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alpha争夺的人妻beta 作者:黄豆炖猪皮 文案: 穆言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beta,他乏善可陈的人生里唯一值得骄傲的,好像就是有一个天之骄子般的alpha爱人。 大城市的出租屋里,灯光昏黄,二人的喘息交叠在一起。陆崇脸上的汗滴落的时候,穆言望着他好看而又熟悉的眉眼,有些走了神,在心里偷偷算着要多久他们才能在这座城市里买下一间八十平的房子。 接到养父债主的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给陆崇炖鸽子汤。陆崇最近睡眠不好,鸽子汤安神。 他那时不知道陆崇其实是和家里吵架偷跑出来的小少爷,债主讨要的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晚上的酒钱。 * 遇到商祁越是意料之外的事,穆言醒来就已经出现在了男人的床上,他浑身无力,又热得厉害,像是发烧了一样。 商祁越似乎把他的反抗当成了做戏,并不理会他的哀求。 第二天穆言醒来的时候,腰肢疼得厉害,白皙纤长的颈子带着暴虐的咬痕,浑身上下都是alpha留下的痕迹。 看到穆言在浴室里边哭边清理甚至想要拿手机报警的时候,男人才似乎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商祁越并没有哄人的习惯,从来只有人费尽心机想要爬上他的床。但是今天他难得地伸手给眼前的beta擦了擦眼泪。 “别哭了,我不知道你是被迫的。你跟着我吧,你家里的事我会解决,钱也不会少你。” 穆言流着眼泪,小声啜泣着地说了什么。 “男朋友?”穆言的手机锁屏适时亮了起来,商祁越看着屏幕上笑得温柔害羞的穆言和他身旁的那个人,戏谑地笑了笑。 * 再见到陆崇的时候,是在陆家大小姐的生日会上,穿着白西服的男人长身玉立,身旁围着好几个气质容貌具佳的omega,像是一群漂亮的白天鹅。 商祁越附在穆言耳边,说想不到吧,S市陆家的小少爷,连那点小忙都不愿意帮你。 陆崇的目光似乎无意地往这边扫了一眼,和从前的任何一天一样清冷疏离,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入他的眼。 但是商祁越得意地看过去时,那人捏着红酒杯的手暴起了明显的青筋,几乎要把酒杯捏碎。 然后留下一地像血一样的红酒。 商祁越没有等到宴会散场就带着穆言离了席,因为心情好的缘故,他比平日还温柔许多,可是穆言却颤抖得格外厉害。 “怎么哭得这么可怜啊,宝宝。” 观前指南: 1.攻还有炮灰攻都洁,被举报怕了现改为阶段性1v1,新来的宝宝可以翻翻评论区 2.文案里说的受普通是他自己视角的,其实小言是漂亮宝宝,还是高材生,当然攻也都很帅,纸片人不可以不好看 3.v前随榜更(一周五更)v后日更,麻烦大家点点收藏拜托啦 内容标签:都市豪门世家天之骄子业界精英成长ABO 主角视角穆言互动陆崇,商祁越,谢琛配角主角栏攻的顺序仅代表出场顺序贺繁 一句话简介:不对老婆好,雄竞修罗场 立意: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第1章 无法标记 很热。 浑身都是说不出的难受。 好难受........ 穆言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酒店房间里。 房间里点着一盏灯光暧昧的床头灯,照出房间华丽简约的装修。 很高级,一看就很贵,不是他平日会来的地方。 一墙之隔的浴室泛着暧昧的水雾,这间房间里显然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来不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管之后要不要报警,眼下都是尽快离开得好。 穆言伸手掀开被子想要先下床去,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光是被子摩擦过皮肤,就刺激得让他的大脑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他浑身乏力得厉害,刚一下床,就不小心就摔在了地上。 他被下药了。 昏过去之前最后的记忆,是他回了乡下的家,质问林国骏为什么要借钱去赌博。 五十万的赌债,足够压垮一整个小家。 穆言和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已经多年没有来往了,可是这回他痛哭流涕地说自己会改的,叫穆言给他想想办法,只要先还上二十万,他们就不会要砍他的指头了。 他说他会去学摊煎饼,卖炒饭,慢慢把这窟窿填上,老家的房子也正在找人卖掉。 穆言皱了皱眉,乡下的小平房,不会有人要的,卖了也不值几个钱,得不偿失。何况卖了之后他住在哪里呢,穆言不会让他进家门,难道还要赖在哥哥家吗? 男人殷勤地倒了给穆言一杯水,叫他别生气了。 穆言喝下那杯水后,本就疲惫的身心变得愈发昏昏沉沉,再睁开眼时,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他撑着床沿,想要借力让自己站起来,可是全身的肌肉都好像溶解了一般,让他拼尽全力也没有办法如愿。 怎么会这样。 浴室里的水声却恰好在这时停了下来,里面的那人应该是洗完澡,马上就要从那里出来。 紧张之下,穆言的大脑一片混沌,竟就那样呆愣在了原地。 为什么....... 总是让他遇见这样的事呢。 男人裹着浴巾从浴室走了出来,看到床边不着寸缕的穆言,有些惊讶。 他记得自己去洗澡之前,他应该是好好在床上躺着的啊。 但是大概是听说过太多这样欲擒故纵的把戏,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托着beta的腰把抱回了床上。 沾着还未擦干的水珠的手碰到beta的腰上时,那人被刺激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有些沉闷的呻吟。 “这么敏感,你还吃药了吗?” 炽热的情潮之下,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穆言没能理解男人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用力推了推男人。 但是以他现在的状态,这样的动作显然更像调情,alpha也显然没有因此感受到他的半分抗拒,他解下浴巾,俯身亲了亲穆言以示安抚。 这个算得上温柔的吻并没有起到安抚的作用,反而起了反效果,穆言骤然侧过脸去,想要避开这个亲吻。 不可以的,他有男朋友的,他和陆崇.......已经快要结婚了。 “不要.......”穆言的尾音几乎有些发颤的,“求求你。” 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因为男人的挑逗起了反应,在理智想要极力抗拒的时候,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却都在发出相反的信号。 “很怕疼吗?”男人问他,“我会温柔一点的.......尽量。” 他想起昏过去之前在养父家里喝的那口水,无力感几乎包围了他。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总是.......让他碰见了这样的事呢。 男人注意到穆言的眼尾已经开始微微泛红,很快变得湿润,终于忍不住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他还是第一次和人做这样的事,明明就是你情我愿的事,稍微抗拒一下他还觉得是情趣,一直这样搞得好像是被他强迫的一样,就很扫兴了。 他的圈子鱼龙混杂,身边确实也有朋友喜欢搞强迫那一套,经常和小情人演戏,但是他一点也不喜欢,正常人谁愿意当强.奸啊。 “我不喜欢看人哭哭啼啼的,要是还想还掉你爸欠的债,就有点拿钱办事的自觉。” 男人眉头微蹙,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是却并不影响他俊美的五官。 如果穆言此刻没有被下药,他就会想起他其实是认识男人的,那天去会所找哥哥被困在门口的时候,就是眼前的男人帮忙带他进去的。 “唔!” 男人把他按在床上,先是急不可耐地吻了上来,穆言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但是男人禁锢他的手臂就像是铁做的一样,任何反抗的举动都是蚍蜉撼树。 穆言没有习惯男人接吻的节奏,缺氧使得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脸也涨红得厉害。 被下了药的身体已经开始食髓知味地动了情,在男人松开他的时候,潜意识里,穆言居然开始渴求更多这样的对待。 他彻底没了力气,靠在男人怀里努力地喘着气。 beta青年的长相虽然算不上有多倾国倾城,但是那张脸看上去确实又乖又清秀,令人看了就觉得舒心,是一张无论什么人见了,都绝不会讨厌的脸。 眼下他白皙的脸因为还在缺氧的缘故红得厉害,整个人什么力气也不剩下,无意识地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就光是平复呼吸都费劲得厉害。瞳孔有些失焦,生理性的眼泪浸湿了眼角。 尽管他还是在哭,男人似乎被这样的举动讨好到了,奖励一般地亲了亲他湿润的眼角。 喜欢哭就喜欢哭吧。 男人欺身压上来的时候,穆言的大脑还在缺氧状态,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男人按在了床上。 穆言的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地往下掉,男人以为他是娇气怕疼,有些无奈地啧了一声。 “到底是我给你钱还是你给我钱,能不能别这么娇气,还要我伺候你。” “我没有收.......啊!” 穆言疼得说不出来话来,他浑身一抖,眼泪很快流进了枕巾,留下一片湿痕。 男人衣冠端正,穆言却不着寸缕,尽管从来都没有收到过男人给的钱,但是穆言却真的产生一种自己收了不干净钱的错觉。 男人虽然说着不耐烦的话,但是到底还是不想真的把人搞进医院,最终还是按下了心中不满,没有直接进去。 穆言的身体本就并非未经人事,客观来说,易感期时候的陆崇比眼前的男人还要更加暴虐,没耐心得多。 何况养父的药让他的身体变得很适合交合,男人抱着他对他又亲又哄,他的身体违背了大脑,可耻地臣服于快感。 可是再温柔也只是表象,alpha的本能让男人他咬住了穆言的后颈,穆言颤抖地推了推他,想要躲掉这个不必要的步骤。 “我是beta,没有办法被标记的........求求你,不要咬了。” ....... 商祁越醒来时看了看表,现在才早上七点半。 他原想着继续睡,但是发现身侧的人已经没了踪影,只是在床上留下一个浅浅的人形的凹陷。 浴室隐约传来水声,他这才想起来,昨天结束之后,自己似乎确实没有给穆言做清理。 昨晚过得是有些太混乱了,商祁越摸到床边的手机,打电话给助理,叫他送两套衣服过来。 “好的先生,另一套买什么尺码的呢?” 商祁越的助理也是一个beta,穆言和他差不多高,不过穆言的腰大概要比他窄许多。 “按你自己的尺码买就行。” 商祁越挂掉电话,坐在床边回了几条信息。然后他想了想,拉开了浴室的门。 beta蜷在浴缸里,浑身上下都是他昨夜留下的红痕。 穆言看到他显然吓了一跳,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一抖,险些掉到了地上。 他转过脸时商祁越才发现,穆言被他咬破的嘴唇微微发着抖,脸上泪痕未消。 穆言下意识地去找手机的熄屏键,但是不知什么缘故,一连几次都没有成功。 但是商祁越隐约猜到了他想干什么。 “你想报警?”他皱了皱眉,“你........还真是被迫的?” 穆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冷静下来之后他已经打消了报警的念头。眼前的男人身份不凡,自己就算报了警,警察署那边也未必会向着自己。 他一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长得也没有好看到令人过目不忘的地步,眼前的alpha条件优渥相貌好看,要什么样的omega没有,要来强迫自己一个beta? 何况男人有钱有势,就算警察真的相信了自己又怎么样,男人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摆平。 他也不想得罪男人。母亲还在住院,受不得刺激。陆崇创业的那个小公司更是禁不起波折。 他在酒店房间醒来之前,最后见到的人是林国骏,最后入嘴的东西是林国骏放在厨房的热水。其实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他的亲生父亲和男人做了交易,他收了眼前男人的钱,把自己下了药送到了男人的床上。 穆言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男人:“先生.......我们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我不会报警,不会记恨你,也没有想要你负责的意思。我们就这样算了,可以吗?” 第2章 你跟着我吧 “我叫商祁越,”男人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自我介绍说,“我们见过一面,在流光的门口,还记得我吗?” 男人仿佛天生就有上位者的气质,他生得很好,气质也很独特,只要见过一面,基本就不会忘记。 穆言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搜寻起男人的样貌来。 是见过一面。 那时哥哥因为林国骏欠下赌债的事情焦头烂额,为了拿下大单子,去了流光陪客户喝酒。 流光是一个高级会所,其中门道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应付的。穆言的omega哥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得罪了客人,哥哥的爱人说要去找他,打电话给穆言,要他帮忙看着外甥女,穆言和哥哥作为始作俑者的名义上的父亲林国骏也扭扭捏捏地说他也跟着去。 穆言不放心,把外甥女送到了交好的同事家里,跟着他们去了流光。可是流光这样高级的会所,自然是会员制的。他们没有会员卡,根本不可能进得去大门。 哥哥的爱人是个老实了半辈子的beta,笨拙地给保安递了一根烟,想要请他通融通融。 流光的保安自然不可能接下他的烟,相反,几个保安都露出有些惊讶甚至想要发笑的神情。 三个手足无措的beta站在会所的门口,大概马上就要被强行拖走了。来来往往的人都不禁多看了他们两眼,虽然他们并没有用言语议论,可那眼神里嘲弄的意味却不言而喻。 商祁越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他似乎是出来透气的,手里夹着一根雪茄,快要燃尽了也不抽,就站在远处,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闹剧。 直到保安的手已经按在了穆言的肩膀上,他才走上前去。 一段茄灰抖落在保安的手臂上,按着穆言的那个保安很快就松了手:“商先生。” “看着也不像寻衅滋事的人,来流光做什么?”他转向穆言,神色淡淡地问。 或许他的本意只是想要寻个乐子,但是问了穆言哥哥所在的房间之后,他竟然真的只用了几分钟就把人带了出来。 哥哥衣衫凌乱,眼睛里满是惊惧,即使已经走出了流光的大门,浑身也止不住地抖着。哥哥的丈夫脱下大衣把他裹住,穆言连声向商祁越道谢。 “很感谢您把我哥哥带出来,我记得您的,先生.......”穆言没有想到是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商祁越直接略过了他的道谢:“我有信息素紊乱症,闻不了平常omega的信息素。你的味道很好闻,所以我就记下了。” “你父亲.......”商祁越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顿,“可以这么说吗,或者说是名义上的父亲,似乎是在那时候记下了我的车牌号。后来他拦住了我的车,问我是不是对你有兴趣。我当时大概多看了你两眼,我自己都没多注意。” 商祁越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觉得理所当然,他这样的人,被人猜测喜好也是常有的事,无所谓厌恶不厌恶。 “当然现在看来,他并没有事先和你商量好,是吗?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有我的不对。” “你真的挺合我胃口的,穆言,你跟着我吧。你家里的事情我帮你解决,如果你愿意的话,一会儿我助理过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签协议。” 穆言下意识地想问什么协议,那样的事情离他一个大学毕业没多久的普通人太远了,以至于竟然不能第一时间想到。 商祁越不说话,只是看着穆言,等他明白过来。 房间的门在这时被轻叩了一下,叩门的声音让穆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以什么样的狼狈姿态待在这里,商祁越笑了笑,说应该是给他们送衣服的人,昨天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他关上了洗手间的门,穆言听见他走了几步到了门口,然后拉开门,和门外的人礼貌地道了谢。 商祁越再拉开门的时候,他已经换下了酒店的白色睡袍,刚换上的那身衣服合身而得体,让穆言觉得自己更加狼狈。 一个纸袋递到了穆言的面前:“你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我再叫助理重新买。” 商祁越没有看他换衣服的打算,合上门出去了,穆言不认识纸袋上的logo,但是也知道这样的衣服不是他能买得起的。他想叫回商祁越,告诉他这么贵的衣服自己还不起,他也不能答应商祁越的那个协议。 可是就这样什么也不穿走出去吗?商祁越会怎么想自己呢。 穆言看着自己身上的青紫和红痕,没有办法就这样走出去面对衣冠整齐的商祁越,最终还是穿上了商祁越助理买的衣服。 “你长得其实很好看,只是不喜欢打扮自己吧,”商祁越看到他从浴室走出来,不吝啬地夸赞道,“头发其实可以剪断一些,你眼睛很漂亮,挡住了会很可惜。” 穆言听了这样的夸赞,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不是特意留长的,工作有些忙,一直没有时间去剪.......” 他太不习惯被人关注相貌了。他是一个beta,漂亮这样的词应该是和omega联系在一起的。 即便是陆崇,也从没有用漂亮这个词形容过他。 穆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能把商祁越和陆崇相提并论呢。陆崇是他的男朋友,而商祁越只是因为父亲的贪婪与自己萍水相逢的一个陌生人。 在昨晚他欺身压上来的时候,他在穆言心中,甚至几乎是一个强奸犯。 “.......谢谢你的衣服,”穆言生涩地开口,想要掩盖掉自己心底那个奇怪的想法,“我.......没有钱给你,也没钱给你买回礼。” “您说的那个.......协议,我也不会考虑的,如果您事先已经给了我父亲钱,我也没有办法帮您要回来。” 商祁越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拒绝,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波澜。 “我当然不会要回来,一点小费而已。为什么不愿意考虑,能说说原因吗?你甚至还没有问我能开多少条件。” 穆言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是条件的问题.......” 不是条件的问题。 有些东西是不能开这个口子的。 他有男朋友,他想要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活着,想要和陆崇结婚。 林国骏的债,他本来就没打算帮他还完,只要凑钱还上一部分让要债的人不会继续骚扰哥哥一家就可以了。哥哥马上就会搬家了,他已经答应了会删掉那人所有的联系方式。 “钱的事情可以商量,”商祁越打断了他,“你家里的那个老头,我也可以找个保姆看着他供他吃穿,不许他去赌钱。你哥哥在干销售,看得出来他其实不适合做这一行,我可以给他换个稳定些,体面些,没那么累的工作。” “你有工作,我也可以配合你原本的工作,一周来一次就可以了,我派人来接你。” 当然还有一个很客观的条件,商祁越自认为长得不差,如果他包养人还因为金主的长相需要另外支付精神损失费的话,那H市大多数的男模都可以收拾包袱滚蛋了。 一直以来,想爬上他的床不要钱只想当他炮友的omega都数不胜数。但是商祁越的腺体有问题,接受不了omega,眼光又挑的厉害,从来没有人能成功过。 像他这样的alpha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在那样的幻境下长大,像商祁越这样能做到不自恋的就已经算是谦卑了。 “不是条件的问题,我当然知道先生很大方,也有能力帮我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我还是不想做那样的事,我.......” 穆言的声音低了下去,这种笑贫不笑娼的世道,因为原则,因为想过清清白白的日子不愿意被包养,尤其是在和男人已经睡了一觉之后说这样的话,似乎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不喜欢被包养吗?”商祁越理解地笑了笑,“为什么会觉得不好意思说呢?有原则是一件很好的事。我没有爱人,也不喜欢多人的关系。就当我们在谈恋爱呢,帮男朋友解决一点小麻烦,给男朋友一点生活费,是不正常的事情吗?” 商祁越把话说的又温柔又漂亮,名分,面子,钱,他什么都愿意给。 他长得也和刻板印象里的金主截然不同,即使把他作为男朋友带给哥哥或是继母看,他们也不会怀疑什么的。 “我有男朋友了,商先生.......谢谢您,但是真的很抱歉.......” 一条信息刚好在这时发了过来,穆言放在柜子上的手机适时亮了起来。 商祁越也往那边看了一眼,锁屏壁纸是穆言和一个alpha的合影,穆言的头向男人那边偏过去,笑得温柔而腼腆,和在自己面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全然不同。 “男朋友?”他问。 拍照时的陆崇并不像穆言那样青涩,他的目光平静地看着镜头,而现在,就像是他在看着商祁越和穆言一样。 没有来由的,穆言心下一颤,下意识地不敢看屏幕里陆崇的目光,他关掉了手机,向商祁越点了点头。 商祁越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只是浅浅地勾了勾薄唇。 那似乎只是一个笑,不包含任何意义的笑。因为穆言从这个笑里看不出任何安抚或者是缓和气氛的成分。 “我没有做第三者的爱好。” 商祁越走到床边,从放在床头柜上的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穆言。 “不过要是后悔了,可以打上面的电话。” 穆言想要摆手拒绝,但是只是一张名片而已,他没道理非还回去不可。 难道他接下了名片,商祁越这样身份的人还会因此继续纠缠他吗? 商祁越看着他接下名片,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快步走出了房间,不禁觉得有些可爱。 其实他的助理就等在楼下,完全可以把穆言送回去的。 虽然从来没有包养过人,但是睡过一觉之后让小金丝雀自己回家,应该是一件会被商祁越那些二世祖朋友取笑的事情。 只是穆言明显被昨夜吓坏了,戒备得很,肯定不会再答应自己送他回家。 没关系,会再来找他的。 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陆栀姐,好久不见啊。” 第3章 争吵 刚刚的消息是陆崇发来的。 点开看时,发现陆崇的消息并不止一条,最早的一条在十点。 十点的时候,穆言已经喝下了养父带着迷药的茶。 陆崇发来的第一条信息说:“我易感期好像快提前了,今晚回家,别住在那边。” 再上一条消息是穆言发的,穆言说他今晚可能睡在那边不回来了,给他做了饭,放在冰箱里,不是剩饭,叫晚上陆崇回来的时候放进微波炉里热一热吃。 十二点的时候,一条未接的语言电话。 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刚刚发来的:“去公司了,看到不用回电话了。” 陆崇应该是生气了,他算不上一个情绪外泄的人,和吵架的时候,常常只会一声不吭地和他冷战。 陆崇易感期的时候在性爱上很暴虐,穆言是个男性beta,生殖腔本就有些退化,再加上也没有信息素来安抚alpha,经常会有些难以忍受。 他会劝陆崇在易感期前几天和最后几天打抑制剂,但是陆崇每次都觉得他不能理解alpha的难处。 这回他大概也这么想吧。 爱人冷冰冰的信息把他想要寻求安慰的想法击了个粉碎,穆言还没有走出酒店,拿着手机的左手突然就感觉有点脱力,好像连手机也握不住了一样。 “这位先生,您没事吧?需要我们帮你叫车吗?”一旁的服务生看到他步伐虚浮脸色不好,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beta青年脸色苍白,腿看不出打颤,姿势却有些奇怪。 做这一行的其实眼睛很尖,眼前的beta青年一看就是被奸透了的。 只是作为权贵的玩物而言,他的相貌太普通了些。不是不好看,只是不足够勾人,像个工作不久的大学生,何况他还是个beta。 不知道是怎么傍上楼上那位金主的。 “是免费的服务。”服务生礼貌地笑着补充道。 穆言从未踏足过这种级别的酒店,自然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服务。他有些微微发愣,刚刚经历过那样的事,他对人自然有些戒备。 “没事的,不用了,我自己走去地铁站就可以了。” 服务生看着他戒备的眼神,心里其实有点发笑,但是面上还挂着礼貌的笑:好的先生,往这边走500米,第一个路口左转。 穆言拿起手机查了查地图,他的腿根有些发软,根本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他算了算钱,最终狠下心打车去了公司。 现在是早上八点十分,现在过去,还不至于迟到。 “先生你的脸色很难看,是晕车了吗,要不要我到前面路口停下,你坐到前面来?”出租车司机斟酌着开口,穆言上车的地方是本市最好的酒店之一,他从这里拉过很多宿的醉乘客,碰上乘客吐车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穆言摇了摇头:“谢谢你,我没事。” 他心里堵得厉害,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待一会儿。 司机从中央后视镜看过去,beta青年垂着头,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是肩膀不易察觉地微微抽动。 应该是哭了。 司机不敢再打扰,只是一路平静的开着车,适逢早高峰路上有些挤,他也不敢像平时一样按喇叭。 “好堵啊。”beta青年开口说。 他的声音有非常明显的哭腔,司机怕对视上尴尬,不敢抬眼去看中央后视镜。 “这段路是很堵的,”司机小心翼翼地说,“过了这段我开快点好吗,尽量不让您迟到。是九点吗?” “谢谢您。” 迟到其实算不上多大的事,一个月迟到一次也并不影响他拿全勤奖,何况这个月马上就要结束了。 但是穆言的情绪突然就有些崩溃了,即使不想在这里哭死死地咬着牙,啜泣声也会不小心从牙关溢出来。 司机不敢多说什么,过了拥堵的路段一路飞驰把穆言送到了公司楼下,还好还没有迟到。 午休的时候,他躲在茶水间里,偷偷给陆崇打了电话。 陆崇其实很孩子气的,他说不用回电话,当下打回去他会生气骂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但是如果一直没打回去,他又会更加生气。 穆言一直觉得没有关系的。他知道陆崇之前家里条件不错,应该被家里人宠得保护得很好。自己虽然和他同龄,但是心理上比他成熟几分,让着他一点也是应该的。 他喜欢陆崇,他知道陆崇这样幼稚的举动也是因为喜欢他,爱人之间没必要计较这么多。 但是眼下穆言其实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哄他了,他情绪很不好,遇到这样的事,更需要安慰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陆崇没有午休的习惯,他的作息极其规律,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如果响三声陆崇没有接他的电话,那他就不再打了。 响了一声之后,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陆崇没有讲话,应该是在等他开口和自己道歉。 穆言喜欢陆崇,却真的很不喜欢他这样。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官,等着穆言把自己的错和盘托出。 就好像学生时代被莫名其妙叫到老师办公室里,老师什么也不说,就只是这样盯着你看,让你即便没有错也觉得在威压下抬不起头来。 “不讲话,给我打电话做什么?”陆崇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质问的成分,但却让人如坠冰窟。 “今天可以来接我下班吗?”经过一个上午,穆言的声音除了有些嘶哑之外,已经听不出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我当面跟你说,好不好?” 陆崇在那边许久没有吭声,但是细微的喘息声还是传到了穆言这边。 他知道陆崇在想什么,他想听自己服个软,想听自己说好话。 “一整夜不回家,也不回信息,你还很委屈吗?”陆崇淡淡地说,“想好怎么解释了吗,我没空等你。” 委屈哽在胸口,穆言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说他不回家是因为被亲生父亲下药送到了别人床上吗,说对方一个有钱有势的alpha,放着那么多omega不要就偏要为难自己一个Beta吗? 穆言握着手机,鼻子酸酸的。 他真的已经很累很难过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用来分给陆崇了。 他挂掉了电话,浑浑噩噩地过完了一天,拖着本就没有哪里不痛还疲惫得要命的身体回家。 这个点回家,在地铁上基本抢不到座位,穆言犹豫了一下,算了算打车的钱,最终还是坐了地铁。 回家的路上中间有一站路过一个商场,里面有家甜品店的巴斯克,陆崇挺喜欢的。不打车剩下的钱刚好能给他买一个开心果味的。 他遇到那样的事,不是陆崇的错。 他整个人持续性的精神紧绷了那么久,险些在地铁上站着睡着。 回到家推开门,家里的灯是暗的,陆崇又没有回来。 陆崇忙着创业,工作室里有沙发,陆崇之前工作抽不开身的时候也在那里睡过一次。但是今天,穆言知道他并不是因为工作忙。 穆言还没有吃饭,从冰箱里拿了番茄和鸡蛋,打算自己弄碗面吃。 他可以给陆崇提前做三个菜让他一个人吃,但是如果是对自己的话,他打不起精神来给自己做饭。 洗番茄的时候,他发现水槽里叠着三个没洗的盘子。 没有筷子,没有碗,只有三个没洗的盘子。 陆崇自然不可能吃完特意把筷子洗了,剩下三个盘子留给穆言回来洗。 穆言做的菜,他全部一口没有吃就倒掉了。 穆言的第一反应是想跟陆崇解释,那不是剩菜,是他早起特意给陆崇烧的。他没有忘记陆崇不吃剩菜的事情。 他有些木木地继续在番茄上划了十字,哥哥教过他,番茄鸡蛋面要把番茄表皮划开十字用开水烫一下才会有番茄味。 开水溅在了手上,被烫到的地方很快就开始发红,是疼的。但是穆言好像有些傻掉了,把面条煮下去之后,才想起拿药膏来擦。 他是记得陆崇不吃剩菜的事情的。 陆崇从前家里条件应该很好,大学时候但是除了不吃剩菜以外,他几乎没有少爷脾气。 刚刚在一起那段时间,两个人都毕业没多久,穆言老实不懂租房的弯弯绕绕,租房的时候只知道有空调,可是搬进来住的时候,才发现空调是坏的。 也找过人来修,可是修一次空调几乎赶得上一个月的房租钱了,穆言吃下这个哑巴亏,打算凑合着过这一个月,下个月就搬去别的地方。 他不要紧,他就是担心陆崇受不了。但是陆崇只是摇头说没事。 陆崇也是真的不挑剔,反倒是穆言先在出租屋里中了暑。陆崇给他喂了药,煮了解暑的绿豆汤喂给他喝,第二天扛着几个大冰块回了家,放在风扇前面让风扇对着吹,说这样可以没那么热。 穆言是真的觉得陆崇跟着他吃了很多苦,他从前应该被家里人养的很好,现在却要跟他过连空调都吹不上的苦日子。 穆言和陆崇是大学时候认识的,那时候陆崇还是个金枝玉叶的小少爷,长得又好看,还没正式见面的时候,穆言就听说过法学院有这么一个人。 家境很好,是S市的文科状元,长得又好看得可以当明星,还洁身自好,从他入学开始追求他的omega数不胜数,但是他每次都从一开始就温柔又体面地拒绝了对方。 这样的人,本该和穆言没有任何交集才对。 他们真正认识是因为一次大三的建模比赛。 穆言已经参加过很多回这样的比赛了。建模比赛和他的本专业有关,是他很擅长的事情,而且奖金丰厚,比任何打工都来钱要快,所以他几乎一次不落。 其中一个队友是合作过很多次的本专业学长,二人对对方的实力都很放心,穆言忙于打工和学习,基本很少社交,找第三个队友的工作一般落在学长江亦倬的头上。 江亦倬早早地拉好了三人群聊,说在网上自我介绍太尴尬了,打比赛那天介绍你们认识,一块儿熬几天夜就熟了。 比赛当天,穆言早早地来到学校门口等江亦倬和另一个队友。二人是一起来的,江亦倬看见穆言,大遥远地就跟他招手,然后拉着陆崇快走了几步,来到穆言面前介绍他们认识。 其实没有必要介绍的,陆崇有名得几乎全校皆知,就连穆言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呆子都听说过他。 陆崇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很修身,把他的身型衬得颀长好看,脸比传言中的还要好看几分,气质却并没有传言里的那么清冷不易亲近。 在穆言看向他的时候,他甚至温柔地笑了笑。 不是那种礼貌性的微笑,而是那种即使带着口罩,也能从眼睛里看见笑意的笑。 “我听亦倬说你们缺的是论文手,我英文还可以,亦倬就同意我组队了。建模和代码我之前也自学了一些,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 亦倬,很亲密的称呼。穆言下意识地想。 他那时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因为亦倬这个称呼不开心。 他以为可能只是因为陆崇和江亦倬像是关系很好的样子,而自己除了和江亦倬打过几次比赛之外,和他其实算不上很熟。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qwq 第4章 总之小言不行 “小言不会歧视文科生吧,”江亦倬半开玩笑,夸张地说,“阿崇很靠谱的,我用我宝贵的桃花运起誓,他要是不靠谱,我毕业之前都找不到对象。” “你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你都三年没对象了,差这一个学期吗?”陆崇看穆言经不起打趣,在穆言急忙摇头的时候开口解围。 “陆同学……是学国际商法的,怎么想到要打建模比赛呢?” 穆言把这几行说出口之后才想起来,陆崇刚刚并没有介绍过自己具体的专业。 他觉得有些难堪,但是陆崇却并不在意地笑了笑,说:“就是想试试没试过的东西,认识点新朋友也挺好的。” 陆崇语气平静,并没有吃惊或是被冒犯的感觉。说认识点新朋友的时候温柔地看着穆言,像是指代什么。 也对,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很有名,第一次见面的人知道他的专业,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奇怪。 他说话的习惯和穆言这样的人完全不同,他回答穆言问题的时候,习惯性地看着穆言的眼睛。 穆言知道这时候自己移开视线是不礼貌的,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和陆崇对视。 穆言的专业alpha多,包括江亦倬也是alpha,大家一起写写作业做做项目,却从来没有人像陆崇这样,让穆言总想着低下头移开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耳朵热得厉害,肯定已经红了,他只希望另外两人不要注意到。 现在还不到早上六点,校门口出现的大多是出发打建模比赛的学生。比赛的那几天要持续性的熬夜,一般人都会选择去外面酒店开房间,既不会打扰室友,又方便和队友交流。 江亦倬认识的人多,一会一个熟人走过去他都非常热情地打招呼,显然没有注意到穆言微微发红的耳朵。 穆言希望陆崇也和他一样,可惜陆崇既没有搭理来来往往想要与他寒暄的人的打算,还注意到了他发红的耳朵。 “你的耳朵怎么红了,是冻着了吗?” 他解下自己的围巾,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递到穆言面前。 围巾和后颈的腺体接触,如果穆言是个omega,陆崇把这样沾满他信息素的物件交给他,是几乎可以算得上性骚扰的行为。 但是穆言只是一个beta,他闻不见信息素的味道,自然也就算不上失礼。 他难得地认识围巾的牌子,在做家教的时候听保姆说起过,这个牌子的围巾,要上万元。 穆言甚至没有想到信息素的问题,只是觉得围巾太贵,摇头说自己不冷。 陆崇没有收回围巾,目光依旧落在他的发红的耳朵上。 “真的不冷吗?”陆崇问,“你脸也冻红了,不要感冒了。” 他上前了一步,只是一小步,然后用围巾绕过了穆言的后颈,给他系好了围巾,像是害怕冒犯到穆言,很绅士地没有碰到他的皮肤。 “装死了。”江亦倬刚刚为了和熟人聊天,和二人站得有些距离,那人的队友来了之后,他又退回穆言和陆崇二人身边,压低声音抱怨道。 穆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到了,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你没看到吗?刚刚那个人,高一鸣。我们这届的,做小组作业的时候经常偷懒,现在还带omega打上比赛了。装货。” 江亦倬天生迟钝,很符合大众对于他们这个专业alpha的刻板印象,他愤愤地骂了半天,甚至都没有发现陆崇的围巾出现在了穆言那里。 直到他抱怨完,才发现气氛似乎有那么一点微妙。 陆崇似乎没怎么听他讲话,完全忽略了他倾诉的重点:“你也可以带omega打比赛。” “重点是这个吗?你就听见带omega打比赛了,陆崇,我发现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穆言刚想说这样的人最讨厌了,却觉得好像跟在江亦倬骂陆崇的话后面说这一句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他笨笨的,总害怕说话会让人不舒服,总要在心里过一遍接下来要说什么才会把话说出口。 好在这时候陆崇家里的司机来了,他在校门口停好车,给三人拉开门。 他们现在从校门口出发,可以刚好在六点竞赛题目公布的前几分钟到酒店。 江亦倬家里条件不差,前几次比赛都是他主动开的酒店,怕穆言要跟他分摊费用,一直说是他兄弟家里的酒店,没花过钱。 这回是陆崇开的酒店,一进门就有工作人员迎了上来,为他们按下了顶层的电梯。 “陆少阔气啊,”总统套间需要提前预定,江亦倬对于陆崇这样开屏的行为颇为不齿,“打个比赛还住上总统套房了?” “比较大,可以住三个人,这样沟通起来方便,”陆崇淡淡地说,“就许你带omega来吗?” 江亦倬根本没有能带来酒店的omega,但是用这一点来反驳陆崇对一个alpha来说显然更为丢脸,他悻悻地闭了嘴,跟着陆崇来到房间坐下。 穆言已经拿出了电脑插上了适配器。他的电脑是关系好的室友帮忙从二手市场淘的,看起来很旧,处理器一般,跑代码也有点慢。 打比赛的时候,穆言很少因为这种事情自卑,毕竟没有谁比报名参赛的人更明白,处理器跑的再快,没有好的算法都是白瞎。 “对了穆言同学,可以帮我配置一下虚拟环境吗,我好像有几个包弄不好,”陆崇礼貌地求助,他负责在建模完成之后写论文呈现成果,其实参不参与写代码并不重要,“前两天的时候,我也想试着帮一下你们的忙。” 穆言的反应慢了半拍,他不知道为什么陆崇选择自己而不是跟他更熟的江亦倬求助,过了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或许是他刚刚和江学长拌了嘴,怕江学长又开他的玩笑吧。 “可以的........当然可以,其实不一定要按着网上的教程配,有些包的版本跟不上,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穆言走过去的时候是微微低着头的,所以他看不到江亦倬对陆崇几乎快要翻上天的白眼。 他是跟着网上学的数学建模,碰到问题会鼓起勇气发邮件询问学校的指导老师。他想当然地觉得陆崇和他是一样的,但是实际上只要陆崇想学,他的家里可以把去年比赛的出题组从国外请过来教他。 又怎么可能连配置环境都不会呢。 穆言在给陆崇配环境的时候,他坐在陆崇的位置上,陆崇则站在他身侧俯身看着屏幕。 “原来是这样的。”陆崇说话时,语气平静,却并非毫无波澜,从他这样人口中说出这样一句话,无异于“穆言同学好厉害”。 穆言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热:“不难的,就是这个包现在基本上用不到了,你才查不到怎么装的。” “那穆言同学知道这个,也很厉害。” 陆崇可能是有点近视,要凑得近些才能看清屏幕,但是这样的距离对于穆言来说有点太亲昵了,几乎可以感受到陆崇匀长的吐息。 就在穆言纠结要不要微微前倾身体避开一些的时候,陆崇直起了身子。 余光看过去,他似乎在低头打字,回什么人的消息。 “为什么?”陆崇打字问那个在一个房间里距离不到几米却执意发信息的人。 YZ:“陆崇你积点德吧,那么多上赶着喜欢你的omega,你偏要找这么一个老实小孩。陆崇算我求你了,你又不可能跟他结婚,就别玩弄人家感情了。” YZ:“还不会配环境,你要点脸吧。等下你是不是连饭都不会吃了要人喂你啊?” L:“我玩弄过谁的感情?” 江亦倬说不出话了。 江亦倬和他从小相识,如陆崇所言,他没有谈过恋爱玩弄过别人的感情是真的。 但是他和穆言身份差距实在太悬殊了,陆家的继承人,难道真的会去娶一个平民出身的beta吗。 江亦倬第一次见到穆言的时候,那小孩穿着洗的发白的T恤,抱着一个旧旧的电脑,但是和人说话特别礼貌,写的代码又快又好,可读性还高。 熟悉之后他就更心疼这个小孩了,母亲病重需要钱,父亲又不负责任。江亦倬想着他能帮就帮一点,给穆言介绍过几个家教的活。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但是穆言却十分感激他。江亦倬偶尔去他兼职的食堂打饭时,他总是低着头悄悄给自己打上许多肉。 “领导会不会怪你呀?”江亦倬有一次半开玩笑地问他。 穆言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会之后,微微红着脸摇了摇头,回答地很认真:“他不会知道的。” 又笨又真诚。 YZ:“那如果你追到他了,你会考虑跟他结婚吗?” 陆崇打字回复:“我为什么要考虑跟他结婚,大学那么多人谈恋爱,每一对都要考虑结婚吗?” 江亦倬被他问住了。 他依然觉得陆崇这样的出发点是不对的,但是他天生不擅长跟人吵架,也不想跟陆崇争论这个。 YZ:“总之小言不行,你去找别人吧。” 第5章 我凭什么娶他 江亦倬还在打字继续和陆崇争辩,但是陆崇已经关掉了手机,一副不与傻瓜论短长的样子。 而穆言对此无知无觉,只是安安静静地帮陆崇配好了环境之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那其实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比赛,在穆言打过的比赛里,题算不上怪得离奇,最后的成绩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 实际上的陆崇根本就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自学过一点。他的数学很好,完全不像是一个文科生的水平,就连代码水平和并不比专业的穆言和江亦倬差多少。 他谦逊,能力强,有责任心,比传言里的还要好一万倍。 穆言偷偷地看着他的侧脸,只是觉得庆幸比别人又更多了解了陆崇一些。 至于多了解一点陆崇又有什么用,穆言自己也不知道。 他和陆崇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是个beta,就连灰姑娘嫁入豪门这样的故事都和他毫无关系。 后来他真的和陆崇在一起之后,他也时常觉得这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像是水中捞月的人,看着池中的月亮,误以为自己拥有了一样。 大学时候的陆崇好得就像是偶像剧的男主,长得好看和大方多金是他最不值一提的优点。他会一直拿穆言各种角度的照片当手机和电脑的屏保,他会陪穆言上那些无聊的算法课,即使穆言忙到很晚也会去实验室接他。 陆崇不想看他太累,却也没有劝自己放弃兼职,而是介绍他去某个教授那里做项目,穆言知道那个教授,他专业水平很高,对学生也不错,但是要求极高,从没有让本科生进组的先例。 那个教授每个月发的津贴就有足足一千块,加上穆言经常去打各种各样有奖金的比赛,他再也不用去做乱七八糟的兼职,甚至有多余的钱可以汇给哥哥和母亲。 穆言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卑劣,那天清晨陆崇失魂落魄地出现在他破烂的出租屋里时,在心疼之余,穆言心底的某个角落也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情感。 他一辈子也不可能追赶上陆崇的,他们之间生来就有的差距比自己的命还要长。他知道总有一天陆崇会和自己分手的,在一起的日子,能过一天算是一天。 偏偏陆崇的家里在这时候出了事,就好像是.......老天也希望他们在一起一样。 尽管自那以后,陆崇一天天地消沉下去,脾气变得越来越差,不愿和人沟通,一吵架就挂着脸冷战,还总是疑神疑鬼,有好几次都无缘无故地冲穆言发火,说他又沾了别人的信息素回来。 每次被无故地呵斥之后,穆言总是安慰自己会好的,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要相互磨合相互迁就的。 他能在自己身边,就已经很好了。 他把面从锅里捞了出来淋上浇头,食不知味地吃完,然后洗碗。 看见水槽里那三个盘子的时候,他的心脏好像又抽痛了一下。 他努力地告诉自己,他喜欢上陆崇的时候,陆崇就是金枝玉叶的小少爷。他那时候就是挑食的,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包容他的全部。 他跟自己在一起这么久,除了挑食之外,在物质上已经几乎没有任何要求了。 陆崇只是有点孩子气,不会像别人那样假装吃过然后把碗洗掉再说些好话来讨好他。 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可是说到底,他也是因为自己的事,才格外崩溃的。全部都推给陆崇,那太不讲道理了。 可是........ 在这时候,门锁响了一声,有人把钥匙插进了锁里。 穆言还没把洗好的碗放进消毒柜,就被回来的人摇摇晃晃地抱住了。 “老婆。” 陆崇应该是喝醉了,脸红得厉害,呼吸也很急。 “你喝酒了,怎么不叫我去接你?”穆言一时就忘了计较早上和他争吵的事,下意识地关心道。 陆崇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不说话。他喝醉的时候呆呆的,似乎没有听懂穆言的话。 可能这也是他不喜欢喝酒的一个原因吧,穆言知道他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不喜欢自己处于不清醒的状态。也不喜欢会对自己身体造成损伤的放松行为。 所以陆崇放松压力的方式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性爱。 “我去给你煮蜂蜜水。” 他试图把陆崇扶到沙发上,却被抱得更紧了。 “抱一会儿。”陆崇说。 “不是不喜欢喝酒吗,怎么喝这么多。” “应酬。” 他皱了皱眉,似乎是因为喝了太多酒,胃有些反酸。 陆崇抱着他的劲儿松了一些,穆言这才把他扶到了房间的床上坐下。在他想去给陆崇煮蜂蜜水的时候,又被陆崇抱到了腿上。 并不是做爱的征兆,而是单纯地抱着他坐着,陆崇喝了酒,腿间的东西毫无动静。 这样被他抱着的姿势,穆言比他高出一点,陆崇要微微仰头才能亲到他。 穆言捧着他的脸,很乖顺地接受着他的吻。亲完陆崇整个人埋在他怀里,穆言轻轻地揉着他的头发。 “不喜欢应酬。” “可以不去吗?”穆言问。 他并不懂生意上的事,唯一能帮上的忙,也就是在陆崇心情不好的时候安慰他。 实际上他也并不太会安慰人。 陆崇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要赚钱。” “可以不用赚这么多钱的,”穆言亲了亲他的额头,“我明年会涨薪的,你也去找个上班的工作,你那么厉害,做什么都能做好。我喜欢你,我不想你这么累。就算你不工作,我也会养你的........” “要.......娶你。”穆言清醒的时候说不出这样有些肉麻的话,陆崇半醉半醒,轻轻地掐了掐他腰上的肉。 他虽然不喜欢喝酒,但是酒量也到不了喝几杯就酒后吐真言的份上。 只是今早跟穆言甩了脸子,他不想正儿八经地道歉而已。 今天早上穆言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知道穆言大概在林国骏那里受了委屈,想要自己安慰他。 可是穆言的那个赌狗父亲,自己早就劝过他不要来往了,他偏偏要往上去凑,受了委屈也是他活该。 他知道穆言会难过,他就是想要他长长教训。 穆言却说,没关系,你忙的话,回家再说吧。那时陆崇听出了他语气里强忍着的哭腔,却不想安慰他。 谁叫穆言喜欢他,穆言不会和他计较呢。 “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结婚........” 陆崇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真的破产了,凭什么娶一个穆言普普通通的beta。 陆崇受精英主义影响很深,从小父亲就对他要求极高,成绩,各种竞赛,小提琴,如果不能做不到最好,就会收获父亲冷漠的眼神。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就无法接受自己在任何一个方面是平庸的。 自己要娶的妻子,家世,容貌,能力,都应该与他匹配才是。 至于穆言,等自己的小公司办起来了,回去跟长辈证明自己能力了,会给他多点钱补偿他的。 如果他不图钱只图自己这个人,那也不是不可以养在外面,大不了和未来的妻子说好,叫她不要找穆言的麻烦就是了。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穆言根本没有跟他过过几天好日子。刚在一起时或许还行,但是那时他给穆言送的所有东西,都在他决定创业的时候被穆言原封不动地卖掉了。 穆言虽然算不上好看,家里也一团糟,虽然考上了A大,但性子怯懦能力不强,和优秀也沾不上边。不过穆言胜在足够温柔,足够爱他,就算自己现在一无所有,他也愿意陪着自己。 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以为自己破产了也会傻乎乎地捧着,还是个不会遭人觊觎的beta。 作为陆崇的第一个情人,也不知道穆言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药,他至今都没有觉得腻。他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穆言对他的好,他会记得的。即使以后回了陆家,他不会马上踹掉穆言的。 “不闹了好不好,我去给你煮蜂蜜水。” 穆言商量一般地轻轻抓住了他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等他答应了才从他腿上站起来,去给他煮蜂蜜水。 饭桌上还有他顺手放下的甜品,陆崇现在应该有些反胃,大概不会想吃吧。可是如果放到明天,他大概又不吃了。 穆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个巴斯克蛋糕又拿进了房间。 陆崇等他已经等得有些困了,眼睛有点无神,看到他的时候才又聚焦了起来。 “我要吃,”陆崇看到他手里熟悉的包装,孩子气地说,“是要喝完药才能吃蛋糕吗?” 穆言刚想说这不是药,是甜的蜂蜜水,陆崇就接过蜂蜜水,几口喝完,然后看向穆言。 “可以吃。”穆言点了点头。 “要你喂我。”他又闹脾气。 穆言没有办法,就接过那个蛋糕,撕开叉子的包装,用叉子喂给陆崇。 陆崇又把他抱到了腿上,手揽着他的腰。 蛋糕已经放了很久了,但是陆崇其实喜欢吃热的,平时穆言会给他在微波炉里热一下,但是今天他喝醉了,即使穆言忘了热,他也分外地好应付。 即使已经是在一起的第三年,陆崇这张脸依旧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陆崇的五官很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凤眼初看时常常是让人觉得凌厉的,可是他弯起眼睛看向穆言的时候,距离感又消失不见了。上唇很薄,听说这是薄情的面相。 哥哥很信这些,他说薄嘴唇的人薄情寡义,和这样的人谈恋爱,会落得最后一场空。 第6章 还难过吗 陆崇喝醉之后很黏人,照顾他睡下之后,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第二天还要上班,穆言乏得厉害,也匆匆地躺下了。刚一躺下陆崇整个人就贴了上来,从背后抱着他。 他的肩膀很宽,抱着穆言的时候,能把他整个人都紧紧圈在怀里。 “老婆怎么才来啊,等困了,想抱着你睡觉。”陆崇迷迷糊糊地说道,似乎是真的困了。 “我.......去洗澡了。”穆言偏过眼神,没去看陆崇的眼睛。 穆言早上的时候已经洗过澡了,但是他却还是想要再洗一次。 套间的水热得很慢,穆言就着凉水打湿了身体,打了一个寒噤。 他换下商祁越给他买的那一身衣服,整个人缩回了自己宽松的睡衣里,却并没有觉得好一点。 “早上的时候,言言本来是想和我说什么的?” 陆崇的怀里很暖和,他穿着和穆言身上同款的珊瑚绒情侣睡衣,料子很软,是他们有一次逛夜市的时候碰巧买的。 穆言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陆崇说自己的信息素是岩兰草的味道,会有意地往身上喷味道类似的香水。 穆言缩在他怀里嗅着熟悉的岩兰草香,摇了摇头。 “那言言还难过吗?” 穆言缩在他怀里,肩膀不易察觉的抖动。 平时的陆崇就算不上体贴入微,喝醉的陆崇就更察觉不到穆言已经在他怀里悄悄地哭了,他只是许久没有听到穆言回答他,有些疑惑:“言言?” “睡吧,你喝醉了。晚安。” 这一夜穆言睡得并不好,他罕见地失了眠,熬到后面头有些痛,好像喝多了酒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睡着,不多一会儿又被闹钟吵醒了。陆崇已经去公司了,餐桌上放着一杯豆浆和两个已经凉掉的豆沙包,应该是他留给穆言的。 穆言没有热,就着还有些余温的豆浆吃掉了那两个凉掉的豆沙包。 陆崇不喜欢吃早餐,也没有晨跑的习惯,这应该是他特意去买来给穆言的。 看豆浆的包装,是穆言平时喜欢的那一家,只可惜有些凉了。 这应该就是陆崇的道歉了。 穆言看了一眼时间,拖着疲惫的身体出门赶地铁。 静音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穆言看到是小侄女佳佳打来的电话,马上就接了起来。 “佳佳,怎么啦,到幼儿园了吗?”他打起精神笑着道。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穆言和哥哥继母一直相依为命,感情很好。穆言看到天真活泼的佳佳,就好像是看到一个没有吃过那么多苦的哥哥一样。 哥哥和向卓哥给佳佳买了一个电话手表,也存了穆言的号码,她经常打着玩。穆言有空的时候就会接起来,上班的时候就会给她发消息说叔叔在忙,佳佳也会很乖地道歉。 “叔叔我还没有到幼儿园呢,好无聊呀,父亲和爸爸不让我去幼儿园。” “为什么不让你去幼儿园?”穆言下意识地问。 佳佳委屈巴巴:“爸爸说我感冒了,会传染给其他小朋友,叫我在家自己看图画书,可是我家里的图画书都已经看过了,他们也不陪我玩。” 穆言笑了笑:“那叔叔也只能跟你聊一会儿哦,叔叔也要去上班了。” 佳佳很乖地应了一声,穆言都可以想象得到孩子在另一头对着电话手表甜甜地笑。 他刚刚接起电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担心的,林国骏知道哥哥家的地址,难保不会有追债的人跑去他们一家找麻烦。 佳佳拍给他看昨天林奕给她买的拼图,让穆言教她拼。 穆言对佳佳很有耐心:“佳佳你看,先把那些有两侧是平的拿起来.......对,你看这块应该拼在哪里呀。” 地铁快要到站的时候,佳佳的拼图也刚好拼完了,穆言说他要去公司啦,把拼图打乱的话,佳佳会不会再拼回去一遍呀。 “会的,”佳佳自信满满地说,“那叔叔快点去忙吧。叔叔再见!” “对了佳佳,”穆言想到林奕那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问佳佳道,“最近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到家里来吧。” “奇怪的人?”佳佳疑惑道。 “就是佳佳之前没见过的人,有吗?” 佳佳想了想:“好像没有吧........” 她似乎是把手表挪得远了一点,导致声音听起来有些轻,但是在人声之余,穆言明显听出了不和谐的砰砰声。 “你那边有人敲门吗佳佳?” 佳佳似乎跑了过去,因为那砰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穆言甚至听到了几声模糊不清的男人的喊声。 砰。砰。 “佳佳!”穆言急着喊道,“别开门,回房间去。” “对不起叔叔,我错了........”佳佳似乎有被穆言难得的严厉语气吓到,连忙道歉,“我只是想去看一下猫眼.......爸爸说听到敲门声要先看猫眼。” 那头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佳佳应该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穆言却不敢放松:“佳佳,你现在在房间里待着,千万不要开门,知道吗?” 穆言很快给向卓打了电话,向卓说他马上就会赶回去,叫穆言不用管他,也不用给林奕打电话。 “他一个omega,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小言你知道的吧........” “应该来了很多人,向卓哥,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我也过来吧。” “那怎么行?”向卓想都没想就马上就拒绝了,他是一个观念很传统的beta,自己家里的事,没有让妻弟过来帮忙的道理。 “别过来了小言,你上班要紧。” 但是债又不是林奕借的,只是从前林奕心软,叫林国骏恰好知道了他家的地址而已。 穆言就近出了地铁,打了车往林奕家赶。 “到桐花塘巷十七号。”穆言对司机道。 电话那头的向卓连连叹气。穆言在他眼里始终是弟弟一样的存在,刚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他本不想把穆言牵扯进来,可是自己一个人,偏偏对他们家这一摊烂事有心无力。 林国骏和穆娟华时半道夫妻,各带了一个孩子组成家庭,在他们结婚之后,林奕就改跟继父姓了林,那个年代的半道夫妻都是这样,大概是穆娟华希望林国骏别太针对这个她带来的和别人的骨肉。 穆言是林国骏和前妻的孩子,据他所说,穆言的母亲是“一生下他就拍拍屁股跑了,没给他喂过一天奶”,但是穆言想就算亲生母亲真的丢下他跑了,他也不怪她。 林国骏年轻的时候就沾了赌,一天到晚,他永远在村口和几个二流子打牌,打到天黑才会回家。等到家里实在接不开锅的时候,他就开着那辆小摊车去城里摊两天煎饼。 继母是个很贤惠的女人,要不是她身体不好,也会和其他家的男人一样下地干活。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一手照顾两个孩子,一手还能在空余时间编一些竹篮卖钱补贴家用。 穆言成人的第一天,就去把自己的名字改了,改成和继母一样的姓。 哥哥心软,总是觉得毕竟是林国骏给他一口饭吃,把他养大的,他和妈妈两个omega,要是沦落街头,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林国骏也知道,继母外柔内刚,自己则早就表明了态度,哥哥是他们之中最好拿捏的。 他欠了五十万赌债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只敢告诉林奕。其实在这之前他肯定也和林奕要过不少小钱,只是向卓和穆言都不知道罢了。 这次他哭着跟林奕说如果这次还不上钱,他们就会砍他一根手指。他痛哭流涕诅咒发誓说自己再也不赌了,只跟他要二十万先把要债的人应付过去,剩下的钱他自己摊煎饼慢慢还。 但是二十万太多了,林奕家里还有房贷,怎么可能拿的出来,他只好拼命去揽业务,想要尽快拿掉一两万,好让父亲还上一点,再多他也帮不了什么。 平日里,他是绝对不会陪客户去流光那种地方的。 穆言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才知道林国骏欠了这么多赌债的。那天他跑回乡下的那个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去的家,拿着菜刀逼林国骏写了再也不赌的保证书,告诉他再去打扰自己和哥哥,他就砍了林国骏然后自首。 A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穆言成绩好,考上A大第一年的学费还是村里给凑的,这么些年村里许多人还跟穆言有联系,穆言不能保证林国骏一辈子找不上自己。 他不会真的杀人,但是对付林国骏这种人,讲道理保证书都没有用,只有让他相信自己真的会杀人才有用。 从小都没跟人红过脸的穆言拿着刀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林国骏像是真的被他吓到了,穆言把刀从他脖子上拿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还在抖。 “小言,我是你亲爸啊!你信我,我……你再最后帮我这一次……” “做梦!”穆言骂累了,感觉嗓子干得厉害,男人听见他声音嘶哑,殷勤地给他倒了热水,叫他不要生气了。 林国骏看着他喝水的时候,似乎欲言又止,穆言以为他又想开口求自己,不想和他多废话,只想马上就走。 但是大概是刚刚情绪太激动了,头似乎有些昏昏沉沉的,穆言本来就有点轻微的贫血,就没有多想,只是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想再休息片刻。 但是再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就出现在了商祁越的床上。 第7章 “少废话。” “这么多年了,他对你们两个负过一点责任吗,要是给口饭吃就叫养,那他怎么不养条狗给他养老送终啊?” “我记得我和林奕刚结婚的那会你上大学,大过年的时候还在打工,我妈叫林奕把你带回家吃饭,你身上衣服薄得我妈都心疼.......” 向卓说着说着,那一头的声音有些低了下去,这毕竟是穆言的伤心事,由他人提及总是不太舒服的。 向卓对自己的失言有些懊恼,没有继续往下说。 穆言却并不甚在意地温言道:“向卓哥,跟阿姨说过多少回了,我那天刚好被叫去后厨帮忙了,就那天穿的少而已。” 向卓无奈地笑笑,又叮嘱了穆言两句之后挂掉了电话。 穆言给领导发了信息请假,他平时兢兢业业连很少迟到早退,领导并没有为难他,反而叫他好好休息。 向卓和穆言的哥哥林奕是相亲认识的。按道理说他这样平庸老实的beta,本来应该不是不可能娶到omega的。但是林奕也知道自己家庭条件并不好,即使嫁给了alpha也难免受气,向卓温柔老实,父母也都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好人,两人的日子倒也过得平静而滋润。 林奕比穆言大五岁,很早就没读书了。在穆言的记忆里,好像是高二的某一天,继母生病的不久之后,家里按时给他饭卡上打的钱突然就多了两百。穆言打电话给继母,继母却只说他在长身体,叫他多打两个菜,不要总是只吃馒头。 那个礼拜穆言回家的时候,哥哥买了鸡架煮汤,也算是一个荤菜,他见到穆言回家,温柔地笑了笑,叫他快把书包放下来吃饭。 林奕脸上有伤,是挺明显的巴掌印。 “妈打的,”omega本就早熟些,林奕看着弟弟盯着自己的脸看,有些不好意思,“我说我不想读书了,妈就打了我一巴掌。” “妈和我道歉了,她现在同意了,言言,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上了那个烂学校,也没什么意思,同学每天就是比买了什么包,勾搭了什么alpha.......” 林奕头一次看见弟弟的脸色阴沉得那么吓人,那天他做的菜,穆言一口也没有吃,拉着他站起来就去医院找了穆娟华。 那天他也不知道穆娟华和穆言说了什么,总之穆言再走出母亲的病房时,他就也没有再逼林奕回去读书了。 林奕不想读书的原因其实不复杂,他本就不会读书,学校也不是什么好学校,家里条件不好,在学校也交不到朋友。还不如早点出来工作,又能分摊压力,又不用受那帮老师同学的气。 再加上他还有穆言这样一个从小就很会读书的弟弟。穆言从小成绩就好,老师说他的成绩肯定能去大城市上很好的学校。可是母亲生病之后,穆言总想着去打工,为了省钱,中饭甚至只吃两个馒头。 自己去工作了,家里少了一张吃饭的嘴,多了一个能干活的人,所有人的日子都会好过许多。 林奕模样好,心细,性子也还算开朗,很快就找到一份销售的工作,又很快认识了公司里做会计的向卓,两个人很快就在一起了。 向卓老实本分,不在意他的家境,对他的母亲和弟弟也很好,他们结了婚,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工作虽然累了点,但是两个人都是过日子的人,在一起几年,也算是凑齐了一套房子的首付。 如果不是因为林国骏的话,他们会平淡幸福地生活下去,成功地在这座城市扎根。 车窗外的场景逐渐变得熟悉,穆言回过神来,出租车马上就到哥哥家楼下了。 林奕和向卓现在住的出租屋租户密集,楼下的路本就狭窄,还停着许多自行车电瓶车。穆言没等出租车司机皱眉露出为难的表情,就主动下了车轻车熟路地往林奕家去。 向卓已经到了,正在和催债的人交涉。穆言之前也听说过有人专门做讨债这一行,但是这还是第一次真的惹上这样的大麻烦。林国骏一直赌钱,赌了十多年,但是穆言一直以为他不会傻到去和放贷的借钱。 那是四个身强力壮的alpha,身形高壮,穿着廉价的皮衣,手里拎着钢管,脚下散落着烟头,周围弥漫着劣质烟草的气味。 “拿不出钱,把门打开请我们喝口茶都不行吗?果然欠债的是大爷,讨债的才是孙子。” 斑斑驳驳的红色油漆从门楣一路蜿蜒而下,像是浓稠的血液,触目惊心。穆言和向卓对视了一眼,很清楚现在肯定不能开门放他们进去。 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要放他们进去了,就很难请他们出来了。更何况屋子里还有一个三岁的佳佳。 “几位大哥,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赌债是我老丈人欠的,我们已经跟他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林国骏那个人你们也知道,一直就是赌.......”向卓好声好气地说,想要让他们先冷静下来。 “父债子还,”为首的寸头alpha男人冷笑一声,朝门上抬了抬下巴,“他拿不出钱让他两个儿子还,有什么问题吗?” 穆言心下一沉,沉声道:“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筹钱。” “时间?”寸头男人嗤笑,“你以为我们这是银行?你们家那老东西欠钱不还,我们哥几个已经等太久了。” 穆言知道这些人根本不讲道理,他们今天既然找上门,就不会轻易罢休。 眼下拖延是唯一的办法,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林国骏是第一次欠赌场的人钱,但是借他那些个牌友的钱,却已经无数次了。穆言即便本身再不善言辞,也条件反射一般地挤出了几句应付的话。 母亲还在住院.......从前的邻居亲戚都被他们借怕了.......就算要去卖地卖血也需要些时间........ “啧,你倒是能说会道。”瘦高男人嗤了一声,眼神不耐,“行啊,那先让我们进屋,拿点抵押的东西。” 向卓神色一变:佳佳还在屋子里。 这些早早步入社会做这一行的人其实很了解常人的心理,知道怎么能让利益最大化。孩子是父母的软肋,他们只是要钱,他们也知道这种时候不可能要到全部的债,不会想闹到不好收场的地步。 穆言知道向卓不擅长应付他们,本想暗示向卓先把佳佳抱出来别让她瞧见,自己带他们进去看去一圈,顶多让他们把那个向卓八百块收来的电视机抬走。 但是向卓似乎并没有领会到他的眼神。 “大哥,你也看到了........我住这破地方,家里真的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即使要钱,也要给我们一点时间去借吧.......” 向卓拖延时间的话术实在不高明,连穆言也听得微微皱了皱眉。这就是要这些催债的alpha空手而归的意思了,他们说拿点抵押的东西,其实已经算得上让步了,他们也需要东西跟上面的人交差。 但是向卓的父母都是最本分的老实人,连去邻居家借点盐都马上会还回去,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他怎么可能懂这些。 “少废话。”寸头男人将烟头按灭在门框上,脸上的笑意冷得让人不寒而栗,“今天要么把钱拿出来,要么——”他手中的钢管在掌心敲了敲,“我们自己进去拿点值钱的东西。” “我收过的债比你八辈子赚的钱都多,想拿这套糊弄我?”寸头男人身后,一个矮一些的alpha冷笑一声,“家里实在没有值钱的东西是吧?那大不了让你的omega老婆陪哥几个睡一觉啊。” 穆言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样的污言秽语,连他听了都觉得难以忍受。 向卓本来就跟他和哥哥不一样,他虽然家里不富裕,但是父母都在镇上的小学教书,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些社会的阴暗面,更枉论这样污秽的言语。 就算是最本分的老实人,也是有不可冒犯的底线的,向卓几句话就被激得眼睛发红气血上涌。穆言想要去拦他,但是已经来不及了,alpha对beta的体格优势几乎是压倒性的,何况这些收债的人本就是练家子,要揍向卓一个普通的beta,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向卓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整个人踉跄着撞在墙上,嘴角立刻渗出血来。 “向卓哥!” “妈的,不给点教训,还真当我们是吃素的?”寸头男人晃了晃拳头,继续逼近,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看着跟个傻子一样,想不到还挺有血性,一个beta没钱没用又娶个omega老婆还挺硬气,活该你挨揍。” 穆言下意识地挡在了向卓身前,身体微微蜷缩起来。 这些人最知道往哪里打最疼却验不出伤来,他们干这行,在警察署那边肯定有人护着,只要不闹出人命,都不过是赔点钱了事。 从小到大,穆言挨打的经验很丰富,知道怎么躲既能不激怒对方,又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 第8章 又低血糖了吗 “哐!” 邻居的门猛地被拉开,狠狠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年轻的alpha顶着一头刚刚睡醒有些杂乱的黑发,皱着眉,比起普通人看到这些收债人的恐惧,alpha更多的是被吵醒的愤怒和不耐烦。 而原本气势汹汹的四个收债人,也在少年开门的一瞬间偃旗息鼓。 “光天化日的,你们要杀人不成?” “少管闲事。”寸头男人皱眉,语气不善,但是他手中的钢管却在察觉到少年信息素的第一时间收了起来。 alpha之间也有等级,等级高的alpha的信息素对于等级低的alpha的压制效果极强,在战区那边,以一当十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像他们这样普通的alpha,即使人数多,和顶级alpha打起来,也落不到好处。 而眼前的人显然就是等级相当高的alpha,尽管他看着身型瘦高,并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 “要打架吗?”领头的寸头alpha冷冷地反问,“顶级alpha又怎么样,知道我们是谁吗,知道惹了我们是什么后果吗?” 其他人也来了劲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知道我们上面是谁罩着吗?” 少年年轻气盛,显然没有把他们的威胁当回事。他不说话,反倒嚣张地放出了更多信息素,压得几人更加难受。 即使是在白天,楼道里的光线也并不好,阴沉得就像傍晚一样。 那群人被少年这副轻描淡写的态度激怒了,气氛愈发剑拔弩张了起来。带头的寸头男人狠狠地啐了一口,目光阴鸷:“你跟他们很熟?好好想清楚要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 “几位大哥,他跟这件事没关系,和我们也不熟,”穆言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声音有些哑,“是邻居家的小孩,他还小,几位大哥别跟他计较。” “你说不计较我们就听你的?” 少年听到穆言的那句“和我们也不熟”的时候神色变了变,正要张口说什么,却被穆言抢了先。 “几位大哥是为了钱来的,何必节外生枝。” “说的轻巧,你倒是拿出钱来啊?”花臂男人冷哼一声,但是经此一提醒,几人倒也冷静了下来。 他们是来讨债的,打人,泼油漆,威胁,都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他们上面的人是有把握去牢里把他们捞出来,但是总是闹出这样的事,总是会让上面的人觉得他们几个麻烦不靠谱的。 短暂的僵持中,穆言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林国骏。” 商祁越说过,他给过林国骏一点小费,而且不会因为穆言不同意他的包养协议而要回来。 “我刚刚想起来,林国骏手里现在应该还有几万块钱........” “你还真是什么理由都编出来了........我们之前揍了他一顿,他要是有一分钱钱都早就吐出来了。”矮一点的纹身男人冷笑。 “我没有编,你们可以留两个人在这里守着,另外两个人去找他。他不敢去你们的赌场,肯定去洗浴中心了。那里不查身份证就可以住很久。” 穆言报了一个洗浴中心的名字,几个alpha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知道那里的情况,神色有所松动。 “我知道他欠了你们五十万,这几万块钱杯水车薪,但是有总好过没有,先收点利息也是好的,再给我们半个月,剩下的钱,我们想办法还。” “他哪里来的钱?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有钱的,不是很久没有联系了吗?” 穆言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寸头男人扫了提问的小弟一眼,意思是能先收点钱就行,不用刨根问底的。 这种家庭他们见得多了,一个赌鬼就能拖垮一个家,家人回回都宣称不认识早断了关系了,但是真的断绝关系看着赌鬼完蛋的却还是少数。 无可救药的人永远都无可救药,心软的人就是会被一次又一次地拖累。 为首的寸头男人显然相信了穆言的话,带着人就去洗浴中心抓林国骏了。 穆言没有撒谎的必要,他能用这个理由打发他们一次,难道他们还会一直上当吗? 看着一行人彻底消失在楼梯尽头,穆言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着,耳边却嗡嗡作响,视线也变得模糊。 他的手指有些发颤,冷汗沿着脊背滑落,整个人晃了晃,眼前的世界骤然倾斜。 向卓察觉到不对劲,急忙扶住他,可穆言的身体已经没了力气,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往前倒去。 就在他即将摔倒的瞬间,一只手及时伸出,稳稳地接住了他。 年轻男人皱了皱眉,单手撑着穆言的肩膀,低头一看,发现他的脸色惨白,唇色也几乎褪尽血色,整个人透着一股虚弱的病态。 “又低血糖了吗?”少年问。 “小言哥?”alpha又叫了他一声。 穆言其实原本是有些想要推开他的,但是他眼前发黑,若不是靠着少年,只怕会马上倒下去。 陆崇不喜欢他身上沾上别的alpha的信息素,易感期的时候他尤为不讲道理。少年靠得他这么近,肯定会被他发现的。 “你们........认识吗?”向卓就算再迟钝,现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少年住在隔壁,刚刚搬来不久,性子算不上热情,即使在楼道里碰见他们,也不会主动打招呼。向卓没想到他会站出来帮他们。 “认识,我叫贺繁,是小言哥大学时候的室友,”少年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穆言苍白的脸色,又看向向卓,“你受了伤,家里还有孩子,你先去擦药吧,我扶小言哥去我家歇一会好了。” 穆言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事,可刚迈出一步,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墙,却被贺繁稳稳接住,对方的力道不算温柔,但手掌干燥温暖,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气息。 理论上说,向卓是不该把低血糖发作的病人交给陌生人的。但是少年确实住在这里,又认识穆言,刚刚还帮了他们。 ........何况穆言和他一样是个普通的beta,一个顶级alpha能对beta有什么企图呢。 穆言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靠在贺繁的怀里向他点了点头。 贺繁的屋子采光很好,虽然是一个人住,但是也收拾得很干净,他扶着穆言在沙发上坐下,转身去厨房冲了一杯温糖水。 穆言想要伸手接过杯子,但是在那之前,贺繁已经把杯子递到了他的唇边。 “自己可以吗?”贺繁似乎看出了他的推拒,确定他可以拿稳杯子之后就松开了手。 穆言接过糖水喝了一大口,甜味蔓延开来,混沌的意识终于稍微清醒了一些。 贺繁站在他身前,正低着头很专注地看着自己,看得穆言有些不好意思。 “好些了吗?” “好多了.......”意识回笼后,穆言赶忙和贺繁道谢,“今天真的要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 他下意识地向贺繁笑了笑,是很礼貌客气的,习惯性的笑容。 这样的客气落在贺繁眼中就成了疏离,他微微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悦。 “小言哥跟我客气什么.......就算是普通邻居碰上了这样的事,我也会帮他们的啊。” “但是真的好巧呀,”贺繁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 穆言下意识地垂下了头。是啊,他和贺繁这么久没见了,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自己居然是这样落魄的模样。 贺繁是他的大学室友,比自己小两届,因为自己的宿舍有空床碰巧被安排了进来。 他性子活泼开朗,一搬进来就学长学长地叫个不停,宿舍里的大家都挺喜欢他的。 因为打工的缘故,穆言每天早出晚归,和寝室里的大家虽然关系不错,但却没有到很熟的地步。后搬进来的贺繁反倒因为自来熟的缘故成了全宿舍和穆言关系最亲近的人,贺繁对他的称呼也从学长变成了小言哥。 和陆崇在一起之后,有一次陆崇还因为他和穆言闹过别扭。 大学时陆崇的脾气还不像现在这样令人捉摸不透,碰到不开心的人便会直接质问穆言昨天和你一起吃饭的是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是拉着脸让穆言猜他为什么生气。 “就是一个关系好的室友,碰巧在食堂碰见就一起吃饭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还给你夹菜,他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吗?” “小繁就是这样的,他和其他室友出去也会给他们夹菜的。我是beta,他一个alpha,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的。” 陆崇的脸色更沉了:“我也是alpha。” “我也从没有见过他给别人夹菜。” 那天穆言哄了陆崇好一阵也没能让他消气,直到他答应这周都住在陆崇那里不回宿舍,陆崇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第9章 我们还没分手 “叔叔还是在赌吗?” 穆言的思绪被他拉了回来,听见他提起林国骏,不禁微微一顿,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 “抱歉哥,我不该说这个的,”贺繁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忙不迭地补救,语气里带着一丝愧疚,“我.......我就是想说,哥有需要的话,我手里还有点钱,如果可以帮到小言哥的话.......” 穆言一直把他当弟弟,自然不会因为一句无心的话就生气,他失笑着摇了摇头:“我哪能要你的钱,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林国骏.......我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他了,他连我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是我哥太心软了,总觉得不能对他见死不救,才被他赖上了。” “不过我和向卓哥也劝过他了,我哥已经答应搬家了,不会告诉林国骏新号码和新地址。我哥主要是一直以为他不会傻到和放贷的借钱的,现在他也答应了,以后无论林国骏欠多少钱,以后都和我们没关系了。” 贺繁闻言笑了笑,应该是在替穆言高兴:“那就好,那就好。刚刚那些人对哥那么凶,我都担心死了。” “那你还冲上来,”穆言有些哭笑不得,贺繁应该从小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才会养成这样冲动直率,全然不瞻前顾后的性子,“下次不要这样了,惹了那些人会很麻烦的,他们.......” “我对别人当然不这样啊,我又不是傻子。可是今天我不出来,那你怎么办?他们开始砸门的时候我就被吵醒了,我是从猫眼看到小言哥了才出来的。” 穆言被他说的微微一怔。 也对,贺繁虽然性子看起来活泼开朗,但大学时候就不是什么冲动的性子,做了两年的室友,穆言从来没有见过他和什么人红过脸。 他是专门为了帮自己才来趟这趟浑水的........ 穆言本就不太喜欢欠人情,从前在大学的时候,贺繁请他吃一顿饭,他都会主动给贺繁洗两天衣服,更何况这一次,贺繁是帮了他的大忙。 贺繁当然不是为了报答帮他的,但是穆言却不能不记他的情。可是如今他既没有钱,工作也算不上好,家里那个样子,又能帮小繁什么呢。 “小繁,我.......” “哥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又不会因为帮了哥一个小忙逼哥以身相许。”因为穆言是beta的缘故,贺繁开起这样的玩笑毫无顾及。 “哥请我吃个饭就好啦,我想吃火锅,我记得哥调的蘸料特别好吃,想了好久了。”贺繁继续道,语气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穆言高三毕业的暑假在火锅店打过工,配方是火锅店的前辈告诉他的,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会给身边的朋友调。只是这个几勺那个几勺的,贺繁大大咧咧的,大概没有记住。 “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写下来呀。”穆言笑道。 “那还不是你大三谈的那个男朋友,跟有病似的,看到你跟我们走在一起就要跟你闹别扭,我们都不想给你添乱。” “有一次快熄灯了你还没回宿舍,姚哥担心你说给你打个电话,他接起来,语气特别不好,姚哥说是你室友,他更没礼貌了,还问姚哥他信息素是不是佛手柑香,叫他洁身自好离有男朋友的人远一点,姚哥一个beta,问他是不是脑子有病,他就气得把电话挂了.......” 大学里的情侣大多是毕业即分手,何况那个陆崇虽然脸臭脾气差,但是确实是个家境不错长得好看的顶级alpha,谈恋爱无所谓,但是最后当然还是会和omega在一起。 再说了,如果没有分手的话,哪个alpha会让自己爱人一个人面对今天这样的事啊。 他们还在谈恋爱的时候,做朋友的多少有点顾及穆言不会当着穆言的面说陆崇的坏话。如今他们分手了,贺繁当然要告状告个够。 “我们后来都不敢随便给你打电话了,生怕又是他接的。你毕业之后又觉得为了这点小事麻烦人不好.......”贺繁想到穆言那个被全宿舍讨厌的前男友,越说越起劲,“对了哥,你们是什么时候分手的啊。” 穆言一愣,手指不自然地攥了攥衣角。 “我们........还没分手。” 穆言有些尴尬,说话也变得有点磕磕绊绊:“他那时候年轻,不太成熟.......我不知道这个事,我下次打电话给志源跟他道个歉。” “抱歉啊小言哥,我不是故意说陆崇哥坏话的,我以为你们已经分手了,我看他今天没有陪着你过来........”贺繁懊恼地道歉,“姚哥肯定不会因为这个生你的气,如果陆崇哥改了那肯定再好不过了。只要他对你好就行了,我们也是怕你受欺负。” “他........”穆言下意识地想说陆崇对自己很好,但是话到嘴边,却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和贺繁证明。 陆崇还是讨厌他身上沾上任何其他alpha的气息,因为生活不顺的缘故,脾气反而比大学时候更加坏了。 但是世界上哪里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呢,穆言自己就没有缺点吗,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是要相互包容的。 贺繁看着他的反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顿了顿,笑着岔开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我们去吃火锅吧,就我们之前经常吃的那家连锁店,这附近有一家,我一个人总是不好意思去吃。这附近也不好打车,吃完饭我送小言哥回家。” 穆言心里一滞。他看着贺繁真诚的眼睛,几乎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小繁刚刚帮了自己那么大一个忙,如果今天不是他的话,赌债的事情根本就没法收场。 他们又那么久没有见面了,就算贺繁刚刚没有帮他的忙,碰到了一起吃个饭也是应该的。 可是........陆崇的易感期又快到了。 “小言哥,是不方便吗?”贺繁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迟疑,顿了顿,又试探着问,“改天再吃饭也是可以的.......还是陆崇哥会因为你跟我吃饭生气啊。” 他的体贴让穆言更加愧疚了,穆言咬了咬牙,决定今天先去和贺繁吃饭,回了家再应付陆崇。 贺繁眉眼间带着轻松温和的笑意,他原本随意地靠在沙发上,现在站了起来:“等哥休息好了,我先送哥回家吧,我又不是一定要今天吃火锅。吃饭的事,如果陆崇哥介意的话,下次叫上他一起吃就好。再说小言哥今天肯定累了,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吧。” “抱歉啊小繁,他平时不会介意的,是他易感期快要到了.......我改天再请你吃饭好吗........” 贺繁伸手接过穆言手里的杯子,微微俯身,手指不经意地擦过穆言的指节,带着一点若即若离的温度。 “同我道歉做什么,在小言哥心里,我就是那么小鸡肚肠的人吗?” 穆言没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反而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怎么会呀,小繁性格这么好。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扫你的兴了。” “就算陆崇哥没有易感期,你今天低血糖犯了,也不能太累呀。我刚好没什么事,我送你回家吧。” 穆言一怔,下意识摆了摆手:“不用麻烦,我打车就行。” 贺繁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也没有再继续坚持,只是跟着他走到门口,顺手拿起了钥匙。 “我送你下楼吧,看着你上车。哥到家了的时候再给我发条信息。” 刚一出门,对面的房门也随之打开,向卓拿着车钥匙站在门口,显然是刚刚听到了动静:“小言要走了吗,我擦好药了,我送你回去吧。” “啊.......不用的,我没事的........”穆言有些无措地摆摆手,语气里带了点犹豫。 他其实不想麻烦任何人,更何况穆言自己只是有点低血糖犯了,向卓自己才是真的受了伤需要好好休息的那个。 “那怎么行,你刚刚都昏倒了,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家去啊。”向卓皱了皱眉,显然没有那么轻易被说服。 一旁的贺繁适时不疾不徐地上前一步,温和有礼地笑了笑:“我会送小言哥回家的。向大哥伤没好,还是好好休息吧。” “那太麻烦你了........”向卓也不是习惯欠人情的性子,即便知道眼前的alpha是穆言从前的同学,他也还是想自己送穆言回去。 “不麻烦,邻居嘛,相互帮帮忙很正常。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以后有什么事还有的麻烦你们呢。”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拒绝的理由。 受伤了的向卓,可能让陆崇发火的贺繁,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送自己回去的话,穆言还是宁可选贺繁。 “向卓哥,让小繁送我回去就可以了,你好好休息吧,等你们搬家的时候我再来帮忙。” 向卓沉默了一下,最后没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 第10章 误会 手机屏幕上持续地闪烁着一个有点眼熟的号码,大有不接通就誓不罢休之势。 陆崇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在忙吗?”陆栀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在忙,有什么事吗?” 陆崇的父亲在和他和姐姐陆栀的母亲离婚之后,很快又娶了现在的妻子,又有了一个小儿子。 陆崇跟父亲关系并不好,陆栀是全家和他最亲近的人。 “没事姐姐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你都离家出走这么久了,也该回来了吧,爸很想你。” 陆崇许久没有出声,陆栀知道这个弟弟的脾气,声音柔和了些,带着点劝慰:“别再跟他闹了,行吗?外面这么苦,你身上又没钱,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你哪里来的这个号码?这个号码不是我的名字。” 陆栀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是嘉彦的朋友告诉我的,A市就这么大,就算他没有来找我,难道我就联系不到你了吗?” 一听到傅嘉彦这个名字,陆崇皱了皱眉:“傅嘉彦的朋友.......商祁越,还是孟思淼?整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一群物以类聚的败家子。” “别这么说,”夹在未婚夫和弟弟之间,陆栀有些为难,“嘉彦人挺好的,他朋友也挺好的,别那么说人家。他也是关心你才给我打电话的。” “崇崇,不要任性了好不好,回家吧。你从小就娇气,张姨回家几天你都闹着不吃别人做的菜,现在爸气得把你银行卡都停了,你在外面怎么待得惯呀。” “爸要送你出去留学,也没什么错呀。嘉彦他们也都是先去国外待几年再回家接手公司的。” 陆崇一听她提她那个游手好闲每天不是打麻将就是喝酒的未婚夫就更生气了:“我和他们能一样吗?傅嘉彦他们不去国外捐楼镀金,就真的成文盲了。” “也不能这么说他们吧……”陆栀小声说。 在他们从小长大的圈子,陆崇这样靠自己努力考上国内不错大学的才是少数。 捐楼镀金也是镀金,拿的也是白纸黑字的毕业证。至于陆崇看不惯的打牌喝酒玩omega,比起赌钱赛车炒股创业,其实已经算得上又节俭又温良的爱好了。 但是她不会在这个关头反驳好不容易联系上的弟弟,只好继续轻声细语地劝陆崇回家。 “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工作室还有点事。” “你何苦呢,”陆栀有些无奈,“你那个小公司,就算办起来了又怎么样呢。爸又不是真的要赶你走........” 不是真的要赶他走....... 好像那天吵架的时候,继母也说过这样的话。 “不是真的要赶我走?”陆崇看着继母明明厌恶他却要装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恶心得起了鸡皮疙瘩,“你跟我妈离婚的时候就把我姐送出国去了,怎么,我们两个在家里就这么碍眼?” “小崇,别那么跟你爸爸说话,他也是深思熟虑才给你规划这样的路的。” 父亲看了一眼试图从中调和的继母和姐姐,用眼神示意她们先出去。 在这个家里除了陆崇没有人会忤逆一家之主,继母和姐姐点了点头,出去带上了门。 “你不想去S国,理由是什么,你是不想去国外,还是故意什么都要跟我对着干?”父亲的语气冷淡而不容置疑,“二十多岁的人了,就不要这么任性了吧。” 陆崇看着父亲手里早已签好字盖好章的文件,心底蓦然生出一股愤怒。 什么都需要按照他的安排来,什么都要听他的,自己连毕业了去哪都做不了主。 “字都签好了,”他讽刺地说,“国外那么好,你怎么不把陆兴泉也送去国外培养啊?” 父亲皱了皱眉,语气淡漠得像是在处理一项投资,显得歇斯底里的陆崇像是小孩子闹脾气:“你弟弟还小,还不一定分化成什么呢。你是长子,我对你器重一点,是因为我对你期望高。” “对我期望高?”陆崇冷笑了一声,“所以呢,你早就打算让我滚远一点,留下你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我从来都没有这个意思,公司有你外公外婆的股份,就算我想把产业交给你弟弟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是对你邢阿姨和弟弟有意见,那我没有办法,我是个成年人,我也需要有自己的婚姻和生活。不可能因为你一辈子不结婚吧。” 父亲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也别闹小孩子脾气。你觉得自己考了A大很了不起,但是这一切都是家里给你的,离开了陆家和我给你规划的路,你什么也不是。” 陆崇胸口骤然一紧,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攥住了。他自幼成绩优异,事事做到最好,他以为自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但是在父亲惊天的控制欲下,他做的再好,都只是依托家族余荫的成果。 “你能走到今天,靠的是陆家。”父亲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没有陆家,你什么也不是。” 那天陆崇把门一摔就出了家门,姐姐想要追他出来,却被父亲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离家出走是一时冲动,但是在便利店买水的时候,陆崇发现身上所有的卡都已经被冻结了。 他去江亦倬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就被江亦倬拍醒劝他回去。 “我家里找你了?” 江亦倬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说他姐姐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 陆崇不想让他为难,马上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手机有十几条未接电话,全部都是穆言打来的。他没顾及现在还是凌晨五点,就反拨了回去。 “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样哑?”穆言关切地问,“我打扰你了吗,我昨天给你发消息,你一直都没回.......” “言言........”听见爱人的声音,陆崇浑身紧绷的神经好像一瞬间就全部放松了下来,他觉得委屈,想要和穆言倾诉个够,却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怎么了?”穆言头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紧张得要命,“出什么事了,我来找你好不好?” 穆言很快就打车过来了,接他去了自己那个破旧的出租屋。 雨好像一直下不完,出租屋潮湿阴暗。穆言给他放好了热水,叫他去洗个热水澡。 浴室里氤氲着水汽,浴室外传来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穆言敲了敲门,说衣服放在浴室外面了。 是上次落在穆言家里的衣服,穆言洗好晒好,收在了自己的衣柜里。 等他洗完澡的时候,穆言已经把他换下的衣服洗完了,现在正在厨房里,给他煮麦片粥。 似乎是觉得给他吃这样的东西很拿不出手,穆言连忙解释:“我知道你不喜欢吃早饭,但是现在太早了,买不到别的,就当对付着吃一点好不好。” 陆崇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穆言拿来干发帽给他擦了擦,等他对付着吃了几口放下表示出不想吃之后,带他去卧室里吹头发。 穆言的吹风机很旧,吹起来的时候呼呼地响,稍微对着同一个地方吹得久一些,就会烫的生疼。 但是穆言给他吹的时候,却一直是温和的中档风,隔得很远,一点也不烫,时不时就调一下位置。 他忍不住抬眼看向穆言——对方正专注地给他吹头发,神情认真,似乎一点都不觉得beta这样照顾一个Alpha有多奇怪。 察觉到他的目光,穆言迟疑了一下,试探着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是家里出事了吗?” 陆崇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沉默地点了点头。 穆言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默默继续给他吹着头发。 “我........不懂这些,帮不上你.......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温热的风还在拂过他的头皮,轻轻柔柔的,连一丝灼热都没有。陆崇眼睫微垂,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就好像发现地震之后家园尽毁的人,在崩溃之际看见自己的小狗从废墟里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跑来。 惊喜之余,其实还有庆幸。这么温柔,这么好的穆言,是单独属于他的,是谁也抢不走的。在别人眼中,穆言只是一个不起眼的beta,就像路边随处可以见到的野草。 只有自己知道他有多好。 吹风机的嗡嗡声停了下来,穆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伸手抱住了他。 对于早有过更深的接触的二人来说,拥抱算不上是什么罕见的互动。但是现在陆崇坐在床边,站着的穆言抱着自己,他的脸埋在穆言的腰上,像极了一个被保护的姿态。 我会在的,我会陪着你的。 “你那么厉害,肯定还是可以东山再起的........” 陆崇微微一怔。 穆言好像........误会成自己家破产了。 穆言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干爽柔软,已经完全干了,穆言收起了吹风机。 “不管发生什么,”穆言说,“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的........” 今晚已经有很多人劝过他回去了。 在江亦倬家里的时候姐姐打来过电话,叹着气劝他别意气用事,说父亲不会真的不管他。好友的信息也一个接一个,叫他别硬撑,回去该认个错就认个错,家人还是家人。 他不想也从穆言口中听到这些话。 第11章 白色草莓 “我知道你是想把那个小公司办起来,好让爸认可你的能力。但是其实爸一直知道你能力的,在外面那么苦,难过的是你自己呀。爸把你全部卡都停了,你怎么吃的消呀。” 陆崇想起那次不愉快的争吵,心里更加烦躁。 “姐是来劝我回家的吗,那你可以挂了,我不会回家的。” 他的公司现在好不容易起步了,已经小有成绩,最难的日子已经过来了,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放弃。 姐姐见他真的要挂电话,连忙低头岔开话题,和他说起母亲的近况。 两人的母亲是高级法官,刚刚和他们父亲结婚的时候,在旁人眼中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 只是两个人后来还是因为观念不和分开了,父亲娶了现在妻子,母亲则主动调去了首都那边。 “她和方叔叔挺好的,只是还是不愿意登记,妈可能还是有点自己的想法。妈还问起你了,她叫你不要总是跟爸对着干,早点回去.......” 一样的话从母亲那里说出来,陆崇难得地没有拉下脸:“我下次去首都的时候,会去看看妈的。” “快吃饭了,我先不和你说了啊,”大概是刘姨来喊姐姐吃饭了,陆崇听见她应了一声说马上下来,“你在那边钱真的够用吗,不够的话我........” “够用的,姐,我自己能扛住,”陆崇打断了她,“我不需要你的钱。我说了不靠家里,就是真的不会要你们的钱。” 虽然父亲从来没有管过陆栀用钱,但是只要一从她卡里向未知的账户划出去一笔钱,父亲比谁都要先知道。 陆栀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她大概只是想最后抛一个台阶给陆崇。 “你怎么这么倔啊,”被拒绝之后陆栀终于有点恼了,“你能受得了苦日子,你那个小情人也受得了?脾气又臭身上又没钱,人家凭什么跟着你啊?” “不要你管。” 陆栀刚想说什么,弟弟那边就只剩下一阵挂断电话之后的忙音,她叹了口气,决定随这个弟弟去。 看样子有人收留也饿不死,陆栀不再管他,又应了催促的刘姨一声,下楼去吃饭了。 陆崇低下头,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难得地看着面前下属发过来的财务报表发了一会呆。 他知道穆言跟着他吃了很多苦。 姐姐说的不错,他脾气一点也不好,从小到大和他玩的好的朋友,要么是江亦倬这样自身脾气好得过分的,要么是为了陆家权势愿意讨好他的。 他不会对人好,姐姐一直说他眼高于顶,怕是天仙一样的omega他也看不上,遇见穆言之前他一直没有谈过恋爱。 大学的时候,他对穆言好的方式就是给他花钱送他东西,但是他送穆言的那些东西,无一不在穆言认为他家里破产之后被他拿去卖了钱支持自己创业。 陆崇难得地起了一丝愧疚之心,他点开和穆言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文字消息还是自己发过去的:“我易感期快到了,可以不打抑制剂吗?” 穆言是个beta,没有omega那样能适应alpha的生殖腔,也不能放出信息素来安抚他。每一次自己易感期的时候,穆言都比他还要抗拒。 抑制剂打了难受,陆崇还是喜欢抓着穆言做爱。虽然他的生殖腔很窄,进去的时候并不顺利,但是每当穆言用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看着自己,抖着睫毛求他轻一点的时候,心理上和生理上共同的快感几乎爽得他头皮发麻。 穆言知道他不喜欢打抑制剂,尤其是现在他们没钱之后,从普通药店里买的廉价抑制剂,但是他身体实在吃不消,如果完完整整地陪陆崇一次易感期,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没有办法正常上班。 除了这件事,穆言几乎对他百依百顺,陆崇也怕把他逼急了,后来他们达成共识,易感期的前几天或是后几天就陆崇自己打抑制剂,只让穆言陪他中间最难熬的几天。 穆言很少和他要求什么的........ 半个小时后,陆崇出现在药店里,和店员要了几支alpha抑制剂。 “先生,您是不是易感期马上就到了,你身上信息素味道已经很重了,您需要抑制贴吗?”店员好心提醒道。 店员是个等级不高的alpha,这样的信息素浓度已经让他有点难受了,若是临近发情期的omega在附近,只怕会有危险。 “不用了,我马上回家。”陆崇拒绝道。 这种药店里卖的廉价抑制贴比抑制剂更让人难受。 “好的先生,您慢走。” 陆崇接过装着alpha抑制剂的袋子,点了点头。走到门前时,他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折返回了柜台。 “抑制贴,给我一盒吧。” 店员当然没有探究他去而复返的原因,只是给他拿了一盒抑制贴:“先生慢走。” 回家之前,陆崇打算先去水果店一趟。 上周他和穆言散步路过家附近的水果店时,看见显眼的地方摆了几盒白色的草莓。穆言大概是没见过白色的草莓觉得新鲜,牵着他走过去看了看草莓上贴的标价。 水果店那时没什么人,摊主和穆言见过几面对他有印象,主动过来介绍。 “这种白色的是新品种,很甜的,卖的也很好,要不买一盒尝尝?” 仔细看时,草莓其实并非白色,而是淡粉色的,在水果店的顶光下显得很漂亮,每一粒也都很饱满。 穆言笑了笑摇摇头:“快七十块一斤了,有点贵,抱歉啊老板,还是不买了。” 说出这样的话对穆言来说完全没有任何羞耻,他好像习惯了因为贫穷而拒绝一些什么,也并不觉得买不起七十一斤的草莓是什么很羞耻的事情。 摊主笑了笑没有强求,转而开始介绍普通品种的草莓:“那普通的呢,四十块一斤.......” “可以便宜一点吗?”穆言自然地问。 老板显得十分为难的样子:“不行啊,这个季节草莓就是这个价的.......没事没事,下次来啊!” 陆崇却觉得难堪,脸色当即就拉了下来。 说不上是因为他现在确实负担不起一百多块的草莓而感到尴尬,还是因为穆言表现得那么坦然,那么市侩而难堪。 A大就好像一个乌托邦,把原本永远都不可能认识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陆崇还是第一次发现穆言和他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会习惯地讨价还价,比从前陆崇家里的保姆还要斤斤计较。 穆言察觉到他的不高兴,没敢上来牵他的手,直到快到家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地鼓起勇气,问陆崇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刚才这样。 其实陆崇心里也知道,穷人的日子就是有穷人的过法,自己如今落魄了还想着之前当公子哥的那一套才是愚蠢的,但是他毕竟不是真的穷人,随时都可以回他那个锦衣玉食的家,不可能真的设身处地理解穆言。 “没有不高兴,”他道,“你想吃就买。” 穆言真的很容易应付,或者说穆言根本就没有不高兴,他摇摇头:“我不想吃,我就是从来都没见过白色的草莓,觉得好奇,要是便宜我就买来尝尝了。” 穆言物欲并不高,即使是陆崇家里还没有“破产”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当着陆崇的面流露出对什么东西的渴望。 陆崇站在药店门口,给自己贴上了抑制贴,良心发现地打算去水果店给穆言买一盒他想吃的草莓。 上次路过的那家水果店,那个品种的草莓已售罄了,摊主记得他,笑着说他对男朋友真好,问他要不要先买点普通品种的。 陆崇摇头拒绝了,去了最近的另一家水果店。这家店卖的比上次路过的那家店还要贵,陆崇买了两斤回家。 装着抑制剂的袋子被扔在茶几上,他还没有打。 他有点晕针,想要等穆言回来给自己打。穆言给他打抑制剂的时候,会站在他的腿间,温柔地叫他别过头去,安慰他说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穆言还没有回家,陆崇闲不住,又去洗了一碗草莓出来,坐在沙发上等他。 这间房子隔音不好,坐在客厅里就能听见楼道里的任何风吹草动。只要听脚步声,他就能知道是穆言回来了。 脚步声响了,但是有两个人,应该是去楼上的人。 “真的啊,我们当时听得都要笑死了,后来我问我理工学院的朋友,说这个老师平时上课就是这样的.......我后来想,这不就是你和姚哥的毕设导师吗?” “是啊,他人很好,也挺幽默的........要进来坐坐吗,我给你倒杯水,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我不进去了吧,”贺繁有些犹豫,“陆崇哥不是快易感期了吗,他闻别的alpha信息素应该挺难受的。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穆言刚要说什么,面前的门就被人一把拉开了。 第12章 他让你爽过吗 空气好像一下子就凝固了,陆崇脸色难看地看着穆言和他身旁的贺繁,alpha的信息素撞在一起,两个人都并不好过。月卞灕ɡё 即便是闻不见信息素味道的穆言,也感觉到了对劲,小小几平方米的空间里,气氛沉闷得让人几乎抬不起头来。 但是无论是陆崇还是贺繁,都不会在这时候表现出对另一人信息素的不耐来。贺繁笑得温柔和煦,语气轻松自然,仿佛是见到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陆崇哥,好久不见了。” 陆崇的耐性早就被消磨得所剩无几,早在听到两人在楼道里有说有笑时,他就已经气得发疯了。 他猛地拽住穆言的手臂,一把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动作粗暴,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穆言是他的所有物一样。 穆言被他拽的踉跄了一下,转而被陆崇的手臂紧紧禁锢在了怀里。 贺繁并没有被陆崇的反应吓到,反倒礼貌地笑了笑,似乎完全不介意陆崇的无礼:“陆崇哥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小言哥大学时的室友,今天刚好碰巧碰到小言哥,他有点低血糖,就想着把他送回家才放心。” 穆言看着贺繁温柔的眼睛,只觉得愧疚极了。 贺繁今天帮了自己那么多,自己非但没有还他人情,反倒因为陆崇,又让他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但是他早就习惯了包容陆崇糟糕的脾气,并没有计较他的无礼,只是无奈又充满歉意地对贺繁笑了笑:“抱歉啊,我.......我爱人现在易感期,可能心情不太好。改天我们再请你吃饭吧。真的很不好意思啊........” 贺繁好脾气地笑了笑:“小言哥,你们的感情还是和大学的时候一样好呀。” 看着贺繁轻松自如,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的样子,陆崇的胸口涌上一股不自觉的怒火。贺繁信息素的味道也变得格外刺鼻。 佛手柑味道的信息素........ 陆崇隐约觉得这个味道应该和过去的一些不愉快的回忆联系在了一起。 一种难以言说的恶心感在他的心头蔓延。但当他想要追溯到底是这种恶心产生的原因时,脑子就好像短暂停转了。 “他叫你滚了,没听见吗?”陆崇冷冷地开口,语气生硬。 贺繁还没有说什么,听到这话的穆言对陆崇的无礼感到更加愧疚,他现在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做什么,易感期暴躁如野兽一般的alpha有可能很快就会把口角的争执升级成对贺繁动手。 他低头轻声对贺繁道:“真的很不好意思,我.......” 贺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语气依旧平和:“那我先走了,小言哥不用道歉,我也是alpha,易感期的时候是会比较难受,虽然我的情绪波动不会这么大,但是这种事情每个人肯定不一样,可能陆崇哥的易感期特别难捱吧。” 都是alpha,陆崇怎么会听不出他这话是在故意贬低自己,但是穆言对这话却完全无知无觉,反倒觉得对方是在体谅自己,冲着始作俑者歉疚地重复着道歉的话。 门重重地一声关上了。 屋内和屋外被分割昼夜分明的两个天地,穆言被陆崇拦腰抱起来,扔在了沙发上。 茶几上还放着装alpha抑制剂的袋子,洗好的白色草莓躺在碗里,带着晶莹的水珠。 陆崇放开他的间隙,穆言伸手够到了那个装抑制剂的袋子。 “陆崇.......你原本是在等我来给你打抑制剂吗,抱歉今天不知道你易感期到了,我现在给你打抑制剂好不好........” 陆崇的呼吸渐渐急促,眼神变得愈加冷冽危险。他并不理会穆言的话,手掌紧紧地按住穆言的肩膀,仿佛要把他彻底压进沙发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穆言,就好像是封建时期的家主在审判偷腥的小妻子。 “你知不知道你沾了一身野男人的信息素。” 穆言拿着抑制剂的手有些发抖,每次易感期时的陆崇对他来说都挺可怕的,但是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让他怕得遍体生寒。 “对不起.......你先冷静一点好不好,我可以解释。我先给你打抑制剂好不好?” 穆言细白的手腕连同装着抑制剂的袋子被陆崇毫不怜惜地按在沙发上,陆崇尚存理智地收着力气掰开了他的手指,夺过了那个袋子。 袋子里的抑制剂被摔得四分五裂,药液和玻璃碎片撒了一地。 “你躲什么?” “我......我没躲.......”穆言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无奈而不知所措。 “不想给我肏,但是你那个室友可以?你们勾搭上多久了,室友?不会大学的时候就睡在一起了吧?” 穆言愣住了。 就算知道易感期时候的alpha意识模糊神志不清,这一句莫须有的污蔑也足够让他难堪了。 如果仅仅是说自己也就罢了,但是他怎么能那么说贺繁? 贺繁是因为路见不平才帮他对付那几个催债的alpha的,是因为好心才送自己回家的。 他怎么能这么说。 大脑几秒的空白之后,一个耳光先于思考落在陆崇的脸上。 “你疯了!” 空气短暂的静默了,穆言惊诧于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对不起,是不是很疼,我只是.......我跟他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穆言手劲不大,比起疼,这个动作带来的其他方面的刺激反而更大。 陆崇不怒反笑,拽着他的手腕把他彻底压倒在沙发上。 “你为了他打我?” 陆崇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世界第一的蠢货,自己在心疼穆言给他买他想吃的草莓的时候,穆言在和那个狗屁室友卿卿我我。 因为他怕疼买抑制剂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没准穆言已经和他那个狗屁室友睡了。 “我.......”穆言的心跳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就算闻不到信息素,也被陆崇的占有欲和暴虐的气息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对不起,我不该打你.......可是我和贺繁真的什么也没有,你不能........” 陆崇用力一拉,扯下了穆言的衣领。 比起omega,穆言的身体贫瘠而瘦削,自己刚刚掐着他的腰留下的印子很快变成了青紫,令人看了就倒胃口。 “求求你,冷静一点好不好?”穆言挣扎着,但却没有得到丝毫的怜惜。 陆崇此刻却并不打算听任何的劝解,alpha就像是被情欲控制的困兽,急不可耐地吻上了穆言的唇。 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惩罚。穆言呼吸的权利被他尽数剥夺,脸很快就染上了潮红,胸口起伏不定,眼睛有些湿润。 陆崇掐着他的腰,好疼好疼。 视线变得模糊,穆言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在窒息之前,陆崇放开了他。 不知道陆崇下一步要做什么,穆言剧烈地喘息着,珍惜着来之不易的呼吸的机会,生理性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陆崇是因为易感期闻了别人的信息素难受,才对自己这样凶的。穆言努力地安慰自己。 易感期的alpha本就占有欲强得过分,是自己没有注意到,事情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可是这样的陆崇真的好凶。 真的好吓人。 他真的很害怕。 陆崇抓住了他的双臂,反别在身后,拽着他把他最后遮羞的衣物也扯了下来。 “不要直接.......陆崇!我是beta.......我受不了的........” beta的身体干涩而贫瘠,即使平时易感期的陆崇对穆言来说也完全是酷刑,更何况这一次的陆崇暴虐得已经接近失控了。 “受不了?我看你勾搭这么多alpha的样子,你哪里是受不了的样子,我看你是不是恨不得我和你那个室友一起肏你啊?” 穆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想要出声安抚陆崇,却根本说不出成句的话,只是抽噎个不停。 陆崇看着他裸着身子哭的样子,凌虐的兴奋不知不觉取代了愤怒,或者其实二者兼有。 陆崇温度不高的手指顺着他的脊骨一路向下,穆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未知的恐惧让他抖得更加厉害,不知道是战栗还是在哭。 “陆崇.......求求你,我真的.......不行了.......啊.......” 无论是痛苦还是泪水,都是自己给予他的。 每一声呻吟或是泣音,都是属于他的。 穆言是他的。 “你的那个室友这么让你爽过吗,嗯?” 他咬着穆言后颈上并不存在的腺体,执意要把信息素注进根本不可能接纳它的地方。 不要咬了。 我是beta,没有办法被标记的。穆言的头埋在沙发里,大脑缺氧,昏昏沉沉地想着。 如果陆崇只是想要一个易感期用来发泄的对象,一个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 能用信息素安抚alpha的omega不是更好吗? 穆言似乎是已经没力气了,渐渐的,他不哭也不挣扎了,只有在陆崇尤为剧烈的动作之后,腿根才会下意识地颤抖一下。 陆崇觉得没劲,加快了速度,在他体内成了结。 【作者有话说】 那个,骂了攻可就不能骂我了(抱头) 第13章 你是狗吗 穆言意识昏沉,几乎已经半昏过去了。这场情事带给他的几乎只有痛,疲惫和惊惧。 很疼,真的很疼。像是被人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到后来,穆言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beta根本没有alpha和omega一样的腺体,陆崇压着他咬破他后颈的皮肤时,对于穆言来说没有任何暧昧旖旎的成分,“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出于爱意的偏执或是占有,有的只是本能的恐惧。 脖子是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狮虎捕食的时候,也就是这样咬断食草动物的后颈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觉得陆崇是杀了他。 陆崇说过,因为他的父亲对婚姻不忠他的母亲才会离开,他最恨对感情不忠的人。 他刚刚那样的反应,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背叛了他,要杀掉自己? 但是并没有。 alpha信息素被硬生生注进来的时候,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几乎僵死过去。 他从来都只听说过beta不能标记omega,也不能被alpha标记,却不知道原来alpha是可以把信息素注进来的。 不知道被注入信息素原来是这样的生不如死。 自己的身体的排异反应正在重新把alpha信息素排斥出去,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好像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燃烧,都在被彻底打碎,然后重铸。 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每一声都震得震耳欲聋。 “啊........” 慢一点。 慢一点,求求你。穆言无声地哀求,不知是对陆崇,还是对自己震得令人发慌的心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陆崇终于从他的身体里退了出来。 他没有管几乎已经昏过去的穆言,自顾自地去浴室冲了澡,重重摔上了卧室的门。 穆言知道自己眼下应该爬起来洗澡,应该把陆崇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弄出去。他不能生病,就算工作可以申请线上,过几天也还要帮哥哥搬家。 可是四肢从未像现在这样沉过,身体对信息素的排异反应结束后,高热迟迟却没有退去,胸口闷得厉害。 他浑身湿透,晚间的穿堂风又冷,他难受得厉害。可是不要说爬起来洗澡了,他连把身子蜷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眼泪无声地流进了沙发里。 陆崇怎么能这样对他。 就算是在易感期,也不能........ 他以为自己很了解陆崇,陆崇只是脾气不好,年纪小,再加上他家里出了那样的事,有些落差再正常不过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他刚认识陆崇的时候,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陆崇穿着干爽的睡衣躺在床上,尽管没有真的标记omega,但是他不管不顾地咬着穆言的后颈退化的腺体,把过量信息素注了进去,就好像是真的已经完成了一次alpha和omega的结合一样。 至于代价是什么,那是穆言该受的。 作为顶级alpha,信息素和易感期对他的影响远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大,他本就是为了惩罚穆言才这么做的。 沾了一身野男人的信息素,还要把野男人带回家来。 如果今天自己不在,他还会给那个野男人倒茶,会和他一起坐在狭窄得只坐得下两个人的沙发上面,那人只要装作不经意,就能碰到他的腰和手臂。 是穆言活该。 房间的窗帘还没有拉上,这些事情平时都是穆言做的,陆崇看着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窗外,心情无端烦闷。 穆言怎么还不进来,也该洗完澡了吧。 教训也教训过了,只要他上床钻进被窝向自己这边凑近一点,解释一下他真的和那个室友没有任何关系,自己就原谅他了。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一次,他其实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只是穆言一直对他那么温柔包容,他相信这次穆言也一定会推门进来和他服软的。 洗澡的时候,他就在水声中隐隐约约听见了穆言啜泣的声音。 等他哭够了,他自己会进来的。 劣质的空调坚持不懈地吹着风,发出呼呼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是到了设定温度,呼呼的声音停了下来。 穆言为什么还没有进来。 他在跟自己闹脾气吗,他有什么资格闹脾气啊。 床因为少了另一个人而略显空旷,陆崇想要开门看看情况,但是又觉得那似乎是一种示弱。 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睡,闭上眼就想到刚刚穆言一边颤抖一边哭的样子,最后干脆找出两颗刚创业时候配来的安眠药吃了睡下。 穆言自己会进来的。他要这样闹脾气,那自己也不必等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身侧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穆言没进来。 出租屋里没有另一张床,宁可睡客厅也不进来和他服软,自己真是把他惯坏了。 陆崇走到客厅,看见穆言整个人缩在半张沙发上,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那毯子太短,以至于露出了白皙细瘦的脚踝。 陆崇把他翻了过来,穆言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额上散乱的碎发湿湿黏黏,像是反复出着汗。 穆言对他的动作无知无觉,喘息却很急促,陆崇心下一惊,赶忙把他抱起来匆匆套上了衣服。 “难受........”穆言在这一过程中醒了过来,他轻轻抓着罪魁祸首的手臂,不知是因为没力气了,还是在求救的时候都害怕弄疼陆崇,“可能是发烧了........卧室柜子里有药........” 心跳得又重又急,耳朵里好像除了自己鼓点般的心跳声,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着胸口,让他喘不上气来。 “卧室柜子里有药........”求生的意志让穆言又重复着说了一遍,“在左边第三个柜子........” “带你去医院。”陆崇言简意赅地回应。 穆言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他好像害怕自己被抛下,抓着陆崇手臂的手变得稍稍用力了些。 “受寒,性暴力,恶性注入信息素.......”医生皱了皱眉,说话并不客气,“你是他伴侣吗,上过生理课吗,给beta注入信息素,你是狗吗,非要咬那一口?” 穆言靠在陆崇的怀里昏睡着。挂号,排队,等号,普通人去医院的过程繁琐而费神,本就生了病的穆言哪里还能继续坚持。 这些加上医生的呵斥构成了陆崇讨厌来这些普通人看病的医院的全部原因,他按下心中的不满,不知是对医生还是对怀里昏睡的穆言道:“抱歉,这次是意外,下次不会了。” 医生无意多干涉患者的感情问题,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龙飞凤舞地开好了单子:“去挂盐水吧,开了两包,挂完的时候记得找护士换。” 陆崇点了点头,接过单子就带着穆言离开了。 无论什么时候的医院人都很多,空气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挂盐水的地方人声嘈杂,尤其是小孩子的哭声格外尖锐,吵得陆崇头疼。 穆言靠着他,虚弱得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瘦白的手背上贴着针管,血管清晰可见。 陆崇有些不敢看他,盯着点滴瓶发呆。 过很久才能落下一滴,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陆崇心里有些烦闷。 怀里的人轻轻地动了动,陆崇感觉到他醒了,但是道歉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越是知道这次是自己的过失,他就越是不想面对。他习惯了一切顺风顺水,遇到不合自己心意的事,他就本能地不想面对。 “陆崇。”穆言的声音有些哑,每一个字都好像是勉强挤出来的一样。 “我........想喝水。” 陆崇之前就买了水,穆言左手打了吊针,他连忙拧开瓶盖喂到穆言嘴边。 “饿不饿,我去给你买早饭。我刚刚注意了一下,有包子,粥,鸡蛋饼,豆腐脑,还有汤粉,你想吃什么。” 穆言有些费力地点了点头:“饿.......随便什么都行。” 陆崇起身,检查了一下吊瓶和吊针之后去买了粥和包子回来。他先给穆言喂了粥,刚出炉的包子冒着热气,穆言有了一点食欲,吃了几口,陆崇问他还要不要包子的时候,穆言疲惫地摇了摇头。 陆崇几口吃掉他剩下的包子,拿起纸巾给他擦了擦嘴,又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在了怀里。 在他的手臂自然而然的揽上来的瞬间,穆言的身体几乎下意识地战栗了一下。 即使隔着衣物,陆崇也十分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颤抖,低头看了一眼穆言。 穆言低着头,他看不见穆言的神色。 “言言,我.......” “你别怕我,我昨天不是故意要那么对你的.......我只是看到你和他那么亲密很难过,我又在易感期.......” “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第14章 那他现在人呢 穆言轻轻摇了摇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陆崇还想再解释,可是看见他惨白的脸色,饶是不体贴如陆崇,也不好再逼他听自己说什么了。 所幸穆言还靠在他的肩膀上,并没有想要逃开的意思。医院的顶光很亮,穆言微微皱着眉,睫毛轻轻颤动。 白炽灯的光对常人来说还好,对病中的人来说却太刺激了。 “是灯太亮了吗?”陆崇凑过去,伸手为他挡着头顶的光,穆言蹙着的眉松开了些,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细若蚊蝇地说了什么。 周围人声嘈杂,但是陆崇还是清晰地捕捉到其中几个字。 “不怪你.......下次.......” 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用额头贴了贴穆言滚烫的额头,明明是得到过那么多次的温柔和原谅,但是唯独这一次,差点失去穆言的惶恐让陆崇对这几个字格外视若珍宝。 穆言还是喜欢他的。 穆言还是在意他的。 “我去接个电话,”手机在这时响了,陆崇并没有急着接起来,先嘱咐了穆言一句,才站起身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人,“在这里等我,手别乱动,输液管会掉的。” 穆言靠在椅背上,轻轻点了点头。 后颈已经不疼了,被强行注入信息素那种生不如死的感受遥远得像是前世,只有当时那种害怕得仿佛濒临死亡的感觉,让他相信确实有过这么一件事的存在。 他第一次对alpha的暴虐有了实感。他以为平时里的那些都是因为自己纵着陆崇,但是昨天他几乎用了全力去挣扎,却还是被陆崇一次又一次地抓了回来,死死地按在身下。 就像案板上的鱼,自己生还是死,都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穆言第一次起了分手的念头。 那样的陆崇太令他害怕了,凶狠暴虐得就像是没有开化的野兽。 他在自己身上大肆征讨,攻城略地,就好像自己不是他的爱人,而是什么可以一口咬死是猎物,或者说战利品。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根本不认识陆崇。他不明白陆崇为什么能那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他和贺繁的关系,不明白他为什么能突然变得那么凶,凶得令人害怕极了。 我想分手,穆言在心里想。 可是第二天,陆崇拨开自己头发用手背去贴自己滚烫的额头,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叫他的名字的时候,穆言又心软了。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陆崇从角落里找出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抑制剂打了双倍的剂量,然后毫不迟疑地抱起他,飞快地打车去了医院。 陆崇是手臂很有力,昨天把他压在沙发上的时候是这样,今天把他视若珍宝地抱起来时也是这样。 这是他和陆崇认识的第三年,昨夜陆崇压在他身上对他的暴行是真的,可是这两年间陆崇对他所有的好也是真的。 穆言和林国骏关系一直不好,母亲和哥哥则是需要被保护的omega,他从很小开始,就学会了遇到所有事情都尽量自己来抗,所有情绪都自己消化。 直到他遇见了陆崇,陆崇说穆言可以依赖他,晚上从实验室出来觉得太黑可以喊他去接,被导师骂了可以在他面前哭,喜欢刁难人的家教学生家长可以不用应付,不想去的兼职可以不去。 刚毕业那会儿,两个人蜗居在穆言租的那个几十平空调还坏了的破房子里,穆言被调去另一个部门之后,工作的地方离租的房子越发远了,走去地铁站也要足足十五分钟,陆崇知道他怕黑,每天都提前去公司楼下等他。 离公司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便利店,夏天陆崇来接他的时候会给他买一个雪糕,冬天会给他买一份关东煮。 陆崇胃不好,不吃雪糕,在穆言一再要求下,他会就着穆言的手咬一个软软的热乎乎的丸子。 明亮的路灯和明亮的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常会碰到一对老夫妇来遛狗,是一只很活泼的金毛,见到穆言和陆崇会兴奋地扑上来。尽管他可能对谁都是这样的。 有时候穆言下班晚了,就碰不上那对遛狗的老夫妇,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有一点失落的。 陆崇说,喜欢的话,以后我们也可以养一只。 穆言摇摇头,说不要了吧。养狗需要每天遛狗,需要费心费力照顾他,他和陆崇都没有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也没有一个带院子的房子。 会有的。陆崇说,等他的公司办了起来,他们就买得起带院子的房子了,他也会有时间照顾小狗。 就算陆崇真的是个王八蛋,他也是真的喜欢了陆崇三年。 而且.......陆崇也没有那么糟糕。 穆言穷了二十年,认识陆崇之后只过了一小段不用再去兼职做自己讨厌的事的日子,都还会有些落差。更何况本就锦衣玉食,从来都顺风顺水的陆崇。 他从来都理解陆崇在低谷时候的烦躁,郁闷和阴晴不定。他也一直都知道陆崇在易感期是占有欲极强而理智薄弱的。他喜欢一个人,不可能只喜欢他光鲜亮丽的一面,陆崇的所有,他都照单全收。 尽管昨天.......昨天的陆崇真的很让他害怕。 点滴缓慢地落进他手背的血管,陆崇还在远处打电话,那里没有那么多大声而尖锐地哭着的小孩。 他应该还要一会儿才能打完那个电话。 穆言闭上了眼睛,手搭在医院座椅的扶手上,他昨夜昨夜经历了那些,显然不可能休息好,现在已经相当困了。 尽管边上的那个孩子还在大声地哭着,誓有母亲不答应给他买来那个小汽车玩具就不罢休的意味,但是困意已经上来了,穆言竟也就靠着医院冷硬的椅背睡着了。 有点冷,如果有一条毯子的话,应该会舒服些。不知道陆崇会不会去给他买一条毯子。穆言睡着之前模模糊糊地想。 “先生,先生?” 穆言是在护士的喊声中醒来的。 “您是怎么回事啊,”护士毫不掩饰不满和责备,“血都回流了,知不知道这很危险啊?一个人输液为什么不订闹钟?” “抱歉.......”穆言下意识就道了歉,“我男朋友陪我一起来的,他........” “那他现在人呢?” 护士拆下的输液管里,有一小段倒流过去的殷红的血。穆言看了看周围,哪里都没有陆崇的身影。 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刚刚坐在穆言身旁的那个一直哭闹的小男孩和他的母亲已经离开了,他们原先的位置上坐着一对情侣,omega靠在alpha的肩上,身上盖着爱人的外套。 “他可能临时有点事,还没有赶回来,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是给我们添麻烦的问题,”护士皱着眉,“是你自己身体的问题。” 需要拔针的病人很多,护士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很快就被其他人叫走了。 穆言有些手足无措地愣在了原地。 他没有手机,联系不上陆崇,不知道是应该继续等他,还是应该自己先想办法回家。 “先生,您输好液了是吗?”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有些局促地拦住了他,“可以把这个位置让给我吗?” 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吊瓶,怀里的孩子还在哭闹着。穆言连忙站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抱歉啊,您坐吧。” 陆崇送他来的这家医院是市立医院,穆言是第一次在这里看病,过来的时候又昏昏沉沉的,现在他连医院的大门也不知道在哪里。 周围是孩子的哭声和交谈声,好像只有他是独自一人。 穆言穿得并不多,又刚睡醒,他站在那里,觉得有点冷。 这样的无措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穆言并不是离开了伴侣就不行的人,他转身检查了一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又再四顾看了看,确认陆崇真的已经离开了。 输完液之后的身体除了疲惫和疼之外,已经好很多了。 陆崇的公司最近好像有很多事,他每天都很忙,压力很大,也常常睡不好。穆言知道他今天也肯定是推掉了很多事情才能陪自己来医院的。 被忽略在穆言的生活里是一种常态,在这件事上面,他并不觉得陆崇有什么不对。 “先生,你等一等。”即将离开输液室的时候,穆言被一个alpha拍了拍肩膀。 好像是刚刚坐在自己旁边,陪爱人一起输液的那个alpha。他看着是个大学生模样,戴着眼镜,身上穿着一件穆言大学时就流行的潮牌卫衣,和穆言说话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 穆言确信自己在此之前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也并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于是有些疑惑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那个,我看你刚输完液,脸色也很不好,我对象让我过来问问你.......他还要半个小时输完液,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一会儿我们两个送你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有宝的评论被审核删了,我在申诉,但是不确定能不能申诉回来。晋江坏。 宝宝们可以给点评论或者营养液嘛[星星眼] 第15章 别人的信息素 “我们两个是A大的学生,不是人贩子,真的不会抓你去嘎腰子的!”alpha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可以给你看我的学生证.......哎我学生证呢!我晚上吃火锅还要用学生证打折呢.......” 少年手忙脚乱地找着学生证,远处的座位上,他的omega男朋友看见这一幕翻了个白眼,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包。 “哎,”alpha恍然大悟,“在我对象包里头呢,我说咋找不到了。” “我不是怀疑这个,不用找了.......我只是觉得太麻烦你们了.......” 但是少年已经跑了过去,他的omega男友这时已经把学生证找了出来,他黏黏糊糊地亲了omega一口又小声说了什么,看omega有些无奈的模样和明显的“滚”的口型,alpha说的大概是“宝宝真棒”。 “你看!”少年把学生证递给穆言看,眼睛亮晶晶的,很真诚,“我真是A大学生……” 穆言还是犹豫着没有答应。 他本就不是喜欢麻烦人的性格,就算是哥哥或是陆崇,他也会思忖着尽量不要他们帮忙,更何况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他毫不怀疑那两个学生的热心,尽管即使是他的学生时代,他也很少有过这么热心的时候。穆言的学生时代大多时候好像都在疲于奔命,想着什么时间段可以再多干一份兼职,好让哥哥母亲少一点压力。 “哎,我也不是故意要多管闲事的,但是你的脸色也实在太难看了,我都怕你没走出医院就晕倒了。” alpha刚刚应该是听到了他和护士的对话,所以贴心地并没有问他为什么是一个人来的。 最后穆言还是没有拗过二人,坐上了alpha轿车的后排。 工作了一年,穆言如今也能看出来车的贵贱,那车算不上贵,甚至听发动机的声音可能有些年头了,但是大学时期就有一辆自己的车,足见父母有多宠这个孩子。 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才会这么善良热心吧。 生病的omega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alpha注意到之后就关掉了音乐,车开到穆言家楼下的时候omega已经彻底睡着了,他只跟alpha道了别。 穆言到家之后刚给手机充上电,就把钱给那对情侣转了过去,但是对方没有收,只发过来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表情包。 他没有力气给自己弄饭了,找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回来的小面包三口两口吃掉,就当做午饭了。 他本想躺在床上给陆崇发消息说自己到家了,但是不知怎的,他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陆崇到家时,他刚醒没多久,睡了一觉之后他的精神恢复了许多,正想给陆崇打电话,问他回不回来吃饭,冰箱里还有前几天买回来的菜,晚餐可以做两三个菜。 “你回来了,”穆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还没等陆崇到家就跑去给他开门,“我刚想问你回不回来吃饭呢。冰箱里还有五花肉,娃娃菜和腊肉。我现在去烧饭,做一个回锅肉,一个娃娃菜,和一个蒸腊肉好不好?” “我去医院接你了,”陆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怎么不在医院?” 他的语气有那么一点像质问,这是陆崇说话时一贯的习惯。他太习惯对身边人都颐指气使了,即使是刚刚和好的穆言也不例外。 “刚刚去的吗,还是中午?”穆言想到他可能为了接自己扑了个空,不免愧疚,并没有太计较他的语气,“我中午就打完点滴了。” “刚刚去的。”陆崇回答。 如果是一个硬气些的人在这里的话,或许会反过来质问陆崇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把他一个生病的人丢在医院里,为什么时隔六个小时才去接他。 但是温柔如穆言,是绝对不可能想到这些的,他只会自顾自地替陆崇开脱——陆崇可能是不知道点滴要打多久;自己没能打电话告诉陆崇,他才会白跑一趟的。 “回来的时候原本是想给你发消息的,但是太困了,就忘记了,抱歉,害你白跑一趟........” 穆言刚睡醒不久,头发压得有些乱,脸色比早上好看了些,双颊红扑扑的,抬起小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陆崇,陆崇的喉结下意识滚了滚。 他没有想到穆言会在这种情况下先一步道歉。他有些理亏,难得地跟着穆言进了厨房。 穆言没想到他会跟进来,有些惊讶,问他是要喝水吗。 “不喝水,你今天生病了,就不要做饭了,我们出去吃,或者点外卖吧。” “没事呀,”穆言洗好了案板和刀,扭头看他,“做两个菜而已,在家做饭便宜。现在肉价才十块钱一斤呢。” “那我帮你。” 厨房里的事,陆崇几乎一窍不通。穆言自己做几个菜用不了多久,加上陆崇花费的时间只会不降反增。 放在平时穆言会很乐意教他,让他和自己一起做饭的,但是今天他一整天只有早上吃了一碗粥中午吃了一个小面包,现在只想赶紧吃上饭。 他犹豫着怎么拒绝,但是又怕让陆崇觉得挫败。 “你去把米洗一下,再把饭煮上去,好不好?” 陆崇手忙脚乱地洗了米煮上去,穆言刚刚起了锅,他转过头往陆崇那边看了一眼:“这里有油烟,你出去等我吧。” 陆崇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像是被下了咒似的,视线一秒也不想从穆言身上挪开。他没有依言离开,反倒从后面环抱住了穆言。 alpha身上的岩兰草香包裹了他,陆崇清醒的时候很少和他有这样暧昧的举动。 穆言有些惊讶,动作微微一滞,正要转头说在炒菜呢别闹,陆崇就松开了自己。 身后人很高,在案台投下大片的阴影。穆言本能地觉得他似乎因为什么不高兴了。 “你身上怎么有别的alpha的信息素。” 陆崇的声音冷得几乎令人如坠冰窟,穆言愣了一下,才回头看向他。 “我........可能是别人送我回来的时候沾上的。” “谁送你回来的?”陆崇问,“不会自己回来吗?” 穆言握着锅铲的手有那么一会没有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匆匆翻炒了一下,有些焦的五花肉发出嘶的一声。 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说他脸色难看担心他身体,执意要送他回家。谈了三年恋爱的枕边人却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回来。 他身上没有手机,路上全都是网约车,要等多久才能打到一辆出租车呢。 他身上也没有钱。 陆崇的意思,是想要他走回来吗? 回锅肉因为他的不专心被烧的有些焦了,穆言绕过陆崇,从碗柜拿了盘子把肉盛了进去。 他饿得厉害,不想在这时候跟陆崇吵架。 “一对A大的情侣,也是来打吊水的,刚好碰到了他们,他们热心,又刚好有车,就送我回来了。我闻不到信息素,但是如果有alpha信息素,应该也能闻到omega的信息素吧。” 穆言给自己盛了饭,他本来是不想给陆崇盛饭的,但是又实在不想吵架,最后还是给陆崇也盛了饭拿了筷子:“别生气了,吃饭吧。” 桌上是有点焦的回锅肉,刚刚出炉不久的腊肠,和热气腾腾的娃娃菜。 穆言原本是一个对食物要求很低的人,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吃饱就行。母亲刚生病那段时间,他每天在学校里啃馒头也都不觉得有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就能做出两个人吃的菜来。 据说胃也是一种情绪器官,穆言原本是不信的,但是闻着食物的香气,原本心中的郁结竟然轻了几分。 穆言没有等陆崇,自己夹了一块回锅肉,又配了一大口米饭。 如果不是有点焦,米饭又有点太软了的话,会更好吃。 “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送你回来?” 陆崇把筷子一摔,这张桌子不大,筷子撞击瓷盘,发出清越的声音。 那盘回锅肉被撞得溅出了几滴汤汁。 “不解释清楚的话,我吃不下饭。” 穆言从小是苦过的,母亲一直教他要尊重食物,连剩下几粒米饭都会被说“是不是想娶个麻脸媳妇”然后用筷子拨来吃掉,他完全无法理解陆崇这样的举动,既不尊重食物,也不尊重他。 何况他也不知道要解释什么。 陆崇见他不说话,气血更加上涌:“他们热心,意思是他们是好人,我是坏人咯?” 穆言吃了半碗米饭,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他抬起头,闷闷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想.......” “总是?”陆崇冷笑,“还有哪次,你那个室友那次?” 穆言觉得他有点不可理喻,或许是易感期打了抑制剂难受的缘故吧,他不想和陆崇吵架,只想趁菜还没凉把饭吃完。 “先吃饭吧,好不好?菜要凉了。”穆言给他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陆崇原本是不吃肥肉的,但是穆言做回锅肉会先用冷水下锅焯一遍水,即使是肥肉吃起来也并不油。 【作者有话说】 小言:呜呜我的回锅肉 明后两天不更新,周四零点九分再更~ 第16章 其实你也知道 “你留着给你那个室友吃吧,我吃不下。”陆崇冷道。 他沉着脸,不知道又在生什么气。 穆言沉默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去继续吃饭。 他的沉默让陆崇更加烦躁,不过对于陆崇来说,他想发火的时候,无论穆言做什么,都会叫他更加想发火。 “穆言,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觉得我无理取闹不可理喻,还是觉得跟我没话说?” 穆言短暂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又把眼睛垂了下去。 “说了话,你又要说我为了外人和你吵架了。” 从刚在一起到现在,穆言和陆崇几乎没有吵过几次架,穆言的脾气一直好得没边,尤其是对待陆崇的时候,就更是跟没脾气似的,任陆崇怎么无理取闹他都不会生气。 他们每次闹别扭,几乎都是陆崇单方面地生闷气,然后很快被穆言哄好。 陆崇还是第一次发现,穆言吵起架来居然可以这么伶牙俐齿。 只是短短几个字,就呛得他说不出话来。 陆崇提高了声音:“那你就可以无视我了?” “其实很多次,你也是这么对我的。你不高兴的时候,就是这样什么话都不说的。” 穆言轻声道:“其实你也知道这样会让人难过,是不是?” 只是........你并不是那么在乎我会不会难过。 厨房突然就安静了,气氛仿佛突然之间下降到了冰点。 越过并不宽的桌面,穆言的目光落在对面人的脸上。 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对陆崇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他的脸色更加阴沉,把厨房的门一摔,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老旧的木门遭受这样暴躁的对待,发出一声可怜的惨叫。厨房里又只剩下穆言一个人。 菜上面已经没有蒸腾的热气了,穆言没有追出去。 他现在只想好好地把这顿饭吃完。 经过陆崇这么一闹,饭菜有些凉了,穆言匆匆吃完碗里的米饭,还剩下一半的菜。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推开门,想着陆崇要是没离开家的话,就哄他回来吃饭。 他和陆崇认识那么久,陆崇脾气的恶劣他看在眼里,可是他也从来都记得陆崇的好。 陆崇才二十四岁,他理解陆崇的不成熟,冲动,和不会爱人。他知道陆崇本质不坏。 可是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成熟呢。 陆崇不在客厅,也没有在卧室,应该是出去了。 陆崇是不会吃剩菜的,穆言默默地倒掉剩菜,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洗碗。 穆言一边洗碗一边默默盘算着,今天是周六,明天是周日,这周轮到他陪母亲去透析了。他今天要早点休息,免得母亲见了他,发现他脸色不好。 他收拾完碗筷,坐在沙发上随便找了张游戏卡带开始玩。游戏机是去年公司年会抽中的,知道二等奖是游戏机的时候,他当时还是挺失落的,因为三等奖是八百八十八块钱的现金。 但是送给陆崇之后,陆崇好像还挺喜欢的,买了好些卡带回来。 陆崇高兴,穆言就也高兴。他很快就把三等奖那失之交臂的八百八十八块钱现金抛在了脑后。 穆言没有什么说得上来的爱好,前二十年的人生里,学习之外,光是维持生计就差不多占据了他全部的闲暇时间。 为了自己高兴而花费时间做什么事对他来说很奢靡,对于穷人来说,金钱和时间都分外拮据。以至于即使后来有时间了,他也只会像一只笨狗一样围着陆崇打转。 屏幕上滑稽的小人举着武器喷洒墨水,穆言玩了一会,觉得也没看陆崇玩的时候那么有意思。 他给陆崇发了消息,叫他记得吃饭,晚上冷,不要在外面待那么久,会着凉。 他又玩了一局的时候,陆崇才发来消息。 “生病就生病,关你什么事。” 现在是九点,即使躺在床上也不可能这个点入睡。但是穆言觉得游戏没什么意思,还是把游戏机收了起来。 他给陆崇打去了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就在穆言想要挂掉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你吃饭了吗?”穆言柔声问。 “吃了。没有你,难道我还能饿死吗?”陆崇语气嘲讽。 穆言没有在意他语气里的夹枪带棒:“别生气了,回来睡吧,你工作室里还是秋天的被子呢,会冷的。” 陆崇没有说话,穆言以为他又要说一句“关你什么事”的时候,陆崇回了一声哦。 穆言等到十点半,陆崇还是没有回来。他不想跟个怨妇一样催促,就只给他留了客厅的灯,自己先睡了。 睡着很久之后,穆言才迷迷糊糊地被陆崇进房间的声音吵醒。一点,两点?穆言看过时间之后就很难再睡着,所以只是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第二天醒来时,他发现陆崇是抱着自己睡的,穆言把一个玩偶塞进他怀里,早早地起了床。 穆言衣柜里的衣服不是黑的灰的就是白的,母亲总说年轻人不要总是穿这么死气沉沉的颜色,他特意挑出衣柜里唯一一件天蓝色的羽绒服。站在镜子前面,跳脱的衣服颜色好像把他衬得年轻了几岁。 无论他的生活里有多少不如意,他都不想把这种负面的东西带给母亲。 “小言来啦!”隔壁床的阿姨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我同事的女儿,她是师大毕业的,现在在A大附中当老师,你考虑过没有呀。” “噢,”穆言把保温桶里的鱼汤倒出来给母亲,向隔壁床的阿姨道,“我工作还没稳定下来,工资也不高,别耽误了人家姑娘。” 母亲的第一任丈夫是个脾气不好还喜欢喝酒的alpha,一喝醉酒他就会打母亲和哥哥,母亲曾经不止一次地表达过对alpha的不满。 穆言一直没敢和她说陆崇的事。刚在一起时,他觉得陆崇优秀得就好像是天上的月亮,这样的人,反正怎么样也都和自己也走不远。 他觉得没必要让母亲知道,多余生气。 瞒来瞒去,就拖到了现在。 母亲对穆言一直很骄傲,他有许多次不经意间听到母亲有点炫耀地说她的小儿子成绩好模样好,还考上了A大,在大公司上班。母亲的不少朋友听信了这些话,给他介绍过许多条件不错的beta女孩。 实际上,A大是他死读书考进去的,除了一张A大文凭之外,他什么也没有。 幸运的是,那些beta女孩在他说完自己家里情况之后,也都礼貌地望而却步了,省去了由他来拒绝的步骤。 母亲在喝他带来的鱼汤,穆言也不闲着,从带来的水果里拿出几个给隔壁阿姨,又拿着另一袋水果去找那个一直照顾母亲的小护士。 “穆先生,是你啊。我听说你来了,正要来找你。” “今天周天嘛,我来接我妈透析。给你带了点水果.......” 穆言像往常一样,把水果递了过去,但是意外的是,护士却没有伸手来接。 “我........是这样的,如果方便的话,穆先生可以先交一下透析的费用吗?” “穆娟华女士的透析费用已经欠费半年了,因为你和林先生缴费一直很积极来得很很勤,我们一直没有催你们缴费。但是我们医院先透析后缴费的上限就是七万元,所以........” “怎么会欠费呢,”穆言一愣,“透析的钱不是一直从卡上扣的吗,卡上有十万,可以用到明年五月。” “难道是医院系统有问题吗,”穆言的语气过于惊讶了,加上一向他为人周全,对母亲又孝顺,导致小护士也不确定了起来,“我一会还要上班,要不穆先生你自己去财务部那边查一下?按理说应该不可能有问题呀.......” 穆言和小护士道了谢,马上跑去了财务部那边核实,但是结果如小护士说的一样,从四月份开始,账单上显示就已经欠费了。 财务部那边也是第一次碰见质疑系统出问题的,那个omega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着穆言:“先生,这张银行卡是您自己的吗,要不您看看是不是银行卡的问题?” 穆言摇摇头:“不是我的,是我母亲的。但是里面本来应该是有十万块钱的。” “这.......会不会是盗刷了,还是您记错了,要不还是先把欠款交上吧,医院最多只能欠款七万,您不交上欠款的话,您母亲今天应该没有办法做上透析的。” 护士感觉眼前的beta青年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电量耗尽的机器人,过了将近一分钟,他才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说了一句“谢谢您”。 那天医院的电梯刚好坏了,穆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财务部的一楼爬上六楼的。 他在母亲的病房门外停留了一会儿,听见她和临床阿姨的谈笑声,听见临床阿姨称赞穆言买回来的橘子真甜。 【作者有话说】 真的吗小陆,你也知道你自己不可理喻啊 第17章 他其实撒了谎 “对不起,真的麻烦你们了,”穆言低着头,因为没有底气,他的声音显得很低很轻,“.......我交上这一次透析的钱,可不可以先让我母亲做今天的透析。” “先生,这个我没有办法做主的,这都是医院规定好的。”护士为难地说。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穆言觉得眼睛有些酸,但是他万万不能在这时候哭出来。 “我知道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知道你们已经帮了我们一家很多了。我下周就会努力把欠款还上的,但是今天能不能先通融一下.......” 护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真的爱莫能助。 穆言本不是厚脸皮的人,他也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可是任谁碰上了这样的事,尊严原则什么的,也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小吴,先带穆先生的母亲去做透析吧。” 一道冷静的声音响了起来,穆言转头,看见了母亲的主治医生刘主任。 刘主任年过半百,不苟言笑,穆言其实很怕他。一开始他也试图给刘主任送些水果香烟,但是他每次都疾言厉色地拒绝了。 “谢谢刘主任,谢谢刘主任........”穆言忍不住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重复着说着谢谢的话。 刘主任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谢的,赶紧带你母亲去做透析吧。” “可是主任,这要怎么弄啊,穆娟华女士那边,连单子都打不出来。”护士迟疑道。 “人命关天的,穆先生缴了费的。单子上面又不一定要写穆女士的名字。” 护士似乎明白了什么,可还是有些疑虑:“但是隔壁床病人一周也只做一次啊,万一查起来........” 穆言急着道:“查起来的话,就说是我........” “只要没有任何人利益受损,不会有人查我们的,”刘主任皱着眉说,“我相信穆女士的亲属会补上那十五万的。” 护士一瞬间恍然大悟,扯着穆言的手臂,就把他带了出来。 “穆先生,这件事,请你一定不要跟任何人说........” 穆言连连点头。 回到母亲病房的时候,母亲已经自己把收好了餐盒,去卫生间洗好了保温桶,穆言有些责怪地问她怎么不等自己来,母亲笑了笑,说这点事而已,她又不是干不动。 做完透析,穆言又陪母亲待了一会儿。 “言言今天穿的这套好看,活泼,跟大学生似的。” 穆言笑道:“妈,我毕业还没到两年呢。也就比大学生老一岁。” 穆娟华看着他:“是啊,要不是我拖累了你,你现在本来还在读书呢。他们成绩没你好的,好些都在读硕士博士呢。” 穆言轻轻地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要是没有妈,我可能初中就辍学了。而且妈,硕士博士也要考试的,我高考是走了狗屎运,哪能每次考试都这么走运啊,我又不一定能考上。” 穆娟华不说话,眼圈有些红了。 “能考上的.......你从小成绩就好。” “哪有妈说的那么好........”穆言垂下眼去,不敢和母亲眼神相接。 母亲说的没错,是他撒了谎。 为了拿奖学金,他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全系前三,又频繁参加各种比赛,怎么可能没有保研资格。 何况他还一直跟着张教授的课题组,就算他没有保研资格,考上本校研究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张教授很喜欢他,说过即使穆言不喜欢他的方向想去国外的课题组,他也会帮穆言写推荐信。 但是穆言并不想继续读书。 他也没有觉得自己牺牲了什么。他并不喜欢搞科研,比起天天泡在实验室里读论文,他更想早点出来有一份薪资丰厚的,可以减轻哥哥压力的工作。 穆言的专业本身比起学历,就更看重个人技术水平,他出来工作三年,未必比研究生读三年学到的东西少。至于博士,那更是他从未考虑过的东西。 校园对别人来说是象牙塔,是不必与社会接触的温室。对于穆言来说却不是这样。读书意味着他没有办法赚钱,意味着哥哥要继续一个人担负母亲每个月光是透析就要花费三千块的费用。 张教授劝他,如果你继续读书,以后或许能赚更多钱。 是啊,张教授肯定不会骗他的,可是母亲真的能等到以后吗? 二十年来,穆言好像每天都在为了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打转。 但是自己真的那么在乎钱吗。 其实也没有。 要是能像普通人那样活着,不用担心吃不饱,不用担心被房东赶走,不用担心母亲的病,穆言也可以像偶像剧里的小白花omega那样视金钱如粪土。 从母亲的病房出来,穆言瘫坐在医院一楼冰凉的铁椅子上。 机械的女声冰冷地叫着号,大屏幕上显示着病人的性别和名字,三楼透析室外的显示屏现在应该也在继续叫着号。 这样的声音几乎把穆言的耳朵磨出了茧子。 手机屏幕显示着联系人林奕,通话键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那张银行卡的密码.......只有哥哥知道。 穆言相信哥哥不会做这样的事,但是如果林奕设置的密码是有关他或是母亲的生日,身份证号和手机号的,在有人有心去换反复换银行网点试密码的情况下,完全是.......可以被猜出来的。 整整十五万的欠款像是一记闷棍,把他打得晕头转向。 他要怎么跟哥哥开口呢。 手机屏幕忽然闪烁了起来,哥哥林奕的名字出现在来电显示上。穆言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让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接起了电话。 “言言,你今天是不是去带妈做透析了。” “哥,”穆言的声音有些颤抖,“我........” “你知道那张卡的事情了吗,别担心,”电话那头,林奕的声音很温和,“可以透析上的,我上周给刘大夫打过招呼了,忘了和你说,他会帮忙的。你去找他帮帮忙。” “哥,”穆言轻声问,“你原来........早就知道了吗?” 那张绑定的,本就是林奕的手机。 流光那一次,他以为林奕是因为林国骏欠的赌债才要那样拼命的揽业务,为此还帮着向卓哥对林奕说了好些重话。 他骂林奕糊涂,明明知道林国骏是什么东西还为他做到那种地步。 林奕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听着,末了摸着穆言的头,说言言说的对,哥哥都记下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上个礼拜的时候,医院的人告诉我了,我怕你担心才一直没有跟你说,今天本来想跟你说我送妈去透析的,结果佳佳有点发烧,就忙忘了。” “密码是我设的,被爸猜到是我的责任,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下周透析之前,我会把钱补上的,言言别担心了。” 林奕语气坦然平静,以至于让人差点忘了十五万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笔可以随意处置的小数目。 “哥,你哪里来的钱。”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林奕像是被这个问题堵住了,过了几秒才勉强回应:“我都工作这么多年了,这点钱还是能想办法的。” 穆言敏锐地察觉到了林奕的闪烁其词,顿时有些不安起来。 他熟悉哥哥的性格,林奕一向稳重理智,不会轻易做出超出能力范围的决定。 “你哪里来的钱。”穆言重复着又问了一遍。 “不可以陪客户去流光了,哥,他们就是戏弄你,有钱人就是这样,你陪他们去那种地方,他们也并不会就这么答应你签单子,他们下一步只会得寸进尺........” “言言怎么这么想我。”林奕反问。 林奕这样的反应把穆言问住了。他心里霎时升起几分愧疚,嘴唇微微翕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补救。 可是林奕家里的情况,穆言比谁都要清楚,林奕的底薪不高,向卓拿的是死工资,每个月减去房贷,母亲住院透析的费用,和日常开销,几乎就不剩什么钱了。 “抱歉,哥,我不是故意要这么想你的,我只是怕你觉得上次的人是个例,因为流光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林奕温声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是你哥,我怎么会因为这个生你气。” “但是哥,”穆言不知道林奕是不是故意想要岔开话题,还是问了下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心里有些发慌,“你到底哪里来的钱........” “好了言言,你不用担心我,我说了我会解决的,你相信哥就好了。我怎么说也在社会上打拼了这么多年,能借十五万块钱的朋友还是有的,向卓的父母也还有些存款。” 穆言怎么可能不多想?这笔钱来得太快了,快得让他觉得不真实。 他咬了咬牙,心里忽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 可是林奕不想说,他也不敢继续追问。 第18章 我去找陆崇 “我先挂了言言,我得去买菜了,我答应了佳佳今天给她做薄饼吃,你要不要也来吃饭?” 哥哥轻松的语气给穆言一种那十五万真的不是什么大事的错觉,他都会解决的,就像穆言小时候被人欺负,比他大三岁高出许多的哥哥一把把他拉到身后一样。 “我........我一会儿过来。” 哥哥笑骂:“就等着我给你做,懒死你算了。” 穆娟华并非A市本地人,哥哥从小跟她在A市隔壁的B省长大。薄饼是B省的特产,在别的地方也叫春饼。 薄饼本身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用薄薄的一张面饼里面卷着菜吃。只是吃一次薄饼需要许多菜,弄起来非常麻烦。 穆言和陆崇两个人住,陆崇又不爱吃这个,穆言不可能弄一大桌子菜自己吃。 “嗯,我懒。哥对我最好了。” 林奕察觉到电话那头穆言的声音似乎有些鼻音:“怎么了,你感冒了吗?感冒了可不许你来了,别传染给佳佳了。” “没感冒。” 林奕苦笑不得:“还感动哭了啊,怎么突然这么矫情了.......薄饼而已,你想吃每周都给你做都可以啊。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委屈,是不是陆崇对你不好?” “你一向最有主意的,我也从来没干涉过你跟他的事。过得不开心就分手,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在一起多少年有多少感情,从前为你做了多少事都是虚的,他现在对你不好,难道你还指望他以后悔改吗?现在你们又没结婚又没孩子的........” “没有。”过了好久,穆言才轻声打断了哥哥的话,“我们两个.......挺好的。” 电话挂断之后,穆言没有立刻起身。 他握着手机,点开了一个网贷app,输进去林奕的手机号,然后试了几次密码。 哥哥的生日,哥哥的首字母加生日,向卓的生日,佳佳的生日....... 密码错误,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注册,还是因为穆言没猜对密码。 穆言坐在医院冰凉的椅子上面,借着医院的WiFi,把市面上几乎所有的网贷app都下载了一遍,然后挨个试可能的密码。 他本不该这样怀疑哥哥的,可是哥哥早就知道了十五万的事,如果他早有别的办法,为什么还要陪客户去流光。 穆言和向卓可以不知道流光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是林奕自己就是做销售的,他的同事和客户难道也没有告诉过他吗?从拿去公司报销的账单的金额上面,难道看不出流光是什么地方吗? 他最清楚哥哥的性格,哥哥性格胆小,瞻前顾后,这种有风险的事,只要不是走投无路,他是绝不会做的。 登录中........ 穆言紧张地看着手机,祈祷手机上又弹出密码错误的提示。 登录成功。 穆言脑子里的某一根紧绷的弦突然就断了。 也许不是呢,也许只是有林奕的朋友在帮忙拉新,他心软,就帮忙注册了一下呢。 上大学的时候,哥哥每次打电话都要耳提面命和他说没钱一定得开口要,千万不要去借网贷。 哥哥不会的,哥哥不会的。 他心里有数的。 穆言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微微颤抖的指尖点开了界面。 “150000元,借贷申请中。利率.......” 穆言从不信有什么因果报应的存在,可是事到如今竟也觉得迷惘。他和哥哥一辈子从来没做过坏事,没对不起过任何人。 为什么偏偏是他和哥哥碰上这样的事呢。 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倒流,穆言像是被人摁进了那四个alpha带来的红油漆桶里面,呼吸一下子变得十分困难。 过了好久,他才又重新鼓起勇气点开了借贷详情。 .........借贷申请中,只是申请中。 穆言想到这里,好像喘上了几口气来。幸运的是,那里还有撤销申请。 穆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确认撤销申请。 app磨磨蹭蹭的跳转到了下一个界面,这种应用程序几乎毫无用户体验可言,前端基本上都是几千块钱外包做的,卡得像是用淘汰了二十年的软件写出来的。 请稍等,人脸识别中。 人脸识别失败。 穆言看着上面还有最迟还有三天审批成功的提示,火急火燎地往林奕家里赶。 “这么快就到了啊,”穆言敲开了哥哥家的门,林奕温和地笑了笑,眼神难掩疲惫,“这么早到可没有饭吃,去客厅陪佳佳看动画片吧。” 上一次见哥哥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了,穆言放下在医院旁边买的那箱甜牛奶,努力回忆着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哥哥看起来是不是已经这么疲惫了。 佳佳看到他很兴奋,电视也不看了,小小的人从沙发上蹦了下来,高兴地就要让穆言看她的积木城堡。 她并不知道家里遭遇了怎样的变故,也不知道几年后自己可能要离开爸爸妈妈身边去乡下的爷爷奶奶家里读书。 穆言有心事,难得对佳佳也没了耐心,他随便应付了佳佳几句就进了厨房,林奕和向卓都在那里。 “哥,”他开门见山,把开着网贷界面的手机丢到了林奕面前,“怎么回事。” 林奕身型一僵,眼睛不自然地垂了下去。 穆言上一次用这种语气这样跟他说话,还是他辍学打工的那一回。 穆言从小就成熟,也很有主意,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林奕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害怕他的。 “你说你有办法,指的就是这个办法吗?” “我........”过了好久,林奕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来,“抱歉,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跟向卓商量过,觉得你肯定不会同意,就没有和你说.......” “你觉得我不会同意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做?” 穆言点开撤销申请之后出现的人脸识别界面,不由分说把手机往林奕手上一递:“给我撤销了。” 林奕侧了侧身,避开了他。 “言言,”他轻声道,“钱可以慢慢赚,慢慢还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人还活着,就都不是什么大事。” omega就是这样的,他用那种柔柔的目光看着人的时候,通常即使别人没有做错什么,也会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但是穆言不在其列。 “弄。”穆言不为所动,“你结婚了,有孩子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负债了,佳佳怎么办。明年就要上小学了,你征信不良,A市哪个小学会要她。” 林奕低着头,穆言看不清哥哥的神色,他似乎有些被穆言戳中了心里最纠结的地方,半晌说不出话来。 厨房里只剩下切菜的声音,时不时从门外传来几声动画片里那只小猪的笑声。 锅里的鸡蛋吸收了油,渐渐散发出香气。厨房里的三个人却无心在意。 “负债了就多打份工省着点钱用,佳佳没地方读书就回乡下。会读书的在哪不是读书,你不就是从乡下考上A大的吗,城里人又有几个能上A大?学不学的起来都看她自己,大不了早点出来找个班上,学点美发美甲,我看不也挺赚钱的啊。” “言言,我觉得.......你哥说的对。”向卓一直没有说话,穆言原本以为他是向着自己的,可他乍一开口,穆言竟然更加孤立无援了。 “密码被林国骏猜到了,确实就是我们的责任。而且我们又不是拿这笔钱去干什么了,生死面前,什么都是小事。问心无愧就行。” 穆言咬了咬下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生死之外,本就没有谁怎么样了就不能活。A市看着光鲜亮丽,遍地高楼广厦,可是这座城市有两千多万人,真的表里如一地活得体面的,又能有几个人呢。 可是偏偏穆言了解林奕和向卓,知道向卓是个用了邻居一点酱油都要摘个瓜还回去的人,知道林奕从小有多讨厌林国骏那些债主,知道他有多向往轻松安稳的生活。 “哥,先把这个取消了好不好,”穆言的声音干涩哽咽,从强势转为了请求,“还有别的办法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向卓低声说,“我爸去年在帮忙搬重物的时候摔倒了,手术费和后续治疗就花了几万,欠老家那些亲戚的才刚刚还清不久。” 林奕把鸡蛋捞出锅,切成容易包进薄饼的一条一条,朝客厅喊了一声,叫佳佳赶紧关掉动画片来吃饭。 “等一下嘛——”佳佳拖长了声音撒娇,“这一集看完嘛。” “有办法的,”穆言小声说,“我去找陆崇借一点,他会有办法的........” “不可以。”林奕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你们还没结婚,现在跟他借钱,会被人看不起的。而且你不是说他家里已经........” “我来吃饭啦!” 恰是三人争执不休的时候,佳佳高高兴兴地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桌上的薄饼和菜,兴奋地把手伸向薄饼。 “洗手了吗?”林奕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小手,“去洗手。” 佳佳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就好像真的被凶了一样。向卓把她抱了起来,带她去洗手。 房间里只剩下穆言和林奕两个人。 “哥,”穆言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如果以后我要跟他结婚的话,他也算是我们家的人了,对不对。” “如果我不跟他结婚,那跟他借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 第19章 又不容易怀孕 从林奕家里出来再回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厨房和客厅的灯都没有关,外卖的袋子盒子扔了一餐桌。 陆崇坐在沙发上,接着电视屏幕在打游戏。 穆言收好他吃剩的外卖,下楼倒了一趟垃圾。 “怎么这么晚。”这次他回来的时候,陆崇大概是刚结束了一局,屈尊降贵地出声问道,是穆言已经习惯了的,像是质问的语气。 “好久没见,聊了一会。那个.......你不是不喜欢去他们家做客吗,我就没叫你一起。” 陆崇想到穆言那个omega哥哥,他的丈夫和他们家那个烦人的小女孩,微微皱了皱眉。他确实不喜欢他们,也不想去他们家吃饭。 但是对于穆言一个人去他们家吃饭的行为,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无名火。 昨天才刚和穆言吵过架,他不想再争吵,显得自己总是没事找事,好像他有多在乎穆言不陪自己吃饭一样。 “没生气吧?”穆言见他不说话,轻声问。 “没有,”陆崇淡淡地说,“你挡着我屏幕了。” 穆言不知道这个游戏机还能连着电视打,他以为陆崇只是开着电视随便看看一心二用,连忙侧开了身子,从房间里拿了衣服浴巾去洗澡。 虽然昨天的争吵已经和好了,但是他还是有点.......不知道怎么跟陆崇开口。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跟陆崇开口要过钱。 穆言本就是脸皮极薄的人,不要说向陆崇要了,大学时候的贫困补助迟迟不发,他都要在老师办公室门前站上好一会儿才敢进去要本属于他的钱。 在哥哥家里时他信誓旦旦,可到了临头见了陆崇,他却又露了怯。 陆崇说要创业的时候,自己把工作一年省吃俭用省下的全部钱都交给他了,那时候母亲还没有住院,透析的频率也没有这么高,他的攒下的工资加上年终奖也有十万。陆崇说这叫融资,不知道这些钱能不能先拿出来应急,余下的他可以和同事再借一点,借的不多的话,多算一点利息,同事应该愿意帮忙的。 穆言从浴室出来,冷得打了个哆嗦。他把暖风打开,然后擦身子穿衣服。 南方不供暖,暖风很耗电,穆言没那么娇气,洗澡的时候一般都只开浴霸,等他洗完了擦身子的时候再把暖风打开,刚好等下陆崇进来洗澡的时候就是暖和的。 “陆崇!我洗完了。”他边擦头发,边往外面喊了一声。 陆崇淡淡地嗯了一声,却没有起身的动静传来,大概还在打游戏。穆言不知道他那一把还要打多久,犹豫着是催一催他,还是先关掉暖风。 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做。 穆言把头发吹得半干时,陆崇终于结束了那一局,摘下抑制贴进去洗澡,游戏机被他随意地遗落在了沙发上,穆言把电视关了,看了一眼游戏机的电量,然后给它充上了电。 浴室里的水声响了起来,穆言坐在沙发上,想着一会儿等陆崇出来,要怎么跟他开口。 是跟他直接把原因道明吗,还是只说母亲透析要钱........ 直接把原因说明的话,陆崇本来就不喜欢哥哥,会不会更对他有意见。只说母亲透析要钱的话,会不会不真诚,而且难保陆崇不会继续追问。 水声停了又响起,穆言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穆言!” “怎么了,忘记带浴巾了吗?”穆言走到浴室门口问。 “嗯,浴巾和衣服都没带。” “那你别关热水,我去给你拿。” 陆崇在浴室又冲了一会澡,听见脚步声远去又响起,他拉开浴室门伸出一只手,却发现穆言只拿了浴巾。 陆崇皱了皱眉,怎么跟他说完拿浴巾和衣服他还能忘。 他刚想开口抱怨,就听见穆言因为紧张而磕磕绊绊的声音:“我记得.......我记得你今天易感期.......第三天。” 可能是因为浴室里蒸腾着水汽,温度有点高的缘故,穆言的脸微微发红,刚洗完澡换上的居家服下面那件睡衣的领口并不高,露出白皙纤细的锁骨。 陆崇的喉结滚了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身体好了吗?”他明知故问道。 穆言偏了偏头,顾左右而言他:“可以做的。” 陆崇今天并没有打抑制剂,只是昨天打下去那两针过期抑制剂还有些作用,可能药厂标注的只是保质期而非使用期。 听到穆言的那句可以后,好像血液里的什么开关被瞬间打开了来。 他把穆言身上最后一件蔽体的衣服剥下来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了穆言的身体,他几不可查地战栗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上一次不好的回忆。 “别怕。”他难得地安抚了穆言一句,“不会像上次一样了。” 但是下一秒,穆言就被他抵在了浴室冰凉的墙面上。 尽管陆崇有用手护着他的后背,但是绷紧的后背上突出的蝴蝶骨还是碰在了冰凉的瓷砖上。穆言咬着嘴唇,连一声闷哼也没有发出来。 “言言,我就知道你体谅我。” 做爱时候的陆崇比平日里多了许多温柔的话,可是再多温柔的安抚在这样激烈的动作下也是扬汤止沸,剧烈的刺激让穆言疼得下意识想要挣扎,可却像案板上的鱼,被按在浴室的墙面上动弹不得。 “陆崇等一下!”穆言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竭尽全力地想要推开陆崇,“先去拿........啊!” 穆言仰起脖颈,他的话很快被自己惊惧的痛呼声打断,陆崇正在兴头上,一向对这种事情极其注意的他居然头一次无视了穆言的提醒。 “不用,”他低下头,咬住了穆言泛红的耳垂,“反正你是beta,又不容易怀孕。” “可是........” 穆言还想要再说什么,但在身体几乎全然在陆崇的掌控之下,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而且我现在觉得,好像还是现在这样更舒服一点。” 穆言本能地畏惧没有任何东西相隔的接触,在他出生的那个闭塞的村庄,未婚生子是足够让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的事。 他也曾经听过街坊邻里的闲言碎语,说哥哥就是母亲没结婚时生下的小野种,在原来的地方过不下去了,才带着小拖油瓶跑来这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找林国骏这个没有女人要的赌鬼接盘。 他是beta,他不容易怀孕。 陆崇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抚的作用,反而让他更加害怕起来。 不容易怀孕的男性beta,如果怀孕了的话,只会让人觉得更不检点,更不要脸。 “求求你陆崇,不要这样,我不能怀........” “就算真的怀孕了又怎么样?我是你男人,不想给我生,你还想给哪个野男人生?” 血液里暴虐的因子好像突然被激了起来,陆崇掐着他的腰,动作狠厉,恨不得把穆言整个人拆吃入腹。 穆言知道现在什么也改变不了了,他害怕极了,开始无声地流眼泪。 陆崇难得地回转了那么一点良心,亲了亲他湿润的眼尾算作安抚,在兽性之余施舍出一点温柔来,叫他别怕,没那么容易怀孕的。 只是这一点指缝里漏出来的温柔,穆言好像就得到了什么莫大的安慰,他不再哭了,只是抱着陆崇的手搂得更紧了一些。 陆崇得寸进尺地抄起了穆言的膝弯,把他悬空抱了起来,让他虚软无力的腿架在自己腰上。 骤然脱离地面让穆言害怕极了,他原本早就酸软的腿出于本能紧紧地绞着陆崇的腰,生怕陆崇突然松手,让他摔到地上。 陆崇喜欢极了他这种带着恐惧的依赖,就好像他的生和死,极乐和极苦都掌握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现在穆言没有再哭了,因为悬空的恐惧,他几乎哭不出声来,只是不断地流眼泪。随着陆崇的动作,滚烫的眼泪时不时地落在他的肩膀和后背上。 就像是来自深海的蚌类被残忍地生剥开外壳而取出的珍珠一样。 穆言的瞳孔已经失了焦,连续的过于强烈的刺激让他好像除了流泪之外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回应。陆崇突然用一直托着他的右手掐住了他的下巴:“怎么不专心?” 穆言的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陆崇的左手手臂上,在陆崇的右手移开的瞬间,他好像往下坠了一点,会摔在地上的恐惧让他本能地把陆崇搂更紧了,就像一条被人识破身份扼住了七寸的美人蛇,只有缠在人身上把人绞死才能活命。 “老婆想要什么,不说出来,我怎么给你?” 陆崇的手还钳着他的下巴,好像不得到他的答案,就不会松手。 想要.......什么? 穆言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想要陆崇放他下来,可是即使意识模糊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也知道陆崇不会答应。 如果不能放他下来的话,他想要陆崇继续用两只手抱着他。 现在这样........他真的好害怕。 第20章 脑子有病 陆崇知道他的身体大概已经撑不住了,难得良心发现地没有再他体内成结,然后又捞起了他虚软无力的腿,想要抱他去睡觉。 穆言却微弱挣扎着,像在抗拒。 “怎么了?” “要.......洗澡。” 陆崇疑惑道:“不是很累吗,明天再洗吧。” 穆言闭了闭眼,过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不弄出来的话.......会生病。” 他从陆崇怀里挣了出来,站在浴室的瓷砖上,腿软得就像脚踩着一团冰凉的棉花。 陆崇愣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他今天没有安全措施,弄在了穆言身体里面。 是他疏忽了,虽然beta怀孕的风险很低,但是不代表穆言不会生病。 “.......” 穆言看见陆崇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等了将近半分钟,也没有等到陆崇开口说什么。 “你去睡吧,”穆言轻声道,“我自己清理就好。” “不用我帮忙吗?”陆崇问。 穆言摇了摇头,陆崇也就没再坚持。 他洗完澡回到房间的时候,陆崇抱着电脑躺在床上,似乎还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要现在说那件事吗。 穆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陆崇在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现在本就是他有求于人,穆言不想惹他生气。 明天是周末,可以明天起来再说。 陆崇见他进来,便伸手关了灯。穆言看见他的电脑屏幕还亮着,也没有关掉电脑的意思,又把灯开了起来。 “你还要工作吗,开着吧,我没事的。关着灯看电脑对眼睛不好。” 陆崇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难得地跟他说了晚安。 在穆言的记忆里,陆崇很少说晚安早安这样在他看来无意义的话,更不用提我爱你,我想你之类连穆言也觉得腻歪的了。 好像只有在每一次陆崇易感期对他实在太凶的时候,才会这样象征性地安慰他一下。 “怎么了,”过了一会儿,陆崇终于合上了笔记本,“是灯和电脑的关系,还是你有心事吗?” “你忙完了吗?”穆言问。 陆崇点了点头:“还没有,不着急,明天是周末。而且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穆言咬了咬下唇,那几个字仿佛分外烫嘴。 “陆崇........医院那边出了一点问题,”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穆言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越来越低,“可不可以先把我当时给你创业的那十万块钱........先拿出来应一下急。” “那是融资,怎么可能现在能把钱拿出来?”陆崇听到这个说法皱了皱眉,“你不是大学生吗,怎么连这都不懂。” 穆言愣了愣,听陆崇的语气,他好像说了什么很蠢的话。 “我不知道.......对不起。”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但是穆言下意识地又道了歉。 “那里面的钱不可能给你拿出来,”陆崇没什么耐心,懒得给他解释什么是融资,反正以他现在公司的进度,不会让穆言投进去的钱亏本就是了,“以后会给你分红,但是现在不可能。” 穆言好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那你可不可以.......先借我十万块钱。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哥哥已经去借.......”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消散在了空气里。穆言身上的睡衣穿了很久,领子很松,垂落下来,露出锁骨和更低的地方上面暧昧的红痕。 全部都是陆崇留下的。 林奕......又是林奕。 陆崇心里起了一股无名的火。 “你今天这么主动,就是为了跟我要十万块钱?” 他觉得穆言简直是脑子有病。 大学那几年,他没有对穆言抠过吧。穆言想要什么,只要他直接问自己要,只要还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他什么时候不给过吗? 什么时候穆言跟自己要一点东西,需要先脱光了跟自己做一回了? 他这么弄,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又把他陆崇当成什么了?婊子和嫖客? 陆崇扪心自问,虽然他确实没有想过要跟穆言结婚,但是穆言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他肯定不会亏待穆言。 穆言变卖的那些自己之前送他的东西,加上他自己的十万存款,加起来也有小一百万,可以算得上一个小股东了,只是因为穆言完全不懂公司的事,即使问他也只会什么都听自己的,他才一直没有让穆言插手公司的事情的。 公司正式盈利是早晚的事,即使按最低预期计算,也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投资回报率,第一年就会有四十多万的分红打到穆言的账户上。 虽然在曾经的陆崇眼里确实算不上多少钱,一年给情人这个数也算不上大方,但是穆言性子倔,不会无缘无故收他的钱,但这四十万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是穆言应得的,即使有一天陆崇要跟别人结婚,也会雷打不动地分到他的账户里的。 倒不是陆崇不想给他这十万,再过三个月公司开始盈利,就算穆言想要一百万陆崇也能给他拿出来。 怎么偏偏是这时候。公司还没有步入正轨,就算他拉下脸以私人身份跟合伙人借钱,合伙人又凭什么借给他。 “为什么突然需要这么多钱,你们不是有一笔钱专门准备给你妈做透析的吗?” “是有的........”穆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被陆崇问了出来,“那张卡欠费了十五万,现在医院那边说,如果不及时缴清欠款,就不能再做透析了。” “为什么会突然欠费十五万?” 穆言垂着眼睛,嘴唇微微动了动,可是却好久都没有想好要怎么说。 这一切说起来就像一幕糊里糊涂还狗血淋头的话剧,好像世界上所有不幸的事情都巧合地同时叠加在了主角一个人身上才会倒霉至此。但凡还有点智商的观众都会对着台上喝倒彩高呼退钱。 又枉论这是发生在穆言身上,真实的事情呢。 他久久没有说话,陆崇也等得有点没了耐心。 “林国骏拿走了你们存在里面的那笔钱?” 穆言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接地就猜了出来,有些错愕地转头看着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也是啊,这也并不难猜。林国骏那样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林国骏是什么东西,我早就说过他无可救药了。沾上赌就一辈子戒不掉了,他怎么拿到的钱,猜到密码然后刷卡?” 穆言有些机械地点了点头。 林国骏是穆言生来就有,却一辈子都逃不掉的污点。 他给自己改了姓,考上了A市的重点高中,高考上了A大,想尽办法想要在A市落地生根。 如果不是母亲没有办法离开得太远,他会带母亲去北方,或者去更南边,逃得越远越好。 但是不管他逃得再远,他恨的人还是会像驱虫一样缠上来。 他最厌恶的污点,现在毫不留情地暴露在了陆崇的面前。 如果有一个人,是他最不想被那人知道自己不堪而狼狈的过去的,那一定是陆崇。 穆言的鼻子有点酸,他忍着想哭的冲动,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张卡密码是林奕设的吧,真是如出一辙的蠢货。” 【作者有话说】 回家吧陆崇,回家吧 明后两天不更~周四凌晨再更[亲亲]可能接下来有几天都会没有小花,不是我断更了呜呜是我没憋到三千 第21章 我们分手吧 “拎不清的蠢货,日子过成这样是他活该。” 穆言愣住了。 听到这句话时,他的脑子里像是“轰”地一声炸开了。 他怔怔地看着陆崇,嘴唇微微颤抖,像是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 因为从来都不擅长与人争辩,所以在原本应该维护哥哥的时候,他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他一直都知道陆崇看不起哥哥。 不像陆崇对林国骏那么鲜明的厌恶,而是单纯的漠视,单纯的觉得他并非是和自己同类的人。穆言一直都知道这一点,但是他一直在装聋作哑。 哥哥是哥哥,爱人是爱人,他们既不用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没有血缘相连,只要陆崇不说出来,穆言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这一次,是陆崇第一次血淋淋地把对他亲人的蔑视扒开给他看。 陆崇和哥哥第一次见面,是他家里出事之后那年的春节。 母亲生病之后的除夕夜,他们会把母亲从医院接回家来,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穆言从来没有具体问过陆崇家里的情况,直到除夕的前一天,穆言见他迟迟没有收拾东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不回去,没什么好过的。”陆崇头也没有抬地回答。 “不回家的话,那你爸爸妈妈不会担心你吗?” “不会,”陆崇眼睛也不眨地说,“我爸死了,我妈改嫁了。” 穆言愣了愣。 明明自己家里的情况也未必比陆崇幸福到哪里去,可是听到陆崇那样平静的语气时,穆言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里抽搐着疼。 “跟我回家好不好。” 陆崇点头说好。 穆言去菜场买了肉和年货,把陆崇介绍给母亲和哥哥的时候,只说是在A市的朋友,没有抢到回家的车票,就把他带来回来。 陆崇绷着脸,还算礼貌地和母亲他们打了招呼。 老人和孙辈本就是隔代亲,母亲生病之后,和佳佳见的少了,这下更是连吃年夜饭时都要抱着佳佳先喂她,佳佳也黏她,连林奕去抱她也不要。 后来穆言想要让母亲先吃饭,好说歹说把小侄女抱了过来:“叔叔喂好不好?” 小孩子吃饭并不老实,无论是多乖的孩子在吃饭的时候也总有各种捣蛋的时候。穆言喂她一口饭,要哄上三四句。 “小陆啊,你要不要也喝一点,是家里自己酿的。” 向卓没事喜欢喝点小酒,他们家里每年都有做些度数不高的果酒。甜甜的,很好喝,也不容易醉。 “不用了,我不喜欢喝酒。”陆崇的手指搭在杯子上,是一个明显拒绝的手势。 向卓有些尴尬,又拿起了饮料:“那要喝点酸奶吗?” 陆崇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摇了摇头。 那种连牌子都没有的饮料,陆崇是从来不喝的。 穆言连忙替他解释:“向卓哥,他胃不太好,喝不了这些。” “哦哦。”向卓得了台阶,就顺着穆言的话,没再说什么。 穆言有些后悔带陆崇回家了,可能不想让陆崇除夕夜一个人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陆崇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过了一会儿,他有些紧张地侧过头看了一眼陆崇,想看看他有没有不开心。 陆崇在这时候皱了皱眉,幅度很小地拍了拍左边的袖子,眼底闪过一抹很深的厌恶,但是转瞬即逝。 穆言就坐在他左手边,刚刚.......好像是佳佳碰到他了。 穆言那时来不及想别的,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只是把佳佳往左边抱了一点,想让她别再不小心碰到陆崇了。 那时候,他应该就知道陆崇不喜欢哥哥了。 “陆崇,”穆言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是我哥哥。”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哥哥。” 陆崇脸色更加沉了。 林奕,每次都是因为林奕。 穆言给他的所有无底线的温柔和包容,每次都会因为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而被收回。 陆崇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一丝波动,冷淡得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不是吗?一个农村出来专科都没读完的蠢货omega,当销售谁知道他是怎么赚的钱。” 穆言的心猛地一缩,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捏住了一样,一瞬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的眼睛有些发红,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死死忍着眼泪不掉下来。 “他是我哥.......”穆言嗓音有些发颤,却一字一句地开口,仿佛要让陆崇听得清清楚楚,“我上A大的学费,是他一毛一毛挣出来的。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哥。” 他抬起眼睛看着陆崇,声音低哑,却透着一股倔强,“我也是农村出来的,你是不是从来也都觉得我是蠢货?” 空气瞬间一片死寂。 陆崇的表情微微僵住,像是没料到穆言会说出这句话。他看着对方泛红的眼眶,忽然间感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可这点不适很快被烦躁掩盖过去:“你别总是翻旧账,我就事论事而已,设一个能被林国骏猜到的密码,不是他蠢是什么。你冷静点吧。” 穆言没有再和陆崇争辩。 他低着头站在原地,指尖紧紧攥着衣角,像是在努力平复着情绪。半晌,他缓缓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时,眼睛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说得对,”穆言握着把手,没有转过身去看陆崇,“我出去冷静一会吧。” 门在他离开后砰的一声合上了。 这间出租屋不知道究竟经历了几代来来往往的租客,门的质量却好得出奇。不管经历怎样粗暴的对待,都只是安静地扣上了锁扣。 也许在即将到来的某一天,它也会毫无征兆地报废。 在陆崇的记忆里,他好像有很多次在跟穆言发过脾气之后摔门然后离家出走,但这好像还是穆言第一次摔门。 陆崇盯着那扇门,眼底的情绪翻涌不定。 已经是深夜了。 年久失修的感应灯并没有因为穆言的脚步声马上亮起来,穆言穿过昏暗的楼道,下了半层楼的时候,身后家门口的灯才亮了起来,把他的影子在身前拉得很长。 离开家很远之后,穆言才终于有空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摸到了一片湿润。 这个点,A市CBD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或许才刚刚开始,可是在这里,只有江面上的路灯倒影在静静摇晃。 陆崇不喜欢他的家人,他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为什么到现在才觉得愤怒呢,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他如果真的尊重自己,就不会那么对待他的哥哥呢。 穆言其实也生自己的气。 手机在兜里响个不停,穆言是不敢把手机关机的,他的工作需要加班的时候不多,但是如果突然出了什么意外,是必须回去的,因此必须保持电话畅通。 穆言按掉了一次陆崇的电话,可是手机还是没完没了地响着。 穆言接了起来,却没有主动说话。 “冷静完了吗,”陆崇的声音传过来,在电话里听得有些失真,听起来格外令人难受,“冷静完了就回来。” “冷静完了。”穆言轻轻地说。 “那赶紧回来,学别人作什么,穿那么一点跑出去,生病了我可没空送你去医院。” 陆崇说的没错,江边的温度本来就比城市的其他地方低一些,穆言把衣服裹得紧了一些。 其实还是有点冷,因为风会顺着脖子灌进来。 “不用了。” 穆言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要随着他呼出的白汽一起消散了去。 “不用什么?” “如果我生病的话,不用你送我去医院。”穆言说。 陆崇好像忘记了,其实他们只认识了三年,有二十年的时光,自己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生病了可以自己买药吃,再不济也可以让哥哥和朋友来照顾。 他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有自己的生活和对未来的向往,不是生来就是在等着与陆崇相逢的那一刻的。 本来就没有谁离不开谁。 “你什么意思?”陆崇冷道。 他觉察到穆言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虽然还是和平时一样温柔平和,但是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一样。 “陆崇,我们分手吧。” “可以。”陆崇说,“穆言,我再问你一遍,你要分手是吗?” 江边的风一阵一阵的,现在刚好是风大的时候。 这一片是经济开发区,风并不止是风,风里还有沙尘。穆言眼睛敏感,被风吹得一直流泪。 “嗯,”穆言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陆崇。” “好。”陆崇答应道,“你别后悔就行。穆言,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馍馍,我离不开你就不能活吗?还是你急着分手去找你的好室友?” “我没有那么想过,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是我离不开你。” 这么多年了,是他喜欢陆崇,是他一直离不开陆崇。 但是现在,他好像没有那么离不开陆崇了。 他还喜欢陆崇,喜欢是不可以在一瞬间被抹去的,可失望也是可以在一瞬间到顶的。 “但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第22章 镯子砸了个粉碎 穆言没有等到陆崇的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他记得没有哪一条规定,是分手也需要对方同意才能成功的。 他和陆崇已经结束了。 说完那句话之后,穆言的双腿有些发软,他靠着江边的栏杆蹲了下来。风没有刚刚那么大了——或者说已经停了。但是或许是因为眼睛被风吹得太干的缘故,他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冲动打完那通电话之后,若说一点不后悔,那是假的。 他和陆崇谈了三年的恋爱,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怀念呢。 但是如果时间回到两分钟前,他还是会选择说出分手。 穆言靠着栏杆一个人待了一会儿,他不是自怨自艾的人,知道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自己难过。 他的东西还留在出租屋里,虽然不贵重,但是如果不拿回来,还要另外花钱去买。 那十五万的事情,尽管不是他的本意,但终究是他搞砸了,他还得想别的办法。 网贷绝对不是可行的权宜之计。 穆言还年轻,身体也好,只要能跟别人借到钱,大不了再多大几份工还钱。他工作能力不错,可以多接一点外包,接不到外包的时候,还可以去干快递分拣。听说那个除了累一点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次结,灵活,薪酬高。 卖血,穆言被脑海中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到了,卖血还是不行。对身体损伤太大了,万一生了病,就得不偿失了。 只要能借到钱........ 只要能借到钱。 之前的同学大多没有联系了,就算拉下脸来发过去一句好久不见,也难保不会吃闭门羹。 母亲那边的亲戚基本上早就没了联系,否则林奕早就想办法去借了。 同事那里其实可以借一点,穆言的工作薪酬其实不低,同事们也和他大差不差,只要工作有一两年,家里不像穆言家里这样情况特殊的,大多可以攒下一点钱来。 但是他们只是同事而已,真的会愿意帮忙吗? 穆言有些疲惫地想,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这样蹲了有一会儿。 他本就有低血糖,这样蹲久了腿会麻,他连忙扶着栏杆想要赶紧站起来。 眼前有些黑,但是他还有意识,缓一会儿就好了。 有人扶住了他。 穆言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因为他的眼前是黑的,看不见面前有什么。 直到陆崇把带来的厚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掰着他的下巴,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他常买的水果糖。 是葡萄味的,外面是硬糖,里面是葡萄汁味的流心。 发现是陆崇的一瞬间,说不动容是假的。 陆崇不讲话,只是从背后扶着他,他身上岩兰草的香味已经变得很淡了,可能是这两天忙忘了喷香水。 嘴里糖的硬糖外壳破开一个小口,葡萄味的流心顺着小口流了出来,比外面的硬糖要稍微酸一点。 “能站住了吗?” 穆言点了点头,陆崇泄了力,确认他能站住之后松开了手。 “你不会以为我来找你,是因为舍不得你舔着脸来求你别跟我分手吧?”陆崇淡淡地说。 饶是现在,听到陆崇这样的话,穆言还是忍不住愣了愣,许久才回过神来。 陆崇惯是这样,其实对于他来说,这样主动拉下面子来找他就已经是巨大的让步了,他一向不会说哄人的话,要他主动说求和的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的东西自己拿走,我可没空再整理出来丢掉。” “好。”穆言轻声答应。 江边距离他们的出租屋并不远,平时二人也会来这里散步。穆言率先转身沿着原路往回走。 陆崇稍稍晃了晃神,他就已经走出去了很远。陆崇连忙拉大步子追了上去。在差一步就能和穆言并肩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在穆言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走着。 他不想显得自己有多在乎穆言,赶着趟似的。 江边的路灯在身后把穆言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 陆崇盯着穆言的影子,突然有点想起了刚在一起时候的事。 陆崇习惯独来独往,即使偶尔有走在一起的朋友,也是和他身量差不多的alpha。 穆言比他矮一点,步子也没他那么大,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偶尔会忘记放慢步子,特别是有时候过了一个转角,要穆言小跑两步才能牵上他的手。 “小兔子的腿才这么短。你是不是小兔子变的?” 穆言红着脸,也不会回答,在他手心轻轻地挠了挠,像是撒娇。 他花了很久才习惯了正常人的步子,即使不刻意等穆言,也不会走着走着就把他抛在身后。 陆崇突然想到,在那之前,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影子呢。 其实上去牵穆言的手也没什么丢分的,他反正都已经来找穆言了,穆言也答应跟他回家了,就当各退一步好了。 穆言就是这一点好,不管对他多好,他也从来都不会得寸进尺,不会在他低头之后还要他道歉要他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江边离他们的住处并不远,在陆崇总算说服了自己,想要走上去牵穆言的手的时候,他们已经快到家了。 穆言没有带钥匙,陆崇一把门打开,他就回身进了卧室。 因为是在租房子住,随时都会搬家,穆言的东西并不多,不算他没准备带走的两个人一起购置的床上用品,更是少得可怜。 陆崇站在卧室门口,看见他把最后一件衣服装进行李箱,然后合上箱子,拉上了拉链。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穆言,你在闹什么?” 穆言没有回答,只是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翻找着什么东西。 怎么不在这里。 他洗澡之前明明就脱下来放在这里了。 “找这个吗?” 穆言回过头去,看见陆崇的手心正躺着他正在找的那个镯子。 他伸手去拿,却在伸手的一瞬间被陆崇扣住了腕子。 陆崇力度并不大,虽然挣脱不了,但是并不疼。穆言知道如果他不收着力气的话,这样抓着自己肯定是疼的。 “你松手。”穆言说。 陆崇不回答,抓着他的手,把玉镯子慢慢地套上了他的手腕。 动作缓慢而温柔。 他第一次帮自己带上这个镯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穆言有点记不清了。 “不是要分手吗,怎么还要找这个镯子?” “你送给我了,”穆言说,“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带走。” 陆崇嗤笑了一声。 “连个镯子都舍不得,还舍得离开我?” 穆言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又有些失神地盯着那个镯子看了一会儿。 他把镯子从腕子上摘下来,一把摔在了地上。 镯子砸了个粉碎。 【作者有话说】 镯子:为我花生,为我花生 第23章 第三年 “要帮忙吗?”网约车司机看见乘客拿着行李箱,习惯地问了一句。 “不用,”穆言回答,“麻烦开下后备箱。” 他没有带什么东西,箱子并不沉。 穆言放下行李箱坐上了车,腕子上空空荡荡,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 其实他也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戴着那个镯子,戴着镯子打字并不方便,他工作时常常不戴,洗澡和睡觉的时候也会摘下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感觉有点不习惯。 单独住一夜的宾馆太贵了,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于是打车去了母亲的病房,那里有一张陪护的小床。 明天再去找新的房子吧。 老年人睡得很早,穆言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母亲和临床的阿姨都已经睡下了。 穆言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小床展开,还好母亲和临床的阿姨都没有醒。 穆言和林奕都是很细心的人,另外的枕头,夏天的空调被,冬天的毛毯,母亲的病房里什么都有。 穆言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厚毛毯,叠了几叠打算当被子盖。但是没有找到枕头,可能是妈晚上又靠着那个枕头刷手机刷睡着了。 穆言把外套脱下来折成了方块,当作枕头躺了上去。 无论是借钱还是看房子,都还是明天起来再弄吧。 小时候,母亲跟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明天醒来就好了”。 想再添半碗饭但是锅里已经没有米的时候,母亲会说“言言乖,明天醒来再多吃一点就好了”。 学校需要交资料费但是家里没有钱的时候,母亲会说“没事的,明天起来就会有了”。 现在他当然知道第二天多出来的那个红薯不是白天就会变出来的,知道母亲第二天拿给他的资料费是她熬夜纳了几十个鞋底早起去赶集换来的。 脸上有些湿了,穆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的。 尽管需要去解决问题的人变成了他自己,但是他还是没有理由地相信睡一觉起来,明天就会好的。 穆言抬起手,借着窗帘缝隙的月光看了看自己空空荡荡的手腕。 会好的,明天会好的。 睡一觉起来,都会好的,穆言这样安慰自己。 透析的钱会有的,以后也有比陆崇更适合自己人的。 穆言把头埋进毯子里,安静地等待着疲惫和睡意的到来。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邻床的阿姨恰好在这时打起了呼噜。 穆言从初中起就在镇上上学了,一般都是申请住校的,对于集体生活的经验很丰富,对于打呼噜倒也算得上习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却格外得难捱。 一声后面要隔上许久才会打第二声,每次在穆言以为呼噜声偃旗息鼓的时候,下一声就响了起来。 母亲好像是提起过,临床的阿姨偶尔累了的时候是会打呼噜的。 穆言睡不着了。 即使在呼噜声的间隙中萌生睡意,心脏却好像也总是被什么东西提在半空中,落不下来。 发生了好多事。 他和陆崇在一起,已经快要第三年了。 从他们在一起开始,穆言就想过很多种分手的原因。因为陆崇厌倦了自己喜欢上别的人,因为毕业默契地各奔东西,因为陆崇家里不喜欢出身不好的自己。 穆言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只要陆崇有一点想要抽身的苗头,他就会主动离开。 可是他独独没有想过有一种可能,想要离开的人会是自己。 难过是有一点的,也很难说不后悔。 穆言本就是个很无趣的人,没有爱好,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闲下来的时间,不是在打工就是在围着陆崇打转。 意识到自己和陆崇已经彻底结束的时候,就好像身体空了一块,变得轻飘飘空落落的。 但是如果回到几分钟前,他还是会跟陆崇分手,还是会砸碎那个镯子。 那是他的........哥哥。 就算是陆崇也不能那么说他的哥哥。 穆娟华带林奕来到家里的那年,穆言七岁。 七岁正是刚知道一点事却并不能辩是非的时候。小村子里消息传的很快,村里的人甚至比穆言先一步知道林国骏要带一个omega女人回家的消息。 这个村子里的男男女女几乎全是beta,男人们嫉妒游手好闲的林国骏能娶到omega,女人们则没来由地讨厌异类。 隐隐的厌恶甚至不能被称作恶意,因为村里的人并没有真的对他们一家做什么,甚至因为好奇,在穆娟华到来之后可以称得上热情。 “你爸爸要娶后妈了,白雪公主知不知道,后妈都是那样子的。” “你爸娶了后妈之后就不喜欢你了。以后你妈更不可能回来了。” 可是,小时候的穆言低头看着自己破了个洞的衣服想,他本来.......也不喜欢我。 他的衣服总是旧旧的,几乎每一件都有破的地方。穆言天生的爱干净,上学之前就学着自己洗衣服了,但是那几个洞他却怎么也不会补,只能在洗的时候更小心一点。 同龄的孩子笑他没有妈妈衣服才是这样破破烂烂的,穆言红着眼睛想跟他们争吵,却没有办法证明他不是没有妈妈。 他从来没有见过妈妈。 邻居跟他说的什么白雪公主什么后妈,他都不知道。他只听进去了那一句“你妈更不可能回来了”。 穆娟华带着林奕来到他家的时候,他躲在房间里,任穆娟华怎么敲门也不肯把门打开。 林国骏骂骂咧咧地踹了一脚门,穆言吓得一抖,在他的记忆里,林国骏虽然好吃懒做又爱赌钱,但是从来没有打过他。 “孩子怕生,很正常的,别叫孩子出来了吧。”穆娟华说。 吃晚饭的时候,穆言饿得厉害,最后还是跑了出来。 穆娟华做的饭很好吃,她没有让自己叫她妈妈,说叫阿姨就可以了。 穆言嘴上没有叫这个阿姨,但是闻着菜香,手上却很诚实地盛了一大碗饭。 吃完饭后,林国骏把林奕的东西拿到了穆言的房间里,穆言这才知道自己以后就要跟所谓的哥哥睡在一个房间里了。 林奕不是自来熟的人,他没有占用穆言的衣柜,只是把他那个装着全部行李的袋子放在墙角,然后从里面取出了被子,床单,还有褥子,平铺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 一直不说话的人突然讲话,林奕被吓了一跳。 “我........我妈妈叫我这几天先打地铺,她以后再给我买一张床。你很讨厌我吗,我.......我也可以去客厅睡。” “没,没有。” 穆言抿着嘴唇,感觉有点理亏。 “你........你上床来睡吧。” 林奕很是识趣,马上就把被子收了起来。 “你自己一床被子,我不要跟你一床被子。” 林奕点点头说好,他不会挤着穆言的。 和邻居的闲话不一样,这个阿姨和便宜哥哥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 穆娟华来的第二天,就把穆言衣服上面所有的破洞都缝好补好了。 那个年代的村子里所有人都不富裕,衣服上有补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从前穆言的衣服上总是破洞,因为这个没少被人嘲笑。 她来了之后,穆言终于第一次穿上了别的孩子嫌弃的,有补丁的衣服。 穆言开始叫她阿姨,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喊林奕哥哥。 其实对于这时候的孩子来说,有个大几岁的哥哥姐姐本来是一件很威风的事。但是林奕只是一个横插进他生活的陌生人,在他搬进自己家里,占据自己的一半房间之前,他们素不相识。 林奕上五年级,刚刚转学过来不认识回家的路,每天放学了,都会来教室门口等他一起回家。穆言不想跟他一起走,却也怕他真的没找到路走丢了。 他在班里的人缘并不好,反倒是偶尔在食堂看见林奕,发现他在同学中还挺受欢迎的。他不想被这个便宜哥哥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小孩子是最欺软怕硬的,穆言没有妈妈,林国骏又不管他,常常是被人欺负的对象。 他并不害怕暴力,谁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大不了打回去就是了。但是偏偏是言语上的嘲讽,行动上的孤立,最是让人觉得难捱。 班干部排的值日表上,他不仅要擦黑板,还要拖地,都是最脏最累的活。 有那么好几次,穆言都是最后一个出教室,林奕这才发现穆言被同学在背地里欺负的事。 他发现之后,也没有告诉穆娟华,只是课间堂而皇之地以老师找的名义把穆言他们班的班长叫了出来,堵在楼梯口大骂了一顿。 小孩子总是本能地害怕比他高年级的人的,班里很快就换了值日表。那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林奕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在教室门口等他,看见他的值日内容变成了擦讲台,总算满意地笑了。 教室里还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穆言看到站在后门门口的林奕,用其他人都能听见的语气喊了一声哥。 林奕微微一愣,随即很自然地回应道:“值日好了吗?我们回家了。” 第24章 受伤 但是他和哥哥的关系也称不上一直很好。 就算是亲生的兄弟也时常有质疑父母偏心的时候,更枉论是他们这样的家庭。 穆言原本的那些衣服很多已经被洗得很薄了,就算把破洞打上补丁,也并不暖和。 他们这样的家庭,往往过年了才会给孩子买新衣服,穆娟华看孩子身上薄等不了那么久,就拿了几件林奕之前的衣服改小了给他穿。 在乡下,弟弟妹妹穿哥哥姐姐穿不下的衣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林奕和穆娟华又都是仔细的人,林奕穿不下的衣服也比他原先洗得很薄甚至破了洞的衣服体面很多。 可是落在小时候的穆言眼里,就是不是这么回事了。 被穆娟华找到的时候,穆言正坐在村口偷偷地抹眼泪。 穆娟华很快就猜到了他为什么委屈。可是她也有她的难处,家里条件有限,就算她想要一碗水端平,大的孩子也穿不下小的那个的衣服啊。 如果日子过得没那么拮据,即使是一模一样的玩具她也愿意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 可惜穷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总是寸步难行。 看到母亲来找自己,穆言哭得更凶了。 “言言乖,不哭了好不好,你看看,眼睛都要哭肿了。” 穆娟华心疼坏了,把他抱起来,哄他说明天给你煮一个鸡蛋吃好不好,不告诉你哥哥。 穆言还是哭,哭得几乎气都喘不上来了:“妈妈........坏妈妈,偏心.......” 穆娟华当时愣了一下。 那是穆言第一次叫她妈妈。 她突然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猜到穆言在想什么了,虽然对于七岁的孩子来说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因为从来没有过妈妈,穆言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妈妈,所以没有被一碗水端平地对待,他才觉得分外委屈。 “言言乖,”穆娟华心里有些酸酸的,“以后妈妈多赚点钱,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以后”对于小孩子时候的穆言来说是个并不好理解的词,这个词可以当做承诺,也可以被理解成敷衍。林国骏跟他说过无数次以后:妈妈以后就回来了,以后就不去打牌了,以后就能换个不漏水的房子了。 穆言依旧哭得委屈,但是小孩子嘛,哭过也就忘记了,他穿上旧但是暖和整洁的衣服,照例跟他哥开开心心地一起上学放学。 穆娟华却一直记得。 那年过年的时候,只有穆言有新衣服,林奕却没有,林奕不是喜欢哭闹的性格,母亲跟他解释的时候,他也只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穆言看着自己的新衣服,又哇的一声哭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哭啊,”林奕看他哭得跟个小花猫一样很是嫌弃,“我没有新衣服,我都没哭呢。你哭什么啊。” “那我也不要了........”穆言哭着哭着就要把新衣服脱下来,正月的天那么冷,哪里容得他这么闹,被穆娟华一把拦住了。 “穿着穿着,闹什么呢,”穆娟华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赶紧拉了纸巾给他擦了擦哭得湿漉漉的小脸,“眼泪都弄到衣服上面了,人家也不让你退了呀。” “明年村里的电子厂办起来,我去厂里上班,过年就能给你们两个都买新衣服了……”穆娟华不知道是在对两个孩子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那一年林国骏和穆娟华刚刚结婚,穆娟华温柔体贴,把一家人照顾得很好,林国骏有点从前妻跑了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正逢村里其他人说要一起去城里找活干,他竟也踏踏实实地在工地干了几年。 他的赌瘾当时也不大,只是空的时候喜欢和工友一起打会儿扑克。 那算是穆言生命里最平和的一段日子。放学回家有热乎乎的饭菜,院子里晾着干干净净的衣服,偶尔像从前那样洗一次碗或是洗一次衣服,就会被穆娟华连着夸上三四天,夸得他几乎晕头转向,甚至还会给他单独煎一个香喷喷的,外焦里嫩的鸡蛋。 哥哥气呼呼地质问为什么母亲不给他鸡蛋吃,母亲指了指水槽里的碗:“你把这些洗了,明天也给你煎一个。” 哥哥表示自己完全不稀罕,但是吃完饭之后还是乖乖地去洗了碗。 母亲当然也兑现了给他煎鸡蛋的承诺。 那段日子平和而温馨,对于穆言来说,就像做梦一样。林国骏会定期寄钱回来,穆娟华会做点手艺活补贴家用,穆言的同学也变得比以前成熟些,因为他成绩好的缘故,也不再有人欺负他。 直到几年之后母亲被查出肾衰竭,家里急着用钱,林国骏从“信得过的朋友”那里听说了能一翻十十翻百的来钱路子。 梦一下子醒了。 窗外的天应该是已经蒙蒙亮了,穆言彻夜未眠。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四十。 是一个不早不晚的时间,现在想要再睡一会儿已经不合适了,但是要联系别人却又太早。 他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呆,感觉到眼睛有些不舒服才闭了会眼。 手机的壁纸还是和陆崇的合影,他反应过来这一点,默默换成了默认的壁纸。 默认的水滴壁纸看起来冷冰冰的,穆言从相册里翻出一张随手拍的风景照想要换上去,却想起这好像是某一次和陆崇一起去植物园的时候拍的。 穆言删掉了那张照片,从手机自带的图库里换了一张没那么冷冰冰的。 “言言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母亲发过来一条消息,穆言回头一看,母亲已经醒了,在病床上朝自己笑了笑。 临床阿姨还没醒,母亲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话。 母亲并不知道他在这里对付了一夜,穆言也顾左右而言他:“妈想吃那家的小笼包吗,要豆浆还是豆腐脑?” “要甜豆腐脑。先不买,能你陈阿姨醒了问问她要吃什么,上回陈阿姨的闺女来了也给我买了。” 穆言没有在手机上打字,只是点了点头,母亲跟他招了招手,叫他坐到床边来。玥各 “怎么感觉脸色这么难看。” “工作有点忙。”穆言打字。 他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过阵子就好了。” “那今天怎么不去上班?请假了吗,是因为你请假来看我,所以才这么忙的吗?” “不是请假。”穆言解释。 “公司里有很多alpha和omega,他们有易感期和发情期,所以会给他们专门的生理假,公平起见beta也有。” 从前穆言的生理假,常常花费在陆崇的易感期上。 “那怎么不跟年假一起休,连在一起好跟朋友出去旅游呀。” 母亲的文字看上去有点埋怨。 “不喜欢出去旅游,就喜欢待在家里,和妈待在一起。” 母亲伸手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 生病之后,母亲变得很瘦,被她这样摸一下头,就好像一片秋叶落在了头发上,随时都会被风拂去。 她从前其实是个挺要强的女人。虽然是omega,却也跟别人一样打水砍柴,不比任何人差。 穆言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母亲喜欢吃的那家小笼包离医院比较远,也没有开外卖配送的服务。等邻居阿姨一醒来,穆言问了她要吃什么,就起身出了门。 小笼包八块钱一笼,穆言给自己买了包子和豆浆匆匆吃掉,然后带上母亲要的小笼包和邻居阿姨要的生煎,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走回去的话,小笼包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清晨的街道上常常没有什么人,因此转角处那辆电动车出现的时候,穆言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伴随着急促的刹车声,穆言的自行车被狠狠撞翻,整个人摔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来。 “你没事吧?”外卖骑手连忙跳下车,想要把穆言扶起来。 beta青年趴在地上,手掌被擦出了一层薄薄的血痕,膝盖地方的血也透过并不薄的裤子渗了出来。 应该都是皮外伤,但是看起来真的吓人,他的打扮看起来也并不富裕,看着又是想去医院的方向,应该正是缺钱的人,如果对方要讹自己,是逃不掉的。 骑手的额前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心也跳得很快。 穆言怔了一瞬,低头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早饭。 他骑车之前把袋子系得很紧,豆浆撒了一些,生煎和小笼包没有撒。 他撑着手臂慢慢爬了起来。左边的膝盖很疼,但是应该只是看着吓人,骨头应该没事。 “先生,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但是我真的没什么钱,公司也没有给我买保险,我送外卖跑一天也才两百块钱,家里还有老人孩子........” 骑手紧张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他没有一直在地上赖着不起来,看着不像是会讹人的,可是他迟迟不说话,脸色又真的吓人。 他不记得这段路上有监控,如果就这样跑掉的话,青年应该来不及掏手机拍他的牌照。 要逃走吗........ 在他犹豫之际,穆言轻轻摇了摇头。 “能劳烦你帮我把这个车骑到还车点吗,就在前面那里。” 骑手愣了愣,发现对方不仅自己站了起来,还并没有讹自己的打算,马上松了一口气,帮穆言把车推到了还车点位。 穆言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医院的大门。 第25章 穆言怎么会不要他 清晨的电梯很拥挤,穆言努力地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不想让自己身上的脏污和血弄到别人干净的衣服上。 如果不是腿实在疼得厉害,他是不会来挤电梯的。 “穆先生,”电梯升到三楼的时候,张主任走了进来,看到穆言,他明显吃了一惊,“怎么弄的,没事吧。” 在这样的处境下遇到熟人让穆言分外尴尬,他想要低下头躲避其他人的目光,却又觉得不尊重张主任。 “被电瓶车撞的,没事,应该就是皮外伤。” “那撞人的人呢,怎么不让他陪你来做检查?” 穆言摇了摇头,张主任也没有继续问。 五楼到了,电梯门开了,穆言和张主任一起走了出去。 “去找你母亲吗?” 穆言点了点头。 张主任伸手想扶穆言一把。他年纪比穆言大上许多,穆言万没有让长辈扶自己的道理,本能地想要推拒。 张主任见他还能走,便也没有强求。 “.........怎么这种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叹了口气。 穆言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他咬了咬嘴唇,知道张主任是想跟他说欠费的事。 明天又是透析的日子了。 “张主任,您放心,我一定.......” “其实我上回就想跟你说,但是以我的身份,说这句话并不合适。”张主任打断了他。 “透析本就不是什么人人都能用得起的治疗方法,与你母亲相同年纪的病人,选择保守治疗手段的超过七成。我这样说话可能有点难听,但是事实就是这样。透析对你和你哥哥的负担很重,你母亲也多次询问我能不能把治疗方向转为保守治疗。” “我非常理解你和你哥哥的孝心,但是我认为病人的主观想法也非常重要。穆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的,但是张主任,这个透析的治疗方案是我和哥哥共同决定的,我们现在也还是觉得如果能透析的话,还是想要继续.......” 张主任点了点头:“这当然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无权置喙。” ........ 出租屋里,陆崇也同样彻夜未眠。 晚餐的时候穆言没有在家,他点了外卖,结果那家外卖油又多又难吃,跟穆言做的菜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他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 他本来就有胃病,因为没有吃晚饭又失眠的缘故,胃抽痛着,难受极了。 如果穆言在的话,他现在肯定会给自己烧热水灌热水袋捂着,煮上一锅热乎乎的粥,让自己喝完粥吃点胃药。 手机不断地弹出消息,都是来自下属和合伙人的,陆崇本就心烦,现在更是一条也不想回。 没到上班时间,装给谁看呢。 这样躺下去也不是办法,陆崇勉强打起精神泡了个面,然后翻箱倒柜地开始找他的胃药。 胃药到底放在哪里了,怎么穆言每次一找就能找到呢? 餐桌上没有,橱柜没有,电视机下面的药箱没有。 家里被他翻得乱七八糟,最后在床头柜的第一格找到了胃药。 他想起为什么胃药没有在药箱里面了,那是穆言有一次出差的时候特意拿出来的,怕他半夜胃痛还要跑去客厅找药,所以胃药放在床头柜,房间里还有小面包和饮水机。 床头柜上,昨天穆言打碎的镯子被他收在一个饼干盒里。破烂的镯子碎片装在廉价的饼干盒里,显得更加可笑了。 这个镯子买的时候就没有盒子。六十八块钱的岫玉,哪里来的盒子呢。 穆言这次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为什么要多嘴逞一时口快多说那一句话呢,不喜欢他的家人就不喜欢,穆言也没有逼着自己和他们相处过。 穆言离开之后,狭窄逼仄的出租屋好像瞬间变得空旷得吓人。 明明平时再怎么和穆言发脾气他从来都不会生气的,明明平时穆言再难过只要他抱着穆言哄一会他就会好的。 他不该和穆言怄气的,少说那一句话,穆言就不会离开了。 最开始的那个镯子,是他表白的时候送给穆言的。 那时候他跟穆言还没有正式在一起,他原本是去拍一个大师的画给长辈祝寿的,碰巧看到一个玻璃种的镯子,莫名地能想象出这个镯子戴在穆言手上的样子。 穆言的腕子白而细,这个镯子应该很适合他。 第一眼看到穆言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人好看的就像玉一样,温润内敛,旁人看不出价值,只有懂他的人能看出他有多好。 那天的拍卖,即使是没那么懂玉的陆崇也感觉到了有人在恶意竞价,但是他无所谓,他看中的东西,他一定要拿下不可,能用钱解决的再容易不过了。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穆言收下了镯子,也答应了他的表白。他抓着穆言的手亲了亲,把镯子套上了他的腕子。 穆言比他更不懂玉,只是懵懵懂懂地抬起腕子看:“好漂亮呀,是不是很贵。” “不贵的,你喜欢就好。”陆崇亲了亲他,“听说玉可以养人,还能挡灾什么的。言言从前受了那么多苦,以后肯定会没灾没病的。” 穆言很喜欢那个镯子,所以在陆崇“家里破产”开始创业之后,穆言卖掉了全部自己送他的礼物来支持他,却还留着这个镯子。 那段时间他忙融资忙得脚不沾地,那群投资人和产品经理全是拜高踩低的势利眼,有时候连他的介绍都不听完就挂了电话。 创业的时候工作和生活是很难分开的,即使他有意识地不想把工作带回家,投资人的电话也不可能不接。 陆崇一辈子的好脸色几乎都用在这上面了,有一回他陪着笑跟投资人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最后却得到了再观望一下的回复。 观望就是不投,再考虑一下就是觉得差劲。 从前陆崇是那个居高临下给出这些评价的人,如今他却成了得到这些评价却还要赔着笑的人。 “没事没事,您再观望一下,是要再观望一下。” 陆崇赔着笑挂掉了电话,回头看见房间的门开了,穆言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不知道听了多久。 他哭了。 陆崇感觉心头一酸,比刚刚被投资人拒绝的时候还要难过。 见自己挂掉了电话,穆言犹豫着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是差很多钱吗?” “谈不上很多钱,没事,我会解决的。你别担心。” 是真的谈不上很多钱,几十万,从前他买件衣服的钱,花出去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是现在却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穆言整个人抱住了他,肩膀微微抖动,陆崇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叫他不必担心。 “我不想你这么累........”穆言哽咽,“我好难过。” “是我要创业的,我不觉得委屈,”陆崇拉了张纸巾,给他轻轻抹眼泪,“不哭了。” “这个镯子卖掉的话,”穆言轻声问,“可以卖多少钱啊。” 陆崇愣了愣,摇了摇头。 “没多少钱,你别想了。喜欢就留着,我送给你的东西你就剩这个了。” 玉的价格本就不像黄金,一段时间有一段时间的玉价,一家有一家的开价。急着出的时候,原本值百万的东西卖十万都是有的。 何况陆崇是在拍卖会拍的,本来估计就有十万二十万的溢价。 但是穆言还是偷偷跑去玉行问了。 回来的时候,他又旁敲侧击地问起这个镯子原本是多少钱买的。 穆言套话的水平拙劣极了,陆崇几乎被他气得想要发笑了:“你去问了?对方给你开价多少?” 穆言像是震惊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四,四十二万........” “拍卖行买的,一百二,我当时跟人叫价上头了,正常买可能一百万吧。亏这么多,还想卖吗?” 穆言像是被镯子原本的价值吓到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卖。”过了很久,他才用很低却很坚定的声音说道。 “你现在.......需要钱。你创业会成功的,我们会有更多钱的。你会给我买新的镯子的。” 陆崇愣了愣。 其实这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毕竟脱离了陆家他能算什么东西,连他自己也怀疑。 “好。”陆崇温声答应,“我给你买新镯子,你喜欢的话,买多少都可以。” “我不是喜欢镯子,”穆言抱着他说,“我喜欢这个镯子是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 那个镯子最后卖了五十一万,是陆崇争取之后的成果。玉行的人把镯子从穆言手上摘下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好像格外困难。 就好像那个镯子和穆言有了感情一样。 穆言疼得眼泪都出来了,陆崇皱着眉头问那个omega:“你做什么,会不会摘啊。” omega连声道歉,后来换了一个人来又试了几次,总算把镯子摘了下来。 陆崇小心地牵着他另一只手,承诺说以后一定会给他买新的。 穆言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是一开口,挤出来的就是哽咽。 “等你赚钱了,一定要给我买回来,或者买一个一模一样的。” “好。” “你赚钱了不可以不要我,不可以去娶别的omega,不可以给他们买镯子。” “不会。” “但是如果你以后还是喜欢上别人了,或者即使没有别人你也不喜欢我了,”穆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也要告诉我.......” 陆崇打断了他:“不会的。” “不会喜欢上别人,也不会不喜欢你。” 陆崇想起来了。 那时候的他说出那样的话.......好像是真心的。 他真的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或者说是一瞬间,觉得他会喜欢穆言一辈子,一辈子对他好,一辈子不喜欢上除他之外的别人。 融资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那天陆崇带穆言去商场吃饭,他跟穆言保证说以后每一天的日子,都会比今天好。 商场里什么都很贵,最便宜的团购套餐也要两百块钱,好好吃一顿大餐的计划还是泡汤了。即使是一向不会扫兴的穆言也说,两百块钱拿去买菜他们两个人吃,可以做一桌子的菜了。 后面他们去吃了麦当劳,穆言笑着对自己说,他第一次吃汉堡是在镇子上,吃那个后来大家说吃了会发烧的牌子。 十块钱三个汉堡,他和妈妈哥哥一人一个,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穆言说,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无论吃什么都很开心。 他们在商场待到了很晚,在漆黑的消防通道里接吻。 在快要关门的时候,穆言带着他走到文具店,拿起了一个六十八块钱的岫玉镯子。 “你送我的那个镯子也是这个颜色的,有点白又有点绿,透透的。” 在陆崇看来,这两个镯子根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就算说是鱼目混珠都高看了它。 “给我买这个吧,陆崇。你赚不到钱也没关系,不把那个镯子买回来也没关系。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会很喜欢很喜欢。” 穆言怎么会不要他了呢。 穆言从前明明那么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十三号凌晨再更~ 第26章 商祁越的名片 电话接通的时候,陆栀那边传来麻将机刷刷的声音和笑闹着的人声。 “这都不要啊?手气这么好。” 陆崇皱了皱眉,把手机从耳边稍微拿开一些,过了几秒,电话那头才传来陆栀的声音:“稍等一下啊,我接个电话.......喂,小崇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陆崇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有点艰难地开了口:“姐,你在忙吗?” 这个平日里连人都找不到的弟弟突然难得这么客气地跟她寒暄,还问她忙不忙,陆栀有些受宠若惊。 “我不忙,我在打麻将呢,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陆崇当然知道她在打麻将,八万八条碰的声音即使是在电话这头他听得也很清楚。 他只是想问问陆栀跟谁在玩麻将,他实在不喜欢那个未来姐夫还有他的那帮朋友,更不想叫他们知道自己离家出走了这么久什么名堂也没混出来,还要管他姐偷偷拿钱。 “你跟.......欣禾姐他们在一块吗?” “我和嘉彦他们在一块呢。小禾去度假了。” 傅嘉彦给两个朋友递了个眼色,他这个未来小舅子闹离家出走好一会儿了,陆栀这个电话一时半会儿应该打不完。 陆栀歉意地朝三人笑笑,走到沙发那边去打电话了。 孟思淼很快就双手离开了牌桌,拿了两根雪茄出来,问商祁越抽不抽。 “今天不抽。”商祁越摇了摇头。 “看你大爷呢,偷偷算牌是吧?”孟思淼压低声音不满道。 “行行行。”商祁越侧过身子,一只手懒散地支在椅背上,刚好转向了陆栀在的沙发那一侧,“不看总行了吧。” 孟思淼这才满意地出去抽雪茄了。 “很急吗,”陆栀皱着眉,“不行吧,爸最近查我账户查得很严,就怕我偷偷给你转钱呢。他现在连我有几个包都知道。” “就十五万,你背着爸给我,可以吗。” 要多少?傅嘉彦敲了敲未婚妻的手背问。能不能我这边偷偷给他? 陆栀比了一个一,又比了一个五。 “一百五十万吗?”商祁越用唇语问。 陆栀摇摇头。 “十五万?”傅嘉彦小声地用气声问道。 对这帮少爷小姐来说,十五万也就是给手下助理发个奖金的钱。 陆栀点了点头。 傅嘉彦明显愣了愣,商祁越挑了挑眉。 “我上个礼拜给你买的那个包现在拿去卖应该有几十万吧?”傅嘉彦小声说,“你爸见过这个包吗,我记得你落我车上了,没拿回家过。” 陆栀想起了这么一回事。 “那个小崇,我这里有个包,爸没有见过,拿去卖了应该能够。但是我不能保证爸不会发现,你要是觉得没关系,那我就给你送过来。” 电话那头似乎犹豫了很久,最后陆栀说了一声好之后挂掉了电话。 “叔叔现在管你管得这么紧吗,还是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傅嘉彦温声问道。 “我故意的。不这样说他不会愿意回家的,”陆栀叹了口气,“这回小情人妈妈生病了,急着用钱。不然他也不能松口。” 傅嘉彦听陆栀提起过陆崇现在待在小情人那里,随口说道:“要是小崇真的喜欢的话,其实你去跟叔叔说说,带回家也不是不可以吧。” 带没有任何背景平民出身的情人回家,在别人那里自然行不通,但是陆家不一样。陆崇和陆栀的继母在嫁给他们的父亲之前,就也只是他的秘书而已。 何况如果陆崇现在身无分文人家都愿意跟着他,别管是不是为了钱,光是这个苦也不是人人都能吃的。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真喜欢的话,带回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也说不清他是怎么想的,那小孩家里应该真的挺困难的,妈妈一直病着,要是真喜欢,怎么到这关头了才跟我要钱呢。” 陆栀似乎觉得有些说的多了,歉疚地笑了笑:“抱歉抱歉啊,扰了大家的兴致。今天算我的吧,下次再一起玩。” 商祁越体贴地拿起包站起来:“陆栀姐有事是吗,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今天我赢的多,算我的吧。” 孟思淼刚抽完雪茄回来,显然对牌局意犹未尽:“哎!这就不玩了吗,别啊,把鹤堂叫过来玩呗。” “嘉彦也得送陆栀姐过去吧,咱俩还得再叫个人,鹤堂也不一定有空。改天玩吧。” 傅嘉彦很感激好友的体贴,挽着陆栀的手走了。 “唉,有未婚妻的人就这样,也不跟咱们喝酒了,”孟思淼看见两人双宿双飞的背影颇为感叹,“还早呢,咱俩上哪玩去?去打会儿球不?” “我也有事。”商祁越淡淡地说。 孟思淼露出了被背叛一般的恼怒神情:“不想跟我打球就不跟我打球呗,还有事,你能有什么事,你也给你弟送钱去?你哪来的弟弟啊?赢钱的时候可不见你有事。” 商祁越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过几天我请你打,再给你送副杆子。” 他低头看了一眼表。陆栀和傅嘉彦把包送过去需要时间,卖掉包也需要时间,他现在过去,完全能赶上。 十五万。 也就是一副他随手送给朋友的高尔夫球杆的钱。 ....... 穆言握着手机,他刚刚挂断了和最后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的电话。 “十五万啊,”同事为难地说,“小穆,我也是外地人,刚付了首付,现在每个月还有房贷呢。” 穆言重复着说着没关系,麻烦你了之类的话,声音越来越低,直到电话彻底挂断。 那个同事其实没有房贷。上个礼拜在茶水间聊天的时候穆言还听他说起过,他娶了一个A市本地的beta姑娘,岳父岳母给他买了房子和车子,只要把老婆伺候高兴了就行。 但是不愿意钱借给他这样的人,也是人之常情吧。 他刚刚甚至给许久没有联系过的贺繁也发了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可是转而他又宽慰自己,和谁借钱不是借呢,都已经落到这副田地了,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要脸不要脸的呢。 何况贺繁并没有回复。 小繁上次说的有困难可以找他,其实也只是场面话吧。他这样不回复,算得上是最体面的拒绝了。 穆言突然觉得无地自容,明明比贺繁还年长两岁,却还是一事无成,为人处世一滩烂泥,日子也过得糟糕极了。 张主任说的不错,透析就是一个无底洞,只会把病人家属越拖越疲惫,直到彻底无力负担。 其实穆言听出来了张主任的言外之意,透析的费用不缴纳并不会影响正常挂号看病,如果实在补不上那个窟窿,干脆让母亲转保守治疗吧。 他们这样的家庭,一开始就不该选择透析的。 张主任本不该和他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录下来,足够把他从主任的位置上薅下来。 他完全是出于好心才这么告诉穆言的,穆言知道,也很感激。 可是,母亲跟着他还从来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啊。 他还想买很多次热乎乎的小笼包给母亲,还想带她去A市的植物园看很多次郁金香,想带她去看海,想带她去首都。 在他更小的时候,他还跟母亲许诺过要给她买大别墅。 母亲摸着他的头说,妈不要你给我买大别墅,大别墅要很多钱,你会很累的。只要你和你哥开心快乐妈就高兴,如果你还能常回来看看我,我就更开心了。 可是他真的太糟糕了,光是让母亲活下去,他就已经几乎要竭尽全力了。 他能为母亲做的就这么多了,他没办法带母亲去首都,没办法带母亲去海边。 他不能.......连母亲的命都舍弃吧。 十五万,他能弄到十五万的。 补上十五万,母亲就能继续透析了。 名片.......穆言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还有那张名片。 商祁越的名片。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啦,入v更新万字,v后三章有红包掉落哦!抽奖是抽50个订阅率百分百的宝宝送100晋江币! 放个预收《被始乱终弃的忠犬受和别人HE了》温柔偏执太子攻x迟钝忠犬侍卫受 长安城里,没人不知道卢颂安是楚王裴昀鹤养的一条好狗。 世家公子小姐笑他出身范阳卢氏却给裴家人做家奴。昔日同僚看不起他明明本是东宫的人却侍了二主。 楚王府的人更是觉得他是惑主的狐媚子,害得王爷王妃至今无子。 他十六岁时被楚王一眼相中,哭着闹着从东宫要走成了楚王府的侍卫,从此一直跟着楚王,为楚王出生入死。 楚王遇险,卢颂安为了护主光是致命伤就受了两回。楚王玩腻了京城的庸脂俗粉,冲卢颂安招了招手,卢颂安就像小狗一样跪到了他腿前。楚王在战场受伤昏迷,卢颂安就拒了封赏,在王府照顾了他整整三年。 甚至楚王推他出去顶罪时,他也只是愣了那么一小会儿的神,然后俯首认罪。 杖责五十,流放岭南。卢颂安朝着自己跟了七年的主子一拜,算是了了提携和救命之恩。 即使身经百战,受刑时卢颂安也疼得已经近乎昏厥过去,许是已经疼出了幻觉,他模模糊糊地察觉到似乎有人托起了他,那人身上的气息清澈而冷冽。 那是太子殿下才能用的紫檀香。 第27章 看看你的诚意 他把名片放到哪里去了。 穆言伸手在皮夹的卡册里翻找,指尖微微颤抖。 没有....... 还是没有。 他没有把商祁越的名片收进卡册里。 他那时不打算帮林国骏还债,也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么一遭,只想太太平平地过自己的日子,根本就没打算过要找商祁越。 希望骤然落空,胸口像是有千斤重的钢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穆言咬着嘴唇,告诉自己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再清点一遍看看,再检查一遍,也许还在呢。 他记得那张名片很简单,只有商祁越的名字和一个号码,明明应该不难认的。 紧张之下,手指抖得更加厉害了。他小心翼翼地翻遍了名片夹,却还是没有找到商祁越的名片。 大脑几秒的空白之后,穆言想起来了。 商祁越的名片,确实被自己撕掉,丢进垃圾桶里了。 穆言一瘸一拐地抓着手机和皮夹进了洗手间,推开最里面的隔间。 别哭啊,哭是最不顶用的,想想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能联系上他的。 可是穆言就是一个普通人,和商祁越几乎有着天差地别,商祁越想要见他只要点一下头,他想要见商祁越却难如登天。 他都已经下定主意.......想把自己卖掉了。 穆言仰起脸捂住眼睛,眼泪止不住地顺着指缝流下来,整张脸都变得湿漉漉的。 就哭一分钟。 就一分钟。 穆言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从二十三跳转到二十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他真的好难过........ 膝盖也好疼好疼。 他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哭下去,可是最后,他还是推开隔间的门走了出去。 洗手台前,镜中的人眼睛红肿,满脸泪痕,狼狈得不行。穆言掬了一把水,把脸冲洗干净,低着头走出了洗手间。 哐当的一声。 他和迎面走过来的alpha撞了个满怀。 穆言原本腿就受伤了,这一撞的力度几乎要把他掀翻在地。 但是没有。 因为那个alpha扶住了他。 说是扶也不准确,两人相撞的位置恰好是洗手间的门口,男人大概是怕挡着进进出出的人,很快又伸手揽着他的腰,把他像抱小孩一样地抱了起来,走到了边上。 穆言成年很久了,第一次被这样地对待,他下意识轻呼了一声,走到空旷的地方,男人很快又把他放了下来。 “怎么每次都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男人道。 男人身形颀长,眉目冷峻,穆言看清他的脸之后,愣住了。 “.......”因为刚刚哭得厉害的缘故,穆言现在几乎说不出话来,张口时也只有抑制不住的哽咽。 “腿怎么回事。”商祁越问他。 穆言没有回答,反倒伸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袖子。 “怎么了。”商祁越好整以暇地低头看着穆言抓着自己袖子的手。 “先生.......”穆言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声音温吞,还带着些许哭腔,“您说的那个协议,现在还.......还作数吗?” 商祁越看着他,没有立刻作答。 穆言的心脏跳得很快,他怀疑连对面的商祁越都能听见自己胸腔砰砰的声音。 商祁越这样的人,身边应该有很多人吧,他会不会已经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原本的廉耻心几乎在这样焦急的等待中消耗殆尽,穆言低着头,只害怕从商祁越口中听到拒绝的话。 那样的话.......他又要从哪里去弄给母亲透析的钱呢。 “不是有男朋友吗,怎么不找你男朋友帮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商祁越终于屈尊降贵地开了口。 他的语气永远都很平静,甚至听起来有点像玩笑,可是却叫穆言觉得如坠冰窟。 “我已经.......分手了。”他轻轻答道。 “分手了才来找我,你还挺有原则的。”商祁越哂笑,“是他不愿意帮你吗?” 穆言一愣。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他知道现在是没有资格在商祁越面前委屈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商祁越就觉得他哭起来很烦。 他想要赶紧平复下心情,可是越是想停下来,眼泪就掉得越凶。 “对不起先生,”穆言哽咽道,“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您可以帮帮我吗,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可以。”这一次,商祁越很快就回答道。 “但是你已经拒绝了我一次了,我当然不可能再开给你和那天一样的条件了。” 穆言急道:“我明白的.......” 商祁越看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伸手用指腹擦去了穆言眼角的泪痕,穆言的眼泪还是温温的:“你明白什么了?” 穆言抬起泪眼看着商祁越,他显然没有听明白商祁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总得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 穆言怔了一会儿,然后反应了过来商祁越说的“诚意”指的是什么。 “........现在吗?” “我倒是无所谓,如果你不着急的话,过几天也可以。” “着急的,先生,”穆言一急,眼泪又落了下来,“明天就要透析了,今天交不上钱的话,我妈.......” “会给人口.交吗?”商祁越直截了当地问。 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冲进穆言的耳膜里,把他撞得几乎晕头转向。 商祁越神色淡淡,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可这确实也谈不上侮辱人,穆言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不就是这档子事吗。 商祁越当然不会在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问他会不会这个。 “对不起,我.......”穆言艰难地开口,“我可以学。” 商祁越眼神玩味,不置可否。 穆言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越发惶恐,他喃喃说着对不起,可却又不知道到底自己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来向商祁越证明自己的“诚意”。 “没给前男友做过这个?”商祁越问。 穆言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垂着眼睛摇了摇头。 他不敢抬头看商祁越,就像等待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一样,等待着商祁越最后的宣判。 “您可以直接........”穆言想到自己看过的为数不多的成人电影里面的强制情节,磕磕绊绊地说,“可以........直接弄在我喉咙里面。” 只要您给我钱。 但是商祁越什么都没有说。 对穆言来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商祁越终于抬起手,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 “那样的话,你的嘴唇会破,喉咙也会坏。” “这里。”商祁越摸了摸他两侧的唇角,“会破得特别明显,“明天你坐地铁的时候上班的时候,每个人见了你,都会被人知道你被人插了嘴,这样你也愿意吗?” 他这一番话说的恶劣极了,如果是二十岁的穆言听到有人对别人说这样的话,不管他是谁都得挨上一个耳光。 但是时至今日,穆言居然完全没有感受到难过或是愤怒之类的情绪。 那是十五万。 只要这样就能赚到十五万,这样想想,其实也没有那么.......那么难接受。 “没关系的。”穆言小声但是很坚定地说,“没有关系的。” 因为刚刚哭过,他的眼圈还是红的。眼睛带着血丝,也是红红的,像小兔子。 这么乖,这么好欺负。商祁越想。 要不是遇到了自己,还不被人给欺负死了。 “过来亲我一下,就给你钱。” 穆言愣了愣,完全没有明白商祁越在想什么。 但是他很快乖乖地就凑了上去,商祁越好看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变得很近,他犹豫了一下,第一个吻落在鼻尖。 商祁越能看见他睫毛上的有一滴泪珠,过了一会,那一滴眼泪随着扑扇如蝴蝶羽翼的睫毛的轻轻颤抖而落了下来。 他有信息素紊乱症,受不了omega的信息素。穆言是beta,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没有信息素的。 但是初遇的那一夜,他没有来由地从这个看着普通的beta身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刚出炉的,还刷着一层黄油的面包香。 他去问了医生,医生说beta在情绪极端激动的时候,本来就能产生一些很微薄的信息素,只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很难闻到而已。 商祁越是顶级alpha,本就不在常人之列。再加上他本就患有信息素紊乱症,很可能是他的身体错误地把穆言识别成了omega,两人的信息素契合度又高,达成了类似于alpha和omega之间命定之番的效果。 命定之番的爱侣本就会对彼此的信息素更加敏感。 商祁越当然没想过要真的和一个出身平平的beta过一辈子,但是他的病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找到治疗方向,穆言又恰好在这时候送了上来。 还这么可怜这么乖,只要一副高尔夫球拍钱,就能被人乖乖地欺负。 穆言见他没有反应,急忙讨好般地落下了第二个吻。 第二个吻落在他的侧脸。 怎么跟妖精一样,这么会勾人。 商祁越嗅着他身上的面包香,克制不住地想要在他的脸上咬上一口。 他把穆言像抱小孩一样抱了起来,然后抱着他走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掐着腰把人按在自己的腿上跟他接吻。 “太瘦了,身上怎么一点肉都没有,抱着这么硌手。” 穆言并不能领会到他这几句话的意思,又本能地开始道歉,他太害怕被商祁越讨厌了,如果没有商祁越,他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才能弄到给母亲透析的钱。 商祁越不喜欢听他总是道歉个没完,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按着他的脑袋,用唇舌堵住了他的道歉。 穆言的头发和他的人一样软软的,摸着就跟小狗的脑袋一样。商祁越亲完他,又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拿起手机给他转了钱过去。 “合同我一会儿叫助理拟好给你发过去,一个月二十万。要求有三个,第一是协议期间不许跟别人谈恋爱上床,当然我不喜欢多人关系,我也不会有别人。第二是随叫随到,”他看了一眼穆言欲言又止的样子,补充道,“放心,我也有工作,不会天天白日宣淫耽误你上班的。” “先给你转一百万,不算在合同里面,够你妈妈透析的钱了吗。” 穆言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他很没出息地数一下1后面有多少个0。 “那第三个要求呢?” “别有事没事动不动就说对不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我给绿了呢。”商祁越抱着他站了起来,然后又松开了他,弯腰倾了倾身子。 “上来,”他示意穆言,“我背你走。” “........先生?” “你以为演偶像剧吗,医院这么多人难道我抱着你走啊。” “对.......”穆言刚想道歉,又想到商祁越刚刚的约法三章,赶紧把剩下两个字咽进肚子里,“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可以自己走的。就是走得有点慢......” 商祁越并没有那么多耐心:“叫你上来你就上来。” 穆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人像对小孩子一样背在背上了。 上一次还是在小时候,那时哥哥还没分化成omega,比他高两个头,他上体育课崴了脚,哥哥一路背着他回了家,还说他轻得跟小姑娘似的。 商祁越把他塞进了副驾驶,穆言刚想拉上门的时候,门又从外面被重新打开。 “刚刚说今天交不上钱你妈明天就做不了透析,怎么回事。”他问。 “我们欠了医院十五万透析费,医院上限就是十五万,不还上的话,是不可以继续透析的。我妈原来是一周透析两次的,明天原本是她透析的日子。” 商祁越从来没在这种医院里看过病,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他皱了皱眉,问穆言明天再缴费可不可以。 穆言点了点头。 “那就行。”商祁越松了一口气,但是转而又想到了什么,很快反悔道,“算了算了,我去给你弄了吧,在车上等我一下。” 毕竟也不是什么小事,趁早解决掉也好。而且听说这种医院就算要交钱也麻烦着呢,难道还叫穆言明天一瘸一拐地去忙活吗。 商祁越交完钱回来,是从停车场的另外一个门走的,他拉开驾驶室的门的时候,穆言正靠在椅背上盯着车窗看,看的方向是他原先离开的方向。 发现车门打开,他这才转过头来。 这人不会就一直这样盯着自己走的方向看吧,都要盯成望夫石了,怎么这么呆。 商祁越把交完钱的发票往他怀里一递,穆言仔仔细细地反复地看了好几遍,眼圈又红了。 母亲又可以透析上了,哥哥也不用为了这个去借网上乱七八糟的贷款了。 “商总,”穆言急着开口,“刚刚您打给我那一百万,您给我一个卡号,我还给您。” “没要回来你就拿着,”商祁越说,“能不能有一点被人包养的自觉,能拿一点是一点,你又不是不缺钱........” 穆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惊惶,对不起三个字马上要脱口而出,但是又被他生生咽下。 商祁越说完就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失控了。 他本来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他这个人在外面能装一副温柔绅士的皮相装得如鱼得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穆言面前,他就特别想要说那些平时不会说的刻薄话,然后看穆言难过惶恐,却不敢表现出来的神情。 但是商祁越不是会从自身找原因的人,他把自己异常的表现归因于穆言太温柔,太乖,太让人想要欺负。 他不说话,把车往他刚买的那一套别墅开。 穆言坐在副驾,安安静静地垂着头,反复地看着那张发票,看着拾伍万元整的宋体字和银行的印章。 他整个人好像飘了起来。 他这才想起来给哥哥发消息,哥哥几乎是秒回:是陆崇借的吗,我跟你一起还。 是另一个朋友。穆言想了想,回复道。 商祁越不会要他还钱,他自然也不会要哥哥的钱。 但是穆言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哥哥这件事,只是斟酌着找了借口,说到时候再跟哥哥解释。 他是自己愿意的,没有人逼他,商祁越人也不坏。 他不想让哥哥难过。 车停了下来,穆言跟着商祁越下了车,一瘸一拐地往电梯的方向走的时候,商祁越过来把他抱了起来。 穆言小声地说了一声他可以自己走,商祁越却并没有搭理。 穆言没有再说什么,商祁越把他抱到了沙发上,穆言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了什么了,他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摆。 商祁越没有马上对他做什么,走去房间里打了个电话,穆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去洗澡,只好焦急地等着他打完电话出来。 商祁越家里的陈设很简单,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样子。穆言的目光好像没处放似的,只好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商祁越很快打完了那个电话。 “商总,”虽然知道这个问题很蠢,但是穆言还是问了出来,“我现在.......是要去洗澡吗?” 商祁越刚刚给家庭医生打完电话,让人来给穆言看一下腿,他有点一头雾水,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穆言说的可能是包扎完不能沾水。 “哦,行啊,我找套居家服给你,自己能洗吗,要我帮你吗?” “不........不用了。”穆言低着头说。 他对浴室里有点阴影,浴室太狭窄,浴室的墙壁也很冰,到后面他几乎站不住。 商祁越随便答应了一声,看着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穆言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坐着一个陌生的alpha。 穆言愣了愣。 “穆先生是吗,除了腿疼还有别的症状吗?” 还没等到他产生什么别的想法,alpha就开口询问道。 “比如颈部和脊柱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头疼,或者别的不方便的地方。有拍过CT吗?” “他说他就是腿疼,我嫌那个医院人太多,就没带他拍CT。”商祁越插言道,“最好还是拍一下吗?” “没事,”穆言小声解释,“就只是被电瓶车撞了,他当时发现我的时候已经减速了,不是很严重,麻烦您过来一趟了。” 家庭医生笑了笑:“不麻烦的,本职工作,电瓶车的话那确实应该没什么大事,我给您包扎一下吧。” 家庭医生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包扎得熟练而麻利。 “好了,这几天注意不要剧烈运动,饮食清淡,忌辛辣。” 穆言点点头,医生向商祁越打了个招呼,提上药箱就走了。 “先生........”确认医生已经走远了之后,穆言小声地叫了商祁越一声,磕磕绊绊地说,“现在要帮你.......那个吗,我刚刚上网.......学了一下.......怎么弄。” 商祁越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穆言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耳垂几乎已经红透了。 商祁越轻轻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真的好乖,让人好想欺负。 “自己腿伤成这个样子能做吗,帮我做那个是要你跪着的。” “真是找cao。” 穆言的瞳孔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骤然缩了一下。 可是现在他并没有任何立场拒绝商祁越。 “我........”穆言没关系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商祁越就松开了捏着他下巴的手。 “我还没饥渴到那种地步,先把腿养好吧。” “你刚刚说要去洗澡,不会以为我带你来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情的吧。” 商祁越看着穆言的神情,知道应该是被自己说中了。 他知道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他自己做的事当然会承认,但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要安在他头上,他就克制不住地觉得有点生气。 他皱了皱眉,脸色冷了下来。 “先生,我不是故意要那么想你的.......”穆言见他脸色一沉也急了,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我知道您是好人,您给我钱,还请人给我包扎,我真的很感激您。” “您真的帮了我很多,”穆言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低头,而是抬起眼睛看着商祁越,“我真的很感激您。昨天医生已经劝我们停掉母亲的透析了,我哥哥差点去借了利率很高的网贷,如果没有您的话,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穆言的眼睛其实很亮很好看,但是他和商祁越说话的常常低着头垂着眼睛。 商祁越下意识地伸手拨了拨他额前的头发,把穆言的眉眼完完整整地露出来。 穆言没有躲。 “你怎么想我无所谓,我没那么在乎。我当然也会cao你,所以你得赶紧把腿养好。你以后就住这里,原先的房子呢,退租了吗?” 穆言摇了摇头:“我还没找到新的房子。” “那正好,你可以看看这里去你工作的地方远不远,不方便的话我这还有别的房子,别自己找乱七八糟的房子,那种我找你要开几个小时车的,我不欠这点钱,麻烦死了。” 穆言打开打车软件查了查,这里过去公司并不远,只是离地铁站有点远。 “谢谢商总,挺方便的。” 商祁越凑过来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上面规划了去最近的地铁站的路线:“打车也没多少钱,你不会是还想走路骑车去地铁站再去坐地铁吧?”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我刚刚才给你打了一百万。” 打车过去也要二十块钱,每天来回,算不上小数目了。 “我.......” 商祁越被他气得有点想笑。 “随便你。我叫外卖了,伤筋动骨了给你点个排骨汤吧,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都可以的。” 商祁越没再逼问他,只是让酒店随便再送几个清淡的菜过来。 “你会做饭吗?”商祁越发完消息突然问穆言。 “会简单烧两个菜,”穆言点点头,“但是和外面的那些没有办法比的。” 和穆言这样简单接触了一下,商祁越大概明白了他说话的规律,按着穆言的意思,他说会简单烧两个菜,大概就是很会做饭的意思了。 “有机会尝尝你做的菜。” “好啊,”穆言笑了笑,眼睛亮了亮,商祁越指使他做饭,他倒是好像还挺开心的,“那商总什么时候有空,我提前去买菜。您喜欢吃什么?” “随便,烧几个你擅长的吧。” 商祁越觉得这人真是奇怪,别人养在外面的情人巴不得除了挨草什么都不干,穆言倒是眼巴巴地巴不得伺候自己,让他做个饭反倒眼睛都亮了。 吃过饭后,商祁越自己回主卧睡觉了,留给穆言的虽然是次卧,但是却比他从前那个出租屋的主卧还要大上很多。 当然,那个出租屋也只有一个卧室,没有主卧次卧的说法。 房间里有挺好闻的香薰,不知道是不是有助眠的成分,也许是昨天通宵了的缘故,穆言在这里的第一晚,睡得还算安稳。 第二天要送母亲去透析,他早早地起了床,害怕吵醒商祁越,尽量小声地洗漱。 这房子的隔音应该不错,但是商祁越还是从房间里出来了。 “我吵醒您了吗?” “这么早起来去上班吗?都伤成这样了,公司不批病假吗。”商祁越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不是,”穆言老老实实地回答,新启算是大公司了,不至于腿受伤了还硬要员工上班,“之前请过假了,今天是送我妈妈去透析。” 他昨天就因为陆崇的易感期用掉了生理假,生理假每次能请五天,都是带薪的,反正不请白不请,穆言也没有那么热爱工作。 “你昨天不是说你有个哥哥吗,你腿都这样了,不能让你哥去?也没有别的亲戚?” 穆言停顿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陆崇其实也有很多次问过类似的问题,穆言花了很多时间才让陆崇明白,像哥哥和向卓哥工作的那种小公司,是不允许员工在上班时间因为任何个人原因请假的。 如果不满意,大可以自己辞职走人,去下一个不允许员工请假的公司。 所以只要是工作日上午的透析,穆言都尽量自己送母亲去,让哥哥负责周末或者五点之后的。 陆崇听完之后评价说,可替代性强的劳动力就是这样的。 穆言知道他说的没错,可是心里还是觉得难过。 “我已经之前请了假,生理假,我哥哥再请假会很麻烦,别的亲戚都被我们借钱借怕了,不会愿意帮忙的,”穆言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那些原因说给商祁越,他抬起脸朝商祁越笑了笑,“而且我本来就只是摔了一跤,今天觉得好多了,先生找的医生真厉害。” 他笑得很真诚,像是为了证明他说的“今天觉得好多了”,穆言还站起来走了几步。 商祁越几乎被气笑了。 穆言这个人真的很神奇,他能把除了他自己之外所有人的感受都看得特别重要,哥哥能不能请假很重要,自己有没有被吵醒有人很重要,唯独他自己腿疼不疼人累不累是无关紧要的。 他很怀疑即使自己昨天把他做得下不来床,他今天也会因为害怕吵醒自己小心翼翼地一个人起床清理洗澡,然后撑着爬起来送母亲去透析。 商祁越现在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跟之前那个爱得要死要活的前男友分手的。 按穆言的性格,不顾对方做了什么,大概都能给他找出合理的借口来。 “你真的是,故意折腾我是吧,”商祁越没好气地说,随手拿起了车钥匙放进口袋,“走走走,送你过去。” 穆言没有想到商祁越会主动送他,愣神的功夫,商祁越已经过去换鞋了。 “不是说好点了吗,还撒娇,又想要我抱你?” “不.......不是。” 穆言急忙往门口那边走过去。 有车大概真的很方便,平时坐地铁要一个多小时还要多次转车的路程,有商祁越送他,不到半个小时就快要到了。 穆言坐在副驾上,第一次有了买一辆代步车的想法。 但是想想又还是算了,买了车还要加油,要保养,还挺费钱的。虽然有了商祁越给的那些钱,但是车毕竟不是什么必需品。 而且有了这一百万,他和哥哥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移植或许也有希望了,还是不要乱动这笔钱的好。 “先生,可以停一下吗?我想去给我妈买个小笼包。” “好。”商祁越答应了一声之后把车停在了路边,他今天开了一辆比较低调的卡宴出来,并不算太惹眼。 “先生,这家店的小笼包和生煎都还不错,您要试试吗?”穆言下车前犹豫地问。 像商祁越这样的有钱人应该什么好吃的都吃过吧,这家店的环境看起来也确实有点脏。 可是商祁越一早起来就空着肚子陪自己来医院,穆言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商祁越的内心也在打架。 这种脏乱差的小店,就算有米其林大厨在里面,商祁越平日里也不会多看它一眼。 但是今天他一路饿着把车开出来,身旁的beta闻起来又是一股子刚出炉还刷着黄油的面包香,这谁受得了。 一番天人交战后,商总终于屈尊降贵地下了车,走进了早餐店。 “商总您等一下。” 穆言大概是看出他对这里环境的嫌弃,从自己包里拿出纸巾,弯下腰给他擦拭着早餐店旧得掉漆的板凳。 beta身体清瘦,随着弯腰的动作,修身的毛衣和宽松的工装裤勾勒出细瘦的腰。 早餐店里人来人往,没有人往这边看。 商祁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立刻就把他拉了起来。 “可以了,没那么讲究。” “好,那我去点单了,桌子我回来再擦,您是想喝豆浆还是豆腐脑?” 这种小店里大多是粉泡的豆浆,但是粉泡的豆浆应该都是过了检的,应该不会喝出问题来。 “豆浆吧,甜的。”商祁越回答。 穆言很快点完了单回来,径直坐了下来,然后用自己带的纸巾开始认认真真地擦桌子。 店主上了一碟生煎和两笼小笼包,穆言拿了三个小碟子,问商祁越吃不吃辣椒和醋。 “都吃。” 穆言就拿起那个看着一碰就会沾一手油腻的醋瓶给他面前的两个碟子都加了醋。 “您是要新鲜的辣椒,还是要辣椒油。” “生煎要辣椒油,小笼包要剁椒。”商祁越回答。 穆言一一给他加了,又从中间撕开吸管外面的塑料袋,丢掉下面半截塑料袋,从上面半截把吸管插进豆浆里。 又乖又殷勤,好像生来就喜欢为别人忙前忙后一样。 穆言自己并不常吃这家的小笼包,一般他只是来买给母亲的。小笼包一笼七块,包子一个才两块,他吃两个就能吃饱,相差了整整三块钱。 但是这家小笼包确实很好吃,汤汁很足,而且像是真的肉汤。皮也很薄。 味道真的不错,像现在这样刚出笼的尤其好吃。 “还不错。”商祁越也评价道,“难怪人这么多。” 见他不像是客套——以商祁越的身份,也没必要跟自己客套,穆言挺开心地笑了笑:“您喜欢就好。” “你不吃生煎吗,就光给我点的?” “我已经吃饱了,您吃就好。这家生煎也不错,想叫您也尝尝。” 商祁越看着他,往他那里夹了两个生煎:“就吃这么点,又成天想东想西地操心,难怪这么瘦。” 穆言愣了愣,不知道“成天想东想西地操心”这个结论是从哪里得出来的,他和商祁越明明才认识不久,抛去荒唐的第一面,他和商祁越也才认识第二天。 他也从来没有跟商祁越说过自己的任何事。 商祁越用筷子指了指他面前的生煎,示意他先吃。 穆言连忙低头咬破了生煎,汁水流了出来。 “又不难猜,你这种人就是这样,把自己搞得很累,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商祁越随口说道。 “我.......这种人?” “能力不错,但是倒霉。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太多,又喜欢瞎负责任。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要么三十岁之前发了财,要么三十岁之前得了抑郁症。” “吃啊,”商祁越看见穆言又不吃了,就那么呆呆地看着自己,催道,“你是小孩子吗,我哄你一句你吃一口?” 穆言连忙埋头把那两个生煎都吃了下去。 “商总,我觉得........您好厉害啊。” “厉害什么?” 年纪轻轻就能随手给人转一百万?投胎好罢了。 点评人的刻薄本事?这种话跟别人说不被骂一顿都算好了。 他那几个兄弟经常评价商祁越说他看着像个人,其实肚子里面焉坏焉坏。 穆言没有直接回答,他确实不太擅长吹捧别人:“要怎么样才能在三十岁之前发财呢?” “看命。”商祁越回答。 “赚钱本来就不是你努力了就能赚到钱的,风口上猪都能起飞,你运气好十年前买了点比特币,现在早就财富自由了。运气不好买了烂尾楼,现在都还背着房贷。” 穆言有点失落地低下头去。 商祁越说的确实没错。 他人生里能把握的机会好像都努力把握了。考上镇里的一中,考上A大,选了当时据说最有前景的专业,去了最累但是赚钱最多的大公司打工。 可一切还是变成了现在这样。 遇到商祁越反倒成了他人生里唯一可以称得上机遇的事,他替自己偿还了债务,给了自己一笔意想不到的钱,几乎解决了他所有的困境。 一开始义正辞严地说他想过正常人的日子,可是真的接受之后,穆言反倒很感激上天让他遇到了商祁越。 至少妈妈可以继续透析了。 于是很快他又重新笑着抬起了眼睛:“但是我现在遇到商总了,这是我运气最好的事了.......不管怎么样都很感谢您。” 商祁越被那双小羊一样的眼睛看得心头一颤。 他很想告诉穆言自己并不是什么无偿帮助他的大好人,他给钱,穆言付出身体,他们是谁也不欠谁的交易关系。 可是看着那双眼睛,商祁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商祁越表面上云淡风轻地装作路过,实际上:死车快开啊 第28章 关系 商祁越看着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穆言好不容易挤出这么一句讨好的话,却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他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些什么商祁越才会高兴。 “你在这里等着,”正当他纠结的时候,商祁越开了口,“我送你妈妈去透析。” 他说着就起身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走去前台那里给穆言的母亲买早餐。 “您送我母亲去透析吗?”穆言愣了一下,然后很快一瘸一拐地跟上了商祁越,“可是透析要挺久的,而且您知道怎么.......” 虽然极力维持平衡,但是穆言今天走起路来还是有点跛,摇摇晃晃地,商祁越不得不往回走了几步来扶他。 “小心。” 商祁越个子高,模样出挑,一身私人订制的休闲装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他这一回身,惹得不少人转过来看他和穆言。 穆言并不习惯成为人群的焦点,这让他觉得很不自在,于是把头低得更低了。 商祁越没有松开揽着他的手:“你妈妈是要小笼包和豆腐脑吗,豆腐脑要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谢谢先生。” 豆腐脑很快捞出了锅打包好送到他们面前,穆言不放心,又检查了一下盖子有没有扣紧。 “不会撒了你的豆腐脑的。”商祁越淡淡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去透析,你妈还不知道吗,我就说我是你朋友,让她带我去呗。” 穆言似乎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刚刚.......不是不放心豆腐脑,”穆言紧接着解释道,“我就是怕豆腐脑洒出来,弄脏了您的车。” 听到这个理由,商祁越有些诧异:“洒就洒了,洗个车的事情。你怎么这么在意这种事情。” 可是.......洗车费很贵吧,这么好的车,洗一次至少得要好几百块钱吧。 尽管他这么说,穆言还是没有办法不在意。 小笼包也在这时候出炉了,老板麻利地把小笼包装进打包盒,扔进去醋包和辣椒油把袋子一系。 商祁越拎起小笼包和豆腐脑,对穆言道:“你是在这里等我来接你,还是去车上等?” “要不你就在这等吧,”他很快接着说,“车库里空气不好.......” 但是穆言已经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早餐,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身后,就像小尾巴一样。 “我跟您过去。” 在车库等商祁越的话,他就不用掉一个头来接自己了,现在还好,中午的时候那段路车会很多,掉头很麻烦,商祁越的车应该很贵,万一擦了碰了什么的,会很麻烦的。 他想尽量不给商祁越添麻烦。 车开进医院的地下车库,商祁越停好车,伸手跟穆言拿带给他母亲的早餐的时候,突然发现穆言眼角有点亮晶晶的,好像是噙了眼泪。 穆言看到他盯着自己看,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了下去。 他摸约是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滴眼泪落了下来,滑过一道清晰的泪痕。 也许是母亲差点被停透析的事情之后他压着自己的情绪太久了,在补上那十五万之后,穆言反倒格外想哭。 但他并不敢真的哭出来,只是匆匆地低着头抹掉眼泪。 “谢谢您先生,谢谢您对我这么好,帮了我这么多........除了我哥哥,从来没有人这样帮过我,您还送我妈妈去透析.......” 商祁越看的微微一愣,穆言连掉眼泪都好像在忍着。 困了眼皮子会打架,委屈了眼睛要流眼泪,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人忍得住啊。 商祁越俯身过去,从穆言的座位前面找出一盒纸巾递给他。 “想哭就哭,擦擦眼泪,别用手碰眼睛。” 穆言点点头,抽了张纸巾。 “他没陪你来过吗?”商祁越见他心情平复了一些,状若无事地问。 “您说......谁?”意义不明的指代让穆言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商祁越说的是不是陆崇,又不敢妄自揣测。 除了陆崇,穆言想不出这个“他”还能指代什么人。可是商祁越商总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起陆崇呢,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没事,”商祁越很快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揭过了这个话题,他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早餐,“我刚好今天有空,不用客气。先走了,再不走早餐就要凉了。” 每次透析都要至少三个小时,穆言一般会在这时候和母亲聊聊天,但是商祁越跟母亲并没有什么好聊的,他其实有点害怕商祁越等不住。 “会有点久,您觉得无聊吗?”穆言发消息问他,“这次真的麻烦您了,下次还是我自己去吧。” 过了快要一个小时的时候,商祁越才回复:“还好,刚刚在陪阿姨聊天,没看到消息。现在她睡着了。” 商祁越和母亲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人,穆言看到这句话有点惊讶,想问他们聊了什么,却又觉得好像不该问这个。 屏幕上显示了很久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商祁越想象着穆言辛辛苦苦打了一行字又删掉的场景,不禁笑了笑:“好奇我跟你妈妈聊了什么吗?” “嗯。” “就这样随便聊聊呗,我问她你是不是平时都不喜欢吃饭,这么瘦。她说你小时候可喜欢吃饭了,有段日子脸肥嘟嘟的,跟糯米团子一样。” “所以后来为什么这么瘦了,”商祁越把“是不是因为你前男友对你不好”咽进肚子里,“是学计算机学的吗?” 没必要三句话不提他前男友,显得自己有多在意那小子一样。 商祁越明显是在开玩笑,穆言看着屏幕也跟着笑了,一本正经的回了一句都怪计算机。 “这边快好了,一会带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法餐可以吗?” “先生,我没有吃过法餐,”穆言回复说,“会给您丢脸吗?” 大学时候陆崇不是没带他去过一些高级的餐厅,但是穆言那时忙着拿奖学金和给教授打工,基本很少有时间跑太远吃饭,A大附近恰好又没有法餐。 穆言在这种事情上面坦率得过分,他没吃过法餐,就像商祁越也未必吃过乡下看着脏兮兮其实很好吃的流水席。 没见过世面不是他的错,他并不会因此觉得自卑,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和商祁越的关系,他害怕让商祁越不高兴。 与其到时候再表现出来自己的没见过世面让他觉得带自己出来吃饭很丢脸,倒还不如早早坦率一点承认。 “不会。老子花了钱,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 穆言这才把心落回肚子里。 透析结束的时候确实已经是中午了,商祁越轻车熟路地开车带他去了餐厅,穆言说他没有吃过,商祁越问了他有没有忌口之后就独自点了菜。 “要喝点酒吗?想喝的话我可以打电话给助理一会送我们回去。”等待上菜的时候,商祁越顺口问。 “我不太会喝酒,谢谢先生了。” 每上一道菜,商祁越都颇为认真地给他讲解菜的由来和吃法。他见识广博,说话风趣,如果是作为约会对象的话,很难不对他心生好感。 “刚刚跟你妈妈聊天的时候,”商祁越往穆言盘子里叉了一块炖牛肉,“感觉她状态不太好,我跟她说好了,这个周末安排一个全身体检,就在一院吧,省得挪来挪去,到那时候你的腿应该也好了,或者让你哥哥陪她去也可以。” 穆言吃饭的动作一顿。 全身体检.......一院的全身体检并不好约,穆言和哥哥约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谢谢商总,我之前也一直想带她去做这个,但是一直没能约上.......” 张主任说,一院就是这样的,有能力的话可以去私人医院体检。但是母亲身体不好,不太经得起折腾,去那里体检的费用对于穆言和哥哥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母亲天天在医院里和那些病友聊天,怎么会不知道私人医院体检的价钱,她节俭惯了,怎么都不同意花那么多钱去私人医院体检。 “快吃吧,是带你来吃饭的,怎么就吃这么一点,猫的胃口都比你大,“商祁越不以为意,只是往穆言盘子里又叉了一块红酒炖牛肉,“你妈妈说你小时候可爱吃饭了,怎么跟我在一块儿吃这么点,我长得这么让你吃不下饭吗?” 穆言瞪大了眼睛:“没,没有........商总长得很好看,都可以去当电影明星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脱口而出,可是转念一想,应该是商祁越从不缺这样的溢美之词,才会坦然地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商祁越看到他的反应不禁笑了笑,把话题转回到吃饭上:“这家的牛肉不错,每天都是空运过来的,很新鲜,但是厨师做得一般般.......” 穆言吃的时候只觉得牛肉炖的刚刚好,有一点红酒的香味,但是不是特别吃得惯,他在这个话题上完全插不上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你做饭的时候,一般喜欢怎么烧牛肉?”商祁越突然问道。 穆言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这个,低着头轻声道:“我就随便烧一点.......怎么能跟这里的大厨比?” “口味问题而已,一般来说,中餐总是更符合我们口味的。” 穆言想了想:“水煮牛肉,或者用番茄炖。” “水煮牛肉像是西南那边的做法,我不太喜欢吃辣,番茄炖牛肉听起来很不错,”商祁越看样子已经吃饱了,他要了两份舒芙蕾,先上了自己的那一份,“下次尝尝你做的。” “就是很寻常的口味,入不了您的眼的........”穆言这样说着,猛然想起这样的话在商祁越听来很可能像是拒绝,连忙打住了,“如果您想尝尝的话,那就献丑了。” 商祁越看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体贴地又招手上了一份甜点,随口问道:“你工作的地方,是新启吗?好像看到过你的工牌。” 穆言点了点头。 “我有个朋友在那边工作,我帮你请个假吧,在家里好好养一下腿。” 穆言摇头想要拒绝,他这个月已经请了两次假了,这样下去肯定不好。腿伤了又不妨碍他用手敲代码。 “我说帮你请假,就肯定不会对你工作有什么影响,放心吧。” 穆言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先生。 商祁越也好,大学时候的陆崇也好,他们眼里的世界大概跟自己是不一样的。很多在自己眼里难于登天的事,在他们那里可能确实只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很久之前的时候,他确实会觉得有些许不平,想着明明都是一样的人,自己也未必真的比别人差,为什么只有自己要为了生计奔波,为了活下去劳心劳力。 可是到了现在,心里早就毫无波澜了。他寒窗苦读了十年书上了全国顶尖的A大,可是他的同学里也多的是把自己累出一身病也没考上大学的。 人生下来就是不公平的。 商祁越帮他请假,他就在家里养着伤。第二天领导打电话给他,说别的部门抽调他过去就在那边好好干,不用考虑这边的事情。 穆言想到商祁越说的不会对自己工作有什么影响,他确实没有骗人。 商祁越这几天都没有过来,只是叫人每天上门来给他做营养餐。穆言的生命里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光,他一时甚至有些不适应。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劳碌命吧。一旦享受起安闲来,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刺挠。 他想起要给商祁越做饭的事,闲不住自己做了一次番茄炖牛肉。他尝起来其实觉得很不错,但是比起上次在西餐厅吃的勃艮第红酒炖牛肉其实差得远。 商祁越连那样的菜色都不满意,真的会喜欢自己做的牛肉吗? 但是转念想想,商祁越想吃什么菜自然会请最好的厨师去做,也未必会指望在自己这里吃到什么惊为天人的佳肴。 自己做的菜可能只是一种附带的赠品,商祁越花钱买自己和他上床,顺带发现自己会炒两个菜,就像他平时不会去买彩票,但是如果偶尔公司有活动送了他一张彩票,恰好还中了二十块的话,那也是很惊喜的。 穆言想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和那人的关系。 自己只是他随手喂点猫条的一只流浪猫。尽管他花两个钢镚买的猫条,就可以帮自己活过一个寒冬。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我明天请个假,因为要上夹子想千字排名靠前一点~ 后天23点更新,以后还是每天零点九分更新 第29章 我找穆言 也就是在那天下午,穆言收到了贺繁的电话。 商祁越送他到家之后,就回公司工作了。手机刚响起来的时候,穆言下意识地怀疑是陆崇打来的。 陆崇这些天联系了他很多次,穆言不明白为什么在没有任何关系之后,陆崇反而表现得好像非他不可一样。 所幸这一回不是。 铃声响了一声之后,穆言很快就接起了电话。 “小言哥,”贺繁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阿姨的事情怎么样了,我昨天去A国那边了,下飞机之后在倒时差,没看见消息。十五万吗,我现在转给你。” 穆言的脑子嗡得响了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命运好像和他开了个玩笑。 在他已经把自己卖掉的时候,旧日的朋友伸出了迟来的援手。 “哥,你没事吧,抱歉,”贺繁犹豫着开口,“其实.......我下飞机的时候就看见消息了,只是我那时候手里刚好没有十五万,不好意思跟你说,现在才刚刚凑齐。” 穆言张了张口,却一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里,让他言语不得。 “小繁,”过了好一会儿想,他才艰难地说,“谢谢你,真的麻烦你了,我现在........” “是已经筹到钱了吗,”贺繁善解人意地问,“抱歉啊哥,确实是我虚荣,没有及时回哥的消息。筹到钱了就好,那我把钱还给我那些朋友啦。” “谢谢你,”穆言有些哽咽,“没事的,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 “阿姨没事就好。”贺繁笑了笑,“先不聊了,朋友叫我去滑雪。小言哥再见。” 穆言跟贺繁道了别,望着聊天框发呆。 是他自己决定去找商祁越的,与其说是命运这样解释不了的东西,倒不如说是他自己的选择。 商总人很好,帮了自己的忙,从来没有逼自己做过不愿意的事,还愿意送妈妈去透析。 没必要.......又当婊子又立牌坊。 母亲约了体检的周日,穆言的腿伤已经基本上好全了。 哥哥也来了,说是陪母亲体检完,中午一家人一起去吃个土鸡煲。 “哎呀,你花那个钱,买个鸡自己家里炖也一样的呀。” “难得吃一次嘛,”低头看着报告单的穆言抬起头笑道,“我觉得那家的土鸡煲还真的跟自己家里炖得不一样。” “妈你看,这回是言言硬要吃的。” BMI值很低,医生说要多注意营养。血压血糖都还好,穆言放下心来。 这次体检很顺利,中午之前确实可以结束,如果商祁越晚上想过来吃饭的话,吃过中饭他刚好可以去买菜。 从心电图室里出来,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穆言手里拿着报告单,和哥哥一起陪着母亲往张主任的办公室里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商祁越打了招呼的缘故,昨天张主任打电话给他,说体检完了可以过来找他看一看报告单。 “整体情况还算稳定,但肾功能的指标比上次略有下降,”张主任坐在办公桌后,翻阅着母亲的体检报告,神色专注而严谨,“透析频率还是要保持,营养方面也要再注意一下。” 林奕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询问,诊室的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医生呢?你们医院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奶奶死在这里才满意?”一个男人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神情激动的家属。 “教授,抱歉,我没安抚好病人家属,”穆言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omega医生急匆匆地跟着走了进来,她显然已经被吓得快哭了,却还在尽力保持镇静,“家属您好,请冷静一点,我可以慢慢跟您解释。” 张主任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报告,语气镇定:“先冷静一下,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好好沟通。” 他看向那个年轻的小姑娘,示意她别怕,先走到自己身后来。 小姑娘走过去的时候,张主任低声问了一句什么,小姑娘点了点头,张主任的神情缓和了一下。 应该是已经叫了保安,穆言猜测,但是还需要一点时间保安才能赶过来。 “沟通?”男人猛地一拍桌子,眼睛通红,语气嚣张,“我奶奶一周前来的时候还能下床走路,现在躺在病床上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你说,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治错了?” “情况的变化需要结合病人的具体病史分析,我们可以安排进一步检查——” “检查?你们就知道检查!一天到晚让病人抽血做CT,花了一堆钱,结果呢?一点用都没有!”男人语气越来越暴躁,手指着张主任,狠狠地骂道,“你们这些医生就知道骗钱,根本不拿病人的命当回事!” 母亲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林奕皱起眉头,将她护在身侧,轻声安慰:“妈,别怕。” 穆言微微抬头,看了张主任一眼,发现他脸色依旧冷静,并没有被对方的怒火所影响。 “如果你对治疗方案有异议,可以找医务科申诉,我们会安排复查和专家会诊。”张主任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如果你现在是在闹事,我只能让医院的安保来处理。” “你威胁我?”男人的眼神骤然一冷,突然伸手就去抓张主任的衣领,“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林奕几乎下意识地就去抓弟弟的手,想叫他不要掺和这种事,但是还是迟了一步。 张主任确实帮过他们家很多,可是那个男人尽管是个beta,可也人高马大的,林奕到底还是有私心,不想让弟弟犯险。 穆言几乎几步就走了过去,挡在张主任和那个男人中间:“先生,您冷静一点,我也是病人家属,很能理解您的心情,张主任在这家医院很多年了,口碑一向很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您先坐下慢慢说.......” ....... A市某私人研究院。 与其说是研究院,不如说是商祁越的私人诊所,因为这个研究院主要研究的,就是他身上罕见的信息素紊乱症。 “情况有所好转,可能是向好的标志,当然也有概率事正常波动,您有试着去跟omega接触过吗?” 商祁越摇了摇头,医生就给他拿来了一瓶香水状的东西,把里面的液体喷洒在试香纸上递给他。 商祁越只闻了一下就皱起了眉。 “还是觉得难受吗?这已经是等级相当高的omega的信息素提取物了。” 等级越高的omega信息素,对于普通的alpha来说闻起来越是心旷神怡。 只可惜商祁越算不上寻常alpha,管他是龙井茶味的信息素还是茉莉花味的信息素,他只觉得恶心。 “这个疗法已经是第三个疗程了,先生。您还要继续吗,还是我们尝试一下别的疗法呢。” “我记得您上回提到过一个您能闻到信息素的beta,我又给我的导师探讨了一下,也许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还是继续原先的疗法吧,都倒数第二个疗程了,万一量变到质变了呢。”商祁越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道。 比起急着找到研究成果发论文的医生,这位病人倒是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病的样子。 医生在心里腹诽这国外念书的富二代脑子里还真的都是水,谁跟你量变到质变,到时候没效果别又嫌我们没用就行。 反正他是很难理解商祁越,除非一辈子不找omega,不然alpha有信息素紊乱症跟不举有什么区别。 白瞎长了一张好脸。 商祁越本就没打算今天真的有什么实质性进展,他懒洋洋地站起身,拿起手机联系上生活助理,然后开始看邮件回消息。 星期天邮件并不多,商祁越匆匆扫了一圈,并没有需要立即处理的。 他私人的联系方式也鲜有人有,他打开看了一下信息,只有穆言发来的一条留言。 “先生今天要过来吃晚饭吗,如果您过来的话,我今天陪我妈妈体检完就去买菜。[玫瑰花]除了番茄炖牛肉先生还有什么想吃的吗?[玫瑰花]” 大早上起来折腾大半天还有精力去买菜,穆言也怪精力旺盛的。 商祁越把电话给他打了回去,打算叫他别去买菜了,他一会儿叫人送几个菜上门来,也省得穆言花心思挑。 他是养了个小金丝雀,不是真雇了个厨子,添点情趣罢了,那么当真做什么。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总算被接起来,商祁越刚要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omega小声的啜泣声。 omega?商祁越的大脑短暂地宕机了一秒。 他想起穆言老实乖巧的样子,觉得他也不像是会拿着自己的钱去养omega的人。 “我找穆言,”商祁越语气不善地问,“你是哪位?” “对,对不起领导,我是穆言的哥哥,我弟弟刚刚受伤了.......等下他醒了,我叫他再给您回电话可以吗?” “受伤?怎么会受伤?严不严重?”商祁越眉头一皱,“现在他在哪里?” “给我个地址,我现在过来。” 林奕看着穆言手机上备注的商总,神情茫然了片刻,随即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毕竟言言是在大公司上班,领导人文关怀强一点也是正常的。 “在一院,我们不小心碰上医闹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感谢大家的建议~ 陆和商会有hzc,但是也会上桌,会等他们真心悔改了再让他们上老婆的床的。 有攻3,但是正式出场和感情线展开都比较晚,等他正式出场了会加到主角栏那里。打甜文标签也是因为攻3。 大家评论的时候注意屏蔽词哦,那两个字母是会被系统删评的。 第30章 想砸回来吗? 穆言醒来的时候,哥哥守在他旁边。 他好像睡了很久。 尽管似乎很安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穆言莫名觉得有点不安,就好像是在高中数学考试的考场醒来,虽然睡得很香,但是醒来发现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交卷了的那种感觉。 嗓子里有一股血味,很难受。 “要喝水吗?”林奕及时地给他倒了一点热水,递到他手边。 穆言喝了一口水,问哥哥:“妈呢?” “送回病房去了。” 心落下一点,但是穆言很快又想起自己今早还发了消息问商祁越今天要不要来吃饭,他去买菜。 希望现在还没有太晚。 他有些心慌,商祁越看着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可是第一次说要请他吃饭就放他鸽子,如果自己是商祁越的话,也会觉得这个人几乎全无信誉。 穆言在心里默默想着道歉的话,祈祷现在还来得及去买菜,他的手伸到床头,想要找自己的手机,但是没有,他摸了摸口袋,也没有。 “在我这里。”林奕把手机递给了他。 穆言看了一下时间,又看了一眼和商祁越的聊天框,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大概是在忙,没有回复,应该不会来了。 “四点了,哥,”穆言随口问道,“你怎么不回去给佳佳做饭.......” 林奕伸手就要拍他的手臂,穆言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你是不是有病,向卓在家里难道还能饿死她吗,你伤成这样我怎么走?拉你也拉不住,要你逞英雄,穆言我真想揍你。” “是别人的话,我肯定不管的。但是那毕竟是张主任,”穆言自觉理亏,声音越说越低,“张主任帮了我们家很多。而且我也把他打趴下了........” 打架这种事情身高体重都在其次,一米八两百斤的胖子未必禁得起干瘦的小混混打一拳。 穆言的高中是县城里最好的高中,那时候的县城治安不好,放学路上常常有收保护费的小混混。穆言不会打架,但是他挺清楚那帮人的,只要让他们见过自己不要命的样子,就不用打第二次架了。 打架无非比谁更不露怯。那个男人叫嚣着他的父亲是个如何如何有权势的议员,又专门逮着那个omega医生一顿为难的时候,其实就露了怯。 “穆言,妈还在边上呢,你就那么冲上去了,要是没有我和妈在,你在外面指不定有多不让人省心。你能不能爱惜一点自己,妈今天眼睛都哭肿了,你也知道她一天天的信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刚刚跟我念叨半天说她拖累了你。” “你能不能叫人省点心,你不冲上去谁会怪你吗,出门在外还是要自私一点,你又不是那种能一个打十个的alpha........” 穆言其实想说他很少做这样的事情,但是感觉哥哥似乎很生气,只好低着头乖乖挨骂。 等林奕骂够了,穆言才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感觉好多了哥,我们早点回去吧。” “等等吧。”林奕抱着他的外套,递给穆言让他先套上,“你领导刚刚过来了,说一会儿会送你回家。” 穆言短暂地一怔:“啊,我的领导?” “是啊,他刚刚打电话过来,是我接的,我跟他说你受伤了,等下再打回来,他就问我在哪里,他过来看你。” 周姐?穆言有点糊涂,周姐不像是会管这种事的人啊。 “那她现在去哪里了.......” “刚刚保安过来之后有人报警了,警署的人过来了,他过去跟他们交涉了,警署的人好像挺尊重他的。放心吧,是他们先动手的,而且有监控,你不会有事的。” 穆言更糊涂了,周姐怎么会认识警署的人,她挺内向的,而且并不喜欢和人交际,工作之余,穆言和她几乎没什么交流。 正当穆言疑惑的时候,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门开的时候夹带着外面冷冽的风,那人很高,坐在床上的穆言要稍稍抬起头,才能看清楚他的线条分明的眉眼。 “商总。”穆言下意识地叫了他一声。 “醒了?”商祁越淡淡地问。 穆言点了点头,有些不自在。 就像他说得那样,为什么每一次见到商祁越的时候,自己总是这样狼狈呢。 林奕也跟着向商祁越道谢:“今天真的麻烦您了,平时工作上也多亏您照顾小言,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请您吃个饭吧。” “不用了,公司叫我来的,关心员工,分内的事情。穆言感觉好些了就好。”商祁越朝林奕温和地笑笑,目光看向穆言的时候,笑容又变得有些揶揄。 林奕觉得这个商总和他从前认识的那些alpha都不一样,他衣着考究,那些警察又对他敬重有加,不像是普通人,但是说话彬彬有礼,完全不高高在上,对小言很温柔,甚至信息素也收得很好。 而且看着也很面善,甚至有点眼熟,但是林奕很确定自己应该不会认识这种层次的人。 应该只是单纯地面善。 要是小言的男朋友也跟他一样,母亲可能就未必会不喜欢alpha做小言的伴侣了。林奕想。 但是他很快就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言言和陆崇还没分手呢,他怎么能这么想啊。 陆崇再有缺点也是言言的男朋友。只要没到结婚那步,都是言言自己的事,轮不到他多嘴。 穆言并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商祁越的目光有些刺目,尴尬地低下头去。 他和商祁越实质上的关系和他口中的上司下属像是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纱,只要商祁越轻轻一扯,就能把肮脏的关系暴露在哥哥的面前。 商祁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点烫,他身上那件廉价的毛衣像是要被烧出一个洞来。 “打人的是A市一个议员的小儿子,”商祁越说,“已经被警署的人带走了,过几天也会有人请他的父亲喝茶。区区一个议员的儿子还真是无法无天,这次进去,他们父子俩不脱层皮,我不会让他们出来。”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好像他刚刚并不是送人进了局子,而是给人送了个橘子。 穆言是感动的,也是感激的。 但是他也有点害怕。 人可以随手捏死一只蚂蚁,对于那只蚂蚁来说,它当然会本能地害怕那个人,即使这个人是善良的,即使他现在帮自己弄死了一只比自己大几倍的蜘蛛。 他并没有想过要惹商祁越生气,可是商祁越就像是一个年轻的君王,尽管并没有表现出暴虐或是喜怒无常,可是权力本身也足够让人畏惧。 “麻烦您了。”穆言轻声道。 “不麻烦,让这种人继续嚣张下去才是社会的麻烦。” 商祁越这话说得就好像他是个什么正义公民一样,哥哥则一无所知地笑了笑,附和了几句。 商祁越客气地对林奕道:“林先生,我开车来的,你家在哪里,我一并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林奕连忙拒绝,拿起随身的包和手机就起了身,“我坐公交车回去就可以,17路,很方便的。你送小言回去就已经很麻烦你了。” 商祁越没有坚持,礼貌地笑了笑:“不麻烦的,顺路的事情。穆言这样回去我肯定也不放心。” 门又合上了。 林奕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麻烦您为我过来一趟。” 商祁越不答话,伸手轻轻摸了摸穆言脑袋上包着的纱布。 “怎么弄的。” 商祁越的手像是灼人似的,穆言下意识地就想要躲开。 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并没有躲。 “保温杯砸的........”穆言小声地回答。 “疼不疼?”商祁越问。 “疼的。”穆言犹豫了一下,如实地回答。 他低着头,刚好看见自己毛衣领口上面的血污。脖子和脸上是干爽的,应该是昏过去的时候哥哥拿毛巾或是湿巾给他擦的。 “真可怜。”商祁越说。 换做是别人的话,穆言并不喜欢这样的语气和说话的内容。 高高在上的,怜悯的,有点嘲弄的。 就像是对待一只在外面被人欺负惨了的小狗。 但是对方是商祁越,穆言没有资格不喜欢。他只是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先生,就像受伤的小狗跑回家看见主人的时候,应该发出几声可怜的呜咽。 这样主人才会怜惜他,才会觉得小狗没有自己是不行的。 商祁越果然笑了笑。 “想砸回来吗?等你好一点了,带你去警署找那个人。啤酒瓶砸起来会不会手感更好一点?” 他的语气很稀疏平常,就和他随口就说要把那对父子送进监狱的时候一样。 私刑吗? 私刑不是二十年前就被立法严厉禁止了吗。 穆言微微怔住,片刻之后,他才犹豫着开口:“不用了吧........谢谢商总,我刚刚也踢他........踢他那里了。” 穆言很难理解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样的报复,要是自己仗着商祁越的权势砸回去了,自己不也就成为和那人一样滥用特权的人了吗。 他不是真的小狗,也不想狗仗人势。 第31章 蹭了蹭他的脖子 “那里是哪里?” “就是那里........他当时也被我踢晕过去了,我是后来才失去意识的,”穆言有点红了脸,见商祁越还是没明白的样子,只好说了下去,“就是........裆。” 商祁越笑起来,穆言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人就揭过了这个话题。 但是穆言知道,对于自己的回答,他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失望的。 刚刚提到用啤酒瓶砸人的时候,商祁越的眼神闪过了一瞬间兴奋和期待的弧光。虽然转瞬即逝,但是穆言还是注意到了。 那个眼神让他有点害怕。 他和闹事的议员儿子.......本质上其实是同一类人,他也享受权力带来的一切,享受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特权。 只是他更收敛,更绅士,并且在仗势欺人之前,需要找到一个正当的由头。 穆言不可能不害怕。 “先生今天还想吃番茄炖牛肉吗?菜场可能没有什么新鲜的菜了,我同事说可以去超市买一点,超市这个点也有新鲜的菜........” “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给我做饭呢?” 穆言只是接着问:“先生想吃吗?” “今天不想吃,过几天想吃,可以吗?今天都这样了就好好休息,带你去外面吃。” 穆言点了点头。 商祁越把他从床上扶了起来。 “你不喜欢吃法餐的话,带你去吃淮扬菜吧,我朋友开了一家不错的菜馆,我去不用预约。” 穆言没有吃中饭,早就饿了,商祁越也不磨蹭,给任成洲打了电话订了了个包厢之后就带着穆言直奔餐馆。 虽然在市中心,但是这家餐馆环境清幽闹中取静,很是雅致。厨师是任成洲从当地重金挖来的,做的白袍虾仁和蟹粉狮子头是当地一绝。 淮扬菜本就符合A市人的口味,菜还没上一半,穆言很快就吃完了一碗米饭。 商祁越点了是那几个他吃惯了的招牌菜,没什么新鲜的,他就也没吃多少,但是穆言似乎吃的很高兴,他就知道今天还是来对了。 他招手要来了第二碗米饭,这样看穆言的饭量倒也不小,单纯就是吃不惯法餐而已:“你那天是不是根本没吃饱?” “吃饱了的先生,今天没有吃午饭,有点饿。这个狮子头很好吃,就多吃了一点。” 商祁越叫来服务员,又加了一份蟹粉狮子头。 “不用了先生,”穆言忙阻止道,商祁越点菜的时候他看到过菜单,菜单上没有价目,实际的价格应该是一个天文数字,“我快吃饱了,吃不下第二份了。” 服务员看向商祁越,服务行业的人总能精准地判断出做决策的人到底是谁。 “上来就好。”商祁越微微点头致意。 “吃不下就剩着,难得有你喜欢的菜。可惜这家店不外送,不然可以天天给你点。” 第二盘狮子头端了上来,穆言说是吃饱了,但是第二份狮子头依旧被他吃掉了一大半。 等他终于吃饱了的时候,才发现商祁越早就停下了筷子,已经看了自己好一会儿。 穆言不太习惯这样的目光,他垂下眼睛看自己的盘子:“先生,我也吃饱了。” 商祁越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扶他,像是一位真正的绅士:“吃饱了就走吧。” 服务员说着二位慢走,一路送他们到门口,穆言不太习惯这样的目光,有些局促,商祁越回头向她摇了摇头,服务员识趣地离开了。 商祁越开着车,随口跟穆言攀谈着什么,他看似冷漠,需要的时候却很健谈,即使是和生活经历迥异的穆言也不会没有话聊。 劳斯莱斯幻影在城市里飞驰而过,把一辆又一辆的车甩在身后。窗外景色变化得很快,穆言很快就花了眼,不再盯着外面看。 “刚刚那家店,你觉得好吃的话,下次我们再来多吃几次,这家的软兜长鱼也不错,或者有空的时候带你去当地尝尝,感觉A市的淮扬菜到底还是缺了点什么。” 过了很久,穆言才轻轻地嗯了一声,语气拖得很长,听起来有点像哼哼,和平时说话的时候全然不一样。 商祁越用余光一看,他睡着了,睫毛在脸上投下密密的一扇阴影。 他今天应该很累了,身子有些缩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伤身体虚弱才容易觉得冷。 商祁越把空调调高了些。 穆言睡得很熟,直到车开到地下室,他都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商祁越伸手从后座拿了毯子,拉开副驾驶的门,把找到的毯子盖在穆言身上,然后拖着穆言的腋下和膝弯把他连人带毯子地抱了下来。 他把毯子拉上了一些,穆言小半张脸都埋在了毯子里面,即使从商祁越的角度,也只能看见他闭着的眼睛和细细密密的睫毛。 尽管平层的私密性很好,都是一户一梯,没有任何被窥探的可能。 他抱着穆言进了电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似乎在他胸口蹭了蹭。 商祁越按下电梯。 这回不是错觉了,穆言应该是觉得热,脑袋无意识地蹭了蹭,似乎是想要甩掉让他感觉到有点闷的毯子。 毯子滑落了一小截,露出了穆言的鼻尖。 商祁越把他抱到了主卧,即使不做.爱,他今天也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要抱着穆言睡觉。 alpha是太容易被信息素控制的生物。 他掀开被子,打算把穆言放到了床上的时候才想到,似乎还是得把他叫起来。 温柔绅士是可以装出来的,但是伺候人脱衣服洗漱的活大少爷当然是不会的。 但是就在他想要放开穆言的时候,穆言不知道是清醒还是迷糊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颈间有些痒,是穆言又蹭了蹭他的脖子。 睡迷糊的穆言和平日里完全不同,因为刚刚被车载空调和毯子闷得有点热的缘故,他的脸红扑扑的,整个人黏黏糊糊地撒着娇,硬是不让商祁越松手。 就像一只黏人的小狗。 商祁越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又亲了亲他红扑扑的面颊。穆言像是被顺着毛的小狗,发出舒服的哼哼声,脑袋无意识地后仰,像是期待一个真正的,落在他嘴唇上的吻。 但是商祁越瞬间冷了脸。 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又敬又怕,现在怎么就突然这么黏糊爱撒娇了。 他本来是想要跟谁撒娇呢。 商祁越冷冷地把穆言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了下来。 他的动作与温柔全然不沾边,穆言登时就醒了过来。 穆言睁开眼睛,下一秒,他就看见了商祁越冷漠的神色。 商祁越的长相本就偏凌厉冷硬,他不笑的时候天然就让人觉得敬畏。 何况他现在,像是真的不高兴了。 “先生,怎么了?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您生气了吗?” 穆言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他的神色,但是商祁越的脸色却越发难看。 “我下次.......不会了。”穆言有些磕磕绊绊地说,“您别生气。” 商祁越看着他,眼神淡漠。 “没有生气。” 穆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这里似乎是商祁越的主卧,这套平层有一个主卧两个次卧,穆言平时都住在朝南的那个次卧。 他才搬进来一周不到,这里的装修风格又很接近,他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一点。 “您.......您是想要做吗?”穆言小心地问。 商总上一回好像因为自己误会他说过自己一回了。可是今天如果不是想要做那件事的话,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他的房间呢。 “不是。”商祁越终于开了口,“我走错房间了。” “醒了就自己去洗漱换衣服睡觉吧。” 穆言点了点头,害怕惹商祁越讨厌,很快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门边。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在关上门前回头看了商祁越一眼:“今天.......又给先生添麻烦了。” “小事。”商祁越回答。 他神色不悦,明显是不想再多说什么。 穆言想要问他为什么不高兴,可是却又怕在他气头上惹得他更加生气,只好轻手轻脚地合上了主卧的门,洗漱完在自己房间躺下。 商总他......为什么生气了呢? 是因为自己在车上不小心睡着了吗,可是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为什么不在自己睡着之后就把自己喊起来,而是要把自己抱上来之后再这样不高兴呢。 穆言知道自己不算讨人喜欢的人,他木讷,愚钝,不会讲话,即便是拍马屁也让人觉得像是硬挤出来的。 若是一个年轻有为的人,这大概能被称作个性,可是落在他身上,就成了他不招人喜欢的原因了。 穆言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伤口很疼,转过身来变成侧躺的姿势。 可能.......可能也不是因为他呢,也许只是商祁越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让他突然心情不好了。 不然按商祁越和自己的关系,又何必窝着火不发出来呢。商祁越在他身上花了钱,如果他是因为自己不开心的话,他何必顾及自己的感受呢。 可是刚在商祁越的床上醒来时,他看自己的眼神确实又那么令人生畏。 商祁越这里的被子很软,很舒服,穆言用被子把整个脑袋都蒙住,身子蜷在了一起,这个姿势让他比较有安全感。 这套房子其实很大,采光也好,不像他从前租的那个房子那样潮湿阴暗。 但是也许是他矫情享不了福,穆言总觉得,这里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作者有话说】 被人举报被锁了好生气,煮个火鸡面吃呜呜呜 第32章 小狗才会用的颈圈 一连几天,商祁越都没有联系过他。 穆言就知道,大概是自己惹他不高兴了。 他猜不透商祁越在想什么,只好告诉自己要更听话更乖一点,下次一定不能再在商总开车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他在家里休养了几天,中间那个姓岑的年轻家庭医生来过一次,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 穆言思虑再三还是问了他,是不是商祁越让他来的。 岑医生笑了笑:“当然了,您是在开玩笑吗。没有商总的嘱托,我怎么好贸然打扰。” “您恢复得很好,毕竟您还年轻,身体各方面机能都不错。不过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的话,还是尽量保护好头部.......穆先生,虽然作为医生我很替同行感激您,不过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让商总操心。” “多谢您跑一趟,我下次.......下次不会了。” 医生又耐心地叮嘱了穆言饮食忌辛辣注意伤口感染之类的问题,然后不多做停留很快离开了。 是商祁越让他来的,那不管商祁越之前是为什么不高兴,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穆言鼓起勇气给商祁越发了消息,谢谢他让医生来给自己做检查,自己已经好多了。 过了不出半个小时,商祁越打来了电话。 穆言又重复着道了一遍谢,他自己没有在意,但是在另一头听起来,却和信息的内容几乎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之处,商祁越似乎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事。那个议员的儿子我已经处理好了,关了二十年,那么一个蠢货进了牢里有他苦头吃的。他爸也经不起查,已经送进去了。头不疼了吗,确定恢复好了吗?” 商祁越的声音本就很好听,因为电话的失真,听起来莫名多了丝朦胧暧昧的感觉。 穆言知道这并不是他的错觉,商祁越的记性没有差到同一个问题需要问自己三遍的地步。 “嗯,已经恢复好了。先生晚上要过来吗?” “好,那我过来,”商祁越答应,“不用出去买菜,我会叫人送点菜过来。就这样,先挂了,我一会儿还要开个会,晚上见。” 电话挂断了,发出叮的一声。 穆言打开备忘录,思考了一下要给商祁越做几个菜,把几个合适的都记了下来。 他很感激商祁越。 签下那个协议后,商祁越实际上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反倒是一直在帮他的忙,对他各种照顾,甚至还给了他协议以外的一百万。 即使那天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生了气让他冷了脸,他也没有因此跟自己发火,反而在几天之后找了医生上门来检查自己的伤势。 他知道命运没有无缘无故的馈赠,可是这桩买卖还是太划算了,划算到他觉得不可思议。 因此在商祁越真的需要他支付报酬的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竟然还觉得有些.......如释重负。 庆幸自己对他来说还有价值。 两个人吃的话,他平时会做两三个菜。但是商祁越会不会觉得有点寒碜呢,好像还是四个菜更合适。 厨房里油盐酱醋都有,有些上面都是英文,穆言辨认了一下,应该是橄榄油和香料之类的东西。空气炸锅和烤箱也都一应俱全,商祁越有时候会叫人上门来做饭,应该是为这个准备的。 刚刚毕业的时候,穆言的愿望是攒钱在A市凑个小房子的首付,无论再怎么偏僻再怎么逼仄,他到底也在A市有一个自己的家了。 闲下来的时候,他也会悄悄地幻想未来的房子,六七十平的小户型,窗帘要是暖色调的,空调是每个房间都得有的,不管厨房再怎么小,也都是要买一个烤箱的。 锅碗瓢盆是为了生计必需的,烤箱却不是。烤箱是用来烤蛋挞和小饼干的,是用来让人觉得幸福的。穆言大一的时候在蛋糕店做过兼职,刚刚烤好的蛋挞出炉时候的甜香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让人有一种飘忽的幸福感。 他看了一眼厨房角落里的烤箱,他平时也可以随便用吗,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烤点蛋挞,周末的时候给带给母亲和哥哥吃。 商祁越推开门的时候,空气里弥散着番茄炖牛肉的香气。他连开了三个会,胃仿佛这时候突然有了知觉,叫嚣着想要赶紧弄点东西吃,最好是锅里现在炖着的番茄炖牛肉。 他走到厨房,穆言回过头冲他笑了笑:“就快要好了,还差一个腌笃鲜,您要先喝点牛肉汤吗?” 商祁越点了点头,穆言拿来一个小的白瓷碗,给他盛了一碗番茄牛肉汤。 番茄炖得糜烂,汤里全是番茄酸甜的香,和牛肉的肉香混在一起吃下去,熨帖而温暖。 他这才发现烤箱里面似乎还烤着什么东西,应该是穆言做的什么甜品。 “您饿了吗,饭也好了,可以先吃。”穆言背对着他站着,说话的时候回身看着他,目光温柔。 “穆言。” 穆言听见他这样意义不明地叫了自己一声,有些茫然地回过头去。 “怎么了先生?” “那个腌笃鲜不是煨着就行了吗,过来先吃,我这里没有做饭的人吃剩菜的道理。” “好的。”穆言轻声答应,盛好饭走到他身边坐下。 “很好吃,特别是这个番茄炖牛肉,是上网学的吗?” “是我妈妈教我的。” “阿姨很厉害啊,这个番茄炖的刚刚好,既不过于烂又很入味,你都这么厉害了,她肯定做得更好了,是专业的厨师吗?” 穆言听到这样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她在饭馆帮过工,学过一下,但是她挺聪明的,学得很快。本来攒了点钱想要开个饭店的.......” 腌笃鲜差不多到了时间,穆言起身走过去,把菜盛了出来。 还好没有说下去,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自己的事,也没有管商总想不想听。 “那后来呢?”商祁越开口问。 穆言愣了愣,不知道商祁越是出于礼貌怕他尴尬还是真的感兴趣。 “后来.......她生病了。” 其实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听穆言的语气,这个饭馆大概是没有开成功的。 但是商祁越看见穆言的神情,还是感觉心里好像被一根细细的小针扎了一下。 没有遭遇这些变故的穆言.......会是什么样子的。 爽朗大方的开饭店的母亲,性格温柔的哥哥,很乖很清秀没有人会讨厌的长相,不错的文凭和能力。 那他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认识穆言了。如果还是能遇见的话,穆言大概会是哪个合作方技术部的工作人员,他大概还是一样能闻到穆言身上的面包香,然后普普通通地认识,追求,等到自己找到治好信息素紊乱症的方法然后给他一笔宽裕的分手费。 他伸手摸了摸穆言的脑袋,穆言乖乖地任凭着他摸,不躲也不凑上来。平心而论,作为情人,他太木讷了,如果是孟思淼和任成洲之前包养的那些小孩,这时候早就靠来他怀里面撒娇了。 但是穆言呆呆的,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就像是只小兔子一样。 “没事了,乖。能用钱解决的都是小事,等你妈妈的病好了,我再帮她开一个饭馆,淮安路那一片的铺子你想要哪个就要哪个,好不好?” 穆言并不知道商祁越哪句话是随便哄他的哪句话是认真的,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商祁越给他碗里夹了点菜,催他快吃饭。 穆言底下头去扒着米饭,商祁越看着他,突然道:“对了,你受伤的事情,医院那边挺重视的,到时候医院的人可能会请你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我会叫他们订个本地的餐馆的,应该不会不合你口味。” 穆言愣了愣,医院要请他吃饭,为什么会通过商祁越呢?张主任有他的号码,办公室那边也应该早就录入了病人家属的联系方式。 商祁越没有看他,只是低头往他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不想见吗?我也一块过去,你不喜欢应酬的话吃饭就好了,我会替你应付。跟医院领导吃顿饭没什么坏处,肾衰竭也不是什么绝症,到底还是医疗资源不够的事。” 穆言并不笨,片刻的晃神之后,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不过是顾及他面子的一个说辞,商祁越想帮他给母亲更好的医疗条件,拐了个弯说了出来。 他本不想麻烦商祁越更多的,商祁越已经帮了他很多,多到令他无力偿还了。 可是人到底是贪心不足的。医院要停掉母亲透析的时候,穆言想着只要能凑上透析的钱怎么样都行。现在商祁越告诉他肾衰竭也是可以治好的,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先生.......”穆言看着他,“我要怎么谢谢您呢?” 商祁越见他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轻轻笑了笑:“你不是知道么?不用做额外的事情。” 他说话总是很轻佻,穆言的耳根又红了,他不知道要回应什么,只好殷勤地给商祁越夹着菜,直到商祁越碗里的米饭见了底。 商祁越见他伸手想给自己添米饭,轻轻握住了他的腕子,然后摇了摇头:“我没吃饱的话,会自己盛的。” alpha的体温总是要比beta高上一点,穆言觉得手腕被商祁越抓着的地方似乎烫得有些灼人。 “那先生,我还烤了蛋挞,您现在要吃吗?” 商祁越有些无奈,穆言把他当肉猪呢,四菜一汤加甜点,喂肉猪都没他这么喂的,这哪里能吃得下。 但是穆言都烤了,他一口不吃,未免太不解风情。 “吃一个吧。” 见他答应,穆言打开了烤箱,取出了一个蛋挞给他,也给自己拿了一个。 穆言的蛋挞烤得稍微有点焦,但是口感酥脆,还算过得去,他吃了一口之后就抬起头看向商祁越:“先生,好像有点焦了,没把握好火候,您要不别........” 但是商祁越已经三口两口吃掉了那个蛋挞。 他看着穆言有点欲言又止的神情:“还不错,焦了也挺好吃的。怎么了,还有什么要问我吗?” “您喜欢就好.......”穆言笑了笑,他知道商祁越不是小气的人,但是不问他直接用好像有点不礼貌,“先生,您不在的时候,我可以用烤箱吗?我想.......烤蛋挞带给我妈妈吃。” 商祁越看了他一眼,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白皙的后颈。 “小狗才会做什么事情都要经过主人允许。” “如果你这么喜欢什么事情都跟我汇报的话,这里,”商祁越的手几乎完全包裹住了穆言的脖子,“我就在你这里套个颈圈,就是小狗才会用的那种。” 第33章 “乖宝宝。” “你喜欢这种吗,脸这么红?” 穆言连忙摇了摇头:“不,不喜欢。” 看着商祁越似笑非笑的神情,怕他觉得自己是欲拒还迎,穆言忙着又重复了一遍:“不要这个。” “去洗澡。” “您先洗吧,”穆言摇了摇头,“我先把碗洗了。” 商祁越皱了皱眉:“这有什么好洗的,你放水槽里,明天我叫人来洗。” 穆言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忤逆商祁越,温声答应了。 这套平层里本来就有两个卫生间,穆言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商祁越已经坐在床边等他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穆言坐上来。 穆言听话地正对着商祁越坐在了他的腿上,商祁越在他坐上了的一瞬间就伸手扶住了他的腰,两个人的脸庞一下子变得很近,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 穆言识趣地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商祁越笑了,捧着穆言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乖宝宝,”他拍了拍穆言垂在两侧的手,“帮我把裤子解开。” 接吻之后的穆言没有平时那么木了,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按商祁越说的做了。 商祁越把他抱到了床上,穆言刚洗完澡,屋子又有暖气,本就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居家服,商祁越解开他的衣服,就好像拆开一件礼物。 “宝宝好漂亮。”商祁越在床上不吝于夸赞人,“........宝宝没力气了吗,一会儿就好了,很快。放松一点好不好,要咬死我了,乖。” 穆言的眼睛蓄了眼泪的时候比平时还要漂亮,尤其是在他的眼泪无关难过委屈之类的任何情绪,只是源自于生理反应的时候。 商祁越没忍住,凑上去用嘴唇蹭掉了他溢出来的眼泪。 穆言脸颊潮红,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浑身都是水光,漂亮极了。 “我.......还好.......好的。”穆言断断续续地回答着,他的意识有些恍惚,几乎已经没办法记起商祁越几秒前的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有那么一点因为疲惫而产生的嘶哑。 “宝宝想喝水吗?”商祁越问。 穆言几乎难以思考,他花了好一会才从刺激的间隙中反应过来商祁越在说些什么。 他确实已经接近脱水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口渴得厉害。 但是他却用有些哑的声音拒绝道:“没,没事......您还没.......” 商祁越低头看着他,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把他抱了起来。 骤然脱离地面,穆言下意识紧紧地攀住了他的脖子。 商祁越抱着他走到饮水机那里,接了点水喂他喝下。 穆言喝水的时候喉结微微滚动,等他放下了水杯,商祁越忍不住轻轻咬了咬他的喉结。 穆言受不了这样的刺激,颈子向后微微仰起,很快又被商祁越捞回来接受了一个深吻。 商祁越没有抱他回房间,就在沙发上把他放了下来,深色的窗帘早已遮住了宽阔的落地窗,水晶的吊灯有一些晃眼。穆言挣扎了一下:“........在这里的话.......会,会不好清理吗?” “别想这个,看着我。”商祁越伸手去掰他的下巴,穆言湿漉漉的眼睛里又重新只剩下了他的身影。 穆言误以为他的动作是要接吻,又乖乖地凑了上来亲他。 商祁越刚刚其实骗了穆言,他其实还有很久,他看着穆言逆来顺受无论怎么样都会顺着自己依着自己的样子,只觉得越来越硬。 他对着穆言又亲又哄,却怎么也不肯停下来。 穆言昏过去好几次,最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商祁越抱着躺在浴缸里。 “别........先生,我自己来吧。” 商祁越看着他低着头红着脸的样子:“害羞什么,做都做了,还不好意思我帮你清理?” “我自己来吧........您别看了。” 两人力量悬殊,商祁越轻轻松松就把抗拒的人捞回了怀里。 “先生,我.......” “前男友没帮你做过这个吗?”商祁越问。 说是清理,可是和穆言自己清理比起来到底不一样,穆言受到自己,被逼出了眼泪。 但是商祁越确实没有说错,陆崇他确实.......从来没有帮他清理过。 “怎么哭了?”商祁越亲了亲他湿润的眼尾,“不哭了宝宝,是他不是东西。以后我们好好的。” “我第一眼看你那前男友照片就觉得他不是啥好东西,提着裤子走人的事情也能干出来,alpha的脸都要给他丢完了。” 商祁越温柔的时候真的很好很温柔。 穆言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也说不清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在商祁越面前,好像变得很爱哭。 “刚刚做的那么狠没哭,现在怎么哭了,就因为提了你前男友?”商祁越亲了亲他划过脸庞的眼泪,故作不高兴地问。 “不是的.......”穆言害怕商祁越不开心,连忙凑上去讨好一般地伏在了他怀里。 商祁越似乎对这样的讨好很受用,又亲了亲他的头发。 “我刚刚也哭了的.......”穆言小声解释。 商祁越冷哼一声:“你那明明就是爽的。” 穆言迟疑了一下,轻轻地在他胸口蹭了蹭。 现在怎么还学会这个了,越来越像小狗了,商祁越忍不住想。 “因为您对我好.......才哭的。” “真的?” 穆言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小骗子。”商祁越笑着骂了一句。 穆言有些惶恐地抬头看他,直到看见商祁越的神色不似真的怪罪,才松了一口气。 清理完之后,商祁越把穆言从浴缸里抱了出来擦干了身体。 “我可以自己走........”穆言看他又要来抱自己,小声推拒。商祁越工作了一天,应该也很累了。 “腿抖成这样了,还能自己走啊?”商祁越笑道。 “您今天工作了一天.......应该累了。” 没有alpha愿意在这种时候承认自己体力不佳,何况商祁越也根本不累。 穆言被他单手托了起来,因为有点畏高的缘故,他下意识就搂住了商祁越的脖子。 商祁越正对着穆言,忍不住抱着他又亲了亲。 其实商祁越也知道,穆言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他那个前男友,他要是能这么快就忘了,怎么可能陪陆崇吃那么久的苦。 他可什么都听傅嘉彦说了,陆崇大学没毕业那会儿就跟家里闹掰了,住出租屋穷得叮当响的日子,穆言跟着陆崇过了快两年。 不过他还是很受用穆言在他面前这副乖乖的小狗似的的模样,就算他心里再忘不了陆崇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乖乖地在自己身下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 而且陆崇算什么东西,他也打小就认识陆崇了,他从小就自视甚高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了,除了他亲姐姐还有那个跟谁都能玩得来的江亦倬,还有谁高兴搭理他啊。 有对比才有差距,要不了多久,穆言全心全意喜欢着的人就会变成自己。那种连事后清理都不知道做的废物alpha,真不知道穆言看上他哪里了。 商祁越抱着他单手推开浴室的门,抱着他回了穆言自己的房间。 尽管住了一个多礼拜,但是穆言的房间还是和没有人住的时候一样整洁,被子铺的整整齐齐,小小的行李箱挤在房间的一角。 “住的不习惯吗?”他问穆言,在他这种从来没叠过被子的人眼里,整洁得像没有人住一样的房间只有宾馆。 随时打算走的人才会把房间整理成这样。 “习惯的,先生。这里朝南,采光很好,交通也很方便........”穆言不知道商祁越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想着自己从前租房子的时候房东吹嘘的那些话,绞尽脑汁地想要找些词句来夸夸这个房间,“没有不习惯,您为什么这么问?” “那为什么弄得这么干净,跟没有人住一样。” “不是不习惯,”穆言忙道,“我这几天闲不住,就把房间收拾了.......不是随时想走。要说担心.......也应该是我担心先生要赶我走。” 商祁越蓦然想起,自己跟穆言签的那个协议里,好像确实没有说这段关系要持续多久。 那时候他只是觉得和穆言睡过一觉之后觉得念念不忘,想要再试试看,找找这个面包味道的beta到底是哪一点让他一直心心念念,顺便提供一点感受给研究所,看看他们能不能得出什么新的研究方向。 给他的那一百三十万也足够解他的燃眉之急了,自己也不算亏待了他。 只不过现在他觉得,穆言实在称心得要命,再睡过一次之后他非但没有觉得腻,反倒更喜欢了。 就算不睡觉,他光看着穆言也觉得高兴。那么乖,从来不胡乱吃醋,也不提要求,还做的一手好菜。 也许以后可以把人哄到明康来,学计算机的,在哪里干活不是干活。樾滒去年世界五百强名单上面明康还比穆言现在待的新启前二十名呢。 “怎么会赶你走,”商祁越看着穆言,大概是alpha事后的时候都会比平时多些甜言蜜语,“我这么喜欢你。宝宝很怕我不要你吗?” “那我们先订一个一年的期限吧,到时候宝宝要是还不想离开我,我们再继续,”商祁越轻轻摸了摸穆言的头发,其实他觉得一年都还不够,“一个月再多给你十万,三十万好不好?你上班的时候打车过去,别省钱。” 第34章 您是在可怜我吗 穆言如临大赦。 一年的期限像是把他从无尽的煎熬中捞了出来,只是一年而已,一年之后他又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他原本两点一线的生活里去。 在这一年里,他也不必再担心商祁越随时有可能把他赶走了。 甚至商祁越给他的钱不仅能让他不用再为母亲透析的钱发愁,还能凑一套像样些房子的首付。 然后他慢慢地还贷款,即使贷款还要还好几年,也能在A市有一个自己的家了。 “这么高兴?”商祁越轻轻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嗯,”穆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生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你叫人送来的牛肉有点多了,我卤了牛肉,剩了点牛肉汤,可以给您煮茶叶蛋吃。” 他想要从商祁越怀里起身,却被商祁越按了回来。 “不累吗?”商祁越的手臂把他紧紧地圈在怀里。 “我还好的,先生。” “我看你没力气了才不做的,你要是还有力气,我们就再做一次。”商祁越附在他耳边说,说话时的热气轻轻拂过他的耳廓。 穆言坐在他腿上,能感觉到商祁越的威胁不像是假的。 “不,不做了。”穆言垂下脑袋,半张脸缩进了被子里面,只露出一对小狗一样的圆眼睛。 商祁越又忍不住把人掰过来亲。 他这回亲得很凶,穆言有点喘不过气来,直到被他松开,穆言还伏在他怀里喘着气。 商祁越抱着他,就好像抱了一个大号的玩偶,他刚刚才发现穆言有一个浅浅的腰窝,他的手覆了上去,轻轻地捏了捏。 穆言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闷闷的低喘,他想要往前躲,可是又恰好像是往商祁越怀里面缩。 商祁越忍不住又捏了捏。 “先生.......痒。”穆言没有办法,只好闷闷地求饶。 声音拖得很长,有点像是撒娇。商祁越很受用,马上不捏了。 “是不是你自己饿了想吃茶叶蛋了?你跟我说说怎么做,我做给你吃。” “不饿,不用了先生。” 商祁越想一出是一出,自己哪里能真的指使他煮茶叶蛋呢。 穆言不要他弄,商祁越反而来了兴致:“牛肉汤煮茶叶蛋,感觉我小时候家里有个阿姨也会这么弄,后来她回老家了,就没有再吃过了,现在突然有点想吃了。”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穆言见他是认真的,也跟着坐了起来,商祁越给他裹上居家服,蹲下来给他穿了袜子。 穆言没有想到他会给自己做这个,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但是商祁越却不容置疑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商祁越抬头看了他一眼。即使是抬头仰视,他的目光也是极具侵略性的。有那么一瞬间,穆言几乎以为他真的要抓着自己再做上一次。 但是商祁越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别动,然后给他套上了袜子。 牛肉汤是穆言一早就配好香料和盐的,茶叶蛋并不难做,先把鸡蛋煮熟,然后把壳敲碎,放进牛肉汤里面煮就可以了。 穆言讲的时候随时留意着商祁越的神色,要是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悦,穆言就会马上接过他手里的活。 但是商祁越应该是感觉还挺有意思的,忙活得不亦乐乎。 “放进去煮就可以了吗?”商祁越问。 “嗯,商总好厉害,这就学会了。” 商祁越在他身旁拉开椅子坐下:“你还挺会夸人的,你不会五六岁就会煮这种茶叶蛋了吧。” 穆言摇了摇头:“上高中的时候学会的。” 五六岁的时候,穆娟华还没有来到他们家,别说拿牛肉汤煮茶叶蛋这种堪称奢靡的东西了,光是吃饱饭都得祈祷林国骏不要忘了给米缸里添米。 “这样会不会冷,要把暖气开高一点吗?” 穆言的睡衣外面只穿了一件居家服,尽管商祁越自己甚至没有套外套,但是顶级alpha的身体和常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不冷,先生这里很暖和。刚刚房间里的地上好像都是暖和的。” 这套房子是商祁越看地段随手买的,没管过装修,地暖是他坚持装上的。A市虽然是南方,但是冬天来了却也又湿又冷,遭不住一点。 “你觉得暖和就好。” 牛肉汤煮沸了,散发出浓郁的肉香。商祁越从来没下过厨,倒是第一次发现食物变熟的过程原来竟也有几分温馨。 穆言的睡衣领子不高,领口垂下来露出锁骨和胸口暧昧的吻痕。他明明是极乖巧清纯的长相,这种东西出现在他身上却格外让人觉得色气。 才刚洗完澡.......商祁越告诫自己,不能再盯着看了。 商祁越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向锅里的鸡蛋:“这个要煮多久。” “快好了,您等一等。”穆言笑了笑回答道。 商祁越不像是着急的样子,穆言知道他也就是随口一问,于是他也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闻着牛肉汤煮沸之后溢出来的香味。 身体是很疲惫的,感觉自己整个人沉沉的,但是又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感觉整个人都稳稳地落在地上,不用担心突然下坠。 时间很快到了,商祁越把茶叶蛋捞出了锅。 茶叶蛋确实很香,和小时候那个后来回了老家的阿姨做得一样好吃。 商祁越转过头看了一眼穆言,他已经吃下整整两个茶叶蛋了,现在在给第三个茶叶蛋剥壳。 他发现了,穆言饭量不小。他其实还挺能吃的。但是碰到不喜欢的他就宁可少吃一点饿肚子,喜欢的就吃得很多。 商祁越之前有一个合作方也是这样,小时候家里穷天天吃地瓜长大的。长大了能吃饱饭之后反倒对吃的东西特别挑嘴,谈合作的时候没有二十年的红酒他不喝,鱼必须是下午刚刚从水库里捞出来空运过来的松花江鳜鱼,要求比商祁越这个从小锦绣丛里长大的少爷还高得多。 不过这种人还算好应付,总比起那种总想着下半身那点事,都点了会所的omega给他还要缠着自己公司员工不放的合作方要好得多。 商祁越拿纸巾擦了擦手,随后隔着一张新的纸巾擦掉了把穆言嘴角粘的一点蛋黄。 这个动作很亲昵,但是隔着纸巾,却好像也算不上暧昧,倒像是母亲和哥哥会对他做的事情。 穆言抬头问他:“商总吃饱了吗?” “吃了两个,蛮好吃的。怎么会想到这么做茶叶蛋,是你很喜欢吃鸡蛋吗?” “好吃可能因为是您买来的牛肉比较好,我煮汤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我是挺喜欢吃鸡蛋的。不过小时候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吃,能吃到最好吃最有营养的东西就是鸡蛋了。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我妈偷偷给我煮一个鸡蛋。” 穆言说完不久就觉得有些后悔了。人和人之间哪有真的感同身受呢,和商总说这些.......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装可怜跟他要钱呢。 “先生,我........我不是在跟您卖惨,抱歉跟你说这些.......”穆言想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一点,可是无论是再真诚的话放在他们这样钱色交易的关系下面,都让人觉得难以信服吧,“谢谢您今天煮茶叶蛋给我吃.......” “我知道。”商祁越说,“我不会那么想你.......以后也还可以跟我说这些。” “我喜欢听你说话,说点认识我之前的事,或者其他随便什么都行。” 穆言微微一愣,抬头对上了商祁越的眼睛。商祁越其实长了一张线条凌厉,好看得很有攻击性的脸,但是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穆言却总能觉得他有时候也没有那么凶。 商总有的时候,真的挺让人出乎意料的。 即使他可能只是觉得有趣,就像刘姥姥看见贾府用鸡煨的茄子觉得很新奇,贾府众人看见她捧来的倭瓜野菜也觉得有趣。 “我.......我去洗碗了。” 商祁越站起来扣着他的腕子,把人拉了回来:“浸着就可以了,明天会叫人来洗。” “还是洗掉吧,您先去睡,这个煮牛肉汤的锅放到明天会很难洗的。” 商祁越从来没洗过碗,在这方面确实相当于白痴,也就没坚持。穆言洗碗的时候他站在一旁长手长脚的似乎没处搁,显得有些尴尬。 “您站在这里做什么,没有几个碗,您不用帮忙的。” “总不能坐着看你忙活吧,那多没礼貌。” 穆言轻轻地笑了,他本想说我本来就是您花钱买来的,您不必在意这个。 可是他到底还是不习惯说这样自轻自贱的话,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商祁越伸手环抱住了他,穆言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回身亲他一下。 “你要是有个好爹就好了,”商祁越突然说,“要不是我家里没法交代,你这么乖这么听话这么贤惠,我真想娶你做我老婆。” 穆言听到这话怔了怔,随后自然地笑了笑:“您说什么呢。我是个beta,再怎么样也跟您不可能的。” 商祁越不说话了。他从后面抱着穆言,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洗干净了锅,带他回了卧室。 穆言刚刚关掉灯缩回被窝,就被商祁越伸手揽进了怀里。 “先生?”穆言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心地问。 这样的姿势,他枕在商祁越的手臂上,alpha的胳膊再有力,这样被他压一会儿也是会麻的。 “没事,”商祁越说,“就抱一会。” 明明连对方赤裸的身体都见过,在黑暗里隔着衣服相拥却让穆言烧红了脸。 还好商祁越看不见。 “再和讲讲你之前.......你小时候的事情吧。”商祁越说。 “小时候.......?” 穆言想到自己说要去洗碗之前不小心说的那些话,想到商总应该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他想告诉自己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卖惨,也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向他要钱。 要是商总糟糕一点就好了。在糟糕的坏人面前不堪,总好过在温柔的好人面前不堪吧。 “您是好奇农村的生活吗,”穆言笑了笑,他小时候的生活贫穷而无趣,实在不值一提,他也没有强大到可以笑着谈论那些的地步,“有空我可以带您去隔壁村看看,他们好像评上了什么最美乡村。” “他们村子里面都是漂亮的小排屋,还有跳广场舞和健身的地方,院子里有很多瓜果,春天的时候路边还有玉兰花,很漂亮的。” “不感兴趣,也不想去。”商祁越说,“我只是........想要再多了解你一些。”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过生日,给评论前50发红包大家高兴一下,不用祝我生日快乐正常发评就可以啦 第35章 他在追你吗 我有什么值得您好奇的呢。穆言在心里说。 是做了那种事情之后,产生的错位的情感吧。 穆言只交过陆崇一个男朋友,没有办法理解一夜情的存在。在他看来,相识,了解,相爱,两个人的感情水到渠成之后,才能做那样的事。 而他和商祁越的步骤完全被打乱了过来。 寻常人相识之后会想要了解彼此,了解彼此之后自然而然地想要和对方相爱,相爱之后想要发生那种关系。而商祁越也许是做完最后一步之后,觉得缺了一点什么,才反过来想要了解他。 穆言不知道他刚刚的感受,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和商祁越做.爱的时候,在激素的作用下,他好像产生了一种幸福的,被爱着的错觉。 但是也只是错觉。 商祁越大概也很舒服吧,所以会跟他定好一年的期限,甚至会产生了解他的冲动。 可是穆言实在没什么值得他了解的。 唯一可能让商祁越觉得新奇的地方,大概就是他从前有多穷得令人发笑了。可是穆言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一点可怜又可笑的面子,没有办法像刘姥姥一样扮一个纯粹的丑角。 “先生。”穆言最后还是没有回答商祁越的问题,只是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在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摸索过去,亲到了商祁越的嘴角,“晚安。” 商祁越没有马上回答,穆言知道,他大概不会再提起的刚刚的话题了。 过了一会,他把穆言的头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也亲了亲穆言的额头。 “晚安。” ....... “穆先生,这次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你,你真的帮了我们医院一个大忙。来,我先干了,您随意啊。”负责牵头的办公室主任给自己杯子里满上一杯白酒,随后豪爽地一饮而尽。 名义上,这是医院为了感谢穆言那天挺身而出帮了他们的忙而组的饭局。原本医院想连穆言的母亲也一块叫上,但是母亲不想有那么多人,就还是拒绝了。 穆言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有些慌乱地用双手举起了酒杯。 商祁越转过头凑过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不想喝就抿一点点意思意思,没关系的。” 哥哥就在他的另一侧,商祁越说话的距离显然有些过于近了。穆言本就不擅长应酬,这种时候更是因为紧张心跳得飞快。 见他愣住,商祁越朝那个办公室主任举了举杯示意他自己替穆言喝,随后浅浅地抿了一小口。 “别人敬你酒,你紧张什么?”商祁越小声问。 穆言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很糟糕,他对人多的场合一直感到很畏惧,即便自己是被敬酒的那个,他也有点不知所措。 “没事没事,”商祁越轻声安抚,“是他在敬你,放轻松点。这个酒其实挺好喝的,你可以自己尝尝看。” 穆言依言拿起那个小小的酒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怎么样?”商祁越问他。 “是苦的。”穆言小声说。 商祁越忍不住笑了,但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问穆言要不要给他换成饮料。 “好像有酸奶,大概还有果汁什么的,要喝吗?” “这个酒是不是很贵,我再试着喝一点。” 穆言心里其实想着不喝也白不喝,但是觉得这句话在商祁越面前说出来有点太丢脸了,就咽了回去。 “你要是不喜欢,再贵的酒也一文不值。不过这个白酒还真的挺不错的,你再尝尝看,实在喝不来再换。” 哥哥大概也听见了他刚刚那句话,忍不住笑了笑。 “哥,”穆言状若生气的样子,“你笑什么?你不许笑了。” 林奕立刻收住了笑:“我不笑了,这个酒确实挺贵的,你那里就有几百块钱了。想喝就多喝点。” “林先生,穆先生,”袁科长和他们隔了大半张桌子,向他们遥遥举杯,“这次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们了。我年纪大了干不了这一杯,你们勿怪啊。” “科长说哪里的话,说吃个便饭而已,有什么好讲究的。”商祁越笑着插言。 “也要敬商总一杯啊,祝商总财源广进,万事如意。”科长朝商祁越也举了举杯,商祁越则单手抬了抬杯子。 “我们医院思前想后考虑了很久要怎么感谢穆先生,后来想想既然穆先生出现在那里应该是病人家属,我们想着最好的报答,肯定还是给令堂更好的医疗条件了。医院刚好有一间空的高级病房,不如明天开始就让令堂搬进去,我们医院和A大医学系那边也有合作,如果有什么比较前沿的研究方案,我们也会及时通知你们二位.......” “那真的要好好谢谢科长了.......”穆言身旁的哥哥明显愣了愣,随后很快站了起来,“我弟弟不太会喝酒,我敬您一个吧。” 商祁越站起来说便饭而已,大家不用拘束。他自如地和饭桌上的人攀谈,他应对起这种场面来得心应手,还有闲暇给穆言夹菜。 哥哥和身边的张主任攀谈着,站起来向科长和其他领导轮番敬酒。最后也轮到了穆言身旁的商祁越。 商祁越站了起来:“都说了是便饭,林先生客气什么。穆言是我下属,平时照顾一点是应该的事。这杯酒我可不能让你敬我,一起干了吧。”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哥哥和商祁越给穆言夹的菜塞了满满一碗,像是线面一样没吃完就会冒出新的来。 穆言终于把碗里不断冒出来的东西吃完了时候,饭局也差不多结束了。 商祁越说已经叫了助理来接自己,让医院的人只要送穆言和林奕回去就可以了。 穆言其实觉得哥哥应该喝醉了,他刚站起来的时候有点摇摇晃晃的,感觉他平时肯定不会这样。 但是哥哥却说他才没喝醉呢,只是吃太饱了,穆言懒得跟他吵,还是扶着他走了。 林奕的家在小巷子里面,车不好开,穆言不想为难送他们回家的小护士,只让他把车停在外面自己送哥哥上去。 巷子里的路灯有好几盏已经没用了,自行车和电瓶车停得横七竖八,还有没停好倒了下去的,穆言打着手机的手电筒,扶着哥哥熟练地绕过那些自行车电瓶车。 城中村的人们早出晚归,一般都睡得很早。这个时间点,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哥哥说是没醉,但是大半重量都倒在穆言身上,走路也歪歪扭扭。两个人的影子也因此在路灯底下歪歪斜斜地扭着。 还说没醉。 “言言,”林奕突然喊他,“你跟我说实话,商总他.......是不是在追你?” “怎么可能.......哥怎么会这么想?” “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很照顾你。他给你打电话听说你出事了,也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还有给妈的高级病房,应该也是他的手笔。医院的人,还有警署的人,好像都很尊敬他........他喜欢你吗?” 穆言没想到哥哥会这么想。 在来的路上,他原本想好了怎么跟哥哥解释和商祁越的关系。 商总年少有为,对于他来说给母亲调个病房不过是顺手的事,公司里有点派系斗争,他算是商总的嫡系,商总知道母亲生病的事情之后就顺手帮她调了病房。 可是他忘记了哥哥天天就在饭桌上揽生意,这种事情很难瞒过他的眼睛。 “不喜欢的,商总那么好,怎么会看上我........”穆言下意识地否认了。 商祁越喜欢他吗? 可能是有一点的,不然为什么会在知道他受伤之后马上赶到医院,为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会给他煮茶叶蛋,为什么在做爱的时候愿意亲他哄他,说宝宝好漂亮最喜欢宝宝。 但是穆言知道,那都是他随手给出去的东西。 商祁越的喜欢也是一样。 “那你喜欢他吗?”哥哥没等到穆言说完为什么商祁越不喜欢他,又问。 “不喜欢。”穆言果断地摇了摇头。 “因为.......因为陆崇吗?”不知道林奕在想什么,他似乎犹豫了很久,才问道。 穆言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没有告诉哥哥自己和陆崇分手的事情。 “不是,我和陆崇.......已经分手了。” “因为钱的事情吗?”林奕像是急了,“那是我的问题,我记得你说过他在创业,现在也没什么钱,你别.......” “不是因为这个。”穆言看着哥哥着急的样子,想起陆崇分手前说过的话,觉得更加讽刺了。 他鼻子一酸,有点想哭,但不是因为陆崇。 “因为很多原因吧,我跟他谈了挺久的,也感觉出来不合适了,不是一时冲动,跟妈的事情没有关系,你别多想。” “那就好.......”林奕像是如释重负,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我就怕是我们........” “你们没有拖累我。”穆言很快打断了他,“村里其他人都开始打工交家用,我还在上学需要你们给我钱的时候,你们觉得我拖累你们了吗?” 两人已经走到了林奕家门口,林奕从兜里掏出钥匙,对了好几次锁孔之后总算把钥匙插了进去。 年久失修的感应灯灭了又亮,林奕回头看着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的弟弟,无声地笑了笑。 “言言,我就是想说......我希望你以后做决定的时候,可以多考虑自己一点。妈妈不是一定要住高级病房的,她和彭阿姨住在一块也挺开心的。” “商总和我们不是一类人,齐大非偶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你看电视里那些嫁入豪门的明星,有哪个是真的扬眉吐气了呢。商总现在对你好,愿意捧着你,可是万一以后他有新欢了,或者要结婚了,那你要怎么办呢。我不想你受委屈。” “我知道的,哥,我有数的。”穆言轻声说,“商总现在.......就只是我领导而已。他要什么样的omega没有,现在对我只是觉得新鲜罢了。他也是体面人,即使我不答应他,他也不会为难我们的。母亲的高级病房,大不了要是他们想收回去就收回去吧。” 穆言轻轻垂下眼睛,他的声音很温和,听起来有一种很让人安心的感觉。 尽管他已经拿这副模样骗了林奕好几次了。 “言言,我的意思不是说你配不上他,再好的人你也能配上。别说这样的话。” 感应灯又灭了,穆言笑了笑,灯又亮了起来,照见了哥哥认真的神色。 “如果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那你们当然可以在一起。” “可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他能给妈妈安排高级病房才跟他在一起的。” 第36章 想让您舒服一点 医院的那位办公室主任开车把穆言送回了商祁越安置他的那套平层,穆言这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没有跟他报过地址。 大家都知道,大家都在饭桌上心照不宣。 说是要回家的商祁越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 穆言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在哥哥面前给自己面子,才和自己分开走的。 “您怎么过来了.......”穆言走到他面前,“先生是想要做吗,我去洗澡。” 商祁越一把就把他拉在自己身边坐下,穆言重心不稳,被他轻轻松松揽进了怀里。 “你能不能别这么想我,我喝了快半斤白的怎么做啊。” 穆言被他圈在怀里,轻微地挣扎了一下想站起来:“那我去给您煮醒酒汤吗。” 商祁越觉得自己被看扁了:“就半斤,哪用得着醒酒汤,我平时喝一斤都不醉。半斤就是开个胃的量。” “我知道您酒量好,可是喝一点胃会好受一点吧。” “你不会喝酒,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穆言垂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知道这些是因为.......经常照顾喝醉回家的陆崇。 商祁越明显有些不高兴了,虽然他说没有喝醉,但是喝了酒之后,他的情绪明显更加外泄,穆言周身的空气好像都变得沉闷了些。 “您别生气........”穆言低着头不敢看商祁越,只是磕磕绊绊地道歉。 商祁越看着穆言这副样子,没来由地觉得烦躁。 凭什么对陆崇就是黏黏糊糊地撒娇,对自己就是这副犯了错一样唯唯诺诺的样子啊。 自己比陆崇凶?自己比陆崇对他坏? 明明今天回这里就是想抱着他坐一会儿,明天是周末,原本可以开一部电影看的,本来他都挑好了电影的。 那天晚上他问穆言有什么爱好,穆言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他就挑了好几部喜剧爱情电影等着有空的时候跟他一块看。他还没见过有人不喜欢港市的喜剧爱情电影。 好不容易下了班结束了饭局回了这里,现在他本来应该把穆言抱在怀里,安安心心地嗅着他身上黄油面包的味道看他最喜欢的那部电影。 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凶他,也没有跟他发火啊。商祁越想到这里,拉不下脸来哄穆言。 但是上位者适时的沉默也是一种暴力。 持续着的沉默里,穆言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让商祁越不生气。 学生时代的老师,工作之后的领导,穆言对待他们的方式一直是低头认错,任凭他们在自己身上发泄情绪。 穆言当然也知道有人会说俏皮话,会撒娇,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讨好他们,可是即使照猫画虎,他也只会弄巧成拙。对于他来说,低头挨骂不被人讨厌就已经很好了。 可是商祁越和他们都不一样,他许是被人捧惯了,逆来顺受的样子.......好像只会让他更加生气。 “您不喜欢醒酒汤的话,我给您煮蜂蜜水好不好?甜甜热热的,没喝醉的时候也可以喝。” 商祁越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目光比方才柔和了一些。 穆言松了一口气。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你伺候我的。我就是想抱着你坐会儿,看个电影.......我本来都选好片子了。” “是什么电影呀。”穆言问。 “一个港市的喜剧片,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穆言摇了摇头:“我没看过什么电影的,我也应该挺喜欢喜剧片的,毕竟是能让人开心的东西。不过今天有点晚了,电影应该要两个小时吧,要不还是明天再看吧。” “您喝了酒,会不会头晕?我帮你按一会儿吧,您不是想跟我一块儿坐会吗,我陪您说说话吧,只要您不嫌我烦就好。” 按头确实也是为了陆崇学的,穆言想到商祁越又可能因为这个生气,忙补充着解释道:“我天天工作有时候头疼,同事给我推荐的这个穴位,会舒缓很多,您要试试吗。” 穆言伸手想要先让他感受一下,商祁越却轻轻捉了他的手腕:“都说了今天过来不是为了让你伺候我的。” “不是伺候,”穆言认认真真地说,“您给我妈妈换了高级病房,还替我瞒着哥哥和您的关系,我很感激您,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我只是想让您舒服一点。” 穆言不唯唯诺诺的时候,语气诚恳而真挚,让人不自觉地就觉得他说什么都一定是对的,一定不会害你。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 他用另一只没被商祁越握着的手找到他脑袋一侧的穴位轻轻揉了揉:“您累了,您躺在我腿上,我帮您按一按好不好。” 躺在穆言腿上的提议太诱人了,商祁越只装了几秒的矜持就躺了上去。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能看见穆言白皙的颈子,喉结和下颚,失去外套的掩饰时候,连那天的吻痕也都隐约可见。 商祁越内心平静了下来。 不管之前他和陆崇之间有么感天动地的过往,现在穆言浑身上下都是他留下来的印子,浑身上下都沾着他的信息素。 穆言是他的,不会也不可能被人抢走。 商祁越抬手摸到了穆言的下巴,穆言像是被挠下巴的小猫,下意识地微微仰起头来。 “本来是想瞒着你哥哥一点的,但是好像没瞒过去,不过他应该不会往乱七八糟的地方想。” “如果他问起来,”商祁越笑了笑,“就说我在追你。” 穆言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有些难为情。 哥哥已经这样想了,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哥哥解释。 商祁越许久没听到他的回应,懒懒地睁开眼扫了一眼穆言有些尴尬的神情,很快又闭上了眼:“还是说.......他已经在这么想了吗?” “您,您别生气.......” 穆言手里的动作变得更轻更缓慢,商祁越闭着眼,看不出到底是不是真的生了气。 穆言心下止不住地忐忑。 “要是我生气了,那要怎么办。”商祁越睁开眼睛,淡淡笑了笑问。 穆言最害怕这样的场景,要是商祁越想骂他罚他,骂的再难听他都可以受着。可是商祁越这样给自己讨好他的机会却不说明白,穆言只会觉得分外无措。 “我不知道.......先生想怎么样......都可以。” “怎么样都行?”商祁越问。 穆言忙点了点头。 商祁越忍不住看着他笑了。 “宝宝自己玩给我看。” 按摩的动作停了下来,过了将近半分钟,穆言才想明白了商祁越是什么意思。 商祁越的意思,是要自己自慰给他看。 穆言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很少做这种事,也不明白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看的,当着商祁越的面这么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起反应。 更想不到商祁越是想要看什么,想不到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满意。 “您想让我玩.......哪里.......”穆言艰难地发问。 他不可能拒绝商祁越的,只能寄希望于商祁越只是想看他玩前面。 可是男人手淫有什么值得看的呢,穆言有些想不明白。两个人一起做那件事的时候,是两个人的失控沉沦,可是在商祁越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让他看着自己露出淫乱的失控的事情,穆言止不住地觉得很难堪。 “全身上下都被我看过了,怎么还是这么害羞。”商祁越笑了笑。 穆言见他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落下了一点。 “我开玩笑的,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我有那么小心眼吗?”商祁越从他腿上坐了起来,把他揽进怀里,“我就是想你了,现在也没办法做,刚刚在饭桌上你明明就坐在我身边,也不能抱不能亲的,难受死了。” “别人吃饭的时候都是光明正大地带着自己养着的omega,我跟你就跟偷情一样,真烦。”商祁越忍不住接着抱怨,“不过你别想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想要你高高兴兴的。就是今天有点憋得难受,连跟你一起回来都不行。” “我也想先生.......”穆言努力地想要把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愣神掩盖过去。 别人吃饭的时候.......带着自己养着的omega。 除了自己没有那些omega漂亮,身材好,会哄人,信息素好闻之外,他和那些omega本来就没有任何不同。 商总很好,是自己得寸进尺,被稍微捧着一点就生出了更多不该有的想法。 像是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穆言感觉身上有点冷,乖巧地往商祁越身上缩了缩,像是在取暖,也像是在撒娇。 商祁越见他难得和自己撒娇,满意地把他往怀里揽得更紧了些,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想我呀?”穆言的嘴唇亲起来热热的软软的,让人想起温热的双皮奶,商祁越笑了笑,“想我的宝宝有奖励。” 穆言很乖,仰着头攀着他的肩膀,任着他亲。他没有问商祁越是什么奖励,商祁越是很务实的人,不会拿亲亲抱抱陪他一下午或者亲自下厨给他做饭这样的东西当做奖励,左右应该是钱吧。 这样很好,穆言最缺的就是钱,商祁越最不缺的也是钱。 如果他给自己买包买表买首饰,对于穆来说反而没有任何用处。他没有使用的场合,而且既然是商祁越送的,他也不可能拿去卖钱。 第37章 我想和他试试 “我上回给您建议说,除了性关系以外,可以跟那位先生多接触,多待在一个空间里,并记录感受,您去做了吗?” 商祁越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把自己的感受如实和医生说了。 “光是待在一起就觉得心情愉悦,发生性关系之后觉得满足,安宁,神清气爽。这一点很类似普通的命定之番或者是高匹配度alpha和omega之间的关系。至于连雪茄都抽的少了,这个目前我想不到什么有关的医学方便的依据,可能是单纯的心理作用,不过即使是雪茄,少抽也是好事........” “我觉得下一个疗程,我们可以从这个方向入手。我会和实验室的朋友探讨一下,然后周末把报告发给您。” 商祁越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接起了一个电话。 “是这样吗.......好的,没事.......嗯,再联系。” 几分钟之后,商祁越挂掉了电话。 “就按你说的来安排吧,这期间需要我或者他做什么配合的行为吗?” “第一个疗程没有这个必要,我们只是对药物进行一些更改。只要您和那位先生尽量保持稳定关系就可以了。” 稳定关系。 商祁越想起穆言乖顺的怎么欺负都安之若素样子,不由得心情大好,想不出能有什么东西让他和穆言的关系不稳定。 他刚刚顺手给穆言的哥哥介绍到了他的朋友公司里工作,告诉他安排一个普通文员的活,工资比普通员工高一点,平时不要为难他就好,就当是养个闲人了。 但是没想到,刚刚朋友公司的HR打电话过来告诉他,林奕拒绝了。 商祁越这下真的觉得有点奇了,他朋友公司是正经的,上了市的,一年税就能交几千万,A市的人都知道的企业。联系穆言哥哥的渠道也是正规的工作邮箱,就怕他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开始的底薪就是正常文员的底薪。 商祁越第一次见穆言哥哥就是在流光,omega很明显清楚流光是什么地方客户为什么来这里,但是他还是不想进到最后一步,不然也不会被人折腾得那么惨。 做销售不陪睡,那就得更辛苦起早贪黑地跑业务赔笑脸,要是运气不好碰上不讲理的,辛辛苦苦忙活一个月搞不好拿的还是三千块底薪。 商祁越想不出他还能有什么拒绝这份工作的理由。 商祁越走出研究所的门,助理小罗还在车上等他。 “现在送您回家吗商总,还是去穆先生那里?”小罗察言观色道。 “去穆言那里。”商祁越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今天下午开了股东大会,他爸还是那样,尽管放权了也还对他多有不满,明里暗里挑他的毛病,搞得他头大。 不知道怎的,明明穆言按头的手法也没有多突出,自从躺在他腿上被按了一会头之后,每次烦了累了的时候他都无比希望穆言能在他身边。 穆言伤好之后几乎立刻就回了公司上班,商祁越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两人已经快一周没有见过面了。 “您回来了?”穆言听见电梯的声音,提前走到门口,接过了商祁越脱下的大衣。 “这么早下班么?”商祁越问他,穆言他们公司时常要加班,常常不会在这时候到家,“吃晚饭了吗,要出去吃一点吗?” “我在公司吃过了,我陪您出去吃一点吧。如果您累了不想出去的话,要不打电话点个外卖,我给您按一会儿头,您刚好等等外卖。” “想吃你做的。”商祁越说。 穆言犹豫了一下:“可是先生现在有点晚了,我做饭还要一会儿,您饿吗?” 商祁越摇了摇头,凑过去亲了亲他:“不用,你今天上班这么累了,我自己煮点面条得了。” “那怎么成,”穆言有些惊讶,他能自己随便对付一口,但是怎么能让商祁越在他家里吃清水挂面呢,“我给您煮个红烧排骨面吧,很快的。” 商祁越没有拒绝。 穆言很快做好了面淋上浇头端到了商祁越面前,商祁越确实饿了,很捧场地把面吃干净了,甚至还喝了几口汤。 对于做饭的人来说,其实做的东西被这样吃完,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灯光柔黄,商祁越在穆言对面坐着,随口和他说着工作上的事。 穆言听不懂股东大会上的那些窝心事,但也不会不懂装懂地贸然安慰,就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却让商祁越莫名觉得心情大好。 “对了,”商祁越突然想到今天过来要和穆言说的正事,“我找人给你哥安排了个工作,挺稳定的,以后我们俩结束了也不会影响他正常工作,但是他可能是猜到是我安排的,不想欠我什么,就没答应。” “他原先的工作,我个人觉得不太适合他,他有点........”商祁越斟酌着,想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不太拉得下脸。做办公室的活儿就不一样,谁都能干,加班没那么多,也稳定一点,旱涝保收,不用指着提成过日子。你打个电话劝劝他吧,他跟你一样倔,我朋友公司HR给他打两个电话了,再打就更像传销了。” 穆言愣了愣,想到了商祁越前些日子随口说的要给他的奖励。 竟然是这个。 穆言诚然需要钱,但是很多东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比如对于没有学历的哥哥来说的,一份体面些的工作。 穆言一直都知道哥哥赚钱不容易,也一直想劝哥哥换一份工作,可是他只是个毕业没多久的学生,哪来的能力给哥哥介绍稳定又体面的工作呢。 “谢谢您,”穆言望着对面的商祁越,只觉得感激极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谢谢您了.......” “不要谢我了,举手之劳,去打电话吧。你再谢我一阵子你哥都要睡觉了。我抽空给向卓也安排一个工作吧,他文凭比较好,也有证,可以安排个薪酬稍微高点的。” 对于商祁越来说,这是真正的举手之劳,打个电话的功夫罢了。 穆言不好意思当着商祁越的面给哥哥打电话,进了自己的房间劝哥哥。 林奕的态度还是那样,他不想穆言因为能给家人带来好处而和商祁越在一起。 “我知道他在追你,我知道他对你好一点是正常的。可是这都是基于你未来要跟他在一起才对你进行的馈赠,你想要跟他在一起吗?我不想你欠他欠得越来越多,最后不得不和他在一起。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能养活自己,工作哪有轻松的,你坐办公室就很轻松了吗?” “可是他对我很好,他........”穆言脑海里浮现出平时相处的细节,半真半假地对哥哥说,“他很温柔,很大方,也长得很好看,他.......真的挺好的,哥哥。” 林奕的语气还是犹豫:“可是你.......” “我回去又想了想,”穆言说,“我其实是喜欢他的。我想........跟他试试。” “你就去吧,”穆言难得地拖长了语气跟哥哥撒娇,“我跟陆崇分手了,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谈恋爱吧,商总那么优秀,我自己找别人谈还未必比得上他呢。他给男朋友的哥哥安排个工作怎么了,难道他那么大老板以后分手了还打电话叫他朋友把你开了?他也不嫌在朋友面前丢脸。” 穆言一阵软磨硬泡,林奕总算答应了下来,挂掉之前又反反复复地跟他强调,谈恋爱可以,一定要自爱,要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要是感觉不开心了一定要及时分手。 穆言一一应了,劝哥哥早点休息,明天记得给HR回电话。 电话挂断了,发出嘟的一声。 商祁越推开门,走到穆言站着打电话的窗边,把他像抱小孩一样拖着大腿根抱了起来。 穆言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话已经打完了的,就想起S级alpha的嗅觉听力都远远高于常人。商祁越在房间打电话他在客厅听不见,不代表他在房间打电话商祁越在客厅听不见。 即使商祁越没有有意偷听,但是他也不可能捂住耳朵刻意地让自己听不到吧。 “商总,抱歉啊,我刚刚那么说.......” 商祁越不说话,温热的掌心贴合着穆言的腿和纤细的腰,稳稳地托着他,而后与他呼吸交错。 “宝宝刚刚在电话里说喜欢我?”明明没有别人,但是商祁越还是像是分享秘密一般的低声凑在穆言脸侧耳语,呼吸尽数喷洒在他的脸上。 “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假的喜欢我,说来哄人的?” 穆言本就被他亲得腰有些发软,被他这样暧昧地咬耳朵就更是连耳根子都红了。 耳鬓厮磨,暧昧得太超过了。现在不是在床上,商祁越明明没有哄着他好让他打开身体的必要。 “喜欢你.......”穆言说出口的片刻,就又被商祁越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撬开了唇舌,“是真的.......喜欢你.......” “骗人。”商祁越的拇指按了按他的腰窝,像是惩罚,可这个动作太暧昧了,饶是迟钝如穆言也感觉到了商祁越不像是真的生了气,反倒像是在调情。 “喜欢了前男友那么久,哪有这么轻易就不喜欢他喜欢我。” 穆言怔了怔,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顺着商祁越的话这样回答.......也是不对的吗? “宝宝骗我也没关系,”商祁越亲了亲他的鼻尖,“不管宝宝现在喜不喜欢我,反正我都很喜欢宝宝,以前我从来没有对什么人,像我现在对你这样过。想要你高兴,想要你在意的人都高兴。” “前几天林国骏在洗脚城的时候被人查到了,如果他留下案底的话,应该会对你和你哥有一点影响,我把他捞出来了,债我也清掉了,我请了个保镖关着他,作息和伙食都按监狱里的来。” “肾衰竭最好的治疗方法还是移植,我也会帮忙留意的。” “或者你想要林国骏过得惨一点吗?郊区那家精神病院我家有入股,可以每天电一电什么的,没病的人待那儿挺遭罪的.......” 见穆言完全愣住,商祁越把他放了下来,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宝宝?” 穆言回过神来:“不,不用了......就现在这样吧。” “高兴吗?” 穆言还揽着他的脖子,闻言轻轻往上够了够,亲了亲商祁越的嘴唇。 “高兴的........”穆言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眼前也有些模糊了,“高兴的........谢谢您先生。” “这是给我的奖励吗?”商祁越问,“我可以再要一点别的吗?” 即使您不为我做这些,您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也都是可以的。 何况还有清掉的赌债,给哥哥的稳定工作,给母亲安排的移植....... 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压在身上多年的大山骤然倾倒,穆言一时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穆言以为他想要和自己做那件事,转身想要去拉上窗帘,却被商祁越轻轻拉住了手。 天色深黑,窗外月明星稀。 第38章 您抽雪茄了 “找商总啊,有预约吗?”写字楼一楼的工作人员询问着眼前的beta,“没有预约的话,如果你是和哪位助理约好的话,可以现在联系一下。” 穆言微微一怔,正不知要怎么办的时候,工作人员面前的电话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他看见显示的专线,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了起来:“喂,罗特助您好........好的好的,我马上送他上来。” 他朝穆言礼貌地一笑,比先前恭敬许多:“您好,罗特助说商总请您上去。请跟我来。” 穆言跟着他,抱着便当盒和保温桶走进了电梯,前台的工作人员为他按下了顶层的电梯按键,然后转身出了电梯。 明康大楼有三十五层高,商祁越的办公室位于顶楼。 穆言推门进来时,商祁越正翻阅着文件,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拨动钢笔,眉头微微蹙着,直到看见他出现的那一刻才松开一些。 因为在顶层的缘故,商祁越的办公室视野极好,从高大明亮的落地窗往外看,可以遥望见那座作为A市地标建筑的高塔。 “抱歉,忘记跟前台的人说你要来。” “没事的先生,我等了没多久,那位先生就带我上来了。” “你吃过了吗,吃的什么?”商祁越问他。 穆言笑了笑,说他十一点的时候吃过了。这天是周六,他没有加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十点了。 昨天晚上他和商祁越什么也没有做,商祁越告诉他自己安排好了那些事情之后,只是像往常一样抱着他睡觉,在睡前和他聊着生活和工作里鸡毛蒜皮的小事。 穆言的工作总得来说还算令人满意,但是总有说不明白需求的产品经理和讨人厌的同事。 商祁越比他大上三岁,作为管理者又对职场上的事情有些不同角度的见解,虽然他的话有时候未必好听,但是穆言还是觉得跟他聊起天来让自己受益匪浅。 和商祁越说过晚安之后,临睡前穆言还是忍不住问了他想跟自己要的那样“别的东西”是什么。 商祁越把他整个人像抱枕一样圈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想要........你明天来公司给我送饭。” “明天是周六,您明天还要工作吗?”穆言愣了愣,完全没有意识到商祁越要他送饭的目的是什么,“那您还陪我聊这样久.......” “嗯,”商祁越说,“没事,平常不加班,有个挺重要的项目快招投标了,要准备充分一点。” “好辛苦.......”穆言轻轻地说,月光下他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穆言心疼的目光不似作伪,商祁越看着他无声地笑了笑:“平时不累,最近是有一点.......你明天会来的吧,见了你,我就觉得一点也不累了。” 商祁越总是这样,会在明明很正经的场合讲些乱七八糟的好听话。穆言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当然没有理由不答应。 穆言给他准备了三菜一汤,饭菜装在便当盒里,乌鸡汤装在保温桶里,又切了一点水果在另一个盒子里。 商祁越好像很喜欢他做的菜,基本上都吃了个干净,穆言见他吃完了,以为他要午睡或是接着工作,就伸手想要去给他收拾餐盒。 手腕却在这时候被轻轻扣住了。 “一会儿我来收拾。”商祁越把他一把带进了怀里,轻轻按着他,手掌贴着他的后腰。 穆言呼吸一滞,身子僵了那么几秒,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误会了。 商祁越说的送饭,并不是他想的单纯的送饭。 这里是办公室......商祁越总是想跟他在办公室…… 但是他已经答应了商祁越,不应该反悔的。 穆言的心跳得飞快,不敢再乱动,可他越是安静,商祁越的掌心就越收得紧,指腹顺着他的侧腰缓缓摩挲着,像是猛兽即将品尝猎物之前特别的耐心。 “怎么这么怕,”商祁越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 穆言把头低得很低很低,脑袋抵在商祁越肩膀上。 “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别怕,”商祁越安抚他,“我锁着门呢,不会有人敢进来的。落地窗也是单向的。” 穆言缓了一会,才从如鼓擂动的心跳中缓过神来。 “我.......没事........我答应先生了........没有不想做。” “好乖。”商祁越吻了吻他的额头,抱着他走到了落地窗前。 穆言被压在落地窗前亲吻,商祁越身上淡淡的雪茄味道笼罩着他,和失重感叠加一起,让穆言有点头晕目眩。 “您抽雪茄了,”穆言下意识地关心,“是压力很大吗?我记得您已经快一周没抽了.......” 商祁越有些失语,怎么都快要被吃干抹净了,这人还在说这样的话。 他拨开穆言被汗浸湿的鬓发,看着他那双漂亮得让人挪不开视线的眼睛:“专心一点。” 真奇怪,平时在人群中并没有好看得令人过目不忘的一张脸,怎么这双眼睛现在看着这么勾人这么漂亮。 商祁越一手托着他,一手温柔地扶着他的腰,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衬衫渗透进皮肤,带着侵略性,却又耐心得像是在安抚一只不太亲人的小猫。 “宝宝怎么这么紧张,别怕,放松一点好不好?” 穆言的睫毛猛地颤了颤,刚要开口,办公室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商总,我来送您要我打印的投标书。” 穆言的心猛地缩了一下,耳尖发烫,整个人都僵住了。 外面的人又敲了一下门,声音听起来是一个男性alpha:“商总,您在办公室吗?” 穆言浑身无力,他伸手轻轻推了推商祁越,目光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努力四处搜寻着可以藏身的地方。 商祁越却不慌不忙地抱着他起身,直接朝门口走去。他把穆言往自己怀里轻轻按了按,示意穆言把脸藏起来。 男人的手掌温热,力道不重,但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穆言的心跳骤然加快,瞳孔骤缩,他不知道商祁越想做什么,整个人都绷到了极致,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门外的人还在等着,商祁越单手扣着他的后颈,像是安抚,又像是在不动声色地玩弄他。 穆言整个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一下,想要推开商祁越。 但是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本能的反应。 不可以忤逆先生的....... 门外的人似乎听见了屋内的脚步声,他又很冒昧地敲了一下门:“商总,您在吗?” ——作为一个下属来说,对上司做出这样的行为是非常失礼的。他大概是刚入职不久,不懂职场上的规矩。 穆言的指尖死死扣进商祁越的衬衫,指节泛白,细瘦的手臂微微发抖,额前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额角上。 他连喘气都不敢太用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几乎快要窒息。 商祁越抱着他,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前。 原本扶在穆言腰上的手默不作声地轻轻搭在了门把上。 明康大楼的顶层并不是只有总裁办公室的,商祁越的两个助理的办公室也在这一层,甚至.......甚至穆言坐电梯上来的时候听到,一点的时候有一个小会议要在这一层的会议室召开。 如果现在门打开....... 这种恐惧让他几乎瞬间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连反抗都像被抽空了一样,嘴唇发白,眼眶发酸,湿润的眼尾带着强忍的惊惧。 然后....... 然后他听见商祁越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愉悦。 放在门把上的手又重新回到了穆言的后颈上,温柔地轻轻扣着。 “交到罗特助那里去吧。” 门外的人顿了顿,随即应了一声,脚步声很快远去了。 空气里终于恢复了寂静。 穆言的腿一软,额头抵在商祁越的肩膀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指尖还死死扣着他的衬衫,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带着隐忍的战栗。 他刚刚.......真的以为商祁越会开门。 但是没有。 商祁越就像是一只掌控风筝的人,拉紧线的力度刚刚好,不会让风筝坠落,但也不会让它随意飞远。 穆言死死咬住嘴唇,睫毛抖得像是濒死的蝴蝶,却仍然没有出声,整个人被压抑得快要窒息。 商祁越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目光沉沉的,语气温柔而宠溺:“没事了,他走了,没有别人看到你,乖宝宝,哭出来吧,哭出来好不好?” “你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让别人看你呢?” 穆言终于哭了出来,很快就哭得浑身发抖,他的眼尾红透了,湿漉漉的泪水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嘴唇被他自己刚刚咬出了血痕,整个人缩在商祁越怀里,像是在拼命压抑自己,却又根本忍不住。 商祁越深黑的风衣和灰色的衬衫被他弄得一团糟。 下午得换一套衣服了。 第39章 这么好又这么坏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穆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低头看着商祁越身上被自己弄脏的衣服,下意识地想要在四周找到纸巾之类的东西来擦干净。 商祁越捉了他的手腕:“不用擦,叫助理来换一件就可以了。” “........对不起先生,这套衣服是不是很贵,这样是不是就不能穿了.......” 衣服而已,商祁越并不在意,他也并不觉得脏,相反,穆言刚刚那一瞬间失神的表情让他觉得漂亮极了。 “没关系,不能穿就不能穿了。这有什么。” 他抱着穆言推开了办公室洗手间的门,那里面有一间小小的淋浴间。 他打电话给生活助理让他按酒店那次一样的尺寸送两套衣服进来,扶着穆言帮他洗完了澡。 穆言并不好受,若非商祁越扶着他,他几乎连站也站不住了。 商祁越温柔地帮他洗了澡,从门口取来生活助理刚刚送来的衣服给他套上。 “下午我还要工作,你去沙发上躺着睡一会儿好不好?晚上我们再一起回家。最多到四点,不会叫你等太久的。” 穆言被他抱到了沙发上放下,然后盖了一条毛毯。 “我没事.......您不用管我的,您先忙就可以了。” 商祁越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就回到办公椅上工作了。 穆言闭着眼睛,整个人缩在那张真皮的三人沙发上,指尖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尽管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他还是有一点难过。 理智告诉他,商祁越没有真的把他暴露在人前,没有做任何不利于他的事,就算自己不小心弄在他衣服上了他也完全没有生气。 商祁越可能.......只是在和他开个玩笑。 商总帮了他那么多,给了一笔他工作几年也不一定能赚到的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替哥哥换了体面理想的工作,还解决了赌债的事。 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让自己一家的生活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就算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想要那么做,都是可以的。 商祁越刚刚好像挺开心的,把商祁越哄开心了,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坏处。 可是他还是止不住得觉得有一点........难过。 商祁越那样抱着他就要去开门,不告诉他自己是在开玩笑,就是想要看自己紧张失控崩溃的样子。 他这样,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呢。 一个称心的,用不同方式揉捏会发出不同声音的玩具么。 莫名其妙又相斥的情绪像是茧,把他里三层外三层严丝合缝地包裹了起来,有些喘不过气来。 门又被轻扣了三下。 “商总,我检查过打印的投标书了,没有什么问题,您现在要吗?” 穆言浑身一颤,神经本能地绷紧了。 他条件反射般地缩起了肩膀,牙关死死地咬着。 “别怕。”商祁越的声音传来,离得很近,穆言睁开眼,才发现他已经走到了沙发旁边,帮自己掖了掖毯子。 穆言怔了一下,愣愣地抬起眼,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衣冠端正,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他的指尖微微松开,呼吸缓了缓,低下头不再作声。 商祁越起身,去外面拿了文件,回来后径直走到穆言身边坐下。 他低头看着沙发上的人,眉眼柔和了几分,抬手揉了揉穆言的发顶,声音也放轻了些:“过来。” 穆言没有动,整个人蜷缩着,像是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商祁越伸手揽住他,让他枕在自己腿上,手指缓缓顺着他的发丝,像平时穆言对他做的那样,轻轻地揉着他的太阳穴。 “宝宝。”商祁越怜爱地叫他。 商祁越的声线低沉而磁性,总是让人觉得极有安全感,让人想要不管不顾地钻进他怀里大哭一场。 穆言怔怔地睁着眼,鼻尖还是酸酸的,可这样的触感太温柔了,让他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应该放松下来。 “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怕........”商祁越低头看着他,“是不是生气了。” “不会生您的气.......”穆言的声音是几乎掩不住的哭腔,他刚刚已经快要哭了,“您对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宝宝怎么这么可怜,”商祁越像哄小孩一样缓慢而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刚刚看你都抖了一下,心疼死我了,乖,不怕不怕啊。” “不喜欢的话,下次我不这样了好不好。” 穆言没有想到他会跟自己道歉,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他有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商祁越了。 有时候他希望商祁越干脆把他当成出来卖的,对他毫无尊重,睡完提着裤子就走人。 可是他偏偏对自己那么好,帮自己解决了所有担心的事情,又无论在床上床下都反反复复地告诉穆言你是唯一的,特别的,我喜欢你。 商祁越为什么能对他这么好.......又这么坏。 “你有前男友,我还以为你会放得开一些,没想到你这么害羞,跟个雏似的。你们之前的时候,难道回回都在房间里面拉灯做吗?” 那多没劲儿,哪有跟着我爽。商祁越在心里腹诽。 穆言的睫毛微微颤抖,他对这个问题有点想要逃避,但是既然是商祁越在问,他又不得不回答。 “嗯........差不多。” “不能接受这样吗,增加点刺激什么的。” 穆言的声音低低的,他肩膀微微一僵,手指不由得收紧,眼睑垂得更低了些:“您高兴的话.......怎么样都成。” 商祁越的笑意收了收,眉眼低垂,像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片刻,他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穆言的头发,语气里透着点无奈:“做爱得两个人都高兴啊,什么叫我高兴怎么样都成,那得你也高兴啊,把你弄哭了有什么好的?” “我费了半天力气,搞了半天你不开心,那跟强.奸有什么区别啊。” “您没有........”穆言仓皇地瞪大了眼睛,“我是愿意的........” “到底愿不愿意啊,刚刚我要去开门的还是你缩在我怀里,心跳得跟揣了个兔子一样,下面也咬得特别紧,你到底是觉得爽还是害怕啊,你要还是说你愿意,那我下次继续了。” 穆言的嘴唇抖了抖,像是被问得快哭出来了。 “不要,不要了.......我不喜欢.......” 商祁越把他拉起来抱进怀里,像是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背:“好。乖。不喜欢就要说出来嘛,说出来我下次就不这样了。我们还要这样一块儿过一年呢,我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不开心的事情,你肯定要说出来呀。” “我刚刚就是吓唬你的,我以为你能接受呢。你刚刚也挺爽的是不是,前面后面一起都那个了.......不过我下次不会拿这种事情吓唬你了。” 穆言的脸几乎烧红了,靠在商祁越颈侧烫得灼人,商祁越侧过头用脸颊贴了贴他的侧脸:“乖宝宝,怎么这么容易害臊,我开玩笑的。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就是刚刚犯浑了,你也知道我一直有那个病,没跟别人睡过觉。那种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看小电影学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技术好不好,学的那些东西我还以为是情趣呢,没想到你接受不了。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穆言想要开口说您不用跟我道歉,可是一张口,就是抑制不住的抽泣。 如果商祁越不哄他,他其实也不会想哭。可是被这样温柔地哄过之后,委屈如潮水后知后觉而至。 “好好好,委屈了是不是,哭出来就好了。”商祁越心疼得要命,抱着他小心翼翼地拍着后背。 “您.......您不用和我道歉........我没有生,生您的气。我就是有点,有点不知道为什么想哭........您不用管我的,您去工作吧,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工作下周一之前什么时候都可以做,哪有你重要啊。现在叫你委屈了不马上哄好,你还不得一直记着现在的委屈啊。” 商祁越对穆言很有耐心,即使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也一直轻轻拍着他的背温声哄着。 穆言渐渐哭得没力气了,情绪也渐渐平息了下来,他主动告诉商祁越说自己感觉好些了,可以不用再管他了。 “真的好了?”商祁越笑着问。 穆言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好了。您去工作吧。” “那你想想一会儿结束了想吃什么,想出来了我就回去工作。” “想吃.......上次那个。”穆言想了想说。 “上次那个淮扬菜吗?” 穆言点了点头。 商祁越听穆言的声音有一点嘶哑,去饮水机那里给他倒了一点水,喂他喝了两口之后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烧之后才回了办公桌。 第40章 您还好吗? 周末任成洲那里有时候还挺忙的,商祁越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今晚要带人来吃个饭,叫他留个包厢。 “就是上次你带来的那个beta?”任成洲八卦地打听,“我这两天被我爸叫去公司了,一直没空跟你打听。他们跟我说你包了个beta我还不信呢,没想到我饭馆前台小姑娘说你还真带了个beta过来吃饭。” 商祁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就告诉我有位置没?” “有有有,您大驾光临我这蓬荜生辉啊,怎么可能没位置啊。不行我今晚他们叫我相亲我都不去了,我得看看那beta长啥样能入得了你的眼。” 商祁越又忍不住往穆言那里看了一眼,穆言安静蜷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睫毛却微微颤着,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商祁越干脆走出了办公室继续打电话。 “你不想相亲就不想,别拿我当挡箭牌。有啥好看的啊,啥样的omega你没玩过啊,alpha和beta你不也玩得不少?” 任成洲在那头叹了口气:“也潇洒不了几年了,结了婚哪里还有这种好日子过。起码得消停三四年先生个孩子出来,老婆同意了才能各玩各的.......你还别说,我真还没玩过beta呢,我之前在R国包的那个搞艺术的好像其实是omega来着,好像搞什么行为艺术还是什么的自己把腺体摘了。” “我不玩那种,别打我的人的主意。”商祁越警告道。 任成洲他们玩得花,情人玩腻了相互之间换着玩是常有的事,商祁越本就不太看得惯,私下他还跟傅嘉彦吐槽,一个个有绿帽癖吧。 何况穆言那么好,他才舍不得给别人。 他回去匆匆处理完了工作,然后把沙发上的穆言喊了起来,带他去吃饭。 “眼睛这么红,难受吗?” 穆言当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现在看起来多可怜,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一会儿就好了。” “一会就好了,意思就是现在难受了。” 商祁越揉了揉他的头,拿手机给助理发了消息让他送瓶眼药水上来。 “还生我的气吗?”商祁越问他。 穆言连忙摇了摇头:“本来也没有生您的气。” 他发眼睛红红的,现在更像是小兔子了。 商祁越给他滴了眼药水,带他吃了上次那家他挺喜欢的淮扬菜,中间饭店的老板来了一次,给他们送了个菜。 商祁越没好气地叫他滚蛋,穆言抬起脸来,礼貌又有点局促地跟老板道了谢。 老板是个年轻的alpha,笑眯眯地跟他说商祁越平时跟他们说话就这样,一点也不温柔,问穆言他是不是对你也这样,这种人难怪一直没有人要。 穆言有些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回答得磕磕绊绊:“先生........很好........可能是他眼光高。” 老板笑了笑:“你对他印象这么好啊。” 商祁越看也不看他,只是给穆言碗里夹了点菜:“你理他干嘛,吃菜。” 想要找乐子的任成洲讨了个没趣,叫人来送了个果盘就走了。 穆言知道这家饭馆是商祁越朋友开的,他知道许多富二代都会开个环境比较好的饭馆之类的,请些烧菜好吃的厨师,聚餐或者请客用。江学长之前大学的时候就开过一个咖啡馆,但是他本人很少去。 他说要来这里的时候,没想到会碰见商祁越的朋友。 穆言知道自己原本长得就不算好看,今天眼睛又哭成了这样,刚刚商祁越的朋友问他话的时候他也不太答得上来。 ........商总会觉得很丢脸吧。 “怎么了?”商祁越问他。 “对不起先生,我是不是........让您觉得丢脸了。” 商祁越一愣:“怎么会?你别理任成洲,他一天到晚就那死样。他可能想跟你开玩笑呢。” 饭桌上的菜被吃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任成洲后来送来的那个果盘,商祁越觉得晦气,叫服务员再上一盘蟹粉狮子头刚好装进了穆言带来的便当盒,干脆地拉着人走了。 夜晚降临的A市好像才刚刚醒过来,穆言看见霓虹灯亮了起来,映在香曲江上,耀眼夺目。 香曲江横亘A市,从最繁华的CBD一直向东流到穆言从前住着的经济开发区。 同一条江,不同河段,是完全不同的两片天地。 “想去江边散散步吗?”商祁越体贴地问。 穆言看着商祁越的神情想了想,觉得商祁越应该是想要去的。 今天他们已经做过了,现在回家还很早。 “想去的。”穆言点了点头。 这一段的香曲江上,这个时间点有很多散步的市民和来观光的游客。穆言面相温柔和善,很快就有两个女大学生拿着相机走到两人面前,问穆言能不能帮他们拍个照。 穆言下意识地想要去问商祁越的意见,商祁越揽着他的腰,自然地率先说了一句好,并问那个女孩子能不能一会儿也帮他们拍一张。 穆言微微一愣,不知道商祁越为什么突然想要和自己拍照。 “当然可以了!你们这么般配,我要是专业的摄影师我一定要抓你们两个当模特。”女孩把相机递了过来,很快就摆好了动作。 穆言很快就给他们拍了好几张照片,商祁越又把自己的手机递了出去,让对方帮自己也拍一张。 穆言有些腼腆地笑着,商祁越温柔地揽着他的腰,拍照的女孩还在找着合适的角度。 “头偏过来一点。”商祁越低低地说。像是条件反射,穆言马上就温顺地照着他说的做了。 快门按下,穆言隐隐觉得这个动作有点熟悉,直到那两个女孩走远了他才想起,从前和陆崇拍照的时候好像也用的是这个动作,他还用那张照片做了很久的锁屏图片。 alpha都喜欢这个动作吗。 商祁越把照片传给他,拿过他的手机三下两下设置成了锁屏。 穆言微微愣了愣神,商祁越见他这样的反应有些不满:“不喜欢拿和我的照片做锁屏,我长得这么见不得人?” “不,不是.......”穆言连忙解释,“在想先生刚刚跟那两个人说了什么。” “吃醋了?”商祁越问他。 穆言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们两个都是alpha,你醋什么。”商祁越笑了笑,他压低了声音,低头亲了一下穆言的额头,“不过宝宝这样也很可爱。” “她们刚刚跟我说我身上信息素味道有点重,可能快到易感期了,给了我一盒抑制贴。”商祁越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穆言闻不到信息素,但是他有基本的常识,易感期前一两天的时候信息素的味道才会变得特别重,商祁越的易感期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那现在.......现在要回家吗,您要去我那里吗?” 穆言没有想到商祁越的易感期会来的这么快,但是他一直知道alpha易感期是什么样子的,早早就准备了营养液和速食的食物,还有给自己准备的止疼药消炎药。 商祁越不是别人,他不可能跟商祁越讨价还价叫他前几天打抑制剂或是叫他轻一点温柔一点。 在车上的时候,穆言感觉到商祁越像是已经有了进入易感期的前兆了,他应该是觉得热,想要把天窗打开些,又顾及到自己,最后只是把驾驶座那边的窗户开了一条缝。 穆言鼓起勇气:“您开始难受了吗?要不要您坐到后座去,我来开吧。” 商祁越迟疑了一下,明显对这个提议有点心动:“你有驾照吗?” 穆言是考过驾照的,大学的时候当初还是陆崇听说他没有学过车,觉得以后步入社会驾照还是挺有必要的,出钱让他去考了驾驶证出来。 “有的,但是.......” 穆言有一阵子没有开车了,不过他一向谨慎,应该不至于出事。但是好巧不巧商祁越今天开了一辆大G出来,这车底盘很高,穆言有点不敢开。 “算了,”商祁越见他还是有点不敢开,“我撑一会儿吧,也还没有很难受,实在不行我给助理打电话。这车确实太大了不太好开。原来你有驾照啊,我看你天天不是坐地铁就是打车,我还以为你没考过呢,早知道我送你辆车了。你有驾照也不跟我要车,怎么笨成这样。” 穆言愣了愣,他并不知道其他的金丝雀应该是怎么样的,对他来说,商祁越每个月给他的三十万已经很多很多了。 “我.......打车挺方便的,您已经给我很多了。” 商祁越皱了皱眉,没有很快回答。 穆言看着他有点难看的神色:“您很难受了吗,要不先停下吧。” 商祁越易感期的时候好像和陆崇不太一样,他脸色发白,好像是生病了一样。 商祁越大概是真的有点难受了,就近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然后给助理打了电话。 穆言见他从驾驶座旁找了不知道什么药和矿泉水出来,吃下之后脸色才稍微有了点血色。 “您还好吗?” “我还好,没事。”商祁越强撑着冲他笑了笑,随后想起自己似乎应该提前把驾驶座让出来,于是带着穆言坐到了后排。 “过几天带你去选个车吧,车库里那些你有喜欢的直接开走,有个911我记得挺好看挺配你的。不过还是看你,要是你觉得太高调了的话,等我易感期结束了我带你去买个奥迪什么的,奥迪也没那么烧油,省得你还舍不得开。” 商祁越说着,似乎并不想要从穆言这里得到什么回答,因还没等穆言说什么,他就拿起手机又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催他快一点来。 商祁越的助理不出一会儿就来了,他熟练地把车开回了穆言住的地方。 商祁越拿起手机,给他转了一笔加班费,叫他自己打个车回去。 回到了家,穆言就从药箱里找出了提前准备着的营养液和止疼药,alpha易感期的时候,除了休息的时间,几乎都在间断地做.爱和成结,不提前准备的话,几乎能要自己半条命。 商祁越恹恹地瘫在沙发上,看见穆言把润滑剂找出了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看不下去了。 “别找了。” “我易感期和其他alpha的易感期.......不是特别一样。不用准备那些东西的。” 【作者有话说】 商祁越:从就想换这个破锁屏了 第41章 商祁越鲜少这样 穆言回头看去,商祁越靠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干,额角浮着薄薄一层汗,眉头紧紧皱着。 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是因为难受吗。 寻常处于易感期的alpha暴躁,易怒,占有欲和攻击性极强。 但是商祁越看上去,就像是只是生病了一样。 “只是”这个说法当然是不合适的,因为商祁越看起来难受极了。不过穆言还是有点不那么善良地觉得有那么一点庆幸。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一整周都被折腾得生不如死的打算了。 由于这一点不那么善良的庆幸,他对商祁越更歉疚了。 “因为您的病吗?”穆言伸手想要扶他,“我扶您去床上躺着歇一会儿吧。” 他整个人看上去比商祁越小了一圈,商祁越看着他,觉得有点好笑。 “你力气太小了,我歇一会儿,自己过去就行。” 穆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头烫的惊人,他连忙起身去找体温计。 回来的时候商祁越已经不在沙发上了,穆言想了一下,没有敲门就进了他的房间,把体温计递了过去:“您要量一下体温吗?” “其实量了没什么用,我易感期都是这样的.......” 话这样说着,但是商祁越还是把温度计接过去含在了嘴里,抬眼瞥了穆言一眼,闷闷地说:“不许笑。” “........先生,我没有笑。”穆言显然没有明白商祁越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说一句这样的话,但是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了。 “您刚刚吃的那个药,我一起拿上来了,您现在还吃吗,再吃一点会不会好一点。” “不用。”商祁越含着温度计,声音闷闷的。 商祁越慢吞吞地把温度计拿出来,看了一眼,38.7℃:“那个药一次不能吃太多,而且也没什么用,也就是稍微舒服一点。四十度到三十八度的水平吧。” 穆言接过他递过来的温度计,看见那个惊人的数字,吓得换了个角度再看了一遍。 都快三十九度了。 就算是他上次去医院挂吊水觉得难受得要死掉了那一次,也才烧到三十八度。 “别看了,每个月都这样,习惯了。上来陪我躺会儿。”商祁越倦倦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穆言很乖地应了一声,先帮商祁越换了衣服,把他塞进被子里,然后也换了睡衣躺了进去。 商祁越很紧地抱着他,仿佛骨骼贴着骨骼,心脏贴着心脏。 每次易感期都要这样发烧的话,商祁越其实也挺难受的吧。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宝宝。”商祁越把头埋在穆言的胸口,餍足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刚出炉的面包,带着天然的黄油香。 商祁越感觉胸口都没有那么闷了。尽管高烧让他几乎没有食欲,但是穆言身上的信息素还是让他觉得特别舒服。 穆言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像是哄睡小孩子一样。 “你在这里,我睡着了也不要走。” 穆言轻声答应。 夜色沉沉,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落在商祁越微微皱起的眉头上,映得他苍白的脸色愈发清晰。 他睡得极不安稳,呼吸微沉,额头上的汗湿了一层又一层,偶尔会动一动手指,像是无意识地在抓什么。 穆言躺在他身侧,在商祁越背上的手指松了又蜷,最后还是抱住了他。 这样的商祁越跟平时差得太多了,即使只是一个小时之前在车上的商祁越,也跟现在的他判若两人。 他已经有点渐渐明白了怎么应付那样的商祁越,却不知道要怎么对待现在的商祁越。 现在这样有点脆弱的,需要照顾的商祁越。 他试探着碰了一下商祁越滚烫的额头,即使睡着了他好像也很不舒服,是不是因为出了很多汗的缘故。 他从床头拿起毛巾,拧干了温水,小心翼翼地擦去对方额上的汗。 察觉到怀里一空,商祁越喉间溢出一声哼的声音,像是快要醒了,又很快沉回去,仍旧没有睁眼。 这样擦过几次汗之后,商祁越睡得沉了些,穆言轻轻揉开了他蹙着的眉心。 明天不用上班,可是后天呢,后天要不要请假呢。 这个月易感期的假已经用掉了,商祁越之前又借口别的部门抽调人手让他有一周多没去上班。 穆言有点纠结,可他今天也累了,还没想出结果也就睡了过去。 商祁越易感期的第二天依旧昏昏沉沉,睡到中午才起。穆言知道发烧的人没食欲,怕自己做的东西不够好吃,叫了商祁越平时吃的的那家酒店的海鲜粥。 商祁越大概是食欲不佳,吃到一半才发现是平时他吃的那家。 “这家的海鲜粥很贵,怎么不叫我来点?”他哑着嗓子问穆言。 “没事的,您已经给了我很多钱了.......”穆言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有钱的。” 商祁越轻轻笑了笑:“你怎么就学不会从我身上占便宜呢。” “我已经.......拿了很多好处了。”穆言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 那么多钱,哥哥的工作,被照顾看管的赌狗父亲。 他已经很满意很满意了。 那么多钱,他拿着也并不安心。花在商祁越身上,他反倒觉得舒服。 “明天你是不是要上班,你去上班吧,不用为了我请假了。这个月你好像好几回没去公司了,我能帮你请假,不过这样毕竟太频繁了,也不太好。” 穆言其实也想到了这些,可是这些应该去上班的理由从商祁越这里说出来,他反倒觉得迟疑了。 “先生.......不需要人照顾吗?” “不用照顾,我就是发烧而已。十几年了一直这样,早就习惯了。” “那您在这里一个人吗.......要不要给罗助理个电话,叫他送您回您家里去,家里应该有人照顾您吧。” “家里有阿姨。不过有没有都一样,我一个成年人,饭可以打电话点外卖,没什么好照顾的。” 更重要的是,他想待在这里。 这里有穆言的味道。 在易感期的时候,这种信息素对他的影响尤为明显。 原本他的易感期几乎难受得跟要死了一样,晚上很难睡着,头疼得就跟要裂了一样。 但是这次有穆言在,比起从前已经好受很多了,只是发烧,头也痛,但是晚上却可以睡着。 他其实恨不得把穆言锁在家里一分一秒都不要离开他,但是度过了这次易感期还有下次,他不想和穆言闹得不高兴。 穆言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替代的,就算没有信息素,他也又温柔又乖又漂亮,商祁越还想要穆言在自己身边待得久一点。 “您下次易感期的时候,我请假陪您好不好.......”穆言看着商祁越,感觉心里特别过意不去,“我这个月实在有点抽不出时间.......生理假之前也用掉了.......我下个月一定陪您好不好,我请生理假陪您。” “一开始就答应过不影响你工作的,”商祁越淡淡地说,“不过看看能不能不加班,早点回来,闻了你的味道,我会好受很多。” “谢谢先生.......”穆言又愧疚又感激,“抱歉.......我一定一下班就回来.......” “嗯。”商祁越恹恹地回了一句,“你六点下班吗,这个点大家都下班可能打不到车,你留一下罗程的电话吧,我叫他来接你好了。” 这是商祁越第一次和穆言提起他能闻见穆言信息素的味道。 穆言上网百度过商祁越的病,有一个帖子里面他是看到过有人说,信息素紊乱症本质上是一种信息素识别障碍,寻常的alpha和omega可以通过信息素得到很多有效信息。 简单的比如比如对方是一个alpha还是一个omega,是否处于易感期或者发情期,是否有永久标记的对象,一些复杂的比如对方的心情,年龄,身体状况,不过这就需要顶级alpha或是omega才能做到了。 信息素紊乱症的患者则往往不能做到这些,对于相当一部分人来说,他们甚至会觉得异性的信息素难以忍受。而识别出极低的信息素是顶级alpha独特的能力,就像他们极强的体力和听力一样。 beta也是有极少量的信息素的,只是凡事都得讲量,抛开量不谈,自来水也是有毒的。于是极少一部分患有信息素紊乱症的顶级alpha,是可以闻到beta身上信息素的味道的, 尽管在全是beta的村落里长大,但是穆言小时候其实幻想过不少次自己分化成alpha的场景。如果能分化成alpha,也许就可以上军校了,他的体检过关,成绩也够。军校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津贴。家里出了一个军校生,母亲和哥哥也能被高看一眼。 穆言其实有一点好奇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即使知道这个对于他现在分化成beta的事实并没有任何改变。 但是商祁越看起来并不舒服,他不想在这时候讨他的嫌。 “好的,”穆言按着商祁越报的数字把罗助理的联系方式记了下来,又重复着确认了一遍,“好的先生,我一定早一点回来。” 他想了想,很快又认认真真地补充道:“一到下班时间我马上就走。” 商祁越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有些忍不住笑了。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穆言微微偏头,愣了愣:“先生觉得我像什么?” “像许诺说放学第一个来接幼儿园小朋友的家长,但是你比他们煞有介事多了。我妈以前就经常这样敷衍我,但是她后来还是叫保姆来接的我,保姆也不敢往前面挤,到最后我还是最后几个走的。” 【作者有话说】 约稿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开盲盒,想给小言约个人设卡但是翻车了[爆哭]怒而下单QQ人,我相信这次一定不会再翻车了! 顶风作案把1,12,19章改回去了,被举报害得我没榜的时候感觉自己一辈子都不想再擦了,现在感觉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如果没有人举报的话会这样放到周一会再改成删减版 第42章 面包大王 “阿姨她可能是工作比较忙吧,如果可以的话,她肯定也想第一时间来接您的。” 穆言轻轻地拍了拍商祁越的背,如果是长大之后也一直记得的事情,对当时的商祁越来说应该很失望吧。 “她不忙。”商祁越说,“她也没有工作。” 商祁越看着穆言微微愣住的神情,有些自知失言。 自己真是脑子有病,跟穆言说这些,难道还要小时候过得那么惨的穆言来安慰他吗。 商祁越避开了穆言的眼神,想要说点什么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但是余光却看见,穆言还是在用沉静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怎么了?”商祁越这回没有避开他的眼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生气。” 穆言似乎思索了一下,只是短短几十秒,但是商祁越却觉得等得有点着急了。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评价先生的私事,但是我觉得........我觉得阿姨这样做不对,以后如果我有孩子的话,我不会这么对我的孩子的。” 穆言并没有觉得他无病呻吟。 他从来都知道苦难不能不能相比较。 他穷,他从前也想过那些城里长大的孩子一直都能吃饱穿暖,他们是不是没有任何烦恼。但是说到底,世界上还有连健康对他们来说都是奢求的人,难道因为有他们的存在,自己就不苦了吗。 虽然现在,因为商祁越的缘故,自己的处境好像真的没那么困难了。 他小声地又对商祁越承诺了一遍,他一定会早一点回家的,一下班就回家。 商祁越看着他,喉结滚了滚。 “好。我知道的。” 穆言走到他身旁:“您要再坐一会儿吗,还是我扶您去床上躺着?” 商祁越微微摇了摇头,穆言伸手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 穆言想到他现在身体不好,既不敢挣扎,也不敢继续坐在他的腿上,有些进退维谷。 好在商祁越只是亲了一下他的侧脸,就没有继续再用一开始的力度拉着他。 “我扶您去床上。”穆言烧红了脸,避开商祁越的眼神说。 “就是突然想亲你。”商祁越几乎和他同时开口,尽管穆言并没有问他那个问题。 穆言也在他侧脸轻轻啄了一下:“我也想亲先生.......现在我扶您去床上好吗?” 商祁越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他抬眼看了穆言一眼,然后安安静静地被穆言扶了起来。 他并不习惯把身体的重量倾到穆言那里,于是好不容易走到卧室床边的时候,他浑身脱力,几乎整个人砸在了床上。 穆言发出一声轻呼,商祁越借势把他拉到了床上。 “你明天要去上班.......后天还要送你妈妈去透析。”商祁越喃喃地说。 易感期时候的商祁越和平时的商祁越有七分像,可是剩下三分却是稚气的,让穆言觉得完全捉摸不透的。 所以尽管他刚刚已经答应了穆言不必请假陪他,穆言也还是觉得有点不安。 “我.......我也可以不去的,先生.......透析我会早一点去,等您醒之前就回来。”穆言的声音越说越低。 商祁越打断了他:“所以你今天一天都要陪着我。” 穆言轻轻地应了一声好了一声,往他怀里钻了钻,商祁越满意地把手指插进了他的头发里。穆言的头发比常人的都要软,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因为什么洗发水。 难熬的易感期里,和穆言有关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好像能短暂地从熔炉里抽身出来。 穆言柔软的头发,他比自己的体温凉一点的身体,他身上面包的味道。 “宝宝。” “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穆言被他抱在怀里一整个下午,听着他黏黏糊糊地说了一下午这样的话。 他回应着商祁越的每一句话,我也喜欢您,特别喜欢,只喜欢您。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也会把这样的话当真。 如果没有爱的话,就这样纯粹的出卖着自己的身体和尊严度过这一年,那也太难过了。 要是他爱商祁越就好了。 要是商祁越爱他就好了。 就算只有指甲盖大的一点点,就算只是对路边流浪小猫的喜欢。 他喜欢陆崇的时候,陆崇又有多喜欢他呢,陆崇对他的感情,又真的是对一个平等的真正的爱人的感情吗? 如果喜欢的是商祁越的话,他至少可以拿到钱,可以治好妈妈的病,可以让哥哥有体面的工作,可以让在意的人都过上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要是商祁越以后不经常像在办公室那次那样欺负他就好了,要是他对自己那么坏的时候少一点就好了。 要是商祁越可以经常像现在这样在他面前装一装就好了。 要是每次商祁越不经意泄露出他在心里轻视自己,觉得自己是小猫小狗的时候,自己都能迟钝地感受不到注意不到就好了。 穆言莫名觉得有点想哭。 病中的商祁越当然不可能猜到穆言在想什么。 他只是感觉到怀里的穆言乖乖的,在他觉得冷的时候热乎乎的,在他觉得热的时候凉丝丝的,时不时地还会轻轻蹭他的脖子。 商祁越当然偶尔也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是一个成年人,这样抱着另一个成年人不撒手,不让人去做任何事,就只是这样被自己抱着,脾气再好的人在心里都会觉得烦的吧。 但是身体客观的感受很快就战胜了那一点他本就不怎么在意的面子,让他更心安理得地整个人贴在穆言身上,就这样直到太阳西沉。 晚上的时候,穆言叫了几个清淡开胃的小菜和一个老鸭煲,商祁越没胃口,他也硬是哄着商祁越吃下了半碗饭。 商祁越生病的时候有点任性,吃过饭后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洗澡。穆言知道发烧的人不能洗澡,就温声劝着他,仔仔细细地给他擦了全身。 “你明天.......”穆言快要睡着的时候,商祁越又像小孩子一样开始叮嘱。 即使被从临睡的边缘吵醒,穆言也完全没有脾气。 “我记得的,我明天会早点回来的........我会第一个出办公室的。” “拿我当小孩子哄,”商祁越嘟囔,“你最后一个出办公室我也看不到。” 穆言轻轻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亲他:“我一定早点回来好不好。” 穆言第二天确实没有第一个出办公室的门,他毕竟只是一个小职员,即使工作一年多了也算有点资历,可是他到底还是不敢一下班就准点走。 他不是会装模作样待到最后的人,但是也不好意思前几个走。他今天鼓起了勇气,在有三个同事起身离开的时候,马上就收拾东西走出了办公室。 已经走了的周姐回来拿东西刚好和他迎面撞见,就在穆言的心砰砰直跳,怀疑周姐马上就要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早走的时候,周姐和他说了一句明天见,早点回去吃饭吧。 “周姐明天见,您也早点休息。” 初春的白昼不长,穆言到家的时候明明还挺早的,但是天已经差不多黑了。 屋里光线很暗,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穆言推开门,就看到商祁越窝在床上,怀里抱着几件穆言的衣服,枕边还乱七八糟堆着几件,像是某种大型猛兽在筑巢。 听到门开的声音,商祁越猛地抬起头,他迟疑了一瞬,然后手忙脚乱地想要把怀里的衣服藏起来,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穆言别过脸,不知道是不是该装作没有看见。 商祁越鲜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但是即使尴尬成这样,他也没想要把穆言的衣服扔开。 “操,谁让你他妈这么晚回来的.......” “我........对不起,”穆言连忙先道了歉,“我已经尽量往回赶了.......” “先生,我们先量个体温好不好?” “不量。量了40度就能变36度了?” 商祁越这时候讲话火药味很重,但是比起平时不好揣度的样子,穆言应付起这样的他来竟然也并不觉得棘手。 穆言没有再坚持。 他伸出手,将商祁越连同他怀里的衣服一并抱进了怀里,轻轻地贴住他滚烫的额头,低声问:“那这样呢,这样........会好一点吗?” 商祁越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穆言身上的信息素把他整个人严丝合缝地笼罩了起来,幸福得像是从炼狱回到了云端。 他好香。 身上的肉摸起来好软,好像把他喂胖一点,这样就更好抱了。 言言好香。 怀里的人微微愣了两秒钟。 商祁越这才意识到,他几乎已经烧糊涂了,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能是罗助理的车上有香薰........”穆言小声替他解释。 “不是。”商祁越破罐破摔地反驳。 “是你的信息素。” 穆言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我.......您真的能闻到我身上的信息素吗?可我是beta.........” 商祁越不悦了:“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beta怎么了,我就能闻到怎么了?研究所的人就问了个没完你怎么也问。” “那我.......”穆言迟疑地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那先生能不能告诉我,我闻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我只是有点好奇,没有不相信先生.......我小时候也想过万一我以后不分化成beta的话,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的,毕竟信息素是独一无二的,就像超能力什么的,小时候总是会感兴趣的.......” 商祁越嘟嘟囔囔地说了什么,即使穆言努力去听了,但是商祁越好像故意不让他听到似的,故意说的又快又含糊。 “您可以.......再说一边吗?” “只有我能闻到,所以就算我告诉你了,你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商祁越恶狠狠地说。 穆言愣了愣,不知道商祁越为什么要这么说。 就算穆言想跟别人说,谁又会相信他一个beta是会有信息素的呢,谁又会关心他一个beta有没有信息素呢。 见他发愣,商祁越又开始不高兴了:“你为什么不说话,这很难做到吗?你还想告诉谁啊?” 穆言被他抱在怀里,脸颊抵着商祁越滚烫的脖颈,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落在自己耳侧。 “没,没有想告诉别人。”穆言怕他不说了,“我就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商祁越抱着他,手掌轻轻顺着他的脊背安抚似的拍了拍:“那你希望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穆言低了低头,两个人面对面躺着,这个动作倒显得像他在往商祁越怀里蹭。 “......厉害一点的。”穆言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一时有些忘了那个词是怎么说来着的,对信息素的形容词在他的生活里使用的频率太低了。 像alpha一点的那个形容词.......是怎么说的来着?厉害一点,好像不能这么说。 “厉害一点的信息素.......你是想说压迫感吗,你想要分化成alpha吗?”商祁越笑了笑,“为什么会想分化成alpha?” 穆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alpha......可以上军校,军校管吃管住,还有补贴,妈妈和哥哥在村里也会被高看一眼。” “我就是想想,”穆言赶忙补充道,“beta也挺好的。要是喜欢旅游的话,每个月都可以拿生理假去旅游呢。” 商祁越难得地没有马上做出回应,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闻起来不像是alpha吗?”穆言笑了笑,“先生告诉我吧,这又没什么好遗憾的,我只是单纯地好奇而已。” “是面包的味道,不是特别甜,但是很好闻很香,也一点都不腻,像是刚烤出炉的,还刷着黄油的那种。” 穆言笑了笑:“.......面包?” 好像也在意料之中,面包比起那些昂贵的甜品来说既便宜又管饱,平凡而随处可见,味道不至于惊为天人,但是也很难做得不好吃。 “面包味也很厉害的。”商祁越轻轻揉了揉穆言的发顶。 两个加起来快五十岁的人,在这里讨论一个beta不存在的信息素的味道,商祁越还因为这个信息素的味道没那么像alpha的信息素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 穆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商祁越却在这时候突然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 “面包大王。” 【作者有话说】 wb发了人设卡的动图,大家可以去wb康康[星星眼] 修改了37章部分内容,好多宝宝觉得林国骏没有受到什么惩罚,是我表达有误。原本想表达的意思就是把他关起来监视起来,给口饭吃不饿死。后文会让他更惨一点的。 第43章 平常人当然不会 这四个字组合起来的时候太离奇了,像是给低龄儿童读的睡前故事,穆言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商总是不是.......烧糊涂了。 他被商祁越弄得很不好意思,微微侧过头,有点生硬地移开了话题,问商祁越叫的外卖到了没有。 商祁越见他脸红得要烧起来了,就没再继续开玩笑,他伸手捏了捏穆言的脸,然后打电话催了催酒店那边。 外卖不多一会儿就到了。两个人用过晚饭,商祁越躺了一天有点难受,拉着穆言窝在沙发上看了一部电影。 第二天,穆言在闹钟响之前准时醒了过来,没让闹钟吵醒商祁越。 他今天请了假,要送母亲去透析,回来早的话,商祁越应该还没有起床。 但是他刚要起身的时候,却被身侧的人一把抱住,然后按回了被窝里。 穆言一愣,安抚似的拍了拍商祁越的手臂:“您再睡一会儿,现在才五点多,今天我不去上班,您醒了我就应该回来了。” “不要。”商祁越的声音闷闷的,“我请护工去送她了,你留下来陪我。” 商祁越之前并没有和穆言说过请护工的事,穆言怕他是睡迷糊了把梦里的事情当了真:“您什么时候........” 商祁越却好像误会了他的问题,他有点心虚地偏过头,把脸埋在来了穆言的颈窝里,胳膊收紧了些,像是在刻意避开他的视线。 “.......你请完假的时候。” 穆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还是不敢确定商祁越大早上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不是梦话。于是有那么两三秒钟,他没有吭声。 在他沉默的间隙,商祁越把他圈得更紧了。 “你.......生气了吗?” 商祁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也没什么力气。 “我就是想要你.......多陪我一会,反正你今天都是要请假的。” “我不会生您的气的,”穆言轻声道,“您要我陪您再躺一会儿吗,还是我给您去弄一点早餐?” “你在心里生气了,你们这种平时脾气好的人就是这样的.......” 穆言有点好笑,商祁越不知道是因为刚睡醒还是因为发烧,这番话说得奇怪得很。 这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穆言刚想解释,商祁越就又开了口:“你别生气。就陪我这一天好不好,我每次中间这天真的特别特别难受,又刚好听见你打电话请假,不是故意不让你去见阿姨的.......下次我陪你去见她。” “真的没有生气.......”穆言小声辩解,见商祁越好像不相信的样子,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好,那先生下次陪我去见妈妈,妈妈也很喜欢先生的。” “我也觉得阿姨挺亲切的。”商祁越嘟嘟囔囔地说,后面半句话说得又低又快,穆言再问他说了什么的时候,他就不说了,只是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穆言朦朦胧胧地听见了几个字,大概是在说自己的妈妈怎么怎么,穆言想到他可能和母亲关系不那么好,就没有继续追问。 他只要让商祁越高兴舒服就可以了,这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情。 他这几天已经不小心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了,希望商祁越清醒过来的时候能够忘掉吧。 后几天的易感期对于商祁越来说,远远没有突然被抽干力气的前几天和发烧最严重的中间几天难熬。 以至于他周五醒来时,比易感期结束更先意识到的,是怀里的人不见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找穆言的衣服抱着,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那种头疼晕眩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他算了算日子,易感期好像是结束了。 手机在床头充电,拔下来的时候已经满电了,商祁越这几天过得糊里糊涂的,应该是穆言给他充的。 穆言永远是这样仔细周全,跟他在一起,每一丝空气都是舒心的。 打开手机,工作消息是他前几天忍着头晕也清完了的,只有私人号码上有几条未接来电。 傅嘉彦这人抽什么疯了,给他打了五个电话,看过去清一色的全是他打过来的。 他拨回去,电话那头傅嘉彦的声音有点责备的意味:“怎么才回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易感期。”商祁越有些不满,“你怎么连我易感期都记不住?” “我记得你易感期啊,你易感期怎么会是这时候,提前了吧。” 商祁越听他这么一提醒,才打开日历算了算日子,好像是提前了半周左右。 是因为穆言吗? 医生告诉过他,他的易感期周期偏长,如果提前的话,反而有可能是疗程起效,他的信息素紊乱症向好的象征。 “好像是有点提前了。” “妈的,”傅嘉彦笑骂了一句,“你一直不回我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我急得地打电话给罗程了,结果他跟我说你工作消息照回不误,你就是不想搭理我。” “本来就是,”商祁越丝毫不在意,“我易感期真的跟要死了一样,工作是没办法,你找我能有什么正经事,我搭理你干嘛。说的好像你易感期会搭理我一样。” 傅嘉彦笑了:“巧了,我还真有正经事。” 傅嘉彦家里是爷爷管事,他也没有完全接手家里公司,一天到晚的比自己还闲,能有什么正经事。商祁越挑了挑眉:“你跟陆栀要订婚了?” “是啊,你还真了解我。” “那我给你安排个单身party?” “那就不用了吧,”傅嘉彦拒绝道,“多大的人了,我比你还大两岁呢。” 商祁越听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有点想笑。 “真的不要?” “订婚而已,又不是结婚,等结婚前再弄吧。”傅嘉彦笑了笑,“不过你不是一直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吗?” “是不感兴趣,但是最好的兄弟要结婚了,我怎么可能不来。商祁越笑道,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你的订婚宴,我带个人可以吗?” 傅嘉彦难得地愣了愣:“带人?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看你带人。是你上次说过的那个beta吗?” 傅嘉彦这时候在酒店的床上,听见他说这话的时候,床头另一侧的陆栀微微偏过了头来。 “请柬早就送到你家了,”傅嘉彦笑笑,“你去研究所吧,我一会儿也要回公司看看。” 电话挂掉了,陆栀笑了笑:“是商祁越吗?他身边有人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傅嘉彦想了想,确实不记得商祁越第一次提起那个beta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好像也就是不久之前吧,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 “我还挺好奇是什么人的。” “反正我们订婚那天就能看见了,”傅嘉彦站起来,走到衣架前拿起大衣套上,“我一会儿要去公司,要送你回家吗?” 陆栀摇了摇头:“不用了,家里闹得那样子,我不想回去。” “那.......我送你回公司边上那套房子吗?” “我也不想去那里,回了那里刘姨也会告诉我爸的,到时候又要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说了今天跟你在一起,他就不会再问了。” “最近又闹得很凶吗?”傅嘉彦有点疑惑,“小崇不都回家了吗,为什么还在吵?” 一向好脾气的陆栀提到家里的事,也微微皱起了眉。 “我爸其实已经退一步了,小崇不愿意去S国那边接受海外项目就让他直接进本部,但是小崇想要先把他那个小公司搞到正式盈利,招到能接替他的人再进本部。” 傅嘉彦皱了皱眉:“这是在干什么啊。那种小公司一年能赚几个钱,不过你爸也是,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几天了,干嘛非得跟你弟弟呕这个气。” “是啊,各退一步的事情。我也搞不懂,而且我爸去查了他那个小公司,他自己好像入股很少还是根本没入股,就算开始盈利了也分不到多少钱。不知道他一天天在想什么。” 傅嘉彦也有些奇怪,那种规模的公司,就算一个人控股百分之六七十,一年也顶多赚几百万。陆家的生意一天的流水就不止这个数了。 而且为什么陆崇不入股呢,这太奇怪了。 “好了,你别想了,我想了这么多天都没想明白呢,你费这个脑袋做什么。”陆栀无奈地笑了笑,“你不是要去公司吗,你去忙吧。下去的时候不用退房了。” 傅嘉彦刚想要答应,听到她的后半句话,立马脸色一僵。 “你又要叫人来吗?陆栀,我们快订婚了。” “你也说了,我们还没结婚吧。”陆栀看着他,淡淡地说,“结婚之后我肯定就不玩了。” “又是那个Francis,就这么喜欢白兰地的信息素吗?”傅嘉彦问。 “不是他,是最近别人刚介绍给我的一个小明星。他最近演的那个电视剧挺火的,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你没必要拿自己跟他们比吧。”见傅嘉彦脸色不好看,陆栀笑了笑,体贴地拿起围巾给傅嘉彦围上,“谁会把养在外面的情人当真呢?” 是啊,谁会把养在外面的情人当真呢。 “平常人当然不会。”傅嘉彦平静地看着她,“但是你家有前科,不是吗?而且不止是你爸,陆崇看样子也很把他那个的情人当真,你可以再去查一查,没准他那个小公司的名字,和持股最多的那个人的名字有什么关联呢。” 陆栀愣住了。 第44章 怎么了,不想去吗 从研究所回来,商祁越推开了穆言家的门。 刚刚在研究所里,他把易感期提前的事情跟医生说了,医生采集了他的身体指标,表示说这很有可能是他的病向好的象征。 门开了之后,熟悉的信息素铺面而来,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面包的香气变淡了不少。 穆言不在吗,他皱了皱眉,穆言去哪里了,是还没下班吗? “先生回来了?”穆言刚洗完澡出来,他没有用干发帽的习惯,头发湿漉漉的,往下面滴着水,“您吃过了吗?” 见到人在家,商祁越终于稍稍放下了心来。 “在研究所边上吃了一点。” 穆言听说他去了研究所,顺口就问了一下研究所里的医生怎么说。 “蛮好的,”穆言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他自己浑然未觉,还在关心地看着商祁越,“你怎么不用干发帽,这里不是有干发帽吗?” 一滴水珠落在了商祁越的手背上,穆言连忙用拇指拭去:“我又不是女孩子或者omega.......没有留那么长的头发,不用那个的。” 商祁越又被他气笑了,穆言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什么让他觉得奇怪的话。 “穆言,干发帽,几十块钱一个,你没遇见我之前月薪也有五位数吧,你不是omega不是女孩子,还不能用二十块钱的干发帽了?” 商祁越从衣柜里给他找来一个新的干发帽,把他的头发擦了擦:“这样干好多,你吹得也快一点啊。就算要省钱也不是这么省的。” 穆言没好意思说他以前为了省电其实也就吹个半干,商祁越在洗手台下面找到吹风机,拉着穆言坐下,开始给他吹头发。 穆言有点不习惯被这样照顾,他微微扭过头:“先生,我可以自己.......” “坐着。”商祁越用没有拿着吹风机的左手按了按他的肩膀。 穆言的头发不长,很快就吹干了。商祁越这里的吹风机尽管风里好像不是很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吹得却很快。商祁越看着他身上的睡衣:“今天上班累吗,是想早点休息吗?” 穆言揣测着商祁越的言外之意:“先生想要出门转一转吗?” “一会儿和我出去。”商祁越点了点头。 穆言没有问去做什么,就温声应了一声好。 商祁越带他去的是一家定制西装店,老板是一个意大利人,商祁越和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穆言听不懂的话,然后给穆言量了尺寸。 穆言站得笔直,肩膀微微绷紧,商祁越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指慢悠悠地翻着杂志,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穆言身上。 穆言形瘦削挺拔,五官干净,即使穿着他原本最普通的深色毛衣和工装裤,他也是漂亮的。 只是当他换上世俗意义上更体面好看的衣服的时候,这种好看就变得更引人注意了。 穆言觉得有些局促不安,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熟悉的商祁越身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在一起,穆言这才发现商祁越虽然面前放着一本杂志,却始终在看着自己。 他感觉脸颊有点烫,忍不住低下头去。 商总看自己做什么。 这样定制的衣服,应该很贵吧。 穆言这样想着,却没有开口询问。他也渐渐有些明白,有时候商祁越给他花钱,并不单是想给他花,有时候也是为了商祁越自己高兴。把自己打扮得体面一些,先生带他出去也不会那么没面子。 “下周陪我去一个朋友的订婚宴。” 和老板说着话的商祁越突然转了过来,用中文对穆言说了这样一句话。 穆言怔了怔,虽然做好了商祁越给自己定制衣服是想要带自己出去的打算,可是朋友的订婚宴,这样的场合也太正式了。 按照穆言村子里的习俗,两个人结婚哪里会有什么订婚宴,两个人去见过双方父母就扯个证摆个酒就算是结婚了。 有钱人就是重视啊,难怪现在公司里不少年轻人都在说什么“没有钱哪里来的爱情”。 “怎么了,不想去吗?” “没,没有。”穆言连忙否认,“可是商总,这也太正式了,我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合适.......” “吃个饭而已,”商祁越淡淡地说,“有什么不合适的。” 商祁越说没有不合适,那就是合适的。 除了定制的礼服,商祁越还叫穆言试了几套普通尺码的西装。人靠衣装的话真的不是说说的,换掉廉价衣服的穆言看上去马上就不一样了。 商祁越挥手把那几件衣服都包了起来。 商祁越也拿他真的没办法,他也是第一次发现有人的物欲能低成这样。每个月三十万打到他卡上,他硬是一点福都不让自己享,连几件好点的衣服也舍不得给自己买。 穆言本以为买完西装商祁越就该开车回去了,没想到他又开车去了市中心的商场。 商场的灯光柔和又明亮,穆言跟在商祁越身后,步伐放得很小,刻意不去看橱窗里标着价格的标签。 他不确定商祁越要买什么,只是等商祁越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直到商祁越在一家奢侈品店停下,穆言才微微怔住。 “商先生。”店员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先生是要给女伴挑礼物吗?” 穆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垂下眼睛,他想起商祁越说起过朋友的订婚宴,大概是订婚宴的还是要送给那位朋友的未婚妻的吧。 商祁越没有回答,目光扫了一圈,让店员从展架上取下一条酒红色的裙子,转身问穆言:“这件怎么样?” 穆言愣了一下,随即认认真真地回答:“先生眼光很好,这裙子很漂亮。那位小姐会喜欢的。” “要包起来吗,先生?” 商祁越看了店员一眼:“包起来吧,还有一件我记得今年Miranda秀场穿的那件白色抹胸的裙子,现在还有吗,没有的话到货了送到我家里来。” 店员笑了笑:“您眼光真好,那件裙子只剩下一件2码了,如果您的女伴是omega的话,应该不太合适,我到时候把1码的送到您家里吧。” “不用。”商祁越淡淡地说,“就2码的,一起包起来。” 商祁越接过小票,穆言安静地站在一旁,自然地伸手去接袋子。 商祁越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语气暧昧不明:“真乖。” A市的夜生活才刚开始没多久,商场灯火通明,映在玻璃柜台上泛起暖色的光泽。 商祁越拿起一对袖扣,对着穆言的袖口比了比,又换了一对翡翠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权衡哪一对更适合。 “这个不错,试试看。”商祁越将袖扣递到穆言手上。 穆言有些犹豫,垂眸看着精致的袖扣,又看了看商祁越的神色。 “怎么了?” 这样贵的东西,应该是先生要给那个要订婚的朋友挑的礼物吧。 “没事,先生。” “是不会戴吗?” “这种袖扣是穿法式衬衫时候佩戴的,我来为这位先生戴吧。”店员上前一步,却被商祁越的眼神逼了回去。 穆言怔怔地看着商祁越把袖扣拆开,修长的手指捏着那枚小小的金属,微微弯腰,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 “先生........”穆言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声音有些轻。 商祁越却没松手,而是低头捏住他的手腕,微微皱眉:“别动。” 穆言僵住,乖乖站好,垂眸看着男人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他的衬衫袖口,将袖扣穿过袖口的孔,再细致地扣好。 他的动作很慢,指腹偶尔擦过穆言的皮肤,带着肌肤特殊的触感,让穆言忍不住绷紧了手指,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等他还没回过神,商祁越已经随手拿起一块腕表,朝他扬了扬下巴:“这个也戴上。” 穆言刚想伸手接过,商祁越却已经抬起他的手腕,俯身亲自替他扣上表带。 金属的冰凉触感贴着皮肤,而商祁越的指腹温热,他的动作不算温柔,甚至带着一点不容抗拒的意味,穆言只能任由他扣紧表扣,喉咙微微发紧。 等到腕表牢牢地戴在手腕上,商祁越才慢悠悠地开口:“行了。” 穆言不自觉地握了握手指,刚想说点什么,商祁越已经侧身朝店员道:“就这些,结账吧,不用包起来了。” 穆言看着自己身上的袖扣和手表愣了愣:“.......不用,不用摘下来包起来吗,先生。” 商祁越看着他,笑了笑:“不用,戴着吧,特意给你挑的。” 穆言低头看了看袖扣和表,刚刚还觉得冰凉的袖扣和表马上就变得滚烫了起来。 “商总,这太贵重了,我戴不出去........” 穆言有些局促,他不想让商祁越觉得自己矫情清高,可又不想接受这样的礼物。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这样的人,即使是真货戴在他的身上,看起来也像是赝品。 他是一块石头,不会因为和商祁越这样的人待在一块久了,就变成金玉。 “怎么戴不出去,现在戴着不就很好吗?” 穆言见他神情似有一点不悦,立马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他刚刚......拒绝了商祁越。 “谢谢先生.......”穆言开始磕磕绊绊地解释自己刚刚的话,“我只是觉得有点破费了,这个很好看,就是太贵了,要这么多钱.......” 商祁越见他收下,皱着的眉很快舒展开来,他接过店员装好的领带,牵起穆言的手。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零点还是正常更新 第45章 那就试试这个吧 围巾,袖扣,领带,手表,休闲装,穆言见商祁越挑了七七八八的很多东西,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他以为商祁越给自己挑完那个袖扣和腕表之后,应该就是在给他要订婚的那位朋友挑礼物了。 但是商祁越时不时地把那些昂贵的东西放到他身上比划着,让他有点惶恐。 “去换上我看看。”商祁越把一套衣服递到他手上。 那套面料考究的衣服平躺在穆言的双手上,有点灼人。 他想要开口询问,但是最后只是依言去试衣间里换上了那套衣服。 “很漂亮。”商祁越满意地点点头。 “当然了,这件开衫是今年米兰时装秀的新品呢,先生您真有眼光。您这样搭配又好看,又比时装秀的还要日常,特别适合身边的这位先生。” “是么。”店员这样的夸赞显然取悦了商祁越,他点了点头,满意地结了账。 回到地下室的停车场,商祁越看着欲言又止了很久的穆言:“怎么了,想说什么?看你一直这样很久了。” “这些东西........”穆言犹豫着开口,“是给........” “都是给你买的。”商祁越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穆言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 他想着再有钱的人,也没必要浪费钱。何况是花在自己身上。 一个袖扣还好,可是商总今天花了好多钱。他原本以为后来买的那些东西和最开始的裙子一样,是买给商祁越那个要订婚的朋友的,才没在一开始就制止。 可是如果商祁越是买给自己的,那也太浪费了。 “我.......这些东西太贵了,我平时穿也不像样。先生,没必要为我浪费这么多钱的,一次宴会也用不上这么多东西。我也不是不喜欢,先生送我什么我都很喜欢,就是以后.......” 商祁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凑到副驾那边亲了亲他,既没有答应以后不买,也没有反驳他。 车开到了穆言住的平层楼下。穆言跟在商祁越身后,拎着大包小包坐电梯上了楼。 穆言被商祁越抱起来放在了玄关的大理石柜子上,身前的大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有商祁越的气息将他笼罩得密不透风。 穆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说错了话,惹得先生有点生气了。 “先生.......”他的嗓音有些不稳,手指虚虚地抵着男人的肩膀,试图推开一点距离。 “我不是故意想拒绝您,想惹您生气的.......” 商祁越没理他,把人压在玄关的画框上面亲。 那是一副印象派的睡莲图,笔触细腻,色彩温暖而丰富,水波安宁,睡莲生长。 “嗯?”商祁越吻了他一会儿,低笑着抬起手,将一条羊绒围巾绕到他脖子上,轻轻一拢,“宝宝觉得是浪费钱么?” 穆言的睫毛颤了颤,微微侧开脸,却被商祁越捏住下巴,强迫他正视自己。 “可是我觉得很好看。” “袖扣呢?”男人笑得低沉,解开他的衬衫袖口,慢条斯理地将袖扣重新扣上,手指缓慢地滑过他的腕骨,“这个也是浪费钱吗?” 穆言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腕,却被商祁越握住。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又替他整理好领带,低声道:“还是说,你也不要这个?” 穆言的喉咙微微发紧,避开他的视线:“您别生气,先生.......” “生气?我没有生气。” 商祁越没给他后退的机会,拿起另一只腕表,轻轻扣在穆言的手腕上,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收紧表带,直到合适的松紧度。 “嗯?”他垂眸看着穆言,眼神幽深,“这个呢?” 穆言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手指微微握紧,指尖抵着掌心,呼吸有些乱。 穆言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他只知道心跳快得有些失控,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整个世界都被按上了一层隔音膜,只剩下商祁越低沉的嗓音:“不好看么。” 可商祁越却还没停下,他忽然松开穆言,转身从沙发上拿起最开始买的那条白色抹胸裙,随手抖开,朝穆言扬了扬下巴,语调带着点危险的漫不经心:“你不想要其他东西,那就试试这个吧。” 穆言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商祁越,眼睛睁大:“先生,您........” 他愣愣地看着那条裙子,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是他在商场里夸过好看的那条裙子。 白色的抹胸裙圣洁,高贵,像是属于来自高天的神使。 穆言下意识地抬头,商祁越的目光沉沉的,唇角微微翘着,像是在等他的反应。 商祁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从他的眉眼缓缓滑落,落在被围巾、袖扣、腕表装饰得精致的身体上,语调低哑:“你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些东西吗?不要那些,那就试试这个。” 穆言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又羞又惊,拼命后退,可玄关上的画框已经抵在他身后。 他无路可退。 “先生,别、别开玩笑.......这不是您要送给那位要订婚的小姐的吗........”穆言耳朵通红。 “谁告诉你的。”商祁越缓缓道。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是给她买的。” 穆言猛地抬头,眼睛微微发红。 “嗯?”商祁越轻笑了一声,刻意拖长了音调,语气带着点戏谑,“是喜欢这条裙子,还是喜欢我给你买的别的东西?” 穆言垂着眼睫,手指不安地绞着袖口,像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商祁越还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撑在玄关上,另一只手拎着那条白色的抹胸裙,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摩挲着裙摆的边缘,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不要.......不要裙子。” “那宝宝要什么?”商祁越看着他的反应,微微勾了勾唇角,眼底染上了几分若有所思的兴味。 “要........要别的。” “别的这些都喜欢吗?”商祁越问他。 穆言的脸几乎已经烧了起来,他很快地点了点头。 商祁越轻轻抓住了穆言的手,像是捏小猫的肉垫一样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 “那以后还说自己配不上,浪费钱这样的话吗?” 穆言马上摇了摇头。 商祁越的掌心温热,指腹的温度透过最薄的手心处的皮肤传递过来,几乎很快就席卷蔓延过穆言的全身。 好像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听话就还是好宝宝。”商祁越贴近了一点,气息几乎拂过他的耳侧,“那你以后要是忘记了,又说这样扫兴的话怎么办呢。” 穆言抬起眼,看着商祁越近在咫尺的脸,他凑上去亲了亲,认认真真地摇了摇头,意思是不会忘记。 “要是再说的话,我就真的给你穿上这条裙子。” “不,不会的。”穆言回答的声音细若蚊蝇。他再怎么样也是个男人,这也太,太奇怪了。 商祁越终于满意了,笑了一下,松开他的手,随手将那条白色的抹胸裙丢到了一旁,懒洋洋地道:“不穿就不穿吧,反正也要脱掉的。” 穆言的耳朵瞬间泛起了薄薄的绯色。他低下头,死死地咬着唇,连呼吸都有些紊乱。 穆言的手被商祁越扣住,腕上的翡翠袖扣折射着玄关灯橙黄色的光,指尖微微发颤。 他几乎是被半哄半逼着贴在玄关的墙上,背抵着木质的画框,被迫迎着商祁越灼热的目光。 身后,睡莲图恬静,温暖,圣洁。 “不都说了,只要你乖乖的,就不会叫你穿了,怎么还是这么害羞。” 穆言感觉心跳得厉害,想偏开视线不敢去看商祁越,可身前人的呼吸却一点点贴近,暧昧的温度轻轻拂过他的耳廓。 刚刚被迫戴上的配饰一件一件被摘下,然后在商场换上的衣服也一层一层地被和那条抹胸裙丢在了一起。 “没,”穆言想要否认,“没有害羞。” 商祁越挑了挑眉,像是觉得他的回答有些可爱,忽然俯身贴近,在他唇角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真乖。”他喟叹似的低语,手掌顺势滑到穆言的腰侧,缓慢地抚着。 穆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商祁越的手掌很大,掌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透进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躲了一下。 但他这一躲,反而被商祁越扣得更紧。 大理石的台面有点凉,穆言赤裸着腿坐在那里,三十七度的身体和冰凉的大理石贴合在一起,几乎是冰火两重天。 “这里是不是太凉了?”商祁越手臂收紧了些,将穆言整个人带进自己怀里,手指轻轻擦过了他的嘴唇,“怎么也不吭声,这张嘴一天到晚就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重要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说。” 穆言僵硬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耳边只剩下交错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意识晕晕沉沉的,像是整个人都被包裹进了温暖的水流中。 几乎要化掉。 水流....... 穆言整个人湿透了,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的一样。但是却不冷,商祁越的怀里很温暖。 玄关那里的大理石台子很冷,过了很久也捂不热。但是沙发很暖和,即使一开始是冷的,后来也慢慢被体温捂得暖和起来。 空气潮湿而缱绻。 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电流,慢慢地穿过了穆言的全身。眼尾已经红透了,他的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 第46章 不识相的东西 宴会厅里灯火璀璨,水晶吊灯投下柔和的光影,客人们三三两两地交谈,觥筹交错。 穆言被商祁越像打扮洋娃娃一样打扮得齐整体面,带到了陆栀和傅嘉彦的订婚宴上。 他看到了好几个连他这种不看娱乐新闻的人都能叫得出名字的明星。正在和新郎新娘寒暄的那个omega好像上过去年的春晚。那个头发染成金色长得过肩的年轻alpha,穆言之前被办公室的小姑娘送过他的杂志。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止是那几个明星,到处都是穿着金贵的人,有些甚至是出现在报纸上或是电视经济政治频道的大人物。 穆言坐在角落里,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只灰扑扑的小老鼠,和周遭的人群格格不入。 可偏偏他是商祁越带来的人,商祁越这么多年又是第一次身边有人。周围的视线或隐蔽或直白地落在他身上,大家都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beta能得到他的青眼。 穆言能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来之前他就想过这种情况。但是当真正站在宴会华丽的水晶灯下面的时候,不自在的感觉还是爬满了全身。 他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商祁越。 商祁越说,叫穆言在这里等他一会儿,他去应酬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穆言低头用商祁越前些日子送他的那块腕表看了看时间,好难熬啊,明明才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却好像已经等了一个世纪了一样。 商祁越去和人交谈了,穆言听不见他在聊什么,只能看到他举止从容,偶尔微笑着举杯示意时,眼尾那点儿凌厉的锋芒柔和了几分。 他在这样的场合如鱼得水,穆言却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他尽可能把自己蜷缩进阴影里,想要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商祁越还记得他不会喝酒,在临走之前给他拿了一杯气泡饮料。饮料的气泡不断升腾,他却迟迟没有喝上一口。 “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穆言抬头看过去,那是一个漂亮的omega,穿着剪裁得体的燕尾服,微微垂着眼,气质温和。 “可以的,”穆言点了点头,这块地又不是他的,他找不出理由来拒绝眼前的人,“这里没有人。” “你是跟着商先生来的吗?”omega轻轻笑了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带人来呢。” 穆言愣了愣,这才意识到眼前的omega是带着问题来的,他有些坐立不安,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气泡水。 他是不是.......不能随便说什么话,不然会不会对商总不太好。电视剧里都是这么说的。 “我姓温,我叫温菱。”omega笑得和煦坦诚,即使知道他存了窥探的意思,也让穆言生不出讨厌来,“能问问你的名字吗?” “我叫穆言。” omega活泼健谈,他似乎很擅长和陌生人破冰,omega很坦诚地告诉穆言,A市的富二代之间也有圈层,蛋糕就那么大,后起家的家族自然矮那些老牌豪门一截,他家里长辈让他过了二十多年舒舒服服的富二代生活,就是想让他在结婚的时候找个金龟婿,能让家里的生意更上一个台阶。 不一会儿,话题就从今天的酒水和他自己的家世转到了穆言和商祁越是怎么认识的。 “别误会,我没有嫉妒你的意思。圈子里面的人都知道他对omega没兴趣,脑子正常的omega都不会打他的注意。” 穆言低着头,他并不是害怕有人想要把商祁越抢走,如果商祁越身边有了能让他厌倦了自己的新人,让一年的约定得已提前结束,他反而可能会觉得如释重负。 可是和商祁越认识的场景,无论是酒店的那一晚,还是流光的初见,他都觉得很难以启齿。 他只能祈祷商祁越快一点回来,快一点把他从这场几乎看不到头的对话中解救出来。 时间为什么不可以走得快一点呢。 “一夜情么?”omega见他三拳打不出一句话,主动地问。 穆言感觉脸上烧得厉害,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索性点了点头。 “看不太出来诶,”omega诚恳地说,“感觉你看着很乖,就跟我在A大读书的朋友一样,不像是会去酒吧那种地方的,也不像是会搞一夜情的。” “我就是想问问,商总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关于孟先生的事情,比如他身边有没有人,家里有没有催他结婚什么的。” 穆言茫然地摇了摇头,商祁越从来没有跟他提过自己的事,他有什么朋友,朋友的名字,更不用说朋友身边有没有人这样的事了。 他这才有点放松下来。商祁越有什么重要的,不能告泄露出去的事情,应该也不会跟自己说。 “先生没有同我说过这些.......”穆言怕对方觉得自己藏着掖着不想告诉他,“我和他,只是.......他给我钱.......我陪他.......他不会同我说这些。” “这样啊,没事,我就问问,”温菱并没有因此产生任何不屑或是不满的情绪,他很清楚自己和穆言本质上并没有任何不同之处,“我跟孟少还在一起的时候跟商总玩过几回,我记得他人还不错,挺大方的来着,可能心眼儿有点坏,损招儿有点多,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这样跟着他也挺好的。” “这表是江诗丹顿的吧,”听温菱这样说,穆言低头看了一眼商祁越送自己的那块表,温菱话说得直白,让他有些抬不起头来做出什么回应,“四十多万呢,你跟他才一个月,不错了。你要是有机会就多跟他要一点,表虽然贵,但是最好还是得跟他要套房子,商家房地产生意做得蛮大的。虽然说就算他跟你掰了他肯定也会给分手费,但是那时候都没感情了,肯定比不上现在好要的.......” 温菱说话直白而坦诚,没有恶意,却让穆言觉得特别难堪。 他一个字也没有说错,自己和商祁越就是这样的关系。可是为什么实话实说也会叫人这么难受呢。 “你在看什么?”温菱见他有些走神,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抱,抱歉,刚刚有点走神........我听见了,谢谢你的建议........” 穆言下意识地抬头冲他歉疚地笑了笑,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却撞进了他的视野。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西服的男人,身形颀长,长相俊美,周身围了好几个人基本上都是漂亮又穿着金贵的omega。 他正和身旁的Omega交谈,微微垂着头,目光温和,语气有礼。 他偶尔轻轻颔首,笑意不达眼底,连握着香槟杯的手指线条都显得从容而矜贵。 “那是陆少爷,陆小姐的弟弟。”温菱见穆言看得愣了,赶忙说道,“帅是帅,但是还是别打他的注意的好。” 穆言微微一怔,目光有些茫然地移回到温菱的脸上。 温菱见他愣着,索性继续说道:“你别看他现在这样,其实脾气挺烂的,就不久之前吧,我朋友之前想过找他来着,他们匹配度有九十多呢,九十八九十九,快一百了,按道理说也是天作之合吧?结果那么多人在的地方,我朋友的手就碰了他一下,他就把我朋友的手甩开了。” “他还骂我朋友不知廉耻,叫他滚,哪有这样的,难伺候得很,长得再好看再有钱也不能要.......” 穆言怔怔地听着,温菱并没有提到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那个陆少爷,他的名字叫什么。 他是不是.......穆言认识的那个陆崇。 A市真的会有那么像的两个人吗,又都姓陆.......可是陆崇明明告诉过自己,他家里已经破产了,父亲也跳楼自杀了。 陆崇对他发脾气,对他恶语相向,这些.......他们现在已经分手了,这些穆言都可以说是前尘往事,他不在意了。 他也扇过陆崇的耳光,他也摔掉了那个陆崇给他的镯子。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啊。 这应该.......这应该不可能是真的。 只是凑巧吧,A市那么大,有几千万人,恰好有两个人长得像些,也是正常的吧。 陆崇如果真的家里从来都没有破产,那他一个小少爷,来陪自己住出租屋做什么。 骗他的感情玩么?可是自己的感情值几个钱,要他花三年的时间编那么多故事来骗呢。 除了不值钱的感情之外,他也没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哪有小少爷会这么闲。 温菱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穆言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他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商祁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身上的西装衬得他身形修长,气质懒散又随意,可那双眼睛却透着压迫感,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聊什么呢?”他随意地问了一句,目光淡淡地扫过温菱,带着一点不加掩饰的敌意。 “商总,”温菱见到他,本能地僵住了,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没什么,就随便聊聊。” 商祁越没理他,低头看着穆言,声音淡淡的:“言言过来。” 穆言想靠自己站起来,却被商祁越抓着手腕轻轻一带,整个人都往前倾了半步。 “我记得思淼和我说,你们已经结束了吧。”商祁越对温菱道,语气是穆言从来没有听过的冷漠。 温菱一听见他说这话,眼圈马上就红了,看起来可怜极了。 “商总........” 常人看到这么好看的omega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早就心软了,但是商祁越明显并不吃这套。 “我不记得思淼亏待过你,你们分手的时候,你们家已经捞了不少好处了,别想你不该想的,我今天就不计较你跟我的人说什么了,别让我知道有下次。” 穆言想开口替这个说过几句话的omega解释几句,毕竟他虽然问了许多让穆言觉得为难的问题,却也是这个宴会厅除了商祁越之外唯一一个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 但是商祁越拉着他就头也离开了,没有给温菱或者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商祁越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给他拿了些吃食。 对着穆言,商祁越说话的语气马上软了下来:“抱歉,刚刚冷落你了,饿不饿?” 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商祁越和傅嘉彦的关系再好,也不好这种时候给穆言拿什么主菜。所幸穆言没有很饿,只是乖乖地喝下一碗暖和的罗宋汤。 “不饿的,没事。先生忙就好,不用管我的。” “已经打完招呼了,接下来都陪着你。”商祁越摸了摸他的头,“刚刚那个人没有说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吧。是我没考虑好,我本来以为.......应该不会有人这么不识相的。” “温先生没有和我说什么,先生,您别生他的气.......” 商祁越语气不善,像是真的有些生了气。穆言不想因为自己害得温菱倒霉,连忙轻轻拉住了商祁越的袖子替他解释道。 “他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就好,我就怕他说点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了。他们那种人家底也没多少,偏偏家里宠成那种性格,在我们面前没人搭理,就爱在别人身上找优越感。” 商祁越反手抓住了他的手,安抚一般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 从他的角度,越过穆言的头顶往远处看去,刚好和一道来自暗处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不识相的东西,真是麻烦。” 【作者有话说】 你和他~之间~是否已经有了真感情~ 第47章 不是他笨,不是的 订婚是正式宣布两家联姻的场合,对于很多与这场婚事有关的人来说,订婚宴的意义往往比日后的婚礼本身的意义还要重大。A市政商两界有头有脸的人士都云集在这间宴会厅里。 “抱歉,借过一下。” 人很多,擦肩而过的每个熟人,陆崇都不得不停下来打招呼寒暄几句。 终于走到他的目的地的时候,已经用了将近十分钟。 宾客已经各自落座,宴会厅的角落空无一人,一个服务生正在收拾客人喝剩下的饮料。 陆崇有些失态地上前,拦住他急切地问:你好,请问你看见刚刚坐在这里的那位先生了吗?” 服务生茫然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没看见。 他刚刚隔着那么远的地方都看见了。 手机震动了一声,陆崇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陆先生,有一家没有提前打招呼的新闻媒体也想加入今天的拍摄现场,是A市本地一家偏娱乐八卦向的非传统媒体.......” 陆崇眉头一皱,怎么这种事情也要打电话来。 “给一份伴手礼还有一张隔壁酒店的自助餐券,客客气气地打发走,告诉他必须要提前获得请柬,你们也是按酒店规定办事。” “好的好的,麻烦先生了。先生没有事的话,我就先不打扰了。” “迎宾的那些服务员现在应该休息了吧,你去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beta,挺瘦的,长得很乖。没人见过就把宾客入场的监控录像发给我我自己来找。” 对方显然有些犹豫:“陆先生,这个.......” “尽快,出了问题我担着。” 角落里的两张椅子被收掉了,原本逼仄的角落显得空荡了起来。 陆崇刚刚分明就看见了穆言就坐在这里,手里拿着一杯气泡饮料。 穆言怎么会来这里。 他是来找自己的吗? 他胆子那么小,那么内向,那么笨,那么可怜的一个人。 “小崇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是还有什么东西没忙完吗?”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陆崇回头看到那人,很快调整好自己,冲那人礼貌地笑了笑:“外婆。” “有个A市本地的记者也想进来报道,已经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就好,这种事情下次都安排给下面的人就好,不用亲自盯着的。先过来坐吧,”外婆拉着他笑眯眯地往自己那一桌走,“栀栀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你也要抓紧啊。” 座位的左侧是一个与他家境相若的omega,再左侧是江亦倬的妹妹江瑶,江瑶隔着那个小少爷笑眯眯地对他介绍身旁的omega:“陆崇哥,好久不见呀,这是夏楠,是我爸战友的儿子,比你小一岁,我记得你们见过的。” 陆崇马上就明白了这样安排座位的意图,可既然是长辈安排,他也不好甩脸子,他强忍下不快,向夏楠打了招呼:“好久不见。” 夏楠性子内向,被江瑶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竟然有些红了耳尖。 “好久不见,陆先生.........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夏楠不好意思地开口,“是工作忙吗?” “是有点忙。”陆崇敷衍道。 “你好像真的瘦了很多哎陆崇哥,”江瑶叽叽喳喳的插言说,“怎么瘦的啊,到底要怎么才能瘦下来啊。” “瑶瑶你不胖的,再瘦就不好看了。”夏楠安慰她。 江瑶垂头丧气:“但是这样子上镜还是不好看啊........” omega的声音很细,吵得陆崇头疼。 江瑶是江亦倬的妹妹,被两个哥哥宠得不像样,陆崇平时也拿她当妹妹看,放在平日,他是会哄哄她说点好话的。 可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那个很像穆言的人。 穆言应该就是那么高,那么瘦的,眼睛常常垂着,就像小鹿的眼睛一样。 可是穆言怎么会在这里。穆言是来找他的吗? 穆言那么笨,那么内向,胆子那么小。自己前段日子被父亲关了整整一周,和外界全无联系,穆言如果真的是听到新闻混进来找自己的话,那得多难啊。 下决心打电话给陆栀的时候,陆崇其实就大概猜到他这次有可能不得不回家了。 回家之后要面临什么,他大概猜得到。唯一的要求就是让陆栀一定要去医院交钱。 陆栀说人命关天的事情,她肯定会去的。陆崇放心不下,发消息给江亦倬,让江亦倬再去一趟医院。 江亦倬还不知道他和穆言分手了,只是骂他有病,这么着急的事情早干嘛去了要现在催催催你爷爷呢。 和父亲吵架绝食的那几天,陆崇什么都想明白了。 去他的什么门当户对,去他的什么匹配度,穆言笨点就笨点,beta就beta了,那些omega又能有多好? 反正他现在已经为了留下那个用穆言名字开的小公司已经在和家里已经闹成这样了,再加上一条也无所谓了。 他要跟穆言道歉,他要把穆言哄回来,他要跟穆言结婚,他得让穆言过好日子。 不然尽让人跟着他吃苦了,他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姐姐马上要订婚了,订婚宴上陆家不可能少一个人,父亲要面子,他会让步的。 订婚宴的前两天,陆崇才被从家里的禁闭室里放出来。 他去了那个人去楼空的出租屋,那里和穆言离开的时候一样,什么也没有变。 他找到房东花钱把出租屋买了下来。房东呆若木鸡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中彩票了。 穆言从前絮絮叨叨地说过很多次,说想要攒钱凑个首付,好在A市有个他们自己的房子。 这套房子太差了,但是他接受不了自己和穆言住了一年多的房子再租给别人。他会给穆言买别的房子的,要多少套都可以。 等到他们结婚了........ 不用等到结婚,陆崇想,没结婚的时候就可以,只要穆言原谅他了跟他和好了。 只是现在外公外婆他们还不知道,但是只要他开口说他有想结婚的人了,他们不会拦着的。 外公外婆是真正地关心自己的人,他们只是想找个人照顾自己,门当户对的omega能在生意上面对他有所帮助,也能在易感期安抚他。 外婆给自己介绍的那些omega,都是性子温柔家世清白和他匹配度又高的,如果是从前的他,或许会从中挑一个性子好的不会管着他的结婚,就像陆栀和傅嘉彦那样。 但是现在,他谁也不要,他只要穆言。 陆崇看着身边那个讨好地用公筷给自己夹菜的omega,微微皱了皱眉。 明明是相似的垂下的温柔的眼睛,出现在别人脸上的时候,他却只觉得烦躁。 夏楠看着用公筷夹回到自己碗里的菜,有些失落地看了一眼陆崇。 “陆先生.......” “我胃不好,吃不了凉性海鲜,谢谢你的好意。” 有了这一两句聊胜于无的解释,夏楠又鼓起了勇气:“那陆先生喜欢吃什么,我们下次可以一起........” 不行。 他得去找穆言。 酒店的人什么狗屁效率,发个监控录像现在还没发过来。 穆言是来找他的,他不能把穆言一个人丢在人这么多的地方。 这里这么多人,万一有什么人对他起了歪心思怎么办?穆言那么笨,万一他不小心把什么饮料洒在大人物的衣服上面被为难了怎么办? 像小猫崽子一样那么怯生生的一个人,万一遇到了什么仗势欺人乱七八糟的人,还不得被欺负死了。 陆崇站了起来。 “抱歉,失陪一下。” 他得去找穆言。 ......... “原来.......原来是这样的。” “谢谢您告诉我........”穆言垂着眼,轻轻地说。 商祁越悄悄地观察了一下,眼睛没有红,鼻尖也没有。 穆言哭的时候,这两处会先发红,然后才开始掉眼泪。 说明他没有哭。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以为你知道他是跟家里吵架跑出来的,随时都可以回去。” “同学.......是大学同学。”穆言回答。 “谢谢您告诉我。我原本.......他告诉我他家里破产了,我就相信了.......” 穆言有点自嘲地笑了一下:“是我太笨啦。我那时候太相信他了,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我也没见过世面,不知道有钱人哪里有这么容易破产呀,像陆小姐和傅先生这样,有钱人之间都是沾亲带故的,就算出了事相互之间搭把手就解决了。” 不像我们普通人,有一点变故整个家就垮掉了。 穆言不想当着商祁越的面因为陆崇哭,他就移开视线看向台上。 台上的新郎新娘在交换戒指。 新娘子真的好漂亮啊,她的裙子也好漂亮,那样大那样美的裙摆,就像是白雪公主的裙子一样。新郎也很高很帅,就像故事里的白马王子一样。 他们这样的人才是天生一对,是故事里的公主和王子。 陆崇说要娶他,说以后会对他好一辈子,说他不会娶别的omega,不会给别的omega买镯子。 他怎么就相信了呢。 陆崇也应该去娶他的公主才对啊,自己怎么就那么笨,他居然会相信,陆崇那样的人会娶他一个灰扑扑的小老鼠了呢。 不是他笨,不是的。穆言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陆崇在骗他。 如果他早知道陆崇是骗他的,他不会相信的。 陆崇坐在不远处,身旁的omega又漂亮又端庄,陆崇穿着西服坐在他们身边,就像一群漂亮的白天鹅。 陆崇给他身旁的omega夹了菜。 omega转头对着他笑,是脸微微红着的,很害羞的,很暧昧的笑。 穆言和陆崇谈恋爱的时候,也会那样对着他笑。 如果他早知道陆崇家里从来就没有破产的话,他不会相信陆崇对他承诺的那些话的。 他也不会真的把陆崇当成能够共同度过下半生的另一半那样对他好,傻乎乎地把他算进自己可以预知到的所有未来里。 他也不会.......把那十万块钱借给陆崇。 如果他没有把那十万块钱借给陆崇,发现那张卡欠费的时候,他和哥哥两个人只要凑五万块钱就够了。 只要凑五万........他也许就那么不会那么急着去找商祁越........他也许就能等到贺繁第二天打电话借给他钱了。 都是因为陆崇。 他恨死陆崇了。 【作者有话说】 某些人先别傻乐,你老婆生气的原因是因为陆崇不还他钱导致他遇见你了 第48章 A市陆家的小少爷 “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在想.......” 商祁越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穆言刚刚一直没有哭,脸上干燥而温暖。 “A市陆家的小少爷,怎么连十五万块钱都不肯拿出来给你呢。” 穆言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人像是什么人对待烂掉的水果一样狠狠地被捏了一下,疼得厉害。 商祁越说得也不全对,陆崇家里再有钱,也没有义务要给自己钱。 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有,钱,家人,和他门当户对又漂亮温柔的omega伴侣。 他为什么要用三年的时间来从自己这里骗走一点对他来说根本不值钱的感情,又用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的十五万,来证明自己对他来说是那么无足轻重。 他是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可是提前做好的晚餐,故意剩下的热水,还有可能会被认为唠叨的关心,这些对陆崇来说无足轻重的东西,就已经是自己能给出去的全部了。 如果陆崇根本不需要的话,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他以为......他以为陆崇也是喜欢自己,在意自己的,即使没那么喜欢,那么在意。 他才会掏心掏肺地对陆崇好,才会认认真真地规划和陆崇的未来。 商祁越把他的脸抬了起来,露出了满脸的湿痕。 眼眶和鼻子都红透了,眼睛里面全是血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不是的........我只是想要跟他拿十万,是我自己存下来的钱.......我只是想要拿回来.......” 也许是因为现在是别人的订婚宴,穆言哭得克制极了,除了比平时稍微急一些的喘息声,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别的声音。 商祁越听他说了半天,穆言一直在哭,他有点没有听明白。 对于商祁越来说,他原本应该对这种事情不是很好奇的,陆崇对穆言不好,这对他来说就很好。穆言不是因为陆崇,而是因为那十万块钱哭,这对他来说就更好了。 好奇怪的感觉,明明不是第一次看到穆言哭了。但是这次的感觉特别奇怪,看着穆言把自己哭得跟小花猫一样,他也跟着感觉心里酸酸的,好像整颗心脏都挤在了一起一样。 穆言这样哭的时候其实不好看。 艺术家追求的美人落泪应该是像黛玉葬花那样的,泛红的眼角,不肿的眼睛,一滴从眼角缓缓垂落的眼泪。 穆言却恰好相反,他哭得狼狈极了,在商祁越伸手揽住他之后,他几乎整张脸都贴在商祁越的胸前,肩膀抖得厉害,眼泪不多一会就把商祁越的前襟弄湿了。 明明对方是被自己的那句话弄哭的,但却还是趴在始作俑者的怀里寻求安慰似的哭着。 乖极了,可怜极了。 商祁越整个人都被这种没有来由的愉悦感包裹住了,他像哄孩子似的抱着穆言拍着穆言的肩膀哄他。 “宝宝,乖宝宝,想哭就哭吧。” 他们依偎在一起,就好像只是一对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的恋人。 陆崇似乎只是无意间往这边扫了一眼。 目光清冷疏离,好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和商祁越从前认识的那个小少爷似乎没有任何分别。 真坐得住啊。商祁越感叹。 “我给你出气好不好?我把他叫到二楼的宾客休息室,让他把那十万块钱连本带利地还给你。这里有香槟,你再拿香槟泼他。出了什么事情我都给你担着。” 穆言趴在他怀里,肩膀微微抖着。 世界和他之间好像被一层厚厚的墙隔了起来,他出不去,别人的声音也只能模模糊糊地传进来。 头也昏昏沉沉的,哭得有点晕。 商祁越在这种时候对他特别有耐心,他轻轻拍着穆言的肩膀继续哄他。 穆言渐渐不哭了,商祁越越过他的肩头看过去,得意地对上了不远处陆崇的目光。 那人的愤怒几乎马上就要把清冷优雅的皮相彻底撕裂,捏着红酒杯的手暴起了明显的青筋,几乎快要把酒杯捏碎。 各种场合见过的寥寥几面让商祁越对陆崇有一点印象,应该是个很在意面子,占有欲也很强的人吧。 然后呢。商祁越好整以暇地想。 会不会留下一地像血一样的红酒呢。 他轻轻摸了摸怀里穆言的脑袋,穆言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睛哭得很肿。 “宝宝好一点了吗?”商祁越柔声问道。 “对不起先生,我今天是不是很扫你的兴。您可能.......不该带我过来的。” 穆言对商祁越愧疚而自责,却完全没有想到或许这本来就是他的本意。 “怎么会。”商祁越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劝慰,“只要你往前看,走出来了就好。年轻的时候遇到几个烂人很正常,爱迪生都实验了几千次才发现对的灯丝呢。” “刚刚我在哭的时候,先生和我说了什么......我有点没有听清。您......” 像穆言那样强忍着声音哭本就伤嗓子,他又哭了这么久哭得这么厉害,现在嗓子已经有点哑了。 “先喝点水吧。”商祁越并不着急,叫来服务员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穆言接过热水喝了几口,嗓子似乎好受了一些。 “我刚才说,”商祁越看着他,这才缓缓开口,“我帮你出气好不好?” 穆言有些发愣,似乎没有听明白商祁越的意思。 “你不是想把那十万块钱要回来吗?他对你那么坏,你不想揍他一顿吗,至少往他身上泼杯香槟吧。” 穆言听见他的话,低下头思考了很久。 出气吗? 他确实是想的。 他又不是泥人,他也有脾气,他也想像过去的无数次里陆崇对他发脾气那样,毫不收敛地对陆崇发泄自己的不满。 哭过很久之后,他脸色有些苍白,他僵在原地,手指攥紧了衣角,唇微微颤了颤,大概有那么一分多钟之后,他对着商祁越摇了摇头。 “谢谢先生,但是我.......” “不用想着给我添麻烦的问题,”商祁越以为他又是在害怕给自己添麻烦,于是马上打断了他,“谈不上麻烦,明康搞实体,他们家搞金融,我家跟他们家本来就没什么生意往来。而且小辈之间的事,陆崇也未必好意思跟家里说,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可是穆言还是摇了摇头。 “谢谢先生,还是.......不用了。” 商祁越脸色瞬间一冷。 穆言看见他脸色一变,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知道商祁越生气了。 他其实.......挺害怕商祁越生气的。 “怎么?还念着旧情呢,舍不得?”商祁越冷笑。 穆言想要解释,可是商祁越冷着脸,根本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你念着旧情,人家可不一定呢。看到了吗,他都在和omega相亲了。哪里还记得你是谁啊?” 男人神色冷峻,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愠怒。 “........不是舍不得,我只是觉得现在.......现在不太合适。” “给别人白睡了三年,连自己的十万块钱都不敢要回来,你这种包子一样的性格,难怪他不把你当回事。” 穆言原本想要解释的,听到这句话,他倏地抬起头,瞳孔微微缩紧,脸色白了个彻底。 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絮,心脏狠狠地收缩了一下,难受极了。 商祁越把话说出口之后,看着穆言苍白的脸,他又觉得有点后悔了。 他之前跟穆言提到陆崇的时候,一直说的是他的前男友。 在穆言心里,他和陆崇的关系不像他被自己的关系那样,是交易,是金主和金丝雀。 可是能有什么分别呢,难道陆崇真的会像对未来的妻子一样对他吗?自己说的不就是实话吗。 “我不是.......”穆言垂下眼睫,嗓音低低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一样,“我只是觉得,今天,今天是别人的订婚宴........” “一辈子只有一次,是很重要的日子......他还是新娘的弟弟,新娘肯定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就算不是在大厅里........” 商祁越盯着穆言看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穆言是在顾虑什么的时候,他差点被穆言气笑了。 穆言的意思是,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不希望在自己的订婚宴上,发生那些不那么完美的事情。 陆栀和傅嘉彦会在乎这个吗。 他们只在乎今天他们邀请的权贵是不是都到场了,在乎媒体的构图和头版有没有突出对方而缩略自己。 那两个人这几年包养的情人都能拉出来踢一场足球赛了。 他真想把穆言的脑子打开看看他在想什么,他不会把那两个人当成是什么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的小说男女主了吧。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蠢了,要是别人说,商祁越肯定觉得对方耍自己玩呢,这么蹩脚的理由也拿来搪塞上他了。 但是对面的人是穆言,商祁越只想赶紧把穆言手机里看言情小说的软件卸载了。 商祁越看着他的侧脸,眼底的神色幽深了一瞬,随后,他突然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穆言的头发,动作轻柔得有些出乎意料。 “笨死了。” 商祁越这样说着,语气亲昵而漫不经心。 不是因为放不下陆崇就行,蠢就蠢点吧。 穆言被他突然亲昵的举动激得浑身一颤,因为商祁越刚刚的话,他心里有点难过。 但是他本没有在商祁越面前闹脾气的资格,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乖顺地蹭了蹭商祁越的手。 【作者有话说】 商狗:太好了老婆放下前任了 小言:一年期限还有多久(疲惫) 第49章 穆言刚刚哭了 商祁越盯着穆言半晌,眉头微皱,目光沉沉的,像是酝酿着什么。 “早知道你会这么难过,今天就不该把你带过来的。” 穆言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有些慌乱,连忙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怪先生.......” 自己从前遇人不淑识人不清,怎么会是商祁越的错呢。 如果自己不来今天这场订婚宴,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陆崇骗了自己。 他接触不到这些金字塔尖上的人,即使有一天看到陆崇和某家的大小姐结婚的报道,也只会随意地扫一眼,不会去注意报道里的人名。 但是被欺瞒一辈子和知道真相之后难过一场,哪一个更好呢。 穆言不知道。 商祁越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握住了穆言的手腕,将人拉了起来:“走吧,我们回家了。” 穆言听到商祁越这句话,跟着他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又酸了一下。 商祁越买的平层是他的家吗? 穆娟华住院之后,他就很少回乡下的家了。 提到家的时候,穆言还是会想到毕业后租的时间最长的那个逼仄廉价一室一厅的出租屋。 只要续上房租,就不会有人赶他走。 站起来的时候,因为低血糖没力气身体踉跄了一下,商祁越及时地扶住了他。 “谢谢先生........”穆言像是想起了什么,“您要和您的朋友说一声吗?” “发过信息了,”商祁越抓住了他的手,“我们走吧。” 宴会厅里依旧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穆言被商祁越牵着穿过人群,能感觉到有很多目光落在了自己和商祁越的身上。 他下意识地想要低下头躲避那些目光,却害怕自己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样子给商祁越丢脸。 穆言安慰自己,他只是商祁越一时兴起带过来的,这些人,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 电梯门关上,商祁越按下去负二层的电梯键。停车场的空气好像比室内低了好几度,商祁越牵着他,加快了脚步。 商祁越今天喝了酒,司机已经提前等在车里了。 应该是没能猜到商祁越今天会这么早就结束,司机正在车上打盹。 商祁越叫醒了他,并没有说什么。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手忙脚乱地把发动车子打开空调:“不好意思啊先生,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地下室这么冷,你下次在车上睡觉开个空调和窗户吧,别把自己弄感冒了,我一时半会都招不到人。这样我们进来的时候也暖和点,他怕冷。”商祁越道。 穆言穿得不多,鼻尖冻得有些红,也可能是刚刚哭的。 “我不是很冷的.......”穆言小声说。 商祁越看着他笑了笑,依旧嘱咐司机把空调开高一点,伸手把穆言搂进了怀里。 S级alpha的体温在冬天的时候比穆言高一点,穆言蜷缩在商祁越怀里,隐约能听到他一声一声跳动的心跳,竟也隐约产生了一点类似温暖的错觉。 ....... 电梯门在面前轰然合上。 酒店大楼有六部电梯,但是现在是九点多,客人入住的高峰期,最近的一部电梯在12楼,楼梯则在很远的地方。 停车场很大,今天的来宾很多,都是开车来的,只靠自己找到商祁越的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陆崇失去了最后一个在穆言上车之前把他带走的机会。 好像总是晚了一步,想要等到公司盈利之后再告诉穆言公司最大的股东是他晚了一步,想要靠自己也能让穆言苦尽甘来过上好日子晚了一步,想要和穆言道歉晚了一步。 就连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想要和什么门当户对的omega结婚也晚了一步。 陆崇眸色一暗。 他这些年一直在晚一步,穆言跟着他......其实过得并不好。 他刚愎自用,脾气不好,总是因为生活上的落差郁郁不得志。 一直都是穆言在让着他,一直都是穆言在哄着他。 他买回来的白色草莓........后来也坏掉了。穆言一颗也没有吃上。 叮—— 电梯停在了他的面前。 陆崇一个箭步冲进了电梯,飞快地按下关门键,然后按下负二层。 操,去他的晚一步。 穆言刚刚哭了,眼睛红红的肿肿的,都是被那个商祁越弄哭的,肯定都是商祁越逼他的。 穆言刚刚哭了! 穆言胆子那么小,性子那么软,家里又没背景,商祁越逼他了,他能怎么办? 陆栀和江亦倬从医院回来告诉他穆言妈妈欠费的事情已经解决的时候,他当时就有点怀疑是谁帮的忙。 他放心不下,还叫江亦倬带着钱去找了穆言的哥哥,被告知是穆言好心的上司借的钱,他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想想,哪有这么好心的上司啊。肯定商祁越乘人之危,他那种花花公子,有的是手段巧取豪夺。 都怪自己,都怪自己没有保护好穆言。 他不应该和穆言吵架的,他应该在穆言跟他说家里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回去找陆栀的。 傅嘉彦的朋友,他早就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混账东西。 “混账东西!什么疯子!”商祁越的司机平时那么老实怯懦的一个人,竟然也被逼得爆了粗口。 卡宴刚驶出酒店地下停车场的坡道,一辆黑色迈巴赫便猛地横在前方,强行拦住了去路。 司机猛地踩了一脚急刹,车子堪堪在距离迈巴赫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刹住了。 司机尴尬地回头看着商祁越:“商总,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没事,”商祁越语气平静地安抚下属道,“碰上疯子了,不怪你。” “言言没事吧?”他问穆言。 穆言摇了摇头,急刹的时候他被商祁越紧紧扣在了怀里,颠簸并没有殃及到他。 车灯投下的光线里,迈巴赫的车牌清晰可见。 “C四个八,”商祁越眯了眯眼,语气平静,他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我记得这个车牌,我一个朋友之前跟人竞过价,没有成功。” “这应该是陆崇的车。” 听到那人的名字,穆言的身体还是不自觉地僵了那么一秒。 商祁越低头,看着穆言的指尖死死揪着自己的衣摆,关节微微发白,眼睫轻轻颤动,显然是在极力掩饰内心的情绪。 “怎么,听到陆崇的名字还是反应这么大?”商祁越的语气有些冷了下来。 “不,不是的........” 他没有喜欢陆崇了,他不会再喜欢陆崇了。 他只是在这三年喊了太多次这个名字了,就算是个不太熟悉的同学,三年朝夕相处之后偶尔在别的地方听到他的名字,会下意识地注意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商祁越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前方那辆迈巴赫上,他忽然转过头,盯住了身旁的穆言。 “他现在还真是来找你的,他要是对你态度好一点,你是不是还想和他回去?” 穆言他倏地抬起头,眼泪在一瞬间夺眶而出。 在商祁越心里,他就这么下贱吗? 陆崇只要施舍一点好脸色,像对狗一样给一点吃剩的残羹剩饭,自己就会摇着尾巴凑上去吗? 穆言有一双像是会说话一样的眼睛,噙着泪水的时候,商祁越几乎能读懂其中的所有不解,委屈和不甘。 是他多虑了。穆言是个很在乎尊严的人。 他对自己百依百顺,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打一开始就明码标价。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穆言第一次被自己问会不会口.交时候的眼底有多屈辱。 他对陆崇好,是因为他觉得陆崇是他的伴侣他的爱人。 可是他现在都知道了陆崇是怎么从一开始就在骗他的,他现在知道了从自己这里没得到的平等,在陆崇那里其实也是一个笑话。 他怎么可能再原谅陆崇呢。 他错怪穆言了,商祁越想。他抬手用指腹擦干净了穆言的眼泪,伸手按着穆言的脖子把人按进了自己怀里,想要低声哄上几句。 穆言特别容易心软,哄几句他就不生气了。 “先生。”司机轻声提醒了一句。 迈巴赫的车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白西服的男人从车里走了下来,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车旁,视线穿过夜色和单向玻璃,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后座的人身上。 穆言没有见过这样的陆崇。 他见过温柔的,冷静的,或者是暴躁的陆崇,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崇。 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是单一的愤怒或者悲伤,穆言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只是觉得很陌生。 “宝宝想见他吗?”商祁越问。 穆言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横在卡宴前面,只有几厘米相隔的那辆迈巴赫。 路并不窄,但是迈巴赫横停在中央,和卡宴之间的距离又压得极近,就算是只有驾照没怎么上过车的穆言也能看出来,如果迈巴赫不让开,他们的车连冲上绿化带绕过去的可能性都没有。 “怎么在考虑这个东西。”商祁越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低头亲了亲穆言的额头,“你只说想见他,还是不想。” “现在不是在别人的订婚宴上了。”商祁越提醒道。 现在不是在别人的订婚宴上了,可以不用考虑新娘的感受了。 “不过如果你不想见他,也可以不见。” 穆言愣了愣,看了看面前的车,又看了看商祁越。 “车上没有人,”商祁越平静地说,“.......他刚刚是从驾驶室走下来的,车上没有其他人,老吴是专业的,我们的车身重,可以直接顶着那辆车,把它撞开。” 第50章 我也不要你了 卡宴的车门打开了。 陆崇看见那个熟悉的,瘦削的身影,几乎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像要把人揉碎了一样按在怀里。 陆崇的力道很大,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箍着他,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他的下巴抵在穆言的肩上,呼吸急促,语气几乎哽咽:“是不是他逼你的,你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穆言身上沾了很多很杂的信息素,其中最重的,是乌木沉香味道的alpha信息素。 想都不用想,陆崇就知道那信息素来自什么人。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穆言跟他回去了就好。信息素而已,自己抱着穆言睡一个晚上,他身上又都是自己的信息素了。 “没事了言言,我们回家了.......” 夜色沉沉,远处的路灯在车窗上映出两个人模糊的影子。 商祁越坐在后座,发出一声哂笑。 司机有些忐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先生,穆先生他应该.......” “我知道。”商祁越淡淡地回道。 车外,好不容易找到穆言的陆崇一时心切,迟迟没有发现怀里的人安静得过分。 他终于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会儿。 穆言站在那里,除了最开始被抱住的时候踉跄了一些之外,从始至终都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陆崇察觉到不对劲,马上就松开了他。 “言言......”陆崇的声音有些发紧,“还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我.......” “他没有逼我。”穆言微微侧开头,语气平静。 “你说什么......” 陆崇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想要抓住穆言的手,可穆言连一个正眼都不愿意给他,甚至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是因为钱吗?你欠他多少钱,我现在给你好不好?你把我电话拉黑了,我只能让我姐姐去医院,我后面又叫江亦倬去问了你哥哥,对不起,我当时就该多问几句的.......” “怎么又是你姐姐又是江学长的,”穆言觉得讥讽,“你自己呢,这么不愿意见我的家人?” 陆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穆言。 他眼前的穆言比他记忆中的要更加瘦削。他的眼眶有些泛红,脸色苍白,眉眼却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穆言从前一直.......一直连对他说话都不会大声的。 可是到底是他之前做错了,他对穆言恶语相向了那么多次,穆言现在还愿意骂他也是好的。 穆言还愿意骂他也是好的........ 陆崇几乎呆在了那里,以至于连替自己辩解的机会都失去了。 从前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他也会有千百种理由跟穆言狡辩让穆言原谅他。而现在明明是被家里人关了禁闭,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车窗缓缓摇了下来,露出了商祁越那张俊朗但是笑得有些欠揍的脸。 陆崇一看见他,脸色就沉了下来。 商祁越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目光里带着一点兴味:“陆少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不是给,是还。” 见到商祁越的一瞬间,陆崇心里一股无名火蹭蹭蹭地就开始往上窜。 乌木沉香的信息素从车窗溢了出来,和陆崇自己的信息素碰撞在一起。陆崇冷冷地盯着他,恨不得用目光在他身上烧个洞出来。 SUV的车身很高,商祁越坐在车上,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 “言言说,他之前借了你十万块。” 陆崇的脸色一变,嘴唇微微发白。 “对。”他有些急切地把手伸进包里,用有些颤抖的指尖拿出了一张黑色银行卡递给穆言。 “他.......他说的对,你拿着吧,是我欠你的钱,密码是你生日,公司马上就会开始盈利,之后你那份分红也会打进来的.......” 但是穆言没有马上接过。 “是十万块吗?”穆言垂下眼睫,轻声问道,“我只要我当初借给你的十万块。” “言言......”陆崇的手顿住了,他有些愕然,握着那张黑色银行卡的指尖微微收紧,喉咙发紧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不,不是........我怎么可能只还你十万,你当初给我的是一百万,你攒的十万,加上卖掉的那些鞋子衣服.......还有那个镯子.......” 陆崇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快步走回车上,从车上拿下来了一个镯子。 穆言很熟悉那个镯子,玻璃种的,清透又漂亮。 是陆崇和他表白的时候送给他,后来又被他卖掉,来支持陆崇创业的那一个。 穆言还记得,在玉行把这个镯子摘下去卖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就像是这个镯子和他有了感情一样。 “你喜欢这个镯子,我把它赎回来了。”陆崇小声说。 他从禁闭室里出来,也就不过是一周前的事情,玉行的人早就把这个镯子转了手,他四处打听了许久,才找到现在的买主。 能玩翡翠的不可能是缺钱的主,那位太太又对玉养人这种事情相信得很,怎么也不肯把镯子卖给陆崇。 最后他是托一个设计师朋友按着那位夫人的八字生肖重新雕了一个吊坠,又买了一个差不多价位的玻璃种镯子,这才把那个镯子换了回来。 他换回镯子的时候沾沾自喜,想着等他找到穆言,一定要去穆言面前邀功不可。 可是当穆言真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又觉得说不出什么话来。 现在他只想看他收下,只想要看到他高兴。 穆言的目光落在镯子上面,盯着看了很久。 他不喜欢玉镯子。 不管是上大学的时候还是工作之后,他每天都要敲代码,带着镯子一点也不方便。 他在意那个镯子重视那个镯子,从来都是因为陆崇。 但是现在,他不要喜欢陆崇了。 “镯子太贵了,陆崇。”穆言的声音轻飘飘的,“不能像上次那个一样砸碎了,我赔不起的。你留着,送给以后要跟你结婚的少爷小姐吧。” “你这样的人愿意花三年陪我玩,我也不知道是该委屈还是该感恩戴德。但是我现在有点玩不起了,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你去找别人吧。 穆言一字一顿,语气平静并无愤怒,和他从前任何一次说的那些“你早点休息吧”“工作室里都还是夏天的被子呢,你回来睡觉吧”之类的话好像没有任何不同。 陆崇如坠冰窟。 “我不是,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 陆崇说不下去了。 有哪个谎言是一开始就想成为谎言呢。 他不是故意要骗穆言的,可是也没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骗穆言说他家里破产了。 因为这一个最开始的谎言,他又编出了无数个谎言来圆它。编造每一个谎言的时候,哪怕有一次他想过不该这么对穆言,都不会落到今天这样无可挽回的地步。 “我.......是我的错。”陆崇生涩地道歉,“言言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是我混账,是我不是东西......” “别这么说自己。”穆言轻轻地说,“我没有想要你跟我道歉,我们已经结束了。” 陆崇是挺好面子的人。从前想从他嘴里听到一句道歉,几乎难如登天。每次争吵之后,只要他给出一点想要求和的迹象,穆言都会很敏锐地捕捉到,然后喊他去一起吃饭,散步,或者睡觉。 他从前求而不得的道歉,现在也不需要了。 穆言不是刻薄的人,看到曾经那么骄傲的人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他会觉得有那么一点快意,但是他并不需要。 他已经不想喜欢陆崇了,所以陆崇对他任何的愧疚和放不下对他来说都是负担。 他会等到和商祁越的合约结束之后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买一套自己的房子慢慢还贷款,多陪陪妈妈,如果有合适的什么人,他当然也会去相亲。 所以他也是由衷地希望陆崇尽快找到那个他相配的omega,他们桥归桥,路归路。 “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穆言静静地看着他,“我拿着这张卡也是可以的,你给我一个卡号,我把多余的钱转过去吧。” 陆崇的脸色一点点变白,指尖发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原先以为穆言会生气,会不理他,会骂他,会打他,会把他的东西砸在地上叫他滚,这些他都可以接受。 “我不是.......就算你现在生气不想见我,”陆崇艰难地说,“你也不要把这些还给我好不好,镯子本来就是你的,你不喜欢可以去卖掉换钱,卡里的钱,你就当是给你的利息,你不是一直想要买一套房子吗?” “陆崇。”穆言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却清晰得要命,“我不要你的钱。” 他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却比任何指责任何审批来得都更残忍。 陆崇的指尖微微发颤,握着卡的手缓缓放了下来,指关节有些泛白,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彻底崩溃。 “不是我的钱,本来就是你的,我送给你的东西卖的钱,那本来就是你的.......” “我也不要你的东西。” 心口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疼得陆崇几乎站不住。 他的嘴唇颤了颤,想要再说些什么,可穆言已经移开了视线,没有再给他多余的眼神。 “我也不要你了。” 【作者有话说】 傻孩子知足吧,好歹还让你抱到老婆了。接下来有几十章都抱不到了哦(恶魔低语) 第51章 小三 几个字落下的瞬间,陆崇像是被人抽空了全部的力气,眼前一片发黑,甚至连站立都变得有些困难。 穆言不要他。 穆言真的不要他了。 他低下头,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就在这时,商祁越从摇下的车窗外伸出了手,递过来一张没有签字的支票。 “听到了吧?”他笑眯眯地看着陆崇,嗓音漫不经心,“把这张十万的支票签了字,就赶紧滚吧。” 陆崇的目光落在那张支票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如果怒火有实质,他几乎要在商祁越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夜色昏暗,可陆崇却偏偏把上面拾万元整几个字看得格外真切。 什么都是齐全的,只差一个他的签名。 商祁越这个混账东西。 他不敢对穆言发火,可是对商祁越,他哪里还剩得下一丝一毫的好脾气。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眼神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商祁越,恨不得一拳砸过去。 “我跟他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咬着牙,冷笑出声,语气森冷得像是要把人撕碎,“有妈生没妈养的下贱玩意儿,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你算什么东西?” “陆崇!” 穆言猛地睁大了眼,心脏狠狠一颤,他没有想到陆崇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陆崇平日里说话就算再尖酸再刻薄,穆言也从来没有从他那里听到过这样粗鄙的话。 他更没有想到,陆崇会突然这样骂商祁越。 他一直以为陆崇只是在他面前脾气糟糕,毕竟自己愿意哄着他让着他。他从来不会对外人这样的。 他刚要开口,身旁的车门却被拉开,紧接着,他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攥住,下一秒,整个人被商祁越猛地一带,直接拽上了车。 “先生.......”穆言有些惊慌地低呼,手还没来得及挣开,腰就被人稳稳扣住,落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陆崇还站在原地,额角的青筋跳动,眼底翻涌着疯狂的怒意,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恨不得冲过去把穆言从车里抢出来。 “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对您说那样的话........” 商祁越的手抚上他腰侧的脊骨,温和而有力,像是在告诉他不必在意,不是他的错。 他单手懒懒地搭在车窗上,对陆崇笑得漫不经心:“你骂得没错啊,我确实有妈生没妈养。” 穆言瞳孔骤然一缩,指甲下意识地就嵌进了掌心。 易感期的时候,商祁越和穆言提过一次他的母亲,说她总是答应了他幼儿园放学早点来接他,却又总是失约然后让保姆代替。 商祁越明明应该.......挺在乎他妈妈的。 “至于当小三,”商祁越的目光不屑地扫过陆崇那张涨红的脸,唇角的弧度显得愈发嘲讽,“那怎么了,我高兴啊。当小三又不犯法。” “Alpha不阳痿,对老婆不差,别人能当成小三?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像你一样叫个不停。” 陆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拳头攥得“咔咔”作响,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将人吞没。 对,商祁越说的没错。 他对穆言是不好,他不温柔,没给穆言好的物质条件,也不真诚。 他没本事,没让穆言幸福快乐。 他还习惯了穆言的温柔,习惯了穆言为他忙前忙后,习惯了穆言无论什么时候都陪着自己。 他理所当然地接受着穆言的好,却从来没有回报过相同的真诚。 所以如果是穆言骂他,他不会反驳哪怕半句话。 可是商祁越这个狗东西有什么资格骂他? 商祁越那种人,对言言哪里会有半点真心? 商祁越手里依旧拿着那张没有签字的支票,懒洋洋地倚在车窗边,偏头看向陆崇。 “怎么,不愿意签?”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支票,语气带着点调侃,“还是说.......陆少爷现在穷得连十万都拿不出来了?” 陆崇的手微微攥紧,脸色阴沉得可怕。 商祁越却笑得更开心了,他慢吞吞地继续道:“要是没钱呢,也不是不能商量。”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支票,眼神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恶意,“毕竟也才十万块,这笔钱言言是借出去的,既然你不愿意还,那我也不是不能替你还。” 陆崇脸色更加难看了。 如果还有选择,他绝对不想在这种时候在商祁越面前做出一丝一毫的退让。 卡宴的车窗开到了最低,他能看见穆言靠在商祁越的肩头,被他完完全全地揽住。 那是一个情侣之间十分寻常的姿势,可是落在这时候的陆崇眼里,怎么看都是挑衅。 签字是露怯,不签也是露怯。 他怎么样都是输。 陆崇夺过了那张支票,飞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就很好嘛,”商祁越满意地接过支票,“我就说陆少怎么可能十万块钱都拿不出来,光是你那辆迈巴赫的牌照都值不知道多少个十万块了。” 商祁越接过了支票,目光在上面的签名处扫过,满意地勾起了唇角,然后按下了摇上车窗的按钮。 可还没等车窗升上去,陆崇的手却猛地按住了车窗边缘,力道不大,可他是疯子商祁越又不是,商祁越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按钮。 这人有病吧。上门碰瓷来了? “你今天能把穆言带走,”陆崇抬眼看着车内那个姿态轻松胜券在握的男人,“是因为他讨厌我,不是因为你真的有多好。” 商祁越这下真的没憋住笑:“那你也知道你有多烂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别自以为是了。”陆崇看着商祁越,一字一顿。 “你最好祈祷他不会再被我抢走。” 车内一时间安静了片刻。 “车门没有锁。” 商祁越侧目看了一眼怀里安静坐着的穆言,语气很淡。 “我没有强迫他,也没有用下作的手段卖惨,也没有装得人模狗样地勾引他。他是自愿坐上来的,如果他想要下车,随时都可以。” 陆崇站在那里,影子被迈巴赫的前照灯拉的很长。 穆言第一次觉得,他看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寂寞。 陆崇怎么会寂寞呢?他那样天之骄子一般的人,就算总是孤身一人,也只会被人觉得是他看不上任何人。 “陆崇,松手吧,你该回去了。”穆言轻声道。 听到穆言声音的那一刻,陆崇下意识就松开了手。 穆言叫他松手。 他必须听穆言的话。 他从前不诚实,不真诚,不把穆言的付出看在眼里,不听穆言的话,穆言才会生气离开的。 他现在听话了,他什么都听穆言的,他再也不骗穆言了。 “言言,你不要跟他........” 车窗顺势缓缓升起,彻底隔绝了车外的风和视线。 还有陆崇没有说完的话。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商祁越转过脸来,轻轻拍了拍穆言,把那张支票递给过去。 穆言看着支票上面熟悉的签名,轻声和商祁越道了谢。 “帮你把钱要回来了,怎么还是不开心?” 穆言愣神的时候,商祁越已经用指腹帮他擦干了眼角的眼泪。 刚刚的时候.......他哭了吗。 眼角的湿痕和商祁越的话提醒了穆言那并非错觉,可是他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对不起.......” 穆言有些茫然,下意识地道了歉。 商祁越应该是希望自己高兴,才帮自己要那十万块钱的。 可是为什么会流眼泪呢,明明他一点也不难过。 十万块钱要回来了,他和陆崇也没有任何瓜葛了,他明明应该高兴才对。 “对不起什么?你可以哭的。”男人低低地说,手掌缓缓地抚着他的后背,“没关系的,我不会生气。” 实际上,这并不是一句有说服力的承诺,至少在陆崇的事情不是。 “至少今天不会因为陆崇生气,”商祁越对此还算有自知之明,于是不得不补充道,“我保证,你哭出来吧,哭过就忘掉吧。” “我知道的,被他骗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笨,你很好,你很真诚,都是他的错。我是有那么一点介意,但是我知道你很坚强很勇敢,你知道要怎么走出来的,对不对?” 穆言终于把头埋进他肩膀里,很轻很轻地抽噎了一声。 “你哭吧。”商祁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刚刚就没有跟你生气,现在也不会。想哭是很正常的,难过也是很正常的。” 穆言的眼泪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更加止不住地往下掉。 商祁越干脆将人整个搂进怀里,什么也不做,就只是替他擦眼泪。 来不及擦掉的眼泪划过下巴掉进颈窝,让穆言的整张脸都满是湿痕。 哭得就像小花猫一样,这么可怜。商祁越想。 车子驶入夜色里,把身后的那辆黑色迈巴赫越抛越远。 隐隐的,商祁越其实觉得好像心里有点不得劲,明明带穆言来傅嘉彦的订婚宴的目的就是这个,他刚刚骂陆崇骂得也很爽。但是就是觉得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畅快。 大概是因为穆言哭的声音太难听了,跟个没成年的小猫似的,哭又不完全哭出声,一喘一喘的,好像随时都会哭没气一样,哭得人心里烦。 不过想到穆言上回困极了被抱到床上把自己当成陆崇蹭脖子撒娇的样子,商祁越又觉得也不是不是忍耐一下。 反正没了陆崇,以后这样的待遇就都是自己的了。 温柔,依赖,撒娇,都会是自己的。 穆言会像从前喜欢陆崇一样喜欢他的。 第52章 哭得好可怜啊宝宝 商祁越想到这里,温柔地拍了拍怀里的人,极具耐心地继续哄着。 穆言渐渐哭得没力气了,商祁越找了瓶矿泉水给他,让他喝一点水。 这台车的减震能力不错,老吴的车开得也很稳,穆言小心翼翼地接过水喝了几口,没有让水洒出来。 他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但是哭起来的时候像是有什么惯性一样,即使潜意识里觉得已经不想哭了,整个人也还是抽噎个不行。 他把陆崇看清楚了,这是好事。 穆言算不上一个多爱憎分明的人,别人帮过他一点,他会记得很牢;别人欺负过他什么,他却很少会主动地去回忆那些糟心的事。 村子里的人带林国骏赌钱打麻将,同龄的孩子在他小时候嘲笑他妈妈跑了嘲笑他衣服上都是洞,孤立他不同他玩,这些其实他都知道。 但是他考上A大的时候,村长摆了一桌没什么菜的酒席当做他的升学宴,说穆言是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让大家多多少少给点礼金。 学费,路费,添置住校要用的床垫被褥,那笔钱确实帮到了穆言很多,于是在穆言心里,尽管有过诸多过节,那些邻居仍然是值得感激的人。 如果他今天没有知道陆崇的真实身份,也许若干年之后他想起陆崇的时候,他可能还是会记起陆崇的一些好。毕竟陆崇陪过他整整三年,细数之下,还是有很多值得怀念的地方的。 现在他看清了陆崇,他就不会再想起他的好了。 商祁越拿纸巾给他擦了擦眼泪,眼睛哭得很疼,即使是那么软的纸巾,擦的时候也有点疼。 车停在了商祁越给他安排住着的那套房子楼下,商祁越打开车门下了车,低头给穆言系上大衣的扣子,然后一手绕过他的膝弯,一手托着背,直接把人从后座抱了起来,一路抱回了家里。 穆言想要推拒,可是到底还是没有拗过商祁越。他不敢再给商祁越添乱,安静地伏在商祁越怀里。 家里的灯没有关,商祁越喜欢家里亮亮堂堂的,大概有钱人都这样。穆言觉得费电,但是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和他争执。 商祁越径直抱着他进了浴室,直接把穆言抱进了浴缸里面:“你泡个热水澡吧,会舒服一点,不过别泡太久。” “泡个澡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多大的事都不算事了。” 穆言点了点头,脸上仍带着泪痕,眼神却慢慢从迷蒙中清明了一些。 哭得久了,他的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听到商祁越的话,下意识地就一件一件地开始脱衣服。 脱到一半,他才想到商祁越还在这里,但是两个人早就什么都见过了,在这时候停住显然更加尴尬了,穆言只是安安静静地继续脱完衣服坐进了浴缸。 他并不太会用商祁越这里的浴缸,商祁越就过来帮他弄,告诉他怎么调水温怎么开按摩。 浴缸当然没有多少值得讲解的,但是商祁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还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浴室里一时间只有水声与两人微弱的呼吸。 穆言情绪激烈的时候,身上那股面包的香味尤为重。商祁越特别想挨着他跟他凑在一块。 穆言有低血糖,他是记得的,商祁越给自己找借口,他身体不好,别泡澡泡晕过去了,还是自己在边上看着吧。 “今天.......谢谢先生了。”穆言抬起头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 他的声音因为哭久了有些哑,眼尾和鼻尖都红透了,眼泪把睫毛打成一簇一簇的。 水汽升腾,他白皙的皮肤被氤氲出一层淡粉。 穆言也不知道那天是到底怎么擦枪走火的。他原本想用手帮商祁越的,可却怎么也疏解不出来。 手已经很酸了。 穆言突然就觉得很委屈。 都在欺负自己。 为什么都在欺负他。 那个叫温菱的omega,宴会上的那些人,还有陆崇.......现在连这个也在欺负他。 穆言突然就不想帮他弄了。 “您…….”穆言自暴自弃地低下头,不让商祁越看见自己的神情。 那样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考虑了。 连那些难过的想法,都可以毫无保留地从他的脑子里赶出去了。 “........我也想要您。” 商祁越愣了愣,眸色一沉,呼吸也重了几分。 “今天不是累了吗?” 穆言摇了摇头。 “是您......累了吗?” “我当然不累。” 岂止是不累,商祁越甚至可以说浑身都是劲。 他俯身吻住穆言的锁骨,牙齿轻轻咬了一口,又用舌尖舔过,像是故意想要看到他的颤抖。 他在穆言的耳边低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宝宝。” 陆崇讨厌他和别的alpha走得近。 陆崇讨厌他身上有别人的信息素。 商祁越不说话,一个接一个的吻,细碎地落在穆言的眼角,耳垂,和颈窝。 不是因为陆崇。穆言反驳自己。 是他自己想要,没有商祁越,也会有别人。 是他想要做些什么短暂地把那些都忘掉。 是他想要舒服,想要快乐。 穆言呼吸渐乱,脸颊因为蒸汽与情绪开始发红。 商祁越要他睁开眼看着他,穆言于是睁开了眼,那双眼睛里水光泛滥,明明快要哭出来了,却偏偏抿着唇努力不发出声音。 “忍着做什么?” 穆言自然是没能给他回答的,忍着不哭好像成为了一种本能,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都不敢大声地哭出来。 商祁越第一次和他第一次的时候说,不喜欢看人哭哭啼啼的,要有点拿钱办事的自觉。 “没关系,”商祁越早就忘记了自己说过这样的话,“省着些力气一会哭。” 穆言贴在他怀里,皮肤因为水温而泛起一层淡红。 他的身体轻微颤着,却又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想把商祁越抱得更紧些。 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商祁越抬起他的一条腿架到自己身侧,手掌按在他膝弯下方,像是安抚。 穆言微微仰头,眼角一滴水珠顺着睫毛滑了下来。 水声随着动作而晃动得越来越快,商祁越始终抱着他,水流温暖,非但不会让穆言担心被水吞没,反而像是在托举他一样。 “今天我说陆崇活不好的时候,你们好像都没有反驳我。”商祁越低低地笑了笑,“我是不是真的弄得你比他舒服?” 穆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词句,只能颤抖着点头:“先生.......” 看来是真的。 商祁越满意地低头吻他,吻得急切又缠绵,像是要把他呼吸的权利都夺走。 他将人牢牢扣在怀里,一下一下地将自己推入他深处,直到水面几乎溢出,水声也淹没了一切声响。 剧烈的快感像是巨大的浪,穆言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 瞳孔已经失焦了,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剩下断断续续的颤音卡在喉咙里。 “今天哭得好可怜啊宝宝。” “还是难过吗,是因为.......” 在这时候问问题是很欺负人的行为,穆言现在几乎没什么神智,大概只有“嗯”和“啊”两种回答。 对于商祁越的问题,这两种回答大概都不会是他想听到的,不过是他继续惩罚穆言,不应期过后开启新一轮征讨的理由罢了。 但是商祁越的话还没有说完,穆言失焦的瞳孔就缓缓有了焦点,然后他闭上眼睛,仰起头,轻轻堵住了商祁越的嘴唇。 即使不说出来,两个人也都知道商祁越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还是难过吗,是因为陆崇吗? ——不是在难过。 不是因为陆崇。 只是.......因为被弄得很舒服。 明明不是第一次和穆言接吻,但是商祁越还是几乎愣住了。 穆言的嘴唇很软,像是果冻之类的东西,却又比果冻多了点温度。 他第一次这么被动地接受了穆言的吻,穆言的吻技意外地很好,亲得他几乎比刚刚高潮的时候还要慡。 穆言从来没有这么亲过他。 这样迷人的,主动的,几乎要把人魂都勾走的穆言,以前一直都是陆崇一个人才能看到的。 一想到这个,商祁越就几乎要疯掉了。 可这是穆言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他知道如果他在这时候发疯,那他们好不容易更进一步的关系就可能会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可是为什么他非要和穆言更进一步呢,脑海中划过一瞬间这样的疑问。 穆言之前对他也很温柔,也很体贴,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强烈的,想要改变现状的愿望呢? 想要穆言也喜欢他,想要穆言像对待陆崇那样对他情根深种,因为几句话就哭得那么难过。 可是为什么呢?之前那样不好吗。 商祁越现在一瞬间也不想分心,他来不及细想什么,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他只是温柔地扣住了穆言的后脑,加深了那个吻。 水面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沉沉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他要向前看了,穆言想,他不要再跟陆崇有什么瓜葛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了。他再也不要为陆崇哭了。 陆崇是混蛋,陆崇不值得,他讨厌陆崇。 “泡得太久了,”商祁越把他从水里抱了出来,拿来浴巾先把穆言裹了起来,“再泡下去要生病了。” 可是商祁越呢,他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商祁越。 合约还有十个月。 商祁越有时候对他很好,可有的时候又很坏,比陆崇还要坏。 第53章 这样亲得到了吗 每次做完之后,商祁越常常都是不吝关心和温存的。 他抱着穆言给他吹了头发,连牙膏也都挤好了送到穆言手里。 衣服是商祁越拿的,两个人身上都穿着那天商祁越带穆言去商场买的情侣睡衣,穆言看着镜子里的人,有些愣神。 商祁越见他发呆,拍了拍他的脑袋:“困了?快点洗漱完睡觉去。明天不上班,可以睡个懒觉。” 他顺着穆言的视线,看见了镜子里穿着情侣睡衣的两个人,觉得分外般配,分外顺眼。 “想什么呢?咱俩不就是一对吗,我比你大几岁,你又刚工作没多久,男朋友每个月给你一点生活费,天经地义的事。” 穆言抬头看他,揽着商祁越的脖子微微用了点力,好让他的身子倾下来一点,然后在他嘴边轻轻啄了一下。 这样的穆言其实是让商祁越觉得有些陌生的,当然是惊喜的那种陌生。 商祁越抱着他的腰,把他稍微托起来了一点:“这样亲得到了吗?” 两个人都已经洗漱完了,商祁越把人托得更高了些,就这样一路抱回了卧室,和他依偎着躺下。 心情好的时候,商祁越实在是很喜欢和人挨着,即使是刚洗完澡,他身上也是热乎乎的。 虽然这样评价不好,可是总让穆言想起自己从前下晚班的时候会遇着的那对夫妇养的那只大金毛。 可是人到底不如动物纯粹,小狗永远活泼热情,商祁越却是喜怒无常的。 他对人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可却也总在穆言猝不及防的时候说出几句惊人的恶言恶语。 穆言知道,商祁越没必要特意给自己找不痛快,他不小心说出来的那些,就是他的真心话。 有时候他干脆希望商祁越别有这些温存的,哄着他的时候了,这样自己就能把心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摘出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地给自己希望,让自己以为可以相安无事地,没那么受折磨地度过这一年。 没有一年了,穆言想,也就只有十个多月了。 有盼头的日子总是让人还怀着点希望的,穆言想了想,打算明天先去把那张支票兑换成钱,然后带妈妈和哥哥去吃上回没有吃成的那个老鸭煲。 他现在又多了这十万,多点两个菜的底气更足了。 他想到穆娟华,顿时感觉在商祁越身上受得那些委屈真的算不了什么了。 商总他.......也就是脾气坏了一点而已,可是他真的实打实地帮他填上了十五万,又给妈妈换了高级病房,还说会替他留意移植的事情。 自己再苦再难,哪里有生了病的妈妈苦呢。 穆娟华第一次透析的时候,穆言还在上高中,请了假跑出来陪她,被她和林奕说了一顿。 透析一次就要四个小时,久躺着不能动一下,几乎每分每秒都很磨人,穆娟华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白,穆言那时候年纪不大,学不会在她面前收着点自己的情绪,握着她的手,自己就先哭了。 穆娟华一辈子好像都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遇人不淑嫁给林奕的爸爸被家暴,好不容易离了婚,碰见看起来老实懦弱的林国骏又是个赌鬼,还带了穆言这个小拖油瓶。 她能干又勤劳,就算只有一个鸡蛋也能给穆言做好吃的红糖鸡蛋或者是炒鸡蛋吃。村里开了纺织厂后,她是厂里最熟练的,只差一点就升了主管。 她跟穆言和林奕说,等升了主管,就带他们去城里吃汉堡。林奕说那有什么好吃的,他看见别人吃过,就是两块面包夹块肉,不如在家里做饭吃。 穆言知道哥哥是不想给母亲压力,厂长的小姨子和村长的老婆也在厂里呢,万一争不过,母亲又要觉得对不起他们了。 只不过下意识地,他还是咽了咽唾沫。 可是老天对母亲根本没有半分公平,还没等到主管是谁的通知下来,纺织厂就倒闭了。 于是她去饭馆里帮工,小饭馆包吃包住,干了三年,也攒了点钱下来,她和两个儿子一商量,想要开个小饭馆,选址就选在了A市大学城的边上,她说这样以后穆言上了大学,还能经常吃到她做的饭。 什么都筹备好了的时候,却又得了那样的病。 穆言一想到她,就觉得被商祁越说两句不好听的话,其实也根本不算什么了。 尊严可以换到钱,尊严可以换到母亲的健康。 是很便宜的买卖了。天底下肯定还有无数人愿意做这样的交换,只是他们不如穆言幸运,他们没有这样的机会。 自己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穆言闭上眼睛,想着那十万块和明天要带妈妈去吃的老鸭煲,心情放松了许多。 疲惫和困意后知后觉地包裹了他。 身侧的商祁越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了。穆言侧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瞬间困意全消。 他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想要先好好睡觉,把那些想法先从脑海里赶出去。 那不是他应该问的。 他已经大概知道要怎么讨好商祁越了,没必要画蛇添足的。 “睡不着吗?” 穆言不知道商祁越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翻身吵醒的。 黑灯瞎火的,商祁越突然说话,穆言下意识地就抖了一下,幸好商祁越似乎完全没有起床气,只是把穆言往他怀里按了按:“不怕不怕,吓到你了吗?” 穆言摇了摇头:“没,没有。” “那怎么睡不着,还是难过吗,因为陆崇?” “不是的。”穆言下意识地就否认了,语气果断,就算是在商祁越看来,也不觉得他是在撒谎。 商祁越本就半梦半醒,这下难得地有些懵了。 睡不着这种事情其实原因很多种,有时候也不知道为啥他就是睡不着,就算啥也不想脑袋放空也睡不着。商祁越问完就觉得自己嘴欠多余问了,也没指望穆言回他什么。 但是穆言偏偏这么明确地,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否认了是因为陆崇。那应该就是他有什么别的心事了。 “那怎么睡不着,”商祁越把人按在自己怀里拍了拍,“碰到什么事情了吗?跟我说说,我会帮你的。可能你觉得很大的事,在我这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呢。” 穆言埋在他怀里,犹豫了很久。 也许商祁越早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可不管怎么样,那件事到底是因为自己。 商祁越挺有耐心的,揉着他的发顶,安静地等着。 “我........怕您不高兴,如果您不想搭理我,就当我是在说梦话吧。” 商祁越心道只要不是因为陆崇我还能有什么不高兴的,他亲了亲穆言的额头,应了说好。 “今天陆崇说的那句话.......我想跟您道歉。”穆言低着头,声音更小了,“虽然我也没什么立场来替他道歉,可您毕竟是因为我才被他说了那样的话的........” 穆言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清了,商祁越本就睡迷糊了,听完更是一头雾水。 “你这么较真干什么,陆崇那人讲话我都当成放屁的。他哪句啊,说我当小三吗?” 穆言怔了一下:“还有这句,抱歉先生,都是因为我........” 过了这么一会,商祁越总算反应了过来,他有点不自然地把穆言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不让穆言看见自己的眼神。 穆言很在意的,应该是陆崇说的那句有妈生没妈养。 “那个啊,你别放在心上,也没什么不能跟你说的。我妈跟我关系不怎么样,说就说了吧。不算什么秘密的,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连陆崇都知道的事情。” “我出生的时候,就被发现腺体先天有点问题,医生说可能分化后大概率会有信息素紊乱症,这个病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会对异性的信息素特别排斥,不治好的话没有办法有后代,现在市面上案例很少,治好的也都是莫名其妙地自己就好了,没治好的也就一辈子都没治好。” 商祁越顿了顿,语气很寻常:“我爸妈对我......挺失望的,怀了二胎之后就把我送出国了.......不过我现在也理解,他们本来也是家族联姻,想要个健康点的继承人,也挺正常的。” 穆言有些怔,但是被商祁越按在怀里,他看不清商祁越的眼神:“先生.......然后呢。” 没办法和异性交往,易感期和发情期跟别的alpha和omega不一样。在穆言看来,这算不上对生活有多大影响。何况五六岁的孩子还那么小,以后会得病这种事情,明明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穆言当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商祁越的父母要这样对他。 “她......难产去世了。”商祁越笑了笑,他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我爸觉得晦气,就干脆当我不存在了。不过也挺好的,因为我外公外婆那边的压力,他也不敢再娶。我朋友他们几个家里管得都挺严,就我比较自在。” 穆言鼻尖有些发酸,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忍不住往他怀里更靠了靠,把人抱得更紧了。 “宝宝心疼我?”商祁越低头看着他,眼中带着点笑意。 “没事的,”他说,“现在你会心疼我,就够了。” “上天把你送到我身边,肯定就是来补偿我的。” 第54章 他怕生,不带来了 “肯定还是有办法治好的,”穆言见他没有生气,暗自松了一口气,“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会好的。” “是会好的,”商祁越把头闷进了他怀里,“我遇到你之后,真的已经好很多了,以前的易感期往往比现在的还要难受得多,一烧就冲40度去了,晚上都不咋睡得着,感觉真的就跟要死过去一样。” 穆言伸手恰好抱住了他的脑袋,顺手就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我现在又不头疼.......”商祁越见他这样哄自己,忍不住笑了,“研究所给我换了新的疗法,也许一年半载就能治好.......你看看你,把我说的睡不着了。” 把这种事情赖在穆言身上当然是无理取闹,但是穆言并不在意。 “您想吃点东西吗?”穆言听出来他是玩笑的语气,但是依旧认真地想了想,“我给您煮点面好不好,冰箱里有排骨。” 商祁越这套房子在穆言住进来之前一直空着,冰箱里顶多放点酒和饮料,哪里有过这种冰箱里随时有肉有菜,可以随时弄出热乎饭的日子。 他只客气了一句,很快就欣然答应。穆言手脚很快,不多一会就做好了两个人的面。 冒着热汽的面汤把对面人的眉眼晕染得格外温柔,穆言在宴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两个人都低头吃着,没说什么话。 “一年太短了,合同再延长一点吧,”吃到一半,商祁越突然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他说,“每个月给你加到五十万。” 穆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突然说这样的话有些突兀,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商祁越。 他声音很轻:“钱没有不够花的,先生。” 穆言其实是挺在乎钱的,他前二十年的人生中遇到的所有难题,其实都是因为没有钱。 但是哪怕他的身体他的尊严加在一起也值不得这么多钱,他实在不敢欠商祁越太多,他怕自己真的还不起。 “您现在喜欢我,可能只是新鲜吧,现在离结束还有很久的时间呢,要是一年之后先生还没有腻,再说这个也不迟。” 商祁越看着他,没有很快做出回应。 见商祁越没有很快回答,穆言大着胆子,自作主张地猜了一下他在想什么。 商总刚刚跟他说了信息素紊乱症的事,说自己在他身边的时候,会让他觉得好很多。 多多少少的,商祁越的病,自己应该能帮上一点忙。 “就算以后您厌倦我了,不想我在身边了,”穆言思考之后,认真地说,“您治病需要我配合着提取血液什么的,我肯定还是会帮忙的。” 商祁越的喉结动了一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低头继续吃那碗已经不再冒热气的面条。 “您吃饱了吗,锅里还剩下一点红烧排骨。” 商祁越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了,半夜本就不能吃太多的。 穆言顺手把碗筷收拾了,两个人回到了主卧,睡下的时候已经快要两点。 第二天中午,商祁越是被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吵醒的。 他翻了个身,下意识地捞过身边的人,把还埋在他怀里的穆言抱紧了些,低声哄了一句:“别做饭了,我叫外卖,你再眯一会吧。” 穆言轻轻嗯了一声,像只被哄住的小猫,安静地重新闭上眼。 他其实早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只是他并不敢碰商祁越的手机,所以干脆继续装做没有听见了。 商祁越接起了电话,手机那头是一个礼貌又拘谨的声音,因为房间里比较安静的缘故,穆言听得很清楚。 “商先生.......您中午好,我是温菱,我打电话过来是想跟您道歉的,昨天的事.......对不起,我不该胡乱打听孟先生的事情的,我......也不该冒犯穆先生的,我知道错了。您要是肯赏脸,我来日上门来给穆先生赔罪。您别生气........” 他声音很小,像是生怕商祁越不耐烦,紧张得语调都抖了。 商祁越看了一眼时间,确实已经算得上是中午了,他吃完宵夜又抱着穆言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闲天,不小心就晚了。 这个omega以前跟着孟思淼的时候,其实还挺娇气的,孟思淼对情人好的时候是真的不错,商祁越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 “家里逼你来的?”商祁越淡淡地问。 “是.......”omega下意识地承认,“不是.......本来也该同您道歉的。” 商祁越听着这和昨天在穆言面前全然不同的唯唯诺诺的语气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又不是活阎王,有这么吓人吗?他虽然对这种人没什么好脸色,可是也没怎么真的为难过他们吧。 商祁越一手撑着头,语气没太多情绪:“知道错了就好。” 他把听筒移开了些,目光扫过身旁的穆言。 穆言不是喜欢为难人的性格,他来的时候已经叫那个温菱道过歉了,让人提着东西上门道歉,估计穆言也觉得尴尬。 “把自己的位置摆清楚,孟家不是你能攀的高枝,以后别做不该做的梦。言言的事情就到这里,他大度,我也没打算和你们家结怨,但也别再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那头的温菱连声道好,不停地说着“我明白了”“以后不会了”,像是得了赦令般松了口气。 商祁越嗯了一声,便直接挂了电话。 左右已经睡不着了,商祁越看了看怀里的穆言,他好像还有点困,商祁越从酒店叫了午餐,轻轻拍了拍他,示意他再眯一会。 穆言轻轻地嗯了一声。 温菱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是有那么一点难受,可是远远没有到需要对方父母逼着他来道歉的地步。 穆言习惯不和人起冲突惯了,面对这样的事情,他比被逼着来道歉的温菱更加无措。 穆言宽慰自己,那并不是因为自己。那个世界离他太远了,就算是温家也是只会在新闻上面听见的人物。只是商家在A市毕竟树大根深,他们是不敢拂商祁越的面子。 何况商祁越也并没有问自己要不要让他上门道歉,应该只是他们自己的事。 商祁越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左右已经醒了,他就干脆没有睡了,手机有很多未读消息,是他们那群人又在组局。孟思淼发了个定位,说晚上开两桌牌,酒也备好了,喊他务必现身。 商祁越看到傅嘉彦也去,随手打了几个字,问他昨天刚订完婚怎么也要去。 “不喝下半场就是了,跟你一起走。”傅嘉彦回道。 见商祁越冒头,忙着八卦的几个朋友顿时开始轰炸他。 明明也就是几个人的群,消息愣是炸了锅。 “商祁越把你那个beta小朋友带来让大伙见见呗。” “啥天仙让你这铁树都开花了。” “可宝贝了,”任成洲起哄,“我说两句话都不让。” 商祁越没有立即回复,穆言已经醒了,正小心翼翼地想把脑袋从自己手臂上挪开。 “醒了?”他问。 穆言点点头:“刚刚就醒了.......我怕压着您太久了,会麻。” “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先生有什么想干的吗?”穆言反问。 他原本是打算今天去把那张支票换了,然后带母亲和哥哥去吃老鸭煲的,虽然昨天已经跟老板发信息提前定了一只鸭子,但是如果商祁越有什么想要他陪着去做的事,他肯定还是先紧着商祁越的。 “他们喊我去喝酒。”商祁越道。 那大概就是单纯的顺口一问了。穆言放下心来,笑了笑说:“我今天想去换那张支票,然后带我妈妈去吃老鸭煲。” 穆言虽然总是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的,但是意外地好像总是特别舍得在吃的东西上面下功夫,商祁越和他越熟悉越觉得他其实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无趣。 疲于奔命的时候还会想着下点便宜又好吃的馆子,自己又聪明上进,他要是有一个和自己相当的家庭环境,肯定能一块儿把日子过得挺有声有色的。 甚至其实也不需要和自己家里相当,只要有一个普通的,能满足温饱有点闲钱的家庭,他就会长成一个挺有趣又会生活的人。 “哪一家,好吃吗?好吃的话下回也带我去吃。” “民南路那一家。”穆言下意识地答道,“您应该不知道,很偏的,环境不是特别好的。” “好吃的话也可以试试。”商祁越点了点头,然后随手打开转账界面,给他打了一笔钱过去,“和阿姨吃就别省钱了,多点两个菜。” 穆言看着他转过来的钱,一千多,够点五个老鸭煲了。 后知后觉地,穆言这才意识到那好像是一个年轻情侣之间用来示爱的数字,他没有退回去,笑着谢过了商祁越。 “说要给你一个月多二十万你不要,一千块笑得这么高兴啊。” 穆言已经在起床穿衣服了,他坐在床边,回头又冲商祁越很乖地笑了笑。 这个笑容让穆言整个人都显得明媚了好多,虽然他原本的长相也称不上阴郁,但是他这样笑的时候就是好像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了。 商祁越看得一愣,脑子有点空白,想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干嘛。 过了一会他才想到,他还没有回孟思淼他们的消息。 他穿上衣服拿起手机,匆匆打了几个字发送过去。 “他怕生,不带来了。” 几个朋友又起哄说他这么宝贝,金屋藏娇啊,尤其是任成洲起哄得最厉害。 第55章 甩不掉 商祁越去到包厢的时候,人已经基本上到齐了。 气氛有些怪,商祁越的目光扫了一圈,才看见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傅嘉彦坐在长沙发的一角,身侧站了一个服务生模样的omega。 似乎是傅嘉彦之前的一个情人。怎么打扮成这样,商祁越差点没认出来。 “这样吧,妹妹,你跟嘉彦出去单独聊吧,我们这人也到齐了,也不能因为你就这么僵着吧。” 赵鹤堂对omega一向自诩有绅士风度,也不知道是真不忍心还是假不忍心,他似乎不好就这么看着一个漂亮的omega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商祁越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对这个小姑娘还有些印象。 好像是个传媒大学的学生,家里是外地的,跟着傅嘉彦的时间也算长了,一直不哭不闹,傅嘉彦挺满意她的。 商祁越看过去,看见傅嘉彦的眉心几乎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没必要单独聊。人多眼杂的,我不想刚订婚就被媒体拍到和别的omega在一块,”傅嘉彦没给这么提议的赵鹤堂留面子,“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行。钱不够吗,还是那套房子不满意?” 傅嘉彦这人说绝情倒也是真的绝情,商祁越知道他的作风,他想要结束的时候,是自己本人连脸都不会露的,分手费也都是让助理去给。 孟思淼招呼商祁越在他身旁坐下,小声在他耳边窃窃私语:“这姑娘挺有毅力的,知道我们会在这儿喝酒,为了见嘉彦一面,在这这儿当了快半个月的服务员了。” omega看着傅嘉彦怔了怔,豆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傅嘉彦给她拿了张纸巾:“你先冷静一下吧,想想自己本来是要跟我说什么的。” “点菜了吗?”商祁越问道,余下几人大概是忙着看热闹了,先过来那么久竟也没有点菜,商祁越拿起菜单看了看,“你们也真是的,来这么早也不干正事。” “哪比得了你来得晚是忙着在家里干正事啊?”任成洲揶揄,“知道你二十多年第一次开荤,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的,不能荒淫过度啊。” 几个人旁若无人的谈笑让傅嘉彦身旁的omega更加无措了,下意识的,她抬起泪眼,求助一般地看向傅嘉彦。 “我的助理应该已经来找你解释过了。”傅嘉彦抬了抬眼看她,眼神有点陌生。 傅嘉彦可不是商祁越这种不解风情到会对着贴上来的omega大骂滚的人,他对外展示出的形象一直温柔而绅士著称,乍然这样冷漠地对待从前的枕边人,那个omega几乎完全愣住了。 任成洲大抵觉得有点看不大下去了,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被孟思淼和赵鹤堂用眼神瞪了回去。 “我见到张助理了,我也拿到钱和房子了.......我以为是您家里让他来的。” “我、我只是.......我以为您会来这里,我想再......再见您一面......” 有这样的热闹能看,其实商祁越他们也无心点菜了。 这小姑娘看上去.......好像不是为了钱来的? 不是为了钱,那简直就是脑子不清楚。看她那样子,好像是还以为傅嘉彦是被家里逼着订了婚的。 傅嘉彦把烟掐了,靠回沙发,语调淡淡地道:“那你听得不够清楚。我和你已经结束了,是我要订婚,是我主动签的婚约。” 空气静了一秒。 omega的眼圈瞬间又红了,但她却不敢哭出声来。 “您喜欢.......那位小姐吗?如果您喜欢她,我........” “不喜欢。”傅嘉彦很快地回答。 omega愣了愣,满是泪花的眼睛好像闪过了一瞬间的欣喜。 商祁越猜到要发生什么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这种场面觉得心里莫名有点堵,拿了跟雪茄就想先出去抽个烟。 “您........我就知道您.......”身后,omega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要您还没有正式结婚,我........” “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但是没有她也会有别人,我们........” 身后的门合上了,门很重,隔音很好,把傅嘉彦的下半句话完全隔在了门内。 商祁越点燃了雪茄,心里那种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才消去了一些。 “老鸭煲好吃吗?”他拿出手机发消息问穆言,“拍个照片我看看。” 穆言从来没有吃饭前拍个照记录一下生活的习惯,但是要是商祁越问他,他肯定会立刻板板正正地拍个照片发过来。 穆言比他小三岁,但是完全不像年轻人应该有的样子,这人连朋友圈都没有开,商祁越第一次看的时候还以为他把自己屏蔽了,自己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收到商祁越信息的时候,穆言还以为是领导又要叫他去加班了,他看着好不容易其乐融融的母亲哥哥和一桌子菜,心里难免有点失落。 穆娟华正在给他盛鸭汤,哥哥笑嘻嘻地说他也要一个鸭腿。 “有有有,一只鸭有两个腿呢,马上就给你盛。” 穆言一点也不想去加班。 做了那么两秒钟的心理建设之后,他终于点开了消息。 是商祁越。 不管前因后果如何,看到消息的这一瞬间,穆言是很开心的。 他站起来,认认真真地拍了一张全景,又给每个菜都拍了一个特写。 一个老鸭煲,一个上汤清水螺,一个炒花菜,一个酸萝卜炒牛肉。 穆言的照片很快就发了过来。 菜色看起来还不错,大白瓷碗盛着金灿灿的鸭汤,笋看着也挺嫩挺新鲜。别的菜看起来也还算不错,就是那个红色的塑料桌布也太丑了,看着都影响格调。商祁越在心里评价。 没格调虽然没格调,但是穆言身上有种很神奇的特质,即使像上回他带自己去的那个早餐店又乱又挤,有他在那里,又乱又挤的特点也能摇身一变,变成自媒体口中的朴实和烟火气。 要是穆言像那天一样想带自己去,自己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跟着一块去....... “好吃的。”穆言认认真真地回复,“我妈妈特别喜欢喝这家的汤,鸭子也都是后厨现杀的。” “先生吃的什么,”穆言的消息很快又接着发了过来,商祁越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好吃吗?” 就算是在和家人吃饭,穆言也好像挺在乎他的。 “还没上菜呢,他们磨磨蹭蹭的,饿死了。这家还算可以吧,下次带你来吃。” “你先陪阿姨吃饭吧,我不跟你聊了。” 穆言回了一句好,先生玩得开心。 雪茄燃了三分之一,商祁越摆弄着手机,看着穆言发过来的图片,划过来划过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看什么。 和穆言的聊天记录没有几条。他和穆言很少聊天,一般都是他说什么时候要过来,穆言问他吃饭了没,没吃的话想吃点什么。 穆言发消息只会用那几个固定的表情,什么玫瑰花什么拥抱的。期待的阈值降低之后,连穆言不会发那个死亡微笑的表情,商祁越都要庆幸一下他居然还懂这个,还不算太老年人。 包厢的门开了,服务生打扮的omega低着头,肩膀微微抖着,从包厢里走了出来,与商祁越擦肩而过。 雪茄燃到了快一半的地方,商祁越不想她一出来自己马上进去,显得好像自己就是在闭着她一样,等了一会之后,才掐灭了雪茄回了包间。 “你回来啦?”孟思淼招呼他在自己边上坐下,“怎么说,喝红的喝白的啊?” “我今天都不想喝,能给我来个饮料不?”商祁越笑嘻嘻地回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滚蛋。” 傅嘉彦神色如常地坐在那里,脸上并没有因为刚刚的事情蒙上任何不愉快的阴霾。 “怎么回事啊嘉彦,刚刚那个omega是跟了你两年还是三年的那个吗?”任成洲没忍住发问,“她是想要钱还是认真的啊.......你给了多少分手费啊?” “市中心一套房,淮安路两个铺子,她不喜欢太高调的车,我给她折了两百万。” “那也够了吧......不是我看她那样子,不会来真的赖上你了吧。是你之前在酒吧帮过然后跟了你挺久的那个吗,我一直觉得她挺本分挺识相的啊。” “本分不本分识相不识相这种事情,谁说的清楚。”傅嘉彦微微皱了皱眉,“她确实一直挺乖的,从来都不哭不闹,我才让她跟我这么久的,她也从来没主动跟我要过钱,我还以为她挺清楚自己什么身份的,谁知道会甩不掉。” 新来的服务员很快登记好了菜。商祁越看了他一眼:“不用别的了,快点上菜吧。” “那你也不想想,人不图你钱,那不就是图你的人吗?”任成洲笑嘻嘻地打趣傅嘉彦,“你看看你,平时对情人太好被蹬鼻子上脸了吧,甩都甩不掉了,跟牛皮糖似的。” 任成洲的语气毫不掩饰看热闹的意图,商祁越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有点想抽雪茄了,刚刚应该把那支雪茄抽完的。 “她平时确实很乖,”傅嘉彦淡淡地说,“照顾我比家里保姆还殷勤,我一直以为是她个聪明人,清楚自己什么身份,想用这种法子在我身边待得久一点,才会这样的。” “没想到吧,”孟思淼忍不住插言,“刚好跟你想的反过来了,非但不聪明,而且是个傻的。” 第56章 不相干的人 “好了好了,”商祁越用胳膊肘撞了撞孟思淼,“都到这份上了,再怎么傻也不会继续缠着嘉彦了。红酒醒了吗?不是说要灌我吗,怎么这么不积极。” “早叫人去弄了,我大人有大量,今天就不灌你了。”孟思淼见他抽完雪茄回来,微微皱了皱眉,“不是我说,你也少抽点吧,你刚过来才多久就想抽了,刚刚在车上也没少抽吧。” 商祁越自然说不出自己刚刚只是不想待在包间里面才躲出去抽雪茄的,他笑了笑,说会少抽点的。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几口酒下肚,大家很快就把刚刚那个有些尴尬的场景抛到了脑后。 任成洲忽然笑了一声,把酒杯搁在桌上,看向商祁越,话锋一转:“对了,你那个呢?看着还挺乖的,我那天瞧了两眼......不是我说啊,经过刚刚嘉彦那个我算是看明白了,这种看着安安静静不哭不闹不粘人的,没准才是最麻烦的。” 商祁越面无表情地拨了拨酒杯沿,没接话。 任成洲还兴致不减,自顾自说下去:“真不是我多嘴。你看,他那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专门给人当情儿的吧?越不是一路人,越得当心。要是哪天动了真心,倒时候甩不掉,还是你自己麻烦。” 商祁越还是没有接话。 傅嘉彦见气氛不对,抬手拿了酒壶替他俩斟满,笑着打圆场:“这才几口酒成洲你就喝多了,说什么呢。那种不识相的能有几个?我倒霉罢了,我订婚的时候见过那个beta,看着应该挺乖挺有分寸的。而且和我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想要敲打他,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喝酒吧。”商祁越抬了抬杯子,“好不容易凑得这么齐,提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气氛又重新热闹了起来,菜上得齐了,大家又开始插科打诨,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谁也不会因把一两句无心的话放在心上,闹得大家不开心。 孟思淼他们还要去唱K,喝得比较收敛,傅嘉彦和商祁越打算喝完就回家,就都喝得有点晕乎乎的。 两个人和剩下的人告了别,傅嘉彦的司机一直在楼下停车场等他,就问商祁越要不要顺路把他捎回去。 商祁越摇了摇头,说他是开车来的,还是给助理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吧,这个停车场大,过几天再叫助理来找车太麻烦了。 “你还挺善解人意的,好老板啊。樾夏朸格”傅嘉彦打趣。 商祁越叫他滚蛋,电梯停在一楼的时候他下了电梯,瘫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给罗程打电话。 酒劲有点上来了,商祁越有点晕晕乎乎的。这个手机上面联系人不多,联系最频繁的就是助理罗程,他看见最上面两个字的备注,就打了过去。 因为即将要下雨的缘故,明明没到太阳落山的时间,暮色却早早地沉了下来。 穆言刚把母亲送回医院,又在门诊楼下帮哥哥拦了一辆车。他自己也打了一辆准备回家,才靠在座位上喘了一口气,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商祁越的电话。 他接起,耳边立刻是男人不甚清醒的声音,带着一点烦躁:“你在哪儿?来接我。” 穆言一怔:“啊?” 商祁越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叫他半个小时之内到,说完啪的一声就挂了电话。 穆言低头看了一眼定位,是市中心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高级酒店。 出租车司机一听他要改地址,立刻皱起了眉。 “你刚刚上来之前我听见广播了,暴雨黄色预警,现在我肯定得回家了,这么大的雨,我要是发动机熄火了,我几天都要白干。要不是顺路,我今天本来都不打算拉你的。” 司机语气坚定,穆言只好在十字路口提前下了车。 像是在诚心欺负他似的,穆言刚下车不久,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他连伞都没有带,连忙退回到街边的屋檐下躲雨。 南方城市的春天,很少会有这样大的雨的。 街边偶尔驶过几辆亮着空车的出租车,穆言挥手时,他们却纷纷无视他开了过去。 打车软件还在转圈,迟迟没人接单,穆言站在雨里等了快二十分钟,出了比平时高一倍的车费,才终于有一辆愿意载他。 雨刮器晃个不停,替车窗撑开不多时的一片清明,很快又恢复如初,晃得人有点心烦,距离商祁越说的半个小时,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跟商祁越提前打个电话解释。 不解释就不解释吧,穆言叹了口气,这样的领导他见得很多,只要达不成他们的要求,解释不解释都会挨骂的。提前打电话过去,只是多一顿骂罢了 等他赶到酒店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穆言怕一会儿打不到车,就和司机说好,让他在门口等一会儿让他接个人。 酒店大堂光线温暖,和外面的冷雨形成鲜明对比。 穆言站在前台报了商祁越的名字,被领上了贵宾休息室。门打开的时候,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商祁越懒散地靠在沙发上,领口松着,外套搭在一边。 “怎么这么慢?”商祁越听见了脚步声,抬头抱怨道。 他原本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罗程的,后来人久久没来,酒店的人就请他去贵宾休息室等了。 商祁越抬头看见来的人是谁,愣了一下,穆言本就被穿得有点薄了的白衬衫沾了水,湿漉漉地沾在身上,勾勒出细瘦的腰。 “怎么是你啊,我不是给罗程打的电话吗?” 若是在平日,商祁越是会解释一下自己刚刚不是在和穆言发火的。但是他今天喝了酒,又等得有些急了,就沉着脸,略过了这一个本就无关紧要的步骤。 “我.......先生刚刚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先生的。”穆言低着头,不知道商祁越为什么突然又要这样发疯,“刚刚......路上雨下得比较大,打不到车。” 商祁越盯着他湿透的样子皱了皱眉,没说话。他现在也反应了过来是自己打错了电话,因为自知理亏,他没再说话,把手里打包的甜点递给穆言:“给你的。” 穆言走上前,接过甜点,手还没伸出去扶他,商祁越就自己站起来了,脚下一晃,还是站不稳。 穆言只好轻轻扶住他的手臂,带他往门口走。 他朝不远处的马路张望了一眼——原本和他约好等人的出租车早已不见踪影。 “他........怎么走了。”穆言愣了愣,下意识就低声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嗯?”商祁越没听清。 “刚才我跟司机说好让他等我接您,再送我们回去.......”他停顿了一下,“但他现在.......已经走了。” 商祁越似乎“啧”了一声,整个人靠在穆言身上站不太稳,出租车司机想一出是一处,等不住了也很正常:“那你就不会再打个车?” 穆言低头解锁手机,他早就在试着叫车了,只是屏幕上依旧显示着“等待接单中”,好几次都被司机拒绝了。 他们也未必是懒,车是他们吃饭的家伙,这样的雨天出来接单,把车弄坏了得不偿失。 商祁越的耐心眼看快被磨光了,盯着穆言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不是有驾照吗?” 穆言一愣:“啊........有是有的。” “我有车啊,那还不去开?” “我.......很久没开了,现在又在下雨,我怕有点不安全。” 商祁越盯着他,脸上的不快越来越明显:“我开来的是越野车,有什么不安全的。你驾照是买的啊,这都不敢开。” 穆言低着头,安安静静地挨着骂。 就算商祁越再不开心,穆言也不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撞了商祁越的车,他赔不起,让商祁越出了事,他更担不起责任。 何况穆言已经有点了解商祁越了,他应该是喝醉了,脾气才这么急的。即便现在骂了自己,他也未必放在心上。 两人就这样站在雨檐下沉默了一会儿,雨细细密密地飘着,商祁越盯着穆言湿掉的衬衫,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让他披上。 商祁越不知道为什么,喝了酒之后就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他明明是看到穆言身上湿成那样才急着带他回家洗个澡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一说出口就变成指责。 雨比刚刚小了点,看样子应该是要停了,但街上积水严重,车依旧不好打。 “现在敢开了吗?” “你身上也湿成这样了,赶紧回去洗个澡吧。我这车是越野底盘高,你仔细着点开就行。出租车底盘没我的车高,可能还更容易进水.......” 承认是自己没控制住脾气才冲穆言发了火对商祁越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从各个方面给自己刚刚说的话找了补,却迟迟说不出一句“对不起,不该对你发火”。 “我在边上看着,你安心开,仔细点就好了,撞坏了也不会叫你赔的。” 穆言有些犹豫地伸手,接过了商祁越手中的车钥匙。 车子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视野极好,穆言坐进驾驶位那一刻,深吸了一口气,系好安全带,才缓缓踩下刹车,打火。 雨停了,但夜色里街道依旧泛着水光,路面反射着车灯,一片迷蒙。低洼的地段还有积水没退干净,轮胎碾过时会发出哗啦的水声。 穆言开得很仔细。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车速不快,方向控制得很稳,连转弯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藏着水坑的阴影。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低低运作的声音。 “这不是开得挺好的,怎么就不敢开了。” 穆言连余光也不敢看副驾的商祁越,只是看着前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车就是要多开,你不开,永远都觉得怕。以后我有空的时候陪去你练车,多练练,胆子就大了。” 车行到半路,天色更暗了,道路旁的排水系统似乎出了问题,几个转弯处都积了水。穆言越发小心,放慢了车速。 “嘀——!” 尖锐的喇叭声几乎将夜色撕裂,穆言心跳骤停。 一辆失控的黑色商务车从右侧支路冲了出来,刹车像是完全失灵了,像是被雨水逼疯的怪物,径直朝他们撞了过来! “靠!”商祁越猛地坐直,抓住了门扶手,“往左打!你听到没有?往左打方向!” 左边........左边是护栏,越野车身重,撞破护栏影响并不大,可是如果往左边猛打方向,对面的黑车撞上来的时候,副驾驶必然被撞得最重! 第57章 ……疼 留给穆言考虑的时间并不多,即使商祁越在危机关头的第一反应是保护他,他在这时候也来不及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急打方向........是极有可能发生侧翻的,他车技不熟练,没办法像商祁越那样熟练地驾驭这辆庞然大物。 何况商祁越.......副驾驶上坐的是商祁越。 穆言咬了咬牙,一脚猛地踩死了刹车。 时间像是放慢了,黑车不断地在眼前拉进,放大。 ——砰的一声。 整辆车剧烈一震,安全气囊猛地弹开,穆言的身体被猛烈甩向一边,头撞上了侧门,剧痛瞬间袭来。 穆言什么都听不清了,只有雨点一颗颗砸在破裂玻璃上的声音,还有自己沉重的喘息。 头很疼,脖子很疼,胸口很疼,哪里都很疼。 眼前一片黑暗,即使努力睁开眼,也无济于事。 有那么一瞬间,穆言怀疑自己可能已经死了,灵魂出窍了。 可是死了的话,还会这么疼吗。 每一次呼吸都牵引伤口,带来剧烈的疼痛。 他好像.......还没有死。 好像说这种有钱人的车,出事故的时候,比起普通人的车确实是不那么容易死的。 但是他真的好疼.......好疼。 要是听了商祁越的话猛打方向的话,会不会.......撞得轻一点。 整个车身被撞得几乎倒转过来,轮胎在水中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终于在马路中央停了下来。 商祁越受的伤远远没有穆言重,恢复意识后,他几乎第一时间就转过去看驾驶座上穆言的情况。 “穆言,穆言!” 穆言靠在座椅上,嘴唇因失血而发白。他的额头撞破了,血从发间蜿蜒而下,打湿了衣领。 商祁越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都是他的错。 如果他今天没有打错电话,现在出事的怎么都不会是穆言。 如果他愿意等一等出租车,就算还是要遇到这辆车,穆言坐在后座,也不会伤成这样。 他还凶了穆言,说他怎么来得怎么慢,说他驾照是买的啊,这都不敢开。 密闭的空间里,好像只能听见自己一个人的心跳,在震耳欲聋地响着。 商祁越一时间呼吸困难,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冷静下来,但是越是这样,越是连去探一下穆言脉搏的勇气也没有。 他打电话先报了警,打开了双闪,然后打开车门,想要跑去后备箱里拿急救箱。 肋骨像是断了,连开个车门的动作都让他需要喘好几口气,一喘气,商祁越就忍不住咳出几口血沫来。 最坏的情况,是骨头可能插进肺里了。但是商祁越一向心大,他跌跌撞撞地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了急救箱,艰难地打开了驾驶室的门。 潮湿的风混杂着雨水,迎面砸在商祁越脸上,商祁越的酒彻底醒了,他有点想吐,转过身捂着胸口咳出来的却都是血。 妈的,不会真的肋骨插肺里了吧。 黑车的情况显然比他们还要严重得多,但商祁越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对于跟他没关系的人,他从来都是一个眼神都觉得多余。 鼓起勇气,商祁越费力地伸手去摸到了穆言的腕子,直到摸到了依旧跳动的脉搏,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穆言还活着。 “别怕,我在的.......我在的.......” 商祁越声音颤抖,不知道是在安慰昏过去的穆言,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给穆言初步处理了一下伤口,又拿出毯子给他披上。 穆言胸口微微起伏,但没有醒。商祁越抓着他的手腕,拇指轻轻搭着,感受着穆言的体温和脉搏。 笨死了,又笨胆子又小,叫他打方向他也不听。 顶级alpha的身体素质跟他根本不一样,受一样重的伤,自己躺两天就没事了,要他这样出头。 穆言的嘴唇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眼皮轻轻地抖了抖,商祁越以为他要醒,连叫了他好几声,却迟迟没有回应。 商祁越失望之际,穆言的嘴唇又动了动。他赶忙凑过去,想要听清穆言在说什么。 “........疼。” 商祁越的心脏像是被钝器砸中了,酸涩的感觉从心口慢慢往全身蔓延。 穆言说冷,说口渴想喝水,说他害怕死,商祁越都有办法安慰他。就算穆言责备自己说都怪商祁越执意叫他开车才会出事,商祁越也不会反驳半句。 唯独这一点上,他没有任何办法,即使他恨不得代而受之。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好不好,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穆言的眉头微微蹙了蹙,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意识依旧是混沌的,他只能感觉到很疼,眼泪是不自觉地因为痛觉就落下来的,脸上大概还有血,因为落下了的眼泪,原本早就干涸了的血迹又变得黏黏糊糊的,让人觉得特别难受。 “........疼。”穆言喃喃地说,“会有人来救......救我们吗?” 商祁越心头一紧,手抖得不行,眼眶也红了:“我知道......我知道你疼.......你再坚持一下,就快了,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车祸之后不能随便搬动伤者,因为骨头可能会错位,商祁越并不敢随便动他,连抓着他的手也不敢用力,只是虚虚地握着,一遍一遍地确认他的体温和脉搏。 “你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商祁越靠近他,把额头贴在他颤抖的手背上,声音几乎是哽咽,“我不会叫你有事的。” 穆言虚弱地闭上了眼睛,睫毛湿漉漉的。 好疼,还不如一直昏着呢。 穆言觉得很困,但商祁越却在他耳旁反反复复地叮嘱他叫他不许睡,穆言只能被迫睁开眼睛看着他。 商祁越身上有大块已经干涸的血迹,嘴角也有血,但是应该已经被他匆匆擦过了,只是擦得不仔细,所以只剩下一点。 看到商祁越也伤成这样,穆言才迟来地感觉到久违的,对死亡的恐惧。 不想死,也不想......商祁越死。 穆言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抓住他的手,但是手臂没什么力气,手指收紧时,却只抓住了他的袖子。 “宝宝。”商祁越怔了怔,反手也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脉搏跳得好快,怎么了。” 商祁越的手心温热,是他唯一能确定自己还活着的东西。 心脏跳得很快,想活下去的意图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他还有妈妈,还有哥哥,他才二十三岁。 尽管他到现在为止的人生一团糟,但是车撞上来的那一刻,穆言真的明白了老人常说的那句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怕.......我不想死........” “不会让你死。不会的,我在这里,你别怕。” 商祁越在别人那里或许不是话多的人,但是在穆言这里却不是,他听过商祁越的各种甜言蜜语,也听过他各种不加掩饰脱口而出的伤人的话。 可穆言却是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 商祁越的声音有些颤抖,和他平时一贯志得意满什么都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相比,几乎是天差地别。 或许是连他自己都意识到了用这样的语气做承诺没有任何说服力,商祁越抓着穆言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尽力让语气平静了些许下来:“我.......你信我好不好,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商祁越.......”穆言轻轻地喊他,声音不大,还有点哑。 商祁越愣了愣,他是第一次听穆言这样喊自己,穆言平常都喊他先生或是商总。 在床上偶尔恶趣味地逼穆言一下,穆言也会红着脸喊他别的。 商祁越头一次觉得,自己普普通通的三个字的名字竟也能被喊得这样缱绻。 他的喉结滚了滚:“怎么了宝宝。” “刚刚.......为什么要让我往左边打方向。” 穆言的声音低得像是气音,他还刚哭过,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哭腔。 商祁越和他同时看到那辆黑车,他能想到的,商祁越车技比他好那么多,他不可能想不到。 那种关头,完全没有任何留给商祁越权衡利弊的时间,他那样喊出来,完全下意识的反应。 如果穆言当时吓傻了,或者是权衡利弊之后觉得这样对自己来说更安全,听了他的话向左侧猛打方向,也许正面和那辆车相撞的就是副驾驶了。 减速之后都会撞成这样,如果穆言当时选择左急转的话,商祁越现在会怎么样,他想都不敢想。 可是........为什么呢。 “哪有什么为什么。”商祁越偏过头去,没有再回答。 世间事,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商祁越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人都是自私的,更枉论商祁越这种从小爹不亲娘不爱的,就更是从小就知道一套趋利避害的法子,别人别想在他身上占到一分便宜。 一定要说个为什么出来的话,就是穆言太笨了,每次和穆言在一起的时候,商祁越都觉得即便别人不和他玩脑筋,穆言都会被人骗得团团转。 就像他和陆崇那样,陆崇估计都没花什么心思骗他,他就傻乎乎地把一颗真心捧给人家了。 在商祁越看来,装破产哪有这么好装,一个人真的走投无路的样子和明明还有退路的样子能是一样的么。那么低级的谎言,也就只有穆言这种傻子会信。 穆言太笨了,笨得就跟小狗一样,挨了欺负还不会咬人,就只会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你。 他实在见不得自己的小狗受委屈,尤其是他还在边上的情况下。 他是顶级alpha,一点伤躺几天就没事了。即使是比穆言现在还严重的伤,他也未必会危及性命。 “.......那你呢,”商祁越反问道,“我明明都叫你往左打方向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 穆言愣了愣,他沉默了,没有马上回答。 是啊,为什么不听商祁越的呢。 如果运气好转弯转得快的话,也许就躲过去了。如果运气差一点,伤的更重的也会是商祁越,怎么都不会危及自己的性命。 当然运气特别特别差的话,确实也有可能直接侧翻了。 为什么不听商祁越的呢。穆言也在心里问自己。 商祁越没有回答他,于是他也没有回答商祁越,他只是伸出手,一点一点把商祁越嘴角剩下的血迹擦掉了。 【作者有话说】 谁给谁当小狗还说不定呢 第58章 我们都没事了 你看,商祁越看着穆言别过去的眼睛默默地想,你也说不上来。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呼啸而过。 得救了。 商祁越感觉到自己紧紧抓着的穆言的手,几乎在听到鸣笛声的一瞬间就松弛了下来。 穆言想要回头去看,却被商祁越的手先一步贴住了侧脸,挡着他不让他回头看。 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劫后余生的眼泪很快就流了下来。 他们得救了。 “救护车已经来了,别担心,不是假的。脑袋不要随便乱动,颈椎可能伤到了,等他们来了再听他们安排。” 鸣笛声愈发近了,后视镜上救护车的车灯鲜亮无比,慢慢地,救护车在他们车后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救护车的车门还没打开,商祁越突然抓起了穆言的手,在他的手心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 穆言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做,他睁大了眼睛,一瞬间好像连伤处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手心被商祁越亲过的地方像是突然就烧了起来,而后那温度传遍四肢百骸。 ........ 醒过来的时候,头顶是白茫茫的天花板。 还在救护车上的时候,穆言中间就昏了过去,他对后来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这是一家很高级的私人病房,装潢看起来并不像普通病房那样冰冷公式化,比起病房,倒更像是高级酒店的套间。 但是穆言明明有点印象,来的是市二院的救护车。 床边有监测身体状况的仪器,不多一会儿,医生就推门走了进来。 “穆先生您好,我是您的主治医生,我姓郑。” “郑医生。”穆言礼貌地点了点头。 郑医生看起来五十来岁,带着镜片很厚的眼镜,他走过来确认了一下仪器上面的指标,又在穆言床边停下,温声道:“你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都是外伤我们已经做了处理,安心休息就好,稍微活动一下也是可以的,不用太顾及。饮食尽量以清淡为主,不过也没必要只喝粥,正常饮食补充营养,不要吃辛辣的东西就好。” “谢谢医生,辛苦您了。” “还有什么别的问题要问我吗?”郑医生和蔼地对穆言笑了笑。 穆言是第一次住私立医院,不知道是因为商祁越的缘故,还是私立医院的医生都是这样,郑医生好像对他特别有耐心。 “医生.......”穆言犹豫着开口,“我昏过去多久了,我的家人会不会担心。” 穆言最开始想要问的,其实是商祁越怎么样了,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问出来。 自己是从二院被转到这里的,商祁越应该会没事的,不然他想不出认识的人礼貌还有谁会大费周章花那么多钱把他转到这里。 “从转院到我们这里开始算的话,您大概昏迷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抢救过程中并没有涉及任何需要通知家属的流程,您是和家人住在一起吗,我想商先生应该会替您和家人说的。” 病危需要签字的时候才必须要通知家属,这样看来自己还没有伤到那么严重的份上,母亲和哥哥应该也还不知道。 “没,没有住在一起。”见他主动提到商祁越,穆言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个.......商先生他现在,怎么样了。” “商先生伤得没有您严重,”医生安抚地笑了笑,“不过现在应该还在休息,等他醒了,会有人通知他您已经醒了的事情的。” 郑医生的面上没有任何不耐烦,依旧挂着体己的笑,穆言觉得自己打扰人家太久了,小声地道了谢。 随身物品被一并收拾在床头柜上,郑医生走后,穆言从那里面摸出了手机,肚子有点饿,他想看看能不能叫个外卖。 这里的地址很偏,最近的外卖也要一个将近一个小时才能送进来,穆言感觉实在有点饿,可能等不了那么久,就想下楼看看有没有食堂。 医生并没有嘱咐他不能走动,身体感觉也恢复了许多,穆言没有多想,支撑着坐起身,小心地下了床,往门那边走去。 地板是地毯铺的,很厚很软,踩上去却有点轻飘飘的,让人觉得没什么实感。 好像.......还是有点没力气,也不知道食堂离电梯口有多远。 穆言没打算硬撑,很快就决定了还是点外卖好了,他正想要转身慢慢往床边走,门却在这时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了。 商祁越的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腰,穆言这时候其实并没有虚弱到站不稳的地步,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一向不习惯反抗商祁越,他竟也没有拒绝。 穆言看见他,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商祁越托住膝弯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放回了床上。 穆言坐在床上抬起头,对上商祁越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对方显然没休息好,头发也有些乱,对于一向挺注意形象的商祁越来说其实是挺罕见的。 “怎么刚醒就下床。” “想去吃个饭.......” “我叫罗助理加你联系方式了,让他照顾你,怕你尴尬才没让他守在房间里,你怎么不看消息。”商祁越有点责怪,但是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马上又转了话锋,“想吃什么,我叫人去买。” “随便什么都可以......”穆言小声说,“有点饿。” 商祁越低头发了消息,让穆言再躺一会儿,饭马上就送来。 没过太久,罗程就敲了敲门,等商祁越应了声他才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几个保温饭盒。 商祁越接过饭盒,示意他出去,饭盒干净整齐,几个热乎乎的炒菜香气扑鼻,看起来都挺好吃的,罗程还打包了一碗热腾腾的玉米排骨汤。 商祁越站在一边,像个盯小孩吃饭的家长,也不和穆言说话,就在那里像监督似的看着他吃。 只是穆言在吃饭这一方面倒是向来不让人操心,即使罗程多打包了几个菜,也被他吃了个七七八八。 吃过饭后,穆言本想要自己收拾餐盒,却被商祁越拦住了。他争不过商祁越,只好靠在床头看着商祁越。 商祁越收拾好餐盒,把桌面擦干净,然后慢慢地在床边坐下。 穆言睫毛低垂,看起来像是又要睡着了。 他刚昏迷接近一天,睡当然是睡不着的,只是因为刚受过伤,没什么精力,即使睡不着看起来也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似的,伸手抱住了穆言。 穆言愣了一下,也抱住了他。 商祁越抱得有点紧,骨头有点硌。但是穆言一动不动地,只是任凭他抱着。 他其实大概想到商祁越想要跟他说什么了。 他救了商祁越,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时候为什么要选择去保护商祁越。 可能换一个人坐在副驾驶,遇到危险的时候率先叫穆言左转保护自己,穆言也会因为感动或者别的什么原因选择救他的。 何况那个人是商祁越,商祁越给了他人生最需要的那十五万。 不管他的本意如何,他都救了母亲的命。 商祁越不欠他的。 穆言打定主意开口的时候,感觉到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滴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顺着他的锁骨,一直滑落了下去。 “商祁越........” 他哭了吗。 穆言不敢问。 “我........”商祁越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哭腔,“我很担心你........你没醒的时候,即使他们告诉我你没事了,我也没办法睡着。” 所以明明医生告诉自己商祁越在休息,他却还是在这时候过来了么。 “在车上......你还没有醒的时候........我转头去看你,血从你的额头上流下来,衣服上都是血,你脸色很白,我那时候想,都怪我,都怪我想要回家睡,都怪我要你开车。” 穆言那时候脸色很白,白得........就像死人的脸一样。 商祁越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死人。他的母亲过世的时候,商祁越还在国外,父亲用直升机把他接了回来,叫他去见她最后一面。 商祁越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一个半大的孩子去认他母亲的尸首。 在医院见母亲的最后一面的时候,恐惧远远大过了悲伤。他如长辈所愿地嚎啕大哭,但是他们不知道,商祁越其实是被吓哭的。 尸体发白,手是硬的。商祁越不多的记忆里,母亲是喜欢化妆的,可粉底打出来的白和尸体的白到底有天壤之别。 如果穆言死在他面前的话,他要怎么办呢。 商祁越根本就不敢想,他只敢对着昏过去的穆言,或许也是对自己大放厥词,说他不会让穆言死的,他不会允许穆言死在他面前的。 “我已经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 穆言像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商祁越,我们都没事了。” “不怪你呀,你没有听人说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都是有福气的人。我妈说了,人命里有劫躲也躲不过去的,昨天也不是台风天,只是下雨而已。我开得也没出错,是那辆车突然失控。就算我们打车回家,也许也会碰到那辆车的。” “不怪你的,你不要难过了。” 穆言微微偏过头去,看见商祁越确实在流眼泪,他凑过去,用嘴唇蹭掉了他眼尾的眼泪,很轻很轻,就像一片飘过去的羽毛。 【作者有话说】 换了人设卡,之前的扣扣人在微博有发,暂时先不约攻的呜呜。想统一一个画师但是又怕画出来三张一样的三七分刘海 第59章 可以提前结束吗 南方的雨天来得也快走得也快。 穆言坐在草地上晒着太阳,阳光暖融融的,晒得人昏昏欲睡。 他原本应该今天就出院的,医生也同意了,商祁越愣是叫他留下来多观察了一天,说他伤到了头,得再看看晕不晕。 商祁越也留在医院陪着自己,他说今天天气很好,可以多晒晒太阳,就带穆言下楼来了。 只是他好像有工作要忙,一直打电话打个没完。 住院的这几天是穆言焦头烂额的几个月以来最安心的一段日子。他每天就是做检查,跟家里人打打电话聊聊天,看看电视。这家医院的饭菜也合他的胃口的。 不知道为什么,商祁越的话变得有点少,尽管每天都来陪自己,但是他说的话常常还没有从前一顿饭多。 穆言看电视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揽着自己让自己靠在他身上。穆言做检查的时候,他就在一旁边等边打电话。 商祁越甚至还想要帮他洗头,说他后颈上有伤口,自己洗会不小心沾到水。穆言犹豫着让他帮自己了,伤口是没有碰到水,但是总觉得还有泡沫没有洗干净,最后还是自己又洗了一遍。 商祁越的助理这几天也来来回回跑了许多次医院,频率高得穆言都有点过意不去了,觉得好像是因为自己增加了人家的工作量一样。 “是我要在这里陪你的,”商祁越看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开口解释想叫他宽心,“这就是他的工作,他的工资也是我所有助理里面最高的。” 商祁越说了一个数,说还不算奖金,穆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商祁越看着他笑了笑,把罗程送的文件袋递给了穆言。 穆言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商祁越催他打开,穆言这才发现那是一本房产证。 “手续已经叫人处理好了,就是你现在住的那一套,去哪里都方便。” 穆言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我没有拿钱侮辱你的意思........”商祁越见穆言没有抬头,害怕他多想,“不管是谁那时候选择救了我,我都很感激,感激肯定得落到实处,得有实质性的答谢.......” 穆言这才刚刚看完整张房产证,他年纪小,工作没多久,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的房产证,就想要看个仔细。 他一直都很想在A市买一套自己的房子,有个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回去落脚的地方。 骤然达成心愿的感觉太奇怪了,他有点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真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听到商祁越这么说,他才抬起脸:“我没有觉得您是在侮辱我啊,我很开心.......谢谢您,我确实一直都挺想要在A市有一套自己的房子的。” 穆言神情认真,眼睛也亮晶晶的,应该是高兴的。商祁越松了一口气。 “还有什么想要的,我答应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他看着穆言,眼神专注。 穆言没有考虑太久,很快就摇了摇头。 商祁越不动声色:“你可以慢慢想,我知道你的,不用现在就想出来。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我都可以,我能力范围之内什么都行。” 穆言还是摇了摇头。 他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 他生活中遇到的几乎所有难题,好赌的生父,母亲的病,哥哥的工作,都已经被商祁越一一解决了。 穆言本就不是物欲很高的人,想要房子是想要一个随时可以回得去的地方,不是想要不动产来投资什么的。 给哥哥的工作,给母亲的高级病房,这些他也确实没有办法拒绝。 这些生活中的难题解决之后,他确实真的没有任何想要的了。 他对现在的生活其实已经很满意了。何况他年轻,有能力,有工作,有手有脚,还有很多机会给自己挣出更好的生活。 除了....... 穆言没有再想下去,他知道想那个也没有用,也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而已。 “有没有什么想去旅游的地方?算了,”商祁越很快自己否决了自己,“平时也可以带你去旅游,当我没说吧。” “你有什么想见的明星吗,或者游戏制作人什么的?” 穆言笑着摇头,他认得的明星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也不怎么打游戏。 “或者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我上次见阿姨的时候她说你成绩很好,你想不想回去读书?我记得S国那边挺喜欢有工作经历的学生的,而且你本科绩点应该不错吧。” 商祁越见他没有马上反驳,连忙接着说了下去:“我不太懂这一块儿的,不过我有认识的人,可以找人给你写推荐信,加上你自己的绩点和工作经验,肯定没有问题的。” 穆言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就又摇了摇头。 S国的研究生有一年的,也有两年三年的,一年的基本上就是镀个金,两年三年对他来说太久了。 镀金也是为了一个好工作,穆言现在待的公司已经很不错了,继续待下去待遇还会更好。 最重要的是穆娟华在这里,他也走不开A市。 “那你再想想,我明天叫罗程来接你出院,没事的,你慢慢想。”商祁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头发应该剪剪了,下次带你去剪一下。” 这几天几乎每时每刻都待在一起,穆言一时间忘记了商祁越其实也是有一个公司要管的大忙人。 这几天一直陪着自己已经很耽误时间了,自己明天就出院了,确实没必要亲自来接。 穆言按下心里那一点不知道为什么浮起来的失落,笑了笑应了声好。 第二天,罗程提前办好了所有出院手续,拿起穆言已经收拾好了的不多的行李,扶着他去了车上。 穆言微微红了脸,说不用扶不用扶,他身体已经好全了,还在医院多住了几天。 罗程笑了笑,抽回了手,跟他并肩走上了电梯。罗程情商很高,总能恰到好处地找到和人相处最让那个人舒服的点。 一路上他没有和穆言提商祁越,只是放着车载广播,和穆言随便聊了聊广播里正在讲的那个A国富豪家族八卦。 穆言平时不太关注这些,不过这样的逸闻八卦几乎人人都能聊,闲着听几句也觉得有趣,很快就拉进了距离。 罗程并没有告诉穆言商祁越在家里给他做饭,所以当穆言推开门,闻见饭菜的香气的时候,几乎愣住了。 餐桌上热气氤氲,商祁越站在煤气灶前,回头冲他笑了笑。 穆言的印象里,商祁越本来应该是完全不会做饭的。 “庆祝你今天出院。这一桌菜都是我亲手做的.......盐焗鸡和酱鸭是亲自买的,螃蟹是亲自蒸的.......”商祁越越说越觉得不对,自己不是忙活了一下午吗,怎么这也是现成的那也是现成的。 锅里还有一盘酸菜鱼,好像也是找人把黑鱼撇成片然后用料包做的。 “这个番茄炒蛋,是我从切番茄开始自己亲手做的。”商祁越总算找到了餐桌上唯一能称得上亲手做的东西,“怎么样,你尝尝。” 穆言笑了笑,走过去认认真真地拥抱了他一下:“您还没吃呢,怎么能让做饭的人吃剩菜。” 商祁越也笑了,把头轻轻埋进他的颈间:“你没事了就好.......” “我没事了,”穆言笑了笑,“好香啊,您今天真的辛苦了。” 今天的饭穆言吃得很慢,医院的伙食虽然不错,但是到底为了照顾病人,弄得少油少盐,吃了那么多天,到底会有点想念有点味道的饭菜。 熟食是商祁越从他们最经常吃的那两家店买的,自然好吃。 螃蟹是上好的螃蟹,口味自然鲜美,商祁越再四体不勤,也不至连蒸螃蟹都不会。 番茄炒蛋虽然好像有点加多了糖,但是这边本来口味就偏甜,穆言也很捧场地吃了很多。 商祁越见自己做的一桌菜都还算受欢迎,满意极了。 吃完饭之后,穆言主动去收拾了碗筷。 水声哗啦啦地响着,碗底碰撞的声音脆而清晰。 商祁越从背后抱住他,手圈着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 “水会溅到你的。”穆言小声提醒。 “我让你提的要求......现在想好了吗?”商祁越问。 穆言很快摇了摇头。 “先生给我的那一套房子,还有今天做的一桌菜,已经让我很开心了。不管是物质上面的感谢还是情义上的,都已经很够了........” “不够。”商祁越语气很认真,“我答应过你,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去找。” “天上地下,只要你说,我一定给你。” 穆言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低声问:“真的.......什么都可以?” 商祁越点头,声音贴着他脖颈:“嗯,什么都可以.......你想好了吗?” 厨房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水声流淌的声音。 穆言停顿了很久,商祁越等得有点心焦,以为他是一直那个样子惯了不好意思跟自己要东西。 他偏了偏头,咬了咬穆言的耳垂:“我又不是那个谁,你花我的钱用我的东西天经地义。什么都可以,不要不好意思说。” 穆言的耳垂被他一咬,却是真的红透了,像是要滴出血滴一样。 他低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们的关系.......可以提前结束吗?” 商祁越的手一僵,过了几秒才慢慢松开他。 “你说什么?” 穆言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把最后一只碗放进沥水架里。 第60章 你说话不算话 “我说........我想提前结束。” 穆言说得很轻,这句话却如无声的惊雷落下,而后被吞没在夜里沉默的大海里。 商祁越就像是那片海。 他被商祁越拉着转了过来,很紧地被用胳膊圈住,距离很近,穆言不想埋进他怀里,就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 商祁越有那么一会儿没有说话,穆言几乎已经做好了他要对自己发火的准备。 “这个不行。”商祁越的语气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愤怒,他胸口起伏,应该是深吸了一口气,“你再想想别的,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 穆言不说话,抬头看着他。 明明是你答应我什么都可以的,但是现在又要反悔了么。 “除了这个,”商祁越觉得喉咙发紧得厉害,说话都变得分外艰难,“除了这个,穆言。你换一个,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会答应你的。” 他的目光灼热,像是要把穆言身上烫出一个洞来。 穆言不喜欢,就偏头避开了目光。 “我们现在不好吗,我以后会对你更好,我从来没有像对你一样对过别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穆言轻轻点了点头,“不然我也不会.......在那时候救你。是你要我跟你提要求的,你不答应就算了。” “对不起,我今天不该说这个的。”穆言轻声说,“别生气了,当我没有说过吧。” “你是不该说这个啊......” 商祁越原本完全不觉得理亏的,他原本还能再怼穆言好多句的,好好过日子的谁天天把离婚挂在嘴边,好好上班的谁天天把辞职挂在嘴边呢。 可是穆言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不答应就算了,听起来是一句颇为无奈的话。就好像是商祁越明明答应了他却不做到,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可根本不是这样的,除了这个,商祁越明年什么都可以答应他。 “你再想想别的好不好,”商祁越放缓了语气,“我什么都答应你。” “但是我没有别的想要的了。”穆言垂下眼,语气平静却清晰。 商祁越的手倏然收紧,像是某根绷得太紧的弦终于断了。 他伸手扳过穆言的肩膀,一言不发地将人死死地抱进怀里,唇狠狠压了下来。 那个吻一点也不温柔,带着一股几乎是强迫的执拗。 穆言被他吻得后仰,手被迫撑在水槽边缘。商祁越似乎见不到他找到哪怕一点支点,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让他和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东西都再无关联。 穆言被迫抱紧了他的脖子。 等到商祁越终于松口,他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 “穆言,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我给你钱,帮你解决家里的事,平常我对你也不坏吧,你能在陆崇身边待那么久,在我身边就一年都忍不了吗?” 穆言的嘴唇也被他咬破了,他伸手想要擦,却被商祁越先一步用手擦去。 “是你要问我的,你说不管什么都答应我的。”可能是因为刚刚被亲得有点缺氧,穆言的眼泪也溢了出来。 “我都说了不要,是你要一直问我的。” “你觉得我想答应你这个吗?”商祁越忍不住越说越大声。 穆言被他一吼,意识到他生了气,就没再反驳。 开了个口子之后,穆言的眼泪好像就停不下来了。商祁越看到了,但是他再和穆言再这么争下去怎么都会吵起来,他只能烦躁地皱着眉转过去,走到餐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烦死了,他怎么又把穆言惹哭了。 他忙了一下午,弄了一桌子菜,又问穆言有没有什么愿望,不就是想要他高兴吗? 余光还能看见穆言低着头站在原地,用手背轻轻擦了擦眼泪。 商祁越有点后悔,应该给他擦完眼泪再走的。 到底是怎么闹到这个地步的,商祁越根本想不明白。他觉得穆言莫名其妙的,本来今天高高兴兴的,他偏要搞这么一出。 商祁越众星捧月的日子过惯了,就算他知道自己有错,也未必会和穆言低头道歉,何况他觉得今天明明就是穆言找的事。 穆言身上熟悉的气息靠近了,商祁越觉得更加烦了,连头也没有回,他不想道歉,可是他也不想听穆言道歉。 被穆言那种委屈巴巴小动物一样的眼神一盯,他明明本来没错也觉得自己有错了。 穆言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把头靠在了商祁越的腿上。 商祁越顿时就什么火都没有了。 “起来,”他把手放在穆言后颈上捏了捏,“你这样蹲一会儿站起来的时候我保证你又要眼花了,自己低血糖不知道吗。” 穆言像是被抓了后颈的猫,被他强行抓着胳膊站了起来。 “你跟我好好说吧,你哪里觉得委屈了,我改成不成。我确实脾气不好,我也没谈过恋爱,连床上的东西也都是看片学的,我哪里不好,你哪里不舒服了,我改还不行吗?” 穆言伸手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怀里。商祁越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跟我说说吧,我哪里不好,我改。” “你没有不好。”穆言很快就回答说。 “遇到你.......是我这辈子运气最好的事情了。”他喃喃地说,鼻子又酸了,“是我不知足......” 不知道为什么,在商祁越面前,穆言变得很娇气很喜欢哭。 可能就是因为实际上的商祁越太好了,和他做好的最坏打算差得太多了,他一次又一次地有了期待,开始奢望他本来不该想的东西。 商祁越对他很好,给他花钱,给他撑腰,在床上也不吝于说情话哄他。 给人做情人做到这份上,怎么都应该知足了。哄老板也是赚钱,哄金主也是赚钱,碰到商祁越这么又大方又好的金主,再不知足就是不识趣了。 可是穆言偏偏就是不识趣。 如果这样的事情落在别人身上,穆言并不会觉得为了家人和生活去出卖自己的尊严不要脸,如果不是因为穷,谁不想体体面面地过日子呢。 可是落在自己头上,他却怎么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他知道自己很迂腐很矫情,但是他就是没有办法坦然地接受自己在做的这件事。 如果商祁越对他很坏就算了,他也只需要咬咬牙熬过这一年。 可是偏偏大多数时候的商祁越对他温柔又体贴,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爱着一样。 这样的感觉太折磨了,商祁越方方面面都符合他对恋人的想象,他们也做着所有恋人都会做的事。 商祁越会亲他,会哄他,帮他解决了所有生活里的难题。 被商祁越亲的时候很舒服,身体酥酥麻麻,有点晕乎乎的。 商祁越易感期的时候很难受,脸烧的很红,要他抱着哄着才会舒服一点。 但是他知道他是绝对不能喜欢上商祁越的。 喜欢上商祁越的话.......他就要完蛋了。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穆言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想要全心全意地对他好,把自己的一切都捧给他。 他没有办法像商祁越一样总是游刃有余。 他不知道商祁越喜不喜欢自己,即使喜欢,也不是穆言喜欢别人时候的那种毫无保留的喜欢。 他对自己好的时候很好,可是对自己坏的时候又很坏。 穆言觉得自己要完蛋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心会裂成两半的。 一半喜欢商祁越,一半清醒着不喜欢商祁越。 商祁越说无论什么都会答应自己,穆言差点以为自己要解脱了。 可是现在,商祁越又说话不算话了。 商祁越感觉到自己前襟似乎湿了一块,连忙把人扒拉开给他擦眼泪。 他有点无奈,但是并不讨厌这样哄穆言:“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都说了哪里让你委屈了你说出来我改,你又光哭不说话了。” 很奇怪,他从小看到别人哭就觉得烦,特别是那种也不肯大声哭出来就只是嘤嘤嘤哭的。但是看见穆言这样的时候,他只觉得心里软得要化了,哄他的时候也一点儿不觉得烦。 穆言的肩膀微微颤抖:“你说话不算话.......” “我是不能答应你这个,我没想到你会说这个。好吧我就是说话不算话,”商祁越破罐子破摔,“这个就是不行。” 穆言抬着哭红的眼睛看着他,商祁越一点也不想对上这样的眼神。 “对,我是说话不算话,但是我也说了别的无论什么都行吧。我是不愿意提前结束,但是我也说了我你哪里不开心我愿意改,你又不愿意说。”商祁越越说越来气。 “你还想怎么样啊。我对你够好了已经,你能不能别矫情了啊。” 商祁越说出这一句话的一瞬间其实就意识到这话说的有点重了,他刚想解释,就看见穆言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夺眶而出。 “我都已经道歉了......”穆言哭着说,“我都已经说了对不起,说了你就当我没说过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我。” “你刚刚还说我哪里不高兴的你都改,可是你才刚说完你就这样说我。” 你不知道你这样说......我会难过吗。 只要商祁越说话之前想一下,他就一定可以知道的。 他只是不愿意多想那一下。 他是这样,陆崇也是这样,其实他们根本不是脾气坏,穆言见过他们和别人应酬的样子,他们说起话来婉转又好听,很多言外之音穆言要脑袋转好几个弯才能反应过来。 他们不是说话直,不是脾气坏,只是不想把好脾气用在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说】 提了要求你又不高兴[白眼] 第61章 我要穆言 商祁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剜了穆言一眼,一瞬间,穆言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这样的反应连穆言自己都有点意想不到,他刚想要解释可能是因为洗碗的时候脱了外套有点冷,就听见了商祁越带着怒意的声音。 “你怕我?” “我对你做过什么,你跟我在一起要这么担惊受怕啊?” “你这么讨厌我,你怎么不让我那天就撞死在车上啊?” 这句话太不吉利了,穆言受穆娟华的影响,是有点信农村老人的那些说法的,他猛然抬起头:“您别说这个.......” 商祁越气得几乎要发疯,他觉得一刻都不能跟穆言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再这样下去他觉得他的血压就要炸了。 门轰然一声关上,商祁越头也不回地去了车上点了一根雪茄抽上。 抽了整整一支,商祁越才觉得平静下来一点。 他发动了车子,这才发现今天开的是带穆言去任成洲开的淮扬菜馆吃饭那天开的那辆大G。吃饭的时候碰见了任成洲,吃完饭之后他带穆言去香曲江散了步,还叫两个女大学生拍了两个人的合照,换了穆言手机的屏保。 他甚至记得自己那天一开始穿的是什么衣服打的哪条领带,后来在办公室被穆言弄脏了,衣服换了另一件,领带也换了一条。 妈的,那么多车,怎么就开了这一辆来,穆言总共也只坐过这辆和那辆出车祸的卡宴。 他看到这辆车就想到穆言坐在副驾驶温温柔柔地冲他笑的样子,车上好像沾满了穆言身上那股子刚出炉的面包的味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想要抱他想要亲他,可却怎么都不可能这时候拉下脸上楼去和穆言求和。 他气得也不管现在是晚上了,当即就打电话给了罗程让他来这里接他。 罗程是知道他开了车过去的:“您是要去喝酒吗?” “喝酒.......对,就去喝酒。” “你去公司开一辆车过来,我不想坐这辆车去。” 罗助理只花了十五分钟就到了穆言家楼下,商祁越这时候刚抽完第二根雪茄的一半,已经稍微平静了一点下来。 “这么晚了叫你过来,这个月给你多百分之二十的奖金吧。” “应该的,商总,”罗程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去哪里的酒吧?” 商祁越随口说了一个平时和孟思淼他们去过的酒吧地址,罗程发动了车子。 酒吧灯光昏暗,混着人声和电子乐,热烈得仿佛这个世界没什么值得难过的。 可商祁越坐在角落的卡座里,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哪怕周围人群再热闹,他依旧像是被隔在另一层世界之外。 商祁越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来过酒吧,但是他早早地跟家里阿姨说过今晚不会回家了,这时候回家喝闷酒,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被小情人赶出来了。 阿姨当然不会多说什么,但是商祁越怎么都觉得不痛快。 商祁越面色不善,识相的人都知道他这时候应该不想被打扰。但是商祁越相貌出众,加上他衣着打扮和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表,还是有omega冒险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omega身上不知道什么味道的信息素熏得他恶心,他厌烦地抬头看了那人一眼,滚字还没有出口,omega就浑身一抖,花容失色地离开了。 商祁越收不好自己的信息素。 他心情正常的时候,抑制贴可以保证他的信息素在正常社交距离下不影响别人。 他的信息素没有催情的功能,无论是比他等级低的alpha还是omega,他的信息素都只能带来骇人的压迫感。 可是穆言又闻不到他的信息素,穆言凭什么怕他。 他对穆言还不好吗?他对他爹妈都没有对穆言这点耐心。 商祁越猛灌了一口酒,这狗屁调酒师不知道调的什么酒,淡得跟饮料一样。 他叫服务员来,要全部换成了乌苏。 服务员欲言又止:“先生,你刚刚喝的那几杯后劲还蛮大的.......” 酒吧老板是认识商祁越的,只是看他一个人喝闷酒又心情不好就没有出来打招呼,只能叫服务员多照看,别让人喝出事了,这种身份的人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可赔不起。 “我又不是不付钱,你们还不卖我了是吧?” 服务员没有办法:“先生,您是一个人,老板特意吩咐我了不能让您出事,要不您给我留一您朋友的电话吧。” “我能有什么事!”商祁越烦躁地说。 真是多管闲事。罗程就在车库里等他,他身价那么高,比谁都惜命。 服务员是个年纪和穆言差不多大的beta,看起来急得快哭了,商祁越还没有完全喝醉,做不出随便为难人的混账事,就把罗程的电话给他了。 商祁越仰头干了杯酒,喉结一动,眼眶马上就发了涩。 他努力地想把刚刚的争吵忘掉,想把穆言站在厨房的水槽旁边用手背抹眼泪的样子,穆言因为他发脾气抖了一下的样子忘掉。 但是怎么都忘不掉。 他让穆言哭了。在穆言心里,难道自己也欺负他了吗? 他明明........没有想欺负穆言啊。 他明明是想好好对穆言的。 喝得越多胃越难受,但是意识怎么都是清晰的,穆言的样子怎么都挥之不去。 穆言是不是给他下蛊了啊。 台上驻唱的歌手唱了一首又一首,已经快凌晨两点了,对于酒吧来说这个时间虽然算不上晚,但是客人们脸上已经多有疲态。 地上空酒瓶东倒西歪,商祁越斜靠在卡座里,衬衫领口微敞,腕表歪在手腕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经喝醉了。 没到烂醉的程度,但是再让他这样喝下去,明天指不定就要去医院了。 “先生,我现在让您的朋友来接您可以吗?”服务员小声地请示。 商祁越喝出事来了他们肯定要遭罪,但是把醉鬼惹急了要砸了他们店损失也是算他们的。 这群富二代天龙人在酒吧工作的人见的多了,喝醉了发疯揍人砸店的可不在少数。 商祁越来的次数不多,清醒的时候其实还算人模狗样,但是他每次都和朋友一起,从来没有喝醉过,酒品完全是个未知数。 “先生?” 商祁越没有理他,胳膊撑在膝盖上支着额头。 “........言言。” 服务员没有听清:“先生您说什么?” 商祁越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服务员这下听清了那是一个人名。 是谁的人名都跟他没有关系,只要不是“我还要喝”“我还没醉”“滚远一点”对他来说就万事大吉了。 他连忙打了商祁越留下的电话:“先生您好,你是商祁越先生的朋友吗,他喝醉了,能不能麻烦您来接一下他。” “我是他的助理,”对面几乎立刻接起了电话,彬彬有礼地说,“我就在停车场,马上就过来。麻烦你们了,我本来也打算现在上来看看的。先生给你我电话的时候,有说过一会儿回哪边的房子吗?” 服务员仔细思索了一下,好像是没有的。 仅仅两分钟之后,一个打扮干练的青年就出现在了酒吧门口。 他穿过喝得烂醉的人群,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同样喝得烂醉的老板。 服务员和酒吧老板纷纷松了一口气。 “商总,”罗程把人扶了起来,“回哪边的房子?” 商祁越根本不理他,罗程叹了一口气,先带着人往车上走。 是不认识的号码给自己打的电话,不是商总的其他的朋友,他暗自思索,商总在一个人喝闷酒吗? 他是从穆言那里接的商祁越,商祁越为什么要从穆言那里出来一个人喝闷酒呢。 罗程已经跟商祁越干了五年,他自认为还算了解商祁越,虽然这个想法很不可思议,但是商祁越应该是和穆言吵架了。 穆先生吗?罗程想到那位先生温柔怯懦的样子,软软得跟个包子一样,那样的人也会惹老板生气吗? 不过自家老板什么脾气,罗程心里头还是有点数的,泥菩萨都会有脾气的,吵架了也实属正常。今天晚上还是不送老板回穆先生那里了。 商祁越长手长脚,个子又高,罗程把他塞进车里费了不少力气,何况他还不是瘫着不动,而是像猴一样会不停闹腾的。 罗程想着自己五位数的月薪,再怎么有怨气也咽了下去,他气喘吁吁地把人塞进后排,却听见了商祁越一声近乎哽咽的呢喃。 醉鬼说的话大多是没有逻辑的,罗程没有放在心上。他认识商祁越那几个朋友的生活助理,喝醉了会大喊意大利面就要拌三号钢筋混凝土的都大有人在。 “言言。”商祁越又轻轻地叫了一声。 合上车门的前一刻,罗程听清楚了。这下他更确定了商祁越应该是因为穆言才跑过来和闷酒的。 他坐进驾驶座,插上车钥匙,心里有点犹豫了。 商祁越脾气不好,但是其实不算是不讲理的人,也很少会扣人奖金。 开回市中心那套房子,商祁越问起来的话,他就可以说是为了商总明天上班方便一点。 开去穆先生那里,可以说是因为从那里接商祁越出来的,没有多想就开了回去。 “我要穆言。”商祁越喃喃地说。 是很清晰的四个字,声音不大,但是严严实实地钻进了罗助理的耳膜。 罗程心下立即有了决断。 “我要穆言........” 【作者有话说】 想到一个很烂的梗,商:宝宝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啊[爆哭]怎么能让我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四分钟都在想你啊 言:想吃什么自己加 第62章 陪我过一个生日 很晚了。 穆言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等商祁越回来吗。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可能是有自己的问题,商祁越没有同意,他也大概猜到了。 他原本也想好了要跟商祁越道歉的,可是商祁越也没有给他道歉的机会就摔门走了。 他其实挺不喜欢吵架的,更不喜欢让自己或者别人带着委屈或者怒气睡觉。小时候和哥哥吵架,穆娟华都一定要他们和好了再休息,不能把不高兴带过了夜。 算了,既然商祁越不想结束,那过几天他等商祁越的气消一点再去哄他,应该也还来得及吧。 穆言看了看时间,两点了,商祁越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了件衣服,想要去关掉客厅和玄关给商祁越留着的灯。 卧室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候突然响了起来,是商祁越的助理罗程打来的,他说商祁越喝醉了,麻烦穆言下楼帮忙扶一把。 穆言愣了愣,没有想到商祁越还会回来,他和罗助理一起帮忙把人扶上了电梯。罗助理说他去给老板煮一点醒酒汤,麻烦穆言照顾他换一下衣服。 商祁越喝醉的时候算不上麻烦,否则穆言真的不知道清醒的时候就已经那么难搞的人要是喝醉了该怎么办了。 罗助理见已经把人送到,和穆言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商祁越难受地蜷着身子侧躺在床上,皱着眉,喃喃地念叨着什么。 穆言叹了口气,他一向理解不了酒有什么好喝的,商祁越喝成这样,难道就会开心了吗。 “您是难受吗?”穆言坐在他床边,轻声问,“罗助理给您煮了醒酒汤,您要喝一点吗?” 商祁越没有回答,只是闷声“嗯”了一下。 穆言去给他把醒酒汤拿过来,半哄半骗地喂商祁越喝了几口,商祁越皱着眉,抱怨了罗程煮的什么玩意真难喝。 “那要我再去重新煮一碗吗?”穆言问。 “算了,”商祁越皱着眉,他的意识似乎清醒了一点,大口地喝完了碗里的汤,“凑合着喝吧。” 穆言扶着他躺下,给他掖了被子,手掌隔着被子覆上他的肚子,缓缓地揉着。 商祁越锁着的眉头松开一点,应该是觉得舒服的。 就这样过一年也可以吧,穆言看着他想。反正他一开始也没报太大希望商祁越会答应自己。再怎么难捱,想到病床上的母亲,感觉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穷人的自尊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何况是已经没希望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去想了。 他安安静静地继续给商祁越揉着肚子,渐渐地,商祁越的呼吸变得均匀,穆言见他像是快要睡着了,就放缓了动作。过了一会,他估摸着商祁越应该快要睡着了,就缓缓抽回了手。 但是商祁越突然睁开了眼,抓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按回了自己怀里。 “怎么了?”喝醉的人干出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穆言并不惊讶,只是温声问道。 商祁越半睁着眼看他,视线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 穆言这张脸实在是怎么都看不厌。 他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居家服,手还被自己按着放在肚子上。 穆言身后是家里的原木衣柜,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把他的眉眼衬得无比柔和。 头其实也有点痛,但是穆言给他揉肚子揉得也很舒服,他不好再开口让穆言给他按头。 刚刚吵完架,他还是对自己这么好。 商祁越想到刚刚在酒吧喝酒的时候,其他卡座里的男男女女喝酒喝得那么热闹,可是他们回到家之后,会有穆言这么好的老婆给他们揉肚子吗。 “还是难受吗?”穆言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看,又问道,“少喝一点酒吧,今天是我不好,您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 商祁越看着他,目光沉沉的,没有回答。 假如他不是人而是什么不会说话的大型犬,穆言会觉得他现在应该已经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了,可惜他会说话,现在这样大概就是没听进去了。 也还好他喝醉了...... 他们的关系还是没有变,他本就不该插手商祁越的任何决定的。 穆言意识到了自己有点多嘴。 “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商祁越突然问道。 穆言愣了一愣:“什么。” 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为什么对他这么体己这么好。 为什么生死关头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保护他,为什么在那之后又急着离开他。 穆言不要钱,那他是想要什么呢? 商祁越看着那双沉静的眼睛,好像突然就知道答案了。 “我.......答应你。” 穆言对上他的眼睛,明显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您说什么?答应我........什么?” “你说要提前结束的事情,”商祁越看着他,“我答应你了。” 酒慢慢地醒了,商祁越现在脑子清醒了许多。 穆言想要的东西,自己真的能给他吗。 穆言好是好,可是说到底也不是他们那个层次的人,又不是人人都是傅嘉彦那个把秘书娶进门的老丈人。 家世上的门当户对还在其次,单是各种需要带伴侣出席的场合,穆言就很难胜任。记者拦着他多问两句,指不定人就哭了。 无论怎么考量,他都没可能娶穆言。 但是不娶穆言,只是把他这样当金丝雀养在身边,确实挺作践人的。 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没什么吧,但是从始至终,商祁越都很清楚穆言是有多走投无路了才会找上自己的。 给他买几件像样的衣服他都觉得别扭,说实话,他根本就不适合干这个。 最开始商祁越确实只是想找个床伴,给够了钱,穆言高不高兴委屈不委屈下了床跟他没有一点关系,可是到了今天,他发现自己早就没办法不在意穆言的想法了。 穆言难过的时候,他也会跟着觉得难过。穆言流眼泪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就想给他擦眼泪。 他确实挺在乎穆言的,但是没有到要冲破重重阻力把他堂堂正正娶回家的程度。 给不了名分,给不了真心实意的喜欢,干脆给他自由算了吧。 强人所难.......其实也挺没劲的。 “你亲我一下,我们就提前结束。” 房间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穆言其实并没有相信一个醉鬼的话,所以连雀跃也没有,他就乖顺地凑了上去。 商祁越身上酒味很重,穆言不喜欢,但是他并没有表现丝毫在脸上。 即将凑到商祁越的嘴唇的时候,商祁越伸出手指封住了他的嘴唇:“我喝酒了,有酒味,亲脸吧。” 穆言不知道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凑过去亲了亲他靠在床外侧的那半边脸,商祁越呆愣了一会,没有松开抓着他的手:“别回房间,在这边睡。” 穆言应了一声,他本来也是打算在这边睡的,商祁越喝醉了,本来就需要人照顾。 第二天清晨。 窗帘没有拉紧,淡金色的晨光斜斜洒进卧室。 早就习惯了早起作息的生物钟让穆言很快睁开了眼,他的脑子还有点迷糊,下一秒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人从背后紧紧抱着。 后背贴着熟悉的体温,呼吸轻轻地喷在颈侧,痒得让人无法忽视,不知道为什么,睡着的时候却根本没有察觉。 是商祁越。 穆言想到他昨天喝醉了之后说的那些醉话,叹了一口气,觉得他应该不会承认了。 就当做没有听到过吧,别又惹得他不开心了。 今天是工作日,穆言急着上班,想要抽身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商祁越的手臂紧得像是枷锁。 他动了动,却被商祁越抱得更紧了。 “我要去上班了。”穆言不确定商祁越醒了没有,小声地说。 “我昨天答应你了,”商祁越答非所问,依旧用胳膊紧紧圈着穆言,“提前结束的事情。我没有不想认账。” “我大概想明白了,你说要提前结束,应该不是因为讨厌我吧。” 穆言没有让商祁越等太久,很快就点了点头。 “如果你讨厌我的话,没必要在那时候踩刹车来救我,那个时候如果你左转的话一定不会死,但是你宁可冒那样的风险也要救我,应该不是真的那么讨厌我吧。穆言,你只是不喜欢这种金钱交易的关系,是吗?” “说真的,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我看到你哭会觉得也挺难过的。我希望你相信,我做的任何事情,没有一件的出发点是想要让你难过的。如果你觉得这段关系让你觉得难过,那我们提前断掉吧。” “但是你也给我一点时间适应,到我生日之前,我生日是四月二十八号,也就是下个月的事情了,陪我过一个生日,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昨天商祁越喝醉答应结束的时候,穆言没有觉得高兴,是因为商祁越喝醉了,可能只是说的胡话。 可是今天他正式地说要结束的时候,穆言好像也没有真的觉得有多高兴。 是因为.......已经失望过好几次了吗? “那您的病.......以后要怎么办。” 商祁越已经松开了他,自己拿起穆言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衣服,当着他的面就开始换。闻言他回头看了穆言一眼,有点自嘲地笑了笑。 “治来知去治了十几年了也没有见好。新的疗法研究院那边也已经研究一个多月了,其实也并没有研究出什么来,本来也不该寄希望于你的,易感期舒服一点可能也就是心理作用。不过如果以后需要你,我也不是什么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的人,我比谁都想把病治好。”商祁越语气平淡。 “你妈妈的病我也叫人继续管着,就当分手费了。”商祁越想了想,补充说道,“但是在我下个月生日之前,一切都要照旧。” 商祁越说完,扫了穆言一眼,穆言好像有点愣住了,既没有很高兴,也没有如释重负,当然,也没有不舍。 就这样......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一切都轻松简单得惊人。 昨天晚上的穆言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地应下,一点犹豫都没有,甚至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也许是因为太顺利了,穆言反而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他坐在床边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怕自己睡过头的闹钟响了起来,才如梦初醒地去关闹钟。 商祁越已经穿戴整齐了,站在门口,回头看着他,突然心下一顿烦躁。 为什么明明什么都答应他了,他也没有很高兴呢。 第63章 穆言是喜欢被亲的 “周姐,您让我去吗?”穆言坐在周怡婷的对面,惊讶得说不出别的话来。 “是啊,你资历和专业水平都很合适。你有困难吗,也可以安排别的同事去,没有强制。” 穆言的工作很少需要出差,基本上都是坐办公室。这次首都的行业峰会,听起来应该是一个挺不错的机会,虽然未必对他升职有什么帮助,但是确实是一个挺不错的信号,代表着被领导信任器重。 穆言谈不上多热爱自己的工作,但是没有人会不想升职加薪。 “或者你再考虑一下,我给你两天时间,不然我就要找别的同事了。”周怡婷见他有点犹豫,还算善解人意地说。这个机会许多人求之不得,穆言不去对她来说也并无损失。 “谢谢周姐,一天吧,我明天下班前就给您答复。” 他是想要去的,但是他和商祁越的协议还没有结束,出差就要一周,他得先问问商祁越的意见。 那天的事情过后,商祁越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来这边的房子。穆言知道他不高兴,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商祁越已经做出了远远超过穆言预料的让步了,因此即便他现在态度再冷淡,穆言也一点也没有因此觉得委屈。 他带着去洗手间打开了和商祁越的聊天界面,从吵架的那天以后,几乎每次对话都是穆言绞尽脑汁开的头。 他问商祁越要不要过来,想吃什么菜,给他拍自己烤给母亲的蛋挞,问要不要留一点蛋液和酥皮等商祁越晚上过来的时候烤给他吃。 穆言一共有三天给他发了消息,最后一次是周末,商祁越每次都会回,但是无一例外地不是拒绝。 穆言斟酌着一下一下打下一行字:先生,周姐说下周在首都有一个行业峰会,她推荐我去,我可以去吗? 消息发出去之后一直没有回复。 穆言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复,再这样在洗手间待下去也不好,穆言回到了工位上,一边工作一边等商祁越的消息。 但是直到吃过午饭再等到下班,都没有得到回复。 穆言等得有点急,但是又有点担心商祁越这么久不回消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在心下算了一下商祁越的易感期,应该还没有这么快到才对,但是商祁越一直生病,可能易感期也会提前。 穆言迟疑了一会,拨通了罗程留下的电话。 “罗助理您好,如果方便的话,我想问一下,商总现在是在忙吗,我发消息问了他重要的事,但是他一直没有回复我。” “抱歉啊穆先生,商总现在不在公司,”罗程语气很客气,“他的私人行程一般不能对外透露的,不过是您的话没关系,他现在应该是在研究所那边复诊,您是有什么事吗?我看看能不能等他明早上班的时候替您转达一下。” “公司那边安排我去首都参加一个行业峰会,大概要一周时间,我答应了明天给领导答复。想问问商总我可不可以去。” “当然可以了,”罗程听完笑了一下,“商总跟您的合同是我拟的,我记得有一条是不影响您的正常工作,出差当然属于正常工作了。” 穆言没有想到罗程这就做主把事情应了下来,他怕商祁越到时候生气,有点紧张地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我跟商总很多年了,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穆言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他也慢慢地有点反应了过来,商祁越应该已经看到了消息,心里不想让他去,但是又不想违反协议,才一直憋着气不回的。 穆言觉得他有点幼稚,像是幼儿园分糖果的时候不小心被跳过的小朋友,明明已经气急了却一直憋着生气等人来发现。 但是既然商祁越没有制止,他也不太想放弃这次机会。 下班之后,他去平时不会去的高档超市买了新鲜的活虾和牛肉,拍照给了商祁越。 “今天菜场的黑虎虾和牛肉都很新鲜,都买了一点,打算白灼和炖白萝卜,先生来吃吗?” 商祁越这次回复得很快:“不来了,还在复查,复查完要回悦景那边。” “你去吧,你又不是坐牢,我凭什么不给你去。”回复的是穆言早上问他的问题。 穆言看出他还在和自己生气却又不想表现出来,问他复查还有多久结束,要不要他把饭做好送过来。 “今天有几个指标出了点问题,大概还有两个小时,行啊,你送过来吧,在这里我只能跟他们吃盒饭。” 穆言得了允,在家里做好饭装进保温盒,自己花了十分钟匆匆吃完,打车给商祁越送了过去。 这家研究所就是商祁越投资的,他打开一间空办公室就坐进去吃了起来,一段时间没有吃到穆言做的饭了,也不知道是穆言厨艺见长还是他的心理作用,好像比以前还要好吃了。 “你是第一次出远门吗?”他抬起头,状若无意地问穆言。 他查过穆言,除去那个赌鬼父亲,穆言的背景实在太干净了。二十三岁了,他连A市也没有出过。十八岁以前他的生活就是读书,母亲患病之后多了一样去医院照顾母亲。一高考完他就去打工了,大学四年更是不是在上课就是在打工。 “嗯,”穆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没关系,公司有同事和我一起去的,我是成年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样说着,商祁越反倒从这其中听出来一点强撑的意味了。 穆言这个人说成熟是成熟的,但是说嫩也嫩,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自己第一次出远门的时候是多大来着,应该是六岁生日之前的不久,还不到六岁,父母把他送到了机场,机场的工作人员一路照顾他直到平安降落到布鲁塞尔,一个远方表亲来接他。 “什么时候的飞机?” “应该是周一早上的。” “我那天没什么事,可以上班前送你上飞机。” 穆言正坐在对面给他剥虾,闻言有点惊讶地抬起头,第一次出远门,他确实有点紧张,不知道商祁越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是他虽然有点紧张,却不全然是第一次坐飞机带来的紧张,商祁越能送他上飞机,但是却不能一直陪他去首都直到出差结束。 “不用了先生,我没有那么没用的,很多人都没有坐过飞机的,我不懂就多问问,应该也不会有人笑我的。” 商祁越看着穆言给自己剥的堆成一座小丘的虾仁,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无言地笑了笑。 “落地了和到酒店了都给我发消息,出门在外面要记得报平安。” 穆言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哥哥也这么说。” 商祁越闻言微微怔了怔,很快就低下头去吃了一只穆言剥给他的虾。 这句话有很多种理解方式,商祁越从不为难自己,理所当然地选取了他最想听到的一种。 在穆言心里,自己是跟他的哥哥一样值得信赖依靠的人,可能比他的哥哥差一点,但是可以相提并论。 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那个被迫提前终止日期的合约,有点那么一点后悔为了穆言的感受就做了让步。 好不容易两个人的关系才进了那么一点。 但是世界上哪有后悔药可以吃,商祁越当然也可以赖账,反正穆言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但是他不能连着两次这么出尔反尔,那也太欺负人了,说出去感觉他像什么混账似的。 商祁越不做这么自降身份的事。 “很好吃,辛苦你了。”他矜持地起身找了办公室放着的纸巾,也递给穆言一张。 “您喜欢就好。”穆言笑了笑。 吃过饭之后,商祁越把穆言送回了玫瑰园那套房子,自己开车又回了悦景的别墅。 倒不是他非回自己那里不可,他跟穆言说了要回去,现在回穆言那边,倒显出他一开始是在故意闹脾气避着穆言了。 跟穆言吵一次架不至于影响他的心情,那个协议持续到什么时候对他来说也根本没什么影响,穆言那里他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根本不需要原因。 商祁越下了车,送穆言到了电梯口。 穆言站在电梯口,没有马上去按电梯键。 “这么晚了,您还回悦景那边吗?” “嗯,有东西在那边要拿,明天上班要用。” “可以叫罗助理拿吗?” 穆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人总是随遇而安的,自从两个人这样的过一天少一天之后,他反倒有点觉得舍不得了起来。 商祁越没想到他会挽留自己,他拿出车钥匙把车锁了,上前几步靠近了穆言,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黄油面包的味道。 他自然而然地按下了电梯键,然后顺手牵住了穆言的手:“你也习惯上使唤他了,你之前还看不惯我指使他这也干那也干。” 是带着笑意的语气。穆言抬头看了看他,商祁越的眉眼也带着笑。 见商祁越彻底不生气了,又想到商祁越已经同意了他去出差,穆言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他给商祁越放了热水泡澡,最后当然难逃被抓过去一起泡的命运。 浴缸很大,两个人也不觉得挤。穆言在浴缸里的时候有点放不开,一直勾着商祁越的脖子。 水慢慢不那么热了,商祁越就帮他擦干身体把人抱去了床上。穆言其实算是个比较传统的人,他还是在床上的时候最放松。 磨合了这么久,穆言好像也能放得开了一些了,他不再像最开始那样什么都忍着,也会发出小猫崽子一样的哼哼声。 实在累得不行了的时候,他也会哭着说不要了不要了。商祁越在这时候就会克制住自己停下来亲亲他哄哄他。 穆言其实是很喜欢被亲的,亲他的时候他会睁开迷蒙的眼睛,尽力也看清商祁越的神情,在商祁越结束的时候,明明喘不上气的人还是会像有惯性一样地仰起脖子凑上去。 停得久了,穆言就又会开口主动求商祁越动一动。 穆言说不出什么浪的,但是会用勾人的,有点哑的声音喊商祁越的名字。 商祁越一开始也试过让他喊老公什么的,但是穆言太害羞了,即使叫了,也像是小孩子模仿电视剧上的台词。 因为即将要分别一周的缘故,商祁越这次折腾他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 穆言变得不那么乖,也会在床上赖着不想去洗澡。商祁越抱他过去,穆言竟然就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64章 那好像不像是错觉 穆言第二天一早就回复了领导,告诉她自己已经考虑好了。领导速度很快,马上就安排人替他订好了来回的机票和酒店。 穆言从其他同事那里听说过参加峰会的流程,时间很宽松,可以顺便去首都玩一圈,只是玩的费用不报销。 第一次出远门,穆言有点紧张,周一一早就提前好几个小时到了机场。 和他一起出差的是一个另一个项目组的同事,三十多岁,做事很干练,比他晚到了好一会儿。 “吃早餐了吗,”同事在机场里面买了早餐,分给穆言一杯豆浆,“还有包子,有豆沙的,有肉的,在这里吃点吧,这个点的飞机餐难吃死了,全是面包。” “谢谢王哥,都行的,”穆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过来的急,确实没有吃早餐,“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又没几个钱,都行就给你一个肉包一个豆沙包了。”同事把包子递给穆言,“小穆这么早到啊,昨天都没睡几个小时吧。” “嗯,”穆言咬下一口包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怕赶不上飞机。” “小穆是本地人吧,之前去过首都吗?” 穆言笑着摇了摇头:“我第一次出远门。” “你年纪也小,以后机会多着呢,”同事虽然已经来过几次了,但是还是抱着不逛白不逛的思想,“我们刚好可以顺路玩一下,你第一次去首都的话,其实能玩的东西还挺多的。” 离登机还有一会儿,穆言时不时地就想看一下那块显示屏。 同事很健谈,职位也比穆言高一点,因为不是一个项目组,聊天的时候也没什么顾及。 “周怡婷让你来这次的峰会,应该挺器重你的吧,你平时跟她关系好吗,要是好的话,应该过几个月就要升职了吧。” 穆言愣了愣,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承王哥吉言了。 他想起同事刚刚说的他已经来过几次首都了,就问他首都有没有什么可以送人的礼物。 “有啊,你想送给什么人啊。最近几年开了个游乐场还是什么的,有那种死贵的玩偶,小孩子应该挺喜欢的,我这次要给我儿子买一个。还有就是可以给老人求平安符什么的,我刚好要去还愿,也可以跟你一块去........” 同事拿出手机,给穆言看那个“死贵的玩偶”的视频,是一只特别可爱的小猫头鹰,可以给他取名字唤醒它,还会扭脖子吱吱叫。 穆言看着视频都忍不住笑了,难怪小孩子喜欢,真的怪可爱的。 “谢谢王哥,我侄女肯定也喜欢这个。” “可爱是挺可爱的,”同事耸了耸肩,“贵也是挺贵的。” 穆言看到手机上的价格也忍不住咋舌,就这么已经小玩意,要大几百块钱。 但是想到他和哥哥小时候没玩过什么玩具,就觉得怎么也不能再苦了佳佳。 小时候他哥路上捡到个别人不要的玻璃弹珠,都要带回来给他玩。怎么也不能让佳佳也吃这样的苦。 登机的提示音响了起来,穆言和同事一块上了飞机,机票上的座位恰好是靠窗的位置,同事一上飞机就开始补觉,昨晚没睡几个小时的穆言倒是没怎么睡着。 一开始是因为有点颠簸他有点晕机,后来飞到了高空,他就忍不住盯着窗外面看。 同事醒来的时候看见穆言还醒着,忍不住感叹年轻人精力真好啊。 下了飞机,两个人直奔酒店。新启这样的大公司很大气,给他们每个人单独开了房间。穆言一到酒店,就给商祁越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到酒店了。 商祁越没什么反应,但是也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穆言又不好直接挂电话。 “先生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时间挺宽松的,我应该会去挑一点礼物。” 那头沉默了一秒,才淡淡地说:“没什么想要的,你给家里人买吧,我出差经常跑首都。” 他停了一下,语气听起来有些轻佻:“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准备我生日礼物了?” 穆言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给您送什么,您什么都有........没有合适的我再挑挑别的好了。” “没关系,你随便买什么吧,不用花太多心思了。”商祁越确实和他想的一样,没什么没见过的,也没什么想要但是没有得到的,他都想跟穆言说实在不行给他写个贺卡也行,但是他想了想,真收到了贺卡,他可能也会有点没那么高兴。 电话挂了不久,穆言就被同事叫去楼下吃饭了。王哥本来是打算吃过饭之后回去睡一会儿的,但是一听穆言想要自己去走走,就义不容辞地和他一起打车去了城郊的云林寺。 今天刚好是周一,没有那么多人来上香,应该会空一点。省得后几天人挤人了。 寺庙依山而建,香火极旺,山门外铺着整齐的石板路,来来往往都是进香祈福的人。 穆言在门口买了三炷香,和同事一起缓缓往里走。 小的时候,穆言原本是不信鬼神的,但是后来妈妈生了病,他也就开始觉得宁可信其有了。 就算只是有个寄托也是好的。神明慈悲,应该不会计较他做孩子时候的不敬。 因为商祁越给的那些昂贵的药和医疗器械,母亲的情况有在好转,尽管不多,但是足够让穆言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穆娟华会好起来,也许几年前她没有开成功的饭店,以后真的还有机会开起来。 工作日人不多,穆言和同事很快就转了一圈回到了主殿。 主殿外,能听见住持低声的诵经声。同事看见那位鹤发松姿的住持,有点惊讶地转过去想跟穆言说咱们这次运气可真好,有人来了好几次都没见到住持。 很快他又看见了住持是在为谁诵经。 男人穿着简单却剪裁考究的深灰风衣,即使跪着也能看出身姿挺拔气质卓然。年迈的住持陪在他身边,神色恭敬。 穆言也猜到了这个人非富即贵,有钱人大概比常人还要更信这个。 大殿里还有别的香客走进去,但是穆言本能地想要避开和这种人任何可能的交集。 他还在犹豫的时候,大殿里上香的男人很快站起来转过身站了起来,由寺里一位年长的主持亲自送到了门口。 穆言一抬头,正好看见那人从石阶上缓步而下,这次他也看清了男人的正脸,很寡淡冷漠的神情,再好看的五官都变得令人生畏了起来。 穆言很快判断出他应该也是一个顶级alpha,因为即使自己和同事都是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在男人靠近的时候,他们也察觉到一种无名的压迫感。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穆言忽然感觉那人看了他一眼。 那好像不像是错觉,因为男人看过来的时候,视线在空中停滞了至少两秒。 穆言心头一跳,下意识偏开视线。等他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走下台阶,身影转眼消失在簇拥他的人群中。 这应该是一个没必要留意的插曲,因为连就连挨着他站着的同事都没有任何察觉。 这应该不是错觉,但是穆言很快大概猜到了原因。 昨天商祁越来穆言这里吃了晚饭,自己身上应该沾了一点他的信息素。 这些权贵彼此之间大概都认识,也许只是奇怪商祁越为什么找了自己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吧。 同事拉着穆言进了大殿虔诚地上完香,然后去领了平安符,在大殿的香炉上方绕了三圈,就算是为自己在意的人求得了神明庇佑了。 穆言花了几块钱买了装平安符的香囊,放在包里收好,就和同事回了酒店。 晚上睡觉之前,穆言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碰到那个男人的事情告诉商祁越,但是想了想也没什么必要,要是他们原本关系好,那个男人自然会去调侃商祁越的,要是他们关系不好,就更没必要白给商祁越添堵了。 何况他们马上就要结束了,像商祁越这样身份的人,身边碰巧跟了一个不入流的人,就像偶尔吃一次路边摊,应该也不会太影响他的面子吧。 接下来几天的峰会举行得很顺利,穆言不擅长社交,但是毕竟是他熟知的领域,即使是社交环节也不太费力。 也有高校的人来参加,A大毕竟是全国前几的高校,肯定也来了几个老师和学生。穆言碰到了江亦倬和一个不是特别熟悉的大学同学,他们主动过来打了个招呼。 他们应该都是保研了本校的本专业,穆言记得江学长好像还是硕博连读。 江亦倬见到他很热情地说要请他吃饭,穆言笑了笑拒绝了,说要和同事一起。江亦倬自来熟惯了,说带上他一起呀。穆言想到同事也三十多了跟他们也差了一轮,再加上搞这行的确实也不太喜欢交际,就拒绝了。 江亦倬也没有坚持,就改口说要请穆言吃宵夜,穆言这下没道理拒绝了,只好应了下来。 再次碰到江亦倬,穆言心里其实有点五味杂陈。 他对江学长本人是感激的。大一第一个学期的奖学金,导员发给了一个绩点和奖项都不如他的alpha,那时候也年轻气盛,穆言被室友拉着去理论,却得到了一句“奖学金颁给谁看的是综合实力”。 穆言又问,综合实力是怎么计算的。 导员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我把奖学金发给他了,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有异议,不就说明人家综合实力比你强吗?” 室友都气不过,但是胳膊毕竟拗不过大腿,最后寝室长拉着他们走了。寝室长姚志源家里是在B省开厂卖高仿包的,条件不错,他知道穆言家里有困难,就问他要不要自己先借他一点。 穆言摇了摇头,姚志源知道他自尊心强,而且借得了一时也没办法借长久,就也没有坚持,刚好那时候江亦倬在给他妹妹找家教,就把穆言的微信推了过去。 江亦倬并没有真的叫穆言去给自己妹妹补课,用他的话说,穆言成绩那么好给他那选择题第六题就开始犯迷糊的妹妹补课那简直是对牛弹琴。他打听了一下,给穆言介绍了几个基础没那么差的学生,又让穆言去好好听系里的数学建模讲座,然后就开始带着他打建模比赛。 因为算好了会有奖学金,穆言那时候推掉好几个发传单的兼职,江亦倬的帮忙真的让他度过了一段很难捱的时光。即使现在因为陆崇的缘故觉得尴尬,他也还是很感激江学长。 江亦倬晚上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那个同学,说是他有点水土不服,就在房间里休息了。 穆言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水土不服,江亦倬在这种事情上面很周全,也可能是觉得穆言和他不熟怕他们都不自在才不带来的。 江亦倬和本地的朋友借了车,开车带穆言去吃了一家位置有点偏僻的涮羊肉。 大学时候两个人关系就不错,江亦倬本来就是健谈的人,一年多没见,聊起姚志源和许多共同认识的老师和朋友,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很晚。 吃饭的人没剩下几桌,桌子上也没剩下多少菜,江亦倬又要了一盘肉,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地问穆言:“你和陆崇,是分手了么。” 穆言点了点头。 从上车开始,他就很害怕江亦倬问到这个问题。 倒也不是因为难过,只是多少有些尴尬。 “分了也挺好的,我其实一开始就不是很看好你们.......”江亦倬说完就觉得有点失言,给穆言夹了一块肉,“唉我不该说这个的,其实今天是陆崇要我来的,他怕你看到他讨厌,就让我来跟你说........” 穆言停了筷子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他再讨厌陆崇,也会给江亦倬这个面子。 江亦倬看着穆言,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我本来不想帮他递话的,他之前确实很不是东西......” 陆崇说他会一直等你,陆崇最近过得挺不好的不好。江亦倬其实本来想要跟穆言说这个的。 人都是帮亲不帮理的,认识了那么多年,看到陆崇第一次为了什么人要死要活跟他爸吵架说非穆言不娶,江亦倬也是真的相信他以后会对穆言好的。 但是他确实又清楚地知道陆崇之前是什么混账样,他也实在做不了这个说客。 穆言没想让江亦倬为难,笑了笑,问他陆崇想说什么。 第65章 就叫面包吧 “算了,”江亦倬避开了目光,低头把锅里涮好的肉都捞进了穆言的盘子里,有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小言吃饱了吗,还要再加一盘肉吗?” 江亦倬其实鲜少有这样说错话不知所措的时候,在穆言的印象里,他一直都算得上活泼健谈,跟他在一起,一般很少会尴尬冷场。 “吃饱了。”穆言笑了笑替他解围,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这家好好吃呀,谢谢学长带我来,要是我自己一个人,肯定找不到这么正宗的涮羊肉。” “是吗,”江亦倬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笑,“我让我朋友推荐的。他是本地人。” 穆言不知道为什么江亦倬没有说下去,听他的意思,陆崇应该嘱托了他什么的。人都是帮亲不帮理的,即便他真的想帮陆崇说是好话,穆言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情绪。 只是他不说,对穆言来说确实更加自在。 他确实不喜欢陆崇了,可是远远没有到放下了,完全不在意了的地步。听到陆崇名字的时候,就像是靠心脏记住的一样,即使主观上不想,他也还是会想起从前有过所有的悸动,愤怒,和委屈。 没办法不记恨,没办法不讨厌。也没办法否定以前喜欢过,尽管现在不喜欢了。 他站起来想要去买单,大学四年都是江亦倬在照顾他,现在他工作了,江亦倬还在上学,于情于理都应该他来买单。 但是江亦倬早就提前结了账,见穆言说要去洗手间结果在服务员那里碰了壁,他笑着拉起穆言走了:“你是第一次来首都,我来了很多回了,我还有大学生优惠呢,而且本来就是我要带你来吃饭的。下次回了A市你再请我吧。” 北方的三月还是气温不高,昼夜温差也大,穆言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走出饭店的时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亦倬把他推回了饭店:“你在这等我吧,我开车过来接你。” 江亦倬朋友的那辆车即使在首都也是不多见的,停下来的时候不少路人盯着他们看,穆言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很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空调开得挺高,车里很暖和,和外面像是两个世界。 江亦倬关掉了原车主下载的重金属音乐,就像从来没有提起过陆崇一样继续跟穆言聊着天。 他一开始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他打小家境好成绩好性格开朗,各种途径认识的朋友一直很多,两个朋友之间谈过又分的也是数不胜数,都没怎么影响跟他的关系。 可是独独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别扭。 也许是因为陆崇跟他确实从小一起长大,确实算是比较好的朋友,但是陆崇在穆言的事情上做法实在让他觉得难以苟同。圈子里爱玩的人很多,但是大多都是玩咖找玩咖,大家你情我愿。 要是只是想当情人,凭什么让人陪着他吃苦呢。穆言成绩那么好,只要稍稍替他打算一下,就该给他点钱支持他继续读书的。 “我现在.......跟着张教授的课题组,他经常训我那些活干得不好的师弟师妹说,他们还不如他之前带过的一个本科生做的好。” 刚刚还在聊别的东西,江亦倬这句话稍微有点没头没尾了,穆言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他以前骂我的时候,也说过他去猪圈里抓头猪来学猪都该学会了。” “学长,别劝我啦,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夜色昏暗,红绿灯格外刺目,江亦倬踩下刹车,转过头看了穆言一眼。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嘴了,明明刚刚一滴酒都没喝。 今天好像总是说错话,他原本是不该多管闲事的。读研不读研,工作不工作,谁能确定自己选的路就是对的呢,穆言一直都很有想法,一个人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 穆言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他选择工作还是读研,选择跟谁在一起,都会过得很好的。 江亦倬不再说话了,安静地把车开完了酒店。江亦倬给教授也打包了一份涮肉打算送过去,问穆言要不要一起去打个招呼。 穆言迟疑了一下,知道自己不打算读研的时候,教授对他其实挺失望的,可是教授确实很照顾他,在首都碰见了连招呼也不打,确实太没礼貌太不知道感恩了。 迟疑的时候他已经被江亦倬在电梯停在6楼的时候拉了下来,他有点忐忑地跟在江亦倬身后去跟张教授打了招呼。 张教授还记得他,但是可能是因为已经不再用学生的要求对待他了,他讲话变得特别和气,和知道穆言不打算读研时候不欢而散的那一面截然不同。 他给穆言倒了茶,邀请他坐了一会儿聊了十分钟,江亦倬怕影响他休息,就拉上穆言走了。 不继续读研是穆言自己做出的决定,他一点也不觉得后悔,但是看到张教授对江学长疾言厉色没好气的却对自己温柔和气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峰会一共开了五天,到第五天的时候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同事拉上穆言在城里四处逛景点。 用王哥自己的话说,带薪旅游,玩了再多遍也还是不觉得无聊的。 两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到处逛,穆言跟着王哥去了好几个从小就听说过的景点,两个没什么审美的大男人板板正正地给对方拍了不少单手比耶的游客照。 他给哥哥和向卓买了珐琅摆件和茉莉香片,剩下最后一天去给佳佳买礼物。 穆言提前和佳佳说好,到时候打她的电话手表要记得接电话,还叫她提前给猫头鹰取名字,不要告诉爸爸。 林奕要是提前知道,肯定不会允许穆言给佳佳买这么贵的玩具的,只能等他买了再糊弄他哥一下,说是跟同事一起买的多买几件有折扣。 实际上这东西非但多买没有折扣,还一个人限购两个。王哥不禁和穆言感叹买这个的可真是人傻钱多,偏偏他家里那个小祖宗非要这个,穆言笑了笑,表示谁说不是呢。 门票也不便宜,抱着不来白不来的想法,穆言跟同事两个人竟也不像话地在游乐园里玩了一圈,玩得满头大汗。 王哥的儿子给猫头鹰取名叫王家乐,前几天聊天的时候他就告诉过穆言,他们家还有条狗叫王家豪,他的儿子自己叫王家澍,王哥接过那只猫头鹰,叫工作人员还是装回盒子里头。 “王哥,家里来三胎啦。”这两天两个人熟了不少,穆言笑着跟他开玩笑。 “可不是,你先买啊,我去逛逛看看还有什么我老婆喜欢的,她跟也小孩子似的喜欢这种东西。” 猫头鹰雪白雪白的,羽毛又滑又软,眼睛黑溜溜的,看起来很聪明,穆言跟佳佳打视频让她自己喊那只猫头鹰的名字,然后叫人也装进了盒子里。 穆言把盒子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他还没有给商祁越带礼物。 商祁越说给家里带吧不用给他买,可是商祁越这个人向来口是心非惯了,难保他没有在说违心话。 “一个人限购两个是吗,”穆言叫住工作人员,“我可以再要一只吗。” “当然可以了,”工作人员让他又拿了一只,“您给它取好名字了吗?” 穆言顿时忘了还有这一茬:“不用,不用拆开了,我直接带走就行了。” 排在穆言身后的是一个开朗的年轻女孩,她上前了几步提醒穆言:“拆一下吧,有些品控不好的,你叫它会没反应的。” 女孩声音不小,售货员好像也听见了,那位阿姨并不觉得尴尬,大方地笑了笑:“是的,我们还是推荐您进行一下我们的认养仪式哦。” 女孩是和朋友一块来的,她的同伴也笑嘻嘻地小声起哄:“帅哥别害羞嘛,要是没想好名字,不然就叫四百块好了。” 穆言的脸顿时红透了,这种场合对他来说简直比高考,比考驾照都要紧张,越是紧张,他越是取不出名字来。 他迷迷糊糊地记得那个女孩的同伴好像帮他取了一个名字,但是他一时紧张,却过耳即忘了。 “........叫面包吧。” “好的,面包是吧,很可爱的名字。”店员见多了稀奇古怪的名字,笑眯眯地拆开包装盒。 “嗯........谢谢。”穆言低声应着,连耳尖都红了,他像逃一样地离开了柜台,去找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去了的王哥。 王哥挑了东西,又站到了队伍末尾,和穆言歉意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小穆,你嫂子刚刚又看中别的东西了,我再排个队,你出去找地方坐着吧.......你这脸也太红了,这小年轻爱搞的什么仪式感就是尴尬折腾人啊。” 穆言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烫得厉害,他确实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出了商店的门找了个长凳坐下来整理了一下这几天可以报销的账单。 因为不算来回机酒钱,所以基本上没花太多钱也玩得挺好的,穆言默默地记下了这几天吃的不错的店,打算有机会带穆娟华过来。 第二天傍晚,飞机在A市稳稳落地,穆言摘下安全带,跟着人流往外走。 同事王哥家里有人来接,要去拿托运的行李,他让穆言先走不用等他了,回去的路程记得注意安全,下次公司见。 穆言点点头,跟他道了别,拖着小行李箱离开出口。他的手机在飞机上一直是关机状态,现在重新开机,屏幕刚亮起就接连震动了几下。 他低头一看,几乎愣了愣。 八个未接来电和不知道多少信息,全部来自商祁越的助理罗程。 【作者有话说】 言言嘴上附和好贵买的人真是人傻钱多,手上诚实地买了两个 第66章 omega? 病房外围着许多人,除了接自己过来的罗程,穆言一个人也不认识。 众人围在一个气质威严的中年男人身旁,他应该是商祁越的父亲,罗程也走了过去,站到他身旁和他低声说了什么。 穆言站在病房外面,只觉得手脚冰凉。 他对医院这个场景有着天然的恐惧,在生死的伟力面前,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会变得无比渺小。 过来的路上,罗程其实已经跟穆言解释过了商祁越的情况。 新的疗程对商祁越来说是有效的,甚至让他进入了人生第一次真正的,和别的alpha无二的易感期,那时候穆言不在A市,他问过研究所里的医生之后,就自行使用了抑制剂。 但是谁也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对抑制剂过敏。 准确的说,他并不是对alpha抑制剂本身过敏,而是对他所使用的那种只在市面上买不到的进口抑制剂中的一种成分过敏,那种抑制剂价格昂贵,抑制效果更好,几乎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医生只对普通的抑制剂有了解,却没有考虑到那种进口的特效抑制剂,等到出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我.......可以为他做什么。” 穆言低着头,连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您先别着急,着急也没有用,”罗程给了穆言一个安抚的眼神,“等到了医院,让医生和您解释吧。” 病房外的人太多了,医生进进出出,穆言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也没法见到商祁越,确认至少这一刻他是平安的。 “穆先生是吗?我跟你同步一下患者的情况。”医生走出来,面色沉着。 罗程不知道从哪里给穆言倒了一杯水,拍了拍他的肩让他放松下来。 “患者患有信息素紊乱综合征,由于治疗取得成效,昨天晚上第一次发生了第一次易感期,对特效抑制剂中的某种成分发生了严重排异反应。我们医院和商先生名下的研究所的研究人员进行合作,知道了您和患者似乎存在类似alpha和omega之间的高匹配度现象,所以我们请您过来协助治疗。” 医生看着穆言,等待着他给出反应再往下说。 罗程站在他身边,见他愣住了不说话,就替他询问医生需要他做什么。 “如果您愿意配合话,最好是让他对你完成终生标记。所有信息素紊乱症被治愈的病例,最后都是通过和自己契合度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伴侣终生标记实现的。这样可以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可我.......是beta。”穆言愣住了。 “我们知道,”医生推了下眼镜,“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终生标记,而是在他对您注入信息素之后在空气中释放靶向药物,让他的身体认为自己标记了你。这种行为对beta来说有一定风险,beta的身体一般会对alpha信息素产生排异反应。而且标记过程极度痛苦,部分beta甚至因此留下后遗症。但这确实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我们需要考虑您本人意愿。” 穆言脸色一片苍白,嘴唇微微发抖。 他经历过临时标记,易感期时候的陆崇在盛怒之下咬了他的后颈,把信息素注了进去。 现在他要面对的,是比临时标记还要痛苦百倍的终生标记........ “医生,给穆先生一点时间考虑吧。”罗程见穆言脸色煞白,连忙开口先替他解围。 医生点了点头:“那穆先生先坐一会儿,喝口水冷静一下,尽快考虑吧,患者情况和风险就是这样,患者现在很痛苦,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要尽快着手别的方案了。” “考虑什么,”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神情讥讽冷硬,他审视地打量了穆言一眼,“跟了他不到两个月,他已经给你又送了房子又订了车,一到他需要你的时候,倒是翻脸不认人了。说吧,要多少钱。” 穆言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像是被当众抽了一耳光。他下意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啊。”商父眉头一拧,“你要多少钱,你这种人,在这种时候磨磨蹭蹭不就是要谈价钱?” 穆言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是想要问如果不进行终生标记,其他的方案是什么,可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直到商父厌恶地看了他然后一眼走开。 就好像......再多看穆言一样都会脏了他自己的眼睛一样。 “罗程,李医生,”商父冷冷地喊了一声,“你们去跟他说吧。就算狮子大开口我也认了,要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他有命花。” 罗程顺从地点了点头,拍了拍穆言的肩,让他先坐了下来,然后和医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穆先生,老先生说的话您不要往心里去,我知道你和商总是有感情的,这里医疗条件很好,虽然过程会很痛苦,但是肯定会保证您的生命安全,至于出现后遗症的概率也比较小......即使有,也都是一些心脏和免疫系统的常见病,等商总醒了,肯定会用所有可以用的医疗资源想办法帮您治好的。” “别的.......治疗方案呢?” 穆言的声音发紧,带着不自觉的颤抖。他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勒着,说出这句话就好像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除了终生标记之外,”他看向医生,眼神发红,“还有别的办法吗?” 医生似乎愣了一下,低头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夹,像是没料到穆言会问这个问题。 而旁边的罗程低下了头。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脚边的地砖,像在极力压抑什么情绪。片刻之后,他低声开口: “........其他方案成功率很低。” 穆言一怔。 “什么意思?” 罗程仍没有抬头,嗓音很轻:“是神经阻断和高压抑制联合疗法,但风险极高。先生的身体.......可能会承受不住,陷入长时间昏迷,甚至危及生命。只有标记这一种方法,可以在治好信息素紊乱症的同时救下他的命。” 心脏好像被一根尖刺隐蔽地扎了一下,穆言猛地看向医生,医生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在一个穆言看不见的角度,与罗程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那目光微妙而迅速,失魂落魄的穆言并没有丝毫察觉到。 然后医生点了点头,语气沉重:“确实如此。在目前情况下,我们不推荐其他方案。” 被需要的感觉和对终生标记的恐惧几乎把穆言完全淹没了。他仿佛被人按进了水里,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站在病房外,仿佛看见门另一侧的商祁越正在生不如死地挣扎着。 商祁越......有时候对自己很好,有时候又对他很坏。 要是只是小病就好了,穆言想,滚烫的眼泪不自觉地顺着脸庞流了下来,商祁越讲话那么难听,生一点小病,活该他难受。 可是商祁越除了讲话有那么一点难听之外,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商祁越救了母亲的命,给了钱,给了不多的爱,还许诺了穆言自由。 穆言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爱他的,和商祁越对他的爱一样,吝啬而稀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他却是由衷地希望商祁越健康,平安。 还有......幸福。 “好........”穆言转过头,对着医生轻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根注射器毫无预警地刺进他后颈,冰冷的药液几乎瞬间注入肌肉。穆言来不及挣扎,就已重心不稳地倒了下去。 他想说话,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听见混乱中医生惊慌失措的声音:“老先生,这样是犯法的,而且没有穆先生的签字,我们不能.......” 耳边嗡嗡作响。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几个黑衣保镖冲上来,隔在医生和他之间,将他拖离走廊,推进一扇自动感应舱门。 “不愿意就让你们院长找一个愿意的人来,”商父声音冷淡,“流程可以再补,犯不犯法是我一句话的事。我儿子出事了,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舱门在穆言眼前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连同商父没说完的话也一起隔绝在门外。世界好像安静了,嗡嗡的响声好像也消失了。 漆黑一片的舱室突然亮起了冷白的光,刺得穆言下意识地流了泪。 他瘫软在地上,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软得就好像是一滩水。 通风口呼呼地响着,穆言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一股恬淡的栀子花香。没有来由的,他猜到了那是类似omega信息素的东西。 栀子花的香气越来越浓,渐渐让人觉得有点甜腻,穆言有点喘不上气来的时候,突然嗅到了甜腻香气中一丝极淡的,雪茄的味道。 下一秒,他听到另一个人的喘息和心跳声越来越近。 是商祁越。 空气中那种浓郁的类似omega信息素的物质灌入鼻腔,让穆言一直在流眼泪。 眼前一片模糊,但是他还是努力辨认出了商祁越熟悉的轮廓。 穆言努力放松自己,想要挤出一个安抚的笑。 我来了,你不要怕。 我来救你了。 他伸手想要去拥抱商祁越,但是商祁越宽大的手掌却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牢牢按在了地上。 “omega?”商祁越的声音陌生而冷漠,眼神也冰冷地像是完全不认识他。 “谁让你进来的。” “我都说了不需要,给我滚。” 第67章 快一点结束吧 肺部能够获得的氧气越来越少,在穆言快要窒息的前一秒,商祁越松开了手。 穆言剧烈地咳嗽着,紧接着又被商祁越揪着领子拎了起来。 两人本就体能悬殊,穆言又被下了药,几乎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背部重重地撞上了舱门。 商祁越呼吸粗重,病号服已经被汗水湿透,脖颈上青筋暴起,漆黑的眸子毫无焦距,像是两颗没有温度的玻璃珠。 “滚出去。” 一墙之隔的控制室内,主治医生看着满屏迅速变红的指标,脸色难看。 “患者对拟omega信息素接受程度很低,停止注入,改为注入镇定类药物。” “可是........”一旁的助手正要说什么,看见主治医师铁青的脸色,只好依言关掉了设备。 好疼。 穆言疼得短暂地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发现后背湿湿黏黏,他往后一摸,摸到了满手的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待的时间久了,空气里那股栀子花的甜香渐渐淡了,穆言只闻到自己身上的血气,像是陈年的铁锈,让人有点恶心。 商祁越又向他这边走近了一步,下意识地,穆言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牙关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流着,不知道商祁越接下来还会不会发疯,穆言几乎怕极了,只是往墙角缩着。 医生说,不管发生什么都至少会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可是他们.......他们真的会吗。 如果自己快要死在这里了,他们真的会把自己带出去吗。 他们那样的人,处理一个有头有脸的议员都轻而易举,自己这样的人即使消失了,对他们来说.......会不会其实也不算什么。 通风口似乎停下了片刻,转而又发出了呼呼的响声。 穆言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输送进来的空气可能有安神镇定的成分,他的牙关渐渐不抖了。商祁越突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穆言更怕了,下意识地想要往墙角缩,却已经退无可退。 空气中的甜腻味道逐渐淡去,商祁越的意识出现了一瞬间清明的裂隙。 像是幻觉一样,他闻到了熟悉的,温暖的,刚烤好的面包香。 可是穆言不该在这里的,自己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会吓到他的。 商祁越伸出手,摸过面前人的眼睛,鼻梁,和嘴唇。 他整个人好像愣住了,有那么接近半分钟他什么也没有做,就像是被塞壬歌声迷住了的水手。 半分钟后,他俯下身子,在穆言的颈窝嗅了嗅。 “........言言?”商祁越声音嘶哑,几乎不像是他的声音一样。 穆言这才想起来,商祁越生病了,自己是来帮他治病的。 但是他现在不想帮商祁越治病了。 商祁越死掉算了。 “对不起,”商祁越低声说,“是不是很疼.......对不起........” 商祁越一边说,一边缓慢地起身,把穆言轻轻推向舱门那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出去之后我再想办法补偿你,你别怕,我现在就让人接你出去。” 穆言靠着门,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疼。就是很疼。 我讨厌你。我不要你的补偿,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你死掉吧,你死掉算了,而且你家里那么有权有势,也许根本就不会让你死的。 他想要站起来,方便舱门打开就往外跑,但是腿软得几乎站不住,终于只能靠着墙又滑坐了下去。 从舱门到床那边的距离不远,但是商祁越走了很久,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商祁越终于一通摸索之后找到了呼唤铃。 穆言想到他刚刚的举动和他空洞没有焦距的眼睛,才意识到他可能已经看不见了。 即使是这种情况下,穆言也还是会为商祁越担心。 是暂时性的,还是....... 叮——。 商祁越费力地往穆言的方向转过身,朝他像平常一样安慰地笑了一下。 但是穆言并不在那个方向。 也许是隔音太好了,呼唤铃响起来之后,门外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商祁越空洞的眼睛里竟也出现里一丝茫然,他有些无措,又按了好几下铃。 门外依旧一片死寂。 穆言突然就想明白了什么。 不会有人来的。 无论等多久,都不会有人来的。 从他被塞进舱门的时候,就不会有人会放他走了。 穆言扶着墙努力站了起来,闭上眼睛,用手背擦干净了眼泪。 他还是没力气,站起来就好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很快又跌倒了下去。 “患者情况稳定,”观察室里的医生语气从容,就像一台发送指令的机器,“可以停止注入镇定药物了。” “要换一种拟omega信息素信息素吗,患者可能只是对那一种拟omega信息素接受程度低。” 主治医生摇了摇头:“先不用,继续观测患者身体指标,不要适得其反了。” 商祁越感觉到自己短暂清明过的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了,他开始无端变得狂躁,心里像有一股无名的火在烧着。 别的alpha的易感期都是这样吗,变得就像野兽一样,那做正常人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还是因为他的病还没有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穆言明天就要回来了,自己现在应该回家才对啊。 现在是晚上吗,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他跌跌撞撞地想要离开这里,却嗅到了空气中混杂着血气的,穆言身上的味道。 他想起来了。 他们把自己和穆言关在了这里,要让他们像野兽一样交合标记。 但是穆言在哭,穆言不愿意。 商祁越不想强迫他,就摇了呼唤铃,但是没有人来开门。 “开门!”商祁越重重地锤了一下舱门,想用这种方式把人喊过来,“谁他妈允许你们这样的!” “给我开门啊!” 再没有人来........就来不及了。 商祁越砸门的时候根本没有收着力气,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流血,鲜红的血顺着门沿流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穆言面前。 他的喘息也越发沉重,像是一头困兽在氧气渐稀的牢笼里挣扎。 “........别这样了。”穆言忽然小声说。 他的声音沙哑而细微,几乎被压抑的哭音盖了过去。 他慢慢地,踉跄着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商祁越身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不是........快撑不住了吗.......”穆言说,“那你就快一点........快一点标记我吧。” “快点标记我吧,快一点结束吧。” 穆言的皮肤比商祁越凉很多,又凉又细腻,像是白瓷做的。 商祁越浑身滚烫,只是潜意识地想要碰触更多。 “........对不起。”商祁越说。 穆言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想要很多人的对不起,在外面对他恶语相向的商祁越父亲,在他明明已经答应了帮忙之后还在背后给他下药的保镖,怎么也不愿意把舱门打开的工作人员。 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怪过商祁越........刚刚也许怪过,可是现在,他并不想要商祁越的对不起。 商祁越只是生病了,他也很难受。 “是他们对不起我.........没有你,不包括你,你没有做错,”穆言轻声说,“我不怪你。” 其实.......其实也不怎么怪别人。穆言知道他们也只是听商祁越父亲的命令做事。他们可能也只是拿钱办事,也可能只是想保住工作。 “我也想治好你的病。” 我想要你健康,平安,好好地活着,和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无病无灾地活着。 等到你病好之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我也要有我的新生活了。 穆言拨开商祁越几乎被冷汗浸湿了的鬓发,用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商祁越的额头和他的手一样烫,穆言碰上去的一刹那,就好像要被烫伤了一样。 这是发烧到多少度了呢,穆言不知道。 顶级alpha的生理机能还真是可怕,要是穆言自己烧成这样,早就已经烧昏过去了。 “他们给我打了不知道什么针,”穆言说,“我没力气,站不起来了,你扶我去床上吧。” 商祁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用他那双已经烧到短暂失明的眼睛看着穆言,或者说只是看向穆言的方向。 “商祁越,”穆言颤抖着声音说,“求求你了,趁你现在还........我不想被你像刚刚那样.......像狗一样按在地上。” 商祁越托着他的腿,就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抱了起来带去了床上。像是献祭一样,穆言用颤抖的手解开了自己的上衣扣子。 除了彼此的心跳声,舱室里一片死寂。 熬过去就好了。 熬过去就结束了,一切都会结束的。 留给穆言准备的时间比他想象得还要短。 在他和商祁越认识的短短两个月里,商祁越虽然有过各种各样他理解不了的癖好,但是他从来不吝啬前戏和温柔,他从来都........没有让穆言这样痛过。 眼泪滚落进了枕头里,身体像是被从中劈成了两半。 商祁越身体滚烫,肌肤相亲的地方对穆言来说就像是被火灼伤了一样。 那是很难熬的几个小时。 世界像是扭曲了一样,穆言眼见着头顶的吊灯突然分裂成了两盏,然后好像摇摇晃晃地,快要掉下来了一样。 商祁越变得很陌生,变得不像是他,倒像是追求本能的野兽。 但是商祁越太了解他的身体了,他们曾经在浴缸,在玄关,在沙发,在商祁越的办公室里。 即使在这样不清醒的情况下,商祁越也能凭着身体的本能让他舒服,让他反反复复地让他攀上顶峰。 让他好像悬在高处,连心脏好像都跳到了嗓子眼。 穆言数不清自己究竟到了多少次。 商祁越根本没有留给他休息的间隙,他每时每刻都被吊在空中,只要听到身后商祁越粗重的喘息,他就几乎要到了。 他的身体一次次被迫弓起,被撞上又推倒,意识在快感中断断续续。生理性的眼泪不停地流着,但是不是因为疼,而是单纯地因为快感。 他宁可商祁越粗暴一点,让他疼一点,最好疼得彻底昏死过去。 于是商祁越咬破他后颈的时候,他竟在疼痛之余,有了几分终于即将解脱的恍惚。 可是那远比他想象的更痛苦。 不仅是皮肤被撕咬开来的痛苦,他不是omega,后颈早就退化了的腺体传递不了任何信息,被咬住后颈的时候,生物的本能只让他觉得仿佛濒临死亡。 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鲜血如注。 信息素终于注入的瞬间,穆言的心跳急促到近乎爆炸。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冲破骨骼而出。 他觉得有什么正在撕裂他的身体,沿着脊柱往上钻,逼得他几乎想要抓起地上的任何东西插进胸口—— 死掉,死掉大概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但还没有结束。 商祁越在他体内成结了。 那是一种极端的钝痛,狭窄的生殖腔像是要被强行撕开。穆言本能地挣扎着,可是只要往前爬一点,就会被商祁越掐着腰重新抓回来。 他仰着头,像是刎颈就死的天鹅,眼睛哭得生疼,眼泪好像已经哭干了。 第68章 “滚。” “患者体内信息素浓度剧烈升高后出现回落。” “标记完成了。” 控制室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里面躺着的,外面等着的,他们谁也得罪不起。现在总算是送走了一尊大佛。 舱门打开,专业的医护人员给商祁越打了镇定剂,戴上了止咬器和束缚带,用担架把昏过去的穆言抬了出去。 商祁越跌跌撞撞地推开身旁的人站了起来,没有人猜到他会在这种体力耗尽又被打了镇定剂的情况下反抗,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往穆言的方向踉跄着追了几步,很快就因为发作的药力跌倒在地。 他又想要爬起来追上去,但是很快又跌倒在地,众人忙簇拥上去扶住他,看见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说了两个重复的字。 这当然是一个无需在意的小插曲,标记完成之后alpha和omega双方都会对对方产生强烈的情感依赖,这是极其正常的现象。 即使对方是不能被标记的beta,对于已经认为标记完成的alpha来说,他依旧会对另一方产生强烈的依恋。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工作人员很快就给他又补了半管镇定剂,然后把他推回了病房,开始做各种检查。 穆言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护工守在他身边,见他醒来很快就去通知了医生。 还是上次那一家私人医院,病房布置得整洁高级,不像是病房,倒像是高级酒店的套间。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穆言一点也不想占这样的便宜。 “您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主要都是一些外伤,养一养就能好。”医生检查完他的身体状况,耐心地说,“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因为进行标记时候的信息素浓度过高,代谢掉这些信息素对于心脏的负荷有点大,您现在觉得心脏有任何的不适吗?” 穆言愣了愣,摇了摇头。 “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没有就好,我们也暂时没有发现有什么后遗症,不过还是需要继续观察。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随时告诉我们。” 吊瓶已经快空了,医生没有去叫护士,而是亲自帮穆言把吊瓶取了下来。 因为是给昏迷的人打的营养液,所以其实少打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拔针的时候穆言看见裸露的针头,整个人都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刚醒过来的人面色苍白,在宽大的病号服下显得尤为虚弱,骤然抖了一下,眼神也变得仓惶,就像受惊的小鹿。 “我学过打针拔针的,”医生其实是看到了就顺手帮忙,没有想到穆言反应会这样大,“大学的时候都要学的.......抱歉啊,还是你怕打针吗?” 穆言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以前不怕的。” 医生安慰了他几句,说成年人怕打针也没什么的,他毕竟还有工作要忙,就继续去查房了。 穆言跟他告了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扎得青紫的手背。 医生离开之后不久,病房的门就又被推开了。 进来的男人年过半百,衣着华贵,拧着眉,面色不善。 穆言看见他堂而皇之走进病房,下意识皱了皱眉。 护工刚好拿着饭进来,看见来人有点畏惧,但是还是大着胆子去拿小桌板:“先生,要不让穆先生先吃饭吧。” 商鸿生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搞清楚是谁付你工资的,我只说两句话,说完就走。” 穆言冲她摇了摇头,语气温和:“没事,我没有很饿,一会去微波炉里热一热就好。” 商鸿生自顾自地在房间的沙发上坐下,等到护工识趣地带着饭盒走出了房门,才对穆言开了口。 “我希望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beta,你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你是被我儿子标记的,不要做梦想着凭这个就赖上商家。” “好。”穆言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那就行,”商鸿生站了起来,往床头柜上扔了一张支票,“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拿了钱就离开A市,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离开A市? 穆言几乎愣住了,饶是早有了心理准备,他也没想到商鸿生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他是自甘堕落,他是不要脸当了商祁越的情人。可是包养也好标记也罢,难道是他拿着刀硬逼商祁越答应的吗? 标记的事情,明明是商鸿生逼他的,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让他连A市都待不下去? 穆言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A市很大,我只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只要他不联系我,我怎么也不可能找得到他。” “我不想走,”穆言抬起头,声音冷静,“你可以想办法把商祁越弄走,弄去外地,弄去国外,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我只是个普通的A市人,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的朋友亲人都在这里,公司总部也在这里,行业内合适的其他工作环境也都在这里和首都。你不要逼得我走投无路了,那我大概就只有去攀附商祁越这一条路了。” “你也知道我这种人不要脸,就像甩不掉的牛皮糖,以后他还要和名门世家的omega结婚,你要是不觉得恶心,你可以继续逼我离开A市。” 病房里一阵寂静。 两人对峙着,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商鸿生自然没有想到一个小情人能有这么大的胆量和自己叫板,一时间竟也有些愣住了。 但是目的已经达到了,商人出身的商鸿生很快就从善如流地做出了让步:“好。只要你不找他,那我也退一步,你可以待在A市,如果出现后续的后遗症什么的,你也可以联系我的秘书赔偿任何费用。” 商鸿生本就是在生意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气势逼人,一直在虚张声势的穆言听到这话,总算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没有别的话要说了,你还有别的问题要问我吗?”商鸿生目光锐利,语气就好像在审问下属。 穆言一秒钟也不想跟他多待在一个空间里,巴不得他早点滚。 “他现在........”但是他顿了顿,还是开了口问了那个他醒过来之后一直想问的问题,“脱离危险了吗?” 其实穆言大概猜到,商祁越的父亲会到自己面前跟自己说这样的话,说明他大概已经脱离危险了。 可是生死这样的大事,没有得到准确的证实,穆言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商鸿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发出一声嗤笑。 “谁告诉他有危险的,还是你脑子坏掉了,只是被咬了一口,就想以他的救命恩人自居了?” 穆言完全愣住了。 细想之下,从始至终,说过这句话的都只有被商鸿生安排过来说服自己的罗程。 在车上的时候,自己问罗程商祁越的情况,罗程对此缄口不言说他不专业还是让医生来跟穆言解释吧,可是独独商鸿生对罗程说了那句话之后,罗程却把原本应该由医生说的话全说了。 原来不管他进不进去,商祁越都不会死。 可是罗程其实也没有必要骗他,不管他答不答应,最后商鸿生都会把他强行送进去。 商鸿生瞥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想跟他再多说哪怕一句话,神情自若地走出了病房。 胸口好像不知道什么就开始发紧,心脏难受得厉害,穆言好像突然就没了力气,他慢慢蜷起身子,把自己缩进病床温暖的被褥里。 他一声不吭,也哭不出来,额头冒出冷汗,唇色发白。 “先生,”护工端着重新去买好的饭走了进来,“我给您重新买了一份饭,您要起来吃吗?” “我想躺一会,”穆言闷闷地说,“谢谢你,放在那里吧,我一会儿再吃。” 走近时,她才发现穆言惨白的脸色,赶忙去叫来了医生。 医生检查之后,确诊是稳定性心脉失调,不是大病,体力活动或情绪激动时容易出现绞痛,休息后就能得到缓解,没有大碍,但是需要定期复查。 “是beta被强行标记之后出现的常见病,有些和伴侣等级差距过大的omega有时候也会出现,你放心,我们医院接过好几例了,配合的话很大概率可以治好的。对日常生活也没有太严重的影响。” 休息一下之后,心脏好受了不少,医生的语气温和,听起来像是在安慰他。 不是大病,可是好端端的人谁愿意莫名其妙生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的小病呢。 如果商祁越那时候真的有危险,那自己受点苦受点罪,穆言觉得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偏偏是这样,偏偏自己真的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在这时候用起来最顺手效果最好的工具。 护工又推门进来了,隔着被子,她轻轻拍了拍穆言的肩膀。 “抱歉,我现在不想吃,先不用热,放在那里吧。” 护工没有马上回答,穆言恹恹地缩在那里,想要再这样躺一会儿。 该说是变好了吗?他以前即使难过,也很少有这样可以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躺着逃避的时候。 生活压得他连难过的时间的也没有的时候,他只能马不停蹄地疲于奔命。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没办法好受一点,可是他就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着待一会儿。 “言言。”商祁越哑着声音喊他。 穆言的身体僵住了,过了许久,他慢慢回过头,看见了商祁越没什么血色的脸。 后颈被撕咬的地方好像又痛了起来,穆言看了他一眼,眼泪不自觉地淌了下来。 “滚。” 第69章 那就放我走吧 心脏像被生生揉碎了一样,开始一跳一跳地剧烈地抽痛。 穆言的呼吸逐渐急促,额头冷汗淋漓,他又侧着身把自己蜷缩了起来,似乎这样会好受一点。 商祁越已经从医生那里知道了他的情况,心里难受得厉害,他在床边蹲下,给穆言轻轻揉着胸口。 穆言半个脑袋都埋进了他怀里,他鼻腔里猛地涌上一股腥咸的味道,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商祁越昨天做完检查已经是半夜两点了,他把二助从家里叫来了医院,让他守着穆言的病房,如果有他拦不住的人非要进去,马上向自己汇报。 二助平时很少负责这种事情,这都是罗程的活,罗程远比他更像商总的心腹,这种事情商总常常信不过他人。 他隐隐约约知道了为什么原本属于罗程的活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也猜到了那个“拦不住非要进去”的人是谁。 明康虽然还姓商,但是早已有了后浪拍前浪之势。商鸿生和商祁越即便在董事会这样的公共场合都会呛起来,二助想破脑袋也没有想明白罗程哥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站错队。 不过有的时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二助清楚自己不是干这个的料子,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因含量极高的奶茶,老老实实地守在了病房门口。 第二天中午,他果然见到了面色不善要硬闯病房的商鸿生。 他知道自己拦也没有用,就没有多加阻拦,只是在商鸿生进去之立刻给商祁越发了信息。 商祁越没有回复,二助猜到他应该是在休息,他没有罗程那样自己察言观色做决定的本事,只记着商祁越说马上向他汇报的指令,马上就去商祁越的病房叫醒了商祁越。 但是对商祁越来说,还是晚了一点。 商祁越赶到的时候,商鸿生已经离开一会儿了,他迎面碰上刚刚离开的医生,从医生那里得知了穆言的后遗症。 医生大概是怕他自责,强调了好几遍大概率是可以治愈的和对日常生活影响不大。 商祁越读书成绩再不好,也知道再不严重的病也是病,他安静地听完,又想到了舱室内失去意识前看到的,穆言的苍白的脸。 穆言本来身体就不好。 他在医院找到穆言的时候,他就想,这么瘦,跟着自己在一起,一定要把他的身体养好一点。 但是现在,好像越养越坏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商祁越心里堵得慌。明明我是想好好对他的,至少把他养的胖一点,身体好一点,抱的时候不会硌骨头,不会经常低血糖没力气。 不知道是哭的还是难受的,穆言没什么力气了,不再吼他叫他滚,只是半靠在他怀里,面色苍白,因为生理反应细微地抖着,像是雨天屋檐下被淋湿一半瑟瑟发抖的小狗。 医生说,这种病发作的时候不算严重,但是没有一吃就好的特效药,只能缓和情绪慢慢缓解。 在舱内的事情,除了送风口压进镇定药物的时候,他几乎全无记忆。他只记得少数清醒过来的瞬间,他摸到了穆言背后的血。 他想送穆言出去,但是舱门被牢牢锁上,外界的人就像是失联了一样。最后穆言抱着他,说标记我吧,我其实也想要你好起来。 商祁越头一次感觉自己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穆言哭得接近昏厥,边哭边叫他滚。 商祁越觉得好像被他传染了,也有些胸闷气短。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自己走了的话,穆言的情绪会好一点吗,还是会觉得自己又被抛下了呢。 他抱着穆言,感觉怀里的人就像一个随时都会碎掉的瓷娃娃,既不敢用力,也不敢松手。 “对不起,”他喃喃地道歉,“对不起言言........你在怪我吗,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一点。” 穆言好像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挣扎着狠狠推开了他:“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现在来有什么用,滚啊!见不到你对我身体最好!” 商祁越一直蹲在他床边,蹲得久了,本就有点腿麻,被他一推,竟然径直往后倒了下去。 穆言也怔住了,但是还没等到他说什么,商祁越很快就爬了起来,沉默地继续帮他揉着胸口。 胸口的郁结似乎轻了一些,穆言向来吃软不吃硬,现在心脏这个情况,他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反正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好聚好散吧。 他抬了抬眼,看了一眼商祁越,商祁越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很低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爸来找你了,是吗?” 穆言侧过了目光,还是没忍住用了嘲讽的语气:“是啊,你要为了我去跟你爸决裂吗?”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穆言都很难算得上一个刻薄的人。从前他说一百句话都未必有一句是反问句,在商祁越面前,他更是没有一句话不是温温柔柔好声好气的。 可是今天,他好像把一辈子的刻薄话都说尽了。 也许是商祁越讲话太刻薄了,而他可能也就剩下这一次讨回来的机会了。 “我........”商祁越没有在第一时间移开视线,这样的穆言很陌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这样本该令人有些刺挠的话,商祁越心里却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是爽还是难过。 “你给我一点时间。” “我知道趁我不在的时候他们都在欺负你,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你给我一个月........半个月,”商祁越咬了咬牙,“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我会让他进监狱或者精神病院,你受的委屈,我肯定都替你讨回来。” 他抬起头看着穆言,眼里一片赤诚:“你不喜欢这段关系,我们就结婚,我们结婚好不好,我现在就去订戒指,加急的话半个月就可以从米兰寄过来.......等我给你出了气,我们就结婚。” “我不想跟你结婚。”穆言打断他,眼神里没有任何犹豫,“我讨厌这段关系。我讨厌你身边的所有人,也没办法不讨厌你。” 他突然伸手掐住了商祁越的脖子。 一个S级alpha面对一个身体不好的普通人,商祁越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挣开他。 但是商祁越没有动,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看着穆言,甚至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穆言的手腕,像是在安抚他一样。 肺里的空气一点一点被逼了出来,商祁越渐渐地感觉到头晕目眩。 因为商鸿生和罗程讨厌他........就是假如没有这些人,穆言就不讨厌他的意思了。 就是.......本来不讨厌他的意思了。 穆言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白,手最终还是松了。 商祁越得了呼吸,因为身体的本能大口地喘了几口气。 “宝宝........”平复了呼吸之后,他抬眼看着穆言,“这样有好过一点吗?” “没有。”穆言轻轻地说,“让你难受,我也不会好过。” “现在拿刀捅你一下,我也不会好过。” 善良的人永远不能从别人的痛苦里得到愉悦。 所以善良的人永远是自苦的,而作恶的人则永远逍遥自在。 但是如果自己面前被掐着脖子的人变成商鸿生,穆言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善良。 如果杀人不犯法,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刀捅进去。 可能他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在乎商祁越,舍不得商祁越的,虽然穆言自己不想承认。 如果商祁越在一开始说爱他,说想娶他,他会半信半疑地一次一次试探。 如果商祁越在这他们争吵那次说爱他,他也许真的会相信,会把真心交出去。 可是现在说爱有什么用呢,太晚了。穆言现在只想拖着有后遗症的身体离他远远的。 这次是不严重的心脏病,下次又是什么呢。都在告诉他这个病不严重,可以治好,可是至少在治好这个病之前,以后他再没钱走投无路的时候,连快递分拣和送外卖这样的活都干不了了。 “但是我会高兴。”商祁越说。 “我咬了你一口,你捅我一刀,这样会公平一点。被你捅一刀,我会开心。” “言言,不管你信不信,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跟他.......商鸿生的关系并不好,”商祁越有些口不择言了起来,那其实是他早就和穆言说过的话,“他很执着于治好我的病,不是因为在乎我,只是因为觉得一个有病的继承人很丢脸,我从小不在他身边长大........” “我没有家人,你来做我的家人好不好,我喜欢你,我只有你........我发誓,我不会再让昨天那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商祁越,我知道昨天不是你的错。”穆言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恍惚,他和商祁越之间每次有了什么矛盾,瞻前顾后想这想那的常常是自己,超然事外并不在意的常常是商祁越。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商祁越这样患得患失绞尽脑汁的样子。 “但是不是没有错就是对的,我不想继续了。你如果真的在乎我,你就放过我吧。” “你说我捅你一刀你会高兴,但是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在乎你,我不想你受伤,所以我不想要这个公平,这是我在乎你的方式。如果你也有那么一点在乎我,那就放我走吧。我离开你,我会过得更好的。” 第70章 新生活 “是这样吗,跟我在一起,你其实一点也不开心吗。” 穆言很难说清这个问题。如果说和商祁越在一起的时候每分每秒都是不开心的,他也知道那是在撒谎。 有过高兴的时候,觉得自己被爱着的时候,觉得自己也快要动心的时候。 但是这样的日子,他并不想再多过一天。 他该走了。 商祁越见他不说话,眼神也渐渐地黯淡了下来。 临走的时候,他站起身,似乎想再检查一下穆言后颈上的伤,穆言不自然地侧过头,把青紫的那一片压在了枕头上:“别看了,已经长好了。” 商祁越大概看出了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碰他,他眼神复杂,最后没有拆穿。 “长好了也要再多抹两天药。”商祁越声音干涩。 “我知道。” 商祁越失魂落魄地走了,接下来几天,他也没有再出现。 穆言没有在那家医院里久待,一到可以出院的时间就马上离开了。 医生劝他可以再休整一下观察一下病情,但是穆言拒绝得很果断。 他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他才会心情不好连带着身子病恹恹的。 出院那天阳光明媚,穆言拉着那个从首都带回来的行李箱,走上了早早约好的网约车。 有生之年,他也不会再踏进这家医院了。 他暂时回了玫瑰园那边,但是并不打算在那里久住。 在商祁越答应他会提前结束之后,他就已经在看房子了,商祁越送给他的那套玫瑰园的房子对他来说太奢侈了,他打算出租掉,自己另外找房子住。 他挑好了三套房子,跟房东约好了时间,都看过房子之后,选了价格居中的那一套,交了半年的房租。 他刚刚毕业租房子住的时候,因为手上没有钱,就算碰上了条件合适的,要是需要一次付半年的房租,他也只能忍痛再重新找。 这套虽然离公司有点远,但是坐北朝南,采光很好,楼层也比较高,没那么潮。 穆言租了好几次房子,已经有了经验,阳光真的太重要了,穷的时候没有办法,现在手上没有那么紧张了,还是要找一套朝南的,阳光充足的房子。 穆言没有道理让自己消沉下去,最难熬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生活,当然要好好过日子。 上班,照顾妈妈,偶尔去哥哥家里蹭饭,去医院复查。不过去的当然不是那家私人医院。 一院医生的判断大差不差,不是大毛病,可以治好,即使不痊愈对日常生活影响也并不大。 从首都带回来的礼物,家里人都很喜欢,尤其是佳佳,高兴得恨不得把猫头鹰带去幼儿园里,林奕和向卓轮番上阵,最后搬出午睡的时候会被偷走才好说歹说劝住了小姑娘。 只有林奕多问了一句,说穆言好像回来之后瘦了,是不是在那边吃不惯。 穆言感觉哥哥几乎只差一点就察觉到他的异样了,但是他还是应付了回去,说那边毕竟是北方,肯定会有点吃不惯的。 玫瑰园的那套房子也在找中介出租出去,但是价位太高了,有意愿的人不多,只能稍微降一点价格慢慢等。 在玫瑰园这套房子的行李本来就不多,穆言花了几天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全部搬到了新租的房子那里去,又把商祁越的东西收好,给罗程打电话让他来拿。 罗程的号码一直没有打通,穆言打过去第三个电话的时候,罗程才接起了电话。 “抱歉穆先生,因为之前在医院违规操作的事情,我现在在警局里接受调查。那天的事情非常抱歉,这是商总二助的联系方式,现在应该是他临时在负责。” 穆言听到他在警局的时候怔了怔,很快,一串号码就发了过来,电话的背景音声音杂乱,似乎有人在催促。 一阵忙音后,电话被挂断了。 穆言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他上网搜索了在医院配合他人违规操作的判刑记录,但是这样的案例太少了,被发上来那几例半真半假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商祁越答应过自己要让欺负自己的人都付出代价,他好像确实是在这样做的,但是穆言一点也没有狐假虎威的爽快。 他不是什么不知好歹善心泛滥的人,他一点也不觉得罗程冤枉。 可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别人坐牢,心里到底还是多多少少会有些异样。 那商鸿生呢,商祁越也会这样对付他尽管关系不好却血脉相连养大长大的亲生父亲吗,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 他才是把自己的尊严碾碎了一地的人。 按照罗程刚刚发来的号码,穆言很快就把电话拨了过去,二助很快就接起了电话,穆言说是商祁越的朋友,让他来自己这边收拾一下商祁越之前的东西。 二助在穆言不知道的情况下守了他一晚上,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他什么也没问就应了下来,叫穆言稍等一下,他马上过来。 从首都带回来的行李箱里面,还放着穆言本来想送给他的那只猫头鹰。 穆言觉得自己留着也没有用,就收拾进了给商祁越装衣服的行李箱里。 半个小时之后,门铃响了,穆言打开了门,看见了商祁越有些苍白憔悴的脸。 有些欲盖弥彰地,他主动解释:“我还没有新的生活助理,你把电话打到我二助那里去了,他只负责处理工作上面的事情,不好麻烦他,我自己亲自来一趟就好,我.......不会赖着不走的。” 穆言看了他一眼,侧过身,给他让出路让他进来。 原本已经住出了一点活人气息的平层,如今又被收拾地整洁空旷,商祁越有意无意地往穆言平时住的次卧里扫了一眼,房间比主卧还要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剩下。 穆言已经把他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收好了,衣服按深色浅色地归类,几件刚刚洗好晒干的甚至套上了防尘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日子他原本还能一直过到他的二十六岁生日。 商祁越想,即使真的到那时候结束,保不齐他也会像现在一样后悔的,穆言那么好,谁都会爱上他的。 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原本能有很多反悔的机会。 穆言比谁都要心软,他重新追求他,像任何一对普通的恋人那样和他重新开始,穆言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穆言对他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大不了多花点时间。 但是哪有如果。 穆言站在离他原本的卧室门口不远的地方,似乎是想催促,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口。 商祁越想再跟他说说话,敞开着的行李箱有点挡路,他匆匆想要合上的时候,却发现叠起来的衣服似乎凸起了一块,像是下面压了什么东西。 他连忙掀开衣服,看见了一个雪白的猫头鹰玩偶。 猫头鹰的羽毛很软,摸上去稍微有点掉毛。 他捧起了那个猫头鹰玩偶走到穆言身边:“这是.......给我的吗?是你去首都的时候买的吗,我知道这个,我看过我们公司小孩的朋友圈,你给这个取了什么名字........” “没有取名字,”穆言语气平静,“你不喜欢就丢掉吧,没事的。不算是生日礼物,只是看到就买了,不过也不会有别的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不算是生日礼物........他原本还会送自己别的。 穆言是一个对人对事都很认真的人,说出差要给自己带礼物就是带礼物,不会和生日礼物算作一个。 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商祁越眸色一暗。 “你刚刚.......是不是想要催我,是有别的事情吗,”商祁越看了一眼时间,不到六点,穆言三餐时间一直都很规律,现在他可能急着吃饭了,“还是想要去吃饭。你点了外卖了吗,没点的话我最后带你去吃个饭吧,就吃个饭而已,普通朋友也可以一起吃饭吧。” “同事生日。”穆言避开了他的目光,“而且我们也做不了普通朋友了。” 商祁越一怔,穆言跟同事一向关系一般,从来都是下了班就从不联系的表面之交。 他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一个关系好到可以请他去过生日的同事,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我上司,她已经结婚好几年了,你别多想。” 穆言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他现在和商祁越这样,他根本没必要解释什么,解释了倒显得他还在乎商祁越一样。 只是商祁越和他约好的合约里有说过合同存续期间他不能找别人,他不想让商祁越有文章可以做。 商祁越听到这话,果然眸子亮了亮:“我开车来了,我送你过去吧。” 穆言并不想给他任何机会:“商祁越,我们已经结束了,你的病也好了,可以去找门当户对的omega结婚了,没必要这样一直给我当司机,我付不起你的工资。” “你没有收拾好的话,我就先走了,我本来想帮忙搬几趟东西的,但是现在我确实有点事情要忙。如果忙的话你可以明天再来,我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你想收拾多久都可以。” 那我要去哪里找你。商祁越下意识地想问。 穆言安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像往日的任何一天一样沉静温柔,好像在说,可是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商祁越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捧着那个猫头鹰玩偶,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第71章 有别的男朋友了吗 穆言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侧过身绕过他,就关门出去了。 商祁越难过不难过,是会一直难过下去,还是很快又和他的朋友去过灯红酒绿的生活,穆言都不关心了。 他要有自己的生活了,至于商祁越是要不要纠结于过去,那和他没有关系。 穆言走出小区,叫了一辆车,报了周怡婷给他的酒店地址。 他收到周姐邀请的时候其实是挺高兴的,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周姐对他现在好像蛮器重信任的,这是好事。 穆言在公司里算上大四实习已经待了两年半了,他资历够,学历也不错,升迁确实也该轮到他了。 穆言到的时候人还不多,仅有的几个熟面孔只有一个隔壁部门的小陈,其余两个都是领导,他把提前买好的香水递给周姐,祝她生日快乐,又和别的领导同事打过招呼。 香水是他特意挑的,很大众的味道,即使周姐不喜欢也可以转手送给别人。 周怡婷笑了笑:“人来了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啊,真见外。” 人陆陆续续地来齐了,穆言虽然不太擅长喝酒,但是看见大家杯子里不是红酒就是白酒,也硬着头皮倒了红酒敬了周姐一杯,说了几句早就准备好的祝寿的话。 虽然穆言是作为下属来的,但是饭桌上并没有太多拘束,周怡婷招呼大家随意,穆言也就安静地坐在角落吃菜,偶尔附和着大家笑一笑。 酒过三巡,红酒的后劲慢慢显现了出来,穆言的脸开始发热,耳朵也越来越烫。 他正好接到一个电话,便起身离席,借着出去接电话的机会,顺便在天台上吹吹风醒醒酒。 电话是贺繁打来的,之前穆言就联系过他好几次,想请他吃之前欠下的那顿火锅,只是因为贺繁好像一直在国外有事没能回来,一直没有约上。 “小繁,是回国了吗?” 贺繁笑了笑:“是呀,昨天刚回来的。” 穆言不是会打听别人私事的人,尽管做了两年室友,但是一直对贺繁家里的事情知之甚少。 他只知道贺繁有个在国外生活的母亲,每个学期他总有几次会翘课飞去国外,不知道是去玩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小繁是去的N州吗,我记得志源是不是也在那里读书。” “不是,不过我是从N州转机回的国,跟志源哥一块吃了饭。他还问起你们了,问你们最近怎么样,说回来要我们四个人一块聚聚,他说在那边真的一点也吃不惯,外国人做小组作业也特别排外,不搭理他们........” 前几天下过雨,A市有点降温,天台上面风也不小,穆言被吹得酒醒了不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小言哥感冒了吗?你那边感觉好像听到一点风的声音,是不是风太大了。” “嗯,”穆言靠在栏杆上,“上司过生日,喝了点酒有点晕,出来吹吹风。一会儿就进去。” “你喝酒了吗,”贺繁那边好像顿了顿,“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穆言不会喝酒是他们寝室众所周知的事情,他唯一一次沾了酒就是毕业前大家出去吃烧烤的那一次,穆言只喝了一瓶啤酒,就趴在桌子上红着脸说胡话。 他今天大概是真的多多少少有点喝醉糊涂了,不然按穆言的性格,他肯定会瞒下自己喝了酒的事情,免得麻烦别人说要来接他。 “不用不用,没喝太多,我不会让自己喝多的。我现在上了两年班了,酒量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就喝了半杯红酒......”穆言越描越黑,最后迫不得已转移了话题,“我先进去了小繁,没事的话晚上回去再打给你,我们继续聊。” “哥和陆崇哥分手了吗?”贺繁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穆言一愣,有些没有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跳到了这个话题。 “分手了.......已经分手很久了。” “那哥为什么不让我来接你?你又有别的男朋友了吗。” “没有,没有啊,”穆言被他说得一愣又一愣,实在没有搞明白不让贺繁来接他和有别的男朋友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我就是觉得......有点麻烦你了。” “那我喝醉了要哥来接我,你也觉得很麻烦吗?” 穆言本来已经推开了天台的门想要回去,被贺繁的逻辑绕晕了,感觉脑袋又晕了起来,觉得要不还是再吹一会儿风吧。 贺繁好像生了气,突然就挂断了电话,穆言急着打回去解释,聊天界面却弹出了一个链接。 穆言脑袋昏昏沉沉,没有看清就手比脑子快地点了进去。 发现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已经开不及了,穆言匆匆点了退出位置共享,很快就收到了贺繁的消息。 “哥上当啦。” “哥那边几点结束,不告诉我的话我就现在出发来接哥了。” 穆言哭笑不得,偏偏贺繁语气轻快带着笑意,穆言几乎都想到了他在手机那头挑着眉轻轻笑着的样子。 穆言回了饭桌,估摸了一下结束的时间,给贺繁发了过去。 贺繁比自己小两岁,有时候就是幼稚得像小孩子,穆言对他根本生不起一点气来,他模模糊糊想去附近有个可以逛的夜市,他搜了一下具体位置,打算一会请贺繁去吃点宵夜。 A大后面有一条小吃街,大学的时候贺繁他们就很喜欢吃完晚饭到了十点多的时候再去逛逛,然后踩着宿舍关门的时间进宿舍楼。 穆言忙着打工和做实验,常常不会和他们一块,三个室友有时候就会给他也带一份,穆言一直记着他们的好。 饭局结束之后,周姐和几个朋友还要去唱歌,穆言这些和她关系没那么近的公司同事就自觉地说有事要回家了。穆言打包了一份酒店的烤鳗鱼,走出酒店的时候,贺繁已经在楼下等他了。 贺繁笑得眉眼弯弯:“给我的吗?” “嗯,这个好像还挺好吃的。谢谢你来接我。附近有小吃街,要去逛逛吗,再请你吃点宵夜。” 穆言的脸红扑扑的,整个人身上都透着粉,一看就是喝醉了。 贺繁接过他手里打包盒,两个人的手指一触即分。 “还逛呢,”贺繁看着他笑,“哥都喝成这样了,脸这么红。” 穆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并不是很烫,但是他大概确实喝得上脸了,也难怪饭桌上劝酒的时候都略过了他。 “先上车吧,我打电话过来,是有事情要问小言哥,干脆当面聊了。” 穆言听说是重要的事,就轻轻甩了甩脑袋,好像这样能把酒精甩出去一样,贺繁看着他忍不住噗嗤一笑,帮他开了车门,把他塞进了副驾驶,俯下身帮他系好了安全带。 贺繁家里好像大学时候就给他买了车,他家里条件应该是不错的,但是他平时也会穿几十块一件的衣服,和穆言他们一起抢超市促销的纸巾,吃十块钱的食堂,所以穆言后来在哥哥家的住宅楼见到他的时候,也并不怎么惊讶,大概是实习什么的方便吧。 贺繁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先喝一点水吧,你喝完酒坐车可能容易想吐。” 穆言接过水喝了几口,还惦记着贺繁要问的那件重要的事情。 贺繁抿着唇,似乎思考了一会要怎么发问,穆言也不好催他。 “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人?” “你最近一直待在A市吗,还是有去过首都吗?” 似乎是意识到前一个问题太笼统了,贺繁紧接着又问道。 “我去过首都........”穆言愣了愣,有点察觉到不对劲,“首都.......怎么了吗?” “在首都的时候,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吗,他有跟你说过话,问你什么问题吗?” 喝了酒之后,人的思维会变得很天马行空,穆言记得贺繁大学学的专业好像就是什么国际关系什么的,他恍恍惚惚地想着,想到自己在网上看到的那些特工的事迹,想贺繁是不是去A国做了特工什么的,现在有人要从他身边的人对他下手。 穆言想了一圈,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奇怪的,像是间谍的人。 “没,没有啊。” “没有就好。”贺繁松了一口气,“哥要是觉得晕车,就睡一会,我尽量开稳一点。” 穆言点了点头,把新租的房子的地址报给了贺繁。贺繁开车把他送到楼下陪他上了楼,等到看他用钥匙打开门才放心离开。 迎着路灯,他拍了一张穆言给他买的烤鳗鱼的图片,发了一条没有文案的朋友圈。 不多一会儿,手机就响了起来。 “回国了吗,怎么也不给我和贺姨打个电话?” “嗯,”贺繁收起了刚刚那副挂着笑的面容,冷着脸踢了一脚路旁的石头,“去见朋友了,还没来得及打电话。” “知道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内习惯两边跑了,但是也还是要打电话跟贺姨说一声,她会担心的。” “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又嘱托了几句,贺繁假装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吗,”男人似乎察觉到了自己有些啰嗦了,“是不是要倒一下时差,我不打扰你了,你吃过宵夜就睡吧。” 真体贴。贺繁在心里冷笑道。 这位一辈子都过得顺风顺水兄长好像总是觉得无论什么事,只要稍微花点心思就能万事如意。 可惜世间事不能事事都如你所愿呢,大哥。 【作者有话说】 攻3这边拿号排队 第72章 他确实做到了 贺繁回到车上,瞥了一眼穆言落在他副驾驶的外套,就像没有看见一样发动了车子。 等到了家之后,他才给穆言打去电话。 “落在你车上了吗,”穆言有点不好意思,刚刚在车上的时候,贺繁把空调开得有点高,他就把外套脱了下来,没想到走的时候忘记拿了,“不好意思啊,我过几天有空的时候过来找你拿,或者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再给我吧。” 穆言一向细心,很少这样丢三落四,但是今天他喝了酒,脑袋昏昏沉沉的,贺繁也忘记提醒他了,好在衣服而已,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哥记得不要洗澡,煮完醒酒汤,煤气灶也不要忘记关了。” 在穆言心里他一直是小孩子,看他这样装大人,忍不住笑了笑:“好啦,我知道的。已经关掉了,没有洗澡,我就冲一下。” 其实贺繁已经比他们认识时候的穆言要大了,但是穆言总还是没有发现他已经变成一个可以照顾别人的大人了。 “晚安,哥早点休息。衣服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给你吧,现在找哥吃饭,应该没有人会多管闲事了。” “好,”穆言有些无奈,贺繁大概是真的讨厌陆崇很久了,一句话恨不得拐八百次,“你也早点休息。” 贺繁答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然后走进浴室,洗了一个时间很长的澡。 要耐心。 不要吓到他。 不能在这时候着急。 ........ 醒酒汤其实喝起来味道真的挺奇怪的,穆言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了。 都说一醉解千愁,但是穆言觉得不管是喝酒的时候还是喝完酒的时候,好像都不怎么舒服。 他想到了什么,找到医院给他开的药膏涂抹在后颈上,伤已经好了个大半,摸上去已经不再疼了。 一个人给自己的后颈涂药膏到底有点不方便,穆言只能抹得范围大一点。好在青紫也在慢慢地消去。 最近心脏也没有疼过。 离开了商祁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好事,但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心里有一点堵堵的呢。 心里的一个声音说,商祁越对你那么差劲那么坏,他从来都只是把你当成小猫小狗地去戏弄。 另一个声音说,可是那辆车要撞上来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让你打方向自保,在标记舱里他恢复意识之后,也是第一时间想送你出去。最后是你自己愿意,他才标记你的。 可是我哪有办法不愿意,穆言掬了一把冷水洗了脸,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里赶了出去,明明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在逼我。 不该喝酒的。 冷水洗过脸后,人清醒了许多。穆言回到自己的卧室躺了下来,打开手机订明天的闹钟。 那场标记之后,他身体变得没那么好,可能是气血不足的缘故,他现在有点嗜睡,每天都是被闹钟叫起来的。 手机里又有好几条未读的消息。 公司最近招进来几个实习生,周姐说他资历老办事利落,给他分配了一个实习生让他带着。 沈佳予算起来应该是穆言的学妹,和穆言一样是个beta,挺活泼上进的一个小姑娘,就是太喜欢聊八卦了,叽叽喳喳的,穆言有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等她说完了再无奈地叹口气,催她去工作。 “小穆哥,”沈佳予发来一个笑嘻嘻的表情,“我明天带便当来上班,也给你带,你想吃什么呀?可以多报几个菜,我这周都带饭上班。” 穆言打字婉拒,实在不是他真的这么不领情,而是这些年轻人喜欢吃的什么轻食什么贝果,虽然看着方便,但是他实在是吃不来也吃不饱。 他也跟沈佳予说了很多次叫他名字就好,但是她依旧不是哥就是学长地叫个不停。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人,和能量高的人待在一起,心情都会变好。 “吃外卖多不健康呀,我外婆跟我一起住,她会做饭的,你想吃炒菜我就给你带炒菜。” 穆言盯着屏幕上女孩发过来的可爱的小表情,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求我了。” 沈佳予发过来一条哭唧唧的语音,果然,上个礼拜刚教过的东西她又不会了。 穆言叹了口气,对这顿饭享用得心安理得了起来,让她随便带点家常菜,沈佳予很快就发来了一个小猫敬礼说收到的表情包。 第二天中午,沈佳予主动把穆言的那一份也一块热了,穆言想要去茶水间泡个咖啡,正听见她和另一个实习生又在那里聊八卦。 他无意偷听小姑娘聊天,也知道他们发现自己会不自知,就想着泡完咖啡赶紧离开。 “明康的前老总进去了?他不是退下来好久了吗,为啥这时候进去,给他儿子顶锅吗?” 明康。 穆言听到这两个字,动作一顿。 明康的现任总裁,是商祁越。 “阴谋论都在说就是他儿子送进去的呢。一开始好像是因为什么医疗违规操作配合调查,结果这种有钱人哪里禁得起查,草菅人命仗势欺人的事情没少干,经济上也经不起查,都说不少证据只有明康现在的总裁才有。” “.......而且商鸿生这种有钱人落了马,一个和他差不多级别的人也没有攀咬出来,明显是被人搞了,就说冲着他一个人去的。” 穆言愣了愣,顾不上泡咖啡,就拿出手机输入了明康两个字。 “这些富豪还真是........前几天被自己儿子投毒的那个富豪是孩子和二奶太多了,商鸿生就生了一个,居然也下场这么惨。” 明康前总裁商鸿生入狱,拒绝接受任何采访。 商业巨鳄商鸿生锒铛入狱,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明康前总裁商鸿生入狱,其发妻英年早逝死因不明,不知是发妻在天有灵........ 各种各样的新闻几乎让穆言看花了眼,他挑了一条官媒发布的点进去,记录了商鸿生被捕的始末。 最开始,报案人是某私立医院的医生,他前往警局自首称商鸿生命人胁迫他非法行医,然后警署很快介入,通过审讯他的保镖和下属,不出一个礼拜就把他这些年做过的恶事通通大白于天下。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每个步骤无不展现出警署强大公正的办案能力。 当然民众和媒体也不是傻子,只要细想就知道,商家这样在A市立足多年的大家族,审讯进行得这样顺利,本身就有极不正常的气息。否则他这么多年逍遥法外,难道竟没有一个像那位医生一样的正义人士对他进行举报吗。 因此几乎所有非官方媒体都在探讨商鸿生被捕到底是谁所为。 “欸小穆哥怎么也在这里,”沈佳予聊得投入,一时没有注意到穆言也来了茶水间,“我已经在帮你热饭啦,你要泡咖啡吗?” “穆前辈。”另一个实习生被公司的前辈听到自己在聊八卦,也有点不好意思。 “泡完了。没事,午休时间,你们继续聊吧。”穆言匆匆收起了手机,抱着刚泡好的咖啡,慢慢往回走。 他走到自己位子前,电脑屏幕还亮着,光标一闪一闪的,好像催着他继续工作,不要去管无关的人和事。 可是他又不是心外无物的圣人,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 商鸿生高高在上对他极尽侮辱的作态,即使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也没有办法完全释怀。 穆言从前也接触过很多不属于他这个阶层的人,可是他们也大多懂得一些基本的伪装,从未有人像商鸿生这样,这么直白地把视人为蝼蚁即使踩死也不会怎么样写在脸上。 在用那样的手段利用完自己之后,又恩将仇报地扬言要让自己从A市彻底消失。 照片上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穿着囚服,目光也变得污浊不堪,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如果换做一个记性差些的人,也许都认不出这是商鸿生。 在各大新闻中,他拒绝接受一切采访,但是越是这样,越是做实了他对所有罪行供认不讳,而且毫无悔过之心。 但是穆言大概猜到了,也许不是他真的想要拒绝采访,而是有人怕他乱说话替他拒绝的。 穆言没有办法不关注这件事,这段时间每天上班路上,穆言都会拿起手机查一查有关这件事的新闻。 一时间,明康股价大跌。 但是很快,像是有人操盘一样,明康股价很快又出现了回涨。 有明康高管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商鸿生已经卸任多年,他的个人行为与企业无关,明康这样的大企业不会因为这点与企业无关的事情受到影响,更不会让广大股东和投资者失望。 商鸿生一审被判决二十年有期徒刑,对于他这样一辈子过惯了富贵日子的老人来说,即使是十年牢狱之灾,他也未必能撑到出狱的那一天。 他甚至没有提起二审,这更加做实了阴谋论中的父子相争,商祁越是他最后的亲人,作为儿子连二审也不替父亲请律师,这明显不合常理。 警方没有公布案件细节,网上的人纷纷做出猜测,不少人把这和英年早逝的商夫人联系起来,又罗列出种种商鸿生这些年在外风流的证据,说商祁越这是在替母报仇,还有人猜测也许商母就是被商鸿生和小三气死的。 穆言放下了手机,不再看这些天马行空的猜测。 商祁越答应过自己的,他确实做到了。 【作者有话说】 跟追更的宝宝说一声抱歉,最近有点忙一直是上完课回来写,好几天都没有准时更新,所以今天给评论区前50个宝宝发红包,五一的时候我尽量多存一点稿子qwq五一之后尽量恢复正常准点更新 第73章 耳廓,手臂和腰 酒吧灯光暧昧,人声嘈杂。 穆言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烟酒不沾的乖小孩,以至于在门口他还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会不会像流光一样有人拦住他说要什么会员卡。 贺繁说今天刚好在他公司附近的酒吧和朋友喝酒,就叫穆言下班的时候顺便过来拿一下上次落在他车上的外套。 这里确实离穆言的公司很近,但是穆言每天两点一线,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里有个酒吧。 穆言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卡座里的贺繁,S级alpha今天穿着一件浅咖色的针织衫,气质出众,笑得温柔明媚,不少omega都在往他那边看。 “小言哥来啦。”贺繁笑了笑,把外套递给他,“给。” 穆言的外套好像被他洗过,带着洗衣凝珠的香味。 昏暗的灯光下,贺繁和几个朋友围坐在角落的一张圆桌旁,桌上零散放着几杯颜色各异的酒,几块苏打饼干,还有几个骰子。 他们在玩蒙眼猜酒,现在刚好轮到了贺繁。 “小言哥可以帮我戴一下眼罩吗,”贺繁拿着丝绸眼罩,有点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问穆言,“哥有事急着走的话就算了。” 穆言知道他一直有轻微的洁癖,不太喜欢不太熟的人碰他。但是一般又不太好意思拂别人面子,往往都会选择委屈自己。 “好,”穆言没有怎么犹豫就接过他手中的丝绸眼罩,“我帮你。” 贺繁坐在卡座最外侧,穆言站在他身侧,耐心地帮他调整眼罩的松紧。 指尖不小心蹭过贺繁的耳廓,贺繁还没有什么反应,穆言自己就先动作一顿。 穆言很快意识到自己太反应过激了,总是会对一些原本挺正常的肢体接触草木皆兵,他假装镇定,神色如常地继续帮贺繁戴眼罩。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着一盘新的酒不小心从旁擦过,托盘轻轻撞了下穆言的腰。 穆言一个踉跄,整个人一时间失去重心,直直地摔进贺繁怀里。 贺繁毫无预兆地抬手接住了他,微微低头,鼻息扫过穆言耳侧。 穆言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膛下起伏的心跳。 “哥,没事吧。”贺繁几乎一瞬间就一把把眼罩摘了下来,紧张地扶着穆言的手臂把他拉了起来。 好像有很多人在看他们,穆言的脸烫得厉害,连忙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贺繁的朋友也纷纷问他撞得疼不疼,服务员更是接连道歉。 “刚刚撞到哪里了,”贺繁看着服务员的位置,下意识地把手隔着衣服护在穆言腰侧,“这里吗,疼不疼?” 他的手没有碰到,但是穆言还是躲了躲,看着贺繁关切的眼神,他赶紧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帮贺繁戴好眼罩,让他们接着玩。 贺繁站了起来,似乎想要摘掉眼罩去送他。 “好了,跟朋友玩就好好玩,”穆言像是哄孩子一样地安抚他,“我就是被人轻轻撞了一下,没站稳而已,又没有真的摔了,你也接住我了,有什么好送的,眼罩你再摘了我可不能再帮你戴了。” 贺繁这才作罢。 穆言并不像他和贺繁说话时候的那样冷静,走出酒吧的那几步路,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现在脸和耳朵还是烫的。 现在这个时节,早晚的风还是有点冷,穆言站在酒吧门口,被风一吹,脸渐渐地不烫了。 网约车有点难打,现在刚好九点多,这附近好几个公司九点之后下班都有打车补贴,不少人都在同时打车。 穆言一边等人接单,一边走去便利店里买了一份热腾腾的关东煮。 他挺喜欢吃这家便利店的关东煮的,尤其是天冷的时候,不光能吃还可以拿来捂手。 贺繁在这时候又发来了消息:“哥没生气吧,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穆言有点好笑,他当然知道贺繁不是故意的,贺繁蒙着眼,怎么会知道服务员那时候会不小心撞到他。 只是他现在一手拿着关东煮,单手又拿手机又要打字就打得有点慢。 “哥被撞疼了吗?我给哥外卖叫点活血化瘀的药吧。” 贺繁又发过来一个流泪的猫猫表情包,穆言看着就想起了贺繁在手机那头有点委屈的样子,他和沈佳予不愧是同龄人,都喜欢这种小猫小狗的表情包。 穆言手机里其实也存过,但是聊天的时候除了穆娟华很少会发给其他人,毕竟他一个beta,又不是女孩子又不是omega,年纪也不小了,发这种表情包就像是在撒娇一样,多少有点不伦不类。 但是贺繁长得好看,这样撒起娇来,倒也让人觉得很可爱。 “不疼的,不用买药。不会生气呀,我又不是omega,你碰我一下有什么关系。都这么熟了,我不会多想的。” 贺繁很快发过来一个“好耶”的小仓鼠表情包。 丸子软软热热的,吃得人胃暖活了,心里也熨帖了起来。网约车也在这时候有人接单了。 穆言匆匆吃完关东煮回到便利店把塑料杯丢进垃圾桶,很快钻进了网约车里,跟司机报了手机尾号。 那辆车不是常见的网约车车型,穆言多留了个心眼注意到了,不过现在本就是叫车的高峰期,平台会把费用抬得很高,反正有补贴上班族还是会继续打车,不少住在附近的车主确实刚好吃完饭出来赚个外快,加上车牌也对上了,他也就没有多想。 车载香薰是好闻的柠檬味,司机放着舒缓的音乐。 上周周姐给穆言涨了四分之一的薪资,又给他画了饼说等她明年升职了会把现在的位置给穆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的缘故,周姐上个礼拜让穆言加班加得更厉害了。 其实也算不上画饼,周姐不是那种喜欢给员工虚假承诺的领导,她说出来的事情就大概已经板上钉钉了。 因为加班的缘故,穆言这周都有点没休息好,加上今天车上的音乐和香薰像是会催眠似的,穆言上车后不久就开始昏昏欲睡。 这段路红绿灯多,又经常堵车,车子停停走走,穆言靠在窗边,脑袋有时候会不小心撞到玻璃。 朦胧之中,他好像闻到了淡淡的雪茄的味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脑袋也没有再撞到玻璃了,穆言睡得更加沉了,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好过了。 车窗外的灯火飞速后退,夜色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严丝合缝又轻柔地包裹了起来。 半个小时之后,穆言睁开了眼。 但是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条带状的丝绸制品蒙在他的眼睛上,想要用手摘下的时候,发现双手也被类似的东西绑在身前。 巨大的恐惧包围了穆言,一些看到过的网约车司机杀人案浮现在穆言的脑海中。 绑得并不紧,不挣扎的时候一点也不疼。 “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我........” 未知的恐惧最为致命,穆言连自己是不是还在刚刚那辆车上都没有办法判断,更不用说现在是在哪里。 “你要钱吗,我有钱,我带你去拿,不要吓到我家里人,他们不知道我银行卡的密码的。” 车门打开了,那人托起穆言的大腿,就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抱了出去。 腿还没有麻,车程不算长,最多一个小时。 他上班的地方很多红绿灯,也会堵车,光是那里就要花费至少二十分钟,如果中途没有换车,就那辆比亚迪,绝对不可能开出A市。 男人力气很大,抱着他的手很稳,应该是个alpha,至少A级,光是他一个人自己打架就没有胜算。 他一个人住,今天又是周五,连着两天的周末,公司的人发现联系不上他报警,至少还要两天。 “我把密码告诉你,存折放在我卧室的第三个抽屉,银行卡也在那里........” 无论他说什么,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复。 “你是谁.........不管你是谁,求求你.......不要........” 穆言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到底也才二十多岁,就算见过再多催债的黑社会,绑架这样的事对他来说也是头一遭,怎么可能真的不怕。 “求求你........” 他哭得浑身都抖了起来,然后男人终于带他走到了目的地。 穆言被放了下来,后背贴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眼泪早就把蒙眼的东西打湿了,恐惧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他为什么要带把自己放在这里,如果只是单纯为了钱绑架的话,随便找个仓库把他关起来就好了。 穆言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想起那些先奸后杀的社会新闻,整个人抖得更加厉害了。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的生活才刚刚好起来一点........ 害怕激怒对方,穆言连咒骂也不敢,只是不停地哭着。 “我没有看见你........我也不会报警........” “不要,不要杀我........” 巨大的恐惧令他的呼吸又急又乱,下一秒,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拂过了他的眼角。 刚好是眼泪划落的地方,那人轻轻蹭掉了他的眼泪。 像是手指,又像是........嘴唇。 穆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掌又大又烫,掌心有点微汗,指尖慢慢地,带着一种让人心慌的耐性,将穆言的手缓缓抬起—— 然后手指碰到了一个温热柔软的地方。 穆言反应了数秒,才发现那是男人的耳廓。 男人微微低头,用穆言的指尖摩挲着自己的耳垂,病态又执着。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癖好........ 穆言想到这些心理变态又特殊性癖的人往往更可能具有反社会倾向,吓得僵住了,呼吸越来越急。 他想抽回手,但根本抽不动,反而被男人更牢地攥紧了。 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手腕被压在了床头,动作轻但是不容抗拒。 又是一阵似有若无的碰触—— 这次,是沿着他的手臂,一路断断续续地落了下来,一触即分,让他下意识地战栗起来。 然后是腰。 男人俯下身,隔着毛衣粗糙的衣料,在他的腰侧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 温热柔软的触感贴着薄薄的布料,即使动作很轻,但是穆言也能感觉到他的整张脸都贴了上来。 穆言身体一僵,惊恐与羞耻同时攀上心头。 他这才终于意识到,男人用来碰自己的地方,一直都是他的嘴唇。 第74章 耳光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想要让穆言推开男人,可是理智又告诉他不该在这时候激怒绑匪。 穆言的牙关微微打着颤儿,紧接着,他感觉到衣摆被缓缓掀起,比体温稍冷一点的风贴上裸露的肌肤,温热的嘴唇又一次亲了亲他的小腹。 呼吸也喷洒在他敏感的皮肤上。 从被标记的那天开始,穆言就没有再经历过任何亲密接触。但身体早就食髓知味,被生理本能雕刻出过分敏感的反应。 室内开着温度正好的空调,并不太冷,但是穆言还是无法控制地轻轻颤抖了一下,连呼吸都乱了。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生理反应,又轻又恶劣地笑了一下,唇角擦过穆言的皮肤,沿着小腹,一点点往下。 穆言睁大了眼睛,被蒙着的视线里只有一片黑暗,无法看见、无法预料的触感让他更无助地战栗着。 他想要蜷起腿,但男人轻易地按住了他膝盖,就像对待一样心爱的玩具,动作虽然轻柔却控制欲十足。 就在男人即将碰到更敏感的位置时,一声突兀的手机提示音划破了这几近失控的沉默。 叮——。 穆言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救命的稻草,身体猛地绷紧了,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男人也僵了一瞬。 片刻后,男人缓缓起身,额头抵着穆言的肩膀,呼吸粗重却死死忍耐着,没有继续下去。 指尖在侧腰轻柔地划过,穆言听见他像是自嘲一样,发出一声几乎听不清的低笑。 下一秒,手机又响了一声。 男人终于松开了他,从他身上退开。 穆言喘着气,蜷缩着身子,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突然涌上的空虚感,整个人都微微发抖。 男人又轻轻抓起了他的手,熟稔地解开了他手上绑的领带,用他右手食指的指纹解锁了他的手机。 穆言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常人的指纹解锁都是用的右手拇指,他怎么会第一次就想到用自己的食指解锁? 这个人该不会.......已经跟踪自己很久了吧。 男人许久没有动作,应该是在看他的手机。 穆言心跳如擂鼓,暗自祈祷着。 希望是哥哥,或者贺繁沈佳予,随便什么人都行,只要有人发现他没有回消息或者语气奇怪,就肯定会及时报警的。 男人点开了那条新收到的消息,手指轻轻一滑,按下了语音播放键。 清亮温和的男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 是贺繁。 “哥到家了吗,是不是还没吃饭呀,我给你点个外卖吧。” “或者我现在去接你,我们一块吃个宵夜吧。之前学校后面那家又好吃又便宜的日料好像在这边又开了一家分店。这家酒吧的餐食不好吃,我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刚好有点饿了。” 穆言下意识地挣了挣,寻着声音的源头想去拿手机,却被男人一把按住。 那人动作不算粗暴,但是不管穆言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挣脱。 穆言喘着气,声音发颤,却还是尽量让自己语气软下来哀求眼前的男人:“.......可以让我回个消息吗?我朋友找不到我,万一报警了怎么办.......你之后要做什么我都乖乖的........” 贺繁不吃刺身,只要他发消息说下次再一起去吃那家的刺身,他肯定就会知道的。 穆言觉得自己快要抓住一线生机了,但下一秒,那人却又低声笑了一下。 男人熟练地操作着穆言的手机,打字发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穆言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浑身冰冷。 “求求你了........”穆言死死咬着牙,努力抑制住下意识的泣音,“我就说一句话。我朋友会担心的........” 对方压着他的手并没有丝毫要松动的意思,穆言甚至听见了对方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声音。 “朋友?”男人的声音是刻意压低过的,但是因为过于愤怒,只要再多说几个字他就差点压抑不住本音了。 然后男人保持着将他的双手按照头顶的姿势,身体压了上来,低头狠狠地撬开了穆言的嘴唇。 他像是要把穆言整个人都生吞下去一样,亲得又凶又用力。 穆言惊得浑身一震,挣扎着想要推开,可双手早就被缚住,只能无力地晃动。 他整个人被按倒在床上,眼罩遮着看不见,感官却因此变得异常敏锐。 男人身上的气味,分明是商祁越惯常抽的那种雪茄的味道! 穆言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地僵住了。 他猛地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压着自己的人,毫不犹豫地用力扇了他一个耳光。 清脆的响声在昏暗安静的房间里炸开。 穆言喘着气,咬着牙,眼罩下一双眼睛通红,整个人像是只炸毛的小猫,死死盯着对方,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他声音沙哑,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商祁越........滚开!” 商祁越被打得头微微偏了一下,动作短暂地停住了。穆言打他的时候用了十成的劲,饶是S级alpha,也已经出现了耳鸣。 恢复过来的第一秒,他的第一反应半是跪在穆言身前,帮他解下了已经不再有意义的丝绸眼罩。 穆言在恢复自由的一瞬间就用力推开了他,但是商祁越很快又紧紧地抱住了他,像是早有准备一样,穆言根本挣不开。 商祁越把他死死圈在怀里,声音有些嘶哑地喊他宝宝。 看到他的第一眼,穆言就察觉到他瘦了很多,脸色也难看。 要说不下意识地觉得心疼,那就不是穆言了。 但穆言还是避开了视线,什么也没有说。 “酒吧里那个人........为什么要跟他那么亲近。” “跟你有什么关系?放开。”穆言咬着牙,冷冷地回道。 商祁越把手臂收得更紧了:“别走好不好,别去跟他约会好不好........他就是个在外面的野种,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给不了你的我也可以给你。我比他更喜欢你,我比任何人都要喜欢你........” “我爱跟谁约会就跟谁约会,”穆言并不清楚贺繁的家事,但是他也知道普通人任何事在商祁越这样的人眼里确实都不算秘密,听到商祁越这样侮辱贺繁,他只觉得更加生气了,“你不贬低别人就不会说别的话了?” “你说你会比任何人都喜欢我,你喜欢我的方式就是把我蒙着眼睛绑到这里来吗?商祁越,你要是一开始就敢露脸,我还高看你一眼。” 商祁越低下头,小声说着对不起,可是眼中并无悔意。 不这样的话,穆言真的就要被人抢走了。 穆言也会把对他的温柔用在别人身上,就像他不要陆崇了的时候那样。 光是想着,商祁越就觉得要气得浑身发抖了。 那个贺繁不光比自己年轻,有一张不输自己的好皮相,还有各种各样下作的手段,连故意让穆言摔他身上这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换做是自己,他怎么舍得为了一点肢体接触让穆言摔倒,万一接不住怎么办? 那个小畜生根本配不上穆言!他也根本不是真心喜欢穆言的! “戒指,”商祁越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从卧室床头找出一个戒指盒,把戒指拿出来,想要给穆言戴上,“宝宝我去订了戒指,是米兰的一个设计师退休前设计的最后一款,全世界都独一无二的.........” 戒指确实好看,幽蓝色的钻石配着相辅相成的精美戒托,即使是没有任何珠宝知识的穆言,只看着那颗硕大的钻石也知道它价值不菲。 商祁越找戒指的时候有点太急了,不小心打翻了床头的雪茄盒,剩下的两根雪茄掉了下来,穆言厌恶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抽这么多,你怎么不抽烟抽死。” 商祁越神色一怔:“你是关心我吗宝宝........不抽了,你不喜欢以后我都不抽了........” 穆言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看他,他推开商祁越想要给他带戒指的手,想要下床离开。 商祁越又抱住了他,手臂因为情绪激动微微有些抖。 “罗程,我爸,参与那件事的所有医生........我已经让你讨厌的人都消失了,你别讨厌我了,好不好。” “那个贺繁.......你们的聊天我看了,我知道你们只是朋友,我只是受不了........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就好像要疯掉了一样........” “现在是朋友,以后可不一定。”穆言冷冷地打断了他,“现在就受不了,以后还有你更受不了的呢。不是贺繁也会有别人,难道被你睡过几个月,我就要一辈子为你守寡了吗?” 商祁越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眼神一下子变得痛苦又偏执。 他又凑上去亲穆言,想用这种方式让穆言不要再说了。 他不想听,他不要听这些。 他捧着穆言的脸,穆言说的话句句都是带刺的,但是嘴唇却软得就像是果冻一样,软软的热热的。 以前还能随便亲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多亲亲他呢。 “宝宝不说这些好不好,我........我就当做他从来没有存在过,我们还是好好过日子,我挑好日子了,后天我们就可以去领证。结婚的时候你不喜欢太多人看着,我们就去国外旅行结婚,让你家里人也一起去........” “你妈妈和哥哥都挺喜欢我的........”商祁越没什么底气地小声说。 他这话卑微得就像被妻子带了绿帽子还在忍辱负重卑微挽回的老实丈夫,穆言终于忍不住了,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商祁越吃痛,却把他抱得更紧了。 “松开!”穆言生气地推他,“我要回家了。” 商祁越置若罔闻。 “这里就是你家呀宝宝,你不喜欢住在这里,我们就搬回玫瑰园,玫瑰园你也不喜欢的话,你喜欢哪套房子我去买,然后你按自己喜欢的样子装修好不好,只要宝宝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什么都听你的.......” “还是你喜欢现在住的那个地方吗,我觉得有一点挤,不过也可以,那就不能请住家阿姨了........” “松开!”穆言要被他不要脸的自说自话逼疯了,“我要喘不过气了。” 商祁越愣了愣,下意识就听话地卸了一点力气。 穆言趁机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踉跄着往门口跑。 可他还没来得及碰到门把手,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住腰,轻而易举地拎了回来。 穆言真的没有耐心陪他玩这种你追我逃的游戏了,他用力推了推商祁越,狠狠地骂了一句粗口。 “我说了到此为止了商祁越!我已经帮你把病治好了,你以后爱去找谁就去找谁。你现在无非是只跟我睡过才对我念念不忘,之前我也确实一直在拼命讨好你.........” 穆言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到此为止了,你的病好了,可以找别人了,alpha和omega才是最天生一对的,愿意比我更哄着你更让着你的人也多了去了,你试过就知道了。我天生贱命,跟你们有钱人犯冲。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行吗?” “可是........”商祁越喘着气,把他死死地按在怀里,“可是我只喜欢你。这辈子只喜欢你,下辈子我做鬼也想缠着你。” 【作者有话说】 商狗日记:其实被宝宝扇巴掌的时候,首先飘过来的是香气,然后才是巴掌,当香气充盈着你鼻腔的那一刻,那一瞬间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已经不是疼了,是爽。(来源于网络) 第75章 你到底跟了我多久 “不离开我好不好,不要走好不好宝宝........” 穆言闻言一怔,他终于意识到商祁越是认真的,甚至打一开始开始就预谋已久的,他终于有点感到害怕了,开始拼命地挣扎。 “你疯了!唔........” 商祁越又开始亲他,穆言猛地咬破了他的嘴唇,血气在两个人的唇腔弥散开来,商祁越仍旧不肯松口。 穆言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他讨厌血,尤其是血里面那种陈年铁锈的味道。 商祁越亲得不凶也不急,甚至可以称得上非常温和,可是这个吻太长了,穆言不管怎么样都会喘不过气来。 但是在他濒临窒息的前一秒,商祁越还是松开了他。 穆言原先的唇色很浅,被血一蹭,显得唇珠更加嫣红,像是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商祁越没有管自己被咬破的嘴唇,只是用指腹轻轻擦了擦穆言嘴唇上被蹭到的血迹,然后伸手想要抱他。 穆言没有回应,于是商祁越在触到他前一刻又还是顿住了,他低下头,把额头贴在了穆言的肩膀上面。 “要我做什么,你才能看我一眼呢宝宝。”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穆言的呼吸已经平复了下来,声音带着些许剧烈挣扎过后的疲惫,“你费这么大力气把我绑过来,总不能就是想让我扇你一巴掌吧。” 商祁越被他说得一愣,眼睛更加黯淡了下去。 穆言就是这样想他的吗,精虫上脑的alpha,找他就永远就都只是为了那事。 转而商祁越想到他和穆言在酒店的第一次,想到在医院那天穆言求他帮忙之后他问穆言的第一个问题是会不会口.交,想想也觉得穆言这样想他也不冤枉。 也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商祁越讷讷地说,“我不想做.......至少不想逼你做。刚刚,刚刚我只是.......嫉妒得要发疯了.......” “我只是想要你........想要你喜欢我,不用像以前那样对我,只要.......只要一点点喜欢就够了。” 一点点喜欢就可以了,现在的商祁越很容易满足,很好糊弄的。他只要穆言之前对他十分之一的好,甚至只要穆言偶尔露出几个和从前一样的笑就可以了。 甚至只要穆言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如果我说不行呢,”穆言看了他一眼,“你就要这样一直关着我,是吗?” 商祁越沉默地避开了他的眼神,过了许久,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轻声地开了口:“我知道你很在乎工作.......还有你家里人,我每天都会送你去上班接你下班,你要见你哥哥和母亲我也会陪你一起去........” 穆言静静地瞥了他一眼。 “你还是一点也没有变。” 商祁越这样的人,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实在不遂他意,用钱和权力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多花点时间精力,大不了用点不入流的手段。 他是这样,他父亲也是这样。 商祁越看见他这样的眼神,一瞬间就慌了:“我不是........我只是想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之前让你难受了,我想要补偿你,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补偿你........” ........ ——半个小时后。 屋子里一片狼藉,装饰的瓷器,床头柜上的香薰,靠垫,台灯,雪茄盒,穆言把他视线范围以内能看见的东西都摔了砸了,像是要把被困囿的屈辱都倾泻在这些死物上。 这是商祁越第一次看见穆言生气。 穆言永远都是温和的平静的,即便再多屈辱委屈加诸他身上,他都只会默默地忍下来,把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压力抗在肩上。 这样好,这样也好,这样远比穆言用那种失望又厌恶的眼神平静地盯着他看要好得多。 即便生气成这样,穆言也没有朝商祁越身上砸任何东西,一地混乱中,离他最近的东西是雪茄盒,穆言当时把它砸在了离他半米的地方,里面的雪茄滚出来,咕噜咕噜到了他的脚边。 等到穆言手边没有能砸的东西了,商祁越才安静地走过去,弯下腰托着他的膝弯把人抱到了床中央。 穆言气得浑身都在抖,商祁越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了他一会儿,然后去外面拿了扫帚回来,开始一件一件把地上的碎片扫起来。 地毯扫起来并不轻松,他叫来了住家的阿姨,两个人把地毯卷起来,然后铺了备用的地毯。 阿姨跟穆娟华差不多年纪,穆言砸东西的时候毫不觉得愧疚,可是看到她佝偻的腰,穆言又有些不忍心了。 还有阿姨身侧,商祁越半跪在地上很久了的膝盖。 阿姨见他要下床,忙跟他说不用不用,其实她一个人都可以。商祁越则半跪着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的拖鞋换地毯的时候拿到外面去了,地下可能还有玻璃渣,你听话,不要下来了。” “我给你点了日料,你不是想吃日料吗,我让酒店送过来,还有十分钟就到了。你本来想去吃的那家开到十点半,现在太晚了,他们已经不做外送了。我要了他们的菜单让酒店的人对着做,不会比他们家难吃的。” 穆言沉默地翻过身,把大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面。 商祁越知道他吃软不吃硬。 他耳根子软,最见不得原本骄傲的人这样做尽卑微的姿态。 商祁越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卑劣,他就是算准了穆言会这样,才用强硬的手段把人囚在家里,又摆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子让穆言对他心软。 可是不这样的话,他还有什么办法把穆言留在身边呢。 怪就怪他有一个不尊重任何人的父亲,怪就怪他一开始存了戏弄人作践人的心思对穆言。 外面的野男人那么多,有人是他刻骨铭心的初恋,有人比自己年轻还比自己早三年认识他,还有二十出头如花似玉又会撒娇的小姑娘。 .........不管他喜不喜欢那个沈佳予,按照穆言长大的那个闭塞落后村子的环境,搞不好他一直以来的想法真的是找个beta女孩结婚。 他喜欢过的,年轻又会撒娇的,跟他各方面都合适的,商祁越拿什么跟这些人争呢。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手机响了一声,商祁越低头看了一眼,是送的日料到了。 他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穆言的肩膀:“言言,要起来吃宵夜吗?” 穆言没有理他,只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吃一点好不好,看到你加完班就只吃了几个丸子一片豆腐干。” 商祁越见他依旧不做声,就出去把宵夜拿了进来。 他进房间的时候,穆言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商祁越以为他是饿了,就把点来的东西在床头柜上一一排开,把筷子递到穆言手上。 空气里飘着豚骨拉面的香味,穆言毫无胃口,也没有接过商祁越手里的筷子,只是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商祁越,你到底跟了我多久?” “连我去便利店买了什么都知道,是从酒吧开始就跟着了,还是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声音很轻,话却像是一根银针狠狠扎在了商祁越的伪装得近乎完美却一戳就碎的外壳上。 商祁越沉默着,过了良久,仿佛意识到了如果不和盘托出就会彻底失去穆言的信任,商祁越低下头,像是花完了一辈子的勇气一样小声开口: “从你........去你那个上司生日的时候就开始了。” 穆言愣住了。 这一周以来,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到有异样。他总觉得在地铁拥挤的人群中总有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出门倒垃圾的时候总会碰见张皇逃窜的流浪猫。 他以为是错觉,甚至上网百度搜了一下这种现象,网上说这也是创伤应激的一种表现,人在经历重大创伤之后,经常会觉得有很多人都要害自己。 他差点就要去看心理医生,但是看到网上说普通症状可以继续观察,严重了才需要采取措施,这才作罢。 原来不是病。 他觉得一阵恶寒,把头重新埋进了被子里。 他好像是第一天才刚认识商祁越一样,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可怕极了。 下一秒,他听到身边的床垫轻轻下陷,商祁越坐在床沿,迟疑地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抱住了他。 “宝宝........不要害怕我........我就算伤害自己,也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我知道我可能真的有病。” 他的声音有点发颤,像是一个终于承认自己问题的小孩:“从你那天出院之后,我就满脑子都是你。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在做什么,跟谁说话,冷不冷,累不累。” “我每天都在害怕,怕你被别人欺负,或者.......被别人抢走。我经常做噩梦,几乎两天就会做一次,不是你跟别人在一起了,另外那个alpha对你不好,就是我那天在标记舱里醒来的时候摸到你后背都是血的场景........” 他抱得更紧了些,低声补了一句:“我整夜整夜地都睡不好,我好想抱着你。我不是故意抽那么多雪茄的,我真的很难受。这么多天了,只有抱着你的这几分钟,我才没有那种被吊在半空中随时都要摔下去的感觉。” 第76章 求而不得 穆言知道。 摘下丝绸眼罩的时候,穆言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这些天过得不好了。 脸色或许只是一两天没有休息好,瘦了也许只是太久没见的错觉。 但是精气神的改变是很明显的。商祁越曾经那么倨傲,骄矜,不可一世,现在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如果他们是分别之后某一天正常偶遇的,穆言大概真的会觉得很难过。 他是想要商祁越过得幸福,最后才会接受终身标记的。 可是这样常人意想不到的场景下,见到他把自己折磨成这样,穆言只是觉得荒谬。 “.........你不肯放我走,对吗?” 穆言听完,语气淡淡地问了这一句。 商祁越从背后把他抱得更紧,也却觉得他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商祁越不回答,穆言也大概猜到了答案。 “那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我想........和你一起睡,”商祁越看见他冷漠的眼神,有点难过地把头抵在穆言的肩头,“只是躺在你身边也不可以吗。” “你身上烟味熏到我了。”穆言小声说道。 这其实是无稽之谈,越高级的雪茄味道越好闻,常常也不那么刺鼻。商祁越抽雪茄很少过肺,否则穆言也不会一直到商祁越压着他亲的时候才发现雪茄的味道。 商祁越慢慢地松开了他,好像做错事了一样,大气也不敢出。 “........那我以后不抽了,明天.........后天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穆言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不再说话。 商祁越自欺欺人的本事还算了得,见状他也只是当做穆言默认了,打算从现在开始戒烟,后天再来问问穆言。 他安静地收拾起了穆言一口没有吃的宵夜,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了。 这天晚上穆言到了很晚才睡着。 商祁越走之前把手机还给了他,但是穆言知道他大概已经安装了用来监视的软件。 网络可以用,导航也可以,穆言看了一眼这里的位置,是商祁越从前一直住着的那套别墅。 难怪从车停下到他放自己下来花了那么久。 悦景,A市富人区,出入小区都需要登记,商祁越甚至不需要刻意雇保镖来看着他。 穆言也不会逃,他能逃到哪里去呢。A市有他的工作,有他的家人,即使他不顾一切逃走了,商祁越抓他回来又能需要多久呢。 他躺在柔软的床垫上,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有了一点睡意。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左手的手腕上多出了一条运动手环一样的东西。 他下了床,问商祁越这是什么。 阿姨在打扫卫生,商祁越听到他下楼的动静,在厨房亲自给他烧面。 也许是阿姨一开始搭把手了,也许是商祁越不知道去哪里进修了,海鲜面鲜香扑鼻,穆言胃里空空落落,一时间也有点饿了。 “你心脏不好,是医院配来的。” “没有监视器.........你讨厌的话,今天可以带你去店里重新配一个运动手环。月卞” “那就是我的手机里有了。” 商祁越低下头,没有看他,只是把面捞了出来浇上汤汁。 “宝宝饿了吧,快吃饭吧。” 穆言和他讲不通道理,也只好坐下来吃面。 商祁越坐在他身边,他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吃过了,只是一直看着穆言吃。 标记的那天过后,他再也没有闻到过穆言身上面包的味道了。 那种刚出炉的,刷着黄油的面包的味道。 世界上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证明,一个alpha和一个beta之间,曾经存在过那样一种特殊的联系。 就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样。 而商祁越直到梦醒了才发现,那其实可以算是一场美梦。 他现在求而不得的美梦。 其实就是不久之前,一个月以前的那次易感期,那时候穆言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让他安静地嗅着自己身上的面包香,一低头穆言的嘴唇就会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地碰到他的额头。 然后头疼好像就好了很多,就好像离他更近的地方就是天堂一样。 但是现在那些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商祁越其实并没有想要一直关着穆言。 相反,他几次三番地提出想要带穆言出去逛街,看电影,泡温泉,去周边度假。 穆言都只是恹恹地,对这些提不起兴趣。 商祁越为了每天送他上班接他下班,买了一辆看起来很像网约车的比亚迪。但是穆言还是会逼他在地铁口停下来,然后走着去上班。 穆言说即使是比亚迪,每天都是一样的车牌,别人也迟早会知道的。 商祁越其实想问他我就这么见不得光吗,可是想想自己留在穆言身边的手段,确实与光彩二字全然不沾边。 他想要拼命地吸引穆言的注意,但是穆言那双平静的黑眼睛就只是永远只是平静地扫过他,而后又变得空无一物。 他学着烧穆言喜欢吃的蟹粉狮子头和白袍虾仁,学着做他喜欢的蛋挞和莓果蛋糕。 但是亲手做的食物如果抛去心意不谈,就只是一堆卖相味道都比不上货架上食物的废品。 穆言没有要求重新配一个手环,商祁越每天只要有空的时候,就会看着手环上的数据想他现在在做什么。 血氧好低,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心率有点快,是不是那个实习生又惹他生气了,讲问题她又听不明白了。 体温好低,办公室又没开空调吗,好抠的公司,好抠的领导。 穆言不知道的是,手环其实能录下他的心跳声。 商祁越一个人在办公室或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论做任何事都会就这样听着他的心跳声。 从前他可以直接抱着穆言听,现在只能像偷来的一样。 即使是他接穆言回家之后,两个人待在一个空间里,穆言也很少主动跟他说任何话。 “商总,我刚刚说,我想请今天下午半天的假可以吗?”见商祁越似乎在愣神,下属又小声提醒了他一声,“商总?” 商祁越回过神来,关掉了耳机里穆言的心跳声,神色如常地抬眼看了一眼请假的下属:“什么理由。” “孩子幼儿园开放日,一定要我去........” CEO神色尴尬,似乎也知道这算不上什么很正当的理由:“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公司的业务落下的,您知道我的........这次真的有点为难,孩子读幼儿园两年了我一次也没有去过,实在是怕他看到别的孩子父母都去了,留下心理阴影........” CEO是个事业心很强的alpha,连婚假也没有休完就回来上班了,是明康出了名的工作狂。 关于这个CEO,有个全公司都出了名的八卦,说是他老婆发情期他在公司赶报告没能回去,被另一个alpha做了临时标记。 奸夫堂而皇之地上门来逼他离婚,正常的alpha肯定都会觉得无比屈辱,但是这个下属却平静地答应了。 结果去登记离婚的日子推了又推,他老婆被检查出了怀孕。 omega只被那个alpha做了临时标记,孩子只可能是他的。 为了孩子,两个人就那么重归于好,现在孩子都六岁了。 去年年会的时候商祁越见过那个孩子一面,孩子的omega父亲陪着他来的,omega温柔内敛,三个人站在一起,看起来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 孩子没抽中任何奖有点难过,商祁越当时就专门给他买了一个时兴的什么超人变身器。 有了孩子,就能让一个原本根本不在意家庭的alpha变成这样吗。 “........您可以扣我奖金的,我知道您也有难处........”下属见商祁越久久不答应,也感觉到了希望渺茫,“抱歉啊商总,给您添麻烦了,不行我再问问我家长辈好了........” “有了孩子,会很不一样吗?”商祁越突然问他。 下属被他这句话问得有些懵了:“抱歉,抱歉啊商总,我以后肯定不会把这种情绪带进工作里。” “我没有生气,”商祁越有点烦躁地打断了他,“我只是问你,有了孩子之后,你和你爱人是不是感情变好了一点。” 下属有点茫然,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那毕竟是孩子爸爸,这肯定不一样了。” “行,我批你一天好了,也不扣你奖金,结了婚是该多陪陪孩子,工作你自己提高效率不要影响公司就好。你现在就去准备准备吧。申请了吗?” 没有得到商祁越的首肯,下属哪里敢申请,听到商祁越这句话,他连忙拿起手机就提交了申请。 他职位高,审批过程简单,只要通过商祁越一个人和人事部就可以了,商祁越批复之后,人事部主管几乎是秒同意。 CEO感激地向商祁越连连道谢,然后小跑着就出了商祁越的办公室。 孩子........ 商祁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穆言如果也有孩子,他肯定会对孩子很好很好的。 他们还没有.......闹成现在这样的时候,穆言有时就会提起他那个小侄女佳佳,夸她聪明又懂事,即使偶尔闯祸,也完全舍不得骂他。 可是商祁越也不想把穆言本就所剩无几的注意分给那个他不认识的小孩,哪怕只有一点。 穆言现在身边重要的人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小孩,只会把他的精力分走更多。 那样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就只会越来越少。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第77章 它想要你抱抱他。 “宝宝我今天有点事,不能来接你了,是我让我助理来接你,还是你自己打车回来方便一点呀。” 穆言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拿起来,看见了商祁越的信息,和一条五百二十的转账。 他有些恍惚,好像在从前他们还没有闹成这样的某一天,商祁越也用过这种小情侣才会用的法子逗过自己。 现在一想,已经恍如隔世。 商祁越变得像他从前一样小心翼翼,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要考虑上好久。 可是从前自己那样哄着他的时候,商祁越是开心的。他现在这样卑微,又有谁是高兴的呢。 “我自己回来。”穆言低下头,打字回复道。 商祁越那边显示了一段时间的对方正在输入,但是最后什么也没有发过来。 穆言在心里觉得讽刺,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手机上有他装的定位器,家里一分钱现金也没有放,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临近下班时间,同事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商祁越不来接他,穆言就在办公室待到最后一个才出来。 他在公司吃过晚饭,加完班又磨磨蹭蹭地在便利店买了一份关东煮吃掉,才打车去商祁越的别墅。 路上看见红灯司机师傅在长吁短叹的时候,他甚至在祈祷这样的红灯再多一点,再长一点。 晚上九点,城市里车辆川流不息,只有这时候,穆言才会觉得自己和其他任何一辆车上的人一样是自由的 但是红灯再多再长,这一段路到底还是会走完。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穆言又在小区里磨蹭了一会儿,看着喷泉的样式变了几轮,实在磨蹭不下去了,才向熟悉的别墅走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穆言怔了怔。 商祁越早就到家了,现在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团软软的小东西。 那是一只奶白色的萨摩耶幼犬。 耳尖泛着浅粉色,鼻头黑亮黑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听到开门声,它正抬头怯生生地看向穆言。 “它有点内向,可能是刚刚到家,还没有什么安全感,”商祁越讪讪地说,“老板说这只性格最好了,现在它可能还有点怕生,熟了之后就好了........” 商祁越已经把狗食、水碗、小窝一样一样摆好了,这些一下子占去了小半个客厅,和客厅意式轻奢的风格格格不入。 他把小狗放到了地上,小声地提醒:“在店里不是教过你了吗,见到另一个爸爸要做什么?” 穆言站在原地没有动,小狗迟疑了一会儿,摇着尾巴摇摇晃晃地靠近他,嗅了嗅他的脚踝,然后对着他的裤脚蹭了好几下。 穆言的目光落在了沙发上,他看见了那件他今天早上出门想要穿但是没有找到的外套。 外套上有他的气息,小狗的嗅觉很灵敏,商祁越和犬舍的人大概是拿了他的外套然后来教小狗怎么讨好他,好让他留下小狗。 小狗见他没有回应,着急地哼哼叫了起来,它应该还没有几个月大,声音尖尖细细的。 穆言强忍着去把他抱起来的欲望,转过头问商祁越他这是什么意思。 商祁越自然说不出他想用孩子来增进情感但是又会吃孩子的醋这样的蠢话,他的嘴唇动了动,过了好久才小声地回答。 “我看你每天都不开心,我想要你高兴一点........我上网搜了,网上说你这个星座就是适合养萨摩耶的........” 他见穆言皱着眉,就把手机递给他看,穆言扫了一眼标题:巨蟹座适合养萨摩耶的十点理由。 什么乱七八糟的。 “商祁越,”穆言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这是一条活的生命,不是你想哄人的时候拿来用一下,烦了就可以丢掉的玩具。你养了就要对它负责,养到它老死为止。” 商祁越没吭声。 他只是垂下眼睛,看着穆言脚边围着他打转的小狗。 幼犬听不懂两个人的恩怨,他只是着急地围着穆言的腿边转圈,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想要你抱抱他。”商祁越小声说。 穆言装作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冷冷地盯着商祁越。 “你不把它带回来,它原本应该能碰上很爱它天天抱着他不松手的主人。” “对不起,”商祁越最终走过去把小狗抱了起来,“你不喜欢的话,我明天把他送回去。” 穆言没有回答,转身回到了房间。 商祁越有些歉疚地摸了摸幼犬的脑袋,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就自说自话地替穆言辩解起来:“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他平时是很温柔的.......你不知道他之前有多好,是我做错了事情,他是讨厌我了才对你那么凶的,不是不喜欢你。” 第二天清晨,穆言像往常一样因为生物钟醒过来,出了房门就听见了小狗呜呜的叫声。 “阿姨,”他问,“狗是不是还没喂?” 阿姨正在收拾客厅,闻言摇了摇头:“早上先生喂过了。可能就是因为小,想要人抱,跟小孩子似的。” 穆言怔了一下,低头看去,那团毛茸茸的白球正仰着头望着他,尾巴一圈圈地摇着,小心翼翼地往他这边凑了凑。 “商祁越呢?” “可能是去健身了,还没有回来吧。” 穆言沉默了一下,然后蹲下身把萨摩耶抱了起来。 小狗不记仇,亲昵在他怀里蹭了蹭,发出舒服的鼻音,完全忘记了昨天穆言是怎样冷漠地对他的。 阿姨看着他,欲言又止。 穆言实在是个很善良的好孩子,连对小狗也冷漠不起来。即使和先生闹成那样,也从来都对她和颜悦色,他来别墅之后吃饭一直没有胃口,有一次自己问他是不是不合口味,穆言温温柔柔地笑了笑,又往碗里夹了一筷子已经凉透了的鱼肉,说没有啊,阿姨烧得很好吃。 但是先生也不是坏人,为什么两个好人不可以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呢。 已经八点半了。 穆言微微皱了皱眉,商祁越平时出去健身,这个点早就该回来了,即使今天是周末他睡得晚了些,也不该去这么久的。 对方是商祁越,穆言很难不怀疑他是在刻意耽搁来拖延时间,今天说没空明天说有事要忙,这样一直拖到犬舍那边不让退了或者自己舍不得把狗送走。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商祁越的电话。 “喂宝宝,”商祁越很快接了起来,“我在健身房,要我买什么东西回来吗。” 穆言抱着小萨摩耶站了起来:“你不用回来了,我过来找你,我跟你一起把狗送回去。” 穆言找到他的时候,商祁越刚刚洗过澡,身上飘着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发水的淡香,他小心翼翼地凑到穆言身边虚虚揽了他一下:“现在身上没有烟味了。” 穆言没有避开,怀里的小狗兴奋地呜了一声。 两个人上了车,商祁越罕见地没有说太多话。 这算不算是时隔那么久的约会呢。 他偷偷看了穆言几眼,穆言抱着小狗,垂着眼睛看着它,纤白的手指放在小狗两只耳朵中央,一下一下地揉着它的脑袋。 “回来的时候.......要不要去吃民南路的那家老鸭煲?我记得你好像提到过,我们送完狗就过去,可以早点吃,吃完刚好打包一份给阿姨送过去。” 穆言没有看他,手依旧轻轻挠着小狗的脑袋,随口应了一声都行。 商祁越的心情瞬间明媚了起来,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一次久违的约会。 “那从医院回来要不要顺便去看个电影,我记得最近有个挺有名的老电影重映了........” 穆言摇了摇头,恢复了平日里对什么都打不起精神的模样。 商祁越的眼睛暗了暗。转而他又安慰自己一起去外面吃顿饭也不错了,这次是吃饭,也许下次言言就会答应自己去看电影泡温泉了。 空气又沉默了下去,犬舍快要到了,商祁越掉了个头,有点刺眼的阳光照在了穆言这一侧,他伸手替怀里的小狗挡了挡,然后拉下了车前的挡板。 小狗似乎知道穆言是为了他好,也可能是天生爱玩闹,仰起脑袋蹭了蹭穆言的手。 “先生,真不好意思,赛级犬售出是不退不换的,”犬舍的店员有些难办地看着二人,“而且也不是狗本身的问题,我们流程一直是都是不允许退换的。” 穆言抱着狗站在一旁,没说话,只是眼神冷淡地看着商祁越。 商祁越站在柜台前,意识到了穆言可能是把店员当成和他一伙的了,有点着急地交涉道:“钱可以少要,少要多一点也没事,主要是我们发现我们家没办法提供合适的环境,还是想让它去找更好的主人。” “不好意思先生,我真的做不了主,”店员也露出些许为难,“老板去川藏线了,没信号真的联系不上,我们真的做不了主,实在抱歉.......要不您先养着吧,等到老板回来了,我一定第一时间问问老板。” 店员不让退,穆言自然不能把狗硬塞回去。 何况怀里的小狗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面临了被刚刚喜欢上的主人抛弃的命运,正在他怀里翻过身来,想要躺得更舒服些。 它又没有做错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两个人沉默着走出店门,已经是冬天了,阳光即使正浓也不见得有多温暖,街道安静,穆言的脸被照得有些苍白。 “言言,我没有跟犬舍的人串通起来骗你........我再问问我朋友有没有想要领养萨摩耶的吧,我没有不想对它负责任.......” 商祁越神色紧张,害怕自己在穆言那里本就所剩无几的信任跌破新的低点。 这一回他是真的没有耍手段,他不喜欢人,对宠物全更是无兴趣,是真的不知道原来赛级犬卖出去之后就不能退了。 穆言看着他,突然觉得心头一刺。 毕竟刚刚冤枉了商祁越,他也下意识地觉得有点愧疚。 “我知道.......抱歉,是我有点心急了,我也没有养过宠物,想想是应该不太好退。” “不用再联系了,就养着吧。”穆言低头抚着小狗的后颈,“才这么小就要被踢皮球一样送来送去,他可能才刚刚适应我们家就又要搬走了........” 商祁越听到“我们家”三个字瞬间眼睛一亮,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听见穆言又小声地轻笑了一下。 “这样真不好,”穆言摸着小狗小声说,“因为大人的恩怨把它牵扯进来。” 商祁越突然无端地想起他曾经是查过穆言的资料的,他生母在生下他不到一个月就默不作声地离开了,生父从此一蹶不振,开始沾上了赌钱,在继母来到这个小家之前,穆言的童年始终在饥一顿饱一顿里度过。 那时候的他有没有怨恨过两个明明没有相爱的人偏偏要生下他呢。 商祁越突然有点想明白穆言为什么在第一时间对他带狗回来表现出那么浓烈的抗拒了。如果林国骏和穆言的生母当时理智地想一想,穆言大概根本不用来到这世界上受苦。 “但是不管怎么样,”穆言笑了一下,“至少我现在也不那么缺钱了,一只小狗而已,我还能养得起。” 他低头亲了亲萨摩耶的鼻子,那双眼睛在阳光里柔得像一泓水:“即使哪天你不想负责任了,或者你终于厌倦我了,我就把它带走好了。我来对它负责。” “白白的圆圆的,你就叫汤圆,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言言:健身哪能这么久,他肯定在计划什么阴谋诡计 商狗:计划不通[爆哭]不能颓废下去了,今天多练一会儿把腹肌练明显点看看能不能以色侍人吧 第78章 全世界只有一个你 穆言抱着纯白的小狗,冬天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金边,怎么看都是个温暖的画面。 明明迂回来去,商祁越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穆言在乎家庭,他们现在不就是很好的一家三口吗。 可是为什么穆言还是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呢。 商祁越低下头,刚好对上了汤圆转个不停的黑眼睛。 两个月大的小狗不谙人事,在穆言怀里傻乎乎地冲着他嗷了一声。 商祁越从善如流,很快就接受了汤圆这个名字。 虽然好像萨摩耶十只里面有八只不是叫汤圆就是叫雪糕的,有点太大众化了,配不上它的身价,可是毕竟是穆言取的,穆言取的就是最好的。 穆言对他的态度也不太可能一朝一夕就改变吧,商祁越又安慰自己,肯定还是要有一个过程的。 那个下属也不可能孩子一出生就一瞬间突然从工作狂变成好爸爸吧,他的omega妻子肯定也不可能孩子一出生就马上和他重归于好吧。凡事都不会是某一天突然就莫名其妙变好了。 穆言以前的家支离破碎,穆娟华和林奕给了他一个温暖但是挡不风也遮不了雨的家,他以后会给穆言一个最好,最完美的家。 不会厌倦你,不会像那个前男友一样对你不真诚,不会像你亲生父母那样不负责任,也不会像你继母哥哥那样拖你的后腿让你过得不好。 我会比任何人都要爱你,我会比任何人都要对你好,商祁越在心里小声地保证。 可是他说再多的空话,眼下的穆言也不会相信,商祁越的喉结滚了滚,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让穆言上车,说带他去吃午饭。 穆言说的那家老鸭煲太偏了,连地图上都没有位置,商祁越把车停在外面,被穆言带着穿进一个小巷子又拐了一个弯。要不是怀里抱着汤圆,商祁越都要怀疑穆言是想找个偏僻的地方谋杀亲夫了。 那家老鸭煲的环境是真的不怎么样,店里还养了一只很凶的拴着链子的大猫,一进门就对着穆言怀里的小狗叫个不停。 猫这种生物,能拴着链子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劣迹斑斑,幼犬胆子小,害怕得往穆言怀里缩。 穆言心一软,马上就说不在店里吃了,这只猫这么凶,别把汤圆吓病了。 他揉着汤圆的脑袋,哄了它好一会儿。 带着狗的话本来也不太方便在店里吃饭了,穆言把小狗往商祁越怀里一递,就走进去打包饭菜。 商祁越从前有洁癖,穆言心思细,他们还没有闹僵的时候,这种环境不太好的地方穆言一直都是主动去,让商祁越在外面等着。 商祁越久违地感受到了穆言的关心和纵容,忍不住把汤圆抱起来撸了撸它的脑袋:“乖汤圆,真给爸爸帮大忙了。” 穆言并没有多想,他只是觉得那只猫太凶了,总要有一个人抱着汤圆在外面的。今天出门本就打算来这家店打包饭菜给穆娟华的,商祁越也并不知道穆娟华的口味,还是自己去打包来的方便。 现在距离用餐高峰还有段时间,穆言花的时间并不长就拎着打包的饭菜出来了,两个人先去了穆娟华在的医院。 穆言去看穆娟华的时候,常常都是不让商祁越陪他上去的,商祁越知道自己没名没分,今天也一样没有提要求,只是问穆言要不要让阿姨看看汤圆,老人喜欢热闹,应该会喜欢的。 穆娟华确实喜欢小动物,小孩,小猫,小狗,她什么都喜欢,什么都能养的白白胖胖。她从前在饭馆帮厨的时候,过年老板老板娘回外地老家把养着的小土狗交给穆娟华带十几天,她愣是把狗喂胖了三斤。 穆言低头看了一眼汤圆,犹豫了一下:“它太小了,抵抗力不好,医院里应该有挺多病菌的,等它大一点再带去吧。” 汤圆现在才没几个月大,正是最容易生病的时候。 潜意识地,穆言已经彻底接受了这只小狗。 商祁越预料得实在分毫不差。因为从小生母离开生父不负责,穆言反而养成了极其重视家庭极其负责的性格,只要他接纳了汤圆,就一定会对它很好很好的。 等他彻底接纳了自己,他们也会很幸福的。 从医院回来之后,两个人回了家,商祁越把老鸭煲和其他菜回锅热了热,盛在家里的餐盘里,倒还挺像样的。 金黄的汤汁浮着炖鸭汤时候自然熬出的油,香气四溢,商祁越先给穆言盛了一碗,然后才盛自己的。 因为回锅的时候蒸发了一点水汽,所以稍微咸了一点,不过反倒更入味了。 穆言没有用勺子,端着碗小口小口地抿着汤,商祁越觉得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乖乖的好可爱。 这样就很好,言言在他身边,就算每天陪他吃脏兮兮的路边摊商祁越也甘之如饴。 两个月大的幼犬正是最需要主人的时候,大概是有分离焦虑的缘故,汤圆一到晚上和两个人去上班的时候就会开始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房间隔音做得不错,独栋别墅也没有邻居,否则他们两个早就因为扰民被告到警署了。 穆言给它精心准备了垫子、玩具,还有他们穿过的旧衣服,想以此安抚小狗的分离焦虑。 但效果甚微。 汤圆总是在半夜两三点叫唤,一声一声,尖尖的,像是哭。穆言睡得浅,经常会半夜起来看看汤圆的情况,回回起来的时候都发现它在小声嗷着。 第一天夜里,穆言抱着它,一直抱着它哄到他不叫了为止。 第二天白天穆言百度了一下分离焦虑应该怎么处理,陪它做了脱敏训练,夜里给它拿了磨牙的零食。 第三天夜里他终于受不了了,起身把狗窝搬进了主卧。 商祁越闻声赶来,站在门口看着他弯腰理毛毯,把汤圆的狗窝轻轻安置在床边的毯子里。 穆言头也不回:“以后它晚上睡这儿。” 商祁越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嗅到了新的转机:“那我呢........我也在这里,它会不会感觉好一点。” 穆言没有回答。他看了一眼宽阔的床,又看了一眼狗窝里满脸期待的小狗,退后一步,道:“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吧。” 穆言现在对他说话毫不客气,不愿意就是叫他赶紧滚,爱干什么干什么已经是答应的意思了。 对商祁越来说,仅仅是能进来和穆言躺在床上一起睡觉,也已经是巨大的进展了。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在床尾坐下,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满足。 汤圆终于安静了。狗窝紧靠着床,它在两个主人熟悉的气味里蹭了蹭,趴下来,发出软软的、满足的叹息,然后伸出小红舌头,露出了这个品种小狗招牌的笑容。 穆言见它笑,就也冲它笑。直到汤圆钻进半封闭的狗窝躺下来看不见它的脑袋了,穆言这才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商祁越靠在床边,看着穆言已经闭上眼睛,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地开口:“宝宝,我不会吵你睡觉的,可以抱着你吗,好想抱你。” “........对不起,犬舍的人明明跟我说它性格很好的,是性格最好长得最好看最聪明的一只。” “比你好。”穆言冷不伶仃地呛了他一句。 商祁越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穆言好像在反驳他刚刚说汤圆性格不好的事情。 他并没有丝毫嫌弃汤圆太黏人,相反,他感恩戴德都来不及。他只是怕穆言觉得他是特意挑了一只黏人的狗耍心眼想借机亲近他,才想替自己辩解一下。 商祁越挑狗的时候确实真的没想到那么后面的事,他只是跟老板说一定要拿只性格好可爱讨人喜欢的,生怕穆言不愿意把狗留下。 “我没有说它性格不好我就嫌弃的意思,”商祁越被骂了之后讪讪地说,“性格好不好笨不笨对咱们来说都是最好的小狗。哪有爸妈嫌弃孩子的.......汤圆不就跟咱们的孩子一样么。” 穆言没有理他,继续背对着他侧躺着。商祁越伸手抱他的时候,他也难得地没有拒绝。 “宝宝........”商祁越突然小声地,有点委屈地说,“我闻不到你身上的面包味道了。” “我本来就没有信息素。”穆言伸手把他的胳膊拨开,冷冷地说,“你想要信息素就去找个面包味信息素的omega。” “不会有一样的味道了........”商祁越喃喃地说,“全世界只有一个你.........” 全世界只有一个穆言,只有那一种轻甜温暖的面包的味道。 “要是病还没有好就好了.........” 要是回到一个月之前就好了,如果还能让他重新选,他绝对不会选择接受那个可以起效的疗程了。 那样他就不会因为终生标记让穆言那么痛苦,那样他就还能闻到穆言身上面包的味道。 或者更早的,要是能回到车祸之后他和穆言吵架的那天就好了。 他应该从那时候就同意和穆言结束畸形的关系,然后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可以等到他也喜欢上自己,愿意接受自己为止。 “我看你现在就有病。”穆言说,“不想睡觉就滚回去。” 商祁越被他一骂,不再说话了。 时隔那么久,他总算又上了穆言的床,他盯着穆言圆圆的后脑勺,认真地算着上一次这样和他同床共枕是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大家又晚了呜呜呜,今天有点卡文,评论区前50个宝宝发红包 推推基友的文《双虹》文案如下~,书号9594727 理想主义小太阳美人受x年下养成系病娇忠犬攻 纪录片调色师x生物医药学家 拥有绝对色感的许杲杲(gao第三声),为拍摄纪录片,深入贵州天坑,可刚拍了一条,他就在天坑底下救了一个沉默忧郁的美少年,开什么玩笑,他许杲杲方圆十米内绝不能出现不快乐的生物! 谁知拯救忧郁美少年的计划才刚刚启动,未知病毒开始悄悄肆虐…… 而他自己和美少年竟然是研制病毒疫苗的关键线索? 于是拯救地球小分队正式成立,他们遍寻七大洲采集植物样本。 许杲杲沉浸在拯救世界的热血愿景里,致力于给每一个被雨淋湿的生物带去温暖,和湿漉漉的一切碰撞出彩虹。 却忽视了背后变得越加炽热的目光。 美少年隐秘的心思越发不可抑制,如藤蔓缠绕住了心脏,他多想他的太阳,只温暖他一人。 “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 这是一个关于爱与救赎的故事。 第79章 生日 房间里很安静,穆言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均匀了下来,像是睡着了。 但是商祁越知道他其实还没有睡着,穆言睡着的时候,心跳声比这样还要再缓一些。 他看着穆言,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两天之后,两天之后是他的生日。 他能看见穆言手机上的搜索记录,一个月前穆言在搜索引擎上搜过好几次“送给三十岁不到成功alpha人士的生日礼物”,购物软件上也搜了不少这样的东西。 但是现在,一条这样的记录也没有了。 没关系,商祁越安慰自己,穆言不是已经送过他那个猫头鹰了吗。 还有两天呢,也许穆言还没有忘记呢,也许他会在当天给自己买蛋糕呢。也许穆言那天会亲他一下呢。 穆言的呼吸慢慢变得又长又均匀,商祁越等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伸手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 穆言瘦了一点,腰更细了,他来这里之后就心情不好,连带着胃口也不好,吃得很少。 有了汤圆之后,他应该会心情好一点吧。等到汤圆大一点了,他们就可以一起去遛狗,运动量上来之后,应该也会吃得多一点吧。 没有熟悉的刷着黄油的面包味道了,但是商祁越躺在穆言身边,依然觉得特别满足安适。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第二天商祁越醒来,钻到穆言那边的被窝里又赖了一会才起床。 手机提示音叮叮当当地响了一阵,商祁越没有把工作用的那个手机带回家,大概是他那群狐朋狗友在讨论他生日的事。 孟思淼老早就开始催他筹备生日会了。他们现在比不上以前,陆陆续续地都开始接过了家里的生意,也有人进了军部,几个人能聚得齐的日子并不算多,上一次还是傅嘉彦订婚的那次。 听说他的信息素紊乱症好了之后,孟思淼他们比谁都高兴,纷纷说苦了他这么多年没碰过omega了,争着抢着要给他介绍omega,结果商祁越当场就冷了脸,说他不要omega。 见他真为了那个beta要死要活,朋友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嘴上都纷纷祝他们百年好合。 商祁越起床洗漱,司机来别墅接他的时候,他才在路上开始回群聊的消息。 “就吃个便饭喝点酒吧,你们想去流光的话我请客,不过我应该不去了。” 众人纷纷开玩笑说他可以啊,守身如玉,太守A德了,傅嘉彦在这时候说他结婚了,就也不去下半场了,大家玩得高兴一点。 傅嘉彦这样说了,大家就改去打趣傅嘉彦是妻管严了,傅嘉彦在这种事情上面一向挺开得起玩笑的,大大方方地也就承认了。 商祁越生日的那天是工作日,他醒过来的时候,穆言又已经去上班了。 可能只是不想吵醒他吧。商祁越安慰自己,他洗了把脸,然后去给汤圆喂了一点零食。 汤圆看起来心情也不好,穆言应该刚走没多久,它又难过了。 商祁越把那个猫头鹰找了出来,网上都说这种猫头鹰叫它名字它是会回复,可是穆言一直告诉自己这只猫头鹰没有名字。商祁越上网搜了唤醒教程,打开了开关,给它随便取了个名字大声喊了好几遍,也不见它扭头吱吱叫。 穆言当初,应该是给它取了名字的。 汤圆觉得新奇,跑过来想叼走拿去玩,商祁越把玩偶举高了些:“这个是我的,这个不能给你........都给你买那么多玩具了,你还吃着碗里的想锅里的呢,你不是有一个小鸟玩偶了吗,贪心。” 汤圆哪里知道什么叫贪心,它够不到玩偶,脸马上就耷拉了下来,它委屈地嗷呜了一声,试图抬起前爪去够。 “这个不能给你,下次给你买个一样的好了吧,”商祁越把玩偶放到高处,把汤圆抱了起来,给它喂了一点零食安抚它,“一不顺着你就不高兴,还好你不是小孩,不然要被你气死了。” 虽然是生日,但是商祁越也也一样得出门去公司。汤圆的分离焦虑没好多少,还好阿姨刚好买菜回来,才叫商祁越得以脱身。 到了公司,亲近的下属纷纷祝他生日快乐,一天下来,商祁越险些疲于应对。 手机响个没完,只是他一直等到下午,也没有等到穆言的生日快乐。 他看了眼和朋友约好的时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先开车回一趟悦景的别墅。 到家的时候,穆言已经下班回家了,正蹲在地毯上看汤圆吃狗粮,不知道为什么,商祁越明明就是为了听穆言祝他生日快乐才特意回家一趟的,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提醒他。 “.........它的肠胃已经稍微好一点了,”商祁越站在一旁,等了好一会才开口,“狗粮可以不用泡得这么软了。” 穆言点了点头,回答了一声好。 “我晚上........要和朋友出去吃个饭。” 穆言又嗯了一声,没有抬头看他。 “能来接我一下吗,可能会喝点酒,自己开不了,”商祁越又说,“我.........” 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显得很蹩脚,商祁越干脆破罐子破摔:“能来接我一下吗,就这一次,就当是........” 就当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了。 话说出口的时候,商祁越已经准备好了听到穆言的拒绝。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穆言轻声地嗯了一声。 商祁越欣喜若狂,可是转而又害怕穆言是根本没有听他说什么随口应的,他愣了愣,犹豫着要不要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 “大概几点结束?”汤圆把狗粮吃得差不多了,穆言站了起来,抬头看着他问道。 “九点多吧,他们要去下半场我不去,”商祁越看见穆言表情淡漠地点了点头,连忙改口,“八点半,八点半应该就结束了。” “我没睡得那么早,九点多就九点多吧,不用急着结束,你快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你不想开车的话就不开,我提前请个代驾就好。” 穆言又嗯了一声,说了一句都行。 商祁越到酒店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齐了,正聊得热火朝天。 商祁越拉开包间的门,他这段时间瘦了不少,虽然算不上形销骨立,但是手上戴着婚戒,浪荡子的气质已经荡然无存,让众人不由得吃了一惊。 虽然早就听说过他为了那个beta做出来的一系列荒唐事,但是亲眼见到他这副模样到底还是让人有些感慨。 都是体面人,虽然大家背地里都觉得商祁越为了一个养在外面的情人做到这份上有点不符合他们的价值观,但是见了面,这些自诩朋友的富家子弟到底不会真的说什么。 大家推杯换盏,对穆言的事情闭口不谈,即使偶尔不小心提到了,也不会对此发表什么会让商祁越不舒服的看法。 “哎,也挺好的,跟谁结婚不是结呢,你自己喜欢比什么都重要,”赵鹤堂说,“你爹也真的是,这么多年对你不管不问的,以前你和孟思淼在R国山地滑雪摔成那狗屎样他也没问过一句,不该他操心的事情非要操心。” “喂,”孟思淼一听他要提那事就不乐意了,“你非得提那出是吧,你不就摔得轻点没那么惨吗,有必要一直提吗?” “我那是凭借我高超的技术躲过去的!” “其实,”在一旁一直笑着附和没说过几句话的傅嘉彦突然有点不合时宜地开口,“也真没必要那么急着非要跟谁过一辈子,毕竟你们认识的时间其实也不算长。” 傅嘉彦性格稳重成熟,很少说这种一听起来就不合时宜的话,众人听着都愣了一愣,不知道要怎么帮他圆场。 “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谁都能这么说就你不能这么说,我跟你说过的,”商祁越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他救了我两次。” “嘉彦也不是这个意思,我见过那个........我见过嫂子,”孟思淼慌不迭把“那个beta”咽回肚子里,“感觉嫂子挺好的,又温柔又懂事,嘉彦的意思可能就是他作为结了婚的过来人给你点经验嘛。” “哪怕冲着钱来也没事啊,反正咱有钱啊,”任成洲笑眯眯地找补,“傅嘉彦这是咋了,跟陆大小姐吵架了,还是小舅子又给你气受了。” “他又做什么妖了?”商祁越不喜陆崇,又知道傅嘉彦性格温和有礼,很少正面和人起冲突,见状也皱了皱眉问傅嘉彦。 “没有,”傅嘉彦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温和地笑了笑,“我跟他也不住在一起,他要气也是气我老丈人。我刚刚可能嘴比脑子快了,我自罚一杯好了。” 他们喝的是白酒,自罚一杯可不算少,实际上傅嘉彦也只是拿起杯子轻轻抿了抿,大家骂他耍赖,这个小插曲也就这么过去了。 商祁越虽然今天生日,但是还是被傅嘉彦刚刚的那句话搅得有点不愉快。 车祸的事情和标记的事情他都只和傅嘉彦说过,要是其他人这么说他反而不会这么生气,偏偏是从他这里了解过事情全貌的傅嘉彦,让他觉得分外不快。 穆言有多好,穆言有多在意他,他和穆言就是历经坎坷的天生一对。别人不知道,至少和他关系最好的傅嘉彦应该是知道的。 心情不好,桌上又有酒有菜,商祁越闷声不响地喝了不少,对周围的谈笑只是偶尔应和地笑笑,完全没有受到欢乐气氛的感染。几个朋友本来还试图逗寿星高兴,可是后来见他确实好像有点心事,就只好作罢。 喝闷酒本来就是最容易醉的,快要结束的时候,商祁越虽然有了醉意,但是强撑着给穆言发了消息,然后又给流光的前台订了包厢。 穆言回消息很快,说他已经到停车场了,代驾马上就来。 傅嘉彦扶着他往停车场走,商祁越的车并不难找,那辆劳斯莱斯幻影熟悉又张扬,傅嘉彦走上前去,双指并拢敲了敲车窗。 穆言听到响声以为是代驾,他下了车,礼貌地冲那人笑了笑,恰好和送商祁越回来的alpha对上了视线。 “你来接他了,那我就送他到这里了。”傅嘉彦彬彬有礼地笑了笑。 穆言礼貌地说了一句多谢,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扶商祁越上了车。 第80章 C四个八 代驾还没有到,商祁越踉踉跄跄地被穆言塞进后座,看到穆言之后,他的眼睛都有点发直,也因此变得很听话。 即使穆言只是履行了过来接他的承诺而已,他也高兴极了。 车内灯光昏黄,一身黑衣衬得穆言的脸白得几乎透明,他盯着穆言直勾勾地看,失神了将近一分钟,才想起自己刚刚喝了不少酒,现在身上酒味应该挺重的。 商祁越迷迷糊糊地去找矿泉水,想要漱个口,别让酒味招穆言的烦。 但是穆言已经准备好了矿泉水,甚至拧开了瓶盖递到他的手边。 “你来接我了。”商祁越小声自言自语,“你真的来接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嗯,”穆言应了一声,催他接过手里的矿泉水,“不是想喝水吗?” 商祁越如梦初醒,拿起矿泉水漱了漱口。 穆言安静地看着他,也许是因为车里的室内灯太过肉黄,也许是商祁越真的醉得太过厉害,他竟也从那其中读出了一点温柔眷恋的味道。 今天是我生日呢,宝宝。 可不可以祝我生日快乐,即使没有礼物也没关系。 他鼓起勇气想要提醒穆言,可是最后还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不想招穆言讨厌,也害怕他是真的忘记了。 可越是犹豫,那份期待就越是被酝酿得沸腾发烫。 他就这样犹豫了一路,直到代驾把车开进地下室,穆言扶着他下了车。 穆言像照顾孩子一样监督他洗了脸刷了牙,让他用毛巾擦了擦身体,又给他拿了新的睡衣。 “抬手。” 穆言亲手给他扣上睡衣扣子,微凉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的胸口,商祁越被冰了一下,仰头看着穆言,眸子里酒气氤氲,又湿又亮。 “言言。”他哑着嗓子叫穆言。 他终于打定主意了要提醒穆言,即使穆言是真的忘记了也没关系,即使穆言说他就是不想祝他生日快乐就是想要他难受也没关系。 “别闹了,躺下。”穆言避开了他的目光,命令道。 商祁越听话地躺下了,穆言今天对他格外包容耐心,他甚至觉得即使他现在抓住穆言的袖子,穆言也不会同他发火。 他其实........不怕穆言发火,也不怕穆言扇他巴掌,他只是不想要穆言烦他,不想要穆言不高兴。 穆言伸手给他掖了掖被子,目光落了下来,刚好和商祁越一直追着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生日快乐。”穆言突然说。 商祁越怔住了。 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脑袋一沾枕头就开始做梦了。 穆言刚刚,真的跟他说生日快乐了吗。 他下意识地嘟囔着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但是下一秒,穆言竟然俯下身子凑过来,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他的左脸。 “不是梦。” “还没到十二点,还没有到明天,现在还是你生日。你也没有在做梦。我在祝你生日快乐,商祁越。希望你往后的每一天都健康,平安,幸福。” 商祁越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说谢谢,但是他现在嗓子发紧,竟然有点想哭。 听到这句话,他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但是你做错事了,表现不好,所以没有礼物了。” 商祁越几乎马上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了穆言的腰。 “我不要礼物了,只要你亲我一下我就好高兴好高兴了,我今天一天都好难过,我以为你忘记了........” 穆言垂下眼睛看他:“我没有忘记,我的记性没有差到那种地步。” 商祁越闻言好像又高兴了一点。 “我不要礼物了,那你可不可以告诉你给那个玩偶取了什么名字,我只要知道这个,我知道这个就满足了。” 商祁越的头埋在他的腰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小腹上,有点痒。 穆言安安静静地由他抱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不闹了,这样会冷的,你松开我乖乖躺好,我就告诉你。” 商祁越果真慢慢松开了圈着他的手,安静地躺回了被窝里。 ......... 翌日。 商祁越醒来的时候,穆言又已经出去上班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商祁越在床上坐了会儿,揉了揉眼睛,才起床拉开窗帘。 昨晚他喝醉了,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甚至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还听到几声汤圆的叫声,他差点就想在心里骂着那小崽子一顿了。 汤圆没在狗窝,商祁越去洗手间洗漱换衣服,然后打算出门遛狗。 汤圆在家里说是小皇帝也不为过,它随时可能出现在各个房间各个角落,好在他现在还小,拆家能力并不强,不用担心找到他的时候顺便附带了什么让人血压升高的惊喜。 商祁越喊了几声汤圆没有回应,就以为是穆言今天心情好上班之前去遛狗了。商祁越平时起得早,早上都是他提前去遛狗回来然后送穆言去上班的。 但是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却发现已经九点十五了。 商祁越皱了皱眉,穆言的公司九点迟到,他怎么可能这个点了还在小区里遛狗。 阿姨平时起得很早给他们准备早饭,现在正在房间睡回笼觉,听到商祁越叫了好几声汤圆就从房间走了出来。 “少爷在找汤圆吗,小穆先生早上带出去遛狗了,他说要带汤圆去打疫苗,下班的时候再顺便接回来。” 商祁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记得清清楚楚,汤圆两针基础疫苗早就打完了,第三针是三个月以后才能打的狂犬疫苗,可汤圆还有九天才到三个月。 穆言那么宝贝汤圆,怎么可能记错它的年龄。 “少爷.........”商祁越的控制欲确实吓人,阿姨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大着胆子劝阻道,“小穆先生可能是看您昨晚喝醉了,才没跟你商量就带它去的,您别生他的气,等会又要吵架了。” 商祁越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对阿姨挤出了一个勉强算得上从容的笑。 “放心吧阿姨,我不会跟他吵架的,今晚照常做两个人的饭,我们还是回家吃饭。” 除非商祁越告诉她今晚在外面吃,阿姨一直都是照常做两个人的饭,他在这时候说照常做两个人的饭稍微有些莫名其妙了,但是阿姨也并没有多问,只是依言点了点头。 商祁越沉着脸,披上外套就出了门。 十分钟后,他出现在小区监控室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帮他找到了穆言走出小区时候的那段录像。 这个小区的住户非富即贵,因此安保级别极高,监控影像极其高清,以至于商祁越能清晰地看见接走穆言的那辆车的车牌,以及穆言抱着汤圆回头,刚好看向监控的那一眼。 穆言似乎猜到了他会来查监控,因此那一眼仿佛看向的不是监控,而是两个小时之后来到这里的商祁越。 在他抬眼看向监控之前,他低头摸了摸怀里汤圆的圆脑袋。 然后他抬起眼睛,目光柔和而安宁,却如有实质,毫不留情地穿进了两个小时之后,监控室里商祁越的眼睛和内心深处。 它才两个月,不该学会怎么在争吵里夹缝求生。 ........我也不该再被你困在这间没有出口的房子里。 我们的关系本来应该更早结束的,但是你要强求,我也确实答应过你到你二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再结束,所以我想,我不该食言。 二十六岁生日快乐,商祁越。衷心地希望你往后的每一天都健康,平安,幸福。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牺牲我的自由和幸福。 后座上的alpha走下来,绅士地弯腰为穆言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而那辆黑色迈巴赫的车牌,是C四个八。 ........ “为什么一定要开这辆车来,有意思吗?”穆言冷冷地问道,“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要炫耀了,就这么想让他知道是你?” “对不起,”陆崇小心翼翼地道歉,“我只是觉得.........他迟早都会查到的,我怕他找去你公司和你哥哥那里,不如让他直接冲着我来.........你不喜欢的话,以后这辆车我都不开了。” 怀里的汤圆在这时候突然嗷呜了一声,耳朵耷拉了下来。萨摩耶惯常都是以吐着舌头咧着嘴的笑出名的,饶是从来没有养过狗的陆崇也察觉到了它的不开心。 “它是不是饿了.......”陆崇关心地问道,“副驾驶放了狗粮,应该是两个多月大的小狗能吃的。” 穆言回头看了一眼副驾驶,陆崇大概真的做了功课,那恰好是汤圆平时吃的狗粮。 在他愿意花心思的时候,陆崇确实是个仔细又周全的人。 他摇了摇头:“没这么快,出门的时候刚喂过。” 汤圆只是来了陌生的环境,有点不适应。 它恹恹地缩在穆言怀里,时不时冲着一旁的陆崇凶巴巴地龇牙。 “我以为........你会想养金毛的。” 陆崇的注意力全放在穆言身上,并没有察觉到小狗轻微的敌意,他只是想到了从前穆言下班的时候总喜欢摸那对老夫妇家里的金毛,在没话找话。 他和穆言才分开没多久,可是已经恍如隔世。从前他和穆言待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他买的。”穆言淡淡地说,他没有这个“他”是谁,但是车内的两人一狗都心知肚明,“汤圆能听懂语气,别说这个。” 第81章 真是十足的畜生 商祁越的脸色倏地沉下,他转身快步出了门,掏出手机拨通了警署朋友的电话。 对方语气里带着些讶异:“七点到八点,悦景名城小区外那条主路的监控吗?那段监控系统刚好今明两天在检修,前两天就通知过物业了。您出什么事了?如果要紧的话要不要我派人去附近商铺调一下?” 检修? 早不检修晚不检修,这检修的时间来得可真是巧。 商祁越深吸一口气,语气重新冷静了下来:“这样吗,没有什么大事,那就不劳烦你们了。” 他挂断电话,朝自己的车走去,司机老吴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如果连警署的监控都能名正言顺地“坏掉”,那陆崇对沿街商铺的摄像头,也必然早有安排。 这时候去查沿街商铺的监控,肯定会被拖慢进度,正中陆崇的下怀。 他很快又联系上了新启的人事部,又被负责人告知,穆言已经于一周之前登记离职,昨天已经办完了全部手续。 他以为穆言好不容易对他亲近了一点。 穆言接受小狗了,允许他上床睡觉了,还跟他说了生日快乐。 他以为一切都在走上正轨,他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没想到,是早有预谋的抛弃。 “去银沙机场。”商祁越语气平静地吩咐老吴。 银沙机场是A市城西的一个小型机场,区别于城东那个供大型客货机起降的大机场,一般是供固定翼私人飞机和私人直升机起降。 他监控了穆言的手机,如果他使用自己的身份证件买了火车或者汽车票,商祁越一定会提前知道的。 办一套新的证件对陆崇来说算不上难,但是商祁越了解穆言,穆言既然决定要走,就绝对不会选择隐姓埋名躲躲藏藏。他要自由,就不会接受需要躲躲藏藏的,连自己名字都用不了的自由。 但是保险起见,商祁越还是派保镖分别去了城北的机场,高铁站,还有汽车站。 他会找穆言回来的,陆崇那个废物能让他把人抢过来一次,就能让他抢回来第二次。 ........ 车窗被防窥膜遮得严严实实,车厢内却寂静得有些压抑。 司机安静地开着车,穆言怀里抱着睡着的汤圆,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前面的路。 陆崇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他怕吵醒睡着的汤圆,声音一直压得很低。 “.......嗯,是我,”陆崇声音低而平稳,“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十分钟后到机场。” 穆言微不可闻地呼吸一顿。他把目光落在陆崇的侧脸上,手指下意识轻抚着汤圆柔软的耳朵。 陆崇很快挂断电话,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是专线。 “怎么了?” 穆言听见那边说了几句,便见陆崇的眉头猛地皱起。他整个人像是蓦然紧绷了一瞬,语气也沉了下来:“为什么?” 那头的声音不大,但穆言还是听清了几个字眼——“临时禁飞”、“特殊空管”、“具体原因不明”。 穆言心里“咯噔”一声,像是有一根线在骤然绷断。他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汤圆,眼神微不可察地向窗外看了一眼。 陆崇察觉到他的紧张,手掌本能地抬起,想要去拍一拍他的手背安抚他。 但最终,那只手还是停在了半空,缓缓收了回来。 他把还没挂电话的手机拿远了些,看着穆言,小声地安抚他跟他说别怕。 一年前的陆崇一无所有,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他跟穆言说没事,说别怕,穆言就会无条件地相信他,然后真的放下心了。 可是现在的穆言明明知道陆崇有能力解决这件事,心头的石头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你尽快给我确认具体的管控原因,”陆崇重新对着手机那头说,“晚一点我再打给你。” “.........好。” 司机犹豫着放慢了车速,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陆崇一眼。 陆崇皱了皱眉,车里安静得近乎凝固,气压低得像暴风雨前夜。 车子已经驶上机场高速,前方还有三公里就是银沙机场了。 商祁越的动作说不上快,但是陆崇怎么也没想到他是怎么做到让临时银沙机场临时禁飞的。 “掉头。”他对司机简洁下令。 司机一怔,连忙点头:“是。” 穆言侧头看向他,声音比他自己预想的更平静:“.........不飞了?” “暂时不走这条线了。”陆崇神色依旧冷静,他并不只准备了这一个方案,不至于因为没法从机场走就惊慌失措,“对不起,商家在军部应该没有人才对,是我的问题,我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 “现在还能去另一个机场吗?”穆言冷静地问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断然没有责怪陆崇的意思。现在只能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问题。 “去港口,我们坐游艇去B省,然后从N市起飞。” 穆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平静地说了一声好。 陆崇依旧从容:“让他盯着我的航线盯一整天,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还能动多少人。” 黑色的迈巴赫在临近出口的时候掉了个头,一个漂亮的漂移,然后重新转上了高架。 “......如果有一个临时被发动通缉的人,是不是也能让机场临时禁飞。”穆言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这种情况极少发生,但是并非不可能,陆崇愣了愣,很快拿出手机联系了警署和监察署的人。 不到三分钟,他就得到了回应。 “.......是商鸿生的一个老下属,帮他干了不少脏事,但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一直都处在观察状态。他已经退休几年了,没有利益相关也一直没有人检举他,刚刚被商祁越卖给警署了。” “他还真是不择手段。”陆崇冷笑。 穆言没有回答,陆崇不了解商祁越,或许会觉得有些惊讶,但是他太了解商祁越了,这确实是商祁越能做出来的事情。 夜色未褪,浪涛击岸的声音被压低甲板之下。 游艇从岭东避风港悄然驶出,船体是深灰色定制款,在夜幕中几乎与海水融为一体,又轻又快。 甲板上没有灯,只有舱室里偶尔亮起的控制屏微光映出穆言苍白的侧脸。他有点晕船,但是想到马上就可以摆脱商祁越的控制了,便也觉得并非不能忍耐。 他坐在沙发上,小狗汤圆蜷在他膝头,被海风惊扰,偶尔哼哼两声。 “今天天气很好,现在已经过了半程,”陆崇刚跟一个空闲的海员聊完,从甲班回到了舱内,走到穆言坐着的沙发旁边,“等我们到了南州港,飞机就能起飞了。” “他的手伸不到国外,等去了A国,你就自由了。只要你需要我在,我就会陪着你。” 穆言其实一早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只是并不想回头。听见他跟自己说话,穆言这才转过去看了他一眼:“你也还不去睡吗?” 陆崇走到他身边:“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我........今天一整天都还没有跟你好好说过话。” 穆言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游艇都是人家的,他哪还能管别人坐哪。 二十天之前,陆崇看到了那家私立医院医生举报商鸿生胁迫他人非法行医的报道。 商鸿生,商祁越,信息素紊乱症,这些字眼对他来说太过敏感,让他很难不在意,马上就动用了人手去查。 非法拘禁,监控手机,连偶尔没法来接穆言让穆言自己打车下班的时候,商祁越都会派人跟着......... 真是十足的畜生。 陆崇没办法坐视不理,第一时间用陆栀的名义收购了一家和新启有合作关系的小公司,然后在上班时间用假身份去穆言的公司见到了穆言。 穆言瘦了许多,见到陆崇的时候他并不惊讶,他只是平静地问陆崇帮自己离开,他要什么条件。 陆崇整个人如遭雷击,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 他讷讷地说我不是商祁越,我对你好不用条件,不用你和我在一起,也不用你原谅我。 我只是想要你高兴。 窗外港口的灯塔越来越远,逐渐变成海面上一个白白的小点。 穆言拆了一包零食倒在手上,慢慢地喂给汤圆。 “........你瘦了好多。” “有瘦很多吗,”穆言说,“可能只是太久没有见了。” 大学谈恋爱的时候穆言就不胖,后来至少不缺吃穿也不用跑好几个地方打工了,才养出一点肉来。 穆言似乎有点晕船,上船之后就没吃什么东西,这阵子又捂着心口开始干呕,陆崇连忙去吧台给他拿了一杯柠檬水:”再坚持一下好不好,还有三个小时不到就到了。” 穆言喝了几口,恶心的感觉并没有好多少,汤圆紧张地在他怀里站起来看向主人,发出着急的叫声。 “是因为晕船才睡不着的吗?”陆崇后悔自己的后知后觉,他应该早点发现的,“扶你去甲板吹吹风好不好,空气流通的话,应该会好一点。” 穆言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陆崇低头看了一眼他怀里的狗,犹豫了一下伸手把汤圆接了过来,打算抱它去临时买的狗窝。 汤圆并不喜欢这个人,凶巴巴地发出尖细的叫声。它还没有打狂犬疫苗,穆言怕他真的咬了人,就想把汤圆抱回来。 “没事,”陆崇其实有点紧张,他并不是怕狗,只是三个月不到的应该狗还没有打狂犬疫苗,接下来几个小时他们都要奔波来去,他只是担心被咬了之后没有时间打狂犬疫苗,“它挺乖的。” 陆崇话音刚落,汤圆就张口咬住了他的指尖。 第82章 想抱我吗。 陆崇低头一看,手指果不其然地流血了。 怀里的汤圆夹着尾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生不起气来。 陆崇叹了口气,又不是他自己的狗,难道还能打一顿骂一顿不成。 何况在汤圆眼里自己大概是陌生人,一个陌生人带它和主人来了陌生的环境,它年龄又小,有应激反应也正常,算不上什么需要特别矫正的行为。 疼倒是也不怎么疼,但是要在二十四个小时之后打狂犬疫苗实在有点麻烦,陆崇自认倒霉,把汤圆在临时的狗窝里放了下来。 “言言,我先去个洗手间,一会儿陪你去甲板那里。”他对穆言说道。 穆言应了一声,陆崇赶忙去了洗手间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看见穆言一直扶着墙在门口等着,因为晕船的缘故,他的脸色有点苍白。 陆崇原本想要联系一下等着南州港的下属,让他们带个医生过来帮他打疫苗,可是转念想想,在陆地上逗留的时间还是越少越好,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二十四小时之内就行了,等在A国落了地再打也来得及。 商祁越是疯子,他不想跟疯子正面交手,也不想让穆言承担一丝一毫的风险。 “怎么了,”陆崇看着穆言温声问道,他的手垂在身侧,伤口很小,即使留心看了也很难发现,“房间里也有洗手间的,怎么等在这里?” 穆言走上前,一把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低头看了看,小狗的齿痕清晰可见。 汤圆做错事情的时候,就是那副夹着尾巴可怜兮兮的样子。什么半夜把他吵醒,打碎了花瓶,没有定点上厕所,穆言刚刚一看它这副样子,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穆言抓着他手的地方好像灼人的一样,尽管穆言很快就松开了手,但是陆崇还是几乎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 “汤圆还没有打狂犬疫苗,”穆言冷静地说,“你得去打疫苗。到了南州就打。” “嗯,”陆崇对这件事自有安排,但是当着穆言的面却没有提出异议,马上就答应了,“肯定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穆言见他答应,这才松了口气。汤圆毕竟是自己养的狗,它咬了人穆言难免有些理亏,但是汤圆还小,陆崇也不算他熟悉的人,又是在陌生的环境,要穆言因为这种事情打汤圆,他也有点下不去手。 汤圆蜷在狗窝里,一副知错的样子,陆崇见穆言有点纠结,主动伸手拦住了他。 “它还太小了,这次算了吧。下次要是还咬人再一起教也来得及.......也怪我,知道几个月大的小狗来了陌生环境会应激还主动抱它.........” “去甲板走走吧,先披件厚点的外套,海上还是有点冷的。” 穆言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缩在狗窝里的汤圆,小小的一只,夹着尾巴可怜巴巴地蜷在角落,他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被陆崇好说歹说劝走了。 他没有带任何行李,衣服都是陆崇按他的尺码提前买好的,陆崇给他披上外套和围巾,才跟他一起往甲板上走。 甲板上空气流通,穆言觉得好了一些,巡视的海员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陆崇又问他多久才能到南州港。 “两个多小时吧。”海员回答。 海风湿咸,扑打在脸上,说不上来是舒服还是黏糊,只是恶心胸闷的感觉确实好了一些。 近海区域污染严重,穆言站在船舷远眺,闪着光的那些不是星星,而是无人机。 穆言也下意识地有点应激,他忍不住问海员:“这些无人机........是每天都会有的吗。” 海员笑了笑:“是啊,有些是观测气象的,有些是军方的,不过今天无人机好像格外多了一点。” 陆崇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即使是商祁越的人,知道他们现在在海上确认了他们的航线也不能做什么。 就算他知道现在穆言要去南州又如何呢,陆崇不想正面跟他起冲突是忌惮他人不正常脑子有病,不是真的怕了他。 穆言吃了一次晕车药,脸色似乎有了一点血色,陆崇问他要不要现在去床上小憩两个小时,刚好休息一会儿下了船就能赶飞机。 穆言原本不想睡,可是这一整天都心力交瘁,他确实也有点累了。即使不睡觉,躺一会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游轮缓缓向东港驶去,海水在船底碎成白沫。房间里窗帘被风吹得鼓起,又缓缓落下。 穆言沉沉地睡着了。 因为有心事的缘故,他最近总是觉得很累。觉多,可是也休息不好。 一旦睡着,就像陷进了没有底的水潭,怎么也醒不过来。 梦开始的时候,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冷白色的灯光。穆言躺在床上,双手被冰冷的锁链铐在床头,手腕一动便被勒得生疼。 他没有穿衣服,但是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刚刚正好,一点也不冷。 门吱呀一声开了,商祁越缓缓地走进来,伸手温柔地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宝宝。”他像往常一样喊穆言,语气却令人分外恶寒。 穆言想挣扎,却发现脚踝也被铁链困住了。他浑身没有力气,想要开口呼救的时候,才发现嘴里也被塞了口枷。 他下意识地想要呕吐,想要挣扎,然后下一秒,商祁越的身影在他眼前模糊了,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黑蛇,冰冷、光滑,盘踞在他身上,一圈一圈地缠紧。 蛇信在他耳边吐着,发出嘶嘶的声音。穆言听明白了,它说我爱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穆言动弹不得,脖颈被蛇牙毫不留情地咬穿,剧痛传来,冰凉的毒液渗入血管。 他觉得自己好像要死掉了,没有人能救他。 就这么........死掉吗。 死得轻如鸿毛,命如草芥,除了他和他的亲人,他生或者死,痛苦还是快乐地活着,没有任何人会在意。 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想死掉........ 穆言剧烈地喘息着,终于睁开了眼。 他的额头湿透了,衣服贴着背脊,浑身都是冷汗。 他抬手摸了摸脖子,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梦中的痛感却好像还残留着一样。 钝钝地疼。 已经不在船上了,越野车在高速上飞驰,窗外的灌木被眼睛连成一条不间断的线。 “做噩梦了吗?”陆崇问道。 噩梦....... 只是噩梦而已。 穆言从他的腿上坐了起来,毯子从肩头滑落了下去。 陆崇犹豫着张开手臂,似乎是想要抱他。 穆言愣了愣,还没有完全从惊醒的梦中反应过来。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刚刚毕业的时候,因为实习期还没有结束不确定能不能转正的缘故,他精神压力很大,时常做梦。 半夜做噩梦醒来的时候,陆崇会顺手把他搂进怀里,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背,直到他睡着为止。 出租屋的床和被子不大,所以穆言很喜欢被这样搂着,很暖和,也不用担心半夜掉下去或者把陆崇挤得掉下去。 陆崇会买他信息素味道的香水,是很安神让人觉得宁静的岩兰草香。 记性不差有时候也是一个缺点,即使对陆崇已经没有任何喜欢和留恋的现在,他也清晰地记得从前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陆崇似乎误会了他的迟疑,动作一顿,马上说了对不起。 “想抱我吗。”穆言问道。 抱一下也无所谓。 酬劳?奖励?随便他怎么理解。 “.........没,没有,”陆崇避开他的视线,似乎有点失落,“你不想,就不抱。你不用........奖励我什么的,我不用这些......” “.........游轮到站的时候我叫过你一次,你睡得太沉了,就让你接着睡了。” “你最近是不是一直睡得不太好,还经常做梦。可能是之前身体没有养好,有点气血不足才会这样的,到了那边我找个中医给你开点药和补品.......” 陆崇自顾自地絮絮叨叨,穆言觉得这样的他有些陌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他要是早些时候像现在这么关心自己,他们两个哪里还会走到现在这样相顾无言的地步,又哪里还会有商祁越的事呢。 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跑道,前方已经快到航站楼了。 “他会追过来吗?”穆言问道。 陆崇知道穆言说的那个他是谁,他看着穆言平静摇了摇头:“放心吧,应该不会了。” “无人机找到我们之后,我们临时换了航线,去了B省的通州港,再从通州往这边的机场赶的,他应该追去了南州港堵我们。” “机场会有他的人,不过只要他本人不在,就会好办得多了。”陆崇拿起外表没什么异常的蓝牙耳机给他戴上,把汤圆塞进外出包自己拿着,让穆言先下车,他从另一个入口进去。 在穆言看来,机场里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不像是可疑的样子。但是蓝牙耳机里陆崇下属的声音反复叮嘱他,让他不要回头,不要看任何人。 根据耳机里的指令,他穿过一条仅供内部人员通行的通道,直抵登机区。 登机梯已经降了下来,银白色的私人飞机安静地停在那里,舱门敞开,机长站在门口,见到他立刻点头致意。 不远处的安全通道里,有人终于察觉到了异样,一名黑衣男人猛然挣开拦阻,大声喊了一句:“穆先生——” 那声音穿透风声和引擎的低鸣,清晰地传到了穆言的耳朵里,穆言身子一僵,腿瞬间一软。 身后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有人在他即将摔倒的一瞬间,及时搀住了他的手臂。 【作者有话说】 陆狗对自己家庭地位比不上汤圆这一点认知清晰 第83章 你又撒谎了 “别回头。” 那是陆崇身上和他信息素味道一致的,岩兰草的味道。 后腰被揽住了,紧接着,陆崇托住了他的膝弯,把他像抱小孩一样拦腰抱了起来。 骤然失重的感觉让穆言一惊,但是他来不及挣扎或是拒绝,就这样被陆崇抱着走完了登机梯的最后一段路。 他们踏入机舱,舱门随即关闭,二人几乎刚刚坐好的时候,飞机就开始了滑翔。 舷窗外的身影越来越小,地勤人员拦住了所有靠近飞机的尝试,机场安保也终于赶到,将场面控制了起来。 陆崇这次没有拦住穆言从窗外望下去了,穆言看着窗外,看见自己离开那些人越来越远,又转过头看了看飞机里的内饰和眼前的陆崇。 他是真的.......已经离开A市了。 也是真的从商祁越的身边逃开了。 陆崇把外出包打开,汤圆几乎立即就跳到了穆言的腿上。穆言想要把它抱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酸软着,在微微发抖。 “没事,没事了。”陆崇拿来了毯子动作轻柔地盖在了他身上,小声安抚道,“别怕,我们上飞机了,没有人可以抓到你了。” 飞机在跑道上开始滑翔,小型固定翼私人飞机需要的跑道不长,只滑翔了很小一段距离,飞机就开始了爬升,离开地面越来越远。 穆言坐在位置上,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大量氧气涌进胸腔,他才感觉似乎有些活了过来。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抓到他了。 商祁越不行,过去的一切也不行。 他轻轻地摸着汤圆的脑袋,小狗有点吓坏了,整个身子都往他怀里钻,蹭了他一身毛,一会又要收拾很久,但是穆言一点也不嫌烦,继续把小狗往怀里揽着。 “陆崇,”他小声地喊了一声,“.........谢谢你。” 陆崇还没有坐下,他还在行李箱里翻找着什么,闻言有些愣了愣,然后低下了头去:“是我应该做的,谢我做什么.........只要你高兴就好了.......” “它现在........一天要吃几顿饭啊?”陆崇避开了穆言的目光,从提前准备好的行李里找出一袋狗粮和零食,转移了话题,“下船之前喂过一次,现在要不要再喂一次?” “一般喂四次,平时会给它喂点零食........”穆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疫苗呢,你下船的时候打疫苗了吗?狂犬病疫苗是一定要打的,不能开玩笑。” 陆崇微微一愣,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地笑了笑,很快就回答说在下船的时候打过了,那时候穆言还在睡觉。 穆言没有点头,只是眨了眨眼,像是在思考什么。 “单子呢?单子给我看看。” 陆崇的笑凝在了脸上,眉心几乎不可察觉地跳了一下。 一下船他就带着穆言急急忙忙地往机场赶,一刻都没有逗留,根本没有时间去打疫苗。 他现在当然拿不出单子来。 穆言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飞机升空的时候,失重的感觉让他有点难受,耳朵也有点疼,他微微皱起了眉。 “你又撒谎了。” 穆言语气不重,眼神里也没有任何失望或是责备的成分,却比任何怒火都来得令他紧张。 陆崇突然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舌头像被什么拴住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言言,我........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我只是想早一点上飞机,我只是怕拖得越久变故越多........” 穆言看着他,眼神平静。 穆言最讨厌别人骗他。 “我下次,我发誓不会有下次了,我.........” “下了飞机就去打。”穆言打断了他,“谢谢你为我考虑,但是下次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了,我不想背上人命。” “已经安排了,”陆崇有点紧张地解释道,“我已经联系过了........” 穆言小声地嗯了一声,往椅背上靠了靠,毯子滑落了一小截,陆崇伸手小心翼翼地帮他拉了上去。 “你休息一会儿吧,不用担心我,我会自己处理好的。现在到A国还要半天,你躺下来睡一觉吧。” 陆崇帮他把座椅放了下来,又去找了床垫和枕头。 穆言刚刚在船上睡了一觉,可大概是还没有睡够,路途的一大半都是睡过去的。 醒过来的时候看着窗外的云,他也会觉得有些许迷茫。 完全陌生的国家,并非母语的语言,认识的人只有陆崇,还有不知道相隔多少个州的姚志源。 贺繁好像每年也都会定期过来看望母亲,可是他不久前才刚刚来过,应该有很久不会再过来了。 离开了最熟悉的故乡半个地球那么远,他要多久才能回去呢。 落地之后,他们从FBO那侧通道走出。不同于商业航站楼的喧嚣,这里安静高效,保安与地勤寥寥。 刚走出通道,穆言便察觉到前方有些动静。几个黑衣保镖分立两边,穿着统一西装,举止利落,像是对某人的到来早有准备。 那人一身香槟色风衣,面容即使戴着墨镜也是遮不住的明艳,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即便站在人群中也一眼能注意到。 穆言对这种人有着本能的警觉,自觉地绕开了他们,陆崇安静地拎着装着汤圆的外出包跟在他身旁,他也认出了那个omega,知道她是哪家的人,并不想惹上麻烦,只是和穆言随口聊着他提前看好的房子。 那是市区位置不错的一个小别墅,有自带的院子给汤圆活动,房间坐北朝南,光线充足。 “你以前不是一直说,等有钱了要换一套朝南的房子吗?” 从前他们租的房子在三楼,朝北,光线不好还潮湿,梅雨季的时候,衣服总是晾不干。平时的时候也是又阴又潮让人难受。 如果衣服太久都没有晒干,就需要收进来再洗一遍,晾到半干的时候拿进来用风扇吹一会儿,再用吹风机吹干衣领和袖口。 现在的陆崇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样过惯了好日子的人都能吃苦,穆言已经穷了那么久了,再过几年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反正等他回了陆家,在经济上肯定不会亏待穆言的。 可是穆言凭什么跟他一起吃苦呢?他可以自己吃苦,也可以陪别的任何人吃苦,可是独独不该陪一个从一开始就在骗他的人吃苦。 是他对不起穆言。 来接机的人也到了,家庭医生早就准备好了疫苗,马上就给陆崇打了一针,穆言看着他打完,这才放下心来。 穆言低着头,小声地教训着怀里的汤圆,说下次再咬人就真的要揍他了啊,也不管不到三个月的小狗能不能听懂。 那个刚刚和他们同了一段路的omega现在身旁站了一个年轻的短发女alpha,应该是来接她的家里人,二人五官轮廓有些相似,看起来像是她的妹妹。 “陆公子?”短发的alpha认出了陆崇,落落大方地带着omega走过来打了招呼,“怎么来A国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上回在A市那边承蒙你照顾,现在你来了A国,招待不周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陆崇停下脚步,略微侧身护了穆言半步,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显异色。 “谢小姐,宋女士,真巧。”他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温和,但是言简意赅,比起谢筱的热情,显得有些礼貌疏离。 他和谢筱只是之前见过一面,远远称不上熟络,陆崇也并没有想要和她进一步有什么交情的想法。 谢家的水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外界人看着谢承钧有那么好几房夫人十几个孩子似乎明争暗斗得厉害,可是陆崇只是上次和谢承均吃了一次饭就看得很清楚,谢承钧的继承人就只有那么一个。 至于其他人,都保持距离就好。 谢筱站定在他面前,扫了一眼他身侧的穆言,眼神清明又坦然。她没有打量得太久,只是抿了抿唇,眼底笑意藏得极深。 “看来你这趟是私人行程?” “正是。”陆崇依旧笑得礼貌,从容地挡在穆言和对方视线之间,继续道,“朋友身体不太舒服,过来换个地方休养。” 朋友?谢筱笑了笑,很快就猜到了二人的关系,“那就不打扰了”几个字刚要出口,就听见母亲对着陆崇开了口。 “陆公子刚刚是不是没认出我啊,我说你怎么也不和我打招呼。”尽管宋静容才是母亲,可是比起谢筱,她的城府就没有那么深了,“你远道而来,我和筱筱肯定要请你吃个饭为你接风洗尘的。” 宋静容年轻的时候也算是A国模特圈有名有姓的美人,她今年四十九岁,样子还跟三十多岁的时候差不多。除了医美做得勤,陆崇觉得大概还有是脑子动得少不操心的缘故吧。 在A市陆家招待他们的时候,谢承均还有谢承均的长子谢琛都在,哪里轮得到她和谢筱来越俎代庖还陆家这个人情。 一顿饭没什么,但是陆崇并不想因此得罪谢琛。 “陆崇,我还是有点晕机想吐,”穆言适时说,“我自己打车先回去好了。” 穆言脸色不好看,嘴唇发白,眼睛里也有些血丝,一看就说得不似作伪。 谢筱也正为母亲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发愁,见状马上就顺着台阶下了:“那陆公子先照顾你朋友吧,既然是疗养,肯定会住一段时间吧,给你们接风的事情,我再让我大哥跟你联系好了。” 陆崇点头致意,扶着穆言缓缓转过身离开了。 第84章 贺繁又做梦了 二人走得远了,谢筱和宋静容也登上了来接他们的车。 “妈你刚才那句话是故意的吗?”谢筱一向尊敬母亲,语气难得有些不满,“为什么刚刚要越过大哥请陆崇吃饭?你明知道他不会答应的。” 宋静容摘下墨镜,露出精致好看的五官,她保养得很好,即使五十岁了,也像三十出头一样。 谢筱的五官像她,又因为是alpha的缘故,看起来明艳又凌厉,是与她相似但风格截然不同的好看。 宋静容闻言皱起眉头:“筱筱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怪我的意思吗?” “不是怪,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说那句话。”谢筱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克制而平静,“你明知道轮不到我们来还这个人情.......” “我这是在帮你。”宋静容有些不满,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你大哥这几天都在军队里,家里场面上的生意哪样不都是你在管?你的那些叔叔伯伯哪个对你印象不好,你哪里比谢琛差了?” 谢筱叹了口气,不知道要怎么跟母亲解释。宋静容命好得简直出奇,二十出头刚上秀场不久就靠着实力和美貌崭露头角,经济公司把她当成摇钱树护着,后来遇到谢承钧,马上又生了一个聪明能干的alpha女儿。 年轻漂亮的时候有谢承钧宠着公司护着,老了又有这样有出息的女儿,她一路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社会险恶,也不需要她去跟什么人争什么,根本没有什么跟人勾心斗角的本事。 谢筱与她根本说不清楚,眉心微动,强压下怒气:“妈,这么些年了,我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就说明我心里有数。您别操心这个了,反正您一年做美容买包包首饰打麻将旅游怎么也用不了几个钱,不管谢承钧什么时候死,您知道我都不会少您这个钱用就行了。” “谢筱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想帮你,你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想争,陆家不是还有一个omega吗,要是能得到他们家的支持.......” “陆栀已经结婚了,妈,您别添乱就是给我帮大忙了。”谢筱揉了揉发烫的太阳穴,宋静容没有背景,她这些年也是好不容易才谢家站稳脚跟,“您就跟您那些小姐妹好好玩,别操心我的事情了,钱不够了问我拿。” 宋静容知道这个女儿一向有主意的很,见她真的不高兴了,也只能讪讪地闭了嘴,在手机上跟关系好的姐妹约着做医美,打算见了面再跟她们抱怨着孩子越长大越有想法,不愿意跟妈妈亲近了。 谢筱见母亲一脸的不高兴,只好联系认识的柜姐帮她再订几款首饰安抚她,然后她才拿起手机给陆崇发了短信,说妈妈这几年一直跟朋友在外面旅游,有点不了解家里的事,说错什么话让他多担待。 和刚刚见面时候的冷漠疏离不同,陆崇这次回消息回得很快也很客气,说两家是世交,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道歉,改日再登门拜访。 “陆公子的朋友是过来调理身体的话,可以叫大哥帮你联系滨海那边的疗养院。” “好的,需要麻烦你们的话我不会客气的。”陆崇把洗好的蓝莓装进盘子里,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回复道。 他提前看好的房子位于市区里的一处小型别墅区,闹中取静,环境优美。 穆言下车的时候还是有点晕,汤圆窝在他怀里没怎么动弹,陆崇走在他前面,替他打开门,等他进屋后又顺手将行李提进去。 陆崇找人提前把房间布置好了,又准备了点水果,他问穆言想吃什么,穆言说想要吃点酸甜有汁水的,陆崇就给他洗了蓝莓。 “我刚刚搜了一下,狗好像是可以吃蓝莓的,不要吃太多就行,你想喂汤圆的话可以稍微喂它一点。” 穆言忍不住笑了笑,心道这是真的把狗当小孩子养了,吃得比自己小时候还要好。他拿了几颗蓝莓放在手心喂给汤圆,汤圆看起来很喜欢,吃完穆言给它的很快又缠着穆言用小脑袋蹭他表示自己还要。 阳光温暖,从落地窗照了进来,陆崇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看着他们。 ........ 贺繁又做梦了。 他已经不记得当初那只又瘦又脏的小猫为什么会跑进后院了,但是他确实曾经养过一只流浪的小三花猫。 小猫很瘦,前腿受伤了,走路有点跛,但是很亲人,贺繁什么时候去抱它摸它它都不会拒绝,给它喂什么它都会乖乖地吃完,吃完还会小心翼翼地舔一下他的手指。 贺繁把它藏在房间里,它每天吃什么,取决于贺繁能从厨房里偷偷摸摸拿出来什么。 谢承钧不喜欢猫狗,也不允许他的孩子养猫狗,认为是玩物丧志的东西。 贺繁还没有给它取名字,因为觉得自己大概养不长久,打算等到把它养得胖一点,身体好一点了,就拜托管家去给它找个好人家领养。管家叔叔说,如果真的找不到合适人领养,他就等休假的时候带回去给他的儿子养。 贺繁每天喂猫的时候都很小心,生怕被佣人发现告诉谢承钧。 可是他再小心,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谢繁,你怎么养了一个跟你一样又脏又丑的东西。” 贺繁听到谢戎这句话的时候,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凉了。 他冲回自己的房间一看,看见四哥谢戎坐在属于自己的床上提着小猫的尾巴,把它晃来晃去。 “哥!这是我的猫......”他声音发颤,几乎立刻就冲了过去,“不要提它的尾巴,它会痛的,放下它!” 谢戎一脸不屑:“我知道是你的猫啊,丑死了,跟你和你那个穷鬼妈一样穷酸。” “还给我.........”话刚刚出口,贺繁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应该会激怒谢戎,“四哥,你还给我好不好,我把我下个月零花钱全部给你,如果你嫌少,我再.........” “我还要你的钱?”谢戎翻了个白眼,继续扯着猫的尾巴往高处提,猫尖叫了一声又一声,弓着身子筛糠似的发抖,声音凄厉得像是小孩子的哭声。 一声一声地,像是要穿透贺繁的心脏一样。 就在这时候,楼梯那里传来了脚步声,有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推开门,看到房间里的场景时微微一愣。 谢戎看到来人之后,气焰瞬间下去了很多,只有小猫还在拼命挣扎着。 谢琛安静地扫了两个弟弟和他们争夺的那只小猫一眼,很快就做了决断。 “谢戎,不要欺负弟弟,把猫还给小繁。” 谢戎迟疑了下,他到底还是不敢违抗谢琛,把猫朝贺繁的方向递过去:“喏,拿去。” 贺繁眼眶发红,小跑着伸出手,想要把小猫接回来。小猫看见贺繁伸手来救自己了,尽管还是紧张得发抖,但是马上就不挣扎了。 就在这时,谢戎手腕一抖—— “砰!” 猫被生生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连一声凄厉的尖叫也没有发出来。 “我还给你了,”谢戎得意洋洋地用挑衅的眼神看着贺繁和谢琛,“是他自己没有接住,这也要怪我吗?” “大哥那么偏心,要帮他告到爸爸那里吗?那可就要把谢繁偷偷养猫的事情也告诉大人了。” 贺繁呆住了,连低头去看的勇气也没有。 他只听到耳边“嗡”的一声巨响,像是从天灵盖劈开,眼前的世界一寸一寸裂开,冷风从那些裂缝里灌进来。 你得低下头去看。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得记住那只小猫是怎么死的。 你得去看,才能不忘记谢戎做过什么。 你得去看。 “小繁,小繁?”贺繁回过神,似乎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叫他。 是梦,他又做噩梦了。他又梦见谢戎把自己的猫摔死的那一天了。 谁在叫他,好温柔的声音,像春天夜里会飘进梦中的雨。 睁开眼,就可以看到那个温柔声音的主人了么。 他长得应该也很温柔,很漂亮吧。肯定比母亲还要温柔,还要好看。 贺繁睁开眼睛,却并没有看见那个温柔声音的主人。 自己站在楼梯最顶端,脚下踩着又厚又软的地毯,阳光从天窗斜斜洒下,将地面照得一片明亮。 从楼梯望下去,楼下是一地狼藉。 好漂亮的血啊。 谢戎血肉模糊地躺在地板上,身下是不断蔓延开的暗红血迹,他摔下去的时候后背朝上,贺繁看不见他的表情。 阳光照着他一半的身子,把未干涸的血照得更加鲜亮,另一半则笼罩在阴影里。 一层的距离并不足以让他死掉,但是谁知道会摔成植物人还是摔得瘫痪呢。 这种未知的感觉才是最迷人的。 贺繁等了五年,才找到这个机会。 贺繁扶着楼梯扶手,缓缓地往下走,每走一步,就能把谢戎躺在那里的样子看得更清楚些。 谢戎,摔死我的猫的时候玩得高兴吗? 现在呢,怎么样,还高兴吗?还满意吗? 飞机剧烈地震了一下,贺繁还没有来得及走下去看清谢戎的惨状,就被迫睁开了眼。 他坐直了身子,大口喘气,后背湿了一片,是冷汗。 头等舱的灯光柔和而静谧,空姐站在一旁,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先生,先生?您还好吗?要喝点水吗?” 贺繁擦了把额头的汗,声音有些哑:“........我没事,给我一杯温水吧,谢谢。” 第85章 是新来的同学吗 贺繁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小时候的事情了,他也很少去回忆。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也不会把谢戎的惨状当成作品去反复鉴赏。 对于他来说,那一瞬间更多的是恶人终有恶报的快意。 谢戎死不足惜,不过看着曾经仗着母家势力横行霸道的谢戎现在半身不遂,连上厕所都需要人扶着,贺繁倒也觉得不赖。 他低头喝了一口空姐递给他杯子里的温水,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到A国,于是打开了贴着防窥膜的电脑。 在某些特定的航班上,有时候并不是非要关闭网络不可的。贺繁看了一眼下属发来的消息,在心里无声地嗤笑了一声。 商祁越还真是废物,囚禁着囚禁着都能让人跑了,调用了那么多关系去抓,还是没能赶上。 不过幸亏他蠢,也真是麻烦陆崇了,现在的自己,还真未必有那个本事去跟明康现在的掌权人鱼死网破。 商祁越和陆崇确实算得上会投胎,他们生来就有的权势和财富,唾手可得的那些机会,需要自己付出几倍努力才能争取到。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不是。 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让穆言幸福,会让他永远不想离开自己的。 贺繁十三岁的时候,因为他把谢戎推下楼的事,谢承钧很愤怒,连母亲贺清韵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畏惧。 谢戎的omega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大法官的儿子,他怎么也不肯罢休,说即使把贺繁送进少管所他也不会答应,一定要把他送进爱德拉精神病院。 爱德拉精神病院,举国臭名昭著的精神病院,常常有进爱德拉精神病院不如枪毙的说法。 贺清韵对他再失望再畏惧,也不可能由着谢戎的omega父亲把他送进那里。 谢承钧平时再偏袒谢戎父子,当然也不会让这种家里的丑事传到外面去。谢家的第七个孩子进了爱德拉精神病院,这种事情一旦被媒体知道,损失的是他的颜面。 于是在贺清韵和谢琛的求情下,贺繁被送回了C国。 谢承钧确实是C国血统,但是从他的祖父开始,谢家的根基早已改易到了A国,贺繁被送回C国,代表着他从此之后都与家族重要的产业都无缘了。 贺繁觉得无所谓,谢家的东西,给了他他还嫌脏。 在母亲和其他兄弟姐妹看来,他似乎回了国之后反倒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自己在国内老老实实地上学,考上了全国前三的A大,性格也在渐渐变好,变得活泼外向,不再像以前那样阴鸷瘆人。 谢琛给他求了情,渐渐地,谢承钧开始允许他逢年过节回家里吃饭,也把家里在国内一些不那么入流的生意交给了他。 像是恩赐一样。 第一次见到穆言,是贺繁十八岁的九月。那时候他刚刚考上A大,提前来到学校报道军训。 他是一个人来报道的,又刚好运气不好被分在了三个学长的宿舍,给他指路的志愿者学姐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不光说要帮他提行李,还带着他直接去了宿舍。 贺繁觉得无所谓,他善于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好相处的样子,即使那三个人不接受他也没关系,反正他也不想跟别人住一起,军训结束他就会搬出去租房子住。 “604........应该就是这里了,还没开学,里面没有人,你拿钥匙直接开门就可以了。” “........是新来的同学吗?”带路的学姐话音未落,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男生大概是刚洗完澡,头发吹得半干,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身上带着很淡的肥皂的香味,透过洗得有点薄的T恤隐约可以看见他劲瘦的腰。 他抬起头的时候,下巴还滴下了一滴没有来得及擦干的水珠。 那人长了一张很清秀的脸,如果他是omega的话,应该会是白铃兰之类的信息素。 “是的是的,原来他是你们寝室的啊,”学姐爽朗地笑了笑,转过头对贺繁说,“这几个学长人都很好的,这下不用担心了。” “穆言你怎么这么就早回来了,”她转而又问那个beta,“你也报义工了吗?好像没看见名单上面有你。” 被叫做穆言的beta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并没有分毫个人隐私被窥探了的恼火:“寝室开了就提前回来了,刚好给做家教方便一点,我家离得比较远。” 他衣着朴素,看起来确实经济不太宽裕的样子,一般来说,越是穷的人越是自尊心极强,厌恶这种没有边界感的窥探。 贺繁自己就是表面和善好相处得不行的人,他隐约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弯腰把行李放下,收拾行李的时候一直不经意地用余光看向那个人,固执地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点不悦的破绽。 但是他一无所获。 学姐把他带到这里之后就去忙她自己的了,穆言见他一直没有家长跟上来,就自觉地过来帮他收拾行李。 穆言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我来帮你铺床吧,你是不是还没有拿军训服,最好今天去拿一下,后天就要军训了,明天是领军训服的最后一天,你长得高,去得晚我怕可能没有你的码了。” “会不会麻烦学长了,你不是还要去做家教吗?” 穆言笑了笑:“我是早上和下午的课,现在已经上完课回来了,不麻烦的。” 穆言本来就是那种没有什么棱角的长相,第一眼看的时候或许不觉得五官有多精致,可是看久了尤其是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时候,就会叫人特别挪不开眼。 难得的,贺繁并不讨厌这个beta,甚至生出了即使没有什么说得出口的益处也想要认识他的念头。 “对了,”贺繁笑着对他做了自我介绍,“学长还没有问我的名字呢。我叫贺繁,学的国际事务与国际关系。” 穆言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他记住了,催贺繁快去拿军训服。 军训持续了两个礼拜,其他室友一直没有回来,宿舍里一直都只有穆言和贺繁两个人。不过想想也是,谁会愿意提前回来少几天暑假呢。 穆言知道早上军训完打饭需要排很长的队,就做完家教回来提前半个小时去买饭,顺便帮贺繁也把饭带回来,还不忘打包一小碗解暑的绿豆汤或是酸梅汤。 A市的九月还没有出梅,但是也不知道学校和老天做了什么交易,好几次晚上下了大雨,到了白天又变得晴空万里了。 贺繁每回跟穆言抱怨,穆言都抿着嘴轻轻地笑,然后附和他说希望明天可以下雨。 贺繁其实并没有讨厌需要军训的晴天,他只是很讨厌下雨的晚上。 刚回国的时候,谢戎父亲的人一直都没打算放过他。 把他送进爱德拉精神病院会丢谢家的脸,但是他无声无息地死在C国则不会,再不济也能用他的命来威胁贺清韵。 贺清韵虽然没有背景,但确实最得曾经的池夫人信任,池夫人临终之前又把唯一的孩子谢琛和不少手下托付给了她,她手上惹人觊觎的东西并不少。 好几个贺繁被他们的人抓到又九死一生被保镖救下来的晚上,都是在下雨。 雨可以冲淡痕迹,加大警方或是贺清韵的人破案的进度。 军训第二周的某天半夜,突然又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窗户玻璃上,哒哒作响,窗沿下的积水被砸得泛起圈圈涟漪,风带着潮湿的气息钻进了窗缝。 贺繁一向睡得不沉,听见了有人窸窸窣窣的动静时,他猛地睁开了眼。 夜色里有一道模糊的人影正从阳台往屋内走,步子轻得几乎没有声响,但是贺繁听起来,却刺耳异常。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无数个过去的雨夜,雷声滚滚,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看不清面目的人从背后靠近他,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一瞬间翻身下床,箭步冲到那人的面前,猛地用手臂勒紧那人的咽喉,迫使那人脚尖堪堪点地,像一条被钉住七寸的蛇。 “唔........!” 那人闷哼一声,被他死死压制在墙边,动作僵了一下,手里抱着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贺繁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却也不敢完全放松警惕,他的呼吸依旧急促,手却下意识地松了几分力气,试探地喊了一声学长。 “是我,我看下雨了,就想下个床收一下衣服........你是做噩梦了吗?” 穆言虽然也受了惊吓,但是语气并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反倒像是怕吓到贺繁一样,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温和而镇定。 “你没事吧,对不起学长,我刚刚........”贺繁慌乱地松开手,跑过去打开灯,“我.........” 空气里还残余着刚刚紧靠在一起时穆言身上肥皂的淡香,原来他不是白铃兰花味道的啊,贺繁无端的想。明亮的灯洒下来,穆言正弯腰捡起那几件不慎掉在地上的衣服,他的睡衣很旧,领口垂落下来,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锁骨。 贺繁看见上面刺目的淤青,顿时一句话也说不来了。 穆言见贺繁突然说不出话了,就以为是自己刚刚忙着捡衣服没理他的缘故,赶忙安慰他说没事没事,不怪他,可能是半夜突然有个人影确实太吓人了。 “是之前没有住过校吗,不怪你的,我没事的。不过还是要习惯一下,以后四年大家都得一起住呢,半夜肯定还是会有人要起来上厕所的........” 贺繁只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几乎没法理解穆言在说什么,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 好奇怪,一个认识不到十天的陌生人,为什么会这么牵动他的情感呢。 即使是贺清韵或者谢琛今天被他误伤了,他也不会打心里觉得这样愧疚难过。 他突然有点维持不住那张温柔活泼会说话的体面皮相了,他垂眸看着穆言,心想着他对谁都是这样好欺负的么。 他不顾穆言的反对拉着他去了医务室,十分钟之后,两个人又回到了宿舍。 医务室这个点已经关门了,穆言坚持不想因为这点小磕碰去医院,贺繁就从自己抽屉里找出了一瓶擦外伤的药。 贺繁小心地拨开了穆言的领子,那道青紫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他的手顿了顿,才用棉签蘸了药。 他的呼吸也喷在穆言的颈侧,让他觉得有点痒,但是穆言又不好意思催他什么。 红药水的味道很刺鼻,盖住了穆言身上原本那种清新的肥皂的味道。贺繁蹲在他身边,抬头就能看见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好长的睫毛。 第86章 就该离他远一点 穆言眨了眨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 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并不多,他就像是一颗河滩上的卵石,即使外界风刀霜剑千锤百炼,也只是磨去些棱角,他却依旧还是他。 好比现在,穆言穿着比当年贵很多的衣服坐在贺繁面前,但是看上去却依然和当年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的少年分毫不差。 只不过要说不同也还是有的,至少现在......已经不再有无关的人横在他们中间了。 窗边夕阳渐沉,天色却还没有暗下去,往窗外望去,漫天都是漂亮的霞光,穆言坐在他的对面,吃着他亲手做的菜。 A国这边的口味和国内截然不同,穆言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正宗的A市本帮菜了。陆崇请的厨子虽然做菜味道也不错,但是在异国多年,到底还是比不上经常奔波两地的贺繁做菜正宗。 贺繁自己中饭吃的晚,吃了一会就饱了,并不怎么动筷子,只是看着穆言吃。 穆言吃东西的时候不太喜欢说话,贺繁也不找话题,只看着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很像小动物。 “小繁什么时候学的做饭,好好吃啊。”穆言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这些天他也想过要自己下厨,可是这边买国内熟悉的那些食材并不方便,每天又忙着学英语弄简历,只好作罢乖乖吃厨师的。 “其实一直都会,只是大学的时候住学校也没法以前一个人住习惯了,”贺繁给穆言夹了一块牛肉,“有些想吃的东西买不到,就想着学着自己做试试。哥喜欢就好,以后我还给你做。” 穆言看着他,眼神暗了暗,他不是粗心的人,虽然贺繁语气轻快,但也听出了他说一个人住习惯了时的落寞。 他知道贺繁好像是单亲家庭,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他的父亲,亲人只有一个母亲,还一直在A国做生意把他丢在国内,贺繁连大学报道都是一个人来的。 贺繁虽然表面上活泼开朗,可是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应该还是会觉得委屈的。 穆言想安慰他你这么优秀又是S级alpha,上大学的时候就有很多omega追你,只要你想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另一半成立自己的小家的,贺繁却突然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问他来A国都半个月了,怎么都不告诉自己,他都要生气了。 “我记得你前些天刚回国,”穆言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解释道,“我以为你还要在国内待一阵子,现在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必要。” 贺繁已经吃好了,坐在穆言的对面,拿了一个空碗一直在剥虾,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他剥虾的时候又快又熟练,还能分心跟穆言聊天。 “我开玩笑的,怎么会真的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哥你再吃一点这个虾,今天早上刚刚空运过来的,很嫩很鲜,”虾仁堆起一个小丘后,贺繁把碗往穆言那边一推,“反正如果哥决定在这边读个研究生的话,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见面。” “给我剥的吗,”穆言愣了一下,他一个成年人让贺繁帮自己剥虾,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这么跟我客气啊,我自己会剥的。” “我已经吃好了,闲着也是闲着,省得你还要动手剥。” 上好的黑虎虾最适合白灼,蘸着醋吃能吃出一股清甜的味道。穆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叫贺繁不要再剥了,这些已经够了。 贺繁从善如流,把正在剥的虾三两下剥完放进穆言面前的碗里,手上的动作马上就停了下来。 “读研........我还没有决定好,总觉得自己工作了这么久已经不太适合了,打算先找份工作适应一下这边.........” 逃出来的时候,想着只要有自由什么都好说,但是真正来了异国他乡,才会发现要适应的东西原来这么多,语言,风土人情,连车子驾驶室在哪边都要花很久才能习惯。 “也好,”贺繁说着站起来,起身去给穆言切橙子,“........我们住得不远,以后可以跟哥相互照应。” 贺繁做完菜一直忘了摘围裙,穆言看着他在案板上切水果的背影,在异国他乡的不自在好像都因此被冲淡了许多,穆言想起自己从村里到镇上读初中的时候,想起自己从镇里读高中的时候,其实也都是一个人背着一个小包就出发了。 他突然就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了。 他和贺繁吃完饭之后还又聊了一会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遥遥看见家里的灯还亮着,应该是保姆阿姨留下来的。 穆言邀请贺繁进家里坐坐,贺繁欣然同意了。 门一打开,一只白绒球一样的萨摩耶就冲了出来,兴奋地绕着穆言打转,嗅了嗅他,又扑进他怀里。 “是小言哥养的狗吗,好可爱。”贺繁真心实意地赞叹道,怕小狗跑出去,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需要换鞋吗?” “不用换鞋了,你随便坐吧。”穆言把汤圆抱了起来,和贺繁并肩走进玄关的拐角,这才发现不光客厅的灯亮着,沙发上还有另一个人坐着。 客厅角落里放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陆崇风尘仆仆,身上还穿着裁剪合身的正装,SR的真丝领带被随手放在沙发扶手上。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下意识合上电脑放在了茶几上,抬眼看向玄关那边。 陆崇是前天走的,说公司有必须要他去处理的事情,应该要大概三天,穆言没有想到他会这时候回来。 “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怕你在这边无聊........”还没等穆言说什么,陆崇自己就先有点不自在地开口解释。 这张熟悉的脸,熟悉的佛手柑味道的信息素,陆崇第一眼就认出了穆言身边的这个alpha是谁。 但是他和穆言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是他自己亲口接受的,他没有任何理由限制穆言交朋友。 “言言,”视线慢慢移向玄关处站着的贺繁,陆崇迟疑了一下,故作自然地开口,“这位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贺繁笑着走上前,自我介绍:“我是小言哥大学的室友,之前跟你也见过几面的,可能陆先生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 陆崇点了点头,也敷衍了一个礼貌的笑,对穆言说厨房柜子第二格里有茶饼。 穆言不喝茶,并不知道茶饼具体放在那里,但是见陆崇也没有起身给贺繁泡茶的意思,就也不好指使陆崇去拿。 陆崇和贺繁之间的气氛没有上次那样剑拔弩张了,穆言也不好连杯茶都不给客人倒,他觉得自己去拿个茶饼的功夫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进了厨房去找陆崇说的茶饼。 客厅里安静下来,气氛一下子冷了。 陆崇把电脑合上,靠着沙发慢慢坐直,视线落在贺繁身上,目光森冷,之前在穆言面前的神情荡然无存。 “你居然是谢承钧的儿子.........之前一直没派人去查你,是我失算了。” 贺繁坐在沙发上,神情从容,唇角噙着一点笑意:“陆先生可别这么说,谢家可不认我这个儿子。” 陆崇冷冷地盯着他,作为顶级alpha,贺繁的信息素是少见的毫无攻击性的佛手柑,平时也总是这幅挂着笑人畜无害的样子,看起来阳光又纯良。 谁会想到这样的人,十三岁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亲生哥哥推下楼以至于终身瘫痪呢。 陆崇查不到他和谢戎起冲突的具体原因,但是A国的新闻媒体自由度极高,如果谢戎先做出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陆崇不可能关于这件事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谢戎的omega父亲莱奥是A国本地一个大法官的儿子,和谢承钧在一起之前就被报道出性格骄纵欺男霸女,丑闻不少,结合谢承钧本人给陆崇的印象,谢戎这个人的性格不会太讨人喜欢。 但是不讨人喜欢就要被置于死地吗,自己也讨厌继母和她生的那个便宜弟弟,但是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杀了他们。贺繁的性格说是偏激都远远不够,即使说他是反社会人格也未必冤枉了他。 “像你这种人........”陆崇是真的感觉到一阵恶寒,如果说他从前讨厌贺繁是因为吃醋发疯,现在他讨厌贺繁,就真的是出于一个正常人对于一个杀人未遂的罪犯的厌恶,“你如果真的喜欢他,想为他好,就该离他远一点。” 贺繁微微偏了偏头,好像认真思考了一下陆崇的话,然后淡淡笑了笑:“不知道陆先生是以什么立场来警告我的,你是小言哥的监护人吗,那你保养得还挺好的,看不出你都这么大年纪了。” “我只是在提醒你,如果你愿意好自为之那最好,如果你不识相,那我可以把你的那件事也告诉穆言,让他来判断。” 听到这话的时候,贺繁好像突然放松了下来,陆崇看见他卸下伪装之后嘲讽的笑,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好像错失了他最紧张最容易露出破绽的机会。 “我还以为你查到什么了,没想到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到我面前来威胁了。” “陆公子,你还真是不知民间疾苦啊,我们这种家庭斗起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天被推下楼的不是谢戎就是我,我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你知道我和小言哥认识多少年了吗?”贺繁挑衅地看着他,“我跟他认识四年了,其中有两年,我们都在同一个房间睡觉。你说小言哥听了这个故事,到底是会心疼我,还是会害怕我?” 第87章 贺繁都有点可怜他 “家里没有热开水了,”二人正剑拔弩张的时候,穆言从厨房走了出来,给贺繁先倒了一杯温开水,“要重新烧水,可能得等一会儿。小繁先喝点温水吧。” “没事呀,其实我喝白开水就好了,”贺繁笑着抬头,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好像刚刚和陆崇针锋相对的人不是他一样,“就是送你回家顺便过来随便坐坐,不喝都没事的。 他的眼睛微微弯起来,看向穆言的时候满眼都是笑意。 饶是已经对他城府有些了解的陆崇,也没有想到他变脸竟然如此之快。 虚伪,恶心,像一条隐匿在丛林里看似无害的毒蛇。 陆崇看不惯许多人,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贺繁这样令他觉得恶寒,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好像跟他多呼吸一口同一片地方的空气也都嫌脏。 “我去洗水果,顺便看着开水,言言你陪你朋友聊聊天吧。” 穆言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甚至有些惊讶于陆崇对贺繁态度的转变。约葛 人也是会变的吧.......自己跟他在一起那么久都没等来他变得成熟,在自己跟他提了分手的半年后,他却朝穆言曾经希望的方向改了。 贺繁看着陆崇走进了厨房,一副尽地主之谊的样子,忍不住心中冷笑,洗水果招待自己?即使陆崇做足了另一个男主人的姿态,也没有人相信他已经真的登堂入室了。 当初他还有名分的时候,小肚鸡肠一点事情就要大吵大闹,现在穆言都不承认他了,他倒是摆出一副大度包容母仪天下的样子了,装给谁看呢。 穆言一时间也有些不自在。之前贺繁问起他和陆崇的时候,他是告诉贺繁自己已经跟陆崇分手了的,现在却让贺繁发现陆崇有自己家的钥匙,他觉得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别扭。 他们当初是四人间,除了贺繁之外的三个人都是比他高两界的beta,认识陆崇之前的穆言天天不是打工就是图书馆自然不必说。姚志源一早就打算好了要靠绩点出去留学,和穆言一样一直忙于学习,即使有空闲的时间也都在打他的枪战游戏看黑白电影,大学四年认识的女生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另一个室友韩骁则不然,他有个高中带上来的女朋友,两人分分合合了十几次,似乎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他成天不是在闹分手就是在哄女朋友。 穆言向来不太干涉别人的感情生活,韩骁同他抱怨,穆言就跟着说她这次确实有点过分了,韩骁说要和好,他也说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两个毕竟这么多年了。 但是贺繁和姚志源劝他劝了很多次,越劝越生气,劝得两个人心力交瘁,后来一听到韩骁女朋友的名字就冒火。 贺繁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陆崇走之后,他就一直没怎么说话,让穆言更加觉得有点担忧。 穆言知道贺繁也是为了自己好,担心他会不高兴,咬了咬牙,主动开口和他解释:“我........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是陆崇帮我解决的。我没有跟他复合,只是暂时住在这里。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贺繁没有立刻回应。 和贺繁在一块儿好像从来都不缺话聊,鲜少有这样沉默的时候,穆言担忧地看着他,贺繁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处隐隐泛白。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看穆言,只是低着头垂着眼,不知道视线落在哪里。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厨房方向,说话时的语气几乎低得听不清。 “是不是只要有他在.......哥就永远不会往我这边看一眼。” 贺繁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是穆言还是听清了每一个字。 穆言不禁愣了愣。 他不是傻子,听了这句话,他不可能还感觉不出来贺繁对他和陆崇关系的态度不是单纯的恨铁不成钢。 韩骁和前女友分分合合再多次,他也不会对韩骁说这样的话。 客厅很安静,穆言能感觉出来自己渐渐加快的心跳,隐隐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却又一时无法确认。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被打开了,陆崇端着刚刚切好的果盘走了出来。 “贺先生吃点水果吧,水烧开了,我先去醒个茶。” 贺繁微笑着点了点头,恢复了平日里温柔挂着笑的模样,穆言一时间觉得如释重负。 陆崇去而复返,又拿来了水壶和几个航空杯。 他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语气温和:“这边是新收拾出来的房子,好像还没买茶具,只能用航空杯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不过茶是好茶。” 他这句话意有所指,贺繁抬起头,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着接过话:“没关系,这么晚了上门做客已经叨扰了。” 茶已经醒过了,陆崇走到茶几旁,放下装着茶叶的航空杯,拿起了热水壶,贺繁体贴地伸手扶住了杯子。 滚烫的一百度开水紧贴着航空杯一侧的杯壁往下倾,几乎没有一点多余的水花。 热气瞬间升腾起来,杯壁温度迅速攀升,陆崇手里的水壶继续稳稳地倒着,水线平滑而直。 那水柱离贺繁的指节太近了——只要稍有偏差,滚烫的热水就会泼在他手上。 穆言离得远,看不清水柱的细节,他只觉得气氛有些紧张,似乎有暗流涌动,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贺繁却一动不动,连手指都没有抖一下,像是完全不怕陆崇“失手”把开水倒在自己手上一样,唇角带着和刚才一样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陆崇不敢的。 只要他现在敢把热水倒出来一滴,他这么多天在穆言那里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好形象就会一夕之间烟消云散。 倒完水后,陆崇抬起头,眼神与贺繁在空中对上。 两人谁也没有先移开视线,贺繁笑盈盈地看着他:“有劳了,好香的茶叶。” “上个世纪的白毫银针饼,拍卖会拍来的。”陆崇简单地介绍了两句,转过去给穆言也倒了一杯,“言言喝不习惯的话可以就喝几口,有点晚了,可能会睡不着觉。喜欢的话可以明天起来给你泡。” 再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好歹也是谢家的人,贺繁再出身乡野再粗鄙,也不可能不认识白毫银针。 陆崇安静地坐回了穆言身边,拿起了一颗还没有来得及剥的山竹和一个小碟子,动作娴熟地用刀在山竹壳上轻轻划出圆弧,指腹一掰,厚重的紫黑外壳应声而裂,露出里面柔软洁白的果肉。 “你是言言的大学室友,他乡遇故知,好不容易碰到了,坐下来边喝茶边多聊一会儿吧。”他边剥山竹边不紧不慢地对贺繁说,剥好一个之后把白瓷小碟往穆言面前推了推,“这个山竹很新鲜,你之前不是说想吃点酸酸甜甜但是没那么酸的东西吗,尝尝这个,应该还可以。” 陆崇嘴上说着老友重逢应该多聊一会,却也没有像一个合格的主人那样体贴地把空间留给客人和朋友,而是堂而皇之地继续坐在客厅里,坦然地接受这贺繁仿佛写着“你要是识相的话就快走没有人想看见你”的目光,一点也没有觉得不自知。 给穆言剥好三颗山竹之后,见穆言吃得慢碟子里还有好多,他又拿起第四颗山竹,这次削得更慢些,壳剥好后没有递出去,而是站起身往汤圆那边走去。 汤圆看见没见过的水果很新奇,这些天它和陆崇也渐渐熟了起来,这下它暂时忘记了和陆崇恩怨,兴奋地仰起了脑袋。 “你也想吃呀。”陆崇笑了笑,把果肉稳稳地挤到了汤圆的小碗里。 汤圆一口把几瓣果肉都吞下去了,吐着舌头兴奋地表示自己还要。 “小狗可以吃很多山竹吗?”穆言有点担心,“不要给汤圆剥了吧,它还小,最好什么都不好喂太多。” 陆崇已经在剥第五个了,闻言愣了愣,回忆了一下刚刚咨询宠物医生时他说的话,其实两个应该是不打紧的。 “嗯,言言说得也对。那还是少吃一点吧。” 贺繁垂着眼,杯中茶汤没喝几口,已经渐渐凉了,错过了最佳的口感。 “贺先生要吗,”陆崇对贺繁温和礼貌地笑了笑,“不过山竹味儿重,可能会影响白毫银针的口感。”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仿佛真的只是好心,怕影响贺繁品茶。 可是趁着穆言看向汤圆的间隙,他投过来的眼神里的轻蔑和敌意却是藏不住的。 贺繁在心里冷笑。这是在嘲讽他还不如狗呢,陆崇还真是会从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较劲。 靠这种阴招暗骂了他一回有什么用,能让穆言多看他一眼吗? 少爷就是少爷,骂人都这么文雅,这招要是使在商祁越身上没准还真有点杀伤力,可是他面对的是贺繁,那些瞧不起他的兄弟姐妹和谢承钧的那几房小老婆随口骂的,都比陆崇绞尽脑汁的这一句来得刺耳百倍。 一想到陆崇烧水的时候在厨房拼命听墙角听自己和穆言说了什么,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反击怎么报复自己,最后想出的方法居然只是动手给自己剥山竹,贺繁都有点可怜他了。 “没事,看到小言哥吃我刚好也有点想吃了,那就麻烦陆先生了。” 陆崇的动作停了停,大概是有点惊讶于他的不动声色,但是他大概还是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礼貌地笑了笑,就帮贺繁开始剥山竹。 【作者有话说】 你和他还在藕断丝连~[愤怒]不顾我早已泪流满面~[爆哭]不想一次次被你欺骗~[心碎]这次真的要和你再见[小丑](其实并没有,贺繁会冷脸洗内裤) 第88章 可以追你吗 客厅里除了汤圆的其他三人都各有心事,气氛有些沉郁,贺繁没有坐太久,白毫银针还没有下去一半,他就起身要走。 天色确实晚了,A国这边人口密度小,这时候开车回去,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再晚的话,就会有点吓人了。 穆言不好再留他,一路把贺繁送到了楼下。别墅区的路灯投下温柔的橘色光晕。 夜风有点凉,穆言出来送他的时候贺繁特意提醒了穆言要穿外套,他自己的白衬衫外面却只套了一件裁剪正好的羊绒大衣,晚风灌进去,把他衬衣的衣角微微吹拂起来。 贺繁依旧和往常一样,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跟穆言说着话,聊着这边的天气说着时令的水果蔬菜,语调一贯的熟稔温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跟贺繁在一起,总让人觉得如沐春风,鲜少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可是他能藏住心事,穆言却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真真切切地听见了贺繁刚刚的那句话,就再也没有办法当成不知道。 他和贺繁认识四年了,其中两年他们朝夕相伴,一起吃饭,一起晨跑,甚至有一次贺繁不小心把奶茶洒在床单上了,他们还同床共枕过。 贺繁是alpha,又是长得那么好看的alpha,从他入学开始就有不少omega要他的联系方式,而自己只是个不起眼的beta,穆言怎么可能往那种方面想。 “小言哥。”贺繁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我今天.......是不是说错话了。哥可以不要放在心上吗。” 贺繁声音越来越轻,穆言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他,他的眼睛垂了下去,像是真的做错事了一样。 汤圆做错事的时候,也是这副低着头垂着眼睛的样子。贺繁生得了一张很优越的脸,这样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让穆言觉得格外不忍心。 “小繁,”穆言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你道歉做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 “我让你不高兴了,我........”贺繁一时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原本看着穆言的眼睛,又像是害怕吓着穆言一样很快又挪开了视线,过了好久,他才又重新小声地开了口,“哥这样.......让我觉得好害怕,我不想跟哥连朋友都做不成........” “那句话,哥可以当做.......没有听到吗。” 他们正好走到贺繁的车旁,夜风吹过银杏树叶的沙沙声里,时间像是被拉长了。 穆言看着他,没有回避眼神,却也没有马上说话,沉默落在他和贺繁之间,变成了一种迟疑不明。 贺繁的心跳得飞快,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明明那都是他早有预谋的,可他现在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呢。 不可以,不可以对穆言硬来的.........商祁越的下场摆在那里了,巧取豪夺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可是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穆言看似温柔好亲近,只要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会全心全意地对你。可是只有捂过石头的人才知道,石头是捂不热的。 穆言再在意他,也只是把他当成朋友和弟弟。就算贺繁每天打扮得跟花孔雀一样还故意喷上beta也能闻到的香水,穆言也只会和姚志源韩骁一起打趣他今天又要去祸害哪个omega学姐学长了。 就算他故意把奶茶洒床上好去和穆言挤他的床,穆言也只是笑笑帮他洗完床单和被套,有点责备地说都说了叫你不要坐在床上喝了,然后完全没有任何疑心地让他上自己的床来睡。 那天晚上他先洗完澡躺在穆言的床上,穆言上床的时候刚洗完澡,身上带着他熟悉的,肥皂的香味,比任何omega的信息素都要好闻。 只有几厘米。贺繁能看清他的每一跟睫毛,只要微微低头,就能亲到他的鼻尖。 可是现在,穆言离他好远好远。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穆言看着他,终于小声地开了口。 “小繁,刚刚那句话,我没有办法........当做没有听到。” 从高中到大学,情窦初开,少男少女,不是没有过零星的人,以朋友的身份接近穆言,然后再对他表明心迹。 其中也有人说过即使不答应表白,他们也可以继续做朋友。 可是穆言知道,被拒绝的人是难堪的,自己也没有办法再以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继续出现在对方身旁。 人与人之间是需要分寸的,装作不知道对方心意的暧昧是最无益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应该面对你.......但是我没有办法还想从前那样.......你得给我一点时间考虑。”穆言低下头,小声说道。 “我知道你很好,作为朋友很好,作为恋人也会很好。现在的时机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但是这对我来说太突然了,跟你的关系,我一直没有往别的方面想,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 他现在是自由的,可以选择独自一个人,也可以选择跟任何人恋爱。 穆言不觉得这个人一定不能是贺繁。 贺繁很好,他们认识的时间很长。即使穆言原本更倾向于去找一个beta女孩,但是他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情限制了自己。 理想型是用来寻找还未出现的人的,不是用来约束身边已经出现了的人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贺繁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像是夜色里唯一的篝火被点燃,一看到篝火,就会让人想起欢欣的东西和无限的希望。 “那我现在.........可以开始追你了吗?” 穆言愣了一愣。 “不,不要了吧,我就考虑一下,等我考虑好了我就.........” 他的耳朵和脸瞬间就红了,有些烫烫的,即使轻柔的晚风拂过,也没有把温度降下来分毫。 “当然要啊,就算哥刚刚答应我了,我也想重新追哥一次,”穆言实在太可爱了,贺繁忍不住继续逗他,“哥愿意考虑我,我真的好高兴。我大学的时候就想,如果哥愿意跟我约会就好了,我计划了好多好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 “想跟你一起滑雪,想跟你一起去海边看日出,想跟你一起去做摩天轮,A国最大的摩天轮就在L市,我们开车过去,只要两个小时......” 穆言的脸更烫了,简直跟发烧了的时候一样:“你少看一点言情小说,哪能人人都是小说里面那样的啊。” 他避开了贺繁的视线,眼睛在夜色里显得亮晶晶的,睫毛被路灯投下细细密密的阴影,就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 却也不全是,贺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穆言,有点害羞的,不好意思的,甚至有一点凶巴巴的穆言。 耳垂都红透了,好想亲。 穆言也从来都没有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更加不好意思了,催他快点开车回家。 贺繁终于点头,往车门走去,手搭在车门上的那一刻,又回头望了他一眼。 夜风吹动路灯下穆言的发梢,他看着自己,只看着自己。 “晚安。”贺繁轻声说道。 穆言转过身,走进了别墅的大门,合上门之前他听见了贺繁的这句话,回头笑着回了一句晚安。 大门合上之后,贺繁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是空气里好像还残存着他身上的洗衣液的山茶香。 晚风凉爽,明月入怀。贺繁发动了车子,却没有关上车窗。 过去二十二年的人生里,他好像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身心愉悦过。 即使是把谢戎推下楼的那一天。 即使连手也没有碰到,但是他好像从来没有离穆言这么近过。 只要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一切就会变得容易太多。 贺繁只是一直苦于打破朋友的界限,在那之后,他很清楚应该怎么做。 至于陆崇,他就继续剥他的山竹喂他的狗吧。 贺繁心情愉悦地开车回家,但是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意一寸一寸地缓缓退去。 贺清韵蜷缩在沙发一角,已经困得睡着了,身上披着一条毯子。毯子款式老气,不是贺繁家里的式样,应该是谢琛从车上拿的。 谢琛坐在沙发的另一侧看着进门来的贺繁,神色平静。 听到门开的声音,贺清韵立刻醒过来坐直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谢琛,谢琛则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贺繁看到二人之后就站在门口没有动了,之前的心底的那团篝火像是被冷水浇灭了,柴薪也一点一点凉透。 谢琛看向他,语气温和地开口:“回来了,坐吧。不是来质问你的,但是我需要知道情况。” 谢琛永远都是这样。 即使贺繁知道他在心里把自己当成家人,并没有想用上位者的姿态对待家人的意思,但是他身上沉稳而不可违逆的压迫感却还是在房间慢慢蔓延开来,像潮水般将整个屋子尽数淹没。 谢琛不高兴的时候,身上那股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气息是怎么也收不住的。即使贺繁知道怎么应对,也还是会下意识地望而生畏。 贺繁不知道他查到了什么,他瞒着谢琛的东西太多,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应该为哪件事担忧。 他从容地在谢琛身旁坐下:“哥查到了什么,又想问我什么,不如有话直说。” “谢泽给父亲投毒的事情,”谢琛开门见山,“是不是也有你的份。” 【作者有话说】 请大家看看专栏的n.p火葬场预收《被双胞胎争夺的病弱美人》 林澈有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他暗恋了傅庭之三年。 只要傅庭之的剧组需要他,他即使连轴转一天都不休息也会赶过去。为了傅庭之,他可以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可以拍喜欢的纪录片的机会,去业内他最讨厌的导演一起拍烂俗却赚钱的狗血爱情片。 偏偏傅庭之不知道,他安然地享受着林澈的好,却又对林澈越来越坏的身体全然不觉。 林澈一直追着他的脚步,看着他的资源越来越好,看着他站上越来越高的地方,看着他终于拿下影帝的头衔。 可是林澈也会累的。 在傅庭之站在颁奖台领奖的那一天,林澈悄无声息地买了去瑞士的机票。 他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了,喜欢傅庭之好累,医生说,最后的日子,还是让自己轻松一点吧。 * 在瑞士的雪山上,林澈看见了一双和傅庭之别无二致的眼睛,说是别无二致也不妥帖,因为多年在娱乐圈的缘故,即使生着一双凌厉的凤眼,傅庭之的眼睛也时常透着笑意。 男人的眼睛却像是山顶终年不化的雪,冷漠而令人生畏。 但是在林澈昏过去之后,却是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托着他的膝弯把他抱了起来,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傅临川。”林澈醒来之后,男人简短地自我介绍。 * 傅庭之再见到林澈的时候,他靠在自己多年未见的兄长怀里,傅临川端着一碗中药,喊他乖乖,哄他再喝一点。 他们身旁跟了一个粉妆玉砌的小男孩,三岁左右,和他们兄弟二人小时候长得有七分像。 林澈被他养胖了一点,原本瘦削贫瘠的身体渐渐透出一点别样的韵味,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 傅临川揽着他,手掌紧贴着林澈的腰,淡漠地看向傅庭之。 “哥,”傅延之用挑衅的目光直视着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你知道吗,我和林澈分手还不到四年。” “我知道,”傅临川轻轻地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楠楠,这就是我说过的,你的另一个父亲。” 楠楠看了傅延之一眼,一下子就哭了,他回头扎进林澈的怀里:“不要坏人,要爸爸伯伯和妹妹!” “楠楠乖,怎么会不要你,”林澈把他搂进怀里,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微微隆起的小腹,“不哭不哭,不会不要你的。” 第89章 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那不是谢戎做的吗?”贺繁愣了愣,像没听明白似的反问,“不是因为他把基金会最后一个主理人的位置给了谢筱没有给他,他才一气之下投毒的吗?” 他语气平静之中又有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无辜的局外人。 谢琛看着他,没有说话,贺繁依旧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像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谢琛是把身侧的文件袋抽出来,啪地一声拍在茶几上,声音严厉了些:“小繁,你还觉得我是在诈你吗?” 贺繁打开了文件袋,安静地一页一页翻阅着,他从19岁开始就开始接触这些东西了,一目十行,看的很快。 指纹、监控、药剂报告、时间线交叉、医院调查........每一项都密密实实,确实证据确凿。 他低下头,让人看不见他的眼底,嘴角却仍然勾着,像在看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东西。 谢承钧中毒的事情,其实上个月就有了定论。官方媒体报道的事情经过是他在食用河豚的时候发生了食物中毒,他年事已高,身体代谢能力下降,这才进了医院。 但是实际上在谢家内部,几乎已经锤死了凶手就是谢戎父子,尽管他们拼命喊冤说不是他们做的,可是又有证据又有动机,并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们。 两个月前,谢承钧在家宴上宣布他的第七子谢泽和P国皇室的奥古斯特亲王联姻。 奥古斯特亲王是p国女皇的侄儿,出身高贵但是手段下作,尤其喜欢虐待omega,凡是跟过他的omega,几乎都没有有什么好下场,有的omega即使离开他许多年,再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发抖。 奥古斯特和谢泽是家族联姻,他未必也会那么对谢泽,可是谁又真的说得准呢,alpha的攻击性和专制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即使概率很小,可是但凡发生一次,就足够让娇生惯养的谢泽去了半条命了。 谢泽胆子小,被贺繁稍稍吓了吓就哭了。有谁能帮他,会帮他呢,他的omega生父也是因为权势委身谢承钧的,外祖父即使也算富甲一方,但是在酒桌上见到谢承钧也是要敬酒的,根本没有办法为了他违抗谢承钧的决定。 “没关系,别担心,还有办法的,”贺繁温柔地对omega笑着,尽管比谢泽还小几个月,贺繁却像兄长一样轻柔地拍着他的肩安抚他,“P国那边皇室规矩很严,如果你家里有长辈死了,是要守孝的。” 谢泽怔怔地看着他,他一向胆子小,若在往日,他应该是会对贺繁说的话大吃一惊然后感到害怕的,可是现在,比惊惧先到来的,竟然是迟疑。 谢承钧都已经把他卖掉了,他只是.......想自救。 他想自救,他没有错........可是要怎么才能办到呢。 贺繁温柔地看着他笑了笑,说自己会帮他的,即使不成功,他也有办法让那些人不查到谢泽身上。 虽然眼睛还红着,但是谢泽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平常并不显出多聪明的脑袋转了转,很快问贺繁是不是想要嫁祸给谢戎。 两人不谋而合,计划堪称天衣无缝,骗过了所有人。 为了怕人起疑,贺繁特意隔了一个月才给了经手的人去国外的机票。目的地是一个东非的小国,他给了对方足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财,让他三年内不要回A国。 但是贺繁怎么都没有想到,谢琛居然会在尘埃落定之后还继续追查,甚至派人跟去了国外,从那个经手的人身上打开了证据链的缺口。 谢琛做事利落,查到了就是连根拔起,按着他现在掌握的证据,即使贺繁想断尾求生出卖谢泽,也不可能拖得开干系。 贺繁现在本该像无数个对罪行供认不讳的罪人一样感到绝望和忏悔的,这样周全的证据链,只要谢琛把这个提交给警方,他就一定会被送进监狱。 但是他只是从容地把文件翻到了最后一页,然后封装回了文件袋。 现在带着证据上门来找自己的不是警局不是基金会的人而是谢琛,就差不多表明了谢琛的态度。 可能是因为在军队里待久了,谢琛是很标准的实用主义者,从不做多余的事。 如果他已经决定了把贺繁做过的事公之于众,那他绝不会多一步来质问贺繁。 贺清韵紧张地看着二人,她已经无声地哭了很久。 她的眼睛在刚来的时候就是红的,一开始,贺繁只以为是她太晚没有休息。 贺清韵年轻的时候也是不逊色于莱奥和宋静容的美人,不然她一个出生贫寒甚至连A国身份证都没有的beta,不可能有机会生下贺繁。 但是她操心太多,保养得远远不如同是亚洲人的宋静容,眼角和额头已经有了细纹,头顶也有了白发,还没来得及染回去。 她知道杀人不对,可她也知道这些年贺繁受了很多委屈,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能,可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也没有办法再亡羊补牢补救任何事。 她不是谢琛的亲生母亲,没有办法劝谢琛再原谅你弟弟再帮他一次,贺繁不在她身边长大,她也没有办法像一个正常的母亲一样痛斥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遇见谢承钧之前,她曾经还有过一个孩子,可是她也没能陪那个孩子长大,甚至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他。 谢琛定定地看着这个弟弟,许久,才叹了口气。 “我会帮你遮掩,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小时候过的不好,也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你的缘故。所以现在你再怎么任性我都会由着你,可是我也说过,独独不可以闹出人命,不可以伤害家人。这是已经第二次了,第三次的时候,我会亲手送你进警局。” 贺繁抬眼,慢慢地对上他的视线。 “谢戎和谢承钧,也算家人吗?” 谢琛看着他,难得地沉默了。 空气很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客厅里唯一的声响只有贺清韵偶尔一声抑制不住的哽咽。 贺繁自知和他们没有好说的,他向贺清韵那边挪了挪,给她抽了张纸巾,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好了妈,哥答应原谅我这次了,我下次不会了,别哭了,来,擦擦眼泪,哭多了会长鱼尾纹的,你是不是这几天做完美容回家又忘记擦眼霜了。” 谢琛在这方面远远没有贺繁体贴,在他看来变老就变老了,再好的护肤品都是化学物质,擦了也未必有好处。 “贺姨,不要再哭了,”他有些笨拙地安慰,“我心里有数的。只要小繁下次不犯了就好。” 贺清韵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贺繁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今天晚了,留在我这里睡吧,我去给你和大哥铺床。” 贺清韵的心情平复了一些,点了点头,贺繁站起来转身要走,却又被谢琛叫住了。 “如果之后谢戎或者莱奥的人来找你麻烦,”谢琛顿了顿,“不要自己解决,无论发生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 贺繁点头答应,问他们饿不饿,要不要点个外卖吃,现在应该还有酒店还在营业。 贺清韵摇了摇头,说她没有很饿。 “有泡面吗,”谢琛在军队里待惯了,口味很糙,“泡面就行。” “厨房有。”贺繁回答道。 贺清韵见状,起身就要去拿,谢琛抬手按住她的肩膀:“我去吧,贺姨。” 贺清韵被他轻轻按了回去,只得点头,很快她又站起来:“我去帮小繁铺被子吧。” 贺清韵是闲不住见不到别人伺候自己的性子,谢琛拿她没办法,只好走进了厨房去找泡面。 酒柜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几瓶酒,谢琛往水槽边的柜子走,却意外在水槽里看见了还没有洗的几个盘子和两双筷子。 谢琛怔了一下,转而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贺繁也到了身边应该有人的年纪了,自己在惊讶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帮贺繁把水槽里的碗洗了。 谢家内斗频繁,父亲的情妇们争权夺利,几个弟弟妹妹从小就你死我活,即使是那几个不争的,也没有人的童年过得是一个孩子应该过的日子。 谢琛从小看惯了这些,不可否认的是,尽管没有人敢害到他头上,但是这样的环境对他造成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 他对于恋爱婚姻的态度因此非常悲观,他不打算娶妻,厌恶性,也不打算留下后代。 一个孩子的降生是一件有点荒谬的事情,决定是否降临在世界上的权利并不在自己手上,而能决定的人却不能确保他们幸福。 如果不能决定他会幸福的话,谢琛宁可不让那个流着自己的血的孩子来到世界上。 他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贺繁跟他不一样,他有喜欢的人,这挺好的。 他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跟他相互照顾了。 谢琛收起洗好的碗筷,拿起水壶烧上水,找到了贺繁说的泡面,转身正要出厨房的时候,他的目光却忽然落在椅背上。 椅子上挂着一条罗意威的丝巾,卡其色棋盘格,跟贺繁今天穿的大衣完全不搭。 贺繁一向在意形象,很注重穿搭,那绝不是他的丝巾。 谢琛没有打算告诉贺清韵,贺繁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就算他今年十二岁,他不愿意把有了交往对象这种事情告诉贺清韵也是他的自由。何况他已经是成年人了。 【作者有话说】 豪门宅斗写的有点无脑,作者不太会写这个,轻喷 第90章 左耳 窗外隐隐传来雷声,好像又要下雨了。 贺繁不喜欢家里有人,家里一直没有请保姆,只有每周来三次的钟点工,他跑去阳台,确认了一下阳台的窗子是关着的。 他回到房间,关上房门,靠在门板上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屋子里很安静。贺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 他的左耳基本上听不见声音。 十三岁的时候,他刚刚被送回国不久,就被谢戎和他父亲的人绑架了。 下过雨的地上很泥泞,他被莱奥的人从车上拽下来,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他一向喜洁,现在裤脚和膝盖上却全是泥泞,他被拖进了一个废弃的仓库,因为潮湿的缘故,墙边生着许多青苔。 至少两天一夜,他们一直开着灯,不知道多少瓦的白炽灯的光,即使闭着眼睛也还是觉得刺激,他们不给他饭吃,偶尔会把他的头摁进水里让他喝几口水。 为首的绑匪说,等谢戎少爷过来,他要亲自打断你的狗腿。 那一瞬间很难说贺繁是不怕的,被关了那么久,几十个小时没有休息,他确实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但是恨意实在太容易支撑人不露怯了,贺繁没有回答,只是用仇恨的眼光看着为首的绑匪。 那人很快抽来一个耳光,打得几重,一阵耳鸣眼花过后,贺繁昏了过去。 那场绑架他最终当然还是被贺清韵的人找到救了下来,但是醒来之后,贺繁的左耳就几乎听不见了。 他和谢戎之间,注定是不死不休的。 即使他想放过谢戎,谢戎也不会放过他。 大哥总是想的很天真,是啊,所有人都怕他,不敢在他头上动土,所以他行得正坐得端,甚至还妄图用他那一套来教训贺繁。 他根本就不明白,让谢戎不再找自己麻烦的办法只有一条,就是让他彻底死掉。 贺繁不想一辈子都心惊胆战,也不想再有一只小猫被摔死。 谢戎摔死他的小猫的那一天,他最后其实还是没有勇气低头去看。 谢琛在小猫面前蹲了下去,挡在了他的视线。 “别看了。”谢琛说,“已经没有呼吸了。” 管家听到争吵的声音找了过来,把贺繁的眼睛蒙上,念了几句经文。 谢承钧信佛,下面的人就跟着信一点。贺繁很聪明,陌生的梵文只要听一次就能记住,那是往生咒的内容,管家心善,念这段经文是希望这只小三花猫会有平安顺遂的下辈子。 管家给他讲过一个故事,说是佛祖在灵山讲经时,曾有一只虬龙举止不雅,被被护法神祇女土蝠无意间嘲笑。虬龙大怒,当场绞死了女土蝠,犯下杀业。 而后大鹏金翅鸟见状,认为虬龙亵渎佛法,一怒之下啄死了虬龙。 虬龙死后转世为秦桧,女土蝠转世为秦桧之妻王氏,大鹏金翅鸟则被佛祖罚下凡间转世为岳飞,以了结这段恩怨。 秦王二人构陷岳飞令其在风波亭含冤而终,死后以忠义飞升成神。秦桧则因前世被大鹏所杀,今生设计害死岳飞,最终死后堕入地狱受永世之苦。 这样的故事其实还有很多,大意就是作恶的人来生会有业报,善良的人来生会平安顺利。 来生? 那要是........没有来生呢。 他要谢戎现在就得到报应。 后来谢琛把那只小猫带走了,他找人把小猫好好地火化了,把骨灰盒带给了贺繁。 好小好小,好轻好轻。 骨灰盒只有巴掌大,就那么躺在贺繁的掌心里。 “我让父亲关了谢戎的禁闭,停了他半年的零花钱.........别难过了,”谢琛笨拙地安慰他,“你想做成吊坠或者什么别的,让它一直陪着你吗?” 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却只是关了禁闭吗。 贺繁知道这已经是当时十二岁的谢琛能帮自己争取到的最重的惩罚了,他不怨恨谢琛,但是时至今日贺繁想起来,也并不觉得自己后来做的不对。 他大概做过许多错事,但是独独不包括这一件。如果说他有错,就是没有计划得更周密,好让谢戎不仅仅是没了一条腿。 不过差别并不怎的明显,不管怎么样,谢戎的父亲莱奥都还是会像毒蛇一样埋伏在他身边,除非把他身后的多宾家族连根拔起,否则永远都后患无穷。 谢承钧真是老了,好像也变得有点心软了。都查到是谢戎动的手了,居然也没有杀掉他。 人老了可真没有用啊,居然也顾念起父子之情了。谢承钧这个人最爱他自己,子女和情妇相争他可以为了谢家的脸面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要是算计到了他头上,换做十年前的谢承钧,即使证据不足,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掉莱奥和谢戎。 他做的恶太多了,并不多杀妻杀子这一条。谢承钧每年都往云林寺捐很多香火钱,为的就是洗一洗他的罪孽。 罪孽要是能被这样洗清,那佛祖就不是佛祖了。不是佛祖,就没有办法宣布他的罪洗清了,贺繁一直觉得他花那些钱怎么样都是亏,还不如真的做个无神论者,反正他不怕法律也没有什么道德,却依然一手遮天呼风唤雨。 真是没用的蠢货。他现在倒是畏首畏尾起来了。他不杀谢戎,就只能贺繁自己动手。 谢戎父子二人被送进了疗养院被软禁起来,贺繁下手的机会并不多。 反倒是谢戎和莱奥身后的多宾家族猜到了是自己在构陷,在蠢蠢欲动想要报复自己。 他们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但是却很容易猜到幕后要这么害他的人是谁。 谢筱确实跟他们有些利益冲突,但是席位已经给了她,她没有立场这么做。何况她的母亲只是个小模特,她的靠山是谢琛,谢琛没有道理支持她做这样的事,更不会在她做出这件事后帮他们遮掩。 那就只剩下贺繁了。 贺繁有些烦躁,因为讨厌成瘾被控制的感觉,他其实既不抽烟也很少喝酒,但是现在却难得地起了这样的念头。 他要快一点了。 好不容易跟穆言的关系看起来更进一步了,在穆言答应他之前,他必须赶紧处理掉谢戎父子。 这些年他几乎没有走得近的朋友,除了他确实很少和人交心之外,怕的就是被他们拿住把柄来威胁自己。 外面好像又下雨了,淅淅沥沥敲在窗台上,像是有人在低声交谈密谋着什么。 贺繁觉得烦,他很讨厌下雨,今晚大概又很迟才能入睡了。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左右又是谢琛和贺清韵在叮嘱他什么了,贺繁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现在他不想看,也不想理。 但是他房间的灯还开着,如果他们现在是在门外的话,应该能猜到自己还没睡。 贺繁有些烦闷地解开了锁屏,跳出来新消息的联系人的备注却是一个猫猫头的emoji。 猫猫头emoji:你说的是这个摩天轮吗?我明天要去上语言班了,周末一起去坐好么? 烦人的雨声好像突然之间停了下来,他怔怔地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他趴在床上,马上回了一个兴奋撒花的小狗表情包。 穆言看着贺繁发来的表情,才发现这也是一只萨摩耶。 图上的萨摩耶耳朵好像比汤圆的粉一点,眼睛也很大,好像确实比汤圆还要可爱一点,但是穆言不想承认,应该不可能真的有萨摩耶真的长得这么标准,肯定修图过的。 他想到汤圆,就想要给贺繁发消息问他可不可以把汤圆也带去,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两个人单独坐摩天轮还带着汤圆,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结果下一秒,贺繁的下一条消息就弹了出来。 “你想带小狗过去吗,我查过了,可以带狗去的。我可以给你和它一起拍照片,对了,它叫什么名字呀。” “叫汤圆。”穆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复道,“不带它啦,怕它恐高。” 贺繁其实一个人坐过那个摩天轮,窗户的位置有点高,按照那只小狗的身高,即使把狗抱起来,它应该也没办法看到窗外。 “好啊,那就我们两个人,”贺繁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只是继续打字回复穆言,“那小言哥周六见啦,你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吗,早点睡,晚安。” “好,小繁晚安,你也早点睡。”穆言回道。 似乎是觉得这样打字有点冷漠,过了几分钟,穆言很快又发过来一个图片,是睡着了的汤圆,上面还有点拙劣地PS上了宋体的晚安两个字。 还没有转化成表情包,大概是穆言还没有学会。穆言一直不太会用手机的各种功能,连怎么用别人发过来的表情包都是贺繁教他的。 贺繁想到穆言从床前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睡着的小狗面前拍了照片,然后又研究怎么给照片p上字然后发给他的样子,就忍不住觉得他又呆又可爱。 贺繁录了个屏,把图片存成表情包。他把存好的汤圆晚安表情包发给了穆言,然后才把视频也发了过去。 穆言学会了,很快又发过来一个一模一样的表情包。 “小繁早点睡。”穆言又发来消息。 贺繁回了一句好,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被子把他严丝合缝地包裹了起来,就好像真的有人抱着他一样。 他又想起用奶茶把自己床单弄湿的那晚,他躺在穆言的床上,听着他平稳均匀的呼吸,好像外面的风声雨声突然就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明明几个小时之前才见过面,他现在却又想见穆言了。 贺繁听不见雨声了,只能听见自己一声一声的心跳。 【作者有话说】 言:我家孩子可以当童模吗?(照片)(照片)(照片) 陆&商:买水军淹没评论区:可以可以小狗特别可爱的 贺:私信评论:主人也可以,小言哥小时候肯定特别可爱 穆娟华&林奕:确实确实 第91章 食色性也 早餐店里人声嘈杂,油烟味混着包子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商祁越习惯性地低头穿过拥挤的人群,笔挺的西装在这种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肩头被挤得微微发皱,沾了点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显得有些灰扑扑的。 虽然相貌和身高依旧优越,可商祁越这会儿混在通勤人群中,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来买早饭通勤的上班族。 这是他们关系开始的第二天早上,穆言带他来的那家早餐店。 商祁越记得就是在这里,穆言给他擦了擦看起来有点油的桌子和脏兮兮的凳子,给自己点了一盘生煎和一笼小笼包,连豆浆的吸管也插好递到自己手边。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温顺而感激,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羊。 那次的豆浆甜得刚刚正好,小笼包汤汁很足,生煎的底也酥酥的,热乎乎得很好吃。 “小伙子,豆浆是自己拿的呀,你拿完就可以走了,这么多人呢,你别堵在这里了。”一个老大爷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把一杯豆浆往他手边一推,催促他快走。 商祁越愣了愣,随即有点狼狈地点了点头接过了豆浆。 他拎着打包好的小笼包和豆浆,匆匆赶往医院。 护工已经在病房门口等他了,她接过了他手中的早饭,告诉他说穆娟华现在还没有醒。 最近尝试了一种新药,有明显的嗜睡副作用。 病房的门锁着,里面没有开灯。商祁越低声与护工交谈,顺手拿过探望记录翻看。 “你先吃吧,另一份是给你买的,边吃边说。” 穆娟华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除了几个打工时候认识的工友和住院时候认识的病友,会来看她的就只有穆言和林奕。 穆言离开之后的这个月,林奕来了三次,向卓来了两次,他们的女儿佳佳来了一次,一个从前的工友来了一次。 对于一个生病的老人来说,这样的频率刚刚正好,没人来的时候她就每天晒晒太阳,和病友聊聊天看看电视,既不会耗费太多精力,也不会觉得寂寞无聊。 “最近有没有什么寄给穆女士的远洋包裹?” 护工点点头,说:“有三次,一次是信和一些照片,一次是特产,一次是空运过来的虫草和西洋参,都查不到寄件人。” “照片都是一些A国的风景照,”护工看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穆女士看了很久,看的时候没有避着我,所以我看见了,好像也有一两张穆言先生自己单人的照片。” 商祁越翻看那张没有寄件人信息的邮单,手指顿了顿。 当然查不到寄件人了。 A国本来实名制就不那么完善,追查起来极难,海关倒是查得严,可是也都不是什么违禁的东西,陆崇又会疏通关系,怎么可能会让他查到寄件人呢。 陆崇........他想到那辆开到小区门口堂而皇之地把人接走的迈巴赫,眼神晦暗不明。 这些天,他的公司被陆崇接连使绊子,麻烦不断,调查组隔三差五就传他过去,像是蓄意要把他绞死在无休止的琐事中。 商鸿生毕竟是明康几十年的掌权人,多多少少会有点拔出萝卜带出泥,他进了监狱,虽然罪名与明康无关,但是审计协会的人肯定是要过来走个过场的。 原本只是走个流程,可是陆崇却接二连三地搞出一点虽然不痛不痒但却让他无法抽身的动静,不是匿名举报账目问题,就是放些无关紧要的线索给调查组。 就像夜晚的房间里的一只嗡嗡叫的蚊子,虽不致命,却足够让人心力交瘁。 扳倒他不是目的,陆崇和陆家也没这个本事。但是陆崇确实聪明,也在这方面有些手段,能够把自己困在国内这么久。 但是即便是这样,商祁越也没有放弃调用人手去A国找穆言,可是他的手毕竟伸不到国外,即使和当地的权贵有些交情,也不能自己不到场就使唤人帮他做事找人。 这样找起来.......杯水车薪。 “您要等穆女士醒了之后和她说说话吗?”护工问他,“她这几天精神不错。” “........”商祁越有些沉默地愣了愣,“不去了吧。” 六楼是高级私人病房的所在地,走廊空空荡荡,商祁越按下电梯去了一楼,不可避免地路过了大厅。 私人医院的大厅没什么人,不用排队,也没有孩子吵闹的哭声。消毒水的气味也很淡,并不难闻。 但是商祁越还是没有来由地讨厌这里。 他和穆言关系开始的地方也是在医院,他找到穆言的时候,穆言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像小兔子,他那么要自尊的人,为了给母亲治病哀求自己,说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穆言那时候该有多绝望多害怕呢,害怕自己提出他实在接受不了的要求,又害怕自己不帮他。 而商祁越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商祁越记得,自己当初应该在想,穆言哭起来其实蛮可爱的,一点也不烦人。 他闭了闭眼,攥紧了掌心。 其实见到穆言的第一面,他就是喜欢穆言的。 一见钟情听上去很离谱,像是什么大情种会做的事。 商祁越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到了这个年纪还信一见钟情,一直只当做他合自己口味,食色性也,谁不喜欢美人呢。 可是见色起意又怎么样,世间有那么多美人,可他独独喜欢穆言。 他没有喜欢过人,不知道那其实就是喜欢,本来应该好好捧着的人,他却用了最折辱的办法去接近。 方法有那么多,他偏偏选了最糟糕的一种。 如果他一开始就好好对穆言,穆言还会现在一个跑去完全陌生的国外吗。 穆言二十四岁才第一次去A市之外的地方,可他现在却要一个人去一个语言不通什么都是陌生的国度,他该有多无助啊。 他现在真的好后悔。 他很想现在就告诉穆言,你回来吧,不要躲我了,你讨厌我,我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他不是故意要让穆言不开心的,他没有拦着穆言交朋友,也没有拦着他看望家人,连那个总是给穆言买咖啡奶茶的沈佳予他也没有多问过一句。 他没有想过........要让穆言一个去那么远的地方。 穆言吃的惯吗,他嘴那么挑,A国本土菜比法餐还要不好吃,穆言已经很瘦了,不可以再不好好吃饭了。 商祁越低下头,手指攥紧了,指尖因为用力微微发白。 他发消息给下属,又问了一遍进度。 下属那边一无所获。 正当他把手机收起来的时候,它又响了起来,商祁越以为是去其他城市的下属有了穆言的消息,连忙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接了起来。 商祁越看了一眼屏幕上联系人的名字,眸子马上又黯了黯。 “我给你组了个局,审计协会那边的人也在,”傅嘉彦语气很寻常,这样的事情在他们之间不过是搭把手的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多余的利益相关的人,这次应该能彻底解决。” “你要是真的是为了我好,”商祁越心情不好,连带着语气也有些变冲了,“就该劝你那个小舅子不要再找我麻烦了。” “祁越,”傅嘉彦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你冲我撒什么气呢,陆崇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陆栀和我岳丈都管不了他,我又能怎么办。” 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商祁越甚至是怀疑过傅嘉彦的,傅嘉彦在饭桌上说了一句他平日里绝对不会说的匪夷所思的话,然后第二天早上,穆言就被陆崇带走了。 并不是商祁越怀疑傅嘉彦和他多年的感情,任成洲他们是狐朋狗友不说,傅嘉彦和孟思淼两个人却真的算得上他比较交心的朋友。 但是每当闲下来的时候,他脑海里就会反反复复地回想起那几天的每一个细节,回想起每个人对他说过什么话,想起穆言的每一个动作说过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他可能错过了的神情。 商祁越知道,大概是自己有心事才越想就越觉得疑神疑鬼,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 “好了好了,”傅嘉彦善解人意地替他解释道,“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平时不会乱发脾气的,你吃早饭了吗,要不一块去黑天鹅吃个早茶吧。你老不吃早饭,这可不行。” “好,”商祁越没有拒绝,他这些天不是在等穆言的消息就是在处理烂摊子,再这样一个人待下去会疯的,“我一会儿到。” “你在哪,我刚到公司打了卡,可以跟司机一起过来接你,省得你另外开车了。” “.........市一院。”商祁越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傅嘉彦似乎有些不知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他才叹了口气:“你又去见穆言的妈妈了......她的病情现在有好一点吗?” “就那样吧,肾衰竭还能怎么治,不恶化就好了。希望能早点找到合适的肾源吧。而且我也没有见她,”商祁越揉了揉眉心,“我没进去,只是在外面和护工聊了两句。” “.......你这是何苦呢?”傅嘉彦有些失语,他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商祁越到底在想什么,“进去跟她聊两句也好啊,她又不讨厌你。” “我怕她跟穆言说.........我怕穆言觉得我烦。” “他和你在一起不开心,你跟他在一起也不开心,”傅嘉彦劝道,“现在分开了,难道不是正好吗,何必像现在这样互相折磨呢。” 【作者有话说】 我们之间的兄弟情坚不可摧 第92章 医用消毒刀片 “他和你在一起不开心,你跟他在一起也不开心........”傅嘉彦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样子,平时的商祁越意气风发,只有他打趣嘲讽别人的份,“现在分开了,难道不是正好吗,何必像你们之前那样互相折磨呢。” “可是我没想要他不开心,我是想好好对他的........我喜欢他,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他........”商祁越喃喃地说。 “但是我们问你的时候,你没有否认他是你的情人,并没有表现出多在乎他的样子。” 电话那头很安静,只有商祁越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傅嘉彦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背着他的时候你这样,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大概不会感觉到你有多在乎他........你现在跟他说你喜欢他,你不是把他当玩物,你想跟他结婚,可是他要怎么相信你不会变呢........” “别说了!” 几乎是嘶吼的一句,即使是对最讨厌的人,商祁越也很少这么失态过。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指尖因为用力而攥得发白。 “是不是陆崇让你来劝我的,你是不是早就跟他商量好了?” “不是,”傅嘉彦没有任何犹疑地就否认了,“但是我确实猜到了陆崇会带他跑。” “商祁越,你那里有镜子吗,你知道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吗,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颓废这么憔悴的样子。或者你还记得上一次见到穆言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的吗?我也不觉得在你身边他过得开心。” “那你就可以替我做决定了?你为什么要做自以为对我好的事情,他好不容易愿意让我进房间了不那么讨厌我了,我和他明明就快要好一点了!” “是吗?”傅嘉彦反问道。 可是要走的是穆言啊。 不是陆崇逼他走的,也不是傅嘉彦绑架他走的。 是穆言自己要离开他的。 他和自己之间,从来都没有好一点。从来都只有商祁越自己在强求。 “我和他就快要好一点了........”商祁越喃喃地说,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为什么偏偏是他的生日之后呢。 因为穆言和他约定过,陪他过完二十七岁生日。 他跟自己说了生日快乐,祝自己一辈子健康平安幸福,送了自己终生难忘的礼物。 面包,穆言说,那个小猫头鹰叫面包。 那是在那场意外之前穆言给它取的名字。 没有人会相信beta有信息素,就连穆言自己听到的时候也似乎将信将疑。可是他却在两个人分开之前,留下了一个叫面包的小猫头鹰陪着他。 唤它面包,白色的猫头鹰会扭过脖子看向自己,然后高兴地吱吱叫。 从前他喊宝宝或是言言的时候,穆言也会抬起无比温柔的眉眼看向他,然后靠过来,问他怎么了。 他希望商祁越平安幸福,也希望他不再寂寞。穆言永远心软善良,只是这一次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想留在自己身边了。 他从前总是说穆言,觉得他什么都好,可就是无论大事小事都喜欢把自己的感受排在最后。 现在他改好了,商祁越本来.........应该替他高兴才对。 “不是我要放他走的,是他自己要走的。你知道他们家的人的,陆崇硬要为了他跟你硬碰硬,我告诉了你也没有用吧,你们真的斗了个你死我活,只能搅合得两家都不得安宁,白让A市别的几家看了笑话。” “我没有替你做决定,是他自己的决定。你对他已经造成伤害了,无论你怎么补偿他,伤害都在那里,你们怎么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何况从前对他来说也未必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现在你的病也好了,你还年轻........” 商祁越低着头,他什么都听见了,却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连傅嘉彦什么时候挂了电话让他自己好好想想振作起来都浑然未觉。 他不在乎当A市权贵圈的笑话,要是能带上他最讨厌还最要面子的陆崇一起,那就更好了。 商祁越垂着眼睛,他还在医院里,行色匆匆的人从他面前走过而又折返。 “您好,”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主动绕过了面色不善的商祁越,问他一旁刚好路过的小护士,“您知道医用消毒刀片在哪里买吗,我今天刚过来实习,老师说急着用让我去楼下买,但是我去了一楼的便利店,好像没有卖的。” “医疗用品商店在负一楼,那里应该有卖的。”小护士回答说。 年轻人连声道谢,小护士急着去查房,只是笑了笑就走了。 ......... “陆先生,最后一针疫苗这就算打完了,这几天避免剧烈运动,不要饮酒,注意休息,如果出现发烧要及时就医。难为您今天亲自跑到诊所来了,本来应该我亲自上门的........” “小事,”陆崇礼貌得体地笑了笑,“我刚好没什么事。” 打完疫苗走出诊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来打疫苗之前,陆崇刚刚见完一个这边的合作伙伴,现在还没有吃饭,阿姨今天请了假,他打算回了家随便烧点面条对付一下。 他刚刚坐上车,陆栀的电话很快又打了过来。 大意是叫他差不多收手吧,商祁越现在已经被他弄得两个月不能出国了,不管他们之间什么恩怨,差不多出过气使点绊子就可以了。现在傅嘉彦也帮他组了局请调查组的人吃饭,找不到什么关键证据,这件事差不多就结束了。 陆崇在大事上其实还算理智,他也这么大了,陆栀本来也不该还像小时候一样管着他的。 但是他在穆言的事情又疯得厉害,陆栀实在是拿不准,怕他一气之下真的和商祁越鱼死网破,就还是给他打了电话。 “我知道,”陆崇熟练地把车倒进车位,“姐姐,我有数的。不会做过分的事。” 打完疫苗的副作用渐渐发作了,左手手臂开始隐隐发麻,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回到了家。 他刚进门,就看见汤圆的狗窝被咬得稀烂,棉花散落一地,像是北纬三十度的地方这个季节突然下了雪一样。 尽管今天已经很累了,但是三个月大的小狗,换算成人类也才是一两岁的小孩,陆崇根本没法怪它。何况咬了个狗窝而已,破坏力也有限。 汤圆最近其实本来挺乖的,穆言每天去上语言班之前都会和它做分离焦虑的训练,已经好了很多了。 陆崇今天下午出门的时候,汤圆也只是趴在窝里望了他一眼叫了几声,他喂过零食之后就好了。 阿姨今天刚好生病请假了,陆崇叹了口气,想要把咬坏的狗窝丢去院子里。 汤圆却死死咬着棉花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狗窝,不让他拿走。 陆崇只好先把外面的棉花清理了个大概,然后拿起磨牙零食在汤圆身边蹲了下来,想要叫它松开狗窝。 现在一人一狗都打过狂犬疫苗了,就算汤圆咬自己陆崇也不怕了。 汤圆戒备地看着他,慢慢地松了口,叼过了陆崇给他的磨牙零食,也没有咬他。 还是很乖很通人性的。 按照百度上说,这时候可以抱起小狗安慰一下,但是陆崇不知道在小狗心里自己算不算主人,只好还是拿起手机打算给穆言打电话。 他抬手看了一眼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平时这个点穆言应该已经回来很久了,也难怪汤圆今天拆家。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穆言的电话。 铃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陆崇没有立场过问穆言的行程,并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言言你快到家了吗.........”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句话有些催促的意味,很快又补充道,“汤圆好像有点分离焦虑发作了,他刚刚把狗窝咬坏了,可能是想你了。”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 “小言哥过去买牛杂了,我在帮他看包呢,”贺繁在那头礼貌地笑了笑,“你说的事情我会转告他的。不过可能还要一会儿,我们晚饭吃得有点早,刚刚才看完烟花秀,现在又有点饿了,可能要吃完才能回来。” “陆先生是不是不太会照顾小狗啊?”陆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很快就说了下去,“照顾三个月的小狗确实挺费心的,这次不好意思啊,下次就不麻烦你了。我还挺擅长照顾猫狗的,下次会跟小言哥一起带着汤圆的。” “贺繁,”陆崇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不让自己因为愤怒在贺繁面前失态,“我是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了,如果你是真的喜欢言言,就该离他远一点。” “陆公子,”贺繁笑了笑,语气要比愠怒的陆崇轻松许多,“我是不是也跟你说过,小言哥这个人脾气很好性子很软,很少生别人的气,可是他唯独讨厌别人骗他呢。” “贺繁,我不知道你是真的蠢到身后长了尾巴都看不见,还是自信自己一定不会让你那个好四哥的人得手。至少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让言言跟我一起暴露在这种危险里。” “你上次说我除了你推他下楼什么也没查到,”陆崇冷冷地说,“但是我既然能查到你们的恩怨,就很快也会顺便查查他的动向。” 第93章 我想回去见妈妈 “给,”穆言拎着两碗打包好的牛杂回来了,把其中一碗冒着热气的萝卜炖牛杂递给贺繁,“有点烫,小心点,吹一吹,我前面的人买到之后被烫了一下,可能都起泡了。” 贺繁打开塑料盖子,白萝卜的浓香混杂牛肉八角花椒的香气充斥了整个鼻腔,他深吸了一口:“好香啊,闻着就好吃,还是小言哥眼尖看到了,不然我们就得去吃中午吃的那家披萨了,那个真难吃,麦子和猪被做成那种披萨可真是白死了。” 穆言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打开自己那份牛杂,夹起一块吹了吹。 “对了哥,刚刚好像陆崇哥给你打电话了,”贺繁像是现在才想起刚刚发生的事,“说汤圆把狗窝咬了,可能是想你了,我们吃完就赶紧回去吧。” “........我帮你接起来了,没事吧。”贺繁想了想,又问道。 “当然没事了,”穆言笑道,“不过我们本来也该回去了。” 虽然他们老远就闻到了萝卜的味道,但是实际上买回来的时候,却没有几块白萝卜,穆言低声抱怨了一句,贺繁见状,很快就把自己碗里的萝卜夹到了穆言那里。 穆言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哥喜欢吃,下次来我家我做给哥吃。” “........就是有点饿了,闻到香味很馋,”穆言小声解释,“不用麻烦的。” 贺繁笑了笑,没有再坚持,反正他能做给穆言的好吃的很多,并无所谓少这一样。 牛杂味道还不错,至少没有A国中餐惯有的奇怪味道。 他和贺繁早上就到了这里,先去玩了点别的项目。 这里是A国第三大的游乐园,有A国最大的摩天轮和第三大的过山车,今天天气不错,游客格外地多。 贺繁提前预约了晚上的摩天轮,说是晚上升到高处时可以在摩天轮上看夜景。 夜幕降临,两个人坐上摩天轮,摩天轮刚刚开始升起的时候,没有提前预告过的烟花却在空中绽开,穆言看向窗外的烟花,贺繁却始终都在看着他。 摩天轮渐渐升高,他们离烟花越来越近,升到最高处的时候,贺繁按下了快门。 穆言听见相机快门的咔嚓一声回过头一看,贺繁却又拍了一张。 穆言小声说了一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呀,贺繁笑了笑,说这样比较自然,很好看的,回去我洗出来给你看。 “哥长得好看,怎么拍都好看。” 贺繁不看烟花,也不看城市的夜景,就只是认真地看着穆言,目光安静而温暖,穆言被他的目光看得脸有些烧了起来,却不好意思叫他别看了。 在他们落地的时候,烟花刚好停了下来。运动量大,他们五点多就吃了晚餐,现在又有些饿了。 穆言叫贺繁拿着他的相机和自己的包在长椅上等着,他去买了两份老远就闻到香味的牛杂。 现在山珍海味也比不上眼前这两份热乎乎的牛杂,饥肠辘辘的穆言埋头吃着,贺繁却忍不住去看他氤氲在热气里的眉眼。 “哥记不记得,A大后面的小吃街之前好像也有家挺好吃的牛杂,不过我来了几个月好像就不开了。” “那家啊,”穆言轻轻撇了撇嘴,“那家卖的好贵的,分量还少,还不让多放辣椒,说辣椒也要钱,你没来的时候韩骁还跟那个老板吵过架呢。” “真的假的,韩哥还会跟他女朋友之外的人吵架啊,他那么内向的人。那难怪那家店开不下去。”贺繁附和道。 两个人像寻常的小情侣一样吃着东西聊着天,两份牛杂很快见了底,吃完之后,他们随着人流一起往出口走去。 烟花秀刚刚结束,接近游乐园出口的地方有些拥挤,贺繁虚虚揽着穆言的肩,护着他不被人群挤到。 穆言是个beta,很少被这样当成需要照顾的omega护着,男性alpha和男性beta也并不是什么常见的情侣搭配,贺繁和他举止亲昵,有不少人投来并无恶意的好奇目光。 他有些不习惯,微微侧过头看向贺繁。 他没有发问,贺繁就没有说话,只是幅度很小地挑了一下眉,然后勾了勾嘴角。笑意温柔而不易察觉。 我喜欢哥,照顾哥是我应该的。 贺繁还没有开口,穆言就已经感觉到耳朵有些烫了,不知道为什么,贺繁总是能让他轻而易举地就觉得不好意思。 明明自己比贺繁年长两岁,但是穆言还是会轻而易举地被他的小手段撩拨到。 也许也不是因为手段,只是因为他是贺繁。 贺繁把他送到了别墅门口,说就不上去坐了,穆言也没有强求,小声地说了一声下次见。 穆言推开门,别墅里灯光温暖,客厅已经被陆崇清理干净了,汤圆也有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新狗窝。 汤圆扑上来蹭他的小腿,湿润的鼻尖在他掌心拱了拱。 陆崇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有些凝重。 “言言你回来了,”陆崇抬头看向他,顿了顿,“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在A国的这些天,陆崇知道穆言讨厌他,识趣地很少往他面前凑,也很少主动跟他说什么话,穆言知道他大概真的有重要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在他旁边沙发上坐下。 “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能有点突然,但我觉得........是一件好事。” “我记得你心脏有点问题,”陆崇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边,“先喝点热水,做下心理准备。” 穆言微微一怔,握着杯子的手轻轻收紧了些。 陆崇不提醒或许还好,他一提醒,却让穆言的心跳反而变得更快了。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能称得上好事的消息不算太多,他隐隐有了猜测,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感觉到一丝紧张,却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点希望。 几分钟后,心跳终于稍微平稳些了。他抬起头,看着陆崇,说:“我准备好了。” 陆崇点了点头,缓缓开了口。 “我今天去见了一个以前的合作伙伴,他现在做医疗器械,在医院那边有人脉。”陆崇一边语气平静地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穆言的神色,生怕他突然发病,“A国和国内的病例和肾源本来是不互通的。但我之前拜托他,看看有没有办法帮你妈妈查一查有没有合适的肾源。” 穆言整个人瞬间绷紧了,心脏扑通扑通的,像是怀里揣了一只小兔子,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今天他告诉我他得到了消息,他们已经找到了有一个匹配度很高的肾源,对方也已经同意捐赠。” 陆崇看着他,说话时候的语速很慢,为了让他听清,几乎一字一顿。 穆言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完全愣住了。 最开始到来的感受,是由于情绪起伏过大而产生的心脏绞痛,那场标记之后,只要穆言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生理反应。 但是下一秒,几乎可以压过生理痛苦的喜悦却将他彻底淹没。 他愣在那里,几乎没有察觉到心脏是在什么时候不痛的。 陆崇一直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突然发病,可是穆言只是坐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着。 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像是停在叶上已久的蝴蝶,穆言的睫毛终于颤动了一下,喜悦的眼泪终于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 他脚边的汤圆很难理解眼泪所能表达的情绪并不止悲伤这一种,它看见主人哭了,急得跑过来摇着尾巴汪汪直叫。 三个月大的小狗确实没办法想明白这其中关节,它大概是以为主人因为他咬坏了自己的狗窝没钱买新的才哭的,它不知道怎么安慰穆言,只好在地毯上露着肚皮勾着前爪打滚,试图逗穆言开心。 穆言看着它滑稽可爱的样子,哭着哭着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它从地上抱了起来。 “不是因为你拆家........我就是忍不住........好高兴........” “妈妈终于有救了,我真的好高兴........下次带你去见奶奶。” 穆言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在他们重逢之后,陆崇几乎没有看见过他哭。差一点被商祁越的人追到的时候,没有找到合适工作最后被自己劝着先去上语言班的时候,不习惯这边生活种种的时候,他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穆言其实从来都不喜欢哭的。他是个很坚强的人,再苦再难的日子他都一个人走过来了。 陆崇比任何都要清楚他有多好,有多坚强,有多勇敢。 看着穆言哭,他也想流泪。 不管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幸福。 “陆崇,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世间再没有什么别的礼物抵得过穆言现在的一声感谢,陆崇本来应该感到高兴的,可是看着穆言的眼泪,他竟也心里酸酸的想要流泪。 他应该早一点,早一点联系这边的人的。 他应该早一点让穆言卸下这样的重担,早一点帮他治好妈妈的病,让他早一点幸福的。 如果他早一点,现在穆言身边,本该有他光明正大站着的位置。 “然,然后呢,”穆言哽咽着说,“什么时候手术,我想回去见妈妈.........” “言言别哭,移植手术已经非常成熟了,加上我们会找最好的医生,几乎没有失败的风险,因为要走正式对接流程,国内的医院那边需要联系,你母亲的病例也需要确认,所以商祁越那边.......也知道了。” 穆言像是才想起有商祁越这个人,他像是骤然被浇了一盆冷水,手在膝盖上轻轻蜷起,指尖微微颤抖着。 陆崇看到他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几乎心疼坏了,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去抱穆言,但是很快又收回了手。 “他.......商祁越刚刚联系了我,说以后不会缠着你了。我不知道他的话值不值得相信,但是A市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会一直派保镖保护你,即使他要硬来,我也会保护你。” 穆言刚刚才哭过,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相信陆崇。 “不出意外的话,手术应该会安排在三天后,你可以明天就出发,提前去陪陪阿姨。毕竟确实是大手术,她会紧张也很正常,你去陪陪她也好。我本来想和你一起走的,但是捐献者后天晚上出发,我得跟他们一道。” 第94章 让谢琛接电话 这座城市的机场军民两用,这段时间因为军方那边的缘故,私人飞机的航线许可被大幅削减。 最近的机场在几十公里外的城市,开车过去要几个小时,穆言觉得没有必要,陆崇就给他买了第二天最早的机票,亲自开车送他去了机场看着他上了飞机。 穆言昨晚几乎高兴得彻夜难眠,他反反复复看着捐献者和母亲的配型成功报告,看着捐献者的知情同意书,睁着眼睛,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 真好,妈妈有救了,以后她也能和健康的人一样旅游,跳广场舞,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昨晚睡得不好,飞机又有些颠簸,穆言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很快沉入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听到耳边传来了广播。 “各位乘客请注意,因目的地机场出现雷暴天气,飞机就近将在西普顿岛机场临时迫降,请系好安全带。后续行程将通过短信和酒店座机告知各位。” 穆言猛地睁开眼,逐渐清醒了过来。 西普顿岛机场,穆言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小岛。 他几乎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想在多余的地方逗留,可是天气原因,他也无计可施。 他有些心情低落,随着人群步出飞机。 西普顿岛机场是个简陋的小机场,只有寥寥几条跑道,地面上连拖车都不多,安保也几乎看不见。 他坐上机场安排去酒店的接驳巴士,给母亲发了消息,那边有时差,现在大概是晚上八点,穆娟华很快就回复了他。 “没事呀言言,我不紧张的。而且这个手术成功率很高的,你哥哥也每天都会过来陪我。” “言言是不是很久没吃我做的饭了呀,等我病好出院了,我天天做饭给你吃。” 穆言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心口柔软又隐隐发酸,他真的很想过去亲自陪着她,而不是现在这样隔着手机,连她的神情也看不见。 其他旅客也陆陆续续上了车,一个年轻高大的alpha在穆言身旁坐了下来,他看起来二十出头,背着一个轻便的背包,一头金色的卷毛,鼻梁挺直,眼睛颜色很浅,是常见的A国人长相。 尽管其他人都因为行程被耽搁了神色忧虑,但是卷毛青年好像并没有怎么受影响,他见穆言神色忧虑,甚至主动开口和他搭话。 “Hey,心情不好吗?天气的事你不用太担心,应该不会耽误太久。总比硬飞出事好,对吧?” A国人这种随时随地都能跟陌生人搭话的性格实在有点让穆言招架不住,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附和了卷毛青年的话,谢过了他的宽慰。 那人笑了笑,主动伸出手,“我叫沃尔什,是去A市参加跆拳道邀请赛的。” 大概是听出了穆言不是本国人,为了让他听清,沃尔什的语速明显比刚刚慢了些。 “我叫穆言,回去探亲。” “那应该不影响才对,放宽心,”沃尔什爽朗地笑了笑,“反正家人肯定会原谅你一两次的不准时的,对吧。” “那........”穆言有些犹豫地问,“飞机迫降,会耽误你的比赛吗?” 沃尔什耸了耸肩:“没关系,我提前一周出发的,打算早点过去玩两天,不打紧........对了,你是A市本地人吗,A市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吗?” 穆言不太了解外地游客常去的地方,不过还是尽己所能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卷毛青年好像有用不完的热情,他很快就单方面宣布穆言是他认识的第一个C国好朋友,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 巴士驶离机场道路,路上车辆不多,这座小岛凤光不错,海风掠过床边,遍地都是高大的棕榈树。沃尔什用手机搜了一下,说大概还有五六分钟就到酒店了。 “酒店离机场太近会有点吵吧,”他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卷发,然后很快又宽慰自己,“算了算了,反正就随便休息一下,没准晚上就能重新登机了。” 穆言也点了点头,给他看自己刚刚查的天气,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个小时,应该就能重新起飞了。 百度上说,西普顿岛是A国西海岸的一个小岛,常驻居民很少,主要经济来源是来度假或是疗养的人,有全A国第九大的疗养院。 接驳巴士驶出机场越来越远,前方忽然出现几束强光,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一辆军绿色装甲车,突然就一个打横拦在了路中央。 司机猛踩刹车,车厢内没有座位只能站着的人群晃了一下,有人忍不住骂了句粗口。 装甲车? 穆言心头一紧。 是军方的吗,穆言并不是军迷,可是他偶尔也会看新闻,如果是军方的车,这样的制式好像有点陈旧了。 军方的人为什么会拦他们的车,是这趟飞机上有什么逃犯或是间谍让他们迫降来抓捕吗。 可是为什么,不是刚刚在机场的时候抓捕呢。 穆言下意识地就拿起了手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已经几乎没有信号了。 “啸虎701,怎么会是这个型号.......”身旁的沃尔什愣了愣,似乎也有些茫然。 接着,装甲车上跳下来几个拿着枪支穿着迷彩服的人,他们强行破开了巴士的大门,举着枪对着车上的人。 司机立刻就双手举过头顶:“怎么了,长官,是有什么爆炸物或是危险分子吗。” 后座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拿起手机拍照,却又立刻被同伴制止。 一名身形高大的蒙面人高举着一只步枪,朝空中连开了两枪。 耳鸣在车厢回响,穆言浑身一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枪,吓得整个人轻轻抖了一下。 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他们不是军人,是雇佣兵或是恐怖分子。 后座传来尖叫,哭声和尖叫此起彼伏,车厢瞬间陷入了混乱。 A国军事水平很高,并非恐怖分子常见的出没范围,这些出生在和平区域的旅客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还能碰上恐怖分子,吓得都懵了,就这么被恐怖分子尽数控制了起来。 司机被驱赶到了后面,其中一个绑匪把车开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人质们被驱赶着下了车,推搡着被集中关押了起来。 带头的绑匪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混血面孔。眉骨深,鼻梁高挺,眼神冷峻而从容。 如果贺繁在这里,他绝对能认出来,这是他的好四哥谢戎。 穆言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恩怨,他和其他人一起蜷缩着蹲在墙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接的酒店要多久才能发现他们没有如期抵达然后报警,警方又要多久才能赶到这里。 这一大巴车的人有的来自A国,有的来自国内,不同身份,不同行业,如果是为了挟持某个特定的人,应该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可能是为了向他们的家人索要赎金,也可能绑架更多的人是制造足够的恐慌,好威胁政府或者军方答应他们的要求。 不管是哪一种,人质活着对他们来说都更有价值,应该不会轻易撕票。 他不会死在这里的,穆言深吸了一口气,他还要回去见妈妈。 他不会死在这里的。 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为首的绑匪大步走到其中一个人质面前,然后,一声清脆的,屏幕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工厂里响了起来。 .........有人想要报警,被绑匪发现了。 为首的绑匪低头看了那个人质一眼,然后一脚重重地踩住他的手腕:“想要报警?” 穆言几乎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个人质惨叫了一声,重重向后倒了下去。 他的心脏狠狠地揪了起来。 下车的时候他和沃尔什走散了,刚刚的那声惨叫,似乎有点像是沃尔什的声音。 “把信号屏蔽器关了。”为首的绑匪吩咐手下。 手下有些疑虑,首领瞥了他一眼,他马上就从善如流地去办了。 然后那个绑匪弯下腰,从地上拾起的那个想要报警的人质的手机,用指纹解锁开,拨出了一长串号码。 “滴——滴——” 大约只过了三秒,对面很快接通了,首领开启了免提,对面清晰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您好,海军陆战队南方基地,请说明事由。” “找谢琛上校,现在。”他几乎一字一顿,语气平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请问您找的是哪个部门?如果需要联系具体军官,请通过内部专线,您无权使用此渠道.......” “为什么,谁规定的?”为首的绑匪平静地问了一声。 “你是谁,”接线员终于有点紧张了起来,“为什么知道海军陆战队的内线.........” 砰! 枪声毫无预警地响起,那个试图报警的人质仰头倒下,血从额头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的地板。 尖叫声四起,人群如同被撕裂般炸开,但又很快被几名武装人员粗暴镇压。 “都不许给我吵!谁吵谁跟这个卷毛一个下场!” 卷毛........ 心脏又有些不舒服了,穆言强撑着挤到人群前面,看清了死者的脸。 金色卷曲的头发,高挺的鼻梁,额头上有一个突兀的血洞。 年轻的alpha倒在地上,面上满是惊恐,肌肉紧绷着,仿佛还想发出死前的最后一声求救。 刚刚还在跟他谈笑的人马上就成了地上冰凉的尸体,穆言几乎浑身冰凉。 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为首的绑匪依然举着正在通话的手机,像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我再说一遍,让谢琛接电话。” 这一次,对面终于沉默了两秒,很快就有了答复。 “请您稍等。” 第95章 海军陆战队,谢琛 “您知道了?”谢琛愣了一愣,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眼前的贺清韵。 贺清韵笑了笑:“哪有当儿子的心事瞒得过当妈的呢,我是怕小繁害臊,才不告诉你的,他也到年纪了,该结婚生孩子了。” 清早的时候,谢琛急急忙忙地找到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她提心吊胆了一路,没想到就只是说贺繁谈了一个小男朋友的事情。 谢承钧对这些孩子关心不足,谢琛年长六岁,一直很照顾关心贺繁这个弟弟,只是这也太如临大敌了。 谈个恋爱而已,贺繁都二十二岁了,又不是十二岁。 和贺清韵相比,谢琛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过了许久,他才又开了口。 “贺姨,我觉得,小繁和他现在的........爱人,他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贺清韵下意识地问了出来,她自己找人查过那个孩子的背景,虽然家里条件确实不太好,但是绝对是个好孩子。 “.........小繁的情况你知道的,”贺清韵很少反对谢琛的任何决定,但是这次,她想为贺繁争一争,“他性格不好,对人难得有真心,他难得喜欢上了一个人,对方也对他有意思,那个孩子我查过,是个很聪明上进的孩子,即使家里条件不好........” 谢琛本就不善言辞,现在他看着贺清韵的眼睛,有些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贺清韵有些怔怔地看着他,有些不解。谢琛不可能无理取闹,可是除了家境不好,那个孩子还有什么值得挑剔的呢。 正当这时,谢琛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我,”他接起电话,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好,我马上就过来。” “不是在休假吗,”贺清韵也站了起来,“怎么基地里又有事啊,这才回来一天........” 谢琛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听到她说这话,又回头朝她有些歉疚地笑了笑。 “注意安全。”贺清韵叮嘱道。 ......... “长官,人质身份确认,为航班AZ7009上的乘客,共59人,对方有枪,情绪极其不稳定,指定您接,初步判断可能是即兴挑选目标作案,有人质中枪。” 谢琛的身份在基地里不是什么秘密,谢家起家的手段并不光彩,仇家不少,但是能敢这样铤而走险威胁谢琛甚至为此不惜把军方尊严踩在脚下的,还从来没有人见过。 司机沉默开着车,往这座城市的军民两用机场那边赶。谢琛神色凝重地接着电话。 “谈判组已经开好了远程会议,您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吗?” 耳机里传来谈判组工作人员的的声音:“上校您好,可以听到吗,不用紧张,我们会分析罪犯的心理,给出最优答复,您只需按我们的指令来就好。” “可以听到,好的,麻烦各位。”谢琛回答。 谢琛的声音冷静得出奇,这反倒令谈判组有些惊讶。一般来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往往不畏死,但是面对这种身上背负着人质性命谈判,往往会面临极大的心理压力。 “好的,现在为您转接.......” “我的耐心不多,”谢戎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可以让他接电话了吗。” 谢戎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然后是机械女声的的“正在为您转接”。 机械女声和沙沙的背景音过后,一个沉静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 “.........海军陆战队,上校谢琛。请问释放人质的要求是什么。” 男人冷静得出奇的声音透过开着免提的电话传过来,让人感觉到短暂的心安。 那种恶心眩目的感觉好像好了一些,穆言努力地听着电话的内容,想要从中得知自己还有多久才能获救。 他真的能活下去吗,还是会变成下一个沃尔什呢。 沃尔什........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他只是提前坐上飞机想要去参加跆拳道比赛,又在身陷囹圄的时候勇敢地想要报警,仅此而已。 他还那么年轻,他的家人还在等他平安降落的消息。 “........把我父亲葬回多宾家族的墓园,让谢繁一个人来这里见我。” 谢琛听到电话那头的消息,沉默了一瞬,他听见耳机里谈判专家的提示,微微皱了皱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莱奥多宾先生现在在北卡罗来纳州的滨海疗养院,情况稳定。” “他死了!”对方突然暴怒地吼出了声,“有人告诉我,他抑郁症发作,自杀了!你和谢承钧........你们一定是心虚,才不密不发丧,才把消息压下来不让人知道的!把他好好安葬了,再把谢繁那个畜生带到我面前,不然我就再杀一个人!这里有好多人,你不带他们过来,我就一个一个杀,好几十个人,我能杀好久.........” “和他建立沟通,保持对话开放,”谈判专家提醒道,“安抚他的情绪,不要正面回答。” 在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谢琛苦笑了一下。 心理战术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利用信息差。军方和行动目标之间往往存在天然的不平等,这种不平等是谈判专家开展心理战术的关键。 但是对方把谈判的对象从充满未知的“军方”,转化为了具体的,有弱点的谢琛,这种信息差就会被拉得极小。 何况电话那头,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谢戎。 说是二人有多少情谊那不至于,但是谢戎对于谢琛的了解,却能在这场绑架中处于天然的优势地位。 “你父亲真的没有死,”谢琛缓缓地说,“你知道谢承钧看守他的人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离身的,就算他死,也绝不可能是自杀。我可以以任何方式向你证明他没有死。这应该比告知你他死了那个人的一面之词可信得多。” 谢承钧的控制欲极强,如果他希望莱奥死,那么莱奥应该死在他手上。 他不希望莱奥死,莱奥就绝不可能自杀。 “是谁告诉你莱奥的死讯的,也许是有人故意想要激怒你,”谢琛顿了顿,听见了耳机里谈判组犹豫之后认可的声音,“他还没有死,谢戎,你没必要铤而走险,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以我的名誉向你保证,谢承钧死后,我会让你们父子团圆。” “........是谢繁,”谢戎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这个贱人,这个畜生........我当初就该把他和他那只丑猫一起弄死........” 为了防止二人再次合谋下毒,谢承钧把莱奥和谢戎安排在了南北两个绝对隔离的疗养院,莱奥在北卡罗来纳州的疗养院,贺繁则在A国南部的西普顿岛,所有通信往来均须经过秘书层层审查。 需要通过审查的信件当然讲不了太多东西,只要谢戎相信莱奥已经死了,递到他手中的信件也会被认为是谢承钧伪造的。 贺繁利用这个信息差轻松骗过了谢戎,又给他创造了机会,联系亲信,让他得以逃出疗养院去找自己复仇。 在疗养院贺繁下不了手,但是在疗养院外面的地方,就是各凭本事了。 但是贺繁怎么都不会想到,谢戎实在太蠢了,他逃出来之后追查了整整五天,都没能找到贺繁的下落,最后竟然走投无路铤而走险,想收买雇佣兵绑架普通人威胁谢琛,让他把贺繁送到自己面前。 他选中这班大巴上的纯属巧合,如果没有这般五十几人的大巴,也许他的目标会是学校,超市,商场,或是其他任何人员密集的地方。 “你们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电话那头,谢戎的声音越来越不正常,他像发了疯一样地自言自语,“........我爸没有死,可是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他已经杀了人,又作为主谋绑架了这么多人,即使谢琛愿意保他,按照A国的律法,他最好的结果也是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 他喃喃地重复着,语气越来越快:“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我要拉着谢繁一起死........我要拉着他一起死,你快点把他送到我面前,不然我就杀更多人!” 他朝着人群胡乱地开了几枪,人群尖叫着四散逃开,因为手抖又没有瞄准,子弹都打在了人质前面的空地上。 没等谈判组发出指示,谢琛立刻就答应了他。 “好,我会把他送到你面前。” “但是你必须保证,所有人质现在都是安全的。” “不要忘记你父亲还活着,在北卡罗来纳州的疗养院,”谢琛平静地说,不顾耳机里谈判专家反反复复的警告,“很抱歉,我已经到了快退役的年纪,我也并不在乎军中处分,军方的道德约束对我无效。” “我不杀他们,我不杀他们,”谢戎喃喃地重复,“我杀他们做什么,一群贱民,蝼蚁,踩不踩死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好,请你保证这一点,莱奥先生的实时影像也将每隔半个小时发送给你。” 谢戎的电话挂断的时候,车子也刚好驶入机场。 乘坐直升机从这里到达西普顿岛需要大约四十分钟,和从海军陆战队基地赶到西普顿岛的时间差不了太多。 “立刻调集特勤队,封锁周边海域与空域,派无人侦察机先行侦查。” 直升机上除了已经提前抵达的机长,还有简单的一些军用物资和武器弹药,谢琛简单检查了一遍,命令机长直接起飞。 “把航班AZ7009的全部乘客名单调出来提前做好准备,一切做好最坏的打算。” 发生在海上和沿海地区的恐怖事件,最坏的情况下恐怖分子把受害人抛尸大海,很可能连死者身份都确认不了。 谢琛相信自己和海军陆战队的同事可以把所有人质都平安解救回来,但是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万一人真的救不回来了,他们也必须给家属一个交代。 直升机开始穿过云层,谢琛收到了下属发来的所有可以查到的雇佣兵资料。他匆匆地阅读了一遍,心中有了数。 “请帮我催一催我的退役申请。”谢琛揉了揉太阳穴,吩咐通讯器那头的下属道。 第96章 长得还不错嘛 军方突进速度很快,很快就有下属向谢戎汇报说,北侧空域发现了一架侦查型无人机。 雇佣兵非常谨慎,判断之后说南方基地的人应该会在十分钟之内赶到,我们最好先把侦查无人机打下来,然后转移阵地。 谢戎挥了挥手,让他们去办,打落无人机之后,雇佣兵神色凝重地回到了他身边,汇报说南方基地的军备水平比他们预计得要高,建议挟持几个腿脚轻便同时反抗能力不强的人质乘直升机撤离。 谢戎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我外公付了你们那么多钱,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一人两个亿,就买了几个连敌人影子都没见到就想临阵脱逃的胆小鬼吗?” 被点名的雇佣兵没有退让,语气依旧不卑不亢:“多宾老先生雇我们,是为了确保您安全撤离的。” “我们可以听从您其他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坚定,“但我们服从您任何命令的前提,都是必须先保证您的人身安全。” “我们首先没有预料到您想威胁的不是警方而是南方基地,您事先并没有告知我们,其次南方基地的军备水平比我们想象得还要高,我们没办法确实与南方基地交手的时候能够保证您全身而退,所以不能服从您的命令。” “警方,警方那种废物能把他弄过来吗?我和谢繁你死我活,他不死,我和我爸逃到天涯海角都不安全!” “我不认为用人质威胁海军陆战队南方基地要求他们交出您的仇人是明智的做法,”雇佣兵有些迟疑,目光微沉,但是语气依旧不动声色,“但是我们会尽量服从您的命令,军方比警方更爱惜声名,我们对他们的威慑已经成功了,现在精简人质数量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您还是不同意的话,我们不是不可以对您硬来.......” 他们谋划的声音并不大,也刻意离得很远,穆言只能听见他们在说话,却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 只是感觉到为首的绑匪似乎和下属争执了起来,越说情绪越激动。而他身旁的下属却半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正当他们僵持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在门口打电话的雇佣兵叼着半截还在烧着的烟走了进来:“老板,吵什么呢。” 和首领发生争执的雇佣兵三言两语地就和他说清了前因后果,叼着烟的雇佣兵玩世不恭地吐了一口烟:“那正好,你们现在不用吵架了。” 一开始和谢戎争执的雇佣兵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叼着烟的雇佣兵凑近了,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给正在争执的二人看手机里的照片。 “老板,这就是你的仇人?你的运气真不错,刚好他的姘头也在这里。” “您猜怎么着,”他又抽了一口烟,“咱们运气简直好爆棚了,这人不是A国公民,没准这一飞机人就没几个没永居的,让咱们碰上了,海军陆战队想救他都得跟C国打申请.........不过我猜他们也不会多管这个嫌事。” 谢戎低头看去,是一张偷拍的照片,游乐园的出口,身形清瘦的beta青年被一个alpha虚虚地护在臂弯里,隔开了拥挤的人群。 青年略微仰起头,侧着脸看向他的alpha爱人,笑得温和腼腆。 尽管只有一个背影,但是谢戎一秒就认出了他身旁的人,正是自己要找的仇人谢繁。 叼着烟的雇佣兵记忆力极好,对于见过的人几乎过目不忘,他走进人群,目光准确无误落到了角落里的beta青年身上。 穆言被他拽着头发从人群中拖了出来,被迫半跪在地上,刚才那个雇佣兵蹲下来,对着他脸吐了个烟圈。 劣质的香烟味顿时灌满了鼻腔,穆言剧烈得咳嗽了起来。 很苍白的一张脸,发红的眼梢簌簌地掉下泪来。 “长得还不错嘛。”雇佣兵轻佻地评价道,“不知道老板的仇人愿意为了你做到什么地步?” 谢戎走上前几步,上下打量了穆言一眼,像在端详一件廉价又碍眼的赝品。 “好看么,”他有些不屑地说,“也就是你们没玩过好的,这种货色白送我玩我都不要,也就配配谢繁那种烂人。” “是是,老板见过世面,等这次任务完了,我也拿那两个亿先去点个几十万一晚上的。”叼着烟的雇佣兵被这样嘲讽了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应和道。 穆言被绑住了双手蒙上了眼睛,因为黑暗的缘故,所有视觉之外感官都被无限地放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人的呼吸声,脚步声,人走动带动的气流。 随着感官一起被放大的还有恐惧,穆言能感觉到自己先是被带到了车上,然后又被从车上拽下来带到了海边。 海边有风声,海风湿咸,高大的男人拽着他登了船,穆言在上船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那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要掉进海里了。 如果死在大海上,母亲和哥哥.........连他的尸体都未必能领到。 “来,”那个朝他吐过烟圈的雇佣兵在他身旁坐下,他听见滴滴的声音,像是在打电话时候的声音,“和你的小男朋友说句话吧。” 一部手机被递到他的手里,穆言摸着手机壳熟悉的纹理和触感,发现那是他自己的手机。 “你在哪里,”贺繁急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有没有受伤,我很快就过来找你。” 穆言听见熟悉的声音,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这些人是在用他来威胁贺繁。 别过来。 他想告诉贺繁。 可是他张了张嘴,嗓子却像骤然失了声,竟然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极端的恐惧心理下,失声是很常见的反应,雇佣兵阅人无数,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并不罕见。 “吓成这样。”身旁的雇佣兵发出一声讥笑,他拽住穆言的头发,把他重重地往墙壁上一撞,穆言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的身体被撞得几乎瘫软,额头在墙上磕出一道血痕,黏腻的热感顺着鬓角往下淌。 “谢戎!”他痛苦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到了贺繁那边,贺繁不知道他遭受了什么,几乎心急如焚,“畜生!你如果敢让他出事,我保证会让你后悔的。” “你别把人撞出问题了,”谢戎这时候倒是有了几分理智,“死了我们可就没法威胁谢繁了。” “老板,你这就别质疑我了,”刚刚叼着烟的雇佣兵玩世不恭地笑了笑,“我这撞一次,他是痛一下还是脑震荡还是撞晕撞死,绝对分毫不差。” “好了,坐标已经发给你了,”之前那个和谢戎发生过争执的较为沉稳的雇佣兵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拿过了穆言的手机,对电话那头的贺繁说道,“想要救人,就一个人到我们的船上来。他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你一上来,我们就放人。” 雇佣兵首领没给谢戎放狠话的机会,就直接掐断了通话。谢戎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他则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两个亿还真不好赚,早知道摊上这么个又蠢又难搞的雇主,还不如真的去打仗呢。 ......... “航班AZ7009被绑架乘客共59人,死亡一人失踪一人,死者身份已经查实,失踪乘客不是我国公民,也没有永居身份,”中尉把那名失踪乘客的资料递给谢琛,“我们这边会上报C国政府,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请您确认收队。” 从C国飞到这里,即使最快也要六个小时,即使他们的政府军队愿意出手,大概也来不及了。对于那位被挟持的C国公民,中尉很替他遗憾和难过。 但是非本国公民,他们能做的,也只有为他感到遗憾和难过了。 谢琛垂眼看着那名失踪乘客的资料,冷静如万年不化冰山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一丝裂隙,但却转瞬即逝。 “我的退役申请........批下来了吗。” 下属没有想到他会没头没尾地来这么一句,有些惊讶,但是他并没有询问原因,只是依言打电话问了问。 “刚刚已经下来了,您回去之后在线上签个字,应该就算作申请成功了。” 这又能算作一次圆满完成的任务,是谢琛部队履历上锦上添花的一笔。 谢琛低下头,拿起手机很快找出邮件,在文件上很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下属一愣,确认收队回到基地之后,这次任务才会被算作谢琛成功带队完成的任务,谢琛这样在任务结束之前提前完成所有退役手续,相当于这趟任务白跑了。 “耗损多报一台无人机,两只狙击步枪和两个基数的子弹,可以给我这个面子吗。”谢琛接着说道,“这次出门我没有带远程高精度枪支,会偷偷补上,下次你们可以少报些。” “还有这个飞行员,”谢琛把一个飞行员的资料递给了他,“再卖我一个面子,临时禁飞他。” 下属看了一眼那个飞行员的资料,那是一位出身海军陆战队的王牌飞行员,跟谢琛私交不错,退役之后,听说好像去给谢琛的弟弟开私人飞机了。 对于出身军方的飞行员,军方有权对他退伍之后的行为进行监管,以免战时被敌国所用。 多报耗损,是上校想要用这些武器弹药去救那位被困的人质,可是禁飞霍尔斯又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要见面了(搓手) 第97章 有呼吸声 “他现在跟着我弟弟,我弟弟不懂事,”谢琛不是什么故弄玄虚的人,看出了下属的疑惑就主动回答道,“我怕他真的一时冲动赶过去,就先拦住霍尔斯,他临时应该很难找到别的飞行员。” “那您........”下属看着谢琛,有些担心。 “几个雇佣兵而已,我对付得过来,”谢琛语气从容,很快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可以帮这个忙吗,不行的话,我再找别人。” “可以的,可以的,”下属连忙答应道,“我只是担心您.........您也注意安全。” “嗯,多谢。”谢琛向他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自己来时坐的那辆直升机。 通知他出事的时候他正在休假,是坐自己改装过的私人直升机过来的,驾驶员和飞机都一直在不远的地方待命。 “定位刚刚发给你了,他们现在快到公海了,我们需要抓紧。” 驾驶员和他配合默契,点了点头,舱门关上,直升机很快就重新冲进了云层。 七人的雇佣兵小队,包括谢戎在内一共八人,经验老道,弹药充足,人质无反抗能力。 谢琛经历过许多远比这凶险得多的任务,原本应该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心率还是莫名地有些高。 他下意识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弹匣底部,通过声音来确认子弹是装满了的。 其实不久之前他才刚刚检查过,但是有些紧张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做这个动作。 ........应该会顺利的,七个雇佣兵而已。 霍尔斯不出所料地打来了电话,谢琛很快就接了起来。 “上校,”霍尔斯并不知道他退役的事情,依旧用他旧时的军衔称呼他,“我想问一下您,我的临时禁飞通知,是您的意思吗?” “小繁有点任性,”谢琛没有否认,“你不该跟着他胡来的。” 电话那头,霍尔斯沉默了一下:“........好,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他和谢琛认识时间很长,在海军陆战队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搭档和队友,即使谢琛不把话说全,霍尔斯也能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挂断了谢琛的电话,霍尔斯转过身,看向得知自己被临时禁飞之后,正在联系其他飞行员的贺繁。 “你也飞不了吗.........我可以加钱,多少钱都可以.........” 贺繁的左眼跳得厉害,他皱着眉闭上眼睛,恍恍惚惚地,他仿佛在脑海里看见了穆言被打得遍体鳞伤满是血污的样子,模糊却又鲜明。 他瘫坐在地上,眼角噙着泪,神志不清地哽咽着,看向自己的方向。 “对,马上在最近的港口包一辆快艇........不用,防弹衣和枪支弹药这些我准备好了........” 贺繁没有飞行许可,但是却是有普通船舶驾驶证,没有人愿意飞,他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正和助理打着电话,突然心跳莫名地开始加快,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后颈上一阵剧痛就传了过来。 霍尔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他的身后,毫不留情地用手劈在了他的后颈。 贺繁短暂地昏了过去,但是S级alpha的身体素质还是让他在两秒之内就重新醒了过来。霍尔斯把他死死按在地上,正在从背包里翻找着什么,大概是想对自己用麻醉剂。 信息素本能地释放了出来,是毫无攻击性的佛手柑的味道。 但是佛手柑本身再怎么没有攻击性,那也是S级alpha的信息素。 霍尔斯只是个A级alpha,在信息素的压制下,即使是经过训练的军人,一对一的贴身肉搏他也很难对贺繁产生什么压倒性的优势。 贺繁死死咬着牙,用意志力强行和霍尔斯对抗着。 他就不该那么信任霍尔斯,他早该想到的,他是谢琛的人,自己早该另外培养飞行员的......... 他不能倒在这里,除了他还有谁能救穆言呢,海军陆战队吗,远在一万多公里外的C国政府吗。 霍尔斯身体剧烈颤了一下,额头沁出了汗。他只是A级的Alpha,面对S级alpha的信息素压制,他几乎是在生理层面被逼得想要屈服,想要求他把信息素收起来。 军队的训练中包括抵抗信息素这一条,但是他退役太久了,为了抵抗这样的信息素压制,冷汗几乎浸湿了他后背的衣服。 霍尔斯硬抗着那近乎令他窒息的信息素压制,艰难地取出了一支装满了麻醉剂的注射器。 银色的针头在房间的灯光下反射着冷光,短时间内释放出过量的信息素,贺繁也到了极限,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你不能这么做,霍尔斯,那是我最重要的人,他是因为我........” 霍尔斯充耳不闻,用全力强行扯住贺繁的手臂,将他一把反剪,把麻醉剂尽数注入了进去。 冷意顺着血管涌入,贺繁眼前瞬间变得模糊,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一团厚重的棉花中。 怒火、惊惧、挣扎,全都裹挟在身体里,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缓慢而无力的心跳。 昏过去的前一秒,恍惚间他又看见了穆言带着泪的脸。 ......... 高空的风猎猎作响,改装过的私人直升机在海面上空慢慢减速飞行,不仔细看的话,就像是一只飞累了的鸟。 谢琛半跪在敞开的侧舱门边,左臂稳稳撑着狙击枪,右眼贴在高倍瞄准镜后,来时穿的那身常服被风吹得鼓动起来。 他屏息静听,只看了一秒,就迅速锁定了快艇尾部正在警戒的雇佣兵。 风速三点二,目标呼吸正常,头部轻微偏左。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消音器将枪声压制到极致,几乎与螺旋桨噪音融为一体,但远处快艇甲板上的雇佣兵眉心骤然绽放一朵黑红色的血花,仰头栽倒。 几乎同一时间,他的同伴反应极快,手指已碰上对讲机准备通报。 又是一枪,干脆利落。那人脑袋猛地一偏,身子软垂下去,对讲机从指缝中滑落,砸进甲板。 两枪之间的间隔不过三秒钟,没有丝毫迟疑或浪费。 但是直升机目标不小,即使暂时解决了望风的人,他们也迟早会发现的。 谢琛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开始着手准备索降。 “先生,敌方发现我们了,”驾驶舱内,直升机驾驶员面色凝重,手指飞快地滑过仪表板,“快艇改装过,有中短程自动火力。” 话音刚落,快艇顶部的遥控枪塔喷出火光,炮弹如暴雨般呼啸而来,带着锋锐的啸叫直扑直升机。 驾驶员也曾经是军方的王牌飞行员,他沉着地操纵着飞机,规避掉了大部分的火力。 尽管如此,金属被炮弹撕裂的声音依然刺耳入骨,其中一发打中副油箱,直升机顿时冒出黑烟。 “副油箱报废,但主油箱完好,爆炸概率小于百分之十。” 谢琛站起身,拽下狙击枪,利落地换上近战突击步枪,侧身拉紧了腰带上的战术绳索:“我索降下去,你去靠近海面的地方跳伞,谢家基金会的人会来接你。” 驾驶员是因为旧伤退役的特种兵,贴身作战能力不强,他没有跟谢琛多客气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您保重。” 没有任何犹豫,谢琛猛地从舱门跃下,身子在半空笔直下坠,战术绳绷紧后猛地一弹,如箭矢一般朝快艇急速逼近。 离开十二倍镜,从高空看下去,快艇就像海面上一个普通的白点,谢琛并不畏惧,只是看着白点随着下坠慢慢变大,直到形成清晰的轮廓。 一声异响后,快艇甲板上望风的雇佣兵听见头顶迅速抬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砸落在甲板上。 “砰!” 着陆之后,谢琛瞬间拔枪,第一个雇佣兵还没反应过来,眉心已中弹倒地。 另一个人几乎马上拔出手枪,由于处在待命状态,他们的手枪随时上膛待发,但还没来得及瞄准,谢琛已反身一肘砸向他下颌,接着膝盖顶入他腹部,再一脚将人踹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秒空档。 他拔出战术刀,干脆利落地抹过对方喉咙,毫不犹豫地将尸体踢进海中。 随后,他一个翻滚躲过从船舱没视野的地方射出的子弹,背靠船壁,用枪口迅速对准拐角的位置。 “砰!砰!” 双发精准射击,那边再无动静,不能确定是否已经失去战斗能力。 保守计算,还剩下三到四个人,其中包括作战能力偏弱可以忽略不计的谢戎。 对方战力已经不足为惧,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人质。 谢琛靠着墙,戒备地看着四周。 这是一个小而精的成熟雇佣兵团伙,有人望风,有专业会使用改装后中短程火炮的驾驶员,分工明确,有充足物资。 谢琛并不讨厌遇到这样的团伙,这样的雇佣兵团伙虽然实力强劲,但是行事有规律可循,人质只有一人,应该会被首领亲自看管。 .........大概会是驾驶舱。 甲板上的硝烟味仍未散尽,谢琛收紧步枪,换了一条路,靠着墙壁,慢慢地往驾驶室逼近。 这一路上都没有敌人,谢琛愈发谨慎,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会引起他极大的警觉。 不对。 有呼吸声。 呼吸声是从距离自己八米的左侧一个紧闭的房间里传来的,谢琛瞬间止步,谨慎地在门口观察了几秒,确认了房间里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那呼吸声听起来孱弱而急促,只有受伤了的人或者类似幼猫的小型动物,才会有这样的呼吸声。 第98章 保镖 谢琛的心跳一时间慢了半拍,难道人质在这个房间里吗。 确认四周暂时安全后,他摸出一根铁丝,试图用铁丝探入门缝开锁,几次试探之后,发现锁芯纹路复杂,无法在不发出警报的前提下迅速开锁。 他没有再犹豫,退后一步,一脚踹开了门。 门应声而开,房间不大,是快艇内的一个临时储物间,没有灯,空气中弥漫着盐腥味,还有极淡的血气。 血气的来源是地上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拖拽形成的血痕一直从穆言身下蜿蜒至谢琛的脚边。 穆言蜷缩在脏污的地板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绳子绑得很紧,深深地勒进皮肉,已经磨破了,眼睛上缠者的一圈黑布也被泪水与和额头上流下的血浸湿了。 听到有人进来,他下意识地浑身一抖,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求救的话,可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谢琛初步检查了一下,他伤得不轻,但是万幸的是,都是直接殴打导致的外伤,没有出现大量出血,休克,腿脚受伤这种最坏的情况。 谢琛冷静地先用军刀割断了绑着他双手的绳子,再解下了蒙眼的布条。 他记得穆言右眼眼尾原本有一颗泪痣,但是现在也因为血污看不见了。 第一次见到穆言的时候,云林寺那棵老银杏的一片落叶刚好落在他头发上,谢琛看过去,beta青年正和朋友站在银杏树下等着自己走下台阶,好进去上香。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正想提醒那人头发上落了一片银杏叶,却意外发现那人的右眼眼尾,有一颗和贺清韵一模一样的泪痣。 颜色和贺清韵一样很淡,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位置也几乎别无二致。 从侧面看过去,他的眉眼竟也有三分像年轻时候的贺清韵。 谢琛这次来云林寺上香,名义上是为中毒的父亲谢承钧祈福,但是实际上,他其实并不信鬼神。 但是跪在殿前的时候,他还是对着神佛许了愿,许愿让贺清韵早些找到她那个失散很多年的孩子。 贺清韵很少在谢琛面前提起那个孩子,但是他知道如果找不到那个孩子,贺清韵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自己。 贺清韵一辈子很苦,她生了两个孩子,却一个也没能在她身边长大。谢琛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却享受了她全部的关心和爱。 谢琛知道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后悔,如果他当时查得再仔细一点再深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再怎么样,这次他也要把贺清韵的孩子平安带回去。 穆言显然没有想起和他有过的一面之缘,见到来人后,他的身体本能地后缩,嘴唇微微颤抖,却因为过度惊吓发不出声音来。楽閣 他听见了外面的枪声和重物坠地的声音,知道刚刚外面发生了一场恶战。 他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想要拉自己起来的人,男人眉眼冷峻,身上血腥味很吓人,但是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应该都是外面那些雇佣兵的血。 男人也没有伤害自己,穆言知道对方应该是来救自己的,想要问他是谁,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别怕,我是.........”谢琛顿了顿,正要简短地做自我介绍,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海军陆战队的军人了,“保镖,贺繁先生请的保镖。” 穆言听到贺繁的名字,紧绷的身体立即就放松了下来,谢琛知道他应该现在不会不相信自己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站在我身后,和我保持半步的距离,可以抓我的衣摆,一会我叫你蹲下,就马上蹲下双手抱头,可以做到吗?” 穆言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意思是自己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失声是很正常的反应,回去休息一下吃点药就好了,别怕。” 找到穆言之后,谢琛果断放弃了驾驶舱,带着穆言往船尾甲板的方向去了。 很不对劲........ 在只有七个战斗力的情况下单独关押人质,这是在等着人质自己割开绳子跑吗。 谢琛稍加思索,很快猜到了情况。 自己第一时间解决了望风的人,谢戎没有得到消息,只知道有人入侵,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来的人是贺繁。 所以他把穆言藏在了这里,在这座快艇上安放了炸药,现在打算乘救生艇离开,让穆言和贺繁一起被炸死在这艘船上。 还算完美的计划,谢戎应该没那个脑子,大概是雇佣兵想的。 轮船上只有一架救生艇,如果自己按照原计划去到驾驶室想要控制整座船舶,等到自己发现炸弹的时候,他们早就乘坐唯一的救生艇离开了。 到那时无论他和穆言选择留在船上还是跳海,都几乎没有可能生还。 穆言情绪已经很紧张了,谢琛查过他的很多资料,知道他心脏有问题,谢琛狠下心,没有告诉他炸药的事。 一般情况下,定时炸弹可以设置的时间是至少30分钟,距离自己索降,才刚刚过了12分钟,谢琛相信自己来得及在那之前带穆言离开,没必要再让穆言多几分恐惧。 在谢琛救过的那么多人质里面,穆言真的很听话很乖,尽管已经被吓得失声了,但是他依旧什么多余的事情也不做,只是乖乖地抓着谢琛的衣摆跟在他身后。 谢琛心里想着炸药的事,走得很快,他也不吭声,谢琛发现他要小跑着才能追上的时候才发觉这一点。 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但是现在他也无暇安慰穆言,前面就是去甲板的出口,谢琛躲在暗处,看见谢戎已经上了救生艇,两个雇佣兵则正在解下艇罩固定绳。 在这个位置发生枪战,因为视野的缘故有先发的优势,但是如果不够快,不能在第一时间同时解决两个雇佣兵,暴露了自己这边的方位,对于一旁的穆言来说就有危险。 他很快做了决断,转过头看向穆言。 “蹲下,在这里等我,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等我喊你了再出来。” 穆言已经开始依赖他了,一见他要离开自己,整个人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眼泪几乎已经夺眶而出。 但他还是很乖地点了点头,松开了谢琛的衣摆,蹲了下去。 谢琛知道他有多害怕,安抚人质情绪也是他们任务的重要一环,但是现在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了。 他伸出一只戴着半指手套的手,轻轻握住了穆言垂在身侧的手。 穆言一怔,下意识抬头望向他。 男人的掌心有常年握枪产生的茧子,和他见过所有的alpha都不一样。 “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勇敢,很配合,我们马上就要安全了。” 他单手摘下脖子上的吊坠,放进穆言的手心,替他轻轻合上指节。 “这是我母亲去世前留给我的,”谢琛顿了顿,“我肯定不会丢下你的,帮我保管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穆言听到是母亲留给他的时候,最开始是想要拒绝的,他用力摇了摇头,直到谢琛说帮他保管一下的时候,他才迟疑地点了头。 “好乖。” 谢琛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压低身形,屏息潜行,躲在一块甲板上的货箱阴影之后,死死盯着那两个正在解绳的雇佣兵。 一侧的固定绳刚刚松脱,救生艇猛然颠簸了一下。 谢琛卡着角落的阴影,抬手扣动扳机,这种距离的射击,他甚至不需要瞄准。 一个雇佣兵应声倒地,连反应都来不及。另一个反应极快,立刻一边翻滚入护栏后方一边抬手射击,子弹瞬间打落在离谢琛不远的地方。 谢琛偏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穆言,他很怕枪声,蜷缩在地上,整个人都微微发着抖。 谢琛直接暴露了自己位置,主动冲了出去。 双方在甲板边缘缠斗,子弹在铁皮和海水之间擦出阵阵火星,风浪咆哮着,像是助兴。 “谢琛?”救生艇上传来谢戎惊恐的大喊,“怎么会是你?谢繁那个畜生为什么没来?他不是很在乎这个beta吗........” 没有人回应他。 谢琛和另一个雇佣兵的缠斗已进入最后阶段,子弹都已经耗尽了,谁都不可能在这时候停下来换弹匣。 谢琛飞身上前,一脚踹翻对方,手中战.术.匕.首顺势划过颈侧,一刀封喉。 四周一片死寂,谢戎还愣住那里的时候,谢琛用三秒给枪上了膛,然后举枪对准了救生艇上的谢戎。 谢戎终于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了,他绑架了几十个人,还杀了人。 谢琛对他们这些弟弟妹妹算得上宽容,但是唯一不可触及的红线,就是闹出人命。 谢琛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由于连续的高精度强度射击和肩膀的旧伤,他的手微微有些抖。 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殷红的血花从他额角绽开,谢戎整个人向前倒栽在了救生艇上,谢琛跨上救生艇,没有犹豫地把他尸首踢进了大海。 他喊了穆言一声,让他从船舱里出来,向他伸出手,把他一把拉上了救生艇。 救生艇离船舷有些距离,踏上救生艇的瞬间,穆言双腿一软,就瘫倒在了男人怀里。 还剩下一侧的固定绳没有松开,穆言知道男人可能急着要去解固定绳,马上挣扎着想要从男人怀里站起来,不给他添乱。 男人却就着这样的姿势,托着穆言的腿,把他像抱小孩一样抱了起来,放到了后排的椅子上。 【作者有话说】 言言以为谢琛第一面看自己是因为商祁越的信息素,其实谢琛就盯着脸看了 第99章 小猫舔毛 谢琛重新爬上船舷,解下了另一侧的固定绳。 固定绳解开之后,短短几秒的时间,救生艇已经被海浪冲出去一段距离,穆言紧张地回头望着他,谢琛安抚地看了他一眼,他身手矫健,没花多少力气就重新跳回了救生艇,坐上了驾驶位,娴熟地检查了控制盘与启动按钮。 引擎轰鸣启动,艇身震动着缓缓滑向大海。 救生艇有简单的自动巡航AI,谢琛检查了一下路线无误,正想去后座找穆言,就看见他已经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越小的船越容易受到风浪影响,救生艇摇摇晃晃的,穆言好几次险些摔倒,谢琛平衡性好,连忙回去接他。 穆言半个身子跌进了他的怀里,被扶回前排的座位上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就把那枚已经攥得温热的吊坠重新放回了谢琛手心里。 穆言其实不认识宝石,但是既然是母亲留给他的东西,这枚吊坠对眼前的男人来说应该很珍贵。 他刚刚一直很用力地攥着这枚吊坠,生怕自己不甚松了手,就再也找不到了。 宝石在夕阳的余晖里闪着耀目的光,谢琛收好了那枚吊坠,重新戴回了原处。 对于池忆,他其实几乎没什么印象,所谓母亲留给他的东西,其实都是后来贺清韵和基金会转交给他的,像这样的宝石其实还有很多,并不是什么太珍贵的东西。 刚刚他其实只是哄着穆言的,想让他安下心来,让他相信自己怎么都不会抛下他。 “谢谢你帮我保管。”已经彻底安全了,谢琛没有再抱他,只是隔着指套抓着他的手,把他扶到了驾驶座旁边的座位上,帮他系上了安全带。 谢琛随身的装备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医疗包,血带,战场急救敷料,止痛药,抗生素......... 这种医疗包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是用来维持人不死的,副作用和用起来疼不疼是完全不在设计者的考虑范围之内的,因此对于现在的穆言来说,用处不大。 他有些犹豫地从里面拿出了消毒的碘酊,有些犹豫要不要给穆言用这个。 这种浓度的碘酊很疼很刺激,如果是他自己,他用不用都无所谓,他不太怕疼,身体也扛得住这一点小伤。 但是穆言额头上那道伤是有点深的,谢琛不是专业的医生,其实有点摸不准。 ........还是用吧,痛一下就痛一下了,总比伤口发炎然后发烧好。 谢琛拿定了主意,走到穆言面前,用棉签蘸着了碘酊:“可能有点疼,你忍一忍。可以喊出来。” 穆言挺能忍疼的,棉签蘸着刺激的碘酊涂抹过他额头上的伤口的时候,他的手指轻轻蜷缩了起来,像是下意识地想躲,但是还是忍住了,一声也没有吭。 谢琛注意到了,动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稍微低了点头,对着伤口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呼出来的气是温的,轻轻一拂,像羽毛落在皮肤上,让穆言莫名其妙地好了一些,他眨了眨眼,怔怔地看着谢琛。 男人气质很独特,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他身上的血腥味很刺鼻,但是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 “我没有受什么伤,”男人见他盯着自己看,主动回答道,“都是别人的血。” “........你是早上的航班吧,是不是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带了即食口粮,给你热一热吧。” 穆言这才察觉到自己确实有些饿了,他点了点头,用口型说了谢谢。 “没关系,不用跟我说谢谢,我知道你说不了话。”男人站起身,打开了应急加热包,里面是预包装的鸡肉米饭。 他熟练地加水加热,又从存储箱里倒了瓶纯净水,混了电解质粉,晃了晃瓶子,送过去。 他带的纯净水好像只有半升多,穆言有些迟疑,男人回头笑了笑:“没事,水是够的,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应该就到岸边了,你现在虽然自己觉得没事,但是其实很虚弱,应该喝点电解质水。” 穆言闻言,乖乖接过水,捧起了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他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喝水进食,现在其实已经近乎脱水了。 鸡肉米饭热好了,谢琛把米饭端到穆言面前,帮他拆开了勺子。这种米饭味道一般,算是即食口粮里口感最差的一种,意面和炖牛肉的口感都要比这好得多,可惜拆开之前谢琛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要是早知道他会跟自己一起困在这艘救生艇上几个小时,他就应该拿一盒最好吃的炖牛肉,再带几个味道还可以的罐头。 但是经历过惊心动魄忍饥挨饿的一天,一盒热乎乎的,冒着香气的鸡肉米饭对于现在的穆言来说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他抿了抿唇,看向了正拆开一块压缩饼干的男人。 “保........保镖先生.........”磕磕绊绊地,穆言才终于好不容易发出了一点气声,但是他很快就又发不出声音了,男人看向他,目光温和,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 男人等了许久,但是穆言费了很大力气,还是没能再发出声音来。 “怎么了?”男人见他自己有些急了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屏幕上是备忘录的界面,应该是让他打字说。 海面上没有信号,手机只能起到纸笔的作用,穆言接过手机,在上面打下几个字。 “保镖先生,您也吃米饭,我们一人一半,我也可以吃压缩饼干的。” 军用压缩饼干和平时市场上售卖的那种还不大一样,为了防止士兵闲着无聊的时候把饼干嚼了,刻意做得很是难以下咽。 谢琛看着穆言固执的样子,低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是穆言第一次看到男人笑,他笑起来的时候,五官的冷硬和不易接近消散了许多。 他长得其实很好看,额前的碎发原本是梳上去的,现在有些散落了下来,显出优越深邃的眉眼来。 只是他平日冷着脸的时候,给人的第一感觉时常是敬畏,让人常常忽略了这一点。 “其实我们还有几个小时就到了,我什么都不吃,也是没事的。” 穆言不说话,只是继续用那种怯生生却又坚定的目光看着他,男人有些无奈地又叹了口气,把自己还没有吃过的压缩饼干递给了他。 穆言接过压缩饼干,用力地咬了一大口,但是没有成功,压缩饼干岿然不动,男人在一旁提醒,叫他咬得小口一些。 穆言这才有些艰难地咬下一小块,结果刚嚼两下就被噎住了,这种饼干和他之前吃过的不太一样,尝不出什么味道,应该是咸的,好像有一点像小时候吃的糠,特别难咽下去。 虽然小时候过得很穷,但是穆言到底也十多年没有吃过真正的糠了,男人伸手到他嘴边,让他吐在自己手上,神色有些无奈。 “吐出来吧,别嚼了,这个就是很难吃的。” 男人神色认真,竟是真的想让穆言吐在他手上的意思。 吐在他手上,这怎么可能好意思,穆言努力把那一小块饼干咽了下去,刚想要咳嗽,男人就把电解质水送到了他的手边。 “喝点水。” 男人把米饭推回他那边,伸手拿回了穆言手里的压缩饼干。 远处,快艇的爆炸声终于响了起来,由于相隔很远,听起来比过年清晨村口的鞭炮声还要小一些,也许是心理作用,救生艇被突如其来的浪裹挟,轻微颠簸了一下。 穆言往那边看去,那艘船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 如果男人当时没有抢下这艘救生艇,现在他们已经跟那艘船一起被炸成碎片了。 “我说了,会没事的。”男人看着他说道,“快吃吧,只有一个加热包,凉了就没法重新热了。” 谢琛也实在不喜欢吃那压缩饼干,他的战友一般不到快饿死的地步也不会碰那个,他只咬了两口就不想再吃了。 他看着一旁的穆言,穆言吃东西很快也很大口,每次都舀满满一勺米饭,然后在饭盒边缘轻轻压一下,贺清韵也是这样的,小时候他听见莱奥,宋静容,戈利亚斯,还有谢承钧的其他好多情妇,都曾经在背地里嘲笑过她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贺清韵很安静,从来不反驳什么,她只是一直大口吃着饭,一直拎着那个池忆送给她的第一个爱马仕包,过了好多年,那个款式早就贬值了。 谢琛小时候也问过她为什么要吃得那么大口那么快,他并非和其他人一样觉得不优雅,只是听幼儿园的老师讲起来过,吃得太快对肠胃不好。 贺清韵笑了笑,说她只是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了。小的时候她总是很饿,吃不饱饭,因为饿于是就习惯吃得很快。 那穆言呢,他也是因为饿习惯了吗。 穆言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谢琛察觉到自己打扰到他了,避开他的目光,低头玩起了手机上面不用网络的贪吃蛇。 等到穆言吃完了,谢琛就拿出纸巾递给他,让他擦擦嘴。 穆言擦了擦嘴,应该是想起脸上也有点脏污,想要用纸巾擦,却又没有镜子。 谢琛把手机递给他,在一张新的纸巾上倒了一点清水打湿让他用来擦脸。 穆言可能是觉得浪费水,在他倒水的时候似乎想要阻拦,但是没有成功。 “擦吧,别碰到额头上的伤口。” 穆言看见相机里的自己,微微愣了一下,才开始仔细地擦去脸上的脏污和血迹。 他擦得很慢很仔细,像是小猫舔毛一样。擦完之后,他又拿了一张纸巾出来,指了指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谢琛。 谢琛愣了愣,什么意思,是想要........也帮他擦吗。 第100章 可能是怀孕了 谢琛帮他把新的一张纸巾浸湿了水,穆言接过纸巾,然后凑了过来,仔细地帮他一点一点擦去了脸上的脏污。 真的是想要帮自己擦......... 谢琛微微愣了一下,浸湿的纸巾凉凉的,擦过他的脸,很舒服。穆言靠得很近,谢琛能感觉到他的每一缕吐息。 周围的人对谢琛又敬又怕,好像已经挺久没有人和他靠得这样近了。 这样的感觉很陌生,因为不习惯的缘故,谢琛的心跳变得有点快,穆言帮他擦完脸坐回自己的位置的时候,他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他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穆言身上。 “你休息一下吧,还有几个小时我们就到岸上了。” 外套带着男人的体温,落在穆言肩头时他下意识一缩,抬头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自己穿得也并不多,就算是A级甚至S级的alpha,应该也会冷吧。 于是穆言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不冷,把衣服递还给男人。 “天黑了,海上一会儿就冷了,睡着的时候更容易着凉。”男人没有接,把衣服重新盖回穆言身上,“我不冷,我跟你体质不一样,我心里有数,不会让自己着凉生病。你披着吧,不冷的时候就盖在腿上。” 穆言在他的手机上打字:“我不睡觉。你开船,我陪着你。开长途的时候,肯定要有人陪着说说话的。” “我不开船,”好倔的一个小孩,谢琛有些拿他没办法,“我就注意一下这个自动巡航有没有偏,会不会撞上别的船什么的,不用什么精力,不小心睡着了也没事........” “这种船容易颠簸,你不睡觉,会晕船的。” 他话音未落,船就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船身身狠狠撞上海浪,整个船身像是被海浪托举了起来,而后又重新砸回海面。 穆言没准备好,随着船的颠簸身体猛地一晃,脸瞬间就白了,缓过来之后,他捂着胸口干呕了一下。 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顺着他后背轻轻拍了几下,递来电解质水:“喝一点,再忍忍........睡一觉吧,睡着会好很多的。” “闭上眼睛,不要盯着一个地方看。” 这一天下来,穆言又惊又怕,已经心力交瘁了,他不想再给男人添麻烦让他照顾自己,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太累了,没过太久,就垂着脑袋昏昏欲睡。 疲惫和心理压力大的时候时常也是多梦的,只是闭上眼不到一会儿,穆言就做了梦。 最开始的时候,那是很真实的一个梦,他在医院里醒来,接到了向卓打来的电话。 向卓说穆娟华的手术出问题了,催他赶紧回来,穆言问他出什么问题了,向卓只说叫他快回来,背景音里还有佳佳的哭声,她一直在叫着爸爸。 穆言心里焦急,马上买了机票回去,机场有好多好多人,他怎么也打不到车,就连黑车也打不到。 最后他一路跑去了医院,他泡得气喘吁吁,几乎要昏厥过去,病房里是两张病床,都盖着白布,穆言不顾医生的阻拦,掀起他认为是穆娟华的那一张床上的白布,看见的却是林奕的脸。 “手术不成功,捐献者和病人都没活下来。”医生的声音冰冷刺耳,混杂着佳佳撕心裂肺的哭声。 怎么会,怎么会......... 哥哥和他明明一开始就做过配型,都是没配型成功的,不然也不会把移植拖到现在。 这肯定不是他哥哥,他哥哥肯定没有死,妈妈肯定也没有死........ 穆言觉得自己像是要溺死的人,逐渐变得呼吸困难,他也好像真的一瞬间就突然出现在了深海里,面朝着海底,看不见到底有多深,一点一点地逐渐下沉。 “穆言!”身后突然传来有人喊他的声音,有人捞着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用力往上游。 不要救我了,穆言喃喃地说,好远啊,你自己游吧,不要和我一起死在这里了。 像是惩罚一般,那人边往上游,边用力地咬了咬穆言的后颈,留下了暧昧的红痕,穆言呜咽道歉着说了好几遍我错了,搂紧了男人的腰,男人这才放过了他的后颈。 那人的手臂宽阔有力,而后一瞬间跨越几百米的深海破海而出。他温声安抚穆言说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已经安全了。 眼睛里有海水,穆言睁不开眼,看不清那人是谁,而后他被捧住了脸,一个带着湿咸海水味道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边。 可是之前在身后揽着他腰的人也一直没有松手,怎么会有人有四只手呢,穆言来不及感到奇怪或是惊愕,脖子上退化的腺体就被轻轻地咬住了。 不是痛,而是轻微的痒意。 “唔........”穆言小声地抗拒着,“不要咬了,讨厌你........” “他咬了就可以,凭什么?”另一个人声从并非身前和身后的地方传来,穆言这才意识到刚刚咬自己腺体的,竟然是第三个人。 你就是不可以,穆言有点委屈地想。 “好,不咬就不咬........我错了,别讨厌我好不好......” ........ 谢琛见穆言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把他轻轻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让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穆言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侧,谢琛没再说话,只是调整了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谢琛幅度很小地转了转头,看见他微微蹙着眉,像是还有什么心事。 以后不会有了,他想,以后有他和贺清韵在,就不会叫穆言再受委屈了。 三个小时后,他们到了最近的港口。 助理和救护车早就等在那里了,穆言睡得很熟,谢琛直接把他抱上了救护车。 最开始助理听说谢琛执意要去救那个C国人质的时候,也有些不明所以,见到穆言的一刹那,他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第一次帮谢琛查穆言,是在谢琛去了云林寺之后,他其实完全没有联想到贺清韵,只当是少爷突然铁树开花对人一见钟情了,就去查了穆言的家庭背景工作经历发给谢琛。 二十四岁,A大计算机系毕业,十四岁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生活,母亲患有肾衰竭,从高中毕业开始半工半读补贴家用照顾母亲,毕业后在世界五百强的公司新启上班,薪资不高不低,不过前景不错。 谢琛看了,就没有再让他查下去。 助理怎么都没有想到,其实他那时候离真相已经很近了,穆言就是贺清韵之前在C国生下的那个孩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去查的时候,并没有查到穆娟华只是他的继母而不是生母。 “少爷,要告诉贺夫人吗?”助理小声询问。 怀里的beta青年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谢琛犹豫了一下,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如果现在告诉贺清韵,她肯定马上就要赶过来见穆言,她找了穆言这么多年,情绪肯定很激动,一见面肯定会不小心说漏嘴什么。 穆言现在精神状态不好,身体报告上说他心脏也有问题,最好还是不要让他现在就知道了。 到了医院,医生给穆言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助理执意让谢琛也去查一下,说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看不见的内伤。 谢琛说他武侠小说看多了,受没受伤他自己还不清楚么。 “少爷,这是医院,不是咱家的私人医生,”助理有些无奈,只好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实话,“你一直盯着医生护士看,他们后脖子都紧张得冒汗了。” “.........”谢琛沉默了一下,“我很吓人么。” 助理被看着他,有些语塞,还好只过了没几秒,谢琛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血迹斑斑的常服。 “我去周围酒店洗个澡,你在这里守着他,帮我叫个人送套衣服过来。” 谢琛去了最近的小旅馆,开了个几十刀的便宜房间冲了个澡,换上助理送来的衣服,就马上赶回了医院。 谢琛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穆言已经醒了,他坐在床边,正低头看着体检报告。 助理见到他,正要跟他说什么,就看见谢琛径直走到穆言面前。 “医生怎么说,”他问穆言,“是要留院观察,还是可以回家了。” 穆言见到他,下意识地想要收起那份体检报告,谢琛察觉到不太对,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拿。 反应过来这样很冒昧之后,他很快就讷讷地收回了手,谢承钧控制欲惊人,他也不可避免遗传了一些。 对于他在乎的人,这种控制欲尤其严重,平时他都有尽力在控制,可是心急的时候,有时还是会不小心表现出来一些。 “抱歉,我没有想窥探你隐私的意思,就是有些担心你,怎么样,需要住院么。不用住院的话,我今晚就送你回国。” “保镖.........先生,我,”穆言说得磕磕绊绊,说完这几个字,他很快又说不出话来了,“我.........” 谢琛把手机递过去,很耐心地等穆言打字回答他。但是穆言说不出话似乎不全是因为失声的缘故,他几番在手机上打了字,很快又尽数删去。 助理听到这个称呼,又看着谢琛一本正经波澜不惊的神情,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想笑。 护士适时走了进来:“穆先生,现在方便配合一下抽血吗?” “怎么要抽血,”谢琛皱了皱眉,明显有些不悦,“是什么检查,可以不抽吗?他本来就有点贫血,刚刚又受伤流了很多血。” “血hCG检测,穆先生可能是怀孕了。” 第101章 我现在送你回家 空气寂静了几秒,一向沉着的男人显然也有些愣住了。 穆言脸色苍白,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坐在床沿,也许是心理作用,胃里突然像是翻江倒海一般,他猛地捂着胸口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没事吧?”男人一惊,立刻上前几步俯下身去扶住他,给他顺着气。 穆言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男人给他拧开一旁的矿泉水,让他先喝几口水。 很想吐的时候,连喝水也有些难以咽下,穆言不想辜负他的好意,接过水小口地喝了几口。 “先去抽血吧,”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可能是误诊。” 穆言有些没力气,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被男人稳稳地扶住,缓缓走出了临时病房。 误诊........会是误诊吗。 可穆言运气一直都不好。 走廊尽头是采血室,消毒水味道刺鼻,白炽灯明亮得刺眼。 穆言的手很凉,脉搏跳得也又弱又急。 谢琛低头看了看他,伸手去包里拿了纸巾,给他擦了擦额角的薄汗。 这家医院收费很贵,排队的人不多,马上就轮到了穆言。 他在护士面前坐下,目光落在护士手里裸露的针头上,身体不自觉战栗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见他有些怕,护士的动作顿了顿,她见过怕打针的人多了,例行公事般地安抚了穆言一句说很快就好。 穆言已经二十四岁了,面前的护士可能年纪比他还小,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又给别人添了麻烦。 穆言从前其实并不怕打针,穆娟华刚刚生病的那两年,由于病急乱投医地想着替她积攒些福气,他甚至连续两年都有去血站献血。 如果要算起来,怕打针应该是在被商鸿生的人强制注射了昏迷的药剂之后才有的。 穆言想朝护士笑笑,示意她自己没事,可以继续,男人的手却在这时候从身后伸了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男人手掌宽大而温和,穆言顿时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眼睫在他的掌心下微微一颤。 这个动作很奇怪,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穆言也没有在第一时间躲开。 犹豫的瞬间,那支蘸着碘伏的棉签就凉凉湿湿地贴上了他的皮肤。触感冰冷,气味略苦,穆言的身体条件反射地一缩,肩膀轻轻抖了一下。 男人似乎是猜到穆言会感到羞赧,没有说什么会让人不好意思的话,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穆言将脸埋低了一点,像是在蹭男人的手心,意识到之后他忙停下了动作,但是男人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始终没有什么反应。 护士动作娴熟,针头很快刺入了皮肤。 穆言的指尖下意识轻微缩了缩,但是也没有想象中的疼,男人始终没有松开捂着他眼睛的手,直到护士熟练地拔出针丢下针头。 “好了,”男人松开手,“没事了,我们出去等吧。” 穆言点点头,男人扶着他起身离开,坐在一旁等着报告。 长廊里没什么人,安静得厉害。偶尔有人路过带来脚步声,很快又重归寂静。 谢琛知道穆言不自在,有些不知所措地避开目光不敢看他。 孩子........会是贺繁的吗。 如果是的话,他要怎么开口让穆言把孩子拿掉呢。 他迟疑的时候,身旁的穆言突然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谢琛知道他想说话,就拿出手机解锁递给他。 穆言接过他的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了字又删,男人一直在耐心地等着他,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 “保镖先生,”穆言终于下定决心,笃定地把打完一大段话的手机递给了男人,“我肚子里孩子,即使是真的,也不是贺繁的,您可以不用陪着我了,早点回家休息吧。我知道贺繁付过您钱了,但是您救了我的命,我还是想好好谢谢您。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呢,能告诉我一下吗。” 看到孩子不是贺繁的之后,一直神色凝重的男人反而好像放松了一些,他似乎在原地愣了两三秒,才简短地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谢琛,我让人去帮你买手机和补电话卡了,我的手机号........一会等你的手机送过来再告诉你。” “孩子是谁的..........跟我没有关系,我只知道我要把你平安送回去。” 穆言看着他,微微一怔,男人的名字和换下满是血污衣服之后的脸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这个人和自己到底有些什么样的渊源。 他们之前........见过面吗。他说他是贺繁请的保镖,可是他既然是保镖,为什么又说........是不是贺繁的孩子跟他没有关系呢。 “086号,来取你的单子。”护士在窗口叫号,穆言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86号,谢琛就起身去拿起了单子。 穆言伸手接过单子,才发现上面的数值他其实看不明白,他没有手机,谢琛也没有给他手机或是帮他查的意思。 “先去找医生吧。”谢琛道。 穆言也知道,提前从网上知道一些或真或假的信息,对自己来说可能也并没有什么好处,可是就像高考结束之后急着对答案的考生一样,他还是想要早一点知道那个可能是噩耗的消息。 医生的诊室前并没有人在排队,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他从某全A国前三名校毕业后从业三十余年的简介。 谢琛走在前面,替穆言推开门,诊室里的医生头发花白,戴着度数很深的眼镜,一副脾气不太好的模样。 穆言把手里的报告递给了一声,谢琛帮他拉开椅子,让他坐下。 医生接过报告,只看了一眼,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觉得不舒服为什么不早点来医院?嗜睡,想吐恶心,头晕乏力,手脚抽筋,这些反应自己都不警觉一点放在心上吗?” 无论是高中大学还是上语言班之后,穆言的英语听力比起其他项目一直都不太好,医生语气很急,又带着A国南部的乡镇口音,穆言越是紧张,听到他讲话时越是头脑一片空白。 偏偏他又能听出医生语气里的斥责意味,像是在居高临下地批评他未婚先孕有多不自爱。 他和商祁越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他一直都有定期吃避孕药,只有商祁越易感期在标记舱的那一次,他事发前在出差,事发后又在住院,才疏忽忘记了避孕药的事。 医生这样说,是已经确定........他已经怀孕了吗。 他要怎么办呢,这个不被期待的,生来就没有另一个父亲的孩子。 如果是那一次留下的,那这个孩子,应该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穆言就算没有怀过孕,也有最基本的常识。 过了三个月,基本上就不能人流,而是必须引产了。 一旁的谢琛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他来医院,不就是问你该怎么办的吗?你凶病人做什么?这就是你的职业道德?” A国医生地位很高,就算在这家来往病人非富即贵的医院里,医生也并不打算在病人面前低声下气。 爱德华医生资历老,对于眼前的年轻人,他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在这个科室待了几十年,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也就在老婆面前逞逞威风,自己真要叫安保来,马上就知道怕了。 “现在知道心疼人了?”爱德华医生完全没有认出谢琛的身份,一张嘴连带着他也一并讥讽了,“就知道在我这里耍威风,你不戴套光顾着自己爽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心疼你老婆呢?” 谢琛这下是有理也说不清了,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有点说不出话来。 偏偏医生嘲讽他的时候语气阴阳怪气的,语速又很慢,穆言似乎好像也听懂了,脸色更加青一阵白一阵。 穆言几度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替谢琛辩白,可是嗓子偏偏在这时候坏掉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正儿八经的假孕,而且超过八周之后就没有办法用药物控制了,激素反应已经开始产生,孕反只会越来越严重,持续到假孕五六个月的时候才会结束。” 尽管医生态度依旧不好,但是谢琛听着他劈头盖脸的呵斥,神色却稍微缓和了一些。 “医生,他.........没有怀孕么?” “对,没怀!你继续别戴套吧,下次也一定怀不上。反正假孕难受的不是你.........还有你,”医生转向穆言,骂骂咧咧地说,“假孕三个月自己不注意,你老公也一点不关心,这种alpha还不离婚,你就自己受着吧,千万别离。” 穆言这次大概听清了,他抬头看着医生,像是想要再确认一遍,站在一旁的谢琛轻轻捏了捏他的肩,低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跟这个脾气不太好的大夫较劲,然后抓着他的手把他扶了起来。 “是假孕。”谢琛看出了他的疑问,搀着穆言的手臂把他扶了起来,低头小声用中文对他复述道,“但是会持续到两到三个月,这段时间,你自己要注意身体。” 谢琛合上了身后诊室的门,空荡荡的长廊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我现在送你回家,回你在A市的家。” 回家........ 想要回家,想要回国。 想要见妈妈。 穆言用力地点了点头,眨了眨眼,豆大的眼泪一瞬间就流了下来。 谢琛愣了愣,被一群亡命之徒绑架被自己找到的时候他没有哭,最开始知道自己可能怀孕的时候他没有哭,那么怕打针抽血的时候也没哭。 现在怎么哭了呢,哭得这么可怜。 谢琛身上的衣服是洗完澡刚换的,并没有带纸巾,匆忙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直接想用指腹给穆言擦眼泪,却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手指上有粗糙的枪茧。 指尖碰到穆言脸的一刹那,他才想起这回事来,害怕弄疼穆言,他连忙松了手。 【作者有话说】 谢琛:啊[小丑]我吗 第102章 手机 几个小时之后,私人飞机重新在这座A国南部的小岛起飞,穆言坐在座椅上,和穆娟华打着视频,镜头刻意避开了额头上的伤,穆娟华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和眼睛下面的半张脸。 军方没有对外公布这件事,穆娟华他们只知道今天好多地方都在下雨,飞机可能延误了。 他打字跟穆娟华解释说,因为昨天太兴奋了于是就有点失眠,结果一觉睡过了头,醒来就已经错过航班了,嗓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了。 不常说谎的人偶尔面不红心不跳地骗人是很难被发现的,打了十几通未接电话联系不上穆言,穆娟华和林奕原本心急如焚,一听说他是晚上失眠睡过了错过了航班,几乎马上就相信了他的说辞。 眼睛里的血丝,并不好看的脸色,也都一并用通宵没有睡好的理由被穆言糊弄了过去。 穆言这么多年上学上班又勤勉又自律,难得有这么一次睡过头的时候,还是因为自己的事,除了自责和心疼,穆娟华哪有功夫想别的。 她有些埋怨是自己想要穆言回来陪自己才让他这样失眠的,絮絮叨叨地自责了很久,穆言听着她熟悉的语气,鼻子酸酸的,差点就要掉下眼泪来。 他还活着,妈妈也还活着,妈妈的病马上就要好了。 他也没有真的怀孕.........一切都有在变好。 怕被穆娟华看出端倪,穆言说飞机要起飞了,就挂断了电话。 他低头看着手机里标红的十多个未接电话,有些头疼。 贺繁那边应该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不用再解释什么。但是陆崇是看着自己上飞机的.......并没有这么好糊弄。 穆言只能如实说他们遇到了天气问题,飞机在小岛上面迫降,去酒店休息的时候,自己昨晚没有睡好,不小心睡得太沉了,就没有接到酒店前台重新登机的电话。 陆崇怕招他烦,不敢像穆娟华那样跟他打很久的视频电话,电话弹出来被接通,他看见穆言平安无事,明显就松了一口气。 “给你换一下药和纱布。”谢琛拿着纱布和敷料,见他挂断电话,才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似乎等了很久了。 “贺繁那边........我已经和他说过了,A国那边已经快凌晨了,他可能已经休息了,可以不用另外和他报平安。” “你也休息一下吧,到了那边应该是晚上,刚好吃个晚饭再睡觉。” 敷料覆在穆言的伤口上,有些凉凉的,谢琛娴熟地为他重新缠上纱布,飞机穿过云层的时候有些颠簸,但是男人好像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站得很稳,手也很稳。 私人飞机的抗干扰能力很好,是可以使用手机网络的。穆言低头看着谢琛刚刚给他买的手机,这个型号好像是最新款的,要一万多块。 穆言自己那个不知道被歹徒丢去哪里了的旧手机还是三年前的时候买的,一直能用,也就一直没换。 贺繁会另外给他钱吗,还是他花自己的钱买的,他们的钱赚得真的很不容易,穆言不想欠他的人情。 穆言偏头看过去,谢琛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横放着手机在点着什么。 谢琛对目光的察觉很敏锐,他察觉到穆言在看自己,马上就转头看过去,问他怎么了。 屏幕里的贪吃蛇无人看顾,很快就可怜兮兮地撞上了墙壁。 穆言轻轻指了指自己手机,然后看着他,谢琛愣了愣,想起自己给穆言新买的手机上还没有下什么软件,很快就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你要玩我的手机吗,我上面也没有什么游戏,只有贪吃蛇和消消乐什么的,这里可以用网络,你自己下载也是可以的。刚刚不是打过电话了吗。” 穆言微微歪着头看着他,目光有点呆呆的,似乎有点没明白他在说什么,谢琛手机转账的通知后知后觉地弹了出来,谢琛看见一万多块的转账,想起穆言刚刚指了指自己手机的动作,有点哭笑不得。 对于金钱,谢琛没什么概念,一万块和一块对他来说都只是个数字,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他名下的所有财产最后都是会留给穆言和贺繁的,一万块而已,即使收下其实也没什么。 但是他之前查到过穆言的工资条,一万块已经快接近他一个月的工资了,以后是以后,一万块对于现在的穆言来说,算得上很多钱了。 谢琛默默把一万块转了回去。 “贺繁先生给我绑了信用卡,我刷的是他的。”谢琛想了想,哄穆言道。 穆言听到贺繁的名字,果然不再说话了,谢琛害怕他又要给贺繁转钱,忙道:“你们是恋人吧,恋人之间买个手机而已,还是不要算得这么清楚了,而且你碰到这种事情也都是.........因为他。你这样跟他算清楚,他会以为你在怪他,想跟他划清界限的。” 穆言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一重。 谢琛把两边的窗户拉了下来,又把机舱的灯光调得昏黄。 “先休息吧。你担惊受怕了一天了。” 灯光暗了下来,睡意后知后觉地袭来,谢琛说的不错,近十个小时的飞机,休息一下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穆言疲惫得厉害,睡得很熟很沉,醒来的时候,谢琛朝他笑了笑,说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到A市了。 打电话的时候林奕特意问了他这次几点到A市机场,等到穆言到机场的时候,向卓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人群中,穆言看见了几个眼熟的人影,都是他曾经见过的陆崇的保镖,他们穿着便装隐藏在人群中,见穆言的目光投过来,冲他点头致意。 向卓见到他脑袋上面的伤微微一愣,穆言解释说是不小心撞的,向卓微微皱了皱眉:“你这也太不小心了,疼不疼,去过医院了吗?” 穆言点点头,表示自己去过了,扬了扬手里的手提袋,那是下飞机前谢琛给他的,里面装着需要换的敷料纱布,还有治嗓子的药。 “成,我记一下,明天帮你换纱布。你哥在医院陪妈呢,咱俩和佳佳就回家随便吃点吧,我买了个酱鸭,再随便烧两个菜,我做饭没你哥好吃,你将就吃一点........” 两个人的谈话声已经有些听不清了,谢琛没有和穆言一道下飞机,只是一直跟在几步远的地方,看见他家里人接到他之后才放心离开。 他还有事要忙,有挺多东西,谢琛需要自己去查一下。 穆言假孕不是因为贺繁,这对谢琛来说当然是松了一口气的好事。 但是一想到有另一个混账alpha把穆言欺负到假孕,然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这么不负责任地拍拍屁股走了,他就觉得自己怎么都不可能放过那个人。 .......... 向卓说是随便吃一点,其实做了挺大一桌子菜,甚至还买了螃蟹。 穆言说他跟自己有什么好客气的,向卓嘿嘿笑了笑,说就先练一下,林奕嫁给他这么多年,他都没怎么给丈夫娘做过饭,等明天穆娟华做完手术过几天出了院,他要摆大桌子菜庆祝一下。 穆言在飞机上吃了一点飞机餐,但是还是很赏脸地把菜都扫空了。向卓跟刚上门的女婿似的,认认真真地询问他对这些菜的意见。 “这红烧螃蟹怎么样,你觉得比清蒸的好吃一点不?我听过妈老家是B省的,他们那是不是还有种螃蟹炒年糕,我不知道要不要做那个。” “那种好像用是我妈老家那种黄年糕烧的,这边不一定能买得到。这红烧螃蟹烧得就很好吃啊,不用变了,我妈肯定喜欢。” 向卓笑了起来,餐桌上气氛轻松,穆娟华的病要好了,压在三个人肩上几年的重担总算卸了下来。 这么多年,他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佳佳不能理解大人们为什么吃完饭还在那里聊天,更不明白父亲和小叔叔一个在说话一个在手机上打字他们怎么还能聊这么久,她插不进两个人的谈话,觉得无聊,就自己跑去客厅玩积木了。 “找肝源找了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可以配得上的,我那时候都想过,要不要和林奕再要一个孩子试试看........” “知道匹配上的时候,我俩也跟你一样一晚上没睡觉,半夜两点半我口渴想要起床接水,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结果你哥坐起来说你怎么也没睡,去倒水啊,那去给我也倒一杯。” 穆言轻轻笑了起来。 林奕小时候其实很早熟,嫁给向卓生了佳佳之后,脾气反倒还变差了那么一点点。 “真的是老天眷顾,好像本来还说那个捐献者其实配型好像是差一点的,但是好像又说有什么什么技术是可以的,我也不太懂。” “HLA分型,”穆言完整看过配型报告,自己还查了些资料,打字跟向卓解释道,“A国那边技术比较成熟,HLA分型只有部分匹配也是可以克服的。” “那就好那就好,医生也给我俩解释了半天这个东西,反正能动手术就好。” “现在妈的病好了,你是不是也要考虑找个人安顿下来了,我姑姑同事的女儿真的不错,她是A大隔壁师范大学毕业的,在初中教书,长得也还不错,你要不要见一面?” 穆言知道向卓是好意,但是神色还是有些为难,向卓见状善解人意笑了笑,说那就等妈手术做好了再说这个吧。 因为有时差的缘故,穆言到了这里,就已经手术的前一天了晚上了。向卓让他就睡在家里,穆言觉得不好,还是就近开了个百来块钱的宾馆。 向卓拗不过他,只好送他去了宾馆,和他约好第二天六点来接他,临走还给他塞了两盒佳佳喝的儿童牛奶,说喝点牛奶不容易失眠。 儿童牛奶甜甜的,很好喝。宾馆房间是淡淡的柠檬香薰的味道,很安适。 穆言几乎不敢回想十多个小时之前,他还被人绑着手脚锁在船上阴暗的杂货间里,不知几分钟后的自己是生是死。 手机响了一声,穆言咬着牛奶的吸管,点开了陆崇发来的消息。 “言言,我和捐献者都到A市了,这边已经都准备好了。” “明天手术的时候我有事不在,这是我助理的电话,如果临时发生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随时联系他。别太担心,阿姨手术会顺利的。” 第103章 重要的人 虽然时差还有点没有倒过来,但是也许是佳佳的儿童牛奶起了作用,穆言这晚睡得还不错。 因为前一天在飞机上睡过了,穆言醒的很早,向卓大概心里有事也没睡得太晚,手术安排在八点半,两个人六点半不到就到了医院附近那家他们常去的早餐店。 二人吃完早餐,六点半拿着早餐到了病房前的时候,病房里还是暗的。 穆言和向卓这才意识到好像来的太早了些,凉了的小笼包就不好吃了,向卓把早饭拿给了值夜班的护士,打算等林奕和穆娟华醒了之后再重新买。 快要八点的时候,穆娟华和林奕才醒,向卓跑去给他们买了早饭,又问穆言捐献者那边要不要也一块买了。 穆言发消息问陆崇的助理,陆崇的助理几乎是秒回,说不用了,他已经安排好了。 虽然事先知道手术成功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五到九十八甚至更高,可是穆娟华真的被推进手术室,“手术中”的牌子亮了起来的时候,手术室外面的三个人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心焦。 那是相当煎熬的三个小时,每次偶尔有医护人员从手术室进进出出,都会把三个人的心紧紧地吊到高处。 时间过得特别慢,穆言身边的哥哥每隔几分钟就要低头看一眼手机上面的时间。穆言察觉到他的紧张,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他,哥哥又欲盖弥彰地说自己没有紧张,肯定会顺利的。 穆言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好几次都觉得有些目眩想吐,但是害怕林奕和向卓问起来,都是生生忍下,直到去了厕所的隔间才捂着胸口开始干呕。 幸运的是,手术非常顺利。四个多小时后,医生走出了手术室,告诉他们手术非常成功,穆娟华还在ICU里,需要例行观察一个小时左右。 “已经十二点了,家属可以先去吃饭,病人醒来之后,我们会安排单独的营养餐的。手术恢复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免疫力会比较低下,如果家属有感冒发烧的就不要来照顾病人了,这些你们应该都清楚。”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不用谢,分内的事,我们先去吃午饭了。”医生笑了笑,和同伴一起转身走了。 腿瞬间发了软,穆言跌坐在医院金属的连排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林奕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向卓揽在怀里又哭又笑的。 “好事啊,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向卓从包里拿了纸巾分给穆言,又帮妻子擦了擦眼泪,“好了好了,想哭就哭吧........” 林奕擦了擦眼泪,笑了笑:“不哭了,饿死我了,吃饭去吧,你俩早饭从那么早怎么也不觉得饿。” 穆言感觉到自己有点失态了,跟林奕和向卓说自己打算去洗手间洗把脸,一会去医院楼下的食堂找他们。 “不吃盒饭了,”林奕伸手揉了揉穆言的脑袋,“我们下馆子去。这医院的食堂吃这么多年,早就吃腻了。我们去吃附近那个牛肉火锅,我俩先去拿号,你上完洗手间自己过来找我们。” 穆言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家,那家牛肉火锅很贵,三个人一顿要四五百,每天排队的人又多,尽管就和他们常来的医院一街之隔,这么多年,他们一次也没有来吃过。 “不过你嗓子这个样子,”林奕回过神,又想起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可以吃火锅吗?” “不是因为上火说不了话的,”穆言打字解释,“可以吃的,我也想吃。” “好,”林奕红着眼睛笑了笑,“那我们先去点菜。” 穆言用力点了点头,他的眼睛也红红的,视线因为眼泪的缘故不是那么的清晰。 明明是高兴的事情,但是眼泪怎么都忍不住,穆言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太狼狈了,低着头快速穿过人群,想要赶紧去洗把脸。 真的是上天眷顾,也真的很感谢那位愿意捐赠肝细胞的好心人。 越是觉得本不该哭,眼泪越是止不住。穆言匆匆抹了一把眼泪,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突然间,人群里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一晃而过,米白色的风衣衣角被气流带起,很快消失在拐角,像一片无意间掠过的秋叶。 穆言怔了怔,本能地追了上去。 刚刚那个人的背影.........和贺繁好像。 可是贺繁为什么要躲着自己呢,明明自己也很担心他。 穆言喊不出声,只能加快脚步,终于在走廊尽头赶上了那人,可想要抓住那人衣角的时候,却抓了个空。 穆言本来就有些腿软,差点没有站稳的时候,那人像是背后也有眼睛,在这时候福至心灵地回了头,伸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贺繁戴着黑口罩,眼里满是血丝,后颈还残留着青紫的伤痕,尽管穿着长袖,但是手腕上还是隐隐透出未处理干净的血痂。 怎么弄成这样........ 贺繁这些天,是不是也过得很不好。 贺繁低头看着他,眼神看起来很难过,穆言不喜欢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想要告诉他自己没事,伤口也已经不疼了。 贺繁却突然俯下身子,隔着纱布,很轻很轻地亲了一下穆言额头上的伤。 与其说那是一个吻,更像是被羽毛轻轻蹭了一下,隔着纱布,也感受不到嘴唇的温度,很快就一触即分。 “哥.........” 贺繁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穆言一怔,眼圈又红了。他抓住贺繁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地写字: “小繁,你刚刚为什么要跑?” 贺繁低头,喉结滚了滚,低声重复着对不起。 “是我连累了你........” 他说到一半声音就哽住了,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穆言看着他,轻轻摇头,回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道。 “可是我没有怪你呀,是坏人的错,不是你的错。” “........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你置于险境。我以为陆崇安排你回国,你回去就安全了........” “是我运气不好,”穆言一笔一划地在他手心写道,“偏偏碰到了天气不好,飞机有那么多迫降的地方,偏偏落在那里,被他们抓到了。” “你也受伤了,他们是不是也去找你麻烦了。” 穆言认认真真地在他掌心写字,写完抬头,看见贺繁红着眼睛,用力地摇着头,喃喃地说没有。 穆言伸手,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用指腹替他擦去眼泪。 贺繁微微低下头,目光撞见了穆言一样哭红了的眼睛和鼻尖。 .........自己都这样了,却还想着先给别人擦眼泪。 霍尔斯给贺繁打的,是军用的麻醉剂,可以足足让人昏迷四十八个小时。 贺繁在他即将把麻醉剂全部注射进去的时候,拼尽全力推开了他,把没打完剩下半只针管拔了出来,才昏了过去。 S级alpha身体素质很强,贺繁意志力又强,昏迷了十个小时之后,他在熟悉的别墅房间里醒来。 楼下传来贺清韵和保姆的交谈声,似乎是在问要不要进去叫自己起来吃饭。 贺繁咬了咬牙,从二楼的窗户翻了下去。 他的手机被收走了,但是所有下属的联系方式他都能背下来。 他赶到谢戎发给他的坐标那里的时候,只看见一重一重的海浪,和沉船之后船只的碎片。 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了,如果,如果穆言已经死了........ 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他突然记不起穆言的样子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满脑子只有那只被谢戎摔死的流浪猫。 小猫很瘦,但是身上的毛已经被贺繁养出了一点光泽,眼睛很漂亮,像是深绿色的宝石。 如果穆言已经死了......... 巡航的海警正在彻查这场爆炸案,见到贺繁的船,马上赶到了他的快艇附近,要求他出示出海航线批复许可。 贺繁冷漠地看着他们,有一瞬间他想,干脆就随便带这几个人一起死掉算了,穆言死的时候,这些人不也没尽到责任去救他么。 保镖匆匆地找出了许可递给他们,另一个保镖的手机突然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他有些为难地走到贺繁面前,请他接一下电话。 “回来,”谢琛的声音平静和缓,不像是他从前知道贺繁脱离他计划之后惯常生气的样子,“人我救回来了。现在送他回国。你偷偷跑出去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 贺繁不说话,电话里只有他沉默却急促的呼吸声。 穆言还活着,他说.......穆言还活着。 “我知道从前我对你确实控制欲太强了,你不在贺姨身边长大,我又见到过很多很极端的人,我总是害怕你会学坏,所以一直不让你杀人,不让你伤害其他亲人。可能.........确实是我错了。” “莱奥和多宾家你处理掉吧,”几乎是生平第一次,谢琛对他做了让步,“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我不会拦着你,也不会让别人查到你。谢承钧那边,我会处理干净,需要一个月左右。” 贺繁听着怔了怔。 谢琛让他不要去招惹谢戎,让他被谢戎找麻烦的时候不要自己一个人解决,贺繁都没有照做。 谢琛控制欲那么重的人,他这次非但既往不咎,还对自己做了让步。 那代价是什么呢。 “我真的不怪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穆言在他的手心继续写字,边写边抬头看他,眼睛里还有没擦干净的泪水,显得亮晶晶的,像是宝石。 穆言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命运对他再坏,他也从来都不怨天不尤人,透过他亮晶晶的眼睛,能看见他澄净又温柔的真心。 而真心宛如一面澄镜,把所有晦暗的,阴湿的想法照得无处遁形。 十八岁的时候,贺繁就喜欢他,就想要得到他,为此他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二十二岁的时候,贺繁还是喜欢他。 “你不是想要和我在一起吗,”穆言在他掌心写道,手指比贺繁的掌心凉那么一些,他写得很慢,几乎一字一顿,“昨天那件事之后,我觉得人的一辈子,其实有时候也挺变化无常的,活着每一天都不能浪费,想说的话也一定要说出来。” “小繁,你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们在一起试试吧,就算不合适以后再分开,我们也可以做回朋友,我不想留下遗憾。” 【作者有话说】 前文稍微改了一下,把穆言妈妈的病从肾衰竭改成了肝硬化。 正文写得好累,想了一个香香的哨向番外,但是还没有想好言言的精神体(其实陆崇的也没想好,商祁越应该是蛇,谢琛应该是狮子或者老虎),其实私心喜欢兔子,但是感觉猞猁或者白鼬这种可爱又比较能打的会合适一点 第104章 良配 穆言看向他的目光安静又赤诚,像是一泓清冽的水,让人几乎甘心溺死在里面。 见贺繁有些愣住,穆言又拉过了他的手,接着又在他手心慢慢地写道:“现在不想答应也可以,那换我来追你好不好?你说表白要有花,你喜欢什么花,我一会儿买来给你。” 贺繁怔了怔,即使是在十八岁最荒唐的春梦里,穆言也从来不会对他说这样主动的话。 他沉默了一会,没有马上回答,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睛。 穆言终于有些意识到他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了,微微仰起脸,看向他的眼神有点不知所措。 对于已经在感情里受过很多伤害的人来说,贺繁比谁都清楚让穆言再克服那些障碍主动迈出这一步,重新把心交给一个人有多难。 十八岁的贺繁终于求仁得仁。 “哥,”二十二岁的贺繁轻轻握住穆言的手,艰难地说,像是在宣判自己的死刑,“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穆言愣住了。 尽管从贺繁刚刚的反应中有所察觉,可是在贺繁拒绝的话真的说出口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不知所措。 可是就在几天前,贺繁还说喜欢他,说想要和他在一起,还在摩天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给他拍照,在拥挤的人群里虚虚揽着他的肩膀,护着他不被人群挤到。 贺繁说喜欢了他很多年,可是这么快........就不喜欢了么。 “你和陆崇........在一起一个月的时候,”提到陆崇的时候,贺繁咬了咬嘴唇,停顿了一下,“你们因为你身上有alpha信息素的味道吵了架。你以为是在图书馆或是打工的时候沾上的,觉得陆崇无理取闹,其实.........是我故意放的信息素。” “后来毕业之后我送你回家他易感期的那一次,我也有故意放信息素让他不高兴,让他失控对你发脾气。” 穆言摇了摇头,这根本不算什么,他和陆崇的矛盾并不是贺繁一两次放信息素或是不放信息素就不会发生的。 没有贺繁放出来的信息素,陆崇也一样会疑神疑鬼,一样会因为好心送他回家陌生人生气。 “你大三那年的四月份,我不小心把奶茶倒在床上,问你能不能去你的床上睡,那一次,我也是故意的。” 穆言眨了眨眼,像是怔了一下,转而勾了勾嘴角,轻轻笑了笑。 贺繁比他高不少,穆言凑近了些,搂着他的脖子,贺繁不由自主地低了低头。 “不算什么呀,”穆言附在他的耳边,用气声说,像是悄悄话,“讨厌的人做这样的事是心机,但是你不是。” 温热的气息分外真实地拂在耳侧,酥酥痒痒的,缠绵又暧昧。 贺繁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偏头,嘴唇凑近了穆言的嘴唇。 可是在嘴唇即将碰到的时候,他又微微偏了偏头,避开了那个马上就要发生的吻。 他猛地闭了闭眼,像是在努力做什么决定。 “.........我这样费劲心机机关算尽,在哥这里,也只是重要的人而已。可那时候的陆崇什么都不用做,哥就喜欢他了。” “我想过比他差在哪里........他没有比我高,没有比我好看,我性格应该也比他好,他家里条件确实比我好,可是我知道哥不在乎那个。” 穆言微微怔了怔,贺繁这是在因为自己有过前任........对自己不满吗。 可是他不是一直知道吗,为什么要现在才说出来呢。 “哥对我的感情不是喜欢,因为心疼我,因为我是重要的人和我在一起,和你答应陆崇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穆言微微怔了怔,可是.......这有什么分别吗。 他会对贺繁好,会对他比从前对陆崇更好。 “就是不一样的,”贺繁很轻地说,“我想要哥的喜欢,我嫉妒陆崇,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他苦笑了一下,“我心眼很小,心机很深,还有你碰到绑架你的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恨我是因为,我十二岁的时候,亲手吧他推下楼梯,让他终身瘫痪。” 穆言用力地摇了摇头。 如果贺繁现在和说这些,是想提前让自己接纳他的话,那穆言其实并不在意。 对喜欢的人刷心机不算是手段,对喜欢的人有占有欲也很正常,至于他口中同父异母的哥哥,穆言和他打过照面,本来就是草菅人命的恶人,贺繁肯定也是在他身上受了委屈,才不得已那样做的。 穆言的眼睛蓄着泪水,贺繁莫名地能从中读出许多情绪,有心疼,有谅解,却独独没有厌恶和恐惧。 把谢戎推下楼梯之后,连贺清韵和谢琛都觉得他是异类,他独自在国内的时候,心理治疗师每个月都会上门两次。 贺繁花了五年,才在心理治疗师面前营造出从反社会人格渐渐恢复成正常人的假象。但是贺清韵还是将信将疑,每半年还是会劝贺繁去看一次他指定的心理知识。 穆言真是笨死了。 别人讲什么都相信,难怪总是被那么多人欺负。 “还有那次.........” “你找我借十五万的时候,其实我第一时间就看见了消息。” 贺繁慢慢垂下眼睫,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其实不是没有筹到钱........” 他不是没有筹到钱。 成年的时候,他就开始接手谢家在国内一些不那么光彩的生意了,谢家本就是在A国开赌场起家,A市那些见不得光的麻将馆之流,不少都是谢家的产业。 就算不算上手里的流动资金,谢琛和贺清韵也从来没有少过他每个月六位数的生活费。 甚至林国骏赌钱,赌了多少,欠了多少钱,他都一清二楚。 穆言发消息给他的时候,他并不确定穆言和陆崇已经彻底分手了。 贺繁心里很清楚,如果这次危机他们一起度过去了,等陆崇做出一番实绩回了陆家,他们就是患难夫妻,陆明章自己就娶了omega秘书回家,指望陆家人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反对根本不现实。 他必须要确保这一次危机,是自己一个人陪穆言度过去的。 如果穆言和陆崇还没有彻底分手,那这只是穆言生活里的一个小波折,自己只是一个碰巧出手相助的好心朋友。 他才不要只做朋友。 仅仅是埋下隐患对于陆崇和穆言来说是远远不够的,穆言性格包容,能让他彻底狠下心离开的事情很少,等到陆崇事业顺利了,他就更是能装的人模人样。 说是装也许也不合适,在不同的环境下展现出不同的样子,似乎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就像贺繁自己,他内心再阴暗厌世,也是看见穆言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地展出笑来。 “我........我不知道你和陆崇有没有分手,就想等到你们彻底分手了再拿钱给你........” “我没有想到你会认识商祁越,我没有想到你会去找商祁越.........” 贺繁说不下去了,穆言还是怔怔地看着他,像是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被包养,被胁迫标记,被弄出心脏病和假孕,被囚禁........后面他几乎所有的不幸都来自商祁越。 原来这一切本来是可以不发生的。 可是他能怪贺繁什么呢,道德绑架他,怪他不出手相助么。 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情绪波动下,穆言的嗓子好像又能发出一些有点哑的声音了,穆言有些艰难地说,“不是你的错.......” “你愿意和我........说,说这个,”穆言有些急了,抓起贺繁的手直接在他的手心写字,“我知道,你以后肯定不会了,对不对。以后我会把你当成和家人一样重要的人,我对你好,你以后也不要这样了,我们好好过日子。以后无论谁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一起........” 穆言还在继续写着字,他写的有点快,贺繁只顾着看他,这些句子他只能读个大概。 穆言微微垂着眼,散落的黑发有些挡住了贺繁看他的视线,他额头上的纱布还没有拆掉,是在西普顿岛那里被谢戎弄出来的伤。 因为连日奔波惊吓,穆言的脸有些苍白憔悴,但是唇珠的健康的嫣红色,介于生病的人和完全健康的人之间。 从前贺繁总是像这样要怎么样才能得到他,可是他现在突然也想明白了。 如果他一开始没有养那只小三花猫,会不会更好呢。 穆言还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其实谢琛和他说的那些,他一点都不在乎,如果他在乎天理伦常,那他就不是现在的贺繁了。 至于谢琛的让步和威胁,如果他想,他也完全都可以不放在心上。谢琛到底是有底线的人,没有办法真的做出太出格的事。 可是他也突然想明白了一点。 自己阴湿,偏执,心理不健康,会算计人,确实算不上良配。 而穆言好得就像天上的月亮,无论和谁在一起,谁都会爱上他,都会让他得到幸福的。 他反手握住了穆言的手,不让他再写下去。 “穆言。” “不要给我机会了........” 不要再给我机会了,趁你还没有喜欢上我。 “如果你就这样原谅每一个伤害过你的人,那你以前受的委屈算什么呢。” 第105章 你跟他分手 湾流G650的客舱里,穆言靠在座位上,睡得很熟。 昏暗的光线下,睫毛在他脸上投下细细的阴影,呼吸慢而均匀。 应该是真的累了吧,这一天穆言又惊又怕,应该已经身心俱疲了。 没退役前,谢琛休假不多,几乎没有长途出行,偶尔休假也是用直升机多一些。这架湾流航程长但是笨重需要跑道来起降,他用得不多。 他盯着穆言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湾流G650是有一间单独的卧室的,卧室里有床,穆言可以睡得舒服一些。 快十个小时的路程,普通人一趟坐下来少不得腰酸背痛。 独立卧室里的床他有段时间没有用过了,上次走的时候也忘了用防尘罩。 他不是洁癖特别重的人,但是想了想,还是从柜子里找出一套没用过的新床单换了上去。 穆言睡得很熟,被抱起来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很乖地缩在他的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呼吸匀长。 谢琛把他抱到床上,谢琛要给他盖被子的时候,穆言轻轻地呓语了一声。 “妈妈.........” 谢琛听清了他的呓语,动作不自觉顿了顿,然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帮他盖好了被子。 很无助很委屈的时候才会这样喊妈妈吧。 亲眼看见别人死在自己面前,被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人绑架甚至差点死掉........穆言应该真的很委屈很害怕吧。 谢琛垂下眼,还是觉得有些自责。 他找到穆言还是太晚了,能补偿给他的也太少了。 已经错过了他贫苦的童年,又让他遭了这样的罪。 穆言是真的喜欢贺繁吗,如果他真心喜欢贺繁的,自己就这样把他们拆散,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谢琛闭了闭眼,感觉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似乎也已经离正常人的范畴有点远了。 要怪就只能怪贺繁这些年给他和贺清韵的惊吓实在太多,以至于对于贺繁和失散多年的亲哥哥谈恋爱这件事,他竟也没有那么如遭雷击。 可穆言再怎么说,也是正常环境下受着正常教育长大的,谢琛想了又想,还是不觉得那种事情对他来说是可以接受的。 谢琛合上卧室的门回到客舱,给贺清韵打了电话,让她把手机转交给贺繁,说自己有话要跟他说。 贺清韵没有多问,只是推门上楼,推开门的时候,贺繁的卧室里空无一人。 她推开门后像是愣住了,许久没有说话,谢琛见她沉默,很快猜到贺繁大概是跑了。 贺繁从小都不让人省心,再一次的,谢琛竟然没有觉得特别惊讶。 他安抚了贺清韵说没事,自己托人去找一下,应该很快能找到,随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让人去查贺繁几个心腹保镖的联系方式。 贺繁防了他一手,那几个保镖的资料页一片空白,像是不存在人类社会的透明人,谢琛有些头大,好在这时候,认识的负责巡航的海警给他打来了电话,说在事发地点见到了他的弟弟。 谢琛说麻烦他们让贺繁接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吵很乱,有很多人的交谈声,混杂着海浪和海风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贺繁的声音才通过海警的手机传了过来。 “人我救下来了,现在送他回国。”谢琛斟酌着开口,“你偷偷跑出去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 知道穆言平安无事后,贺繁那边急促的呼吸声明显变得正常了一些,谢琛担心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敢开门见山地逼他和穆言分手。 “我知道从前我对你确实控制欲太强了,”谢琛缓缓地说,“你不在贺姨身边长大,我又见到过很多很极端的人,我总是害怕你会学坏,所以一直不让你杀人,不让你伤害其他亲人。可能.........确实是我错了。” “莱奥和多宾家你处理掉吧,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我不会拦着你,也不会让别人查到你。谢承钧那边,我会处理干净,需要一个月左右。” “说了这么多,大哥难得对我这么退让,”贺繁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语气很平静,但是他每次发疯之前,语气也一样很平静,“是想先给甜枣再打巴掌么。” 谢琛确实存了先安抚他的意思,但是他没有想到贺繁会说得这样直接,一时竟也有些语塞。 “穆言是贺姨的儿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对。”贺繁很干脆地承认了,“贺家人也是我让他们搬走的,你上次去A市查他的时候没有查到他继母和生父是重组家庭,也是我动了手脚。我不想让你们找到他,也不想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贺清韵的儿子离开我。” “你........”谢琛愣了愣,虽然早有准备,可是真正得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五味杂陈。 在贺繁家里看到那条不属于他的丝巾时,他原本........是很替贺繁高兴的。 他有了喜欢的人,以后会把不愿意跟自己和贺清韵说的话分享给那个人,会为了他一点一点变阳光,变正常。 这是他和贺清韵很多年都做不到的事,谢琛由衷地感到高兴。 可是世界上有八十亿人,为什么偏偏是穆言呢。 谢琛原本还有别的问题想要问他,可是事到如今,再去深究贺繁喜欢上穆言的时候到底是在知不知道他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贺繁现在知道,也并没有打算因为这个离开穆言。 谢琛又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怎么好像世界上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一次性发生在他们家了。 “你跟他分手。”谢琛最后言简意赅地说。 “不管你今天答不答应我,我都会去找他,告诉他真相,贺姨找了他很多年,他有知情权。” 贺繁那边许久都没有声音传来,过了许久,他才又重新开了口。 “是贺清韵自己不要他了的,这么多年,穆言也没有想过要去找她........他有自己的家人了,你觉得贺清韵是什么很会做母亲的人吗?” “贺繁!”谢琛终于有些生气了,他严厉地呵斥了贺繁,可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再怎么说,贺繁从十二岁的时候就被迫离开了贺清韵膝下一个人长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来到A国之前的事,贺清韵也很少和谢琛提起。谢琛问过她,她也只是说嫁了个不负责任的赌鬼,当年吵完架一时冲动,就摔门出去了。 她说她那时年纪小,还不到二十岁,恨极了那个赌鬼前夫,连流着他一半血的小孩也一并厌恶极了,走的时候只想着离父子俩越远越好。 后来隔着远洋,才觉得孩子无辜,后悔让他一个人在烂人身边长大。 她有选择权,可是孩子没有。要是当时懂事一些,就算出来讨饭她也想带着那个孩子。 贺清韵自责,但是谢琛丝毫不觉得她有错,如果母亲的身份和追求幸福的本能相悖,选择带孩子一起走当然是高尚的决定,可是选择自由和幸福也绝对不应该受到谴责。 可是穆言......... 谢琛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终于发现自己被贺繁的思维带偏了。 贺清韵从来没有否认过她丢下穆言的后悔和自责,何况过去的事情再纠结是谁的错没有任何意义。 不管贺清韵有没有错,穆言过得不好,主要当然是贺清韵那个赌鬼前夫的错。 “还是你觉得自己是什么很好的哥哥,”见谢琛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贺繁又接着说了下去,语气有些讥讽,“你觉得他很需要你和贺清韵吗?” 和贺繁的上一句话比起来,这句话对谢琛的激怒程度微乎其微。 他很平静地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机舱的隔音很好,穆言几乎不可能听得见。 “他需不需要是他的事,他也可以选择不认贺姨,但是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不管你现在同不同意跟穆言分手,过段时间我都会告诉他,你不愿意,那就让他自己来选。” 电话那头的贺繁沉默了,既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 贺繁在自己面前再怎么理直气壮,可穆言毕竟是个三观正常的普通人,他绝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 谢琛知道,自己的目的大概达成了。 “........没什么事的话,”他等了大概两分钟,贺繁都一直没有再说什么,“我就先........” “他现在.......真的没事了吗。”贺繁突然问道。 谢琛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贺繁要问他这样一个自己一开始就告诉了他答案的问题。 “........不能算完全没事,”谢琛还是如实回答道,“谢戎的人下手不轻。他身上挺多伤的,我带他去过医院检查了,现在送他回国。” 谢琛不会骗人,也没有必要骗人。想一个谎言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多余的事情,编造谎言的细节更是如此。 从小到大,谢琛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骗过贺繁或是对他许诺什么后来没做到的事情,贺繁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霍尔斯说你跟他打架的时候受伤了,”谢琛放缓了些语气,“你自己也好好休息。” 过了许久,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很轻的嗯。 因为太轻了,以至于谢琛都有些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 “谢谢.........大哥。” 第106章 您不会是坏人的 林奕和穆言接穆娟华出院的那天早上,阳光很好。 A市市区空气污染不轻,难得见到这样的蓝天白云。 做完手术已经五天了,可还是像做梦一样,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穆娟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生病已经六年了。 她生病的第一年,穆言在念高二,林奕原本在念大专,知道她生病之后不久,就下定决心辍学去打工了。 穆言虽然照常念完了高中大学,可是又要学习又要打工,几乎是一天掰成两天一样用。别的孩子在打球,在谈恋爱,在享受校园生活的时候,他永远都在想着怎么多挣一点钱补贴家用。 两个孩子的人生好像都因为她的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使现在她的病好了,也很难再回到原来的轨迹。 “妈发什么呆呢,”林奕喊了她一声,“车来了,8528,就是这辆。” 穆娟华回过神来,林奕已经走到副驾驶坐下报了手机尾号,穆言帮她拉开了车门,阳光正照在他脸上,有点刺眼,穆言伸手挡了挡太阳。 穆娟华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在背对着穆言上车的时候,匆匆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一切都已经变好了,一切都好不容易变好了。 这里离林奕家其实算不上远,平日里他们都是坐地铁或者公交来的,但是今天林奕打了车,穆娟华也默契地没有扫兴地问他为什么不等等公交。 向卓提前去买菜了,三人到家的时候,他已经张罗好了一大桌子菜。 菜色清爽鲜亮,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螃蟹很肥,鳊鱼铺着细细的姜丝、香葱,正等着浇上最后一道热油。 刚好他们到了家,向卓便喊林奕过去帮忙。 热油淋上鱼身,瞬间香气四溢。 “怎么大中午就弄一大桌子菜,”穆言笑了笑,自觉地去给一家人拿碗筷,“咱们才四个人,哪吃得完这么多。” “妈现在消化不好,晚上要少吃点,还是中午好,中午吃完了好消化。”向卓笑着拿来碗筷分给众人,对穆言道,“你还说要去买猪舌呢,你看看你能吃下不能?” 林奕其实是爱喝酒的人,嚷嚷着说这么多菜,要向卓把他们公司去年发的那瓶大几百块钱的酒拿出来喝。 这么久没有开封,向卓原本是想留着送人的,可是听到林奕这么要求,他竟也从酒柜里拿出了那瓶酒,没怎么犹豫就打开了瓶子。 刚出院的穆娟华自然是不能喝酒的,穆言也不爱喝酒,向卓知道林奕喜欢喝,只倒了小半杯陪他。 这次的葱油鳊鱼烧得很好吃,很嫩,一点也不腥,应该是提前煎过一会儿。 穆言记得哥哥和向卓刚结婚的时候,向卓很客气,总是喊他去家里吃饭。 林奕工作忙,向卓想招待自己,但是做饭实在不大好吃,做鱼总是一股子鱼腥味。 穆言不好意思不吃,可是吃多了又怕向卓让自己多吃点,每次都觉得进退两难。 “你嘴还挺挑,”林奕给他夹了一大筷子鱼肚子上的肉,撕掉了穆言不喜欢的鱼皮放在了自己碗里,“这是我指导过向卓的,他以前烧得一股腥味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喜欢吃。” “你又说我,我真的吃不出来腥不腥,”向卓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感觉都是一个样子的呀,小时候我家里都是这么烧的。” “没说你,”林奕给向卓也夹了一筷子,“夸你有进步,你也吃,真的比你之前烧得好吃了。” 向卓嘟囔着真的假的,穆言低头笑了笑,鱼肉的葱油汤汁微微浸湿了周遭的几颗米粒,让它们也染上了金黄色。 穆言配着米饭,把鱼肉几口吃掉了。 聊着聊着,林奕和向卓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还剩下浅浅的一个底,穆言打算等他们喝完再起身去洗碗。 电话在这时候突然响了起来,穆言拿出来,看到来电人的备注时微微一愣。 穆言没有多犹豫就马上接起了电话:“........谢先生?” “是我,”谢琛沉静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你吃过饭了吗?” 现在是一点半,如果不是今天向卓刚好做了一大桌子菜,现在应该是刚好吃完午饭不久午休结束的时候。 “嗯,差不多吃好了。” “........我打扰你了吗。” “没有没有,本来马上也要吃好了,”穆言忙道,“谢先生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谢琛回答道,“你今天下午有空吗。” 穆言微微一愣,不知道谢琛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问题。 谢琛为什么要找自己呢,他不是贺繁请的保镖吗。 自己和贺繁,不是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吗。 “A市的医疗水平不比国外差,”谢琛说,“我想带你........再去检查一下假孕的事。假孕比你想的要麻烦,以后会很不舒服的。虽然对身体没有实质性的影响,但是会恶心乏力,孕反会越来越严重........A国那边说超过八个月就没有办法用药物抑制了,我想看看这边有没有别的什么治疗方案。” 谢琛似乎是怕他不上心,又很庄重地说了好几个假孕后期可能的反应。 穆言听得不禁怔了怔。 “........您已经到那里了吗,可以等我一下吗,”他走出厨房,小声地合上们,避开哥哥和母亲,小声说道,“我还要洗个碗再过来。” “我还没有到,你慢慢来,不急的。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吧。” “不用麻烦您,”谢琛人生地不熟的,穆言怎么好意思让他来接自己,连忙拒绝道,“我自己过来就好,打车很方便的。” 穆言回到厨房的时候,大家差不多吃完了饭,他连忙去帮忙收拾碗筷。 “刚刚谁找你啊,”林奕没听见穆言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什么,但毕竟是自己弟弟,穆言不说话他都能猜到穆言在想什么,连忙赶他出厨房,“是不是有事啊,先去忙吧,别叫别人等你。” 穆言犹豫了一下,想着确实也不好让谢琛等自己,就帮忙擦了桌子走出了林奕家,打车去了市一院。 谢琛在医院大厅靠近门的地方等自己,他站在那里,既没有低头玩手机也没有四处张望,身材颀长,眉眼冷峻出尘,气质鹤立鸡群,穆言几乎很难不注意他。 他一直看着门口这边,看见穆言之后,很快就朝穆言走了过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粗棒针毛衣和休闲裤,气质看起来比初见的时候柔和了不少。 “我帮你新弄了一个病历本,名字是这个,你看一眼,一会医生喊你这个,也是在喊你。” 谢琛说着,就递来一本崭新的病历本,穆言接过来,看见病历本的姓名那一栏,写着穆小言三个字。 这三个字看起来怎么都有点怪怪的,穆言下意识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马上就把病历本翻了过来,遮去了有名字的那一面。 谢琛并不知道穆言在躲着商祁越的事,只是想到穆言被绑架的时候丢了不少证件,病历本也未必会随身带着,重新办一张会方便一些。 看见穆言有点不好意思的反应,他下意识地扬了一下嘴角,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这是我朋友介绍的一个专家,号已经挂好了,我们先去三楼吧。我带了你上次抽血的报告,应该不用重新抽血。” “你要自己拿着吗,还是我统一帮你收着?” 谢琛手里抓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装着挂号单,血检报告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好多单子,像是真的就只是带穆言来看病的。 穆言迟疑了一下:“........谢先生。” 谢琛见穆言既没有接过文件袋,也没有让他自己收着,只是这样叫了自己一声,现在也正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他温声问道。 穆言微微仰头看着他,似乎斟酌了一会儿,才终于把话说出了口。 “您其实........不是贺繁请的保镖吧。” 谢琛愣了愣,他还并没有打算在现在告诉穆言自己的身份和他的身世。 事情要一件一件地解决,穆言继母的病刚刚好,他自己心脏还有些问题,谢琛不觉得现在什么是告诉他的好时机。 谢琛心理素质很强,多年参军的经历让他面对穆言的质疑显得很从容:“为什么这么说。” “我和贺繁........现在已经不是恋人了,其实之前也算不上,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才对。” “而且,”穆言又顿了顿,“您很厉害,身手很好,请您的话,应该很贵,看病这种事情,请您的话,有点浪费钱了。” 贺繁在这之前,就已经跟穆言提了分手吗。 谢琛没有想到贺繁这么快就愿意主动和穆言分手,微微地有点愣住了。 穆言还在很认真等着他的坦白或是辩解,眼神很专注地落在他身上。 “........穆言,”谢琛来不及想贺繁的事了,他有些无奈地看着穆言,“应该说你是聪明还是笨。” “知道我可能骗了你,还要答应我出来吗?就没想过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 “您不会是坏人的。”穆言微微瞪圆了眼睛,几乎不假思索地说。 “您是坏人的话,当初不要救我,让我在那艘船上死掉就可以了........我没有什么值得您图谋的,”穆言语气很认真,“您害我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连考了三门期末,抱歉今天更晚了,评论区前50发红包 第107章 我想成为你的家人 谢琛其实有很多种解释的方法。 可以说是贺繁放心不下,也可以说这是贺繁之前就嘱咐过自己的。至于薪酬什么的更好解释,只要说是贺繁只信得过自己就好了。 但是穆言问他了,谢琛就不想再对他说谎了。 “我是A国海军陆战队的前成员,但是在船上遇到你的时候已经不是了,救你也不是因为海军陆战队的命令,当时时间很紧,要用最短的时间取得受困人质的信任,所以很抱歉对你说了谎。虽然有理由,但是确实骗了你,你可以生气。” 同样是花钱请人,他的身手和那些雇佣兵有着天壤之别,穆言其实一早就怀疑过,可那时他太紧张太害怕了,很快就把这样的疑问抛之脑后。 穆言听到他的后半句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道歉,连忙用力地摇了摇头。 谢琛的欺骗毫无恶意,完全是当时最高效的方式,也没有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贺繁不是我的雇主,他其实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的母亲也是我的养母,叫贺清韵,也是A市人。她原来的名字是贺小梅,我不知道.......你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穆言先是摇了摇头,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不认识这个叫贺小梅或是贺清韵的人,但是他许久没有联系过的舅舅一家........确实姓贺。 舅舅一家其实就住在不远的另一个村子,但是林国骏和他们一家闹得很僵,这么多年从不来往。 穆言知道他们一家姓贺,还是因为穆言考上了A大,他们找来A大找自己要钱。 A大是挺有名的景点,每天都有游客进来参观。贺家人要的钱是一笔陈年烂账,穆言亲生母亲的嫁妆里有一副挺值钱的金耳环,穆言也不知道被林国骏当掉赌掉的还是母亲离开的时候带走的,根本不可能拿得出来。 穆言被他们找到的时候几乎怔住了,还好那时候他刚好在和几个室友一起吃饭,舅舅舅妈见他们人多,也只敢胡搅蛮缠撒泼打滚不敢动手。 后来贺繁打电话叫来了学校安保,保安很快赶到,直接把人赶出去了。 贺并不是什么罕见姓,穆言从初中到大学的同学都有不少姓贺的A市人,可是在这样的语境下提起来,穆言几乎本能地意识到了谢琛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从前.......在A市结过婚,有过一个孩子,但是她那时年轻冲动,在那个孩子刚满月的时候,就因为丈夫总是赌钱在争吵之后一个人离开了。” 谢琛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穆言时间接受。 “我们去基因库里验过了DNA,那个孩子,应该就是你。” 穆言的脑袋好像发出了一声很清晰的“嗡”的声音,很难描述他听见那句话的心情,没有惊喜,责怪,甚至也没有被抛下多年的委屈想哭,只是单纯地很吃惊。 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又仿佛突然跳得飞快,胸口压得发闷。 穆言先是想,无论是贺繁还是谢琛,看衣着打扮,应该都挺不是特别缺钱的样子,贺清韵这些年在那边,过得应该怎么都比跟着林国骏好。 应该至少能吃饱穿暖,生了病也能有钱治吧。 她有了孩子,应该也顺利嫁人了,谢琛性格正直,贺繁很会逗人开心,她应该也不孤独吧。 那就好........她过得好就好了......... 然后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贺繁。 贺繁知道这件事吗。 他那天拒绝自己,是因为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吗。 他是不是已经一个人难受过了,才下定决心要跟自己彻底结束的。 ......... 过了好久,穆言才想起自己来。 想起小的时候,还没有遇到穆娟华的时候,那个被人说闲言碎语,每天都吃不饱,连穿上有补丁的衣服都是奢望的自己来。 他坐在村口,每天都在等妈妈来接他,但是他一直等,一直没有人来。 谢琛说的那个人........贺清韵,她为什么不来接自己呢。 她知不知道自己其实很好养活的,只要有一口饭吃,有打上补丁的旧衣服穿,他就能满足了。 委屈后知后觉而至,穆言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跌坐在了椅子上,背脊抵着椅背,有些生疼,但是他完全没有察觉。 “穆言,你还好吗?”谢琛神色一紧,连忙俯身扶住了穆言。 他知道穆言心脏是有点小问题的,稳定性心脉失调,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出现心脏抽痛。 这种病没有什么特效药,全靠患者自己平复心情来恢复。 穆言看向他的目光怔怔的,像是没有理解他在说什么。 “........我没事,就是刚刚有点惊讶.........现在好一点了。” 穆言说话的时候除了语速有点慢,其他都和平时的样子没有任何不同,甚至害怕谢琛担心,他还扬起脸,轻轻地笑了一下。 越是这样,谢琛就越是有点担忧。 还不清楚穆言性格的时候,他希望被贺清韵丢掉的那个孩子最好性格骄纵任性一点,一见到他就发脾气哭着质问为什么贺清韵当初要丢下他。 要是能跟贺清韵要这要那就更好了,贺清韵自己就不缺钱,她巴不得多补偿穆言一点,把这二十多年里的都补上,更别说还有谢琛这里。 可越是了解穆言,他的心就越是沉下去几分。 “穆言,我和贺姨........我们都很抱歉。这么多年没有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吃了这么多苦。我知道你现在有自己的家人,他们对你很好,贺姨她也绝对没有想要打扰你现在生活的意思,她知道她确实对不住你.........” 穆言摇了摇头,很难得地打断了谢琛的话:“她没有........对不住我。” 他低着头,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努力把某种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对于穆言这种特别礼貌的人来说,打断别人的话是一件特别少见的事情,谢琛看着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贺清韵那个前夫是个混蛋,跟着他就是一眼望得到头的苦日子,贺清韵离开当然是对的。在心里,谢琛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他会这样想,却不希望穆言也这样想。 为什么要这么替别人考虑开脱呢,明明穆言自己才是最委屈的人。 “林国骏.........她的第一个丈夫是个很糟糕的人,他赌博,戒不掉,也不勤快,还........她早该离开的,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应该.........”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胸口像是突然长出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明明不想哭的。 贺清韵应该早点走,在还没有怀上他的时候,或是在生下他之前,这样还可以打掉。 她走的时候刚生下自己一个多月,身体应该还没恢复好,她应该也吃了很多苦吧。 突然间,穆言被拉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里,周遭的光线突然暗了,谢琛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没有任何攻击性,绝不是信息素,而应该是沐浴露或是洗过的衣服的味道。 他为什么.......要突然抱自己,现在自己没有腿软,也没有在颠簸的船上即将要摔倒。 可谢琛的怀里晦暗又温暖,好像哭了也不会被人发现,穆言没有理由地想。 “想哭是不是?”谢琛在这方面很笨,几乎不会安慰人,他害怕自己的安慰起了反作用,不敢乱说什么,只是抱着穆言,轻轻地拍了拍他后背,“哭出来好不好,我知道你很委屈。” 穆言那种自己就不该出生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实在需要纠正,但是谢琛再不会哄人也知道不能在这时候跟人讲道理。 哭得厉害了会累,眼睛也会疼。可是要是强行憋着不哭出来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 谢琛小心翼翼地松开了穆言一些,拿出柔软的手帕小心翼翼给他擦了擦眼泪。 “想哭不要忍着,一直憋着的话.........”谢琛一时想不出什么很直观的后果,这时候跟穆言说不哭出来会一直心里不舒服无异于对牛弹琴,他思量了一会,说了个还不如不说的后果,“一直憋着的话,会打嗝的。” 他这句话说了也跟没说一样,一说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 穆言似乎还是不想哭出声音,在他怀里拼命地忍着抽噎。 谢琛不松手,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睡孩子一样说着那几句重复的话哄着他哭出来。 好好的一个孩子........谁把他养成这样一点也不为自己考虑的性格的。 谢琛的所有弟弟妹妹虽然确实性格没有一个正常的,但是一个个对自己倒是都还挺好的,没人有这样的毛病。 谢琛低头看着怀里的穆言,第一次觉得有一件事让他觉得这样手足无措。 “我知道你以前过得不好,我们找到你太晚了,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什么了.......” “穆言,你听我说,你现在的家人,你的朋友,你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他们都因为你而更幸福了,不存在你说的那些........我也很想成为你的家人,如果你愿意的话,也把我当成你的哥哥好不好。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 第108章 是家属 “觉得委屈也好,难过也好,都可以和我说的,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哭的........” 阳光透过浅色的窗帘,投下亮色的色块,在穆言眼里洇湿成模糊的形状。 在跟他讲身世之前,谢琛找了医院的一间空办公室方便说话,又跟约好的医生推迟了一点时间。 穆言从没有来过医院一楼尽头的这间办公室,这里也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和他相识不到十天的男人。 可是穆言却莫名地觉得心安,就好像待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小房间里,不会有人进来,什么也不用担心。 他终于抑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啜泣,谢琛轻轻把他往怀里按了按:“哭吧。” 穆言还是没有放声地哭出来,他大概天生就不习惯那样哭,只有肩膀轻微地抖着。 谢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慢慢拍着他的后背。 穆言不知道自己这样哭了多久,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感觉眼睛哭得有点疼了。 谢琛让他待在这里等一下,去外面给他买了眼药水,又接了一杯温水。 穆言缓过来了,见到谢琛进来的时候,有些不那么自然地和他笑了一下,想告诉他自己没事。 谢琛叫他抬头,穆言就很听话地认真仰起了脸,谢琛给他滴眼药水的时候靠得很近,比眼药水的药味先凑近的,是谢琛身上沐浴露的淡淡的味道。 那味道很清新,和他本人的气质不太相符,杂糅在一起,却意外地也不怎么突兀。 眼药水有点辣辣的,穆言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发现眼泪好像把大半的眼药水也带了出来。 谢琛不厌其烦地又给他滴了一遍。 这次眼睛没有那么敏感了,穆言坚持了一两秒,才闭上了眼睛。 “都流出来了也没什么事,就是稍微舒服一点,今晚早一点休息。”谢琛示意他喝一点热水,“喝点水,我们去见医生。” 穆言轻轻低下了头,声音有点轻:“.........这边的医生会有别的办法吗。” 滴完眼药水,谢琛一直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见穆言这样怯生生的,他伸手轻轻揉了揉穆言的头发:“有没有都得试试看呀,上次是情况比较特殊,那个医生刚好是急性子,我也没来得及提前打招呼.........这里的医生肯定不会凶你的。” 穆言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反应了过来。他其实并不是在担心这个,被A国的医生训斥的时候他也只是有点紧张,并没有怪罪医生的意思。 但是这样一点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被人记挂着的感觉有点奇怪........他不太习惯。 “........也可能这边的医生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谢琛迟疑了一下开口,“我打电话问了学医的朋友,超过十周的假孕确实会有点棘手。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跟你一起解决,所以你不要怕。” 当初知道穆言可能怀孕了的时候,他甚至想过,如果穆言有自己的理由想把孩子生下来,他会和穆言结婚,跟他一起把孩子养大。 他本来就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只要穆言需要,他很乐意成为那个孩子名义上的父亲。 谢琛还很认真地考虑过,转让股份和大额资产,有了婚姻关系,也都会方便很多。 何况婚姻又不是卖身契,如果穆言以后再遇到合适的人,那再离婚也并无不可。 “我记得你拿的是学签,是来A国读书的吗,学校那边你不用担心,你成绩和背景都很好,等语言成绩下来了,你肯定会被喜欢的学校录取的,等到开学的时候,你的身体也应该好了........” 谢琛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或者你想要休息一年吗,A国挺多学生会选择休学一年的,出去旅旅游什么的,也算是一种人生体验。” 谢琛语气殷切诚恳,看着他的眼睛,穆言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我们这边很少有人这样做,我........还没有想好。我之前一直只是想早点毕业挣钱给我妈妈治病,没有很喜欢科研,也没有很喜欢工作.........” 谢琛笑了笑:“很正常呀,其实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我和贺姨有准备信托基金给你。” 穆言不知道信托基金是什么,微微愣了愣,但是他应该也不太可能真的不工作,就没有再问。 “我本来也没有很担心假孕的事,我只是........” 穆言说着,像是觉得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微微垂下了脑袋。 谢琛耐心地看着他,并不催促。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怕........我平常没有这么矫情的。” 他微微垂着头,像是真的觉得因为假孕而担心害怕是一件多不好,多不应该的事情。離歌 谢琛突然有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我希望你可以再矫情一点。” 穆言没有很明白他的意思,有点呆呆地抬头看着他。 “好一些了吗,”谢琛伸手给他,想要把他拉起来,“好一些了的话我们就去见医生,见完医生带你去吃饭。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饭。” 谢琛联系的医生办公室在三楼的角落,门前的名牌没有任何花哨的头衔,只写了他的名字。 不远处,别的医生门前门庭若市,而谢琛找的那位医生,好像就连金属的门把手也比其他人新一点。 穆言跑医院跑得勤,知道这样的医生往往是一般不坐班看诊的,普通人很难通过挂号找到他们,只有在有疑难杂症的时候他们才会出现。 自己只是假孕而已,谢琛好像有点太兴师动众了,跟着谢琛走到门前的时候,穆言的脚步无意识地慢了些,直到谢琛拉着门等了他一两秒,他才快步走进了房间。 医生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也许是保养得好,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 谢琛把病历和血检单都递交给了他,他只扫视了几个关键的数值,就微微皱起了眉。 “超过十周了。” “对,”谢琛马上替穆言回答,“我提前跟您说过的。” “超过十周,体内激素已经按照正常孕期开始分泌了,药物是没有办法控制的,只能等到两三个月之后这些反应自己消失。” “不过这样晚才发现,是孕期反应不严重吗。嗜睡,恶心想吐,小腹酸胀,这些反应之前出现得不多吗,如果不多的话,假孕后期对你来说的影响应该也不会特别大,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医生在看着他,目光并不严厉,但穆言还是下意识想要低头。 出于礼貌,穆言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于是他还是强撑着逼迫自己看着医生回答他的问题。 “我........之前也有,只是那时候身体因为其他原因不太好,又碰到别的事情比较忙,就一直没太放在心上。” “别的事情再重要也没有身体重要,”医生叹了口气,“感觉到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去医院,你们年轻人.......假孕都还好了,有人一查出来就是重病,有人过劳猝死,下次觉得不舒服一定要早点来看病,而且和易感期的alpha发生性关系本来就容易怀孕,这你不该不知道啊.......” 医生看了一眼一旁的谢琛,有些不太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谢先生是你的伴侣吗?” “是家属。”谢琛抢在穆言前面回答道。 穆言微微一怔,他明显感觉到了医生并没有窥探他们关系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下有些应该叮嘱伴侣的话该不该跟谢琛说。 “我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医生见状果然愣了愣,“看血检成果有一点贫血,可以给你开一点补血益气的药,孕期反应我这里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恶心想吐的时候可以躺下来,每天喝点红枣姜茶什么的。嗜睡的话只能多睡会,抽筋啊肚子难受啊什么的也只能自己揉一揉。” “........最好还是叫你的伴侣多上点心,十二周开始,胎儿发育进入下一阶段,会更加需求alpha的信息素,你是beta,这种需求不会直接通过大脑传达,而是通过身体表现反应出来。最好还是让你的alpha多陪你,这样摄入alpha信息素会方便很多........” “我的不行吗。”谢琛问道。 “最好还是不要,可能谢先生不太了解,毕竟beta假孕这种事情也不普遍,”医生看了一眼谢琛,有些欲言又止,“beta也是有极少量的信息素的,也会存在契合度的问题。能让穆先生假孕的alpha信息素契合度肯定要会更高一些。” 医生和谢琛并不熟,只能算是熟人的熟人,他对谢琛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家世背景不俗,在A国那边发展。 既然是他的家属,就算是远方表亲,那家庭背景应该一样不差,beta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玩得花爱胡搞的年轻人,让他假孕的应该是他的爱人吧。 能把beta弄到假孕的alpha,应该在易感期的时候弄得挺激烈的。什么样的alpha会抛下家世背景不错,温柔老实,还跟自己身体契合的爱人呢。 “如果实在不行,就人工提取他的信息素,定期注射进去,但是不是建议,一来没有太多alpha愿意,二来也并不方便。”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假期快乐,评论区前50发红包[星星眼] 第109章 先用哥哥的好不好 “好的,我们知道了。”还没有等待穆言说什么,谢琛就率先回答道。 医生点了点头,说他没有什么别的需要嘱咐的了,如果他们没有别的问题,他就先回学院了。 穆言站了起来,礼貌地说谢谢医生。谢琛先他一步走到门口,替穆言拉开了门。 临近了医院下班的时间,但是医院人依旧很多,在这样的医院里,忙碌到下班前的最后一刻已经是常态了。 “那个alpha的身份,”谢琛侧身看向穆言,很认真地问,“可以告诉我吗。” “你不用出面,我会找他谈谈。你只要告诉我名字就好了。” 谢琛语气很笃定,穆言知道只要他想,确实可以越过自己要到商祁越的信息素。 穆言的同事里,有一个alpha的爱人在怀孕四个月的时候被派去出差了,穆言的那个alpha同事当时就提取了信息素给自己的omega爱人。 只是三天的量而已,那个同事当时就背地里跟穆言他们抱怨说疼得要死,感觉要把魂都抽出来了。 穆言并不是心疼商祁越什么,只是他实在不想再和商祁越有什么瓜葛了,他不想见商祁越,也不想商祁越为自己做什么。 于是穆言很快就摇了摇头。 谢琛见状,也没有再逼问他什么。 “那先用哥哥的,好不好。” 哥哥这个称呼让穆言有些陌生,晃了一会神之后,他点了点头。 “只要每天多和你待一会儿,就可以了吗。”穆言想了想又有些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如果是需要你另一个哥哥每天都来陪你,你会觉得麻烦他吗。” 穆言微微一愣,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林奕。 林奕工作也很忙,还要接送佳佳,虽然向卓哥也会帮忙,可是到底还是有点麻烦别人的。 “也会觉得,”穆言小声说,“他工作也挺忙的.........” 谢琛看上去似乎对于这个答案有点意外,他想了想,才回答穆言说他工作不忙,不用觉得麻烦他。 穆言轻轻地嗯了一声,好像从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在麻烦谢琛。 另一个哥哥吗......... 只是因为贺清韵,就要对自己这样好吗。 可是其实贺清韵不欠自己什么的,谢琛就更不欠自己什么了。 如果带着自己,贺清韵也许就不会过得像现在这样好了。如果自己没有遇到现在的妈妈,她生病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和林奕一起分担。 穆言并不觉得在这件事上,除了林国骏之外,还有谁是有错的,也并不觉得遇见了新家人的自己有任何不幸。 “没有想要跟你另一个哥哥比的意思,”谢琛想了想又解释道,“我们刚见面没多久,不用喊我哥哥,叫我名字就好,以后做好了准备见贺姨,也可以和我一样喊她阿姨,不用喊妈妈。” “你应该有点饿了吧,刚刚哭了那么久,应该也饿了,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先给家里打个电话,跟你妈妈说今晚不回去吃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或者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穆言给穆娟华发了消息,抬起头想了想,认真地回答谢琛:“我没有什么不喜欢吃的。我不怎么挑食的。” “不挑食的话怎么这么瘦,”两个人并肩走出医院,谢琛顺手就用手指圈住穆言的手腕捏了捏,穆言的手腕很白很细,能轻轻松松地就被他的手环住,“应该再多吃一点才好。” 穆言有点不好意思:“........可能是工作忙休息得不太好吧。您........你想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吗。我是A市人,应该我带你去吃饭才对。” 反正没有什么分别,谢琛并不想反驳穆言,他笑了笑:“我也没有什么忌口的,我胃口很好,什么都吃。想吃点你平时喜欢吃的。之后去了A国,我也带你吃点我喜欢吃的。” 谢琛语气认真,像是真的想透过他喜欢的饭店了解他们过去不曾相识的二十多年。 穆言也不想随便搪塞他。 “我平时喜欢吃的,有些可能环境不是特别好........” “是有想到什么店了吗,”谢琛笑了笑,“我不介意这个的。我想试试你喜欢的吃的东西。” “有一家有点远的馄饨店,有馄饨,还有豆腐干和鸭头鸡爪,都蛮好吃的。还有一家炒菜,在我上大学的地方附近,鸡肉做得有点辣辣的,很香。我上大学那边还有一家火锅店.........” 穆言认认真真地介绍着他喜欢的店,其实也有一瞬间,商祁越带他去过的那一家淮扬菜也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是有生之年,他都不想再踏足跟商祁越有关的地方了。 “要不然就第一个,我也有点想吃馄饨了。”从潜意识上来说,这些店的先后顺序应该也有讲究,谢琛笑了笑,做主选了馄饨店。 穆言听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被认可,忍不住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说好呀,我记得地址,我们打车过去。 谢琛开了车来,让穆言直接把地址发给他。 谢琛点开地址,顺手就缩小看了一下附近的有什么可以停车的地方,他却意外注意到,馄饨店六七百米的地方有一个镇中。 那应该就是穆言上高中的地方。 “在找停车场吗,那边好像只能停在路边,”穆言系好了安全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要不要换一家,那边有很多学生,你的车是不是很贵呀,我怕自行车会不小心刮到........” “没事,车开出来哪有不刮不蹭的,不会叫小孩赔的。你从前也在那里上学吗,经常吃这家店吗。” “........不是太经常,偶尔我哥送我来上学的中午会来吃。” 谢琛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安静地开着车。 一般像这种学校附近的店,都是学生放学的时候饿了和朋友一块随便吃一顿回家的。 周末离开家去学校之前的最后一顿饭,往往家里应该都会给孩子在家里烧一点好吃的。 穆言的养母和哥哥应该对他很好,不然他哥哥也不会辍学供他上学。一顿馄饨对于那时候的穆言来说,应该是想吃却吃不起的东西,才会只有在哥哥送他上学的时候能吃到。 谢琛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前面的路,像是随口问穆言那边还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穆言摇了摇头,说已经过去快六年了,他有点记不清了。 “........开过去要将近五十分钟,你要听一点什么吗,可以直接连蓝牙,放你喜欢的歌。” 穆言其实没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歌,但是太阳晒得暖融融的,让人有点犯困。他怕谢琛也犯困,就拿出手机想连上蓝牙,一会问谢琛要听什么歌。 谢琛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按下了蓝牙配对的键,穆言不了解这种车,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蓝牙按键亮了,想着应该是配对成功了吧。 他跟谢琛说了一句好像好了,谢琛就点开了音响系统。 “........当然,心理上的陪伴和理解,对于假孕的爱人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 温柔的女声从3D环绕的Burmester音响里传来,应该是谢琛开车过来之前听的电台。 听到爱人两个字的时候,谢琛的表情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他神色从容地按下了停止键,又点击蓝牙重新配对。 穆言的表情比他还要不自然,但是却要装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他马上把自己的蓝牙连了上去,电台里很快传来了手机里原本放着的托福考试听力训练音频。 穆言在手机上按下暂停:“........您喜欢听什么歌,我找个歌单吧。” “就听这个吧,这个挺好的.........”谢琛很快调整好了神情,已经完全不见了刚刚的不自然,“我刚刚开车过来的时候心里有点担心,就想找个电台听听怎么处理假孕的事,但是好像只有伴侣的。” 觉得尴尬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穆言现在只是想,谢琛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呢。 他和谢琛没有血缘关系,在十天之前都还是陌生人。 谢琛却一个人从龙潭虎穴把他救了出来,还这样把他的一点小事放在心上。 通向镇上的路并不怎么堵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地变化着,穆言不怎么听得进去训练音频,只觉得像叽叽喳喳的鸟叫,就连自动播放到了下一段对话音频也没有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看见了镇中熟悉的教学楼,快要到馄饨店了。 镇中好像给教学楼翻新刷了漆,看起来焕然一新,只是不知道他们惦记了很久的宿舍空调现在有没有装上。 谢琛把车停在了距离馄饨店一条街的地方,隔着挺远的地方,他们就闻到了馄饨店卤鸭头卤鸡爪卤豆腐干的香。 “闻起来好像真的很好吃。”谢琛笑了笑。 穆言点点头,说他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吃那个豆腐干,隔着几十米,穆言瞄到了好像人有点多,但是还有一张空桌。 袖子被很轻地扯了一下,谢琛很快意会,马上走得更快了一些。 镇上小路并没有都铺上柏油或是沥青,有点坑坑洼洼的,电动车自行车又多开的又快,好像也不知道避着些行人,走得快的同时,谢琛其实有点怕穆言摔倒或是被撞到。 有好几次,他都差点就想伸手去牵穆言的手。 第110章 带男朋友来吃呀 但是谢琛似乎忘记了在这里生活过的穆言远比自己要如鱼得水,在路口险些被电瓶车撞到的反倒是谢琛自己。 这里的电瓶车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一个后座载着孩子的家长,见到人非但不减速,反而迎面朝着两个人就高速行驶了过来。 电瓶车在这里是路上的小霸王,行人和汽车都是要躲着他们的。穆言伸手抓住谢琛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这才和那辆电瓶车相安无事地擦肩而过。 “没撞到你吧。”穆言有点紧张地问,“镇子上的电瓶车是这样的,开的很凶,总觉得人会让着他们。” 通过路口之后,穆言就松开了抓着他的手。但是谢琛的手背上好像还留着他留下来的温度,谢琛愣了那么两三秒才回过神来。 “没有撞到。” 穆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个人来到馄饨店前,果然还有位置,穆言把馄饨和各种卤味小吃都要了几份。老板娘记性很好,笑着问以前他是不是镇中的学生。 穆言笑了笑,很认真地回答老板娘他是几几界的。 “你是不是那个成绩很好的,之前学校外面都贴着你照片的那个呀。好久没来了,今天带男朋友来吃呀?” 镇中教育资源不好,每年能考上A大这样大学的学生并不多,之前校门外有个光荣榜,贴的全是考上知名大学毕业生的照片。 全校第一名的大头照还要稍微大一点,一个人占着两排的位置。 “不,不是。”穆言连忙否认道,耳根一下子就红了,“他是我........哥哥。” 老板娘笑而不语,明显是没有相信的。 “好,那再送两个鸡爪子给你和哥哥吃。” 馄饨是当场现煮的,卤味是捞起来就可以吃的,两个人端着装卤味的小铁盘子回到座位上,当场就吃了起来。 鸡爪和鸭头都炖得糜烂而入味,谢琛毫不吝啬地夸赞说好吃。 “有时候隔着老远就闻到味道了,”穆言笑了笑,“中午午休的时候,我还有同学会翻墙出来吃呢。” 不多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也端了上来。 谢承钧祖籍北方,谢琛家里的厨子在馄饨汤圆这些问题上一直更偏向北方的口味。谢琛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方馄饨皮,只有一丁点肉馅的小馄饨,但是却意外地清口好吃。 和偏重口的卤味刚好相互调剂,感觉味道还真的挺不错的。 “老板娘说,镇中外面有你的照片,”谢琛突然想到了什么,“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没,现在没有了,是五年一换的,”穆言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的,就是我们学校不太好,考上好大学的人不多,才这么大张旗鼓的。” “为什么总是要否定自己做成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呢?”谢琛听到他这样说,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反驳。 他发现穆言这个毛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很多谢琛不认为有必要的情况下,穆言总是会下意识地贬低自己。 自谦当然是好事,贬低自己在有的场合下代表着亲和,可以达到很多目的。但是穆言的自我贬低完全没有任何这样类似的目的,像是内心真的就是这样想的。 谢琛止不住地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不悦。 可是话说出了口,他才发觉自己的语气好像有点过于严厉了,穆言被他骤然一凶,表情有点呆呆的。 “我可能是有一点这样........” “抱歉,我刚刚语气有点重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穆言一愣,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不用道歉的。 林奕和穆娟华也这样说过他,高中的一班主任也这样说过他。 穆言其实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毛病,谢琛的话并没有让他觉得冒犯,只是性格上的东西,实在很难一时半会就改掉。 “没关系的,”穆言看着谢琛的神情,反过来安慰他道,“我可能确实有一点这样,我会试着自己改的。” “而且.........你刚刚语气其实也不重,你说要我把你当哥哥,你对我这么好,如果我做错事情了,你真的凶我也没事呀。” 谢琛听到他的话,明显怔了一怔,穆言又催他吃馄饨,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晚饭之后,两个人又在镇上逛了一会儿。 在熟悉的地方,穆言的话稍微有些多了起来,他会指着一个不知名的奶茶店笑着说自己之前在这里打工,碰到他们教导主任之前蹲在这家店里抓情侣,会压低声音说有一家汉堡店虽然排队的人多,但是后来他吃到了才发现其实有点难吃。 尽管过得不宽裕,却不怨天尤人,过日子不宽裕也能有不宽裕的过法,谢琛看着好像回到了高中时期的穆言,目光很是温柔。 天色晚了,他送穆言回了酒店,一个人的时候打开手机,才发现助理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穆言先生办理入境的时候是和这位先生一起的。” “[图片][图片]” “S级alpha,信息素是岩兰草,A市人,和穆先生是一个大学同一届的。已经帮您约过会面了,但是还没有得到对方秘书的答复。” 最后一条信息发得最迟,是两分钟之前发来的:“先生,对方助理回复我了,说是最近闭门谢客,不接受任何商业或是私人访问。不过我查到他姐姐是艺术爱好者,几天后有一个她注资画廊的开业仪式,这位先生应该也会到场。开业仪式也给我们发了请帖。” 谢琛瞥了一眼那个人名,回复助理说好的,不用联系了。 他有这个人的联系方式。 谢琛雷厉风行,电话马上就拨打了过去。响了数声之后,电话拨通,却始终无人接听。 谢琛微微皱了皱眉,心中的不悦更甚。 上回来A市的时候,他和这家人一起吃过饭。他其实还有这个人家中长辈的联系方式,但是谢琛不是那么极端的人,不想真的闹到对方长辈面前。 谢琛从来不参加这些商业伙伴乱七八糟需要人捧场的仪式,即使有必要,谢筱也都会去的,开业仪式的请帖肯定还在A国,他叹了口气,让助理联系画廊那边的人,麻烦他们给自己补发一份请柬。 画廊的人并没有耽搁,翌日就送来了请帖,谢琛让助理给自己挑了礼物,在仪式进行到酒会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入了场,找到负责人,请他们把礼物转交给陆栀女士。 谢琛要找的人和他一样低调地待在角落里,偶尔碰到不得不打招呼的亲故才起身敬酒,谢琛很轻松地找到了他:“陆先生,好久不见,方便聊聊吗。” 和上次见面相比,陆崇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但是他面上的从容又很好地掩盖去了这一点,他马上起身敬酒:“谢先生,怎么来A市了都不和我说一声。” “好像没有成功联系上你,你的助理说你正在闭门谢客,我不好打扰,是生病了吗。” “前段时间一个小手术,”陆崇回答道,“已经解决了,不碍事。谢先生不是有我的私人联系方式吗,如果我没有看到短信,可以直接打电话的。您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在说谎。 对于谢琛来说,判断一个普通人是否在说谎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陆崇神色从容平和,在普通的商业谈判上,能这样面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已经完全够用了,但是微表情却骗不过谢琛。 不是什么关键的问题,谢琛不想就这样拆穿他,但是一开始的不坦诚让陆崇在他心里的可信度又降低了几分。 “陆先生,有方便说话的地方吗。” 陆崇看起来有些不明所以,伸手指了指一幅大型屏风式作品后方的角落,应该是问谢琛要不要去那里。 那里现在确实没有人,但是人多眼杂,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识相地不会靠近,谢琛摇了摇头,问他有没有贵宾休息室一类的地方。 “有的,我姐姐刚刚就在其中一个休息室补妆,钥匙在我这里。” 陆崇站起身,带着谢琛往贵宾休息室走去。这个画廊开业仪式跟他关系并不大,今天过来也只是因为陆栀是个人注资又和其他几位搞艺术的合伙人不相熟,他要代表集团给陆栀撑场面。 他不知道请柬发给了谢琛,更不知道远在A国货币都赚的跟他们不是一种的谢家跟这个画廊到底有什么关系,要他亲自跑过来一趟。 要说他对艺术有什么兴趣,可是参展艺术家代表发言和策展人讲解艺术品的时候他好像都没有到场,仪式到了酒会时他才姗姗来迟。 陆崇想了又想,只能想到谢琛是单独过来找自己谈别的合作的。 今早出院的时候,助理确实转达说在他闭门谢客的时候谢琛先生约过他,陆崇打算等到画廊开业的事情结束之后再去处理,但是开业仪式还没有结束,他就在画廊碰见了谢琛。 这么急,难道是要融资吗,可是谢家在A国扎根这么多年,本国也有很多人脉,为什么要找隔了重重远洋的自己来融资呢。 两人隔着两个身位并排走着,陆崇走在稍稍前面一点的地方带路,显得客气又疏离。 谢琛一路上都缄口不言,陆崇更加奇怪了,有些话他不好说出口,虽然他现在对谢琛本人没什么恶意,但是谢家的人,给人的感觉确实都有那么一点........不正常。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号)还有一更 第111章 你敢说不认识穆言 谢承钧弄出那么多孩子来,还叫他们都住在一起,简直就像养蛊一样,本来就不是什么人能干出来的事,贺繁就更是个恶心人的疯子。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是陆崇还是没有表现在脸上。他打开贵宾休息室的门侧身让谢琛进去,问他要喝什么茶。 “都可以。” 陆崇没打算费心思猜他平时喝什么茶,随手就拿了陆栀自己喝的普洱给他泡上。 “上回聊得并不仔细,今天刚刚发现陆先生带了婚戒,是已婚了吗?”谢琛问道。 谢琛语气稀疏寻常,陆崇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清楚国内这边不随意窥探别人隐私的社交礼仪,还是就是单纯地好奇心旺盛。 陆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素戒,他并不是不是知道这样戴戒指的含义,只是这样戴戒指能在公开的社交场合杜绝不少前来搭讪的omega。 他不想浪费时间拒绝这些人,这辈子如果他要和什么人共度余生,那只会是穆言。 “谢先生是来和我谈合作的吧,”陆崇温和地笑了笑,把泡好的普洱茶递给谢琛,“这是我的私人问题,不影响合作的话,我不太想要回答。” “我不是来跟你谈合作的,”谢琛淡淡地说,“我就是来问陆先生私人问题的。” “请问陆先生,你的妻子知道你在外面把人弄假孕了吗。” 陆崇完全愣住了,谢琛见他这幅神情,心中厌恶更甚。 这种富二代大概是私生活过于紊乱,连几个月内关系较为稳定的性伴侣也没有,以至于自己告诉他的时候,他甚至想不起来是谁。 “我再提示陆先生一下,”谢琛的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起来,“是三个月之前的事。” 门有规律地被敲响了三声,女人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谢先生,小崇,你们在里面吗?合伙人让我来送一点餐点。” 这样的称呼,应该是陆崇的姐姐陆栀。 谢琛对陆崇这样的人深恶痛绝,巴不得找一个更讲得通道理的人要信息素。 他已经给过陆崇机会了,既然陆崇自己不要体面,那也怪不得自己闹到他家人面前。 谢琛主动走上前打开门,收起并不好看的脸色打开了门:“陆小姐,傅先生也在。” “谢先生,”陆栀礼貌地笑了笑,“收到谢先生送的胸针了,我很喜欢。” 开这个画廊纯粹是因为陆栀在佛罗伦萨读书的时候有个艺术梦,没指望赚多少钱,也就是打算认识点圈子里的人,以后拿画送人比较方便。 她在后台忙碌半天,收到助理拿给她的胸针时她都有些惊呆了,她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谢琛一个A国人来这里干嘛,也不知道谢琛单独找陆崇是原本就是来找陆崇的,还是想要找自己没有成功才找了陆崇单独聊,只好先拿了一些餐点进去问问。 “陆小姐,傅先生,刚好在等你们,里面请吧。” 谢琛一副东道主的做派让陆栀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尽管一头雾水,但是陆栀还是和傅嘉彦一道在陆崇坐着的三人座沙发上坐了下来。 “陆崇先生,”谢琛开门见山,“我知道在你从小生活长大的圈子里,私生活混乱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但是我认为你情我愿,尊重性伴侣应该是最基本的吧,连这一点都枉顾的人,未免有些太没有底线了。” “谢先生到底在说什么,”陆崇也不是泥人脾气,当着姐姐姐夫的面被这样谢琛继续这样自说自话空口污蔑,他终于有些被惹火了,“如果有癔症应该去治,就算遗传性的精神疾病治愈希望不大,也还是不能就这么从精神病院跑出来胡说八道吧。” “胡说八道?”谢琛冷冷地说,“你敢说你不认识穆言?” 穆言这个名字一说口,陆崇就像是游戏里被击破了护盾的首领NPC,像是完全愣住了。 “你以为自己随便玩弄了一个平民beta不用负责任是吗,”谢琛冷笑,“还真是不巧,他是我养母失散多年的孩子,对我来说和我的亲弟弟没有两样,他的事情我肯定会管。我也不要你对他负责了,陆家的门槛太高我们家穆言高攀不起,直接抽信息素吧。” “相信陆小姐也是明事理的人,”谢琛看向一旁的陆栀,“您应该不会反对我的要求吧。” 他话音未落,一个耳光就落在陆崇脸上,陆崇没有反应过来,许久才抬头看了一眼扇他耳光的陆栀。 “家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穆言不就是那个你之前离家出走的时候谈的那个beta吗?人家陪你过了两年的苦日子,你不是说要跟他结婚吗,你就是这么对人家的?” 假孕的条件非常苛刻,一般出现alpha的易感期内,alpha对伴侣边注入信息素终生标记边在生殖腔内成结,伴侣又刚好是生殖腔发育不完全的omega或是beta的时候才会出现假孕。 对于omega来说,注入信息素会让omega神魂颠倒攀上顶峰,但是对于无法接收alpha信息素又天生生殖腔狭窄退化的beta来说,几乎与性虐无疑。 陆栀是真的觉得气愤极了,她向来和床伴你情我愿,就算是普通没什么感情的床伴,也不应该这么欺负人。 她还要打第二巴掌,却被身旁的傅嘉彦拦住了,傅嘉彦有些犹豫地开口:“陆栀,要不先听听陆崇是怎么解释的,可能........是误会也说不定。” 陆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在外面也有这种误会?” 傅嘉彦不敢说话了,清晰的指痕印在陆崇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 陆崇微微抬起头看了谢琛一眼,声音有些颤抖:“你刚刚说穆言........” “对,是假孕,而且已经超过十周了,没有办法用药物控制好,十二周之后他会更难受。我没有指望陆先生悔改或者是歉疚,直接抽信息素就好。” 陆崇愣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几近惨白,过了许久,他才低头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普洱。 再抬头时,他的神色就已经镇定了下来。 “我和谢先生单独聊吧,姐姐姐夫,你们先出去吧。谢先生只是想要跟我要信息素不是么,我会给一个让您满意的答案的。” 陆栀气极了,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是谢琛沉默地坐在原处,似乎默许了这个提议。 “陆崇说了会负责,就交给他自己解决吧,”傅嘉彦温声劝道,“他也二十四了,心里应该有数,不用你事事盯着了,Vincent马上要走了,我们也该去送送他了。” 傅嘉彦连哄带拉地把脸色气得发青的陆栀带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陆崇和谢琛两个人,谢琛沉着脸看着对面的人,想看看这个畜生还有什么话好说。 “不是我让他假孕的。”陆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也大概知道是谁做的,你也不用拿这样的眼神看我,谢先生手眼通天,远在异国都能查到我和穆言的关系,你稍微再查得深一点就也能查到真正让他假孕的那个人。更快的方法也有,你可以现在打电话给贺繁,他应该可以印证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但是我不建议你这样做,因为这样做意义不大。” 从陆栀和傅嘉彦走后来说,陆崇说的每一句话从微表情上来看,都看不出说谎的痕迹。 谢琛沉默地盯着他,如风雨欲来。 内心深处,他其实是倾向于相信陆崇现在说的是真的,因为一个人如果有这样出众的微表情管理能力,一开始说自己动了个小手术的时候,陆崇就能不让自己发现他在说谎。 “为什么。”谢琛问道。 陆崇思索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谢琛的问题。 “您不是来找我要信息素的么,我可以抽给你。我的信息素是岩兰草,从前我和穆言在一起的时候........我想要他闻到我信息素的味道,就一直都有往自己身上喷岩兰草味道的香水,穆言他........一直都挺喜欢的。” “虽然没有办法测alpha和beta的匹配度,但是既然穆言喜欢我的信息素,那我的信息素对他来说,应该也是有一定契合度的吧。” “你也说了买的是香水,”谢琛气极反笑,“香水还能是臭的不成?” 这下轮到陆崇说不出话了,今天谢琛跟他说的这些事信息量过于大了,他确实在这件事上犯了蠢。 其实即便香水真的不那么好闻,当时的穆言也会埋在他的颈间,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脖子,吐息轻轻喷洒在他的颈侧,然后语气温温柔柔地说他好喜欢。 “把那个alpha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我去找他谈。”谢琛不想浪费时间在陆崇身上了,直截了当地要求道。 听陆崇的意思,他很清楚对方是谁,谢琛是实用主义者,能直接找到的答案,他就不想再耗费任何时间去查。 “今天误会了你,非常抱歉,改日我会登门赔礼,也会做出一些实质性的补偿。”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些生硬,一开始又确实误会了陆崇,谢琛把调整了语气,很诚恳地道了歉。 陆崇抬头看向他,眼中罕见地出现了一抹迟疑。 “没关系,您也是关心穆言,我可以理解的,但是您去找那个人,可能........不太行。” 【作者有话说】 傅嘉彦:打了他可就不能打我了[可怜] 第112章 我知道你对我好 “理由。” 话说出口的时候,谢琛才发现自己用了审问犯人时的句式,好在陆崇并不在意,只是迟疑了一下,像是在思索。 过了一会儿,陆崇低下头点了几下手机,谢琛很快收到了他发送过来的文件。 “名字,电话,简单的个人信息都在上面了。我没有想要替他瞒着你的意思,只是你现在去找他,可能确实没什么意义了。他的腺体严重受损,整个腺体都被挖了出来,几乎没有任何恢复的可能。” “腺体受损?”谢琛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我听到的版本,是仇家报复。”陆崇略显迟疑地说。 但是其实他和谢琛都能想到,如果真的是仇家报复,能把整个腺体挖出来还做好消毒不发生感染的时间,足够捅十几刀让他死透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陆崇起身,给谢琛换了茶水。 beta没有信息素,不能像普通的omega那样直接测试匹配度。 尽管刚刚谢琛反驳了他,但是陆崇还是想要试一试。 冥冥之中,他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和穆言是有缘分在的,也许万一自己的信息素就比商祁越的更有用呢。 他再多为穆言做一点,穆言也许就没那么怪他了。 他还年轻,他和穆言还有很多很多年,他还有很久的时间,来等穆言原谅他。 “血液里也有信息素,”谢琛突然说道,“没了腺体,如果真的不行,那就让他抽血。” 抽血? 即使讨厌透了商祁越的陆崇也愣是没有反应过来谢琛的这个思维方式。 但是科研和医疗急救的时候,好像确实是可以从血液里提取出信息素的。 “陆先生,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还会再联系你的,”陆崇还没有反应过来,谢琛就已经站起身来,“今天多有叨扰,还望你海涵。” “我送送谢先生吧。”一开始被冒犯的不悦已经被陆崇收得很好,他站起身,笑得体面而周全。 “不用送,不麻烦你了。”谢琛明确地拒绝道。 陆崇大概本也不是诚心想送他,见状也就没有再坚持。 外面的酒会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已经有不少人起身离开,谢琛从小门离开画廊,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 他打电话给穆言,问他签证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穆言的养母这些年一直缠绵病榻,谢琛前几天和他提议这次回A国要不要带上穆娟华和他哥哥一家一起去旅游,穆言的眼睛马上就亮了亮,显然是有些心动了。 那架湾流刚好空着,可以搭载八到十四个人,刚好还不用早起赶飞机什么的,行程比较自由。 谢琛原本其实想把那架湾流直接给穆言的,但是又怕穆言不收,连借也不好意思借了,就没有把话说出口。 “我哥哥他们的办好了........但是我妈妈被拒签了。” 谢琛微微皱了皱眉,没有细问原因。其实原因并不难猜,应该是因为没有稳定收入和房产的缘故。 他原本其实考虑到这件事,本想临时给穆言养母的账户里打一点钱的,但是短期内来源不明的资金也是容易被怀疑的,他就没有这么做。 “没事,我来处理,你先带妈妈回家吧。抱歉,我应该早点打电话问你的。” 穆言那边有点不好意思,说麻烦他了,谢琛笑了笑,温声安抚了他几句。 穆言想起了什么,又不太好意思地说还是不借他的私人飞机了。 “怎么了?” “.........我妈妈说,这种不是一定需要帮忙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麻烦别人了。” 谢琛笑了笑:“我不是别人,怎么都不会嫌麻烦。” “我知道.........”穆言小声地说,“我知道你对我好。” 谢琛是用听筒接的电话,手机放在耳边,就好像穆言在他耳边耳语一样。他呼吸微微一滞,突然感觉耳朵有些烫,像是隔着电话也被洒上了beta温热的呼吸。 谢琛原本想说妈妈确实也是为了你着想,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过了半晌,才接了下一句。 “.........机票买好了吗。” “还没有,不知道签证什么时候好。” “签证明天就能好,”谢琛回答说,“早点出发吧,后天的机票还能买到吗,耽搁久了的话,可能身体就不太舒服了。” 其实不用谢琛提醒,穆言就能感觉到自己的精力明显比不上之前了,一天睡九个小时都还觉得困,有时候明明刚刚还吃得挺香的下一秒突然就没了食欲。 穆言看了看,后天的机票倒是还有,但是价格确实有些令人咋舌。 不过好在从前在商祁越身边的时候,他确实攒下了一些钱,这段日子在A国,上语言课之余他也接点外包的私活,也不算不能够承受。 穆娟华病了好多年,好不容易病好了,是该一家人出去旅行一趟的,一拖再拖,大概就没有那个兴致了。 穆言虽然一直节俭惯了,却觉得这钱是应该花的。 其实陆崇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他的卡号,一直也有往里面打钱,交易明细那里一直备注的是公司分红。 但是穆言之前已经拿回来自己的那十万块,剩下的那些钱本就是陆崇送他的礼物卖掉的,不是他的钱,他不想要。 穆言看着怎么样都要上五位数的机票,果断地买了晚间出发的机票,这样的机票虽然价格稍微贵了些,但是可以晚上出发睡一觉,落地就吃中饭。 没过太久,一条交易通知的短信弹了出来,穆言一开始以为是扣款或者航班预订成功的通知,点进去细看时,才发现是谢琛给自己转了钱。 “贺姨给你准备的信托基金应该还要走程序,你这次回来要先带你妈妈他们去旅游,可能不大方便。我走自己的账户先给你转了一点钱,买机票的时候可以升一下舱,就跟你妈妈说用你公司的卡订的,公司的卡是金卡,她应该不会怀疑的。” “老一辈的人好像都喜欢占这样的便宜。”谢琛补充道,“飞机要坐十多个小时,坐经济舱确实太累了。” “这太多了,”穆言看着转账信息,马上就想把钱给他转回去,“我不能要。” 谢琛实在是有点拿他没有办法:“先收着吧,真的不行,等到你拿到下个季度信托的钱再还给我就好。” 穆言并没有听他的,仍在试图把钱给他转回去。但是他的卡转出额度有限,每天最高只能转出十万块,输完密码的一瞬间,就显示了转账失败。 不仅如此,银行的防诈短信马上就发了过来。 “我的卡好像........转出额度只有十万。” 谢琛不知道还有这个关节,忍不住笑了笑:“那就等你拿到信托的钱再还我吧,到时候再帮你办一张额度高一点的卡,这几天先带家人好好玩,你肯定也不想因为钱不够让你妈妈玩得不尽兴吧。” 穆言自己的钱其实是够的,可是他也没法现在就把钱给谢琛转回去。穆言想了想,还是按照最高额度给谢琛转了十万过去。这样一天十万,过二十天也就可以转完了。 出发的那天天气很好,太阳有点晒,一家人在林奕家楼下的的面馆吃了午餐,就出门赶了飞机。 佳佳被林奕坚持着送到了他朋友家,穆言一开始还觉得有点不太忍心,觉得他们四个人轮流带个孩子应该不会太累。 但是在候机室看见一个跟佳佳差不多大的孩子一会儿闹着要喝橙汁,一会儿要他妈妈给他讲什么金刚侠的故事的时候,穆言马上就深刻理解了哥哥的良苦用心。 A国很大,旅游景点也很多。有名的广场,雕像,瀑布,国家公园,穆言他们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即使人挤人也玩得很开心。 大概是路线差不多的缘故,在第七天和第八天,他们一家连续碰上了同一位气质很好的华人女士,第二次在大瀑布前碰上她的时候,她主动询问要不要帮他们一家拍合照。 穆娟华觉得不好意思,林奕却已经把手机递了过去,那位女士审美很好,拍的照片景色和人相得映彰,比前几天在峡谷的时候,那个背着相机的黑人小哥给他们拍的十美元一张的照片还要好。 相片里四个人笑得都很自然,对着镜头比耶,对焦对得也很好,隔绝了背景里的大多数游人,只有壮观的瀑布在他们身后倾泻而下。 林奕看完照片连连道谢,主动问她要不要帮她也拍一张,她笑了笑,说不用了。 后面几天,他们就没有再碰到那位女士了,不过倒也正常,A国那么大景点那么多,碰到了是缘分,碰不到才是正常的。 最后一天的时候,他们在渔人码头看海豹群。 这里的海鲜也很有名气,但是穆言当时闻到海鲜的腥味,就觉得有些恶心。 其实这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穆言就觉得好像比起前几天更加没力气了。 不过这天安排的行程很少,穆言觉得自己可以坚持,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母亲和哥哥都吃得很高兴,穆言不想被他们看出异样,就勉强吃了些别的菜,只是也没有什么胃口。 闻着海鲜的味道,即使不吃,穆言也渐渐开始觉得有点恶心,最后实在撑不住,只好去了卫生间。 刚好进来的服务员见他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差点吓坏了,用夸张的语气问他是不是对海鲜过敏,如果是因为他们家的海鲜不太新鲜,他们会赔偿的。 穆言摆了摆手,让他帮忙拿了一瓶加冰的苏打水。 【作者有话说】 陆崇:他说没有信息素就抽血的一瞬间,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一时有点不敢确定到底是谁跟姓商的有仇 第113章 你怎么在这里 穆言捧了一把水洗了一下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才回到了座位上。 “言言怎么吃得这么少啊,”穆娟华还是察觉到了异样问了起来,“我记得你不是挺喜欢吃海鲜的吗。” 穆言没有马上回答,穆娟华想了想,以为是自己和林奕要走了他舍不得,于是轻轻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是不想一个人待在国外吗,那要不就回来吧,言言已经很有出息了,不读研究生,少赚点钱,这都没关系的呀。只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穆言出国的时候,一直没有告诉家里是为了躲商祁越,只是告诉穆娟华是被公司外派过去学习的,反正穆娟华也不懂这些,只要穆言说了,她就深信不疑。 “嗯,”被穆娟华以为舍不得总好过被她担心身体,穆言顺着她的话承认了,“有点舍不得你们........” “你别听妈的,”林奕插言道,“年纪轻轻吃点苦怎么了,以前高中那么苦你都坚持下来了,你就是读书的料子,就该读下去的,就算出来没涨多少工资也应该读一个。妈就是运气好碰到我们两个了,不然照你这样惯孩子的指不定宠出什么熊孩子了。” 穆娟华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说她确实运气好,穆言和林奕真的很少让她操过心。 吃完饭之后,林奕怎么都不肯让穆言送了,他提前查过,他们打个车就可以直接去机场,穆言坐火车回他原本的城市更方便。 他们晚饭吃得很早,临近傍晚,这里游人很多,并不好打车。 等了几十分钟,穆娟华她们终于坐上了车,穆言这才开始给自己打车。 A国黑车很多,许多路上碰到的车明明是出租车的样式,却没有计时器,动辄就是好几百刀。 只是现在人好像更多了,就算他考虑这些黑车,好像也很难打到了。 穆言想要走得离景区和人群远一点,这样会稍微好打车一点,只是这里来看海豹群和吃海鲜的人实在太多了,走了好远都不见人少一点。 海风湿咸,有点黏黏糊糊的,穆言比刚刚还要不舒服了,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 走出去好几百米,好像依旧打不到什么车,头有点晕,胸口越来越闷,穆言停在路边,打算再歇一歇。 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减速靠近他那一侧的马路停了下来,穆言以为是黑车,还在犹豫要不要花那几百刀打车。 直到谢琛从驾驶座走到他面前,他才意识到那是一辆梅赛德斯。 “你怎么在这里,”穆言其实已经很难受了,但是还是扬起脸跟谢琛笑了笑,“我打不到车了,可以顺便送我去车站吗。” 其实平日里的穆言怎么也跟迟钝沾不上边,可是今天他身体不舒服,几乎没有心思关注别的,再加上谢琛生气的时候确实是没有怎么明显拉下脸的,他就没能察觉到谢琛的异样。 穆言不知道为什么谢琛没有马上回答,他现在比刚刚还要难受,好像更加没有办法思考些什么了。 “........你还有事情要忙吗,不急的话可以搭我一段路吗,”穆言小声地请求道,“就到前面一点,人没有那么多的地方把我放下来就好了。这里有点不太好打车.........” 下一秒,谢琛身上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包裹了他,穆言的脑子昏昏沉沉,似乎是先察觉到了有些失重,然后才发现自己被谢琛抱了起来。 很淡的,沐浴露的味道,穆言像小狗一样嗅了嗅,感觉脑袋好像清晰了一点。只是可能是那味道太淡了或是鼻子适应了,穆言很快又闻不到了。 如果是omega的话,应该可以还闻到的谢琛信息素的味道,可惜穆言只是个感受不到信息素的beta。 好奇怪,恶心想吐和头晕的感觉突然就好了很多。 谢琛今天好奇怪,这是答应他了吗,可是明明都愿意送他,为什么不说话呀。 谢琛的手臂很有力,稳稳地托着他,把他放到了梅赛德斯的后座上面,谢琛的手离开他的腰际的时候,穆言下意识地想要去拉住他的手,却只抓住了他外套的袖子。 穆言其实想要问他刚刚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可是谢琛垂下眼睛看他等待他开口的时候,穆言的脑袋昏昏沉沉,突然又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了。 穆言还轻轻抓着他的袖子,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挣开,他仰着头看着人,眼睛圆圆的,谢琛被这样的目光看得不禁呼吸一顿,然后他脱下外套披在穆言身上,很快回到了驾驶座上,关上车门,放出了更多的信息素。 穆言应该........只是有点舍不得他身上的信息素,多放一些给他就好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看见穆言把他的外套往上面拉了拉,把半张脸都埋在他的外套下面,只露出闭着的眼睛,睫毛随着空调的气流微微地抖着。 应该还没有睡着,但是已经很累了。 谢琛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生气。可是即便他气极了,也不可能跟一个累得快要睡着的人发脾气。 他明明跟穆言耳提面命过很多遍,说不舒服了就要马上找他,马上就十二周了,假孕因为激素紊乱的缘故,孕期反应和其他反应会比真的怀孕更难受。 谢琛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不是好相与的人,绝对不会因为心软就这么把这件事翻篇,但是穆言现在都这样了,他也不能把人叫醒来说一顿,就好像是知道这样自己就不会骂他了一样。 .........他倒是希望穆言是知道他要生气了这样来逃过责骂。 但是他知道穆言,被骂了的话,他只会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叫自己不要再生气了。 谢琛开车很稳,梅赛德斯的减震能力也很好,穆言坐在后排,很快就真的睡着了。 他一路把车开回了他给穆言买的新房子,穆言带家人旅游的这阵子,他去陆崇那里把穆言养的那只小狗也接了过来。 陆崇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是谢琛态度坚决,说既然他已经把穆言认回家了,就没理由再欠陆公子的人情,你之后再重新追求言言都可以,但是言言现在有住的地方了,不用住你的房子。 谢琛不太清楚穆言和陆崇之前是怎么分手的,但是他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挺有自己的想法的,在他看来,不管陆崇本意如何,他现在给穆言一套房子住,有空过来坐坐,这不就是谢承钧和其他那些有钱人对待金丝雀的态度吗。 陆崇喜欢穆言,大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证明。 穆言难道缺他的照顾和这一套房子吗,追人也该拿出一点诚意来。 车停在了院子里,谢琛原本想把穆言抱下来,但是想到他还没有来过这里,一会儿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可能会害怕,就俯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穆言,我们到家了。” 从景点那边回来车程有两三个小时,穆言睡得有点熟,睁开眼的时候有些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让他觉得舒服的气息,就下意识地往气息的源头凑近了些。 谢琛愣了愣,扶住了他的腰:“到家了。” 穆言抬起头,目光有些呆,就着一个姿势睡了这么久,他的头发睡得有点乱,谢琛顺手就帮他揉散了。 穆言的头发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要那么软,不知道为什么,谢琛莫名觉得穆言这样的人连头发也会像小动物的毛发一样软软的,不过这确实是他的错觉。 “这是........哪里。” “你的新家,前几天你去旅游的时候给你过户的,这里离你原来上课的那个语言学校比较近,又有院子可以养狗,我就买了下来。你跟陆崇........”谢琛顿了顿,似乎不太好开口,“我们家又不缺这一套房子,还是别住他那里了。” 穆言稍稍清醒了一些,谢琛伸出手扶他,示意他下车。 住在陆崇找的房子里原本也是权宜之际,穆言原本就打算稳定下来之后搬出去的。 谢琛新找的房子装修很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装饰很少,可以说是简约,也可以说没什么活人气。 “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叫酒店送餐过来,或者我给你随便下点面条汤圆什么的。” “就面条吧,随便吃一点就好。我自己烧就好了,你要吃吗。” 正在客厅里的汤圆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穆言好久没有见到他了,爱怜地把它抱了起来。 “不是叫你.........这个叔叔问我要不要吃晚饭。” “它叫什么,”穆言对着小狗认认真真解释的样子看得谢琛忍不住笑了笑,“叫面条吗,还是叫汤圆?” “叫汤圆。”穆言笑了笑,把汤圆放了下来。 “我不吃,不是很饿。你自己烧也好,我不太清楚你的口味,刚好看一看。”谢琛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新鲜剁椒和猪油出来,和穆言一起走进了厨房。 虽然一下午没吃什么东西,但是看着自己匆匆煮好的挂面,穆言其实并没有什么食欲。若是换做从前的穆言,他应该是很难理解肚子饿和没有食欲为什么会同时出现。 可现在,他确实是扎扎实实地感受到了又饿又没有食欲是什么感受。 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即使胃口不好也确实应该吃点东西,但是知道应该多吃一点和有食欲却是两码事。 谢琛一直坐在他对面,很安静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了,给评论前50发红包,考完期末了,本来想给自己放一天假的,但是想到看到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排小红花还是窝窝囊囊地坐下码字了(其实还有我的全勤,虽然没多少) 第114章 不要抽信息素 谢琛见过他吃别的东西的样子,穆言虽然瘦,但是平时吃得其实并不少,一口接着一口的,像小松鼠。 他还没有迟钝到连穆言有没有食欲都看不出来的地步。 “是没胃口,还是挂面不好吃,不要吃了,给你叫点别的外卖好不好。” 穆言原本以为他只是想陪着自己吃饭,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微微愣了一愣。 他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有点没胃口。” 其实穆言自己比谁都要关心自己的身体,妈妈得过病,他知道健康有多难得。 beta没有办法像omega那样直接测信息素的匹配度,只是如果谢琛的信息素和他契合度高的话,他现在那些不舒服的征兆,应该好了很多才对。 谢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沉默了一下。 “我不要别人的信息素........”在他开口之前,穆言小声地抢先道,“可能是今天闻了海鲜味道的缘故,明天吃点好吃的可能就有食欲了。” “.........好,”谢琛点了点头,“不要就不要。明天........想吃什么好吃的?” 这个问题好像有点把穆言问住了,谢琛很快也想到,问食欲的人想吃什么好吃的,大概问了也是白问,还好他大概知道穆言的口味,心中并不是完全没有数。 “还要再吃一点吗?” 穆言有点歉意地摇了摇头,他实在有些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不吃了,去休息吧,我原本给你准备的是主卧,不过你也可以看看有没有别的喜欢的房间,床单都是换过的,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尽管自己做了很多这样的事,穆言依旧不太习惯让没吃饭的人收拾自己吃过的碗筷。但是谢琛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很快就伸手拿过了他的碗筷放进了水槽。 主卧的门大敞着,很好找,房间朝南,空间很大,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挂在了步入式衣柜里。 穆言看着房间里的装饰,微微有些懵。 这间卧室的风格和这套房子总体风格特别格格不入,几乎一件多余的装饰物都没有的房子里,主卧摆的东西却多得近乎杂乱,若不是空间还算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在这里开店了。 显示屏,投影仪,音响,还有一些穆言认不出的电子设备,光是游戏机就有至少四种。 飘窗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抱枕和玩偶,床尾放着一个摆的满满当当的零食箱,墙上还挂着一把吉他,虽然穆言并不会弹。 谢琛刚好洗完碗走过来:“我不清楚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二十几岁小孩会喜欢的东西,游戏机的卡带在书房的箱子里面,按游戏机整理好的。” “如果觉得这样有点乱的话,还有别的房间,你可以自己布置,也都还挺大的。我没什么审美,客厅和别的地方你要是觉得空,也可以随便添点东西.........” “不乱的。”穆言轻轻地说。 其实穆言想过很多次以后有了自己的家了,应该怎么布置房间。 在拥挤的宿舍的时候,在和陆崇挤在那个几十平的出租屋的时候,住在商祁越给他准备的那套平层的时候。 首先自己的房间一定要有一张大一点的床,不能像镇中宿舍的床那样,稍微翻个身就差点翻下去。 房间不可以太小,床头要有床头柜,床头柜上面要有插座,平常可以给手机充电,冬天可以用电热毯。 要有空调,空调不可以对着床头吹,穆言租的第一个出租屋就是这样,睡一晚上起来头特别痛。 谢琛给他准备的房子.........好像,好像这些都满足了......... 虽然这个房间长得和穆言预想的确实有那么许多的不同之处,看起来像是那种特别潮流的,发到网上会引来很多很多年轻人点赞的那种。 “好.........”穆言想要赞叹一下,但是一时间有点说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汇,“好时髦啊。” 其实穆言已经算是同龄人里极其不时髦的了,但是谢琛平日里的穿搭,行为,比穆言还要不像二十多岁的人。 他的衣服常年都是深色和浅灰白色的,身上从来没有手表,袖扣这样多余的饰物,简朴之极,连社交软件上的头像都是默认的。 “你才二十四岁,赶一下时髦怎么了。”谢琛笑了笑,“我上网发帖子问的,二十多岁的男生如果能不考虑经济和空间成本,会想在房间里放什么,他们提到的,除非特别离谱,我基本上都买来放在这里了。” “特别离谱?”其实四个不同型号的游戏机已经足够离谱了,穆言想知道究竟是有多离谱的方案,才能连谢琛都觉得不太可行。 “嗯,他们有说秋千什么的,放在房间里会很挤,我放在那个不用晾衣服的小阳台了。他们还说了攀岩墙,室内滑梯,等比的钢铁侠反浩克装甲,假面骑士变身器,大师剑什么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这些电影或者玩过游戏,觉得你不一定喜欢,就先没有买。” 这些东西实在是太离谱了,穆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想到谢琛发帖时候说的条件,穆言又觉得像是他认识的那些大学同学就有可能会发出来的东西。 见到他笑,谢琛也笑了起来,他伸手揉了揉穆言的脑袋:“去洗澡吧,洗完澡早点休息,是想要我在这里陪你到睡着,还是我抽一点信息素出来给你。” “不要抽信息素。”穆言下意识地拒绝道。 “........会很疼,我听说的。” 谢琛定睛看着他,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会儿。 大概是十几秒,也可能有一分钟,不知道为什么,穆言跟他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对时间的感知好像就变得尤其弱了一些。 “好,那我洗完澡来这里陪你,到你睡着为止。” 谢琛准备的沐浴露很好闻,好像就是他平日里身上的那种味道,有点像茶叶的气味,淡淡的,很香。 穆言一直都很喜欢在睡前洗个澡,好像能把一天的疲惫都一并冲掉一样。 大学毕业刚刚入职工作特别忙的时候,穆言每天晚上下班回家都已经快要十点半了,洗完澡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好像感觉就又没有那么累,第二天有可以爬起来继续上班了。 穆言洗完澡出来,一时间没有找到吹风机放在了哪里,他用干发帽把头发上的水珠擦了擦,想等谢琛过来的时候再问他。 “穆言,”就在这时谢琛敲了敲主卧的门,“我好像忘记往你房间的洗手间放吹风机了,你穿好衣服了吗,穿好衣服我就进来了。” “嗯,我穿好了,麻烦了........” “不麻烦。”谢琛推门进来,也不忘反驳这一句。 然后谢琛给他吹头发好像就莫名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穆言伸手想要去接吹风机的时候,谢琛并没有给他,只是叫他在床边坐下,然后给吹风机插上了电。 吹风机声音很小,风力好像也不大,这样的吹风机,就算一直对着一个地方吹也不会烫脑袋吧。 风一直都是温的,谢琛的指腹温度比风要低一点,偶尔擦过头皮和耳后,很舒服。 林奕好像都没有给自己吹过头发呢。穆言无端地想。 就算有一天自己良心发现想要去给林奕吹,他大概也会用吃惊地眼神看自己,问自己是不是鬼上身了。 谢琛为什么总是对自己这样好,是可怜自己吗,还是觉得愧疚,觉得他抢了自己的母亲。 可是明明没有这回事呀。 穆言想要谢琛不要再对自己这样好了,可是人总是有卑劣之处的,穆言想了想,觉得好像........有点舍不得。 可能是因为除了林奕和穆娟华之外,其实很少有人这样毫无保留地对他好,多一个家人........有什么不好呢。 也许我对他也有一点用呢,穆言也会安慰自己。 “洗发水是直接准备了我平时用的给你,不过好像说发质不一样不一定合适,我不太懂这些,我问了我一个妹妹,她说干性的油性的用的洗发水好像不一样.........” “.........穆言?” 谢琛刚刚像是说了什么,穆言在发呆,没有发觉到他在说话,于是小声地“啊”了一声。 “是不是困了。”谢琛问道,“马上就吹完了。” 谢琛自己平时吹头发半干不滴水就行,他知道自己糙,于是给穆言吹头发的时候格外仔细,没想到吹得太久了,把人都要吹得困了。 “不困,没有........刚刚在发呆。” “困的时候才会神游。”谢琛轻轻笑了笑,摸了一下穆言的发根,确认一下头发确实已经干了,“上课犯困的时候,不就是先开始发呆,然后再开始眼皮子打架的吗。” 第115章 要等的。 阳光很好,透过病房拉开的窗帘照了进来,空气中没有寻常医院里弥漫着的消毒水的味道,反而带着清新的柚子香。 宋静容坐在谢承钧病床前,正在用做了长杏仁美甲的手给谢承钧剔着红心柚上的白籽。 即使早过了四十岁,她看起来却还像是不到三十岁的人,不久前被媒体拍到的时候,还因为保养极好上了一次热搜。 她的眼圈红红的,像是马上要哭了。 “哭什么,”美人落泪,谢承钧自然没法不管,何况他和宋静容也有二十多年的感情了,“快别哭了,哭了又该长皱纹了。” “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宋静容声音哽咽,“筱筱还没有结婚呢。” 谢承钧半靠在床上,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是还是有几分调笑的意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都七十多了,算是过了几十年好日子。现在走了,也不算亏。没准你们还在盘算着我死了之后找个年轻的呢。” “你别胡说!”宋静容猛地抬头,豆大的泪珠马上就掉了下来,“你走了我怎么办?筱筱怎么办,我们无依无靠的,你其他那些儿子女儿,不得活吞了我们两个.......” “筱筱啊,她那么有出息,哪有人敢欺负她啊。” 宋静容是典型的东方美人长相,谢承钧当初喜欢她,就是喜欢她那种楚楚可怜的长相,她无声地红着眼圈会让谢承钧怜爱,但是无理取闹就会让他头疼了。 宋静容虽然笨,但是唯独分外了解她讨好了一辈子的谢承钧,她听出了谢承钧话语里的不耐烦,不敢再继续撒娇。 门轻而缓地被敲响了三下,谢承钧说了一声请进,护士这才推门而入。 “我是来补液的。”年轻的护士礼貌地说,他手里拿着输液袋和针管,正准备挂上去。 “我中午来的时候,你们不是刚刚换过吗?”宋静容问道。 “是的,谢先生一天换三次。” 宋静容本能地警觉起来,眯起眼看了看输液瓶,又瞥向病床边的监护仪。 在被星探发现成为模特之前,她在A国干的就是护士,她记得很清楚,对于心肾功能不全的患者来说,大量输液对他来说等同于慢性毒药。 谢承钧被人投毒之后,心肾功能就已经出现了衰竭。 她站起来挡在床边,语气里透着逼人的质问:“他现在这种状态还给他输液?你们是要害死他吗?” 护士一愣,脸色发白:“这、这是医生根据病情和家属讨论后定下的治疗方案.......” “我是家属,我怎么不知道?”宋静容声音一下子拔高,“谁和你们讨论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护士慌了:“我,我叫医生来和您解释吧.........” “不用了!”谢承钧突然出声,声音干哑,却带着几分怒意,“我这个老婆啥也不懂,就是半瓶水晃荡响........” 他一句话没说完,猛然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行了,行了。”他强忍着咳意,摆摆手,脸色灰白,“医生?哪有什么医生比我更懂我这副烂身子。别麻烦他们了,肖医生那么忙,不用给他添堵。” 宋静容察觉到了谢承钧的异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马上就不再坚持了:“我可能是记错了........我做护士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没事的女士,”护士见宋静容不再为难,冲她微微点了点头,“那我帮谢先生换完输液袋就出去了。” “........承钧,”护士一出门,宋静容马上就哭了出来,“他们是跟谁商量的,他们肯定是想害你,我记得很清楚,你这种情况肯定不可以输这么多次液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谢承钧有点疲惫地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然后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是谁决定的,她到现在都还看不出来吗。 那人都有胆子有能力这样做了,真的还在乎别人知不知道吗。 “静容,你安静一点,我有点头疼,明天........叫达莉娅来陪我吧。” 宋静容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为什么,明明就是有人要害他,自己想帮他查清真相,他为什么反倒不愿意看到自己? 宋静容手指一抖,连提包都差点拿不稳。她咬着牙,一句话没说,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上光线昏黄,远处传来低低的男声。 谢琛正站在不远处靠墙的位置,穿着一身米白色的休闲装,却不减威严冷漠,身形笔挺如青松,肩膀宽阔,脸侧的轮廓干净冷峻。 宋静容霎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长长的指甲不自觉地嵌进了手心里。 “嗯,还要会包小馄饨,馄饨皮是方形的那种.........肉只有一点,皮也很少的,他是那边人的话应该知道的。” “对,不一定要正宗淮扬菜,A市那边口味的家常菜就可以。” 宋静容站在那里,脚下仿佛钉住了一般。 年轻的谢琛和躺在病床上将行就木的谢承钧,对比过于鲜明了,以至于迟钝如她也意识到,谢家好像要变天了。 “可以的,让她现在过来吧,我一个小时之后到家。” 宋静容停在那里,等谢琛把电话打完。 她知道谢琛看见自己了,她必须得去跟谢琛打招呼。 “我不知道指定什么菜,你看着来吧........可以的,家里有菜,他人过来就行。” 谢琛那头像是结束了通话,谢琛放下手机,抬起眼。 他们的视线撞在一起,谢琛显然早就看见她了,但既没有回避,也没有招呼,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等她先开口。 宋静容吸了口气,整理好情绪,轻声说:“谢琛。” 谢琛微微点头:“静容阿姨,来看父亲吗。” “是啊,你也是吗。”宋静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有异样。 “有战友受伤住院了,”谢琛如实地说,“也在这家医院,就顺便过来看看父亲的情况。” “噢,”从前的谢琛虽然对谢承钧也有很多不满,但是从来不会像这样现在毫不掩饰对谢承钧的不在意,这样的异常和在病房里发现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让宋静容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那你们聊吧,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谢琛看着她,目光盯得她有些发毛。 她低下头,避开谢琛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行为看不出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来,腿有些发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阿姨慢走。”谢琛缓缓地说。 ......... “........不过那个好麻烦,如果要做的话,我和你一起做,给你打下手。” 厨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应聘的厨师应该已经到了,穆言应该是在和她说话。 厨房的门先一步被推开,穆言笑了笑:“谢琛,你回来啦。” 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色香俱全,热气还未散尽。 厨师见谢琛进门,立刻放下手里的筷子,小跑着去盛最后一道松鼠鳜鱼。 谢琛看了一眼,说:“烧好很久了吗?以后不用等我,他饿了就催他先吃。” “没有,是刚刚烧好的,最后这个鳜鱼刚刚收汁,您看菜都还是烫的........哦哦好的,我记下了。” “要等的。”穆言马上就认真地反驳。 谢琛看着他表情认真,有些拿他没有办法:“好,那我以后早点回来,我工作不忙,不会回家很晚。” 厨师做了一个火腿丝豆腐羹,一个松鼠鳜鱼,一个葱烤大排,和一个腌笃鲜。能看得出来火腿丝豆腐羹考的是刀功,葱烤大排要求大排嫩而不柴,葱香浓郁,松鼠鳜鱼形似松鼠,考的是刀工和炸制技巧。 她功底确实很扎实,挑不出毛病,人看着也面善。 “噢,对了,二位先生,那边还有小馄饨,你们可以稍微少吃一点。” 谢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备菜区的小簸箕摆着不少小馄饨,应该也是她现包的。 “合你的口味吗?”谢琛问道。 那道松鼠鳜鱼大概是故意考验晓芹的,谢琛没有吃几口,穆言也没有,看得出来两个人都不太喜欢。 “嗯,很好吃。松鼠鳜鱼.........晓芹烧得挺好的,这道菜就是这样的,酸甜口的,不是特别下饭,我觉得葱油的应该就会好吃很多,葱油鳜鱼也容易烧。” 谢琛看着他急急忙忙为松鼠鳜鱼找补的样子,心中就大约有了决断,穆言挺喜欢这个厨师的。 “那二位先生,我去下馄饨了,要少煮一点吗。” 穆言面前的碗里,米饭已经吃下了大半碗,谢琛怕他不小心撑着,替他作答:“我们两个一人七八个,尝尝味道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谢琛这样说,穆言似乎有些泄气,然而他吃完米饭馄饨端上来的时候,他嗅着馄饨的香味,又觉得谢琛好像是对的。 其实好像已经有点饱了,但是嘴巴好像还想要再吃一点,要是烧的多了话,自己可能又一不小心吃完了。 吃撑本来除了撑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处,但是这段时间应该是因为假孕的缘故,每次有一顿不小心吃撑了,下一顿就会特别没胃口。 穆言吃完馄饨,又盛了腌笃鲜的汤喝了几口。这个关头,谢琛已经和厨师签好了合同,送她出去了。 谢琛重新走进厨房,穆言正在把碗收进洗碗机,谢琛顺手拿起了抹布,把桌子擦干净了。 “你今天.......”穆言有点迟疑地问,“是不是心情不好?” 【作者有话说】 决定从明天开始努力码字加快完结,如果我做不到的话,那就当我没说哈哈哈 第116章 会开心一点吗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谢琛沉默了一会才问道。 他不愿意把坏情绪带给穆言,特意在车上调整好了才回家的。 穆言看着他,像是思考了片刻。 “就是........觉得,”穆言看着他说,“其实没有不高兴吗。” 穆言又笑了笑:“没有不高兴就好。” “........是有一点小麻烦,”谢琛想了想说,“只是我自己可以解决,不想让你也跟着烦心。” 穆言摇了摇头:“可以说给我听吗,我不觉得烦。” “我父亲之前中了毒,一直在住院,是我给我父亲安排的治疗方案,”谢琛斟酌着开口,“那个方案其实并不适合他的身体状况,只会加速他的死亡。今天........被我一个妹妹的母亲发现了。” “被其他人发现都还好,但是那个阿姨她........比较天真,真的会去家族办公室大闹一场。” 穆言呼吸一紧:“那会怎么样?” 谢琛见他的反应,不禁笑了笑:“不问我为什么给他安排不适合他身体状况的治疗方案吗?” 他这样一问,穆言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位老人性命攸关的大事,他怔了怔,似乎在反思自己为什么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老人那样冷漠。 谢承钧这个名字对于穆言和绝大多数C国人来说并不陌生,他的发迹史十分传奇,桃色新闻也很多,很得内地媒体的青睐。 他十多岁和家里断绝关系,从C国北部到了南部的一座沿海城市,坐着货轮偷渡进了A国,从一个赌场的小马仔做起,一路成为了A国的商业巨鳄。 他的婚姻也是两国媒体津津乐道的,明面上,他只结过一次婚,夫人身体不好早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娶过妻子。但是他的情妇和私生子之多,养活了两国的不少花边媒体。 甚至有传言说,他黑白两道通吃,又有政界的人脉,在A国开始立法严打这些涉黑行为前得了消息,然后把手里不干净的生意断得了个干干净净。 穆言见过他的照片,除了觉得他很凶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从贺繁会和他另一个兄弟斗成那样来看,他也大概不是什么好父亲。 只是在问谢琛被其他人知道会怎么样的时候,穆言好像并没有想到谢承钧不是好人他活该这一层。他只是觉得谢琛做什么事,都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对你们.......应该不好吧。” “嗯,”谢琛点了点头,“他生很多孩子,只是觉得自己的基因很优秀,消失的话会很可惜。” “有人去举报你,会有事吗,应该怎么办呀。” 谢琛摇了摇头:“不会有事,让他们来查就好。我不高兴只是因为,实名向家族办公室检举的话,她是要受罚的。” “她有个女儿,也就是我其中一个妹妹,经商很有天赋,也很会做事,现在怕是会牵连进去。我觉得........有点替她难过。” 谢琛不怕查,是因为谢家的大多数人其实能看清局势,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谢承钧的所有产业,在军部也有自己的人,这种行为除了给谢琛和家族办公室的人添麻烦之外,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其他人知道都无所谓,谢家的大多数人也都对谢承钧没什么情感,只想他赶紧咽气好分家产。 在他还身强力壮的时候,谢承钧是绝对的专制者,他把全部家产都牢牢捏在手里,对于孩子的教育,更是奉行年轻人应该多吃苦那一套。 这个家里没有人对他抱有什么真情实感,都巴不得他早一点死,但是要说谁知道谢琛在对谢承钧动手最麻烦,那绝对是宋静容。 宋静容命好,虽然没有家世背景也不太有脑子,但是偏偏会讨好谢承钧,还生了谢筱这样聪明能干又看得清局势的女儿,让她足够在谢家站稳脚跟。 谢筱很聪明,虽然有点心眼,但是也都用在正道上,是谢家这些孩子里面除去贺繁之外,和谢琛关系最亲近的。 谢琛替她争取来了基金会最后一个主理人的席位,但是很快,她又要因为宋静容重新让出这个位置了。 就算谢琛不介意宋静容检举自己的事,基金会的其他人也会很快得到消息,他们绝对不想一个和定时炸弹紧密绑定的人占据这样重要的位置。 谢筱很聪明,谢筱不会怪他。 但是他们也回不到过去了,这种家族的亲情就是这样,需要相互帮衬扶持着很多次才能窥见对方的真心,但是出现隔阂却是轻而易举。 穆言听着他的话,能感觉到这像是很重要也很需要保密的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都说了听了会有点烦心。”谢琛有点无奈地对他笑了笑。 他又有点后悔和穆言说这些了,谢家的这一摊子烂事,同他说了只会多一个人心情不好觉得闹心。 他好像从来没有和人抱怨过这些,即使是贺繁和贺清韵。 人各有各的烦心事,跟别人说了,对于穆言这样共情能力强的人来说,也只是给对方徒增烦恼。 “说出来会开心一点吗?”穆言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反而反问道。 所有人都是需要宣泄的出口的,就算是数据库容纳了太多的东西也会报废。 谢琛怔怔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说出来后,自己胸中的郁结竟然轻了几分。 穆言身上好像就是有一种很神奇的特质,能让人在他面前莫名地就放松下来,莫名就会想跟他说很多话。 谢琛甚至有一瞬间有点怀疑,真的是穆言需要他的信息素吗,还是.......反过来呢。 “.........开心了很多。”他说,“要一起去散散步吗,你今天是不是还没有遛狗。” 穆言笑了笑,说好呀。 穆言其实并不是话很少的人,和初次见面相比,熟了之后,他会健谈很多。 他有点兴奋地说今天来应聘的那个厨师,和他妈妈的老家是一个地方的,他一听口音就听出来了,一问果然真的是。 “我们那里还有一种特色菜叫薄饼,是炒很多菜,然后包进一张饼皮里吃,就像卷烤鸭那样,很好吃的。” 其实即使从前在家里,也只有过端午的时候可以吃到。原本这次来A国前穆娟华想做给穆言吃的,但是穆言觉得她身体刚好,就还是拒绝了。 “炒很多菜的话,做起来是不是比较麻烦。” “是很麻烦的,手脚不利落的话,很容易一个菜刚炒好,下一个菜就凉掉了。下次我和她一起做,你也尝尝,很好吃的。” “等你身体好一点之后再说这个,”每次谈到这种话题的时候,谢琛就会变得有点严肃,“烧饭烧累了还闻了油烟味,会更没有食欲的。” 谢琛似乎总是很较真,甚至有点唠唠叨叨的,短短几天,穆言就已经习惯了他这样,有时候他说上半句,穆言就能猜出来下半句,就像两个人真的从小一起长大一般。 不得不承认的是,人和人之间似乎真的有名为缘分的东西存在,白发如新,倾盖如故,也许是因为两个人都太容易被人看透了,穆言竟有一种和谢琛认识了很久的错觉。 马上就要入夏了,晚风凉凉的,只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穆言遛了一会儿就累了,谢琛想要他多走走,于是抓着他的手又走了一会儿。 谢琛伸手的时候太过于理所应当,以至于穆言下意识就伸出了手去,然后很快被他握住。 他的手干燥温暖,带着一层枪茧,但是因为握得并不用力,没有让人觉得难受。 “有点累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可能就走不动了.......”穆言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有力气就多走一会儿,回去走不动的话,我会背你的。”S级alpha的听力极强,谢琛其实有在听穆言的呼吸和心跳,判断他还有多少体力,“再走一会儿,听话。” 从前在军部,他就经常帮着练新兵,对这种事情判断得很娴熟。 实际上,穆言还没有完全走不动,汤圆就先走不动了。 他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穆言的裤腿耍赖,黑葡萄一样的圆眼睛水汪汪地盯着穆言,表示自己不想走了。 汤圆不到四个月,体型不大,穆言狠了狠心,直接把它抱了起来。 负重,负重好啊,谢琛看见这一幕,没有马上伸手接过汤圆。 负重对心肺好,还加速热量消耗,对睡眠和增强食欲都有好处。 直到他感觉到穆言的呼吸稍稍粗重了一点,才把汤圆抱了过来。 遛狗真的很耗费体力,洗完澡的穆言喝着谢琛给他热好的牛奶,看着客厅里又叼起玩具想跟他玩抛接球的汤圆发誓,他一定不会再继续这样惯着这只小坏狗了。 最近穆言总是频繁做梦,今天运动量这么大,他想,应该不会再做梦了吧。 他最近总是在频繁地做同一个梦,梦见一只受伤的马被一只白狼救下,然后那只白狼一瘸一拐地离开。 穆娟华属马,她最近又刚刚做了肝移植手术,穆言忍不住地想着,这个梦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但是移植手术的捐献者是匿名的,在对方不愿透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穆言根本没有办法找到他。 医院这种规定还蛮正常的,是为了保护捐献者隐私,防止患者病情再度恶化,找到捐献者道德绑架他们要求二次捐献。 可是穆言只是想.........当面谢谢他。 第117章 我陪着你去 “先生,今天宋静容女士来过一趟,神情很严肃,但是见了我们又说没什么事,我们也不太清楚她想闹什么........所以打电话和您确认一下。” 谢琛开着车,盯着前方不动,语气冷淡:“没事,由她去吧。她要举报什么,需要你们调查什么,我会配合。” 前方红灯亮起,车流像被按下暂停键。他皱了皱眉,脸色有些不耐。 他赶着去接穆言下课,原本担心会迟到,还好没有。 穆言口语学得有点吃力,加上学习用功,每天出来的都比较晚。 谢琛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电话还在继续。穆言远远看见了他,脚步放轻,走到他身边没出声。 谢琛注意到他来了,站了起来,习惯性地用另一只空出的手接过了穆言手里装书的手提袋。 穆言看着他的侧脸,察觉到他还在通话,便没有打扰。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谢琛说你们处理就好就好。 他很自然地用提着袋子的那只手虚虚地揽着穆言的肩膀,带着他到了车上。 因为开车过来的时候一直在打电话,因此车载蓝牙自然而然地连上了他的电话。 “老先生情况不太好,”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说,“应该就是这几天了........您要不要最后去看看他?” 谢琛听到这样的话,很轻地笑了一声,笑声很是轻蔑。 穆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谢琛,他微微抬头,有点担忧地看了谢琛一眼。 谢琛察觉到他的目光,很快就借故挂断了电话,问穆言今天上课累不累,一会想要吃什么。 “不累,”下午的阳光刚好透过车窗落在副驾驶那一侧,把穆言的笑容衬德更加明媚,“口语老师说我进步很大,可能下个月就可以考出来了。” “这么厉害。”谢琛在红绿灯停下,俯身去把副驾驶挡阳光的挡板放了下来,只是阳光是从侧面的车窗照进来的,效果甚微。 “没关系,不用挡的,你不是说,要我多晒晒太阳吗。” 穆言很认真地把他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上,谢琛不禁笑了笑,穆言大概从小就是很乖很听话的小孩。 “.........有点想吃上次那个柠檬蛋糕。” “吃完饭再给你吃好吗,”谢琛跟他商量,“还是要吃一点正餐的........”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是穆言从来都是不太会反驳人的个性,他正要答应,谢琛又来了电话。 他看了一眼车显示屏上的备注,迟疑了两三秒才接了起来。 “筱筱,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哥,”电话那头的年轻女孩喊了一声哥后,顿了一会才说了下去,“父亲是不是快要........” “嗯,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我想离开基金会了。” “为什么?”谢琛很快就问道,“宋阿姨应该最后还是意识到了什么,没有真的去家族办公室闹,只要她不说破,就不会影响到你的。是你劝住她了吧。” “嗯,但是我想离开基金会的事情,跟她没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想走的。” “能说说原因吗。”谢琛问道。 今天穆言出来有些晚了,恰好碰上了上班族下班的车流,路过一个N市一个有名的甜品店的时候,谢琛靠边停了下来,边跟谢筱打着电话边下去给穆言买了柠檬蛋糕。 大概要堵一会儿车了,他怕穆言饿着。这家蛋糕店的蛋糕比家里厨师做的好吃一些,只是谢琛总觉得有乱七八糟的添加剂,只想让穆言吃自家的。 “其实没有什么原因,这样说的话,大哥会觉得我不是真心的吗。其实我能说出一些听起来很真诚的理由,但是我现在.......不想骗你。” “我只是有点想要休假了。我从大学毕业开始,不对,”谢筱笑了笑,笑得却有点苦涩,“我从上中学开始,就一直都很辛苦,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我觉得很累。” “我知道你一直不容易。”谢琛把蛋糕递给穆言,穆言小声问现在可以吃吗,谢琛笑了笑,帮他把叉子叉了上去,回到驾驶座重新发了车子。 穆言怕把奶油弄到车上,挺小心地捧着蛋糕,柠檬蛋糕酸酸甜甜,柠檬酱特别好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谢琛突然松了口允许他在饭前吃蛋糕,但是穆言不计前嫌,想要让谢琛也吃一口。 但是........好像没有第二个勺子。 “大哥,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在乎钱。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但是说真的,只要谢承钧死之后,分给我和我妈几千万一两个亿,能让我们衣食无忧,我真的就满足了。” “.......不会这么少。”谢琛怔了怔才回答。 “是啊,我知道你不会亏待我们,”谢筱笑了笑,“那就够了.........他们一直觉得我很有野心,很会讨好父亲和你,可是我........就只是想在谢家站稳脚跟而已。我不争,任人宰割任人欺侮的就是我。我只能让自己再出众一点,再得到谢承钧青睐一点,这样他们才不会像欺负谢泽那样欺负我和我妈。”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宋静容没有背景,甚至不像贺清韵那样性子温婉能屈能伸,谢筱小的时候,其实受过的委屈并不比贺繁少。 谢戎也欺负她,不敢当面和宋静容说,却敢背地里和谢筱骂她的母亲就只是个台上供人观赏的猴。 只是她守规矩,大部分的冲突都是别人挑事,不会像贺繁那样只能生生咽下气。 谢筱逃离谢家的方式无害而辛苦,她靠自己考去了N市最好的中学,那个学校是寄宿制的,实行军事化管理,三年后她去了A国顶尖的大学,借口陪读把宋静容一起带到了A国东北部。 “你想要休息几年,就休息几年吧,反正按照你的能力,去别的大公司别人也会很欢迎。基金会和信德的位置,我先让张叔上来,他还有两年就退休了,到时候你要是改了主意了,就回来。” “我应该是不会改主意了........不过还是谢谢大哥。也不光是为了这个,这么多年,一直谢谢你照顾我,除了我妈,这个家里,我一直把你当成唯一的亲人。” “怎么突然说这个,好奇怪。”谢琛笑了笑,“你打算去哪里休假,我刚订了一架新的直升机,我旧的那架还能用,新的可以先给你。” 谢筱难得地没有跟他客气,大大方方地谢过了他。 谢琛挂断电话,发现他刚刚一个没注意,穆言就把四寸的柠檬蛋糕吃完了。 余光对视上穆言吃饱之后心满意足的目光,谢琛就好像是被猫打碎了花瓶的主人,无可奈何地收回了目光。 确实是他自己忘了和穆言说只能吃半个,早知道就让店员切一半扔掉了,这么大一个蛋糕,他哪里还吃得下饭。 “是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吗,”穆言见他回头看自己,温柔地笑了笑,并没有惹了他不高兴的自觉,“那就好。” “嗯,”谢琛移开目光,穆言语气太温柔了,尽管没有真的责骂穆言什么,他还是没有来由地觉得有点歉疚,“晚上让阿姨煮了一个番茄笋干汤,也是酸酸的,比较清口。” “你去买笋干啦?”穆言有点惊讶,A国吃笋干的人并不多,超市里没有卖的,只有一些华人杂货铺有时候会有的卖,可是往往会比较老。 “有个朋友刚好过来,让他从国内带的。” 穆言其实怔了怔,他想叫谢琛不用这么小题大做,他想吃东西可能只是一阵一阵的,这时候说想要吃,可是等到他买回来却又未必还想吃了,这样大费周章,太麻烦了。 但是他知道谢琛的脾气,谢琛不会想听自己说这些的,他只是希望看到自己多吃几口。 阿姨烧得番茄笋干汤酸酸的很入味,笋干也不老,穆言饭前喝了一小碗,吃完饭之后又喝了一小碗,谢琛吃得快,支着下巴安静地看着他喝汤。 谢承钧也就是在那天夜里走的,穆言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睡得不熟,听到谢琛半夜起来的动静。 穆言是高中只教过他一年的历史老师的丈夫过世了都会哭一会儿的人,但是听到谢琛父亲离世的时候,他内心竟然没有任何波澜,甚至隐隐觉得快意。 尽管谢承钧与他无冤无仇。 “我陪着你去。” 谢琛站在楼梯口,回头看了一眼还穿着居家服的穆言,他刚刚睡醒,看起来还有些发懵,领口歪斜着露出一截清晰的锁骨。 “只是家属认领一下遗体,签个字同意捐赠器官和火化。不是什么麻烦事,我很快解决,也没有心情不好。”谢琛很认真地和他解释。 他顺手帮穆言整理了一下衣领,尽管对于马上要躺回去的人来说,这个动作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如果我需要你的时候,我会跟你说的,好不好?现在乖一点,回去睡觉。” 【作者有话说】 我发誓我今天一定要早点写更新早点睡觉。对我来说越快到完结就越难写,卡文了就忍不住玩手机(对不起)[爆哭]回想我自己看火葬场文的爽点,一个特别重要的就是后期攻疯狂追受受不理不睬攻疯狂破防,所以总想着不能让他们轻轻松松就追上了,但是我本人因为已经连载了四个月又真的很想完结[爆哭]我已经想好番外我要写一个哨向,一个变小的,和一个晋江发不出来的原世界线的了 第118章 合该有些诚意才对 谢琛和他的父亲之间........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感情,穆言迟疑的时候,被谢琛扣住了手腕,不由分说地拉回了房间。 谢琛按着他的肩膀,轻轻按了一下,穆言就乖乖地坐在了床上。 床上还有一只穆言平时靠着玩手机的趴姿玩偶小狗,谢琛以为他是抱着睡觉的,就抓起来往穆言怀里一塞,穆言没有思考就抱住了那只小狗。 “明天我自己打车去上课吧,”穆言想了想说,“你回来睡得晚一点,不要起来送我了........” 穆言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抱着那只小狗,说着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谢琛点了点头,轻轻合上了卧室的门出去了。 他到医院的时候,谢承钧已经被宣告了死亡,要不是医院的流程,谢琛连遗体也不想认。 他行云流水地签下了字,随口问能不能捐赠器官,医生有点为难,说这个要逝者生前提前自愿签字的。 谢琛也不觉得太可惜,谢承钧酗酒又滥交,大概除了眼角膜有点用之外,其他器官捐出去也没有用。 谢承钧生前是要求土葬的,贺清韵的意思也是人都死了,没必要落入口实。 但是谢琛还是觉得太浪费资源了,墓地省下来的几百万虽然不多,但是可以给贺清韵贺繁和穆言一人买几件衣服了,更不用说埋谢承钧的土地本来可以用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秘书和家族办公室的人都醒着,谢琛开了个远程会议,商量了一下邀请媒体和各界的告别仪式安排在什么时候,然后又给其他弟弟妹妹和阿姨也都发了通知。 回到家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弟弟妹妹分别回应了他一些节哀的体面话,除了谢筱和贺繁,都说不参加明天的告别仪式。 其实告别仪式正常情况下,都会提前发出邀约,让交好社会各界人士预留出时间,但是谢琛本就只是走个过程,巴不得大家都不来。 谢承钧死前,他们一家斗得跟宫斗剧一样已经够让人看笑话了,现在人都没了,谁还想像被人看猴一样被媒体问问题。 谢筱应该也不想去,但是她提醒了谢琛那些记者很可能揪着之前谢戎意外“自杀”的事情提一下刁钻的问题,要谢琛小心一点。 贺繁没有说他去不去,只是直接打了电话来问谢琛有没有记者提问的环节。 “当然是有的,一次性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吧,不然没完没了。” 贺繁没有马上回复,停顿了很久之后才说陪他一起去,谢琛知道他性格别扭,是怕自己一个人应付记者会烦才说陪自己去的。 但是贺繁要是来了,记者只会追着他继续问为什么一个人在C国长大对谢承钧有没有怨言问个没完。 贺繁的性格是两个极端,他愿意应付的时候可以把那些记者哄得心花怒放,不愿意应付的时候又会马上黑脸。 但是不论如何,贺繁愿意来陪他,这对于贺繁来说,这都很不容易了。 “谢谢你愿意陪我,你有这份心,我就很开心了,我是真的觉得小繁长大了。” “........大哥,”贺繁顿了顿,还是开了口,“穆言在你那里吗,我可以再见见他吗。” “........我不做什么,我就只是想见见他,我很久没见他了........” 谢琛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才重新开了口。 “过段时间好么,现在你们见面,穆言也会觉得尴尬的。我不会一辈子不让你们见面,但是你和他现在,确实都还是需要冷静一下。” 贺繁好像很快就没有什么话说了:“大哥辛苦了,你回去补觉吧,我先不打扰了。” 谢琛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现在是早上不到七点,太阳照常升了起来,路上的车流也多了起来。 谢承钧........谢承钧死的这一刻,他想了很多年,可是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反倒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觉得即将到来的告别仪式很烦人。 他本来应该去接穆言下课,然后在家里陪着穆言吃晚餐的。 谢琛定了闹钟,在十点多的时候起了床,秘书已经把发言稿和记者可能提问的问题整理好发给他了,他匆匆地过了几眼,然后去场地那边提前检查。 家里的阿姨跟他汇报说今天中午做了什么什么菜,穆先生好像胃口不太好,晚上她打算用东星斑和象拔蚌给穆言熬砂锅粥喝,问谢琛会不会回来。 阿姨不太关心新闻也从不窥探雇主的隐私,至今都以为谢琛只是一位普通的年轻富豪。 “他最近胃口不好,还是别做潮汕那边的砂锅粥了,做点别的开胃下饭的吧。” “好的,先生您吃过了吗。” “........还没有。”谢琛愣了愣才回答,关心和刻意套近乎的范围不好界定,阿姨其实很少主动问这些问题的。 然后过了没多久助理就跟他说,有一位先生拿着保温饭盒,说是来找您的。 谢琛几乎立马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走了下去。 穆言站在会议厅门口,手里拎着保温饭盒,助理应该第一时间就带他上来了,所以等的时间并不久。 “你怎么过来了,下午不用上课吗。” “今天是周五,下午是阅读课,我学得还蛮好的,就请假了........你是不是没有吃饭呀,阿姨说你没吃早饭就走了,是忙到现在了吗。” 保温饭盒质量很好,穆言闻到了烤羊排的味道,立马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是热的。 “是还没有吃,”谢琛回答道,“好香,谢谢言言跑一趟。” 饭盒里还躺着松茸蒸蛋和清炒番薯叶,谢琛没有客气,找出筷子,马上就吃了起来。 穆言还从家里拿了一些白枇杷,边剥边吃,自己吃一个,再剥一个放在谢琛面前的饭盒盖子上,他的手指细白修长,沾上枇杷的汁水之后变得有些黏糊。 “几个就够了,你剥了自己吃吧。” “本来也没有几个。”穆言笑了笑,把最后两个枇杷剥掉吃掉了。 谢琛不是扫兴的人,看着他吃完自己带来的饭后,又把他剥的枇杷吃得干干净净,穆言很满意地笑了笑。 谢琛大概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穆言很安静地在休息室里用投影仪看电影。 谢琛中途进来看了他两次,给他送了一点零食饮料点心,谢琛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他在看一个晦涩的武侠文艺片,第二次进去的时候他又在看一个俊A美O演的爆米花爱情片。 谢琛看了一眼屏幕,alpha和omega正在雨中失魂落魄地亲吻着彼此,仿佛天地都为之静默,配乐很感人,大概已经到了高潮,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嘱咐穆言看完这个不要再看新的了,一会儿他拿点餐食过来,吃完他们就一起回家。 招待记者的答谢宴人多眼杂,谢琛一点也不想穆言暴露在那些人面前。 穆言顺手就关掉了电视,问他快要结束了吗,那些记者有没有说什么让他不开心的话。 记者嘛,谢琛在心里无声的苦笑,自然是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了,有人问他谢戎和谢承钧半年内就相继离世是不是争财产的阴谋,有人问他谢承钧养的那些情人之后会怎么办,还把他过世母亲的陈年旧事拿出来问。 “没有,”谢琛寻常地冲穆言笑了笑,“都是些正常的问题。” 穆言没有说什么,只是站了起来,替他揉了揉眉心,又揉了揉太阳穴。 穆言的体温偏低一些,指尖按着他的太阳穴,凉凉的,很舒服。 谢琛身体有点僵硬,他又怕这样自己站着穆言手酸,又怕自己现在坐下穆言认认真真地给他揉得更久。 他轻轻握住穆言的手腕,说好了,不用了,已经不头疼了。 谢琛走出休息室,迎面就碰上了秘书,秘书似乎在门外等了有一会儿了。 “先生,陆小姐陆先生也来了,”他递上一个包装很精美的手提袋,谢琛只从外面看了一眼,里面有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礼盒,一个文件袋,和一个红包,红包很薄,应该装的是支票,“红包里面应该是他们给谢老先生的香烛钱,不成敬意。” “他们来做什么。”谢琛微微皱了皱眉,把手提袋从秘书手里接了过来。 因为通知发得仓促,赶过来的都是媒体,尽管陆家人和谢承钧寥寥见过几面,但是谢琛并不觉得他们真的会为了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情谊赶过来吊唁。 看不明白的东西,大概率就不是送给自己的,谢琛很清楚这个道理,他折返回了休息室去找穆言。 “陆崇过来了,应该是来找你的,你想见他吗,不想的话,我就过去应付一下。” ........ 家族办公室的人不敢怠慢陆崇他们,给他们安排了单独的雅座,谢琛带在穆言走过去坐下,把手提袋放在了身旁的座位上。 姐弟二人穿着得体的黑色长裙和西服,见到谢琛和穆言过来,都微微点了点头。 “谢先生,听闻令尊过世,我们真的非常难过,”陆崇看着他礼貌地说,尽管语气中其实并没有多少难过的成分,“您父亲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他的离开对我们都是巨大的损失。希望您节哀顺变。” “那天我弟弟对您语气不太好,”陆崇说过场面话之后,陆栀开门见山,“他和穆言的事,我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也知道确实是他对不起穆先生,我是特意带他来向您和穆先生赔礼道歉的。” 谢琛对陆栀观感很好,客客气气地谢过了她,陆栀大概是顾全陆崇的面子,马上就借故去天台透气了。 雅座的门合上,谢琛沉默着把手提袋拿到了桌子上,往陆崇面前推了推。 “既然是来赔礼道歉的,合该有些诚意才对。” 第119章 把那些垃圾收起来 陆崇怔了怔,往袋子里面匆匆看了一眼。 文件袋和礼盒都没有打开过的痕迹,穆言大概还没有来得及看。 “文件袋里面,是我名下全部产业的产权转让书,还有保险单的受益人........填的都是言言的名字........” 穆言很安静地看着他,其实有的时候,他都快要忘记陆崇的长相了,带他来A国的陆崇,和他一起住在出租屋里的陆崇,三张好像长得不一样的脸杂糅在他的记忆里,搅得他的记忆有些混乱。 “我不是因为你不给我那十万块........才和你分手的。” 穆言看着他,没有挪开目光。 “对不起,我知道.........” 这样的对话好像已经在陆崇的脑海里排演过了无数遍,可是到了现在,他也只能讷讷地重复着对不起,我知道。 “你说过对不起了,之前就说过了。”穆言轻轻地说。 在后来的地下停车场他就说过了,那时候穆言没有回答他,只是跟着商祁越走了。 “其实我已经原谅你了,只是在停车场的那天,有点感情用事了,没有说出来。” “我哥哥确实很糊涂,我也确实没有本事,会被十五万块钱逼到绝路,你有错,我也有错,如果我厉害一点,能像别人那样毕业第二年就当上高管,一年赚三四十万,就不会落到那种地步了........” 陆崇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穆言说的是自责的话,却一句一句扎在了他心上。 没本事的是穆言吗? 没本事的是他。 其实陆崇一直不敢承认的是,毕业之后的那两年,他在穆言面前是自卑的。 因为自卑才会一次又一次地任性发脾气,用穆言的温柔包容来印证他没有不爱自己,他不会离开自己。 因为自卑才会一遍又一遍在心里说我一点也不想娶他,他对我来说只是情人,只是玩物,这样即使穆言有一天不要他了,也不过是和情人不欢而散。 穆言依旧没有打开那个手提袋,反而是他身旁的谢琛把手提袋又往对面的陆崇那里推了推。 侍者之前就已经倒好了香槟,高脚杯里,半杯琥珀色的液体在吊灯的顶光下泛着莹莹的光。 香槟只倒半杯,是但凡稍微懂点事的人都知道的礼仪,谢琛却拿起了一旁醒好的香槟,把酒倒得满到几乎离杯口只有一厘米的位置。 但凡手不稳的人,一拿起来就容易把香槟撒在衣服上。 “站起来喝吧,不是来赔礼道歉的吗,总该态度好一点吧。”谢琛淡淡地瞥了一眼手提袋,又瞥了一眼陆崇。 “把你那些垃圾收起来,言言不缺这点东西。”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敌意和挑衅了,陆崇却只是沉默地避开了目光。 “抱歉,我不太会喝酒。” “生意场上的人,”谢琛嗤笑了一声,“陆先生和我说不会喝酒,是不是有点把人当傻子了。” “我.......上回在A市和谢先生和令尊吃饭的时候,就和您说过我不太会喝酒。” “不喜欢喝酒很正常,我也不喜欢,只要能不喝都不会喝,但是陆先生要是诚心来道歉的,也不至于连一杯酒都不愿意敬吧。” 陆崇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伸手握紧了高脚杯。 “别喝了。”穆言突然出声道。 陆崇胃一直都不好,每次喝了酒回来都会难受很久。 “没必要为了让我心疼这样折磨自己,换是任何一个陌生人在我面前受伤生病,我都会觉得难受的。” “如果........能让你消气。”陆崇说。 “我已经不生气了。”穆言轻轻地说。 是真的不生气了。总是怀着怨怼的去生活,日子永远都不会如意的。 他现在过得很好,妈妈的病好了,马上就要去念研究生了,从没有印象的亲生母亲........穆言现在知道她这些年只是过得衣食无忧,没有受过什么太大的苦。 那场他当时以为会毁掉自己整个人生的终生标记,最后留下的也只是一个不重的小病,和几个月之后就会好的假孕。 就好像只是摔了一跤,尽管当时很疼很疼,但是站起来之后拍拍身上的泥,又可以继续走下去了。 日子从来没有这样有盼头过。 他摆脱商祁越,也是多亏了陆崇,一笔一笔的账怎么都算不清楚,还不如一笔勾销,去过自己的新生活。 他也几乎想不起在那场订婚宴上知道陆崇骗了自己两年的那种愤怒了,就好像他现在也不记得得知妈妈生病的时候有多晴天霹雳,和拿到A大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有多兴奋了。 他想起陆崇给他打电话,他去接陆崇到自己的出租屋的那天清晨,好像确实是自己先问陆崇是不是家里破产了,陆崇才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的。 其实那天,也有商祁越在煽动自己情绪的成分吧,商祁越确实是能用一两句话就轻松调动人情绪的人。 虽然不管前因后果如何,陆崇也确实骗了自己,他并不冤枉。 只是沉湎于过去真的没有什么意义了,让陆崇现在做伤害他自己身体的事,损人不利己,穆言并不会觉得畅快。 等身体养好,他就要去读研究生了,也许会在学校里遇到别的合适的人,不管是爱还是恨,空出心来,才能去喜欢新的人。 在语言班认识的一个金发碧眼的F国beta女孩前几天和穆言表白了,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有主动找穆言坐在一起,。 女孩用比穆言还要差的英语笑着说他cute,问他可不可以和自己试试,穆言那时其实犹豫了一会儿的。 但是想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开启下一段感情。他害怕欺骗,也害怕不真诚不平等,这些是他未来的伴侣原本不该承受的。 现在穆言不想怪陆崇了。 就像对于那些小时候取笑他没有母亲,可是后来又摆酒席为他筹措学费的同村人一样,穆言现在看着陆崇,也只会想到刚刚认识的时候他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他接自己下班的时候一起吃的热乎乎的关东煮。 穆言伸手,按住了陆崇端起酒杯的手。 “不用喝了,我哥也只是想为我出气,但是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我哥”这个称呼似乎让身旁的谢琛微微一怔,只是穆言并没有察觉。 他看着对面的陆崇,又想起了他们的第二面。 那时他看了学校兼职群的消息,说有个社团在轰趴馆搞团建,要招人去帮忙烧烤,两百块一个晚上,时薪六十左右。 穆言自己就是学这方面的,自己写了个脚本,碰到工作日时薪大于五十的会第一时间自动抢下来。 但是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崇。 离开擅长的领域之后,穆言好像又没有办法在他面前挺起腰杆平视他了。陆崇来得不早也不晚,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社团的其他人在打麻将,玩桌游,唱k,打台球的。 烧烤是要现烤的才好吃,对接的人再三嘱咐了不可以提前烤,穆言一个人坐在厨房里,正在提前把一个个蘑菇串到签子上。 “穆言同学,”alpha走进厨房的时候,穆言只以为他是来拿饮料的,继续低头串着蘑菇,直到有些熟悉的好听嗓音喊了他的名字,他这才抬起头来,“好巧,你也是滑板社的吗。” 陆崇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粗棒针毛衣,外面罩了一件休闲夹克,和一起打比赛的那几天的打扮风格不太一样,但却是不同风格的好看。 那时他们还没有加联系方式,穆言怔了怔,没有想到他还记得自己。 穆言甚至不知道今天搞团建的社团是滑板社,即使早就已经习惯了贫穷,可是二十岁的穆言在这一刻,还是没有来由地感受到了窘迫。 “不,不是。我只是来兼职的.......” 身侧传来水龙头流出的水声,是陆崇在洗手。 穆言说完自己是在兼职之后,陆崇没有再说什么,作为一面之缘的点头之交,这样的寒暄好像已经够了,穆言不知道他要从餐桌的哪一边绕到冰箱,自觉地把凳子往桌子那里挪了挪,给他让出路来。 然后陆崇在经过他的时候,却拉开了他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穆言怔住了。 “全部都要串起来吗。”他学着穆言的样子,拿了三个蘑菇在左手手心,然后用签子串了起来。 他并不是特别熟练,其中三个蘑菇其中的两个都没有被竹签穿过蘑菇杆,而是直接透过蘑菇伞儿穿了过去,那样很容易烤着烤着就掉下来。 穆言是串熟练了才三个一起的,他第一次串就这样三个一起,当然很容易就不成功。 陆崇又把蘑菇摘下来,重新一个一个串好。 “这么多洞,是不是容易烤破,”陆崇笑了笑,没有把那串蘑菇放进穆言装串好蘑菇的铁盆里,“那这串给我吃吧。” 【作者有话说】 陆崇就这么在每个情敌面前吃瘪吃吃吃吃到厌倦 第120章 “不想出去。” “.......好,”穆言微微怔了怔,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串给你,我烤得小心一点........扎破了也许会更入味呢。” 因为经历的糟心事情实在太多了,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穆言都会下意识地想要往好的方面去想。 陆崇把那盆蘑菇往他那边移了一些,拿了一把签子,就很安静地坐下来开始陪穆言串蘑菇。 他动作不比穆言娴熟,一次串三个失败后,耐心地坐着一个一个串到签子上面。 穆言一开始以为他只是顾惜自己的面子,想要给自己台阶下,可是直到一盆蘑菇都串完了,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是拿起了地上的茄子。 “这个也要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切好串起来吗?” 能看得出来他平时在家里并不怎么进厨房,穆言连忙摇了摇头:“这个不用,这个是直接刷油烤一会儿,然后再划开加酱料烤的。” “原来是这样,听起来好好吃,你知道得好多,好厉害。” 穆言不觉得这是什么很值得夸赞的事,被这样一说,他耳根都红透了,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陆同学不去和他们一起玩吗........” “没什么意思。”陆崇回答说。 台球,唱k,游戏机,这些穆言都没有玩过,觉得应该挺有意思的,但是陆崇和他不一样,大概早就已经玩腻了这些吧。 “都是社交游戏,这些社交游戏要和想要亲近的人在一起玩才有意思,否则就是浪费时间。” 可是在我这里,不是更浪费时间吗。穆言没能马上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有点仓促地嗯了一声,跑去打开油烟机和烤炉预热。 “一会儿有烟,很呛的,陆同学,你先出去吧。” “不想出去。”陆崇说了一句有些无赖的话,穆言抬头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陆崇搬来椅子,拿起夹炭的夹子,在穆言身旁坐了下来,帮他摆弄着炭火。 “同学,可以开始烤了,”社团的负责人推门而入,看到陆崇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陆学长?你怎么在这里,我们还以为你嫌吵在楼上房间呢。” “嗯,”陆崇随口答应着,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先烤什么?” “啊........”社团的负责人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在替那位兼职的同学问自己先烤些什么,“先烤羊肉或者五花肉吧。” “好的,”穆言答应道,“过一会儿我马上送出来。” 穆言之前在烧烤店帮过工,烤起来还算熟练,只是陆崇一直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他有些不自在,给烤串翻面的时候总是要很小心,总怕手肘会不小心碰到他。 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身旁的人突然走开了,穆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用余光看了一眼陆崇那边的十多串羊肉需不需要翻面。 其实没有陆崇帮忙,穆言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应付得过来,只是会有点手忙脚乱而已。 陆崇又走到了原处,手隔着干净的纸巾仔细地帮穆言擦干净了额角的汗。 他的手指和手上的纸巾一道投下一片阴影,光线暗了一些,然后很快又恢复如常,穆言僵着身体愣了一会,才发现陆崇已经收回了手。 “谢谢。” 羊肉串差不多好了,陆崇拿出几串放在一旁,剩下的分成两盘端了出去。 穆言以为他是要一会儿进来自己吃,就没有多问什么,马上就开始烤别的。 门被推开了,陆崇又重新走了进来,见到他放在一旁的烤串一点也没动,有点惊讶。 “他们除了烧烤还有点了披萨炸鸡什么的,不用烤得这么快,可以歇一会儿的,我给你留了几串的,怎么不吃?” “我不饿,我吃过饭来的。”穆言笑了笑回答。 这些烧烤自然都是用他们社团的经费买的或者社员AA的,对接的人没说他可以一起吃,那穆言当然就不好吃人家的东西。 穆言太较真了,陆崇有点拿他没有办法,他不打算和这些人一起吃饭,就算是把他那份算给穆言,也绝对不会占他们便宜的。 但是陆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和穆言一起烤好了剩下的烤串然后端了出去。 穆言洗完碗收拾完餐桌的时候,屋里的人已经喝完了一轮酒,几个alpha刚好进来拿新的冰啤酒,穆言就顺手帮他们拿了几瓶出去。 屋里的人都已经喝得有点醉了,穆言把啤酒放在桌上的时候,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往沙发上一拉。 穆言原本弯着腰,重心就不太稳,被人一拽,骤然跌坐在了沙发上。 拉住他的alpha喝得有些醉了,对着他喊了一个穆言不认识的人的名字,然后撕拉一声开了一罐啤酒,就往穆言手里一递。 穆言知道他不是刻意为难,好声好气地小声解释道:“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只是来兼职的........” “兼职的也来喝一杯啊,”另一个人起哄道,“又不会让你A酒钱。” “喝了吧,别扫兴,要不这样,你今晚不是两百吗,喝完给你再加一百块钱。”穆言认识的那个社团负责人半开玩笑着说。 穆言被围在沙发和茶几之间,有些不自在地抬了抬眼,他对醉鬼印象一直不好,不管这些人有没有恶意,也有些让他觉得不舒服了,想赶紧找机会离开,却发现陆崇正站在不远的地方,沉着脸看着他身旁的alpha。 然后他走了过来,拿起了穆言手边的那罐啤酒,在众人静默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喝酒的时候,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脖子上青筋明显。 空罐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咚”的声音,他伸手把穆言拉了起来。 “我们跟他闹着玩的,不是欺负他........”后来起哄的那个alpha好像突然酒就醒了,讪笑着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社团的人好像都很想讨好陆崇,陆崇并不理会他们的解释,隔着穆言有点薄的外套袖子扣住了他的手腕:“我喝醉了,让他带我去吹吹风。” alpha的体温比穆言高一点,不是那种发烧的热,偏偏他长了一张很冷淡的脸,总让人觉得莫名违和。 像是要融化的冰川,像要结冰的火山。 走廊上空荡荡的,陆崇没松开他的手,带着他一路走出了轰趴馆,夜风吹过来,有点凉,可穆言却觉得自己的手心有点出汗了。 “喝酒了,开不了车了。”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着院子里停着的那辆黑色的轿车,陆崇突然停了下来,有点懊悔地说。 穆言愣了愣,这才意识到他说的出来吹风并不是真的来院子里吹风。 “怎么了,”陆崇问道,“是还有什么事没有办完吗,还是有东西落下了吗,我帮你去拿。” “没有了。”穆言的工作就只是去帮忙烧烤,烤完烧烤之后,其实就没事了。 陆崇带他打车去了一家烧烤店,即使已经早过了饭点,来这里吃宵夜的人也很多。 陆崇没有问他要吃什么,只是把烧烤店的肉串基本上点了一遍。 和滑板社的人准备的不一样,这里的肉串上的肉很大块,每一串拿在手上都有点沉甸甸的,羊油被烤得有点焦,吃起来并不腻。 过了一会儿,老板走了过来,问陆崇和穆言还有没有别的朋友要来。 听到陆崇回答没有,老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帅哥,你们二位应该吃不下一只烤全羊的。” “我知道的,把羊腿上一下,再上点其他肉就好,剩下的你们当宵夜。” 陆崇衣着气度不凡,确实不像是缺钱的人。穆言还没来得及阻止,老板马上就喜上眉梢地应了下来。 其实穆言轰趴馆里为滑板社的同学烤肉串的时候,确实是有点想吃烧烤的,烤肉的香味混杂着孜然的味道钻进鼻腔,即使提前吃了饭,也还是会有点馋的。 穆言那时边烤肉边想,今天赚了两百块钱呢,要不要明天奢侈一点,去吃食堂十六块钱一份的烤肉拌饭呢。 可是他觉得自己当时根本没有表现出来啊,也不知道陆崇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是他是自己想要吃呢。 烧烤很好吃,应该穆言刚刚自己烤得还要好吃,羊肉一点也不膻,牛肉也烤得嫩嫩的,很好吃。 透明的玻璃杯里,可乐的气泡不断从杯壁上浮,然后浮出水面,破裂。 他们的桌子对面是一个圆桌,大概是两张桌子靠得有点近的缘故,陆崇没有坐在对面,而是坐在穆言的旁边。 这样其实有点不好,穆言想要看他,要很大幅度地转过脸去。 就不能.......偷偷看了。 烧烤店有点热,穆言和陆崇都把外套脱了下来挂在椅背上,后来饮料喝完了,陆崇说自己去催一下上菜,让穆言去拿两听可乐。 吃完烧烤已经是快要是A大宵禁的时间了,陆崇站起来之后,穆言有点急急忙忙地,把外套搭在手上就想要跟上他。 陆崇笑了笑,嘱咐他外面风大,把衣服穿上。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穆言的脸是红的,姚志源和韩骁笑着打趣他是不是碰到漂亮学妹了,贺繁好像有点闷闷不乐,见他进来之后只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带上耳机听歌了。 “没,没有漂亮学妹,滑板社.......alpha比较多。”穆言不会撒谎,遇到这样的问题尤为不好意思,“我先去洗澡了。” 室友应该都洗过澡了,穆言脱下外套前,习惯性地想看看口袋里面有没有纸巾的时候,却意外地从那件外套里,掏出了两张百元的钞票。 第121章 他们都比我重要 “我怕他们为难你,不给你工钱.......他们没有为难你就好。” 怕打扰到室友,穆言是在阳台上和陆崇打电话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风吹的,穆言莫名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 他问陆崇为什么自己转给他他不肯收,陆崇笑了笑,问他可以用这个钱来请自己去学校后面的那家面馆吃大排面吗。 他有些失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穆言觉得耳朵有点烫,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地就说了一声好。 那一家面馆的面很好吃,分量很足,加面条也不用钱,穆言每次拿到兼职的钱的时候就会去那里吃一顿,再加一个荷包蛋。 小少爷也会和自己一样想吃学校后面那种环境不太好的大排面吗,穆言看见在宿舍楼下等自己的陆崇的时候,有点失神地想。 在处于亚热带的A市,即使是冬天,香樟树也绿得郁郁葱葱,陆崇站在香樟树下面等他,抱着一捧很漂亮的花。 也许是因为陆崇好看得太出名了,也许是那捧花太漂亮了,不少路过的人都向他们投来他们这边投来目光。 他到得好早,明明约的是五点半,穆言还早下来了五分钟......... 陆崇把那捧花递到了穆言怀里,花很香,谁都喜欢漂亮美好的东西,穆言下意识就低头轻轻闻了闻。 “送给我的?”穆言抬起头,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为什么要........送给我........” 陆崇没有马上讲话,只是看着他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脸上,过了两三秒,穆言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有认识的同学在学校里卖花,让我捧个场。”陆崇过了一会笑着说了个看起来并不高明的理由,“觉得花很漂亮,跟你很配,就拿过来给你了。” 穆言和陆崇正式在一起,是那年冬天快要结束,玉兰花刚刚开的时候。 那年的春天好像来得很早,陆崇之前寻由送给他的围巾和羽绒服,好像都没有穿过几次,春天就到了。 然后一转眼,又是好几个春秋。 穆言一直以为陆崇会是那个率先想要离开的人,没想到后来执意离开的人却成了自己。 “这个烤鸭做的不错,再吃一块,”谢琛夹了一块烤鸭到穆言的碗里,“言言,怎么有点走神,不舒服吗。” 穆言回过神来,也夹了一块烤鸭给谢琛:“你也吃........我没有不舒服。” “那就是有心事,”谢琛看着他说,“刚刚陆崇说的那些话,你有点心软了吗。” “没有,”穆言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他刚刚的脸色有点难看.........” 谢琛垂下眼睛,眸色暗了暗。 穆言没有那么容易心软,可这是他这次来A国见陆崇的第一面,他不是粗心的人,能看出来这段时间他脸色真的不好看,也真的瘦了些。 但是他们已经不是爱人了,照顾好自己不生病是每个成年人自己该做的事,穆言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他什么。 穆言差不多吃饱了,他看着桌上剩下的两张烤鸭皮,伸手拿过来给谢琛和自己一人包了一张,然后跟谢琛说自己出去一下,打算去洗手间洗个手。 他也确实被陆崇今天这样弄得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去洗把脸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 洗手台上是不规则的一片殷红,陆崇微微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清理洗手池上的血,而是抬头看了看镜子前有点陌生的自己。 还是同样的一张脸,明明说不上哪里有变化,但是早就没有了几年前的意气风发。 为什么把一切都搞砸了呢。 明明最开始遇到穆言的时机那么好,明明早点查一查穆言家里的事,就能在他妈妈的病恶化之前花钱把问题解决。 明明一开始穆言喜欢他,穆言最喜欢他。 陆崇拧开水龙头,被血染红的水顺着排水口打着旋流走,只留下空气里难闻的淡淡血气。 他这段时间生活作息很规律,应该不太可能是胃出血,陆崇沉默着清理完了洗手台,给陆栀发了消息说自己还有事让她先回家去,打算一会儿自己去医院看一下。 陆栀骂他不会这么笨被记者缠上了吧,陆崇承认了下来,让她注意一点不要来找自己了。 陆栀应下之后,陆崇又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 哗哗的水声停下来的时候,陆崇已经调整好了自己,转过身的时候,却看见穆言站在洗手间的门口,不知道来了多久。 大脑空白了一瞬,陆崇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于是就愣在了 那里,什么也没有说。 “胃出血,你又喝酒了吗,不是已经回家了吗,还需要喝很多酒应酬吗。”穆言看着他说。 陆崇紧绷的神经几乎立刻就放松了下来,他太紧张了,以至于忘记了这只是呕血而已,自己和穆言还没有分手的时候就因为胃出血住院过。 “........没有喝很多。”陆崇迟疑了一下回答。 “自己的身体自己没有数吗,”穆言很平静地问,“你姐姐呢?” 陆崇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我让她先回去了。” “你是成年人了,没必要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你姐姐是你最重要的亲人,没必要生病了也瞒着她,亲人对你来说应该比我这种外人更值得信任,对我来说也一样,”穆言淡淡地说,“我也不会因为你这样就跟你重归于好。” 陆崇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他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有说。 “今天我可以送你去医院,但是要是有下次,你喝到胃出血倒在路边我都不会管你。” “不用,你去陪你家里人吧,”陆崇低着头说,“他们都比我重要,包括那个你刚认的哥哥也是,你去陪他们吧,不用管我。” 穆言看了他一眼,马上转身就走出了洗手间。 陆崇说完的一瞬间,马上就后悔了,他伸手想要去拉穆言,但是穆言走得很快,他抓了一个空,小跑了几步,才从后面抱住了穆言。 原来是这种感觉........ 穆言骨架比他小很多,能把他整个人都圈进怀里,骨头有点硌人,体温比自己稍微凉一点,但是抱一会儿应该就能暖和起来。 穆言用力地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开了。 陆崇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喉咙里涌上一丝甜腥,他只迟疑了一秒的时间,鲜红色的血就呕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多血,穆言愣了愣,普通的胃出血,会有这么多血吗。 一瞬间,那些伤痛爱情片里的主角因为胃癌食道癌呕血的情节就出现在了脑海里,穆言脸色一白,没办法狠下心不管他了。 一个小时后,穆言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等着陆崇拿报告单出来。 “我看看。” 穆言几乎是劈手夺过了他手里的的报告单,他毕竟不是英语的母语使用者,对着一堆专有名词,没办法太精准地体会到里面的意思。 应激性........溃疡........胃黏膜缺血。 “不是癌症吧。”穆言喃喃地问道,还没等陆崇说不是,他就拿起手机来翻译了一下,对比着看了好久,才松了一口气。 陆崇看着他查了好几分钟的单词,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等到穆言终于放下手机,神色也放松了许多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几乎都是汗。 “谢谢你今天陪我来医院,”陆崇很小声地跟他道歉,“我刚刚........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 见穆言不理他,陆崇只好找别的话题:“汤圆还好吗。” “要住院吗?”穆言没有理会他的没话找话。 医生说要做胃镜,陆崇不想让穆言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点了点头,说已经叫了他助理过来陪他。 “我陪你出去,我给你叫车好吗?” 穆言摇了摇头,他有手有脚的,陆崇现在怎么说都是病人。 “我陪你到你助理过来吧。”穆言说。 陆崇似乎很高兴,在原地晕头转向地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带穆言找位置坐下。 医院里人来人往,两个人刚刚走过的地方突然响起了打小偷的声音,一个贼眉鼠眼的青年被按倒在地上,人多眼杂的地方,这样小偷小摸的事情并不少见。 穆言也有些习惯了,他没带什么贵重物品出来,下意识确认了一下手机还在不在。 陆崇下意识地抬了抬手腕空荡没有戴任何手表的手,然后想起了什么,才伸手进口袋。 穆言转过头扫了他一眼:“你戴着的戒指呢?” 穆言一直都挺细心的,吃饭的时候,他记得陆崇左手是带了戒指的,那个戒指从陆崇接他去A国时就一直戴着。 陆崇把戒指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重新戴了上去。 “刚刚那里人太多了,收起来了。” 穆言看了一眼那个戒指,戒指看起来其实并不值钱,戒托是玫瑰金的,镶嵌的玉石看起来并不值钱,像是文具店卖给中学生的那种最便宜的岫玉。 第122章 我是狗,你是什么 穆言没有问他戒指的来由,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呢,反正陆少爷就算戴的戒指真的是一个碎掉的几十块岫玉镯子磨的,别人也会猜测那是一种新的宝石。 穆言二十岁的时候,会因为陆崇在收到他亲手做的手机壳后马上用上,并且一用就是很久而暗自高兴。 可是也许是年纪大了真的会变得世故,现在的穆言竟然也不会像那时候一样觉得感动了。 他很安静地坐在陆崇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在里面找着陆崇在A国那个他有些眼熟的助理的影子。 陆崇的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就好像从前他的目光,总是落在陆崇的侧脸上一样。 助理来得很快,还执意陪他到了医院门口,帮他叫了一辆车回家。 别墅里很安静,只有入户的玄关灯和厨房的灯还开着。 他推门进去,餐桌上放着装了一些小馄饨的簸箕,谢琛坐在离门最近的椅子上,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开心消消乐的画面。 “哥,今天这么累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在去医院的路上,他给谢琛发信息解释过了自己要陪陆崇去医院的事。 谢琛站起来,关掉了他那局马上就要赢了的消消乐:“我怕你回来饿了,给你烧点小馄饨。” 穆言能感觉出他有一点不高兴,走过去小声地解释地想要解释什么。 “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谢琛摇了摇头:“你想和谁在一起,是你的选择。我确实控制欲强,如果让你觉得有被我限制自由,那我很抱歉。” 穆言用力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有。 “我不太清楚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但以我对陆崇的了解,他不是情绪化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把全部家当拿出来给你。他今天那副样子,大概是真的理亏,真的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吧。” 穆言低着头,没有回答。 “我不喜欢他,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那是我的判断。”谢琛语气不重,“你和谁在一起,要你自己来判断,只要你喜欢,都是可以的,就算遇到了烂人我也会给你托底。只要不是........” 他顿了顿,还是没好意思说出那个名字:“你和谁在一起都没关系,就算你想找三个四个,也都是可以的。” 谢琛应该是觉得刚刚语气有点太严肃了,冷不伶仃地开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 但是这个玩笑由谢琛开出来,穆言有些格外笑不出来。 馄饨熟了,谢琛把一旁烧开的开水倒进了一旁已经洒上了酱油紫菜猪油和盐的汤碗,把馄饨捞了出来放进去。 刚出锅的馄饨很烫,谢琛怕穆言烫到,把那碗馄饨端到了桌子上。 “你刚刚送陆崇去医院,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检查出什么来了?” “好像是胃出血。”穆言说。 谢琛微微一怔,以他对陆崇的了解,明明觉得是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还挺严重的,明天你要去看他吗?不想去的话,我可以替你去。” 穆言摇头,陆崇生病又不是他害的,作为朋友他已经送陆崇去医院了,没必要再去看他一次。 他低头吃着馄饨,过了会儿,忽然又抬头看谢琛:“........他是在你们家上出事的,我们都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谢琛听见这话,竟笑了一下,他抬手似乎想要揉穆言的头发,但还是收回了手。 “你不用考虑这个。” 只要是不想做的事,都可以不做。 谢琛总是很好,很体谅他,只要他不想做的事,就好像是天大的事情一样。 但是对穆言来说,其实让谢琛轻松一点少一点烦心事,对他来说也同样是一件挺重要的事。 和陆崇的事情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如果不是因为他,陆崇也不会在谢琛家的酒店里出事。 ......... 陆崇做完胃镜和简单的内镜下止血,已经是半夜两三点了。 明天还要做别的检查和治疗,助理给他安排了私人病房,让他好好休息。 住院的事情他连陆栀都没有告诉,只说是在酒店开了个房间休息,他打算在A国这边再待一阵子,让陆栀先回国就好。 他在A国无亲无故,原本不该有人来探病的,这天下午,却来了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做偷窥狂上瘾了?”陆崇冷冷地看着来人,一个好脸色也不想给,“医院里也安插眼线,一听到我出事住院,就跟狗一样就跑过来了?” 虽然人消瘦了许多,但是毕竟人靠衣装,商祁越穿得光鲜亮丽,和陆崇身上的病号服还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像是来探病的,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和上次见面相比,陆崇似乎感觉到他有哪里变了,反应了一会儿他才发现是发型。 他留了个短而利落的狼尾,刚好盖住了传闻中腺体被整块挖出留下的疤。 陆崇想阴阳他几句年纪多大了还学年轻小A留狼尾,但是又怕自信如商祁越觉得自己是在夸他年轻。 “我是狗,陆少是什么?”商祁越意有所指地笑笑,在气势上就压了生病的陆崇一头。 “.........你明知道穆言不在我这里,就算你想硬抢也抢不走,你还来做什么,你不会就是单纯的幸灾乐祸,听到我住院了想过来看笑话吧。” 陆崇一语中的,被说中心事的商祁越全然不气恼:“你还真了解我。难怪说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你的敌人呢。” 陆崇已经想要叫保安把这个人赶出去了,可是商祁越现在只是逞逞口舌之快,现在叫人来,倒显得他骂不过商祁越一样。 “........你真无聊。” “那也是你害的,如果你不横插一脚,我现在根本不会有时间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 陆崇被他气得不清,商祁越见他脸色发白,故作气定神闲地拿起了他带来那堆探病的慰问品中最廉价的苹果。 “看到你这样,我心里还挺畅快的,这几天一直心情不好,听说你生病住院了惨兮兮的,终于睡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好觉。还得感谢一下陆少呢,作为回报,给你削个苹果吧。” 商祁越说着,竟然真的给他削起了苹果。他带的果篮里配了一个简单的削皮刀,这几天商祁越动手能力渐长,他欣赏了一下自己削好的连成一条的苹果皮,等到苹果都微微有些氧化变黄了才递给陆崇。 陆崇就算饿死也不会想吃他削的苹果,他克制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冷冷地叫商祁越把苹果拿走。 商祁越也不气馁,拿着苹果自己三两口吃了下去,宾至如归地找到床尾的垃圾桶把果核扔进了去。 陆崇剜了一眼他,又瞥了一眼床头的那些水果和慰问品:“这样收拾收拾,家里干净多了吧。” “是啊,垃圾就该待在该出现的地方........对了,陆少这得的是什么病,我的人说你看的内科,别是年纪轻轻肾坏了吧,肾坏了可就不好办了,你看这事闹的,我都有点愧疚了,之前诅咒你阳痿,你不会真年纪轻轻就.......” 商祁越向来口无遮拦,自己骂爽就好,他骂的起劲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一向没有闲杂人等的私人病房门外什么时候有了很轻的脚步声。 “商祁越,说这种话很有意思吗?” 穆言朝病房内看过去,陆崇靠在病床边,还在挂着吊水,商祁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转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几乎完全愣住了。 这是穆言从商祁越的别墅里逃出来之后,他们见的第一面。 并没有恍如隔世的感觉,相反,那个差点被蟒蛇绞死的梦像是就发生在昨天晚上,穆言在病房外听到商祁越声音的时候,还有些下意识地双腿发软。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还要来A国....... 自己帮他把病治好了,也陪他到了二十七岁生日。 做情人,做特效药,穆言明明什么都不欠他的........ 可他为什么还要像鬼一样缠着自己,不肯放过自己呢。 明明商祁越的病好了,穆言的生活也在变好,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走我的,只要不见到对方,他们都可以过得很好。 “你觉得这样不好,我就不说了,好不好。”将近一分钟的静默之后,商祁越讷讷地说。 “贬低别人不好,不尊重别人不好,把别人关在家里不好,这些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还需要我来让你觉得这样不好?” “还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一见到商祁越,穆言几乎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想再绑我一次吗?这里是A国。” “不会了,不会了........”商祁越偃旗息鼓地低下头,“别赶我走,让我再看看你好不好言言,他都可以,为什么只有我不行,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商祁越:我没有做第三者的爱好 贺繁:如果陆崇哥改了那肯定再好不过了,只要他对你好就行了,我们也是怕你受欺负。 陆崇:不用,你去陪你家里人吧,他们都比我重要,包括那个你刚认的哥哥也是,你去陪他们吧,不用管我。 谢琛:你和谁在一起都没关系,就算你想找三个四个,也都是可以的。 第123章 我也不要名分 C四个八,这应该是陆崇的车。 怎么,听到陆崇的名字还是反应这么大? 他现在还真是来找你的,他要是对你态度好一点,你是不是还想和他回去? 这个世界真奇怪,游戏人间玩弄人心的人自诩清醒,看重感情的人却要被骂愚蠢。 穆言想不明白,也不想花心思去想了。 和商祁越擦肩而过的时候,商祁越伸手扣住了穆言的手腕。 alpha的体温好像都要比穆言的高一些,穆言低头看了一眼,商祁越的手很大,能很轻松地把他的手腕包住,像是一圈灼热的火环。 “言言,你能接受他的话,可不可以也接受我。” “他会装可怜,我也会的。他为你做的任何事,我也可以的。我也不要名分,”商祁越看了一眼穆言手里拿着的保温桶,越说越疯,“你来包养我好不好?” “我不要钱,你每个月给我做一碗这样的汤,我就给你洗衣服做饭遛狗,给你当按摩.棒好不好?” “我很会伺候人的,你知道的,我活比这个姓陆的好多了........” “闭嘴!”陆崇终于有点顾不上体面了,大庭广众之下,商祁越怎么有脸说这种污言秽语,他不要脸,陆崇还要脸,“你有病吧!” “松手。”穆言的目光又低头看了一眼商祁越扣着自己手腕的手,“商祁越,我叫你松手。” 商祁越不肯松手,但是他怕在穆言腕子上留下印子,并没有用太大的劲儿。 穆言用力挣开了他,扬手就甩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 这已经不是商祁越第一次被他扇耳光了,穆言并没有用太大的劲,商祁越看着他,目光像是要从他周身舔过去。 ........不怎么疼。 相反的,小腹有些热,有些异样的感觉在他心里弥散开来。 陆栀和傅嘉彦订婚宴那天晚上,穆言和陆崇决裂的时候,穆言好像并没有这样打过陆崇。 穆言对他,到底还是和对别人不一样的吧。而且穆言虽然瘦,但是力气也算不上小,omega打人耳光打出耳鸣的事情也不少,穆言这样打自己,应该没用什么力气吧。 穆言是很传统的人,但是为什么不能再传统一点呢。 陆崇那种烂人他都可以接受,自己哪里比陆崇差了呢,为什么不能也接受他呢。 “言言,我是认真的,你要是还生气我关过你,那就你给我脖子上也套个项圈,你来关着我好不好........” 穆言是真的被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吓到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用劲扇完巴掌之后,他的手有些微微发抖,陆崇不动声色地伸手,用没有打吊针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商先生,言言不想看到你,你应该不会蠢到连这也发现不了吧。如果你真的还执意纠缠的话,那我就只能让保安请你出去了。” 穆言没有躲开他的安抚,这对陆崇来说是一个莫大的鼓舞,他有些小人得志地瞥了商祁越一眼,作势要拿起手机给保安打电话。 “商祁越,没有必要闹到保安过来吧,”穆言轻轻地说,“你自己走吧,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他们也是拿工资的,很辛苦。” “汤要凉了,”穆言把白瓷勺子递到陆崇手边催促,“陆崇你快点喝吧。” 陆崇看见那碗热气腾腾的鱼肉豆腐汤,尽管不想承认,但是他不可避免地就想起了商祁越刚刚说过的那句,只要你一个月给我炖一碗这样的汤,我就给你当保姆,当情人,当........什么的。 商祁越真的太荒唐了,到底要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乱七八糟的话来。 他不想承认自己还在被商祁越随口的一句疯话影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开始喝穆言带给他的汤。 陆崇很清楚穆言的手艺,这应该并不是穆言做的汤。 穆言从前再惯着他,也不会细致到把鱼刺挑出来的地步,现在的穆言就更不会了,这应该是阿姨做的。 尽管是这样,陆崇还是甘之如饴地把鱼汤喝得干干净净。 阿姨煲的又怎么样,有些人想喝都还喝不上呢。 对于陆崇来说,商祁越的嫉恨其实来得很莫名其妙。 如果穆言已经接受了他,那这样的嫉恨就是败者的无能狂怒,是陆崇荣光的一部分。 但是穆言其实并没有接受他,这就好比上学时期的倒数第二被倒数第一嫉妒,在考试的铃响前的最后一秒被倒数第一撕烂了答题卡一样,除了错愕,还有深深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考倒数第三的无奈。 “言言,昨天带那些东西来找你,其实有句话,被你哥哥打断了,我没有说出来。” “........你怀孕了,是不是。” 穆言没有多犹豫,很快就点了点头。 “你和我说过,你不喜欢未婚先孕的。” 陆崇说完,停顿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言言,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可不可以和我结婚,让我来做这个孩子的父亲,好不好。” “你哥说,那些产权和保险都是垃圾,都是没有用的东西,我也确实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来证明我的真心了。其实我爸从前说的没什么错,离开了家里给我的财富权势和声名,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而穆言温柔,乐观,有一双会爱人的眼睛。 穆言遇到谁都会幸福的,而他只有和穆言在一起才会幸福。 “陆崇,”穆言认认真真地喊了他一声,“从前我们一起租房子住的时候,你说你赚钱是为了娶我,我说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结婚的时候,你那时心里在想什么。” “你那时候应该不是真的想娶我吧,你家里没有真的破产,创业只是你玩的一个游戏。如果你是真的想要娶我,赚不赚得到钱,应该都不影响我们结婚才对。” 陆崇看着他,好像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我想过要和你结婚的,只是你那时候没有选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穆言语气很平静,时隔这么久,再把心里真实的话说出来,好像已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了。 他是真的想过和陆崇结婚,想过和他一起在A市凑钱买一个八十平的小房子,想过以后没这么穷了,要给他买最好的CD机和最新款的游戏机。 只是那时候的陆崇,并没有像穆言喜欢他一样喜欢穆言。 “.......我也知道你现在是真心的,”他看了一眼失魂落魄脸色惨白的陆崇,又感觉有些心软了,“但是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我们都是要向前走的。” “那孩子呢,”陆崇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小腹,“你不是.......一直最不想这样的吗.......” 穆言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很奇怪的是,虽然距离他知道自己怀孕,极力想要把孩子打掉还没有过多久,他就已经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母亲爱孩子,孩子爱母亲,就好像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本能一样。 就像穆娟华一个人可以把他好好地养大一样,即使没有谢琛,他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宝宝。 这是上天送给他的亲人。 穆言轻轻摇了摇头:“我已经结婚了。” 陆崇愣住了,一个不小心,装鱼汤的白瓷盅被打翻在了地上。 里面已经没有鱼汤了,只有细瓷碎裂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言言........没有划到手吧。” 穆言摇了摇头,他坐的地方,离瓷盅碎掉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是陆崇打翻的白瓷盅,他应该先担心自己才对。 陆崇沉默着摇铃喊来工作人员,让他们把白瓷碎片清理干净。 “是和谁........”工作人员走之后很久,房间恢复了寂静,陆崇用微微发颤的声音问道,“是贺繁.........是谢琛吗?” “嗯。”穆言没有给他再猜下一个的机会,马上就承认道。 “可是你们才刚认识不久,就算有你亲生母亲那一重关系在,你们也.......”陆崇一向理智,这次却难得地语无伦次了,“你真的喜欢他吗,为什么要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ng” “我认识你四年了,我那时也是真的喜欢你,”穆言说,“甚至在我们正式见面之前,我就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你很多次了。” “........可是我不也没有看清你吗?” 陆崇看着他,眼睛骤然暗了暗。 “你那时候,没有想过要跟我结婚吧,你原本打算联姻的那位omega先生或者小姐,你爱他吗,他爱你吗,他会知道你有一个相识了四年的爱人吗,可是你们依然会结婚。这又有什么分别呢?” “而且哥哥对我很好,”穆言轻声说,“他说想做我可以相互依仗的家人,我也很高兴成为他的家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凌晨应该还有一更,如果没有就是我困晕过去了,大家可以白天起来再看 第124章 做小 陆崇愣在原地,再一次的,他的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出现了商祁越说过的那些疯话。 对穆言来说几乎无异于陌生人的谢琛可以,为什么他不行。 穆言不承认他喜欢谢琛,只说谢琛是他的家人,那自己下作一点,是不是也可以........ 是他从前做错了事,商祁越可以不要名分,他也可以.......不要名分的。 有时候陆崇也会发自内心地佩服商祁越,尽管商祁越确实是个变态,是个畜生,但是他又确实坏得很坦然,几乎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如果是商祁越在这里,大概真的可以说出他是你家人,那我可以做你的小三吗这种话吧。 “吊水要打完了。”穆言注意到之后小声提醒道,见陆崇愣在那里没有反应,他怕血回流就走了过去,帮陆崇把输液器上滚轮按到了底,关掉了输液器。 陆崇突然伸手抱住了他,他手背上的针还没有拔出来,穆言愣了愣,怕针断在里面,不敢挣扎,只能任由他抱着。 “宝宝,言言,”陆崇喃喃地喊他,“........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你又干什么了,”穆言有些错愕地问道,“你先,你先把针拔出来,不要断在里面了。” 陆崇没有听他的,依旧很紧地搂着他。 穆言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疯,只好小心翼翼地慢慢伸手摸过去,终于碰到了他的手背,陆崇一直没有动,穆言慢慢地摸到了输液贴,小心地把它撕了下来。 被陆崇抱着,穆言有些行动不便,在陆崇怀里有点费力地抬起胳膊把输液贴举起来,检查了一下针头没有变短,才放下心来。 “言言,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陆崇的声音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哽咽,穆言有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什么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拔针头吗,”穆言有些不明所以,“断在里面的话,会很麻烦的.......” “我给你当情人好不好,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好,”陆崇很紧地抱着他,仿佛不看穆言的眼睛,就可以说出把这种平时就算杀了他也说不出来的话,“谢承钧在外面就有很多omega,如果谢琛和他父亲一样,那对你来说一点都不公平。如果他对你像你说得那样好,就应该也让你.......” 他突如其来的一番自说自话把穆言弄得有点懵了,一时间竟然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听到他这样说谢琛,穆言终于有点生气了,用力地推开了他。 “你在说什么疯话,谢琛从来都没有做过那种事!”穆言生气地说。 陆崇见他生气的样子,微微怔了一下,如果穆言是什么小动物的话,现在浑身的毛大概都已经炸开了。 看着陆崇错愕的神情,穆言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商祁越说过的,陆崇姐姐姐夫的那种婚姻关系,陆崇大概把自己和谢琛的关系,也误解成了那样。 穆言原本想要解释,但是又想起今天自己过来,就只是替谢琛来看看陆崇的病恢复得怎么样了的。 他也没有必要跟陆崇解释。 他生硬地问了陆崇一句病好些了没有,得到答复后就走出了病房,那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完成任务。 谢琛的司机已经提前等在医院门口接他了,穆言原本想要顺路去拿一下上次的产检报告,可是想到商祁越在医院里有监视的人,就还是请司机上去拿一下。 司机对这种场景应对自如,从后备箱拿出了一套备用的衣服带上,才去帮穆言拿报告。 孩子很健康,已经能看见一个有些清晰的轮廓,各项指标也都正常,只是穆言自己的身体有些无关紧要的指标不太合格。 穆言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反复地看着孩子的B超图。 人真的好奇怪,几个星期之前,穆言还在因为没有办法打掉孩子而难过绝望,现在他就已经开始不自觉地牵挂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了。 梅赛德斯驶入一个有点僻静的别墅区的时候,穆言看着窗外有些陌生的风景愣了愣,问司机这是哪里。 “应该是谢先生订戒指的设计师住的地方,他没有和您说吗。” 穆言想了想,才想起谢琛坐在他床边昨天晚上陪着他睡觉的时候,好像是和自己说过什么设计师什么的,但是他那时有点太困了,醒来之后就有些忘记了。 按照穆言自己的想法,他和谢琛这样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必要订戒指这样的东西。 但是谢琛似乎之前就提到过很多次戒指,他好像对于弥补穆言有一种执念,就像那些游戏机和玩偶,穆言知道他对自己好,不想扫他的兴。 谢琛提前来了楼下接穆言,这应该是设计师的私人住所,装修极具艺术感,像是流行的极简风,色调以黑白灰三色为主,显得地上俗气的奢派配货地毯有些格格不入。 谢琛装修的别墅,好像也是这个牌子的地毯,虽然看起来有点像有钱人的审美税,但是踩上去确实好像不容易打滑摔倒。 设计师是一个女性omega,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不超过四十岁,穿着一条波西米亚裙子,气质很特别。 “这是你的爱人吗,谢。”她会说几句中文,语气自然亲切,并不像穆言见到的其他A国人那样夸张,让人听着很舒服,“他好可爱,你们很合适。” “你对他的形容是很合适的,非常感谢你这样的描述,让我做出了一款很适合你们的结婚戒指。” 穆言转头看向谢琛,目光有些疑惑,像是在问他是怎么向设计师描述自己的。 谢琛却第一次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 “我和她说,你很漂亮........”谢琛顿了顿,还是抬头看着穆言的眼睛说道,“像月亮.......或者星星,太多的珠宝和繁复的设计.......反而显得俗气,配不上你。” 然后穆言看到了那对戒指。 从远处看,就好像只是一对普通的银素戒,但是近看时,就会发现戒托是镂空设计的,看似轻盈,实则镶满了不知道多少顶级碎钻。 设计师主动向穆言伸出手,示意他把放在她的手心上,由她帮忙戴上戒指。 在穆言心里,omega毕竟是异性,但是在对方都并不介意的情况下,这样的绅士风度就显得有些不必要了,穆言犹豫着,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穆言的手指有些僵硬,戒指在指关节处就卡住了,无论设计师如何小心地用力,都无法顺利推入。 “是17.5mm吗,”设计师怕弄疼穆言,没有继续,只是看了谢琛一眼,“是不是您给我的数据有差错,我可以把钻石拆下来重新做,但是还需要半个月。” 她只负责设计,只是因为谢琛是难得的贵客,才破例帮穆言戴戒指的。 “应该没有错。”谢琛说。 穆言从来没有给自己定制过戒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戒指尺寸,也在这时候插不上话,只是看着设计师拿来了专业的测量工具来量他的指围。 17.56mm,是正常的误差范围,不应该戴不进去才对。 “太紧张了吗,”设计师笑了笑,“您要不要自己来。” 穆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觉得是自己给她添了麻烦,马上接过了戒指试着自己来戴。 但是穆言自己也不常戴戒指,尤其是这种用指围订制的戒指,他同样试了几次,甚至因为是自己的手指,比刚刚设计师推得还要用力,但是也没能成功。 谢琛的目光从戒指移到穆言的脸上,又重新落在穆言那只被戒指卡住而微微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上。 “手给我。”他身体微微前倾,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掌心向上,声音低沉平稳,是对谢琛来说很难见的不容拒绝的语气。 穆言迟疑了一秒,在谢琛沉静目光的注视下,还是将手放入了对方掌心。 谢琛的手干燥而宽大,比穆言体温稍高一点的温度瞬间包裹住他微凉的手腕和手指,随后像电流一样窜过皮肤。 谢琛的手指修长有力,他并没有像穆言那样粗暴地硬推戒指,而是极其缓慢专注地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戒指的两侧。 不可避免地,他的指腹反复地摩擦过穆言的指关节和指腹,甚至指根处敏感的皮肤。谢琛的手指温热干燥,那缓慢的摩擦感好像被无限放大。 他被迫近距离看着谢琛低垂的眉眼,他神情专注,高挺的鼻梁投下一片清晰的阴影,唇线一丝不苟地紧抿着。 设计师的别墅里异常安静,只有古典乐的流淌和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穆言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别的地方看去,黑白灰三个色调的装饰物渐渐在他的眼底氤氲成了色块。 还没有戴上吗....... “好了。” 穆言走神的时候,戒指终于越过了指关节,稳稳地套在了穆言的无名指根部。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太合适啦,其实买普通的就好,这样订制的,我自己都不一定能摘下来。” “摘不下来了.......”谢琛突然有些奇怪地重复了这样一句话,穆言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抬头笑了笑,“我会一直在,想摘的时候,我随时都可以帮你摘。” 【作者有话说】 修文其实变动不多,因为晋江有字数限制我在连载期没办法大改,应该会在完结之后重新再修一下,主要变动在109章,宝宝们只要回头看一下109章就好了,如果大家想重新看可以从101章开始 第125章 他不禁疼得想抽气 谢琛拿起了剩下的那个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动作利落干脆,很快就成功戴了上去。 戒指低调内敛,也一样很适合谢琛。 穆言其实一直都对这样的装饰物没什么感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个戒指很漂亮,戴上之后,还抬起手看了一会儿。 一时间,他也就没有去细想为什么谢琛会这么清楚他的指围。 “穆先生喜欢吗?”设计师笑了笑问道,“谢先生本来想给你看图纸的,但是我习惯手绘图纸,不太好呈现戒指的样子。” 穆言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戒指很漂亮。 谢琛揽着穆言起身,对设计师微微颔首致意:“乔,我们先告辞了。” 设计师站起身来:“二位慢走,不送了。” 司机在楼下等着,谢琛和穆言一起坐在了车子后排,穆言来的时候坐在前排,孕检报告也放在了副驾驶。 谢琛微微倾身,拿起了前排的文件袋,马上就拆开看了起来。 穆言有点像被老师检查作业的孩子,看见他微微蹙起的眉,不由得有些心虚。 “宝宝挺好的,我感觉也还好,那些不太合格的指标,医生说对孩子影响不大,只要我感觉还好,就不用担心。” 谢琛抬头,目光终于从报告上挪了开来,然后落在他脸上,又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两周之后,穆言第一次去考了语言考试,成绩不算差,但是时间充裕,他觉得好像还可以考得再高一些。 他和谢琛商量着要不要学一阵子再考一次的时候,谢琛有些失笑,要不是了解穆言,他就要怀疑穆言是在和自己撒娇炫耀,想要得到自己的夸奖了。 他低头笑了笑,说自己觉得差不多够用了,接下来的时间可以在家里多休息,不过要不要继续学,还是看穆言自己。 像是家长奖励考试考得好的小朋友一样,谢琛硬要带穆言出去吃饭,说是庆祝一下。 从三十五楼的酒店往下看,N市华灯初上,景色尽收眼底,菜品也很好吃,餐厅还送了他们一个蓝莓冰淇淋,尽管谢琛只允许穆言吃一口。 吃完饭回到家就已经有些晚了,穆言打包了炙牛肉给汤圆,汤圆高兴地围着他蹭了好久,穆言抱着他看了一会电视才去洗澡。 谢琛的信息素和他契合得并不太好,他还是嗜睡,容易没力气,即使刚刚只是出门吃个饭,回来的路上还是因为疲惫而觉得困。 浴室里水汽氤氲,穆言扶着墙壁,双腿又有些发软了。 怕他摔倒,浴室里是有防滑垫的,穆言没有多想,加快速度冲干净了泡沫。 刚要关水的时候,膝盖却突然一软,一声闷响,穆言重重摔在了防滑垫上。 右肘和膝盖传来尖锐的疼痛,热水直接浇在脸上,穆言呛了好几口水,想要去关水,手臂却使不上力气。 浴室门被猛地推开,穆言隐约听见谢琛喊了他一声,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 浴室布满水雾的玻璃门被推开,穆言下意识想遮掩自己的狼狈,却只是徒劳地蜷缩了一下身体。 花洒被关掉了,恍惚间,穆言第一次嗅到了谢琛身上信息素味道,有些不好形容,因为情绪波动强烈的缘故,信息素有些呛人,是苦的,像是榆树叶的味道。 那气息让他头晕目眩,身体不自觉地想靠近源头,大脑又极力劝告他远离。 谢琛扯过架子上的浴巾,把他整个人像裹粽子一样裹了起来,然后拦腰抱出了浴室。 穆言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床上了,谢琛拿了一块新的浴巾,在仔细擦干他身上的水珠。 Alpha的指尖偶尔擦过皮肤,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没力气了。”穆言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小声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嗯,不麻烦。”谢琛并没有避嫌的自觉,帮他擦干净身体之后,很快回到浴室把居家服递给穆言让他换上。 “穿上,我们现在去医院。”谢琛说,语气不容反驳。 “我........我擦点药就好了,就是膝盖和手肘有点擦伤了,没有流血,肚子也没有不舒服。”穆言小声辩解。 谢琛有时候就像听不懂中文一样,他做认同状地点了点头,却继续说他让司机把车开到楼下。 穆言已经有点习惯了,每次谢琛不打算听自己的,又不想反驳他的时候就会这样,反正穆言性子软,基本上什么都会听他的。 穆言知道这次也是一样,只好点了点头。 “擦伤不严重,也没有影响到胎儿,但是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摔倒,是不是已经这样难受很久了?孕期伴侣信息素不充足吗?”医院急诊科的医生是位中年Beta女性,她抬眼看了一下谢琛,有些责备。 “我的问题。”谢琛还没等穆言说什么,主动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要挂个吊水吗,”孕期乏力的原因几乎只有缺乏伴侣信息素和营养不良两种可能,医生看了一眼二人的穿着,觉得他们家境不差,怎么都不像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我可以开个营养剂。” “是要打针的吗?”谢琛问。 “是啊,”医生回答,“血液注射比较快。” “那不用了。”谢琛说。 穆言微微怔了怔,其实他已经没有那么怕打针了,之前孕检的时候也抽过一次血的。 谢琛拉起他走了,回去的路上,穆言有些昏昏欲睡。 车行驶过减速带,产生轻微的颠簸,穆言的脑袋晃了一下,差点撞到玻璃窗。 谢琛的手提前护住了他的额头,穆言因为颠簸睁开眼,下意识转头往身侧看去,对上了谢琛的视线。 Alpha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呈现出一种深不见底的黑,很安静地盯着他看,过了很久才眨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穆言困得有些恍惚,他觉得那样的目光好像有些赤裸,让穆言有种被剥光般的错觉。 没有在笑着的谢琛让穆言觉得有些陌生,尽管这样的他好像才是他平常的样子。 谢琛很快就收回了那样的目光,护着穆言脑袋的手轻轻把他往自己肩上按了按,示意他靠着睡。 “睡吧。还有十多分钟才到家。” 街灯的光影在谢琛轮廓分明的脸上流动,忽明忽暗,穆言突然觉得在他们见第一面之前,他好像就在哪里见过这样优越的一张脸。 是新闻上吗,还是杂志封面上吗。但是在谢承钧去世之前,媒体得到的关于他子女的信息很有限。 是因为贺繁吗,可是谢琛的长相却又不那么像贺繁。贺繁的好看是那种有点类似亚洲小偶像男团的好看,让人第一眼看了就会觉得很想亲近,但是见到谢琛的第一眼,只会觉得他生人勿进。 谢琛察觉到他在看自己,微微侧过脸,用眼神问穆言怎么了。 “没什么,”穆言摇摇头:“你之前,有上过杂志什么的吗?” 谢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是还是认真想了一下,摇了一下头。 “睡不着了吗,”他又问穆言,“那就到家再睡吧。” “我想了一路,这个成绩够用了,比较出名的那几个大学,你都可以申请上了。你没有一定要考特别高成绩的执念,或者非得申请那个要求特别高的学校的话,其实没有必要继续学了。这段时间先在家里好好休息,今年先拿到录取通知,明年再去上学吧。” 穆言点了点头,他其实谈不上对自己的这份成绩不满意,只是觉得好像还可以更好一点。 穆娟华的病好之后,他对自己的人生就没有太大的目标了。就像工作的时候想要升职一样,他想要把语言成绩考得高一点,申请一个好一点的研究生学校,就只是觉得这是应该的,大家都是这么希望。 要让疲于应付生计突然去有自己追求的人生价值是很难的,但是穆言最近也想开了一点,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和从前的他一样在因为生计疲于奔命,能平平淡淡,不为生计发愁,也不被人践踏尊严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其实已经很幸福了。 穆娟华从前总说穆言是读书的料子,觉得是她的病耽误了穆言继续读书,穆言自己也不讨厌做学术,其实继续深造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车驶入地下车库,车里的氛围灯亮了起来,谢琛提醒他到了。 去睡觉之前,谢琛帮他擦了一次从医院配来的药,穆言穿着长袖长裤坐在床上,擦药需要先把袖子和裤腿挽上去,穆言刚刚挽完袖子,谢琛就已经帮他把裤腿也卷了上去。 白皙的皮肤上面,边缘泛着紫红的淤青格外刺眼,在柔和的灯光下,像一块被弄脏的雪地。 药膏涂上来的时候到底是有点刺激的,膝盖磕得很严重,穆言的手撑在身后的床上,在冰凉的药膏涂上来的时候,他不禁疼得想抽气,手指下意识抓紧了床单。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前明明没有这么娇气的。 谢琛似乎是发现了他疼,很轻地吹了几口气。穆言更不好意思了,连忙说已经不疼了,叫他不要吹了。 “........要是我的信息素对你有用就好了。”谢琛看着他,突然有些没头没尾地说。 “我今天是累了,而且觉得热水澡很舒服,就洗得久了一点,下次我起床的时候洗澡,洗得时间短一点,”穆言轻轻地笑了笑说,“肯定就不会没力气了。” 谢琛帮他灭掉了灯,催他快一点睡觉,穆言本来就很困,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穆言洗漱完想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听到了门铃的响声,他以为是谢琛早起去遛狗忘记带钥匙了,就先往大门口走,想要去给谢琛开门。 他走到门口,才发现谢琛已经先一步从里面打开了门,而越过谢琛的肩头往门外看去,看到的是商祁越熟悉的脸。 第126章 你心疼他吗 商祁越穿得考究体面,但是仔细看时,却又能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整夜都没有休息好。 “言言。”商祁越看着他,几乎下意识地就上前了一步,穆言不想见他,下意识地就往谢琛身后缩了缩。 他这样下意识的动作愈发刺痛了商祁越,他看着穆言,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孩子....... 他和穆言之间,真的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商祁越有些恍惚,言言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要怀宝宝了呢。 那场痛苦的标记之后,他就是这样怀着宝宝,被商鸿生威胁,被自己囚禁,一个人去了全然陌生的异国他乡,一个人捱过没有alpha信息素的日日夜夜。 他是不是很委屈,是不是很难受,是不是很害怕。 谢琛伸手轻轻在穆言手背上拍了拍,手心干燥温暖,像是安抚。 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一个动作,穆言的心情好像就知道真的平复了一些。 .........商祁越原本应该不会知道他住在这里才对,即使不慎被他知道了,谢琛也不该主动给他开门才对。 谢琛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或者安排吧,穆言没来由地信任谢琛。 谢琛没有让开的意思,甚至有些刻意地地侧了侧身子,把身后的穆言挡的更严实了些:“辛苦商先生亲自跑一趟。东西给我就好。” 商祁越的笑容僵了一瞬,目光越过谢琛的肩膀,准确无误地锁定在了穆言身上。 穆言怔怔地看着他,和商祁越的目光不慎在空中相撞之后,又看向谢琛。 “就一分钟,”他的声音低下来,“让我看看他。” “商先生真不愧是生意人,”谢琛吝啬地侧了侧身,“现在见到了,可以了吧。” 穆言沉默地站在谢琛身后,并没有多看商祁越一眼,商祁越见状,眼睛不由得黯了黯。 他正要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谢琛,原本在狗窝里自己玩玩具的汤圆却突然从穆言腿间窜出去,欢快叼着玩具地扑向商祁越,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一样。 谢琛和穆言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为他让出路来。 商祁越弯腰揉了揉它的脑袋,萨摩耶立刻躺倒露出肚皮,发出幸福的呼噜声。 “汤圆.......都长这么大了啊。”商祁越低头看着汤圆,揉完脑袋又开始摸它的下巴,汤圆也不嫌门口玄关的地方站了这么多人挤得慌,特别高兴地发出平时那种讨食时才会发出的撒娇的嗷呜的声音。 察觉到屋里微妙的气氛,商祁越没有陪汤圆玩太久,就站起了身,把信息素提取液递了过去。 谢琛伸手接过那个小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个装着信息素的小瓶子,可以直接插进信息素扩散器里使用。 穆言看清了里面的东西,明显愣了一下,他伸手拉了拉谢琛的袖子:“怎么是信息素提取液。” “你不想见我,”商祁越看着他说,“我就少出现一点。” 穆言看了一眼那个装信息素的小瓶子,又看了一眼商祁越。 抽取信息素提取液的过程并不好过,要从腺体先用一根长针注射刺激剂,让alpha提前进入类似易感期的状态,然后才开始从腺体提取信息素。 他原本以为,即使商祁越是来给自己信息素的,也会像国家分配给丧偶omega的志愿者那样...... 商祁越捡起汤圆叼过来,现在遗落在地上的玩具,沉默着伸手递给穆言。 “谢谢........”穆言接过玩具,视线又重新落在谢琛手中装信息素的小瓶子上面,“但是下次不用了。” “这么讨厌我,连我的信息素也觉得恶心吗?都这么难受了,也不想用我的信息素。”商祁越淡淡地问道。 穆言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汤圆,我要关门了。”他轻轻喊了小狗一声,汤圆很听话,几乎立刻就松开了商祁越,回到了穆言的脚边,它有点恋恋不舍地扭头看了商祁越一眼,然后又蹭了蹭穆言的腿,直到穆言把门关上。 穆言看着,觉得心里有些不好过,就好像汤圆是夹在离异且相互引以为仇人的父母之间过度早熟的孩子,而自己就是那个拦着汤圆和商祁越见面的恶人。 只是当谢琛回去给汤圆拿了一包零食拆开之后,汤圆马上又高兴地对他摇起了尾巴。 “为什么不让他下次送信息素来,你心疼他吗。”谢琛蹲在地上,一边喂狗一边问穆言,“但是我不觉得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心疼的。” 穆言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 “而且你很难受。”谢琛将信息素提取液装入特制的扩散器,穆言闻不到信息素,他却能闻到那种极具攻击性的,乌木沉香味道的信息素在房间里扩散开来,“你应该已经难受很久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想用哥哥的。”穆言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不知道是在回答是不是心疼商祁越的问题,还是在回答为什么不和谢琛说的问题。 “其实你撒谎的时候很明显,你自己不觉得吗。”谢琛看着他,神情罕见地有点严肃。 穆言则有些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我擅作主张联系了商祁越,你会生我的气吗。” 穆言摇了摇头,其实就算他真的生气了,谢琛也不会因为他生气改变自己的决定。 谢琛有时候看似很在乎穆言的想法,但是在他认定的事情上面,他完全是一条道走到黑,不会听任何人的意见。 “怀孕不是一个人就可以怀上的,”谢琛看着他说,语气严肃,“是他让你怀孕的,又做了别的事让你讨厌他,这就是他应该做的。” 不是的,他没有对商祁越心软,穆言想要为自己辩解。 他没有这么容易心疼商祁越,只是偏偏是这种可能伤害身体的事,他觉得有点分外接受不了。 特别是商祁越的信息素紊乱症本来就跟腺体有关系,他只是觉得.......自己付出了那么痛苦的代价.......才让商祁越的病好起来。 “不是在凶你。”谢琛见穆言有点无措的眼神,马上又解释道,“只是想让你知道,他给你信息素本来是他应该的,不是我为了给你出气,才逼他这样做的。” 谢琛和商祁越在这件事上形成了奇怪的共同立场,商祁越依旧每半个月就来送一次信息素,穆言虽然有点抗拒,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办法拒绝他们二人的共同决定。 有时候他没有空,也会让他的助理替他送过来,他的公司开在国内,其实不能每次都亲自来也很正常,穆言并没有多想。 商祁越的信息素也确实让他的身体好起来一些,穆言不会再经常性地想要干呕或是没力气,每天清醒着的,有精力的时间也多了一些。 不去上课之后,他就在家里接一些从前的上班时认识客户的外包单子,偶尔也收钱帮大学生写作业,也不是为了钱,就只是有些闲不下来,如果成天都在看电视打游戏,他会产生一些没来由的愧疚。 因为最近在玩一个F国游戏的缘故,他有时候也会花点时间学法语。谢琛发现他买了法语书,就问他要不要自己教他。 穆言摇头,说可能明天他玩了J国游戏,又想要学日语了,谢琛笑了笑,说他也可以教言言日语。 穆言说他只是随便学学,谢琛说他也只是随便教教,但是谢琛属实是很好的老师,他有耐心,循序渐进,口语的声音很好听,甚至和穆言正在玩的游戏男主的原声台词有点相似。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经常把正在通过游戏练习听力的学生强行弄去睡觉。 孩子四个月多一点的时候,穆言的肚子开始有了一点弧度。 其实穆言的肚子变大一些,也就是正常人吃撑一点时候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穆言却对这个反应极其激烈。 他开始有点不愿意出门,即使谢琛在汤圆脖子上套好牵引绳之后让汤圆跑去他房间,用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他,咧着嘴吐着舌头想要他陪自己出门,穆言也只会轻轻撸一下他的脑袋,说让谢琛一个人陪你去玩吧。 他接项目的频率也比平时高了一些,没有项目可做的时候,他就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穿着宽松的居家服打游戏。 因为瘦的缘故,他撑不起来宽松的居家服,显得整个人更加苍白瘦削,尤其是颈子和锁骨,呈现出一种有些病态的感觉。 谢琛每天回家,都能看见他蜷在椅子或者沙发里,有些恹恹地敲着键盘或者按着手柄。 谢琛觉得这样不好,但是分不清穆言到底是状态不好,还是这阵子单纯地没有精力不想出门。 他也不想自己的控制欲给穆言造成困扰,一开始并没有插手。 直到有一次他打开穆言房间的门时,看见穆言看着屏幕上一直报错的程序掉眼泪。 第127章 谢琛捏着他的下巴 谢琛拿了纸巾,蹲下来给他擦了擦眼泪:“怎么了,是一直报错吗?” 穆言哭得眼睛红红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谢琛看着满屏的报错,也有些不知所措。 谢琛对计算机知识的了解应该仅限于出现bug了可以关机重启,但是按照常理来说,穆言现在接的活的工作量和难度,应该远远比不上他在大公司工作的时候才对。 “什么时候要,先去外面走走,晒晒太阳好不好?你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出过家门了。” 穆言摇头,突然趴下去,把整张脸都埋进臂弯里,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肩膀微微地颤抖着,他还在哭。 谢琛想要落在他的发顶的手悬在半空,最后也没有真的落下去。 他默默拿起手机打字给心理医生发了消息,得到答复后,很快又收起了手机。 “穆言,”谢琛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叫穆言的全名,“你一直这样待在家里是不对的,你越不出门,只会情绪越不好。” 他去衣柜给穆言拿了卫衣和裤子,搭在了穆言身后的椅背上。 “乖,换上衣服,”谢琛又稍微放软了一点声音,“我们去小区逛一圈晒晒太阳就回来,小区没有什么人的。不带汤圆,就我们两个。” 谢琛和穆言都是不喜交际的人,少数认识的那几个邻居都是遛狗认识的,他们基本都只认识汤圆,只有在他们带汤圆出来的时候才会跟他们打招呼。 “可以明天再去吗........”穆言终于给了他回应,“我今天.......不太想出门。” 谢琛沉默着看着他,没有说话。 之前好几次他叫穆言出门的时候,穆言也是这样推托的。 谢琛狠下心,伸手从穆言背后环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腿根,直接把人从椅子上捞了起来。 穆言轻呼一声,然后谢琛很快伸手,解开了他居家服领口的第一颗扣子。 “........谢琛!”穆言吓坏了,声音发着抖,挣扎着往后缩,却被谢琛一把按住了腰。 谢琛的力气真的大得吓人,穆言根本没有办法反抗,扣子被一颗一颗解下来,宽大的居家服被剥下来,扔在地上。 穆言下意识想缩起来,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泛起细小的战栗。 谢琛拿起一旁的卫衣,动作干脆地套在他头上。 “抬手。” 穆言不动,眼眶通红地瞪着他。谢琛直接抓着他的手腕,强硬地穿过袖口。 “我不要穿这个.......”卫衣的下摆其实比居家服还要宽松一些,穆言却抗拒得哭得声音发抖,几乎不能自已,“我不要出门。” 谢琛没理他,拿起了穆言放在桌上没有锁屏的手机。 穆言猛地抬头:“你干什么........” 谢琛单手制住他挣扎的动作,对着电话那头冷淡道:“您好,我是他哥哥,他身体不好,这个项目你去找别人做吧,我按照项目的预算赔三倍给你.......” “谢琛!”穆言扑过去抢手机,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你凭什么动我的电话........” 谢琛这次没有太认真反抗,任凭他抢走了手机。穆言看着屏幕上和对接的客户三天之前的通话记录,有些愣住了。 电话根本没接通。 穆言愣住了,眼泪还悬在下颌,他抬头,呆呆地看着谢琛。 谢琛没有动他的电话,只是在吓唬他。 谢琛突然把他抱起来,像摆弄一个大型玩偶似的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 穆言挣扎着想下去,却被谢琛扣住后颈按在肩头:“为什么不要穿这个,为什么不要出门。现在不想说的话,可以哭完再说。” 穆言整个人都哭得发抖,谢琛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抚过他的脊背,穆言这段日子虽然体重有增加,但是却好像比前些日子看上去更瘦了,摸起来能明显地感受到脊骨,就像营养不良的小猫。 谢琛很安静地等他哭完,穆言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对谢琛很凶很没礼貌,很小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谢琛拍了拍他,轻轻地说了一声没事。 “为什么不想出门,为什么不要穿这个,现在可以跟哥哥说了吗。” “.......这样很丑,”穆言避开他的视线轻声说,“很奇怪.......我不要穿这个衣服,也不要出门。” “哪里奇怪?”谢琛问道。 穆言低下头,没有马上回答,现在这个姿势,就好像是他主动把下巴搭在谢琛的肩上撒娇一样。 “.......肚子。”他过了一会才回答。 谢琛其实大概猜到了,但是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还是微微怔了一下。 穆言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现在怀上孩子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 其实他的小腹现在并没有大得明显,谢琛找出来的那件卫衣,其实甚至比他原本穿的居家服还要宽松一点。 “肚子很奇怪,”穆言小声地重复了一遍,用哭红了的眼睛又看了谢琛一眼,“所以我不要出门了,好不好。” 谢琛没有马上回答,他一向很容易对穆言心软,穆言以为得到了他的默许,就稍稍放下心来,想要从谢琛腿上下来,去客厅倒杯水喝。 谢琛却突然抱着他站了起来,托着他的腿根,就像抱小孩一样,穆言用力挣扎着,但是他和谢琛力气悬殊,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抱着他的手臂很有力,冲淡了被悬在空中的失重感,谢琛没有带他离开房间,只是在卧室的全身镜前停了下来。 全身镜被一块布严丝合缝地盖了起来,布是穆言之前自己网购的,谢琛一开始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买这个,现在才发现是盖在了全身镜上。 谢琛单手抱着穆言,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把全身镜上盖着的布扯了下来。 布料滑落,镜面重新暴露在灯光下,映出穆言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穆言下意识地想要避开目光。 “不许闭眼。”谢琛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有很奇怪吗?” 镜子里的人头发凌乱,宽松的卫衣下摆微微隆起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弧度,穆言别开脸,却被谢琛强硬地掰了回来。 “我一点都不觉得很奇怪。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觉得很可爱。” “你自己应该是最爱自己的人。”谢琛的语气很严厉,有点质问的意味,“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身体奇怪?” 穆言抽泣着,眼泪砸在谢琛的手背上。 “我不讨厌宝宝.......我只是觉得我这样很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谢琛把他放了下来,依旧位置着一开始的姿势圈着他,隔着卫衣有些厚重的料子,他宽大的手掌抓起了穆言的手,很轻地抚上了微微隆起的小腹,“都不讨厌宝宝,为什么会讨厌自己。” 穆言被他整个人圈在怀里,被他抓着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 “你要出门走走。”谢琛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不可以继续这样下去了,你情绪真的有问题,一直在家里只会加重这个问题。” “去换裤子,我们出门,”谢琛说,“还是裤子也要我帮你换?” 穆言红着眼睛,去拿过谢琛挂在椅背上的休闲裤,等着谢琛走出他的房间。 谢琛没动,只是走到电脑桌前坐下,背对着他:“就这样换。” “你出去.......” “我出去之后你就会磨蹭很久,然后等我进来催你,你又说不想换,不想出门。”谢琛头也不回,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事实,“就这样换。” 穆言僵在原地,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谢琛.......”他哽咽着,“你欺负我........” 谢琛不说话,只是头也不回地默默敲了敲键盘,把穆言正在做的项目代码保存,然后关掉了页面和电脑。 “我要跟你离婚......”过了许久,哭得几乎缺氧的穆言终于想出唯一一样可以威胁谢琛的东西。 “离婚了我也是你哥哥,”谢琛语气平静,丝毫没有被这句威胁激怒,“离婚了我也会继续这样管你。” “我本来就没有跟你做过爱,没有做过任何夫妻做过的事情,也没有不许你和别人谈恋爱,”谢琛察觉到了穆言根本就没有在换裤子,他转过椅子,黑沉沉的眼睛很平静地盯着穆言,“你想要离婚,随时可以。” “但是我会继续管你,不会有任何改变。”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偶尔的抽泣。 第128章 有裙子,你要穿吗 休闲裤其实并不紧,穆言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忤逆谢琛,边抽泣着边换上了裤子。 要出门的时候,汤圆以为两人要带上自己,兴奋地叼着最喜欢的玩具提前跑到门口等着他们开门,他已经太久没有跟穆言一起出门过了。 谢琛很熟练地哄了他一会儿,给他开了一包零食,认认真真地承诺晚上回来会带他出去玩。 大门在身后关上,穆言这才注意到谢琛拿了车钥匙。 “你不是说........就出去走一圈,就回来了吗?为什么还要.......带车钥匙。” 谢琛看了他一眼,看出了他萌生的退意,在穆言真的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反抗之前,谢琛就提前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如果你一开始就乖乖听话跟我下楼,现在就是在小区里走一圈。” “但是你刚刚没有听话。” 穆言鼻尖一红,又快要哭了,谢琛没有理会他,强硬地把他塞进了副驾,开车去了认识的心理医生那里。 因为是临时来的,医生的上一个病人还没有结束,两个人等在休息室,心理医生的助手给他们泡了两杯花茶。 穆言在家里再任性再闹脾气,到了外面就也只敢抓着谢琛的袖子低着头不讲话。 到了外面,谢琛也不对他严厉了,很安静地搂着他,有人和他们搭话的时候也会主动回避掉话题。 心理医生事先应该了解过穆言的情况了,给穆言递了一张量表,让他自己做完,怕谢琛干扰他,他还刻意让谢琛做到远处的沙发上去。 谢琛迟疑了一下,怕穆言一个人害怕,见到穆言没有太抗拒,才坐到了沙发上。 “确实是常见的焦虑情绪,不过没有到产前抑郁的程度,不用太担心,但是也要合理干预,不然情况加重是会转变成抑郁的。” “多晒晒太阳,要定期出门,即使只是倒垃圾散步什么的,绝对要避免一个人一直待在房间里的情况,那样的话只会越来越焦虑。如果可以的话,也可以加一些交流群,不过实在内向的话也没必要逼他。” 谢琛看样子像是松了一口气,穆言则如临大赦,以为终于可以回家了。 但是梅赛德斯却没有顺着他们来时的路开回去,穆言一开始还天真得以为是回去又更近的路可以走,直到窗外的景致越来越陌生,他才委屈地转过去看了谢琛一眼。 “不是喜欢穿居家服吗,”谢琛面不改色,毫无悔意,“去商场给你再多买几套,你那几套不太够穿,而且都是差不多颜色的,自己不会搞混吗。” 穆言想要辩解自己明明就不会搞混,灰色也有很多种灰色,款式也不一样的,但是他知道谢琛就是坏,就是想找理由不让他回家,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到底会不会搞混衣服。 商场里的人比穆言想象的还要多,穆言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多人了。 穆言跟在谢琛身后半步,手指紧紧攥着谢琛的袖口,掌心渗出细密的汗。 嘈杂的人声,刺眼的灯光,混杂的香水味,任何东西都可能让他头晕目眩。 无论是什么人有意无意地投来任何目光,他都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会猛地低下头,想要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 谢琛在咖啡馆给他买了一杯没有咖啡因的奶茶,让他拿着喝,穆言依稀记得最近好像很流行这个,但是他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对这个一点也没有兴趣,拿在手上半天也没有喝一口。 除了饮品和甜品店,商场一楼的商铺几乎全部都在卖化妆品和香水,妆容精致的人们来来往往,更让穆言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在经过母婴店的时候,穆言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样,下意识就抓着谢琛的袖子往那边迈了一步。 玻璃橱窗里,可爱的婴儿服整齐地挂着,货架上摆着五颜六色的玩具,各种各样的婴儿车婴儿床。 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很多和他一样怀孕的omega和beta,爱人陪着他们的身旁挑选着母婴用品,不会有任何人因为隆起的小腹多看他一眼。 谢琛却伸手反扣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快步离开了母婴店附近。 穆言愕然抬头,对上了谢琛冷峻的侧脸。 “说好了,今天是来给你买衣服的,不是来给孩子买的。” “那里面也有........” “那里面有孕妇穿的裙子,你想穿吗,”谢琛停下脚步,做不制止状地松开了拽着他的手,“我可以带你进去买,但是买回来之后你必须穿。” 穆言怔了怔,被他一连串的话压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只要穆言静下心来想一想,就能想到谢琛这实属是强词夺理了,怀孕的男性omega也很多,母婴店肯定也不可能没有给他们穿的衣服。 但是他语气笃定,穆言毫不怀疑他真的会买下很多裙子来,然后回家之后真的逼自己穿上。 穆言更委屈了,可是商场的人那么多,他连哭也不敢。 谢琛拽着他,径直走向人潮最密集的那个年轻人穿着的潮流轻奢牌子。 尽管顾客很多,但是店员还是热情地迎上来,问他们要看点什么。 穆言的声音细若蚊蝇:“.......我们自己随便看看,不用管我们........” “拿你们今年春季那个新款,”谢琛几乎和穆言在同一时间开口对店员道,“就是那个男明星穿着拍代言火了上热搜那一款,M码。” “那个没有货了,”服务员用比正常音量高一点的声音说道,似乎是故意说给边上的顾客听的,然后她又压低了一点声音对谢琛道,“您稍等,我们去仓库给您调,要不要先看看别的。” 谢琛扫了一眼模特身上的,又搭配了另外两套,让服务员去拿穆言的尺码过来。 这个牌子的衣服很时尚,在穆言看来像是那种搞穿搭的网红或者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才会穿的。他换上第一套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时候,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谢琛平时衣品成熟,衣服永远是沉稳的黑白灰三色,连棕色和卡其色也鲜少出现,穆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这种这么......潮流的牌子,还给自己搭配得这么......不成熟。 偏偏店员还围着他夸个不停,谢琛也在一旁很满意地看着,直到穆言的耳根都几乎红透了,谢琛才喊他换回自己的衣服,说剩下的不用试了,全部包起来就好。 在商场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穆言鼓起勇气,问谢琛接下来他们是不是要去买居家服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有被谢琛出尔反尔骗过经历的穆言紧接着又问,那买完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谢琛侧过脸,微微低下头看着穆言的眼睛点了点头:“嗯,买完就回家,不骗你。” 穆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一些,他马上就有点感觉到累,谢琛也察觉到了,买居家服的时候一直让他在软皮长凳上坐着等自己。 穆言如蒙大赦,坐着凳子上喝着谢琛刚刚给他买的奶茶发着呆,像是等家长来接的小孩子。 奶茶其实蛮好喝的,只是对于热饮来说,推荐的甜度好像有点太甜了,穆言咬着吸管想,冰的应该会更好喝,但是谢琛不会允许他喝生冷的东西。 “走吧。”谢琛拎着几个纸袋回来,穆言主动伸手去接,谢琛没有让他拿。 穆言只能从外面看到那几件居家服的一部分,看起来是柔软的毛绒面料,虽然颜色有点跳,但还是莫名地让人安心。 回到家拆开包装的时候,穆言才发现那几件居家服竟然全是像年轻男孩女孩穿的那种,有动物耳朵甚至尾巴的连体居家服。 “怎么还有兔子耳朵.......” “没有兔子耳朵啊,”谢琛有些疑惑地过来看了一眼,看到那套天蓝色的居家服,认真地纠正,“这个不是兔子,这是狗,大耳狗。”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更要多穿一点颜色鲜亮的衣服,这个就比你换下来的那套好看。”谢琛拿起那套大耳狗的居家服往穆言身上一比,毛茸茸的衣服显让本来就显小的穆言显得又幼稚了一些,“二十几岁的人,天天穿灰的黑的,你又不是四十岁五十岁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穆言瞪了谢琛一眼,谢琛也没到三十四,可他现在身上就穿着一件黑色的borbour夹克。 他的发脾气在谢琛看来,就跟不给汤圆零食吃的时候被汤圆汪汪骂了两声没有区别,谢琛装作没有看见,只说自己联系了个开发工程师的朋友,如果代码真的一直跑不通的话,他可以让他朋友远程看一下。 穆言摇了摇头,说不是很复杂的项目,自己应该能弄好的。 “嗯,知道你很厉害,可以自己弄好的,”谢琛笑了笑,“我去给小工程师洗点水果,想吃什么?” 第129章 他的腺体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穆言本科背景好,绩点也高,还有大厂的工作经历,基本上知名的学校都发来了录取通知书。 穆言跟谢琛商量着定下了学校,那个专业穆言挺有兴趣的,学校排名也高。 谢琛帮他办好了延迟入学一年的手续,在A国,在本科或者高中毕业之后推迟入学或者工作,先休息一年是一种挺常见的现象。 这样的话等到穆言生下孩子之后,还能修养一段时间把身子养好,也有时间好再去度假旅游什么的。 谢琛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每个月都有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生怕他再有什么状况。 穆言后来重新再做量表的时候,焦虑的症状变轻了许多,唯一还有点让人担心的地方,就是他总是闻到空气里有铁锈的味道。 心理医生说这是幻嗅,是焦虑的一种表现,只是他量表测试出来的其他方面情况都还好,大概是有焦虑心理,但是程度比较轻。 不过自从有心理学开始,只要是成年人,就肯定都会存在不同程度的焦虑心理,不用太放在心上。 唯一让谢琛有点担心的是,穆言好像始终都并不觉得那是幻嗅,他好几次很认真地问他或者家里的阿姨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生锈了,或者是阿姨切菜的时候是不是割到手流血了。 阿姨伸出完好的手给他看,穆言就又去问谢琛是不是他偷偷回去做军队里做任务所以受伤了。 谢琛有些哭笑不得,他都退役这么久了,就算他想回去,又怎么可能说要回去就能回去的。 医生说不用太担心,谢琛就也不想在穆言面前反复提起,省得他越来越焦虑,有时候穆言又说闻到铁锈味道的时候,他就去找一个锅啊什么的让穆言看着他扔掉。 不管怎么说,穆言的情绪到底是稍微好了一些,也不再那么抵触出门了。 因为性格的原因,穆言不是外向的人,到底不可能天天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但是只要他愿意出门散步遛狗,偶尔愿意和谢琛去商场买点东西,谢琛基本上就对他没有别的要求了。 后来回想起来,穆言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那天为什么会因为代码报错和小腹有了一点弧度哭得那么厉害,甚至还跟谢琛发脾气。 太矫情了,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有一天吃完饭的时候,他为那天的事跟谢琛道歉,谢琛愣了半晌,才问他为什么要道歉。 穆言小声说,因为那天跟你发火了。 谢琛被他逗笑了,问他什么时候跟自己发火了,自己怎么不记得了。 穆言愣了一会儿,才察觉到他应该是在逗自己。 “我那天也凶你了,那我也需要跟你道歉吗?” 穆言摇了摇头,谢琛伸手捏了捏他两侧的脸颊,轻轻地笑了笑,然后起身去更换信息素扩散器里的信息素提取液。 商祁越刚刚来过不久,他依旧每周都来送信息素提取液。 他每次来,都专门挑吃饭的时候,好像等着穆言和谢琛基于基本的礼貌开口留他吃饭一样。 但是谢琛偏偏对他没有这种基本的礼貌,也丝毫不在乎这一点,穆言就更不想见他,他们不开口,商祁越也只好见穆言一面之后,自己默默走掉。 有时候穆言起得晚他又来得早,他没能见到穆言,也什么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孩子的月份大起来之后,穆言变得越来越嗜睡,即使有商祁越的信息素安抚也无济于事。 肚子有时候会觉得胀胀的,好像在下坠一样,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谢琛就坐在他床边帮他轻轻按揉肚子,后来穆言怕他手酸,两个人商量之后,他就躺在穆言身后,从腰侧伸手过去,把穆言圈在怀里,帮他轻轻揉着肚子。 他有时候就这样在穆言房间睡下,从那时起他才发现,穆言其实睡得总是不太好,半夜会做噩梦,喃喃地哭着说不要,救救我什么的。 谢琛会把他抱得更紧一点,跟他说哥哥在呢,不怕不怕。 穆言有时候会醒过来,有时候不会,醒过来的时候他会有点不好意思,谢琛会拍拍他,跟他说一会儿话,让他把噩梦的内容忘干净再接着睡。 孩子六个月的时候,穆言给他起好了名字,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叫穆知遥。 这是他自己的孩子,生下孩子之后,他就和商祁越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谢琛在这种方面其实有点封建迷信,他让穆言最好再多取几个,等孩子出生之后,拿着八字去给他熟悉的算命先生算一算哪个名字更合适些。 穆言笑了笑,又另外取了几个名字,然后问他不是一直不信这些的吗,怎么现在这样讲究。 谢琛垂着眼,盯着穆言看了一会儿,没有马上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了口,说要是多这一步能让孩子一辈子过得顺遂些,那偶尔信一信也无妨。 他的目光让穆言有点.......不习惯,他大概能猜到谢琛在想什么,但是他其实并不需要谢琛的愧疚或是怜悯。 谢琛大概是觉得穆言自己的命有点坎坷,要是当初算一算,不知道也许会不会好一点。 穆言并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或者是命不好,他能从农村考到A市,其实就已经比很多一辈子留在农村的孩子命好了。他妈妈的病能治好,就已经比穆言认识的很多一样家里有人生病的病友要命好了。 就算有人要愧疚或者心疼他,也不该是谢琛,谢琛已经对自己很好很好了。 宝宝比一般的孩子都要闹腾一些,月份大了之后胎动越来越频繁,穆言想,大概说明孩子精力好吧,是一件好事。 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商祁越自己亲自过来送信息素的次数,渐渐越来越少了。 他不来的时候,一般就是他的助理过来,穆言认识那个助理,那是从前自己在他身边的时候商祁越的二助,罗程出事之后,才成了他的私人助理。 穆言想,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自己对商祁越一直冷言冷语,他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大概也不愿意这样下去了。 他条件那么好,家世相貌性格样样都不差,现在病也好了,应该有很多名门贵族的omega愿意嫁给他的。 其实对于商祁越,穆言现在已经没什么太深的怨恨了,特别是商祁越亲手处理了商鸿生之后,那天的标记,商祁越本来就是得到了自己的默认才开始的,是商鸿生骗了自己利用了自己,商祁越其实.......并不知情。 穆言希望商祁越离自己越远越好,最好此生不复相见,但是也希望他平安健康,在世界上的另一个角落过得好。 商祁越在他最难的时候,救了他妈妈的命,帮他度过了难关,他帮哥哥换了有尊严的工作,帮他解决了赌鬼父亲。 后来发生的很多很多事,可能也并非出自他的本意,穆言知道商祁越不是坏人,他只是想要商祁越离自己远一点。 商祁越现在想通了,那再好不过。 孩子八个多月的时候,商祁越那次还是没有自己来,助理来给穆言送信息素的时候,还带了几大箱母婴用品。 他准备的很周全,几乎什么都想到了,每样也都价值不菲,虽然这些东西谢琛和穆言基本上也都准备了。 穆言想要让他把东西带回去,但是又觉得东西很多,怕助理不好交差。谢琛拍了拍穆言的手背,说留下来吧,家里很空,可以放下的。 他礼貌地对着助理笑了笑,说这段时间辛苦商先生了,只要再送一次信息素就差不多了。 助理点头称好,最后一次来送信息素是商祁越本人亲自过来的,六天之后就是穆言的预产期。 穆言那段时间嗜睡得厉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早上穆言却醒得很早。 谢琛去给商祁越开的门,穆言也走了过去,想跟他最后说几句话。 他想跟商祁越说,是我自己的疏忽才错过了可以人流的时间,以后你不用对孩子负责,也不用对我负责。 这段时间,谢谢你抽信息素给我。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穆言走到门口的时候,谢琛已经接过了商祁越手里装信息素的小瓶子,商祁越原本马上要走了,见到他之后,几乎立刻就停在了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穆言的错觉,商祁越好像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瘦一点,黑色的短袖衬衫把他的脸色衬得很苍白,商祁越以往都会精心打扮一番,今天却穿得很简单,只有发型好像修得很勤,后颈的狼尾,长度几乎和穆言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没有两样。 “你怎么出来了,”商祁越看到他出来,微微愣了一下,“小心一点.......” “这几天要好好睡觉,不要吃太多甜食和油的东西......手抽筋的话,记得喝一点牛奶........” 商祁越似乎存了很多想要和穆言说的话,不敢停顿太久,每说完一个话题,很快就开启了下一句话。 几乎没有任何预兆,一直垂着眼睛听他讲话的穆言突然上前了一步,商祁越下意识地就想要退后,但是又害怕穆言扑空摔倒,只能迟疑地愣住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后颈的狼尾被穆言温热的手指撩开,原本腺体的位置,只有一道又长又狰狞的疤。 疤....... 穆言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为什么会有这么长的一道疤。 他的腺体呢,没有腺体,那几个月给自己的信息素是哪里来的。 房间里为什么会有铁锈的味道........ 那真的.......是铁锈的味道吗。 第130章 我有一点想你 穆言愣住原地,直到听见保姆阿姨的惊叫,被商祁越托着膝弯打横抱起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听见商祁越说了什么,谢琛好像又回答了什么,接着谢琛跑回客厅很近的地方拿了什么东西。 然后好像只是恍惚之间的功夫,自己就已经平躺在了车后座上。 头很晕,觉得天旋地转的,那辆熟悉的梅赛德斯好像一直在原地漂移打转。 谢琛在开车,商祁越坐在副驾驶上,商祁越回过头,谢琛从后视镜看着他,他们好像对自己说了什么,然后又低声争吵了什么。 穆言好像都听不真切。 他只是很紧张自己的孩子,即使背过无数次的注意事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他现在也止不住地觉得迷茫和害怕,害怕自己不能保护好孩子。 重要的人生节点真正到来的时候,记忆其实很模糊。 穿着白大褂的人来来往往,穆言痛晕厥过去好几次,每次醒来看见白衣服的人,他都要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在听到孩子平安的时候,他彻底昏了过去。 ....... 穆言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没有开灯,傍晚剩余的昏黄日光透过窗帘照进里,静谧而安宁。 一个穿着米白色针织衫的陌生女人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发丝挽在耳后, 很奇怪,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自己的病房里,穆言本来应该觉得惊讶害怕才对,但是也许是潜意识本能地信任谢琛不会放陌生人进来威胁他的安全,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穆言竟然丝毫没有觉得惊异。 察觉到他的目光,女人立刻按了呼唤铃,然后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后颈,在脖子后面给他垫了个枕头,将吸管递到他唇边:“喝点水,慢一点。” 水是从女人的保温杯里倒出来的,刚好是温的,嘴里好像还有些血气,应该是穆言的错觉。 温水润过穆言干涩的喉咙,他顾不上管奇怪的味道,大口地把纸杯里的温水都喝完了。 “你想见见你的宝宝吗?”女人想到了什么,站起了身,“谢琛抱孩子去体检了,我去问问好了没有,把孩子抱过来给你看看好吗?是个女孩子.......” “你要........去哪里.......”像是没有听清她刚刚的话一样,穆言伸手轻轻攥住她针织衫的袖子问道。 女人的手猛然一颤,她转过脸来的时候,穆言看见她毫无征兆地哭了。 为什么要哭呢,不要哭了。穆言费力地想,是他做错事情了吗。 他好像是不该扯一个陌生人的袖子的。 她刚刚好像解释过要出去做什么了,是自己没有听清,还很没礼貌地抓了她的袖子。 好像是应该跟她道个歉的,是自己有点不太清醒了。 “对不起........”女人哽咽着俯身,用颤抖的手臂轻轻环住了穆言。 她的头发垂落在穆言的颈间,有点痒,有点难受。 “宝宝对不起.......” “我哪里也不去了,我哪里也不去了......对不起.......” 她的头发好香,穆言无端地想,是很淡的栀子花的味道,很好闻。 小时候的有一款洗衣服的肥皂,也是栀子花味道的,只是没有这么好闻。 邻居家的阿姨会用那种肥皂给邻居家那个小胖子洗衣服,他每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身上就是这样香香的,尽管小胖子很快就会变得臭烘烘的。 后来穆娟华来了之后,小穆言鼓起勇气想要穆娟华也用那种肥皂洗衣服,穆娟华竟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就跑去邻居家问邻居阿姨那种香皂是哪里买的,说孩子喜欢那个味道。 可惜那时候,那种栀子花味道的肥皂因为卫生不合格,已经停产了。 颈间突然有点湿湿的,穆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女人好像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穆言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他好像知道女人是谁了。 “贺.......阿姨。”穆言轻轻喊了她一声。 “我刚刚好疼好疼,疼得想过死掉算了.......你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贺清韵整个人都因为哭和激动微微发着抖,她似乎想要抱穆言,却又不敢抱得太紧。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过我,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意识到贺清韵想抱自己又害怕压着自己,穆言无声地笑了笑,“等我有力气了,我来抱抱你好不好。” 贺清韵慢慢松开他重新坐了起来,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被她匆匆地用手背抹去,生怕模糊了看穆言的视线。 “我真的,真的不怪你,假如是我遇到了林国骏,我也只会不顾一切地想要离他越远越好.......” “但是我小的时候,我有一点想你。” 贺清韵几乎愣住了,眼泪像是豆大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落了下来。 过了很久,她才伸手抓住了穆言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穆言微微反应了一会儿,马上用力地也回握住了她的手。 “但是对不起,”穆言顿了顿,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声音比起刚刚更小声了些,“我没有办法叫你妈妈。” 贺清韵拼命摇头,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她没有养过穆言一天,除了生过穆言,她哪里有一点地方配得上穆言喊她妈妈。 “林国骏后来又结婚了,”穆言低声解释,“她对我很好,我喊她妈妈.......” 贺清韵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笑,想要告诉穆言这是应该的,她才是你妈妈。 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她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只能在穆言小声道歉的时候用力摇着头。 “你来看过我是吗?”穆言忽然问道,“在科罗拉多大瀑布说要帮我们拍照的.......是你吗?” 贺清韵怔住,随即哽咽着点头。 “你为什么要偷偷地来看我呢?”穆言的声音很轻,“我妈妈也一直跟我说,遇到林国骏,是我们倒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贺阿姨,”穆言用力抬起剩下的那只手,帮她擦了擦眼泪,“我其实好高兴,能再见到你。” 我也好高兴,能知道你过得还不算太差,至少比留在林国骏身边过得要好。 贺阿姨,我也过得很好,我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了。 所以我们都不用觉得难过。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下基友的文,《阴鸷反派变恋爱脑嘤嘤怪[穿书]》,书号9474410 姜汜穿书了,穿成了梁国有着特殊身份皇家私生子,因心色胆包天欲杀兄夺嫂被遣送晋国和亲,嫁给尚在小白花时期的聋哑男主。 原著中,这位私生子骄奢淫逸无恶不作,在男主孤立无援之时对其百般折辱万般打骂,强了男主不说还妄图染指男主白月光。 最后死的很惨,不到十章就被做成了人彘,没撑两日就噶了。 姜汜穿过来时,低头就发现劲爆一幕,衣衫凌乱满眼恨意,正跪在他身下。 姜汜:…………… 这原主还真是!他的自救之路还没开始好像就已经结束了。。 好在他有金手指,提前知道一些剧情,不慌,不慌,他有的是机会让男主改观。 男主一生有两大夙愿,复仇和白月光。 姜汜决定投其所好,成为男主忠实的情报员,助男主一步步走上高位后,又将目光转向了男主白月光。 只要将白月光成功送到男主床上,那他便能功成身退,过上闲云野鹤的向往生活。 七夕佳节,姜汜准备良久,时间场地,天时,地利,只待人和。 如他预想中,两人对上面的那一刻,姜汜已经开始规划起了未来美好生活,可谁知… 男主竟不按常理出牌,丢下白月光将他扣入怀中,“哥哥,是我没把你喂饱吗,怎的还有闲情逸致出来同别的男人私会?” 姜汜:“????” 这,这好像哪里不太对… 第131章 我不明白 谢琛进来的时候脚步很轻,直到他怀里的孩子哭了一声,穆言才抬头往门口的位置看去。 谢琛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但是看见穆言的时候,眉眼瞬间舒展开来。 “要抱抱她吗?”谢琛抱着孩子走到床边,孩子皱巴巴的一团,有点.......丑。 但是像是建立了一种神奇的联系一样,即使孩子不好看,穆言看着她,也感觉心像是要融化了一样。 “你小时候也不好看的,”贺清韵看了一眼孩子,也觉得好像是有点丑,小心地宽慰道,“长大一点会好看的。” “我觉得也不难看啊,”谢琛想了想说,“就是头扁了一点,鼻子塌了一点,脸有点皱........刚出生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的,过几天肯定会好的。” 穆言其实并没有觉得孩子很丑,也没有发现她哪里丑,被谢琛这样具体地一说哪里不好看哪里不好看,他才发现孩子的鼻子好像是有点塌,头也有点扁。 穆言伸出手指,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孩子的鼻尖。 “鼻子也能高回来吗?” “可以的,”贺清韵轻轻地笑了笑,伸手轻轻刮了一下穆言的鼻梁,手指一触即分,像是羽毛拂过,“你刚出生的时候鼻子也很塌,现在不是很好看吗。” 穆言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自己的鼻子是什么样子的了,他下意识地伸手也碰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上面好像还留着贺清韵的手指留下的温度。 商祁越的鼻子.......好像也不塌,瑶瑶的鼻子应该还是可以高起来的。 “好了,”谢琛轻轻把孩子抱了起来,“我带去给月嫂了,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跟贺姨说。” “我去吧,”贺清韵站起来,接过了他手里的孩子,“你陪陪言言。” 谢琛看了她一眼,察觉到她刚刚哭过,大概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就把孩子递了过去,还给贺清韵讲了一下月嫂刚刚教他的抱孩子的姿势。 贺清韵见他反过来教自己,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一丝不苟地按着谢琛教的姿势接过了孩子。 她合上门出去了,谢琛回过头,看见穆言在笑,眉眼弯弯的,窗帘拉开之后,傍晚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睫毛也染上了橙黄。 谢琛看见他的笑,微微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蠢事,他也不禁笑了笑。 贺清韵明明比他要有经验得多,自己也真是傻了,居然反过去教贺清韵怎么抱孩子。 一孕傻三年,穆言自己都还能雅思考6.5和写代码呢,他倒是连这种常识都不记得了。 “谢谢哥哥,”穆言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要是没有哥哥的话,我一个人可能真的没有办法熬过来。” “.......还好我们找到你了。”谢琛看着他说,病房里的空调不能开得太低,穆言的手在夏天微微有些出汗。 生下瑶瑶的第二天晚上,穆言见到了商祁越。 医生说他身体虚弱,不适合太多人探望,第一天和第二天,一直都没有贺清韵和谢琛之外的人进来。 商祁越的额角还贴着纱布,穆言问他为什么受伤了,他说是不小心撞的。 穆言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在商祁越扶着他坐起来之后,伸手再一次地拨开他的头发,想要再看一眼他后颈的伤。 商祁越几乎立刻就像条件反射一样俯下了身子,好让穆言不用费太大力气抬起手臂。 穆言再一次看见了那道狰狞的疤。 单纯用刀片划伤腺体没有办法留下这样可怖的疤,商祁越是将腺体连同周围的皮肉,尽数剜了出来。 “已经不疼了。”商祁越不敢看他的眼睛,避开了他的目光,“平时自己也看不见。” “我不明白.......”碰到商祁越后颈的手指微微发抖,穆言的眼泪一瞬间就涌了出来。 “给我信息素是不是抽了很多血.......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明白,我明明......” 我明明一点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我明明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我明明也只是有点难受,根本没有那么需要你的信息素不可。 “告诉你的话,你就怎么都不会要我的信息素了。”商祁越说。 “为什么要这样呢.......看到你这样.......我难道会好受一点吗?” 好像是那次标记之后,穆言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 商祁越,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怪你,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恨你,看到你过得不好,我也会为你感到心疼难过。 商祁越本来应该高兴的,但是现在看着穆言哭得发红的眼睛,他只觉得难过。 穆言还是多恨他一点好,穆言本就该多恨他一点。 如果不是自己当初横插一脚,其实陆崇马上就会带钱回来找他。 陆崇自己承认骗了他,和自己让他知道陆崇骗了他,是不一样的。 是自己要用一副高尔夫球拍的钱,把穆言弄过来作贱的。 商祁越抬起手,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擦掉了他的眼泪。 “就是因为你一直都是这样.......”商祁越低声说,“我才更觉得自己是混账。” 穆言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商祁越.......”穆言声音沙哑,他真的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我真的不知道,遇见你对我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的人生好像被你毁掉了........但是没有你的话,我的人生好像又会在更早的时候被毁掉。” 商祁越安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他知道现在是挽回穆言最好的时候,他和言言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言言心疼他,言言在为他掉眼泪。 可是商祁越看着穆言,好像除了为他擦眼泪,他什么多余的想法也没有了。 “为什么要挖腺体呢,对一个alpha来说,腺体那么重要........” 可是对我来说,穆言才是最重要的。 “商祁越,我应该怎么办呢。” 看着他哭,商祁越也莫名地想要哽咽。 “我不知道。”商祁越回答。 “你可以慢慢想,我可以一直等.......等你做出决定,不管你是回心转意,还是再也不想见到我。” “如果你想好了,再也不想见到我了,觉得没有我之后,你以后的日子会更幸福,”商祁越自嘲地笑了笑,“我会彻底从你眼前消失。” 【作者有话说】 商狗为什么受伤了呢,好难猜啊 第132章 止咬器 孩子出生三天的时候,谢琛接穆言出了院。 谢琛几乎推掉了所有工作,整日在家陪他。 即使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谢琛依旧把大部分事务都转到了线上处理,连门都很少出。 穆言最近很喜欢打一个叫斯普拉遁的游戏,每天几乎一起床就要找游戏机,而且比起一个人玩,他好像更喜欢谢琛陪着他一起玩。 按照道理说,谢琛这种用惯了各种枪支的人,玩这种游戏应该很容易上手才对,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退役之后只玩消消乐和贪吃蛇把脑子玩呆了,谢琛玩起这个游戏来反而相当笨拙。 穆言挨着他坐着,毛茸茸的居家服不经意蹭到他手臂的时候,像是真的被小动物蹭了一下。 “你很适合穿蓝色,很漂亮,很显白。”谢琛有一次很认真地说。 穆言还以为他在说屏幕上小人的皮肤,直到游戏结束了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居家服,意识到他好像是没有太多这种天蓝色的衣服。 他偏头想了想,问谢琛是不是被杀的太多,有点不开心了,才去关注别的东西的。 “我下次会注意一点,”穆言转过去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会尽量保护好你,不要让你死那么多次的。” 谢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失语地笑了笑。 刚好一个电话打进来,他看到来电人愣了一愣,让穆言自己先开一把,就走到边上去打电话了。 穆言看见他看到来电人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好像有点烦心的样子,就没有自己先打,而是转过头去听谢琛打电话。 谢琛平时处理工作的时候,好像不会这样的。 “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谢琛冷漠地对电话那头说,“你也是omega,应该比我更清楚,omega是人,不是工具,筱筱的婚姻也是。如果她和那个omega是真的相互喜欢,不用你说,我都会替她准备聘礼去对方家里提亲。” 在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话之后,谢琛的脸色好像一瞬间就沉了下来,穆言很少看到他这样的表情。 谢琛挂断电话,和穆言说他要出去一趟,穆言见他脸色凝重,意识到大概有什么重要紧急的事情,乖乖地点了点头,让他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谢琛点了点头,让穆言乖乖等他回来。 “安保团队里面除了卡洛斯,还有谁是beta,”谢琛冷静地打电话给安保团队的负责人,“我这边有紧急情况需要处理,维斯佩拉大酒店,楼层和房间号我查到之后告诉你,里面有一个陷入易感期的alpha和一个发情期的omega,房间里有类似信息素的催情药物,所以alpha不能参加这次行动,我需要至少四个beta,最少两名女性beta。” “需要拘束带和alpha的止咬器,可以带上电棍,对房间里的alpha,可以使用最低档的电流。” 谢琛挂掉电话的时候,助理刚好打来消息,说是查到了谢筱和奥利维亚在的房间。 他嘱咐助理把这个信息发给安保团队,自己还有八分钟赶到。 谢琛看似平静,其实已经几乎被宋静容气疯了。 他原本以为宋静容在那一次之后已经学聪明了,没想到根本没有。 她刚刚打电话过来,说要谢琛帮谢筱定下来一门亲事,对象是政界一位高官的omega女儿,那位高官是谢琛从前在军部认识的战友,和他私交甚笃。 听她的意思,她像是根本不相信谢筱就是自己想要离开基金会的,她觉得谢筱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被赶出基金会的,作为母亲,她想要帮谢筱东山再起,联姻是最好的办法。 刚好在富贵乡里长大什么也不缺的奥利维亚恰好有个模特梦,想要站在聚光灯下被粉丝夸漂亮,她就以此为借口把奥利维亚骗到了下了催情药的酒店房间,又打电话给谢筱说自己喝醉了,让谢筱来接她。 生米煮成熟饭,直接进行终生标记,宋静容打算得倒挺好的。 安保团队到得比谢琛要快,谢琛到酒店的时候,一名女性beta保镖正把谢筱背出来,谢筱昏迷着,戴着止咬器,应该是被用了麻醉针。 “奥利维亚小姐已经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卡洛斯对谢琛汇报说,“我们赶到得很及时,还没有来得及发生什么。” “谢筱小姐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一直把自己锁住卫生间里。我们给奥利维亚小姐注射了少量镇定剂,现在她已经清醒了。我们没有对谢筱小姐用拘束带和警用电棍。” 即使是最低档电流的电击也是点击,对象是谢琛的亲妹妹,不到必要的时候,他们当然不敢用电棍。 那位女性保镖的脖颈上有明显的血痕,应该是给谢筱戴止咬器的时候被谢筱咬的。 “你们应该用的,”谢琛看了一眼那个被咬的保镖,对卡洛斯说,“卡洛斯,你这次行动的奖金扣一半。” “好的,”卡洛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我会上交一份两百字的检讨书。” “谢先生,我是beta,”背着谢筱的女性beta已经走远了几步,见状有些犹豫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谢琛,“beta没有办法被标记,被咬一口而已,没事的,请您不要责罚副队长.......” “beta不会被标记,但是不代表不会疼不会难受。”谢琛打断了她。 谢琛看了一眼她脖子上的血迹:“你去和财务领两万的工伤补助和半个月休假,对于我妹妹的行为,我很抱歉。不用为卡洛斯求情,是他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和命令执行,也不用担心被穿小鞋,你是新来的吧,安保队长和副队没有这样的权力。” 卡洛斯对她点了点头,接着又对谢琛继续汇报。 “催情药物应该确实是信息素类,但是我们检查了房间里的香薰和显眼的位置,暂时还没有查到来源。” beta不受信息素类的催情药物影响,但也确实不好找到催情药物的来源。酒店虽然是谢家产业,但是如果由酒店那边来处理,毕竟又多了几个人经手,万一中途泄露出去,还不知道会在新闻界掀起怎样的风浪。 谢琛戴上止咬器,果断地推门进了房间。 谢琛等级高,又经历过部队专业的训练,信息素类药物对他的影响很有限,他很快就找到了隐匿在多处的催情药,装进密闭的容器让他们销毁。 在军部,这样的任务很多时候都是由S级alpha执行的,经过训练的S级alpha稳定性极高,还可以保证对易感期的alpha形成绝对的体力优势,只是谢筱毕竟是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不用这样如临大敌,不会受信息素影响的beta也可以更加保证奥利维亚的安全。 谢琛不觉得自己有受到催情药物的影响,但是为了保险,他还是戴着止咬器回了家,打算到家之后再打一支抑制剂。 经过特殊训练的S级alpha,平时的易感期即使不打抑制剂,也可以保持和平时差不多的状态。 ........ “你回来啦?”穆言提前走过去帮谢琛开门,对他笑了笑说。 谢琛不在,他就没有再打游戏了,听到谢琛回来动静的时候,他刚刚给宝宝喂完奶,正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门推开了,穆言看见谢琛脖子上的止咬器,微微怔了一下。 并不是吓人,相反,冷银色的金属框架贴合着Alpha凌厉的轮廓,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寒光,更显得谢琛骨相优越,像是电影明星在拍止咬器的广告。 “怎么突然戴这个,”穆言没有丝毫的危机意识,还笑了一下,“这是你家里公司的新产品吗,挺好看的。” 穆言好像刚刚给宝宝喂过奶,睡衣最上面的一个领子没有扣好,露出白皙的肌肤上一些宝宝乱抓乱咬留下的红痕。 谢琛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几乎是本能地摔上了身后的门,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穆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后颈就被一只灼热的手掌扣住,腰也被谢琛的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抵住。 他能感觉到谢琛的粗重的呼吸,终于察觉到了一些谢琛的异样。 他想出声喊一下谢琛,问他发生什么了,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张嘴,冰凉的止咬器就抵在了他的后颈。 好........好冰。 后颈和后腰上,谢琛的手又好烫好烫。 穆言整个人被又冷又烫的感觉刺激得战栗了一下,愣愣地看着谢琛,不知道是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竟也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下一秒,冰冷的金属止咬器离开了他的脖颈,然后谢琛松开了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穆言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琛刚刚的动作.......是标准的alpha对omega进行标记时的姿势。 他明明应该对这样的动作有着本能的警惕的,但是面对谢琛的时候,他却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谢琛为什么突然这样,担心他是不是生病了。 穆言从前问过他易感期的时间,谢琛好像经历过特殊的训练,平时的易感期几乎不需要打抑制剂。 他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吗。 谢琛看向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吓到你了吗?” 穆言怔了怔,有些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第133章 捐献者的名字不长 那天的谢琛很奇怪,问完问题之后头也不回地就进了房间,穆言有点担心他是易感期到了,就敲门问他要不要自己帮忙买抑制剂。 过了一会儿,谢琛才出来给他开门。 门打开的时候,谢琛的呼吸已经平静了下来,他大概已经打完了抑制剂,穆言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两支空针管,但是他依然没有摘止咬器。 “怎么一下子打两支......”穆言皱了皱眉,抑制剂是药品,剂量过大,肯定没有好处的。 谢琛听见这个问题,微微愣了一下,罕见地有些一下子没能回答上来。 “好一阵子没有打抑制剂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道,“有点不记得一次是一支还是两支了。” 穆言的印象里,抑制剂好像一般都是打一支的,但是他毕竟只是beta,并不太清楚这些。 他微微仰头,伸手去探谢琛的额头,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烧。 他记得有些劣质抑制剂为了保证效果就是会加大剂量的,那种抑制剂打下去之后虽然立竿见影,但却很容易发烧。 谢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深灰色的眸子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没事,我身体好,不会生病。想要继续打那个游戏吗,我陪你。” ........ 穆言当然真的不可能让易感期的谢琛陪他玩游戏。 他窝在沙发上,开着一部肥皂剧当背景音,整理着这些天给瑶瑶拍的照片和视频。 就像谢琛和贺清韵说的那样,瑶瑶确实长得越来越好看了,至少现在脸不再是皱巴巴的了。 穆言从前并不喜欢拍照片,但是有了汤圆之后,他好像就莫名地喜欢上了拍照片。 汤圆好像每天都有在长大一点,如果不给他拍很多照片,就会错过它很多阶段的样子了。 瑶瑶出生之后,他就也给瑶瑶拍了很多照片和视频。 穆言拍照没有什么章法,因为喜欢拍视频和连拍,总是会留下很多重复的照片,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整理一下。 谢琛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和平时差不多了,穆言还没整理完手机里的照片,谢琛以为是他的手机内存不够用,就问要不要给他换一个手机。 “这个手机就是你之前给我买的呀,容量够的,也没有更大容量的手机了。而且整理照片就像再看一遍一样,我挺喜欢整理照片的。” 谢琛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看着他继续整理照片。 照片几乎没有穆言自己,大多都是汤圆和瑶瑶,偶尔也有谢琛的手和身子入镜。 穆言往前面划着,划到一张模糊的检查报告的时候,身旁的谢琛不知道是误会了什么,穆言都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并不客气地把手机夺了过去。 “.......不是我的,”穆言没有丝毫觉得被冒犯或者被侵犯隐私的意思,反而像真的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对着解释道,“是我送陆崇去医院的那天,我拍照翻译他的检查报告,可能不小心点到翻译软件保存的。” 边角还带着翻译软件界面的残留,谢琛看见病例上的名字不是穆言,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谢琛把手机还给了穆言,穆言原本想要删掉划走的,可是看着屏幕上那些陌生的医学术语,他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迟疑。 检查结果为应激性溃疡,由于胃黏膜缺血,胃酸侵蚀形成的溃疡。 应激性溃疡......胃黏膜缺血....... 穆言当时头脑发昏,只想着不是癌症就好,陆崇之前胃出血过,他理所应当地觉得应该就是胃出血。 可是胃黏膜缺血和胃出血,真的是一个东西吗。 穆言有些放心不下,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胃黏膜缺血。 百度上说,胃黏膜缺血,一般是由像全身烧伤这样的严重创伤或者大型手术导致的,和胃出血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严重创伤或大型手术创伤,陆崇为什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谢琛方才大概是有点愧疚,没有再接着看他的手机,见穆言好像有点愣住,马上就问他发生什么了。 穆言给他看自己手机的界面,谢琛微微皱了皱眉,让穆言不要信网上的,把报告发给他,他问问认识的医生。 谢琛的医生朋友回复得很快:“这个报告上的这种情况,一般就是因为动了比较大型的手术吧。” “.......会是什么手术?”谢琛见穆言有些愣住,马上就替他打字问。 “心血管手术、神经外科手术、器官移植这种大型手术都是有可能的。” 在看到器官移植四个字之后,穆言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煞白。 “你怀疑是........”谢琛也愣了愣,伸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先别急,你妈妈接受肝移植的医院是哪里,我帮你查,捐献者是谁很难查到,但是如果真的是陆崇捐的肝细胞,那几天肯定会有他的住院记录。” 和陆崇的聊天记录删过一次,并没有留下很多,穆言稍微往上翻了翻,就到了穆娟华住院的那天。 “言言,我和捐献者都到A市了,这边已经都准备好了。” “明天手术的时候我有事不在,这是我助理的电话,如果临时发生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随时联系他。别太担心,阿姨手术会顺利的。” 穆言按了通话键,想要亲口问个明白。 陆崇答应过他,再也不会骗他的。 心脏跳得太快,几乎要撞破胸腔。 但是电话拨通之后刚响了一声,穆言很快又挂断了电话。 他咬着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飞快地翻找起之前的文件来。 陆崇发给他的文件里,有一份捐献者知情同意书,为了保护捐献者隐私,涉及捐献者隐私的部分都被打上了马赛克,但是签名很大马赛克不厚,是可以看到大致的轮廓的。 穆言颤抖着点开PDF,放大,再放大。 在厚厚的马赛克下,能看出捐献者的名字不长,最左侧的一竖和倾斜的短横其实露出来了一些。 像是一个木字旁或是耳刀旁。 左侧偏旁是木字旁或是耳刀旁的姓氏很多,林,杨,陈,阮,都是这样的。 还有......陆。 铃声响了起来,来电的界面覆盖了穆言打开的文件。 是刚刚没有接到穆言电话的陆崇,又把电话打了回来。 手机自带的铃声尖锐刺耳,穆言接起了电话。 “言言,”陆崇笑了笑,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高兴,“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你在哪里。”穆言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陆崇现在在他这里已经毫无信誉可言,他必须当面亲口问陆崇这个问题。 “我在......”陆崇刚要回答,就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语气变得有些紧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过来吗?” “你在A国吗?”穆言问道。 “在的,需要我过来吗,你在哪里.......” “你在家里吗,陆崇,我过来找你吧。你在哪里?” 陆崇那头明显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他依旧问穆言在哪,说自己可以过来找穆言。 “你在哪里。”穆言有些强硬地,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我在医院。” 穆言打算出门的时候,谢琛刚好也查到了结果。 医院关于陆崇这样身份的患者的记录是有保密权限的,而且级别很高,一时半会他没有办法查到。 “你要去当面问他吗,”谢琛问道,“要我让吴叔送你吗?” 穆言摇了摇头,说不麻烦吴叔,我自己打车去就好。 “言言,不管是不是他捐赠的,都没有人逼他这样做,”谢琛缓缓地说,“我想你们可以先好好.......聊一聊。” 穆言明白谢琛的意思,可是如果母亲肝移植的捐赠者真的是陆崇,他根本没有办法抛开这件事,去谈论和陆崇的感情。 就像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在乎家人,穆言不会在那时候下决心和陆崇提分手一样。 穆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去医院的路程,他一直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努力思考着如果真的是陆崇为妈妈捐献的肝细胞,见到陆崇之后,他该说些什么。 小时候在学校的图书馆,穆言看到过一本小说,讲的是有一个人对一只大象来说,既是恩人又是仇人,大象冲撞那人复仇,又折下象牙,给那人办了一场热闹的白事。 可是人的爱恨又该怎么做到那样泾渭分明呢。 应该先说谢谢的........不管怎么样,他都欠陆崇一声谢谢。 穆言找到陆崇的时候,陆崇站在医院大厅离门最近的地方等着他,穿着简单的灰色衬衣,神情没什么异样,让人看不出他是为什么来医院的。 但是即便是这样,穆言也能看得出来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陆崇是来做什么的,是来复查的吗,他的身体是不是因为捐献手术变差了,他从前不用这样频繁地来医院的。 穆言看见他之后,下意识地加快了步子。 陆崇看见穆言从远处向自己走过来,然后目光交汇之后,他渐渐小跑了起来。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想起了之前的很多很多次,他接穆言下课,他接穆言下班,他接穆言和朋友聚餐回来的时候,穆言都是这样有点急匆匆地向自己这边走,看见自己的时候,就开始小跑了起来。 第134章 想来看你的篮球赛 “陆崇!”看见他之后,穆言明显很快加快了步子,几乎小跑着走到他面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不是......来晚了。” 篮球赛已经结束了,他确实来晚了。 刚刚的篮球场旁,观众席上的人群已经如潮水般散去了,几个球队的成员聚在一起,商量着一会去哪里聚餐。 下午他们刚代表院系赢了一局比赛,这些alpha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会为这种事情兴奋不已的时候。 只有陆崇不那么高兴。 他提前叮嘱了江亦倬好多次,让他务必一定要把院系篮球赛的安排的转发到计算机系的专业大群艾特所有人,江亦倬不胜其烦,但还是按着他的要求发了然后截图给他。 穆言一向谨慎,他不会错过这种通知的。 穆言明明应该看到了的。 穆言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比赛。 那时候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陆崇本来就不是太坦诚的性子,他想要穆言来看他的篮球比赛,却不好意思直接和穆言说自己想要他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球赛是和穆言的专业打,他原本根本不会参加这样无聊又需要他人配合的比赛。 这次比赛的两边都是人很多的大专业,打得很是激烈,每次稍微拉出一点比分差距,就会被对方咬牙追上,因此观众席上的叫好声也格外精彩。 一开始进球的时候,陆崇还会往观众席几不可查地看一眼,穆言怕生,应该会和他认识的人坐在一起,他的室友都没有来,他应该会去找江亦倬一起坐。 但是比赛打了一个下午,身旁等级不高的alpha队员都因为受伤或是体力不支被换下去了好几轮,穆言却始终没有来。 陆崇有些失落,不再往观众席上抛去多余的视线。 穆言应该不会来了。 即使因为举行系里举行篮球赛的缘故,穆言原本满课的下午现在是空着的,但是篮球赛确实是很无聊很没有意义的事,对于穆言来说,去图书馆学习,去洗澡,大概很多事情都比这一场无聊的篮球赛重要。 “陆学长,一会儿一起去吃火锅庆祝吗?”说话的是一个大二的alpha,在篮球队里打后卫,他的家境只比陆崇差一点,在篮球队里很吃得开。 “我.......我应该不去了。”陆崇本就不想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正在想理由委婉拒绝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一道纤瘦的,出现在篮球场铁丝网外面的身影。 他立刻摇了摇头,就朝着篮球场入口的地方快步走去。 穆言正往这边过来,他穿着一件单薄宽松的白T恤和牛仔裤,但是因为过来的时候天气太热,汗浸湿了上衣,能隐隐看出他的腰线。 陆崇先注意到的,是他额头上的退烧贴。 “陆崇!”穆言跑到他面前,扬起脸有点歉疚地笑了笑,“我是不是......来晚了。” “怎么了?发烧了吗?”穆言没有来看他比赛的失望很快被抛之脑后,陆崇马上拉着他走到树下阴凉的地方,“发烧了来这里做什么?” “没,没有发烧,是中暑了,已经吃过中暑药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这个是刚刚医务室的一个学姐硬要给我贴的。” “对不起,”穆言垂着眼,“我本来......早就空出时间想要来看你的比赛的,但是我过来的路上不小心中暑了,今天有好多人中暑,医务室人很多,要排很久的队。” “中暑也要排很久的队吗?”陆崇皱了皱眉,那穆言肯定难受很久了,“在那里等得很难受吧,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什么破医务室,校长的亲戚开的吧,明天就让他们撤了重新招投标。 “没,没有很久,”穆言笑了笑,“那个学姐陪她室友来的,看我等得难受,就给了我一个退烧贴,这个凉凉的,贴上去之后就舒服很多了。” 陆崇微微皱了皱眉:“生病了怎么不回宿舍休息,天气这么热,来的路上又中暑了怎么办。” “想来看你的篮球赛。”穆言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而且现在已经不难受了........” 球队的人刚好在这时候走到了这里,那个大二的后卫看见他们笑了笑:“陆崇学长不跟我们去吃火锅是想要陪男朋友呀,我们不介意吃狗粮的,可以让嫂子一起啊。” 穆言根本禁不起这样的打趣,更不会应对这么多人的社交场合,他求助地看向陆崇,希望对方替自己说些什么来拒绝。 “我想和我男朋友单独吃。”陆崇握着穆言的手,大大方方地拒绝道。 球队的人笑着起哄了几句,就从二人身边走了过去。 “贴了很久了吗,应该没什么效果了,”陆崇伸手撕下了穆言额头上的降温贴,拿出一张新的降温贴给他贴上,又从一旁的保温桶里给穆言拿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来,先喝点水。” “你胃不好,”穆言接过水,有些犹豫地开了口,“以后要少喝这样的冰水。” “知道了,”陆崇笑了笑,“听宝宝的。” ....... “喝点水慢慢说,”陆崇递给他一瓶医院售货机里的水,“发生什么事了,是谢琛.......他欺负你了吗。” “是你给我妈妈做的肝移植,对吗?”穆言没有回答他莫名其妙的问题,只是接过了他手里的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他问的语气很笃定,陆崇表面震惊,其实内心已经知道瞒不过去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愿意给阿姨捐献肝细胞的........”陆崇看着他,神情有些惊讶,回答得很认真,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是配型刚好配上,哪有这样巧的事。” “我那天拿翻译器翻译你的报告的时候,”穆言看着他,随着睫毛轻轻一抖,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把照片拍了下来,上面显示应激性溃疡,说是大型手术导致的。” “陆崇,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手术吗?” 穆言一旦开始掉眼泪的时候,几乎就很难停下了。 陆崇最怕他哭。 大厅的广播连续地响着,报着各种科室的叫号,在两人之间的沉默里,声音显得清晰却又模糊。 “言言.......” 陆崇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有些说不出话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穆言发现之后,他要怎么办。 他不想穆言因为愧疚,因为可怜他原谅他,如果是那样,他宁可穆言永远都不理他。 他原本......是打算瞒穆言一辈子的。 穆言缓缓伸出手放在了他的小腹上,想要隔着衣服去摸他腹部的那道疤。 但是衣服料子很好,他摸到的就只是衣服。 陆崇僵着身体,垂着眼看着穆言微微颤抖的手。 在穆言还不知道的时候,即使穆言只是俯身帮他关一下输液器,他也能不要脸地凑上去抱着穆言不松手。 可是现在穆言知道了,对他最愧疚,最感激的时候,陆崇却像被从天而降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彻底钉死在原地,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你今天.......为什么来医院?” “.......就只是普通的胃病。”陆崇移开视线,轻声道,“私人医生休假了,我自己来配点药。” 是真的只是普通的胃病,陆崇想要跟他解释清楚,可是穆言捂着脸,眼泪不停地从指缝溢出来。 “我再也不信你了........”穆言哭着说,“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陆崇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在穆言全心全意喜欢他的时候,他把自己捧出的一颗真心随意作践。 可是穆言不喜欢他,不想要他为自己做任何事,不想要欠他任何人情的时候,他却这样执意地,无所求地想要为穆言做点什么。 穆言不知道自己要拿他怎么办了。 周围的光线骤然一暗,几秒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被陆崇按在了肩头。 陆崇抱着他,就像从前的很多次一样,完完整整,几乎全须全尾地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手轻轻地拍着自己的后背,像是在和外面的世界之间,相隔出了一个安静的里世界。 委屈的时候这样在他怀里哭,失眠的时候这样在他怀里入睡。 可是好像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岩兰草.......” “你为什么不喷香水了........”穆言哽咽着,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我都闻不到你身上岩兰草的味道了.......” 穆言的声音带着哭腔,陆崇听清他说了什么的时候,不禁怔了一下。 穆言说,他闻不到自己身上岩兰草的味道了。 .......可陆崇以为他讨厌这个味道。 我以为你讨厌我.......连同我信息素的味道也讨厌。 福至心灵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却也不容置疑地捧起了穆言的脸,低头轻轻地吻了上来。 除了腺体,信息素也存在于体.液里。 那段他们最亲密的日子里,不论陆崇有没有喷自己信息素味道的香水,穆言的身上也总会染上他的味道。 穆言轻轻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陆崇的睫毛在微微抖动,像是.......也哭了。 穆言下意识地用牙齿咬破了他的嘴唇,血腥味瞬间在唇腔弥漫开来。 然后慢慢地,他闻到了久违的,极淡的岩兰草的味道。 呼吸交缠,喷洒在彼此的脸上。 穆言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样的味道了,以至于他都有些忘记了岩兰草这种并不太常见的草木原本应该是什么味道的。 一定要说的话,就只是草木的木质香,有时清寒如雪松,有时候温暖干燥,像是干木头。 “.......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喜欢你了。”穆言喃喃道,“再也不会那么喜欢你了.......” 陆崇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鼻尖碰着他的鼻尖。 “对不起言言........” 穆言现在已经没有在哭了,眼眶是干涸得有些生疼的,可是脸上却湿润一片。 陆崇也哭了吗。 他是第一次看见陆崇哭。 “都是我不好。” 都是他不好。 是他把那么喜欢自己的穆言弄丢了。 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只要是你就好了。”陆崇轻轻地说。 “你不要那么喜欢我了,换我来这么喜欢你,一辈子都这么喜欢你。” 第135章 你太容易心软了 穆言总是觉得,他和陆崇的感情很像是老天闲得无聊时开的一个玩笑。 也或许是操写他们命运的那个人觉得如果所有的感情都是天作之合处处相配未免太过乏味,于是又想念起了灰姑娘这样烂俗又跌宕的故事。 兜兜转转,他没办法彻底原谅陆崇,也没办法彻底放下他。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对陆崇很苛刻。 他能轻易地原谅小时候孤立欺负他的玩伴,议论他的邻居,面对他们家的苦难袖手旁观的亲戚,好像却独独原谅不了陆崇。 没有陆崇,他人生里的所有苦难依然会发生,没有陆崇,他生命里仅有的一段称得上幸福的好时光也会消失掉。 穆言性子倔,大学时没有跟陆崇提过一个字家里的情况,即使陆崇问起来,他也缄口不言。 那时家里最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哥哥有稳定工作,向卓也会帮衬一点,穆言有奖学金,打比赛,打工,他不想跟陆崇伸手,有些东西一旦接受了,感情的性质就变了。 陆崇没有逼他,只是介绍他去了认识的教授那里帮忙,在教授那里,一个月的津贴可以抵得上他打两份工。陆崇没有给他打过钱,却给他送了很多保值又好折现的礼物,虽然穆言一样也没有变卖过。 陆崇送他去学车,让他认真考虑要不要去读研,陪他参加第一次面试,给他买了第一件西装,教他怎么跟面试官谈薪资。 穆言从前没有谈过恋爱,那时候陆崇表现出来的一切,即使用最苛刻的标准来看待,都好得不像样子。 大学时期的自己也不是什么很好的爱人,他性子闷,没有情调,有时候陆崇不高兴了也看不出来,总是忙于学习和打工,很少顾及陆崇的感受。 陆崇要他离贺繁远一点,离他们实验室的一个学姐远一点,可是那时穆言想着自己和他们原本也没有什么朋友之外多余的相处,每次哄完陆崇之后,也都是一切照旧。 在穆言心里,陆崇有缺点,自己也有缺点,他们彼此相爱包容,在所有没有那么顺遂的日子里,陆崇和他发脾气,耍性子,穆言都会包容接受。 可能也就是因为他当初太喜欢陆崇了,所以陆崇没有那么纯粹的爱,才让他觉得是一种背叛。 如果回到过去问二十岁的穆言,现在的陆崇想要和你好好在一起一辈子,你要不要答应他,二十岁的穆言会犹豫一下,问是真的吗,然后抬起亮晶晶的眼睛说好呀.......我愿意的。 如果用同样的问题去问和陆崇分手之后不久得知他骗了自己的穆言.......好像也不需要假设,商祁越就问过这个问题,穆言那时想的是,在他眼中,自己就这么下贱吗,只要陆崇回过头来求和,他难道就会像小狗一样跑回去答应吗。 那时的爱很利落,恨也很彻底。 不像现在这样,恨也恨不下去,也没办法像从前一样再毫无保留地爱他。 门锁很轻地响了一声,玄关的声控门应声而亮。 “都这么晚了,”谢琛推门进来,看到穆言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你怎么不去睡。” 电视是关着的,游戏机放在盒子里,穆言窝在沙发上,眼尾微微发红,像是哭过,而且哭了很久的那种。 “是有事要和我商量吗。” 谢琛走到他身旁坐下,他的嗅觉比寻常的S级alpha还要敏锐,能清晰地闻到穆言身上岩兰草的味道。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 他伸手摸了一下穆言的头发:“就这么原谅他了吗。” 穆言垂下眼,点了点头,睫毛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你太容易心软了。” 谢琛其实一开始就知道穆言是什么样的人的,他被贺繁连累绑架的时候没有怨恨贺繁,被贺清韵抛下二十年的时候也没有怨恨贺清韵。 和他相认的那一天,谢琛替贺清韵对他说对不起,穆言却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跟谢琛解释,说他的生父是个多么多么差劲的人。 穆言总是想着别人的难处,却总是忽略自己受过的苦。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原谅陆崇,其实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谢琛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固然是因为善良,另一个角度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身体的保护机制。 与其说是他原谅陆崇了,不如说他已经和过去的事情和解,在向前看了。 “我不喜欢他。”谢琛很直白地说,“我觉得他性格不太好,他那些传闻我都有听说,性子有点傲,连他爸都看不起,挺在乎面子的。” “不过他确实算得上有诚意,如果你想再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现在的他确实也算不上没有资格。” “而且你确实.......放不下他,对么。” 谢琛直视着他,深灰色的,像是无机质的眼睛像是让屋里的气温也降低了几度。 “你太心软了,”谢琛看着他哭红的眼睛,淡淡地说,“算了,明天我会叫阿姨收拾一个房间出来。” 穆言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明显愣了一下。 “给他保姆房吧,就在汤圆的房间隔壁。他追你了你就要答应他和他结婚给他名分,哪里有这样便宜的好事。” 谢琛微微皱了皱眉,语气平静,像是已经做了让步。 ........名分?穆言缓了好久,才意识到谢琛在说什么。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是听说过谢琛的父亲有很多养在外面的情人,却没有想到谢琛能这样坦然地像谈论吃饭喝水一样说出来。 他是想这样替自己惩罚陆崇吗,可是即使是名义上的妻子,又怎么会有alpha不介意这个呢。 这太荒谬了........ 穆言吃惊得有点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睁圆了眼睛茫然地摇头。 即使不马上和陆崇结婚,自己也不能这样........这样........ “接受不了吗。”谢琛见他神色异样,问道。 他垂眼看着穆言,语气稀疏平常,似乎穆言觉得接受不了才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你总是这样,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很高,对别人却很低。” “他是为你妈妈捐了肝细胞,也愿意把所有资产都转让给你,我承认他的诚心。可是结婚并不是有诚心就够了的,有的人有真心,但是脾气不好,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你和他就分分合合这么多次,很难真的彻底断掉。我怕你受委屈。” “你不和我离婚,我可以一直把关,直到姓陆的在我这里合格为止。但是我们离婚之后,你被他三两句话哄着去结了婚,我就没有办法控制了。你太心软了,我总怕有人会利用这个点哄骗你。” “我会听哥哥的........”穆言慌不迭地摇头,“我知道哥哥对我好,离了婚我也会听哥哥的。” “这样太奇怪了.......这样对你来说太不好了.......就算我们不是,一直都不是那种正常的婚姻关系,可是这样也很奇怪,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谢琛用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看着他,他的眼睛有点像望不见底的湖泊,每次他和穆言对视,又恰好没有含着笑意的时候,穆言总觉得莫名地有点怵。 “其实没有什么人敢议论我,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谢琛过了许久才回答道,“但是你过不了心里那关,那就还是算了。” “那明天我们去办离婚手续。我今晚会让秘书拟一下离婚协议,你明天记得带身份证。”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跟大家商量一下,我有一个想写的贺繁视角的番外,不会影响正文订阅率的那种,会在标题标出来的,大家如果介意的话不订阅就好了,比心 第136章 买一送一 谢琛到家得晚,穆言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从窗外看过去,别墅四周没有几盏灯还亮在那里,并不特别明亮的月光静静地挥洒下来。 穆言提前找出了身份证和结婚证放在床头,结婚证的证件照上,因为工作人员的要求,谢琛表情自然地微笑着,自己的头微微偏向谢琛,因为害羞笑得有点僵硬,倒真像是一对新婚夫妻。 说不上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还没有从白天的情绪里缓过来,也许是离婚和结婚一样,都来得太突然了,穆言心里莫名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晚上他也没怎么睡好,辗转反侧到了深夜,直到窗帘已经能透过一点光,他才隐隐有了些睡意。 起来的时候自然已经快要十点了,谢琛大概也休息得晚,早上出门去遛狗了,现在也都还没有回来。 阿姨烧的早饭是生滚粥,这个点起床,好像吃不吃早饭都不太像样,穆言想了想,还是舀了小半碗粥在餐桌旁坐下。 院子里传来交谈声和汤圆兴奋的叫声,其中一个声音是谢琛的,另一个,像是送瑶瑶回来的商祁越的。 商祁越每周都会带孩子走一趟,对于没到周岁的孩子来说,父亲的信息素对她有天然的安抚作用。 他们应该是不小心碰到的,商祁越每周都来接送孩子,但是几乎没有主动找过穆言,他留过保姆的联系方式,每次过来,都是直接联系的保姆阿姨,只是谢琛今天刚好给阿姨放了假。 穆言听见外面汤圆高兴的叫声,直到汤圆肯定又往商祁越身上拼命蹭缠着商祁越陪他玩了,汤圆从小就黏人,谢琛虽然对商祁越一向态度不好,但是每次看到汤圆这样,他也觉得为难。 也不只是商祁越,汤圆碰到他认识的小狗朋友或者小狗朋友的主人,他也一直都是这副样子,穆言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谢琛倒是一直夸他性格好讨人喜欢。 穆言匆匆喝完剩下的一点粥,就往门口走,想着先把孩子抱过来,免得谢琛尴尬。 商祁越在陪汤圆在院子里玩抛接球,瑶瑶在谢琛怀里咿咿呀呀地笑。 见到穆言出来之后,商祁越反而觉得不自在,他捡回汤圆的牵引绳,交到穆言手里。 “今天王阿姨说她请假了,我送瑶瑶回来的时候,刚好碰见谢先生带汤圆回来,不是故意要.......” “这里好像没有人说过你是故意的。”谢琛淡淡地说。 商祁越微微愣了愣,他习惯了谢琛对他说话这样夹枪带棒,但他还是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 几秒后他才想到,不对劲的地方在于谢琛说话通常很直白,骂人从不拐弯抹角,从来都不屑于这样阴阳怪气。 商祁越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但是谢琛在看着他,眼神平静,像是在问他什么时候走,他也确实没有理由留在这里,再和穆言说什么了。 “.......那我先走了,下周我再来接瑶瑶。” 穆言点了点头,汤圆意识到他要走,有点恹恹地发出了一声不舍的嗷。 虽然是为了讨好穆言买的,但是商祁越对这只没断奶就被自己抱回来的小狗也不可能一点感情也没有,他也好久没有见到汤圆了,他想了想,把刚刚和汤圆玩的球递到穆言手里。 “这是汤圆之前很喜欢的那个球........” 穆言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那个球,商祁越小心地把球放下,没有碰到他的手心。 风拂过穆言的衣领,一丝极淡的,绝对不属于谢琛的信息素飘了出来。 岩兰草的信息素。 商祁越明显一怔。 穆言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接受陆崇了。”商祁越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并不是询问的语气,“你们现在.......是要去离婚吗。” “跟你没有关系,”谢琛挑眉看了他一眼,“还是说你是赠品,可以买一送一吗?” “可以是。”商祁越很认真地回答。 穆言看到商祁越,觉得心里更乱了,他不想把谢琛也扯进来,就轻轻扯了扯谢琛的袖子,低声催促道:“哥哥,我们先去办手续吧.......” “穆言,我们现在谈谈好吗?”商祁越急切地拦在他们面前,“你接受陆崇了,可不可以也接受我,我是认真的,我想过了,只要是你,我并不在乎,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我不在乎你没那么爱我,也不在乎你还有别人。” 他的目光灼灼,像是能烫伤人。 “我不是正常人,陆崇也不是.......你说希望我幸福,可是没有你我就不会幸福,永远都不会。” 穆言怔怔地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你疯了。” 他只觉得心里很乱,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理一理。 商祁越忽然伸手,指尖轻轻贴上他的心口,缓缓画了一条线。 “一半就可以了。”他低声说,“乖宝宝,给我一半.......好不好?” 诋毁陆崇的话商祁越没有少说,明面暗地的比较他也没少干。 可是穆言还是喜欢他,再这样耗下去,就算十年二十年,他也未必能完全争得过陆崇。 何况穆言还会继续上学,继续工作,他遇到新的人怎么办,他喜欢上新的人怎么办,有更多人像自己和陆崇一样喜欢上他怎么办,难道自己和陆崇争这么久,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至少不是那个死绿茶贱人。 “我只要一半就好。” 穆言怔在原地,直到谢琛一旁的轻轻扣住了他的手腕。 “先去解决我们两个的事情好吗,”谢琛低声道,他的体温很高,肌肤碰到的地方有些灼人,“他还有陆崇,你可以慢慢考虑。” “商先生既然来了,”他很快转向商祁越,“我们家保姆阿姨刚好请了假,麻烦你照顾一下瑶瑶和汤圆吧。” 穆言回过神来,像是突然之间有了主心骨,几乎不加思考地就对着谢琛点了点头。 先去办手续吧,让谢琛卷进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情里面,太不像样子了........ 商祁越看了二人一眼,默默接过了瑶瑶和汤圆的牵引绳。 穆言和谢琛赶到那里的时候,刚好是工作人员的午休时间,两个人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穆言垂下眼睛,轻轻摩挲着手里的那本结婚证,眼神晦暗不明。 “在想什么,好像有点不开心,”谢琛问道,“他们两个的事情,你不用马上做决定。” 穆言抬起脸,对他轻轻笑了一下。 “不是,只是觉得把你卷进来了,很不好意思。” 谢琛按了按他的发顶:“怎么总是在为别人考虑,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小事,你以后幸不幸福,对我来说才是大事。” “第一次在快艇看见我的时候,”谢琛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笑了笑说道,“那时候是不是太害怕了,没有认出我来。” 穆言微微一怔,在快艇上遇见之前,他们还见过吗。 “是呀。其实我们在云林寺就见过一面,那时候我父亲刚中毒,我名义上是为他祈福,但是我其实并不信这些。但是来都来了,我还是许了愿,想要早点找到那个贺姨失散多年的孩子。” “然后我就见到了你。” 穆言有些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来了。 寺檐下,诵经声,记忆里冷漠威严生人勿进的男人和永远都对他温柔耐心的谢琛有些不可思议地重叠在一起。 “你那时候多看了我一眼,我还以为是........”穆言的声音低了下去,然后轻轻笑了笑,“原来是因为我和贺阿姨长得像。” “不是。”谢琛很快否认道,“你一开始以为是什么。” 穆言摇了摇头:“我那时候身上.......有商祁越的信息素,我以为你认识他。” 听到这个回答,谢琛眼睛暗了暗,好像有些失望。 “我不认识他。” “那是因为什么?”穆言有些被勾起了好奇心,凑近了些问道。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陆续回到了工位,谢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拉着穆言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口前坐下。 “二位出示一下结婚证身份证。” 穆言早就提前准备好了,马上拿出了结婚证和身份证递过去,谢琛却明显顿了一下,然后有些抱歉地看了工作人员一眼。 “抱歉,我好像忘记带了。” 【作者有话说】 商狗的不要脸使得他在大多数雄竞场合下属于一个无法选中的状态,当然物理意义的除外 第137章 可谁让你爱他们呢 “还没有找到吗?”卧室的门开着,穆言敲了敲门,走了进去,“会不会落在车上了.......要不要我下去拿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穆言的错觉,谢琛的肩膀似乎有些绷紧,等他缓缓转过身的时候,穆言已经走到了他身旁。 “找到了。”谢琛轻轻地说。 “那就好。”穆言轻轻地笑了笑,松了一口气,商祁越在家里照顾瑶瑶,他不想面对商祁越,刚刚一直在车上等谢琛,见谢琛一直没有下来,就在车上也找了一下,也没有找到。 他刚刚还有些担心,差点怀疑谢琛的身份证弄丢了,补办是会有些麻烦的。 “其实我刚刚.......就一直都带在身上。” “刚刚一下子没找到,以为忘在家里了吗,”穆言笑了笑,“我有时候也这样.......” 穆言是很细心的人,从来都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他只是一直都很善解人意。 谢琛用深灰色的眼睛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摇了摇头。 “.......不是。” 谢琛表情认真,穆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是不想和你离婚。” “不想和你离婚。”穆言怔住的时候,谢琛抱住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哥哥?”穆言愣住了,回过神的时候,轻轻叫了他一声。 谢琛并没有因为这一声哥哥变得理智一些,他反而忽然低头,把穆言抱得更紧了些,鼻尖蹭过他的耳廓,呼吸灼热。 穆言耳朵很敏感,几乎当即就红了。 “不只是.......想做你哥哥。” “云林寺回头看你,不是因为你和贺姨像,只是下意识地就觉得你很漂亮。” 穆言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他来不及对这句话进行任何思考,只是本能地,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想否认自己漂亮,还是想要拒绝谢琛更前面的那句不只是想做你哥哥。 “言言,你可以有别人........陆崇也好,商祁越也好,我知道他们对你来说很重要。” “但我不信我对你来说就是不重要的,就是可以舍弃的。” 穆言呼吸乱了,挣扎着推开他一点:“哥哥,你........你的想法可能比较特殊,但你要知道,这样是不正常的.......这对你不公平,你应该找一个全心全意喜欢你的.......” “我不在乎。”谢琛打断了他,“你可以继续喜欢他们,我不介意,只要你更喜欢我一点......” 他的手掌扣在穆言的后腰上,几乎可以包住穆言的腰。 谢琛体温比穆言高出很多,夏天穿得又少,穆言腰那里本就敏感,他轻轻挣扎着,想要努力躲开。 腿开始有些发软,谢琛察觉到了,把他半托半抱地搂了起来在床边坐下,让穆言坐在自己腿上,轻轻贴着他的额头。 穆言还是摇头,却有些说不出话来,谢琛灼人的目光让他觉得太异样了,除了戴着止咬器回家的那一夜,谢琛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目光。 像是要把他吃下去一样。 那晚他并不害怕,是因为有止咬器,可是现在没有止咬器了,穆言现在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好像也不是害怕。 谢琛的手掌顺着他脊骨缓缓上移,然后停在了他白皙细瘦的后颈上。 后颈连相隔的衣物也没有,alpha比自己体温高出许多的手掌就那么扣着他的后颈。 “言言,他们很需要你,我也很需要。” “除了贺姨和你,我没有别的亲人了。” “我也想要和你更亲近,想要你爱我.......” 然后穆言看见了谢琛渐渐清晰又因为太近而变得失焦模糊的五官,在嘴唇即将相触的时候,谢琛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等穆言最后的拒绝。 但是穆言像是呆住了,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谢琛等了很久,等来了穆言细密的睫毛上,挂着的一颗泪珠。 他第一次看见谢琛的时候,他被人前呼后拥着,几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云林寺主持在亲自为他诵经。 穆言对他的第一反应是畏惧。 厌恶也是有一点的,对于他们那个阶级的人,穆言只想敬而远之。 但是他现在想起来,那个人看上去好像是有一点........孤单。 那么多人簇拥着他,但是除了他向自己投过来的那一眼,其余时候他的目光,好像都空无一物。 不是陆崇那样的倨傲,不是商祁越那样的漠视,只是单纯的有些没有焦点。 陆崇有江学长那样的好朋友,有陆栀那样善良温柔的姐姐,商祁越有和他玩得来的朋友。 谢琛的身边好像也有很多重要的人,可是他说,他需要自己。 穆言一直以为是自己在依赖谢琛,是自己在需要谢琛。 原来谢琛也需要他吗。 原来谢琛也需要他的爱吗。 但是他的爱本就不是多昂贵的东西.......谢琛想要,他就给他。 穆言闭上了眼睛,然后泪珠落了下来,温软的嘴唇碰到了谢琛的嘴唇。 谢琛也感受到了那一颗泪珠。 身前是Alpha滚烫的胸膛,身后是alpha禁锢着自己的手掌。 穆言呼吸急促,眼尾洇开一片湿红,碰不到地面的双腿发着软,他只能用手攀着谢琛的肩膀。 “.......哥哥。”亲吻的间隙,他声音发颤,像是求饶,又像是某种无意识的撒娇。 谢琛低低“嗯”了一声,唇却仍贴着他的,厮磨间含糊地问:“.......讨厌吗?” 穆言睫毛轻抖,说不出话。 “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谢琛留给他休息的时间很少,很快又亲了上来。 不知道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谢琛的掌心顺着穆言的腰线缓缓下滑,托住他的腿弯,一把抱住穆言就站了起来。 穆言惊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谢琛边走边亲他,很快就走到了落地窗前。 “陆崇可以,商祁越可以.......”谢琛凑得很近,“宝宝,所以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穆言被他抵在单向的落地窗上,双腿被迫分开,卡在谢琛腰侧,这个姿势羞耻极了,穆言耳根几乎烧得通红。 他好像猜到,这是他最后拒绝谢琛的机会了。 谢琛不会强迫他,只要他现在拒绝,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是他现在.......好像也想要和谢琛更亲近。 比现在.......比拥抱,比亲吻.......还要亲近。 他们没有血脉相连,也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缘分缥缈,像是随时可以切断的线,穆言也想.......和他再亲近一点。 谢琛说过,要是穆言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就好了。 世界上好像是还有一种,可以比血脉相连,比棠棣之情更亲近的关系。 谢琛扣紧他的腰,鼻尖蹭过他的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 “宝宝,你太善良了,也太贪心了。” “你想要给所有人幸福,想要给所有人爱。我不觉得他们配拥有你的爱。” “可是谁让你爱他们呢........算了。”谢琛喃喃地说。 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交叠的剪影,也留下洇开的湿痕。 手机中途响过一次,谢琛帮他接了起来,开了免提递到他耳旁。 陆崇说,他新学了煮水果茶,味道还不错,想要给他送过来。 穆言费力地止住哭,用湿漉漉的眼睛求助地看向谢琛。 “送过来吧。”谢琛替他回答,“你也可以搬过来,保姆房是给你的。” 穆言昏过去几次,一次醒来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给他喂水。 他很累,也很渴,几乎要脱水了。 连眼皮也抬不起来,那人喂得很慢,他只能就着那人的手小口地喝了几口水。 水好像很快就喝完了。 穆言想要再喝一点水,用力睁开了眼睛,想要再要一点水,但是面前出现的,却是商祁越的脸。 几秒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他耳根发烫,不自觉地往谢琛怀里缩了缩,几乎想把自己藏起来。 谢琛察觉到他的窘迫,抬手轻轻挡住了他的眼睛。 光线一下子昏暗了下来,好像独立出一方昏暗安全的小天地。 这个动作其实起不到任何遮蔽的作用,甚至称得上掩耳盗铃,可是穆言却莫名地放松下来,安静地伏在谢琛肩头,脑袋轻轻地靠在谢琛的脖子上。 “给他再倒点水。”谢琛吩咐一旁的商祁越。 “喝这么多水么.......”商祁越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过来,穆言来不及思考话的含义,只是听见有人在说话,“他会很不好意思的。” 谢琛又说了什么,水杯又递到了穆言的唇边。 穆言几乎是循着本能喝了几口水,温热的水流淌过喉咙,谢琛轻轻地抚着他的脊骨,叫他喝慢一点。 商祁越看着二人,眼神有些不甘,谢琛挑眉看过去的时候,他又收回了那样的目光。 “你可以睡保姆房隔壁的那个房间,”谢琛看着他,淡淡地说道,“如果你不想住在陆崇隔壁,也可以睡汤圆的房间。” “那还是睡汤圆的房间吧。”商祁越无所谓地笑了笑。 谢琛重新抱着穆言缓缓上楼,穆言伏在他肩头,累得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又睡着了。 可是谢琛喊他的时候,他却还是会应和着发出很轻的哼哼。 他整个人像是化成了一滩水,身子软得几乎抱不住。 “宝宝,”谢琛轻轻喊他,“真的爱我吗。” “........我爱你的。”穆言喃喃地说。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求营养液 第138章 明天好不好 我爱你....... 我爱你。 穆言这样喃喃地重复了好几遍,谢琛听到之后,无声地笑了一下。 “那刚刚.......为什么还在说讨厌我。” 穆言不记得自己刚刚说过这样的话,电流一样的快感几乎席卷全身,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是自己刚刚不清醒的时候说的。 “因为......太,太久了.......” 穆言小声地哀求:“我们下次再........” “下次是什么时候?”谢琛低声在他耳边问到,吐息喷在他的颈侧,是温热的,穆言整个人又被刺激得战栗了一下。 自从怀孕之后,穆言已经很久没有做了,偏偏谢琛体力惊人,像是要把这些年过度压抑的东西全都倾泻出来一样,他根本吃不消。 “明天.......明天好不好。”穆言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哭腔。 穆言很少对别人有什么要求,平日里只要他开口,谢琛一向对他都是予取予求。就算真的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只要他一掉眼泪,谢琛都会让步的。 “宝宝.......”但是谢琛这时候却又开始装作听不见了,他俯下身,扣着穆言的腰,很轻地亲了亲他闭着的眼皮,“宝宝好漂亮。” 他的声音很低,也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嘶哑,伴随着细碎的喘息,穆言几乎一听见他这样的声音,就下意识开始发抖。 现在的穆言确实很漂亮,几乎浑身都湿漉漉的泛着水光,身体像是拨开的荔枝,眼尾泛着粉红,生理性的泪水不停地淌下来。 谢琛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穆言。 察觉到体内东西的变化,穆言被刺激的浑身一颤,他这下真的有点吓坏了。 “乖,很快了,宝宝为了我,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穆言本就觉得亏欠他,尤其是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几乎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请求,他模模糊糊地点了点头,谢琛又哄了什么,亲了亲他的唇瓣。 “好.......你舒服吗.......” “舒服的,”当然是舒服的,谢琛第一次做这件事,几乎爽得头皮发麻,“宝宝最好了。我很快就好,坚持一下好不好。” “嗯.......啊.......好,好的。” 但是他说的很快还是久远得令穆言几乎崩溃。 最后终于结束的时候,穆言的大脑像是过电了一样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小腹痉挛着,一瞬间浑身一颤。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穆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回过神来之后,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把那片湿漉漉的痕迹挡在身下,羞耻感瞬间冲上头顶,耳根红得几乎滴血,连指尖都蜷缩了起来。 谢琛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微微地怔了一下,马上把穆言抱了起来。 穆言想要挣扎,但是他的力气在谢琛面前,简直揣一只生病的小猫没有区别,很快就被谢琛像抱小孩一样从床上捞了起来。 穆言被他轻轻把脑袋按在了肩头,看不到那摊清晰的水渍,但是他的脸和耳尖几乎都红透了,他慌乱地伸出手,想要去捂谢琛的眼睛,让他不要看。 谢琛已经看见了,任凭他伸手去捂自己的眼睛,低笑了一声,抱着他走到了床位,侧过头吻了吻他汗湿的额头。 “我已经看见了,不丢人的.......宝宝好厉害。” “我会洗的,跟别人做的时候,这样过吗。” ........ 那天的晚饭是陆崇从附近的酒店打包过来的,商祁越去给他开的门。 见到商祁越的时候,陆崇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嫌恶和震惊。 然后两三秒过后,这样的嫌恶和震惊渐渐变为了无可奈何。 看来.......连小三都有人要争着做。 “陆公子见到我很意外?”见到陆崇,商祁越倒是毫不意外,他淡淡地笑了笑,语气还颇为自豪,不知道的听见了他这句话,还以为这里是什么颁奖典礼。 陆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想要打架的冲动:“餐厅在哪边?” 商祁越很好心地接过了他手中的行李箱推到墙角,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那是保姆房,留给你的房间。”陆崇想要往那边走去的时候,才听见身后的商祁越又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陆崇正要发作,商祁越见好就收,带着他来到了餐厅的门口,帮他拉开了餐厅的门。 “你好像很生气?”陆崇的愤怒其实让商祁越更来劲了,他满意地笑了笑,“可是你都能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不行?” 是啊,陆崇放下打包的饭菜,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都能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商祁越不行。 这也都是他自找的,不是吗。 穆言从前喜欢他,想要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他没能让穆言幸福。 现在穆言喜欢上别人了,有别的放不下的人了,却还准许他留在身边。 他已经很满足了。 只要穆言觉得幸福就好。 “.......没有说你不行,只是我没有买你那份的饭,麻烦商先生自己解决吧。” 陆崇话音刚落,商祁越有些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快一年不见,陆崇吵架的时候还是这样毫无长进。 他已经想好了阴阳怪气的话,正要开口说什么,穆言却刚好在这时候推开了餐厅的门。 他身上换了一件新的睡衣,但是毕竟是夏天单薄的短袖,根本遮不住脖子上的红痕。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陆崇的内心还是有些被这一幕刺痛到了。 本来.......本来他和言言之间,应该不会有别人的。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刚刚说的话,穆言耳廓有些红,低下头,视线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没有买他那一份的饭吗,那我喝点粥吧.......”他轻轻地说,“白天有剩下的粥,刚好不太想吃饭。” “我喝粥吧言言,”商祁越看见他,马上就从善如流地改口,“怎么能一天到晚都喝粥呢,没有胃口的话就少吃点饭吧,还是要吃饭的。” 穆言摇了摇头,他没有在跟商祁越客气,他是真的没什么胃口,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连粥也不想喝,只想吃点糖水。 家里阿姨做糖水也很好吃,夏天会做西米露双皮奶,冬天做核桃糊芝麻糊,一点也不比外面卖的差。 只是谢琛从来都不允许他这样在该吃饭的时候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穆言上周称体重的时候又瘦了一斤,现在更不敢跟谢琛提这种要求了。 “还是我喝中午的粥吧,本来也是少了我那一份饭的.......”商祁越又重复了一遍,那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活像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死也不叫穆言为难的小媳妇。 陆崇看着他那副样子,强忍着不快咬了咬牙,从打包的饭菜里找出了一碗新鲜的白粥,拆开了外面的包装。 “.......我记得言言夏天的时候,晚上太热有时候会没胃口不想吃饭,就也顺便买了粥。” 从前夏天天气热穆言没有胃口的时候,确实就喜欢只喝白粥不吃米饭,陆崇不会像谢琛这样管着他,有时候他自己就是比穆言更没胃口的那个,要是晚上又饿了的话,两个人就再点点宵夜吃。 谢琛还在楼上,穆言嗓子有些哑,没力气喊他吃饭,陆崇见穆言一直往门口看,知道他在等谢琛,就给他打电话催了一下。 陆崇点的菜都是下饭的小菜,除了一道清蒸鳜鱼,没有什么大鱼大肉,虽然准备的是三个人的分量,但是即使是四个人吃,也并不太少。 坐在一起吃饭时,穆言才再一次地感觉到这件事有多么荒谬,他还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想赶快吃完饭,自己去房间里待着。 谢琛有些不悦,微微皱了皱眉:“不吃饭,怎么菜也吃得这么少。” “是没有胃口吗,”他伸手放在穆言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是不是有点发烧。” “他是很容易发烧,”商祁越插言说,“谁让你弄那么深的.......” 谢琛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倒是陆崇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商祁越也真是有病,什么话都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没有发烧。”穆言耳尖都红透了,连忙打断了商祁越,谢琛的手好不容易从他额头上拿开了,很快又用手背贴了上来。 “......就是天气太热了,”穆言小声解释,“有点没有胃口.......” 额头好像并没有发烫,谢琛终于松开了手,往穆言放菜的碗里夹了三块干蒸排骨:“吃完。” 排骨很好吃,但是穆言是真的没什么胃口,他有些委屈地抬头看了谢琛一眼,谢琛没有退让的意思,穆言只好默默低头吃起了排骨。 饭桌的氛围诡异而安静,他磨蹭着低着头吃排骨的时候,谢琛他们都已经吃完了饭,但是谁也没有想着率先离席。 “一个星期,言言可以给我两天吗,”他终于吃完排骨的时候,商祁越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支着下巴看着穆言说道,“两天就好。” 穆言刚喝了一口汤,听到他说话的内容,被呛到了,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一天。”谢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伸手去拍穆言的后背,“一人两天,他受不了的。管不住自己那根东西就剁掉。” 一人一天,商祁越在心里直冷笑,照现在的架势一人一天,那剩下的日子,还不是谢琛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可没这么说,”商祁越这下可不想给谢琛面子了,“我只是想要这两天言言陪我一个人,吃饭也好逛街也好,我陪言言去图书馆看书都可以,是谁刚开了荤,脑子里就都是那事了,以为谁都是你吗。” “哥哥不是这个意思的,”谢琛还没有开口,穆言就先马上反驳道,“.......你不要这么说他。” 他哪里不是这个意思,商祁越气急了,他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商祁越被穆言平白无故说了一顿,几乎百口莫辩说不出话来。 都是alpha,谁还看不出谢琛那点小心思,可是穆言好像被鬼迷了心窍,偏偏就是相信他。 “一天就一天吧。”难得看到商祁越吃瘪,陆崇本该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几句的,却没有想到自己反倒会成了打圆场的人,“言言想找谁就找谁,就算一周都不来我这里,也没关系的。” 第139章 不小心喝醉了 穆言不会喝酒。 但是穆言觉得,人在二十岁的时候不会喝酒,不代表到了二十五岁还是不会喝酒吧。 火锅热气升腾,好久不见的三个人围着火锅坐着,看着红油锅渐渐沸腾了起来。 韩骁是来A国旅游的,突发奇想带了两块红油火锅底料,说要找姚志源和穆言吃火锅。 毕业之后,宿舍的几个人其实就各奔东西了,姚志源就出国读书,韩骁回了老家教书。穆言先是在A市找了工作,后来又出来读书,和这两个室友的联系原本并不频繁。 但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这天沉寂了许久的群里突然就聊了几十条,韩骁在群里艾特了没说话的穆言和贺繁好几遍,要他们也一定也过来吃火锅。 贺繁说他前不久刚刚回国,就婉言谢绝了,二人就开始轰炸穆言,要他过几天务必过来。 穆言在这边并没有太多亲故,当然也是乐意过去的,何况他确实也好久没有吃过火锅了。 姚志源和他们好久没见,像是有说不完的话,火锅还没有煮沸,他就吐槽着他来A国之后那些抽叶子开派对带炮友的室友,简直像是见到亲人一样差点就哭了。 “也没有这么.......夸张吧。”穆言切好土豆装进盘子,有些惊讶地回头问道。 “有,真的有。你知道我之前一个alpha室友叫了一群人来这里开派对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房间里的信息素浓得我一个beta都能闻到味道。” 韩骁调好了鸡尾酒,嗅了嗅,又往酒桶里再加了点雪碧:“叫你之前天天骂我,终于知道我们的好了吧。” “那你谈个恋爱确实被迷得跟失了智一样啊。现在怎么样了你们,啥时候分的。” “呸呸呸,我跟倩倩都要结婚了。”韩骁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大学四年单身现在还单着呢。” 姚志源听说此事大吃一惊,穆言倒是没觉得太奇怪,韩骁和他女朋友分分合合那么多次,有感情的情侣才会这样,走到最后也是理所应当的。 韩骁懒得理他,反客为主地从消毒柜里拿出两个玻璃杯,从酒桶里倒了两杯酒。 韩骁和姚志源都是能喝酒的,他乡遇故知,他们自然是要喝酒的。 “穆言喝吗?”姚志源顺口问穆言道。 穆言大学时候是不会喝酒的,有一次他们去烧烤的时候穆言喝了半罐啤酒就醉了,还是他当时的男朋友把人接走的。 他们原本不打算劝酒,只是这酒度数真的很低,而且现在反正是在姚志源租的公寓里,就算喝醉了也没事。 酒桶里的酒颜色透明清亮,上面浮着几片柠檬和薄荷叶,穆言有些犹豫。 在他乡遇见从前的朋友太难得了,他现在也不是大学时候喝了半罐啤酒就会醉的酒量了,再加上加了冰的鸡尾酒冒着冷汽,和热腾腾的火锅放在一起,让人很有食欲,穆言犹豫了一下,就还是决定喝一点。 韩骁调的酒是甜的,主要是柠檬和雪碧的味道,酸酸甜甜有气泡,挺好喝的。 三个人天南海北地聊着天,穆言不知不觉就喝得有点晕晕乎乎的。 谢琛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的时候,穆言几乎吓了一跳。 “你喝酒了?”谢琛皱了皱眉问道。 “没,没有......我没有喝酒,”穆言辩解道,“是他们喝的,我喝雪碧.......就是这个雪碧好像有点酸.......还有点苦。” 那就是喝了。 谢琛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姚志源就直接把他的手机拿了过来:“你是他朋友吗,还是家里人。酒他喝了一点,没事的,我家里有床,可以明天酒醒了再回家。我是他大学室友,和我在一起没事的。” “不麻烦你们了,”谢琛很礼貌地回答,“你们快结束了吗,我来接他吧。” “我们差不多吃完了,是你送他过来的吗,我可以发定位给你。” 谢琛其实就等在附近的酒店里,也早就问过穆言具体的地址,几乎只花了五分钟就到了姚志源租的公寓门口。 应该是知道有人来接自己了,穆言晕乎乎地双手支着脑袋看着门口的方向,脸颊泛着薄红,眼神湿漉漉的,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打扰了,”谢琛向姚志源和韩骁点了点头,“我是他哥哥,过来接他。” 穆言对家里的情况说得不多,但是姚志源和韩骁好像是记得他有个哥哥。 他们两个虽然酒量比穆言好点,但是一杯一杯的,喝得也不少了,也来不及细想别的,只是帮忙扶起穆言:“不好意思啊哥,今天我俩太高兴了,把你家穆言灌醉了。” 酒桶里的酒在远处一闻就知道大半都是汽水,不过就算闻不到,看穆言那样子也知道应该没人灌他。 谢琛笑了笑,把穆言半扶半抱了起来,问姚志源他们要不要帮忙收拾餐桌。 “不用不用。”姚志源大着舌头道,“我明天请钟点工。” “韩骁,”穆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谢琛怀里回过头小声地喊了朋友一声,“那个.......樱桃。” “对了对了,你还记性挺好,喝醉了还记得,我差点忘了。”韩骁递来一袋从A市带过来的小樱桃。 这种樱桃其实并不是特别甜,算是本地一种用于观赏的品种。 从前A市路旁就种着不少,A大校园里也有种着,但是他们之前都嫌酸,韩骁也不知道穆言为什么突然想吃这个。 他问穆言和姚志源要不要帮他们俩带什么过来的时候,两个人一开始都客气了一下。 后来他说他带了两个大箱子打算做点代购,空着也是空着的时候,姚志源就噼里啪啦地报出了一堆零食和调味料。 穆言说他想要这种本地的小樱桃,韩骁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觉得他们在国外待久了,就算想要他帮忙带盆土也是正常的,就没有多问。 谢琛看到的时候微微一愣,好像他上次和穆言在A市去乡下吃小馄饨的时候,路边好像就种着这种樱桃树。 那时候还是初春,樱桃只有绿绿的小果挂在枝头。他问穆言那是什么,穆言笑了笑说是小樱桃,还搜了照片给他看。 谢琛没有吃过这种本地品种的樱桃,就多问了几句。 穆言说这种樱桃汁水多但是有点酸,不是特别好吃,可能做东的人一般不会用它来招待客人,但是如果谢琛想吃,下次他可以挑点甜的给谢琛尝尝。 穆言喝醉之后走路有些摇摇晃晃的,进了电梯之后,谢琛就像抱小孩一样托着臀把他抱了起来。 穆言轻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手里的袋子晃了晃,几颗小樱桃差点掉出来。 “我帮你拿吧,”谢琛伸手去接,“你喝醉了,一会不要不小心掉到地上了。” 穆言却像对待什么宝贝一样抓紧了袋子,怎么也不肯给他。 谢琛看着他笑了笑,没想跟醉鬼计较,只是叫他自己拿稳了。 “.......不给哥哥。”穆言有些孩子气地说。 “好好好,”谢琛有些无奈,“不给我就不给我,我又不跟你抢。” “我哥哥才不喜欢这个,他嫌这个酸,他喜欢吃那种大的黑的,我都给他买那种又大又黑的。” 谢琛想了想,意识到他说的哥哥大概不是自己,穆言应该是在说他另外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是你说,你没有吃过这种的.......”穆言见他没有反应,又有点委屈地补充说道,“我才叫韩骁帮我带的。这个很便宜,大棚里没有人种,今年吃不到,就要等明年了。” 刚刚还说不给他,现在又说是自己要吃的。 之前在A市,谢琛看见的时候确实好奇地多问了几句,可是穆言现在这样,他却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不是不给我吗。” “不给哥哥,”穆言眨了眨眼,忽然凑近他耳边,“是给.......给老公的。” 谢琛呼吸一滞,心跳都好像漏了一拍。 穆言清醒的时候,别说这样叫老公了,就算在床上被逼急了,也说不出一句荤话来。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问穆言可不可以喂老公吃一颗。 穆言眨了眨眼,乖乖从袋子里摸出一颗樱桃,捏着梗递到他唇边。 谢琛却侧头避开:“用嘴。” 穆言偏头,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谢琛单手抱着他,耐心地空出一只手用拇指轻轻碰了碰穆言的嘴唇,又碰了碰自己的。 穆言终于明白了,他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害羞,反而很认真地低下头,摘掉了樱桃的梗,然后仰起脸,微微启唇,含住那颗樱桃,凑到了谢琛的唇边。 谢琛伸手扣住他的后颈,低头含住他的唇,将那颗樱桃渡了过来。 果肉在唇齿间碾碎,酸甜的汁水四溅,穆言似乎是觉得酸,微微皱了皱眉。 “......酸的。”他有些委屈地说。 “明明就是甜的。”谢琛笑了笑说。 【作者有话说】 专栏开了一个新预收《祸水》,土味小妈文学,喜欢的宝宝可以点点收藏 心怀天下清冷小道士受x阴鸷病娇年下帝王攻 玄夷的师父曾说,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师父死在新帝手里,滚烫的符水灌进他的喉咙里,新帝说,就让天下人看看这祸乱人间妖师的符水,到底是何妖物。 乱世相争,成王败寇。新帝看着十六岁的玄夷,问他孤可称得上千古一帝。 瘦削的少年一袭素净的道袍立于庭前,漠然垂着眼,答陛下定九州平天下,是万民之幸。 “孤本该杀了你的。”李衡看着他说道。 可是天下怎会有人生得这般模样呢,就算穿着粗布做的道袍,也漂亮的像仙鹤。 玄夷还跟着其师在太平道军时,李衡就听说过他。美姿容,善谋略,和他的好师父一样,有一套蛊惑人心的妖法,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为他送死。 颈子又白又长,好想看他垂死或是高潮时仰着颈子失神的模样。 元平九年,太祖沉迷求仙问药,不得其法,郁郁而终。年轻的国师玄夷扶皇子李昭翎即位。 李昭翎生母早逝又身份低微,从小在玄夷的道观长大,玄夷用戒尺打过他的手心,亲自给他缝补过衣裳,也在他生病的时候抱着他,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 玄夷教他诗书礼易,也授他帝王之术,替他杀权臣,收兵权,平异族。 权倾朝野,专权跋扈,欺君罔上,弹劾国师的奏折像是雪花一样飘进李昭翎的案头,还政那日下着大雪,玄夷抱着已故师父的牌位,一个人走进了雪中。 雪中的青年身形清瘦,脊骨却依旧挺拔,漂亮得像是池中仙鹤。 在他身后,李昭翎眸色渐沉,撑着伞的手暴起了青筋,目光阴鸷狠戾,像是一只想要把仙鹤拆吃入腹的狼。 * 攻c受非 第140章 兼职被哥哥抓到了 “这是您的发票,欢迎下次光临。”穆言对客人礼貌地笑了笑,把发票递了过去。 客人拉开门出去了,挂在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台球厅里有点吵,客人们不时发出懊悔或是激动的惊呼声,穆言像是听不见一样,只是低下头,继续刷着物理大题。 这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 妈妈生病后,家里的经济压力就变得有些大了。穆言背着穆娟华和林奕说是家里太热了去图书馆蹭空调学习,其实是来了台球厅当前台兼职。 这是现在的穆言可以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虽然薪酬不高,但是没有客人来结账的时候他可以自己一个人刷题,老板也不嫌弃他是暑假工。 “小穆言,吃不吃雪糕,”一起打工的一个保安大叔递过来一个冰淇淋,“喏,三色杯,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穆言接过来,笑着说了谢谢,拿出手机就要给保安大叔转钱,保安大叔边吃手里的哈密瓜冰淇淋边笑骂三块钱的东西还跟自己客气什么,以为叔叔请不起啊。 穆言笑了笑,怕弄脏练习册,他把练习册收了起来放在一旁,才拆开了雪糕。 风铃又清脆地响了一声,穆言下意识抬头:“欢迎光.......” 看见男人的一瞬间,穆言的声音戛然而止。 穿着首都第一军事学院制服的alpha推门进来,身形颀长,五官英俊而凌厉,台球厅里不少人都回头看他。 “欢迎光临,”年轻的Omega服务生没察觉任何异样,笑着迎上去,“先生,自己来的还是和朋友一起来的?有预定桌子吗。” 谢琛的目光淡漠地扫了一眼人来人往热闹的几张台球桌,然后很快就落在了角落里收银台的穆言身上。 “麻烦叫一下你们老板或者店长出来。” 穆言有些愣住了,拿着雪糕的手指一动不动,直到过了很久,他才发现雪糕很冰,把手指冻得有点凉。 谢琛.......谢琛怎么会来这里。 谢琛是他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前几年分化成了S级alpha,就去上军校了。 军校里的S级alpha都是预备军人,校方对他们的要求很严格,一年几乎没有几次联系外界的机会,穆言和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联系了。 穆言站起来,想要去跟久别重逢的邻居家哥哥打个招呼,谢琛却已经走了过来,把他桌子上的练习册和笔一把拿了起来,塞进了一旁的那个洗得有点发白的天蓝色小书包。 他的表情有点凶,穆言有点害怕地抬头看着他。 穆言原本还在祈祷他只是刚好路过进来打台球的,现在.......这样的幻想好像也破灭了。 是他自己发现的,还是别人告诉他的.......谢琛知道的话,妈妈和清韵阿姨是不是也知道了。 妈妈肯定又要自责了,本来,本来穆言是打算等待开学之后再把钱给妈妈,骗她说是上个学期期末考考得好学校奖励的奖学金的。 雪糕化开了一些,穆言现在也不敢低头去吃。 谢琛拎起了穆言那个旧得发白还有点皱书包,递给他一个眼神,有些严厉地示意他站起来。 “........这位先生,您是有什么问题吗?”店长赶了过来,礼貌地笑着问道。 “这是我弟弟,”谢琛回头指了指穆言,“还在上学,背着我们跑出来打工的,麻烦你们给他结一下工钱。” “是这样的先生,”店长看着alpha身上的制服,微微皱了皱眉,这个学院出去的alpha毕业了一般就会进入军部,他一点也不想惹到这种人,“他还没有干满一个月,按照合同,要干满一个月才能结算工资的,不然一律按照试用期........” alpha放出了压迫感极强的信息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店长也是alpha,被这样高等级的信息素一刺激,瞬间白了脸。 穆言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手里的雪糕化开得更多了。 “先生,已经跟你说过协议就是这样的了,我们是按合同办事的,”店长后退一步,终于有些不悦地说,“请您收一收自己的信息素,你再这样,我就要叫保安了!” “他才十五岁,”谢琛冷冷地看着他,“算你们雇佣童工,你想叫保安,我还想报警呢,闹大了谁都不好看。” 店长噎住,瞪大眼睛看向穆言:“你不是说你十七吗?” 少年生了一张有些幼态的脸,但是身形高挑纤瘦,说是十五或是十七都很正常。 “我.......” “算了算了,”店长见穆言眼神躲闪,又看了一眼谢琛身上的校服,只好去收银台数了几张钞票出来,“你干了半个月,五百块钱,给你四百成吗?” 谢琛不再废话,直接拎起穆言的书包,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店门。 划开的冰淇淋被他一拽,差点撒出来一点,外面太阳很大,谢琛让穆言丢了,穆言不敢忤逆他,但是又有点舍不得好不容易吃上的冰淇淋,在谢琛领着他找垃圾桶的时候,又偷偷地吃了几口。 等谢琛终于找到垃圾桶的时候,穆言其实已经已经把雪糕吃了一半了,谢琛瞥了一眼穆言手里的三色杯,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纸巾,帮穆言擦了擦手。 穆言吃东西很仔细,手上只有一些雪糕外面的冷凝水,只是因为端着雪糕有点久,手指显得特别凉。 谢琛递过来一个文件袋,让穆言打开看看,穆言怔了怔,接过文件袋,翻开一看,发现是几份保险理赔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医疗费用的报销金额,足够覆盖她近期的治疗费用。 穆言盯着那些数字,眼眶突然就红了,眼泪不争气地掉出来,他连忙用手背擦了擦。 “长本事了穆言,”谢琛看见他哭,难得地并没有安慰他,反而语气有点冷淡地道,“觉得自己能赚到钱了是吗,还学会骗人了?” 穆言吸了吸鼻子,没敢抬头。 从小到大,谢琛虽然对外人冷淡,但却极少对穆言疾言厉色。 他凶起来的时候,穆言就格外地害怕。 路边人来人往,谢琛身材高挑,气质出众,穿着军校的制服,肩膀上却违和地背着一个天蓝色的小书包。 路过的行人频频侧目,目光让穆言的耳根有些发烫,他向谢琛投去可怜的目光小声哀求:“.......可不可以不要在这里骂我?” 谢琛挑眉:“好,不骂你。”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那回家之后我跟穆阿姨说,让她自己管教你吧。” 妈妈还不知道吗? 穆言愣了一愣,猛地抬头,眼眶还红着,像是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谢琛的袖子:“别.......别告诉妈妈。” 穆娟华还在生病,穆言不想让她担心。 “所以你也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 谢琛垂眸看他,少年的睫毛湿漉漉的,鼻尖泛红,可怜得要命。 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抬手用拇指蹭掉他脸上的泪痕。 “手伸出来。”谢琛说。 穆言迟疑了一下,伸出了惯用的右手。 谢琛皱眉:“这只你还要学习,换一只。” 穆言乖乖地换成左手,下一秒,谢琛用文件袋的侧面重重敲在他手心,“啪”的一声脆响,穆言疼得“嘶”了一声,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 并不是特别疼,但是像是有了哭和委屈的理由,穆言的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还敢不敢了?”谢琛问。 穆言用力摇头,声音发颤:“......不敢了。” “下次遇到这种事怎么办?” 穆言愣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谢琛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抬手又敲了一下。 “啊!”穆言轻呼一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抽泣着回答:“不,不打工了.......也不骗人了.......” 其实这一下打得远没有低一些重,但是穆言像是知道他会心软一样,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哭得比刚刚还要厉害。 谢琛盯着他:“要过来找哥哥,知道吗?” 谢琛打人真的好疼,穆言缩回手放在身后,把手心紧紧地攥成拳头,生怕他再打自己,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好疼,不要打了。” “.......我会来找哥哥的。” 谢琛没说话,伸手抓过他的手腕。 “我不骗人了,我乖乖的,发生什么事都来找哥哥.......”穆言以为他还要打第三下,边求饶边下意识地往后缩,想要挣开谢琛。 但他却还是被谢琛牢牢抓住了手腕,用另一只手一根一根地掰开了手指。 “我真的知道错了哥哥.......” 然后,谢琛低下头,对着他泛红的手心轻轻吹了几口气。 微凉的气息拂过火辣辣的皮肤,穆言呆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作者有话说】 微博果然已经有很多文包了,但是发现我的文和女神的文被打包在一起,好有品位的盗文号,但还是投诉了 第141章 我想你了 “乖,不哭了。” 谢琛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帮他把眼泪擦干。 穆言却好像突然来了脾气,有点生气地微微别过脸去。 谢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把他揽进了怀里。 “打疼了?让你打回来好不好?” 比起分开的时候,谢琛好像比他高得更多了,现在把他圈在怀里,就好像抱了一只大型的轻松熊,毫不费力。 “你走了那么久,”穆言小声地哽咽了一下,“回来之后就打我.......你还丢我的三色杯.......” 谢琛很安静地抱着他,把他整个人严丝合缝地按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好让他把这些天的委屈一并发泄出来。 “去年和前年过年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回来的........” “对不起,我应该回来的,但是.......” 谢琛想要解释,但是再怎么解释,都显得有点苍白无力。 “我想你了.......” 穆言的脑袋埋在他的颈间,头发扎得他有点痒。 谢琛的心跳漏了半拍,他轻轻地摸了摸穆言的头发,很小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我,我没事了,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穆言轻轻地说,“我知道你今天是关心我,过年不回来也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忙........” “我有长大,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有帮贺阿姨换灯泡搬东西.......” 谢琛又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谢琛分化早,个子抽得快,离开之前,穆言才到他胸口下面一点。 现在,言言已经长得很高了,他要垂着脑袋,才能埋在自己的颈间。 但是穆言还是很乖,即使站起来只比自己矮十厘米多,自己说要打手心,穆言还是乖乖把手伸出来。 “但是......但是你要重新给我买一个雪糕。” “好,”谢琛避开他手心有些肿起来的地方,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哥哥带你去买冰淇淋。” “哥哥,”穆言吸了吸鼻子,把呼吸平复了下来,“书包我自己背吧。” 谢琛摇了摇头,把肩上的小书包背得更上面了一些。 他和穆言从小一起长大,帮穆言背书包几乎已经成了习惯了。 不要说是书包,有时候穆言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睡着了,他会把人也一并背回家。 谢琛第一次遇见穆言的时候,是十岁那年冬天。 他第一次跟着妈妈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新家乱糟糟的,纸箱堆了满地,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贺清韵在清点行李的时候,隔壁的穆阿姨就拎着一袋水果上门帮忙。 两个大人似乎在贺清韵第一次来看房子的时候就见过一面,两个大人寒暄了两句,穆娟华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就手脚麻利地开始帮忙。 “小琛,别傻站着。”妈妈揉了揉他的头发,“去给穆阿姨倒杯茶。” 其实厨房也没有收拾好,热水壶不知道放在了哪里,谢琛在厨房转了一圈,又不好随便翻行李,只好有些手足无措地回来问贺清韵应该去哪里倒水。 连招待客人的水也拿不出来,贺清韵有些难堪地低头笑了笑,穆娟华笑了笑,说自己不渴。 临近年关,开着的小饭馆并不多,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穆娟华很顺理成章地就开了口,问贺清韵要不要来自己家里吃饭。 贺清韵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可是现在,确实也如穆娟华说的,到年关了,外面很难有地方吃饭。 她犹豫着,想麻烦穆娟华给他们母子随便烧点粉干面条什么的。 搬家工人进进出出的,贺清韵家里的大门一直敞开着,突然,一团黑黑的东西滚到了门口。 谢琛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小黑猫小黑狗之类的东西,定睛一看,他才发现是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小孩。 “哎哟宝宝,”贺清韵也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过来了啊。” “妈妈,”小孩奶声奶气地说,“快要五点了,我可以开电视看动画片吗?” 穆娟华笑了笑,又看了看谢琛,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和弟弟一起去看个动画片。 “年关了,现在外面的饭馆差不多都关了,”穆娟华又转头对贺清韵道,“别客气了,一会都来我们家吃饭吧,真别客气,随便给你下点面或者饺子.......” 谢琛已经过了看动画片的年纪,但是小孩进了门,就要来拉他的手让他一起去看动画片,小孩的手软软的,他凑到谢琛耳边,小声说他藏了一包饼干,可以跟哥哥一起吃。 谢琛被小孩牵着,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脚步,和他一起去了他家里,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因为知道孩子的妈妈大概不会让他在这种时候吃零食,在小孩找出一大包饼干想要和他分享的时候,谢琛笑着摇了摇头,说快要吃饭啦,不要再吃零食了。 小孩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说听哥哥的。 谢琛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说真听话。 不知道小孩是不是想一想又觉得有点生气了,动画片进行到关键时刻,背景音乐响起来的时候,他突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推门走进了一个房间。 上洗手间吗,谢琛一开始想。但是过了很久,好像都没有听到冲水的声音。 “小宝,”谢琛还没有来得及问他的名字,就选了一个基本上孩子都被称呼过的小名,“怎么了,你去上洗手间吗,还是去房间拿东西吗?” 小孩说了什么,谢琛没有听清,他微微皱了皱眉,他不太方便直接去推小孩家里的门,也不好就不管他。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着刚刚声音传出的方向推开了小孩刚刚进去的门。 那是小孩家里的厨房。 锅里烧着水,已经快要煮开了,小孩站在小凳子上,旁边是一袋速冻饺子。 虽然几乎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在做什么,但是谢琛听着即将烧开的水声,还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人还没有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孩,正在给自己.......煮饺子吃。 几乎是出于本能,他眼疾手快地一把就捞着那小孩的腰,把他从小板凳上抱了下来,然后立刻就关了煤气灶。 “你这是在做什么?”谢琛下意识就凶了他,“知不知道这很危险的.......” 小孩似乎察觉到自己好像做了错事,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以为哥哥是饿了想要吃饭才不吃饼干的,我就想给你烧饺子吃.......” 谢琛有些失语地看了他一眼。 “再怎么样,小宝也不可以随便玩火啊。” 那件事的最后还是以谢琛叫来了大人才告终,煤气太危险了,穆娟华第一次不轻不重地拿尺子打了穆言的手心。 她根本没有教过穆言用煤气,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自己做饭偷偷学的。穆言从来没有挨过打,只是轻轻地拍了他几下,就哭得眼睛通红,让人下不去手了。 再下不去手,煤气也是大事,她狠下心凶了孩子,要他长长教训,以后绝对不可以再自己玩煤气灶了。 这个出租屋房租便宜,离穆娟华上班的饭店很近,唯一的缺点是附近一直没有和穆言年龄相仿的玩伴。 现在贺清韵和谢琛搬来了,比穆言大五岁的谢琛却意外地跟他很投缘,现在就连这个问题也解决了,穆娟华很是高兴。 认识穆言久了之后,谢琛才发现穆言不算太外向嘴甜的孩子,只是在自己面前却意外开朗热情,总是哥哥长哥哥短的。 这一块儿的几个学校距离都不远,从小学到初中,和穆言一起上学放学几乎成了习惯。 直到他高中去读军校,他和穆言才被迫分开。 穆言是beta,首都第一军校留给beta的专业不多,只有战斗机维修,医疗之类的后勤专业。 这些专业待遇和别的专业没有区别,又安全轻松,几乎都是留给那些非富即贵的子弟的,因此像穆言这样没有背景的普通beta几乎与第一军校无缘。 谢琛原本上了这里的重点高中,接到首都第一军校录取通知书的前一周,他刚好因为丢掉了别人送给穆言的情书,和穆言闹了个小小的别扭。 平日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北方战区总传言要打仗,前不久他还刚刚跟穆言保证,说即使录取通知书来了也不去念军校。 两个人话还没有说开的时候,录取通知书重新发了下来,老师打电话来,说是之前招生办那边工作出了问题,没有联系上他。 谢琛上了去军校的校车,车子开动的前一刻,谢琛顺着战友的目光往窗外看去,看见了贺清韵身后哭红了眼睛的穆言。 母亲和穆阿姨朝他挥了挥手,穆言站在他们身后,轻轻抹了抹眼睛。 谢琛冲他们三个人都挥了挥手算作是告别,贺清韵和穆娟华都回应着挥了挥手,只有穆言轻轻别过脸去,像是还在生气。 谢琛不后悔去读军校,如果不是他去念了军校,现在穆阿姨生病需要用钱的时候,他哪里能像现在这样,跑前跑后多找几个认识的长官就能帮他们一家搞定医疗保险的手续呢。 他只是遗憾走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把穆言哄好。 “.......我去读军校的事情,还生气吗?” 穆言摇了摇头,一提到这件事,他又红了眼睛。 “我知道你担心我。”谢琛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我丢别人送给你的情书生气......”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们现在去买冰淇淋,好不好?” 第142章 小魅魔1 骑士团长大人有一只小魅魔,这是骑士团的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陆崇拉开储物间门板的时候,穆言正蜷缩在燕麦堆里发抖。 桃心尾巴可怜兮兮地缠着自己左腿,尾巴也因为饥饿导致的魔力匮乏而失去了光泽。 听到铁靴声响,小魅魔那双茸茸的尖耳动了动,却没力气抬起头来看他。 “又偷吃军粮,”他藏的位置太里面了,陆崇单膝跪地,半个身子嵌进狭窄的储物间里,才把小魅魔抱了出来,“明明说过不许偷吃军粮。” 穆言用湿漉漉的鼻尖蹭过他腕甲:“我饿.......” “家里有白面包,有果酱,你非要来这里吃这些东西?”陆崇换了个姿势,托住了他的腿根,好抱他抱得更稳一些,“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没办法让你吃吧,可我说过,今晚就会回来的,为什么还要偷偷跑来军队里?” “这里是圣城,”陆崇压低了声音,把人拎起来按在粮垛上,“你知道被人抓到是什么后果吗。” 后腰轻轻撞上一袋黑麦,虽然并不太疼,但是穆言还是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呜咽。 “饿.......” “乖言言,偷吃什么东西了,”陆崇语气平静认真,似乎真的是如他所言,只是在检查穆言有没有偷吃东西,“用上面的嘴吃的,还是......?” “你摘掉.......”皮手套质感奇怪,穆言委屈巴巴地拒绝,“这个好难受的。” “面粉吗,蜂蜜吗,还是烤熟的黑面包?”陆崇听话地摘掉了手套,“我要检查一下。” 指尖蹭过某个地方时,陆崇的质问突然间戛然而止。他盯着自己的手套,轻轻地笑了笑,然后把手套上沾的东西抹在了穆言的尾巴尖尖上。 穆言的尾巴尖尖也是湿的。 “脏.......”穆言委屈道,但是那只濡湿的手套很快又被陆崇递到了自己嘴边。 “自己都用尾巴玩过了,怎么还嫌脏?” 羞耻感让穆言耳尖滴血,但魅魔的本能却促使他伸出小舌头,像舔牛奶的小猫崽子一样乖巧地清理起来。 小猫。陆崇在心里评价道。 小猫饿了有点久了,所以才不听话跑出家门,不是小猫的错,是他应该把门窗都封好的。 “.......我真的饿了。”小猫理直气壮地向他要求。 “马上给你。”陆崇亲了亲他。 ....... 晨光透过营帐缝隙的时候,陆崇正在和他浑身湿漉漉的小魅魔一起洗澡。 吃饱之后的穆言心满意足地攀在陆崇身上,明明不困,却还是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地让陆崇帮自己洗澡。 骑士团长破天荒没穿铠甲,结实的胸膛上还留着他昨夜情急时挠出的红痕,那只戴惯金属护手的右手此刻正温柔地梳着穆言的尾巴毛,时不时挠挠敏感的尾根。 “宝宝,”陆崇突然说,“下周,我们要东征了,讨伐黑龙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 穆言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魅魔是深渊的造物,穆言在被陆崇捡到之前,是有过一点模糊的,关于那只黑龙的印象的。 奥古斯都的双翼展开时,可以遮蔽山谷,他怒吼时,山洪倾泻而下,巨石从山间滚落下来。 “请您带上我。”穆言坐直了身子,“我可以.......” “你可以提前感受到龙息,你会一点简单的咒术。”陆崇像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淡淡地堵住了他的话。 “但不是这样的,奥古斯都很危险,可能有去无回,即使是我,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更不要说还要保护你。” 怎么会呢,穆言呆呆地抬头看着他,骑士长大人是他见过最厉害,最无所不能的人。 穆言突然扑上去咬他的喉结,尖牙在陆崇的皮肤上留下月牙状的印子。 这是魅魔和一些其他深渊魔物最原始的契约方式,意思是被标记的人是他的所有物,如果被标记的魔物出事了,就是标记者的无能。 如果被标记的魔物死了,标记他的魔物也绝不独活。 陆崇却不知道误解了什么,只是低笑了一下,然后轻轻按住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别撒娇。” “只要是和骑士长大人在一起,”穆言埋在他怀里,一字一顿认真地说,“我不怕死的。” 穆言第一次遇见陆崇,是在两年之前。 那是他刚刚离开深渊的时候,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一只魅魔,只以为自己是深渊万千低等魔物其中的一个。 他循着本能想要离开时而严寒时而酷热的深渊,一路风吹日晒也不害怕,饿了就摘野果子,渴了就喝山泉水。 城镇上有些人家,有前辈因为偷了他们的羊死掉了,穆言绝不敢靠近那里。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野果子渐渐没有办法填饱肚子了,穆言努力摘了很多果子,但是却还是越来越饿。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身体已经成熟了,就像熟透的野果子一样。 因为越来越饿的缘故,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有一天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躲在了陌生的营帐里。 “大人,是有魔物的气息吗?”侍从看着骑士长有些凝重的脸色问道。 陆崇瞥了一眼身旁的侍从,看着他茫然的神色,陆崇确定了他没有闻到空气里的那股异香。 “要警戒吗?”侍从又问道。 握着佩剑,陆崇掀开帘子走出了营帐,侍从跟在他身后,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军营里,巡逻的士兵按着原计划执行任务,用于勘察敌情的法阵静默无声,只有月光在上面流转。 陆崇更加确定了那股香气的来源在营帐里面,那种香气像无形的钩子牵扯着他的神经。 像是修道院地窖里的蜜酿,却远比那更加甘甜。 “没事了,”陆崇淡淡地向身旁的副官笑了笑,“是我多虑了,取消警戒吧。” 月光寂静,军靴碾过枯枝,发出沙沙的声响,陆崇挑开门帘走进军帐。 军帐里是寂静的,仿佛那位不速之客的存在只是陆崇的错觉。 “找到你了。” 穆言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被准确无误地扣住了手腕,整个人被从床底下毫不留情地拖拽了出来。 那是一个高大威严的骑士,眉眼冷漠却不掩俊朗,红色的绶带轻轻飘到了穆言裸露的大腿上,有些痒。 痒........为什么会痒,自己身上不是有鳞片吗,这样的东西,他应该察觉不到才对。 少年瓷白的手腕被陆崇攥得有些发红,陆崇意识到自己弄疼了他,下意识就松开了手。 不,他不是什么少年,那是一个魅魔,深渊的魔物,需要被净化的魅魔。 净化的手段有两种,一种是仅由教廷掌握的技术,可以把魅魔变成纯洁的修士,他们不会再有任何污秽的想法,也不再需要进食,眼神纯洁而空洞,会安静地诵经,听民众告解,为教廷打扫落叶。 一种,就是陆崇这样的圣骑士也会的,就地斩杀。 陆崇把手按在了剑上。 他是骑士团长,放过眼前的少年,意味着背弃教义,背弃培养他的圣城,背弃他引以为荣的骑士团。 少年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她,其实陆崇知道,魅魔这种生物是没有心的,他未必是在看自己。 好饿......好晕........穆言迷迷糊糊地想。 是食物吗?他好像是找食物,才到了这里。 他恍惚地向朝那个高大的身影伸出手,却在看清对方胸前的圣徽时僵住。 圣徽....... 其他魔物告诉他,那些偷了村民的羊死掉的同类,就是被戴着这样东西的人杀掉的。 饿了三天的身体来不及逃跑,一道金光闪过,带着神圣温度的锁链已经缠上他的脚踝。 “我没有.......”锁链骤然收紧,圣光灼烧皮肤的疼痛让穆言的眼角沁出泪珠,他绝望地看着骑士步步逼近,锃亮的靴尖停在他鼻尖前。 “我真的没有偷过羊,”穆言已经完全哭了出来,“可不可以不要杀我,我会离这里远远的,我再也不.......” “名字?”骑士用剑鞘挑起了他的下巴。 泛着圣光的锁链随着那人的情绪波动忽明忽暗,在穆言白皙的脚踝留下淡金色的光痕。 他瑟缩着往后躲,尾巴却不听使唤地缠上骑士的小腿。 魔物的本能正在尖叫着警告他危险,可饥肠辘辘的身体却贪恋着对方散发出的强大能量。 眼前的这个人.......他可以让自己吃饱。 “不知道.......”他小声回答。 锁链寂静无声,陆崇知道小魅魔没有撒谎。 高级的魔物才会有名字,名字也往往是能够置他们于死地的命脉,没有名字的魔物,大概刚刚开智不久,干过最坏的事,最多也就是偷了农户的一只鸡。 魅魔体型小,身体弱,即使是偷鸡这么简单的活,也很容易被人抓现行。 “不出意外的话,是个没有害过人的小魅魔。”陆崇在心里评价道。 少年继续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陆崇固然憎恨魔物,杀伐果断从未手软,但是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从未害过人的魔物,又生了一副人类少年的模样。 突然,瘦弱的少年蜷缩了起来,捂着肚子,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小腹的魅魔纹周围泛起病态的嫣红。 他饿了太久了。 陆崇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当然知道魅魔靠什么维生,军规也因此明令禁止圣骑士与这类魔物接触。 但是小魅魔蜷在地上,脊背因为疼痛而微微绷紧,看向他的目光虚弱而难过。 我没有做过恶,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大人,如果不能帮我的话,就请您......给我一个解脱吧。 【作者有话说】 这个番外其实可以让小贺也吃一点,大家想让他上桌嘛 第143章 小魅魔2 “不知羞耻。”骑士团长低声训斥,却把人抱上了铺着羊毛毯的行军床。 圣光锁链哗啦啦响动,在穆言手腕绕出精巧的束缚结。 穆言迷迷糊糊感觉有硬物抵在腿间,睁眼时,他才发现是那把镶着宝石的剑鞘,冰凉的金属贴着发烫的皮肤缓缓滑动,带来一阵不由自主的战栗。 他想挣扎,锁链却突然收紧,迫使他在骑士膝头摆出跪趴的姿势。 剑鞘突然压住魅魔尾根最敏感的鳞片,穆言尖叫着绷直了脊背。 从未被触碰过的部位传来陌生的快感,伴随着小腹一阵收缩,小腹上的纹路也在慢慢变亮。 暗红色的,逐渐变得越来越妖冶。 锁链和剑鞘上都有圣光,圣光对魔物有天然的克制作用,可此刻,那锁链的温度却像是点燃了他体内的火,让他更加难耐地扭动起来。 “害过人吗。”陆崇平静地审问道。 “没,没有......” 穆言眼眶泛红,尾巴不自觉地缠上陆崇的小腿,像是在渴求他的怜惜。 但是不懂风月的骑士只是垂眼看了一眼穆言柔软的尾巴,就握着刀鞘继续了动作。 剑鞘是冰冷的,穆言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纹理,每一次摩擦都让他战栗不已。 圣光锁链随着陆崇的操控收紧,勒进他的肌肤,却又在疼痛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快感。 穆言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折磨。 “呜......不要.......!”他哭喘着摇头,可身体却违背意志地迎合上去。 “求求你了........” “对,对不起,我......我刚刚离开深渊的时候,见到有一个人想要杀小鹿,我,我偷偷把他的弓弄坏了......” “没有别的了.......真的没有别的了......” 穆言哭得厉害,整个人颤抖得不停,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种身体失控的感觉,像是电流蔓延过全身。 如果是以后的他,大概会因为魅魔的本能感受到快乐,但是现在的穆言只是觉得这样失控的感觉很异样,让他特别害怕。 他也不知道骑士团长到底会怎样对他,会杀掉他吗,还是把他丢去荒野里去呢。 这附近的荒野有狼,他听到过狼的叫声。 他会被狼吃掉的。 “别哭了。”陆崇轻轻叹了一口气,捧起他的脸,小心地帮他擦干了眼泪。 面前的小魔物轻轻战栗着,耳朵害怕得缩了起来,有点像猫尾巴的魅魔尾巴缠绕在陆崇的小腿上,因为害怕也在颤抖。 怎么会有这么狡猾的小东西。 陆崇自认心性坚定,自从十四岁加入骑士团在光明神前立誓起,他从未做过违背誓言之事。 可是这个小东西怎么能这样狡猾,哄骗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再把他当成魔物。 正义高洁的骑士长收起了剑鞘,把小魅魔抱进了怀里,就像面对一个真正的少年。 魅魔对于人类的情绪极其敏感,不需要经过思考,穆言就能感受到了,眼前看似正直冷漠的骑士长对自己的敌意,已经完全消弭了。 “肚子难受,是因为太久没有进食了吗?” 褪去银甲之后,骑士长赤裸的身体不加掩盖地出现在穆言面前,穆言下意识偏过头去,不去看那狰狞的东西。 本能好像在提醒他,如果只是想饱餐一顿,对于小魅魔的未经人事的身体来说,眼前的人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 “第一次会有点疼,”陆崇把行军床上的枕头垫在了少年的身下,“我施了噤声咒,疼的话就喊出来哭出来,不会有人听到的。” ....... 穆言穿着干爽的睡衣躺在骑士长的行军床上,尾巴时不时地扫过骑士长的小腿和身侧的手,像是在故意捣乱。 准确来说,他其实是趴在骑士长大人的身上,只是他向来喜欢把陆崇的身体也当成床的一部分,反正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魅魔的尾巴其实有点像是猫尾巴,灵活而敏感,陆崇坏心思的时候,就会捉了穆言的尾巴把玩,每次都能把穆言弄得精疲力竭哭喘连连,发誓说自己再也不用尾巴烦陆崇了。 只是眼下,陆崇并没有这样的心思,穆言也不是真的在捣乱。 陆崇知道,他只是心里很没有底,才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像从前一样陪他玩。 “大人,”穆言轻轻地喊道,“真的不可以带上我吗。” 陆崇默不作声,只是再一次摇了摇头。 “.......如果我是小狗就好了。”穆言突然小声说,用鼻尖蹭了蹭陆崇的颈窝,“那样的话,大人就能把我揣在披风里,一起带走了。我也能闻到龙息的味道,一点也不比巴迪差。” 巴迪是骑士团养的军犬,陆崇闻言不禁有些想笑,可是临别之际,他又有些笑不出来。 小魅魔的眼眶还红着,睫毛湿漉漉地黏成一簇一簇的。 “若是天堂,就算是所多玛的火降下,我也会不顾一切地带你一起走。” “......但那里不是。”陆崇叹息着抚摸他的脊背,指尖划过他微微凸起的蝴蝶骨,即使在他身边待了两年,穆言依然瘦得随便就能摸到肩胛骨,“那里是连圣光都照不亮的深渊。” “也许除了黑龙奥古斯都,甚至连黑暗神尼克斯罗斯本尊也会出现在那里。” 穆言突然撑起身子,泛红的眼睛直直望进陆崇的眼底。 “那.......那大人给我施一个睡眠咒吧!”他急切地抓住骑士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就像......就像童话里的睡美人那样!等大人回来了再解开,我,我可以一直等大人回来.......” 陆崇皱眉,拇指轻轻擦干了他眼角的泪珠:“胡闹。” 他开始后悔在穆言还没有建立起正确的世界观前就给他讲了太多童话故事,导致穆言有时候是分不清那些童话里的东西现实里也有,哪些童话里的情节绝不可能在现实里实现。 “睡美人的故事是假的,如果言言和童话里的公主一样一直睡,一直不吃饭,是会死掉的。” 穆言一怔,意识到陆崇是什么意思之后,哭得更凶了。 “如果大人要把我送给别人.......”他哽咽着,尾巴死死缠住陆崇的腰,几乎勒得陆崇险些喘不过气来,“那我情愿您给我施一个睡眠咒,让我在等待中饿死,至少.......至少梦里还能见到您!” “胡说八道!”陆崇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就皱眉凶道。 穆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陆崇生气了,他被骑士长这样的神情和语气吓得抖了一下,怔了怔,一时间没有说话。 意识到穆言被自己吓到了,陆崇也有些愣住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用嘴唇轻轻贴了贴穆言的额头。 “对不起,不是故意凶你的。” “我只是想说.......万一我可以回来呢,我回来了,看见宝宝不在了,我要怎么办呢。” 穆言眨了眨眼,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没有生大人的气,我永远都不会生您的气,我只是.......” 眼皮很沉,穆言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就因为陆崇的睡眠咒昏睡了过去。 晨光渗进帐篷时,陆崇解下了从不离身的银十字架,小心翼翼地挂在了穆言白皙纤瘦的颈子上。 那是他受封圣骑士长时,前任教皇亲手赐予的圣物,链条还带着他的体温,陆崇戴着刚好合适的十字架坠在小魅魔锁骨间,显得有些笨重。 “言言,乖宝宝,等我回来。” 半个时辰之后,教廷繁复华丽的大门在晨祷钟声中缓缓开启。 陆崇没有走正门,抱着穆言从无人的后墙翻进了教廷。 晨光从彩窗倾斜而下,教皇正在翻阅经文,今天由圣子带着众人晨祷,与他而言,本该是个难得的,无人打扰的休息日。 他抬头,有些不悦看着那位不速之客,但是看见他怀里那个纤瘦少年时,他又缓缓松开了皱着的眉。 “这孩子病了?”谢琛合上书,白袍在晨风中微微浮动,骑士团长怀里的孩子看起来很瘦,像是有些营养不良。 陆崇并没有直接回答,谢琛和这位骑士团长并无私交,也知道他向来寡言,以为他只是一时心焦才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看看吧。”谢琛主动上前,接过了他怀里的孩子。 睡梦中的穆言并没有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变了,他往谢琛的胸口撒娇般地蹭了蹭,尾巴无意识地缠上了他的手腕。 桃心状的尾尖蹭过教皇掌心时,谢琛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谢琛自己也很难说清他那一瞬间的失神,到底是因为小魅魔天然的亲昵,还是因为象征光明正义的圣骑士团的团长亲手交到了自己的手上的人,不是生病的孩子,而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一个魅魔。 而且是一个........浑身浸透陆崇气味的魅魔。 情欲的痕迹几乎从他的每一寸肌肤里渗出来,即使不用术法,谢琛也能想象出二人昨夜是如何缠绵的。 陆崇是上一任教皇亲命的骑士团长,他和陆崇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陆崇战功赫赫,又即将出征讨伐黑龙奥古斯都,他本以为.......陆崇对光明神应该是无比虔诚的。 不想在圣城脚下,光明正义的骑士团长就做了这等藏污纳垢之事。 “藏匿深渊造物是重罪,”谢琛冷道,“陆崇,你是来自首的吗?” 第144章 小魅魔3 陆崇的目光平静得近乎冷漠,深栗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教皇震怒的脸。 “你可以这样理解。”他淡淡道,“反正没有我的庇护,教廷迟早会找到他。” 教皇的白袍无风自动,不知道什么神器正在嗡嗡作响,陆崇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即使教皇有一部分神赐之力,身为骑士团长,陆崇也绝非毫无还手之力。 谢琛冷眼看着他,手中的圣剑“裁决”直指陆崇咽喉,剑尖距离皮肤不过一寸,寒光映在骑士团长冷峻的眉骨上。 “骑士长大人,”谢琛缓缓道,“你是在要求我包庇一只魅魔吗?” 陆崇没有后退,也没有分给那柄传言中可以弑杀黑暗神的圣剑一个眼神。 他的目光越过剑锋,直视着教皇的眼睛。 “您不想与骑士团为敌,我也不想与教廷为敌。”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马上就要出征了,如果您执意净化他。即使我立刻出发回来杀您,也是至少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在这一点上,我确实也无可奈何。” 谢琛冷眼看着他,并没有作答,陆崇似乎也没有在等他的回答,只是低头看向仍在熟睡的穆言。 谢琛对他刀剑相向的时候,另一只手却依然稳稳地抱着小魅魔的腰,穆言对二人的剑拔弩张无知无觉,依旧酣甜地熟睡着。 他的尾巴无意识地缠在教皇的手腕上,脸颊因为吃饱睡足而泛着淡淡的粉,唇瓣微张,呼吸绵长。 “不过,我不相信您会这么做。”陆崇的声音忽然柔和了几分,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不大的弧度。 “因为我的小魅魔,真的很可爱。” 谢琛的剑尖微微颤抖。 下一秒,他猛地将剑锋压下,冰冷的刃口抵住陆崇的颈侧,一丝血线缓缓渗出。 “陆崇,”教皇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在挑战教廷的权威,挑战光明神的意志。” 陆崇像是察觉不到痛一样,淡淡地笑了笑。 “教皇大人,您信光明神吗?”陆崇抬起眼看着谢琛,一字一顿道。 “我不知道骑士长大人在说什么,”谢琛的剑尖又压下了一些,“我现在还没有杀你,是看在你的父亲母亲姐姐,还有你为圣城征战多年的面子上。” “如果你再继续挑战教廷,挑战光明神的权威......”谢琛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将你......就地斩杀。” “我曾亲眼看见一位修女抱着饥饿的孩子在教堂角落喂奶,而她们发过誓要终身不嫁,把一生献给光明神,”陆崇的声音平静,“我那时还是孩子,只觉得修女姐姐心善,可是现在想来,纯洁的,立誓把一生都献给光明神的修女,怎么会有乳汁呢?” “而那时您也在,您坐在远处神像之下,闭目假装自己看不见。” “孩子饥肠辘辘,我却要追究救他的修女是否背叛了神?”谢琛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圣剑的锋芒在空气中震颤。 “那我也只是救了一只饿坏了的小魅魔。”陆崇淡淡道。 穆言在睡梦中轻轻“呜”了一声,尾巴尖无意识地蹭了蹭教皇的手腕,像是在撒娇。 骑士团集结出征的号角吹响了第一遍,陆崇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陛下,我要出征了。”陆崇抬手握住剑刃,用力向上一台,任凭吹发即断的圣剑割开他的手心,血涓涓地流出来。 “如果您选择净化他,那我的确无法阻止。” “我能做的,只是在我征战归来之后亲手杀了您......”陆崇缓缓道,“但是我相信您不会这么做的。” 陆崇转身推开了谢琛房里的正门,他身上的肩甲被阳光照的熠熠生辉,黑色的发丝也被染成了金黄。 平心而论,至少从相貌和气质上来说,陆崇真的很像一位虔诚正义的圣骑士。 “我不是你,我绝不会被一个魔物引诱,”谢琛看着那人的背影说,“骑士团长藏匿深渊魔物,我本该现在立即审判你。碍于你即将出征讨伐黑龙奥古斯都,我暂时宽恕你的堕落和失礼,希望你用战功和捷报来向我证明,你并未完全坠入深渊和尼克斯罗斯的陷阱。” “我立刻会净化他,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也是一个魔物应该有的下场。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回来杀了我,这也是你的自由。” 陆崇脚步一顿,但是却没有回头。 谢琛知道他现在不敢杀自己。 骑士团出征,若他现在意外殒命,圣城将群龙无首,城中宵小也会乘乱而起。 平时骑士团对教廷再有微词,陆崇应该也知道,再差的秩序也好过无序。 等到陆崇出征回来,他要为了这个魔物的死与自己决斗,谢琛也悉听尊便。 怀里的魅魔像是一个烫手山芋,谢琛亲手净化过无数魔物,但那些不是没有神智只知杀戮争斗的低级魔物,就是作恶多端罪有应得的魔种和黑魔法师。 小魅魔睡颜沉静,几乎和一个真正的少年无异。 在睡梦中带给他终结,确实也不失为一种善良。 谢琛沉默地抱着少年往圣水池旁走去,圣水池能减少进化过程中魔物感受到的痛苦。谢琛目光垂下,他看见那孩子的第一眼,就看清了他的灵魂除了淫荡之外,并没有别的污秽之处。 教皇是除光明神外唯一一个能看清人的灵魂的人。 他低了低头,用手指轻轻把小魅魔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尾巴拨了下来。 但是没过多久,小魅魔的尾巴又重新缠了上来。 魅魔再肖似人,本质也是魔物,谢琛从没见过这样亲近人的魔物。尤其是自己身上有神赐的祝福,寻常魔物本该避之不及才对。 圣城最乖的小孩和小狗,也没有如他这样亲人的。 在谢琛又一次把小魅魔的尾巴轻轻拨下去之后,睡梦中的小魅魔终于有些恼了,发出了一声有些不满的哼哼。 谢琛没有再反复那样的动作。 一个马上就要被净化的......小魅魔。 还是不要和他计较了,破戒.......就破戒了吧,谢琛明天会自己去神前忏悔的。 从祷告室到圣水池的路平时需要走上好几分钟,不知为什么,今天却格外地短,谢琛走到圣水池旁,放下那孩子的时候,那孩子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看清眼前陌生的场景和陌生的人,他短促地轻呼了一声,整个人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 “骑士长大人.......”穆言呜咽着,似乎想要向那个最熟悉的人求助,“你是谁,我要去找骑士长大人......” “抬头。”一道冷漠威严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他并没有回答穆言的问题,只是一如既往地用了命令的语气。 穆言战战兢兢仰起脸,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用金线绣着奥兰经的雪白教袍下摆。顺着光洁的丝绸往上看,男人正垂眸看着他,深灰色的眼睛里含着悲悯的笑意。 目光对视的瞬间,男人抬了抬手,一副圣银镣铐就出现在了穆言的双足间。 那是寻常罪犯尺寸的镣铐,对于比寻常十四五岁少年还要瘦弱一些的小魅魔来说,未免太大太沉了些。 镣铐压在穆言白皙的脚背上,他下意识就分开了小腿,好让镣铐的重量不用尽数压在自己的脚背上。 穆言并不知道这个动作在人类社会有什么意义,他只能感受到头顶目光越来越灼人,让他特别害怕。 他本能地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往后缩,双手撑在身后,脚踝的圣银镣铐哗啦作响。 只是没退几步,就退到了水池边缘。 因为害怕的缘故,眼泪不自觉就掉了下来,穆言不敢抬头看男人,只是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哭喘着求男人放他去找骑士团长大人。 “噤声。”谢琛突然俯身,用带着丝绸手套的拇指抵住了他的唇,“这里是圣殿。不可随意言语。” 穆言害怕地点点头,男人威严过甚,他一时间忘了思考想要去找陆崇到底是什么不能言说的禁忌。 男人凑近时,穆言终于看清了他的五官,尽管没有见过太多人,穆言也能看出他的五官是极为优越的,就像雕塑一样的俊美优雅。 骑士长大人也....... “唔!”男人有些冰凉的手指伸进了穆言的领口,打断了他不合时宜的遐想,穆言猛地绷紧身体,喉咙里溢出一声惊喘。 下一秒,他的声音被强行堵了回去。 谢琛的食指和中指突然件探入了他微张的唇间,穆言刚想要反抗,丝绸包裹的指节就抵住了他的舌尖,不容抗拒地往深处顶入。 穆言瞳孔猛然骤缩,本能地想要咬下去,却被教皇用拇指扣住了下颚。 “我说了,噤声。我要检查。”教皇的声音比刚刚柔和了一些,“检查你有没有被深渊污染,这样我才能净化你。” 穆言浑身发抖,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呜咽。 丝绸布料被唾液浸湿,逐渐变得透明。 穆言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的指节在他口腔里模拟着某种更下流的节奏,每一次深入都几乎抵到喉口,逼他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真乖,你好好配合的话,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他这样赞许着,手指却加重了力道,指腹恶意地碾过穆言的上颚,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 穆言眼前发白,唾液不受控制地从唇角溢出,顺着下巴,缓缓滴落在早已凌乱的衣服上。 第145章 小魅魔4 这样......好难受。 .......好想吐。 这个人好过分,好坏,穆言讨厌这个人,即使饿死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穆言呜呜地哭了起来,但是因为舌头被抵住的缘故,只能发出有些奇怪的声音。 下一秒,教皇终于大发慈悲地抽出了手指。 冰凉的丝绸手套顺着脖颈滑到锁骨,穆言吓得浑身一颤。 那双戴着手套的手优雅地缓缓解开他衣裳的系带,像在替神剥开一件献给神的祭品。 穆言身上的衣服很繁复重工,穿起来脱起来都并不方便。 陆崇很喜欢打扮他,给他买了很多华丽的衣服,喜欢每天像打扮洋娃娃一样亲自给他穿衣服。 突然,穆言像是想到了什么,慌乱间欲盖弥彰地按住了自己的小腹。 陆崇最喜欢抚摸他小腹华丽的魅魔纹,也经常在情到浓时俯下身子虔诚地亲吻那里。 “乖言言,这个东西不可以给别人看,知道吗?” “如果被人看到的话,别人就都会来欺负你........知道吗?” 穆言不知道陆崇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要好好听陆崇的话,陆崇说不可以给别人看,那就一定不可以给别人看。 但是他的手比起那块纹路太小了,总是没有办法完全遮住,他想起还能用衣服来遮挡的时候,衣服已经被教皇扔到了一边。 脱掉他的衣服之后,教皇短暂地松开了他,转身去用一个水晶瓶从圣水池中取一些圣水。 穆言没有去思考他拿小瓶子装水做什么,只是庆幸那人现在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自以为不会被察觉地跪趴着,谨慎地挪动了一小段距离,想要伸手去够自己的衣服。 “在做什么?”谢琛回过头看他,温柔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他好不容易够到衣服的指尖,“不是说了吗,我要检查,用衣服遮住了,我还怎么检查?” 水晶瓶中的圣水被缓缓倾倒在了穆言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面,冰凉的液体顺着穆言胸口流下,在腿间积成小小的水洼。 “.......凉。”穆言下意识地埋怨道。 他的身体被陆崇养得很娇气,每次洗澡的时候,水稍烫一些或是稍凉一些,他都会觉得难受。 “太凉了么?”谢琛用手指蘸取了圣水,“我的手指不凉,我用手指来给你检查清洁好么?” 沾了圣水的手指从他脖颈一路下滑,渐渐到了穆言的胸口,穆言惊喘着弓起背,低下头时,却看见了昨夜陆崇留下的,暧昧的红痕。 “圣骑士太粗暴了,是不是?”教皇的叹息像在怜惜他,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与他说的话截然相反,恶劣极了。 穆言眼前泛起水雾,当沾染着圣水的手指落在他的腿间,穆言终于支撑不住了,他崩溃地抓住谢琛的袍角:“那里不可以,教皇大人,先生.......陛下.......” “我会不行的.......” “好孩子,为什么会不行,”谢琛很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不耻下问地请教道,“我听不明白。” “.......会......出来的。” 穆言试图抵抗的手被凭空出现的手铐束缚在身后,但是他并没有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倒,因为谢琛很快抱住了他。 “什么?”谢琛有些疑惑地问道,“我听不明白。” “........我明白了。”谢琛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有些恍然大悟地笑了笑。 “你是在说这个么?这正是我为你清洁的目的。” “而且对于魅魔来说,这不应该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吗?” 男人看着他,目光悲悯温柔,可是动作却截然相反,穆言终于哭出了声来。 其实对于他现在的身体来说,过程并不太疼,可是眼泪就是怎么都止不住。 穆言埋进罪魁祸首的白袍里,把那人的白袍哭得脏兮兮的。 “乖孩子,”谢琛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颊,“不疼的,对不对。” “你看......”谢琛将自己手指举到他眼前。 “已经比清洁用的圣水多很多了。” 穆言羞耻地别过脸,却被轻轻掐着下巴转了回来。 谢琛微微抬手抬起他的下巴,穆言仰起头,恰好看见了圣水池旁的祭坛上的金乌雕像。 穆言喜欢听故事,陆崇编不出那么多故事的时候,就会拿起架子上的经文给他念。 陆崇讲的故事中说,金乌是光明神在凡间的化身。 金乌默默注视着他,目光平静儿锐利,穆言颤抖着更加厉害,谢琛轻轻拍了拍他,让他放松一些。 检查持续到了深夜,穆言被翻来覆去地“净化”了整整三次,最后失神地瘫倒在谢琛怀里。 教皇自始至终都只是在用手指检查他的身体,深灰色的目光始终平静而淡漠,仿佛从来都没有被魅魔诱导。 好饿.......越来越饿了...... 为什么只是手指,穆言被放置在情欲的深海里沉沉浮浮,却始终得不到彻底的满足。 不知道什么时候,穆言昏了过去,可是再醒来的时候,饥饿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是熟悉的,被满足的感觉,他被人好好地,温柔地抱在怀里,疲惫和饥饿的感觉尽数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很幸福的满足感。 然后下一秒,滚烫的东西灌满了他,穆言尖叫出声,抬眼看见了谢琛沉静的,丝毫没有被情欲所扰的眼睛。 “光明神宽宥了你,赐予你食物,让你免于饥寒。” 谢琛垂下头,吻了吻穆言汗湿的额头。 ........ 穆言在教廷住了下来。 谢琛告诉他,在教廷乖乖的吃饭睡觉,不犯错误,只要他表现好,半年之后,陆崇就会来接他。 穆言对此深信不疑,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视若珍宝地摸摸自己脖子上,陆崇送给他的那个银十字架还在不在。 骑士长大人一直很珍视这个银十字架,从不离身,这次他把这个留给了自己,他一定要好好保管,等骑士长大人回来之后再交给他。 教皇陛下对他很好给他充足的食物,允许他在自己的房间睡觉,如果他嘴馋想要吃人类的食物,谢琛也不会阻拦。 这里只有两点不好:没有骑士长大人,和需要随时随地收好尾巴和耳朵。 陆崇教过他怎么收好魅魔尾巴和耳朵,穆言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 可是用法力收起自己原本的器官本来就很难受,这和穆言会不会无关。 就算是人类,如果突然要他们藏起一只手,一只耳朵,他们也会很难受的吧! 还有有一点奇怪的地方,就是穆言白天起来的时候,总是莫名地感觉很累。 穆言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每一次“吃完饭”的时候,他都觉得心满意足,一点也不觉得累,可是睡一觉起来之后,他却反而觉得浑身都有些乏力。 说不上来是具体哪里累,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哪里都有点累。 穆言努力思考了一下愿意,最后觉得是教廷的床太硬了。 于是他厚着脸皮去找谢琛,想要换一张软一点,舒服一点的床。 谢琛犹豫了一会儿,看着他说苦修是教皇的职责所在,他可以给穆言单独安排一个房间和一套柔软的丝绒被褥,但是那样的话,穆言就不能留在他的房间了。 穆言知道自己已经给他添了麻烦,不好再要求什么,就乖乖地去了谢琛给自己收拾出来的小房间。 小房间是橙黄色调的,床褥的花纹是橘色的小猫,床和飘窗上各摆着一个毛绒玩具,温馨可爱。 看起来像是十四五岁的小男孩会喜欢的房间。 但是穆言其实早就不止十四五岁了,只是魅魔种族的体型和相貌,即使成年了,表现出来的也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不过.......虽然早就不止十四岁了,但是穆言好像确实挺喜欢的。 穆言身上的睡衣刚好也是小猫花纹的,一进了门,他就躺在了床上,让自己整个人都陷在了里面。 床铺软软的,是天鹅绒的,很舒服,明天醒来的时候,应该不会觉得累了。 穆言这样想着,抱着毛绒小熊在床上翻滚了几下。 可是晚上没有人类的气息他怎么也睡不着,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穆言还是又跑去敲了谢琛房间的门。 “来了。”谢琛刚睡下不久,声音有些疲倦。 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烦人了,穆言心里有些忐忑,他垂着脑袋,像犯了错的小狗一样垂头丧气的。 谢琛推门看见是他,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住不习惯?” “我有点不习惯.......”穆言低着头,声音越说越轻,“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如果您嫌我麻烦的话.......您可以送我去找骑士长大人。” 如果是骑士长大人的话,肯定会一边骂他怎么这么娇气,一边帮他换上柔软的被褥抱着他睡觉。 可是,可是以前跟骑士长大人睡行军床的时候,那个床也不硬,可是就是不会觉得难受,不会觉得累。 穆言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觉得是陆崇抛下了自己,觉得都怪陆崇。 “.......您也不用送我过去,”穆言有点赌气地说,“您告诉我陆崇在哪里,我自己过去........” 谢琛看着他,目光安静,穆言说的磕磕绊绊的,声音越来越低,有点说不下去了。 “在这里等着,我去换一下被褥。”谢琛道。 第146章 小魅魔5 几分钟之后,谢琛抱着穆言上了刚铺好的床,给他盖上了天鹅绒的被子。 穆言这下终于舒服了,他侧躺着,蜷缩着身子,靠在谢琛怀里,心满意足地蹭了蹭谢琛的胸口。 谢琛无声地笑了笑,轻轻摸了摸他后脑的头发。 夜色安宁,月光明亮,圣洁地照亮了教廷的塔尖。 穆言的黑发散乱在枕间,呼吸轻而均匀,睡得很沉。 沉到他全然没有发现,床畔的阴影正诡异地蠕动,如活物般爬上床沿。 “唔.......” 他在梦中无意识地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小猫花纹的睡衣被蹭得扭起来一些,露出一截雪白的腰线。 “睡得好香啊,殿下。”低哑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男人颀长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修长的手指抚过穆言微张的唇,红瞳在暗处泛着妖异的光。 穆言在梦中微微蹙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可身体却动弹不得。 男人俯身,黑发垂落,几乎贴上他的颈侧。 “既然醒不来.......”他的嗓音低哑,带着蛊惑的意味,“那就好好感受吧。” 阴影如丝绸般缠绕上穆言的身体,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将他四肢拉开。 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穆言全然不得反抗。 “唔.......嗯.......” 身体的本能察觉到了危险,梦中的穆言轻轻喘息着,睫毛颤动,却始终被困囿于梦境,无法彻底醒来。 商祁越的指尖顺着他的缓缓锁骨下滑。 “乖宝宝,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呢.......”男人低笑了一声。 “啊.......!” 穆言在梦中惊喘,腰肢无意识地弓了起来。 他的睡袍早已散乱,肌肤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像一块被缓缓融化的白色饴糖。 睡梦中的谢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本能地皱了皱眉,把穆言往怀里揽得更紧了一些,做出一个保护而极具占有欲的姿势。 但那是徒劳的。 陌生的男人轻轻喟叹了一声,似乎是在感受那细腻的肌肤是如何因他的触碰而战栗的。 “好宝宝.......这么久不见,身体还是这么乖。” 穆言浑身一颤,喉咙里溢出甜腻的呜咽,可眼皮却沉重得怎么也睁不开。 “嘘,轻一点,殿下.......”男人轻声道。 “你要吵醒教皇大人吗。” “我现在......可还不想跟他打一架呢。” 男人轻轻动了动手指,穆言的尾巴就违背了他的意志,撒娇一般的缠上了男人的手指。 但是如果有人在这时候能看见这一幕,就会发现在这香艳的场景中,有些诡异的是,小魅魔的尾巴并没有在男人的手臂上投下阴影。 如果观察得再仔细一些,就会发现黑袍男人其实也是没有影子的。 他像是一团没有实质的幽灵,到这里来似乎就只是为了他的小魅魔。 注意到穆言领口的银十字架吊坠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我找了你好久呢,殿下。”男人伏下身子,俯身咬住他的耳垂,“没想到,有人居然主动把你送上来门了。” 他身上想要摸一摸那个十字架,穆言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在睡梦中下意识地紧紧捂住了胸口的吊坠,就好像那是什么宝贝一样。 男人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这个十字架虽是他得以入侵的媒介,可是千年流转间,此物最初的样子,他早就记不真切了。 流落人间转世百回,早就没有了千年前记忆的穆言自然就更不可能认出这个东西来。 那他现在这样视若珍宝地护着捧着,是为了哪个野男人呢。 太阳渐渐从东边升了起来,熹微的晨光透过彩窗洒落。 不得不离开的男人神情有些懊恼,但是迫于无奈,还是咬着牙逼着自己遁入了阴影之中。 男人缓缓回过头,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小魅魔。 穆言瘫软在床上,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浑身湿漉漉的,像是汗水。 太可爱了,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和任何人共享。 穆言是从梦中惊醒的。 醒来的时候他喘息急促,浑身汗湿,心跳得飞快,像是做了噩梦,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梦的内容。 他茫然地坐起身,却觉得腰肢酸软得不像话,腿根甚至残留着某种诡异的酥麻感。 为什么会.......更累了。 床单,床单为什么也是潮湿的。 穆言悄悄用身体挡住那一滩水渍,用了一个简单的清洁魔法,刚刚收拾完的时候,谢琛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早晨是你喜欢的蜂蜜华夫饼,昨天晚上不是和你说过吗?”谢琛催促道,“我给你带回来几个,如果你想吃刚出炉的,现在起床还赶得上。” 谢琛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平时早晨吃蜂蜜华夫饼的时候,你不是最积极了吗。” 教廷的厨师长做得华夫饼香甜松软,蘸上蜂蜜就更加好吃了,饶是不以这些人类食物为主食的穆言,每次也都要大口大口吃掉两块。 他原本其实能吃掉更多,但是谢琛担心蜂蜜吃多了蛀牙,就只让他最多吃两块。 但是今天,就连最喜欢的蜂蜜华夫饼,穆言也提不起一点兴趣。 “我,我马上起......”他装作和平时一样感兴趣的模样,慌忙地掀开被子,却突然腿一软,差点一下子跪倒在地。 “怎么了,”谢琛扶了他一把,“脚麻了吗,不着急的,我让厨师长留了三块。” 为什么会这样。穆言呆呆地想,从前都不会这样的。 醒来的时候不会觉得很累,也不会做噩梦。 噩梦,到底是什么噩梦呢。 穆言有些神思恍惚地去了圣餐堂,连平时最喜欢的蜂蜜华夫饼也吃得食不知味。 一连几天,他都疲惫异常,每一晚都觉得做了噩梦,也却又无从分辨到底做了什么噩梦。 直到第六天,他在梦中见到一个男人模糊的身影。 梦的内容他羞于再进行回忆或是复述,他只是一瞬间明白了自己身体酸软乏力,还有早晨起床时床单上水渍的全部由来。 梦里的男人能操纵影子,让影子化为如有实质的东西,他的身份,即使深局简出如穆言,也不可能猜不到他和深渊有关。 经文里说,只有不虔诚的人才会.......才会梦见和深渊有关的东西。 穆言不知道光明神是什么,可是陆崇,可是谢琛,他们都信奉光明神。 陆崇当初愿意留下他而不是将他就地斩杀,不就是因为自己和深渊没有那么深的联系吗。 如果陆崇知道他和深渊有这样的联系,是不是就不会再喜欢他了。 如果陆崇和谢琛知道自己现在不虔诚到能被黑暗神入侵自己的梦,他们会不会很讨厌自己,会不会.......再也不要他了。 他们会杀掉自己吗,还是会把自己赶出圣城去喂狼,就算有幸不被狼吃掉,穆言这样笨的小魅魔,也早就没有办法自己找食物填饱肚子了。 穆言越想越觉得可怕,可他怎么也不敢去找谢琛,万幸的是这里是教廷,除了谢琛,也有其他人乐于解难。 年迈的修女坐在纱帘后,温柔地给他递了一杯热乎乎的红茶。 “好孩子,为什么这样慌张呢,你还这样年轻,只要不曾犯下滔天大错,一切就尚有挽回的余地。” 穆言原本跪在忏悔室的软垫上,被修女伸手拉了起来,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修女是那样温柔和善,让穆言想起了母亲或是奶奶一类人物,想要伏在她膝头被她摸脑袋。 尽管深渊魔物都是自己从蛋壳里钻出来的,穆言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母亲。 “我......我梦见了黑色袍子的神。”他低着头,“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黑暗神,祂的影子缠着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我想要反抗的,但是.......” 年迈的修女在纱帘后沉默片刻,枯瘦的手指拿起茶壶,又为穆言续了一点红茶。 “孩子,那个未知的邪神,还有别的特征吗?” 在忏悔室回忆梦中的场景对穆言来说太超过了,他努力回忆着男人的特征,却还是只能记起男人清晰的下颚线,记得男人是如何亵玩自己的,而自己又是如何在他手中颤抖着喘息着高潮的。 “抱歉,让你回忆起不好的事情了。”修女见状温柔道,“会操纵影子的深渊邪神并不多,每一个都极难对付,我想即使你回忆起了其他特征让我判断出了祂是谁,我也没有办法帮你太多。” “你是教皇大人带回来的孩子,为什么不求助教皇大人呢,他的法力和见识都远在我之上。” 穆言有些为难地低着头:“我......”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不想回答的问题,”修女善解人意地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我知道你不想去找他,应该有自己的原因吧。教皇大人威严但是慈悲,如果仅仅是因为畏惧他责罚的话,其实并不用太担心的。” “不过好孩子,你如果有别的难言之隐,我也乐于为你排忧解难。圣子殿下和教皇陛下一样法力高超,而且温柔和善,平易近人,若你不想去找教皇陛下的话,我想,去找圣子大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圣子殿下?”穆言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听到的一瞬间,他还是燃起了一丝希冀,“那我应该去哪里找圣子大人呢?” “圣子大人在.......” 修女正要说什么,忏悔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谢琛大步走了进来,他站在逆光里,如万年不化冰山的脸庞好像更冷硬了些。 “陛下。”修女站起来,微微欠了欠身。 【作者有话说】 好几章不见了,还是这么变态啊,老商 宝宝们能不能给我投一点月石(伸手) 第147章 小魅魔6 寒意一瞬间从脊椎骨直冲头顶,穆言愣住在原地,下意识地想要夹起尾巴立起耳朵。 .......尾巴已经藏好了,耳朵也是。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谢琛朝着修女微微颔首,几步走到了穆言的面前。 他靠近的时候,身上寒冷干燥的气息猛然铺天盖地地包裹住了穆言,像是雪松针,又像是柏树叶。 下意识地,穆言浑身一颤。 下一秒,他被谢琛从椅子上抱了下来,怀抱是温暖甚至有些炽热的,但是穆言却如坠冰窟。 “布里吉特小姐,”谢琛抱着穆言转身往忏悔室的门外走去,“这件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吧。” “孩子喜欢隐瞒欺骗,这不是一件好事,对不对?” 布里吉特修女还想要说什么,她下意识伸出手,似乎是像是想要阻拦,但是很快,她又收回了手。 谢琛抱着穆言回到他自己的使徒宫,把他在自己平日阅读公文的办公桌上放了下来。 “你说那个黑袍的邪神对你做了过分的事,”隔着身上的绸缎,谢琛伸手缓缓抚摸着穆言小腹上的银纹的位置,“现在告诉我,他对你做了什么?” 穆言呼吸一滞,下意识蜷缩起身体,尾巴不安地缠上自己的腰。 “这样吗?”谢琛问道。 穆言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但是很快有被他自己咬着牙咽了回去。 这里离刚刚的告解室不远,如果他这样叫出声音,刚刚那位温柔的,母亲一样的修女,会不会.......也听到他这样的叫声。 “还是这样?” 穆言的耳朵和脸庞已经彻底烧红了,可是谢琛语气平静,深灰色的目光仿佛没有任何温度的矿石。 “呜.......” “他碰了你哪里?”谢琛问道,“这里吗,还是.......” 穆言浑身一颤,喉咙里溢出一声细微的呜咽。 谢琛的眸色更深了。 “还是这里呢。” 穆言羞耻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可是无论他胡乱点头还是摇头,谢琛的逼问都始终没有停歇的意思。 “虽然我确实很生气。”谢琛缓缓地说,“但是你不应该因为畏惧而去找别人的。” 穆言心里委屈极了,他都这幅凶巴巴的样子对自己了,还要要求自己不怕他不去找别人,这怎么可能啊,他要不要自己看看他刚刚有多坏,多过分。 “你本就是黑暗神的造物,对神明不够虔诚,才会被梦魇入侵。” 他说的这些很深奥,穆言听得一知半解,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他。 “陆崇没有给你讲过《暗月启示录》吗?《暗月启示录》中说,凡深渊所造之物,必被暗影缠绕。” 看着穆言茫然的神色,谢琛就知道,大概是不曾有的。 “那他......可真是个不称职的骑士团长。” “不是的!”一听见这话,穆言原本藏得好好的尾巴一下子猛地竖了起来,耳朵也露了出来,向后平贴在脑袋上,变成了飞机耳的模样。 谢琛是第一次看见他生气,微微一愣。 其实穆言现在的表情一点也不凶,若不是竖尾巴和折起耳朵的动作太像猫生气的穆言,谢琛一点也没办法想到他是在生气。 “骑士团长大人爱护百姓,为圣城出生入死带来和平,就算他不诵经,神也会宽恕他的!” 不然那就是个坏神,不好的神。穆言在心里说道,但他知道如果这样的话说出口,一定会彻底惹怒谢琛的,只好窝窝囊囊地把剩下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面。 “伶牙俐齿。”谢琛垂眼看着他,轻轻摸了摸他的下巴,像是在安抚。 谢琛并没有再诋毁陆崇什么,也没有再继续纠结穆言的顶撞,这让穆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就好像是他脾气差得一点就炸一样。 “陛下.......”穆言低着头,又想起了在自己单方面地向谢琛发起争执之前谢琛正在说的话,“所以您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到底为什么会.......遇到那个邪神,我真的已经很虔诚了,从来都没有.......” “并不是不信黑暗神,不与恶魔为伍就是虔诚。”谢琛说,“光明教教义,最基本的三条就是正直,禁欲,和宽恕。” 他说到教义的第二条时,语气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安静地移开了目光。 穆言感觉到了他的异样,羞愧地低下了头。 教皇大人是在说他.......太放纵欲望了。 他们每一次做那件事的时候,谢琛的目光永远都是冷静而温柔,就连喘息也是克制的。 “但是也不能全都怪你,”谢琛的目光像是要从他周身舔过去,“毕竟魅魔......都是这样的。” 银荡,敏感,不知羞耻。 他的话像是解释和宽恕,穆言眨了眨眼,心情又变得轻快了起来,尾巴尖轻轻卷起,在身后的办公桌上空扫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那您可以帮帮我吗?”他仰起脸,声音柔软,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谢琛垂眸看他,指尖轻轻拂过他的发顶。 穆言喜欢被他这样摸脑袋,忍不住轻轻往他怀里靠近了些,好让他揉得再用力些。 魅魔需要很多食物,也需要很多爱。 尽管只是沉迷于他们肉体的人类鲜少会给出真正的爱,但是像是拥抱,牵手,摸头这样与情欲无关的动作,总是会给人被爱着的错觉的。 魅魔并没有人类那么聪明的脑子,不会去深究到底这样的动作表现出来的爱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只要心向光明,”谢琛平静地说,“神会宽恕你的出身的。” 穆言眼睛亮了起来,像是被这句话点燃了一簇小小的希望。 他忍不住往前倾了倾身子:“那我可以为光明神做什么,来让祂相信我的虔诚呢?” 从刚才开始,穆言就一直在往办公桌的边缘挪,动不动就挪一点,现在他的腿根都要移到办公桌的边缘了,自己还浑然未绝。 “要掉下来了,”谢琛小声提醒,托着腿根把他抱了下来,“这么喜欢撒娇,非要我抱你下来不可。” 穆言并没有这样的意思,他得了这样一句莫须有的污蔑,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 “我没有.......” “神不在乎你做为他做事的大小,”谢琛没有再反驳,继续了刚刚的话题,“只要心诚,随便什么都可以的,你力气小,做点你可以做的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会烤面包或者煮汤吗?” 穆言一怔,随即有些窘迫地低下头,耳尖微微泛红,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我,我可以学的.......” “陆崇什么都不让你做么?” 穆言把头垂得更低了,身后的尾巴夹了起来。 “教廷收养了一些失去父母照顾的孩子,布里吉特修女每天都会教他们认字。”谢琛想了想说,“你可以去帮她看着些孩子,如果他们在课堂上吵闹,就过去提醒一下,布里吉特修女年纪大了,嗓子并不太好。” “顺便,你也可以再多认几个字。” 穆言点了点头,眼睛亮亮的,他喜欢布里吉特修女,也喜欢能帮到别人的工作。 第二天,他就高高兴兴地去图书馆的小房间报道了,布里吉特修女提前知道他要来帮忙,帮他提前准备好了衣服。 “小言,对不对?”她慈爱地笑了笑,“你长得真可爱,来,这是给你的衣服。” 教廷统一发放的黑色教袍,陆崇也有一件,偶尔觐见或是祷告的时候会穿,陆崇穿起来很好看。 穆言之前也想过要一件,陆崇嘴上说着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但却还是帮他去问了。 只是教廷里并没有十四五岁的工作人员,于是陆崇也就没有找到适合穆言的教袍。 穆言有很多漂亮的衣服,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但是现在领到属于自己的教袍时,他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高兴地接了过来展开,却发现好像那并不是和骑士长大人身上一样的教袍,而是和布里吉特修女身上穿着的一样的裙子。 “小言还太小了,教廷里没有和你差不多高的工作人员,”修女有些歉疚地笑了笑,“陛下通知我得有点突然,定制衣服需要提前两个月,我没能提前给你准备好。” “不过教廷里确实有年纪身型跟你差不多的修女,我拿了她的衣服给你,另外几套已经拿去改了,把修女服的腰线改一改,其实就是适合你的教袍了。” “小言要是不想穿裙子,”害怕穆言觉得生气,布里吉特修女马上又接着说道,“可以等教袍改好了再穿,我先给你只是想着万一你不介意,或者你自己就会改衣服.......” 但是穆言完全没有生气。 她说话的时候,穆言已经拿起那条修女裙往自己身上比了比。 魅魔其实并没有很强的性别意识,比起穿裙子,他更为介意的是不能跟教廷里的其他人穿一样的衣服。 布里吉特修女,给他做蜂蜜华夫饼和苹果派的厨师长,他现在要在教廷和他们一起工作了,当然要穿和他们一样的衣服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给我投月石的宝宝,约了一个新封面,终于有钱开图床了嘿嘿,本来想手打昵称感谢一下的,但是PC后台好像看不见-_- 第148章 小魅魔7 穆言站在更衣室的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犹豫地偏了偏脑袋。 修女服是黑色的亚麻质地,领口和袖口绣着细密的银线圣纹,束腰的缎带勒得很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好像见过那个修女之中最小的,看起来比自己高一点的修女,他听人说起过,那个小女孩是逃荒来圣城的,因为挨饿了很久营养不良的缘故,她来的时候比现在的穆言还要瘦很多。 由她去年的尺寸订做的衣服,就连现在的她自己也穿不下了。 魅魔天生骨架纤细,显得腰肢不盈一握,裙摆长至脚踝,又显得圣洁而端庄。 穆言长相本就偏阴柔清秀,穿上这套修女服之后,有一种的和谐感。 .......有点奇怪。 穆言不安地扯了扯头纱。 但是时间快要到了,他还是走出了门去。 布里吉特修女看到他的时候掩唇笑了笑,然后轻轻帮他扯正了头纱,和他一起走进了图书室。 布里吉特修女学识渊博,讲课风趣但是也不失严格,把那群孩子看管得服服帖帖,几乎没有什么需要穆言帮忙的地方。 他发发讲义,照顾那几个年纪特别小的孩子,偶尔为孩子们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坐在教室后面,和孩子们一块儿听课。 布里吉特修女大概把他当成了一个大孩子,给孩子们带她烤的饼干的时候也会顺便帮穆言带一份。 穆言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了。 晚上虽然还是会觉得累,但是穆言相信只要自己继续工作,一定能被光明神看到他的虔诚,得到光明神的庇护的。 有一天下课的时候,布里吉特修女突然留住了穆言,告诉他自己明天家里有些事,要请假回家一趟,明天由圣子大人来该孩子们上课,他们都相当崇拜圣子大人,要是孩子们太激动了,还请穆言稍微辛苦些,帮忙维持一下课堂秩序。 在图书室工作这么久,穆言其实一直都没帮到布里吉特修女什么,他第一次接到了这么重要的任务,连忙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就辛苦小言了,”修女笑了笑,“下次我给你多带两块黄油饼干。” “不,不用了,”虽然很喜欢布里吉特修女烤的黄油饼干,但是害怕被修女认为自己是为了黄油饼干才这么帮忙的,穆言连忙拒绝,“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知道的。”修女看着他,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 第二天清早,穆言比平时还要早地来到了图书室。玛格丽特委屈巴巴地跑到他面前,说自己的辫子被自己玩散了,要穆言帮她编一下辫子。 玛格丽特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小女孩,她的父亲在给女儿梳头的时候总是笨手笨脚的,没办法给她编像其他小女孩一样好看的辫子。 她的辫子其实并不是玩散的,而是自己偷偷弄散的,玛格丽特不喜欢父亲编的辫子,总是在来了教廷之后偷偷弄散,然后救助布里吉特修女和穆言。 诚实好像也是很重要的教义,但是布里吉特修女从来没有说过她什么,只是对着小女孩拙劣的谎言笑着点点头,然后帮她编漂亮的麻花辫,再把她父亲准备的大红蝴蝶结系在上面。 “小言还太小了,不是特别能理解教义为什么这样规定是正常的。”对于穆言的疑问,那时布里吉特修女这样回答道。 “教义说要诚实,是不希望教徒欺诈他人财物,而不是不允许一个孩子因为羞耻和自尊撒一个小小的慌,就像教义说要禁欲,也并非是不允许教徒享受世俗的快乐,而是不支持违背伦理,背叛伴侣,和生活糜烂。” 穆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小言哥哥,”玛格丽特奶声奶气地提醒正在给她编辫子的模样,“你编成两股的啦。” 穆言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走了神,把原本应该编成三股的麻花辫编成了两股,他连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编坏了的辫子拆了出来。 “不好意思呀,哥哥给你重新编吧。” 很快到了平时开始上课的时间,另一位稍微年轻些的修女走进图书室,宣布说今天布里吉特修女不能来上课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孩子们以为今天可以放假了,忍不住喜上眉梢地交头接耳了起来。 穆言刚打算站起来帮那位修女维持秩序,图书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喧闹声戛然而止,穆言知道应该是那位圣子大人进来了,就马上先低下了头,打算先帮玛格丽特把辫子弄完。 布里吉特修女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孩子们虽然崇拜圣子大人,但是也十分畏惧,并不敢在他面前大声喧闹。 不走神的时候,穆言的手脚是很麻利的,他很快就帮玛格丽特编完了辫子,他正在把小姑娘最喜欢的大红蝴蝶结绑上去时,忽然察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抬头,看见晨光里站着一个穿月白长袍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没有人告诉他那是圣子殿下,穆言也能第一眼就猜出他的身份。 如果说教皇大人是太阳的话,圣子大人应该就是温柔皎洁的月亮吧,被他注视着的时候,让人觉得很如沐春风。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呢,穆言的心里出现了一瞬间的疑惑,但是很快他又想到,应该是因为圣子大人没有在教廷见过自己吧。 “辛苦你了,”圣子向一旁的年轻修女微微颔了颔首,年轻修女连忙向他欠了欠身,“你去忙吧,我现在就开始上课了。” “你们应该都还记得我,我叫贺繁,叫我哥哥就好,”贺繁向孩子们笑了笑,拿起了手边的书,“那我们开始讲课吧,布里吉特修女说,你们讲到《神圣十四行诗》第三十四首了,对么。” “对——”台下的孩子们拖长了声音,齐声回答。 “这首诗,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有点难懂。”台上的贺繁轻轻地笑了笑,“那我们简单讲一下,有些词句,你们长大之后就明白了。” 台下的孩子又发出一声拖长的“噢”声,贺繁笑了笑,开始解释那首十四行诗的意思。 他的声音如涓涓细流娓娓道来,并不像布尔吉特修女那样风趣,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好听了,他似乎就是有一种能力,能让人把目光尽数投在他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穆言的错觉,每次穆言从课本里抬起头来看他时,贺繁的目光好像都刚好转到了他的身上。 诗歌对穆言来说是理解起来最困难的东西,他听不明白贺繁正在讲的那首诗,却能感觉到那首诗是隽美流畅的,读起来像是珠玉或是涓流从唇齿间缓缓落下。 只是他读不明白贺繁的眼神。 那明明是一首轻快的,美丽的十四行诗,可是为什么贺繁的眼神那么.......奇怪呢。 穆言说不出为什么奇怪,可是贺繁的目光,确实并不像那首诗的情绪那样轻松明快。 他应该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双浅栗色的眼睛。 “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教堂的钟声响了起来,孩子们雀跃着涌出图书室,图书室一下子变得安静了,像是退潮之后的河岸。 圣子走到穆言的面前这样问道,目光比方才还要直白哀伤。 “你是.......”穆言瞳孔骤缩,明显想起了记忆里某一个人。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长着犄角和尾巴的恶魔,怎么可能披上月白色的教袍,变成圣城教廷的圣子呢。 那怎么可能....... “是我。”贺繁静静地说道。 “好久不见了,哥。”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里很危险,”穆言慌慌张张地抓住贺繁的手腕,不由分说就拉着他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跑去,“如果他们发现你的身份.......”。 “他们都没有我厉害,发现不了我的身份的。”贺繁笑了笑说,“哥不信我吗,我那时候保护不了你,现在我变厉害了,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你了。” “......真的是你吗?”穆言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碎一场梦。 贺繁轻轻笑了笑,点了点头,拉起穆言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是我,你摸一摸,是真的。” 他把头顶的角也露了出来,又拉着穆言的手去摸自己的犄角。 穆言眨了眨眼,忽然笑起来,尾巴不自觉地露了出来,隔着衣服去轻轻拍了拍贺繁的小腿:“小繁?真的是你!” 他踮起脚比划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你都长得比我高了!” 贺繁笑了笑,搂着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让穆言刚好比他高出一些:“这样哥就比我高了。” 穆言其实并不介意贺繁长得比他高,但是小魅魔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好像确实被满足了一些,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却发现贺繁突然把他抱得特别紧,紧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我好喜欢哥。”他把脑袋埋在穆言的肩窝里,“可哥当初为什么要把我抛下?我真的......好难过。” 第一次和陆崇见面的时候,穆言说他唯一做错的恶事,就是在他刚刚离开深渊的时候,见到有一个猎户想要杀小鹿,他为了救那只受伤的小鹿,把那人的弓弄坏了。 其实那不是小鹿,而是一只受了重伤的恶魔。那也不是带着弓的猎人,而是一个握着圣剑的骑士。 【作者有话说】 因为想要今天申请结算,这章发出去我会先标完结,麻烦大家给我一个五星好评,拜托啦!小魅魔的后续会继续更新的,结算之后就可以发成福利番外了,但是要等七天才能结算通过,如果大家不是特别急的话我就发成福利番外啦 第149章 小魅魔8 遇见贺繁的时候,穆言刚刚离开深渊没多久。 深渊外的一切都让穆言觉得无比兴奋,蓝色的天空,清澈的溪流,站在山上远眺,能看见不远的地方,一个一个小方块排列在一起。 那是人类聚集居住的城镇。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天空和溪流,而不是深渊里永远翻滚的暗红色火云和永远炽烫的岩浆。 他短暂地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在人间开始自由地流浪,渴了喝溪水,饿了摘果子。 遇见贺繁是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原,坦白说,穆言那时也早就开始后悔闲逛到了这里,因为这里太过宽阔,草也不够高,没法藏匿起来。 万一有狼或是别的大型猛兽,他是不一定可以打得过或者跑得掉的。 穆言计划着原路返回,但是在水源取水时,他突然听见了一阵微弱的呼吸声。 然后他发现了一只受了重伤的小恶魔。 小恶魔的角断了,血从伤口蜿蜒而下,染红了半边苍白的脸。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穆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可身体却因为失血过多而微微发抖。 一个念头先于危险的警告出现在了穆言的脑海里。 他是同类,他也来自深渊。 我.......应该救他吗。 离开深渊这些天,穆言已经有了一些在深渊之外地方生存的常识,什么果子可以吃,什么果子不可以吃,什么草也是一种药,什么样的木头好烧。 小恶魔目光警惕,他努力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要离开穆言远一点。 但是这样的动作更加牵动了他的伤口,他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只挪动了一步就跌倒在地。 穆言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转身退后了两步,去给他弄来了可以疗伤化瘀的草药。 穆言是一只开智较早,还算聪明的小恶魔,如果他笨,没有办法自己在深渊以外的地方活下去的话,他肯定也希望有人能帮帮自己的。 “别怕。”穆言走到他身旁蹲下来,拿出了刚刚采摘的草药,“我和你是一样的,我不会伤害你。” 小恶魔的瞳孔微微扩大,似乎没想到会听到同族的语言。 “你是什么种类的恶魔,”小恶魔问道,“你.......好漂亮。” 穆言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微微愣了一下,深渊里没有镜子,也没有湖水,离开深渊前,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离开深渊后,他也没有再遇到其他同类,也就没有判断过自己是不是好看的。 “你是为了我救你才这么说的吗?”穆言笑了笑,认认真真地说,“你不夸我好看,我也会救你的!” 小恶魔叫贺繁,说是他的妈妈给他取的名字。 他和穆言应该不是一个种族的,因为穆言没有妈妈,是自己从蛋里面爬出来的。 他问穆言的名字,穆言有点羞赧,说自己没有名字。 他问贺繁能不能给自己取一个,贺繁犹豫了一些,说自己并不太聪明,怕是取不出什么很好的名字,而穆言的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机会给自己取一个好听又有好寓意的名字。 不过才不是呢,贺繁很聪明,知道很多东西,他是个特别,还跟自己介绍了这片大陆上很多的风土人情。除了他们在旷野中见到过的那些动物,这里还有人类,人类也有好有坏。 这里往东走,可以看到大海,大海就是.......贺繁有些卡了壳,他只从书里看到过这个概念。 往北方走能看到雪,雪是白色的,是冷冷的,下起来的时候就像白色的花飘飘洒洒地落下来。 雪?穆言听到这个东西的时候瞪大了眼睛,听起来是好漂亮的东西。 好,那就去看雪。 他们一路向北,贺繁是一个很好的旅伴,温柔礼貌,学识渊博,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他的伤好很慢。 他的左翼被圣光灼伤,走路时总是一瘸一拐,即使穆言每天去帮他找来有用的草药,他的伤也好得很慢,经常消耗法力来赶路,被穆言发现的时候,他每次都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 穆言生气地凶了他,说他这样伤只会好的更慢,贺繁很安静地听他教训,穆言过了好久才想起来,好像是因为自己总是说着好想看雪,贺繁每天才这样着急的。 除了旅伴,贺繁也是一个很好的朋友,穆言这样想,等到了北方,我也要和贺繁继续做朋友,做很久很久,做一辈子的朋友。 但是他和贺繁并没有真的做很久很久的朋友。 那天原本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的一天,贺繁去河里抓鱼,穆言去林子里摘果子。 可是当穆言揣着六个果子回来时,却没有看见本该已经开始烤鱼了的贺繁。 贺繁为什么不在这里,他去哪里了,他明明说过,只要自己不离开,无论发生什么他也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的。 隐隐约约的,穆言反而听见了马蹄的声音。 此处只生长有一种很硬也很难吃的野草,不会有牧民过来的。 穆言心头一紧,悄悄跟了上去。 马离得很远,穆言不得不消耗法力,用上了他刚刚长出来没多久,用的还不熟练的翅膀,才追上了马蹄的声音。 那是六个骑士服饰的人,像是一个小队的成员,为首者已经拉起了弓,圣光凝聚在了箭尖上。 而他拉弓对准的人,正是伤痕累累的贺繁。 贺繁似乎已经中了一箭,已经没有能力再反抗了,他的瞳孔没有焦点,但是还是转过头来,往他们原本分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自己引开他们到了这么远的地方,那个小魅魔,应该已经安全了吧。 那里当然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了。 穆言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没经过什么思考,他就凭着肌肉的记忆用自己仅有的法力在指尖凝聚出一缕黑雾,悄无声息地缠上了骑士的弓弦。 六张弓瞬间崩开,骑士们猛地回头,穆言转身就跑。 他跑得很快,还已经学会了飞,骑士们的弓已经坏了,他们伤不到自己的。 小繁,小繁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我们总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 “没有把你丢下呀,”穆言怔了怔,轻轻抱住了贺繁的后背,“如果我不引开他们的话,你就.......” “比起死,我更怕你死,我更怕被你丢下。”贺繁说。 “看着你离开的时候,我好像难过得要死掉了一样。”他的手指攥紧了穆言背后的衣料,像是怕他再次消失。 穆言的心脏像是一瞬间被攥紧了,酸涩感从胸口一直蔓延到了咽喉。 “对,对不起.......”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处的穆言还是很乖地道了歉,“那你现在,还难过吗。” 贺繁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见到你之后,就不难过了。” “我之所以活下来,就是为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穆言察觉到他的异样,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为了什么?” “没什么。”贺繁想到那只被唤醒的黑龙和为之焦头烂额的骑士,轻轻地笑了笑。 “这一次,哥可以不离开了吗。我已经有能力保护你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穆言轻轻地笑了笑,说了一声好。 贺繁维持着抱着他的姿势,轻轻地转了个圈。 穆言的裙摆鼓动了起来,像是一朵绽放的花,这样被抱着转圈有点晕乎乎的,但是很好玩。 穆言忍不住轻轻笑了笑,贺繁把头埋进他的颈间,轻轻蹭了蹭他。 “哥,有没有人说过,你穿这个,真的很漂亮。” 穆言微微瞪大了眼睛,贺繁的手指不小心擦到他的尾巴根,让他的尾巴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好香。” “........哥原来是一个.......魅魔么。” 穆言并不讨厌自己的身份,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魅魔身上确有一种特殊的香气,只是穆言自己从来没有闻到过,听陆崇说,法力高的人确实一眼就能看出藏匿在人群中的魅魔。 “让我来喂饱哥,好不好?我会比任何人做的都要好的。我想要跟哥更亲近,想要进入到哥的身体里,想要.......” ........ “哥知道吗,你真的很漂亮。” 贺繁的吻落在他锁骨上,又轻又痒,像是羽毛拂过。 “裙子......会弄脏的。”穆言还惦记着修女裙,他只有两件,如果这件弄脏了,如果明天另外一件也干不了的话,他就没办法穿着来教廷了。 “我帮哥洗,我会洗的,我还会改衣服,我的衣服改给哥穿。”贺繁的嗓音带着笑意,“我喜欢伺候哥。” 天快黑时,穆言浑身发软地趴在贺繁怀里,修女服被丢在一旁,早就皱得不成样子了。 “哥怎么这么可爱。”贺繁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后背,抱着他清洁完,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穆言几乎半昏迷了过去,贺繁虽然讲话温柔,也会停下来哄他,可是层层叠叠像是过电一样的快感堆积在一起,穆言还是根本吃不消。 贺繁亲了亲他闭着的眼皮,穆言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喜欢,喜欢小繁。” 贺繁的目光沉静如水,就好像刚才的炽热和癫狂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伸出手,轻轻解下了穆言颈上的项链。 “连深渊的东西都认不出来。”贺繁嗤笑一声,冷冷地自语道。 “骑士团长.......真是一等一的蠢货。” 第150章 小魅魔9 第二天是星期天,是教廷难得的休息日,穆言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日上三竿了。 脖子上有些空,他下意识摸了摸锁骨,想确认陆崇留给他的十字架还在不在。 这几乎是穆言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个动作,他很宝贝那个十字架,尽管那个十字架本身的价格并不贵,却是对他和陆崇来说都很有意义的东西。 ——但是现在,颈子上空空荡荡,穆言没有摸到他的吊坠。 “哥醒了?”贺繁正坐在窗边看书,见到穆言坐起来,就自然而然地拿着衣服坐过去,想要解下穆言的睡衣扣子,“我帮哥换衣服吧,或者哥不想出门的话,不换睡衣也没事的。” “我的吊坠不见了......”穆言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手还在自己的领口摸索着,有些委屈地说。 “是不是睡觉时不小心掉在床上了?”贺繁自然而然地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早饭在桌上,哥先去洗漱吃早饭吧,我帮你找找。” 尽管穆言对贺繁的信任几乎是无理由无条件的,可是贺繁的反应实在太淡定了,就好像早猜到穆言会这么问一样。 “小繁,是你拿的吗,可以还给我吗,”穆言小声问道,“如果你想要任何别的东西,无论什么我都会给你的,但是这个.......” 他的目光真诚而带着些恳求,几乎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目光下坚持三秒,贺繁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是我拿的,”他从口袋里取出那枚吊坠,银链垂落,吊坠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但不是因为我想要。” “哥最近是不是总做噩梦?”贺繁轻声问,指尖缓缓摩挲过那个银色的,象征着教廷和光明神的十字架,“梦见......和深渊有关的东西,可能是面目不清的神,也可能是其他的同类,也可能是一些只有在深渊才能听到的声音。” 穆言不由得一怔。 细细想来,梦见那个面目不清的邪神,确实是在陆崇离开前给自己戴上吊坠之后才有的事,那时候他想过很多可能,想过是因为不够虔诚的自己栖息在了离神最近的地方,想过是因为自己魅魔的体质,却独独没有怀疑过这个吊坠。 贺繁观察着他的表情,温柔地叹了口气。 “那应该,就是这样了。” “这个吊坠,是陆崇骑士长送给哥的,对吗?” “陆崇骑士长法力深厚,大概刚好能压制住它,所以他戴着没有任何困扰。但哥本来就是魅魔,对深渊的一切肯定都会更加敏感,所以才会被噩梦侵袭。” 他轻轻握住穆言的手,用额头碰了碰穆言的额头。 “即使是梦里,我也不想看到哥不开心,不想看到你被什么东西困扰。” 贺繁的动作太温柔了,像是塞壬的歌声,引得人几乎没有办法不相信他的话,穆言回握住他的手,轻轻蹭了蹭他的脑袋。 “我知道这是骑士长大人留给你的东西,我不会把它弄坏的,检查完了就会还给哥的。骑士长大人想必肯定也是不知道这上面有深渊的气息才会把它送给你的,他肯定也不想哥总是做噩梦的。” “我把上面的东西彻底处理干净,骑士长大人......应该不会不高兴的。” 这个吊坠........和深渊有关系吗? 贺繁好像并没有在骗自己,确实是在自己戴上吊坠之后,才开始做那些淫靡而羞于启齿的梦的。 穆言思索了一会儿,最终犹豫着点了点头。 贺繁伸手摸了摸穆言露在外面的耳朵,只有他们二人在时,穆言不会藏着他的耳朵和尾巴:“哥真好。” “一夜不归,教皇陛下会斥责哥吗,我陪哥回去,帮你和他解释吧。” 穆言这才想起还有教皇陛下原本应该还在教廷里等着自己,想到教皇陛下严厉的目光,他吓得浑身一颤。 “陛下其实没有哥想的那么不近人情,”贺繁笑了笑,“我帮哥向他解释吧,就说哥在休息日不小心喝了点酒,就在我这里睡下了。” “......可是喝酒也是.......” “我知道,”贺繁笑了笑,“可今天是星期天嘛,哥不曾以醉酒为由做出什么不敬神的行为,教皇陛下不可能苛责你的。” 穆言半信半疑,可是他却也着实不敢一个人回去见谢琛,只好答应让贺繁送他回去。 贺繁说明缘由之后,恳请他不要责罚穆言,谢琛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两个人,沉默了两三秒之后,才问贺繁是否也要进屋喝杯茶。 贺繁笑盈盈地拒绝了,穆言以为他是相信了,于是有些讨好地上前去牵他的袖子。 谢琛迟疑了一下,没有甩开。 小魅魔不知道,他的浑身上下早就已经染上了圣子的气息,在谢琛眼中,二人昨晚做了什么,几乎一览无余。 贺繁哄骗了单纯无知的小魅魔,不光诱惑着他交出了身体,还叫穆言带着他上门挑衅自己。 穆言轻轻拉着他的袖子,带着些笨拙的讨好,看起来,他全然没有看出贺繁卑劣的目的。 贺繁想看到什么,谢琛很快就想明白了,他不过是想看到自己迁怒于穆言,让穆言更加畏惧他。 “陛下生气吗?” 谢琛抓住他的手,牵着他往屋内走去,屋内新铺了一层柔软的毯子,昨天晚上穆言一夜未归,他以为是穆言嫌家里不舒服,特意去了骑士团长的住所,对比了一下家里缺了什么。 “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谢琛缓缓地说,“即使神明同意,对身体不好的事情也应该少做。” “我知道啦,”穆言讨好地挠了挠他的手心,“您也不要责怪圣子大人,是我说没有喝过酒,他才......” 穆言维护起贺繁来,即使是说谎也一点都不脸红,谢琛都不知道贺繁是怎么在短短一天时间里让穆言对他这么着迷的。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有什么好喜欢的。 “嗯,我知道,他年纪小,玩心大一点也正常。” 一听见谢琛这样说,穆言很快又高兴了,他看见桌上有给他准备的乳茶,开开心心地捧了起来喝。 可是小魅魔不就是这样吗,他根本就没有心,根本不会爱人,连什么是喜欢什么爱都不知道,所以也不吝于给任何人像是爱情一样的东西。 就像离开陆崇之后,他也好像爱上了自己一样。 “那我以后.......”过了一会,穆言又问道,“还可以去找圣子大人玩吗?” “今天可以先不要提他了吗,”谢琛语气平静,“神说,要兼爱众生。” “好,好吧,那有......”穆言顿了一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把原本要问的问题憋回了肚子里,又低头喝了一口乳茶,转移了话题,“陛下喝过这个了吗,这个好好喝呀。” 谢琛垂下眼睛看了他一眼,穆言知道这个眼神就是默许的意思,双手捧着乳茶跑到他身旁,喂到他嘴边。 谢琛知道他喜欢,只喝了一小口。 “挺甜的,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你喜欢就好。” “刚刚想问什么?”谢琛其实注意到了他刚刚的欲言又止,“问吧。” 穆言没有马上开口,过了一会儿,他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一句没什么,他要睡午觉了。 谢琛点了点头,伸手去拿办公桌上的公文,但是本来应该回床上午睡的穆言却走了过来,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的膝头。 “不是要午睡吗。”谢琛问道,“怎么了。” “想要抱着睡。” 谢琛垂眼看着他,穆言的瞳孔在午后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睫毛偶尔眨一下,像是振翅的蝴蝶。 “喜欢我怎么抱你。”谢琛低声问道。 穆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就像一只找到了温度恰好的壁炉窝着的家养猫。 “这样就好。”穆言满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扭过头把桌上的羽毛笔塞进谢琛手里,“陛下继续工作就好,不用管我。” 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洇开一小片黑色的痕迹,魅魔的体温比人类略低,凉凉的呼吸像是蝴蝶扇动翅膀带来的微风,透过衣料渗入谢琛的皮肤。 他有些僵住了,目光沉沉地落在羽毛笔洇开的墨迹上,没有看怀里的小魅魔。 但是魅魔对人类情感的察觉是很敏锐的。 穆言其实并不困,他只是想这样试探一下谢琛今天心情好不好,他就不问谢琛今天有没有骑士长大人的信了。 陛下好像没有心情很不好。 昨天贺繁讲课的时候说,前线传回来的战报如何如何,穆言问他的时候,他说好像只有谢琛能看到真正的战报,他也只是听教皇陛下提起的。 其实穆言每隔几天,就会去问谢琛有没有骑士长大人的信,可是得到的答案,每次都是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穆言有点懊恼,即使骑士长大人没有空给自己写,也不该完全不跟教廷联络吧。 吊坠被贺繁拿走之后,穆言最后寄托四年的东西也没有了,他越来越想念骑士长大人,想要见到骑士长大人了。 尽管谢琛身体有点僵硬,但是穆言能感觉到他并不讨厌这样。 他胸腔里的心跳声变得有点快,穆言想,应该不是因为生气吧。 他偷偷弯起眼睛,突然仰起脸,在谢琛的下巴上“吧嗒”亲了一口。 “穆言。”谢琛的身体几乎全然僵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慢慢活过来的雕塑,缓缓开了口,“为什么要突然这样。” “想亲您。”穆言小声说,“不为什么。” “想要求我什么事。”谢琛低头看了他一眼,“不用这样讨好我。” 穆言把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想看骑士长大人的信.......但是想亲您也是真的。” “圣子大人说了,前线有战报传回来的......”他的脑袋埋在谢琛的颈窝里,“陛下一定有的,对不对?” 谢琛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确实锁着前线的密函。 每一封战报后面,陆崇都会问他穆言好不好。 “前线很忙也很危险,”谢琛面不改色地说着谎,手指轻轻抚过穆言的后脑。“没有信传回来。” “一封也没有吗,”穆言瞪大了眼睛仰头看着他,谢琛平静地和他对视,穆言的目光逐渐变得失落,委屈,“真的......一封也没有吗。” 他的耳朵耷拉了下来,整个人很快变得垂头丧气。 谢琛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忍。 “........不过如果你听话些,少跟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玩,我可以写信过去催催他,让他发些战报过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是十二点更新,大家可以尽量准点一点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