夫人没少给她使绊子。   周芳姐儿也不是吃素的,“老娘告诉你,虽然老娘出身乡野,但有个有出息的兄弟,听说入了翰林院了,天子近臣,你也敢欺负我!”   “哼,你既然有那出息的兄弟,为何从没见过帮过咱家。”   周芳姐儿哑然,按理说她还救过宁哥儿的命呢,沈临川进京为官,是该帮扶她家一二才是,却没个音讯,难不成沈临川周宁两人忘恩负义!   周芳姐儿嘴上是个不肯吃亏的,“我呸,那是沈临川他忙,你若是敢动我,你看他能不能弄死你个老太婆!”   两人正在吵着架呢,钱家的闯进了一群官府的人,二话不说就抄起了家,周芳姐儿吓得大叫了起来,“你们做什么,做什么!”   “拿下,钱家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走!”   周芳姐儿顾念钱小花和钱满山,想跑出去找她的闺女儿子,被衙役按着给按在了地上,那人举着棍子就要打,领头的将领拦了下来,“上头交代了不可伤人。”   钱家被抄了个干净,钱老夫人和周芳姐儿刚还在争夺管家钥匙,这会儿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齐齐被推入了牢中,周芳姐儿扶着栅栏叫喊:“我闺女儿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没一会儿两个小孩也被推了进来,周芳姐儿赶紧把哭泣的孩子给抱在了怀里,“不哭了,不哭了。”   钱小花快五岁了,钱满山还不到三岁,被推到了牢里,害怕得直哭。   钱老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儿子呢,大志,大志哪去了,凭什么抓我们!”   “得了别叫了,你们钱家勾结京官受贿,还叫呢,等着哪天那刀落头上吧。”   周芳姐儿听人家这么说吓得面如土色,钱老夫人早就吓得晕过去了,周芳姐儿赶紧拽住了人家的衣裳,“我不知道,不知道,不关我们的事啊,大人,我们会怎么样啊?”   “这我怎么知道,钱家的奴婢仆从已经在东市变卖了,你家犯得杀头的大罪,要么一道砍头了,最好的结果就是钱大志被砍了头,你们没为官婢,这都是好的,谁知道呢。”   周芳姐儿吓得跌坐在地,她才过了几年的富贵的日子啊,就要被杀头了!   天杀的钱大志!到底是做了什么连累全家的事啊!   钱金花和钱满山还在哭,周芳姐儿给揽了过来,“天杀的钱大志,王八蛋!害得我的小花和满山都要跟着没命,他们还这么小啊!”   周芳姐儿现在一家四口都落了狱,钱老太太被吓得也没了往日里的张扬跋扈,缩在稻草堆里战战兢兢的,这下总算是老实了。   周芳姐儿也哭嚎了一天,她不想死啊!   看着两个还小的孩子,又打起了精神,不管是杀头还是没为官婢,好死不如赖活着,沈临川不是在京城做官嘛,她可是救过周宁的命啊,沈临川一定会救自己的!   周芳姐儿想到沈临川,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虽然入了牢狱了,也不见提审,饭食也比其他牢房好了不少,日日都有粗粮窝头和一个青菜豆腐。   周芳姐儿一把拽住送菜的人,“大哥,大哥,这饭菜是谁让送的,是不是沈临川,是不是他?”   “松手,我哪里知道,上面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要是不想吃就给端出来。”   周芳姐儿赶紧松了手,这东西,或许真的是沈临川给他们送得呢,她可不想死啊。   周芳姐儿在牢里战战兢兢了好几日,见一直没有动静,吃食也没少过,渐渐安下了心,坚信沈临川肯定不会不管她的,她可是救周宁,就算不管钱大志的死活,她和她的两个孩子沈临川不能不管啊。   沈临川在渭阳三县待了将近两月,灾情已经稳住,但重新恢复起来怕要个一两年。   三个县中,渭阳县县令贪腐已被灾民打死,三阳县的县令被盗匪击杀,三个县令只剩下一个,只能暂时由翰林院接受。   匪患平的差不多了,瘟疫也压了下去,沈临川一行人返回来京城,搜集上来的罪状由余逢春亲自呈了上去。   户部撸了一杆子人下去,景和帝没想到这最大的头子竟然是张昌言!   余逢春叹了口气,“如不是这次定河决堤,怕是还查不到张昌言,户部的官吏和粮商勾结良久,贪腐成风!”   景和帝性子虽然柔和,但大事上绝不含糊,当即牵扯到的官员粮商一律抄家问罪,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   其中要杀头的就有钱家,余逢春按住了钱大志的名字,“这个人,老夫想为他求情。”   “老师?”   “钱大志是奸商不假,但这次多亏了他及时送过来了粮食稳住局面,请陛下从轻处理。”   “那就钱家一家没为奴籍,流放三千里。”   小太监推门进来了,“陛下,沈大人在外面跪着呢。”   “沈大人在外面跪着做什么,快请进来。”   沈临川在这次赈灾中功不可没,景和帝想提一下他的官职,刚好户部现在有不少的空缺,刚好把人给调过去。   沈临川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景和帝很是喜欢沈临川,亲自下来要把人扶起来,“爱卿,这是做什么。”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可是为了钱大志的事?老师已经和我说了,钱家这次也算是将功补过,但钱家所犯之罪实在是罪不容恕,沈爱卿不要开口了。”   “臣自请贬官渭阳县,求陛下宽恕钱大志一家。”沈临川重重磕了下去。   沈临川昨日才到了京城,连家都没有回,让人回家报了平安,就一直留在宫中议事,现在连他家夫郎和孩子的面还没见到呢。   钱大志已经入狱了,他还欠着周芳姐儿的人情,不能不还。   “沈爱卿这是何必呢。”   景和帝叹了口气,那县令也不过是个九品官,外地官员三年一京察,那地儿现在穷得什么都没有,到了那地就是吃苦的。   沈临川执意要保下钱大志一家,景和帝念在沈临川有情有义,又愿意拿这次自己的功劳换,沈临川由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贬为了从八品的渭阳县县令。   钱大志一家只没收了家产,三代不得科举。   沈临川从大殿出来的时候松了口气,总算是把钱大志一家给保了下来了。   今儿日头不错,沈临川出来就看见了安平县主跪在地上哭闹,安平县主看见沈临川出来瞪了他一眼,“是你害得我爹要被问斩,是不是你!”   沈临川抬脚走了,张昌言已经定下来秋后问斩,景和帝怜惜安平县主年幼无知,接入宫中抚养。   沈临川现在无事一身轻,快步回家去了。   周宁昨儿就知道沈临川已经回来了,只是直接入了宫,他等了一夜人都没回来,今天也没心情去面馆了,暂时给关了去,在家一直在等沈临川。   周小煜和周晏晏在院子里拿着风车玩,现在两个小家伙走路已经稳当了不少,已经不用人扶着走了,就是有时候会抢东西打架。   沈临川还没走到门口呢就听见了两个小家伙的笑声,沈临川也不由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抬脚进了院子,“宁哥儿。”   周宁抬头一看赶紧站了起来,“沈临川!爹,沈临川回来了!” 第145章   沈临川握住了周宁的手, “宁哥儿,我被贬官了,我们怕是要离开京城了。”   “沈临川,你瘦了, 没事就好。”   周大也赶紧出来了, “临川回来了, 赶紧进屋歇着,受苦了这一阵,我让人杀鸡去!”   院子里又是一阵忙活,沈临川给说了钱家的事,周宁点了点头, “应该的,不在京城就不在京城, 我们去渭阳县也好, 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好。”   沈临川被贬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听说他这次赈灾立了大功,没想到没有升反而遭了贬斥。   当日沈临川连升三级何等的风光,现在也只是个小小的从八品渭阳县县令。   “你说那沈临川会不会和钱家有什么牵连,钱家这么有钱, 他沈临川能干净了?”   “别瞎说,小心祸从口出,这次去赈灾可是余大人去的, 余大人是帝师,他能包庇沈临川不成。”   叶景兰也听见,气得他把手上的折子丢了过去,又一把拉住那人的胳膊,“你不是说沈临川和钱家有勾结, 走,和我去御前说说去,若是那沈临川有罪,那陛下岂不是头一个包庇纵容他的!”   那人吓得腿都软了,“叶大人,叶大人,我只是说笑的,说笑的,您别放在心上。”   “说笑,有你这么说笑的吗,你要是不服,大可上折子参沈临川一本,背后做什么小人!”   那人不敢在说什么,拱手连连讨饶,叶景兰哼了一声这才走了。   沈临川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陛下亲自下的旨,户部从上到下察了一个遍,牵扯的官员悉数落狱,沈临川不仅拿自己的功劳,还自贬为渭阳县县令,这才保住了钱大志一家。   岂容他人在背后诋毁了去!   谁要是在背后乱嚼舌根,叶景兰也不是吃素的,有一个是一个全给参了一本,看他们还在背后乱说。   渭阳县那边还有好多灾后重建的事要做,马上第二茬庄稼就要下了,要是再不下,那冬天可就难熬了。   今年头一茬庄稼颗粒无收,现在只能靠朝廷赈济,若是耽误了第二茬庄稼下种,那到了冬天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呢。   沈临川只在家住了三日就准备启程了,现在渭阳县虽然安定了下来,但还不大安稳,沈临川怕周宁过去有什么闪失,就约定了等那边彻底太平了就把人给接回去了。   一同过去的还有罗青山,罗青山见过三县的惨状,也请调为三阳县的县令,虽然罗青山也是县令,但是是升了从七品过去的。   周宁抱着两个小家伙送沈临川离开,沈临川也舍不得,但那边的事还没处理完,“最快秋收的时候我就能接你过去。”   “好,你放心去做就是了,我和爹在这能有啥事。”   这次和上次去赈灾不一样,那边已经太平了不少,粮食都是按户发了下去,足够撑到秋收的时候。   匪患也镇压了下去,只是水患刚过了两个来月,沈临川怕瘟疫没清干净,两个小家伙年岁又小,这才让留在了京城。   周宁这次也放心不少,脸上带着笑送了沈临川离开。   张小意也带着罗青团儿挥挥手,等马车不见了影子一起去了周宁家,“那边也没啥事了,到时候安稳下来了我们就能过去了。”   周宁嗯了一声,“沈临川说渭阳县那边第二茬庄稼要种红薯。”   “红薯,那是什么东西?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是田庄上种的,已经种了三年了,沈临川说繁育出来的种藤这次让送到了渭阳县那边,有了红薯,百姓冬天就不会挨饿了。”   周宁和张小意说了什么是红薯,张小意很是惊讶,“一亩地竟然能种出来这么多啊,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两人坐在院子里又说起了周芳姐儿,张小意说道:“这次周芳姐儿也算是惊险,差点脑袋都要掉了,牵扯进来的王家和马家,都是秋后问斩,家眷全都没为了官奴。”   这次周芳姐儿能平安无事,周宁也松了一口,之前芳姐儿还救过他呢,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   南陵州府牢狱内,周芳姐儿在里面都关了一个多月了,虽然有吃的,但东西也就那样,好在两个孩子都没有生病,年岁这么小要是在这个地儿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她婆母倒是病了一场,周芳姐儿把手上的镯子撸了去换了药,吃了两副药这才好多了,就是精神头没之前那么好了。   就这么一直给关着,周芳姐儿也急,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她们一家都被关了这么久了,沈临川就算离得远也应该知道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牢房里很是闷热,她日日在里面担心两个小的生病,还好没有生病。   周芳姐儿正坐在地上给钱金花理头发呢,锁门的铁链哗啦响了起来,这么多天了,这牢门还是头一次打开,这一开,不是生就是死。   周芳姐儿一把护住两个孩子,“大人,可是要提审了。”   “出来,出来吧。”   “大人,是要去哪呀?”   “哪那么多话,赶紧出来!”   周芳姐儿牵着两个孩子出来了,还朝后面喊了一声,“娘,走了。”   外面的阳光照在脸上,周芳姐儿一个多月都没见到太阳了,突然见到这么好的日头不由掉下了眼泪。   她心里战战兢兢的,也不知道让她们出来做什么。   狱卒把人推出来扭头就走了,周芳姐儿这才反应过来她们是被放出来了!   周芳姐儿大惊大喜,搂着两个孩子哭了起来。   “可是周夫人,走吧。”   前面一个脸生的汉子牵着马车,周芳姐儿有些防备地问道:“你是谁,是不是大志过来接我们了?”   “我是周家田庄的护院,沈大人写了书信,小的好几日前就在客栈等着了。”   周芳姐儿擦了擦眼泪,“沈临川果然记着我呢。”   马车一路朝着开平县而去,周芳姐儿叹了口气,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这开平县,曾经的富贵仿佛做了一成梦。   开平县离南陵州府没多远,十来日月就赶了回来,马夫把几人给送到了桃花村,钱大志一身粗布衣正在院子里生火呢,呛得他直咳。   钱金花下了马车头一个跑进了院子,“爹!”   “小花!”   周芳姐儿也牵着钱满山进来了,朝着一脸高兴的钱大志邦邦就是几捶,“死鬼!你是怎么弄得,害得我们差点被杀了头!”   周芳姐儿擦了擦眼泪,“瘦了。”   钱大志举着袖子给周芳姐儿擦了擦眼泪,“都在呢,都在呢,都在呢就好。”   马夫把人送到桃花村就回去了,这桃花村就在周家田庄下面,离得没多远,沈家哥嫂按照信里说得,给钱家买了所小院又置办了几亩地,以后钱家就在桃花村扎根了。   经此一番,钱大志两人的感情更亲厚了起来。   周芳姐儿撸起袖子拿过来了锅铲,“老娘都好几年没做这粗活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嫁给了个种地的,也不知道这做饭的手艺生疏了没有。”   钱大志嘿嘿笑着在一旁搭手生火,“在牢里没受苦吧。”   “窝头青菜豆腐,倒是比其他人吃得好了不少。”   “沈临川和我说了,他是请了余大人亲自写信给知府,这才对咱家多加照拂,那余大人可是皇帝的老师呢,这面子可够大的。”   “你个没良心的,到底犯了什么事,害得我们娘三差点掉了脑袋。”   钱大志一五一十给说了,这是连钱老太太都不知道,上一代人他们就和京城那边有联系,到了他这代想脱手都脱不开,人家当官的捏死他个商人跟捏死个蚂蚁似的。   又说了渭阳县的事,他可是把所有能弄过来的粮食都弄过来了,又有余大人和沈临川作保,这才只没收了家产。   “其他牵扯进来的大粮商可都是砍了脑袋,家眷也成了官奴,咱家现在能全须全尾的团圆,也不容易。”   听钱大志这么说,周芳姐儿才松口气,“我就知道沈临川不会忘了咱家的。”   钱大志叹了口气,“沈临川为了咱家的事贬出京城了,现在去那渭阳县做县令去了。”   周芳姐儿擦了擦眼泪,“还说你们钱家有钱风光,到头来还不是靠我们周家才活了过来,以后都不许对我叫嚷。”   “那是,那是,我娶了你可算是娶了个福星回来。”   周芳姐儿举着铲子翻菜呢,突然想到了什么气得把锅铲给扔锅里了,“钱大志,你当初娶我不会是,其实是看中沈临川吧!”   钱大志心虚不敢说话,那会儿确实是看中了沈临川,这是他钱大志这辈子做得最划算的生意了。   周芳姐儿一把揪过钱大志的衣领子,“好啊,还真是,我说我长得又不漂亮,你一个粮食铺子的东家怎么就看中我了!原来是因为这呢,沈临川那会儿是案首,在白鹿书院又是拔尖的!”   “娘子放手,放手,我快被你给勒死了。”   钱大志虽然瘦了,但还是个胖子,被衣领勒着差点喘不过来气。   周芳姐儿抬手就是一巴掌,“好啊,钱大志,你差点害死了老娘,还有金花满山!”   钱老太太在一旁不敢吱声,钱家败落了,全靠周芳姐儿才活了性命,她现在在周芳姐儿面前更是不敢吱声了。   钱大志连连讨饶,“娘子我错了,我错了,当初是这个主意,但后来,后来这不也有了夫妻情谊了。”   “我呸!你从头到尾都是算计老娘!”   周芳姐儿气得扭头进屋了,“钱大志,做饭去!”   “哎哎哎,我这就给娘子做饭。”   现在一家都成了平头百姓,一家五口抱团过日子了,钱大志刚开始是打着寻靠山的主意娶了周芳姐儿,后来也渐渐有了情谊,有了钱金花和钱满山,更是没了其他念头。   只求一家人能平安就行了,这桃花村好呀,以后粗茶淡饭,人都齐全就好。   钱大志无比庆幸当初他拐弯抹角找了个好靠山,心里越发感激沈临川。   沈临川现在应该都已经在渭阳县了吧,也是被他们钱家连累了。   沈临川去了渭阳县,罗青山去了三阳县,两个人一到任就忙得跟陀螺似的,虽然定河堵住了缺口,赈灾粮也都发下去了。   但今年头一茬麦子都被埋在泥土里,颗粒无收。   官府发下来的粮食也只够饿不死,发下来让种地的庄稼有的人家还偷偷给吃掉了,现在得赶紧把第二茬庄稼给种下去,要不然耽误了秋收,到时候更是酿成大祸。   沈临川早就给田庄那边去了信,让田力把田庄上繁育的种藤都给送到渭阳县这边,让镖局押过来,沈临川到任没多久,红薯苗就送了过来,田力亲自跟过来的。   沈临川看着拉过来百十来车红薯苗,忙活了好几日了,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喜色,“一路上可还算平安。”   “碰上了几伙流寇,以为是押送的粮食,想上来抢都被镖局给打退了去。”   “好,辛苦了,快进屋吃饭去。”   “哎!”   沈临川让人去隔壁县喊了罗青山,要把红薯苗分过去一半,罗青山没见过红薯藤,像麦子稻子都是种子种下去的的,这看着不像粮食倒是像菜。   “这真的能种出来庄稼?”   “能,在田庄上已经种了好几年了,所有地都种上肯定是不够分的,一家就只能分上一亩地的,剩下的就种苞谷,足够吃到明年了。”   “好!我信沈兄。”   沈临川教了罗青山这红薯怎么种,分了一半给他,眼下就要忙着安排种第二茬庄稼了,为了防止发下去的种粮被吃了,沈临川下了严令,若是到时候谁家的地空了,那就罚苦役,看谁家还敢吃了种粮去。   沈临川又叫了各镇的镇令,说了下种子的事,这红薯大家伙都没见过,有的镇令不敢种,“大人,就算是一家只种上一亩,但那可是一亩地啊,若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可是要饿死人的。”   沈临川下了重誓,“若是这红薯结不出来什么东西,我沈临川愿意革去官职,永不为官!”   几个镇令这才没说什么了,他们都是认识沈临川的,都是老熟人了,沈临川在渭阳县赈灾,事事亲力亲为,和那些只知道鱼肉百姓的官不一样。   一个老镇令站了起来,“都听沈大人的,沈大人的为人大家伙难不成还信不过,若不是沈大人借过来了粮食又堵住了定河,现在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呢。”   “对,都听沈大人的!”   “多谢大家了,请大家务必辛苦一阵,一定不要耽误了今年第二茬庄稼的收成。”沈临川拱手说道。   “沈大人放心,我们一定每个村子都走一遍。”   红薯种藤发了下去,各镇的镇令带着种粮回去了,到时候发到各个村子,一家必须种上一亩这叫红薯的,其余都种上苞谷,谁家地要是荒了,那就去填定河做苦役去!   渭阳三县这次受灾,朝廷给免了五年的赋税,没了赋税,到时候家家有余粮了,人口也能上去了。   沈临川也天天往各镇跑,视察农桑,务必保证不要把地荒了。   现在的乡下还一片荒芜,房屋都被洪水冲垮了,有年轻劳力的人家忙着重新做土胚房,有的人家就只在原来的院落上搭建了草棚子住着,放眼望去一个个都面黄肌瘦。   沈临川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朝廷的赈灾粮只能保证饿不死,吃饱是不可能,要填饱肚子还得靠自己。   沈临川亲自下田教民众怎么种红薯,这一抹绿色在荒野上格外的亮眼,渐渐的绿色连成了一片。   能坚持到秋收就行,到时候吃饱了就有力气做房了,冬日里也不用忍受寒冷的侵袭了。 第146章   沈临川在田间地头忙活了一个多月, 渭阳县下面的十五个镇他都走了个遍。   原本有些镇令觉得沈临川年轻,读书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哪里懂这田间地头的事,见沈临川亲自挽着袖子下地, 身上一点都没有那些当官的骄矜, 心里越发佩服了。   现在庄稼虽然种下去了, 但村子里不少屋子还没有做起来呢,乡下绝大多数都是土坯茅草屋,没几家能盖得起青砖房的。   那土屋子被水一泡,十家有八家都得倒的,好在朝廷每个月都会发上一些赈灾粮, 搭着野菜吃也饿不死了。   好在现在夜里也不冷,睡在外面也没事, 有能力的人家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做房子了, 没有能力的人家就先住在茅草棚里,一切都渐渐好了起来。   第二茬庄稼种下去之后,沈临川也暂时能喘口气了,等到了秋收就好了,到时候能吃饱了, 家家户户都有力气做房子了,冬天也不会受冻挨饿了。   渭阳县的事不少,之前灾荒闹得厉害的时候, 有的地方还起了匪徒流寇,虽然镇压下去了,但鸡鸣狗盗之徒也时不时发生。   沈临川还要忙着捉贼,修整官道,断官司, 只希望早早把渭阳县治理好了,能早早地把他家夫郎给接过来。   罗青山和他离得近,两人时常互通书信,三阳乡那边的情况和渭阳县差不多,那会儿发水的时候,那边灾情还轻一点呢。   罗青山很是高兴地和沈临川说,种下去的红薯长得极好,而且叶子吃起来细嫩软滑,虽然还没到九月收割的时候,但这会儿都已经暂时能吃个半饱了。   沈临川看着罗青山的书信也很是高兴,到了秋收的时候,大家的日子就能好过起来了。   京城那边他也和他家夫郎没断过书信,那边也一切安好,只是他想他家夫郎和小崽子想得紧,恨不得早早能把人给接过来。   转眼到了九月,天也不那么热了,苞谷叶子已经黄了,红薯也长得把土都顶破了。   田间地头又热闹了起来。   沈临川穿着一身粗布短褐准备出城去城郊看看,还没出门呢就有衙役过来递名帖了,“大人,外面有位自称姓余的大人。”   沈临川认识的姓余大人就一位,名帖还没打开看呢就快步出去了,外面果真站着余大人,只是穿着一身朴素的长袍,身旁还站着一位牵骡子的小童。   沈临川快步迎了上来,“余大人。”   余逢春拍了拍沈临川的肩膀,“你小子,瘦了,也黑了些。”   沈临川时常往田间地头跑,大夏天的人也晒黑了一些,沈临川笑了,让他想起大学考驾照的时候,那会儿也是晒得黑不溜秋的,过了冬人才又白了过来。   沈临川不在意这些,黑的白的,要不是余逢春说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笑着把人往衙门里请,“余大人,你怎么这身装扮呀?”   这一身粗布衣裳,脚上一双黑布鞋,身后跟着个牵骡子的小童,瞧着像云游的方士。   余逢春笑着捋了捋胡子,“沈大人呢,你怎么这一身装扮?”   “余大人来得巧了,正准备下地看看呢,就换了身方便干活的衣裳。”   “那好呀,我就不去你这衙门了,走,我和你一道下地去。”   沈临川笑着应了下来,原是打算骑马过去的,快一些,这会儿余大人过来了,又让人给换成了骡子,两人骑着并道而行,身后跟着县城主簿和七八个衙役。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余逢春感叹了一句,“短短几个月再来这渭阳县,都不一样了。”   余逢春伸手指着茂盛的田地,“咱夏天过来的时候,这地里的庄稼全都被泥沙给盖住了,一眼望去,除了那树还能看见个绿,地上连杂草都给盖住了。”   “是呀,一转眼这今年马上都要收第二茬庄稼了。”   “是你的功劳,这地呀,我一路行来,没看见荒废的。”   沈临川轻叹一口气摇头,“虽是都种上了,但这次定河决堤伤到了人口,百姓靠着赈灾粮也吃不饱,大人您看,那村子里还有人家的房子没垒上呢。”   “能做成现在这样已经不容易了,我瞧着这庄稼长得都挺好的,朝廷又免了五年的赋税,这庄稼一收下来就好多了。”   提到这个沈临川也松了口气,可不是呀,这庄稼总算是快要收了,这几个月渭阳县的老百姓也不容易,饭都吃不饱,但地又不能荒废,若是荒废了那可真是要冻死在冬天了。   若是这茬粮食没种好,那到了冬日又冷又饿,百姓吃不饱肚子,饥寒交迫可是要闹出人命的,到时候恐怕又祸乱四起。   他想着的是让老百姓吃饱了有力气垒房子了,这样能平安度过冬日,到了来年春日青黄不接的时候也能吃上口饭。   老百姓想得是不想挨饿受冻,要不然冬日不好熬呀,尽管这几个月肚子都吃不饱,但也知道有力都留着往田里使,要不然更难。   沈临川问道:“余大人,你还没说你怎么这身装扮来渭阳县呢。”   “我呀,和陛下请辞游历了,这大半辈子都困在书册之上,才知道这真正的民生要自己去看,等游历了几年再回京城,到时候再看着书上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余逢春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沈大人说得及是,老夫前半辈子读万卷书,下辈子要行这万里路喽。”   余逢春出了京城就一路边走边看,白天了解风土人情,晚上的时候就点着灯写游记,他打算写好之后呈给陛下看,也让陛下知道这下面的老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   都熬到秋收了,沈临川也总算暂时能缓口气了,这几个月他实在是忙得脚不沾地的,农桑要视察,案子要审理,盗贼要捉捕,河坝要巡视,房屋要督建,淤泥要清理……   好在渭阳县渐渐稳定了下来,等过了秋收就能接他家夫郎和小崽子回来了。   沈临川想到这不由笑意更浓了,他指着一块地和余逢春说道:“大人来得也巧了,刚好这地里有个新奇的庄稼要收了,大人一道过去瞧瞧。”   余逢春来了兴致,“走,瞧瞧去。”   余逢春这一路行来也认识了不少庄稼,来到渭阳县地界儿也看见了隔三差五种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原以为是菜呢,也就没放在心上。   沈临川来的是大河村,下了骡子就领着余逢春往地里去,蹲在地上把红薯秧给拨到了一边,“大人看看。”   余逢春也蹲了下来,只见那土里埋着什么东西,把地都给顶裂开了,都能看见里面露出的红皮东西,“这看着到像是什么果子。”   沈临川把土给扒了扒,让里面的东西露出大半,“大人,这是红薯,今年种藤不够,一家就只能种上一亩,收了这一季,来年各家就能多种上几亩了。”   “红薯?倒是没听说。”   沈临川给红薯是从哪来的,一亩能产多少斤,余逢春听着大喜道:“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有了这红薯老百姓说不定就能填饱肚子了!”   没想到来了这渭阳县,沈临川竟然给自己这么大个惊喜,当即决定等着红薯收了给陛下送过去两篓子过去。   沈临川嗯了一声,“定河决堤后卷上来的泥沙把原本的良田都盖住了,肥力供不上,大人看一旁的苞谷地就知道了,定是要减产的,这红薯不同,耐干耐寒,就算是沙土地都能成活。”   余逢春说道:“今年各地都不大太平,渭阳三县入了夏就暴雨不停足足下了十日,定河决了,三个县都淹了,南边的平陵县又发生了地动,又死伤了数百人,北方游鞑族又时常骚扰地边。”   余逢春叹了口气,“新任的游鞑王前一阵入了京,想和我们大丰通商,并求娶一名公主下嫁,陛下已经允了,让安平县主来年春日和亲。”   沈临川没想到这去和亲的竟然是安平县主,原本以为张昌言落了大狱,安平县主被接入宫中教养,没想到竟然要去和亲了。   边外哪里能和富贵的京城相比呢,安平县主过去了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各地渐渐有了些动摇江山的言论,说陛下上天不佑,人心不稳呀,现在有了这红薯,大肆推广开来,那是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呀!”   两人正说着话呢,旁边的苞谷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里面传来呵斥声,“谁呀!我不过是拉泡屎,你们就敢偷老子的红薯了!”   那苞谷叶层层叠叠的,人蹲在里面都看不见的,那人走得急,话音刚落就钻了出来,手上还拎着裤子没系好呢。   只见是个半大小子,一脸的怒气,以为人家偷他家的红薯呢。   沈临川也看了过去,那小子一看原来是县令大人呀,忙慌手慌脚的行礼,“县,县令大人!”   两只手行礼,那手一松裤子又掉了下来,那小子又手忙脚乱拽裤子,脸红得都出了汗了,嘿嘿傻笑站在那,“我,我以为是贼呢。”   沈临川拍了拍手上的土站了起来,“这地还要看着?”   “回,回大人,这不是马上就要秋收了,肚子都饿了小半年了,这现在谁家都常常往地头跑,俺娘怕地里红薯被人家偷了,时常叫俺过来转转。”   说着那半大的小子挠了挠头,“不瞒大人,这红薯俺家已经刨了一些出来了,又甜又软,能饱肚子,俺妹子最是喜欢了,要不是俺娘不让吃那么多,她都要来刨红薯哩。”   沈临川也笑了,“那就好,我看着红薯藤都快老了,这几天都快能收了。”   “是哩,是哩。”   见沈临川要走了,那小子忙刨了一棵出来,追着给沈临川送了上去,“大人,您拿回家吃,要不是您让种这红薯,我们哪能吃上这好东西了。”   沈临川没有推拒给接了过来,刚好余大人过来了,蒸出来让他也尝尝,“多谢了。”   “大,大人客气了,要是俺娘知道俺不给您尝尝俺家的红薯,她回家非要抽俺一顿不行。”   那小子笑得一口大白牙都露了出来,沈临川把红薯放在了布袋子里,又拿了一个苹果丢给那个小子,那小子笑得更高兴了。   沈临川一行人也骑着骡子走了,在田间地头转了一圈,又去村里看看各家房屋都怎么样了,村长要留饭,沈临川哪里肯的,这现在各家吃得都还是赈灾粮呢,推拒了一番就走了。   看着如今村子里渐渐热闹了起来,余逢春看着高兴,“这都是你的功劳,想起几个月前那会,哎。”   “会好起来的。”   到了衙门沈临川把红薯给了后厨,一半让蒸出来,一半让抓把米煮锅粥,晌午饭就一碗蒸红薯,一碗红薯粥,一道小炒肉,在搭上一个炒青菜。   余逢春吃着那红薯赞不绝口,“果真是个好东西。”   原本余逢春打算在这住几天就要去其他县看看,现在打算在渭阳县住到过了秋收再走,到时候买上两筐红薯给陛下送过去尝尝。   如了秋天就凉了下来,就连路边的草都有了倾颓之意,地里的苞谷叶子也黄了,红薯藤上也有了黄叶,各家各户都全家出动,田间地头热闹了起来。   秋收的时候沈临川和余逢春二人时常去转转,听着小孩子的欢笑声,余逢春脸上也露出了笑,会好起来的。   各家各户都有一亩地的红薯,当初种的时候有人怕这东西长不成,有的人家还不大乐意种,还是镇令下来劝村长,村长劝农户,这才让每家都种了上去。   村长家也有一亩地的红薯,这会儿正热闹地在地里刨红薯呢,就连村长家七八岁的小丫头都高兴得在帮忙。   沈临川也想早点知道这一亩地红薯能种出来多少斤,在田庄上那会儿一亩地差不多能种出来四千斤,到了这就不知道了,土壤不一样,渭阳县刚发了水,沙地多些,肥力也差上一点。   沈临川挽起袖子也下地去帮忙,村长赶紧阻止,“大人,这么多人呢,您站着就成了,哪能让您下手呀。”   “无妨,我也是田间地头长大的,这些活儿也是做惯了的。”   沈临川说谎不带脸红的,他哪里做过几年活儿呀,也就到了周家之后做过几年,沈临川已经麻利地拿着锄头开始刨地了。   余逢春看着眼热,这村长家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两个儿子都成了亲,还有两个不大的孙儿,这会儿都在地里呢,不大的一块红薯地里站满了人。   余逢春也下手帮忙干活,村长听说这位年岁大的是京城来的,更是惶恐了,只让他帮着把红薯藤给割掉就行了,他的小儿子小闺女还在一旁帮着把红薯藤给抱一边去。   半晌的功夫,一亩地的红薯都给翻了出来,两个不大的孙儿看着满地的红薯流口水,偷偷捡了小的在衣裳上擦擦就啃了起来。   村长满脸笑意地看着假装看不见,想吃就吃点,难得今儿丰收。   衙门的人也帮着把红薯给装竹篓里,一篓一篓给称了出来,村长目光灼灼看着堆成小山的红薯,一亩地的苞谷丰年的时候能有个八百来斤,麦子有个五百来斤,这一堆的红薯看着不少呢!   村里不少人也跑过来看,自家的红薯也都翻出来,都想知道这红薯有多少斤。   人手多,没一会儿就全给称了出来,“一共四千五百斤!”   “多少?多少?”   “四千五百斤!”   “啥?四千五百斤!”   围看的村民热闹了起来了,嘴上纷纷说着四千五百斤,还有人问了句,“真的假的,我老头子长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头一次见这么能结的庄稼哩。”   “真的,真的,你刚不都瞧这称的,是真的!” 第147章   各家各户都兴奋了起来, 还有没开始刨的赶紧回家刨去了,这个冬天说不定比往年都要好过呢!   余逢春也激动得红了眼眶,没想到沈临川竟然找到了这么个好宝贝!   秋收这一阵余逢春日日往村子里跑,附近几个村子让他跑了一个遍, 沈临川干脆偷懒让余大人帮自己督促秋收, 他手上还有一堆公务要处理呢, 反正人都在这,不用白不用。   余逢春很是乐意,看着各家各户的墙头都挂上了金黄的苞谷,那红薯也堆成堆,饿了好几个月的人们脸上都露出笑容, 小孩子终于能吃饱了,也有了力气追逐打闹了。   “栓子, 你家今儿开始盖屋子呢?”   “可不是, 你家啥时候盖呀?”   “也是这几天,现在肚子吃饱了,也有力气盖屋子。”   “可得快点了,现在天冷了,在睡窝棚冷得慌。”   “那是那是。”   余逢春远远听着人家的交谈声, 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现在各家各户都热闹,磨粮食的磨粮食的, 翻地的翻地,下种子的下种子,做屋子的做屋子,村里村外都是一派热闹之象。   秋收一过沈临川就给京城那边去了信,派了四个衙役帮他去接人, 沈临川想他家夫郎想得紧,恨不得那马车长了翅膀把人给带过来。   沈临川在忙着秋收,周宁那边已经在路上了,小面馆那会儿已经买了下来,就找了个掌柜的帮忙照顾,周宁几人带着家当朝渭阳县赶了过来。   一路上周大都很是紧张,生怕半路遇见了贼寇,那渭阳县可是刚遭了灾,谁知道啥情况呢。   衙役笑着说道:“周老丈放心好了,我们这渭阳县现在太平着呢。”   到了渭阳县的地界儿周大也不敢掉以轻心,天不黑就找了人家借宿,衙役也都是穿着短打,有人问就说是探亲的。   一路上倒是平安,又稳稳当当走了两日就赶到了渭阳县,周宁一路上见田间地头都有人在忙着呢。   这会儿地里的庄稼都已经收了,放眼望去都是平地,有人在拉犁翻地,有人拿着锄头敲土块,小孩子在刚翻过的地上追逐嬉闹,若不是还有倒塌的房屋还没搭起来,周宁都觉得这地儿没有遭过灾。   周小煜和周晏晏也扒着窗子往外看,“小爹,人~”   周宁摸了把周小煜的脑袋,“一会儿就能见到爹了,想你爹不想呀?”   周小煜周晏晏齐齐扑到了周宁身上,“想爹!”   两个小家伙嘻嘻哈哈闹了起来,周宁也笑了起来,他也想沈临川,去年五月渭阳县遭了灾,那会儿沈临川跟着去赈灾,到了京城就住了一日就上任了,算来也有快五个月没见过人了。   还好秋收之后他们就过来了,要是冬日的话沈临川肯定不让过来,两个小家伙年岁小,天冷了赶路容易得风寒。   马车没一会儿就入了城,外面也更热闹了起来,吆喝声响了起来,周宁心里也激动了起来,总算是能见到沈临川了。   衙役走在旁边隔着窗子说道:“郎君,马上就到了,往前走就是县府大街了,那是我们渭阳县最热闹的街道了,咱县衙门也在那。”   “嗯。”周宁应了一声。   周大也放松了下来,这一入了渭阳县他就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个什么,现在终于到县城了,一路平安。   两个小家伙一听见外面的热闹声更是坐不住了,两个小家伙到了明年二月就两岁了,现在知道哪里好玩那个好吃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听见外面那么热闹,坐了半个月的马车了就想下去,被周宁一手一个给拉住了,“坐好,要不小爹生气了,一会儿告诉你们爹,谁不听话就不抱谁。”   两个小家伙这才老实了下来,周晏晏坐在软榻上,小手乖乖放在膝盖上,“要爹抱~”   “好,那就听话不许闹了。”   马车停了下来,早有衙役先一步去禀告去了,沈临川也算着日子呢,也就这几日过来,日日都要去衙门看看,看有没有他家的马车过来。   衙役过来禀报的时候,沈临川正在批公文呢,听见衙役跑过来说他家夫郎过来了,手上的毛笔都劈叉了,赶紧放下来笔往门口跑去。   沈临川这一跑,当差的衙役以为发生了啥大事也跟着跑了过来,到了门口呼啦啦站了一片。   沈临川站在县衙门口往街边望去,哪里有马车的影子呀。   赶前一步来报信的衙役忙说道:“大人早着呢,估计还得一炷香的时间呢,小的骑马过来的,快。”   后面捕头衙役哗啦啦跟过来一堆,“大人,可是哪有什么事!”   沈临川只顾着看前面呢,回头一看身后跟了一二十个人,沈临川额角微跳,“没事没事,你们接着去忙,我来接我夫郎和孩子。”   “大人的夫郎孩子要过来了呀!”   “是呀,一会儿就过来了。”沈临川语气里带着自豪,时不时地抬头往远去看去。   一听说沈临川的夫郎孩子要过来了,那些衙役更是不走了,“那我们也迎一迎郎君他们。”   主簿赶紧挥手道:“都站好站好了,一个个伸着脖子像什么样子。”   众衙役赶紧分列两班站好,沈临川扶额,“没你们的事,都去忙去。”   众人不依,非说要帮着迎一迎,沈临川哪里不知道的,他们就是想看热闹,沈临川板着脸都给轰走了,众人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走是走了,但没有走远,都躲在门后面等着看呢。   沈临川从五月初就来了渭阳县赈灾,后来又任了渭阳县的县令,之前跟着吴县令胡作非为那些人该下狱的下狱,该赶走的赶走,留下来的都是手上干净的。   另外又招了一些年轻汉子补了上去,衙门的人手是齐全的,也听沈临川的话,给他省了不少的事。   渭阳县的衙门年轻人居多,差役多是二十出头的年轻汉子,有的连亲都没成呢。   沈临川和他们吃过一次酒,听沈临川说他家夫郎多么多么漂亮,两个孩子多么多么可爱,不少人都会瞧瞧长什么样子。   “咱家县令可是探花郎,生得又俊俏,你说什么样的天仙儿能配上在大人。”   “我也想知道,咱家大人看上得是什么人。”   沈临川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等看见了家中马车快步迎了过去,周大赶着马车呢也看见沈临川了,拉着马车站了站。   沈临川喊了声爹,周大笑着应了。   “宁哥儿,小煜晏晏都好吧。”   “都好着呢,好着呢。”   听见沈临川的声音,周宁也撩开了帘子,沈临川看了过去,眼神交融见,沈临川心都要化了,“宁哥儿。”   周宁还没说话呢,身后就冒出来两个小脑袋,“爹啊~”   看见两个小崽子精神头很是好,沈临川更是高兴了。   周小煜已经好久没见到沈临川了,扒着周宁就要往下跳,急得不行,沈临川赶紧给抱住了,周晏晏伸着小手也要抱,沈临川一条胳膊上坐一个,“爹,宁哥儿,走,先衙门去。”   “哎哎。”   周大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往衙门里去他还是头一遭,他心里有些紧张,这衙门里面是啥样子呀,他们开平县的县令坐在衙门里开堂的时候很是威风。   衙门口不少人伸着脖子看呢,“看见了,看见了,大人抱着两个小孩呢。”   “看见大人的夫郎没,是不是长得貌若天仙?”   “没看见帘子放下去了。”   沈临川路过衙门口的时候轻咳了一声,吓得那些想看热闹的脑袋赶紧缩回去了,沈临川抱着两个小家伙一脸的骄傲。   他引着马车去了小门,他住在衙门的后院,县令都是住在那,他上面的吴县令喜好奢侈,后院弄得又大又宽敞,还建了个小花园。   马车直接进了院子,周大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要从大门进去呢,那么多人看着他还挺紧张的。   到了院子沈临川把两个小家伙放在了地上,手上想接他家夫郎下来,周宁不让他接,自己跳了下来。   两个小家伙虽然被放在了地上,但一左一右抱着沈临川的腿,周小煜更是想顺着沈临川的腿往上爬。   沈临川还想和他家夫郎说上两句体己话呢,奈何裤子都要被扯下来了,沈临川只好把人又给拎了起来。   看沈临川这有些顾不过来的模样,周宁笑着接过来了一个,沈临川这才腾出来一只手牵住了人,“走进屋,爹,快进来歇歇,箱笼什么的不用管了,让小厮弄就行了。”   沈临川早就着人把住得地方安排好了,衙门后院有十来间房呢,足够他们一家五口住了,田力也在这呢,后院他帮着管呢,今年过来送种藤,就留在了沈临川身边做事。   沈临川看见他家夫郎满心地欢喜,但两个小家伙缠人缠得紧,沈临川想说话都说不上的,赶紧让婆子拿糕点哄着吃上一些。   “这一路没遇见什么事吧?”   周宁摇头,“好着呢,一路平平安安过来了。”   “路上辛苦了,一会儿洗个澡吃了饭歇歇。”   京师离渭阳县半个月路程呢,坐马车过来也很是辛苦,沈临川让人好好歇歇,周宁看着沈临川,“你瘦了。”   “没事,眼下大事都忙完了,过了个冬就又养回来了。”   周大也附和着,“临川是瘦了,这渭阳县刚遭了灾,要忙得事多。”   “我把家里养得鸡都带过来了,我去给你杀一只补补。”   周宁心疼沈临川辛劳,说着起身就要杀鸡去了,沈临川拉住了他,“不急在这一时,让厨娘弄就是了。”   后院有一个粗使的婆子,一个做饭的夫郎,还有个小厮伺候茶水,另外还有田力,足够用了。   没一会儿小厮就过来说热水都准备好了,沈临川也起身了,“爹,你也去洗个澡舒展舒展筋骨,一会儿就吃饭了。”   “哎。”   沈临川和周宁一人抱着一个小家伙先给洗澡去了,两个小家伙碰着水别提多高兴了,小手拍着水弄得沈临川两人身上都是水,两人一人照顾一个给洗了出来。   又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裳,两个小家伙又香喷喷的。   沈临川还想帮他家夫郎洗呢,被周宁给赶了出来,“两个小的没人照顾着要闹,这里又没有熟人,一会儿哭起来哄不住,趁着日头好,你去带着在院子里晒太阳去。”   沈临川这才不情不愿带着人出来了,两个小家伙是高兴了,都伸着手要沈临川抱,沈临川给抱了起来,“你小爹呀,现在有了你们两都不心疼我了。”   周宁在屋里听得耳朵发红,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沈临川带着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玩了起来,衙门的后院又大又宽敞,比在京城租的小院大多了,上面还都铺了砖,两个小家伙可算是有地儿玩了。   沈临川让人买了不少的玩具,这会儿一股脑全给抱了出来,什么沙包毽子风筝竹球,往地上一扔让两个小家伙自己往。   两个小家伙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小沙包,沈临川陪着丢了一会儿,逗得两个小家伙哈哈笑了起来,寂静地后院热闹了起来,墙头上不少人伸着头往里看呢,看见两个小家伙闹着也笑了起来。   沈临川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咳了一声吓得那些年轻的小伙赶紧跑了。   “小公子和小郎君长得很真好。”   “小公子长得可真结实,小郎君也漂亮,咱家大人可真有福,等我成亲了也要生个漂亮孩子。”   “你呀,得了吧,你要想生漂亮孩子得找个漂亮的哈哈哈。”   周宁洗好澡也出来了,坐在一旁晒着太阳,沈临川挤过来偷亲了一口,周宁赶紧推开了他,“别闹。”   “没闹,这后院又没什么人,前面的人都不往后面来。”   后院是沈临川的住得地儿,他办公都是在前面,最前面是三班皂吏,一堂是审案衙门,二堂是典史主簿处,办公都在那,三堂就是沈临川住得地方了,平日里没有人外人进来。   没一会儿做饭的夫郎就端着上菜了,今儿是县令大人家的夫郎头一日过来,田力特意去街上买了肉回来,吃得也比平日里好上不少。   周大收拾好也过来了,他从自己房里走过来,“这后院可真大呀。”   “嗯,爹,你没事可以去前面转转,没事的。”   吃了饭沈临川抱着两个小家伙亲昵了一会儿,前面主簿就要有事要和他商量,沈临川又忙去了。   平常还不觉得这时间难熬,审案子批公文去田间地头转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他家夫郎来了之后,沈临川就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这天早早就黑了,他也好回去了。   自从秋收之后衙门的事就少了一些,沈临川也没那么忙了,一些小事能交给主簿的就让主簿去做,下了差沈临川就匆忙去后院了。   沈临川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爹和小厮哄着两个小家伙玩呢,看见沈临川回来了,两个小家伙哗啦啦跑了过来,你一句爹我一句爹,哄得沈临川嘴角都下不来。   “你小爹呢?怎么没看见。”   “爹,饭饭!”周晏晏伸手指了一下。   沈临川听懂了,他家夫郎做饭去了。   “等爹换身衣裳,一会儿去找你们小爹去。”   沈临川进屋要换便服呢,两个小家伙跟小尾巴似的跟了上来,沈临川门没关,由着跟了进来。   晌午头的时候沈临川哄了两个小家伙睡觉,这才去当差去了,两个小家伙醒来没看见他们爹又闹了起来,周宁哄了半天才给哄住。 第148章   周宁端了鸡汤过来, “回来了,吃饭了。”   “来了。”   周宁特意给沈临川炖了鸡汤,炖了一下午了,软软烂烂的, 就连两个小家伙都能跟着吃上一些。   周宁先给沈临川盛了一碗, 又把两个小家伙给塞到了宝宝椅里, 省得闹得他爹没法吃饭,又一人给弄了一些鸡肉糜让自己拿勺子吃。   “先歇歇,路上辛苦,一来就忙前忙后的。”   “我们路上走得慢不累,才几个月不见你就瘦了, 多喝两碗鸡汤补补。”   沈临川笑着应了下来,他家夫郎一片心意, 这鸡汤炖得格外的鲜。   饭桌上几人说着话, 现在渭阳县一切太平,足以平安度过这个冬天了。   饭桌上还蒸了一些红薯出来,沈临川给他家夫郎剥了一个,“尝尝这渭阳县种出来的红薯,我吃着比咱家田庄种出来得还甜一些呢。”   周大也尝了尝, “确实不错,听说这边是一家种了一亩,能出来多少斤呀?”   “前几日刚着人统计了, 差得人家一亩地有个三千七八百斤,最好的一家一亩地有个四千八百斤,平均亩产有个四千二多些。”   “那不错了,这渭阳县的地倒是蛮适合种红薯的。”   沈临川嗯了一声,“今年种藤不够, 早早就知会下去了,那红薯各家要留些好的出来,可不能都给吃了,要不然明年可就没有种子了。”   周大喜欢听这些农桑上的事,他田间地头长大的,之前在开平县的时候还能带着个徒弟杀猪买肉,到了京城那边一道照顾着家中的铺子,好几年都没下地了,越发想得紧。   沈临川几人在说红薯的事,远在京城的景和帝也收到了余逢春送来的书信,一同过来的还有两筐子的红薯,上面说了这东西怎么吃,一亩地竟然能收上四千斤!   景和帝震惊不已,若是有了这红薯,那就能解决不少人吃饭的问题,景和帝当即就招了一些大臣过来品尝。   景和帝卖了个关子,没告诉那些大臣这是什么东西,按照他老师说得,让蒸出来了一些,还有一些陪着粥来煮,又弄了一些点心出来,卖相很好。   大臣们正在家吃着晚饭呢,这会儿天都要黑了,匆匆被陛下招了过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今年可真是个多事之秋呀,一年接连出了不少的事,连谣言都出来,说是老天不佑景和帝。   这会儿匆忙被招见入宫,大家都以为那个地又出了什么大事呢,路上碰见了不由唉声叹气互相打听了起来,大家也都没问出来什么。   到了宫里了才知道是陛下请他们吃晚食,一连端上来几道没见过的菜,倒是和寻常宫宴上来的不大一样,而且看起来都是素的,更是弄得一帮子大臣一头的雾水。   景和帝心情极好,“朕今日得了个好东西,请各位都尝尝,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东西的。”   一桌上弄得菜有生的有熟的,各位大臣盯着盘子里的东西看了又看尝了又尝,都没有知道是什么东西。   景和帝笑着问道:“这东西吃起来怎么样?”   “回陛下这东西老臣从来没见过,入口甜软,入粥做出来点心都是极好的。”   “宋大人说得是,陛下,不知道这是哪个藩属国进贡过来的稀罕东西?”   景和帝让人把竹篓抬了上来,“都看看这东西,不是藩属国进贡上来的,是渭阳县那边送过来的,叫红薯。”   一听见渭阳县这三个字,众位大臣心里都是一咯噔,今年渭阳县那边的事闹得最大,没想到这会儿还能进贡过来这种稀罕东西。   有人不满地说道:“陛下,现在渭阳县的县令不是那沈临川,渭阳县夏季刚遭了水灾,沈大人不想着安抚百姓,到想着弄这些奇巧的东西进贡给陛下,博陛下喜爱,这……”   景和帝摆了摆手,“不是沈临川贡过来的,是老师让人送过来的,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老师说叫红薯,是沈临川从外地引种过来的,今年渭阳县一家都种了一亩,一亩都收上四千来斤。”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殿上热闹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又纷纷围着那一筐子红薯看了起来。   “怎么可能,什么庄稼能收上这么多斤。”   “是呀,简直是闻所未闻。”   “陛下,这可是真的?那沈临川可有夸大之嫌?”   景和帝也从高台上走了下来,“老师亲自看着秋收的,老师说得,难不成你们怀疑老师信口雌黄?”   听说是余大人说的,众人这才信服了,“陛下,这简直是我们大丰的福祉呀!”   “是呀,有了这红薯,那老百姓就能少挨饿了。”   景和帝也很是高兴,“老师说了,这红薯藤蔓嫩的时候也能当菜吃,红薯晒干了还能磨成红薯粉,揉成窝头,收了红薯藤蔓也不浪费,磨成粉也能吃。”   “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陛下,这红薯沈临川是从什么地方弄过来的?”   “老师说是沈临川偶尔在自家田庄上发现的,大批繁育了出来,今年渭阳县那边受灾,就全弄过去了。”   众人都称这是天佑大丰,跪下来口呼万岁,景和帝也坐在龙椅上握紧了龙头,今年各地流言四起,谁说天不佑大丰的,他景和帝也能做这中兴之君。   那沈临川果真是自己的福星,今年各地多有灾情,有了这红薯,老百姓能吃饱一些了,人口也上去,相应的税收也会上来,国库也能充盈了。   景和帝想起他的皇后,前一个月皇后诊出了身孕,这是天大的喜事,等明年秋日,他的皇儿就能出生了。   沈临川是个有功之人,自己也怜惜他,可惜了,为了钱家的事被贬了出去,景和帝想着三年后就把人调到京中。   景和帝连夜让户部派人驻到渭阳县,早日把这红薯推广开来。   第二天就让人往渭阳县那边赶,一同带过去的还有不少赏赐。   这些沈临川还不知道,余大人秋收过后就去三阳县那边游历去了,是带走了两筐红薯,说让人带回京城去了。   沈临川这会儿还在和他家夫郎亲亲热热说话呢,赶了半个月路了,歇息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沈临川和周宁也带着两个小家伙睡觉去了,两个小家伙好久没和两个爹爹一道睡觉了,洗了小脚上了床就开始乱爬了起来。   沈临川和周宁收拾好也上来了,沈临川已经找了看孩子的嬷嬷,今儿头一日怕两个小家伙不适应,就打算让先和他们睡一块。   两个小家伙直往沈临川身上爬,别看现在还没两岁呢,但两个小家伙分量不轻,周小煜这个小混蛋更是一屁股坐在了沈临川的肚子上,差点把沈临川给坐吐了。   周宁板下了脸,“都过来躺好睡觉,谁要是在闹就出去和嬷嬷睡。”   周小煜啊了一声手脚并用爬到了被窝里,周晏晏也躺了进来,乖乖往周宁怀里一趴,“小爹,睡觉觉。”   “嗯,晏晏最乖了,我们睡觉。”   周小煜不乐意了,“我,乖!”   “再闹你就不乖,闭眼,睡觉。”   周小煜忙闭上了眼,沈临川两人躺在旁边一人哄着一个,没一会儿两个小家伙就睡着了。   两人也总算能说上一些话了,沈临川问了他们在京城这几个月可还好,周宁问了沈临川在渭阳县这边怎么样,不知不觉蜡烛都燃了一半了。   “把两个小家伙送嬷嬷屋里去吧。”沈临川提议道。   周宁有些不舍,“夜里会不会哭,刚换了地儿。”   “那就放摇篮里,给推一边。”   沈临川觉得挺好的,踩着鞋子下了床把摇篮给搬了过来,悄悄把两个崽子给挪到了里面,周宁失笑一声,没见过这么霸道的爹。   沈临川把人弄走高兴了,朝着他家夫郎扑了过去,“快让我抱抱,你都不知道你不在这,我夜里睡觉都睡不好的。”   周宁像哄两个两个小崽似的拍了拍沈临川的后背,“不早了,睡觉。”   沈临川蹭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家夫郎这套动作怎么这么熟悉,刚两人就是这么拍两个小崽子的,沈临川一头黑线,拉着人躺在自己怀里这才满意了。   好久没抱着他家夫郎了,沈临川闻着他家夫郎淡淡的澡豆味格外的满足,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家夫郎身上是一股玫瑰花香味儿,分开好几个月了,那玫瑰花香味早就没了。   周宁身上火气大,现在早已入了秋,夜里睡觉得盖一床厚点的被子,周宁一来被窝里都暖和了起来。   沈临川闻着闻着下嘴啃起了他家夫郎的脖子,周宁不乐意地推了一把,“不许咬脖子,有印子。”   “不咬不咬。”   周宁刚有些困意被沈临川闹得又睡不着了,“睡觉,这几个月你辛苦了,别闹。”   “我就亲亲。”   沈临川也舍不得和他家夫郎胡闹,这一路赶来也辛苦了,沈临川抱着啃了半天,在一看他家夫郎早就已经睡过去了,沈临川失笑一声也吹了蜡烛。   一夜好梦,起来的时候两个小崽子还没起来呢。   沈临川吃了饭高高兴兴当差去了,连主簿都觉得今儿县令大人心情格外的好。   周宁来了之后日日给沈临川杀鸡炖汤,带过来的十来只鸡没过多久就少了一半,沈临川被补得一身火气,两个小崽子打包送到嬷嬷那睡觉,夜里就拉着周宁胡闹了起来。   入了秋之后沈临川就清闲了一些,沈临川还能有空和他家夫郎一道出去逛逛街吃吃渭阳县的美食,日子也过得舒心了起来。   没过久田庄那边沈家哥嫂就让人送了土仪过来,单是腊肉肉干这些都给弄了半车,鸡鸭鹅这些更是弄了不少,生怕沈临川他们在渭阳县这边吃不好,足足给拉过来了五大车。   沈临川都愣住了,“大哥大嫂这是恨不得把田庄给搬过来呀。”   周宁也想虎子小鱼他们了,“渭阳县离开平县近了不少,今年或许能回去过年。”   去年过年在京城没回去,两个小的年岁小,冬日又冷,两个小家伙快两岁了,周宁想着应该没事吧。   一同过来的还有一封家书,沈临川展开念了起来,上面都是沈家哥嫂问候,几个人问了一圈是否安好,还有虎子和小鱼单独写的信,说想小弟弟了。   沈临川嘴角带着笑意,“大哥大嫂还说今年要带着虎子小鱼来这过年!”   周宁也忙把信拿了过来,“真的?”   “真的,大哥说开平县离渭阳县近,冬日田庄上事少打算来这边看看两个小家伙,差不多腊月初就能过来了。”   周宁很是高兴,“大哥大嫂来了就好,要留他们在这住久一些才是。”   入冬之后沈临川工作就更清闲了一些,平日里做得最多的是审案子处理公文,田间地头暂时没有什么事了。 第149章   户部派过来的几位司农侍郎大冬天的赶过来, 衙役过来报的时候,沈临川吓下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把人迎进来了才知道了原来还是司农侍郎。   几个人很是激动, 围着沈临川就问这红薯到底怎么种怎么长的, 那藤蔓长什么样子, 沈临川被围着插不上嘴,“各位大人,各位大人,时间还长,先坐下来喝口水, 我慢慢和你们说。”   一同过来的还有一批赏赐,宫中的锦缎、棉衣, 还有一些小孩子的衣裳玩意儿, 这东西送到沈临川心坎里了,乐呵呵收下来让过年的时候穿。   入冬之后田间更是没什么事了,沈临川难得能偷会懒,繁育种藤也要等到明年春日天暖和的时候,他就先带着几个司农侍郎去乡间考察一番。   冬日天寒, 主要是下去看看各家的红薯有没有保存好,若是冻伤了红薯就坏掉了,最好的方法就是挖地窖给放入地下。   今年红薯高产, 不少人家为了留着明年种都不大舍得吃,还好第二茬粮食收下来了,混着干菜煮煮也能吃个大半饱,足够撑到明年夏收的时候。   到了腊月之后天越发冷了,屋里燃着炭火, 两个小家伙不许出去乱跑了,都给拘到了屋里玩,这哪里是拘得住的,周小煜不乐意拉着人非要去院子里玩。   周宁不许,“等你哥哥们来了,到时候就有人和你们玩了。”   信中说差不多腊月初就能过来了,周宁想应该就这几日他哥嫂就过来了,到时候家里也就更加热闹了。   现在家里不缺银钱使,每年清河镇那边有笔分红,还有田庄上种菜养猪,那边还有两间铺面一直收益都不错,京城那边那会儿也置了几间铺子收租,一年到头最小也能收上个千余两的银子。   周宁在盘算家里的银钱呢,周小煜拽着他就要往外去,见小爹不肯去,周小煜就迈着小短腿撩开了帘子,周宁把人给捉了回来,“外面冷,不许去。”   “啊,不要!”   周宁一看外面又落雪了,周小煜也看见了,小家伙很是稀奇,更是要闹着要出去玩。   沈临川裹着披风也进来了,“周小煜,你怎么又闹你小爹呢。”   周小煜小手指着外面,“出去,出去。”   “那把帘子打起来吧,就只能在屋里看,不许出去。”   沈临川让人把棉布帘子给卷了起来,这会儿才开始下,周晏晏一看没见过,也登登跑过来看雪,沈临川给拦了下来,“晏晏,不许出去,就在屋里看看。”   “大哥大嫂应该在路上了吧,落了雪路上都不好走了。”   “应该是,估摸着这两日就要到了。”   一大家子人好久没见过面了,算起来都有一年多了,也不知道虎子和小鱼变了没有。   周宁早两日就把屋子给收拾了出来,还让人帮忙给虎子小鱼做了两身新衣裳,宫里上次赏的料子好,周宁觉得他们只是个小官之家,穿出去有些招摇,索性就拿去住换了一些好料子的棉布。   没两日后门就被敲响了,田力打开门一开正是沈家一家子过来了,忙把门槛卸了让进了院子,“大人,郎君,沈东家来了!”   沈临川正在书房批公文呢,听见田力这么一喊也赶紧出来了,就看见他哥嫂笑盈盈地进了院子,“大哥大嫂!”   周宁也出来了,看见沈家哥嫂很是高兴,“大哥大嫂,快进屋,路上冷。”   沈虎子沈小鱼也从车里下来了,沈虎子一年多不见个头又蹿了起来,都已经是半大小子了,长得高高壮壮的。   沈小鱼今年也十三了,一直在县府读书,生得白白净净的,周宁想起他和沈临川刚成亲那年,两个小家伙都干瘦干瘦的,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沈临川把人往屋里带,屋里一直燃着炭火呢,一进来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沈大嫂好久没见过两个小家伙了,这会儿两个小家伙正抬头脑袋看人呢。   沈大嫂抱起了周晏晏,“都长这么大了,那会儿从家里走的时候连路都不会走呢,这会儿走路都这么稳当了。”   沈大哥看着两个小家伙也满心欢喜,“小煜,小煜,过来大伯看看。”   周小煜是个不怕人,人越多越高兴,沈大哥一喊就过来,喜得沈大哥笑得看不见眼睛,“跑得可真快。”   周宁也高兴,“小煜,晏晏,喊人,这是大伯,那是大伯娘,还有哥哥。”   “大伯!”周小煜脆生生喊了一声。   沈临川也哄着周晏晏喊人,“这是大伯娘,晏晏不是会叫嘛?”   “大……娘~”   三个字有些长,周晏晏平日里说话都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一下子三个字喊秃噜嘴了,逗得沈大嫂笑了起来。   倒是哥哥两字喊得极为顺口,周小煜是个人来疯,哥哥哥哥喊个不停,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沈大哥看了一圈没看见周大叔问道:“怎么没见周大叔?”   “爹去集市上逛去了,说最近天冷想买些羊肉回来了。”周宁说道。   沈大嫂一听,“那羊肉多贵呀,明年天暖和了咱田庄上也养上几头,长成了就给牵过来,也省得买了。”   几人正在屋里说着话呢,外面传来周大的声音,“是不是虎子小鱼来了?”   沈临川撩起了帘子,“爹,是虎子他们来了。”   周大托着箩筐回来的,里面放了一头刚宰杀好的羊,听说沈家一家四口来了很是高兴,“刚好,这羊刚让人家宰出来,咱晌午弄个暖锅吃。”   周大也进了屋子,沈虎子沈小鱼喊了声周姥爷,高兴得周大连连应了下来。   “路上冷不冷呀,这地上的雪都没化呢,可是辛苦了。”   沈大嫂笑着说道:“还好,穿得厚,这渭阳县离得近了不少呢,要不然今年都见不上呢。”   周大刚从外面回来,看见这次又拉了两车东西回来,“他大哥大嫂,怎么又弄这么老些东西过来,都是一家人。”   “都是田庄上的东西,这次多拉了一些炭火过来,这大冬天的炭火贵,反正咱自家田庄上有的是,就给拉了过来了。”   沈大嫂不觉得多,那田庄本来就是周家的田庄,她们只是费点心照看着,一应事务有下面的庄头帮忙做着呢。   四个小家伙去一边玩去了,几个大人坐在一块说着闲话,沈大哥在田庄上做木匠,县府那边有家铺面,手下带着几个老师傅,日子过得也舒心。   沈大嫂照看着田庄和两间铺子,两人把开平县那边的产业打理得红红火火的,丝毫不用沈临川他们操心。   沈大哥也喜欢种地,都是庄稼人出身一说起这个总有说不完的话,“田庄上现在养了二十来头猪,鸡鸭这些也有百十来只,地里种稻谷小麦豆子还有菜,一年下来有几百两银子呢。”   周大听得心热,越发觉得还是田庄好,他想了好几日了,犹豫了会还是说道:“临川宁哥儿,爹想这趟和你哥嫂一道回家去,爹想住田庄上。”   周宁头一个不愿意,“爹,你不想小煜和晏晏吗?”   周宁不想让他爹回去,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多好呀,他舍不得他爹。   周大搓了搓手,“这不是离开平县近嘛,爹夏天和冬天就来这边,一样的,一样的。”   沈临川原本还想劝劝,看样子他爹是想了很久了,“让爹过去吧,大哥大嫂也在那呢,有啥放心不下的。”   周大也说道:“就是就是,我半年在那边,半年在这边,一样的,我闲着浑身不得劲,还是下地干活有劲。”   周大这几年清闲了不少,之前在大杨树村的时候要杀猪还要照顾地里,现在一口一个被人家喊着老爷,越发想回田庄了,还是那自在,地儿大,看着稻谷抽穗,果树开花,瞅着就心里高兴。   “虎子现在木匠手艺怎么样了?”沈临川问道。   “还得几年才能成师父呢,这小子小时候不乐意学,现在倒是知道努努劲儿了。”沈大哥一说起这个都高兴了起来,“今年都十五了,是个半大小子了。”   沈大嫂也低声说道:“这放在乡下都是该相看的年岁的,今年都有媒人上门了,我和你大哥的意思是十六七先订着,等过了两年在成亲,总觉得虎子还不够稳重。”   一旁陪着弟弟们玩的沈虎子红了耳朵,沈大嫂瞧见偷笑了起来,都知道害羞了。   沈家一来院子里越发热闹了起来,沈大哥喜欢和周大坐一道说田庄上的事,沈大嫂则和周宁坐在屋里说说闲话做些针线活,四个孩子叽叽喳喳围在一团玩。   周小煜可有人玩了,最喜欢缠着沈虎子,因为沈虎子会雕木头小玩意,什么小鸡鸭子老虎小鸟,周小煜一股脑全给抱在了手里。   临近过年的时候要给各家送节礼,清河镇那边也就周小南和王老夫子家还有沈大嫂的娘家那边,沈大嫂临走的时候就备好的礼单了,让人照着拿就行,早个三五日就能往清河镇那边送了。   这边渭阳县要送节礼的就多了,要给三阳县那边的张小意送,还有一帮子下属也要送一些,还好沈大嫂今年让送了不少的土仪,也不用另外再买了,各家送过一些就好了。   有了沈大嫂在这给沈临川省了不少心,她大嫂把东西分分,各家节礼就给备了下来。   到了除夕,家中更是热闹了,沈临川亲自下厨做饭置办了一桌出来,又拿出来了一坛子陛下赏赐的羊羔酒,伴着爆竹声一家人热热闹闹围在一起吃饭。   又是新的一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