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蜗牛 　　作者：海牙牙 　　追夫、HE 　　简介： 　　姜迟(攻)X谈橙(受) 　　姜迟年幼因病毒感染，听力损失严重，家里一拖再拖，九岁那年，他忽然说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 　　两年后家里带他去植入了人工耳蜗，长久沉默的生活状态已经让他丧失说话能力，发音极其不准。成长环境让他越来越沉默。 　　十八岁时他听见一个很喜欢的声音，姜迟站在路中央，看着屏幕听入了迷，屏幕上显示的歌手名字，叫谈橙。 　　— 　　姜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和谈橙在一起后，谈橙越来越冷漠，和刚开始判若两人。姜迟不断陷入怀疑，谈橙对他到底有几分情爱。 　　拨不通的号码，黑暗的房间，当做摆设的纪念日，好像都只有他一个人在兜着。 　　“我们分了吧。”姜迟第一次提出分手。 　　谈橙因为那句“你还喜欢我吗”感到生气，但他也理解姜迟的委屈，知道失去谁都不能失去姜迟。所以他提出求和，并让姜迟给了他一个月的机会。 　　这一个月他改掉了之前所有的坏毛病，原以为姜迟会原谅，但最终等到的还是一句“算了吧”。 　　“你耍我啊？” 　　谈橙还想说些什么，姜迟看着他，直接摘掉了人工耳蜗。 　　*钓不自知X一见钟情 　　*高需求X吝啬表达爱 第1章 　　拍戏过程中出差错了。 　　谈橙正在演一场分手戏，眼下的戏份是和女友提了分手，细密的雨丝落在他发梢，慢慢将他浸透，他站在树下出神，然后女友的电话打进来，他需要接通开口说“对不起”和“我曾经爱你”。 　　这场戏谈橙今天来来回回演了十几场，他一直不在状态，导演给他讲了下戏，好不容易达到导演的要求，谈橙看着手里的手机沉默了。 　　这不是剧组准备的道具，是他自己的。早上起来他手机没电关机了，一直放在休息室充电。估摸着是助理刚刚帮他拿过来的时候，收道具的人搞混了。偏偏型号还一样，导演没发现，没喊停他就得继续演。 　　那天以后谈橙回想起当时，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是不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他和姜迟的感情，所以给了他死局？ 　　就是这么凑巧，姜迟这时候打电话来了，谈橙眼皮忽的跳了一下，按下接通。 　　不知是不是处于台风眼，滨城这几日晴空万朗，临省的台风来了几天才开始降雨。 　　小台风，没什么危险。导演让剧组人员匆忙准备，把原定的拍摄计划改成这场。谈橙不在状态，淋雨淋了一天，原先还没什么感觉，看到姜迟的名字，寒意流动到四肢百骸，他整个人都开始僵了。 　　姜迟那边的声音有点杂……好像在看某段视频，谈橙听到几句台词，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静了会。 　　姜迟声音很不对劲，非常哑，“我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有接。我打了很多呢。” 　　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声音怎么了，谈橙张了张嘴，愣在原地。导演察觉不对，问旁边的工作人员:“给错道具了？” 　　工作人员麻了，跟导演说抱歉，导演看谈橙的状态非常好，犹豫片刻说:“先演着吧。” 　　天空忽然闪过一道白光，照亮了谈橙的半边脸。被雨淋得眼眶发酸，谈橙迅速眨了几下眼睛，眼睫上积下的一层雨水全都渗到眸中，本能地念出台词:“……对不起。” 　　雨变大了，这应该是谈橙今天拍这场戏的最后一次机会，否则前后衔接不上，造成剧本穿帮。 　　谈橙此刻在想——他声音到底怎么回事，像是哭过了，受欺负了还是什么。最近太忙都没怎么关注。 　　“对不起……”姜迟重复，又“嗯”了一声，“谈橙。” 　　那股冷意渗入得更彻底了，谈橙手不自禁地抖起来。 　　姜迟喜欢叫谈橙哥哥，不叫哥的时候非常少，一般是生气吵架的时候。可此刻不像是生气，更像是……放弃了什么。 　　姜迟像是很委屈，“你是不是觉得有我没我都一样？” 　　他立马又接上:“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谈橙该念出那句“我曾经爱你”了，但他说不出口，他更想说“为什么问这个”。可惜在镜头下他做不了自己，最终只是沉默。 　　不管怎样，谈橙现下的想法是等结束后再和姜迟解释，他认为姜迟一定会理解他。 　　可姜迟等不到答案，小声但很坚定地说，“我们分手吧。” 　　姜迟挂断电话后谈橙才说出那句“我曾经爱你”，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姜迟要和他分手这件事，等回过神，随之而来的是导演大喊的一声cut。 第2章 　　又做了这个梦。 　　谈橙醒来，出了一身冷汗，简单冲完澡后躺在酒店床上发呆。 　　今天谈橙的状态不好，导演索性让他休息了。 　　谁知道一闲下来就全是那句“我们分手吧”。 　　姜迟和他提分手是一周前的事了，他进了剧组拍戏，一个南一个北，滨城那几天台风，航班全部都取消了。 　　但说实话，想找人怎样都能找到的，谈橙心里清楚，迟迟不去的原因，是他确信姜迟不会草率地和他断掉，总会再来找他好好谈一次。 　　然而谈橙抱着这样的心理磨了一天又一天，却没等到姜迟的主动。 　　谈橙想不通姜迟怎么突然提出来，明明前一天还在给他分享生活中的琐事，还会和他撒娇让谈橙回去看看他。 　　分手这个结局是谈橙早就预想过的——在他决定追求姜迟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真的在一起了，以后可能也会分手，理由则是没有人受得了他这样。 　　谈橙太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人，所以当初确认喜欢上姜迟后，也没有抱着非要在一起的态度接近。尽管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一语成谶吗？这段感情按照他的预期搞砸了。 　　那天分手的戏还是没过，刘导有脾气，说他关键时刻出岔子，最后的眼神太慌乱，不太符合男主付还青“如释重负”的神态。训他为什么突然从付还青的角色跳脱出来。 　　他还说如果这不是一个关于七年之痒、真心变质无法回头的故事，而是追妻剧本，谈橙的表现简直可以称作完美。 　　这是拐着弯地在骂他演得什么东西呢，谈橙泄气地笑了一声。 　　姜迟…… 　　在一起五年了，足够让谈橙难以割舍。他舍不得姜迟的亲昵，舍不得姜迟独特的可爱，舍不得姜迟的关心、呵护。也舍不得姜迟依赖他的温存。 　　如果人和人之间相处永远只看得到最初的美好该多好。 　　姜迟提出分手那天——八月二十八日，不是恋爱纪念日，也不是生日。谈橙忽然弹坐起来，姜迟偶尔有小脾气，但也不至于因为自己不接电话就说分手，那天是发生了其他什么事吗？ 　　现在才考虑到这个问题已经足以说明他对待爱情的白痴程度，谈橙叹了口气，一时间竟生出“分手了是不是对他对我都好”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只短暂存在，谈橙就立马否定。 　　不要分手。不能分手。 　　谈橙翻了下聊天记录，基本上每天都是姜迟发很多，谈橙晚上才回。 　　难道姜迟觉得自己冷淡了？可之前拍戏的时候，相处模式和这几个月差不多，姜迟不都知道的吗，他在剧组很忙。 　　聊天框的“你现在在哪”迟迟没有发出去，谈橙看着由姜迟结尾的“早点睡吧”，最终删了那五个字，改成“我们聊聊吗？”，删，又改成“吃饭了没有”。 　　点击发送，摁熄屏幕，手机丢到另一边，整个过程十分流畅。 　　通常谈橙低个头姜迟就会理他了，这次无厘头的分手，谈橙先是慌乱，反应过来后其实还有点生气。 　　气他的莫名其妙，气他的隐瞒，也气那句“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姜迟也觉得我现在不爱他吗？不爱他早就提分手了。 　　自从谈橙开始冷漠，姜迟就想方设法地讨好谈橙，像宠物一样主动的姜迟，都让谈橙感到无比安心。 　　所以谁被包容得更多谁才有资格生气在谈橙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在电影电视里演爱演得足够优越，现实里却恰恰相反，只是他本人目前意识到也不想改正。 　　他对待感情的态度就是如此，他自认为这是防止受伤的保护自己的壳，很难改变。 　　主动联系完了，谈橙这时候会故意找点其他事做，刻意的无意的，总之能产生一些“我当时确实没空看手机”的谎言即可。多么懦弱、恃宠而骄的胆小鬼。 　　根据以往经历，姜迟马上会来示软，说我们别吵了，你以后也别突然消失好不好？谈橙会在此刻得到很满的自豪感，自豪过后，也会不忍心姜迟难过，但他也不会给多少安慰。尽管他很想抱得再久一点。 　　“夜晚，大雨，巴黎春天小区……”谈橙开始读剧本，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慢慢进入付还青的状态，但这段时间他不止一次听到刘导说后悔选他当男主，选错了人，你们不太像，导致谈橙现在有心无力。 　　片场上谈橙只能笑着应和，什么意思啊导演，我还真能是这个渣男？不像我就演嘛。 　　刘导摇头说，“演员要是一直不能融入角色本身，想着自己在演，那只是一个机器在执行任务，死板又难看。但谈橙你……有些时候是很像付还青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再多理解付还青，‘渣’太片面了，他身上有很多人的影子。包括了你的一小部分。” 　　谈橙从不觉得自己和付还青像，任何方面。 　　《别拖着》的男主角年少和女主热恋，青梅竹马羡煞旁人，随着时间流逝爱也淡去了，不愿意浪费时间成本，又不想就这样凑活过，一天是一天，等到女主和他说分手，他还得把自己演进去，装作多么深情多么难忘，装作自己有多走不出来。 　　更令人无奈的是，付还青心底里是不能接受自己背叛感情的，于是他最后装到自己都信。信自己对这段感情的挣扎，信自己尽力了。 　　但少年时期的付还青对待女主齐明菲，绝对是真心的。和结尾的不爱形成强烈反差，这也是这部电影的看点，可能会形成长尾效应，像一根刺扎在观众心里，影射了太多爱情的无疾而终，在每次提到青春伤痛文学都能有《别拖着》的名字。 　　可谈橙在自己唯一的一段感情里，既没有付还青少年时长久热烈的冲动，也没有结尾那样说不爱就不爱的决绝，更不会像付还青一样不爱还装爱。 　　他做什么好像都是处于中段的稳当，唱歌是，演戏是。 　　他爱过歌，爱过戏，歌和戏永远不会离开他，只有他丢弃的份。 　　可谈橙爱姜迟，姜迟拥有选择权。 　　谈橙只能确定自己不会变心，却不能确定姜迟。他害怕自己流露的爱太满，让姜迟不再珍惜自己，从而受伤。所以他对姜迟更吝啬，更咄咄逼人。 第3章 　　八月二十日。 　　姜:【你最近拍戏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很危险的戏？】 　　【我今天开始得监督新生军训了哦！】 　　【好热，我看滨城温度也很高，你记得多喝水。】 　　【我晚饭吃了西蓝花，口感好像在嚼干丧尸，但是家里只剩这个蔬菜了。】 　　【图片】 　　【还是之前你做得好吃。】 　　【还不回我，好困我睡觉了。】 　　凌晨两点。 　　谈:【滨城最近挺闷，也热。】 　　【你不是美术老师吗，还得监督学生军训啊？这不是班主任的活吗？(撤回)】 　　【十二点睡觉，太晚了，下次早点睡。】 　　八月二十三 　　姜:【我这两天睡不好。】 　　【失眠怎么办哥哥？我可以吃你的安眠药吗？】 　　【你最近有空来陪我吗？】 　　【我今天抓到一个学生偷懒，然后我罚她去树荫下站着了。我是不是很坏捏:)】 　　晚上十二点 　　谈:【杀青了就陪你。】 　　【安眠药不能乱吃的啊宝贝？】 　　【失眠可以去看看医生，严重吗？(撤回)】 　　【我看是那个同学撑不住，你心软了。】 　　【等我杀青回家陪你。】 　　八月二十六 　　姜: 　　【早上好哥哥[太阳]】 　　【我昨天看到有学生谈恋爱，你说我要不要揭穿他们呢？】 　　【好热，不舒服。】 　　【喝了好多水还是不舒服。】 　　【头也晕，想吐。】 　　【现在好多了。】 　　【剧组真的忙到连消息都回不了吗，我记得你以前不会呢……晚上可以和你视频吗？我好想你。】 　　晚上十一点 　　谈:【今晚要拍夜戏，很晚下班。】 　　【别揭穿了，我高中要是遇到你也跟你早恋。(撤回)】 　　【为什么不舒服啊？（撤回）】 　　【好晚了，先睡吧。】 　　八月二十七日 　　谈:【还没醒？是不是背着我喝酒了。(撤回)】 　　【看到回我一个消息。(撤回)】 　　【还没醒吗？】 　　【我手机给助理了。】 　　八月二十八日凌晨，姜迟到达滨城。 　　姜迟没有需要托运的行李，下了飞机被几个网约车司机拦住，他听着几句“去哪啊？拼车不”“来来来还差一个人就满了”头都要炸了，冷着脸摆手拒绝后拦了辆出租车，和司机说了酒店名字就眯了一小会。 　　车里的收音机放着气象局报告——“本市今日下午将迎来局部暴雨，预计台风‘顺意’将于1-2日内登陆，请市民做好防护，适当囤生活用品，非必要不出门……” 　　台风预警导致航班延误，姜迟和谈橙说完我好想你就定了去滨城的机票，原本二十六日晚上十一点就可以到了，天气原因备降湖庭，机组人员为旅客们安排了住宿，延误了整整一天才重新起飞。 　　貌似注定了这次见面不太顺利的结局。 　　【学校有事？还是你又去哪个地方当志愿者了？】 　　姜迟看着谈橙的一条新消息，知道他有点不高兴了。 　　后面那半句话是有一次两个人吵架，那次姜迟实在不想让步，因为谈橙忘记了两人的恋爱纪念日，生气直接去了山区当志愿者，三天都没联系谈橙，他想让谈橙先低头道歉，最后也如愿以偿了。 　　但这件事在谈橙心里是个疙瘩，他不喜欢姜迟突然玩消失，往后总拿这件事调侃，倒显得像是姜迟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久而久之，姜迟自己都觉得当时太过了。 　　【没有，军训这几天太累，睡着了。不早了，你早点睡哦[爱心笑脸]】姜迟回了个消息，谁曾想谈橙这次是秒回。 　　【睡了一天？】 　　【对。】姜迟没说自己飞机延误的事，反正已经平安降落，他想给谈橙惊喜。 　　【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姜迟有些诧异谈橙的敏锐，回【中暑了来着。】 　　【怎么不和我说。】 　　【你不是很忙。】 　　【……】 　　姜迟搞不懂，怎么天天黏着他的时候不能获得主动的问候，中暑那天他明明和谈橙说了自己的身体情况，为什么非要等到消失整整一天才会来关心我呢。 　　姜迟每次委屈的时候，都很想套用一句话问谈橙。 　　——如果我们还是最初的关系，你是不是就愿意说一句我也想你，等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愿意问一句我为什么失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愿意问一句为什么头晕想吐？并且不管三七二十一，飞回绍州看看我呢？ 　　谈橙对他越来越冷淡，心思早就没有了当初追他时的细腻。如果没在一起比在一起还要美好，恋爱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娃儿你来滨城旅游啊？”司机不知道是不是犯困，主动开启话题。 　　夜晚的滨城更加斑斓，星星点点的灯光模糊地连成一条条线，雨被风吹斜成丝，姜迟侧脸映在车窗，与飞驰而过的夜景交叠，车窗此刻像是一张未冲洗完的胶片。 　　姜迟慢慢抬头，嗓音透出疲惫:“不是，我来找人。” 　　“我就说，怎么选这几天来，这几天天气不好。”司机又开始介绍滨城的小吃，最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哪个明星？” 　　姜迟摇头。 　　司机笑着说了句方言，平易近人，他叫姜迟娃娃，像在叫自己的孩子，说他长得真俊秀，开始问他结婚了没。 　　“没有，在恋爱。” 　　“噢，那就是来找对象的啊？” 　　“对呀，对的。” 　　“这么晚了还在等你啊？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姜迟尴尬地笑了笑。 　　如果非要分爱的等级，姜迟觉得他和谈橙没在一起的时候最爱。那时候谈橙对他不冷漠，也不刻意疏远，还很喜欢逗他。 　　真就应了那句“暧昧期才最美”。 　　想到这，姜迟忽然后悔和谈橙说早点睡，他非常想让谈橙知道自己来找他了，想和谈橙撒娇自己很累，于是立马回了个电话过去，谈橙没接。 　　谈橙不可能听他的话睡觉了，姜迟心想，中暑的是我好不好，怎么你还生气了呢。身心疲惫让姜迟有些烦躁，但他还是给谈橙发了几句哄人的话【好啦，我已经看过医生没什么事了，明天给你一个惊喜><】 　　【不对，是今天给你。】 　　【[揉眼睛][抱抱][月亮][抱抱]】 　　* 　　姜迟醒得很早。太久没和谈橙见面，他心里有事就容易睡不好。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谈橙也不是这种“闭关式”拍戏，遇到姜迟生日，亦或是有空，都会去和他见面。地点通常选在家里，这时候姜迟故意睡在沙发上惹谈橙心疼，然后趁机提出亲吻、拥抱、牵手，或是更亲密的请求。这其中他最喜欢拥抱。 　　喜欢被谈橙抱得紧紧的，十分珍视地揽在怀里，偶尔揉揉他的头发，摸他的后颈，哼两句姜迟爱听的歌，边唱边拍他的背哄睡。 　　姜迟会默默将那个在舞台上、荧幕上的谈橙做对比，他想到自己拥有谈橙独特的偏爱就会满足。 　　可那都是最开始了。 　　后来谈橙只让姜迟在杀青宴赴会，有几次甚至忘记和姜迟说具体杀青的日期，又或是临时告知，姜迟就跟谈橙说哥哥辛苦了和恭喜杀青，推掉那天所有忙碌的事来陪他。 　　这次打破常规，姜迟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这样的惊喜谈橙会不会喜欢。姜迟望着车窗外来往的情侣惆怅。 　　姜迟看见倾斜的雨伞，看见一方被淋湿的肩膀，想到以前谈橙也是这样对他的。 　　姜迟问过谈橙身边新来的助理，他这几天在棠湖拍戏，剧组所在的拍摄片场不让无关人员进入。如果要来，可以提前打电话说一声。 　　姜迟看着自己早上发的“现在在忙吗”，谈橙没有回复他，猜测应该是还没睡醒。于是决定在棠湖附近转一圈，吃个早饭再去找人。 　　雨越来越大，姜迟怕手里的捧花被淋坏，雨伞向前倾，后背淋湿了一大片，衣服紧紧贴着后背，肩胛骨若隐若现，湿漉漉地透出骨感。 　　走着走着有人提醒他鞋带散了，姜迟说了声谢谢，把花抱在怀里，伞柄搭在肩膀的锁骨处，他半蹲下来，积起的雨水从倾斜的那一方慢慢滑落，整个人被伞布笼罩着，像只小蘑菇。 　　有脚步声从他正前方传过来，姜迟看到地板上的倒影，两个人朝他这个方向走，心想动作得快点，好给人让路。 　　谁知那两人在他面前停下了。 　　“哥，你要买棠湖特色小吃别在这买呀，这种一看就不正宗，专门坑外地人的钱的，我可以去帮你买，做攻略我熟啊。” 　　窄街上行人稀疏，即便戴着口罩，谈橙站在那也很显眼，他没什么情绪地回了句:“说了不要叫我哥。” 　　姜迟系鞋带的手一愣。 　　棠湖这么小吗，这也能遇到男朋友呢？天气雨，姜迟的心情转了晴。 　　助理双手合十:“对不起我又忘了，我刚干这个活，还不熟练。” 　　“嗯，”谈橙问，“现在几点了？” 　　“离八点半还有半小时呢，肯定不会迟到的！” 　　“好，”谈橙选了几样给老板，“这几个都帮我装一下。” 　　“谈老师，你确定不要我帮你买呀？”小助理还在心疼花出去的冤枉钱。 　　谈橙只说，“家里人挺爱吃甜的，不挑食。来不及去你说的正宗店了，这两天戏拍完需要抽空回去一趟。” 　　小助理哦了声，点点头又说:“对了谈老师，你男朋友昨天问我你这几天在哪拍戏来着，是不是还在唐城。” 　　“我和他说不是，这两天改地方了，看样子好像是要来找你。” 　　谈橙蹙了蹙眉，目光从一个个牛皮纸装的小吃挪到潮湿的青石板，再到滴落水珠的红檐，最后看向蒙着一层雾的远山、天。 　　他小声说了句什么，助理没听到，看他这个表情，小心八卦道:“你不想他来吗？” 　　谈橙眉宇没有松懈，轻轻吐了口气，用沉重且不会让人心存侥幸的语气回:“一点都不想。” 　　助理沉默了，谈橙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你已经说了是吧。” 　　“对不起……要不我再编个谎？” 　　“不用，他来会和我说的，到时候我不让他过来。” 　　助理问：“嗯？为了避嫌吗？” 　　谈橙瞥了他一眼，模棱两可地说了句:“就是不想。” 　　“好吧。” 　　石板上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姜迟走谈橙走过的路，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看着两人进入棠湖东门。 　　小心翼翼护着的捧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雨，雪梨纸被浸透出更深的颜色，姜迟眼睛里装着雨，他沮丧地低下头，说:“不想就不想。” 　　我也不要给你花了，这可是你最喜欢的白玫瑰。 第4章 　　有时候姜迟觉得，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人，都是命中注定。 　　他跟了谈橙一路，谈橙都没有发现。姜迟听到那句“一点也不想”，热情被浇灭大半。 　　这么小概率的偶遇事件也能让姜迟碰到，或许这就是上天在提醒他，现在不是见面的好时机，你来找他不是惊喜而是麻烦。 　　回酒店的路上姜迟垂着脑袋，眼皮沓下来，地板上的积雨映在眼眸，让他的眼底好似装着眼泪。 　　他心不在焉，没注意来往车辆，雨伞被路过的车辆刮了一下，司机降下车窗大声骂了他一句是不是聋子听不见鸣笛声。 　　姜迟头疼，他刚刚确实分心了。鸣笛声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接着他回驳司机:“这里明明是行人道，你开车不礼让行人吗？”他作势就把手机举着，“把车牌拍下来举报你！” 　　姜迟就算生气了语气也不会很凶。离开伞的遮挡，细雨立在他的发梢，把他显得毛绒绒的，往那一站，谁都不会觉得有威胁，看着更好欺负。于是司机骂得更难听了，还骂完就跑。 　　他慌慌张张地拍完照，看着照片里完整的车牌号有些得意。这小插曲让姜迟短暂忘记委屈。接着晃了晃伞，伞布被刮坏，即便有骨架撑着，仍然兜不住此刻的雨势。他收起了伞，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慢慢走到了打车起点。 　　一小时后姜迟到酒店，看见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忍不住去抱怨，到底是谁说的走路比跑淋得少？ 　　拖着时间，明明湿得更彻底。 　　一直忍到中午，他才给谈橙打电话。 　　没人接。 　　他听着电话里对方无法接通的声音，很较劲地打了十几遍，结果都是一样。 　　哐当——姜迟把手机甩到桌上。 　　他把较劲的对象变成自己的头发，用毛巾使劲揉搓了好几遍，动作不快却很使劲，现在看上去像鸡窝。 　　“不接电话买什么手机呢，以后和我联系都写信好了！”姜迟独处时自言自语的习惯来了，“明明一开始追我的时候一天给我打十个电话的吗。你在拍戏也可以和我说一声，动不动就冷暴力是什么意思谈橙？” 　　一天十个电话是夸张手法，因为委屈无法倾诉，只能添在话里。 　　他摘掉了人工耳蜗，连他自己都听不到语气里的委屈和难受。这是姜迟逃避悲伤的办法——忽视。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姜迟喉咙都说干了还是缓解不了心底那股酸胀，反而愈加严重。 　　他坐在床沿，对着地板，对着电视，对着一切能作为片刻倾听者的东西诉苦，把谈橙这几年来让姜迟印象深刻的、伤透心的事情全盘吐出。 　　说到最后嘴没酸，眼睛酸了。以往姜迟也喜欢这样做，但这次一点用都没有。 　　姜迟紧闭上眼，一静下来就有些委屈。睫毛上洇湿上一层薄薄的水汽，像清晨竹林里的大雾。然后他抬起手，雾气就化成珠子落在玻璃窗。他的眼睛更不舒服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迟放下手，又开始嘀咕:“也许是在吃饭，谈橙在一起的时候和我保证过，我的电话一定会接的。可能是在忙呢，偶尔我做错事情他生气的时候，也没有像这样十几个电话都不接也不回的情况。对吧？对吧。” 　　不对，你不能再这样。心里的声音在作祟，不同的是这次是姜迟自己纵容它在作祟。时间能遗忘伤痛，也能使人麻木，时间久了，姜迟早就没有了刚谈恋爱时的自信。 　　姜迟一直不愿意面对的，此刻也在心里肆意叫嚣——谈橙当初说的“我会一直喜欢你”是假的，他只图一时的新鲜感，现在不过是腻了而已。 　　姜迟愤愤地在心里说一句谈橙太坏了，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 　　鬼使神差的，姜迟打开投影仪，做了一件一直不敢做的——他想看谈橙参演过的电视电影。 　　姜迟对谈橙的剧没什么兴趣，谈橙是歌手转行做了演员，姜迟对谈橙的好感一半来自于他的声音。 　　谈橙平时不太和姜迟聊工作上的事，以前他会直接带人去剧组。姜迟只想了解幕后的谈橙，不想看剧里的。因为剧中的谈橙可以被很多人分享、喜欢。 　　谈橙靠一部网剧走入演艺圈，剧本身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是部双男主的青春剧。 　　胜在剧组投资挺多，各种配置都可以，加上同行衬托，谈橙又自己写了首歌当片尾曲，就这样获得了“唱歌演戏双强”的人设。 　　但谈橙在网剧上映结束后发了条微博，表示自己以后不会唱歌。后来就真的再也没唱过——除了哄姜迟睡觉的时候。 　　姜迟没选这个网剧。选择了另一部让他在演艺圈更上一层楼的电影《红线》。 　　一部伪/骨题材的同性电影。 　　谈橙演完这部电影谈橙消磨了一段时间，因为这部电影结局是BE，演戏太耗精力，几乎是在消耗谈橙的生命，他一时间走不出来，无意间说了句“你说我们会像他们一样分开吗？” 　　姜迟听到这句话可生气:“我都没有想过会和你分开，你怎么能有这样的预测。” 　　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啊，谈橙都哄不过来。姜迟抓着把柄乘胜追击:“外面现在都传和你演戏的是你前男友。” 　　“这也信么，好笨啊。” 　　姜迟在他怀里攘了下，埋首不语。 　　谈橙抓他的头发，笑着说，“现在闹得挺难看，因为他没有和我提前商量过，题材原因，避免不了我和他的营销。但前男友确实是他们团队造谣的。” 　　姜迟撇嘴，抬头露出一双眼，得寸进尺:“那你以后能不能不接同性的爱情题材了？” 　　说是这样说，姜迟只要谈橙哄一下，不会干涉他的事业。谁知道谈橙点头，似笑非笑，“那我有什么好处？” 　　“我亲亲你呢？”姜迟在他脖颈间蹭。 　　“不够啊。” 　　姜迟搂得起劲，很自然地示好，“老公，你别接了好吗？”他不逞口舌，反正谈橙会让着他。 　　谈橙那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接过。 　　可谈橙现在并不会和他这么腻歪，也不会这么顺着他。姜迟怀疑谈橙不接同性题材是他自己的打算，而不是姜迟的一句老公。谈橙总是让人猜不透他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哪些行为是他愿意的，哪些是他的表演。 　　姜迟觉得谈橙看谁都能看得很透，只要他愿意去了解。所以他会不知道姜迟想要什么吗？ 　　他只是不想给。 　　比如前两天故意透露出不舒服的讯号，他想要关心，谈橙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不能想了，越想越难过。姜迟思绪回笼，将人工耳蜗重新戴好，开始观影。 　　屏幕开始播映幕后工作人员，姜迟看见谈橙饰演的角色叫林一准，随后由一声少年轻喊的“小野”开了头。 　　电影是文艺片，在市场上并不受欢迎，当年的票房也中规中矩，听谈橙说是根本不赚，只是为了拿奖。 　　这片子前面铺垫的太长，讲了弟弟小野和哥哥林一准是如何重组成家庭。谈橙一直没出场，总是只拍到背影，又或者在角落里模糊的身形。 　　姜迟边喝感冒药边看，困意上来，差点没睡过去，直到小野突然拉住哥哥的手，他问哥，你喜欢我吗？谈橙那一张脸才出现在屏幕。 　　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见戏里的谈橙，谈橙不算是特别有冲击力的长相，但脸型流畅，五官端正，稍一垂眼就显得冷淡，网友评价他长了一张恋爱天才的脸，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很标准的淡颜苏帅，不化妆不打扮反而更有气质，个人特色很明显。 　　姜迟能想象到这样一张脸在电影院的银幕上有多融洽。他之前这样夸谈橙的时候，谈橙笑笑说宝贝你比我还好看。似乎不觉得姜迟是真心的。 　　电影转场回忆，逐渐揭露哥哥林一准对弟弟的感情。弟弟小野被家人宠爱更多，也承载了更多的期望。 　　林一准会偷偷跟着和朋友宿醉不归的弟弟，会时刻关注他在学校的心理情况，会提前给弟弟买期待很久的昂贵礼物，他的爱隐藏在细枝末节中，父母能看到，同学能看到，唯独直白大胆的弟弟要迟钝许多。 　　“哥，你喜欢我吗？” 　　小野喝醉酒，眼尾染上红，看着林一准问。窗外皎洁的月光在此刻像是某种警告，覆上林一准的发梢和眼睫。 　　“喜欢。” 　　“你知道我问的是哪种喜欢。” 　　林一准沉默了一会:“那就不喜欢。” 　　小野倏忽笑了，“我问的就是哥哥对弟弟的正常感情。” 　　…… 　　一直到电影中期，都是哥弟两个人的拉扯。直到小野离家出走，开始发生转折。林一准担心他出事出去找他，后来发现这都是小野故意计划的。 　　明显是一个双向喜欢的故事，最后分开的结局，姜迟只能想到是家庭压力。 　　林一准和小野确定心意后，几乎把全部都给了小野。重组家庭，林一准自己的亲生妈妈似乎害怕被抛弃，总是更讨好小野。 　　姜迟心想，如果不是因为林一准爱小野，他不会这么宽容大度。林一准或许还会很高兴，想要自己身边的人都更爱小野，是有些极端的奉献式爱情。 　　也许是和谈橙生活久了，被时间磨平了恋爱时的热情，这部片子又让姜迟看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谈橙。 　　谈橙原先记得姜迟的口味，直到他喜欢吃什么水果，什么零食，连牌子都熟记于心。 　　谈橙会在拍戏的时候带他去剧组，大方地和熟人介绍这是我弟弟。 　　会在姜迟生病的时候赶回来，无论天南地北；会因为姜迟的一句想看海，凌晨一点开始赶车去另一个城市海边日出；会因为姜迟半夜一句口渴然后多困都会给他倒水。 　　姜迟突然不受控制地又给谈橙打了个电话，原本他也没报多大希望谈橙会接，但听到接通的那一刻心脏还是漏了一拍。 　　这些年在谈橙这里感受过的爱也好，冷漠也好，姜迟不得不承认自欺欺人占大部分，他洗脑谈橙肯定还喜欢他，只是现在太忙了，毕竟当初可是谈橙先告白，说给姜迟一个家不是吗？ 　　他现在只是、只是……姜迟语塞，只是半天都找不出理由。 　　谈橙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姜迟想不清一个具体的时段。只知道谈橙在争吵后从认真解释变成了不善表达；脱口而出的情话掺杂敷衍；需要提醒才会想起的纪念日；不再因为姜迟一句想你动容而动容；房间里也多了一个永远敞开的行李箱，出差离开也变得果断。 　　为什么在一起越久反而越后退？ 　　你明明知道怎么样去爱人，在电影里，你是个天才。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其实会说话，很多时候你只是看着我就会刺伤我。 　　什么时候你开始不怕我伤心？ 　　你对别人演爱如此轻松，却对我视而不见吗？ 　　曾经压抑着的问题在此刻破土而出，肆虐地席卷着姜迟的心海。 　　姜迟听到谈橙那边好像在下大雨，想问他有没有带伞，犹豫会还是放弃了关心，说:“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我打了很多呢。” 　　“对不起。” 　　对不起？姜迟没想到能听到这么一句话，无声地笑了笑，然后重复了这句“对不起”。 　　“谈橙。” 　　“你是不是觉得有我没我都一样？”这句话是姜迟在心里问的话，一不小心问出来了，他又立马说，“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谈橙也没有猜错，姜迟没有埋怨这几个月谈橙的冷漠，也没有生气谈橙说的那一句“一点都不想见”。今天既不是纪念日也不是生日，这些都不是让姜迟心理崩溃的理由。 　　仅仅只是因为姜迟看了一部他演过的电影。让姜迟想起久违的热恋时期。 　　原来爱的对比这么明显？姜迟心想，如果回不到从前，那也不要和你蹉跎。或许分开对你对我都好。你不想做恶人，我来做就是了。 　　五年了，还也该还清了。没得到答案，这是姜迟意料之内的结果，因为谈橙已经很久没和他敞开心扉了。 　　姜迟关掉影片，“我们分手吧。” 第5章 　　姜迟在这一周搬出两人合住的别墅，辞去了美术老师的工作。而后报名了志愿者活动，跟着各区的院长去帮助听障儿童学习手语。 　　他暂时找了个酒店住着。这些年他的积蓄很多，谈橙给他的钱姜迟都存在一张银行卡里，原封不动地放在客厅茶几。 　　姜迟承认他在期待的，他希望谈橙可以来问他，那天发生了什么，哪怕是一句“你等等我，我现在有事”都比对不起后的沉默要好。 　　但事实给了姜迟重重一击，别说电话了，甚至一条消息都没有，姜迟甚至要怀疑谈橙是不是早就在等这句分手，他不想当先行的罪人，不想让自己曾经的喜欢显得太可笑。 　　这一周周转奔波，长时间佩戴人工耳蜗让姜迟非常疲惫，感觉头都是胀痛的。姜迟今天睡到下午三点才醒。 　　昨天吃了辛辣的东西，姜迟嗓子很疼，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起身时眼前还闪着黑。 　　不会是低血糖了吧。姜迟边想边去床头柜拿了粒糖含在嘴里。 　　随后就接到了彭舒白的电话，姜迟吃完糖还愣了一会，戴好充完电的人工耳蜗后接了起来:“……喂？” 　　他语气变得生涩，因为彭舒白算是谈橙的朋友，只是这些年和姜迟也熟悉起来了，经常当二人的和事佬兼爱情判官。现在他和谈橙分手了，彭舒白于情于理都不该判给他，姜迟在心里默默分析。 　　“诶，小迟，”彭舒白倒很坦然，“你在绍州不，今晚有空吗？” 　　姜迟买了明天的机票离开绍州，行李还没收，本是没空的。但彭舒白这些年很照顾他，姜迟说不出拒绝的话，问:“有什么事吗舒白哥？” 　　“谈橙这几个月不是拍电影去了吗，怕你一个人无聊，他去滨城之前特地嘱咐我多带你出来玩，不要一放假就在家里闷着。” 　　姜迟眉头皱了起来:“舒白哥，我和谈橙已经……” 　　彭舒白“唉”了声打断他:“我就猜到你会拒绝，带你出来放松的，前两天听你同校的老师说病了是不是？我听你声音感觉还是不对劲啊，你让我见见你怎么样了，不然谈橙回来了要骂我没把你照顾好。” 　　“我把名字发给你了啊，我先过去等你哦。”彭舒白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没给姜迟说话的权利。 　　姜迟头更疼了，猜测是谈橙还没来得及通知彭舒白这个消息。 　　谈橙每次出差拍戏，要消失好几个月的时候都会和彭舒白交代，把他照顾好。姜迟不想他走，却又贪恋谈橙这样，是能感受到爱的片刻，是被挂念的、惦记的。 　　只是这些在此刻都显得更加苍白悲哀。真关心的话为什么不自己说。 　　[舒白哥，我之前是代高一五班的班主任监督新生军训，不小心中暑，早就好了，现在的身体很棒。这几天在忙其他事，确实没有精力出去玩。你不用怕谈橙训你，我们已经分手了，等他拍完戏应该会来和你讲……] 　　【小迟我忘记和你说，今天我女朋友生日，她喜欢热闹所以组了个局，你不用带礼物啊。】 　　姜迟:“……” 　　姜迟默默删完聊天框未发出去的文字，下意识改成:【好的，祝姐姐生日快乐。】 　　【乖。】 　　姜迟:“……”不对。 　　不对也没用了，姜迟总不能这时候和他说分手的事，没记错的话，彭舒白和他对象今年也是第五年。 　　他和女朋友恩爱的时候他说恭喜，但我和谈橙的五年结束了，这对吗？ 　　姜迟简单收拾了下自己，打开导航搜索“尘清”，地点第一个显示是家酒吧。姜迟对酒精有些敏感，也不爱喝酒，所以不常去这些地方。唯一的几次还是陪谈橙。 　　谈橙喜欢杀青后和剧组里比较熟的人聚一次，他这时候就会把姜迟带出来，和别人介绍这是我男朋友。于是姜迟被谈橙冷落几个月的怨气一扫而空，积攒的问题也都不了了之。 　　现在看来，问题从来不会消失，只是有一方一直在忍耐、包容，从而成为了矛盾爆发的种子。 　　今日绍州室外气温高达三十五度，姜迟出来时却没觉得多热，走起路来好像踩在云上，不太舒服。 　　他抬起手背感受了下额头的温度，觉得应该没发烧，就是没休息好吧。姜迟下意识做出判断，如果发烧了就不能出门，这是谈橙要求他的，原因是姜迟曾经发烧，不休息强撑，把谈橙吓得不轻。 　　怎么又想到谈橙……谈橙能不能从他的脑袋里出去。 　　姜迟坐到座位，盯着方向盘放空了会。老实说，他在提出分手后的一两天都没有什么实感，不知道是不是谈橙这几年分给他的时间太少，姜迟居然没产生什么留恋。 　　让他后知后觉感到难过的是回学校时同事偶尔问候的一句“你这两天怎么心不在焉的，又和对象吵架了？”，是看到微信列表和谈橙相同圈子的联系人，是一打开微博大数据就自动给他推送的相关词条；是出门购物看到有谈橙的代言就下意识去买无论喜不喜欢的习惯。 　　姜迟发现谈橙融入了他生活的各个角落，就像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慢慢填满家具。 　　所以他不能再待在这里。搬出家还不够，他要离开绍州。 　　除此之外，分手后谈橙没有主动找过来也是姜迟越来越激进的原因。 　　一开始姜迟还是抱着“没有新鲜感是人之常情，分手而已”的态度。 　　现在已经演变成了“把我当什么了？追到手了就变了。人之什么常情，我怎么没有像你这样？我还不想继续了呢，不找就不找、不找就不找嘛！”。 　　姜迟其实很好哄，如果谈橙这次立马来和他解释，他都会忍不住原谅。可谈橙这次越是逃，姜迟就更坚定自己要分手的决心。就像淋那场雨一样，越拖着，狼狈得越彻底，越无法挽回。 　　姜迟到尘清的时候才觉得不对劲，这里也太偏了，而且不像什么正规酒吧，不符合彭舒白请客的做派。 　　好歹是有点钱的富二代，女朋友生日怎么会请人来这种地方。 　　“小迟，你到了没啊？” 　　“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姜迟咳嗽了声，“舒白哥，是哪个尘清啊？” 　　“不就一个尘清吗？就在你家那个区的，是一家餐厅。” 　　……真来错了，姜迟原路返回，身边偶尔路过几个醉鬼，身上那股味道让他反胃，他没忍住，扶着墙干咳了会。 　　“怎么了？你在哪？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马上就到。”姜迟拍拍胸口，把那股恶心劲儿顺下去了。 　　彭舒白语气不知道怎么突然变得机械，就像装入什么程序，说话像一个无情地复读机器:“你定位发我一个。” 　　“真不用了。” 　　“我派人去接你，不是我去接。” 　　姜迟确实没什么力气，觉得自己这状态开车也有危险，于是说:“我在一家酒吧，也叫尘清。” 　　“找错了是吧？怪我，我应该给你发定位的……”彭舒白声音越变越小，传来一阵杂音，收音像是被什么蒙住了，过了会他又补充，“你找个地方坐着，不要喝任何人递的饮料，自己的饮料也不要离手。如果饿了就自己点些甜品吃。别喝酒。” 　　“嗯，嗯嗯嗯。”姜迟脑子很懵，只知道点头。 　　“小迟，你电话先别挂，等会我调静音，你别挂电话。”彭舒白强调了一遍。 　　“啊……好。”姜迟想，为什么要调静音呢？是不是他打扰了彭舒白和女朋友的对话，但彭舒白又不放心自己，怕真出了什么事不好和谈橙交差。 　　姜迟垂下眼，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不好意思”，还没和你说我已经和谈橙分手，不用再麻烦你了。 　　脑袋越来越重，姜迟想找个位置坐下，跟着指示牌来到主区，打开一扇隔音门。 　　像礼花炸开，刺耳的音乐、人声的喧闹都传来，姜迟只觉得耳朵疼。 　　人工耳蜗是靠处理器转化为电信号，通过电极刺激听神经，然后继续声音处理。姜迟一时承受不了这么多信息，他身体也不舒服，更无法专注了。 　　他找到一个空位子坐下，嗓子像在冒火，想喝桌子上没打开的汽水，又想起彭舒白的话，最终放弃。 　　他闭着眼睛快要睡过去，耳边突然响起陌生人的声音，“一个人吗？” 　　姜迟吃力睁开眼，下意识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朋友一会来找我。” 　　“一个人坐在这干等多无聊，跟我们喝一杯？”他说着就上手去拉姜迟的手臂，并递去一杯酒。 　　“不了。”姜迟扯开他们的手，往座位后挪，“我不喝酒。” 　　那人话还没说完，一双手绕在姜迟眼前，夺走了那瓶酒。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人挡在他身前，说了句什么姜迟没听清，只觉得手腕上那只表好像在哪见过。 　　这个角度姜迟看过去，挡在他面前的男人身型各个棱角都很凸出，仅看侧影都给人一种锋利感。他戴着口罩，姜迟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觥筹交错间眼里的人转身，半蹲下来和姜迟平视，眼下有一层淡淡乌青，看上去几天没睡好觉，眼神比姜迟的还要疲惫，很不好惹的样子。 　　这人……姜迟头疼得眯了眯眼，双手撑着沙发边沿，往前凑近，轻轻碰到眼前人的口罩。 　　瞳孔骤缩，姜迟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又往后缩。 　　这人的眼睛怎么和谈橙一模一样。 　　他男……不，前男友来了。 　　不是没喝酒吗，怎么也能醉啊。姜迟生出逃跑的想法，然而他再一次往后缩的时候，谈橙一只手覆在他手背，没多用力，手心体温很凉。让姜迟激灵了下，被定格了似的愣在那。 　　谈橙往后退了点，上下打量着，认真检查姜迟。随后眨了眨眼，姜迟听到他很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忍下了什么。接着谈橙光明正大地拿出彭舒白的手机，按下挂断键。姜迟的通话界面也一同消失了。 　　“姜迟。” 　　“要分手就见面说。” 第6章 　　“打个电话然后把我联系方式都删除拉黑是什么意思。嗯？”谈橙问他，语气却察觉不出急促，好像只是在说“晚上好”这么简单。 　　姜迟眼睫迅速地眨了眨，蝴蝶振翅一般。他没想到谈橙会来这里，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 　　见姜迟久久不语，谈橙又开始主动问:“我跟剧组请假了，一天十万的违约金，所以最好一次性和我说清楚。” 　　“为什么要提出分手？” 　　谈橙的戏份已经拍的差不多，就算说空出几天去接其他商务也很合理。真的达到耽误进度违约的程度，十万也不够，但能唬住他的姜迟就够了。 　　“如果是因为我没有及时回复你消息，我跟你道歉，我之后会调整一下，尽量在休息时间多和你联系，行么？” 　　姜迟想说很多话，又都咽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决定放弃一切时，谈橙来找他解释让他更加难受，更加揪心。 　　为什么之前吵架，你不说这些。如果离开才能让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对我来说，是不是太悲哀？ 　　为什么让人伤心了才来挽回，你知不知道，我都不舍得让你伤心的。 　　姜迟垂下眼，酒吧混乱的灯光在他眼里染上一层忧伤的底色。 　　他微张开唇，避开了谈橙所有的问题，最终只说:“……我赔你就是了。” 　　“我明天会离开绍州，谈橙，”姜迟顿了一会，抿了抿唇咽下心口漫出的苦涩，开口时差点失声，“祝你杀青顺利。” 　　他说完就起身，看上去不想再有多余的牵扯。 　　这意思已经很明确。谈橙短暂地怔怵着，反应过来后才想起站起身去追人。谈橙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决绝，就像突然被判死刑，却没告知他犯了什么罪。 　　姜迟走得不快，谈橙在他后面能看出他姿势有点晃。 　　虽然刚刚一直听着他这边的动静，但毕竟没亲眼见到，谈橙还是有些担心他误食了高度数酒精，步伐加快，一把圈住他的手腕:“等等，不要跑。” 　　姜迟被拽的往后回了点，踉跄着差点摔回谈橙怀里。谈橙还没来得及将那句“你得给我一个理由”说出口，就察觉了他的不对劲，“你的体温怎么……” 　　姜迟眼前泛黑，甩了甩头，又他抬手敲敲自己的脑袋，拧眉对自己小声说了句:“头好疼。” 　　谈橙听到了他小声的自言自语，抬起手碰了下姜迟的额头，脸沉下来:“你在发烧啊。” 　　姜迟耷着眼，没什么精神，蔫蔫地点了点头:“哦……我自己不觉得烫，还以为就是没休息好，谢谢，我等会自己去医院。” 　　在谈橙眼里姜迟有一点特招人喜欢，就是做什么都乖得要死，都很可爱。生气时不吼不凶，会板板正正地和你诉说哪里错了，哪里不对，然后请你道歉，最后说一句我原谅你了。 　　但是谈橙就在刚刚，觉得这样的乖巧有点多余。谢谢？这就和我说上谢谢了。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情，分手为什么就能是你姜迟一个人的事情？发烧了自己没察觉，这么笨的人都会说分手了啊？ 　　谈橙早就没有来时的从容，担忧和生气都表现得很明显。但是现在姜迟不敢赌他的动机，于是很快把谈橙的情绪定为在发脾气，“我说了会赔就是会赔，不会跑的。”抬头瞥了眼谈橙，又道，“我走了。” 　　谈橙差点被气笑了。 　　“我送你去，生病不能一个人。”谈橙问:“上次你中暑也没第一时间和我说，所以我第二天确实有点生气没怎么回你。你是因为这个闹别扭，想和我分手？” 　　“不是。”姜迟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好像又被谈橙这句话灼伤到了，眼睫颤得厉害。 　　姜迟今天没有按照流程来，倾诉不满、拿出证据、请人道歉、原谅，这几个步骤全部放弃，谈橙耐心问他:“那是因为什么，能和我说吗？” 　　姜迟心想，我该怎么说。因为你展现出的好对所有人都一样，甚至常常吝啬于分给我； 　　因为你总是忘记我们的纪念日，你明知道我就是喜欢这些幼稚的形式却仍然不放在心上； 　　因为你在我黏你的时候都冷暴力，我生病需要你的时候你也不关心，你明明就经常让我生病一个人。 　　太多了，我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还故意忘记了很多呢。 　　为什么你的喜欢我怎么努力都够不着了。 　　但姜迟觉得，这样说话太伤人。就像他刚刚说的，他舍不得谈橙太伤心，所以把罪人的名头安在自己身上，反正他现在根本不在乎我了:“因为我变了，这段感情我坚持不下去了，这个理由行吗。” 　　“谈橙，我们不合——” 　　他话没说完，谈橙就直接打断他，也不和他对视了，“现在不谈这个，你先跟我去医院好不好？” 　　姜迟被打断了很烦，但同时还在为谈橙着想，以他的身份去医院，肯定会被人拍到的，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姜迟觉得爱和放弃并存的时候原来这么痛苦。 　　“不要你陪我去医院。” 　　“那回家吗？我让我助理找医生过来。” 　　“回家，”姜迟重复这两个字，“可我已经搬——” 　　谈橙立马说:“那就回家。”话落拉起他的手，生怕姜迟跑了似的就往外走。 　　姜迟对谈橙的评价有很多“总”，他最常在心里抱怨的句式就是你总是这样。 　　谈橙总是这样，不管恋爱前还是恋爱中，哄人的方式就是打断矛盾，逃避却强势地把人往另一个方向领。导致姜迟这五年在放弃和坚持的中界线里不断徘徊。 　　可惜再坚硬的绳子也经不起磨，姜迟提出分手的那一刻绳子就欲崩，谈橙长达一周的沉默让其彻底断裂。 　　坠落的速度是很快的，怎么抓得住呢。还落得一个粉身碎骨。 　　把姜迟强硬地拉到车上后，谈橙努力保持冷静:“你睡会，到了叫你。” 　　随后他伸出手，快要碰到头发时又收回去:“流汗了吗？这个要不要摘掉？” 　　姜迟一边头靠在车窗，碎发被压着，微遮住眉眼。耳廓因为发烧变得通红，姜迟这个人对热也很敏感，手上的指关节、眼尾都透出淡淡的血红色。 　　但他嘴唇苍白干燥，眉头不舒服地拧着，眼睛半睁不睁，随时要昏睡过去的样子。 　　谈橙见到这样脆弱的姜迟就心软，像雨天里，绿萝垂下的一摞卷叶。他叹气，“不要怄气，我看见你这样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待着。很难受吗？” 　　姜迟摇头，问:“我的车怎么办。” 　　“钥匙给我，我之后让彭舒白开走。” 　　姜迟已经上了车，没法改变了，干脆把谈橙当成司机:“可以的话，能把我送到学校附近的酒店吗，或者哪个公交站也行。” 　　谈橙没回答，攥着方向盘的指尖泛了白。姜迟就当他默许，闭上眼睛睡着了。 　　谈橙当然不听他的。他最擅长把要跑的人抓回来，最不擅长讨好留在原地的人。 　　车开开停停，谈橙时不时摸下熟睡中姜迟的额头，别墅较偏，开回去也要将近一个小时。 　　旁边没有姜迟的碎碎念，谈橙感到孤独——这是很矛盾的时刻，谈橙原以为自己最不怕孤独，姜迟是意外中的意外。像个乱码程序闯进来，谈橙也没有及时更改，纵容了他的扰乱。 　　所以程序崩溃，两败俱伤吗？ 　　那天犹豫再三发出去的信息，他洗完澡后回来胆战心惊地查看有没有新消息时，发现姜迟删掉了他的好友。 　　他原来期待的都没有了，姜迟没有低头服软，也没有像以往一样顺着他。 　　姜迟其实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他做每一件事都会考虑好后果。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认真的，不是在闹脾气。谈橙后来第一反应是，他看着姜迟在这五年里越来越爱自己，提出分手的时候是不是很难过。 　　真服了，回个消息能怎么样？谈橙你差不多得了，哄人都不会谈什么恋爱。他在心里这样骂自己。 　　谈橙当晚就坐不住了，和导演请假，连夜坐了高铁回绍州。想给姜迟打电话，发现姜迟把他电话也拉黑了。 　　无奈之下他找了彭舒白，让彭舒白帮他联系姜迟。看见姜迟一直在输入的提示，他就知道姜迟要拒绝。不知道是不是演渣男演的，谎言张口就来，什么女朋友生日都是他现编的主意，一切以把姜迟骗出来为主。 　　彭舒白直觉他和姜迟之间发生了什么，问:“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他和我提了分手。” 　　“……你又干嘛了？不是我说，你当初追他的时候那股劲儿呢？” 　　“你别问了，赶紧打个电话给他，我联系不到，他前几天还中暑了。” 　　“他什么时候提的？” 　　“……一周前。” 　　彭舒白很无语:“你怎么不一年后再回来。” 　　“这几天台风天，没有航班。” 　　“啧，那这下联系不到人怎么急了，怎么坐高铁也要回来了？” 　　…… 　　旁观者几句道出他的问题，偏偏谈橙还不死心，想来质问姜迟为什么要这样。可看到姜迟没有任何挽留的眼神，他那些藏在心底的，逃避的东西全都爆发出来，一件一件摆在自己眼前，他没有了嚣张的底气，他害怕失去。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冷淡，在不确定姜迟的意图时，还在心里与自己狐假虎威，说什么早就预想过这样的结局，知道没人受得了他这样，觉得真分了对我对他都好。 　　等谈橙确定了姜迟的想法后谈橙就怕了，又暴露出他的优柔寡断，他不想分手，姜迟是他的，他很确定自己以后不能再和另一个人这样相处。 　　“姜迟，醒醒，”谈橙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到家了。” 　　“嗯，嗯……”姜迟咕哝醒来，缓慢睁开眼，由于太熟悉别墅周边的路景，他一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跟着下了车。 　　等谈橙指纹解锁了密码门，姜迟听见一声长嘀，缓过来了。 　　“我不是说把我放到学校附近吗？”姜迟很平静地问了一句，他没有责怪谈橙的意思，只是在烦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谈橙误以为他是要回学校，“去学校做什么，这个点，你睡办公室吗？” 　　看起来还不知道他辞职的事情，姜迟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谈橙把他拉进门，发现鞋不见了一双，于是对他说:“你的鞋呢？你等等，我再去拿。” 　　姜迟看着他走远，退了几步倚在门边。室外的蝉鸣喧嚣，吵得姜迟心烦。 　　两分钟后他辨别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谈橙跑过来，问他:“你把你的东西都搬走了？” 　　姜迟眨了眨眼，觉得脑子里像灌满了烧得滚烫的铅水，只要身体稍微动一下，颅腔就仿佛在摇晃。脑海里产生嗡鸣，与蝉鸣声渐渐混在一起，逐渐被拉成尖锐的金属摩擦音。 　　姜迟下意识喊了一声“谈橙”，接着眼前阵阵发黑，直直地往前栽倒。 　　谈橙过来扶住他，姜迟头靠在谈橙的颈窝，剩下一点点残存的意识，听见谈橙叫他好几声。 　　姜迟热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说了句:“我没事，也不想待在这里，我想走。” 　　“不行，问题没解决，跑什么？” 　　姜迟意识不太清楚，开始自说自话，语序十分混乱，“我没有跑啊……跑的一直都是你。而且你之前都打断我，我不喜欢你打断我，你知道吗？你总喜欢用亲我解决问题，我一直被你牵着走，好像只是你的宠物。” 　　谈橙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放弃讲理，干脆直接把人半搂半抱地弄到房间，把姜迟小心翼翼放到床上，摸他的脸:“怎么这么烫……你这几天在干什么？之前中暑真的有去看医生？” 　　“你是不是身体没好就跑去做志愿了。” 　　生病让姜迟口无择言，袒露出一点点不满:“你心里都有数的吗……我以为你不关心我是不知道呢。” 　　他说得很小声，谈橙听得有些心疼——这个语气好像是在怕诉苦后被骂不懂事的孩子。 　　有那么一会，他在等姜迟提出证据，并让自己道歉，重现之前吵架时的流程。但姜迟没有。 　　谈橙喂他喝了退烧药，又去给助理打电话，让一直给他看病的私人医生来家里一趟。 　　“我喝完药应该会好一点，谢谢你照顾我。”姜迟又开始礼貌。 　　谈橙觉得他这样不可爱，发出一声很刻薄刺耳的轻笑，打断他:“姜迟。” 　　“嗯。” 　　“你受不了我什么？” 　　“没有受不了你什么，是我适应不了你。”姜迟说。 　　谈橙突然很想趁着姜迟不清醒，无法反抗时趁人之危，博取一个挽回的机会，“好，谢谢我是吧？那你要用什么谢我。” 　　“……” 　　“我看得出来你现在不想见我，姜迟，我不想为难你，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 　　“……” 　　“你是不是觉得我冷淡，是因为我腻了，我对你没有新鲜感了？” 　　谈橙自认为在感情中更占主导权，因为姜迟很多时候说不过他，他在谈橙面前说话很笨的。偶尔大声一句回驳都像在撒娇，这样的人，能讲过谁？所以谈橙接下来完全可以长篇大论，像个批判者一样，让姜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荒谬、多可笑。 　　他差一点就这么做了，因为谈橙真的一直在忍，姜迟居然觉得他不爱自己。 　　但谈橙没办法对现在这样一个躺在床上，发着高烧的姜迟不柔软。姜迟有多可爱有多珍贵，谈橙有多不想失去，他是领略过的。因此那些锋利的伤人的话不该是这个时候出现。 　　“我没腻，也没不爱你。”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向你证明不是。”谈橙说，“然后你再考虑要不要分手，好不好？” 　　姜迟闭着眼睛，睫毛密密地平垂着，胸腔有规律的起伏，不知道是不想回答还是睡着了。 第7章 　　谈橙第一次见到姜迟，是在彭舒白投资的网剧拍摄现场之一——侗湖的七浦寨，山水美地。 　　谈橙是自由身，那时候还未转型，在公众视野消失了很久，没发新歌、没接新商务、没参加综艺活动。 　　当时正是事业的巅峰期，损失是必然的。没有什么被好友背刺、因爱伤心的戏码。他没有心思写歌，觉得有点没意思了。 　　另一个原因，他其实不太擅长处理和粉丝之间的关系。 　　谈橙火除了歌唱得好，长得帅也很关键。也不是大众的那种帅，很有辨识度，看了一眼就能记住。因实力出众、颜值优越，没有什么黑料可爆，所以那几年被反复诟病得只有几张面对粉丝的冷脸照。 　　微微蹙着眉，嘴角向下瞥着，淬了冰似的。谈橙本就不是很明艳开朗的长相，这下显得更凶、冷漠。 　　不过似乎两极分化很严重，为他说话的不少，觉得他看不起粉丝不珍惜羽毛的也很多。 　　“谁还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明星不能有自己的情绪？”是死忠粉解释最多的话。事实上，谈橙就是有点“烦”粉丝。 　　对于过度被关注、被倾注喜欢，谈橙会产生一种生理性厌恶。他知道没有这些他不可能赚钱，这么快出名，但他还是学不来别人热情的营业模式，并无端感到烦躁。 　　谈橙想转行去当演员也是早就有的念头，想试试，但没有那股非在演艺圈闯出一条路的劲儿。就是觉得演员只需要演好戏就好，不用顾其他，大家只看成绩说话。可以适当得保持神秘，不用费力讨好谁，在镜头下可以是任何人。 　　侗湖没有航班直达，下了飞机后得坐两个小时高铁，高铁还得转公交，最后坐景区的接送车。 　　谈橙很久没有这样高强度的周转奔波，到达景区时已经累得头晕眼花。 　　这次是借着彭舒白的光来这里取取经，身临其境感受一下演员的生活。 　　初秋，山里的气温要比城市更低些，谈橙下了车就开始冷，但他衣服都在行李箱，懒得添了。 　　这里的空气闻着实在舒服。 　　层层叠叠的梯田上挂着流水，像山穿了百褶裙有风吹过。谈橙在景区大门等彭舒白来接他。 　　闲着无聊，谈橙开始刷微博网剧的官方号。网剧是双男主青春恋爱剧。官方的粉丝数量还没过一万，几乎没什么人在关注。 　　这导演挺年轻，谈橙去了解过，目前只拍过几部微电影，知名度不高，但氛围感拿捏得不错，有自己的风格。 　　剧是很简单的双男主青春恋爱题材，背景比较久远，十年前，两位男主生在窒息的高压环境下，均在暑假离家出走，途中相遇，产生强烈的共鸣，然而回归校园后，又都开始装作不认识对方，慢慢拉扯的故事。 　　官方还没发过主角照片，彭舒白给谈橙看过其中一位试镜通过的男主，林瑕瑜，大概是个新人，因为谈橙没听过。 　　照片上的男生挺帅的，但谈橙见过太多好看的人，已经免疫了。 　　“谈橙，这儿——”彭舒白的声音打断了谈橙的思考，拍了拍他的肩，“没等多久吧？” 　　“还好。” 　　“走呗，带你去剧组。我跟你说我们外联可和当地管理谈了好久才批下来，又怕我们破坏生态又怕被打扰的……” 　　七浦寨有限制轿车数量，谈橙长腿一跨，戴好头盔，坐上了他的机车，和彭舒白闲聊。 　　“对了，剧组来了个小男孩，这孩子长得又好看又乖……我都想签他了。” 　　听这描述谈橙以为他要签童星:“有多小？” 　　“刚毕业吧。” 　　谈橙问，“长得很可爱么。” 　　“也不是。” 　　“那怎么就是小男孩了。”谈橙特地加重了‘小’字。 　　“我不是说了嘛，因为这男孩长得好看，又很乖。” 　　“不理解。” 　　“比如我叫你就会叫谈橙，但你要是长他那样，嘴巴再甜一点，我就会宠爱地叫你小橙了，懂？” 　　“……滚。”谈橙服了，“他演哪个角色？” 　　“他不是演员，是林瑕瑜自己带来的手语老师，他演的男主有部分戏份不是需要用手语嘛，”彭舒白说到这有些落寞，“这小男孩很小就听不见了，人工耳蜗也是后来才装的。” 　　“听障人士么？” 　　“对，但他普通话说的很标准，平翘舌音不会说错，有时候说话有一种黏糊感，呆呆的。” 　　谈橙听到“黏糊感”忍不住调侃:“这别是你的滤镜吧？” 　　“你看见他保证也喜欢的，磁场干净。” 　　谈橙喜欢男的彭舒白是知道的，早些年谈橙和他讲的时候，彭舒白很自恋地以为谈橙接近他是故意的，谈橙欠欠地回“我不是什么东西都不挑”。 　　彭舒白想起这句话就气，也开始犯贱玩笑道，“真是长得特别好看，说不准还会对他一见钟情，非他不可呢。” 　　“别诅咒我了，我不觉得这是件好事。要我去认真追求一个人，不可能的。” 　　“啧，这么早就对爱情失望了？亏你还想演戏呢。” 　　“演戏是演戏。谈恋爱太麻烦了，先看见优点再看见缺点，还不能确保爱情的保质期。什么样的人值得我体验啊？” 　　“等你有喜欢的人就不这样了。” 　　“我真喜欢上谁了，下一个行动一定是放弃。”谈橙的声音混在风里。 　　彭舒白不屑地嘁笑一声:“一般说自己不经常生病后就会马上生病。” 　　“……” 　　一路上谈橙看见不少人穿着侗湖的服饰，男女身上穿的都很吸精，缭乱的银饰品随着步伐发出叮铃的声响，与一旁垂坠而下的泉水声配合着，十分应景。 　　谈橙到的时候副导正在组织围读，每个人都带着感情念，读的朗朗上口，在这空荡荡的山谷间倒别有一番风味。 　　彭舒白把谈橙带到了剧组租的民宿，站在玻璃落地窗旁能一览七浦寨依山而建的楼房。不过现在天气暗下来了，显得山谷像失去曝光褪色的老照片。 　　“外面开始下毛毛细雨了，”彭舒白贴着玻璃往外瞅了眼，“昨天没拍的那场戏挪到今晚了，你想看的话，要不先休息会？睡好了我来叫你就是了。” 　　“哪部分的戏？太无聊的我懒得看。” 　　“初见，应该很重要的，不然不会特地改时间拍摄。对景比较有要求吧。” 　　与其说对景有要求，不如说是景牵动人，雨天能让演员更入戏。谈橙点头，“那你等会叫我吧，我睡会。” 　　彭舒白说“行”，手机噔噔响了两声，他转文字看了会道:“我有点事得走了啊，你要是睡够了想逛逛也行，反正我说了你会来这儿待一段时间，工作人员都认得你……” 　　谈橙一一答应，听见彭舒白手机的消息响个不停，赶他走:“赶紧忙去。” 　　谈橙洗完澡把衣服丢到洗衣机，简单擦了下头发，懒得吹，打开窗户让风透进来，随意地倒在床上，没盖被子，抬起手遮住眼打算就这样慢慢睡过去。 　　窗边的风铃被吹得轻轻晃起，催眠作用极好。谈橙是真累到了，梦境很快包抄过来，风铃清脆的声响忽的变刺耳。 　　有人抄起桌上的瓷碗往地上砸，瓷片碎了一地。谈橙无措地站在一旁，看见父母的争吵，听见两人为碎银几两争吵。 　　“我明明提前跟你说过去接谈橙，你为什么又忘了？” 　　“忘了怎么了？我不是跟你道过歉了？！我天天不用上班吗？” 　　“你好意思说，天天上班拿回来钱了吗？就知道搞你那个炒股！房贷多久没还了？催款天天打电话都打到我爸妈那去了！我怎么嫁给你这个窝囊废啊！” 　　谈橙以往还会去安慰，得到的只有一句“小孩子不用管这些”的敷衍和冷漠。所以慢慢他也不管了，任他们吵，任他们在自己面前饰演婚姻的丑陋。 　　但谈橙那时候也不懂，一心只想着吵就吵吧，别离婚就好。父母和他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养孩子对他们来说像是任务，不给予亲密的安抚、关心，只会机械地接他放学，送他上学。 　　砰—— 　　脑海闪过一帧慢动作的瓷器碎落过程，随后摔落瓷器的声音渐渐淡去，谈橙慢慢清醒过来，意识到刚刚都是旧梦，习以为常地松了口气。 　　头发已经被风吹干了，他坐起身，看见床边那个风铃还在晃，流苏被雨水打湿。 　　敲门声一并响起，谈橙知道是彭舒白来了，穿了件外套开门，彭舒白吓了一跳:“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了。” 　　“刚醒就这样。”他不太想说自己做噩梦了，对别人来说可能就不算噩梦，谈橙转移话题:“要开始拍了？” 　　“嗯啊，刚结束晚饭时间。你要不要吃什么……” 　　两人边说边笑一起去了片场。到后不少人来和谈橙打招呼，和他说一些就当来玩，不用有什么顾虑的客套话。 　　他就和彭舒白熟一点，导演副导编剧都说要一起吃个饭，谈橙把选择权丢给他们，表示自己都可以，客气到最后才加了个但是，说:“但是一切以拍戏为主，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是吧？” 　　这是婉拒的礼貌话，谁都听得出来，大家也不觉得冒犯，笑笑就过去了。 　　工作人员给他搬来一个板凳，谈橙道谢后坐下，看向打光师的位置。林瑕瑜正面对着他，还有另一位谈橙没看到，只有背影。 　　几位助理帮二人确定好站位后就开始打板。 　　谈橙专注看了一会，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我的天啊。 　　演员的信念也太强了。几个摄像头怼着拍，这也太窒息了。怪不得好多人演哭戏那么假，是他不笑就不错了。 　　但作为观众的角度来讲，这两个演员火候不够，从导演紧皱的眉头就能看出来了。林瑕瑜演的还行，但能让人看出来在演，要像那些前辈一样做到没有任何表演痕迹，入戏入得彻底，还差得远。 　　至于另一个，念台词跟谈橙上学时念早读一样，想到这谈橙突然觉得林瑕瑜不错了，听到这样毫无感情的话还能表演出心动的样子。 　　导演喊了卡，连伞都没来得及撑就走过去给二人讲戏。 　　谈橙听他们的对话，似乎是产生了争执，正想着要不要去劝劝，肩膀突然被彭舒白拍了下。 　　“看样子导演不是很满意嘛。” 　　谈橙吓一跳深吸一口气，看到是彭舒白又松懈下来，“你事情处理好了？” 　　“就拉新投资的事儿，问问我的意见。”彭舒白帮他解答，“这场戏他们两个和导演意见不同，所以他们在争。” 　　“争什么？” 　　“导演要他们演出一见钟情的感觉，但他俩觉得这里没有那么夸张，一直找不着感觉。” 　　谈橙沉默片刻，懂了——绝望的直男是吧？ 　　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俩男的什么感情都没演出来，“我不看了，回房间睡觉去。” 　　“可以，我再盯一会。” 　　谈橙问:“要拍到挺晚吧，你一个投资人还要专门盯着？” 　　“对啊，我乐意。” 　　“行吧，我就不陪你了。” 　　如果不是今天的梦，谈橙还是能熬一熬的，本来他就喜欢熬夜。但今天真的挺累，他留在现场又学不到什么，还不如明天去和导演唠嗑。 　　晚间山谷的风更大了，他往回走时衬衫灌着风，蓬动的弧度像海浪一样往后涌。渐渐远离喧嚣后能听见一些微弱的蝉声。 　　还有……风铃的晃动声。 　　不，比风铃更乱些。 　　刚过拐角，谈橙撞上了一个人。那阵清脆的碰撞声更加响烈。 　　“不好意思，我没听到脚步声，撞疼你了吗？” 　　和他迎面相撞的那个人握住了谈橙的胳膊，谈橙看到他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和因为稍用力而凸出皮肤的筋骨，很薄的一双手。 　　随后入眼的是他胸前的半截银链，弯刀形状，银丝流苏簌簌坠落，在他胸脯位置那晃啊晃。脖颈上戴了细银项圈，喉结上还有一颗痣，吞咽，痣就跟着一起一落。 　　他身上哪里都有漂亮的饰品。 　　太杂太乱了，容易喧宾夺主啊。谈橙心想。 　　他握住谈橙手的力度更紧了，想低头去看谈橙的脸，身体一动，银链都跟着铃响。 　　谈橙先抬起眼和他对视—— 　　偏尖的脸型，睫毛又密又长，眉骨挺立浓重，正面看鼻梁那有很深的阴影，眼眸是偏深的黑色，让人觉得不太好接近。 　　但他微微扬着嘴，脸颊下面一点隐隐透出酒窝的痕迹，又中和那股冷傲，平衡了美丽和攻击性，变成了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惊艳中夹杂一种非常纯洁的神性。 　　在看见脸的那一瞬间，方才谈橙觉得繁琐的珠饰好像都逊色了，变得没有存在感。他刚刚还嫌弃的杂乱，此刻又觉得不够。 　　过分了吧女娲，搞毕设呢？谈橙内心玩笑一句。 　　紧接着，谈橙注意到他那双清澈的眼眸似乎有一丝慌乱，他退后了一点但没松开手，改成了拉谈橙的袖口，眨了眨眼，谈橙一下联想到了夜晚森林里迷路的麋鹿。 　　谈橙正好背着光，月光全部投落到对方身上，让他看上去更纯洁无害。 　　“谈、谈橙。”他把谈橙的名字念得很清晰，抿着唇，又鞠躬九十度，像是对声音没什么概念，很大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银链相互碰撞，叮铃作响，和那风铃的声音很像。谈橙心有点乱，脑海里忽的闪过刚刚在片场，导演喊的一声“Action”。 第8章 　　谈橙另一只手盖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问：你是剧组请来的群演吗？” 　　他头上戴的银冠很晃眼，但谈橙此刻更想看他的眼睛。可他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什么，一直保持刚刚的姿势不动。 　　谈橙忍不住，弯下腰，手慢慢挪到他的胳膊，想让他起身。 　　这人似乎才察觉到了谈橙靠近，试探地抬头，无意地和谈橙打了个照面，鼻尖几乎要碰到谈橙的下巴。 　　原来脸颊和鼻骨这一块还有点小雀斑，极淡的棕色，不近看几乎看不出来。 　　他又躲开谈橙的目光了，谈橙声音不自觉地放低，耐心又问了句:“你是侗湖人么？” 　　他抿了抿微抖的唇，谈橙发觉他可能是真被吓到了，也有些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往哪搁了，结果下一秒他直接绕开谈橙，好像想走掉。 　　谈橙:？ 　　谈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拦住他，“去哪啊？是不是迷路了，需要我帮你吗？” 　　他被谈橙抓住手腕，似乎是意识回笼，慢慢地说:“抱歉，你有跟我说话吗？” 　　“我人工耳蜗没电了，听不见，你说慢点，我可以看懂唇语。” 　　他说着取下了头上的银冠，好像怕谈橙不相信似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藏在头发里的装备:“你看，我不骗你，你慢点说好不好。” 　　头发被他弄乱了点，有些炸。他耳廓红了一圈，谈橙想，他很热吗？穿得也不是很多。 　　戴着人工耳蜗，不会是— 　　谈橙不太熟练，用正常语速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什么？” 　　他凑近了点，直直地盯着谈橙的嘴唇看，没有任何其他心思。 　　“我想知道，你叫什么？” 　　“姜迟。” 　　“江池？”谈橙脑子里第一浮现是这两个字。 　　“嗯嗯，”姜迟手嘴并用，低着头，小心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上下结构的姜，走之底，表示慢吞吞的那个，迟。” 　　谈橙眼睛都不知道看哪了，又想看他脸，又想看他手。这个角度看低头的姜迟，眉宇轮廓很锋利，生人勿近的气质。等他抬起头露出全脸，那些不近人情的冷漠又全都消失不见，看上去反而呆呆的。 　　“写好了。” 　　“好的。”谈橙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姜、迟，挺好听的。” 　　姜迟不知为什么脸色看上去有些懊恼。谈橙问他怎么了，姜迟理解后回答:“我要是现在能听见就好了。” 　　“嗯？” 　　“没事，你有事要忙的吧，我不打扰你了。我想去找道具组的工作人员，我身上的这些东西是她弄的，她给我拍完照就被叫走了。” 　　谈橙挑眉，问:“怎么不给你穿配套的衣服？” 　　“怎么不给你，穿配套的衣服……”姜迟小声地复述，解释，“她说她只是想给我拍照，衣服倒是有，但是群演们都换着穿，她怕我介意。我不是群演，我是林瑕瑜请来的手语老师。” 　　谈橙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姜迟就是彭舒白口中那个很好看的小男孩。天，彭舒白还是去进修下语言吧，当时说的时候，谈橙完全没想到是这样一张脸。 　　但确实很乖，说话板板正正的。 　　“这样。”谈橙笑了下，“你认识我啊？” 　　姜迟点头，谈橙以为他会说什么“你很有名谁不认识”之类的话，没想到他很认真地解释了认识的过程，那双装着谈橙的眼睛就那样亮亮地盯着，“我听过你唱歌。我第一次认识你，是在一个巨幕屏上，你当时在唱《直到最后一班列车消失》，那时候我刚成年，十八岁。” 　　“你唱歌很好听呢，我看见上面的名字叫谈橙。”姜迟说，“我是你的粉丝呢。” 　　谈橙听他说话很想笑，学舌，“谢谢你的喜欢呢。” 　　姜迟没意识到他在打趣，缓缓凑近:“谢谢我的……什么？” 　　谈橙就看着姜迟贴到眼前，目光慢慢虚焦，除了脸，他的耳坠、银冠都变得模糊，心跳好像停止了一瞬间。 　　然后谈橙慢慢说“喜欢”。 　　姜迟仍然很认真地回:“我喜欢是因为你好，不需要什么谢谢。” 　　谈橙这下是真有点无奈了，“好吧好吧。你认识路吗？”虽然谈橙自己都没记清，但他总觉得姜迟听不见这事儿还挺危险的，陪他走走又没关系。 　　姜迟点了点头:“我记着的。” 　　点头时他的耳坠滑落到肩头，谈橙眼快，伸手接住了，耳坠的流苏从他指缝穿过，最终摊在他手上。 　　姜迟的脸又凑过来，几乎要一起贴在他手心，说:“啊，又掉了。” 　　“刚刚走在路上的时候就掉了一次。”姜迟皱起眉，抿唇的时候，侧脸鼓起一点弧度，看上去对自己的耳朵很不满意，挺气的。 　　谈橙突然起了一个坏心思。 　　在姜迟要拿走耳坠时攥起手心，将带着姜迟一点体温的耳坠收好，捂了捂胳膊，故意演道:“撞得我是有点疼。” 　　“啊……啊？”姜迟指了指自己，又垂下手，“对不起，我给你揉揉行吗？” 　　姜迟的长袖不太合身，稍微一抬手就露出一截胳膊，皮肤是泛着红的白，看上去真的很热。 　　姜迟直接捏住谈橙的胳膊，轻轻帮他揉。他的手薄却很有劲，谈橙盯着他的指关节，无由来干咽了下喉咙。 　　四下无人，周遭宁静，谈橙却觉得心中响铃大作，在警醒他什么。他面色平静地打断了姜迟的动作，“没关系，不用揉了。” 　　姜迟也没失落:“真的没关系吗？” 　　“嗯，不是要去找人？” 　　姜迟点头，又瞥了他一眼，很快收回。 　　小动作太明显了，谈橙说:“想问什么都可以问。” 　　姜迟却摇头，垂眼说:“没有了，再见。” 　　他挥了挥手，谈橙看着他离开，背影渐渐融入夜里。 　　谈橙伸开握着耳坠的手，姜迟的体温已经变成自己的，耳坠就是很普通的款式，绿宝石连着红穗。 　　见不着人了谈橙才顿时觉得，偷偷顺走人家耳坠的行为蠢得没边了。 　　— 　　姜迟说大话了，他也刚来剧组，根本找不到地方，最终迷路。但他误打误撞走到了工作人员的休息室，把身上的饰品拆了个遍放在一个单独的盒子里，并拍照发给负责管理道具的姐姐。 　　之后又花了半小时找到自己的房间，他头晕得要死，在外面冻得时间太长，回屋后鼻尖和脸颊很红，时不时哼几声吸鼻子。 　　洗漱时才发现耳坠没摘，还少了一个。 　　姜迟心下一紧，回忆起来——掉在谈橙手上……掉在手上之后，他还给我了吗？ 　　还了，吧？ 　　算了，应该不在他那，肯定是又掉在哪儿了。就算在谈橙那，之后肯定会托人给我的。 　　一会先在房间里搜，搜不到只能明天白天再去那条路看看，实在不行，查监控，总能找到的。 　　但姜迟也忍不住想最糟糕的结局，开始碎碎念:“真丢了的话，希望那个耳坠不要很贵，我真的没有钱赔。” 　　换好一件宽大蓬松的睡衣，姜迟缩在被子里，看着电视频道上的豪门狗血剧。他半张脸都埋着，睡衣帽子套住整个脑袋，把他的脸显得很小。 　　豪门狗血剧开始播放回忆倒叙，姜迟脑海里也忍不住回放刚刚与谈橙的碰面。 　　谈橙的眼睛很深邃，不看谁的时候显得整个人十分松弛，不疾不徐，却不会让人觉得不专注。刚刚和他说话也没有很严肃，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柔和，虽然听不见，但能感觉到声音很轻柔。 　　哪里凶了呀？根本不凶啊？果然那些黑料都是乱写的，真是没良心诶？ 　　他好帅好帅啊，比屏幕上帅一百倍的。 　　他刚刚还扶我，还跟我说谢谢你的喜欢。 　　哇。 　　姜迟往床背上起身，呼吸到一些新鲜空气后才觉得脸没那么烫了，随后他拿出手机，发了条帖子:把偶像撞疼了该怎么办呢？ 　　为了表现出事情的严重性，他又在问号后面加了个感叹号。 　　全程把谈橙换成C先生，姜迟添油加醋了很多细节，比如谈橙被撞的很严重，比如谈橙和他温柔地说真的没关系。 　　旁人看了会认为姜迟是冒着粉色泡泡打下的这段话，但他自己本人没意识到不对，刚刚谈橙看他的眼神，以及吃痛的表情都让他觉得这么写没错。 　　写到最后姜迟都有点怀疑了，又自言自语:“我有这么大个吗，撞一下就疼成这样？” 　　然后毫不犹豫点击了发送。 　　接着把手机一丢，埋进了被窝。 　　这是他难得开心的时刻。 　　姜迟之前一直半工半学，时间占得很满，打好几份工，一天就睡几个小时，身体透支严重，进剧组前还去过一次医院。 　　他很缺钱，不然也不会接这份占满他整整三个月的工作。林瑕瑜给的报酬足够丰厚，并且愿意提前支付。 　　姜迟两天前就从彭舒白嘴里听到谈橙要来，所以那时候就开始期待会不会偶遇。刚刚姜迟其实还想问他，你会在这个剧组待多久，来这里做什么。还想问下次遇到，还可以再叫一下我的名字吗？我想听。但他觉得这越界了。 　　一直到凌晨一点，姜迟还在回味，直到心脏跳得很快，快到不舒服的程度才罢休。 　　这是身体在提醒他要赶紧睡觉。姜迟把电视关掉，不忘拿起手机看一眼帖子有没有人回复。 　　零零散散的几个评论。 　　【你这描述….我好像能猜到C是谁。不是，现在都这么敢编了？】 　　姜迟有点惊讶，又有点害怕，他写的很明显吗？会不会给谈橙造成困扰？模棱两可回复：【他好像被我撞的很疼，但是怕我愧疚就没有表现得很明显，这样。】 　　【你真喜欢他吗？喜欢就不要发这些了好吧。】 　　【我喜昏鸦】 　　发出去了才意识到自己打错字了，姜迟刚想再发一遍，却弹出一个“原评论已删除”的提示。 　　“什么啊……”姜迟丧气把手机丢到一旁，有被扫兴到，就把帖子删掉了，自言自语，“算了，先睡觉。” 第9章 　　彭舒白觉得谈橙这两天不太对劲，猜测谈橙来片场目的不纯，不是专门请教演戏的。 　　他清楚谈橙不爱社交的性格，因此对于谈橙几次三番去找林瑕瑜搭话这件事感到奇怪。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姜迟请假离开侗湖。 　　“这几天没怎么见你找林瑕瑜呢？”彭舒白搭过他的肩，胳膊垂在他肩颈。 　　“找啊，等会找。” 　　“谈橙，”彭舒白眼睛一眯，“你不对劲，你是不是看上人小林了？” 　　谈橙摊手笑了笑，没回答，开始说起另一件事:“我感觉导演好像看上我了。” 　　彭舒白毫不意外的样子，“哦，看上什么，你的演技？” 　　谈橙瞥了他一眼，“是啊，他这几天经常让我去找林瑕瑜对戏，觉得我演的还行。还说这个角色和我各个方面都很搭。但是，夸我的时候另一个男主还在旁边呢，多不给男主角面子？” 　　彭舒白犹豫了一会，用手挡住嘴，小声说:“因为……张非陈不一定是男主。” 　　谈橙挑眉，问:“什么意思？” 　　“一直找不到特别适配的演员，张非陈是比较优秀的，原本想的是和林瑕瑜磨合得好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但你也看到了……”彭舒白摊了摊手，“导演和制片又有关系，我感觉八成会换人。” 　　谈橙沉默了整整一分钟，彭舒白也不觉得他在出神，只是静静等着他回话。天空中掠过一只飞鸟，谈橙把剧本卷起来，用玩笑的语气说，“你这么说，我都怀疑我这几天是在试镜了。” 　　彭舒白无声笑了笑，什了个懒腰，“那你感觉怎么样？” 　　“我啊……”谈橙话没说完，林瑕瑜小跑过来，两人听到短促的脚步声回过头。 　　林瑕瑜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谈老师，导演想让你和我对下戏。” 　　谈橙这次没有立刻答应，刚刚彭舒白的暗示很明显了，圈内知道谈橙想转行意图的就他一个，这是想给自己走后门啊。 　　虽然是交情很深，谈橙也不想平白无故欠个这么大的人情，找了个借口婉拒道:“彭总有急事要出景区一趟，正缺个司机呢，嗯……要不晚点？” 　　不过还有个原因——姜迟不在，谈橙没心思去磨。谈橙见过很多好看的人，让他这么心心念念看不够的长相还是第一次。 　　而且谈橙能感受到姜迟也喜欢他，每次去找林瑕瑜的时候他总躲着，那种小心翼翼又忍不住凑上去的样子太熟悉了——路上偶遇到粉丝，粉丝找自己要签名就这样。但谈橙居然一点都不排斥。 　　他故意去和姜迟搭话，姜迟也很紧张，生怕说错了。谈橙稍微凑近一点他耳朵就红得在雪地里冻了几个小时一样，谈橙有时候都想直接说了，天，长这么好看还怕对视啊，让我看一下你的正脸能怎样？ 　　“好吧。”林瑕瑜点头，出于客套提醒，“昨天下雨，地面没干透，山路很陡，小心点。” 　　“好的，”谈橙忍不住打听，“你手语老师不在，有不懂的该怎么办？” 　　林瑕瑜说:“不会的可以查资料。” 　　那为什么还要专门带个姜迟过来……谈橙也觉得手语不用特地教，林瑕瑜这样说，他更疑惑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就请假了两天，今天回来。” 　　“今天？”谈橙看了下时间，“现在已经不早了，景区的接送车等会没班次了。” 　　“对，应该一会就到。” 　　谈橙心情忽然晴朗，笑容都更开怀:“噢，行，我随便问问。” 　　等林瑕瑜走后，彭舒白才开始算账:“怎么还扯上我了，我什么时候缺司机了？” 　　“嗯，你又临时不缺了。”谈橙回得泰然自若。 　　“……”彭舒白无语，“所以你觉得这个机会怎么样？导演都觉得你挺合适。” 　　谈橙很真诚地露出一个笑：“我真得仔细考虑考虑。” 　　“行。” 　　- 　　谈橙吃完晚饭坐在房间门槛那吹着风看剧本，风铃晃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此刻在下阵雨，地面凹平处已经积起了水，雨势很急，打在上面能溅起水花。 　　林瑕瑜饰演人听力也有残缺，离家出走时并未拿走助听器，这段旅程离不开另一位男主的帮助，两个人就这样有了羁绊。 　　其实后面就是挺俗套的故事，年代不同，对同性恋接受度不高，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自己或许爱上对方了，但都没有更进一步。一直到高考后才表明心意，报了同一所大学。 　　剧本里两人的破镜发生在大一开学前一周，离幸福最近的那一刻。 　　谈橙看了会看不太进去，把剧本放下随便在景地走了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和姜迟初遇的拐角——不知道他现在回来没有？ 　　好吧，谈橙承认，看不进剧本一半原因都是因为姜迟，他就想看姜迟，看那一张脸心情都好了，也难怪工作人员总喜欢拿各种各样的装饰去打扮他，把姜迟当游戏角色换装是吧？ 　　这次没有这么好运，一拐角就是姜迟。谈橙撞见了林瑕瑜，他靠着赤柱在那打电话，谈橙走过去拍他的肩。 　　林瑕瑜显然愣了下:“谈老师。” 　　“你去找姜迟吗？” 　　林瑕瑜皱眉，摇头说:“我联系不到姜迟。” 　　这下谈橙也皱眉了:“他还没回来？” 　　“嗯……本来应该早就到了，电话也打不通，我之前说去接他，他拒绝了。” 　　“他请假去哪啊？” 　　“回了趟家，给我看过高铁票，上午也给我发了坐上大巴车了……” 　　谈橙想也没想说:“你有他电话吗？我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去景区入口找找。” 　　林瑕瑜似乎被他的毫不犹豫惊到了:“你去找他吗？” 　　“嗯，这个点已经没有接送车了。” 　　“你怎么确定他就在那？” 　　“不确定所以要看看，现在下着雨，他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 　　谈橙觉得林瑕瑜有点墨迹了，催着让他给电话号码，顺便把林瑕瑜一起加了。随后找彭舒白借了辆车离开。 　　林瑕瑜来问候一句彭舒白事情解决没，彭舒白差点没缓过来，忙点头应着。他后知后觉，谈橙想接近的人或许不是林瑕瑜，是姜迟。 　　谈橙一心三用，开车、打电话、想姜迟。这会雨又慢慢变小了，雨刮器在车前扫着，突然有一团身影夹杂在内，谈橙紧急刹车，伞都没拿就开门下车。 　　根本看不出是谁，但谈橙就莫名确定这是他要找的人。 　　那人坐在长椅上，举着把伞把上半身全部笼罩，应该是微弯着腰的，所以把他身型衬得比平时要小点。 　　谈橙快贴到他身前了他才抬起头。 　　姜迟还是和上次见面一样，感受不到别人的脚步。 　　但这次狼狈许多，谈橙注意到他身上很脏，沾染了泥水，脸颊两侧有灰兮兮的污浊，手里攥着张纸巾，看样子是没擦好。这样子就像一只迷路在荒郊野外的脏乎乎的小猫，迷茫又无措。 　　姜迟把伞往后倾，雨水斜斜地从背后落下，盖过了现有的雨声。他微微昂头看着谈橙，眼睛里倒映着扯雾的雨天，仿佛装着眼泪。 　　小可怜。谈橙心里冒出这个形容。 　　姜迟这次没结巴，有些意外:“谈橙，你怎么在这啊。” 　　谈橙叹了口气:“来找你。林瑕瑜联系不到你，怎么回事？” 　　姜迟指了指背后的坑:“不小心摔跤，手机摔坏了。”他又摊开手，给谈橙看自己碎了屏的手机。 　　谈橙粗略扫了他全身，没有特别明显的伤口，问他“有没有哪里很疼”。 　　姜迟摇头，他站起来往后退了一点，把伞撑到谈橙那边，自己淋着雨。谈橙无奈了，干脆把雨伞夺过来给他打着，问:“手机坏了可以找别人借，然后打电话给认识的人。” 　　“我只记得家人的号码，”姜迟解释，“我就想自己待一会。没有景区车也没事，我记得回去的路。” 　　谈橙注意到他在发抖，“先跟我回去？” 　　姜迟顿顿地点了点头:“谈……谈老师，我是不是占用了你的个人时间？其实不用麻烦你专门跑一趟，我没关系的。” 　　谈橙“嗯”了声，带些不易让人察觉的冷漠。当然不是冲着姜迟的，是自己。因为人家说得对，他根本没必要来。 　　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来找人啊。谈橙对于“不确定”的东西总是敬而远之的，但这会就是忍不住想看见，能怎么办。 　　“和刚刚一样叫我谈橙就可以，我不会觉得不礼貌，”谈橙把车门打开，见他愣在原地不进去，问，“怎么了？” 　　姜迟盯着座椅，又看了眼自己:“我会弄脏你的车吧？” 　　谈橙靠着车门睨着：“所以呢。” 　　“我可以自己走回去，也没有多远。”姜迟看他眼色，“怎么样？” 　　他语气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好像谈橙点头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谈橙眨了眨眼，屏气片刻才淡道：“是会听我的么。” 　　“会听。” 　　“那我觉得不怎么样。”然后将他轻轻半推半搂进车，“小心头。” 　　关车门的时候没控制好力度，扑了姜迟一脸冷风。 　　谈橙把暖气调高几度，往回开的时候姜迟才轻轻说:“谈橙，我让你生气了吗？” 　　“……” 　　“你为什么要生气？” 　　怎么不回答还默认了……谈橙心想估计就是没表情的时候让别人觉得自己在挂脸，无声笑了笑，“想多了，我气什么。” 　　“我很开心你来找我，没有觉得你这样做很多余，”姜迟笨拙地解释，“我是觉得自己多余，完全不需要让另一个人费心来找。剧组每个人都很忙，我没什么关系。”他又强调了一遍。 　　“我又不是剧组的人，”谈橙放了段轻音乐问:“饿不饿。” 　　“我吃了面包，不饿。” 　　谈橙问是什么口味的面包。 　　“原味吐司。” 　　“等会回去再吃一点。” 　　姜迟很会看眼色，连忙点头。 　　到达剧组的时候已经夜间开工了，暂时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姜迟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把他座位擦了一遍，接着说谢谢。 　　“谢谢要有行动，你要怎么谢我？” 　　谈橙觉得他状态不对，心情很低落，难道是因为手机坏了？总之不太放心他一个人回去，但姜迟似乎是个很怕麻烦别人的人，所以谈橙以退为进地询问。 　　姜迟想也不想说:“都可以。” 　　“陪我聊聊天么。” 　　“好，那去哪聊呢？” 　　“我房间。” 　　“啊？”姜迟被吓到，立马摆手:“不行，这不行。” 　　“姜迟。”谈橙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不凶，声音也不大。但姜迟就是下意识地应“好吧”。姜迟思索了一会，那股忧愁丝毫没褪，“我刚刚说的话是有点扫兴了，你都已经来接我了，我还说要自己走。对不起啊，我这次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样。” 　　谈橙：“……” 　　什么跟什么。我不是说了没生气吗。而且我刚刚的样子像生气吗？难道我不是一直这样？ 　　哦也不是，这几天对姜迟确实很不一样，基本都笑着去逗他接近他，所以稍微冷淡一点了姜迟就能看出来。刚刚有那么一会谈橙看见他一身狼狈是有点烦躁的，不会是这个时候就让他察觉到，坐立难安了吧？ 　　哎姜迟，怎么这么在意别人的情绪，很容易受伤啊。 第10章 　　姜迟和平时在剧组见到谈橙一样不自在，进屋了就干站着。一会觉得看人房间的布置不礼貌，一会又忍不住去看。谈橙喊了一声才回过神。 　　“啊，”姜迟立马收回眼神，落到谈橙身上，没忍住咳嗽了一声，“没，我觉得你房间好整齐，干净简洁，很像你的风格，我的就乱乱的。” 　　谈橙抬唇说:“你对我是不是滤镜有点大。” 　　谈橙来的时候什么样这房间就是什么样，只多了桌上的笔记本和床头的充电线。在姜迟眼里还成一种风格了。 　　其实是姜迟自己喜欢把房间布置得花里胡哨，乱中有序，他觉得满满当当很有安全感。所以早就忘记房间原本的样子了。 　　谈橙拉他的手到椅子上坐着，之后拿了包婴儿湿巾和医药箱过来，盯了他一会。 　　姜迟的眼睛像湖水，远离人群隐居深山的湖，干净透明，不小心就会陷进去。谈橙给出这样的评价，评价完又反应，以前不会对别人外貌这么在意吧。怎么这几天对姜迟跟着了魔一样。 　　低头扯出一张湿巾，谈橙询问:“介不介意我碰你脸？” 　　姜迟当然不介意，他比较惶恐:“我脸上很脏是吗？我自己擦就好了。” 　　谈橙没说什么，点点头递过去，“右手给我。” 　　姜迟乖乖伸出来，另一只手还忙着擦脸，歪头问:“要干嘛呀？” 　　“刚刚摔倒的时候是这只手先撑地的？印子都没消，”谈橙边说边打开医药箱，“要及时消毒，有些小石子会比较锋利，伤到你了都不知道。” 　　他处理起来很利索，先用浸过生理盐水的棉花擦去表面的脏垢，然后用碘伏对擦伤处消毒，最后抹药膏，一气呵成。姜迟指尖都没缩一下，但谈橙还是象征性地问:“痛不痛？” 　　姜迟光顾着看他了，当然没痛着，摇着头拖长音说“嗯”，尾音是波浪状的。 　　谈橙让他把湿外套脱下来，给他递去毛毯，“我放了热水，一会去泡个澡。” 　　“啊，”姜迟把谈橙架在偶像的位置，对他的体贴感到无措，“我等会自己回房间洗就行了。” 　　谈橙抱着胳膊看他:“可我想聊很久。” 　　姜迟又变得沉默，耷下眼，“好吧，但我没有衣服啊。” 　　“我有，你穿我的。” 　　姜迟抿唇，欲言又止的样子。谈橙说:“一件衣服而已。” 　　“不是……”姜迟发现自己只会跟着他的指示走了，他想说，你能不能别用这幅冷淡的表情关心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谈橙是还在为刚刚的话不高兴吧？不高兴还帮我处理伤口。单纯人好吗？ 　　“泡澡太浪费时间了，现在已经有点晚了——” 　　他话没说完，谈橙手背就覆上他的额头，又很快收回手，“不晚，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搞这么正式做什么。” 　　“我手机已经放里面了，定了个闹钟，响了就别泡了，泡太久会晕。手也注意不要碰水。”谈橙干脆没给拒绝的机会，一一嘱咐，姜迟只能点头说着，“嗯嗯。” 　　谈橙看着他进去以后才离开，屋外的风冷冽，好像预兆着今年冬天的寒冷。他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称自己手机有点问题，送一个新的过来。 　　“不用太贵的，我代言的那一款就可以，”夜里很静，谈橙走在路上有很清晰的踩叶声，“越快越好吧，等着用。” 　　侗湖交通不便，剧组食堂是包了附近的一栋美食楼，谈橙其实吃不太惯这里的味道，没怎么来过，平时闲的时候都去景区其他地方买吃的。 　　姜迟好像蛮喜欢各种各样的糕啊饼啊，谈橙不爱吃，太甜，也不好消化。但每次去找他的时候姜迟手上都拿着一块，他吃东西喜欢塞一大块放嘴里然后慢慢嚼，真的很慢，脸颊鼓鼓的。 　　抬腿的动作愣住，谈橙停下脚步，盯着地面看了两秒。 　　他叹了口气，真的是，怎么见到了还在想。然后继续低头走着，十几秒后领子被人扯了下，谈橙回过头，是彭舒白。 　　谈橙不耐烦地:“迟早被你吓死。” 　　“拜托，你要不看看路，前面是堵墙。” 　　“……” 　　“姜迟找到了？”彭舒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林瑕瑜说如果看见你了，麻烦我来问一下。” 　　“嗯，手机坏了，所以联系不到。” 　　谈橙被勾着脖子换了个方向，两人齐肩走着，彭舒白问谈橙去做什么，谈橙很自然地回说来吃晚饭，顺便带点给姜迟。 　　“你对姜迟是不是有点上心，”彭舒白笑呵呵地打趣，“联系不到立马去找，就这么急呗。” 　　多年好友怎么会察觉不到，这番话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而这轻飘飘的一问却好像把谈橙摊开了，他有刻意地逃避这个问题，只要没人挑起他就不会回答。 　　但大家都是成年人，还不懂情窦就没意思了，谈橙很显然对姜迟不一样。 　　一见钟情太高尚，见色起意差不多。所以他给自己定义为遇到了外貌理想型，觉得心动和无感一样，都很容易，一时的好奇来得快走得也会很快，尚不能草率地定义为喜欢，或是爱吧。 　　“是有点兴趣。” 　　“我说什么来着，你看见他保证也喜欢的。” 　　“别事后马后炮了，你当时不是在开玩笑？他是……很漂亮，谁都会被吸引吧，你难道不喜欢？” 　　“搞笑，我的喜欢和你的能一样？你有多明显你不知道？” 　　“……” 　　彭舒白看到谈橙吃瘪笑了声，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提起来，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很刺耳，“姜迟在你那吧？林瑕瑜带的，你一会给他。” 　　正好走到糕铺，谈橙和老板说每样各来一点，板栗饼要多一点。才问，“这什么？” 　　“林瑕瑜说，这两天大降温，姜迟是很容易着凉的体质，如果有发烧咳嗽可以吃这些药。之前不这样，有段时间把自己身体熬坏了免疫力下降，医生说得好好养才能恢复。” 　　谈橙默了会:“我那也有常备药。” 　　“诶，不行，姜迟对青霉素和头孢过敏，很多药不能乱吃。” 　　这么宝贝。谈橙最终接了过来，“他们两个很熟么。” 　　“终于忍不住要问了吧。” 　　“……” 　　“我替你打听过了，认识的时间不是很长，姜迟大三的时候偶然间和林瑕瑜有交集。姜迟还挺缺钱的，林瑕瑜那时候就已经签公司了，可能和你一样也觉得他好看，就心软雇他当了暑期的生活助理。” 　　谈橙静静地，认真地听。听到彭舒白说姜迟是因为连睡觉时间都去做兼职，才把身体熬坏了；听到姜迟是在什么大学毕业，家又在哪；听到姜迟过敏休克的经历；好像给他一种错觉——如果姜迟是一份答卷，他现在能掌握到及格分。 　　但实际上很多细枝末节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辛苦；为什么这么缺钱；为什么连身体都能搞垮，是有多累。 　　他听着听着，没意识到自己方才不能定义为喜欢的情绪正在慢慢填起笔画，说服自己会很快无感的结果也在悄悄凋谢。因为心揪起来，很明显谈橙他心疼了。 　　这么优秀，这么聪明，怎么四处漂泊啊。 　　“我觉得林瑕瑜也喜欢姜迟，挺明显的，你说姜迟会没意识到吗？” 　　谈橙回神:“没工夫谈情说爱吧，你不是说他的时间被自己压榨得很狠么？” 　　“所以你接下去要怎么追？你的对手好像比你快很多呢谈老师。”彭舒白八卦着。 　　谈橙低头看着满满一袋子的药:“没想过追。” 　　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十点，灯还亮着，不知道人走了没有。谈橙步子放轻，刚开始没见到姜迟。 　　手里提着的东西全都搁在桌上，谈橙径直走到浴室门口，叩了叩门，“姜迟。” 　　没人应。 　　谈橙开门走进去，浴室里雾气还没完全散去，镜子上也蒙着一层水雾，充盈着姜迟残留的沐浴香气，椰子味，谈橙喜欢这个味道。 　　洗漱台有水的痕迹，姜迟应该洗过脸。谈橙抽了张纸擦镜面，莫名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姜迟洗漱的模样。估计不会擅自用谈橙的东西，就用手接水随便拍拍捧捧，发前会湿漉漉地滴水。 　　谈橙:“……” 　　服了，又开始想。找人要紧。 　　这民宿的房间布置有屏风遮挡，谈橙出来后绕了圈才看见姜迟，就在靠着房门那一面的墙。姜迟选了个比较空的角落半坐着，抱着自己的膝盖，侧脸倚着墙。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谈橙不知道该怎么接近，站他面前会挡住光，于是也坐下来，和他一样靠着墙，碰他的胳膊。 　　姜迟穿着灰色长袖，在他身上显出几分安宁。谈橙发现他脸颊泛着潮红，想起彭舒白说的姜迟是很容易着凉的体质，于是伸手去贴他的脖颈。 　　不是很烫。 　　姜迟被动静闹醒了，晃了晃头，睁开眼，一开始还在蹙眉，见到是谈橙隐隐露出酒窝，语调上扬:“你回来啦。” 　　谈橙:“……” 　　好可爱。 第11章 　　姜迟的长相不是可爱的类型，在人群中出挑得夸张，第一眼看了都会觉得惊艳。但刚刚那一瞬间谈橙心里就是冒出这样的形容，可爱。 　　不可爱吗？坐在这里一直等我。 　　姜迟揉揉眼睛，主动说:“我泡完澡有点热，想来窗边透气。但是头很晕，靠着墙贴了会，冰冰的让我觉得舒服，然后就这样了。”姜迟双手合十，歪着脸将手贴在脸颊，比了个安眠的动作。 　　谈橙皱眉:“头晕，泡了很久吗？” 　　“没有，”姜迟叹了口气，也许是谈橙今晚的主动邀约，再加上处理伤口、安顿洗漱、给衣服一些亲密的相处，他慢慢放开，愿意在谈橙面前坦然些，“我太累了，这两天加起来就睡了五个小时。我失眠很严重，一来你这就睡得好香呢，刚刚泡澡的时候也睡过去了，还好有闹钟。你房间是有什么催眠香吗？可以给我推荐吗？” 　　谈橙发现姜迟说很长一段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越凑越近。为什么他越近的时候谈橙反而觉得他越小？小到好像可以直接揽到怀里顺顺头发，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拿书，或是干其他事。 　　“没有，你也说了是你太累了。”谈橙怕他着凉，站起身，“别在这待，这个季节的风很狡猾，你不想生病吧？” 　　姜迟点头，认真回答谈橙的每一个问题:“我不想。我生病很麻烦，一些特效药都吃不了，好得很慢。”他也跟着起身，差点又摔回去，走了两步定在原地，“我腿麻了。” 　　“我扶你。”谈橙抬起手，犹豫了一会，觉得还是揽肩更稳，就揽了。之前把他搂上车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其实他的体型不像平看上去那样健康，许是平时衣物遮挡的原因。 　　他背上的骨头瘦得凸出，但胳膊那里挺有劲儿，像是日积月累的体力活，却因为没有及时补充营养剂而形成的薄肌。 　　谈橙越来越确信姜迟的生活不太好的事实，这个不太好是指基本的物质生存。按理来说把自己逼这么紧，会没钱花吗？只能是拿钱补了什么填不上的窟窿。 　　“这些是什么，”姜迟指着桌上的药，看向谈橙，“你生病了吗？” 　　谈橙坐在他对面:“林瑕瑜给你的。” 　　姜迟就打开看了一眼，基本上都是他自己会备的药。他好像在思索什么，盯着看了一会，重新系好放在一边，没再说什么。 　　“本来没想拿的，他说你对青霉素和头孢过敏，我的药吃不了。你的过敏原很多？还对什么过敏吗？” 　　姜迟说:“没有了。哦……不喜欢尼古丁，我闻到味道会难受胸闷，想吐。”他像是条件反射地说出来了一样，说完才觉得在谈橙面前说这句话没什么必要。 　　谈橙心想，不喜欢烟味，那是过敏还是不过敏？ 　　“挺好的，抽烟伤身。” 　　姜迟托着下巴看他:“你抽烟吗？” 　　谈橙以前不会，因为要唱歌保护嗓子去年才开始的。但没烟瘾，偶尔和家里人打完电话心烦会来两根。 　　谈橙正想逗他一句说“我烟瘾还挺重的”，姜迟突然看向别处，眼睫耷下来，说:“我好讨厌烟。” 　　“不抽，”谈橙在他说完的那一刻接上，“抽烟伤嗓子。” 　　“是哦。”姜迟应着。 　　“我带了些东西，垫垫肚子”谈橙把东西给他，“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拿个体温计？” 　　姜迟摇头:“没有发烧，我自己能感受到，你别担心。” 　　“好，”谈橙把话题引入正轨，还是没忍住问，“你和林瑕瑜是什么关系？他好像对你很了解。” 　　“朋友吧，他帮了我很多。”姜迟没有多说。 　　朋友啊，朋友。 　　清楚又暧昧的关系。 　　要给姜迟，干嘛不亲自给啊。还特地让彭舒白给？平时在剧组不攀附，不谄媚，这时候愿意和彭舒白聊这么多了？ 　　谈橙脑海又飘着彭舒白的那句话“你的对手比你快很多”，他和林瑕瑜就这样被定义为情敌了吗？谈橙觉得自己应该还没喜欢到这个地步，甚至现在，如果姜迟来和他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他也没什么恋爱的欲望。 　　“那我呢？” 　　那我呢。这个反问在心里回档了一遍，谈橙说完，自己都无言了。刚刚的心声显得多么蹩脚。没那么喜欢又有什么好问的？ 　　最后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因为他知道姜迟对他只是偶像的崇拜，如果终究是如果，他不用承担任何遐想的后果，不用害怕伤害谁或是失去谁。所以他才敢那么果断，在如果的假设里放弃和姜迟的任何可能。 　　姜迟愣了一会，有点不懂他的意图，回答:“你吗？你是谈橙呀……我喜欢听你唱歌，是你的粉丝。” 　　“我不想只是这样。”谈橙心想，姜迟对他没意思，不正好应了自己的心愿？这对谈橙这样一个不想在感情里深入的人明明是件好事。 　　他忍不住接近姜迟，那自己维持单方面的暧昧，又有什么关系？谈橙嗓音低低的，“我不能和林瑕瑜一样么？” 　　朋友，也可以是很客套的关系。谈橙原以为姜迟会为了礼貌客套过去，说“好呀我当然想和你做朋友”，但姜迟思索了很久，“和我做朋友吗？会有联系方式，可以每天聊天的那样吗……为什么？你不怕我泄露你的隐私吗？” 　　傻瓜啊，因为你长得真的很对我胃口。谈橙自嘲，说:“你不想的话算了，就是在剧组能不能先不躲我了？” 　　“我哪有躲你？”姜迟反驳。 　　“你没有啊？哦，我每次过去林瑕瑜那，你就会走开，去食堂吃饭，坐你对面后你就吃好了，想问你要个号码比登天还难，根本找不到机会单独说话……”谈橙一一列举。 　　姜迟沉思了一会:“原来你真的不是去找林瑕瑜，是来找我啊？” 　　“很难看出来吗？” 　　“不难，所以我还奇怪。”姜迟叹了口气，“可是和我亲近挺累。我这个人，很……” 　　“很——”谈橙又学舌。 　　“很矫情就是了，经常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小事情生气，还甩不掉！”姜迟声音不大，但语速变急了。 　　谈橙觉得他夸张:“能有多矫情，还要我喂饭喝水，不给喂就发火？” 　　怎么会举这样的例子，太夸张了吧。姜迟晃晃头，认真地说:“谈橙，我很喜欢你，也很珍惜和你认识的机会，你知不知道的？” 　　谈橙“嗯”了声。 　　“我跟亲近的人会发脾气，会无理取闹，会暴露很多缺点，你还是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粉丝吧，我不想在你心里慢慢变负分。对了，你以后还会不会开演唱会啊？我都没有去过呢……不过我应该也没空去，会有直播吗？我好想听你唱歌……”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凑近了，臂弯撑在桌上，眼睛亮晶晶的，忽闪着卧室里的光。谈橙这次不觉得他变小到可以顺在怀里，因为自己被拒绝，还是一个很简单的请求。 　　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是在想，那为什么林瑕瑜可以？他给了你什么呢，能知道你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 　　“以后应该不唱了。”谈橙说，语气无意地透出低落。 　　姜迟愣住了，嘴唇微张，手不自在地乱动，一会碰碰脸，一会摸摸脖子，他好像很急，又很担忧，小心翼翼地温柔问:“为什么，怎么啦？” 　　谈橙故意低下头不看他，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对我不要这么疏离就好了”，然后很快接上:“就是不想唱了。”这应该也不算谎话？ 　　“不早了，你不是困了？”谈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房间。” 　　姜迟还是楞楞地看着他，张了张口，又合上。谈橙站起身，身影从姜迟身上拢过，走到他侧面，开玩笑似的说，“怎么还不说话了，这么喜欢我的歌啊？” 　　姜迟犹豫了好久才说:“……也没有那么喜欢了。” 　　谈橙笑了:“好像很没有说服力。没关系，你想听的话……” 　　姜迟很笃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不想唱就不唱。我喜欢听你唱歌，也想要你高兴。” 　　“交朋友很麻烦。我是说我很麻烦。”姜迟头仰着，拉他的衣角，谈橙的角度看过去，他几乎要贴在自己怀里一样。心跳变得很快，谈橙听到他又开始说一大段话了—— 　　“但是如果是你，我会尽量变得不那么麻烦。谈橙，你是不是不开心啊？所以想找个人和你聊天，所以你选了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透露你任何私人行程的，我和你当朋友，能让你高兴一点吗？” 　　姜迟叽里咕噜的，谈橙听着听着已经有些恍惚——这个距离太近了。姜迟自己没意识吗？是不是和谁说话都喜欢往身上蹭啊？ 　　谈橙没有立刻回应他，姜迟就有些急促，开始晃他的衣服:“你听见了没有？听见了吗？谈橙谈橙，我说我现在不要回去，还想和你再待一会。” 第12章 　　【谈橙，你在哪？找不到你。】 　　收到这两条消息的时候，谈橙正在和彭舒白聊天。 　　【你给我手机干嘛呀？】 　　【昨晚我是怎么到你床上的？】 　　彭舒白没有偷窥别人手机的习惯，但此刻恰好瞥到那句“到你床上”，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我去。”彭舒白大吃一惊，对谈橙用一副“用一个手机就把人家包养了的混蛋”的表情。 　　谈橙淡淡回:“不是你想的那样。” 　　十个小时前。 　　谈橙洗漱完后姜迟趴在桌上睡着了，一只胳膊枕着脸，另一只随意地摆放，袖口被扯上去一点露出一截骨头凸出的手腕。 　　谈橙几乎无声地叫了两声，自然是没叫醒的。所以他心安理得地搭起姜迟的胳膊，把人抱到床上睡觉了。他常年健身，抱起姜迟并不难。 　　他睡床谈橙肯定睡沙发，不过谈橙没有，因为姜迟总掀被子，从沙发走到床这段路程起码重复有十遍。 　　第十一遍，谈橙干脆站那不动了，猜想是不是过几分钟又要掀。 　　果不其然，姜迟动了一下。谈橙又想逗人，便走过去，膝弯跪在床上，半躬着身，手掌压着被褥一角，让姜迟翻不动。 　　月光从床边泄下来，让姜迟显得更加柔和。谈橙盯着愣神了会，想到初遇的那个夜晚，杂乱的饰品在他身上确实起不到任何作用，除了耳坠谈橙想不起来其他东西。 　　谈橙抬起腿，重新站到地面看着他，看了很久。而姜迟只是掖着被子躺在那里而已。 　　这样静静的，悄无声息的，好像世界都不会找到他，是路过人间的小精灵，懵懂无知。 　　那句“谈橙以后你有不开心的都可以和我说，我们是朋友”确实让人沦陷。谈橙看着他的嘴唇，忍不住想和姜迟亲吻是什么感觉？ 　　谈橙盯着出神，念头一旦产生就难以收回。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他那凑近，近到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能看到他喉结那的一块痣。 　　他好漂亮。 　　谈橙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然而此刻窗边的风铃响了，让谈橙在此刻清醒。 　　不行啊，太冲动了。 　　谈橙觉得自己是被姜迟的脸迷糊住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而意外的事发生了，姜迟又动了一下，谈橙这个姿势很难不被牵引，他一抖，碰到了姜迟的嘴唇。 　　谈橙不是没有机会及时止损，甚至熟睡中的姜迟也感受到了他的压迫，双手轻轻向前撑，试图推开他。可姜迟越是这样，谈橙就越是逆反。 　　于是他两手圈住姜迟的手腕，压在一边。姜迟皱起眉，被迫屏气。谈橙更用力地吻过去。 　　姜迟的嘴唇很软，很好亲。像碰到风中飘着的一滴雨一样。 　　真奇怪，明明掌握主动权的是他，为什么谈橙反而觉得自己才是被雨水包着、淋着，淋得浑身都湿透，动弹不得。 　　门铃响了，门口的助理喊他，“哥，是我，你要的手机我给你带来了。” 　　谈橙走到门口的时候大脑都还是空白的。他两指碰了碰嘴唇，心想刚刚算吻吗？不是吧。只是不小心。 　　不小心走过去，不小心压床角，不小心凑近…… 　　不是，前面那么多铺垫都不是，不小心的是姜迟。他先碰到我了。 　　谈橙给自己找好台阶后，取走了助理的手机，就让人赶紧回准备好的房间休息。并嘱咐他下次这么晚可以先放一放，没必要急。 　　等天一亮，谈橙来到了彭舒白这里，试图理清昨晚那样做的逻辑。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喜欢上姜迟，而不是之前草率的心动。 　　“不小心个屁啊。你亲完就跑是吧？”彭舒白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碰了一下，没有吻戏来得激烈。” 　　“废话，像吻戏更可怕。我还不了解你……碰一下，离十米能碰到吗？你当cp粉硬磕糖把照片上两人的嘴p成小夫呢？还怪姜迟动了一下，我说真的，要是姜迟不乐意，赶紧给人道个歉去。” 　　谈橙:“……” 　　“但确实有点尴尬哈。不是，实在不行你追呗，大大方方的。” 　　谈橙说：“他不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你知道爱上偶像有多容易吗？” 　　“我觉得目前的关系就挺好的，再退再进都不行。” 　　彭舒白:“哇谈老师，你想搞暧昧？搞暧昧最后百分之九十都会再一起。” 　　“在一起的百分之一百会变。一段关系还是朦胧的时候最美，你看剧里的两个男主，破镜后能和以前一样？” 　　彭舒白心大，哈哈笑了:“还没在一起你就想着分手了？” 　　真在一起了肯定会分手，谈橙太清楚自己的性格了，姜迟这样心软的人肯定会被伤到。 　　— 　　【后续:C总是有意无意接近我，是我太自恋吗？】 　　【后续2:昨天晚上趴桌上睡着了，C抱我，还亲了我。】 　　[你怎么还在发啊疯了吧？] 　　[臆想症吗？]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好吧，其实我也经常这样对我担做梦。] 　　姜迟扫完评论，全是不相信他的。和第一次一样，泄气地把手机丢到一边。 　　这几次发帖求助他学聪明了，没有把谈橙的特征说得很明显，但之前零散的评论的人似乎记得他，默认了把C先生当成谈橙，帖子回复得人越来越多，有人让他去看病，有人用着网络用语抽象地阴阳怪气，还有人身攻击。 　　不过姜迟现在没心思理会这些不出主意的网友。 　　姜迟装睡了一晚，也想不明白谈橙为什么偷偷亲他。 　　这可是他的初吻！ 　　而且谈橙还伸/舌头。 　　总不可能谈橙把姜迟当成木头在啄吧？谈橙口中姜迟的“懵懂无知”也是滤镜，姜迟不是爱情白痴。他当然能察觉出一点不对劲。 　　谈橙是喜欢我吗？ 　　冒出这个念头的一瞬间，姜迟身颤了一下，立刻甩甩脑袋试图把这个想法抛出去。 　　这些天谈橙对他的接近和举动都很有礼貌，不会让人感到不适，更像是朋友间的逗弄。惹得姜迟在怀疑间不断徘徊，得不到正确结论。 　　要不我再试探一下呢？谈橙既然没有明说，我也可以试着装糊涂。 　　姜迟这样想，烦躁地“啊”了一声，把脸埋在枕头上，头发竖楞楞地翘了几缕。心里埋怨谈橙的所作所为，怎么亲完就跑呢，也不等他醒过来。还不回消息，真是太猖狂了。 　　刚埋怨着，猖狂的声音就传来了——“姜迟，你在房间吗？”谈橙敲了敲他的门。 　　现在才来。姜迟有点生气，第一遍就没理。 　　“服装组的人说少了个耳坠，好像在你这，我来问问。” 　　姜迟被迫起身去开门，谈橙倚在门边，穿得很素，表情也挺素的，丝毫没有心虚，游刃有余地开口:“给你发消息没回，就来找你了。” 　　谁不回谁消息啊？姜迟看了眼手机，五分钟前谈橙回复了，说出去吃早饭，马上来找你。 　　五分钟没回也要说，你可是整整两小时没回我。 　　“你吃了吗？给你带了份砂锅粥。” 　　姜迟点头，把手机递给他，说我不要你的东西。谈橙也没失落，提前猜到了似的回复:“可我想联系你呢？剧组这么大，我想找你，该怎么办？等手机修好了再还我也不迟。” 　　姜迟唱反调:“非找不可吗？” 　　谈橙愣了一下:“是啊。” 　　“也不需要。我要打电话的话，可以去电话亭。剧组出去几百米就有一个。” 　　谈橙有点好笑地看他:“你这么见外我会觉得你失忆了。昨晚我……” 　　“你什么？” 　　“我被你拉着衣角，你说我想和你做朋友，是假的吗？姜迟。” 　　“……” 　　姜迟别过头去，也许是他平时太乖巧，稍微有点自己的情绪就很明显。谈橙当然能看出来，“怎么了，看你好像不高兴。” 　　“没有。” 　　“昨天你睡着了我不忍心喊你，就把你放我床上睡了，是不是睡得不舒服？”谈橙注意到他的眼睛有些浮肿，但把他显得更灵了。困困的呆呆的，头发还有点乱，好像闹起床气似的。 　　“没有没有没有！你不要问了。”姜迟语气蔫蔫的，直接转身，不想看谈橙了。 　　姜迟似乎也没意识到已经默默地把谈橙归类为“亲近的人”，谈橙亲他他会生气，不知道谈橙的心思他会烦恼，造就了现在的莫名其妙。 　　但这些在谈橙眼里都很可爱。 　　“整理时发现饰品少了。是个耳坠，绿宝石，你有印象吗？”谈橙过去拉住他的手腕。 　　姜迟被他冰凉的手激灵了下，转移了注意力，“我确实弄丢了一个。怎么找都找不找了。贵不贵啊？要赔多少？” 　　“不知道，好像大几万吧。” 　　“……” 　　姜迟自闭了，谈橙觉得他头顶上有一层乌云正在下雨。 　　“最后一次看见还有印象吗？我帮你一起找找。”谈橙一下就心软了，想让姜迟别这个表情，这幅被雨淋锈了的样子。 　　姜迟低头，过了会又抬起头盯着谈橙看了几秒，眼睛眨也不眨，“是不是就在你那？” 　　谈橙讶异了会，但也只是一会，很快回“不是”。 　　姜迟很有意思，问的时候那么笃定，好像已经判下罪状。但谈橙轻飘飘一句否定，他又不多问了，“对不起谈橙，我不该这样想你，谁让你老是——” 　　话没说完，谈橙又凑近，靠在他身侧。一只胳膊往前伸，贴过姜迟的肩。谈橙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椰子香，看到他渐渐变红的耳廓。 　　“谈橙、！”姜迟想炸毛，但在炸的那一瞬间又变得僵硬，就像动画里一只不让人碰到的猫，全身毛都竖起来，结果播放的人按下了暂停键。 　　他脑袋完全放空，直到耳垂被冰凉的指尖碰到，接着他的颌骨被毛茸茸的流苏扫了一下，耳坠的阴影落在他的肩上晃荡，谈橙声音悠悠传来:“你很热吗，耳朵这么红。” 　　“姜迟，你打了几个耳洞啊？你喜欢戴耳钉吗？我给你买好不好。” 　　后一句是谈橙也脑袋空白了，离得太近，下意识把想说的话都脱口而出。谈橙想，怎么第一次见面没有注意到？姜迟的右耳就有四个。尤其耳桥那，很明显。 　　能不能全都戴给我看。这是谈橙第二想法。 　　“明明就在你这，你骗我。”姜迟扯下耳坠，手指和谈橙短暂擦过，又说，“逗我你很开心吗？我不要相信你了。” 　　这从姜迟嘴里说出来很难得，他之前一直都很客气，从来不会这样——在谈橙耳朵里，似乎带点撒娇的意味。谈橙很快道歉:“没，我的错。耳坠是我顺走的，一直没给你，让你着急了。” 　　“这很便宜，别生气了，我以后不拿这些和你开玩笑。” 　　谈橙越淡然姜迟越心急，显得自己好小题大做，姜迟咕哝了一句，“……真烦。” 　　谈橙听到了:“烦我啊？” 　　“……”姜迟不说话了。 　　“一定要是我，”谈橙说，“亲近的第一步是埋怨。我们是朋友了，我哪些地方你不喜欢，可以说出来。你不是说你矫情吗？那就不要不好意思，不要太礼貌。” 　　两个人始终没有同频。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或许一切都正常。 　　而谈橙做了个很错误的决定，他以为只要当朋友，就不用担心关系会变，不用担心失去。 　　可没有哪个朋友会每天煲一个小时电话粥，会监督对方吃饭睡觉，会买花逗他笑，会用他的照片当屏保，会帮姜迟找钱多又不累的活，解决他用钱的困难。 　　彭舒白那句提醒不是玩笑，也因为那晚姜迟的反抗，所以他并不觉得对姜迟好，会让这份自以为是的友情变质。 第13章 　　侗湖的秋天很短暂。天气在短短一个月内降到零度，听剧组的工作人员闲聊，早上拍摄时看到草根已经打上霜了。 　　谈橙为姜迟介绍的几份工作都是些综艺的路人摆拍镜头，活不累钱很多。录制内容不同，拍摄场地不固定，姜迟三天两头就得请假跑出去，林瑕瑜也没说什么。 　　姜迟这次去的楠疆，冷天航班经常延误，所以耗时较久一些。谈橙已经整整三天没见到人了。 　　午休时间，朋友打电话来在哪认识的人，又聪明又好看，有预感收视率会因为这几个镜头暴增。 　　谈橙正在拆开助理带的健康餐，发了个语音过去:“后续要还想让他采访什么或者补镜头要另算钱。和他讲一声，不然他肯定以为这是包含在内的。” 　　“哎呦知道了，算这么清楚，生怕你家小朋友亏了似的。” 　　拆完，今天的食物仍然绿油油，一堆草加个切碎的水煮蛋。谈橙把盖子放一边，扶着下巴看桌上的手机，一直没有再亮，“啧”了声，又给刚刚那人发消息。 　　【今天怎么没有视频？】 　　【什么？】 　　【前两天你都给我发好几个姜迟的视频。】 　　【你当我是up主呢？今天的录制改成下午了，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现场，看到的话就发给你。】 　　【行。】 　　今天的健康餐其实很合谈橙的口味，他清淡的吃习惯了。但因为没有新鲜的视频，谈橙此刻吃不下去。 　　除了晚上打电话和微信聊天，谈橙只能靠朋友发的视频了解姜迟在外的举动，朋友发来的视频他已经盘了好几遍。 　　十一月份的楠疆有些尴尬，没有随处可见的白茫茫雪景，秋天最美的时期也已过去，称不上衰败，但总归是比不上旅游旺季。 　　姜迟在视频里偶尔捡捡地上的落叶，偶尔蹲在那看地上的蚂蚁，偶尔又用手捧着湖水吹波浪。 　　他一个人就能在草木世界里玩得不亦乐乎，像小猫一样自娱自乐，追蝴蝶，打着滚晒太阳。因为姜迟，谈橙觉得无聊的周遭的景色好似都鲜活起来，不再那么枯燥。 　　食之无味的午餐吃到一半，谈橙的手机响起来，是姜迟的视频电话。谈橙诧异，因为平时姜迟更喜欢开语音通话，昨天谈橙听他睡觉的，通话时长是五个小时十九分三十六秒。 　　姜迟和昨天一样，还是穿的那件淡紫色貉绒毛衣。谈橙看在室内，就没有提醒他穿外套，问:“你饭吃了没？” 　　“吃过了。” 　　“哦，怎么这个点打给我？” 　　姜迟在固定手机的位置，手机总是放的时候好好的，手一拿开就噔一声地倒下来。谈橙看着他忽远忽近的脸，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像前几天看到的视频——“当你把摄像头放在猫身上，它的角度画面会是怎样”。 　　“因为有点无聊。”姜迟捂住半张脸，“你又在吃这个呀？能吃饱吗？” 　　“该有的能量都有，就是不咸，毕竟要拍戏，上镜不能肿啊。” 　　姜迟长嗯着，思索后说:“没什么差别，谈橙都很帅的。” 　　谈橙笑了笑，低头叉块小番茄，甜的。 　　决定接戏是两周前的事，张非陈还是没能能过导演那关。毕竟年轻，以为接到了男一号，结果大梦一场，说不失落是假的。走的时候也没通知谁，和助理收拾完就离开了七浦寨。 　　谈橙是在他离开后才答应接这部戏。姜迟当时外出去江南拍摄，谈橙没想瞒着，聊天的话题就那么多，便把这件事当成家常便饭说给姜迟听。 　　姜迟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露出一点点遗憾，他还没有在现场的台下当过听众。 　　“谈橙，你——”姜迟话没说完，偏过头打了个喷嚏，连打三声，他醒醒鼻子，“你现在忙吗？我没打扰你吧。” 　　谈橙最终还是提醒他穿上外套:“没呢，怎么了？” 　　“我想和你说说话。谈橙，你帮我的这些，都是要还人情的，对不对？” 　　“不用，”谈橙猜他有心理负担，宽慰道，“你又不是没有帮到他们，我没有那么大能耐能让节目组塞个人进去。” 　　“好吧，”姜迟眨了眨眼:“谈橙，你对其他人也这样吧？你对你身边的人都很好。” 　　谈橙抬起头认真看他，揣摩姜迟的语气——姜迟是很简单的，连试探都很简单明了，再笨的人都能感觉到。 　　是自己太明显了吗？被姜迟察觉到不对劲。谈橙反思，自嘲了句，好像完全是明示了，反正确实没对别人这样过。不过姜迟显然笨拙，直接问就能得到答案了吗？ 　　谈橙“嗯”了声，开始编:“是吧。” 　　姜迟垂眼，较劲般地问:“你也会和彭舒白每天晚上打一个小时电话吗？” 　　“……” 　　“以前会，”谈橙撒谎面不改色心不跳，“后来都挺忙的。” 　　敷衍至极的回答，只要姜迟去问一下彭舒白也很容易被拆穿，但谈橙知道他不会去问，他不喜欢给不熟的人传递莫名其妙的问题和情绪。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谈橙问。 　　“没有，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姜迟这样说，“我要去忙了。” 　　“嗯。” 　　沉默了十几秒，姜迟才发出声音：你挂吧。” 　　“好，明天下午五点回来是吧？” 　　“五点的飞机，八点到。” 　　挂断电话，谈橙一颗心就忽的悬起来了，见不到人他就会想东想西。 　　其实他一直很想知道需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但有时候好奇对别人来说是一种残忍，能和缺钱搭边的事大概率都是糟心事，谈橙就没有去查。 　　姜迟要是想让他知道谈橙能感觉出来，但目前没有收到任何求助的意思，工作也都是谈橙单方面帮他的。 　　谈橙回想了下姜迟的样子，眼底没有明显的黑眼圈，面色状态也不错，又稍微放心了。 　　下午的拍摄谈橙和林瑕瑜对戏，但他心不在焉，隔一会就看下手机上的消息，可惜up主和姜迟都没有动静。 　　“在和姜迟聊天吗？”一旁的林瑕瑜问。 　　“没。” 　　“感觉你现在和他比和我都要熟了。” 　　“哈哈，”谈橙并不否定，“你们不是两年前就认识了吗？” 　　“合作关系而已，算不上非常熟。” 　　话题引到双方都感兴趣的点上就有的聊了，林瑕瑜继续问:“谈老师怎么会突然想转型？之前一直没听到这方面的消息。” 　　谈橙说得轻松:“三分钟热度，看成绩，成绩不好就啃老。” 　　“好吧，那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我也是，”谈橙看他，“你刚刚说的和姜迟也是合作关系能听听吗？” 　　“能。”林瑕瑜笑着，毫不避讳，“公司星探发现他，是个好苗子，我妈给我看了照片，我承认我提出自己去找他谈的时候有点感兴趣，大部分人不上镜，照片上美成这样现实里得什么样？”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谈橙心想果然和他猜的一样。也对，看见姜迟谁心里都会有点波动吧，情有可原。 　　林瑕瑜语气谈不上释怀，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平常八卦:“我当时真挺想把他签来我们公司的，但姜迟不愿意，我就死皮赖脸缠了会，我们俩就这么认识了。后来……后来慢慢的就熟了点，但他对我还是很客气，没有对你这样。” 　　谈橙听得心里挺爽:“怎么说？” 　　“他从来不会接受我的任何好意，比如现在，你给他找的活我之前都介绍过了，还包括一些片酬比较高的群演什么的，但他都不要，说这也是人情，” 林瑕瑜看了眼谈橙，“他对你就不会，他好像会有点依赖你。” 　　“是么，”谈橙用卷着的剧本敲手心，泰然自若，“那这次他怎么愿意来，对你来说手语老师可有可无。” 　　“这次么，”林瑕瑜又忽然不讲了，“姜迟没和你说过？” 　　谈橙:“……” 　　怎么了，这有什么。 　　“等他自己和你讲吧，不过目前他应该不想让你听，”林瑕瑜补充，“我也不会把我不堪的一面说给他听，是一个道理。” 　　这话在谈橙脑子里绕了个弯，理解的时候林瑕瑜已经起身去导演旁边了。谈橙心想，在林瑕瑜眼里，姜迟对我也是特殊的哦？ 　　平时没什么机会看姜迟怎么和别人相处，谈橙自然是意识不到的，反观谈橙，对彭舒白损到极致，对旁人分寸回应，确实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刚刚那通电话，对姜迟的情绪也慢慢有了思路—— 　　姜迟刚刚难道是失落吗？ 　　如果是，那又是为什么？ 　　吊桥效应么？毕竟自己帮了他一些小忙。 　　可谈橙没有把“让姜迟动心”这件事揽入计划里，毕竟侗湖总会结束的，最多到春天，他们就该散了。如果有一方没主动，这段关系也不过是微信好友而已。 　　谈橙忍不住去想这个可能——姜迟如果真的动心了呢？ 　　不行。他不要。 　　谈橙一瞬间想了很多事，比如两个男人，自己还是混娱乐圈的，该怎么谈恋爱，会给对方带来什么压力；比如姜迟在恋爱里的需求是什么，他满足不了怎么办；比如自己三分钟热度，在一起后倦了烦了呢？ 　　一个个解决太麻烦，最简单的就是杜绝源头，没有“让姜迟动心”这个可能。 　　谈橙权衡了一下，想起之前说过的非找不可，后悔自己这张不负责任只顾心情的嘴。 　　姜迟对他来说不是必须的，比起爱情带来的麻烦，还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得爽。 　　就当林瑕瑜话中有话，就当他是自恋吧，反正现在没挑破，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把手机放到房间，认真投入工作，骗过自己暂时不要去想姜迟。 　　可有时候越想放弃越难，谈橙收工回房，收到朋友发的信息——姜迟录制时发生了坠马事故，从山坡上摔下来了。 第14章 　　谈橙第一时间询问姜迟的情况。朋友告诉他姜迟意识清醒，但看上去不在状态，问他哪里痛也不说，反应很迟钝。带他去医院的路上他在车上吐了，目前还在诊断。 　　怕谈橙担心，朋友提了一嘴录制时的安保措施是很严谨的，姜迟应该不会伤到要害。这次是因为牧民缰绳没拉好，马儿受惊导致意外。 　　谈橙听完沉默了很久才说知道了，诊断结果出来了和他讲一声。 　　也是有意思，他前脚刚缓过神，决定不能和姜迟太暧昧了，起码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可以和他谈恋爱，后脚就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还好朋友给他喂了颗定心丸，姜迟人还是清醒的，应该不会到危及生命的程度。但是怎么会吐呢……不会是伤到头了吧？ 　　拍摄时彭舒白都看出他心事重重，来问他怎么了，谈橙一一告知，“我要不要去看看他。” 　　彭舒白“啊？”了声，“怎么还受伤了？你想去就去啊，给你批几天假。” 　　“会不会太明显了？” 　　“什么？” 　　“我喜欢姜迟这件事。” 　　彭舒白扫他一眼，怀疑地说:“我以为你口是心非，难道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追？我还在心里夸你追得挺起劲的。” 　　谈橙不说话了，收工离开片场，回到房间洗了个澡。 　　他试图做点别的什么转移注意力，但都无功而返。写歌他会不自觉地联想姜迟，写下一句“被阳光一照就融化的你”；看剧本也会想起姜迟失踪的那个雨天；就连玩switch看到游戏上的像素小人也会觉得这和姜迟很像，很可爱。 　　姜迟给他下蛊了？谈橙心烦意乱，打开手机，up主没有更新近况，他去问姜迟怎么样了。 　　每隔三十秒他去看一眼消息框，但都没有消息。谈橙等了五分钟，来剧组这么久，第一次想抽烟，不对，不能说想了，是控制不住。 　　怎么不回消息？诊断的情况很严重？严重到分不出时间告诉我？ 　　服了，都什么和什么。节目组不会办别办了。谈橙越想越窝火，后来干脆把怒气发到自己身上，不给他介绍户外录制就好了，不去就好了。 　　未回的消息像不知何时上涨的潮水，谈橙一颗心砰砰直跳，和助理说了一声要定最近的航班去楠疆，行李也没收拾就离开了剧组。 　　最近的航班在深夜十一点，算算时间到姜迟那时凌晨两三点左右。 　　这个时间点很有可能出现以下几种情况:姜迟已经休息了，过去了也见不到人；姜迟不在录制的地方，还在医院，而谈橙没收到具体信息，只能干等。 　　所以说他这一趟极大概率是跑空的，但就是在跑空的路上也比待在七浦寨让人安心。 　　飞机起飞，缓缓上升到仿佛被浮云托举的高度。谈橙一路上在想，往后该怎么相处，等姜迟回来后，剩下的时间要怎么办？ 　　理智上该怎么做谈橙都知道，但在两人的平衡点真正被挑破之前，他忍不住去关心去在意，并做出明显的让人误会的举动。 　　短短半天的时间，谈橙就处于一个非常焦虑的阶段，他努力把姜迟放到无所谓的位置，可惜越努力越露馅，不是很喜欢的话不会愁到这个地步。 　　每一次关心之前，说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会不会好一点？一个听上去不会产生误会的理由。不要像之前那么直白、自私地不顾后果了。 　　谈橙心想自己这样好像一个撩拨别人又不负责任的渣男。之前还因为没有林瑕瑜的待遇不甘心，现在超过了又不想要了，甚至生出林瑕瑜要是追到姜迟了自己也可以送上祝福想法的地步。前提是对方是真的喜欢姜迟。 　　谈橙打开手机看了眼，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便闭着眼睛休息。在飞机上他睡不着，想起来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 　　他爸妈在他大学的时候离婚，那一天很平常，谈橙却记得很清楚。 　　铺完晒好的被子，洗完澡外卖到了，热乎的肉蟹煲。他刚准备吃，谈女士的电话打过来，说我和你爸办完离婚了，你也高考完了，就和你说这件事。 　　谈橙拆饭盒的手愣住，垂眼应了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谈女士说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好吧，我确实是第一个，其实半年前他就知道了。 　　谈橙说嗯，恭喜你。谈女士问你前几天说想和我坦白一件事，是什么？ 　　我喜欢男的。谈橙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回:“我忘记了，想起来再和你说吧。” 　　“行。” 　　离婚后他爸妈都各自重组家庭，迟到的安稳，迟到的合适。谈橙却夹在中间，过年不知道该去哪，也没有人来主动问。 　　他对爱情的悲观一半源自父母，一半源于自己。谈橙清楚自己的性格，别人稍微对他好奇一点，他就会远离，认为亲密关系弊大于利。 　　姜迟在这方面应该和他有一致的观点，不然那天他怎么会说“跟亲密的人他会暴露缺点，不想变负分而选择保持距离”。 　　不对，后来说“谈橙我想让你高兴，我和你做朋友”的也是他。 　　姜迟出尔反尔得那么青涩勇敢，那么小心翼翼，那么令人心动。 　　——侗湖的冬天快点过去吧。谈橙捂住脸，想到那句“谈橙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姜迟，你就迟钝一点，我现在开始改，来得及吗？ 　　* 　　姜迟被工作人员送到医院，肋骨断了三根，脚踝、手腕、膝盖都有不同程度的扭伤，外加轻微脑震荡。工作人员当场流了冷汗，但姜迟安慰他们说没关系，没有很难受。 　　医生建议住院，姜迟不想，最后也遵从了他的意见，但还是需要留院观察两天，小助理帮他安排了单人间病房，说让他好好休息，费用什么的都不用担心，节目组会报销也会给赔偿，受苦了，云云。 　　姜迟一直点头，疼痛是后知后觉传来的，密密麻麻地贯穿全身，晚上他发起低烧，胳膊传来一阵阵的酸痛。 　　姜迟在陌生环境需要很长时间适应，偏偏又一直在流离，睡眠质量越来越差。痛得睡不着，不想喝药，喝了酒。 　　姜迟是个一杯倒，小时候偷喝姜植松的一口酒就能躺一下午。但不会耍什么酒疯，只会安静地昏睡。 　　这次他梦到小时候的事情。 　　印象里从他蹒跚学步，上学，再到因为失聪休学，忙碌的身影总是只有许向柔，也就是他的妈妈。 　　他年幼时因为高烧听力受损，家里没钱给他治病，他变得迟钝，整个人都处于非常虚无的状态。一拖再拖，九岁那年彻底听不见了。 　　说他运气好——很多人把他当异类，笑他是个聋子，因为没耐心听他讲话而对他生气。 　　说运气不好——因为听不见，他很难感受到言语的暴力，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许向柔辛苦，姜迟很懂事，倒不觉得多难捱，唯一会埋怨的，可能就是太孤独。 　　孤独到别人故意朝他扔石头，他都得愣一下是不是要和他交朋友的意思，等反应过来这是在欺负他后才会默不作声地走开。 　　姜迟渐渐与人群脱离，与纸相伴，有时候会通过绘画和许向柔交流。许向柔没有时间学手语，姜迟就自己去学唇语，尽量不让人操心。 　　他像一滩水被妈妈捧在手心里，可手心是不能完全保护好水的，但她也尽最大努力让姜迟长大了。 　　这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生活了。 　　【小迟，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毕竟是你爸，你帮帮我，好吗？】 　　【我知道你看的到，别不回我。】 　　睡了五个小时，姜迟醒过来，胸口左下的肋骨隐隐作痛，让他不断小喘着气，也有可能不是因为伤口，而是看到这条让人窒息的短信。他又闻到烟味，那股很劣质的、常年混着潮湿的烟呛味。但房间里空无一人，烟味是哪来的呢？ 　　【你从哪里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姜迟缓慢起身，去打开窗户，试图将那阵不存在的烟味吹走，又或者闻点别的什么，雨后的土腥、空气的冷冽，什么都行。他感受了下额头的温度，烧应该退了，他觉得是因为喝酒了，头才会这么晕。 　　【你小姨告诉我的，我知道向柔在哪家医院，让我去看看她吧。】 　　【你有钱吗？可不可以借给我点？】 　　姜迟冷下脸，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这条信息。他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其实还是不凶，靠在窗边，嘴唇没什么血色，很干燥，脸色苍白，显得可怜极了。 　　【你要多少？】 　　【五万。】 　　【我没有。】 　　【求你了，小迟。我看到了你的镜头，你现在长得可真好看呀，都能上电视了，连五万都没有我可不信。我赌钱输太多了，再不还那些人就要找到我了，你不想你妈妈被发现吧？】 　　【十万，你以后永远不能再联系我。】姜迟发了这条短信过去，对方很快答应，说他果然是发财了。随后姜迟又去问照顾许向柔的护理，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人出现在身边，得到没有的答案，他才松了口气。 　　姜植松肯定不会这样轻易罢休，有十万就有二十万，窟窿是永远填不完的。姜植松毫无信用，几年前他就这样。 　　姜迟拍了拍头，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起码还得再给姜植松填个几次，可他并没有这么多钱。姜迟还有许向柔的医药费要付。 　　一件接一件的事，让他仿佛躺在拥挤的路上，脚步叠着脚步踩踏过来，姜迟来不及起身也来不及反抗。 　　好累，姜迟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谈橙，其实上大学的时候他也经常想谈橙，但和现在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姜迟在堰都念大学，那时候姜植松跟换了个人一样，说什么做什么，好像真的金盆洗手，改邪归正。姜迟那时候帮他还钱，空闲的时候就一直在兼职赚钱。 　　他不关注娱乐圈，知道谈橙，也不过是在深夜下班的路上，忽然看见繁华商场大屏，听见他唱了一首“直到最后一列班车消失”。 　　好好听哦，这个人唱的，长得也好看。 　　在他对大明星还没什么概念的时候，他每晚都要在大屏这停留一会，疲惫的生活就好像按了生活键，是独属于他的乌托邦。 　　一直和他与屏幕相隔的谈橙，就这样出现在他乱糟糟的生活里。原本姜迟把他当做泡泡，必须要很小心才能不被打碎。 　　但现在看来不是的，谈橙更像蝴蝶，在姜迟的世界里到处乱飞，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招展。 　　姜迟不知道为什么收到姜植松短信后第一时间打给谈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迫不及待想得到是否特殊的答案。好像谈橙说出“我只对你这样”姜迟就会立马和他诉说心事。 　　可谈橙没说，因为那个吻，姜迟有了继续质问的底气。可谈橙还是否定。 　　他喜欢我吗？不喜欢。他说了，他也会和别人打电话。 　　那他为什么亲我？他那天也没喝酒，比我现在要清醒多了吧。 　　这只蝴蝶和别的猫都这样相处吗？他总说我漂亮，是不是见到漂亮的人都要留情啊。 　　心里泛上没资格拥有的酸楚，姜迟心想——一定是他暂时习惯了谈橙的接近，才会因为谈橙的回答难过。如果现在能见到谈橙就好了。他要好好威胁一下，你对谁都这样的话，那你也太花心了，不能当我的偶像。 　　这个念头刚落下，肩膀被拍了拍，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姜迟”。此时明月高悬，是属于深夜的蓝调时刻，姜迟屋里没开灯，眼前的面孔却格外清晰。 　　又是谈橙啊。已经想他想得出现了幻觉吗。 　　“你喝酒了？”谈橙的声音也传过来。 　　姜迟眨了眨眼，抬起手去捏谈橙的脸。 　　这只蝴蝶是真的。“谈橙，”姜迟念他的名字，后知后觉被吓了一跳，往旁边躲，这个姿势，只会带着谈橙一起摔倒，他身后又是各种家具的尖角。谈橙“诶”了声，手快拉住他，却还是被惯性打败。 　　谈橙在倒地前用手护住了他的头，身体压到了他的肋骨，姜迟抽着气闷哼了一声，无意识地喊了一声很轻很快的“疼”。 　　谈橙无措地把他扶起来:“摔到哪儿了？” 　　姜迟闭眼抿着唇，急切地想找个依靠物，于是也顾不得什么分寸和礼貌，头低下来往谈橙肩上靠，毛茸茸的头发蹭在谈橙的脖颈。他疼得半天说不出话，额角沁出一层冷汗。 　　谈橙见这情况不对，质问他旁边的朋友:“这叫看着还行？” 　　为他打开房门的朋友从他们两个的暧昧氛围中缓过来，很无辜，两手一摊:“姜迟下午确实一声疼都没喊。” 第15章 　　谈橙身上也有烟味，这次不是幻觉，姜迟闻出来了。他不是说不抽烟，会伤嗓子吗？所以连这个都是哄我的。 　　谈橙拍了拍他的背说“好了好了，姜迟，忍一会”，然后把他扶到椅子上，身边的朋友问他要不要吃止痛药，谈橙摇头说喝酒了，很重的酒味。 　　“那我先走了？你照顾他，要休息的话，酒店房卡都给你了。” 　　“行，”谈橙问他，“那接下去的录制不用姜迟了吧？等过了观察期人我直接带走了。” 　　当然不用，明知故问，这是下马威呢。 　　谈橙碍着面子没说什么，但语气藏不住不满，明显是生气了，朋友看脸色回：“不好意思，确实是我们照顾不周。之后有任何问题都来找我。” 　　谈橙挡在姜迟身前，肩膀被他按着。 　　姜迟觉得脑袋重，顺势靠在他的胳膊，低着头不说话，又听见谈橙和朋友拉扯了几句，姜迟听不进去，脑海只有一个念头——谈橙的声音比另一个人好听很多，另一个人声音嗡嗡的，吵。 　　不知道另一个人是什么时候走的，连关门声都没注意，姜迟是因为谈橙突然转过身蹲下来，看他，才发现屋内只剩他们彼此。 　　是他朋友传达了我的情况，所以过来看我吗？我对他真的不是特殊的吗？姜迟第一次不想那么乖得相信他。 　　可以是明天中午，但不能是凌晨三点。 　　姜迟捂着胸口，觉得什么东西填满了他的心湖。是很多人都有的对姜迟来说却很难得的东西。再往上一点，他感受到心跳声，怦咚、怦咚。 　　“伤口疼？受伤了就不要忍着，这么严重，还一直说没关系，赔偿该要就要，该哭的时候就要哭，这都不懂，笨不笨啊？”谈橙看他捂胸口轻声问道。 　　姜迟回过神看他，点头说我知道了，“刚刚是因为你压到我伤口了，才忍不住的。” 　　“在我面前不是会说吗？”谈橙叹了口气，不知道该碰他哪，手腕也被纱布包着，脸上还有擦伤，捧着他另一边脸，“好像还有点发烧，发烧还喝酒？” 　　姜迟贴着他手心没说话，贴久了手心的温度变热，他就往前面冰凉的皮肤靠，前后蹭来蹭去。他心想，不喜欢就推开我吧，我现在就是很想抓到你。我没有让你来，是你自己飞过来的。 　　“醉着的吗？”谈橙没拨开他，扬着语调问。 　　姜迟想到了电视剧里的很老套的情节，装醉问真心话，他一直觉得电视剧里的人都演不好，一下就能看出来。轮到自己，才发现演戏这么难。 　　姜迟故意回“不知道”，很笨的语气，一听就是不想让别人拆穿，但在谈橙耳朵里反而有种倔强的意味。谈橙轻拍他的脸，说：“醉着的。” 　　姜迟继续演醉酒的傻瓜：“好吧。” 　　“知道这是几？”谈橙比了个耶，摆在姜迟眼前，他的眉眼在指间慢慢虚焦。 　　“......” 　　为什么没醉酒的人也变得幼稚，姜迟不情愿地配合，思考怎么拿捏这个醉酒的度。 　　一只手握住他的食指，说“1”，另一只手握住中指，说“2”，最后一起推移到谈橙怀里，问：“对吗？” 　　会不会太傻了，显得很弱智啊？姜迟有点担忧，紧接着谈橙就揉他的脑袋，“对，那知道我是谁吗？”谈橙很欠地说，“提醒一下，两个字。” 　　我在他眼里很笨吗？都答对了，为什么还要提醒？ 　　“你是......”姜迟想了想，盯着谈橙说，“哥哥。” 　　谈橙愣了一下，笑道：“我是什么？” 　　“哥哥。” 　　许是谈橙没听过他这么叫自己，觉得新奇，便问：“为什么是哥哥？” 　　“因为，喜欢你的人都这么叫你，”姜迟慢吞吞地解释，“以前听你在屏幕里唱歌，其他人都这么喊你。” 　　谈橙把他指间上的两只手挪下，反包住，“你也喜欢我吗？” 　　姜迟眼睫颤了下：“喜欢的。” 　　“我问的不是他们那种喜欢。” 　　姜迟心想怎么自己又被带着走了，他避开目光回：“......我知道。” 　　时间像被按下暂停键，姜迟也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是怎样的，明明没看他，却感觉自己被谈橙读透了，谈橙的沉默让他他坐立难安，姜迟抿唇又说了一遍“我知道”。 　　“所以你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谈橙不再沉默，很从容地笑了一下，目光好像变冷了，摸他的脸，不在意地说，“不啊。” 　　方才填满心湖的东西忽然被什么抽走了，胸口漏了一块，风直呼呼地吹进来，很疼。姜迟“哦”一声，声音没发出来。 　　拥有越少的人为什么勇气越多，姜迟急切地想填满缺失的东西，反正他醉着的，平时的姜迟能被包容，何况是现在。 　　姜迟身体往前倾。他想起谈橙偷偷亲吻自己的那晚，笨蛋般地学起来，假装坐不稳，然后碰他就可以了。 　　但是谈橙把他扶得很紧，上身往后退了点，错开了姜迟的吻，神情冷淡地看着他，像在思考什么。 　　姜迟眼眸颤颤，迷茫、难过，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并急切地把自己这些情绪传递到另一个人的眼睛里。 　　谈橙站起身，揉他的头发，这次却不带笑了:“醉了就好好休息吧，我也累了，回去睡觉了。” 　　姜迟拉他的衣角，好轻地问:“你为什么躲我。” 　　那天晚上我也没有躲你。不对，他好像是试图推开的，但是谈橙把他压回去了。 　　“什么？”谈橙没听见。 　　“……”姜迟不想再说了，“谈橙，以后我再也不叫你哥哥。” 　　谈橙站了一会，地上的影子和窗帘重合，把人影显淡。他回答得很正经:“叫谈橙就行。” 　　门关上了，姜迟坐回床上，空荡荡的，好像没有人来过一样，都是梦一场。 　　* 　　姜迟第二天还在烧，护士来了几轮他都没醒。期间感觉有双手一直在碰他，凉凉的，他想贴紧，那双手又不允许，惹得姜迟不高兴，总皱眉。 　　低烧持续了两三天，终于有所好转。医生说他是因为伤口发炎，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静养。 　　姜迟清醒之后就没怎么见过谈橙，偶尔来了，谈橙也都会找借口说路过，顺路来看看。 　　姜迟问他为什么要特地跑来，他就坦然回答，知道你受伤了肯定要来看看啊，我正好有时间，当旅游也不错。 　　“昨天去集市买了份特产，你吃不吃？”谈橙拎着满满一袋子问。 　　姜迟没胃口，问:“你给我买的吗？” 　　“这份是你的。” 　　姜迟听懂了，回:“不吃了。” 　　不是专门给我的，不要。 　　谈橙收回，点头“嗯”了声，“你确定要明天回去？” 　　“不想待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姜迟早就闻够了，他故意跟谈橙说，“你的旅游还没结束的话，我可以自己回去。” 　　自从那晚姜迟的吻落空，谈橙就有意和他保持距离，姜迟又不是傻子，当然能感觉出来。他仗着自己无醉酒知，让谈橙一个人不痛快，也有点赌气的意思。 　　偏偏他说什么谈橙应什么，说反话谈橙也不再听懂了，那时候说的“对我可以矫情”不作数了。 　　谈橙这次却没顺着，说:“玩够了，我和你一起回去。总不能一直请假，不拍戏。” 　　“昨天你睡觉的时候我顺路来看你，拿错手机，接起电话才发现是你的，”他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太甜，吃一口得喝两口水，然后报了串手机号，状似无意地问:“他是你什么人？” 　　“什么都不是，”姜迟警觉，后知后觉自己反应过度，“不、我是说我不认识，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谈橙看他一眼，又喝了口水吞下，“我接起来，他说他打错了，就挂了。” 　　“……好吧。”姜迟明显松了口气。 　　“遇到骚扰电话，可以报警。”谈橙说，“如果需要，我有个朋友在律所上班，可以帮你。”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不妥，是很常见的客套话。姜迟坐在酒店的转转椅，听到后转过去，留下毛茸茸的发旋，说:“你朋友真多，明明也不缺我这一个。” 　　“姜迟，真的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不能犟。” 　　姜迟腿往前一蹬，转椅滑着离开了身后的人，一只手准备摘下人工耳蜗，“我想睡觉了。” 　　谈橙快步走过来，手心拢上了姜迟的手背，阻止他摘取的动作，再次问:“那个人你到底认不认识，想好回答我。” 　　姜迟被他强硬的语气愣住，这个角度看过去，姜迟突然想到之前看到过黑粉的照片，说他无情冷漠，给粉丝摆脸。但确实很帅。 　　谈橙催了下，动作变成捏他的手指:“姜迟。” 　　“你这样和我说话，我就不想告诉你。” 　　“你想我怎样和你说话？我一直都这样。”谈橙不急不躁地问。 　　“他是我爸，”姜迟看着谈橙，“不用担心了吧？” 　　“……”谈橙默了会，“好，有事情要说。” 　　回七浦寨的路程繁琐，大巴车颠的姜迟伤口疼。谈橙也没来问，就坐他旁边看剧本，时不时看他两眼。姜迟索性睡过去，不再看这个躲开他亲吻的人。 　　他睡得很沉，身体往窗那边靠，脑袋一直来回碰着，谈橙看不下去，把他拢过来一点。 　　姜迟直接倒他肩上，像是闻到了安心的气味，舒服得动了下头蹭谈橙的衣领。 　　谈橙沉默——算了，先这样吧。 　　听彭舒白说，电视剧以后要整改，越快杀青越快送审，拿到许可证就播出，不然出了变动又要延迟。 　　谈橙本来就是替上去的，工作量已经翻了倍。一周没回去，谈橙要赶的进度很多，一到剧组就先去找林瑕瑜磨合。 　　本来不想让姜迟跟着，林瑕瑜发消息跟他说姜迟在的话就一起过来，有话跟他讲，谈橙就把他一起带着。 　　姜迟脸上睡了个红印子，头发乱糟糟的，问谈橙:“你怎么不把我挪开呀。” 　　谈橙没什么感情地回:“挪了，挪不动。” 　　“哦……我太重了。” 　　谈橙没再说这个话题，把医生的叮嘱复述了一遍。林瑕瑜的房间好找，姜迟找了一两个话题和谈橙聊天就走到了，还在想为什么路程这么短。 　　谈橙敲了敲门，开门的却不是林瑕瑜，一个陌生男孩的面孔。 　　及肩的中长发，长得很秀丽，称得上是美人。 　　——这男孩给人的感觉和姜迟有点类似。 　　不是长相相似，是那股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相似。好看的人有很多，能让人记住，有特色的人却不算多。 　　谈橙看了眼在一旁乖乖站着的姜迟。什么也不说，目光耷下来盯着地板，他安静的时候，就像被罩在玻璃里面，带着朦胧感，又无法让人忽视的一只小精灵。 　　好吧，有特色的人再多，姜迟还是无与伦比啊。 第16章 　　谈橙提醒姜迟别发呆，看姜迟刘海上的棉花糖发夹都要被风吹掉了，说：“先进屋。” 　　男生叫陈可凡，他说原来的生活助理有事，林瑕瑜暂时把他叫来，顺便熟悉一下剧组环境。 　　进屋后，姜迟把发夹摘下来收好，这发夹是谈橙在集市上顺便给他买的，说他头发长了总遮眼睛，别起来比较好。 　　顺便顺便，难道是你的眼睛正好看到了这么小个玩意，又正好手机支付页面打开，顺便付了款？姜迟心里抱怨，但谈橙一副“你不要我自己用也行”的语气让他立马收过去，暂时不计较谈橙口是心非的言论。 　　林瑕瑜状态很好，剧本后期他饰演的角色是要清瘦一些，看样子他控制得不错，整个人瘦了一圈。 　　“谈老师，不好意思，我要和姜迟讲些事情，我先让可凡和你讲一下这几天拍戏的交接，我这几天一直沉浸角色后期的状态，一时间调不回来，如果你晚上有空的话，耽误你一点时间和我对下戏，也方便你明天工作。” 　　“行，姜迟他——”谈橙下意识想说姜迟受伤的情况，毕竟真要算起来，姜迟归他管，结果还把人弄伤了。又觉得这样有些多余，便生硬地咽回，“你让他自己和你说吧。” 　　林瑕瑜笑了笑说好，揽着姜迟去房间谈话。 　　姜迟简单陈述，说自己录节目出了意外，目前没什么大事，还收获一笔不少的赔偿。林瑕瑜觉得好笑：“你不会还在庆幸吧，我给你的工资不够吗？” 　　“没有，很多了。”姜迟摆摆手，“找我什么事啊？” 　　“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剧本你真的不考虑签？片酬可观，你要是缺钱，也能解决燃眉之急。” 　　林瑕瑜事业心重，喜欢是真的，但避免不了权衡利益，签姜迟不会是个赔本买卖，以他的性格和长相，火只需要时间。 　　他了解姜迟的性格，知道他接受了就会偿还，提出要求时不怕对方不答应。 　　所以追的时候带着私心，想着事业爱情若能两全，那该有多好。 　　姜迟刚开始懵懂答应了他的助理兼职，知道林瑕瑜的心思以后就没想过再从他手里拿钱。他不吊着谁，也不想欠谁。 　　“这个剧本的主角非是我吗？”姜迟问，“我甚至没有试镜，不懂演戏的技巧，没看过故事，就能是我了吗？会不会对其他人不公平。” 　　林瑕瑜也不绕圈子:“公司很早之前买的本子，题材已经不流行了，甚至可能会被批判。主角是绝世倾城，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人，就这么说吧，黑红也是红，让观众降低预期，后期靠宣发剪辑你的颜值，估计就能赚回来。” 　　得到答案，姜迟沉默半晌点头:“好。” 　　林瑕瑜听后笑了:“姜迟你啊……” 　　“怎么了？” 　　“你真好猜啊。”林瑕瑜叹了口气，“是因为我这次帮了你的忙？所以答应了，想还人情是吗？” 　　姜迟没否定，像是怕林瑕瑜有负担般地沉默了。 　　“让我帮你一次能怎么样啊，我们现在不就是朋友，这也要和我算的这么清楚。”林瑕瑜几乎是在苦笑。 　　姜迟无措地解释:“不是，我没有故意……我只是……我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做，你不要多想。” 　　林瑕瑜说是么，那谈橙呢。 　　“谈橙？谈橙……谈橙也没有像你这样帮我啊，他从来不过问我的家事的。” 　　“这次如果是我去接你，你是不是又要想着怎么还我。谈橙去了，你好像还在跟他置气，等着他来哄你一样。” 　　“……有吗。”姜迟别过目光，林瑕瑜这样一提醒，姜迟才发现自己这些天真的在跟谈橙生气，气他的躲避和疏远。 　　但正常情况下被谈橙这样对待，姜迟应该思考他是不是讨厌我，然后很有分寸感地离开。现在不但没有，反而变本加厉，好像笃定谈橙并非本意，在他那可以有无理取闹的权利。 　　姜迟没由来沮丧起来，因为他真的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谈橙讨厌他。而一旦往这方面联想，他发现自己好像完全不能接受。 　　林瑕瑜见他苦恼，讲话题拐个弯，“算了，本意不是想和你钻什么牛角尖。姜迟，谈橙在圈内人缘挺好的，私生活也不混乱，褪去明星光环，和普通人的生活没什么两样。你要是真喜欢上他了，我祝福你。你聪明，努力，坚强，喜欢的人应该也很好。” 　　姜迟:“……” 　　怎么感觉怪怪的。他和谈橙八字没一撇呀？这人这几天还躲我。 　　“剧本的事我逗你的，人我已经找到了，就你刚刚看见的那个男生，肯努力，天生条件也好，我很看好他。不用麻烦你了。” 　　姜迟点头说谢谢，又听他说:“手语老师我也不需要，姜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你当我提前解约，我付违约金，不用在这待着了，去陪陪妈妈吧。” 　　“啊……”姜迟声音发颤，林瑕瑜这样说不代表是什么好事。 　　“其实她之前情况就不太好，医生那时候和你说的也是治疗的作用不大，但你情绪有点激动。我旁观者清，本来也想劝你，但心里又想着万一呢，你又突然想拍了，还是带着私心把你哄来了，”林瑕瑜脸色不太好看，犹豫着措辞，最终也只说，“回去陪陪她吧。” 　　姜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他出来时看见谈橙和陈可凡笑着聊天，是很礼貌的那种笑，眉眼间还是冷淡的。他没打扰，自顾自地离开了。 　　许向柔得的是癌症，肺癌。发现的时候医生说中期，先做了手术，后面一直在吃靶向药，情况有所好转，但姜迟也欠了一堆债。他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林瑕瑜，有人伸出援手，告诉你我可以给你支付一笔不少的工资，姜迟肯定是拒绝不了的。 　　他知道自己欠的多，除了签合同，林瑕瑜有什么要求基本都会答应，但姜迟发现他答应了好像对林瑕瑜也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是在帮自己。怕越欠越多，他拒绝林瑕瑜的好意，被告白后也只说了谢谢，但我没精力谈恋爱。 　　世事难料，姜迟毕业那年许向柔的病情复发，并发生了脑转移。 　　姜迟有那么一瞬间想到自己彻底听不见的时候，许向柔在他面前一直试探，好像不相信。然后沉默好久，崩溃大哭。姜迟那时候也不懂唇语，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能一直说没关系，我之前和听不见也没什么差别，妈妈你以后写给我看好不好？就是别嫌麻烦。 　　姜迟心想，得肺癌的为什么不是姜植松。许向柔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也没有家族遗传史，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医生说，油烟、二手烟，都是诱因，再加上熬夜，身体免疫力下降，总之说了一堆可能因素，确定了这个事实。 　　林瑕瑜什么事都知道一样，来找姜迟说，我可以帮你。我接到一个剧本身份是听障人士，可能需要向你学习一些东西，你看看你方不方便，一天工资就是你妈妈一天治疗的费用。 　　不多不少，非常懂拿捏姜迟的那个度。并且很体贴地说可以接受线上，让姜迟留在这里照顾他妈妈。但许向柔知道了说什么也不答应，捂着脸哽咽说小迟你别在我面前，我可能还会好得快点。 　　林瑕瑜甚至还帮妈妈请了贴身护理，他提出要求，姜迟没有拒绝的道理。所以刚才答应了林瑕瑜多次提出的邀请。 　　姜迟订了明天的机票，许向柔跟他说家里没有这么冷，回来的时候妈妈给你做点心吃，你的最爱板栗饼，别怪妈妈不和你讲啦。姜迟很想回一个我的最爱是你，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能不能为了我再坚持一会。但这句话最后消失在打字框，藏回心里了。 　　【在房间吗？我在门口。】另一条消息跳出来。 　　姜迟愣了愣，回嗯。而后给谈橙开门。谈橙似乎是跑了几步路过来的，呼吸声比平常重，头发也被风吹乱。 　　“怎么了？”姜迟发现自己开口发不出声音，好像也融在风里。 　　“什么时候走。”谈橙问，却是陈述的语气。 　　他怎么知道的？可能是陈可凡和他提了一嘴，姜迟猜测。他张口，说明天。谈橙手伸出来，说手机给我一下。 　　这手机本来也是他的，姜迟以为他要拿回去，双手递过去，站在原地很无措。 　　离开侗湖，可能再也见不到谈橙了。 　　“今天早点睡，我把你订的航班取消了，改成明天早上七点的航班，到时候记得买个WiFi，飞机上困了就睡，偶尔给我发个消息。”谈橙把手机换回去，仿佛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越界，他打量了下姜迟，是那种关切的观察，“今天才奔波，明天又要走，回家了记得好好休息。” 　　哦，不是要把手机拿回去啊？也是，把手机拿回去应该会让我把电话卡拿出来。姜植松刚刚应该没有发消息被谈橙看见吧。 　　他刚刚说了什么来着……帮我订了机票？谈橙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证的？又为什么要改到那么早。谈橙你一会躲我一会接近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迟乱成一团，皱眉晃了晃脑袋。谈橙问他怎么了，头痛？姜迟好像也听不见一样，他突然把人工耳蜗摘掉，发现那阵耳鸣声还在，还闻到烟味，让他犯恶心、想吐。 　　他蹲下来，两只手捂住头。谈橙也一并蹲下来，安抚他，碰他的手和脖颈，以此来感受体温。 　　姜迟感受爱的能力比其他人要强得多，这是他还没佩戴人工耳蜗时锻炼的能力，因为稀少，所以不想错过任何。所以他此刻也能感受到谈橙是着急的，在关心他。 　　有一瞬间，姜迟几乎要说出口，你亲我的那晚我没睡着，前几天我也没有醉。你给我个说法吧，我们到底能是什么关系？ 　　“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医生。姜迟，听得到我讲话吗？” 　　听得到，我好困。我像刚刚那样靠着你睡一觉可以吗？谈橙，我可能要没有妈妈了，但我可以和你讲这些吗？ 　　“我想睡一觉。”姜迟缩减成这一小句，对他说。 　　“好。”谈橙在姜迟的允许下进了屋，把他扶回床边。姜迟的房间如他所言，花里胡哨，被他布置成很温馨的地方，各种装饰品都是他自己拿花花草草做的，他手很巧。 　　“谈橙，”姜迟像小猫一样袒露爪子，抓住他的手腕，第一次大胆地明示，昂着头，眼睛眨巴眨巴看他，“你会不会想我？你给我改航班，是很想我走吗？” 　　谈橙皱了下眉，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 　　是回答得哪个问题啊？谈橙怎么总这样，不说清楚。姜迟还想问，谈橙强制他休息，“好好睡觉，明天早上我送送你。” 　　姜迟的行李不多，收拾起来很快。姜迟不想躺床上，他背上的伤躺下来很疼，又不能趴着侧着。 　　他拉起拉杆，坐在行李箱上，眼眶很酸——这些天谈橙的出现好像给他造了一个短暂的泡泡梦，他待在里面看泡泡在阳光下呈现的彩色。偶尔会忘记自己的处境，好像没有人情要还，妈妈没有生病。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粉丝，遇到了一直见不到的人。 　　泡泡无论升起还是落下，结局都是破碎。姜迟心想，谈橙花花世界，音乐给他乌托邦，镜头给他避风港，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缺一份对他毫无用处的感情。 　　你什么时候走——接受你的离开。 　　我送你——和你好好告别。 　　姜迟耷下脑袋。哎，喜欢来得太容易，所以结束也这么匆忙吗？以后又是隔着屏幕的两端。 　　其实和以前也都一样，现在却如此难过。 第17章 　　姜迟没什么时间去理清和谈橙的关系，回家后许向柔又比之前瘦了一圈，他看到妈妈的手薄薄一层，皮肤下的青筋脉络都凸出来，眼眶瞬间红了。 　　许向柔也觉得他瘦了，摸他的脸问在剧组工作是不是很辛苦，怎么脸又变尖了，妈妈都捏不起肉了。 　　姜迟摇头，忍着难受问想不想去哪玩？许向柔笑着，说了好多城市。姜迟边听边点头，答应得轻松，好像普通病人彻底痊愈了准备出去旅游放松，但两个人都清楚，许向柔的身体情况是出不了远门的。 　　姜迟先把她安顿回家，但还是隔三差五就跑去医院，等情况好转了又闹着让姜迟带回家，姜迟也都依着。 　　姜迟心一直吊着，害怕下一秒就是死亡倒计时，几乎没有一天睡好觉。谈橙时不时给他发来消息问候，他都说自己一切安好。 　　【安好的意思是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吗？】 　　【我没有。】姜迟嘴硬。 　　谈橙直接甩了个截图过去，上面是姜迟这几天的心率，运动步数，睡眠情况等等。 　　姜迟一愣，忘记离开前谈橙给他送了一盒盐糖和一个手环，说你昨天的情况很像低血糖，备点糖在身边。手环是代言商送的，他让姜迟试一下，顺便绑定一下朋友关系。 　　那这半个月岂姜迟的情况谈橙岂不是看的一清二楚？姜迟后知后觉，隔着屏幕，他谎言也编得顺口：【你代言的东西质量不好，不准。】 　　【......】 　　不懂谈橙为什么不早点说，姜迟提出要求：【这个怎么解除关系啊？不解除你不是能天天看到？[呆滞]】 　　【我不会，你琢磨下。定位发个给我。】 　　谈橙总来问他的定位，姜迟这次也没多想，顺手发过去了。姜迟还想问些什么，譬如他最近的近况，拍戏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杀青。上周他看见谈橙上了热搜，是狗仔拍到了他去医院的照片。 　　他隐私保护一直做得很好，很少有人能跟到他的私人行程。许久不露面，一露就是在医院，热搜冲得很快，都在想他是不是嗓子出了问题，要退圈云云。 　　剧组工作人员的嘴真严，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谈橙接戏的事情。姜迟在想他是不是拍戏出意外，毕竟七浦寨地形也挺复杂的。 　　不过半个月而已，姜迟却感觉过去好久，曾经身临其境的场景现在回忆起来好像不存在。想到谈橙最后相处时的忽冷忽热，姜迟在输入框的关怀，最终都删掉了。 　　当天晚上，许向柔忽然说自己想吃小馄饨，要半夜在外面敲木头咚咚咚响的那种小摊。姜迟答应，穿上羽绒服就出门去买。 　　许向柔很喜欢给他买一些大大的，把他全身都包住，一穿就显得很肿的羽绒服，颜色都是淡黄色。小时候他经常摔倒弄脏她也笑笑说没关系，弄脏了就洗嘛。现在二十多岁姜迟买衣服还是按照小时候的爱好买，穿上去跟蓬蓬的面包一样。 　　外面正在下雨，偶尔车开过，打的灯能照亮前方的一小片雨幕，像副亮亮的生动的油画。家附近这样的馄饨车很容易找到，热气腾腾的雾气把姜迟的脸隐匿，姜迟和老板说要份小份的，不要辣。 　　好嘞，六块钱。老板应着。姜迟扫码付钱，谈橙的消息和“付款成功”的提示一起跳出来。 　　【睡了吗？发个定位。】 　　姜迟心想，我要是睡了呢，你发这条消息的意义又在哪？睡眠不足的人大概看谁都烦，姜迟心跳又快起来，明明谈橙没做什么事，他仍然被影响，被牵动，不自禁地埋怨起来。不过他埋怨的方式也没什么杀伤力，只是关闭界面，不回消息而已。 　　“不加辣的好了。”馄饨煮起来很快，老板把袋子一提，拿过泡沫碗给姜迟递过去。 　　“大份，加辣，葱香菜都要。” 　　姜迟刚伸手，旁边有个人过来，带着一身烟味，在姜迟还没反应过来他是谁的时候，身体已经率先排他，那股恶心的气味又从胸腔里涌上来，姜迟干咽了下试图缓解，耳边又响起一道声音，叫他“小迟”。 　　老板把木盖定到锅上，雾气都被拢住。 　　眼前人的面目也逐渐清晰。这个年纪的姜植松还是可以用“英俊”来形容，除了皮肤变得糙，眼眸浑浊，和年轻的时候没有很大差别。 　　老板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姜迟没接好，滚烫的汤水泼到他手心，他本能地缩了一下，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冻在原地。连姜植松都倒吸了口气，“没事吧手？”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仿佛要突破人体承受的极限。姜迟憋住的那口气吐出，剧烈地喘息起来，他眼睫颤动得很快，随后他抓起倒在摊上的馄饨袋子，往姜植松身上一扔，动静很大，沉声说了句“滚”后转身就走。 　　隔着衣物，姜植松肯定没有姜迟烫伤得严重。他决定找上门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姜迟，几步追上去骂了句脏话，“我是谁你不会不记得吧？” 　　“给你发消息你不回，装看不见？还是把我拉黑了？” 　　“儿子，我们好好谈谈。向柔最近怎么样了，我是真的关心她。” 　　姜迟走了两步，停下来，迅速打开手机摄像，反过来握在手中，然后直勾勾看着他:“上次你怎么答应我的？” 　　姜植松笑笑:“十万？十万一下子就花光了的。你能那么快给我十万，肯定还有更多。你不想向柔看见我吧？可我确实有点想她……” 　　“你们已经离婚了！” 　　“好歹夫妻一场，还有个你。”姜迟现在长大了，姜植松明白很多事情不能吼和打来决定。何况他都没打过这个儿子，他一向把脾气撒在许向柔身上，姜迟长得水灵灵的，他还真下不去那个手。 　　姜迟后退，直接问:“你又赌了多少？” 　　“再给我十万就行。” 　　“做你的梦，你要是敢去找她——” 　　“别，别生气啊儿子，”姜植松看出来他真动怒了，好言哄道，“你不给我也行嘛，我再去找个人结婚，到时候给你妈递个请柬不算什么吧？其实你爸还挺多人喜欢的。” 　　“你听不懂话是不是？” 　　“我破罐子破摔没什么好怕的，还不上我被他们找到了也是打死的命，不介意托谁下水。唉小迟，你最善良了，帮帮我吧。” 　　姜植松碰了碰他的肩，姜迟立马往后退:“你别碰我！” 　　太近了，这股烟味太近了。他像活在下水道里，怎么也赶不去的臭味。 　　烟头堆在那一天又一天，一到雨天就冲出浓重的霉味，空气里仿佛都掺杂着密密麻麻的颗粒实体，每呼吸一口肺里就黏上一寸。 　　姜迟没忍住，扶着墙吐了会，但胃里没东西，最后只吐出酸水，口腔里泛着麻，眼眶因为呕吐产生生理反应，浸满了一层水雾。他才不要在这种人面前掉软弱的眼泪，于是极力忍耐，眼尾那洇出一片红。 　　姜植松给他递过去一瓶水漱口，拍他的背，叹气地说:“哎，你有空也去看看胃，我和你妈离婚前你就有这毛病吧？我还是很心疼你的。” 　　“闭嘴啊，”姜迟一手撑在他胸前，用力推了一把，他缓了会，“给我几天时间，你不许去找她。” 　　对嘛，这才对。我们才是一家人，一个姓。姜植松笑了两声，满意地远离他，回去摊子拿小馄饨了。 　　姜迟等他走远了，才把摄像按掉，随后把视频存了备份。回去路上他路过一家人的后院门，走到别人装在外面的洗手池。 　　前几日零下几度，水管里水都冻住了，他等了一会才等到水流，把烫伤的部分冲了冲。发前的水滴到他的眼睫，再到脸颊。 　　十万打过去，剩下的钱就没多少了。姜植松肯定还会来找他，到时候该怎么拖着？许向柔最后这段时间，姜迟绝对不能让他找上门。 　　冬天的风向来无情，姜迟被风吹得头疼，完全是凭着肌肉记忆走到小区门口。他住三楼，走楼梯时脚步声太轻，感应灯都没亮。 　　有个人站在那。 　　姜迟停在楼梯，扶着扶手，仰头看过去。姜迟。那个人这样叫他，感应灯亮了，暖融融地充盈上下过道。 　　姜迟脸上有被风吹干的水痕，眼尾还是很红。谈橙俯视的角度看过去，其实看不到他的腿，又因为宽大的羽绒服，显得姜迟有点头重脚轻。 　　他换了倚墙的姿势，站直身体，戴着口罩，声音不太清晰:“我给你发了几个消息都没回，但看你运动步数一直在增加，就在这等着。” 　　谈橙还有点没说，就是姜迟在半小时前的心率飙升，谈橙在那个时候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没有回信。他问:“你去哪了？” 　　姜迟嘴抿着，一直看着谈橙，眉眼都沓下来。好像在确认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谈橙正要走下去，姜迟啪嗒啪嗒跑上来，突然抱住了自己，竖楞起来的头发抵到帽子，脸埋在他颈窝。 　　谈橙穿衣向来要风度不要温度，衣服不厚，能感受到一阵一阵温热的吐息传过来。姜迟身体一直在抖，但抱腰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他摸姜迟的后脑勺，摸到戴的人工耳蜗。姜迟头发密，能把这东西藏得很好。谈橙心想，原来是这么有存在感的一个东西，让姜迟重新听到世界，听到自己。 　　姜迟仍然在抖，谈橙一时间有点无措，问他是不是很冷，还是哭了呢。安抚着拍他，但好像没用，姜迟呼吸得更重，在他颈肩处都闷出热气，湿漉漉的。 　　“到底怎么了？”谈橙再一次温柔问。 　　姜迟始终不愿意抬头，在怀里缓气两声。谈橙身上带着雨水味，却不难闻，反而十分安逸舒心。姜迟想到坠马那一天，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抱得更紧，觉得完全没有办法松开手。 　　他小声说:“你是真的。” 　　“什么？” 　　姜迟左右摆头嗯了声，像个晃动的挂件，“谈橙，我抱抱得很小心的，你先不要推开我，好不好啊。” 第18章 　　谈橙没回答，任由他贴着。他心想姜迟穿得挺厚，怎么脸这么冰。过了五分钟，姜迟还是这样，谈橙没忍住笑了：“不打算回家了，打算趴我身上睡觉么。” 　　“你伤好一点没？”谈橙把人直起来，仔细看他的脸。眼睛有点红，但看着不像哭过。那些细小的伤口倒是好得差不多了，也没留疤，就是脸色苍白得不对劲，谈橙以为他是冻的。 　　姜迟被挪开了不大高兴，但还是点头说好多了。谈橙一身黑，打底衫和一件过膝的羊毛大衣，对比起来，姜迟穿得很墩。帅是挺帅的，谈橙穿什么都好看，但这个温度，还下雨，不冷吗？ 　　姜迟用没烫伤的那只手去牵谈橙，想感受他的体温。谈橙见状，干脆抬起胳膊摊开手，姜迟下意识握拳，在他手心缩成一块。 　　“你穿我的外套，我里面穿了四件。”姜迟很详细地说了是什么衣服，来证明脱掉外套也不会冷。 　　谈橙微微摇了摇头：“没穿过你这样的，穿不出你的感觉。” 　　“你肯定是嫌弃，觉得穿着不帅，你这样不对。”姜迟较真。 　　“我真不冷，”谈橙笑笑说正事，“所以刚刚是怎么了。” 　　姜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太冲动了，主动得太廉价，谈橙心里肯定又觉得我夸张，想保持距离了。 　　“没什么，没有想过你会出现在这里，见到偶像了我激动。”他回。 　　“那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怎么想跑。” 　　“有吗，我忘记了。”姜迟又问，“你来找我，是想我了吗？” 　　一句没有经过思考的话，姜迟直白地问出口，问的时候没想过可能会造成误会。谈橙顿了会，说嗯，是想你了。 　　那你不用拍戏吗？ 　　行李都没带，明天早上就回去了。 　　那特地过来一趟是要干嘛呀？ 　　刚不是说了。 　　刚刚？对话回在姜迟这里，他没缓过来，将记忆倒退，最终停在那句“是想你了”。姜迟抬起眼，对谈橙眨了几下眼睛表示疑惑，问：“那你明天早上几点回去呢？” 　　“八点。” 　　八点。过去要三个小时，再加上转乘，来回就要八九个小时，满打满算，除去睡眠时间，他们只能相处两三个小时左右。 　　“那你就只是……来看我吗？” 　　“嗯，然后陪陪你，”谈橙想到他刚刚发抖，“要不要请我进去坐坐？我定了酒店，你什么时候睡觉我什么时候走，不会打扰你。” 　　“我妈妈在家。”姜迟攥紧了手。 　　“我是什么不能和妈妈说的关系吗？”谈橙笑着说完，静了会，觉得刚刚那句话还不够完整，补充，“但是关系怎么样你定，我在旁边都点头。” 　　姜迟沉默了会，再一次问，说话慢吞吞的:“你是说，你今天下午赶飞机来这里，可能到现在晚饭都还没吃，然后明天一大早又要飞回去拍戏。这期间你要注意不被人拍到，要和剧组协商时间，然后，只是为了陪我吗？” 　　“饭吃过了；不是协商，本来就有时间表；半年前就没什么人跟我了，不用那么小心，”谈橙一一回答，点头，“只是为了陪你 ，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当然没有问题。你想来就来，接近的时候无所谓，疏远的时候也很干脆。现在不挑明也不提起，又算什么啊？但姜迟现在担心要多于怄气，问谈橙:“酒店多少钱？” 　　谈橙轻笑:“你要给我报销啊。” 　　“我家有空房间。你别去外面睡了，很多摄像头，不安全。能，能全额退款吗？是不是已经不行了……多少钱，我给你。” 　　谈橙轻声嗯着，“那有跟妈妈讲了要带男人回家吗？” 　　“还没有。” 　　“你先说，不方便的话我去睡酒店，一样的。” 　　姜迟清楚这附近没什么五星酒店，都是小旅馆，真的不太安全。谈橙毕竟是公众人物，住那些也太冒险了。 　　他点头应着，开门先去和许向柔说明情况。 　　谈橙见人进去，重新靠回墙上，闭着眼睛。最近拍摄任务超负荷，昨天拍了整整一晚，觉没睡够，这一路上他都不太舒服，不过见到姜迟之后好了很多。 　　【到了？】林瑕瑜的消息发过来。 　　【嗯，瘦了点，其他没什么变化。】 　　【我自己会问，明天记得回来就行。】 　　林瑕瑜和他说了很多姜迟的事情，谈橙觉得他有护花情节，爱屋及乌，颇有自己不能做骑士也要让别人保护的架势。 　　谈橙无所谓他怎么想的，他在意的是姜迟。从别人口中窥探到一点过往，谈橙发现自己的好奇心更重，重到想从姜迟从蹒跚学步开始了解。 　　前段时间和林瑕瑜拍分别的戏时，谈橙一直入不了戏，给导演急得够呛。 　　谈橙说没办法啊，不来电，走不了心。 　　他和林瑕瑜暧昧的戏份导演总说差点味道，有点若即若离的气氛，不像是爱得很深，但导演又觉得这样歪打正着，给人物适当留白了情绪，蛮符合剧本里的人设。 　　但分别的戏不能这样，导演说谈橙必须带入原角色。谈橙满脑子都是姜迟，看见林瑕瑜的脸就出戏。 　　最后还是林瑕瑜说，给谈橙一镜到底，他放弃这段的入镜戏份。导演和副导编剧一琢磨，觉得行。 　　林瑕瑜说你把镜头当成姜迟，试试看。 　　代入是挺代入的，主角后悔的事情谈橙也在后悔，比如为什么要躲开那个吻；为什么确定了姜迟喜欢自己后选择疏远；为什么要对姜迟口是心非。 　　最后一遍过了，谈橙差点没出来。当天晚上他抽完一整包烟，第二天跑去看了个心理医生。对话他都还记得。 　　你是说你察觉到他的心意，在那一刻对他的好奇好像消失了，甚至有点后悔接近。 　　对，那一刻我忘记了很多，忘记了一见钟情，第一次见面时他有多漂亮。满脑子只剩下那句，你为什么躲我。 　　那你现在知道他妈妈生病，一个人很难捱，是怎么想的？“你不想被他看出喜欢”这件事的重要性，要排在“不希望他一个人”前面吗？ 　　当然不，要不是因为工作，我现在很想飞过去找人。 　　他这几天也很懂事地远离你了吧？你给他发消息，他会回吗？ 　　对。偶尔回，偶尔不回，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 　　医生和他拉扯几个来回，最终也没下什么判定。笑了笑说，我看出你很急，可以先遵循你内心的选择。你现在的状态没打开，对我没有一点信任，是没用的。谈先生，我们慢慢来，你慢慢把我当交心人。他对你应该很重要，我先祝你好运。 　　医生没给出什么实质性建议，谈橙觉得这咨询费他都能去赚，他真是极端了，想去调解矛盾，何必一下走到死胡同。 　　谈橙不认为自己心理有病，在娱乐圈谁没被骂过，他都不在意，心态好得不行。现在不过是心急乱投医，否则他应该考虑去一家保密性更好的私人诊所，一路保镖护送，也不至于被人拍到。 　　医生还说他的情况有点复杂，务必要重视。谈橙没放在心上，也没打算再去第二次，没时间也没必要。他觉得靠自己都已经调理好了。 　　彭舒白说得对，喜欢就追，能在一起就在一起，往后怎么样谁能预料到？姜迟现在需要人陪，谈橙一想到那天姜迟离开时的失魂落魄就心神不宁，睡不着觉。 　　原来是因为妈妈生病，所以才需要这么多钱么。谈橙心想，可能是他的疏远让姜迟没有开口，如果是暧昧的时候，姜迟应该会说一句“我想你陪陪我”，毕竟那时候除了摘星星摘月亮，他说什么谈橙都会答应。 　　无论怎样，“不要害怕让对方察觉”这件事不重要了，谈橙预感最坏的结局，不过就是在一起后两个人分手。错过和拥有过，非要选的话，他要后者。 　　“我妈妈困了，等不及我的馄饨，好像已经睡了，你进来吧，外面好冷，小心感冒。” 　　客厅里的空调已经被打开，空间不是很大，不一会温度就上来了。 　　谈橙脱掉外套，里面的黑色高领把他的腰身比衬出来，显得他人高腿长。他把口罩和帽子摘了，好像一并卸下疲惫，此刻很放松，一种颓颓的帅气。姜迟看了一会才想起给他倒热水。 　　谈橙确实很累，强撑着眼皮靠在沙发上，目光无意地扫着四周，忽然定格在柜子上的照片。 　　相框上刻着几个字——我家妹宝。照片里是一个小孩，五岁左右，头发参差不齐地散着，卷的卷，翘的翘，有点像鲻鱼头。 　　小孩五官秀气，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着玻璃的反光，亮晶晶的。面部已经能看出优越的骨相。穿着蓬蓬裙，两只手捏着裙摆，面对摄像头，嘴巴不自然地抿着，但还是尽力笑了下。 　　姜迟还有姐姐妹妹吗？谈橙正这样想着，“噔”，玻璃杯被放到桌上，姜迟闯入了眼帘。很快与照片里的小孩重叠。 　　“你嘴唇很干，喝点热水吧。我洗了一盘葡萄，你还想不想吃什么？家里有菜，我给你做。” 　　“不用。”谈橙喝了一口水，顺手帮他剥葡萄皮，问:“那个是你吗？” 　　姜迟被喂了一颗，望过去，边嚼边说:“嗯，我小的时候妈妈喜欢给我打扮成女孩子。” 　　“你看着好像不愿意。” 　　“当时好多人围着我拍照，我紧张。”姜迟问，“你在舞台上，那么多镜头，那么多人看你，你是怎么做到那么从容的？” 　　“我不带美瞳，有点近视，台下的人本来就远，看不清，就跟灯光一样。没什么好紧张的。” 　　“哦……那我要是哪天去看你的演唱会，你是不是也看不见我呢？”姜迟又被投喂，他很快吸溜完，“谈橙，我是给你洗的，不要给我剥了呀，我想吃自己会拿。” 　　“行。”谈橙拿了张纸擦手，这时候倒没说自己以后也不会唱歌的事。他放弃东西一直很干脆，这时候突然没那么肯定，“你去的话我给你专票，看得见。” 　　姜迟说“哦”，坐在他旁边，也不主动挑起话题。谈橙就自己问他这些天怎么样，肋骨和脚踝还疼吗？姜迟说自己走路早就正常了。 　　“那你呢，戏快要拍完了吗？以后是不是要往演艺方面发展了啊。” 　　“不知道，应该吧。”谈橙还是说看成绩，“杀青还要一个多月左右。” 　　姜迟有很强烈的预感，谈橙这次来找自己不简单。按照之前的行为推测，他如果对我没有深入的想法，那特地赶回来，很可能是一次正式告别。 　　“那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谈橙咳了一声，喝口热水润润嗓子，一开口还是有点哑，反问:“你这段时间都在家里吗？” 　　“嗯，家里医院两边跑。” 　　“那不是很远？” 　　“就附近的，没有专门跑远。” 　　谈橙点点头，眼神有点散，姜迟问:“你是不是困了，可以先去洗漱睡觉。” 　　“是有点，但还有个更重要的事要说，”谈橙往他那里挪了点，膝盖碰到姜迟腿侧，“明天走了我还来的，不是不来了。” 　　“啊……” 　　“要补的戏份我都补完了，之后就按照正常时间拍摄，我和剧组协调好，一周以内有几天会给我空出下午和白天半天的时间，一般是周四周五，偶尔周一也空，来的时候会跟你说。” 　　说完他解释:“剧组进度耽误不了，只能这样见你，我来找你你会嫌烦吗？” 　　姜迟听完，坐在那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他怎么可能会嫌烦呢。只是和自己预料的完全不一样，难免麻木。 　　但稍微想想就知道协调后的结果是需要谈橙加班加点去补的，状态好还行，不好的时候要拍几十条，很费心神，他现在就已经看着很累了。 　　“……可是为什么要来找我。”姜迟想得到明确的答案，“那次雨天你来找我，我说要走回去而不是坐车的时候，你看上去情绪不太好，我当时也问，你为什么要生气。” 　　“很多时候你对我好，我都会想得很多。你怎么有时候拒绝我，有时候又会允许我接近。是心软觉得我可怜吗，如果是这样。” 　　姜迟其实把在侗湖机场的那一面当做最后一面，即便难过但已知足。心里满了的都已经溢出来了，多出来的那部分让姜迟有孤注一掷的勇气，觉得有些话挑明也没关系，反正再怎么样他也已经额外得到过一次惊喜。 　　“如果是这样，我才不要。那天晚上，你明明……”姜迟差点将“偷亲”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刹住，“我知道娱乐圈各个千人千面，台上台下完全两个模样。你觉得我自恋也好，可你如果没那个意思，就别来招惹我了行吗，”姜迟越说越不稳，不忘补充，“但是今晚你还是可以在我家里睡觉，一码归一码，外面的小旅馆不安全。” 　　“你特意来找我，我做不到不管你。但你不要有误会，你要是不喜欢我，我根本不会伤心。” 　　谈橙什么都没说呢，姜迟把底都掏完了。他安安静静听完，有点拿他没办法，觉得姜迟着性子很容易吃亏，问:“那就是完全不在乎我吗。” 　　姜迟偏过头，尽量把声音压低:“反正没有很重要。” 　　“好吧，”谈橙像是无奈地笑了，半哄半就地:“那我努力追你。”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姜迟听完结巴了：“追….什么追？什么？” 　　“那天晚上你没睡着，我知道。我偷偷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忍不住。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冒犯。你怎么骂我都行。 　　“我想追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第19章 　　姜迟怀疑自己听错了，在想是不是人工耳蜗出了问题，他怎么会听到谈橙说“我喜欢你”四个字。 　　他不说话，谈橙跟着沉默。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可以听到。 　　姜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眼眶会很酸，但他很会忍，水雾硬生生留在眼眸里，脸偏过去表情揪在一起。他问:“你是不是随便说说的？” 　　“……”谈橙缓了一会，“不是。” 　　“那你为什么说完就不说话了？真喜欢的话，会只说一次吗？你应该要说很多很多，说到让我相信为止。”语气听上去气势很足，实则声音抖得不行。 　　谈橙愣了会:“沉默是我在等你同意。” 　　姜迟想听，谈橙说给他听就是了:“我喜欢你，第一次见面就对你有意思。你还记得那个耳坠，我故意顺走是想着以后能有和你再次见面的机会。没想到根本等不住你来找我，我就忍不住去逗你，每天不见你就想得睡不着——” 　　姜迟越听越坐不住，忙说:“等等……等等。” 　　其实他脑子里想的是要冷静，身体却出卖他，他克制不住地凑近，仍然不停眨眼，纠正:“什么，什么啊。我就想听四个字。” 　　他几乎拱在谈橙怀里，谈橙不断后仰，姜迟还是持续贴近。 　　没办法，谈橙搂住他的腰，一只手贴在他后脑勺，指间插入他的头发，轻轻抓着，让他不再乱动，“我喜欢你。” 　　谈橙借力让他顺势倒下来。姜迟侧脸头贴着谈橙的腿，胳膊很自然地抬起落下，指腹来回划他的裤子:“谈橙，你刚刚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谈橙抚他的耳廓，听到这句捏他手稍微使了点力，似是不大高兴他第二次这么问:“不是。” 　　疯了么，开玩笑琢磨那么久，就为了陪你一会。他还没这么无聊。 　　“你真的喜欢我。” 　　“嗯。” 　　“我说了的……”姜迟被烫伤的手传来麻麻的痛感，怪不得说五指连心，他觉得身体里的血管，一直到连接心脏的筋络都是酥的，痒的。他再一次强调，“你对我不是很重要。追的话，要追很久。” 　　“追多久都可以。” 　　“你也不要仗着我是你的粉丝，就想走捷径。”姜迟说得小声，“我会给你打分的。我想当黑粉也很容易。” 　　谈橙被他逗笑，胸口一颤一颤的:“好的，我现在多少分。” 　　姜迟算了一下，犹豫片刻坚定道:“负分。” 　　扣了这么多分啊。谈橙懒懒地说。伸出手去握姜迟的手，想让他别再扣自己裤子了。姜迟因为烫伤，本能地缩了一下。 　　谈橙以为他在置气。之前他若即若离，不怪姜迟生气和质疑，换做是他他也不信的。 　　姜迟这时候说:“牵手、拥抱、亲吻，这些都是要在一起之后才能做。你不能……不能随便碰我了。谈橙，你要很真心很真心很真心……我才会答应。 ” 　　他叠加好多个，谈橙听到后面都有点分不清他说的是真心还是珍惜了。觉意袭来，他眼皮重得快要抬不起来，连姜迟的声音都听不太清。 　　也是奇怪，又不是没有困的时候，怎么今天有点撑不住想睡过去了，谈橙对自己无语。怕不出声让人觉得不认真，姜迟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绝对真心，一定珍惜。姜迟只有一个，我知道的。” 　　姜迟继续抬起指间，在他的裤子划下爱心的形状，并不断重复。“还有你不能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来逗我，知道吗。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是假的，所以你不能骗我。” 　　“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在一起之后的事啊，我们该怎么相处呢，要怎么亲，怎么抱，才不会被人拍到，你像喜欢我一样喜欢过其他人吗？我不管你以前，反正之后不可以了。不可以随随便便对别人好。谈橙，我和你太明显，会不会有人拿你性取向做文章啊……”姜迟说了一大堆，谈橙落在他背上的手一松，不再动了。 　　“谈橙、谈橙谈橙……”姜迟感受到了，立马起身，还想再给他放水，想迫不及待告诉他追自己怎样最容易。但看见他闭上眼睛已经熟睡，眼睫平平地铺着，动也不动，姜迟声音慢慢变轻，最后沉默。 　　他看出来谈橙很累，也不想谈橙再跑出去。怕谈橙因为分寸执意要走，进屋的时候就点了安眠香，这安眠香是许向柔找老中医寻的，但对姜迟没什么用。 　　姜迟起身跪在沙发上，去戳谈橙的脸，他睡得很沉，一点反应都没有。姜迟叹了口气，趁他听不见，咕咕哝哝:“这么累的话，下次就不要过来了。” 　　“算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不同意，还是过来吧。” 　　姜迟摸他的胳膊，他的脖子，最后是脸。 　　谈橙的体温比他热，姜迟觉得冬天躺在一起的话可以当暖宝宝，抱在一起应该很舒服。 　　近距离看他，谈橙暖白皮，皮肤是干干的，粗糙的，没有那些精修图细腻，像叠加一层颗粒感的滤镜。 　　这个距离让姜迟想到被躲开的吻，那次虽然勇敢，却没有再次凑近的底气。这次姜迟很大胆地亲了上去，碰了一下下。 　　没感觉呀，这就算亲吗？姜迟又连续轻轻啄了两口，心满意足。他去客卧拿了条毯子盖上，在想该怎么样把他弄回房间睡觉。怕动作太大会把人弄醒，就把他揽肩扶回床上。 　　睡熟的人应该比较沉才对吧，姜迟扶得异常轻松，在想拍戏这么辛苦？瘦这么多吗？ 　　谈橙低着头，被姜迟弄到床上，侧身过去才睁开眼，微微扬起唇角。他抿唇，尝到纯甜的紫葡萄味。 　　第二天一早谈橙还是顶着淡淡的黑眼圈起床，姜迟见到还奇怪，不是睡得挺早吗？怎么看上去还是好困啊。 　　谈橙说自己睡多早只要早起都是困的，没事。 　　“就是不知道我是怎么到你床上的？”谈橙轻飘飘地问，眼含笑意地看他。 　　姜迟当然听懂他的撩拨，讨厌他这样的不正经，却又无法拒绝。但自己昨晚也偷偷干了坏事，姜迟不好意思说他，如实回答，“当然是我帮你，睡在外面肯定会着凉啊。” 　　谈橙点头“哦”着，学起彭舒白的口吻:“谢谢小迟。” 　　“……”其实姜迟喜欢谈橙叫他全名，叫他小迟的太多了，每一个叫他的人好像都觉得他该无忧无虑，不长大，觉得他该很幸福。和现实太远，反而让姜迟有点难过。 　　“怎么了，不喜欢我这么叫你？”谈橙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我一时兴起，不好意思，哎……我又踩雷。” 　　他这样说，姜迟听了心软，摇摇头:“我做了早饭，你吃一点再走好吗？你具体几点的航班啊？” 　　“来得及。”谈橙和他一起走过去。许向柔刚好从房间里出来，她坐在轮椅上，两手推着，对谈橙的出现好像并不意外，面带微笑地看他。 　　因为生病，许向柔是病态的面容。但不难想象她年轻时的面容有多美。皮相骨相摆在那，不会因为瘦弱和皱纹淡去。 　　“他是我——” 　　姜迟话没说完，许向柔就打断，“我好像见过你。小迟给我发过你的照片。本人是比照片帅。你昨晚跟妈妈说的有个朋友要在家里借住一晚，就是他呀？” 　　昨晚谈橙提出追求，姜迟虽然开心，但不可能这个节骨眼答应。许向柔是最重要的，他没精力去管其他，也不想让谈橙觉得自己很好搞定。结果许向柔几句话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姜迟较劲地说:“我只是喜欢他唱歌而已。” 　　“好啦。”许向柔看出来他在要面子，“哦哦妈妈想起来了，是你说的那个大明星？哇你不得了，现在人脉这么广，是不是瑕瑜介绍你认识的啊？” 　　姜迟眼皮跳了一下，预感许向柔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喊妈妈，没能阻止成功。许向柔拉他的袖口，问谈橙:“这位帅哥，你觉得我家孩子能当明星吗？他被好多星探挖过哦。” 　　“……” 　　谈橙回答得很认真:“能，但不适合他。” 　　许向柔点点头附和:“是是，我也这么觉得啦。他不要被人卖了还数钱就好了。你说他以后适合什么工作？唉他一直没去找那种能做长久安稳的，我有点担心呢。” 　　“他聪明的，就是可能会吃亏，不懂娱乐圈那些弯弯绕绕。找工作的话，我倒是认识一些……” 　　“谈橙！”姜迟搞不懂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好像要把他交付给谁一样。姜迟和向柔说:“许向柔你再说这些话，我今天晚上不去帮你买小馄饨了。” 　　“你看他就是这么容易生气，哄半天也哄不好的。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早饭？”许向柔问。 　　看出姜迟情绪不对，谈橙拒绝:“只能下次了，我得赶飞机。抱歉。” 　　姜迟抬起眼看他一眼，谈橙又过来说:“如果遇到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好好陪阿姨，我回去了。” 　　许向柔笑着和他说再见，欢迎你再来。 　　等人走了，许向柔看姜迟还杵在那里，打趣道:“你怎么还是什么事都写脸上。” 　　姜迟喂她吃东西，许向柔现在吞咽能力差，只能吃点流食。姜迟没说什么，面不改色:“我还在生气。” 　　“离开”对姜迟而言是个很敏感的点，他这段时间一直和许向柔正常相处，把她当成普通病人。许向柔头疼，觉得他这样，等自己走了承受不了怎么办。 　　他在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别的挂念，和姜植松已经离婚，这些年也没有联系，就算找上门，许向柔也不担心他被欺负。 　　正因如此，她也很担心。姜迟看着很乖，其实很倔强，要么循规蹈矩，要么就容易极端。 　　“你明天给我做板栗饼，我就不怪你了。”姜迟又给台阶下。 　　许向柔“哈哈”笑，笑她的心肝太心软。上次就是这么说的，最后还是没让许向柔进厨房。 　　“好好好，我做满满一大盒。不过昨晚你没买到小馄饨是真的假的呢，我明明都听见了馄饨车的声音，是不是去接大明星，开心到都忘记给妈妈买啦？” 　　想到姜植松，姜迟冷颤了一下。从喉间闷出一个“嗯”，“对不起，我今天一定给你买到。” 　　许向柔摸他的头发:“哎呦，这么喜欢啊。喜欢就在一起呗。” 　　“我没心思谈恋爱。” 　　姜迟的很多小心思在她面前从来都瞒不过。曾经因为接受林瑕瑜的好意就坐立难安被她看出来，许向柔问他喜不喜欢，姜迟摇头，也是这个回答。但眼睛里漫出来的东西又完全不同。 　　许向柔点头:“好吧，反正我只想你高兴。而且你哪有那么容易被追到的？我也得考验一下。” 　　姜迟点点头:“那你得耐心点，不要那么急。谈橙其实坏的，他以后欺负我，你得帮我撑腰哦。” 　　许向柔没正面回应:“欺负你你就跑啦！跟妈妈一样，这点道理不懂吗？” 　　姜迟垂眼，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手环，想到谈橙来回返程，很珍视地说:“不一样的。” 　　谈橙是谈橙，不是姜植松。 第20章 　　谈橙没有说谎，每周固定的路线，甚至比承诺得要多，一周来两次的话，姜迟有四天都能见到他。 　　后来姜迟干脆给他录了指纹密码，说:“我是怕你偶尔来了，我已经睡觉，你没地方去。” 　　谈橙笑笑，“好好，我都懂的。不是什么特殊待遇，不能得意。” 　　谈橙三天两头就要出去，心思藏不住，剧组里几个玩的近的人上下都知道他在追人，但他没说是谁。彭舒白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起哄说你谈哥性冷淡好几年了，这得美成仙女吧？ 　　林瑕瑜在一旁说:“估计是吧。” 　　谈橙看人准，圈子里不说全部，大部分和他的三观理念都不冲撞。都是嘴严有分寸的人，谈橙也就随他们调侃，并回答是有点难追，还在努力。 　　到不了姜迟身边的时候，如果下班早，谈橙就给他打个电话，姜迟一般转语音。 　　今天却破了例。 　　谈橙刚洗完澡出来，脖子上挂着条毛巾，随意揉搓了下头发。 　　手机屏幕画面一转，姜迟一张脸弹出来，他五官被放大，眼睛睁得老圆，眼睫弯弯的，好像快要扫到屏幕。鼻尖抵着，嘴巴一抿一动都很清楚。 　　好像那种电子宠物，忘记给他喂水跳出“快来看看我”的提示，谈橙被萌得不行。姜迟瞥了一眼摄像头，直接趴下来，露出头顶的小发旋，声音变得悠远:“谈橙。” 　　“困了吗？” 　　“有一点点，”姜迟停顿了会，“我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和你说啊？” 　　“嗯，主要看你愿不愿意。”听他的声音蔫得不行，谈橙担心道，“怎么了？” 　　姜迟最终道:“……感冒了。” 　　最近气温是很低，过段时间还会再降，谈橙这才注意到姜迟在室内穿得很少，“那有没有发烧？我上次有给你带药，在……” 　　“我又不傻，早就喝了的。你整整两天没找我，我就没说我生病。” 　　哦，闹脾气呢。谈橙解释:“行程太满了，拍完戏还得去拍剧组安排的采访，手机早上一百的电，到晚上睡觉前还有九十。都是凌晨三点才收工，你肯定睡了。” 　　姜迟找到了手环解除绑定的功能，谈橙看不到他每天几点睡，只能根据回复判断。 　　姜迟小声嗡道:“……就是那天没等到你消息才感冒的啊。” 　　那真是完蛋。谈橙笑着和他赔罪，问他怎么样才肯原谅自己，惩罚也行。姜迟说:“以后你不用来找我那么勤。就……不用赶着拍摄。” 　　谈橙听完，冷脸商量:“换一个。” 　　姜迟被拒绝，头一偏，移出屏幕外了:“随便你。” 　　实际上他觉得谈橙太累，有一次到这，姜迟给他倒水的功夫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不过睡得不是很深，姜迟一靠近他就凑近搂他腰说，困，让我靠会。语气很轻，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让姜迟心软答应拥抱。 　　“说认真的，药要按时吃。不然感冒一直拖着容易变严重。” 　　“嗯，嗯。”姜迟有一下没一下地应着，忽然问，“谈橙，你认不认识汪杨豪啊？” 　　谈橙蹙眉:“汪杨豪？” 　　某台柱子综艺的导演。谈橙在娱乐圈人脉广，早就听说这位私生活混乱，手下小情人不知道有多少。 　　不知道姜迟怎么会突然问他，谈橙头疼:“不是很熟，怎么了？” 　　姜迟老实说:“张非陈你还记得吗？他来找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录制汪杨豪的综艺，当个嘉宾，就耗时一天。然后……钱给的很多。” 　　“给了多少？” 　　姜迟比了个数字。谈橙眉头皱得更紧，问:“是不是有什么难事？” 　　姜迟不说话，谈橙就劝导:“你需要的话可以跟我说，好不好？汪杨豪这个人……我对他印象不是很好。你最好不要和他扯上交集。综艺我帮你去打听，你先别答应。” 　　姜迟也不傻，谈橙说得他都有想过，对于普通人来说没有天上掉馅饼这一回事。姜迟点头，但没说自己需要钱:“我只是问问。” 　　谈橙点到重点:“你先答应我，别接这个综艺。他看见你肯定不安分。” 　　“嗯……嗯。”姜迟心不在焉地回答。 　　“好，下周应该可以离开七浦寨了，去下一个取景地，离你那好像挺近的，要待两周左右，然后就杀青。拍完戏会闲一段时间，到时候方不方便当小导游啊？带我去你那玩。” 　　“这么快。” 　　“是啊，冬天都要结束了。”谈橙聊着聊着，发现姜迟拿着手机的手总是不自觉地垂下来，便哄着姜迟去睡觉。 　　等挂了电话，汪杨豪这个名字在脑中挥之不去。虽然谈橙没接触过，但在圈内很少有空穴来风这一说，人人都传他脏乱差，那就是有问题。张非陈怎么会突然联系姜迟去？汪杨豪这心思打到谁头上了？ 　　这段时间谈橙就几件事情重复循环。看剧本，对戏，拍戏，坐飞机去找姜迟。倒是没怎么注意圈内一些八卦。 　　他打开微博看了看，张非陈没什么新的商务和工作，失去男一，官方宣传没带过他，也没什么知名度。 　　谈橙找了电视台几个认识的人打听，他们回复确实有新项目，已经筹备好了。 　　姜迟如果真的要去，等下次去找他，陪他一起好了。谈橙暂时做出这个决定，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道了谢，顺便要了份已公开的录制流程。 　　—— 　　姜迟当天晚上睡得并不安稳，一直断断续续地咳嗽。 　　他梦到小时候的自己，在一旁看见姜植松醉醺醺地回家，许向柔被他揪着领口，但还是给他甩了几个巴掌。姜植松正要回手的时候，姜迟想冲上前挡在许向柔面前，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姜植松的手悬在半空，突然歪头看向他，咧着的嘴角越来越上扬，诡异可怖。 　　他转而抄起桌上的玻璃缸，倒水进去，烟灰都被混成泥。他笑得越来越放肆，好像找到了如何拿捏许向柔的办法。 　　姜迟脸被他捏着，硬生生掐出两道红印。烟灰水被顺着倒入喉咙，直达胃里，姜迟仰着头咳嗽，堵在喉咙的水返酸，吐不出来，吞不下去。 　　…… 　　“姜迟？姜迟？宝贝，醒醒，别吓我。” 　　许向柔不断晃他的身体，姜迟缓缓睁开眼，天花板的灯散着，像烟花一样刺眼。姜迟咳醒了，眼里映上点点灯光。他从梦里缓过来，握住许向柔的手:“……妈妈。” 　　“你不要离开我。” 　　先感受到的是手背上的创可贴、输液管，最后才是干瘪的皮肤。显得他这个要求多么无理取闹。 　　“我这不是在这吗？”许向柔很担心，谈橙过来的时候还好，不在家赶回去拍戏了，姜迟就变得魂不守舍。 　　“你最近怎么了？”许向柔像小时候一样哄他，拍他的背，“没事，不要害怕。” 　　姜迟很想就这样躺着被哄睡，但是他不放心许向柔，说:“你下次不要自己下床。” 　　“你咳得那么厉害，我担心。感冒这么严重？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容易着凉。” 　　“谁都会生病。”姜迟避重就轻回答，揉了揉胃，“回屋睡觉吧，我没事。” 　　姜植松这段时间找得很勤，他没那么多积蓄，只能拖着，几千几千地打给他。但很显然填不了姜植松的胃口。 　　他自己还得留一部分钱打官司找律师。姜迟又动了兼职的念头，但不能太远，也不能时间太长，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张非陈找上来的时候姜迟还疑虑，对方解释:听一些人说你录过，条件也挺合适，就想着问一下。你可以慢慢考虑。 　　许向柔一直告诉他脚踏实地，自己拥有的才是最真实的，我们不要相信超出身份承受范围的东西。可对方的报酬实在是很多，多到姜迟都动摇了。 　　姜迟关上门，打开手机，意识混沌地点开谈橙的聊天界面，打了个电话过去。响了十几秒，飘忽的思绪回到身体——这个点，没睡的话就真要猝死了。 　　可他很想看见谈橙。谈橙在身边的时候姜迟就很安心。自己可以无忧无虑地瘫在他身上睡觉，无论外面是风是雨。 　　挂断电话，姜迟发了个信息:【我按错了，不用理。晚安。】 　　上方弹出新的消息，姜迟差点以为谈橙真的永远能收到他的消息。事与愿违，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是他最不想看见的那个人。 　　【图片】 　　【你还没睡啊？】 　　图片是姜植松拍的照片，背景就是姜迟住的那一栋楼。 　　【我上次跟你说的五万什么时候打啊？急着要。】 　　【儿子，我不信你就这么点。你妈治病要花那么多钱，你都能付得起。现在我出事了，你就不管了？反正她都活不久了，你留着钱有什么用？】 　　【我上去坐坐？我们好好聊聊。】 　　姜植松来来回回就会说这几句话，姜迟心中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惊慌。可下一秒，变故发生得那么快，姜迟凝聚很久的底气，建设许久的城墙，都被摧毁了，他看见姜植松说—— 　　【这个人是不是明星啊？我去搜了搜，叫什么谈橙，好像很出名？他经常来找你，你们关系是不是很好？】 　　【实在不行，我找他要点钱吧。】 　　姜迟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烟味在鼻间挥之不去。他大声咳了出来，又怕吵醒许向柔所以忍着，脸一下子红了一片。 　　他保持冷静，可是指尖在抖，抖得不成样子，他打出一句话删删改改。 　　【可以。你敢去找，或者敢让我妈看见你，我就敢豁出去，什么都做得出来。】 　　【下周，不能等就去死。】 　　不能太迁就他，不然就自己这点钱根本不够拖的。姜植松也明白自己手里就这一个软肋，真捏碎了他一分钱也拿不到。 　　姜迟随后点开和张非陈的对话，脑子里还闪过谈橙说的“你先别答应”。但他还是同意了，他和张非陈说可以录制，能不能先打一半的款。 　　一个人居然可以让另一个人同时生出怯懦和勇气吗？姜迟心想。冥冥之中谈橙好像给了他底气，不管做了什么事都有人兜着。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也让姜迟害怕。 　　谈橙不会怪他说话不算话的，对吧？他会和许向柔一样，拍拍我的背说我没错，都是他们的错。一定是这样的。实在不行，给他加二十分。 　　凌晨四点，不会有人听见他说的任何话。姜迟手机没电彻底关机，他几乎是瘫倒在床上，立马睡着了。 第21章 　　谈橙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看见姜迟的消息，在想他是不是做噩梦了。但才八点，所以没能立马得到回复谈橙也没多想，放下手机就去工作了。 　　一直到中午休息，谈橙才重新拿到手机。姜迟回他:【我？！】 　　【起(？ì？_？í？)】 　　【床＼(`Δ’)／】 　　【了。】 　　虽然连带三个表情，但他发了这几句就没回音了，没什么有效信息，和平时叽叽喳喳一大堆的样子大不相同。 　　谈橙今天上午就一直心不在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不太放心，直接拨通对方的号码，响了好久才接。 　　“你想我啦。”姜迟这样问，语调比平时要欢快，但声音已经哑得不行。 　　“嗯，感冒严重了吗？” 　　姜迟答非所问，“你一想我就给我打电话，还关心我，我给你加二十分。” 　　“……” 　　太阳从西边出来，他就没在姜迟这里加过分。 　　谈橙的经验，扣零点零一分代表谈橙哄对了，扣一分代表需要进步，扣十分那就是非常严重。比如前两天因为太忙没找他聊天，姜迟直接给他扣了三十分。 　　这副样子，明晃晃写着“我在讨好你”。 　　这时候直接问应该得不到答案，谈橙静下来，听那边的动静——有人在喊，泡面零食供应，还有小孩的哭闹声。 　　高铁、火车之类的地方。 　　谈橙静下来:“你在不在家，我马上到你那了。” 　　“啊？”姜迟显然愣住了，“这么突然吗？你都没有提前和我说。” 　　这有一点不符合预期走向就要扣分的语气才对，刚刚的姜迟是怎么的呢。 　　谈橙继续丢钩子:“想给你一个惊喜，你不是怨我好久不找你？” 　　姜迟不说话了，憋了半天，小心翼翼问:“那还有多久到啊？我这会不在家。” 　　“哦？没关系，我在门口等你就行。”谈橙故意说，“就是走的太急，忘带外套了。” 　　“什么？”姜迟两个字念得很重，谈橙几乎能想象到他睁圆眼的样子。 　　“你穿了多少啊？你到家后就去泡个澡，我妈妈在家，你可以和她先说说话，聊聊天。我......我可能需要后天才回去。” 　　谈橙声音变冷了:“去哪？” 　　姜迟显然不想怼他说谎，选择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兼职。” 　　“什么兼职，还需要坐高铁过去。姜迟，我不是听不出来你在哪，没心思和你绕弯。你说清楚，我不会干涉你。” 　　“就是那个综艺。嗯，我隔一个小时就给你发消息，拍照片。可以吗？我已经在路上了。” 　　“你不是说还没答应。” 　　“昨晚答应的，我问过了，录制时间不长，很快就能回去。你下次来可以提前和我说一声，这样就不会跑空。你说“你要来”，我觉得这个通知也算惊喜，不是非要等到最后的结果。这样我从知道你要来的时候就开始高兴。” 　　姜迟还以为谈橙是在生气这个，解释了一长串，“如果是我我一定会说，除非我不知道我的到来会不会让你难堪。” 　　“不会的。”谈橙简单应付下这个问题，心中焦急着他去录制的事。 　　昨晚答应，又正好是昨晚没接到电话，这其中姜迟肯定是发生什么了，但这些天谈橙不是没有暗示过，都没能听到姜迟的倾诉，他也就没打算逼。 　　汪杨豪这个人以色出名，不知道见到姜迟会不会对他动手动脚的，谈橙一想到这就烦，“可我现在想见你，等不了，你合同应该没签？没签的话先回来行吗，我说了，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没应，谈橙又喊了一声：“姜迟？” 　　“我想做什么是我的事情，”姜迟挤出这句话，说得很快，想让他听到又害怕让他听清一样，“你帮我，我以后要怎么还你，是不是不和你在一起，就显得是我对不起你？” 　　他本意不是想吵架，也不是阴阳怪气，他在很真诚地询问。 　　可惜谈橙这次没听懂，没休息好加上心急，语气也不再温柔：“讲点道理，姜迟。是谁先答应不接的。你觉得我是奔着‘还’的目的在追你吗？” 　　“不是，不是。谈橙，我只是害怕，以后有一天你会说，我当时都为了你干嘛干嘛，结果你还这样。我已经决定的事情你就先别管我了，好吗？你休息一会就回去吧，下次我来找你呢。” 　　“都不用我管了还找什么，”谈橙呼吸声很重，不再劝了，“你自己注意点，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谈橙说完就放下手机，挂断前姜迟似乎还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轻飘飘的一个“谈”字。 　　谈橙有点后悔，但很快情绪被烦躁淹没，他又去找节目组的人问下这期的嘉宾名单，一个个看过去，都是些刚出道的十八线，谈橙听都没听过，直到看见最后一个眼熟的名字——李敏愿。 　　李敏愿？节目组怎么请的动的。 　　这小霸主仗着背后有徐陌，无法无天的。外人不知道他金主是谁，但每次搞砸事都能很快平息，再傻都能看出来他有人撑腰，也不太敢惹。 　　谈橙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百事通彭舒白，刚出道那会他也是烦资本那些弯弯绕绕的，脾气爆，不愿和李敏愿打交道，他特地嘱咐别惹这只炸猫，有磨合的话尽量找他，别吵架。 　　但相处下来还好，说话犀利了点，心不坏，蛮正直的。 　　谈橙放下心，有他在汪杨豪应该作不了什么妖。但还是去和剧组说一声自己有点急事，这周能不能再调一下，匆匆忙忙赶去找姜迟。 　　彭舒白帮他在一旁附和，自然有人卖他面子。他忍不住问：“热恋期都这样吗，几天不见就想的不行。你这几天机票都能堆一叠了。” 　　“哪来的恋。”谈橙幽怨的语气，“才和我说他的事情不用我管。” 　　“哦，吵架了？”彭舒白看乐子。 　　“吵架也得有身份啊。”谈橙轻轻笑。 　　“我看你这趟过去就差不多了，总得有个爆发点。”彭舒白点到即止，没有多问，“好了不浪费你时间，回见。” 　　—— 　　新综艺是拿来试水的，治愈系情感节目，姜迟能看出来有多草台班子，哪哪都没准备好，剧本里的故事不流畅，工作人员缺的缺，很不靠谱。 　　录制不算难，姜迟有点经验，是完成得最快也最出色的。他录完渴得不行，到处找水喝，无果。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我到了”结尾，谈橙还是没有回他。 　　姜迟不高兴，认为不回消息很伤人，他就没这样过。干咽了下，又觉得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就一并把委屈一起咽回肚子里。 　　离家前他请了两天的护工照顾许向柔，又给姜植松打了比不小的款，想着应该能暂时让他把心思放别的地方去。 　　昨晚姜植松提到谈橙，姜迟现在还心有余悸，又担心谈橙在那边的情况，万一姜植松又看见他了，上去骚扰谈橙，怎么办？想到这，姜迟发了个探头的表情包，问【我已经录制完了，没有骗你，很快吧？我改了高铁票晚上就能回去，你还在我家吗？】 　　“你是姜迟？”一只手搭在姜迟的肩上，现场声音太嘈杂，姜迟没能注意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被吓了一跳差点摔倒。 　　汪杨豪见他这样笑了笑，说他挺不经吓：“非陈和我说过你，果然漂亮。” 　　眼神是可以感受出来的，欣赏、关怀，和骚扰。姜迟觉得自己被他盯了个遍，那种目光和他最讨厌的烟味一样，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汪杨豪旁边还站了一个人，浅金色的头发，带点卷，蓝瞳，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长相明艳，像只漂亮的布偶猫。 　　姜迟知道他，李敏愿，年纪轻轻就火了，刚刚录制的时候也来过。他似乎注意到了姜迟的不适，和汪杨豪说：“你别乱盯。” 　　“哈哈，你吃醋了？” 　　汪杨豪碰碰他的脸，李敏愿弹跳似的退后一步，目光嫌弃：“不要碰我。” 　　汪杨豪面露不满：“敏愿，你以为还和以前一样，有人事事都护着你？我不是说了，既然你上家受不了你的脾气，你才找到我，那就得顺着我来。你要是改不了，再符合我的胃口，我也不想当你的靠山。” 　　李敏愿没被吓到，朝他不屑地翻个白眼，无所谓地吸了口手里的冰淇淋。这个天气，看的姜迟牙疼。 　　“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谈，方便聊一下吗？”汪杨豪转而对姜迟说。 　　谈橙已经和他提醒过，姜迟自然是拒绝：“不用了，我赶着时间回去。” 　　“我刚刚看了你的录制过程，你的表现很不错啊，不考虑进圈吗？” 　　“嗯——”姜迟摇头，扬着尾音，是不感兴趣的调调。 　　“行，我尊重你的意愿。就是合同好像有点问题，一会我让人跟你对下，这个时间有吧？” 　　姜迟点头：“好的。” 　　用眼神骚扰的讨厌鬼走了，布偶猫还站在这。他过来提醒姜迟：“一会你随便敷衍下就行。不想被他恶心就赶紧走。” 　　姜迟疑惑地“啊”了声。 　　“你是谈橙的人吧？”李敏愿凑近，和他脸贴脸，“我告诉你，汪杨豪这人不举，倒是馋得很，不知道和多少人搞过，而且还不爱搞措施。咦鹅，光是提他的名字，我感觉我都脏了。” 　　姜迟惊呆得瞪圆眼，谈橙是委婉地提点，李敏愿相对来说就要简单很多，听得姜迟头脑眩晕，懵懵地点头说哦哦。他能感受到李敏愿的好意，所以也同样担心：“那你也要注意点啊。” 　　李敏愿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你想到哪去了？汪杨豪这种人配当我的靠山吗，搞笑呢。”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对方冷哼一声:“原来的金主想让我一辈子听话，按照他的计划走，那我就换一个。”李敏愿抱着臂弯，语气里却有一种恃宠而骄，得罪旧金主，居然一点也不担心被报复。 　　姜迟还是不懂，理关系理得晕晕的，不是说这个人不配当你的靠山吗？怎么又变了。 　　李敏愿呵呵了声，说呃你好笨，摆了摆手:“算了，反正话我已经帮谈橙带到了。我刚刚和你说的不许传出去啊。”他伸手戳了戳姜迟的肩。 　　姜迟心里吐槽心真大……表面乖乖点头说好的。 　　谈橙果然还是不放心他的，对吧？不然怎么会特地让人带话给我。 　　还是李敏愿呢，谈橙怎么什么人的联系方式都有，好厉害，如果我跟着他一起生活，是不是也能认识好多明星呀？他会和朋友介绍说我是他喜欢的人吗？ 　　他在娱乐圈是一步步摸爬滚打过来的吗，八面玲珑是不是也很累的？姜迟边走边想，不知不觉来到汪杨豪说的小隔间。 　　姜迟回过头，走廊里空无一人，居然已经有点忘记回去的路怎么走了。他抱了抱手臂，觉得这里有点阴凉。 　　昨晚一整夜没睡，再加上感冒咳嗽，姜迟怀疑自己再在这待久一点，可能会发烧。 　　隔间的布置也很暗，只有几盏烛光。一进屋有股很厚重的香气，姜迟鼻子正敏感，头往后仰，连打好几个喷嚏，眼前的景象都晃了起来。 　　好渴。 　　姜迟下意识拿起了桌上的水，大半杯下肚才有了解渴的效果。手机在他手心震动，姜迟没看备注就接起来，开口想说话，哑到没发出声音。 　　“在哪？” 　　是谈橙的声音，从没听过他这么冷漠的声音，有点凶。 　　不对，是很凶。 　　隔着屏幕，几百公里，姜迟觉得这两个字一直拖着拖着，抓住他的喉咙，让他迟迟说不出话来——谈橙能不能不要这样和他说话？明明我已经认错了，谁追谁呀？怎么还发脾气。 　　姜迟怀疑水里有酒，四周真的在晃，他胳膊很痒，抓了几下才发现已经起了一大片红疹，他闷闷道：“我说我在哪，你会过来吗？” 　　“不会，”谈橙仍然淡漠，“不让我管就不会管。” 　　姜迟捂着心脏，觉得心跳异常快，喉咙发痒，慢慢呼吸不过来，“……谈橙，我不舒服。” 　　“怎么了？”谈橙语调终于有了点变化。 　　他晃了晃脑袋，说自己在电视台，一个小房间里。 　　“附近有人吗？”谈橙说，“你把手环里的定位打开。” 　　“好。”姜迟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可是打开……你也不会来啊。谈橙，我明明没有说让你永远不管我，你自己要夸大我的意思……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迟扣自己手臂上的肉，眼前阵阵发黑，第一次有种要死掉的感觉，别扭地示好:“那我们互相说对不起，好不好？我马上就回家找你的。” 　　“你现在具体是哪里不舒服？” 　　门打开了，有人走进来，一直问他你怎么了、没事吧、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姜迟说眼前黑点越来越多，用最后一点意识撑着桌子不让自己倒下来，免得头磕碰到尖锐物体，说自己好像是急性荨麻疹，能不能帮我打个120。 第22章 　　谈橙疏忽了一点，李敏愿是被徐陌含在手心养的，或许根本不知道人能坏到什么样子。他知道汪杨豪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仅此而已，谈橙托他照看，其实不靠谱。 　　李敏愿觉得和姜迟说了注意点，就可以了，没想过汪杨豪会做出什么，毕竟他不敢对自己胡来。 　　但姜迟在汪杨豪眼里，漂亮、天真，没有心机，和他手里那几个人精不一样。他没见过姜迟这一类型的，新鲜又好拿捏。 　　原本想的是把人约到小房间，对他进行一些诱导。他看过姜迟的个人信息，出身不算好，家庭也不富裕，而且听张非陈说，他似乎很缺钱，那就好办了。 　　唯一的变数，汪杨豪没想到姜迟会突发荨麻疹，到手的肉飞了他不乐意，没带人去医院，那里人多眼杂，只简单地请了个医生帮他看看，挂了水吃了药，红疹已经褪了一些。 　　张非陈从哪认识得这么一个人？汪杨豪看着姜迟心痒，他用手撩了撩他的刘海，问：“好点了吗？” 　　姜迟嘴唇苍白，坐在那像个精致人偶，意识飘散，只剩下一个念头——谈橙是不是又把我电话挂了？我都说了我不舒服，怎么也不关心我？ 　　“姜迟？” 　　姜迟被叫回神，他看向汪杨豪，内心烦躁，第三次说：“不好意思，我已经说过了，暂时没有常驻嘉宾的想法。我抽不出时间，您另寻吧。” 　　李敏愿已经那么直白地和他说了，姜迟不傻，能感受到这个人的无形骚扰。刚刚站不稳，他扶姜迟的时候就故意掐他的腰，力气还不小，去洗手间看了下，果然青紫了。 　　昨晚谈橙和他说的时候，姜迟还是抱着一种侥幸心理来了，这一趟跑得他是哪哪都不爽，还好钱一半到手，不然真是什么都没得到。最烦的是他和谈橙闹别扭，错过和他相处的机会。 　　虽然谈橙语气冷漠，不关心人，还误解自己的意思，但姜迟已经把自己哄好了，他现在满脑子就想看见谈橙，谈橙不是说过一看见我就心软吗？我要是去找他，他会不会抱抱我呢？ 　　汪杨豪也不气馁，给他倒杯水：“好吧，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你以后要是感兴趣，可以随时来找我。” 　　姜迟刚想拒绝，对方杯子没拿稳，没泼着姜迟，倒是撒了自己一身。 　　姜迟下意识站起来，忘记自己在挂水，从旁边拿纸，手背上的针头被扯松，贴住针孔的创可贴瞬间洇出一小片不规则的红。姜迟说:“抱歉，我没拿稳。”然后帮汪杨豪擦衣服。 　　汪杨豪微不可查地笑了一声，说没事，然后握住姜迟的手腕，把他贴到自己下.腹这，泰然自若地说出一句：“这里，湿了。” 　　姜迟有点反感这个人碰他，点头说哦哦，挪开手，往下按压一点，用力擦了擦。 　　大冬天的穿个绸缎，滑溜溜的，水浸在上面有很明显的痕迹。姜迟动作很机械，脑袋里却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这瓶水要多久才能挂完啊？ 　　不知道谈橙现在有没有进屋去拿衣服穿，不要和自己一样生病感冒。 　　“再往下一点。”汪杨豪和他说，拿着他的手直接按在敏感部位，表情十分享受，偶尔哼两声。看姜迟的另一只手空着，也不放过，握起来贴住自己的胸口，轻轻地揉圈。 　　姜迟这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眼睫颤了颤，用力一推，自己也因为受力往后仰，肩膀撞到了沙发一旁的桌角。 　　针头彻底被拔出，手背上的血透出创可贴，像水一样划下来。姜迟站起来，往旁边一缩，“我说了不考虑，汪导，你应该不缺人，请不要再纠缠我了，对我来说很烦。我也看不上你们那些勾当。” 　　他越这样，汪杨豪越来劲。姜迟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很不给面子，在他心里也不过挠痒痒，呆板又毫无威胁。 　　汪杨豪直接抓住他的手腕，笑眯眯地看着他:“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不是缺钱吗？我可以给你。姜迟，为什么你身上有种迷人的味道？” 　　原以为李敏愿来投奔他，他能爽一段时间，结果李敏愿压根不愿意搭理他，脾气暴得可以，汪杨豪气，却也拿他没办法，他的商业价值很高，不能随便闹掰。所以打算把他留在身边，慢慢让他臣服自己。 　　李敏愿嫌弃他乱，他还清心寡欲了一段时间，看到姜迟，全都白憋了。 　　医生给他开的药有安眠作用，姜迟头昏脑胀的，手往柜子上一伸，左右扫扫，握住灯柄向他砸去。结果被汪杨豪轻而易举制止，他抓住姜迟的手腕，咧嘴笑了笑:“别费力气了，你喝的那杯水里面有药，劲儿都没过去呢。哦，你放心，不是什么毒药，只是想让你睡会，然后我们面对面好好谈谈……” 　　什么水？姜迟迟钝地反应过来，是自己口渴喝掉的。 　　“我对很多药都过敏。”姜迟平静地说完，“你这算蓄意伤害。” 　　“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过敏？怪不得。”汪杨豪表现出遗憾。 　　姜迟的眼神变了，从一开始的厌恶变成迟钝，掺杂些许欣喜，现在好像是有点后怕。汪杨豪还以为他是在犹豫，想继续安抚，姜迟突然张口，嘴里念着两个字，声音很轻很轻。 　　“什么？”汪杨豪没听清，有层淡黑色的人影从姜迟面前移过去，汪杨豪转头，砰的一声，红酒瓶炸开在他头上，玻璃四分五裂地落在地板，血从他额角流出。 　　还没停，在他身后的人又拿着刚刚姜迟丢掉的灯砸了下去，显然是还没解气。 　　这样下去要出人命，姜迟被这样的谈橙吓到了，走过去拉他的衣角。谈橙穿得好少，比上次见面还要少，只有一件单薄的毛衣，手都是冰的。 　　“草，”汪杨豪捂着头后退，视觉模糊，骂了几句脏话，“你谁啊？” 　　姜迟下意识挡在谈橙面前，没能成功，谈橙直接把他拉到身后，问:“他刚刚碰你哪了？” 第23章 　　谈橙并不是八面玲珑，刚开始和人打交道完全看自己心情来，但刚出道的时候空有实力没有背景，在圈里也是很艰难。 　　办事妥帖，面面俱到都是后来的事情了，他最擅长的是情绪稳定，遇到任何事都波澜不惊，如果发言没有沉默来得有价值，他会选择闭嘴，这是个避免得罪人的好办法。 　　到姜迟这里，好像就偏离了轨迹。 　　他得知姜迟去录节目后不算很慌，甚至想好了应对方法。汪杨豪这个人和他没什么交集，谈橙心想闹得太难看也不好，毕竟圈内谣言传播得很快，最后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也不好说。 　　但这些都在不小心挂断姜迟电话后抛之脑后。谈橙比较庆幸的在挂断前让姜迟打开了定位，能及时找到人。 　　很难说清自己动手前有没有考虑过后果，谈橙自认为是有的，赔偿、闹到警局、在圈内被针对，他都想过，理智告诉他走过去把姜迟拉过来，和汪杨豪笑里藏刀地谈一下就行。 　　但看到姜迟被人困着，脸色惨白，他大脑就空了，像老旧电视机忽然灰屏那样，冒出滋滋的电流声。他下意识地想用最笨、最不利己却最快的方法隔绝两人，就是动手。 　　姜迟显然被他吓到，眼神空空的，还是走来牵谈橙的手，谈橙这时候冷静了点，把他拉到自己身后：“他刚刚碰你哪了？” 　　姜迟木木地摇了摇头，垂眼看着谈橙的手心，一心只想把它捂热。 　　谈橙有没有被玻璃碎片伤到？那些细小的、肉眼看不见的渣子，会不会扎进他的皮肤？ 　　哦，他又出现了。姜迟心想，他真的做不到对谈橙无动于衷了。他看着谈橙略微颤抖的手，觉得自己的心是被他捏着的，他抖动的弧度是怎样，心就怎么跳。 　　汪杨豪被谈橙砸得头晕，血从眼皮流下来遮挡住一部分视线，他眯着眼，费了一会力气才看清人，第一反应是疑惑，因为他和谈橙几乎没有交集。 　　大概是脑子傻了，很久，他才笑起来：“你们两个有关系是吧？你去演同性恋原来不是玩玩，看来自己就是？”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这么巧？”汪杨豪其实有点嫉妒，他刚刚和姜迟示好对方毫不领情，一看见谈橙就像只宠物一样跑过去，好像没有自己的意识一样。 　　谈橙没和他废话，目光下敛地看了他一眼，拉上姜迟往外走。 　　但姜迟身上没劲，谈橙握手腕的力气又很重，他刚迈出一步，腿忍不住屈弯，一副要跪下的姿势。汪杨豪在后面及时揽了一把，用胳膊挂着他的腰。 　　姜迟被这一遭弄得清醒些许，手下意识往旁边搭，谈橙见状，弯腰把手挡在汪杨豪的手背上，将人扶起来，发现姜迟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包。 　　他皮肤很白，稍微有点红就很明显，谈橙蹙眉，力度放轻了点。 　　“没完了？”谈橙把姜迟拢得更近，“你平时和那些人怎么玩的我管不着，玩到他身上不行。” 　　汪杨豪点头，但仍然很欠和姜迟说，“姜迟，我的名片刚刚放你口袋里了，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谈橙脸色沉到底，但心里是想先把姜迟送去医院好好检查。不再给汪杨豪眼神，步伐慢下来，问他:“头晕？” 　　声音虽然轻，但姜迟能察觉到谈橙的情绪很差，只是在忍。现在把下药这件事说出来，怕谈橙又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于是点头:“嗯、嗯。谈橙，我家到这里要三四个小时呢……你怎么能这么快到这里的啊？” 　　“飞。” 　　姜迟没有质疑，在想是坐飞机吗？那也不能这么快吧？ 　　把人弄上车，扣好安全带。谈橙才说:“没去你家，直接买了机票。” 　　姜迟的胳膊又开始痒，稍微抓了一下就肿出一道道红痕。他感觉自己呼出的气都是热的，“……所以你是骗我的。” 　　“跟你学的。”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可是我现在生病了，”姜迟往他那边凑，后背和座椅空出一小段距离，“你能不能暂时不要生气——” 　　他说了一会话嗓子就哑了，发不出声音，咽了下口水，去碰他手，“你这样对我，我心脏就不舒服，酸酸麻麻的。” 　　“开车，你别惹我。”谈橙冷道，“坐好。” 　　姜迟低下头长“喔”着，很丧气地坐了回去，偏过头咳嗽了两声。 　　一杯水递到他眼前，姜迟不接，问:“嗯？” 　　谈橙说:“拧盖子的力气都没了？” 　　“有的。”姜迟接过保温杯，一下子就打开，故意做出很大的动静，喝水发出“咻咻”声，喝了两三口，“好喝，我正好很渴呢——” 　　谈橙没理。 　　姜迟摸摸口袋，拿出汪杨豪给的名片，用手撕，才发现是塑料的。唉，搞什么，一个名片都要弄这么硬。姜迟碎碎念着，偷瞄谈橙，谈橙伸出手示意他拿过来，然后手心一合，名片断成两半，被他扔到一边。 　　见有点起色，姜迟继续笨蛋地哄道:“谈橙，你今天穿得好帅啊？我——”他吞咽和吐息都很困难，顿了会，挤出一句话，“我拍张照，当我的屏保好吗？” 　　仍然哑巴。 　　接下去一路上他都在和谈橙找话题，谈橙却连个“嗯”都不回应了，姜迟失落，红疹也越来越严重。喉咙异物感很重，怕谈橙担心，他假装自己困了要睡觉，歪着脑袋。 　　过了十几分钟，终于忍不下去，呼吸太困难了，他和谈橙说:“我们先不回家吧，我好像不太对。” 　　“嗯，别说话了，”谈橙把帽子墨镜口罩都戴上，又给姜迟拿了个遮阳帽，是那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款式，面部有布料遮挡，但不会很闷，头上是个兔子的图案，“凑合戴一下，进去医院再摘。” 　　姜迟全程被牵着，到后面脚步太漂浮，谈橙就搂着他走。 　　一套检查下来，医生说他确实是急性荨麻疹，喘息不过来是因为喉头水肿。免疫力太低，让姜迟以后要注意休息，这病容易反复，严重了可能会有休克的风险。 　　姜迟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句:“我不是因为过敏吗？我被下药了。” 　　“什么？”医生和谈橙同时问。 　　“……就是字面意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我还以为是因为药里有我的过敏源。” 　　“应该不是。你记不记得发病的时候在干什么？你应该是因为情绪波动。” 　　姜迟看了谈橙一眼，实话说:“当时惹一个人生气，不肯原谅我，就伤心了一会。” 　　谈橙:“……” 　　“好吧，还是注意养身体，不然一伤心就发病，那怎么行？”医生开开玩笑，缓解他的心情。谈橙和医生说给他安排住院，姜迟拒绝了，称自己挂个水吃点药就好，许向柔还在家里等他。谈橙沉默了会，说好。 　　在医院折腾了会，离开的时候已经深夜。姜迟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谈橙的肩膀睡着了，醒来时立马坐直，和他说：“怪不得我睡的这么香。” 　　谈橙瞥了他一眼，说今晚就在这边找个酒店住。姜迟听他的，怕他信息暴露，就用自己的身份证帮忙。 　　不巧，他选的这家前几天被一档运动类综艺的明星们住过，现在正是流量期，只剩下一间豪华情侣大床房。 　　姜迟无言，他问：“几张床？” 　　“嗯？”前台礼貌和他笑笑，“一间哦。” 　　“能加床吗？” 　　“可以的，但是比较小。如果只有两人入住，一张床是完全够的，”她顿了顿，看向身后在打电话的谈橙，捂得很严实，从身形来看也不难看出是个帅哥，“空间很大的，你放心。” 　　姜迟听完点点头：“那就这间吧。” 　　另一边，谈橙给朋友打电话，道谢借车一事。刚挂断，又接到了工作室的。 　　消息传得真是快，经纪人直接来问他是不是和汪杨豪起冲突了，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谈橙没说真话，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 　　是踩你什么雷点了，值得你动手啊？怎么还和刚出道那会一样冲呢？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对啊，所以我奇怪，他抢了你的人？没听你说过。 　　谈橙运气挺好，出道的时候签约公司，没遇到吃人血馒头的买卖，尽职尽责，专给谈橙收烂摊子。但总归还是因为他有商业价值，所以采取放养模式。后来时间到解了约，自己成立了工作室。 　　经济人试探一番，无果，又和他说虽然现在同性恋也是个卖点，但磕一磕和真官宣还是很不一样的，让他仔细想清楚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谈橙认真听完，说了句麻烦你们，结束了这通电话。 　　一转身，谈橙见姜迟拿着一个毯子走过来，对他说:“你穿的好少，我担心你感冒。” 　　这毯子格外的长，姜迟像裹粽子一样在谈橙身边绕圈，把他包住了，“房间我订好了呦。” 　　谈橙看他，把他全身上下又扫了一遍，这样的目光在姜迟去医院后他至少重复不下十遍。姜迟一点都不反感，谈橙看他的目光，像把他当做一本被雨淋透的书，谈橙是在拿着纸巾小心翼翼擦干，不让上面的黑色文字褪色消失。 　　服务员带他们去了房间，情侣房，该有的装备都有。虽然没有玫瑰花什么的，但处处又都装着小心机。 　　姜迟像个扫描仪一样，看一处就分析一出——这个杯子是情侣款吗？桌上的蜡烛是会有情侣晚餐吗？每次想到的对象都是谈橙，明显已经陷进去。 　　谈橙则是一点心思都没有，烧了壶热水，等待放凉。医生说他被下的药应该是安眠类的，没有服用很多，实在不放心就多喝水代谢出去。 　　姜迟到房间里绕了一圈，感觉脸很热，用手背贴贴脸颊，试图清醒。他过去和谈橙说:“我也不知道这房间这么夸张，你不要介意啊。我还没答应你的追求，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该怎么睡就怎么睡。” 　　“……” 　　“你先别和我说话。”说不到重点，干脆别讲。谈橙不想发火，试图用沉默代替怒气。 　　但姜迟觉得谈橙这样特别陌生，一点都不鲜活了，他想和谈橙叽叽喳喳地聊天。凑近去牵谈橙的手，晃了晃:“不要生气了吗，我下次不会出尔反尔了。” 　　呵。生气的点这么多，姜迟选了个最无关紧要的。 　　其实谈橙是认可姜迟说的话的，毕竟他不在身边，姜迟想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口头要他答应，根本没用。 　　归根结底是谈橙先限制了他的决定，没办法第一时间给他列举出所有利弊，姜迟只要想着，这件事就会发生。不该把重点放在出尔反尔上面，事情发生了就得想着怎么去解决。 　　他现在生气，更多是因为姜迟不把自己放心上。 　　谈橙叹了口气，吐出几个字:“我去洗个澡，困了可以眯一会，等我洗完，我们聊聊。” 第24章 　　有些后怕是需要静下来才能感受到。刚刚开车的时候人太麻木了，现在到酒店了，有心思去想其他东西的时候，才开始预料各种后果。 　　谈橙洗了个冷水澡，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思考之后该如何沟通，刚刚在车上其实他就挺想发火，姜迟的语气太无所谓，好像知道自己不舍得和他吵架一样，就用一副玩笑的样子哄哄人，等自己搭理了就当这件事过去了。 　　确实冲动了，闹得太难看，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知道了自己在意什么。谈橙回忆起来，发现居然想不起一点细节，只知道当时桌上有瓶红酒，地上有盏歪倒的灯。更别说会注意到有没有摄像头这种事了。 　　过去半小时，浴室里还是一点雾气都没有，谈橙头脑风暴好一会，觉得自己第一次登上舞台的时候都没做这么多心理建设。怕说的太重了他缩回去，说的太轻了又不能让姜迟感受到自己的重视。 　　不过这些担心在他洗漱完出来后都变得多余，因为姜迟坐在地上，背靠着床尾一端睡着了。 　　怎么坐地上……谈橙叹了口气，想把他叫醒吃点东西，走近了又不太忍心。姜迟闭上眼睛的时候就想八宝盒里的精致娃娃，安静得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漂亮的人都这样。 　　他过去把姜迟手机拿过来，想着明天再教育也行，结果一碰，屏幕亮了，手机没设置密码，不小心就点进了姜迟刚刚操作的界面。 　　谈橙：“......” 　　他没有窥探隐私的想法，就算姜迟不说也不会采用这个手段。但下意识的瞥眼是他控制不了了的。 　　结果看清一点，谈橙就停不下来。 　　是他熟悉的软件，姜迟在上面发出疑问贴。发出去的标题是【怎么判断男朋友是真生气还是想让你哄他？男朋友超级帅。】 　　谈橙：“？” 　　看到历史记录，他才有点理解姜迟的思路。之前的帖子是【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哄？】 　　评论里第一句话是建议加上颜值评分，不然不好说。很明显的一句玩笑话，姜迟回了哦，谢谢。 　　谈橙盯着字看了一会，轻轻笑出声。 　　这不是就挺会哄的。谈橙觉得他站在那让人看着都不忍心发火。 　　可爱归可爱，问题还是要解决。谈橙收了笑，推推姜迟的肩膀，姜迟舒服地哼哼两声，直接把身体倒过来，脸贴在谈橙的大腿上。 　　谈橙顺他的势，把手心贴在姜迟脸侧，随后屈起指弯，凭感觉找到他的小酒窝，打圈轻柔。 　　“我知道你睡得不是很沉，醒来吧小漂亮。”谈橙这样说，仍然轻声细语，不想吵醒的语气。 　　姜迟动动脑袋，一转，整张脸藏着埋着，发出的声音闷闷的:“谈橙，你太难搞了。你直说嘛，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我都没有计较你骗我的事情了。” 　　姜迟语气不高兴，如果谈橙不喜欢他，应该没有人能追到这个人。 　　谈橙单膝跪地，和他平视，心想哪里难搞，他也没说什么重话吧，这就受不了？ 　　“我原谅什么。” 　　“对啊，对啊。我都不知道我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要让你这样冷落我。明明根本不需要原谅，可我哄你好久，你都不理我。” 　　“你不知道？”谈橙声音加重几分，姜迟抿唇，不吭声了。 　　谈橙尽量严肃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今天真发生什么事了，我不会造成任何损失，你懂不懂？” 　　等了一会，姜迟闷闷地说，眉头皱着，像是故意叛逆一样：“不懂。” 　　谈橙屏气片刻，说好，接下去你听我讲就行，我说得哪里不对或者哪里不懂，你再开口。 　　“你来问我认不认识汪杨豪的时候，你就已经猜到这次录制不会那么顺利。那么多钱，在你心里，你录制的东西根本达不到片酬，那就可能需要用别的来填。”谈橙说到这，看到姜迟偏过头，像是开始逃避。 　　“你是不是没想过我会直接让你拒绝？我让你拒绝的时候，你心里是不是在犹豫。” 　　“我没跟你暗示过汪杨豪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姜迟？你还选择去，你抱着侥幸心理是不是？” 　　姜迟难得反驳:“不是……不完全是。”又说，“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等会我又要荨麻疹了。” 　　“我要是不喜欢你，你这样威胁我根本没用，”谈橙冷声说，“犯了就去医院。不说完以后你还这样。”他这样说，目光却一直落在姜迟裸露的皮肤上。 　　姜迟低下头，焦躁不安地扣自己的胳膊。扣出一个个月牙的痕迹。 　　“你想的是，出事了也没事，钱要紧。何况又不一定会出事。而且现场录制那么多人，不会怎么为难你的，对吧？”谈橙说，“娱乐圈比你想的要脏多了。吸毒的，前脚刚和粉丝说完我爱你后脚就去嫖、娼的，为了爬上去什么床都上，什么狗都当的。不说别的，我接近你的时候你就没有一点防备，因为你喜欢我的歌你就对我无限信任，我该说你无知还是什么？万一我只是看到你好看，想玩玩而已呢。” 　　姜迟看着他，说得很坚决:“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因为我对你好？我总是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谈橙故作不屑地笑了声，“来回的机票不需要多少钱，时间挤挤也有。姜迟，我和你不一样，我现在做任何事都很轻松，不需要沉没太多成本。而你，我如果在剧组说我想见你，你能和我来找你一样来找我吗？你不能。你需要生活，需要给妈妈治病，需要担心柴米油盐。” 　　“我……” 　　姜迟被打断，谈橙继续说:“我没说过吗？你需要钱可以找我，你为什么不找？你说怕‘还’不起，怕这些成为我们以后吵架的证据？那你为什么又这么留恋我的帮助。你选择去录制，是觉得再怎么样有我帮忙托举着。 　　“你发现我对你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可以喘一口气。又怕这个救命稻草发现你有糟糕的一面，抛弃你放弃你。” 　　这是姜迟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谈橙就这样说出来。别人都是一层一层剥开，他直接凿下去，连根拔出。 　　姜迟抬起头，眼里已经有水雾，半颤不颤地盯着他，恐慌、无措、逃避，复杂的情绪一并涌出。他下意识地说:“才不是，我才没有想拉你垫背，我不是累赘，我不会当任何人的累赘的，我不会连累你的。” 　　谈橙发现他情绪有点不对，“我没有怪你。但我想你直接一点，你遇到什么事了？现在能和我说说吗？” 　　姜迟像是启动了某种防御系统，严防死守的秘密即将被突破，自动触发了最后一层保密机制，他直接说:“我要钱。” 　　谈橙听了，说好，多少？ 　　“很多…很多，起码要五十万。” 　　“可以。但你要和我说用来干什么。” 　　“买东西。” 　　“买什么东西。” 　　“买……买，买贵的，很贵的。你不是说我对自己不好，我现在想买了，你又不让了是不是。” 　　怎么还偷换概念了，谈橙无奈了，在想怎么突破这个口。姜迟手机响了—— 　　两个人都没说话，这通电话是正常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响亮。像命运注定一样响起来。姜迟看了一眼，差点没拿稳。 　　谈橙扶稳他的手:“接。你想好了，现在不让我听，以后我都不会管。” 　　姜迟木讷，像是被这谈橙和这通电话双重刺激到，他急切地抓住什么，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但他晃过神一看，不过是谈橙的袖口。 　　他摇摇头，在说你不要走。 　　谈橙点头，和他一起坐下来，帮他按接通。 　　“喂？终于接电话了，小迟，你给我打的钱没有了呀。你再给我打一点。哈哈，你猜我这次赌赢了多少？就是运气不好，又都输了。下次，下次我赢了就收手。” 　　“你今天是不是不在家啊？我看你家灯都关了。” 　　“诶，那个大明星还有来找你吗？你们没闹掰吧，这就是你的不懂事了，人家有钱你多跟他玩呀？” 　　谈橙听到这抬眼看了眼姜迟，他眼睛亮亮的，却不再是因为什么灯光，而是薄薄一层泪水。 　　姜迟有点后悔刚刚说出自己要钱，显得姜植松说的话多么真实。他晃晃头，意思是，我喜欢跟你玩，不是为了骗你钱。你不要信他。 　　“有听到我说话吗？儿子，你再给我……” 　　“明天，你再等等。”姜迟说完，立马挂断了电话。然后屈起膝弯，胳膊交叠放在膝盖上，颔首埋着。 　　他没有因为抽噎抖动，又或者说，是忍得太努力了。 　　谈橙把他的脸捧起来，他在眼底蓄上一片小池塘，因为谈橙捧脸的动作弧度，一不小心全漫出来，溢到谈橙的手上，脸颊上两道闪闪的泪痕。 　　情绪一旦发泄就很难收起。可姜迟哭，就只是哭。不会哼哼唧唧地抽泣，不会因为哭喘不上来气，只是不断地流泪。偶尔会用嘴呼吸，就像溺水后放弃呼救的落难者。 　　谈橙想到在七浦寨接了姜迟的电话，对面的男人比现在说话还要难听。不知道姜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这个人有现在的谄媚。 　　那时候就该继续管管的。 　　谈橙心口一阵堵，他拍拍姜迟的背，说:“婴儿出生都是要哭的，不然医生都会担心。你也要哭出声啊，不然我会担心，一个道理。” 　　随后他两手拖住姜迟的腋窝，施力，像拎猫一样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自己坐到床边。 　　姜迟好像融在眼泪里了，化作一滩，任由谈橙挪动，最后跨坐在他腿上。 　　姜迟还是不说话，谈橙轻轻的，额头顶他的额头:“我刚刚的样子吓到你了？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是着急，才有点凶。” 　　其实我刚刚说谎了，你要是真的出事了，对我来说怎么会没损失。谈橙在心里念着，第一次想叫他宝贝。 第25章 　　谈橙觉得这和拎着一只泪眼汪汪的猫没什么区别，那么可怜，那么动人，对猫嘛，忍不住的。 　　姜迟也很乖的，往前贴，但因为谈橙和他的距离已经很亲密，谈橙就被他贴得往后仰了点。谈橙说好了好了，我要倒了。姜迟忽然碰了一下他的嘴巴。 　　很快，很轻。他点完一下又立马缩回去，“我其实不经常哭，很丢脸。” 　　谈橙没理会这个问题，反问:“你亲我什么意思？” 　　姜迟继续说他自己想说的:“……我不要你的钱，你给我我也不会要的，我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我已经把我的不堪全都袒露给你了，谈橙，你不放心我的话，就常和我说说话。你知道吗，其实你超过两个小时不给我发消息，我就会分心。” 　　谈橙说行，“所以你刚刚干什么亲我？” 　　谈橙还以为姜迟故意拉扯，结果姜迟摇头，眼睛里带着迷茫:“你离我很近的时候，我好像总是控制不住，习惯往你这里凑，然后就忍不住了。你不喜欢吗，那怎么办？” 　　“谈橙，我现在可是很想很想和你在一起了，”他抛出诱饵似的，“你别让我改，要不你喜欢一下我这个习惯呢？” 　　谈橙心里柔软一片，揉他的头:“你是不是没和人接过吻？” 　　“那当然了，你是第一个。难道你和别人接过吻？你不是才演戏吗，你现在拍的剧本，我看过了的，也没有吻戏。” 　　谈橙根本不用解释，姜迟已经帮谈橙说完了。但谈橙本意不是这个，他笑了笑:“我也是第一次，但应该比你会一点。” 　　“什么？” 　　“你亲的很笨。”谈橙刚说完，姜迟就耷下眉毛，似乎对他的说辞很不认同，想要再试一下。 　　谈橙先一步，两只手绕过他的脖子，挺直身子，教姜迟热烈的吻应该是怎么样。比起第一次，谈橙现在要更重视。 　　两人的体温互相传递，他能感受到姜迟很享受，也知道姜迟确实不太会，亲到耳朵红了也不会换气。谈橙抓住空隙的时候分离，喘息声像电流一样在空气中，无形的暧昧传到两人耳中。 　　谈橙手贴在姜迟的后颈，让姜迟感觉自己的头总是下坠，很不舒服。他在想，谈橙是不是怕弄掉了自己的人工耳蜗？所以才这样？刚想摘掉，谈橙就问他怎么了？ 　　“你摸我脖子，我痒。或者你摸我耳朵呢？” 　　“可以。”谈橙想起上次起冲突，姜迟也是这样，就说，“别随便摘。” 　　“嗯？” 　　“一想到你听不见我的声音我就心慌，”谈橙故意逗他，“好像被你抛弃了，这种心理。” 　　哦，好吧我以后不这样，除非你对我很坏。姜迟回他，继续笨拙地学习。 　　可惜在这方面他真的学不会，谈橙搂他的腰，姜迟亲的乱七八糟，要深不深要进不进的，明显还是第一次的局促感，期间咬到好几次谈橙的舌头，快给谈橙亲无语了。 　　他很敏感的能察觉到谈橙的情绪，眨着眼睛，有点无辜，又好像很期待:“我做的不对吗？” 　　谈橙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顺着他乱“啃”。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谈橙无奈，说我们现在算什么？ 　　姜迟听完，换个姿势，趴着埋脸，“你提出恋爱，好像就只说过一两次呢。我想你多说一点，好不好？” 　　谈橙其实是不太喜欢说的，觉得行动更重要。但姜迟是个说和做都缺一不可的人，甚至他把承诺看得更重，谈橙一句我喜欢你他就能荡漾很久。 　　“说什么？” 　　“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说了就可以吗？” 　　“嗯嗯。” 　　谈橙被好笑到，依他的意思，这时候还以为他是随便玩个情趣。等说完姜迟就半坐起来，两只手把谈橙也拉起来。 　　他抱谈橙，整个人缩在谈橙怀里，说，可以可以，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了呦。 　　谈橙愣了一会，笑:“你怎么这么可爱。” 　　姜迟不懂他的思路，自己不过是很正常地走完了在一起的流程而已。姜迟往他怀里拱拱，“那以后我们就是不一样的关系了。” 　　之前的恼火都足以被这句话消散。“做梦一样，”谈橙说，“也不是很难追，我们小天使。” 　　哪来的这么多称呼呢。姜迟问，又很快说出一句很惊人的话:“我没有过性经验，你有需求的话，教教我呢？” 　　“啊，”太突然，谈橙头一次被噎住:“我也没有啊。” 　　“那我去看看，学一下。或者下个软件。” 　　“等会，”谈橙阻止，姜迟太单纯了，不知道会被片里的玩法吓成什么样，“别，不是，怎么突然、你很想吗？” 　　“总要做的，我得学的吧。不然我做的不对，你难受了怎么办？” 　　“……”谈橙缓了一会，思考了一下姜迟的意思。没用多少时间就接受，他无奈地扯了下嘴角，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也没说什么，“慢慢了解吧，一点点学。”然后他又啄了一口姜迟，细腻地一点点探入，“先从称呼开始。” 　　姜迟不得不承认谈橙比他有天赋很多，哪怕是第一次，实行起来都游刃有余，不像自己，总是有种要上台演讲的窘迫感。他被谈橙亲得眩晕，“那你喜欢我怎么叫你？” 　　“你猜。” 　　姜迟脑容量有限，因为谈橙一直在干扰他，一会亲他脸一会亲他喉结，手也不老实，摸他的耳廓和眉毛。一套流程下来很熟练，像是琢磨了很久，终于实行了一样。 　　“耳桥这里穿孔是不是很疼？”谈橙问他，“我以前也想打，公司不让。听朋友也说恢复期要半年。你是为了漂亮吗？” 　　姜迟被他弄得完全听不见他在讲什么，只觉得他一直在叽里咕噜念叨着什么，最终说了一句:“……是老公吗。” 　　？ 　　谈橙跟不上他的脑回路，滞了会，有点暗爽地笑道:“也行。” 　　“那、是什么？” 　　“你叫过的。”谈橙手放在他脸颊上捏了捏。 　　“哥哥？可你当时说你不喜欢。” 　　“装的。”谈橙坦诚了，也叫他宝贝，“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你原本怎么打算的。我不相信你白给他这么多钱。” 　　姜迟心想，怎么又拐到这里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敲诈勒索罪。” 　　谈橙沉默了，不说话。姜迟不安心:“在你眼里是笨办法吧？可我只能想到这，你别说风凉话刺我。我现在可是你对象。” 　　“不笨，”谈橙安抚他，“但这件事你先别管了，我来解决，好吗？” 　　姜迟一直害怕谈橙看到他这样的一面，但又渴望真的有个人能来接受。因为领略过太多的恶意，姜迟需要很谨慎，但不可避免的，谁都需要爱。 　　姜迟说自己不经常哭是假的，其实许向柔刚生病的时候他经常偷偷掉眼泪。为此，他还特地去学习如何忍住眼泪，一是捏鼻子，二是含口冷水，没有水的话就努力干咽，在最后，搜索软件还附上一句:眼泪只是释放情绪，不必矫枉过正。 　　“哥哥。” 　　哥哥，我现在就这么叫你了。其实我一直很想有个哥哥。 　　那哥哥帮你解决。 　　是不是很难看啊？我的一切。我害怕你被我伤害到。 　　我比较怕你先被那个人伤害。 　　两个人一句一句回应着。姜迟挺兴奋，而且是越说越兴奋。相比之下，谈橙聊到后面有点困，闭着眼睛拍姜迟的背，试图哄他睡觉。 　　但因为他说的都是一些谈橙不知道的青春事，所以一直强撑着精神听。一点点大的、再到上学的背着书包的小孩、经常独处的男高中生，一个个画面在谈橙脑海里拼凑出来。 　　被欺负也不反击啊。 　　啊？啊……不算欺负吧。青春期的人，很容易跟风去站队伍，所以我也不怪他们，只要现在是个好人就可以。 　　我要是当时就认识你，就追你了。 　　我不会答应你的。 　　知道了，乖学生。 　　姜迟一个人太久了。找到一个树洞，会小心翼翼去除掉他认为不好的，只留下有趣的和谈橙讲。就像把西瓜最中间的芯给他一样。 　　他继续叫谈橙哥哥，开始问，那之后你要和我怎么见面，我们也不用换情侣头像，我的壁纸可以是和你合照，你的壁纸就用棉花糖好吗？因为我很喜欢吃棉花糖。 　　哥哥，你拍戏的时候多想想我好吗？他们说，演戏的时候很容易跟合作演员动心。你以后会不会腻啊？毕竟娱乐圈好看的人太多了，我知道的，你一开始也只是觉得我漂亮。我没有这个条件的话，你根本不会接近我。 　　谈橙听到这，想反驳，却又找不出理由。只能说，“你想做什么就做，没关系。换头像什么的……”谈橙其实觉得挺幼稚，但是一种可爱的幼稚，“被圈内人发现没关系的，这个不用担心。” 　　姜迟说嗯嗯。那我好好选一选。他今晚实在是太开心了。 　　姜迟这时候没意识到，就算没有以后谈橙为他做的那些事——帮他把姜植松送进去，在许向柔离世后推掉所有工作陪伴他，又兑现承诺在绍州给了他一个全新的家…… 　　仅仅靠今晚，美好的暧昧，亲昵的拥抱，就成为谈橙的免死金牌。哪怕以后伤痕累累。 第26章 　　“这条可以的，我们保一条，再来一次吧 。” 　　谈橙点头:“我去打个电话，辛苦等等。” 　　“好，状态别散太快啊。”导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谈橙也和他回应了一个干笑。 　　他打开手机，先看了眼姜迟有没有给他发消息。大概是一些简单的日常，今天吃了什么，学校里发生了什么趣事之类，他一一引用回复，等了一会，姜迟没有动静，便退出消息界面。 　　姜迟粘人的程度确实比谈橙预想中的高，相恋两年，在他那根本没有所谓的平淡期。特别是这几天，谈橙在想是不是因为半个月的见面日要到了，他藏不住事，所以忍不住叽叽喳喳，一刻也不停歇。 　　谈橙倒不是嫌烦，就是工作太忙，无法及时回应。 　　加上最近谈女士那边又出了事，谈橙心有余而力不足。 　　“喂？” 　　“你现在怎么样？”谈橙语气有点急。 　　“哦，没什么事了。医生检查了过，没有伤到要害。”谈复雪说，“你不用担心，不用过来找我。” 　　“所以之后你要怎么办，他这是家暴。” 　　“证据我都有，这边的法律对家暴是零容忍的。财产什么的，我会拿到我该有的。唉，你真的别过来，我可不想你又被制造出什么舆论。” 　　“我不问，你是不是就不说了？” 　　“没什么好说的，说了让你嘲笑我第二次肯定的婚姻多么失败吗？谈橙，他在外面还有情人。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是下一个我？” 　　“那是他的问题，”谈橙说:“不管怎么样我是你家人，有知道的权利吧？我是你随便生下来的吗？” 　　“我现在心很烦，你别来质问我了。”谈复雪似乎在抽烟，谈橙听到打火机的声音，她那边应该是深夜，很安静。 　　“还好没带你见过他，也没承认过他是你爸，”谈复雪自嘲般地笑了一声，“说说你吧，据说谈恋爱了？还是两年前那个？传闻是真的吗，你为了男朋友对一个导演大打出手？” 　　“两年前的事，你现在才问？想通过我获取什么平衡感？”谈橙说气话也是专往人心窝上戳，“那你要失望了。” 　　两年前，汪杨豪追求失败，因为咽不下那口气而开始买谈橙的黑稿。谈橙解约前烂摊子事就多，惹了一些不该惹的人，但都有公司给他兜底。 　　那之后或许有些人会给他卖个面子，但谈橙和前公司是交易关系，解约了就该有解约的样子，谈橙自己也倔，不找任何人帮忙。 　　那段时间确实难熬。姜迟失去唯一的亲人，状态也不是很好，看上去都要抑郁，说话不像以前那样活泼，谈橙费了好多力气逗他笑。 　　姜迟还想瞒着他偷偷解决姜植松，差点出事，谈橙快被他气死。又怕姜迟心理真有问题，加上那段时间自己非议也多，干脆决定带这人去环游世界。 　　杀青后他举办了一场演唱会，再加上之前的存款，足够维持工作室周转。姜迟的生日和谈橙在斐济度过，那天他跟谈橙说，其实我想更贪心一点，和你有一个家。但是你的工作应该不允许吧，四处奔波。 　　谈橙考虑过和姜迟的以后，想过各种结果，最坏的就是分手。他清楚自己卑劣自私的一面，慢慢回想……自己当初是怎么决定追求姜迟来着。 　　从林瑕瑜口中得知姜迟的母亲生病，背负债务开始的。但事情顺利解决了，过去了，谈橙又开始不知所云。他在想，当初如果没有去找姜迟，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想到这谈橙自己都愣了一下，或许是当时高压的状态，他也不允许自己在姜迟面前表现出任何不对，物极必反，稍微空下来，他就会爆发。 　　他没立即答应姜迟，在旅游结束立马在绍州买了房，因为姜迟说他不想待在那个小镇，其实许向柔也一直很想离开。谈橙想一件件完成他的心愿，就办了最后一场演唱会。 　　同年网剧上映，林瑕瑜无意和他有交集，不想和谈橙染上任何cp的营销，谈橙也一样，两个人一条采访也没有，顶多有个线上对人物的分析和心路历程。 　　意料之外，收获的比预期的成绩要好太多太多，谈橙甚至因为它拿了小奖。也陆陆续续收到了很多剧本，开始忙碌。 　　姜迟选择在绍州一家私立高中当美术老师，谈橙那时候总是会突然出现在学校门口，拿着一束花，眼尾弯弯地等他。偶尔分开太久，谈橙会和制片人推荐几个取景地，在绍州附近的。 　　谈橙以为幸福是复制粘贴，未来都会这样平稳下去。但最近和姜迟的相处好像有点不太对。说不上来，但相处久了，氛围有一点不一样都能察觉到。 　　“我失望什么？我当然想你找到挚爱。你为什么会是同性恋？这件事我从来不知道。” 　　“怎么，歧视吗？” 　　“不是，只是感觉了解你很少。我看过一篇文章，说是同性恋，有一方面……可能是因为童年缺少父亲的关爱？哈哈，抱歉，抱歉。”谈复雪笑着，语气却不轻松，“我运气有点差。” 　　“都说了不是你的问题。” 　　“同性恋不受婚姻法保护啊，”谈复雪开始语重心长，“什么时候带你男朋友见见我吧？他是哪里人，做什么的？” 　　谈橙理解她的心情，也能听出其他意思:“他叫姜迟。在一所高中当美术老师，我和他感情很稳定，别揣测了。” 　　谈复雪又抽了一根烟:“没想扫你的兴。但我现在很迷茫。你知道吧。” 　　“迷茫什么，爱情一定要是你人生的必需品？” 　　“不，我只是恶心所有变的瞬间。其实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誓言都是真心的。和你爸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谈复雪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和我当然不一样，我就不贷款内耗你的事了。” 　　挂断电话，让助理顺便定一下后天的机票。这个假是他攒了很久的，约定好和姜迟半月一次见面，这次也是不得已，谈橙给姜迟发了条信息:【宝贝，后天有点事，暂时不能回去，下次补给你。】 　　发完他就把手机给了助理。后面陆陆续续十几条“好吗宝贝”的问题，他都没能及时收到。 　　—— 　　【我想了一下，后天可以不用回来，下周二一定要见我好吗？】 　　【今天我这里好冷。】 　　【是不是剧组太忙了抽不出身啊？还是出了其他事？如果你有其他事，我可以去找你的，你带着我一起好吗？就像之前那样，你的朋友都夸我很乖哦。】 　　【你又去忙了吗？】 　　【今天我又在看你最后一场演唱会的回放了，我觉得我把你拍的最帅。】 　　【哥哥我好像有点发烧。】 　　【量了体温，没有，我睡觉啦。】 　　几乎每一条都是隔半个小时，只有最后一条是五分钟。因为姜迟说谎了，又不擅长这个，只能笨拙地找补。 　　他点开微信，和蛋糕店老板取消了预定，把一个大蛋糕改成只用自己一个人吃的四寸。 　　但尽管这样，他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因为家里已经被姜迟装饰过，和以前一样，谈橙一进屋会被碎碎的灯光包围，姜迟会给他准备健康餐，放他喜欢的音乐，最后在他怀里睡觉。 　　又食言，上次谈橙也说不能回家，最后协商让姜迟去他那。但姜迟很计较，因为谈橙都没有看到自己在家给他做的东西，照片和亲眼见到根本不能比的。 　　姜迟趴在桌上，看房间，却不想拍照了，他要等谈橙主动来问——这次没有在家准备手工吗？然后自己再回一句，没有没有，这是你出尔反尔的代价。但姜迟想，他要问起来，肯定还是第一时间就给对方拍过去了。 　　这次怎么连原因都不说了呢？其实我也可以去找你的呀，我的假比你好请太多了。 　　姜迟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他一个人待在这里，就容易胡思乱想。最后去冰箱拿了瓶度数很低的酒，很想拍张照并附上留言:没人看着我，上次聚会就被偷偷塞了一瓶酒。上面还有一张小纸条问我的微信，你知道吗？对面是男的。 　　太愚蠢了，姜迟只是幻想一下。谈橙好像都没有危机感了，虽然确实不用有。但是……但是他已经食言两次了，以前从来都不会的。而且一点都没有商量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吗？ 　　屏幕忽然亮起，姜迟在得知谈橙不来后，就把房间的灯关了，现在侧脸被这小小一片白光照亮，姜迟眼睛一亮，解锁，然后又耷拉下去。 　　是李敏愿。几年前谈橙的事，还是他帮忙解决的。这一来一回，两人就结了缘分，再加上他们都是同性恋，有共同话题，经常帮对方分析对象的所作所为是什么意思。 　　【人，在吗？】 　　【在的，小猫。】 　　【哇，怎么徐陌就不能理解我的话，他给我发，怎么不喊我xxxx。他太无趣了:)】 　　【……】 　　【我最讨厌省略号了姜迟。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对不起。谈橙又不陪我。】 　　【他想怎？分。】 　　【唉敏愿，我告诉过你的，分手说多了，伤感情。不可以这样。】 　　【不好意思一时间改不过来。】李敏愿又发，【不过你要是无聊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软件，ai机器人，你可以输入一些条件，这样就能有个谈橙假装陪你聊天。】 　　【……你懂什么啊，谈橙无可替代的。】 　　【我真服了。】 　　李敏愿最后还是把软件发过来，并发了使用说明。他说肯定比不上真人，但可以弄个七七八八的，徐陌因为这件事很生气哦，觉得我找了替代品，聊不了一点，是谁比大明星还忙三天见不到人？ 　　就是就是。姜迟用好话安慰他，到了自己这却说服不了，因为清楚他们只是玩闹，而自己是真的不开心。 第27章 　　“小姜老师，这节课自习吗？” 　　姜迟负责带高一，是班上学生们最喜欢的老师。原因无他，第一长得好看，第二他经常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一个人都不落。 　　姜迟今天心里有事，班主任和他换班，一天中的最后一节课，不然他中午就回家了。 　　谈橙是晚上十一点的航班，太晚了不让姜迟来接机，让他乖乖待家里。明天是他们恋爱两周年纪念日，最近他都没什么机会和谈橙聊天，特别想念。 　　“嗯嗯，你们不是要月考了吗？抓紧写作业吧。这学期的娱乐任务都差不多完成了的。”姜迟哄人也像小朋友哄人，起不到什么作用，最后答应他们下次给他们带好吃的才安静下来。 　　姜迟打开和谈橙的聊天界面，准备分享这件事。但看到上一条消息还是由自己结尾，他生气了十秒才发。 　　好吧在国外有时差，能理解。姜迟闲着无聊，把明天要约会的内容全都确认了一遍。电影票、餐厅，都已经预约。随后便点开微博，看了眼谈橙工作室的新消息。 　　都是以前的照片，和谈橙近期一些影视作品的宣传。听他的助理说，等这次拍摄完成，谈橙会有一段很长的空窗期，因为拍摄太密集，他情绪状态都不太对劲，为了身体健康，必须得好好休息。 　　姜迟觉得非常有道理，谈橙总说姜迟不会照顾身体，其实他也是。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寒假，等谈橙休息，要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他黏在一块。 　　谈橙和姜迟分别不会超过半个月，每次来都会带维生素和营养剂，知道姜迟不喜欢一个人，就告诉他等你吃完了我就回来了。 　　姜迟有一点焦虑症，是许向柔去世后那段时间得的，那段时间姜迟敏感得像含羞草，碰一下就缩起来，只对谈橙敞开怀抱。谈橙不放心，经常带着他出去散心。偶然一次因为代言拍摄，出差了一周，回来姜迟一个人在阳台角落里睡着了，把自己抱住，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过了小半年，姜迟状态越来越好，谈橙才放心投入工作。谈橙觉得学校里学生比较有朝气，姜迟天天待在家里也不行，必须要往外接触。 　　【哥哥，你想我了吗？你已经在飞机上了吧，长途辛苦了呦嘿嘿嘻嘻！】 　　意料之内没有回音，姜迟也不气馁了，从前天开始谈橙就没有消息，只有断断续续的早点睡。姜迟心想，等谈橙睡醒一睁眼，就能收到这么多消息，肯定是很幸福的，也不会觉得来找我很麻烦吧？ 　　绍州近日阴雨连绵，天气预报里的气温不准，实际气温还要低些。姜迟回去看见几位结伴去食堂的学生没伞，就把自己的特大号伞借给他们。 　　摞下一句，没关系，我的羽绒服防水。 　　他穿的羽绒服也是谈橙代言的，有些学生眼尖，会问他是不是很喜欢这个演员？用的好多东西都和他有关。 　　其实我是他宝贝，你们都不知道吧。姜迟当老师有当老师的样子，学会了心口不一，笑笑过去。 　　雨不大但很密，姜迟拉上拉链，一直到下巴，帽子戴上，整张脸就只露出一双眼睛。冬天的时候姜迟行动总是很慢，此刻整个头被罩住，他的听力也不太灵敏，路上有车路过都需要转身确认。 　　谈橙以前都会在下雨天给他发消息让他多穿点和带伞，这一周都没有跟他说过呢。姜迟想到这，走得更起劲，裤子边都溅上了泥点。 　　姜迟学习很多维持新鲜感的办法，按理来说，他们没有天天见面，应该就是感情最好的保鲜剂。但因为旅游中谈橙一句“我其实不确定以后我们以后的感情会是怎么样”而焦虑。 　　谈橙的本意是他不像姜迟表面看上去那样好，但姜迟问他他又不说。他好像确实了解谈橙太少，太少。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越来越没有安全感。 　　这就导致了反效果，姜迟实在想念的时候，会故意生病让谈橙回来陪他；谈橙能看透，并很不满意这样的行为，和他说，姜迟，你以后再这样。 　　然后没了下句，姜迟在想他应该是忍着没发火，谈橙真的很忙，要抽出时间一来一回，陪伴他一天。工作是不可能不做的，他只能加班加点做。可姜迟总是想到侗湖的那几个月，谈橙都是这样对他，现在为什么不可以？ 　　以后再这样什么呢？再这样，就跟我分手吗？应该不是，他和谈橙约定过，分手了就是真的分手，没有天大的事这两个字永远不能说。 　　以后再这样，我不会惯着你。姜迟猜测。他也不想让谈橙太累，就改成更简单的方式——在沙发上不盖被子等人回家。姜迟通常会无辜眨眨眼睛和他说，哥哥我等你太久睡着了，好冷哦。然后挂他脖子上，两人黏糊在一起回卧室缠绵。 　　[两周年快乐。]姜迟洗完澡，头发还没来得及吹，看时间快到十二点，连忙在小纸条上写下几个字。他的字和谈橙的字完全相反。一个行楷，干净利落；一个方方正正，一笔一划都很清楚，认真的可爱，谈橙说他写的字像小蛋糕。 　　笔落，谈橙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姜迟明显欣喜，眼睛都睁大了，他接起来，语调有些得意洋洋的上扬，故意说:“你好你好。” 　　谈橙笑了下，但不是个轻松的笑:“怎么你好上了，这次扮演什么角色？” 　　“你好帅啊？我好喜欢你。你可以选择以下身份和你谈话——一，刚认识的内向男高中生；二，可爱的弟弟；三，相恋两……” 　　“宝贝，”谈橙吞咽了下，喉结滚动，姜迟注意到他好像在某个窗台，“我忙得没和你说，我飞机改签，今天没办法回去了。” 　　外面的雨应该停了吧，天气预报说的就是两小时前停雨，这样谈橙回来也不会因为雨天烦躁。但是姜迟觉得外面在打雷，很响的炸雷，会一瞬间把天地都照亮的那种。 　　“那明天呢？”姜迟继续问。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会尽快，好不好？” 　　“哥哥，你在处理什么事情？”姜迟已经尽力不在抖，“我可以帮上忙吗？我也可以去找你的。” 　　“我妈这边出了点事，你不要来了，这边温度和绍州差太大，你来了肯定生病。”谈橙看到他头发还在滴水，问，“头发怎么不吹干？空调暖气开着的吧？” 　　“想等你回来帮我吹的。”姜迟打了个喷嚏。 　　“现在吹，我今天确实回不来了，”谈橙给他展示了下四周，“等我回去给你补偿好吗？之后我带你去剧组……” 　　“不好，”姜迟也打断他，低下头，声音轻轻的，“不要了。” 　　“什么？”谈橙没听清。 　　姜迟直接挂断了电话，最后的画面有些卡顿，姜迟挂断电话后还在拍着实时——屏幕里他趴下桌，把脸埋住，露出一个密密的发旋。随后滴一声，他和谈橙失去了联系。 　　Q【您好，我是机器人小Q，在这里我可以给您提供一下服务:定制专属情人，解答情感疑惑，分析星座运势……】 　　【你可以假装我男朋友，陪我聊天吗？如果吵架了，你也要哄我。】 　　Q【当然可以咯，请按照以下格式，输入您爱人的基本信息！身高:，体重:，性格:，资产状况:，家庭背景:，……】 　　【你要是个非法收集信息的坏蛋你就完了<愤怒>。算了，情感疑惑。】 　　Q【我不是呢TT。好的哦！请输入您和您爱人的MBTI，以及最近的事情近况，帮您解决问题哦！^^】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沟通，他从来不跟我说他的事。但又确实很关心我，我很喜欢很喜欢他，偶尔为了吸引他注意，会故意生病，想引起他很多注意，让他把重心都放在我身上，我是不是太极端了。】 　　【其实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人听我说话。谈橙他愿意听我讲，他说我是得之不易的宝贝，永远不会抛弃我的。但我居然现在开始就对他不满了，谁让他最近食言的次数有点多，整整三次。】 　　Q【小Q消化中……】 　　【他很关心我的，你也不要说他的坏话。只有我能说。你分析就行了，你说，他会永远喜欢我吗？】 　　【对了，刚追求我的时候，他态度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的。那时候我以为他并不是非我不可。在一起之后，我有时候还会有这种感觉——很突然的，他会突然很冷漠，事后又立马来和我解释是因为太忙。我都能感受到。】 　　【但除了这个，他是个很靠谱的人，有他在我会很安心。他能解决我所有的困难，我生病了把我照顾的很好，不让我熬夜，我有任何不对都能及时发现。所以我奇怪，明明在他面前就像在镜子面前，他怎么会看不到我现在的难过。宁愿让我难过，也不要陪我。】 　　Q【宝宝，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听你说完，感觉你就是一个想引起大人关心的宝宝呀！】 　　【……】 　　Q【你非常没有安全感，或许还有点讨好型人格。这可能和你以前的经历有关。根据你的表述，您爱人可能有一定的情感表达障碍，我猜猜他也极少收到过反馈，得不到回应。可能曾经也因为想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得到父母关注，而藏起那些缺点。你应该是他人生中最活泼的家伙。】 　　【可是他都不回来见我。他发生什么事了，我猜不到。而且，他似乎忘记了我们的纪念日，没有听他提到。】 　　Q【那很过分。再怎么样，这次是他说话不算话。你可以等他回来后好好谈谈哦。不要用你那个笨办法了，生病消耗的是自己。】 　　【所以你帮到我什么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Q【在这里我可以给您提供一下服务:定制专属情人，解答情感疑惑，分析星座运势……】 　　姜迟生气，在房间里莫名其妙地走了一圈，别墅里不用担心吵到邻居。姜迟把蛋糕拿到监控区域，然后一个人吃完了一整块。之后又给自己灌了一大瓶冷饮，最后的结果是都吐了。 　　谈橙给他发了两条信息，都是抱歉，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回来的原因。大概也没看监控。 　　姜迟最终心软，做不到让谈橙忙碌还分心自己，最后回了一个【我头发已经吹干了。你知道吗？你这两天错过了全世界最会约会的姜迟。下次我可不弄这些了。早点睡觉吧哥哥。】 　　之后他退出和谈橙的聊天界面，答应了之前前往山区当志愿者的事。 第28章 　　谈橙到谈复雪这里陪她处理离婚手续，并问她以后的打算。谈复雪说托你的福，反正不缺钱，后半生随便过了。 　　谈橙冷笑:“哦，再在哪个地方定情了发疯嫁给他？” 　　谈复雪长相偏柔，越上年纪越有一种韵味，她勾着谈橙的脖子说:“那不会，那我要耍他们玩。还是不在一起的时候最好，是吧？” 　　谈橙没说话。 　　“你男朋友的照片给妈妈看看呗？我地毯式搜索，硬是没找到一张。你把他保护得这么好哦。” 　　谈橙是绝不会让姜迟暴露在大众视野里的，虽然他觉得不可能会有人讨厌他，但世界上奇葩太多了，姜迟心思又敏感，万一看到了什么傻逼评论那得内耗很久。 　　所以当年他被爆出为爱大打出手，是同性恋，这个传言也一直没坐实。 　　谈橙没想瞒着，给她看了照片。 　　谈复雪挑了挑眉，和他打趣道:“你高攀了呀，好漂亮的孩子。” 　　姜迟的造型其实跟“美”不搭边，他不留长发，有时候懒得去剪了会在后脑勺扎个啾啾，用夹子夹住刘海，斜到一边。 　　跟谈橙在一起后，他喜欢穿谈橙的衣服，除了冬天怕冷会把自己裹成一团，平时在家都穿得很酷，只是和他气质不搭，显出一种反差萌。谈橙说他装大人他还不高兴。 　　尽管这样，每个人见到姜迟第一眼还是这两个字。 　　谈复雪给谈橙递过去一支烟，谈橙拒绝:“戒了。” 　　“你又没瘾，戒什么？”谈复雪笑了一声，“姜迟不喜欢？” 　　“是不喜欢。”这是往轻了说的，谈橙发现姜迟对烟味意外地灵敏，就算他不抽沾上了，回家后趴他身上也会到处嗅嗅，问他你抽烟了吗？你怎么能抽烟呢，我最讨厌这个。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并写下一张哄人清单让谈橙实行。 　　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应激反应。 　　“哦。”谈复雪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看谈橙一直在看手机，点起了烟，“感觉你要在他身上栽一回。行了，心里惦记着就回去吧，本来就没想让你过来，你能不能把你那口罩戴好？当这里没你粉丝呢？” 　　谈橙说知道了。他还没回过神，姜迟两天前发完一长串的消息就失联了，谈橙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生气，加上有时差，所以才回复不及时。 　　但也不能整整两天都没消息。 　　彭舒白最近不在绍州，也没办法问。 　　“是得回去了，一堆工作，”谈橙改完航班，“你之后去哪跟我说一下，好吗？” 　　谈复雪看上去没放在心上，说:“行。我问你几件事。” 　　“你说。” 　　“你平时和姜迟几天见一次？他黏你吗？” 　　“半个月吧。这次比较久，快一个月了。挺黏的。”谈橙问，“怎么了？” 　　“没有，我是觉得和明星谈恋爱会比较辛苦，小迟和你在一起不图个陪伴图什么，这种状态不如早点分了，完全没必要。”谈复雪说得很轻松。 　　谈橙:？ 　　“你有毛病？”他不客气，“刚刚不是问我他黏不黏我？黏得不行，这辈子都分不了，别想了。” 　　“那我和你说，两个人在一起都需要付出，姜迟不说不代表他不埋怨。你这次过来，不会是失约了吧？” 　　“有些人需要保持距离来维持爱情的新鲜感，有些人他就觉得距离是爱情的最大障碍。这两种人在一起生活，不知道结局会怎么样。” 　　谈复雪的语气好像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而且你那么忙，很多时候有些小事情都顾及不到，恰恰好是姜迟最在意的。” 　　谈橙沉默，他确实都清楚，从姜迟第一次说出“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第99天”开始，他就知道他会在意一些谈橙觉得无所谓的纪念日。 　　谈橙觉得日子在一起过一天就是一天，说的好听点，对他来说每天都是纪念日。九十九天，三百六十五天，五百二十天，被人赋予意义的数字那么多，没有必要每个都执着。不松弛的感情还能叫爱情吗？ 　　但是姜迟有他可爱的想法，谈橙非常愿意配合，他也试图和姜迟同频，弄些倒数日的软件，最后的结果是工作太忙，他根本没时间打开查看。 　　“其实你和姜迟是完全不合适的两个人，对吧？”谈复雪说，“怎么说，虽然没了解过你们的相处模式，但我的直觉一向准。” 　　“一向准还栽两次。”谈橙无情地驳了回去，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具体日期。 　　纪念日……谈橙打开软件，排在最上面的“你们在一起已经”的标题后面紧跟着时间。两年，三天。 　　“嘴太毒小心遭报应，这能拿来开玩笑吗？”谈复雪叹气。 　　“完蛋。”谈橙同时说。 　　怪不得一直强调约会，怪不得姜迟那段时间话多得反常，他应该是很期待的，一直憋着不说，想等着自己给他一个惊喜。 　　那天姜迟迅速挂掉电话后的画面，是不是快要忍不住哭了啊？才挂掉电话。 　　“报应来了？”谈复雪笑着看他。 　　“不知道。”谈橙太了解姜迟了，自己大概率不会有什么抱应，姜迟只会都加到自己身上。 　　—— 　　绍州正值雨季，周末时间的加持，谈橙回家的路上足足堵了一个小时。 　　给姜迟打了几个电话，都传来无人接听。 　　彭舒白说和学校里一些老师打听了，姜迟这几天没课，好像跑去哪儿当志愿者了，慰问听障留守儿童。 　　所以是跑去哪？ 　　他没说啊，只知道是一个山区。 　　“绍州市萨边镇狮心村突发山洪泥石流灾害。截至今日，灾害已造成32人遇难、10人失联。其中2辆大型卡车，共5人从马路悬崖坠下，当场死亡……” 　　车上夜间电台实时播报新闻，谈橙猛然才下刹车，脑子乱成一片。 　　有这么巧？ 　　谈橙方向盘都握不稳，缓了好一会才重新发动车子。 　　好在下一秒彭舒白的电话又打进来，他说联系上姜迟了，和这段新闻播报不是一个地方。谈橙松了口气，问:“那他回家了么？” 　　“不是，你们两个人不能直接问吗？我变成传话筒了？”他那边传来稀碎的聒噪，听上去好像在聚会，估摸着是走不开，又想八卦，抽空给谈橙报的信。 　　“我给他打了电话啊，打不通。他什么时候联系你的？”谈橙边说边开免提，然后划到聊天界面。 　　“就五分钟前。” 　　先联系彭舒白，不回我的消息？谈橙眼底暗下来，又因为在开车，很快调整好情绪，“知道了。那他在哪，我去找他。” 　　“我跟他说你回来了，他说他在回家的路上。” 　　谈橙一刻也等不了，不想让姜迟自己一个人回家，“具体在哪？” 　　“他没说。我听小迟抱怨是你不陪他，所以才不理你，然后他说回家会和你好好说的，还问我，‘谈橙有没有和你关心我呀’，哈哈，太可爱了。” 　　“……”在彭舒白这里估计就是两人小吵怡情，谈橙挂断电话，改变方向，导航了一家花店。 　　在飞机上他看了姜迟那两天在家的监控，有一段时间一回家就一直拆快递，光脚在地上走来走去，这点谈橙和他说过很多次，怎么都不改。 　　后面知道谈橙不回来，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好像会忘记自己点外卖，听到敲门声恍然跑过去，又失落地坐回去，最后饭也没吃多少。 　　再之后就一直抱着手机和谁聊天。聊久了还会生气摔手机。姜迟的手机还是两年前谈橙送他的那个，给他换他不要。 　　……真的好久没陪他了。谈橙买完花，头发被淋湿了一点。想起他们去旅游时也遇到过一场雨，当时说有个人说他们那有个说法，一起淋雨走完那座桥就会纠缠一辈子，然后姜迟说什么也要谈橙陪他走。最后姜迟感冒一周。 　　家里灯是亮的，谈橙刚打开门，就有一通打乱杂物的动静，接着一个身影晃到他面前的地板，这一片的灯光从人头顶落下来，会把影子映得像一只坐着的猫。 　　但是谈橙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就知道是姜迟跑过来，而并非等待主人回家的宠物。 　　谈橙抱歉还没说出口，姜迟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先喊了一句哥哥，“我也给你买了花的。” 　　“姜迟，”谈橙不想和他吵架，心平气和跟他说，“我很担心你，电话怎么不接？” 　　“山区那几天没有信号，回来的时候又正好没电了。”姜迟牵他手，把人拉到室内暖和的地方，然后像往常一样，坐谈橙腿上靠他怀里，蹭来蹭去，只是这次不看谈橙的眼睛。 　　谈橙知道这是心虚了，于是小心翼翼地索取拥抱。谈橙把他往身上提一点，说:“对不起，我错过了很重要的日子。” 　　姜迟愣了一下。 　　“你怎么生气都可以，但是下次不要失联，”谈橙和他解释，“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妈的事？其实我知道的也很少，她很少跟我沟通，再婚也是一年前办完婚礼才发消息给我，我连她的婚礼都没去。” 　　谈橙简单讲述，“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处理这些事，最近事情又有点多，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他温柔地吻姜迟，“两周年快乐。迟到了，对不起。但是下次别不理我了。一个人出去做什么也要跟我说一声，不然身边每个人出事了我都不知道，你要知道姜迟只有一个。” 　　姜迟喜欢这种被管的感觉，本来准备了一大段的说辞，听完已经气消一半。姜迟不想显得自己很好哄的样子，故作矜持:“我考虑考虑，还没有原谅你。” 　　他仿佛翘着尾巴，说:“谈橙，下次你再这样，我就去喊别人哥哥。” 　　“……”这句话没有任何说服力，谈橙差点笑出声，忍住了，他更用力地吻姜迟，让姜迟跪在自己腿上，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捂他的头，“不行。” 　　姜迟听完，更加得意，觉得自己有了拿捏谈橙的办法:“哥哥，我这次去山区，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事的。我……” 　　他哼了声，“等我消气了再跟你讲。” 　　“好，”谈橙让姜迟趴在自己身上，“你是不是有点咳嗽，着凉了？” 　　“你还知道关心我呢！”声音提高了一点点，姜迟仍然在发很毛茸茸的脾气，“不关你的事。” 　　“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消气？” 　　“你都没有提出解决办法，之后又这样，一问就是太忙了。你这样，我真的要跑掉。”姜迟这样说，勾谈橙脖子的劲儿更紧了。 　　“那之后你跟我一起吧，我怕你太累，跟着我四处跑吃不消啊。” 　　“怎么会呢？”姜迟很不满，“那你多看着我不就行了吗？” 　　好。谈橙现在什么都答应他，两人和好如初，好像那些隔阂从来没有发生过。 　　深夜他哄完姜迟睡觉，自己却怎么都睡不着。想到谈复雪说的话。两个完全不合适的人生活在一起，结局会是怎么样？ 　　怎样才算合适？谈橙心想，自己演的那么多作品里，他们难道合适吗？最后还不是共赴余生。 　　姜迟突然挪了下，嘴里咕哝着：“今天雨好大。”他说梦话的频率很高，谈橙习惯了，回应他“没关系，我去接你”，姜迟才不皱眉，继续安睡。 　　谈橙亲了下他的脸颊，觉得现在和姜迟就像剧本里破镜的那一段，已经过去了。接下去一定是圆满。 第29章 　　姜迟这次一病就病了个大的。 　　谈橙一直守着，深夜姜迟开始毫无征兆地流泪，屋里没开灯，如果不是谈橙没去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根本发现不了。 　　手心摸到湿润一片，谈橙皱眉叫了姜迟，姜迟才发出一点声音说“为什么”和“再也不要你了”，需要凑很近才听得见。 　　后半夜直接高烧四十度，还一直咳嗽，谈橙不放心，喊人喊不醒，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她来当司机，准备把姜迟送医院。 　　姜迟不清醒，保留的习惯不能像和谈橙放狠话时那样洒脱丢掉，嚷嚷着要喝水，并很熟练地拿起谈橙的手，用他的手背给自己擦眼泪。 　　姜迟埋怨:“我不去医院。” 　　“不行，温度太高了，听话。” 　　“我上次中暑了，去医院都是一个人……我好多次都是一个人了……不去……”姜迟咳嗽，说的话断断续续的。 　　谈橙哄道:“这次不是一个人。” 　　姜迟又咕咕哝哝了会，他生病的时候比平时还要依赖谈橙，很久没有像这次一样有人陪在身边，像分到糖的小孩，靠谈橙靠得很紧，紧到足够给谈橙错觉——姜迟还是离不开自己的，这次把东西搬走也和小猫挠人一样好哄。 　　新来的助理没见过姜迟，她好奇地瞥后视镜，没忍住插了句嘴:“谈老师，你男朋友真的好好看哦，感觉也可以进娱乐圈呢。” 　　谈橙习惯了每个人见姜迟的一面的话，随口应付，姜迟好像烧得没意识，在他怀里昏睡，要沉很多。 　　“话说你之前为什么不想他去找你啊，”助理还以为他们两个感情一般，这样看也不像，“之前从没见过你因为什么放弃拍摄。” 　　“台风天，过来干什么，他体质不适合那，容易生病。” 　　“喔……那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跟剧组那边说得是明天。” 　　谈橙摇了摇头说再推后，然后用手比了个“嘘”示意助理不要说话了。助理点头，把车内冷气关小了点。 　　到了医院，姜迟被诊断出急性肺炎，谈橙帮他顺完流程，安排了住院。助理怕谈橙被人拍到，毕竟他还没有什么深夜和男人待在一起的照片传闻，一直以为是不想因为性取向而耽误戏路。 　　她挡得很紧，时不时提醒他把口罩戴好。 　　凌晨的医院人不算多，但跟谈橙的狗仔只多不少。之前宣布转行，和演完《红线》那一段时间最猖狂。 　　前者是想找到谈橙转行的原因，毕竟当时粉丝黑的黑，网暴的网暴，如果手握消息就算转卖也能换很多钱，可惜谈橙办完演唱会就消失旅游半年，眼睁睁等着热度过去； 　　后者是谈橙第一部成绩不错的电影，另一位男演员心气太年轻，什么流量都想要，没和谈橙打声招呼就开始单方面传谣。 　　谈橙本人是很无语，但越解释好像越糟，对面年纪也小，就放着不管。另一边似乎越营销越卖力，不得已，最后只能递上律师函。最后被解读为曾经爱过，结果面目全非。 　　助理曾经也信，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生个病谈橙紧张得不行，姜迟也很黏他。而且当初姜迟看到那些会怎么想？难怪谈橙后面再也不接同性题材的剧本。 　　“我走不开，你要不先回酒店休息？”谈橙打开手机给助理转了一笔钱，“这次麻烦你。” 　　助理哪敢让谈橙一个人在医院？连忙摇头:“不不不，不用，谈老师，你要是觉得不自在，我在外面等就好。很多人还不知道我是你的新助理呢，应该没人注意到的。” 　　谈橙笑了一下:“不是，姜迟防备心有点重，他知道有人在，就会比较安静，哪里不舒服也不说。而且很晚了，你还是少熬夜吧，早点休息，今天挺折腾的。” 　　要说折腾还是谈橙折腾，她就没怎么见谈橙休息过，身体是铁打的吧这么能抗。助理不好推脱，最终答应 。 　　“嗯，你有没有带充电器，我走的急，没拿。” 　　“有的。”助理从包里翻出来，递给他，“那有任何问题给我打电话。”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外机运转和姜迟咳嗽的声音。他看上去很难受，应该是咳嗽一下胸口就会跟着疼，所以咳得很克制。 　　果然助理一走，姜迟就开始闹。嘴里喊着谈橙，谈橙。一会让他走，一会又说他的手为什么永远这么大，放在脸边刚刚好。 　　谈橙都回应他，用酒精给他手心降温，然后把点滴的速度调慢了点。等人稍微静一点才拿出他的手机。 　　谈橙想知道的，为什么提分手。查手机实在是个很伤感情的方法，但比起失去姜迟，谈橙这次非常坦然地当了一次小人。 　　姜迟生气得彻底，密码也改了。谈橙看着输入三次仍然弹出“密码错误”的提示，心里的不安又重新涌出来。 　　他从来不会这样。最生气的一次，也不会。 　　姜迟的密码非常可爱，两个人名字的笔画数并列，再加上99。谈橙猜了几次，比如生日、在一起的日期、初见……软件里的纪念日都被他试了一遍，都不对。最后没办法，他只能靠姜迟的指纹解锁。 　　点开微信以前，谈橙还做了一些心理斗争。其实他倒希望自己能看见一些什么，比如姜迟对他的埋怨，比如有没有什么人来骚扰姜迟。 　　因为这些谈橙都有办法一一解决。 　　但意料之中的，姜迟在别人那里从不说自己的坏话，顶多会和李敏愿抱怨；加他的人倒是多，但大多是一些学生，偶尔姜迟备注的“某导演”“某工作人员”，也都是谈橙带他出去认识的。 　　又变成了一个无法宣泄的口。越是这样，谈橙越心慌。就好像一个老师彻底放弃你，不管不问你任何扰乱纪律的行为，连叹气都不再。 　　只能剩一种可能，一种体面但最无法挽回的结局——和平分手，姜迟真的觉得他们不合适，哪怕不适应也要逼着自己去分开。 　　兴许是解锁手机的动静把人闹醒了，姜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哥哥。” 　　喊的这一声咬字不太清楚，更像是哼出来的，但这个语调谈橙熟悉，他靠过去，应:“嗯？” 　　姜迟又重新闭上眼睛:“你怎么还在我的梦里。” 　　他的眼睫湿在一起，怎么看，分手对他的打击都是很大的。他自己提出来不比谈橙好受多少。 　　难受成就算这样也要分手吗？谈橙心想，他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是什么不可原谅、天大的事吗？不回消息他可以改，陪伴少也可以改。 　　“梦到什么了？”谈橙问。 　　“梦到很久以前，”姜迟声音很哑，“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假的了。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我呢？” 　　又是这个问题。谈橙回答:“非常喜欢。” 　　“喜欢也会变的吗，我不知道。我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变，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其实—— 　　“其实我很难过的，哥哥，我以后再也不能遇到你这样的人了。你陪我走了最难过的一段时间，我觉得我，喜欢死你了。我看不得别人说你一点不好，看到别人骂你我也开小号骂回去。 　　“你知道吗。你总说姜迟只有一个，我的哥哥不是也只有一个吗？ 　　“我都不会变，你为什么要变。”姜迟咳嗽得厉害，脾气也厉害，迷糊的时候格外放肆，“我不许你变……谁让你变的呢？” 　　谈橙听到这些莫名心安，因为这才是他熟悉的姜迟，而不是刚刚那个一句话都不说，发着烧也要跑掉的、搬出去也不通知他的姜迟。 　　谈橙想象不到姜迟离开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现在看来姜迟自己也没做好准备。那还分手？明明两个人约定过，分手说出口是永远无法挽回的。 　　其实这是谈橙给自己的警告，没想到居然是姜迟先提出。 　　比在一起还要早，谈橙早就意识到在一起后的各种问题。他自诩不是个多么适合共度一生的人，他达不到姜迟的需求，甚至会被姜迟的焦虑而焦虑，他以前从来不考虑这些，谈恋爱是让人失去自我的吗？ 　　但这个问题在姜迟说出分手后，谈橙好像又、又、又很想吻姜迟，分什么手，想把他关起来。 　　姜迟退一步的时候他占有欲和倾诉欲都会爆发，说他得到就不珍惜也好，渣也好，谈橙都无所谓。他早就清楚，他和姜迟真的是完全、完全不合适的一对。所以当初谈复雪一语道破时他会慌。 　　——失去姜迟比失去自我更可怕，他当时就有所察觉了。而他到现在还不能很好地保持平衡点，当矛盾和问题来临时，谈橙束手无策。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谈橙？” 　　“什么样的都喜欢……但是，但是。”姜迟但是了半天，才说，“但是我很容易受伤的。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他好像不怕我受伤了，这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因为他当着妈妈的面，说这辈子都不会让我伤心，他说的，怎么能忘了？” 　　“我……” 　　许向柔是姜迟不能触及的一件往事，甚至把妈妈搬出来，那就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谈橙心疼又自责，但话还没说出口，姜迟突然吐了。谈橙下意识用手去接，能看出姜迟没怎么吃东西，吐出来也是酸水，谈橙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拍他的背:“姜迟，能听见我说话吗？” 　　“忍一下，我叫医生过来。” 　　姜迟好像还是把他当成梦里的人，轻轻地摇头:“我闻到烟味了，哥哥，帮我开下窗好不好。等我醒来，我就是自己一个人了。” 　　谈橙纠正他:“我没有同意分手。” 　　“你是以前的谈橙，当然不会同意了，你去帮我跟他说呢，”姜迟闭上眼睛，很失望地说，“五年后，姜迟不要你了。他应该不会信，到时候你们不要吵起来。” 第30章 　　姜迟在医院待的第三天，也是他情况稍微有点好转可以出院的时候，来了个不速之客。谈橙正在给他削苹果，一声“砰”传来，手抖了下，指腹割出一条细小的伤口。 　　他没什么反应，先把苹果放盘里，随意擦拭手。能肯定的是，姜迟在看他，所以谈橙一直低着头，不惊扰姜迟的注视。 　　不然姜迟又会躲开。 　　很多人说他该进娱乐圈，这张脸不上大荧幕太可惜，但姜迟实在不会演戏。 　　他这几天和谈橙对视上立马躲闪的目光都很突兀，想表现得自己完全不在意，又忍不住去探究，就像跟在陌生人身后的流浪猫，没有完全放下防备，又寄希望于那是不是自己的家。 　　现在也是一样。 　　谈橙不知道为什么姜迟表现出见一眼少一眼的架势，明明说了不同意分手。为什么仍然觉得自己会离开？ 　　或者说，为什么觉得自己会放任姜迟离开？ 　　“开门呀！” 　　门外的声音打断了这场沉默的交流。谈橙站起身，走过去开门。 　　李敏愿墨镜口罩帽子一个不少，气势很足。谈橙觉得他太吵会打扰姜迟休息，再加上他穿深色衣服，往那一站就很凌厉，李敏愿差点被他吓一跳。 　　“干嘛……大白天脸色差的跟鬼一样。”李敏愿把脖子上的丝巾摘下来，他摘丝巾喜欢直接从套好的圈里往上掀，头发因为摩擦的静电而乱糟糟。 　　姜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站在他旁边:“你怎么这么快，我不是让你晚上过来吗？有没有人发现你？” 　　“徐陌送我来的，谁敢跟他？”李敏愿喜冷也怕冷，空调冷气低得时候直打喷嚏。徐陌总是给他裹很多衣服，李敏愿在外面快热死了，到了室内开始脱徐陌给他裹的衣服，然后戳戳姜迟肩膀，“晚上九点半以后我出不来，徐陌不让。” 　　姜迟眨了眨眼:“哦好吧。” 　　“但是已经出来了，那可就管不着我了！”布偶猫叉腰，“你怎么生病也不告诉我啊，我最讨厌不回消息的人了！” 　　“你最讨厌的东西太多了，我记不住呢……”姜迟扯他的袖口，纯当哄了，“谢谢小猫来陪我。” 　　李敏愿哼哼得意，直接拿起谈橙给姜迟的苹果咬了一口，“不客气。” 　　姜迟看了一眼谈橙，不理会。李敏愿不知道他们两个人闹分手的事，还以为是谈橙又惹姜迟不高兴，非常护人:“喂，你去忙你的事情吧，姜迟我一会接走的。” 　　“……”谈橙站在这反倒像个外人，他笑了声，拿出手机点开徐陌的电话，问李敏愿:“你九点半不回家是吧？” 　　李敏愿:？ 　　他给姜迟使眼色，让人给自己撑腰，满脸写着你老公怎么敢得罪我？结果姜迟迅速眨眨眼，或是心虚，或是逃避，谈橙读懂他——这是觉得自己没什么身份了。 　　怎么就没身份了？谈橙看姜迟，往墙上微微一靠，暗灰色的身影把姜迟完全笼罩住，姜迟脸色苍白，病态的模样，好像真的被关在笼子里，动弹不得。 　　他把选择权给姜迟，很厚脸皮地直接说:“宝贝，要不要我告状。” 　　姜迟眼睛这会像狗狗眼，有点亮的又有点可怜，懵懵的，却十分真诚:“啊……” 　　李敏愿觉得自己会被惩罚，虽然他很喜欢和徐陌在床上玩些小众。但徐陌最近不知道怎么了，限制他人身自由限制得很厉害，李敏愿有点急，用肘弯推姜迟，意思是，快帮我呀。 　　姜迟被“宝贝”两个字砸得眩晕，完全不理解谈橙怎么还能说出这两个字，慢吞吞地回:“不要。” 　　谈橙点头，放下手机:“听你的。” 　　李敏愿松了口气，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姜迟和谈橙还是站在原地。姜迟回味刚刚谈橙说的，虽然是和以前一样的话，语气完全不同。 　　两人不同频，谈橙是想着纯赖，他是绝对不同意分手的。 　　而姜迟心想，分手这件事应该没必要像在一起那样兴师动众，给足面子，体面收场也好。等后面好友都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变化，自然懂得分寸，不会过问。 　　何况他们相恋时也从来没有大肆宣扬过。姜迟想到自己舍弃了很久的那个账号，在谈橙带他去旅游时，他记录下幸福的时刻，最夸张的时候，一天要连发七八个帖子。 　　当时无一受到的都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的字眼。谈橙没有透露过行程，他的粉丝自然会来抨击姜迟那些天马行空的，如同美梦的描述。 　　现在想想，可能真的是痴心妄想。姜迟心想，如果不是失去了表达欲，他唯一会倾诉的小树洞，可能也是那个他曾经真情实感记录的账号。发些什么呢，发“我和他分手了”，大概率还是会被骂精神病的。 　　想着想着，姜迟感觉肩膀被按了一下，身上多了件外套，谈橙把他拉到床上:“一会我去办出院，到时候是想先回家，还是去敏愿那。” 　　姜迟立马回答，要去敏愿那。然后反应过来——这就等于承认那还是他们的家。于是很快补充:“我没有家了。” 　　李敏愿没怎么放在心上，把心思放到手机上，在回谁的消息。 　　“我有些东西找不到了，是你带走了？”谈橙按压姜迟大腿的力度重了点，近乎逼问，虽然语气并不重。 　　姜迟摇头:“你给我的，我都没有拿。” 　　谈橙被这句话刺了一下，闭着嘴用喉咙发出一声“嗯”，“知道了。” 　　“敏愿，”谈橙偏头，和他嘱咐，“姜迟病没好全，他去你那里，不要带他去什么酒吧，也别带他到处乱逛。我忙完剧组的事情来接他，麻烦你照顾一下。” 　　不知道是谁惹到李敏愿了，他一点即炸:“我要你说。” 　　谈橙继续看姜迟，和昨天到酒吧抓人时一样的角度，他专注看着谁的时候会显得有点凶，姜迟第一次体会到黑粉眼中的谈橙，原来他们看见的是这样冷漠的谈橙。 　　“行吗？我马上杀青，就来陪你。我上次说了，一个月的时间，给吗。” 　　他问，却不是商量的语气。谈橙这会和冷落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越是不同，姜迟就越难过。他眼睛不眨，谈橙看他那么轻松，自己却要很费力才能假装不在意，最后因酸泛上一层水汽，更加一败涂地。他摇头:“我不给。” 　　“那你看我做就行。”谈橙对付姜迟有他自己一套办法，“跟着敏愿玩，别去喝酒。” 　　李敏愿在旁边像蚊子一样，嗡嗡几句“你是不是又说我坏话”“我不会带坏姜迟的”“我和姜迟最最好你别得罪我”云云。 　　谈橙起身说:“那我去办手续。”留下姜迟在床上发呆。 　　姜迟让李敏愿来，本来就是想让谈橙快点走。谁知道自己还是被牵着鼻子走，反而给谈橙创造出重新追求的机会。 　　姜迟在想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没出息，谈橙还是一样自我，从那句“宝贝”开始，好像已经牢牢掌握复合的办法。 第31章 　　李敏愿买了一套自己的别墅，全世界谁都不知道——现在知情人士多了个姜迟。 　　他不让谈橙跟着，因为这是连徐陌都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谈橙嘴巴严不严，但从刚刚谈橙二话不说就要跟徐陌告状的气势来看，不可信。 　　奇怪的是姜迟居然也不让谈橙陪同，要知道他吐槽了不下百遍姜迟哥哥脑。 　　谈橙嘱咐:“真的别给他乱吃东西，病没好不要吃太油腻的，你应该知道的吧？” 　　李敏愿不爱听说教:“我知道，你别念了好吧？” 　　有个人在一旁不安地戳李敏愿的肩膀:“我们走吧走吧。”听着像在催，步子一点没迈，连小行李包都还在谈橙手上提着。 　　“姜迟，”谈橙叫住转身的他，思忖着怎么样才能不吓到他，“那件事我不同意，你这段时间冷静一下，再给我答复，好吗？” 　　姜迟轻轻“嗯”了一声，李敏愿接过他的小行李包，拉着人赶紧走了。 　　小猫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太对，一路上都悄咪咪地观察姜迟脸色。 　　好难过呢。 　　李敏愿决定一会买两杯奶茶，一杯给自己，另一杯给明天的自己。综艺拍完了，他暂时不需要那么严格的饮食控制，姜迟不能喝，只能让他看着自己喝，应该会高兴一点。 　　按理说李敏愿和谈橙更熟些，但他们两个在一起后见得多的反而是姜迟。李敏愿总觉得谈橙既要又要，又不回来陪姜迟，也不让姜迟出去玩，说他这不行那不行的，听着都烦死了！徐陌都没这么夸张。 　　话说早了。徐陌明天开始要和他异国恋一周，李敏愿闲不住，开始约朋友打发完七天的时间，结果不是工作就是有约，简直就像故意和他作对一样。 　　除了徐陌他想不到第二个人，所以李敏愿要和他唱反调，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很好拿捏。 　　“姜迟，你喜欢玩什么呀？我们去泡温泉好不好？”李敏愿伸出爪子挠挠姜迟的手背，试探地问，“你喜不喜欢吃小蛋糕？我知道有家店很好吃，可难买到了。但是徐陌说我不用预约嘿嘿，我带你去哇。” 　　姜迟不想扫他的兴，李敏愿不是谈橙，不能那么随意地暴露自己的想法。想到这，姜迟又觉得难受，他说谈橙对他不好，但是，能让他完全放松的，好像也只有谈橙。 　　“我爱吃芝士的。”姜迟说谈橙以前经常给他带小蛋糕。 　　李敏愿脱口而出:“现在不带了啊？” 　　“现在吗，”姜迟发现连分手了，还是做不到和别人说谈橙的不好。他之前抱怨，是一种痛苦的幸福，就像盐一样。现在要分手了，抱怨的意义就不一样，那就是真的坏话了。姜迟敷衍过去，说，“现在不爱吃了。” 　　姜迟说完就看向窗外，李敏愿“哎呀”一声，手心撑在他腿上，俯身低头，身体扭得像条麻花，仰视问他:“姜迟，你哭了吗？” 　　“……”姜迟把他摆正，“我没有。” 　　“可是你的声音听上去就不好，你跟我讲嘛，你和谈橙是不是吵架了呀？他怎么了呢，我帮你骂他。” 　　“我要和他分手。”姜迟说完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闪过刚刚谈橙割到手的画面。 　　李敏愿听精神了，怎么会是姜迟提的分手？他不了解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以为是很严重的道德错误:“靠，妈的，他出轨了？” 　　姜迟捂住他的嘴巴:“不要说脏话呀。你忘了你之前直播读私信不小心爆粗口……被拿来做文章的事了。” 　　何况明星小猫怎么能说脏话呢？ 　　“又没别人，”李敏愿朝司机扬了扬下巴，“他不会说的。所以到底怎么回事？怪不得感觉刚刚的气氛怪怪的，我又说不上来。已经分了吗？刚刚是谈橙来找你复合？” 　　一大堆问题问得姜迟头晕，一直摇头摇头说都不是，等李敏愿说完才开始解释:“没有出轨。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谈橙在一起的时候和现在不一样，我接受不了。 　　“谈橙说他不同意分手，但我觉得他应该是还没适应。这两天我们都静一静，他反应过来，应该就会同意分手了。” 　　李敏愿不理解，只觉得谈橙把姜迟照顾得一点都不好，居然会让姜迟产生这样的想法。 　　但姜迟的伤心他是看得出来的，李敏愿心想，如果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那得帮帮姜迟的忙:“具体是怎么不合适呢？” 　　姜迟沉默半天，十分理智:“我太需要他了，他却好像不是那么需要我。继续下去，以后应该会过得很难看，不如好聚好散。我打算离开绍州，去找份其他工作。” 　　“你确定谈橙会让你好聚好散吗？”李敏愿心想，刚刚谈橙还发消息说这两天去哪麻烦都跟他讲一下，怎么看，都是一副不会放人走的样子。 　　“会的，”姜迟很肯定，“他也很累，我知道。” 　　李敏愿说好吧，两个人看上去不像是开玩笑，“你以后去哪会和我说的吧？我嘴巴很严的，你不能走了就谁都不联系吧？我要来找你玩……其实好多人都不喜欢我，跟我玩都是为了资源，你最可爱。你走了，我都不知道和谁说徐陌的坏话。” 　　越说越觉得姜迟也不可爱了，居然一点都没和他透露过自己的计划。李敏愿颇有把这几天当成最后一面的架势，脑子里已经构思完全部游玩项目。 　　“我肯定会和你说的。”姜迟去贴贴他的额头。 　　手机震了两下，姜迟看了眼，居然是谈橙。 　　【到他家了吗？】 　　【我等会登机，过安检什么的，可能有半个小时不能及时回复。】 　　【药记得吃。别再把我拉黑了。】 　　谈橙有很多机会可以拿到自己的手机，然后把联系人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姜迟密码改成了123456，最简单的，不知道是不是另一种成全，但很显然谈橙想太多，错过了。 　　想了想，姜迟回复，删删改改地打下一行字:【可是我不想回复你。】 　　会太伤人心吗。姜迟心想，旁边的李敏愿斜眼瞄到了，说:“还不让你拉黑，凭什么，拉黑自由。真想复合拿出点诚意哈，动动嘴皮子算什么。” 　　【没关系，我能发信息给你就行，这样可以吗？】 　　“不可以！”李敏愿帮他回答，“你不要回他就行，就让他给你发。”他对吵架闹脾气很有一套方法，教姜迟该如何如何。 　　姜迟不太想当学生，他教的内容都不像自己。如果要像他说的那样，不主动不拒绝，不问候不理会，才能让谈橙知道失去自己多痛苦，那有什么在一起的必要。 　　现在连登机半小时都会报备，为什么之前要那样呢？ 　　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很好欺负，永远不会累的。 　　姜迟回复【是你应该好好想想，这段感情有没有坚持下去的必要。我不会改变想法的，你冷静一下吧。】 　　谈橙不再说话了，消息框也没有“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姜迟关掉手机，和李敏愿说，“我在你那住几天就走的，谢谢你收留我呀。” 　　李敏愿也把手机关机了，徐陌的电话一直打进来，烦得要死的。 　　“不行，现在我们两个都没人管，我带你玩。”李敏愿笑得眼尾弯弯，一副要做坏事的表情。 　　姜迟身心俱疲，都依着他。 　　* 　　《别拖着》抓着立秋的日子杀青，一些小演员早早离开，杀青宴分了两轮，谈橙只去了一场熟人局，剧组里比较熟的人一起聚了下，没有名利交易，没有资源互换，谈橙一向只参加这种局。 　　即便这样还是逃不过酒桌文化，谈橙该敬的人都敬了，来敬他的也不少，菜没吃多少，落到胃里的全是酒。 　　“别灌谈哥了好吧，他心思都不知道飘到哪儿了。”饰演女主的演员插了一嘴。 　　谈橙看手机，姜迟还是没有回复他任何消息，叽叽喳喳的姜迟不见了，非常不适应。被人提到才回神，摆出另一副笑容，“没有，有点没出戏。” 　　这部电影确实消耗了谈橙太多，他接下去几个月都不打算接新剧本，经纪人帮他谈了其他新商务，以户外综艺为主，还问他需不需要心理医生疏导，谈橙摆手拒绝了。 　　他每次演完戏回家就是最好的心理治疗，姜迟又可爱又活泼，在他身边绕啊绕，他在家待个两天就恢复状态。 　　“是，之前演那段，就女主角最后和他离婚，两个人交心那一段，我看谈橙就没走出来，”副导在一旁吃甜虾，边嚼边说，“谈橙演戏的天赋确实好啊，当初转行是对的。” 　　“不转行人家也干得很成功啊，娱乐圈十大未解之谜，谈橙到底为什么要去演戏。” 　　桌上笑声朗起，谈橙喝得有点上头了，扯了扯嘴角应付:“说了没人信，就是想试试，谁知道能火。” 　　这句话听得几个人连说他装货，谈橙没反驳，和他们在这个剧组熟，那也只是泛泛之交，如果没有分手矛盾，是结束后谈橙都不会带姜迟来的酒局。 　　真实原因就是他觉得当歌手烦，没意思，懒得和粉丝打交道，懒得接受那些隔着网络屏幕的崇拜，这话一说不知道要被解读成什么样，谁知道在场的人有没有带录音笔。 　　酒局结束，谈橙回酒店吃了片防头痛的药，看了看姜迟的定位——他还戴着那个手环。数据什么的都没消失，所以姜迟不回消息他暂时没那么担心。 　　这两天李敏愿带他在周边逛，没去很远的地方。今天不一样，姜迟的定位消失了。 　　谈橙酒局心不在焉的原因就在这，李敏愿给他发过消息说别担心，猜想是李敏愿等他病完全好了才带着人走的。 　　姜迟应该不会拒收他的电话，谈橙正想问问，门铃响起，打断了他的行动。 　　谈橙站直，发现自己脚步很虚，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再加上不知道姜迟现在人在哪，他脸就摆得有点臭，打开门看到人的那一瞬间也没能及时做好表情管理。 　　外面下雨了，姜迟头发淋湿了一点，眼睫上仿佛也覆了一层湿漉漉的雨，脸颊两侧红红的，沾着由发梢滴下来的水。 　　谈橙愣在原地，甚至觉得这个姜迟是酒精编造出来的幻影——他已经醉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欢迎我。”姜迟肯定的语气，但表情难掩失落，手中的礼带攥得紧紧的。 　　谈橙忽然想到初见的那天晚上，他也是从天而降，像个天使，像个受惊的小鹿。 　　“没有，怎么会，”谈橙看了眼走廊，把姜迟拉进屋，“就是有点突然，你没跟我说。” 　　“手怎么这么凉？淋雨了吗？” 　　谈橙去拿一天干毛巾把他的头发擦了擦，姜迟呆呆地坐在那，任由谈橙擦头发，脑袋一晃一晃。 　　他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蛋糕盒，里面是一份抹茶芭乐蛋糕，是姜迟自己爱吃的那一款，他觉得水果粉粉的很好看。 　　“下车的时候有阵雨，就淋了一会，”姜迟打了个喷嚏，“祝贺杀青，这个给你。” 　　姜迟把蛋糕给他递过去，塑料的顶盖上面留着几滴雨珠，雨应该很大，蛋糕一点没歪。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等会去洗个热水澡。病刚好又这样折腾啊，怎么能行，”谈橙边说边笑，不明显，但控制不住笑意，“是和助理问的地址吗？” 　　姜迟答非所问:“我出去睡的，你不用管我。哥……谈橙，今晚谁来你都别再开门了。” 　　他作势要起身，并解释:“你不想我突然出现的吧？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会的。你别因为这个困扰。” 　　谈橙按着他的肩，微微使力，姜迟又被摁回椅子上。谈橙有点气笑的样子，“我没说过不想你来，你给我机会说了吗？” 　　姜迟蹙着眉，躲开他的手，往后退了点:“你上次不就不想我来吗，怎么我说分手，又是另一种态度了？” 　　“哪次？”谈橙听得迷糊，“那你呢，之前给我发消息，让我冷静一下。我现在冷静好了，我不想分手。” 　　谈橙抓住这些天唯一的转机，咄咄逼人:“你还是要分手吗？” 　　姜迟低下头，轻轻发出一声“嗯”。 　　“那你还来找我，给我送蛋糕做什么？”谈橙当他嘴硬，心里确定姜迟是另一种答案，只是碍于面子不想说，“想分手，你完全可以不用这样若即若离地对我。” 　　姜迟忽然抬起头，他瞥着闷气不发火的时候，情绪会全部涌到眼睛里。他确实不是爱哭的性子，但他的皮肤藏不住任何东西，稍微上头都会变红。比如现在，他抬头看着谈橙，眼尾洇出红色，是生气、难过的表现。 　　“你之前不也是这么对我的吗？”姜迟问得绵绵的，没有任何攻击力，话里全是委屈。 　　“我……” 　　“你就当我贱，总之今晚别打开别人敲的门了，我就是来说这件事。”姜迟起身，往门外走，看上去一秒也不想多待，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因他的步伐一晃一晃，最后垂落到身后谈橙的胳膊上。 　　“不行。”姜迟被一股力拽住，谈橙把他拢到墙边，一手护住他的头，然后吻了上去。 第32章 　　姜迟被抵得猝不及防，两只手都被谈橙一起抓住，然后慢慢退到床边，二人一起躺倒，和以前相同的亲昵动作。 　　谈橙酒劲未过，疯了一样，但和酒桌上那个侃侃而谈，应对自如的模样完全不同。 　　两人舌尖交缠，姜迟被动得彻底，谈橙亲得很凶。期间咬到姜迟的舌头，让他忍不住吃痛“嘶”了一声，谈橙还是没有停。 　　以往这时候他会说一句“对不起宝贝”，今天什么也没有。 　　姜迟这几天的冷漠，让谈橙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多会谈恋爱多会哄的人，他没招了。 　　谈橙心想，他某时某刻在姜迟的心里已经达到负分，或许是某次吵架冷战，他敷衍过去的态度；或许是谈橙故意疏远，忘记纪念日。 　　好哄只是姜迟愿意，占主导权的不是他，所以他没办法了，要强制逼迫对方。 　　出乎意料的是这时姜迟没有很抗拒，仿佛只把这当做主人揉捏宠物的方式，在那一刻宠物是被看见的、喜爱的、关注的。 　　姜迟今年的吻技还是很笨，面对炉火纯青的谈橙，显得格外小白兔。 　　姜迟躺在下面，谈橙偶尔会把手从他衣摆伸进去，要触摸到他的皮肤才能更加放心似的。他的手比姜迟体温还要暖，抚摸时体感很明显，力度多重、范围多大，都一清二楚。 　　这个吻是滚烫的，姜迟觉得有一块烧得猩红的铁灌入他的喉咙，谈橙渡气的时候，火热的空气直通胸膛，整个人都在烧灼。谈橙把他的手腕圈出红痕，胳膊上面也是谈橙拉扯的印记。皮肤会被他捏出一层一层的褶皱，稍微一松就泛红。 　　姜迟全身都很热，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已经不是随时能亲吻的关系。迷糊中把谈橙推开，他揽过谈橙的腰，膝盖一抬，把人牵制在下，然后坐起身，用手背擦了擦嘴。 　　他不会说脏话，自然也不会爆粗口，因此在吵架中从来不占上风。最后皱巴巴地吐出一句:“谈橙，下次不要这样了，我不喜欢。” 　　“不喜欢这样，还是不喜欢我？”谈橙问。 　　姜迟觉得他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那么快放下，总是要拿这个试探他:“……都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了，可以了吗？” 　　空气里好像有某种胶质，两人周遭的氛围紧巴巴地皱在一起，想逃离又不能逃离。姜迟说完这些话自己也喘的不行。 　　“我早就说了我是个很麻烦的人，你自己要来招惹我，”伤人的话一说出口就收不回来，姜迟抿了抿唇，喉结滚动了下，“招惹完就丢在一边。现在算什么，你吻我一下，矛盾就不存在了吗，你把我当玩具吗？你都不问我现在愿不愿意啊？”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是玩具，你不要乱想好吗？” 　　“不是的话，为什么总是让我伤心呢，”不知道是哪个灯光在他眸里漂浮着，姜迟眼睛亮颤颤的，“你只在需要的时候想起我，开心的时候用一下，玩具就是这样的。” 　　都什么和什么。谈橙头疼，没辙道:“我提出解决方案，你不给我机会。那我们之间怎么办，我说我爱你，你不信。” 　　“你需要一个随时能陪伴的人，又完全避开我，我怎么改？” 　　他说得冠冕堂皇，好像全是姜迟的错，是他无理取闹。 　　“我就是要分手，你不用改，还不懂吗？” 　　“姜迟你……” 　　你怎么这么倔。 　　姜迟从没有这么绝情过，颇有把这些年没吵过的架，没说出的委屈都爆发出来。谈橙半醉着，意识混沌，差一点就想放狠话说那你走吧。他潜意识总觉得姜迟不会这么决绝。 　　不然以前都是假的吗？ 　　及时的门铃打断了两人的僵持，姜迟警惕地回过头。谈橙注意到他的担忧，问怎么了。 　　姜迟紧张地又靠过来，声音放轻:“……你别去开门。” 　　谈橙本来也不会随便给人开门，想起正事:“所以你今天为什么来找我？” 　　姜迟也不想故意和他绕:“我这几天和敏愿待在一起，我听他说，你们剧组有个人很坏，偶尔会故意制造误会，给自己提升热度。” 　　“昨天陪敏愿去一个恋综现场看到他了，我听到他和他助理说要来找你。” 　　姜迟虽然没说名字，用“他”代替，但几句话已经很清楚说的人是谁。前几天因为商务改行程安排的只有一人。 　　姜迟的担心很多余，且不说谈橙知道得比他多的多，早年和红线男演员有过先例，他之后和谁都很谨慎。 　　这个演员谈橙了解过，靠几次炒作热度提升了些，长相虽不算惊艳，但偏独特，稍微一包装，火是很容易的，但太浮躁，大火难。 　　“可能他会拍照，然后做文章，你的性取向本来就是个敏感的话题。”姜迟支支吾吾，似是刚说了狠话，拉不下脸，“我在你这待一会再出去吧。” 　　谈橙撩起眼皮随意瞥了眼门外，声音放轻:“这样。” 　　过了会又说:“李敏愿跟你一起过来了吗。” 　　“没有。”姜迟说了具体地点，丝毫没察觉到谈橙在套话。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谈橙继续问。 　　“就昨天。” 　　谈橙没应了，姜迟以为这是默认他随便坐的意思，就走到沙发椅，正要做，谈橙出声:“不还是担心我么。” 　　“五个小时的高铁，你犹豫过，还是过来了，”谈橙作势走近，“你要怎么样，给我希望又一句句说刺痛我的话？” 　　“你做不到完全放弃就别和我说这两个字，”谈橙轻轻笑了一声，摊了摊手，看着像妥协，说出来的话却完全相反，“不然我不会放你走的。” 　　姜迟没缓过神，懵懵地问了句:“什、什么意思？” 　　谈橙应该没听见，或者说听见了不想理，他直接绕过姜迟走到门口，毫不设防地开了门。 　　门外的人手还抬着，没料到谈橙会这么快，表情有一瞬间的僵固，又迅速恢复原状，礼貌地喊了声“谈老师”。 　　姜迟眼睛睁大，吓了一跳，像受惊了一样在原地急得窜了一步，又怕外面有人拍照，过去更让人误解，于是退了回去。 　　谈橙因为喝了酒，身体没什么力气，放松下来倚靠着门，交肘垂眼看他，眼里含着陌生的笑意，亲切地喊了声他的名字，问:“怎么了？” 　　他这样似笑非笑，抱着怀疑态度和你亲近的时候反而让人害怕一颤。敲门的男人结巴了下，才想起来正事，突然抓住谈橙的手，“这几个月谢谢你，没有你我可能不能那么顺利杀青。” 　　姜迟这时候已经有些不镇定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呀，谈橙怎么不甩开他的手？肯定有人在偷偷拍的，喝酒了怎么变笨了。 　　谈橙给他足够的时间，半敛着眼皮看了看他搭在自己腕上的手，又扫了他身后一圈，然后笑了笑:“和我没什么关系，你自己的天赋。” 　　“谈老师，我明天请你吃个饭吧？” 　　这人打的算盘姜迟都能听见了，见面约吃饭坐实要编的传闻吗？谈橙不会听不出来吧？ 　　“好啊，”谈橙爽快答应，问，“我记得你前两天参加了恋综是吗？” 　　“是的。不过我是评委，不是嘉宾。” 　　“评委里有真懂恋爱的吗？” 　　“啊？啊……我没懂您的意思……” 　　“就是想问问主要流程。” 　　“嘉宾的话，主要是素人为主，然后安排他们恋爱，谈老师，你想参加啊？” 　　谈橙笑得不真切，灯光朦胧了他的脸，“所以能不能给我推荐一下？” 　　“是当嘉宾吗……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 　　大概是谈橙有求于他，让他更加心安理得，靠谈橙靠得更近，方便拍照，“我可以帮你去问问的。” 　　谈橙默默往后退了点，他熟悉各种机位，找到了一个让人误会的位置，别人猜不到是借位还是真实。他说:“只能嘉宾的话就算了。” 　　“怎么了吗？” 　　谈橙静了会，抛下一个炸弹:“最近惹男朋友不高兴，想学点真东西，把人追回来。或者这个恋综可以帮人修复感情吗？” 　　“谈橙！”炸弹炸到了姜迟，他喊了一声，小跑过来阻止，他揪谈橙的领口，把人揪到自己这。谈橙顺着到他怀里，直接抱住了姜迟。把姜迟的脸完全埋在自己颈窝，只露出一截头发丝。 　　姜迟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想到门外那个人昨天说的那些话，说他要找哪家哪家的记者，让他们蹲点，然后自己来找谈橙，表演出照片的爆点炒作。 　　门外有很多摄像头。姜迟心想。 　　谈橙揉揉姜迟的后脑勺，不轻不重的，只有姜迟听得见的声音说:“怎么样你才能给我机会改？我和全世界坦白，可以吗。能不能就当可怜我啊？” 　　门口的男人张大嘴巴，颤颤巍巍的，吃惊得不行。 　　谈橙做事做得决，站直了身，把姜迟完全笼罩住，门口的人不会拍到他面容。谈橙温柔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过了会，又挡在姜迟前面，说了句:“不好意思，喝了酒有点失态。他是我男朋友。” 第33章 　　砰。 　　门被姜迟关上了。 　　姜迟眼睛红透了，嘴巴微微向上瞥着，抿抿唇，干咽下一口气，十分克制地问:“你知道他来找你是做什么，干嘛还要这样啊？” 　　你以为这样我会原谅你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冲动了。你真的特别烦。 　　姜迟连续爆发不满的情绪，一想到明天会有谈橙的热搜，可能过两个小时就有了，姜迟就做不到稳定。 　　新电影刚刚杀青，会不会受影响呢？曾经打导演的那件事，会不会又被翻出来重说？ 　　还有男朋友这个称呼，这等于曝光恋情吗？谈橙以后接新剧本会有阻碍吗？ 　　姜迟慌张着，吐息时都忍不住发抖，更不能理解谈橙的做法——现在怎么就突然可以了呢。 　　谈橙叹了口气，捧住他的脸，姜迟的脸小，精致，捧在手心的时候，视觉感官放大，都会不禁为之一颤。哪怕是和他生活了五年的谈橙，下意识还是会把动作放轻。 　　“就当我醉了吧，”谈橙亲亲他的下巴，“我都说了不能接受失去你啊。” 　　“你得问我的意见吧？我同意官宣是你男友了吗？我不喜欢镜头。” 　　“我刚刚把你挡住了，不会拍到你。” 　　“你……”姜迟欲言又止，还是说，“你真的很自以为是，谈橙。” 　　谈橙没说什么，笑了一声:“那你大半夜跑我这来做什么？一边说要和我分手，一边又来关心我，和我兜兜绕绕，耍我玩，就很有意思了？姜迟，我知道你在闹脾气，在不满，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悔改，注意到你。” 　　姜迟这时候突然打断:“我给你机会，还是一样的结果。” 　　谈橙很有把握:“你怎么知道？” 　　“好啊，那一个月，这一个月你要满足我所有的要求，”姜迟委屈地盯着他，表情像一块浸湿的海绵，“反正你已经说了我的存在，我提出再过分的要求那能怎么样……” 　　谈橙在他答应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吻他。他一直觉得当明星有一点很好，就是可以记录自己年轻美好的时刻，回忆永垂不朽。他心想，姜迟肯定是心软的，只要他还记得曾经那个让他心动过一瞬间的谈橙，那他们就不会分开。 　　姜迟发出“唔唔”的声音，却没有再推开谈橙。两个人倒在地上，亲吻时姜迟提出要不要做，谈橙点头说好啊宝贝。 　　宝贝，谈橙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叫他的？姜迟竟然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谈橙对他说宝贝就是最最珍贵的意思。 　　姜迟“嗯嗯”地应着，说还是你教我该怎么做好不好。你教我该怎么拥有你，该怎么让你都是我的痕迹，又该怎么让我也能完全拥有你，完全都是你的痕迹。 　　姜迟喜欢被动，从吻技很笨就能推断出，他这方面也很笨拙。基本上都需要谈橙一步一步教他，偶尔谈橙会故意说他这样不对，让自己难受了之类。姜迟这时候会像个犯错的小猫，乖乖收起小动作，等待主人指出错误，等谈橙再伸出手，给他“猫条”，才肯继续。 　　姜迟虽然笨拙但是乖巧，谈橙让他怎么做就会怎么做。谈橙喜欢在他身上留下一些痕迹，相对的，也会让姜迟给自己留下——譬如脖子，胸口。谈橙亲吻得很有技巧，而姜迟得真的就像蚊子咬的，一点点红色。 　　“谈橙，”兴许是淋了雨，姜迟做的时候渗出一点冷汗，身体也在抖，“我想洗澡。” 　　“等会洗。” 　　谈橙知道他不舒服，把人牵制在下，随着动作的牵扯而入得更里，姜迟下意识哼了声，是担忧的表现，谈橙俯下身把他湿了的头发拨到一旁，说没关系的宝贝，你做得非常好。 　　姜迟半信半疑，谈橙让他揽自己的腰，衣物被撕扯，两具身体彼此缠绵，好像已经爱死了对方。 　　除此之外，谈橙喜欢摸姜迟背上的骨头，骨感又漂亮，会因为翻身和抬手而扯动，真的就像一只偏偏起舞的蝴蝶一样。此时的角度，谈橙还能清楚看见他的锁骨。姜迟怎么哪里都漂亮，真的好喜欢。 　　谈橙抱得更紧，把那些分手的话都抛之脑后，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闪过这些年故意冷落姜迟的时刻——他意识到，自己真的把事情搞砸了。 　　所以他趁虚而入，在最需要彼此的时候说“能不能原谅我”“我错了”，说得无比柔情，谁听了都会动容，更不要说经过五年时间才做出断舍离的姜迟。 　　姜迟点头:“一个月呢，就一个月……你不许对我不耐烦，不许拒绝我的任何要求，可不可以做到啊？” 　　要求的一方惶恐，被要求的一方反而游刃有余，谈橙笑着回:“保证做到。” 　　后半夜姜迟有点做困，在浴缸里就睡着了，谈橙怕他着凉，又不忍心，就静静看了他一会。有一滴水珠在他鼻梁和眼角的位置卡住，让人分不清是不是眼泪。头发上沾了水，眼睫也覆盖一层水汽，显得湿漉漉。 　　“睡着了更好看啊，小漂亮。”谈橙侧着头搭在手腕，另一只手时不时撩他的头发。 　　姜迟被动静闹到，很轻地拍了下水，在谈橙眼里连警告都算不上，顶多算是撒娇吧。随后拿上浴巾给他裹好，半抱半搂地把人扶回床上了。 　　“姜迟，醒醒，”谈橙拍拍他的脸颊，“把感冒药喝了，你淋雨了容易生病。” 　　姜迟眼睛半睁开，嘴里咕哝着“可是我好困呀”，然后又一边去接过杯子，咻咻地喝起来，热气在杯壁一圈环绕，又慢慢消失不见。 　　姜迟喝完了，抱怨一句好苦后说:“谈橙，去给我拿一粒糖。我要橙子味的。” 　　谈橙觉得好笑，这就开始了，全当他在行使权利，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撕掉包装。指尖捏着姜迟的下巴，把糖递到口中，按他的嘴唇，“先靠着靠背，别躺下，不然容易胃不舒服，消化不好。” 　　姜迟困了话会变得非常多，且不遵循平日的作风:“好甜哦……只能有一粒吗。” 　　“晚上糖吃多了不好。” 　　“嗯……”姜迟有点分不清眼前是梦境还是现实，“我想看手机。” 　　谈橙疑惑:“看什么？”他瞥了一眼床头，“你手机在充电，我拿过来给你？” 　　姜迟说好:“我要听着睡觉的，不过今天你在，我不听很久……你拿给我。” 　　听什么？谈橙心里这样想，然后看着姜迟解锁了手机，看到密码的那一刻也是有点无语自己——123456，这么简单，那天还费心思猜。 　　姜迟甩了甩头，眯着眼划拉相册里的视频——他手机很久没换，使用会卡顿。一向温吞的姜迟，在此刻有些急。 　　“要找什么？”谈橙问。 　　“找一个视频，哦，我保存到另一个分组，”姜迟笑笑，“困，脑子有点慢慢的。” 　　说这种话，好可爱啊。好可爱。谈橙过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过在下一秒笑容就僵住了。姜迟打开了五年前，不，准确来说，是四年前的那一场演唱会录屏。 　　视频里姜迟举起自拍杆，表情局促，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然后把镜头另一半留给了舞台上的谈橙。 　　彩带从天而降，姜迟头发上却没沾上任何，只有伸出手的时候才会稳稳落在他手心。台上的谈橙离他好远又好近，姜迟无声地跟着谈橙唱歌——他没有带人工耳蜗，外界多嘈杂他是听不见的。 　　“要不要跟我谈个恋爱。”谈橙读着横幅上的内容，笑了笑就过去，他一直都这样，姜迟那时候在想，会不会又有人说他冷漠，毕竟实力没得黑。 　　谈橙然后突然看向姜迟的位置，说了句:“下一首是个情歌，送给我的宝贝。” 　　是谈橙在七浦寨写的灵感歌，他是清唱，唱歌时自带音响的混音，令姜迟着迷。谈橙看着姜迟耳朵越来越红，一副已经幸福很久的模样。 　　“还有其他的啊，不止的哦……”姜迟又点着屏幕，点到录音，里面密密麻麻一长串，姜迟随便播放一个，是谈橙的声音——“我爱你”“我喜欢你”“你最珍贵”“和我永远在一起吧”……此类情话只多不少。 　　“什么时候录的？”谈橙问。 　　姜迟慢吞吞地抬起头，眼眸里有一丝无辜和委屈:“从你第一次忘记纪念日开始，很久了吧？你应该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现在不清醒，我只是困了，又不是醉了，”姜迟苦笑了下，“你看，你没有很了解我的。我有多没安全感，你都不知道，所以，能不能不要再那么自以为是？” 　　“我讨厌你这样。” 　　谈橙:“你不和我说，我怎么知道？” 　　“我说过啊，我很敏感的哥哥，你明明知道我很敏感，还故意晾着我，什么意思啊……我想不明白。” 　　“我太亲近的话，你不会腻吗？” 　　姜迟眨了眨眼:“你要拿这个当借口吗？那我不接受。” 　　“你不回家的时候我要看这些才能睡得着，不然我就像被抛弃了，好可怜。”眨眼不够掩盖情绪，姜迟揉揉眼，“我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我想让你心疼我，但大概率也没什么用。” 　　“我没说过。”谈橙半蹲下来，“我之后不会这样，你别看视频，以后你想我了，我直接来找你好不好？” 　　“那不然呢。不过，你现在是求复合的态度吗，为什么信誓旦旦的，你也觉得我好欺对吗？” 　　“宝贝，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算了，反正给你机会了，不想听你说话，我要睡觉。” 　　过了会，姜迟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很讨厌你”。 第34章 　　隔日，叫醒谈橙的不是经纪人的电话，而是一个七点的闹钟——谈橙在床上赖了一会，看缩在一旁的姜迟，还是忍着腰酸起床了。 　　纯粹是姜迟技术太差。又笨又急又无辜的。谈橙缓了一会，戴上半框眼镜，随便抓了下头发就出门给姜迟买早饭去了。 　　姜迟昨晚说想吃小汤包，还指定了哪一家，谈橙也不知道他从哪知道的这些店。还说买不到他立马就离开，语气非常无理取闹。 　　谈橙做爽了，姜迟说什么他应什么，到后面感觉姜迟快要把这项运动变成报菜名，谈橙才发觉不对劲。 　　他说要吃水果店最贵的千禧果，汤包要刚刚好热的，冷一点烫一点都不行，还要一杯加糖但不甜的豆浆，必须带一点渣渣的口感。而且不能让别人去，必须是你自己。 　　谈橙听着听着堵住他嘴，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说，好，明天一定给你买。 　　经纪人的电话也不算迟。谈橙不工作的时候很少接工作电话，电话打过来秒接的时候，对面语气明显很诧异。 　　“你醒这么早？” 　　“嗯。”谈橙捂得很严实，因为身型太优越，还是吸引了一些目光。 　　“你在哪呢，怎么那么吵？” 　　“买早餐。” 　　“好吧。说正事，你看热搜了吗？怎么被那些记者拍到了？你的警惕性没这么低吧。” 　　谈橙给了现金，起步返回:“啊——标题是什么？” 　　谈橙恋情。谈橙男朋友。谈橙因戏生情。她的声音和内心重合，他猜的大差不差，那个男演员没因为昨晚的事情蹭到多少热点，姜迟的出现夺走了热搜焦点。 　　不清楚狗仔和那位男演员达成了什么合作，很显然昨晚他们应该谈崩了，不然热搜不会是这个结果。记者们不傻，当然知道哪个更有卖点，流量变现的时代，选择显而易见。 　　“姜迟没被拍到吧。”谈橙问，却是肯定的语气，他昨晚都算好了的。 　　“是没有，但是你知道你的影响力啊……都开始人肉搜索了，迟早的事。” 　　“拖着这点时间可以了，联系机构发些模棱两可的文章吧，p图，借位，这些。” 　　“早就办了，”经纪人叹了口气，“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大半夜起来加班，现在还是早上，之后热度肯定会越来越高的。” 　　“我啊。” 　　谈橙拖长了音，轻轻哎声——其实他也不知道接下去要做什么。酒助兴也乱兴，谈橙倒不是说后悔，他没做过什么后悔的事，哦不对，对姜迟的冷落算一件。 　　那些酒，谈橙不会完全醉的。他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一丝理智是挡住姜迟的脸。这些年姜迟被他保护得很好，暂时不会暴露姜迟的个人信息。 　　接下去呢。任由热点发酵吗，等再过一会，剧组的导演制片人估计也要来找他，毕竟新电影，还没和女主宣传过。关于不好的猜测谈橙也能想象到，比如当年拍红线时的绯闻又会被翻出来议论，比如明明是同性恋还和女主炒cp，比如歌手时期是不是就已经谈了，所以才想要转行，对不起粉丝等等…… 　　这些舆论只针对自己，谈橙暂时没那么焦虑，而且这些年一直有传闻他是同性恋，反而成了某种铺垫，不至于让浪翻得那么大。他和经纪人说:“先不用管，看看过几个小时会成什么样吧。要是矛盾有对准姜迟的预兆就告诉我。公关可以帮忙盯着点那些营销号。” 　　“好，这些我会打点好，你放心。”经纪人欲言又止，试探问，“谈橙，是不是你和姜迟出了什么问题？你最近情绪很不对，是因为戏还是感情？” 　　“因为戏吧，我不一直这样吗，”谈橙无所谓的语气，避重就轻，“有点累，之后的行程我再看看，有些还没定的话先推掉吧，我得陪陪姜迟。” 　　“我一会发你，你看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身边人够吗？” 　　“你别大动干戈，我过几天就回去吧，姜迟这会在我这，可以放心了吧。” 　　经纪人果然松了口气，嘱咐几句让他能在室内就别去室外，之后有情况再和他说。 　　“等一下，”谈橙在她挂掉电话前一秒开口，“你之前介绍的那个心理医生，联系方式还在吗？” 　　“有啊，我一直就说想给你做心理疏导，怎么了，这次后劲太大了？” 　　“没……”谈橙深呼吸一口气，“随便问问，算了，不需要。” 　　近日多雨，一下雨就会起雾，玻璃窗上也是一样。谈橙买完早饭回房间的时候，就看见姜迟跪的姿势，趴在窗前在玻璃上画画，看样子在画小猫。 　　姜迟茫然地回头——谈橙取下帽子，头发散开，没有打理过的中分，半框眼镜的衬托下显得他有些斯文败类。姜迟眨了眨眼，不理人，继续画画。 　　“小猫吗，”谈橙走过去，下巴抵在他的肩膀，“挺可爱。过来吃早饭。” 　　姜迟仍然坐在那里，腿上只盖了件毯子，没听见谈橙说话一样。谈橙才注意到他没佩戴人工耳蜗。 　　谈橙拍拍他的肩，放缓语速:“起床去吃饭，洗漱了没？” 　　姜迟反应有些慢，被吓了一跳，手腕抵在玻璃窗上，按出一个扭曲的爱心痕迹。他啊了一声，“你再说一次。” 　　谈橙重复，他想到了初见，姜迟也是这样认认真真盯着他的唇，分辨唇语。 　　姜迟盯着别人的时候，一般人招架不住，他会越凑越近——之前谈橙还以为他只对自己这样，带他出差去剧组的时候才发现不是。娱乐圈能和大荧幕和谐的长相差不到哪里去，谈橙撞见姜迟和别的帅哥凑那么近，心里很是不爽。 　　当时……当时好像是直接把他拉过来了。 　　“洗漱过了，”姜迟看了一眼谈橙，垂眼，好像有点心虚，“我是不是活很差劲啊？你看着不太行。” 　　谈橙:？ 　　谁不行。 　　“我昨晚夸了八百遍了，还是这么不自信？”谈橙说得很慢，把姜迟拉起来，又帮他把人工耳蜗戴好，喊了他一声宝贝。 　　汤包还热乎，豆浆也是现熬现榨，带点渣渣的口感，谈橙和他一起吃，都符合他的口味。姜迟却还是在挑挑拣拣，说不对。 　　“哪里不对。” 　　汤包太烫了，烫到我了。 　　豆浆不够甜。 　　烧麦里有他不喜欢的馅料。 　　千禧果又太酸了，你都不尝一颗，就直接买了吗。 　　谈橙自己是真没吃出来，愣了片刻，哄道:“那今天先随便吃一点？明天我再给你买。” 　　姜迟用筷子戳戳汤包的皮，他在找茬。人就是很奇怪的，总是用伤害的方式去确认对方的心意。好像对方能忍受，那就能包容一切；可又忍不住担心，忍不住共情，谁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会不会太过了？ 　　姜迟是不太擅长做这些事的，从谈橙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没觉得姜迟说谎，而是真的做得不对，所以很抱歉地说明天再给你买。 　　可是，一次两次可以，多了也会受不了吧？ 　　想到这，姜迟觉得自己很可悲。 　　明明求和的是谈橙，他还是觉得没尊严的是自己。 　　“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沾到什么东西有点不舒服？”谈橙往他那靠近了点。 　　“不要离我这么近。”姜迟避开他的目光，往嘴里直接塞了一口汤包，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把手一伸，“你把我的手机放哪里去了，还给我。” 　　谈橙挑了挑眉，笑着说还以为你不记得呢。 　　“我要用。” 　　“等一会吧，先把饭吃完。” 　　“干嘛啊，别对前男友手机占有欲这么强。” 　　姜迟不满道，手又往前伸了伸，谈橙的视角，不过是小猫伸爪子，反正看不出来多生气。 　　倔的人是不是都一根筋啊。笨蛋一样，把手机拿走不会去找别人要？谈橙有些恶劣地想，想姜迟的乖巧和执着，偶尔的叛逆也变可爱。所以他能掌控一切，比如他知道姜迟不会出门了，因为昨晚他们有纠缠，姜迟不会决绝地离开；比如他知道姜迟一定会担心自己，忍不住去看热搜，所以他毫不犹豫拿走了手机。 　　谈橙故意说:“你手机太旧了，我给你买了个新的。” 　　姜迟果然藏不住事，满脸问号地看着他，“那我原来的呢？你丢掉了吗？” 　　“让人200卖给店里了。你里面的数据都转了，没丢。”谈橙继续看他反应。 　　姜迟继续干巴巴地咀嚼，还是刚刚那口汤包，都嚼到快恶心了，还不吞。 　　过了会，他说:“我和你五年，我也觉得你旧了，怎么不让我换新的？” 　　“或者我该这么问，你怎么不嫌我旧？” 　　谈橙见真要生气了，才收回玩味的语气:“你别这么比好吗？没有可比性。”他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没有丢，但你先别看手机了。” 　　姜迟看着递过来的手，很难堪的语气:“是不是逗我很好玩啊。你其实根本没有把我当成多难搞定的人，觉得你勾勾手指我就会原谅是吗？” 　　“没有，我想让气氛不那么压抑。”谈橙咳了一声，叹气道，“我怕你看了热搜焦虑啊，宝贝。那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能承担得起的，不用担心。” 　　这简直就是变相地承认姜迟刚刚说的是对的。 　　谁焦虑了。谁担心你了。姜迟一句句反驳，但拿到手机第一件事还是打开了微博。 　　这会已经是平常上班的点了，热度飙升得很快，谈橙以前当歌手的时候风评一直很极端，做演员了算半个幕后，这几年才算比较风平浪静。 　　但不知道是不是闷太久了，媒体们抓着个点就无限放大，姜迟已经看到了很多恶评，颇有当年建小号帮忙骂回去的趋势。 　　谈橙就知道他看了会是这种反应，“不要看了呢，没关系的。宝贝你还不知道吗，这种东西时间一长就好了。 　　“而且接下去我也没剧本，综艺也没有，顶多有几个采访吧，不暴露在公众视野，热度很快就消下去了。” 　　谈橙耐心地解释，姜迟好像没听进去，一直翻动着实时页面。他说:“有人问，你男朋友是谁。” 　　谈橙:“怎么了吗？” 　　“他们说我没拍到脸，也很好看的样子，说你眼光好。” 　　“……”谈橙笑了，那确实好看。 　　“谈橙，我想和你一起参加节目。”姜迟摸了摸脸，“我难看吗？” 　　谈橙:？ 　　谈橙说:“那娱乐圈没有好看的人了。”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上电视的吧？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就当工作了，我把工作辞了，目前也没有收入，总得为自己做点打算。” 　　厉害了现在，说谎都面不改色，一套一套的。姜迟在他面前就像一本摊开的书，或者说，除了诉苦，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是这样，很容易就能被猜到。 　　谈橙说:“不能。不让你露脸有原因的，你以为是什么好事？” 　　见姜迟又要说，谈橙提前一步堵他嘴:“而且我最近没有综艺剧本，我不是跟你说过了？” 　　“你也别说什么挣钱了好吗，你把银行卡放家里的时候差点把我气死，”谈橙问他，“所以你一直做着好聚好散的打算吗？钱都还给我，什么意思？” 　　姜迟甩开他的手:“谁追谁啊？谁追人买的东西一点都不对，怎么还质问我啊……我不要回答你。” 　　很骄纵的语气，谈橙乐在其中，揉揉头发说好吧，抱歉宝贝。 第35章 　　绍州再一次进入汛期，阴雨连绵，失去阳光，人也不显得精神。姜迟待在屋子里太无聊，每天就只能和李敏愿聊聊天。 　　李敏愿结束了新剧拍摄要调养身体，最近被徐陌带去休假，总是聊到一半就突然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然后姜迟懵懵地被挂断电话。 　　谈橙这些日子也不算空闲，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姜迟能看出来他的忙碌。新电影刚杀青，怎么可能说休假就休假。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姜迟的态度让谈橙后怕，谈橙不让姜迟去任何地方，只能待在家里，或者等他回家出去逛逛。 　　姜迟心里不乐意，不是只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吗，怎么还这么无所谓呢？我如果真想走，门锁怎么防得住，不应该争分夺秒，不浪费每一分钟来求和吗？ 　　“所以你原谅他了？”李敏愿发音不太清楚，似乎是在嚼水果，“我不觉得他做了什么啊，出柜也没有光明正大的出，他公关团队做的可好了，热度一过，大部分人也只当个乐子看。姜迟，你可不能恋爱脑啊！” 　　“没有，怎么可能呢。”姜迟不理解，其实自己的态度已经很强硬，只是谈橙比他更强硬，他一时间没有办法而已。为什么李敏愿的语气很肯定自己示弱。 　　“谈橙戏演的挺好，怎么追人这么差劲，每天给你送送花，亲亲你抱抱你就叫追了啊？要是徐陌这么对我，必须得给我摘天上的星星才行，”李敏愿说到这愣了下，忽然变得伤神失落，“不过徐陌以前也确实很过分......” 　　“什么？”聊到这就没有声音了，更准确来说是一阵杂音，姜迟喊了两声没人应，猜测大概又是被徐陌截胡了。 　　过了会李敏愿在另一边喊“我就要念一辈子”“你不要打断我”，然后才来和姜迟解释，“徐陌发神经了，别理他。对了姜迟，你不是和我说过你想上节目吗？嘿嘿，我有一个坏主意。” 　　姜迟指尖在地板上画圈，歪着头脸颊夹着手机，犹豫道：“之前是的呢，但是谈橙不让我露脸，说我想找工作不是非要走娱乐圈这一条路。而且，我也不知道我能上什么节目。” 　　“谈橙懂什么，你别听他的，现在是他追你，他有顾虑让他解决去，”李敏愿要做坏事的时候会特别得意，虽然姜迟看不见，但能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情有多贼，他笑嘻嘻说，“我可以给你介绍，而且你肯定能选上，还能顺便气气谈橙，怎么样？” 　　“是什么啊？”姜迟忽然变得很小声。 　　“恋综你去不去啊？” 　　恋综？姜迟知道的，就是谈恋爱。他立刻拒绝：“不行，不行的。” 　　“有剧本的呀，你可以选个不在一起，节目结束后也不用演戏的。谈橙过得太顺利了，你要让他觉得你不是非他不可，知不知道？徐陌不让我去这种，不然我早就想气一气他了。” 　　李敏愿继续劝阻，他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修复感情的办法。 　　“谈橙都不公开你，这也能叫很爱吗？你得给他一点危机感呀。” 　　姜迟先是哄小猫，说你说的话我都有听，比如你曾经给我推荐的ai机器人我用了，没什么用；比如你说态度要严肃一点，才显得分手认真，但在谈橙眼里看来好像也只是伸爪子撒娇。 　　“对啊！所以更有必要了，因为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哎呦我们硬气一点呀？实在不会你就继续听我的呗，好不好呀？” 　　李敏愿还在那一头碎碎念着，姜迟还没来得及插话，肩上靠上一个人，谈橙的头发很硬挺，刮在姜迟脖颈，姜迟瑟缩了下，随后才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谈橙顺势坐在他身后，双手拦腰抱住姜迟，没出声。意思是你继续聊。 　　姜迟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动，啧哎呀嗯哦一套语气词下来，李敏愿已经敏捷地察觉到不对了，“怎么了你那里？” 　　“没，有蚊子身上痒。” 　　谈橙:“……”无声笑着捏了下姜迟的腰。 　　“那你考虑一下，我跟你说，这个节目组一开始想请我当评委的呢。哈开玩笑，我是谁啊……”李敏愿说自己身价之高，极为自豪，最后话锋一转，“我不是说你的意思哦，我看过嘉宾，里面的男性都很优质，完全够格！” 　　谈橙在背后听着，姜迟莫名很心虚，身体扭来扭去试图摆脱身上这个挂件，声音放的很轻:“我不玩玩……敏愿下次不要说这种话了，我谈就要认真谈的。” 　　“那你也完全可以和他们认真谈啊。” 　　嘶——姜迟没忍住。谈橙侧过头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他皮肤比较白，很轻易就能留下印子。但谈橙熟悉他身体的一切，了解哪个度能让他的身体最舒服。这个印子不会留很久，今晚就能消。 　　姜迟皮肤敏感度很高，任何不属于他的温度从他身上略过都会让他痒。谈橙的唇贴在那，能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动。 　　阴雨天的房间光线都是昏暗的，但谈橙的角度看过去，姜迟的耳朵已经红透。李敏愿没及时得到回复又在哼哼唧唧，姜迟之后抬起胳膊，反手胡乱地抓住谈橙的头发，顺着轮廓摸他的侧脸，轻轻拍了拍。 　　“好，好，我考虑一下吧。”姜迟回复。 　　“考虑就是可以，我把节目组的信息发给你，你看一下，挂了！”李敏愿似乎生怕他反悔。电话刚挂断微信的信息就传个不停。 　　姜迟也在这一刻被谈橙扑倒，谈橙身上没有酒味，行为却喝醉了一样。他把姜迟摸了个遍，像在确认这个人此刻在他身边。 　　姜迟受不了，使力气推开他说:“你下次碰我要征得我的同意好吗？” 　　谈橙苦笑了一声，问:“你想和别人谈恋爱啊？” 　　“没有，”姜迟先是否定，然后才说，“但是有什么不可以？因为我还住在你这，你就觉得我是可以被圈在这里的吗？谈橙，我只是给你机会，你不要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质问我。” 　　谈橙没想到姜迟能说出这些话，不知道是不是李敏愿教的，还是说真的和自己相处起来很糟糕。他看着姜迟，第一次生出不顾对方意愿，强行把人留在身边，无论用什么办法。 　　“抱歉，”谈橙理智尚在，盯着他的手腕，最后干咽了下，手掌覆了上去，说出最违心的话，“你当然有恋爱的自由，我现在只是追求者，我知道。” 　　谈橙演戏演久了，最擅长面不改色，姜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只觉得他按在自己手腕上的力度很重，“我还在考虑，毕竟我要赚钱。敏愿一直帮我，我老拒绝，也很扫兴吧？” 　　姜迟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要他在恋综里谈恋爱不可能，如果片酬很高，那选个不恋爱的剧本，也没什么。 　　谈橙和他生活这么久，姜迟又太单纯太表面，藏不住东西，因此他也说得很清楚:“这种请素人去做恋综，自身实力都很硬，学历家庭外貌缺一不可。可能有些人都是家里人送钱要求去节目组刷脸刷关注度，我怕你去了不适应……” 　　“烦不烦，和你追我有什么关系？”姜迟有点赌气的意思。 　　谈橙看了他一会，低下头沉默，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捧着他的脸问能不能亲你，姜迟说不行，谈橙也就此放弃，说:“我去眯一会，你在家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闷了，就去小区逛一会。” 　　姜迟没看他，谈橙走远了点，就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和轻轻的关门声。谈橙闭着眼深吸了口气，又去姜迟房间里看了——除了手机，他爱戴的饰品和妈妈留下的东西都没带走，那就是还会回来。确认了这个事实后才松口气。 　　姜迟现在的房间是谈橙临时收拾出来的，毕竟他们以前都躺在一张床上。谈橙洗漱完姜迟还没回来，不知道一个人在外面乱晃什么，有没有吃饭。他走到姜迟的房间，径直躺了下去，床垫很快凹下一块。 　　谈橙把脸埋在被窝里闻姜迟的味道，因为空气稀薄，需要格外用力才能完整地呼吸一次。 　　“不好意思刚签合同去了，我看你刚刚打给我电话没接，有什么事？” 　　经纪人打来的电话，谈橙晾了她一会，才重新抬起头:“能不能帮我去谈个节目。” 　　“啊？哪个，我可以试试。” 　　经纪人还以为是门槛很高的，连谈橙都用“能不能”，结果下一秒听见谈橙的回答，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开玩笑吧。” 　　谈橙被逗笑:“没有啊。” 　　“不行，想都别想。” 　　经纪人直接拒绝，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作为演员，适当的神秘感是很有必要的，谈橙平时接的综艺一般都是为了剧宣，不会经常露脸。现在说要去恋综，差点把人吓死。 　　“不是，你为什么突然指名要去啊？难不成姜迟在？” 　　好聪明。谈橙笑笑，带点困意的嗓音:“我得去撬墙角了。” 第36章 　　谈橙预料错了，他以为姜迟那天出去会很快回来，毕竟走时什么都没带。结果两个小时后他收到了姜迟的消息。 　　【这两天不去你那了，我在朋友家住。】 　　不是“先不回家了”，而是直接不来，并且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语气分寸得可以。这个消息是没有商量的通知，出于礼貌，出于陌生人。可能怕谈橙不信，姜迟发的是语音，不再给他任何确认的机会。 　　谈橙想空出完整的两个月时间，把最近的工作行程都尽量安排到一起，然后好好陪姜迟。今天采访的时候，被好几个记者围堵问了性取向和恋爱的事情，经纪人再三让他留点余地回答，但比起坦荡，留余地才是费心力的。 　　和记者兜圈子弯弯绕绕几个来回，谈橙精力耗了大半，回到家听见姜迟想恋爱，更烦了。思考和犹疑都是留给不熟悉的人，谈橙在听到人离开以后，占有欲显现，和以前一样，忘记了姜迟在和他闹分手，所以没问对方意愿就率先亲近。 　　当时只想确认姜迟在自己身边。 　　谈橙躺在床上，抬起一只胳膊，挡住了眼睛，在想是不是这件事惹姜迟不高兴了。所以才不愿意回来。彭舒白和他说，觉得自己惹对方不高兴的时候，就不要想是不是了，姜迟比他敏感那么多，肯定就是的。 　　谈橙睁开眼，删删减减打了一段抱歉，又给姜迟转了一笔钱，转钱的时候手没拿稳，手机摔到脸上，谈橙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再看手机，姜迟回复他：【我决定了，我要去参加那个节目。谈橙，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参加综艺该注意什么呀？哦，你发这么多，我根本没心思看呢，错别字太多了，你很不认真，我不接受。而且我自己也很有钱。】 　　......那还不是看了？谈橙叹气，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回过头检查一遍，确实有几个错字。很少有打这么多字的时候，输入法不会帮他记得，不过以后肯定会了，因为姜迟确实难哄，自己又还没学会彻底读懂姜迟。 　　所以谈橙这时也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姜迟是在综艺节目上，整整隔了一周。姜迟其实是准备搬出去，那天出门除了生气谈橙的突然，还因为中介帮他找好了房子——总不能一直住酒店。 　　姜迟刚毕业就认识了谈橙，和他在一起，这些年姜迟也只吃了爱情的苦，因此在看房这件事上没有一点经验，去看的时候还好，住进去各种问题就出来了。隔音太差、房间不朝向太阳，总是潮潮的。 　　他回家的时候刚好和谈橙错过，自己默默拿了点日常用品就搬走了。其实没多少东西，但谈橙一回家还是发现不对，感觉空落落的，检查一下果然。 　　又跑了。 　　还留下了一笔现金，按照现在的房价给他结了这几天的赞助费。谈橙当时一口气堵在胸口，觉得自己口袋里也应该配一个速效救心丸——只是把他当房东呢。 　　“你听我的，现在开始，把‘你和姜迟谈过恋爱’这件事从脑子里忘掉，忘不掉我帮你。”彭舒白最近闲得很，投的几个项目都很成功，看谈橙吃瘪就更来劲，提建议一个接一个。 　　“你知道你为什么道歉姜迟不接受？因为你太自信了，你抱着肯定会复合的想法，姜迟现在最讨厌你什么？” 　　“你说。” 　　彭舒白跟综艺主持一样，在快要揭露答案时停顿五秒，吐一口长气，“第一，你的游刃有余。” 　　“我没有。” 　　“第二，你不知道你自己很游刃有余。” 　　“……你滚好吗。” 　　“你跟姜迟待久了说话都很像他，好吗好吗的，但我就感觉姜迟说出来没违和感。”彭舒白扯远了点，开怀笑了一声，“姜迟嘴上不说，但肯定最讨厌你这副样子，这样你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很不值得珍惜。患得患失怎么来的，都你这种人带的。” 　　谈橙心说那你失算了，姜迟早说过了。 　　“他要是说过了你还要我提点你，更完蛋了，根本没把他话放心上。你这种治好了也一样。” 　　“……”谈橙被堵得没话说，刚和彭舒白说他去找下人，姜迟就出现了。 　　身边还有个熟面孔，但太多年没往来，一时间有些愣。彭舒白在一旁也明显呆滞，林瑕瑜，确实很久没见了，这个节骨点来，难免不让人多想，彭舒白挑了挑眉，“呦”了声。 　　姜迟反应要慢半拍，回望过去，看到谈橙眼睛眨了眨，脚步往前，下意识想过来，又被林瑕瑜拉住。林瑕瑜挡在姜迟前面，朝谈橙笑了笑，伸出手，“谈老师，好久不见。” 　　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意气用气甩脸不太可能，而且谈橙也没资格。谈橙回握，说好久不见。 　　“你是节目组的嘉宾？” 　　“是的。” 　　彭舒白一脸问号，他记得没在公开嘉宾里看到，“你是那个未公开的？” 　　“对的彭总。”林瑕瑜说，“保密阶段。” 　　“哇……”彭舒白唏嘘，“你现在的咖位，属实是……” 　　林瑕瑜和谈橙合作完之后走得很顺，一直有传闻说他背后有金主，彭舒白不太了解这方面，现下还是比较感兴趣他参加节目这件事，问:“你这个，不怕影响以后的戏路吗，你还这么年轻，这么快就定下恋爱？粉丝看了怎么想？” 　　林瑕瑜耸了耸肩:“无所谓，我冲着姜迟来的，他不选我，那对我不也没影响吗？” 　　他把话说白了，谈橙面色平静，眼睛微垂着看他，显得有点凶。姜迟在一旁惊讶，睁大眼睛，“你是为了我吗？” 　　“不然除非我疯了。” 　　姜迟瞥了眼谈橙，忍住没说什么，“嗯”着点点头，“好吧。” 　　谈橙叫住他:“姜迟，你这几天住在哪的？” 　　姜迟显然不想回答他，避重就轻:“我要先去找敏愿了，他还在等我呢。” 　　“我也有事找你谈，”谈橙问，“分手了面也不能见了吗。” 　　姜迟抬头，慌乱地往四周看，怕被别人听到。随后他又摇头，“可以的，那晚上，怎么样？” 　　“好，我去你房间找你。” 　　恋综的热度不及台柱综艺，目前讨论度一般。谈橙看过评委名单，一两个新生流量的新面孔，曾经有热度的前辈，温温的需要靠综艺刷脸的十八线……经纪人说的话一点没错，谈橙的咖位绰绰有余，根本用不着谈，一提节目组肯定请着去。 　　不过团队太负责，经纪人不同意。谈橙搬出老板当得一点自主权都没了呢这句话，才获得了飞行评委嘉宾这个资格。 　　节目今晚开始录制，谈橙前两天来都没见着人，一碰就是两个人一起，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要说不吃醋是不可能的。 　　这么多年不联系，一见面就能聊上？就能告诉对方自己最近发生的伤心事？就能这么信任吗？ 　　不过姜迟参加这个节目谈橙就已经很不爽了，他一点都不想让姜迟被知道。因为他太扎眼了，网络的世界，有人伤害他怎么办呢。 　　“谈橙，聊聊。”姜迟走了，林瑕瑜才和他恢复正常的语气说话，毫无感情，甚至有点生气。 　　彭舒白看形势不对，拍了拍谈橙的肩说不奉陪了，女朋友电话打过来，一下转身溜没影了。 　　谈橙嗤笑了一声，点头说行。 　　工作人员为他们准备了休息室，不过谈橙还是下意识检查了一遍，有没有监控设备之类。林瑕瑜看着他的样子，“这么害怕被传出去恋爱啊？” 　　谈橙直觉他想发脾气，没回答。 　　“你当初怎么答应姜迟的，现在是为什么？你是做了什么让他想分手。”林瑕瑜撕破了脸，没了礼貌，他和谈橙没那么熟，即便两个人分手，他突然这样也显得唐突、没分寸。 　　他不可能没想到，只能是气死了，不然不会这么忍不住。 　　“早知道你这样，我当初就不该让步。” 　　彭舒白有一句话说得挺对，姜迟再怎么样都不会让谈橙太难堪，在爱情里，谈橙过得很顺。 　　所以面对林瑕瑜突如其来的怒火，他也没让步，“我当初和姜迟在一起，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让不让步都会是那个结果，至少姜迟不会选你。他不喜欢你。” 　　林瑕瑜反问“是么。”他坐到沙发上，叩了叩茶几，讽笑，“他家里出事，从侗湖离开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追过去？我没记错的话，你那段时间对他的态度其实也不算很热情。 　　“我看出姜迟是真的喜欢你，我当时对他也不纯粹，我和他聊开了，希望他幸福。 　　“你有你的顾虑吧？你想很多，所以你当时忽冷忽热，姜迟离开又让你想要抓住，你是不是只有一个人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胜负欲才会显现啊？” 　　谈橙冷漠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这样的人，改不掉就别他妈谈了，内耗自己也内耗别人。” 　　“谈不谈不是姜迟的选择？轮得着你说我？” 　　“嘴长我身上我爱怎么说怎么说，你现在就是录音了把关键词哔了发出去我也认了。” 　　“你当初不也不纯粹，起码我对他没利用。你又是姜迟的谁？有什么立场评判。” 　　林瑕瑜听到这，彻底坐不住，站起身:“你没利用吗？喜欢一个人就是利用，利用他的存在满足你自己，你喜欢他，受益者是他吗？是他为什么会是这个局面？” 　　林瑕瑜补了一句，“谈橙，你凭什么让他难过？” 第37章 　　节目晚上录制的内容是几个嘉宾在恋爱小屋的初见。姜迟在房间认真看剧本——最终大概成两对，散两对。 　　节目组故意制造单数，神秘嘉宾要到后面才出场，所以还有个人得落单，这个人就是姜迟。李敏愿把人介绍过来的时候，导演和其他参组人员一看到，都觉得姜迟拿这个剧本太可惜——没什么镜头的小透明。 　　咚咚、姜迟正在吃着巧克力条，听到敲门声把塑料袋扯上去了点，含在嘴里。 　　林瑕瑜捧着一束花，看到人后露出温和的笑:“有没有空？” 　　巧克力条吭哧咬完，姜迟才摇头:“没，我得看剧本呢。什么事？” 　　“你没看群消息？” 　　姜迟“嗯？”了声，想去找手机，被林瑕瑜拉住手臂。 　　“你的录制改到明天了，这下有空了吧？” 　　“怎么只改我的呢……”姜迟垂下脑袋，“有空了，但是……”但是我答应了谈橙得等他来。 　　“因为你选的剧本是落单的那个，没什么戏份，你想要多镜头吗？我可以帮你去问问。” 　　“不用的，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没关系，”姜迟看了眼时间，“但是我不能和你出去。” 　　林瑕瑜无奈笑了笑，“我知道你的顾虑，难道谈橙就没有承诺的事没做到过？你一点苦头都不让他吃，他追什么呢。” 　　有的，很多次。面对可以倾泄的口子，姜迟差点脱口而出。李敏愿和他不同，于朋友他不舍得吐苦水，毕竟算负面情绪，而且听他和徐陌很恩爱，李敏愿的性格，可能直接就去找谈橙骂了。 　　林瑕瑜抿了抿唇:“抱歉，我没有故意想提你的伤心事，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你太笨了。 　　姜迟没说什么，快步走回桌子上，拿出便签纸工整写下几行字，贴在门上，然后说:“那我们走吧，嗯，嗯。” 　　嗯了半天，好像还在考虑什么，但不想让林瑕瑜知道似的，最后以“我去把我没喝完的奶茶拿上”的借口敷衍过去。林瑕瑜点头，拉上人去外面吃饭。 　　姜迟坐到副驾，把座前的镜子拉下，一双亮亮眼睛映在里面。林瑕瑜见了，凑近问:“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我的睫毛扎到里面了，眨一下就刺我一下呢，”姜迟眼睛瞬间湿润起来，眼眶边缘泛起一圈淡淡的红，“我睫毛太长了，每次掉进去都很有存在感，唉真是的。” 　　林瑕瑜哦了声，帮姜迟系上安全带，打算一会车开慢点让姜迟自己慢慢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窗外。 　　谈橙的车。 　　姜迟坐车容易晕车，上车第一件事就是开车窗。这个点碰到，应该是正巧要去找姜迟。他目光对过来，显得有点凶，不爽。姜迟背对着，毫不知情。 　　林瑕瑜忽然勾起一个心思，他捧着姜迟的脸，说:“别动，我看看。” 　　他轻轻地吐气，姜迟眼睛敏感，眼泪水雾显得莹莹可怜。吹了好一会还没缓解，姜迟哎一声，“都吹进去了，你吹的什么啊。”说完还揉了揉眼睛。 　　谈橙那边的车窗缓缓上升，率先隔绝林瑕瑜得逞的视线。姜迟手机屏幕亮起，林瑕瑜瞥了一眼，果然是谈橙的消息——【你在哪。】 　　“找到了，你等会。”林瑕瑜拿起手机，用微弱的屏幕光照亮他的下眼睑，抽了根棉签轻轻擦了出来。 　　姜迟转转眼珠，眼尾弯起来说“谢谢”。 　　“怎么对我还是这么分寸，你不都分手了吗？”林瑕瑜揶揄，一手打着方向盘，提示姜迟坐稳。 　　“有吗，我不是和以前一样？” 　　姜迟指着自己问，顺手把手机背过去，林瑕瑜比一旁的谈橙先一步离开，还按了一声喇叭，这是直直的一段路，没有拐角暂时不需要转弯，这一声喇叭把姜迟弄懵了。他不懂，也不问，就在那坐着僵了会。 　　“和以前一样才不对啊，不给我一个机会？”林瑕瑜开门见山，语气却不太正经。 　　姜迟没在意:“瑕瑜，你是不是有合作找我帮忙？是不是看我参加综艺了，觉得我愿意进圈了呢。” 　　林瑕瑜指尖点着方向盘，过了会才应:“我在你心里就这样。” 　　“不知道，但我们关系好，你可能有点生气吧？所以老是呛谈橙。” 　　开到室外，车窗瞬间起上一层雾气，雨滑落下来像在勾画。林瑕瑜平静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姜迟无奈摇了摇头，不想透露太多，模棱两可回复:“感情淡了。” 　　“比如。” 　　姜迟言简意赅，几句话寥寥带过，给不了解他的人听了去，反而显得是他太矫情。 　　但听得人是林瑕瑜，他知道姜迟的性格，对偏心的人，一定是伤心到没有余地才会这么决绝。 　　姜迟见气氛沉默，自顾自地翻起手机，这会才发现谈橙给他发了信息。犹豫着要不要回，林瑕瑜又开口了，“你想演戏的话，或者，你想干别的事，都可以找我。” 　　“我不签你，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别原谅他了。” 　　说完也没有立即让姜迟给个答复，“刚刚谈橙就在旁边，我故意的，我是挺生气的。”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宁愿你一个人过。” 　　车速明显提起来，姜迟没再说什么，他跟着林瑕瑜的思路想另一种结局，没有再和谈橙有交集的结局——还是会有遗憾，但未必痛苦了。 　　—— 　　谈橙看着姜迟被拐远，很想追上去但又想姜迟答应了他，那应该还会回来，于是按照原计划折回，去姜迟的房间门口等人。 　　路上耗费了点时间——去买了姜迟喜欢吃的东西和花，本来晚上找他就是想看看他，但现在的姜迟大概率会一本正经问找他谈什么事，答不上来搞不好要生气。 　　谈橙承认，在林瑕瑜出现之前，他危机感没这么强烈。但是林瑕瑜不一样，他是陪过姜迟度过一段低谷期的，姜迟现在对自己又这么不信任。 　　【给谈橙留的:我要晚点回来，大概十一点，要出去吃东西。】 　　谈橙手捧的那束花垂到腿侧，另一只手拿着门上的小便签。他知道姜迟今晚的录制取消了，他是评委，录制的时间也靠后。一取消就立马和林瑕瑜出去吗？ 　　谈橙特意看了行程表，和姜迟相同的地方很多，他以为机会很多的，但现在看来，姜迟不愿意的话他没办法。 　　谈橙没心思回酒店房间等，干脆站在门口走廊，看着时间一点点移迟，只是两个小时而已，他却觉得很慢。因为姜迟没有回他的消息，因为脑海里一直是刚才车里林瑕瑜靠近他的模样。 　　经纪人给他发来信息问他有没有遇到私生，传来的照片在他房间门口。谈橙回复说没有。姜迟的房间和他不在一个楼层，在谈橙纠结姜迟是否变心时，他没能意识到自己因为姜迟获得一次幸运。 　　患得患失的时候，产生的负面情绪会很多，会下意识往坏的层面想——偏偏又是这个时候才能意识到对方有多重要，爱是很奇怪的东西，是自私的，是包容的。 　　幸福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就像谈橙只知道自己现在很痛苦，没想过姜迟这几年有很多次这样那样的时刻。 　　谈橙没忍住给姜迟打电话，对方忙音不接听。这时候他从烦躁转为担心——姜迟不会这么久不联系他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绍州今夜有雷雨，谈橙翻了翻新闻，没发生什么交通事故。那是手机没电了？还是单纯不想接他的电话？ 　　谈橙看着字条上的去吃东西，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开个车来，然后导航去了姜迟之前最爱吃的几家餐厅。他运气比较背，最后才在姜迟最常吃的茶点餐厅问着了，因为有众多明星来打过卡，这家店价格是出了名的贵。前台见到人就认出来，说是有看到姜迟，前脚刚走。 　　谈橙道谢又折回去，没顾得上撑伞，再次见到人衣肩已经浸了层深痕。 　　姜迟靠墙蹲在那，抱着膝盖仰看着他，旁边有一个人在陪着，谈橙懒得看。 　　其实是有点生气的，姜迟以前对他太好，对比强烈的时候谁都会埋怨。谈橙面无表情，语气也不重，问:“你们去哪了。” 　　“去吃饭，我看时间有点晚了就先送他回来，”林瑕瑜顿了顿，示意，“那你们聊。” 　　说完他就走了，谈橙看见姜迟手腕上多了个手链。姜迟指尖频繁扣着手背，似是很不自在，像做错了什么事，但又倔强不想让步的样子。 　　当然他是没错的，只是姜迟这个人，稍微硬气点就觉得别扭。 　　“你淋雨了吗？” 　　“你不是说晚上把时间给我？” 　　两个人异口同声，姜迟才缓缓站起来:“临时有事吗，不想给了。而且我留了字条不是吗？”他边说边拿房卡开门，可能是怕有人拍，想让谈橙先进去。 　　“你说你十一点回来，我等到十一点还没见到人，不该担心？”引子抛出来就收不住，“你答应给我的一个月是这样的，也不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 　　“我没想到这方面，不知道你会出去找我。” 　　“那你到酒店了不进去在外面等我，还带个人一起等。”谈橙有点口不择言了。 　　“你生气了吗？” 　　“一点吧，”谈橙没遮掩着，看到姜迟的手腕怎么看怎么不爽，怎么还收礼物了呢，“他也在追你？” 　　姜迟确实是很受欢迎的，谈橙来到录制现场时，就听到有人在问他的联系方式。他有预感这档节目会因为姜迟收获意料之外的收视率。 　　“你饿不饿，我给你买了点东西。”谈橙说完才反应过来，“哦我忘了，你就是吃饱了回来的，等会我拿去给工作人员分了吧。” 　　说出口是无心之失，没有想阴阳怪气的意思。姜迟说:“我本来也没有让你买，也没有让你等。不是特意给我的我还不要呢。” 　　说完他就想关门，谈橙提前一步阻止，差点被夹到手，姜迟吓一跳，立马退后了几步。谈橙叹了口气，缓缓带上门，抱着姜迟的腰亲了几口:“就是给你带的啊。” 　　姜迟不拒绝也不主动，皱眉的时候看上去很委屈，或者说痛苦。他说我知道了，问，“我只是没等你一次你就不高兴吗？” 　　“不是吧？你放我鸽子和别的男人出去我还不能不高兴了。” 　　“……”姜迟抿抿唇，“你总是反问我。算了。” 第38章 　　恋综因为路透热度上升，有粉丝拍到谈橙的照片，网络开始讨论他最近的行为，一会出柜，又公开参加这种节目，之前记者爆料的照片，这会也等于变相承认他的性取向了。 　　有这方面受众的粉丝纷纷开始调侃谈橙终于重操旧业开始下海，谈橙早期拍过的同性电影组成的cp粉又开始扒那些夸大的，添油加醋的旧事。 　　但还有粉丝在讨论，例如谈橙不是没参加过综艺，说不准是评委。两边吵了起来——直到恋综微博官宣嘉宾和评委。 　　【猜测谈橙去专门谈恋爱的真是疯了吧，他事业不说上升期也是平稳期了，还有好几个剧没上呢，怎么可能公开啊？】 　　【他参加综艺一点都不多啊，怎么突然当起评委了？】 　　【他的团队基本告别娱乐圈行业了，赶紧换吧。】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谈橙现在要是真谈了，男朋友是不是也参加综艺了，是去陪他……】 　　“开玩笑，他明显是以事业为重，怎么可能那么恋爱脑，”彭舒白念着评论，哈哈笑了起来，“还好你没去做偶像，改行当演员，演技也还行，不然放现在是要被活剥的啊。” 　　“哦不对，你说你不唱歌的时候已经被活剥一层皮了。”彭舒白看戏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谈橙拧开矿泉水瓶，抬起胳膊推了推他:“少看热闹。” 　　节目第一期已经录制完成，节目组很谨慎，剧本痕迹过于明显时还会反复修改场景，来来回回也耗费了一周。 　　姜迟没有通告的时候不怎么露脸，录制时有不少嘉宾都来主动找他搭话。 　　也许是在剧组的经验，姜迟没有那么怯生，大大方方的介绍自己，说自己的兴趣爱好之类，一来二去交到了些朋友，谈橙原本还不爽，看到他手机上一如既往备注“某综艺某姓氏”的格式又松了口气。 　　被爱的时候没觉得，谈橙发现姜迟的偏心真挺明显的，姜迟用这种格式备注就证明他不感兴趣，只是不好意思拒绝。比如他之前给谈橙的备注就是“哥哥”和一长串的Emjoi爱心表情。 　　现在就是全名。 　　“你今晚有录制吗？还是约了姜迟？” 　　谈橙摇了摇头:“提到这个就一股气。” 　　“怎么说。” 　　恋综的剧本没有很详细的过程，大概率会给个框架引导嘉宾往哪个方向发展，毕竟素人不是专业演员，刻意反而引起反效果，大多数情况还是会让嘉宾自然发挥。 　　姜迟剧本是落单，但嘉宾第一期选心动人选的时候有两三个人都选了他，这就算落单也免不了和不少人接触，躲都躲不开。 　　这不，今天就得和别人约会。 　　“那你争一争不行啊？虽然你是评委，按理来说是不能在恋爱小屋出镜的。”彭舒白捏捏下巴，“小迟和哪个人约会？我帮你去看看？” 　　“用得着你看，”谈橙模糊说，“姓林的。” 　　彭舒白笑了整整七秒才停下。 　　神秘嘉宾虽然没公布，但也传的差不多了，林瑕瑜最近也在腥风血雨里，不过他不用担心资源一方便，只是路人缘这一块需要好好营销一下，综艺里要是表现的好说不准还能吸粉。 　　最主要的是他和姜迟约会。谈橙想都不用想热度会有多高，真是服了。 　　“你说姜迟给了你多少时间来着？”彭舒白问。 　　谈橙:“差不多一个月吧，问这个做什么，怕我追不到？” 　　“一个月三十天，光这个节目就要录制二十多天，笑死，小迟还挺敷衍你的。” 　　“……”谈橙轻轻推了他一下，“你没事就赶紧滚，老来我这做什么，这节目你投了？” 　　彭舒白一副资本家的做派说少管我。谈橙看了他一眼，彭舒白看着是吃瓜乐子人，但自己的事情也一堆，依谈橙的经验，这种频繁往他这跑的情况，基本是感情不顺。 　　唉，怎么说，兄弟落难都一起。谈橙笑了声，手机铃声响起来，是闹钟的提示。彭舒白从冰箱拿了一罐啤酒，问晚上还有事吗。 　　谈橙摇了摇头:“哦不是，我拿来提醒纪念日的，姜迟很在意这些。” 　　彭舒白一脸问号:“你们都分手了，哪来的纪念日？” 　　“除了恋爱纪念日，都可以是。而且我根本不觉得我们分手了，他闹脾气我哄得久一点。” 　　“你赶紧把这话吞回去吧，”彭舒白无语，心说你这次怕没这么简单，“所以是今天，还是明天有什么纪念日？” 　　其实是姜迟的生日，今年赶巧了，生日过完就是七夕节，连一块去了，谈橙前几天心不在焉就在想这事儿——姜迟物欲很低，但谈橙给他买的他不会拒绝，说哥哥买的他会戴着给身边人炫耀。 　　姜迟很喜欢戴首饰，换句话说很乐意捯饬自己，素的时候艳的时候都很好看。谈橙听到他会炫耀，每年到一些纪念日的时候都会首选项链戒指之类。 　　今年不太一样。谈橙在想，还送这些姜迟会不会觉得他敷衍？或许姜迟更喜欢一些用心的礼物。 　　“生日为什么还要专门设个闹钟？你这都记不住啊。”彭舒白无意间问道。 　　谈橙转了半身，沉默了一会才回答:“有一年是忘记了，那天太累了。” 　　这下轮到彭舒白沉默了，他抬起手指了指谈橙，又放到胯侧，叹了口气:“没听你说过。” 　　他大概能猜到是哪一年。谈橙妈妈离婚那一年，谈橙那阵子是挺颓的，再加上各种圈内各种谣言，谁都会被影响。没记错的话，那年开始他就和姜迟有很多矛盾了，因为姜迟总来问彭舒白谈橙在干什么。 　　“你忘记了要好好解释啊，自己不说有什么用。” 　　“都过去了，”谈橙不太想提，“明天你能不能把姜迟约过来？” 　　“干嘛。” 　　“肯定很多人找他，我怕他不好意思推掉，不能被别人抢了啊。” 　　“那我约他算怎么个事，我又没追。” 　　谈橙站起身按了按他的肩，只说:“我信你，必须约到呢。” 　　—— 　　姜迟被彭舒白一路搂着脖，头被弄得只能低头看地板才比较舒服，他今天戴了架黑框眼镜，显得有些学生气，乖乖的。 　　彭舒白给谈橙发消息说搞定，然后和姜迟说生日快乐，并给他带了份礼物:“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是份心意。” 　　姜迟抬起眼，又想委婉又不知所措:“我和谈橙已经分手了呢，你是他的朋友，这样不太好。” 　　“不儿，”彭舒白差点没转过弯来，“又不是谈橙的钱，你还因为他记恨上我了，没良心啊小迟。” 　　姜迟这才笑了:“谢谢舒白哥。” 　　“乖。” 　　彭舒白揉了揉姜迟卷好的头发，姜迟皱了下眉，这可是他琢磨很久的发型，下意识往旁退，让彭舒白再一次心寒。 　　“哇请你来真是太难了，刚刚我汗都要出来了，”彭舒白默念自己刚刚送出去的联系方式和资源人情，心想谈橙这可是你欠我的吧，“你昨天约会怎么样？” 　　“还行吧。”姜迟给了个不痛不痒的回复，实际上不怎么样，因为摄像头太多，他根本没心思好好吃饭好好看风景。不知道为什么落单的嘉宾也需要约会，其实姜迟一点都不想。 　　再加上谈橙在他晚上录制结束后打了个电话，昨晚太累，最后抱着手机睡着了，电话没挂，姜迟一直在想昨晚有没有说梦话。 　　要是下意识说了哥哥我好喜欢你之类的话，不是让谈橙更无所谓吗？ 　　好矛盾。姜迟想要放弃的，想要放弃谈橙不在意又有什么关系？谈橙要是彻底一点，姜迟说不准就不会这么优柔寡断，别扭犹豫了。这样的性格是不讨喜的，一次两次可以，久了谁都会烦的。 　　“啊……”姜迟不看路，头撞上了门，这才回过神。他眉宇中心泛上一圈淡淡的红，姜迟撞得结实，吃痛揉了揉。 　　他转身，发现彭舒白不见了。一只手贴门壁，脑袋往四周看。 　　“什么啊……不是说要带我认识导演吗……”空荡荡的走廊让姜迟恍惚，头被撞了的缘故，他觉得跟梦一样，尤其是看到门牌号是谈橙房间的那一刻。 　　姜迟上身微微弯下，倚着门框，敲了敲门。谈橙说晚上有事情，大概率不在房间的。但姜迟不管，谈橙说自己来找他会永远在，不在的话就可以发脾气了。 　　他正过身，脑袋一下一下地敲着门，过了片刻又站好。 　　猫眼里的视角，姜迟头重脚轻，一张脸被圆弧镜面展开，睫毛很长，鼻梁高挺，脸本来就又小又尖，这下脸颊被撑大，下颌又更尖了，有种别样的可爱，像没褪去婴儿肥的学生。 　　谈橙看半天，最终忍不住开了门，心想明天再要个房卡直接给姜迟好了。 　　姜迟压根没想到屋里有人，突然的失重感让他往后倒，他下意识扒着墙壁，一双手稳稳拖住他的腰。谈橙将他扶好，有点无奈，又觉得姜迟太可爱，笑着说：“就算觉得我在外面，你打个电话的事情，不要这样傻站啊。” 第39章 　　谈橙头发有点湿，穿着睡衣，是私底下最随意的姿态。姜迟看了会，谈橙纯素颜会比淡妆更冷，大荧屏上就有这种感觉，现实里会更加锋利。但谈橙对姜迟的态度会削弱这一部分，从而导致姜迟反复迷恋。 　　谈橙把人拉进来，兴许是姜迟刚刚趴在门上，脸颊冰冰的，谈橙下意识摸他脸时留意了下:“空调是不是太低了？” 　　姜迟被他摸了脸很快不冰，他用手背拍了拍，最后贴在脸侧，嘴角的弧度发生改变，他摇头说不冷。 　　谈橙没忍住捏了下他的脸。 　　“我让彭舒白把你引过来的。”谈橙给他倒了杯橙汁，坐到椅子上搂姜迟的腰，“没有不高兴吧？” 　　姜迟把谈橙当成自行车后座，顺势坐他腿上，不太像质问地质问:“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紧着吸管，一只手握住杯身，脸被杯子挡住大半，姜迟似乎是想挡住眼睛的，因为他在期待，但不想让谈橙看出来他的在意。 　　谈橙挑了挑眉，弯着眼尾，很温柔地看他:“什么日子呢。” 　　橙汁现在才开始从杯壁缓缓下降，姜迟喉结滚动着，眼睫垂下来。像是意料之内的失落，无可奈何。 　　谈橙察觉到他心情的低落，认真说:“没有忘记，你今天生日。” 　　姜迟一下子把橙汁喝完了:“好吧，我没有不高兴。” 　　姜迟还想他说点什么，比如今天怎么一天没有联系我呢？既然记得，姜迟已经脑补出谈橙在房间给他默默准备惊喜什么的，但目前看来没有。 　　恰好，谈橙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悠然说:“白天好多人围着你，我是想直接把你带走啊，或者说一直骚扰你，让你来我这，但又怕真的打扰你。 　　“怕你不高兴我们俩不是情侣关系下还那么明显，觉得我在敷衍你。我昨天去找你想约你今晚见面，但当时你的录制还没结束，我就想今天吧，结果还是没碰到你。” 　　姜迟看着他:“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感觉不太正式，”谈橙问，“昨天做错了，不该突然亲你的，毕竟还没复合。现在可以亲吗？” 　　姜迟说不可以，谈橙说那好吧，然后接了句“生日快乐”。 　　“我抱抱你可以吧？”谈橙问。 　　姜迟没说话沉默了，谈橙就当他答应，把姜迟的脑袋靠在自己肩窝，姜迟吐息在他皮肤上落下，温温热热，有规律的，让人心安的。 　　“我去吹个头发，你累不累，去床上躺会？等会给你礼物，”谈橙补充，“你都收林瑕瑜的礼物了，别拒绝我的了。” 　　姜迟问:“我什么时候收他礼物了？” 　　“你上次戴的那个手链不是吗？还有昨天约会，他没送你东西啊？那是不是追得太敷衍了。” 　　“那个手链是节目组让我戴的，不是他送的。昨天给我礼物我也没收，太贵重了，我不会要的，”姜迟一一回答，“你不要曲解我，然后吃一些莫名其妙的醋。” 　　谈橙说好好好，然后让他去床上躺着。姜迟是挺累，累得都有点懵了，随便从谈橙衣柜拿了套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侧躺着眯眼小眠。 　　谈橙在洗手间吹头发，这里隔音很好，像隔了层浓雾，莫名有催眠的效果。等谈橙出来，姜迟已经在床上抱着枕头睡着了。 　　“……”谈橙看了眼时间，还没到十二点。他了解姜迟，不洗澡是绝对不会深睡的，除非喝醉了。最多过两个小时就会醒了，不舍得叫醒，礼物那时候给也行。 　　姜迟睡眠其实一般，许向柔离世时最严重。只有在很熟悉的地方才能睡着。谈橙在想这个节目强度很大吗？也没有。可能是人际交往方面太累了，毕竟是要面向观众的，姜迟也聪明，不会轻易暴露可能会拿来做文章的不完美。 　　谈橙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应该不是哪里不舒服。 　　“也太没防备心了。”谈橙无奈地轻轻吐口气，心想姜迟现在肯定是心里还有他，不然怎么会睡着。继而又忍不住想，姜迟以后会不会对别人也这样，这样轻易地躺在对方怀里，没有防备。 　　一想起来就容易收不住，谈橙换位幻想，把姜迟对他的偏爱全都假设在另一个人身上，完全不能接受。 　　彭舒白一而再再而三强调的自己还不懂让谈橙心烦，他的口气像是自己真的已经失去姜迟一样。 　　此刻的姜迟也做着类似的梦。 　　梦是回忆，还是驻留的遗憾？姜迟梦到那一天——自己在家满心期待谈橙回来陪他，因为谈橙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不是在剧组就是其他商务活动，根本没时间留给他。 　　最后是过了两天谈橙才打电话过来和他道歉说忘记了，姜迟太难过，难过到发不出声音。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本来情侣之间就是要互相包容的，谈橙那么累那么忙，忘记很正常。 　　姜迟是那时候才第一次有“自己和谈橙在一起很冲动”的想法。他想很多，想以后的日子那么长，不知道谈橙会怎么样。想同性恋以后的处境是怎么样，想谈橙要是因为自己影响事业怎么办。姜迟也想过自己或许会变，但事实说明，谈橙每一次亲近姜迟都很喜欢，他好像根本做不到远离谈橙。 　　一直到醒来，他脑海还是那句抱歉我忘记了。姜迟吸了下鼻子，起身时毛毯从身上滑落，他扫了圈周围，房间灯光都被调暗了，很适合睡觉。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二十三点二十四。 　　“谈橙。”姜迟喊了一声，没见到人，打了个电话，谈橙手机放在桌上的手机支架上，铃声响了起来。 　　姜迟本来还担心，但看到那份冒着热气的面，想着肯定是谈橙点的外卖，刚到不久，估计是有事临时出去。 　　要出去多久呢？是怕自己醒了在房间等太久太饿，才点的外卖吗？应该是的，毕竟谈橙在身边，午休醒来后姜迟都会获得一份专属水果捞。 　　哎，今天怎么是这么素的清汤面啊。姜迟勉强接受，先喝了口水，然后夹面里的牛肉。 　　“好难吃，怎么没味啊？”谈橙是不是来报复他的。姜迟碎碎念着，但汤是很鲜的，他端起碗喝了两大口。 　　放下碗的时候和谈橙打了个照面。谈橙手里提了一杯饮料，看上去是水果茶。谈橙有点愣住，语气不太自然，咳了一声:“醒了啊。” 　　姜迟点点头:“你去哪了呢。” 　　“有个外卖送不上来，我下去前台拿了。”谈橙摘掉口罩。 　　“哦。”姜迟发现谈橙换了件衣服，而且还是只换了上半身，裤子还是那条睡裤。 　　“饿了是吧？我有给你买甜品，要不要？”谈橙好笑道，“这么饿吗，你应该不喜欢吃这个面的。” 　　“这不是你买给我的吗？” 　　“我给我自己的，晚饭没吃，现在比较晚了就点了比较清淡的。” 　　姜迟“啊”了声，又庆幸自己没吃多少面:“我已经吃了的，你吃我的甜品吧。” 　　“又不是没吃过你吃过的，这么有分寸感干什么。我不知道你的好吃啊？不然犯得着点这个，上镜不能吃太多糖啊。” 　　“我觉得你圆一点点点应该也没关系。” 　　“我不要圆一点点点，”谈橙边笑边学舌，“先不说了，甜品在冰箱里，自己去拿。” 　　谈橙示意他赶紧起身，姜迟却觉得他在赶人:“什么啊，我就要坐这里吃。” 　　“你说的。” 　　“什么我说的。”姜迟皱眉，不懂谈橙说的奇怪话，转过身，好巧不巧，余光瞄到了谈橙的手机。 　　刚刚因为吃到难吃的面，转移了姜迟的心思，完全没注意到谈橙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悦动的字条。 　　以及屏幕上露出的半张脸。 　　【我去这谁啊。】 　　【他有酒窝，好明显，说话的时候都会显出来一点。】 　　【搞什么，大半夜的房间有个男人。】 　　【我的妈呀】 　　【这个发型怎么搞的，怎么乱得这么好看。】 　　“这什么啊？怎么这么多字……”姜迟还没反应过来，凑近了一点。他刚刚的角度屏幕只能拍到他一点侧脸，最清楚的应该是他的耳钉和酒窝。 　　“他们是在问我吗？”姜迟懵掉了，在想怎么画面完全对得上现在。等缓过神来清楚这是什么，弹幕已经往那方面猜测。 　　【这是谈橙男朋友吗？】 　　【可能是朋友也说不准。】 　　【说话好可爱啊。】 　　【这个角度不尴不尬的，有没有人能截图拼一下全脸？】 　　【他脖子上有红印啊，你们看现在凑近更明显了！】 　　姜迟:“……”他下意识低头，画面里露出密得看不见发旋的头顶。大脑一片空白，姜迟只解释最后看到的:“不是啊，这个真是蚊子咬的。” 　　在抬头的一瞬间谈橙把手机拿过去，“先这样吧，下次再见。” 　　然后和姜迟说:“这直播我推好几天了，公司安排的，助理一直催，我看你刚刚在睡觉，想着那随便播个吃播好了，我说话声音轻点应该不会吵到你，我先去联系一下团队。” 第40章 　　“我不是故意的，”谈橙抓了下头发，也有点无措，“我怎么可能算的那么准，刚好那段时间姜迟醒来，刚好他会去吃东西，又刚好坐我手机前面。” 　　经纪人反问:“那你明明可以避免这一切，为什么不关直播，你在发现姜迟的时候也可以临时演一下，他是工作人员或者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吧？打一下手势，难道姜迟理解不了？” 　　“我……”这下变成谈橙哑口无言。谈橙心大，一是懒得关，开直播很卡，关了又得重来一遍，二来他确实没想到会那么巧。 　　但是他是有这方面的心思的，正如经纪人说的，直播都已经拖了那么久，干嘛非要选姜迟在的时候，而且应该和公司说一声的。 　　发现姜迟已经出现在直播画面里，谈橙有那么会的冲动，想着这样可以留住人，一句“宝贝”就足够。 　　“随便你，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大半夜又找事，换谁都不爽，谈橙理解，安抚了几句:“我都已经参加这个节目了，肯定会有人拿这个博眼球的，这节目有姜迟在，你觉得我能老老实实按台本，什么话都不说吗？怎么可能。” 　　“……”经纪人确实想到了，谈橙肯定会故意说几句自己挺喜欢这个嘉宾之类的话，本来就是冲着姜迟去的，“你也没几天录制，比他们结束要早多了，你结束了就先回公司，别待在那了，行吗？” 　　“不行，”谈橙问，“我不是有两个月的休息时间吗？有新的商务还是什么？” 　　我怕你再待那哪天直接说为爱退圈了，经纪人阴阳怪气。谈橙屑屑地笑了声:“拜托，我没那么冲动，分得清孰轻孰重。这两个月你别管我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事。” 　　谈橙看时间，距离十二点还有十五分钟，匆忙挂了电话。刚刚给姜迟的抹茶芭乐慕斯一点没动，姜迟坐在位置上一直打字，手速很快，眉头紧紧皱着，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估摸着是在和李敏愿吐槽。谈橙稍微松口气，真把人惹生气了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刚刚真是想简单了，不能那么急的。 　　“怎么不吃，不是饿了吗？”谈橙一手撑桌，一手揉他的头发，微弯着腰去看他。 　　姜迟把手机收起来，仰头看他，叹了口气:“你看上去很无所谓。” 　　“没有，”谈橙立马否定，“我是怕你太紧张，不会影响什么，你别担心，我来解决。” 　　“……谈橙，你是不是故意的？”姜迟问，“因为你不是嘉宾，你不想我和别人有太多交集，你也要制造一些在大众视野吗？” 　　“有一点吧，”谈橙实话实说，“不过不是故意设计你到直播里去的，没有及时提醒你是我不对，抱歉。” 　　“之后我会克制，”谈橙哄了哄，“今天过生日，别不开心。蛋糕都不吃啊，吹不吹蜡烛？我错了，不该让你冒这种险，明知道你不喜欢这种走捷径的方法，我太急了。” 　　姜迟摇了摇头:“我很大了，不吹蜡烛，蛋糕也不是非要吃的。” 　　“那我去年生日你非要让我吹蜡烛，我不是比你还大。” 　　“我心情不好，看什么都烦，不行吗。”姜迟偏过身去。 　　谈橙说了几个冷笑话，效果都一般。姜迟看上去蔫蔫的，和说要分手的时候一样，谈橙预感不太好，把礼物先拿出来，是戒指，和几本合同。 　　“你要求婚啊，”姜迟直接说，并没有很惊喜，“这些是什么？” 　　“同性不可婚，也给不了你什么保障，这些是我……” 　　“你真求婚？”姜迟打断了他，把那一本本合同推过去，“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呢？是因为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谈橙不明所以:“什么话？” 　　姜迟沉默了，耷下眼说没事，又碎碎念:“我不答应你。太草率了，太草率了。没有见证，没有漂亮的场所，甚至你还是俯看我，我不想答应你。” 　　越说越小声，谈橙听他声音不对劲，握着他的手背:“不是的宝贝，这只是生日礼物，不是求婚，我怎么可能在酒店和你求婚？” 　　“那你让我签这些合同，我需要你什么保障，我需要的时候你都不在，给我一堆冷冰冰的纸干什么啊，”姜迟甩开他，频繁眨眼，“而且你自己都戴着戒指，你说这不是一对，不是求婚的吗？” 　　那这到底是想求婚还是不想求，谈橙琢磨了会，干脆单膝跪地，“好了，你俯看我。当然不是求婚，就是礼物，一对是我的私心，我自己想和你带情侣款。” 　　“我们是情侣吗？” 　　“……” 　　“不是，那我为什么要接受？”姜迟拿勺子一直戳蛋糕上的奶油，划来划去已经形成一条条纹路，“这个是不是很贵？” 　　谈橙一时不知道怎么答，总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是错。他说:“不算贵，我自己设计的，然后找人定制。其实也不算情侣款，我的比较素，只是定制是一起的。” 　　姜迟睁大了眼，语气转变了点，“你自己设计的吗？” 　　“嗯。” 　　他拿起戒指仔细看，内圈有一串风铃的图案，环绕一圈，然后是他生日的时间。姜迟看半天没弄明白，有点沮丧:“你和我讲讲这个戒指好吗。” 　　见他心情终于好了点，谈橙又恢复卖关子的语气:“你猜。怎么这些你看都不看一眼，我也准备很久的。” 　　姜迟看到合同上密密麻麻的字头大:“我不太懂这些。” 　　“那你就签个字，”本来谈橙就是给他的，“总不会认为我是在坑你。” 　　姜迟虽然不懂，但也能大概猜到这些是什么，无非就是个人财产，电视剧里反正都是这么演的。他说:“我喜欢这个，我就要这个吧。其他的我不要。” 　　他捏起戒指在谈橙面前晃了晃。 　　谈橙猜到他不会签，算了，喜欢戒指就好，这些可以等之后给他。只要姜迟不跑。 　　“我给你戴么。”谈橙问他，得到同意后，他给戒指戴上去，姜迟还没同意复合，再加上还在录节目，他没有戴无名指。但是姜迟认真盯他手的时候，谈橙感受到某种期待，或者说欢喜。 　　“生日快乐。” 　　谈橙站起来，再一次说这句话，这次又没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 　　姜迟也没推开，等亲完了才“嗯”了声，谈橙颈下传来一句闷闷的，“我有点热，你别贴我这么近，注意距离。” 　　谈橙被他的一本正经中掺杂的一点不好意思逗笑，说好好好，彼时刚过零点。 　　姜迟收下礼物，并且很满意，谈橙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点。没完全落，这几天姜迟对他的态度属实让他怕了。 　　一个月期限还剩十几天，谈橙心想，只要正常追求，不能太亲近让姜迟觉得不尊重，也不能太疏离让姜迟觉得不用心，应该能同意复合吧？ 　　吵过最长的一次架，以后不能再故意回避了。这个毛病真得改掉，谈橙心想，因为害怕对方以后不爱而不付出全部真心，对姜迟来说太残忍，自己简直是个混蛋。 　　且不说这是还没发生的未来，姜迟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太热情而厌烦，他的心思真是藏不住什么，比如刚刚揉他头发的时候，姜迟差一点就想贴他身上了，这是他们在一起时常有的亲昵动作。 　　明明一下就能想通的事情，怎么最近两年纠结这么久，也难怪姜迟要和他提分手。 　　谈橙啊谈橙，别再伤害姜迟了。 第41章 　　那晚直播的热度发酵，当晚的讨论度直线上升，一直到第二天晚上，网络仍然热闹。虽然没有录到姜迟的正脸，但粉丝们不进眼尖，手也快，把姜迟抬头低头的瞬间给截图了，做了画质修复后，也能有个基本轮廓。 　　姜迟的骨相皮相都很优越，粉丝修复的图没有还原他十分之一的模样，但不管是不是模糊的图，都没有人喷他的颜值。连凑热闹的路人都说原来谈橙不是不喜欢漂亮的，是喜欢非常漂亮无人能比的。 　　还有很多人分析谈橙的择偶标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又甜又萌又美。直播的时候姜迟的声音很柔很乖，要不是因为这次意外，姜迟刷视频一刷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和谈橙说话的时候这么小声。 　　其实还是很硬气的吧？姜迟在录制节目时走神，想怪不得谈橙总是那么无所谓，自己应该更生气一点才对。 　　“姜迟？” 　　林瑕瑜叫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姜迟眨眨眼：“啊，嗯，怎么了？” 　　“看你在发呆，你哪里不舒服吗，这几天经常这样。”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故事。” 　　姜迟刚刚幻想自己和谈橙吵架，原因是谈橙冷落他，答应给他带东西却忘记了，发很大的火，然后不听谈橙任何解释，直接离开，谈橙过来拉他的手姜迟也很用力地甩开，把谈橙吓死的那种，一直哭着求他不要分手，说没有你我不行。 　　然后这个梦就被林瑕瑜打碎了。姜迟倦倦地看了眼四周，想到屋里还有摄像头,稍微做了下表情管理，才反应过来：“你怎么能不敲门就进我房间呢？” 　　林瑕瑜愣了会，笑道：“昨晚谈心环节你选了我啊，我敲门敲半天你都不应，问工作人员说你没出去，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说完还叹了口气,“哦，我猜你又是觉得和我最熟，才选的我，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心动。” 　　姜迟还在想要不要按照节目组给的框架，稍微表达一点暧昧的举动，否定一下什么的，但显然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他嘴上说着没有啊，却是一脸“糟糕，我怎么又被看穿了”的神态。 　　林瑕瑜无奈摇头：“难怪谈......难怪说你不适合演戏，你根本不会说谎啊。你知道这样观众会说什么？” 　　“什么东西？” 　　“我们俩是工业糖精。没有感情，全是演技。就算节目播出我们俩有cp粉，看到你这样，也只会是宣传我单相思更多。” 　　“......” 　　“不逗你了，你昨天和单寻相处得怎么样？” 　　单寻是男嘉宾之一，姜迟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因为他的眼睛和嘴巴都有点像谈橙，平时的穿衣风格潮得要让姜迟饭风湿了，酷酷的劲劲儿的，但太端着了，没有谈橙松弛自然，简而言之，他帅得很装，谈橙帅得很轻松。 　　恋综录到后面蛮容易脱离节目组原有的框架，毕竟控制不了嘉宾那种由心而生的爱慕。比如一开始设定姜迟到最后是落单的，落单倒是可以，但散的肯定比原来多，因为喜欢姜迟的占多数。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都抱着演戏的心态，到后来见姜迟对自己不感兴趣，一个个都开始较起真，不管是约会还是谈心，来来来回回选的都是姜迟，导致每次需要姜迟反选。 　　前天林瑕瑜接到了电影主角邀请，悬疑类，剧情反转很多，非常博眼球。他看了已经入选的配角人员，选角也很合适，一看导演和编剧都有保证，便告假去参加了试镜，所以昨天的约会姜迟选择了单寻。 　　“还可以吧，有点尴尬，我不知道说什么，他还挺会找话题的。” 　　姜迟的回答很平静，一听就是体面话，林瑕瑜问：”我是问你对他有没有感觉。” 　　“没有的。” 　　“我还以为你选他是因为他被网友叫‘小谈橙’呢。” 　　他一说完姜迟就捂住他的嘴，姜迟提醒他：“这还在录呢。” 　　"害羞什么，你不是谈橙的粉丝吗，每次和我听歌都只听他的。”林瑕瑜也差点没反应过来，被姜迟点醒，临时答了句，“你大学的时候就和我说过啊。你要不要他的签名，我可以帮你。” 　　姜迟憋笑憋得辛苦，故意回答：“算了嘛，那多打扰。” 　　但一码归一码，姜迟选他不是因为单寻像谈橙，像也只是一点点像，说实话，姜迟还是很偏心的，他觉得世界上没有人比谈橙更帅了也不喜欢别人叫他“小谈橙”捆绑到一起。 　　选单寻纯粹是抽签决定的，一开始抽到的时候姜迟也想到这点，怕谈橙误会。 　　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是外国人，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姜迟前不久被谈橙洗脑，说外国人表达喜欢的方式很开放，比如抱着你热吻，姜迟一想到自己可能聊着聊着莫名奇妙被亲一口就不能接受呢。 　　剩下一个说过谈橙的坏话，姜迟看他以前的微博，说他唱歌不好听演戏一般，他就更不想选了。 　　另外两个没选他的是互相看对眼了，姜迟仔细斟酌后，没招了只能选单寻了。 　　“那你们昨天都干些什么了？你觉得和我约会有趣点，还是和他？”林瑕瑜问。 　　“说实话啊？” 　　“如果不是我，那就说假话吧。” 　　姜迟拿出手机，打字：【那就你吧】 　　“......” 　　姜迟笑起来，又解释：【和你太熟了呀。他还挺会编笑话的，而且他夸我听的歌很不错，我觉得他很有品味。】 　　林瑕瑜轻轻“切”了声：“挺会装么，约会一直选你，又不主动和你说话，我一走就把你骗走了，闷骚男。” 　　姜迟再一次捂住了他的嘴，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对林瑕瑜这种咖位来说，随便点评别人是大忌，一言一行都会被揪字眼的。 　　不过林瑕瑜说对了一半，单寻昨天真是话太多了，姜迟都不知道怎么接，明明平时不会找自己聊天。姜迟还以为他只是单纯按恋综流程演戏的。 　　林瑕瑜又和他聊了会，姜迟一直在想谈橙这几天在做什么，明天他录制就结束了，不知道会不会离开这里呢？谈橙不是常驻，自己还要一周才能离开。 　　一天录制结束的时候，姜迟偶尔不在自己房间睡——应该说是经常，因为谈橙总是大半夜过来，搞得他们好像偷偷调情。 　　怕谈橙被有心人拍到，后来姜迟就被迫去他那。但是今天这个谈橙怎么回事呢？都晚上十点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态度在哪里？ 　　我不给你发，你就不找我。姜迟心想，难道是自己没有像分手的时候那么强硬，谈橙就又变回以前的样子了吗？ 　　姜迟在床上滚了三四圈，用杯子把自己寿司卷似的全裹住，闷闷地骂了句谈橙。 　　其实之前吵架的时候，姜迟就说过了，只要你还有我的联系方式，那我就是在等着你来哄我。谈橙嘴上说着好，实际上是一点都不记得吧！ 　　姜迟这个人，放他一个人的时候容易越想越多，所以不能等他气消，根本消不了。但是只要谈橙先主动哄一句，就能消大半，比如现在即将到达顶峰的怒火，因为一个电话降下来了。 　　“你睡了吗？”谈橙声音很轻。 　　姜迟用胸腔发声，“嗯。” 　　“那我吵醒你了？”谈橙说了句抱歉，“不过醒都醒了，方不方便起来一下？” 　　“为什么，我不想起来。”姜迟已经从被子里滚出来了。 　　“我在你门口啊，我也不知道哪有摄像头，节目组不会把我剪进去吧？” 　　“不会的，晚上的摄像机都遮住了。” 　　“那不是也有声音？” 　　“谈橙，你不要大半夜来找我了。”姜迟的声音由模糊变清晰，他打开了那扇门，“也不知道你的手机到底买了干什么的。” 　　“我有点累，让我进去坐坐吧。” 　　怎么还答非所问，太敷衍了。姜迟哼了声，等门关上，谈橙从手里拿了条项链晃他面前:“昨天听你提了一嘴说这款很好看，我问过了，这款需要提前预定，我费了点功夫才提前拿到。” 　　“跑一天，结果一回来就看你和一男的有说有笑的，哦，那男的好像有点像我。”谈橙把项链收回来，放在姜迟手心，“什么意思，找个替代品？” 　　“什么啊……他不是有名字？” 　　“不叫他名字怎么了，你还为他说话了是吧，”谈橙忍不住抱他的腰，但怕姜迟生气，就反手用手背贴着，“本来有很多人来跟我说这个嘉宾有点像我，我还不怎么在意，蹭我热度的人多了去了啊。” 　　姜迟和他离得太近，谈橙吐字的气息在他周围，让姜迟一下子不知所措。谈橙明明也没有喷香水，没有做造型，素素的一身，怎么感觉比精修图还帅。 　　“现在我看他就有点烦了，”谈橙看姜迟太不自在，唉了声，松开手，去他身后帮他戴上项链，然后靠在他的脖颈，“选他干嘛，像我也不行，我又没死。” 第42章 　　姜迟没理谈橙，他知道谈橙没有真的生气，顶多有一点点不高兴。他低下头拨弄自己的项链，心想谈橙又变成以前的样子了，自己随口一说的话会放在心上，需要陪伴就会推掉工作来找自己。 　　“你今天特地去买的吗，在哪里啊？是不是很远？”姜迟试探地问。 　　谈橙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又点头，头往他肩上靠，语气放松下来：“我自己开车去的，一来一回六个小时左右，还行吧，不是很远，就是有点困。” 　　那还不远吗？其实滨城到绍州的路程对谈橙来说也不远的吧，怎么出去拍电影能那么久不来找他，蹲剧组就蹲吗，居然也不让自己过去。 　　谈橙见他心不在焉，侧垂下头看他：“不喜欢吗？还是说我买错了，应该不会吧，我记得就是这款。”谈橙又看了一眼，有点担忧，怕姜迟又以为自己没用心在敷衍。 　　姜迟摇头，没说喜不喜欢，刚刚被谈橙的脸吸引，都没注意到他的穿着。虽然没做造型，但穿的和平时有点差别。连手表都换了个款式，很像谈橙刚出道时候的风格。 　　就是大热天的还穿个卫衣，从裤子褶皱的弧度也能看出布料很厚，姜迟真佩服。 　　“你这样不会中暑吗？要不要换我的衣服？”姜迟问。 　　谈橙笑了下：“你不喜欢我这么穿？” 　　姜迟觉得疑惑：“我没有这么说，但这一身看着就热。” 　　“看上去帅就行了，”谈橙说，“而且这节目嘉宾一个个都比我年轻，我很有危机感，你真跑了怎么办？” 　　“今天不就是吗，你和单寻都聊什么了，我能知道吗？他有没有做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举动？” 　　姜迟不屑地哼了声：“之后播出了你自己去看不就行了。” 　　而且什么叫真跑了怎么办，谈橙又说这种话，姜迟反思，难道自己看上去真的很好追，明明他都说的那么绝了。 　　谈橙听到这回答松了口气，他还能这么开玩笑就证明没发生什么，姜迟这个人对陌生人很有分寸的，刚认识谈橙的时候就这样。“我不看，后期故意剪辑给你们制造暧昧氛围，我看了给自己找气受？” 　　姜迟思考了会，给了个中肯的回答：“单寻很会逗我开心，和他相处很轻松，没有什么不好。” 　　谈橙：“......” 　　谈橙对姜迟挂脸和对其他人不一样，对别人非常明显，在姜迟这里，除非是很着急的情况，他才会忘记收敛，因为姜迟很敏感，容易多想。所以谈橙此刻吃醋也没有表现得很夸张，他哦了声，说好吧。 　　身体的动作却相反，他懒得装了，好久没抱姜迟了。谈橙在背后搂他的腰，一边走一边把人推到床边，然后转身，让姜迟侧坐在自己腿上。 　　谈橙问：“比如呢，怎么逗你开心的，我也学一学。” 　　“你学不来的。” 　　“你都不让我试你怎么知道。” 　　姜迟心说，因为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无意间让我高兴的你。谈橙只是觉得姜迟喜欢就给他买，他当然知道姜迟会开心，但不是为了哄他开心而讨要什么目的。 　　比如刚才担忧地问他是不是买错了，一副已经开始想办法的神情。谈橙可能不懂为什么这样一个表情就能让姜迟高兴，就像他同样不懂为什么姜迟要给他这一个月时间，他觉得迟早会复合，这一个月只是姜迟想显得硬气一点而已。 　　所以姜迟也讨厌这样的谈橙，偶尔的不同频堆积起来，让两个人越来越远。 　　有时候姜迟想，如果那天在七浦寨，谈橙没有在拐角遇到他，遇到了一个比自己还要好看的人，他是不是也会动心。而且这世界上肯定没有比姜迟想的还要多的人了，谈橙遇到谁，谈恋爱都会比现在轻松一点吧？ 　　“想什么呢，又在皱眉，”谈橙用指尖轻轻抚平他的眉间，“算了，不想说没事，小屁孩么，哄人的本事比我高正常，小迟也包容一下我吧。” 　　姜迟愣了一下，想让他不要这么叫自己。但谈橙最喜欢叫自己宝贝，现在的关系这个称呼也显得像过家家。他迷糊地“嗯”了一声，“谈橙，你明天是最后一天录制吧？” 　　姜迟眼神开始不在谈橙脸上，一会摸摸他的耳廓，一会又在那玩谈橙的帽绳，一圈圈缠绕在指尖。 　　谈橙抬高了一下腿，让姜迟坐的更稳一点，“对。哎，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看你和林瑕瑜约会的场景，但又想看你。我还得装模作样点评一下，以前录综艺哪受过这种气。” 　　姜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什么啊，你这就叫受气了。你好脆弱。” 　　谈橙：“......” 　　“那你之后有什么工作吗？电影杀青这么久了，你就没有看上的新剧本吗？”姜迟点了点他的肩，一转眼的功夫，谈橙两根帽绳已经被姜迟折叠成两团圆滚滚的球，晃晃地挂在那。 　　“这才多久，再歇会吧，不想接消耗那么大的剧本了。” 　　“悬疑消耗也很大的吧，我看很多破案的剧都看哭好几次呢。” 　　谈橙被他逗笑：“这怎么扯到悬疑去了。” 　　“我记得你之前说想接这类型的，如果太累的话，可以先缓一缓。” 　　谈橙是挺想的，他目前接的大多以感情为主，是时候转型了。而且现在都盯着他性取向和恋爱，姜迟被曝光是迟早的事，以后要是还需要在演艺圈发展，文艺、青春现偶这种赛道就不太好闯了。 　　他太了解网络了，无论做什么，就算是正常的宣发，肯定会有营销号扯到姜迟，姜迟又这么惹眼，出个门都不安全，想想就烦。 　　“嗯，至少不是现在，现在我哪敢去拍戏啊。” 　　谈橙把球状的帽绳解了，姜迟就跟按了什么开关一样，手自动伸过来，无意识地玩弄。 　　“因为我吗，不用这样的，我要是不想复合，你一直陪着我也没用。” 　　“......”谈橙说，“你看，你这样我更不能去了，必须得让你答应，不然我演个戏NG五十次，传出去没人找我拍了。” 　　姜迟的酒窝出来了，他把谈橙的帽绳一抽，帽子像莲花似的收起来，抻在谈橙脖后，姜迟两只手紧紧攥着：“谈橙，你明天录完就离开这里，接下来一个星期我们不要见面。” 　　谈橙：？ 　　“不行。为什么赶我走？” 　　”没有，我觉得你结束录制了还待在这里，会有人猜。” 　　“那就让他们猜啊。” 　　姜迟感觉自己的手腕被谈橙攥的更紧了。他犹豫了会，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说：“而且我也需要好好想一想。” 　　谈橙没接话，这才是姜迟真正的理由。他心里不安，不想依着姜迟，又不能太强势。 　　“好好考虑要不要和我复合？”谈橙问，“我以为……算了。”谈橙原本想说，能说出这句话大概率不会保持这么亲近的关系，毕竟他心里早就觉得复合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结果姜迟在这时候突然说出这种话。 　　“不是，不止这个，好好考虑以后的事情。”姜迟看谈橙有点难过，就解释了一下，“我不想突然出现在你某个计划里了，比如直播，比如节目评委。我根本没有想到你会来，你来我是高兴的，这让我觉得你在意我。” 　　谈橙打断了他:“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你在想什么啊。还有直播，没有及时干预是我的问题，但我……” 　　“你听我说完吗。”姜迟忽然凑近，灯光在他眼睛里映出一个亮莹莹的点，很漂亮。姜迟捏着谈橙的袖口晃了晃。 　　谈橙咽下要说的话，点头。 　　但姜迟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并不想把自己处于很低的位置，可他想说的话一定会让谈橙更加放松。 　　刚刚他在心里说的，讨厌不懂他的谈橙，其实姜迟偶尔也讨厌自己。因为他学不会拒绝。 　　谈橙主动他不知道怎么办，没办法去让人难堪，特别是自己在对方的眼睛里时，这就显得——姜迟好像在吊着人一样，说分手的是他，优柔寡断的也是他，给一个月时间的是他，一个月里不拒绝任何越界行为的也是他。 　　一直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我是想着你也能好好考虑一下，”姜迟立马补充，“你现在一天到晚都围着我转，空闲的时候也可以规划一下以后的发展方向，我提出分手是不是打乱了你很多计划？闹到这份上，你接戏肯定会受影响……” 　　“围着你转，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谈橙再一次打断了他，声音听上去不太稳。 　　姜迟在这一瞬间愣住，被他的反问惊讶到，他发现比起不会拒绝谈橙，对于谈橙的埋怨他更无措，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谈橙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他刚刚摆出的语气经常是对媒体记者的语气，会有点凶，但他不是想这样对姜迟，于是赶紧缓和:“我是说，这样都不行吗，不能复合吗？我懂你的意思，这些是我自愿的，你非要觉得我这样是失去自我，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和你解释不是呢。” 　　彭舒白的话在谈橙脑海出现，谈橙理清思路，继续给他清晰的回答:“我知道你的担忧，你觉得我太随意，太仗着你喜欢我游刃有余，觉得你一定会同意复合是吗？我承认我是有这么想，但是我是害怕的，我哪有那么肯定啊。” 　　姜迟把他帽绳的毛球全解了，回答:“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一直被你吸引，我不想这样。但是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很有办法的，哥哥，你这样是另一种作弊。” 　　谈橙神情放松下来，又拍了拍姜迟的背。姜迟很久没这么叫自己，这个称呼说明此刻姜迟说绝对信任的。谈橙看他急得都想从他身上离开，又说了几句缓解气氛:“那你就不是作弊了你直接单方面说分手，直接搬出去，给我时间了吗，起码和我说发生什么了。” 　　“说不完……”姜迟低喃一句，“现在更说不完了。” 　　“什么？” 　　“没，”姜迟突然低下头，身体也躬起来，过了会说:“我胃不舒服，哥哥，你帮我倒杯水好不好。” 　　谈橙蹙着眉，手贴在他胃部:“你等我一下。” 　　姜迟没有胃病，胃疼的情况也很少见，但谈橙拍戏有经验，胃是情绪器官，心情郁结也容易影响。 　　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看着姜迟把水喝完，“很难受？” 　　姜迟摇了摇头:“一点点。” 　　“你没瞒我吧，胃疼的频繁吗？怎么回事……” 　　“不频繁的，我在身体健康这方面不会对你说谎。”其实是说不了谎，谈橙对他身体的情况一清二楚。 　　谈橙“嗯”了声，看着姜迟说:“你想我离开，我答应你。但是，不能提前结束。剩下的时间该怎么聊天就怎么聊，不要故意不回我试探我，我有腿，找得到你。” 　　姜迟指尖捏着杯子，点头，听他这样说，好像更加惆怅。 　　谈橙用手捧着他的脸，“刚刚的语气是不是吓到你了，没有想和你发火，我是怕你又想东想西的，在心里偷偷给我减分。” 　　“早就减了，你早就是负分了。”姜迟咕哝着。 　　“行行行，睡觉吧，”谈橙把他手里杯子拿过来，哄人去杯子里躺着，“我今天睡沙发，天亮之前离开，会和你保持距离，这样可以吗，你不舒服，一个人我不放心。” 　　姜迟说好吧，谈橙等他睡了，就去沙发上躺着了。 　　【你搞什么，那么好的剧本不去试镜？】 　　经纪人的消息发过来，谈橙回复:【这个开机时间太近了，我最近也没心思，怕拍不好，算了吧。】 　　【开机时间还好啊，还有两个多月，你综艺录制明天就结束了吧？你虽然拒绝了，但导演看中你了，我再去沟通一下，你那边录制结束就去试一下，行吗？你不是想转型？】 　　【你是怕忽略姜迟吗？】 　　谈橙看着消息，迟迟没回。在姜迟让他离开之前，谈橙是想着等他说复合了再去试镜，然后继续之前的生活，转型，接受众范围更广的本子，继续演戏。改一下自己不回消息，心大的毛病，也不能因为怕以后姜迟变心而选择冷淡，要过好当下。 　　但在姜迟说要考虑一下，谈橙心底会复合的自信凭空消失了，又开始患得患失，想一身心全扑在姜迟身上。 　　可姜迟好像因为他很痛苦。 　　不然怎么会胃痛呢，谈橙在他身边的时候，都不会有这些毛病的。每次都是出差演戏，姜迟才会这痛一点那疼一点。 　　现在在他身边，干什么都依着他，怎么还这样。 　　【真怕的话，更要为以后做准备啊，你不会觉得现在还能和以前一样想接什么接什么吧。是，你实力在，也不缺流量，本子肯定是不缺。但谈橙，我了解你，你有自己的清高，你不会接受网友不看中你的演技，反而去扯你性取向、感情方面的事，然后骂你抹黑你，甚至扯到姜迟，浪费整个剧组的心血。】 　　谈橙啧了声，重重地呼出口气。【我会好好考虑的，太晚了，你早点睡吧。】 第43章 　　“谈橙怎么看？” 　　一旁的女评委提醒，谈橙才从发呆的思维里出来。他看向屏幕里的画面，姜迟正在吃意面，单寻用奶油酱在他的盘子上画了个笑脸。 　　“就那样吧。”谈橙根本不知道问题是什么，猜测是问这两人的氛围怎么样。上一段刚看完姜迟和林瑕瑜，现在又要看，语气显得没那么耐心。 　　评委们都笑了，女评委说：“怎么会？你不是一直觉得姜迟很好看吗，今天你没感觉？” 　　谈橙挑了挑眉，随机应变：“可能是约会对象衬的吧。” 　　这样说很容易被观众曲解，众人一愣，开始调侃谈橙不愧是姜迟毒唯。但在座的和谈橙都不熟，也没想过有一天能和谈橙录这么久的综艺，谈橙对他们来说算前辈，玩笑也不敢开得太过。 　　“对啊，我就是很喜欢他，不想他被选。”谈橙坦荡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决定不了导演组的剪辑，多说几句总是好的，不能让姜迟总和别人捆绑在一起。 　　但他语气太轻松，没能让其他人感受到他的认真，笑笑就过去了。谈橙不理解，他都这样说了，还没有磕的吗？ 　　【我今天穿这一身，怎么样呢？】手机亮了一下，姜迟发了一张图片。照片里是他的对镜拍，明显打扮了一番，上衣穿了带有猫咪图案的衬衫，裤子就修身的牛仔，脖子手腕该戴的都戴了，花里胡哨的，和衣服明显不搭。 　　谈橙心里感慨一句穿搭还是那么小学生，全靠脸撑着。 　　【好看。】 　　【就两个字？其实我原本还抓了头发，但是我又不太会这个。】 　　姜迟自己本身的头发就厚，技术一般，就显得乱七八糟，蓬蓬的，会把脸衬得更小。姜迟后面说不太满意，于是又洗了个头，显得乖巧。 　　【怎么这么隆重，要见什么人吗？】谈橙觉得他这幅装大人的样子很可爱，【下次教你怎么抓头发。】 　　【算了，感觉很复杂，我本来就很漂亮，不太需要的！(＞？？)】 　　助理过来帮谈橙理了下衣领，原本是想提醒他还在录呢，不要走神，看他突然笑那么开心就懂了。谈橙回头看她一眼，轻声说:“没走神，但我得回消息。” 　　【见你。我想送你，可以不可以？^？^】 　　【怎么，答应你离开还不放心，还要亲自送。】谈橙笑得更高兴了，原本他因为昨晚姜迟说要考虑耿耿于怀。 　　谈橙一直担心姜迟准备冷落自己，然后一个人想以后，想分手的利弊。他真是不敢让姜迟一个人想东想西了，能想到外太空去。现在看，姜迟应该只是不想他耽误事业吧？ 　　【我开玩笑的，当然可以。但你不是一直让我避嫌？】 　　【我是粉丝呀，有什么不可以。到时候我们得演一下，我假装来找你要签名，然后趁人不注意钻到你的车座。你呢，要让别人觉得你对我不特殊，但是不能让我觉得，这不难吧？】 　　【这太难了。】 　　【你不是很会演戏吗？】 　　【……】听着像在骂他，【你胃怎么样，好点没有啊？】 　　昨晚谈橙待姜迟房间没睡觉，倒是没见他有什么不舒服。 　　【嗯嗯嗯，好多了。对了，我有本相册好像落在你那，等下次见面，方不方便带给我？】 　　【下次见面你还要自己在外面住？】 　　姜迟到这里就没回了，一直等录制结束，才回了个表情包。姜迟打了个电话过来，问谈橙在哪。 　　谈橙声音开得不大不小，和他离得近是能听见的。他抬眼看向工作人员，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有个电话要接就走到一旁：“在休息室。” 　　“你几点的飞机呀？”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坐飞机，我不能回家么。” 　　“你助理告诉我，你要去试镜的。” 　　谈橙轻笑一声：“怎么我身边的人都被你买通了，上次也是。” 　　姜迟疑惑：“什么上次？” 　　“还在棠湖拍戏的时候，你不是问过助理我在哪吗？我助理那时候来问我可不可以告诉你，我问，你不会是已经告诉姜迟了吧，结果就是。” 　　姜迟声音变轻了，没刚才那么有活力，问：“不可以告诉我吗？” 　　不告诉姜迟是当时有台风，姜迟又是比较倔的，非要来见他谈橙拦不住，之前几次杀青没叫人，姜迟偶尔会偷偷跑过来给他惊喜，尽管当时的谈橙不觉得是惊喜。 　　想到这，谈橙很愧疚。怕姜迟不高兴，他回：“怎么可能。当时我总是不回你消息，抱歉，我的问题。” 　　姜迟没再说这个话题了，语气还是轻轻柔柔的：“我又不想送你了，我要走了。” 　　“不行，我来找你好吧，你在哪呢？” 　　“你自己找吧。” 　　谈橙“姜迟”的名字还没喊完，姜迟就已经挂了电话。明显是不高兴了，谈橙还奇怪，刚刚他没说错什么话吧？ 　　还好姜迟在某些方面很笨，比如不知道关掉手环的定位。助理这时候背着包过来：“导演说晚上想聚个餐，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只有谈橙没有录制戏份，这局明显是为他准备的，谈橙犹豫了会，说：“我亲自和导演说个抱歉，其他工作比较紧急，就不参加了，他在隔壁？” 　　“好，我陪你一起吗？” 　　“不用，你帮我去买个东西，”谈橙给助理发了个定位，“这家太远了，外送容易撒，你开我的车，帮我买两份，双份炼乳。买完告诉我一声，我和姜迟一起去找你。” 　　助理嘶了一声：“那我停个偏僻点的地方？” 　　“随你。” 　　—— 　　姜迟此刻正在被单寻搭讪，单寻听到姜迟离开小屋，说什么也要跟着过来。姜迟原本还觉得他挺有意思的，现在觉得他烦。 　　“你是去见谈橙吧？”单寻一直在找话题，但姜迟很敷衍，所以只能放个大招，“还是说来见林瑕瑜的？” 　　姜迟眼眸颤动了下：”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 　　“哦，来见林瑕瑜？”单寻不清楚评委这边的录制，心想姜迟怎么的也不能和谈橙有关系，虽然他是有听到一些八卦。但林瑕瑜对他的追求很猛，姜迟也不太逃避，单寻还是更把后者当成情敌。 　　“我错了，你别不理人啊，我真的觉得你很好看，但是和你相处的时间不长了，我只能不要脸一点，不然没机会了，哎，你和林瑕瑜是不是早就认识？你每次都只选他来着。” 　　“我不是来见他的。” 　　“啊？那你见谁啊，不会是那个自信哥吧。”单寻指的是那个外国嘉宾。 　　“不是...我是来要签名的。你也不要随便给别人取外号，很不礼貌。” 　　“签名？谁的？” 　　“谈橙。” 　　“哇，你喜欢他啊，那你是不是对我也有好感？不少人说过我像他诶？” 　　“才不像呢。”姜迟很认真地否定。单寻老往他这挪，姜迟就自己往右移，压根没注意自己来到长椅的边沿，一分钟后，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 　　单寻吓一跳，手忙脚乱去扶他，问他哪里摔疼了，有没有伤到骨头之类的。姜迟看着自己脏了的裤脚，和掉落的耳坠，埋怨道：“都怪你，我裤子都脏了。”这可是他选了一个多小时的搭配。 　　“怪我怪我怪我，我赔你好吧？” 　　谈橙到化妆室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距离亲密，单寻还时不时摸姜迟的腰和脚踝。 　　他进来的动静也挺大的，姜迟注意到了，看谈橙的样子就是误会了，只说：“单寻害我摔跤，搞得我不好看了。”语气不像是要找谁撑腰，像是要谈橙来关心他。 　　“你和谁说话呢？”单寻咕哝了一句，在想姜迟这不是在对他撒娇吧？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他同时自责得不行，想到一个办法。他厚着脸皮找谈橙要签名，还解释说刚刚姜迟告诉自己他是你的粉丝，帮他要签名，可能会原谅得快一点。 　　谈橙笑了一声，单寻是个心大的，但也听出那么一丝不爽。没空多想，单寻双手合十，嘴里说着拜托，但谈橙还是无动于衷，看他的目光甚至有点凶。 　　奇怪了，还以为早年谈橙对粉丝甩脸是夸张，现在看，并非空穴来风，这也太拽了。 　　姜迟，你真是喜欢错人了！单寻转身，和姜迟使了几个眼色。 　　手里的本子突然被拿走，谈橙认真签了个名，单寻一脸意外，又改变想法，谈橙这人，可能是面冷心热。他拿走签名，递给姜迟：“别生我的气啦？” 　　姜迟想和谈橙说话，只好嗯嗯点头，“你先离开这里，我要和他单独相处。” 　　单寻夸赞他好勇敢，特别棒。姜迟无语，等人走了，谈橙才过来挨着他。 　　姜迟看谈橙还在签名画了个心，直接吐槽：“你好土。” 　　“找的也很慢，我都坐这好久了。” 　　谈橙解释完，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张贴膏，挪开姜迟扶着后背的手，掀开他的衣服，轻轻贴上去，问，“摔得很痛吧？你以前摔过啊，要注意点。” 　　姜迟一下子很心软，又在想，接下去不见面的时间要不要延长一点。这样不明不白的关系就能维持久一点，谈橙好像只在这种时候特别温柔。 　　“你包里怎么还备这种东西啊？” 　　“拍戏突发情况比较多，你突发情况也比较多。” 　　姜迟“哦”了声，其实之前去剧组找他的时候，也这么问过他，谈橙的回答没变。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谈橙：“你不要总是曲解我的意思，我真的......算了。” 　　本来看到姜迟和别人腻腻歪歪的就不爽，谈橙怕自己声音大了让姜迟误会，只能酸酸地放下腔调：“你来找我，还带着约会对象呢。” 　　“约会对象还用我的签名哄你开心，真有意思。” 第44章 　　姜迟没有那个意思，他解释:“是单寻要跟着我来，腿长在他身上，我怎么拦得住嘛。”姜迟很快一下转过身，坐下不再看谈橙，碎碎念显得声音嗡嗡的，像美蜂采蜜:“他找你要签名是因为我和他说我喜欢你啊，他想用你的签名讨好我不是很正常？你这么爱吃醋吗。” 　　其实姜迟挺喜欢谈橙吃醋的，对于姜迟来说有点新奇。姜迟对同性之间的情感没有那么迟钝，他不缺人喜欢，别人对他什么心思能有所察觉。只是和谈橙在一起后姜迟一直粘着他，像个小挂件一样，没机会也没兴趣和其他人相处。 　　谈橙这么爱吃醋，怎么放心把他一个人一留就是两三个月的呀？姜迟想不通，越发觉得谈橙被爱有恃无恐。 　　有恃无恐就能不珍惜吗？谈橙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敏感。 　　“我喜欢你，吃醋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也不行吗？”谈橙去牵他的手，学姜迟平时的小动作，晃了晃，“你刚刚说找我要签名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和他说我喜欢你。” 　　“好的宝贝。” 　　姜迟才反应过来被他套话了，“我的喜欢是粉丝的意思……我告诉你，要是我以前的偶像不是你——” 　　姜迟给自己缓了几秒，说出自认为很硬气的话:“我根本不会喜欢你的。换成其他偶像，我一样能喜欢上，所以你不要觉得你很招我喜欢了。” 　　语速越来越快，姜迟本身因为戴着人工耳蜗，发音会有点不标准，但是是那种可爱的不标准，还好谈橙听习惯了，换成旁人估计会有点懵。 　　“哪有如果，被你喜欢我很幸运。”谈橙不逞口舌，“唉我都要走了还不搭理我，那我不走了，剧本不试就不试，可以接其他的，天大的事能有你重要吗，我一走你把我拉黑删除怎么办。” 　　谈橙本来以为他会直接说不是，但姜迟没有很快应他，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他慌乱，“啊，你不会真打算这么做吧。” 　　“你不在我身边我确实很没安全感，你能给我个准话吗？或者让我有个底，你心里有想过和我复合吗，对我的考验通过了吗？” 　　姜迟问:“这才多久呢。” 　　“是不久，我追你多久都可以，但是我说了，接下去我和你不在一起，你要是突然失踪我没办法很快找到你，不可以，”谈橙叹了口气，“你刚刚不说话，你这个人，想要说谎又说不出口的时候就会这样。” 　　姜迟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说实话你会伤心吗？我还要考验的，没考验完之前，我都没想过和你复合。” 　　“一点都没有？” 　　“没有，”姜迟笨拙地沟通，垂下眼，“我特地找你，告诉你那晚会有人蹲点拍你；我答应给你一个月时间，对你的亲近不拒绝也不主动，是因为是我不能一下子做到完全不在意你，我也有点坏，想再看看你的态度，感受一下曾经恋爱的温馨，但是我真的……还没有想过真正复合，哥哥，我和你说真心话，你会不会很伤心啊……” 　　“我也很想成为，说完分手就很潇洒，头也不回的那种人，我觉得很酷哦，可惜我做不到。”姜迟头越来越低，好像要把自己埋进谈橙怀里一样，明明再说自己的错，怎么这么委屈。 　　谈橙眼角一抽，心想还好做不到。但他也就是抓准了姜迟不能那么轻易放下的心理死缠烂打，现在想来，是不是一直忽略了他痛苦的矛盾，本来姜迟这个人就是很爱替别人着想的性格。 　　“有一点点，但是宝贝，你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了，又不是你逼我追的你，对吧？是我求你给我一个月的，你不给我才伤心。”谈橙觉得先哄人要紧，再这个样子他真舍不得走了，“没想过就没想过，这有什么，本来就是我忽略你，让你难过。” 　　姜迟点点头，嗯了好几声:“我可以去坐你的副驾了吗，化妆室有监控诶？虽然这里是死角。” 　　说完他两只手环腰抱了谈橙，脸颊蹭蹭谈橙的手背:“你试镜肯定可以选上的，你拍戏的话，太辛苦就好好休息，不要不吃晚饭就睡觉，我都说了，你胖一点点也看不出来，你老和我说大荧幕很残忍什么的啊，我都不懂的，我就是看不出来嘛。” 　　姜迟又开始采蜜了:“还有要多喝水，也不要怕水肿，这天这么热，走两步都能流不少汗了。你不要像以前一样脱水进医院，最后还不告诉我。” 　　“哦对了，有粉丝探班的话，你表情能不能不要那么冷漠，老是有人因为这么骂你来着……” 　　谈橙被他一通说蒙了，又被姜迟突然的主动惊喜到，他另一只手揉揉姜迟的头发，不想让气氛那么沉重:“怎么了啊，又不是不见面了，搞得跟遗言一样。” 　　“……”姜迟无语，“有时候我觉得你一点都不浪漫的。你这个时候，不该亲我一下，然后说些情话吗？如果有捧花会更好，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什么都没带。” 　　谈橙抬唇笑:“你想听什么情话？” 　　“很多很多啊……你以前睡觉，跟我讲书的时候。” 　　姜迟简单复述了下:“我觉得你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也特地压了下声音，很好听的，听得我耳朵都很烫。你还故意摸我的耳朵。” 　　“记这么清楚吗？”谈橙俯身轻轻碰了下姜迟的嘴唇，没说情话，就这么看着他。两个人眼睛都被彼此吞没，产生的情绪像是刚诞生在世界上的第一份，纯真得不可思议。 　　姜迟是一本书。谈橙心想，要慢慢读，只要还在读着。 　　“走吧，再这样我真要舍不得了，突然这么主动。”谈橙给姜迟戴好口罩，拉着人往楼梯间的安全通道走了，空荡荡的，回声显得格外清晰。 　　姜迟说:“干嘛不坐电梯，我很见不得人吗？” 　　“怎么倒打一耙，谁天天避我跟避仇人一样。我现在拍张照就敢发出来，怕你不高兴。” 　　“……我怕你的经纪人来找我要精神损失费。” 　　谈橙哈哈笑了声，说你幽默的时候也这么可爱啊。 　　姜迟还是在念叨谈橙空手来这件事，一直说“单寻都知道给我带吃的”“他还为了讨好我找你这张冰山脸要签名”。 　　谈橙无奈笑着，最后到了让姜迟坐到后面，姜迟问:“为什么？” 　　“我助理在前面，你不和我挨着坐？” 　　听到有其他人，姜迟一下子收敛很多:“这样啊。好吧，好吧。” 　　姜迟坐上车后，谈橙才把东西给他。光姜迟爱吃的谈橙就预约了很久，捧花也没少。 　　“可是这也不是你亲自买的啊。”姜迟一边笑一边说，心安理得地吃起鲜芋冰。 　　“我是想给你亲自跑腿，自己带过来不是太招摇了吗？而且要助理干嘛的，白开那么高工资。” 　　助理呵了一声。姜迟嘴甜一下就把人哄高兴了，然后问:“这花我带回去怎么说呢？” 　　谈橙在思考，“嗯”了会，“就说是你路人粉丝送的。” 第45章 　　经纪人和谈橙说，这次给他挑的悬疑电影班底很靠谱，电影拍摄时间也不会很长，试镜如果选上了，再过一个月才开机，两个月时间完全够休息，最好不要因为个人情感放弃这次好机会。 　　谈橙还不了解经纪人么，他不缺好剧本邀请，平时自己干什么说一两次没起色就不会再劝了，能让人这么坚持，无非就是想让谈橙和电影投资方结关系，扩大人脉圈。 　　背后有人撑腰和自己闯，还是有点区别的。谈橙不算资本，哪天真有人搞他有个照应总是好的。前几年经纪人还能给他塞点耳旁风，最近谈橙是越来越佛了，颇有随时退圈的松弛，经纪人跟着他干得罪过不少人，也不好转行。 　　工作做到这份上，谈橙还挺佩服，他低头看剧本:“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退圈啊，就算哪天我和姜迟恋情曝光了我都不退，继续下海，放心了吗？不用这么紧盯着我吧，我和姜迟聊个天都要看看看，烦的。” 　　经纪人没有针对姜迟的意思，她也很喜欢谈橙这个对象，乖，聪明，很为谈橙的事业着想——她见过谈橙冷落姜迟的样子，那段时间经纪人一直担心姜迟会突然来剧组找人，被粉丝看见，意料之外的是，姜迟来之前都会问她，保证好自己不会给谈橙添麻烦的情况下，再来给谈橙惊喜。 　　这样好一个人，她才担心谈橙会为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饭碗不能不保啊，这是最值钱的摇钱树。 　　“你不是说不会再接同性方面的片子吗？怎么下海？” 　　“说说而已，我是不会接，除非没有感情戏，全是剧情。我是被那些小年轻搞怕了，一缠缠个没完，当我扶贫呢？” 　　经纪人讽笑:“那你还是不太了解自己腥风血雨的体质，只要是双男主，管你有没有感情戏，同框就会有人磕。所以你还是考虑考虑转型吧，多接点悬疑、刑侦……” 　　谈橙“啧”一声，他看剧本的时候讨厌旁边有人念叨，会分心，无法代入，“我不会退圈的，要说几遍啊，就算到了七十岁我也要演，我退圈怎么赚钱，姜迟要花钱我怎么给他。” 　　“……行行，”她不插嘴了，但觉得谈橙在曲解，说了句，“姜迟物欲不高啊，他每次来找你一身平价。” 　　“你观察这么仔细干嘛。” 　　“因为穿他身上很好看，我特地问了下牌子，结果都是我没听过的。”经纪人服了，“不是吧，你这也要警惕一下。” 　　谈橙勾起嘴角朝她敷衍地笑了下，“他物欲不高不代表我能摆烂不赚钱，起码我想给他买什么都能买得起。” 　　经纪人点头:“对，保持这个心态，要赚钱哈。” 　　谈橙懒得搭理，摆摆手示意赶紧还他一个清净。 　　他看剧本的时候经常一看就是一天，读很重要，不代入主角演不了戏，这时候谈橙就会在心里进行简单的情景演绎，也是他能判定自己能不能接这部戏的标准，演员和主角是需要共鸣的。 　　今天被经纪人烦得看不进去，好不容易把人赶走了，闹钟又响个不停。谈橙缓过神来，这是特地为姜迟设的，免得他一天不回消息。 　　早上起床的时间他给姜迟打过电话，姜迟昨晚录到挺晚，谈橙只听到姜迟黏糊的一句“嗯”。 　　姜迟脾气好得离谱，没什么起床气，这次难得发了个小火，说谈橙一点都不体谅他的，也不关心他。 　　【不吃早饭容易得胃病。】 　　“一次两次有什么关系……关心的话，你就该问问工作人员啊……然后悄悄给我发个消息‘早安宝贝’就好了，怎么还把我吵醒。” 　　【我私人号没有工作人员微信，懒得切账号。】 　　“我凌晨两点才结束，我都不知道我没选谁干嘛也要陪到那么晚，莫名其妙。还好单寻一直说笑话，不然我就要睡着……” 　　语音很嘈杂，姜迟肯定是在被子里懵懵回了。谈橙回味一半把这段语音掐了，怎么哪都有这个单寻。然后发了个消息问姜迟醒了没。 　　【你还知道找我呢？】这个姜迟略微有点生气地秒回了。 　　谈橙看着面前的营养餐，放下剧本，切了个视频过去。 　　姜迟一见着人就不知道说什么，一直躲镜头，正好他在喝东西，两只手端着碗，抬碗的时候挡住半张脸，偶尔又不经意露出一双眼睛瞄他。 　　谈橙看透他这些可爱的动作，不拆穿:“刚吃第一餐么？我在吃午饭。” 　　“我点的外卖，美龄粥。节目组的饭我不爱吃呢。你呢，你吃的什么？” 　　“春卷。” 　　“哦。”姜迟放下碗，端正坐好，“你在房车里吗？周围有人吗？” 　　“就我一个人。” 　　“哦。”姜迟语气显然没有刚刚那么硬气，“你早上在干什么，怎么打完电话就不和我说话了？” 　　“我听你声音很困，以为你继续睡觉了。早上在看剧本，我看剧本的时候不看手机。”谈橙喝了口绿茶，“现在午休。” 　　“哦，哦。”姜迟点了两下头，“你今天做造型了吗？” 　　“没啊，随便搭的，头发都没抓。”谈橙笑了下，姜迟犯花痴的时候就这样，还一副藏得很好的样子。谈橙经常感谢谈复雪把他生成这样。 　　“你试镜选上了吗？” 　　“嗯，很顺利。” 　　“哥哥，我录制结束的时候你来接我呗？”姜迟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我自己出门，有好多人拍我。我是火了吗，可节目不是还没播吗？” 　　谈橙说好，给他解释:“这又不是保密的录制。而且我之前和你走路上经常有人拍你，我和你说是你太好看了你不信。” 　　“难道不是你的粉丝认出你了？” 　　“怎么可能，我挡那么严，旁边还站着你。” 　　姜迟突然扯其他的:“哎我就是想让你接我，我被别人拍你很高兴吗？老在那解释没用的。” 　　“我不是说了可以？”谈橙问，“怎么了，今天很不高兴哦，谁惹你了。” 　　“一直都是我在找话题，你都不问问我的，”姜迟犹豫了会:“我今天可以来找你吗？我看了的，开车到你那不远，晚上去的话，一来一回我也赶得上明天的录制。” 　　谈橙奇怪，不是姜迟说的要保持距离？怎么离开一会又这么粘人，怕姜迟遇到什么事不说，谈橙引导着问:“你在那里待的不开心吗，还是有什么人让你困扰。” 　　虽然他很烦林瑕瑜，但有林瑕瑜在的话，姜迟应该不会被为难或者被迫录制他不愿意的东西。 　　“没有，我就是想见你一下。” 　　“算了吧。”谈橙说，“我可以去找你，你就别跑来跑去了，怪累的。不过宝贝，接下去我消息回复可能不是那么及时，还有一个月开机，我现在的形象不太适合角色，可能要封闭下。” 　　姜迟懂这个，谈橙演戏是这样的，只是以往演感情戏形象不需要怎么变。“好吧，你上次是不是为了我放弃了试镜？” 　　谈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瑕瑜也去了，他和我说的，导演和他说心里人选其实是你，但你不来。瑕瑜最后也放弃了，勉强试用的剧组他不去。” 　　“哦……放弃有点夸张，在犹豫吧，那时候你还生我气吗，我又不敢离开太久。一进组就要变忙，顾不上你，怕你多想啊。” 　　“所以你没有为了我放弃什么吧？你试镜选上了不是骗我的吧，导演会这么好吗，你不去还给你机会？” 　　“真的没有，你在想什么啊，一天天操心的比我都多，”谈橙明白了，“哦，想来给我做思想工作是吧，经纪人二号。” 　　姜迟:“……我要挂了。” 　　“别啊，等我午休结束再挂吧，你录制结束我来接你。这两天我——” 　　“这两天你比较忙，别再说了。”姜迟最终还是挂断了电话。 　　谈橙眼皮跳了跳，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和姜迟的相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然两个人分开了，但比在一起的时间还要话多，和以前一样爱撒娇，事事都要谈橙和他报备，夸张点说，就差晚上睡觉没开着视频了。 　　这算默认复合了吗？谈橙被姜迟搞得有点懵了，但又不敢轻易开玩笑，免得姜迟又说他不认真。 　　哎姜迟，和剧本一样难琢磨。谈橙给他发消息说我继续看剧本，然后开了勿扰模式。 第46章 　　姜迟对于谈橙给自己开了免打扰这件事十分介怀。具体表现在每次视频闷闷不乐，想提醒又怕对方觉得自己矫情，于是只能把气和鲜芋冰一起咽下。 　　谈橙认真解释:“我不是给你设免打扰……是所有人都打扰了。” 　　姜迟就回:“这不也说明了我一点都不特别吗？我怎么能和所有人一样。” 　　“……不要曲解我。”谈橙觉得姜迟似乎有点变回恋爱时候的样子了，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高压力拍摄的时候谈橙挂不住脸，笑起来就显得勉强。姜迟敏感，觉得他在敷衍:“就没话啦？” 　　谈橙“嗯？”了声:“不是，我刚刚在想剧情呢，你有和我说话吗宝贝？” 　　“什么啊，什么啊。你又这样了。” 　　谈橙缓过神来:“哦我知道了，不是，你有事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我肯定接的，手机有时候不在我这，我偶尔会主动给助理保管。你最让我分心，因为我最最最在意你，我是这个意思，不要多想。” 　　姜迟轻轻地点头:“知道了。哥哥，我很好哄的，你多点耐心我就好了。所以之前为什么那样呢。” 　　“我之前傻逼行不行。”谈橙玩笑着回，催他睡觉，“这个点还不睡？” 　　“一天就跟你聊了五句话，好不容易到晚上了你还要赶我吗？” 　　“我是不想你熬夜啊，最近天天都这个点睡，你一直跟我这样的作息怎么能行。” 　　姜迟信得也很勉强:“你后天会来接我吗？” 　　谈橙切换后台看了下行程表，点头:“应该可以。” 　　“之前是可以，现在怎么又应该可以，”姜迟噘嘴，“不确定就不要承诺了好吧？” 　　“揪字眼就没意思了，”谈橙叹了口气，“没那个意思。我可以去接你，有时间，不会放你鸽子。” 　　“要是不是自愿的，总是要我说也没意思。” 　　“……”谈橙直觉不对，可能是姜迟遇到了什么事，“我没有想和你吵架。你今天做了什么，能告诉我吗？有和谁约会，谁把你气到了吗？还是说看电视偷偷掉眼泪，觉得哪个人物太气人了呢。” 　　姜迟觉得谈橙总把他的生气看得太轻，比如今天买的奶茶不好喝、今天吃到了难吃的饭，好像再重新买一份就能解决。明明是碎掉的镜子，重新换也不是原来那一份了。 　　姜迟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我听你助理说你为了角色瘦了好多，看着好像没有呀。你最近辛不辛苦？” 　　他这么说谈橙就以为是姜迟怕他来回赶太累而产生顾虑，替别人考虑对姜迟来说是很本能的事情。 　　“没瘦啊，在健身。来找你不辛苦，我就当充电了。”谈橙回，“你要不要和工作人员吃饭的？不想去的话就不去，我帮你和导演他们说。” 　　“没关系，我爱吃。”姜迟不想让谈橙因为他欠谁的人情，“而且还有瑕瑜在，有熟人在我不会很尴尬，单寻也很会逗我开心。” 　　谈橙沉默了一会，自嘲般地笑:“嗯，行。那我还需不需要过来？” 　　姜迟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你又在莫名其妙的点上吃醋，明明这些不是最重要的。你吃醋是为什么，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了吗？” 　　“拜托宝贝，你让我没安全感很正常吧？你自己看看身边多少人盯着你，以前录个综艺还能差点给卖了，服了。” 　　想起来了。谈橙随口一说，姜迟又陷入了曾经美好的回忆里。有时候姜迟觉得现在的谈橙根本不可贵，不值得他一直给机会。他爱的，怀念的只是曾经那个一见钟情的谈橙，哪怕这个情是同情。 　　或许这个情就是同情。 　　姜迟一个人又在乱想。 　　“我随口说说的，别往心里去，”谈橙皱眉，“怎么了，怎么老是走神，你这样我很担心你。” 　　“我困了嘛，”姜迟慢慢吞吞地回，“挂掉了，再见。” 　　“诶……” 　　谈橙话没问完，他还想问是不是自己最近又让他没安全感，姜迟就挂断电话。谈橙看了眼时间，快接近十二点，想了想还是明天再找。 　　谈橙翻了下聊天记录——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消息的时候都会提前跟姜迟说，回消息不能说秒回但也没有故意晾着不回。 　　应该不是自己让姜迟不高兴吧？比起以前自己待剧组的时候，谈橙已经尽力给他陪伴感。 　　【转账】 　　【图片】 　　【我明天的机票买好了，这下能不能放心？】 　　【怎么最近和你饰品脖子手腕都空空的啊？之前的戴腻了？不收钱我明天去给你买。】 　　【宝贝，我知道你没睡，你的正在输入暴露了。】 　　姜迟回了个打滚的表情包，加了十个爱心笑脸，回:【好的。我花光没关系吗。】 　　姜迟还故意问一嘴，谈橙笑出声，回:【这么见外干嘛呢。】 　　【花陌生人的钱不太好哦？你是我谁呢？】 　　【你说是谁就是谁，好了快睡觉吧。】 　　【是哥哥吧。(抱抱)】 　　姜迟这不聊还好，一聊谈橙彻底没心思想剧本了。他买的机票是凌晨的，到姜迟那应该很晚，谈橙有点后悔，刚刚应该把时间遮一下，他怕姜迟为了等人不睡觉。 　　谈橙又想到姜迟之前说的开车过来，谈橙后面看了一下，一来一回快十个小时了，怎么还说近？ 　　晚上就是容易越想越多，再加上离开录制后姜迟各种不对劲，犹豫不定，谈橙更害怕他遇到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剧组这边他早就说好了，其实不太能走开，演员脱离环境很容易半途而废，但谈橙心里知道，再食言，他和姜迟要更快半途而废了。 　　离开的时候谈橙什么都没带，因为得尽快回来。助理本来说要跟着去，谈橙觉得太电灯泡，估摸着也是经纪人让的，怕自己沉迷爱情头脑发昏。 　　“那我送你去机场，万一遇到突发情况怎么办？” 　　“这个点应该还好，除非有狗仔把我私人行程卖了。”谈橙看了眼时间，“不用陪了，太晚你自己回来也不安全。” 　　“啊……行吧，那你到机场了落地了都给我发个消息。你一个人在那边真的能行吗？” 　　“我刚出道就自己一个人，有什么不行。” 　　“那能比吗真是，”助理知道谈橙的性格，看似温和放松和你商量，其实是没得商量，只是语气很客气，就没有过多劝阻，“我和彭总联系了，你到了他来接你。” 　　“怎么还叫个人，”谈橙笑了声:“他最近不是养生吗，这个点，是不是就想看我被他骂呢。” 　　助理说哪有，“姜迟上次来棠湖的时候，不也来问我你在哪吗？肯定选自己熟悉的人比较放心嘛……” 　　谈橙蹙了蹙眉:“上次？哪次？” 　　“你还在拍《别拖着》的时候啊。” 　　“你不是说他没来吗？”谈橙问。 　　不对，也没说过。谈橙回忆起来，是助理说姜迟有问过这么一嘴，但自己让对方不要透露行踪，所以他自然而然地以为姜迟没来。 　　“我也是后来工作人员联系我我才知道的，”助理解释，“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正好那天你状态不好也请假休息了，我寻思你们两个待一块，嫌我碍眼来着。” 　　谈橙差点说不出话:“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啊？”助理眼睛瞪大了一瞬间，“你不知道姜迟来的吗？那怎么回来魂不守舍的，谁看了不觉得你被魅魔吸魂了啊。” 　　谈橙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哪天来的你清楚吗？” 　　分手前，分手时，分手后。谈橙需要一个答案。 　　仔细想一下也能推断，姜迟问了人，得到答案，就不会不来。那时候助理已经告诉姜迟，姜迟肯定会过来。 　　当时应该再问问姜迟的……台风天，其中几天绍州到滨城的高铁好像都取消了，更别说航班了。谈橙应该觉得他想过来也没办法，才将这件事不了了之。 　　“我想想……就是你去买特产前一天。真的很巧啊，你以前都会买东西给姜迟，他又正好来了，我真以为你们在一起，”助理小心翼翼，“呃……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谈橙心累:“你以后还是多说话吧。” 　　助理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自己要被扣工资的错觉，又和谈橙说:“彭总说到了之后有事和你讲，还特地问我你带没带速效救心丸？” 　　“我现在就很需要，走了。”谈橙摆了摆手。 　　去买特产的前一天……？那天有航班吗？姜迟一个人开车过来的？高速没有封吗？路上出事了怎么办？ 　　他一个人过来干什么，过来为什么不说呢，分手前的最后一眼？他知道姜迟没这么无聊，不可能是专门过来说分手的，搬家搬得那么彻底的一个人。 　　谈橙想说他心狠，又觉得不对，姜迟简直是全世界最心软的人了。 　　这么心软的人，当面说分手他是说不出口的。所以他才打电话。他在哪里打的电话，酒店？哪个酒店，睡得舒服吗，那天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生病呢？ 　　他有去剧组找他吗？怎么身边认识的人没一个看到姜迟的呢，啧。 　　难道是那天和助理的对话让姜迟听到了？那天他在附近？ 　　有这么巧吗？ 　　姜迟如果在附近，他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飞机缓缓离开地面，谈橙脑子里还是乱得很。机内很安静，他戴上眼罩都睡不着。似乎有人认出了他，但不确定是不是本人，所以都只是默默地偷拍，谈橙相信自己对镜头的敏感度。 　　他又想到姜迟说过的一句话——我对你，比你对镜头要敏感一百倍，你要多多关心我哦？ 　　当时语调是上扬的，那种热恋期，有所依靠的炫耀语气。 　　对不起宝贝。谈橙现在想落地后直接到姜迟身边，和他说这句话。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彭舒白来接人的时候，和他说，姜迟好像同意单寻的追求了。 第47章 　　不可能，开什么玩笑。 　　谈橙重复了三遍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彭舒白才有插话的机会。还好这个点不是下半高峰期，开车可以放松一点，彭舒白单手握着方向盘，拍了拍谈橙的背:“你没事吧？” 　　谈橙挪开了彭舒白的手臂，让他好好开车。他又问:“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的话。” 　　彭舒白一身鸡皮疙瘩:“……我说。” 　　姜迟好像答应单寻的追求了。能听到吗？小迟答应了、单寻、的、追求。彭舒白身子歪了大半，几乎快要贴到谈橙耳边，安全带都扯出了一段空隙。 　　谈橙说他嫌命长:“能不能坐好？” 　　“哎呀呀没气撒撒我身上呗。” 　　“……”谈橙一开始是不信的，但心里也清楚彭舒白不会拿这件事说笑，“你自己猜的，还是从哪里确定？” 　　彭舒白恢复严肃的语气:“你不会听着听着跳车吧？” 　　“说啊。” 　　“不是，他们不是最后一天录制吗？你离开的时候不是托我多去节目组看看？这一去巧了，我看到台本上姜迟和单寻配对成功。我还愣了一下，以为是什么游戏，后来才发现不是。” 　　“我问导演，原定的剧本不是姜迟落单吗，导演说那只是个大框，具体还得跟着嘉宾心境走，他总不能拆散两情相悦的人。” 　　“什么两情相悦，”谈橙嗤笑一声，“有情吗就悦？” 　　他有点气急败坏的语气，又着急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周遭气压低下。有怒气不知道该怎么说，用几声咳嗽盖过了。 　　“嗯……是单寻的话，移情别恋也很正常吧，和自己前任有点像，又不像前任那样冷暴力。”彭舒白故意说给谈橙听。 　　“他妈的滚吧。”谈橙烦他这幅故作玄虚的语气。 　　彭舒白忍住没笑，又担心他真被气着了，安慰道:“说不准有什么误会？看你的样子什么都不知道，他不可能一点都不跟你透露吧，也许是被强迫的。” 　　“不然呢。” 　　昨天还好好的，这一个月姜迟也没表现出对单寻有什么想法，说是林瑕瑜谈橙还更相信点，是单寻……只能是节目组安排的，为了收视率，什么做不出来？ 　　草，什么狗屁节目，这下他怎么和姜迟复合，他还成小三了是吧？ 　　“具体是怎么个配对？最后他选择了单寻吗？”谈橙问。 　　“我也不清楚，这不还没开始录制吗，但是我再三确认了，姜迟是同意了来着。” 　　“节目组给姜迟什么好处了。”谈橙心想，难道是姜迟最近遇上什么事，缺钱？啧，早知道上一次让姜迟来找自己的时候就应该答应的，说不准姜迟就会倾诉了。 　　“你不要这么想吗，”彭舒白说，“小迟我还不了解，不会这么没原则。” 　　“你有意思吗彭舒白，你就想让我接受姜迟不喜欢我了喜欢上其他人了？”谈橙把脸侧过去，“至少现在不可能。” 　　谈橙翻看聊天，最后是姜迟确认谈橙会来找他的记录。之前的对话也都很正常，两个人就像在暧昧期，姜迟怎么可能前脚和他撒娇喊他哥哥，后脚就跟姓单的在一起了，把他当什么呢？ 　　彭舒白撇了撇嘴:“我可没说，你自己怕得要死不愿意承认而已。” 　　“你到底是谁朋友？” 　　“我帮理不帮亲，”彭舒白笑道，“我早就和你说多在意他一点，不要追到手了就不珍惜，你不听。” 　　谈橙笑了:“现在不是这个问题，如果他们两情相悦，姜迟一边和我暧昧一个月，话里话外都给我会复合的幻想，然后在最后一天和别人在一起了，这个行为叫什么你不知道吗，你觉得姜迟是这种人吗？” 　　彭舒白:“……” 　　“这时候不说话了，哑巴了？这叫拿我当备胎，说难听点和出轨有什么区别。” 　　“喂，”彭舒白皱起眉头:“别讲太难听了，你让姜迟听到他怎么想。” 　　“我还想去问他呢，有什么困难不能和我说，不知道答应了我会是什么反应？再怎么样怎么能拿这件事当交换。”谈橙架起手臂，给姜迟打了个电话，对方没接。 　　“你想听我的想法吗，”彭舒白说:“只要他是单身状态，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他没去主动招惹，都是别人自愿去追他，在姜迟那，他是有选择的权利的。他同意你继续追求可能是想看你的态度，也许你很好，但你不能自以为是让姜迟放弃权衡利弊。” 　　“如果和你复合他还是不开心，那他为什么不能和别人在一起。你觉得这是无缝衔接，可人又不傻，谁对他好他会不知道吗？” 　　“这能是一回事吗？我怎么看不出来他不开心。你会和一个完全没感觉的人聊那么多？”谈橙差点想给他鼓掌，“算了，火烧不到你身上你不急，别说了好吧，没一句我想听的。” 　　他看了眼时间:“有点晚了，你和那个导演熟不熟，等会直接把我送到他酒店。” 　　彭舒白叹了口气:“一般般，不过我劝你别冲动。等天亮了去找姜迟好好说。” 　　“等不了，现在就想问个清楚。” 　　彭舒白觉得他现在的状态不行，和人起冲突了明天还得上个热搜，但谈橙有时候也挺倔的，他以姜迟为理由，“那你为姜迟想想吧，他同意了你去质问节目组，不是让他难堪吗？” 　　“……”谈橙计划被打乱，原本他是想去找姜迟的，但姜迟现在这么大个事都没和自己说，自己还上赶着去找人，傻逼吗这不是。 　　“怎么说，”彭舒白问，“也别住酒店了，去我那待一晚上？” 　　谈橙想说随便，但发现嗓子眼被糊住了一样，稍微一发力就有窒息感，难受得说不出话，最终点了点头。 　　谈橙累的时候能倒头就睡，有姜迟在的话会睡得更沉，睡不着的情况也有，但最近很少了。 　　来彭舒白家一晚上，谈橙失眠到六点。绍州已经略过酷暑，气温下降了些，谈橙最后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多小时，空调开太猛，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昏。 　　一个小时他还做了个梦，梦到姜迟和别的男人亲密，一起做他们以前做过的事。亲他的脸，抱他的腰，搂着他一起入眠。谈橙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但那个人的脸看不清，对姜迟也更有耐心，不会像谈橙之前那样冷淡。 　　谈橙下意识地认为那个人是单寻，然后醒了，出了一身冷汗。 　　起床之后彭舒白已经在吃早饭，他平时一个人住，今天特地让阿姨多烧了一份。他说:“没怎么睡吧，吃点东西再去找人。” 　　“没胃口吃。” 　　“那你等我，你不吃我得吃。” 　　“……”谈橙点头，“你有联系到姜迟吗？我给他打电话都没接。” 　　“啊，”彭舒白犹豫了会，“有诶。他说他在录节目，还问我你在不在我这。” 　　什么意思，又不接我电话，去联系别人，躲谁呢？ 　　彭舒白咬了一口铜锣烧:“要不我陪你去找姜迟吧。” 　　“我不需要。” 　　“谁问你了，我是怕你这张嘴不遮边，小迟哪里说得过你，别被你说哭了，”到底是十来年的交情，彭舒白是真心希望他们两个好，但谈橙这个性取向不直思维直的男的，悬。彭舒白提醒:“到时候你让姜迟说，你不要打断他，也不要反问他，小迟说不过你，别真被你说得怀疑自身了。” 　　“搞得我像pua他一样。” 　　“差不多哦，你不知道冷暴力是一种服从性测试吗？” 　　“你很懂啊，自己复合成功了吗就来教人？”谈橙倚着门淡道。 　　彭舒白笑了声，不在意谈橙的冒犯，这个时候再不急那才奇怪，泰然说:“真话谁都不爱听。” 　　但他记仇，因此磨磨蹭蹭快中午才捎上谈橙出门。谈橙这时候终于打通了姜迟的电话:“你在哪儿？” 　　咚。车门关得很响。谈橙把车窗降下来了点，他觉得闷。 　　姜迟一本正经回答:“在休息。晚上可能要吃个饭。” 　　“和谁。” 　　“嘉宾们。” 　　“姜迟，不想和你兜圈子，我问你……” 　　谈橙快要说出口，姜迟直接打断:“我现在有事，不太方便，晚点吗？或者你来找我也是可以的呀。” 　　他说得不轻不重，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有种莫名的魔力，谈橙的心也静下来一点。主要是姜迟太冷静，显得自己很不镇定，谈橙也改掉质问的语气，“好，我等会就到你那，你定位发我一下，我看不到了。” 　　“可以的。” 　　“你今天在忙什么，有没有看到我打的电话？” 　　“看到了，你打这么多……有什么急事吗？” 　　所以是故意不接的。姜迟这个人不太擅长说谎，谈橙原以为他会胡乱找个理由，然后自己再去拆穿，没曾想是这样一个坦坦荡荡的答案，一时噎住了。 　　“等会再说吧。” 　　姜迟挂掉了电话。 　　彭舒白不可思议:“难得看小迟把你说沉默了。” 　　他怎么这么平静？谈橙从没设想过这种可能。比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还要令谈橙难以接受。 　　他发现自己习惯姜迟叽叽喳喳绕在自己身边，他想象不到姜迟对自己客客气气、本本分分的样子。姜迟和谁都能相处起来，但也不傻，谁需要保持距离谁不需要他有分寸。 　　那阵不安越来越剧烈，谈橙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更重了。 　　开始忐忑、甚至回避的心理。好像不那么快去知道答案，会更好。 　　小屋已经换了样貌，添置了很多恋爱氛围的装饰。让人误以为经过这会变得年轻。谈橙去找姜迟的路上，一时想到那个会冒粉色泡泡的姜迟。人哪里真的会冒泡泡，是他太可爱太纯真了。 　　“你好像在冒粉色泡泡。”耳边同时响起这道声音，仿佛是他的心声。但房间里的景象又都在告诉谈橙不是的。 　　谈橙看到单寻亲了一下姜迟的脸颊，小心翼翼，无比珍视的眼神。 第48章 　　姜迟感觉自己的脸被水气球碰了一下，有重量却不会太浮夸的，柔软的被约束的冰水。姜迟本能地蹙一下眉，一只手捂着，他脸很小，一下子挡住大半。像是不知道发生什么，懵懵然地吐出两个字:“干嘛。” 　　换作别人说这个，或者单纯的文字，除非是熟人，不然都会显得有点凶。姜迟说出来是完全不一样，很像刚在一起被莫名其妙占便宜但不确定的微嗔。 　　总之很容易被人误解为害羞就是了。 　　单寻心虚地往旁边撇，轻轻地咳了一下，耳朵瞬间红透，支支吾吾地回:“就是没忍住啊……哎呀，谁能忍住。” 　　姜迟:“……”他摸了摸脸，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觉得单寻好轻浮，谈橙就没有这么不稳重过。一模一样的话谈橙说出来就很温柔。姜迟发现自己想着想着又跑偏了，晃了晃头:“可是这个是情侣才能做的事，你怎么——” 　　他话没说完，手腕被攥住，转头望过去，谈橙居高临下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姜迟眨了眨眼，谈橙在他眼睛里消失又出现。 　　姜迟嗯了几声，不明显地干咽了一下，低下头:“干嘛拽我。” 　　谈橙把他提起来，姜迟被动地起身，这下姜迟就真的不高兴了:“干什么啊到底。” 　　谈橙微张开口，像是被气笑了:“这句话该我问吧，他凭什么可以亲你呢？” 　　单寻皱了下眉，他和谈橙无冤无仇的，还非常尊敬:“我怎么不行了？” 　　谈橙没理，继续问:“故意气我吗，还是什么考验？” 　　姜迟撇撇嘴，脸颊因为唇部动作鼓出半圆的弧度，他苦恼极了，他明明和单寻还没确定关系，也不至于故意气谈橙，为什么谈橙一上来就凶我，也不问问清楚的。 　　节目组给他施压，说是自己cp人气会很高，他们后期剪辑已经拟好了方向，最后如果落单，讨论度倒是不会少，就是之后商务方面，走情侣路线会好很多。 　　姜迟原本参加综艺就是为了赚钱，这个片酬还可以，他不贪心，第一次就拒绝了。晚上回去想和谈橙打电话说这件事，发现谈橙在两个小时前给他发了句【对戏去了。】 　　这句话意味着谈橙可能有四到五个小时的失联，他跟过谈橙的组，好几次都是到凌晨深夜。 　　等谈橙下班，洗漱完，姜迟刚问一句话，谈橙倒头就睡，手机滑落，姜迟被丢在了枕头边。 　　这让姜迟非常难受，但他心里清楚谈橙很累，不是故意的。可是以前甚至能从剧组来回跑，只为了在一周见他几面呢？ 　　而且这情况和两年前也太像了。谈橙因为工作忽略，姜迟闹脾气，换来的是更冷漠的处理方式。 　　姜迟一个人的时候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他又没有理由发泄，不然反倒成了他无理取闹。 　　千言万语都变成一声叹气，姜迟说晚安，最后电话是谈橙是手机没电自动挂断的。 　　短短一周这样的时刻有很多次。谈橙的视角，他去做什么、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都有和姜迟报备，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保持联系，所以这样的沟通方式没有任何问题。 　　而姜迟，知道他的为难，仍然要忍受独处，分享不能被及时回应的时光。说出分开一段时间的是他，适应不了的也是他，最后只好笨拙地问能不能去找你。 　　谈橙说不，你想我的话我来找你就好。姜迟心想，是自己表达的不够明显，为什么最后也没有来，非要等到今天。 　　别扭的人是最容易委屈的。姜迟不再说话，继续沉默。谈橙最受不了他这样，语气也不好，他认为这是姜迟默认，“算了，随便吧，这一个月拿我当什么，分，想分就分。” 　　谈橙松开了姜迟的手，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背，像是往外推了一下。 　　姜迟愣在原地，不可置信谈橙会说出这样的话。谈橙也停在原地看了他几秒，然后转身就走。周遭像有蝴蝶，一圈一圈绕在姜迟身边，把他围住，姜迟呼吸得急促，仍然动弹不得。 　　单寻看出他不对劲，缓过神来:“什么意思，谈橙是你前男友吗……” 　　他很喜欢姜迟，见到他这样失魂落魄心跟着揪起来，对谈橙的态度也变了。还没从“他们两个居然真有过一段”的八卦中缓过来，人就已经气哄哄地走过去挡在谈橙前面:“你怎么能这么说，姜迟难受你看不出来吗？” 　　谈橙比他高出一点，气质又更锋利，在他身上轻轻一瞥，冷淡地停留，仍然没有搭理单寻。 　　“是我自己没忍住要亲他的。”单寻强调。 　　谈橙“呵”了声，把头偏过去，算是回应。 　　“笑什么，”单寻为姜迟解释，“而且你们分手了，我追求他有什么错？那我亲他抱他都和你没关系吧，管得着吗。” 　　谈橙还是不理，单寻也急了:“我现在就去抱他。” 　　谈橙终于有点反应，拦住了单寻，说:“姜迟不会喜欢你这样，我告诉你该怎么办。” 　　“我以前追他的时候，拍戏进组，为了能见他一次，两地来回跑，有时候一天都睡不到四个小时；他体质比较容易生病，我那一年算半隐退，带他去放松去旅游，想把他身体养好，也想让他开心；他喜欢吃什么口味，哪些东西不爱吃，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这个人很不喜欢主动说什么，所以你要自己慢慢琢磨，他就会觉得你好在意他，他不喜欢钱不喜欢房子不喜欢奢侈品，就喜欢这些细节，你说奇不奇怪，为了这些细节和我闹分手，结果闹一个月了转头和你在一起了。” 　　单寻听完这些话都受不了，说得太难听了，“谁和你说我们在一起了？” 　　谈橙说到这轻笑一声，“如果真是为了气我，单纯让我吃醋，那真挺幼稚的，我们理念不合。” 　　姜迟这时候才插上嘴，声音嘶哑得很厉害，又轻又可怜的，“没有和他在一起的，不知道你是哪里听到的，但是你确实误会我了。” 　　“我等会还要录制呢，”姜迟眼睛红了一圈，一直泛到眼尾，白皙的皮肤上更加明显，“你能不能先走。” 　　后半句话差点没发出声音。 　　谈橙眼眸颤了一下，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做错了，没有把事情搞清楚，就对最爱的人说了最伤人的话，但大脑还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只能怔住。 　　姜迟这次没有让他道歉，一般他生气是会板板正正指出对方错误，最后说一句原谅你。这几句话谈橙和朋友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想炫耀自己找到了这么可爱的男朋友。 　　过了几秒，门再一次被打开，林瑕瑜走进来，不，应该说是闯。冲着谈橙的脸打了一拳，谈橙的头发都乱了，抬起头的时候，嘴角渗出一点血，还有些青肿。 　　姜迟被吓到，第一时间先把房间门反锁，又看了眼摄像区域，这个角度，应该没有拍到二人的争执，但他还是拿了件衣服盖住。 　　做完这些，姜迟才去看谈橙，看的时候眼睛已经蓄不住眼泪了，从下睫毛垂掉下来，滴到地板，什么声音都没有。 　　“你说这些话你是人吗？”林瑕瑜吼得很大声，又揪起谈橙的领口揍了一顿。谈橙挨了几拳后才阻止，这期间姜迟一直蹲在门口，像听不见屋里的动静一样，单寻就蹲在他旁边拍拍他的背。 　　嘉宾们的房间都连在一层，拍摄区域很紧密，这动静很难让不让人注意到。有工作人员在外面敲门，林瑕瑜助理询问有没有事。 　　单寻帮忙打圆场，说只是不小心碰倒了桌子。 　　“姜迟不舍得打你，我可以帮他，”林瑕瑜说，“以后有多远滚多远，别来姜迟面前晃了。” 　　谈橙推开他，算不上多和善的语气:“姜迟这么说我可以滚，你算什么。” 　　就算没有摄像，外面人多眼杂，听也能听得到。姜迟不想把事情闹太复杂，归根结底，这是他和谈橙两个人的事情。 　　“瑕瑜，我要和他单独聊聊，你可以先带单寻出去吗？”姜迟解释，“我觉得我有点难看，他们看见了肯定觉得不对劲，要瞎传的，拜托你。” 　　林瑕瑜本来是不想走的，他怕姜迟又心软，也怕姜迟说不过谈橙，在感情里低声下气。但姜迟这样说，他没办法不拒绝，谁能拒绝呢，语气好委屈，不帮他帮谁呢。 　　单寻比较意气用事，还觉得姜迟在替谈橙考虑，太给面子了。他混不混娱乐圈无所谓，颇有那就撕破脸的架势，最后被林瑕瑜勾搭着背出去。单寻把他当情敌，出去的时候很嫌弃对方，离了几米远。工作人员一看，还以为两个人为了姜迟大打出手，一下把镜头对准。 　　姜迟刚刚蹲久了腿很麻，去捡被碰倒的碎玻璃，踉踉跄跄的，像踩在云朵上。谈橙怕他割到手，握住他的手，说“我来吧”。 　　姜迟摇摇头，扯开了:“电视剧演的夸张的，我在家里打翻过很多次玻璃杯，每次都是我自己捡的，每次都没有伤到手。” 　　谈橙听出他的意思，道歉:“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待那么久。” 　　姜迟把碎片丢到垃圾桶:“所以，你都是知道的。” 　　谈橙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刚刚说的，我在意的都是细节。你明明知道我很在意，还是故意那样。”姜迟笑了一下，“这个问题我也一直想不通，严重到梦里都在想，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你刚刚说的，有气话的成分，我知道，也有真心话吧？你觉得我很小题大做。” 　　“没有。”谈橙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全是气话……我，我听彭舒白说你答应别人的追求，我太着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还在和我说晚安的人，今天转头就和别人在一起。” 　　“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接了就说等一会，还问我有没有什么急事。我以为你故意在和我装傻……”谈橙哑声说，“我真的很爱你，我不想失去你，我完全不能接受你和别人亲吻、拥抱。我有点情绪上头了。宝贝，对不起。对不起。” 　　“导演是有和我说过的，但是说给我选择，也没有强迫。不知道是怎么和舒白哥说的呢？中间传递有误差吗，也可能导演瞒着我，想着先斩后奏。”姜迟很疲惫，“不过，没在一起。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不喜欢单寻，不喜欢林瑕瑜。” 　　谈橙抬起头，和姜迟对视。 　　“也不想喜欢你了。”姜迟继续说。 　　“姜迟——” 　　“你先听我说吧，别急着道歉。” 　　“我复合的心思一直不是很大，更多是在犹豫，如果没有发生这件误会，可能也不会同意你的。” 　　“我很矛盾，你追求的这段时间，越对我好，我越纠结，我陷入怀疑。你现在可以做到，为什么之前做不到；如果我们复合了，我还要经历一次吗？” 　　“你每次出差，看到你早早在房间敞开的行李箱，我都在想，你是不是很想离开，为什么要那么着急。” 　　“以前明明半夜都会醒，怕我渴，怎么去拍戏能一个电话都没有。我说我想去哪你就带我去，从来不会顾及行程的。当然，我应该懂事，照顾你的事业，但是，不是你和妈妈说，我是最重要的，可以任性的吗。” 　　谈橙被姜迟质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姜迟其实都算不上质问，只是在倾诉。 　　“这些话，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啊。我，”谈橙很少有结巴的时候，“我这个人……我……” 　　姜迟内心自嘲。是的，他也想问自己，为什么在决定放弃时、最不该计较时，居然一股脑的把委屈和难过都吐露出来，为什么不在乎了，他才可以完全诉说。相爱时却得不到想要的陪伴。 　　“我有去滨城找你，”姜迟说，“那天分手的时候，我看了你演的电影。” 　　“你在拍戏的时候需要入戏，你可以轻而易举对你不熟的人演爱情，你是对我入不了戏，还是根本没那么在意。”姜迟叹了口气，“那天我也听到，你说你不想我去找你。” 　　“想什么呢，滨城那几天有台风啊，我不想你来，怕你来这边不适应。” 　　“又不止那一次，好几次了。”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留了张纸条，然后你在那里一直等我。” 　　姜迟说，“我之前也去剧组找过你，我偷偷问工作人员，你在哪个酒店，哪个房间。但是我拿不到房卡，就只能在酒店大厅等你。” 　　“还是下雪天，我也带了蛋糕的，我给你发消息你一直不回，我就有点难过，发脾气。我说我现在就在你酒店楼下，快下来接我。你回我一句‘别闹了，我真的很累，想睡觉，晚安宝贝’，然后我在那里等了一个晚上。” 　　谈橙声音颤抖:“什么时候？你怎么不和我说啊？你冻着了吗，有生病吗？” 　　“我怎么说呢，我说了，你不会觉得我矫情吗？我都不能任性的，那时候真的好难过，”姜迟说，“算了，我没有要和你翻旧账的意思，只是那天看你也那样等着我，我在想——” 　　“之前的你是可以好好和我沟通的。” 　　“不会故意不回我消息。” 　　“不会屡次推脱我的约会。” 　　“不会把我晾在雪天里那么久。” 　　我只是听不见，我看得很清楚。 　　“你其实什么都懂的是吧，”姜迟说着说着笑了下，特别悲戚的一声笑，像自嘲又像释然，“原来你只是不愿意。” 　　“那我到底算什么呢，我提了分手你就来挽回我，我怎么能确定之后你不会再变回以前那样？”姜迟一双眼睛像夜晚波澜的湖面，看了让人心里柔软一片，声音还带着隐忍的闷哑。 　　姜迟做不到真正埋怨谈橙，因为谈橙切切实实在他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瞬间。所以他也不想说什么重话，闹得太难看。他只说了句:“我不想喜欢谈橙了……不想和谈橙继续谈恋爱。” 　　谈橙感觉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块被碾碎的柠檬，汁水泛出来涌到喉咙，整个胸腔都没有呼吸的空间。一呼气就像呛水。 　　“所以你给我一个月，是为了什么？”谈橙复述，“为了看我围着你转，然后自以为是地认为我不会改变，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变成之前那样，你耍我啊？” 　　谈橙不能接受是这样一个理由，或者说，他不能接受姜迟用这样一个失望、心寒、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没爱过。他不能接受和姜迟算了，不能接受和姜迟毫无交集。 　　他想为这段感情保证些什么，比如，我保证不会像之前那样冷落你，我会好好爱你，我也很害怕你不再喜欢我。他说得断断续续，语序不通，感情果然让人失去自我，方寸大乱。 　　姜迟还是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他，不愿听他口头的辩解，听到谈橙的声音他很难受，于是直接摘掉了人工耳蜗，语气疲惫，又很决绝:“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第49章 　　谈橙贸然来节目组，没打过招呼，还是有眼尖的工作人员看到了，才有人来接应。今天最后一天录制，导演问他要不要参与一下，谈橙说可以，片酬就不用了，他就是来看一个人。 　　双方都谈的满意，谈橙心不在焉，没什么唇色，很没精气神的样子，导演问他有没有事，他只回答行程太多有点累。 　　“姜迟会选谁？”谈橙状似无意地问。 　　导演玩笑话糊弄过去:“看他自己呗，那么多选择。” 　　谈橙笑了声，是很放松的笑，但脸色看上去却不太友善，“不会已经定好了剧本吧。” 　　“唉，我说话直来直去，也不是不知道节目录制的黑手，先哄着劝导嘉宾答应，后期剪辑再给他们制造点暧昧氛围，观众磕到就行了。”谈橙嘴角挂下来点，“如果嘉宾不同意，拿剪辑威胁也行，剪成什么呢——同时和很多人暧昧不清，故意吊着的绿茶，总之会让观众反感的。姜迟一定是会被观众喜欢的脸，黑红也是红，走哪条路，你们都不亏。” 　　“又看准他没什么综艺经验，觉得好骗，”谈橙抽出一根烟，点燃，吐出白雾后扯了个笑，“我知道你们的套路。” 　　导演搞不懂他突然说这么多的意图，明明之前也不是很熟。谈橙又拿出根烟，和自己嘴上的碰了下，递给他，“我当评委总要点评，需不需要我添油加醋？” 　　谈橙假装试探，他演戏信手拈来，从容不迫，看上去就像真的要和你达成合作一样。 　　导演瞥了他一眼，兴致盎然地接过烟吸了口:“如果可以的话，那是最好的。” 　　但谈橙总归要分到些什么，导演想可能是之前被爆性取向的事给他的事业造成一定影响，所以才会拉拢人脉，听圈内传言说谈橙拽得不行，根本套不了近乎。 　　影响有这么大？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五斗米，导演笑吟吟的:“你录制的那部分，有效镜头一定是最多的。” 　　谈橙垂下手臂，嗓音变哑了点:“我不要这个。” 　　“那是想要什么？” 　　他说出自己的目的:“你们别逼姜迟，可以吗。” 　　导演表情一下变了:“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他想选谁就选谁，别给他定剧本，也别威胁他。”烟还剩一大截，谈橙掐灭了，“不然刚刚我和你的对话我会在微博公开，我不怕后果，你们呢。” 　　导演反应过来，第一句话是问:“你们有关系？姜迟是你朋友？” 　　谈橙没回答他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能现在连朋友都不是，因为姜迟对他失望到极点，他才知道，原来这一个月姜迟还是患得患失，还是那么没安全感，只是他不想让自己伤心，选择沉默——又或者，没必要说，反正结果都一样，说不说无所谓。 　　他刚刚对姜迟都说了些什么呢，让他把这些委屈都说出来了。姜迟刚刚如履薄冰的眼神，谈橙只见过一次，就是失去妈妈的时候。 　　那时候姜迟黯淡得太明显了，一个人身上的生活气是很容易感受到的，姜迟却没有。谈橙那时候怕得要死，他怕姜迟轻生，姜迟去哪他就去哪。许向柔生前那句隐晦的话谈橙听懂了的，阿姨，不管姜迟以后怎么样，我会一直陪着他，这是谈橙和许向柔说的话。 　　每次在墓碑的承诺姜迟都记住了，所以才会这么失望。谈橙不想抽烟，因为姜迟不喜欢烟味，但这时候他忍不住，因为他好像彻底、永远失去姜迟了。 　　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你也不要来找我，不然我会厌烦你。姜迟刚刚这样说。他说得那样认真，眼神都不给他，好像都不需要“不然”这个词，他已经很讨厌自己了。 　　原来重新弥补也能成为他心里的刺。那要怎么办呢。要怎么办。对他好他不信，对他不好又不行，他们就只能算了吗？谈橙心里说一万遍对不起，彭舒白说得对，他不该那么游刃有余，凭什么有恃无恐。 　　一双手搭在谈橙肩上，彭舒白熟悉的声音传来，这次却不像之前那么嘻嘻哈哈，一本正经地说了那四个字:“分手快乐。” 　　谈橙抬一下肩膀，偏过头去。 　　“哦，不对，分手快乐应该该和姜迟说，”彭舒白蹭了他的打火机，“你是不快乐。” 　　谈橙也没说什么“来看笑话就滚”的话，他问:“和我分开他真的会开心点吗？” 　　彭舒白说:“长时间的话，应该会吧。短时间内都走不出来，换你你也一样。” 　　“可是我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就很难受，不想演戏，什么都不想做。”谈橙咽了下喉咙，眼睛眨了眨，再睁开的时视野蒙了一层雾，“钱赚了不知道有什么意思，我一直去缠着他，你觉得有用吗，他会喜欢吗，还是会越来越讨厌我。” 　　彭舒白第一次听他这么无措的语气，像丢了家:“我又不是姜迟，怎么知道他怎么想。不过你要是不改掉你的臭毛病，让姜迟意识到你是真心想改的，那肯定的。” 　　“姜迟这样一个人和谁都可以很幸福，偏偏和你在一起。” 　　彭舒白这个人嘴虽然欠，但说的话都是实话，怎么样都是朋友，他不会真笑话谈橙，只觉得可悲，“他只是粘人，都不图你什么，顶多图个情绪价值，你都不能给他，他还能怎么办。” 　　“我家小猫粘我别提我多高兴呢，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彭舒白叹了口气，“别怪我说你啊，你跟我说的，怕姜迟变心所以不想表现太明显，太傻逼了啊。既不相信他，也不尊重他。” 　　“我不是不相信他，我是真的挺害怕，我要是可以预料，知道他会这样粘我一辈子就好了。他以后不粘我了，也不撒娇了，和之前落差太大，我害怕这样。” 　　“所以你就提前让他先感受落差呗，”彭舒白笑了声，“不然他为什么一定要和你分开，你到现在都还这样想，他实在没办法了。” 　　彭舒白侧过身，臂弯抵着栏杆:“我觉得目前你自己也冷静冷静，想好前因后果，不要盲目去找姜迟。都冷静下吧，可能你冷静几天，觉得分开也挺好的呢。” 　　谈橙立刻摇头:“不可能的。而且你都说了他需要情绪价值，我不趁着这时候把握，还冷静，到时候真的没希望了。” 　　“你看看你看看，什么叫真的没希望，”彭舒白觉得和他说句话特累，这人平时交际挺八面玲珑的，怎么爱情这件事上这么蠢呢，“能不能这样想，你现在已经没希望了，懂？别老觉得姜迟会心软会后悔，成不？” 　　谈橙低下头说:“好。我会好好冷静。”说完他扭头去了录制室。 　　刚刚和导演闹了点不愉快，有托来问他是否还要参与，谈橙点了点头，暗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反悔的道理。” 　　他身上烟味没散干净，又喷了点香水盖过。其他评委调侃毒唯有没有想姜迟，觉得他这次会选谁。 　　“想，当然想，”谈橙慢慢红了眼眶，“他选谁是他的自由。” 　　嘉宾那边早就录完了，几个人除了谈橙都知道结局，更有一种节目效果。他们这次看的是无剪辑片段，一直到姜迟从恋爱小屋离开，谈橙的目光都不像以前那样久久驻留，好像在躲什么似的。 　　“这还好没选啊，不然谈老师不得难过死吗？刚刚他都不敢看。”几个人笑了起来。 　　“话说姜迟到底是不是你的理想型呢？”其中一个评委问了这个问题，“之前都是开玩笑，这次咱们来认真的。” 　　谈橙懂这是导演安排的，想博眼球，不过应该也不敢问多难堪的，他回答:“我没有想过自己理想型怎么样。” 　　“可爱的？” 　　“可爱的，嗯。” 　　“那就是姜迟这样的嘛，我们姜迟世界第一可爱啊，哈哈哈。”评委接着问，“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谁啊？心动的感觉还记得吗？” 　　“没有，上学的时候就被星探挖走了，莫名其妙被拉去练习室唱了两周歌，我妈那时候不怎么管我啊，我造假病例请了半个月假都没带问的，”谈橙喝了口水，“没签公司，但那时候挺喜欢唱歌，就自己摸着进了娱乐圈，没什么时间在学校。” 　　谈橙想到第一次见到姜迟的场景，他戴着缭乱的发饰，晃动碰撞的声音和风铃一模一样，“心动的感觉，有。” 　　“超级美吧。” 　　谈橙干笑两声:“很漂亮。” 　　“有姜迟漂亮吗？”女评委直接问。 　　谈橙发现怎么扯都绕不过姜迟，摆明了导演想试探两个人的关系，想故意爆出点东西。谈橙不想把姜迟扯进来，他应该也不想和自己有话题关联了:“不好回答。” 　　“那谈老师有没有谈过恋爱啊？”评委故意笑说，“要是是入圈后的事，你就无视我吧。” 　　谈橙这下不得不说了，总之不能沉默，他顿了会:“现在是单身。” 第50章 　　综艺录制正式结束，和原定的框架完全相反，选姜迟的人变多，姜迟不选，那落单的人也多。 　　谈橙去问了播出时间，大概需要两个月，话里话外都暗示了导演，不要把恶意剪辑姜迟的片段，或者故意往某个不好的舆论方向引导。但他和整个节目组比，话语权还是太轻了，导演要是真豁得出去，他刚刚和对方的录音也螚为综艺添热度，所以谈橙没有撕破脸。 　　李敏愿知道姜迟今天录制完了，大摇大摆地过来，准备的礼物非常缭乱，大大小小的都有。徐陌也来了，李敏愿和他说悄悄话:“你说现在吃饺子用得到谈橙吗？” 　　徐陌把他乱动的手放好:“没听懂。” 　　“吃饺子要蘸醋的呀。他现在肯定醋死了吧，那不得好好哄姜迟吗？唉，希望姜迟不要那么心软，狠狠拒绝。” 　　“你对我那招别用来教别人。”徐陌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李敏愿哼哼两下敷衍过去，打算自己溜去找人，都被徐陌揪住了衣领，嘱咐必须打完针再去。不然不行。 　　他前不久肘关节出血，本来徐陌都不想让他来，想把他关家里。但李敏愿生气不吃饭，徐陌没办法。 　　“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 　　徐陌瞥了他一眼，要不是他们两个撞号了，他还得担心一会这两个人的关系。他也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控制李敏愿的生活，所以前段时间才闹脾气。 　　“等会药剂送过来了，打完再去。”徐陌语气稍微正经，又不想显得太严肃，“你知道，我在这方面从不让步，别跟我倔。” 　　李敏愿长“哎”，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 　　徐陌揉了揉他的头发。摸头发这件事李敏愿得看心情，要天时地利人和，才会不炸毛。比如现在，他收到了姜迟的消息——【我在酒店呢，我来找你吧，你不要乱走。】 　　【我给你带好吃的哦，小猫想吃什么？】 　　【你上次发给我的鲜芋冰很不错的样子！】 　　【那个店名我不知道，你馋甜的了是吗，我买其他的。会很快的，你不要着急。我晚上十点的航班，所以不会拖延。】 　　“说了多少次不要碰我头发啊。”李敏愿心情跌入了谷底，把心烦的气撒到徐陌身上。徐陌似是习惯了，没说什么，改成用指腹贴他的脖颈。 　　李敏愿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哪有好朋友要走提前半个小时才说的。亏他还给姜迟带了这么多礼物，他真是吃力不讨好，不讨好！ 　　“我去打个电话，你在这里乖乖待着，”徐陌站起来，“知不知道？” 　　“快滚。” 　　徐陌笑了笑，远程控制把房间门反锁，外面的人输密码可以进去，里面的人出不来。他给谈橙打了电话，“喂？姜迟要来找敏愿，你和姜迟说一声密码——” 　　“让李敏愿自己说吧。” 　　“……”徐陌沉默了，“真分了？” 　　谈橙没说话。 　　徐陌没空操心他，打电话还有另一件事:“你知道附近哪家鲜芋冰好吃吗？” 　　谈橙顺口说出了曾经给姜迟买的那一家，徐陌又问了卫生情况怎么样，环境怎么样，谈橙听烦了，越到后面回得越敷衍。 　　为表达感谢，徐陌告诉他:“姜迟今晚十点的航班。” 　　这下轮到谈橙沉默，等他再开口问“他要去哪”的时候，才发现徐陌早就挂断了电话。 　　谈复雪正在化妆:“怎么了？你被骗钱了。” 　　她一个人旅游了小半年，总算是有点玩够了，关注了下娱乐圈近状，才知道自己儿子居然来录恋综，还以为是和姜迟的小情趣。 　　她跑来找人，恰好是节目录制最后一天，还一直觉得自己幸运。 　　“唉，我在旅途中又认识了个男人，他追得很紧，”谈复雪不在意的语气，“爱情都一个样子，没意思。什么时候能再遇到让我心动的男人。” 　　谈橙情绪不高，看她一眼，显然是不太想安慰她这一点烦恼。 　　“你和姜迟怎么样呢？这回得让我见见了吧，每次不是他有事就是你有事，我怀疑你故意的。” 　　“和你见做什么呢，你那么随意，姜迟肯定因为你一句话想很多，觉得你是不是不喜欢他。”谈橙笑着抽出根烟。 　　“你对我误解好大啊，你喜欢的人妈妈怎么可能敷衍呢。你一直不让我们见面，人家才会觉得你不重视吧？” 　　谈橙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他说:“算了，姜迟要走。” 　　“去哪，你陪着他不就好了吗？” 　　“没用。”谈橙双手捂住脸，坐在床沿，背弯下来。 　　谈复雪拍脸的动作停住:“你们闹矛盾啦？” 　　“你会挑时候，平时不闻不问，分手了倒是来了。” 　　“分手了？好吧。”谈复雪惊讶了几秒，又很快接受，“分了就分了，你们本来就不合适。” 　　谈橙也不指望她能安慰自己，毕竟自己的爱情就一团糟。很久之前谈复雪是完全避开谈橙的，谈橙大概也能猜到原因。不是爱到一定程度，怎么会生下他呢，结果爱过的证明还在，爱就不在了。 　　谈复雪问:“谁提的分手啊？” 　　“姜迟。” 　　“哦，是不是因为你老不陪人家。”谈复雪还是不忍心他这幅样子，“你很喜欢吗？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再作什么，”谈橙还没开始说眼睛就又酸了，他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已经不记得了，他很会控制眼泪，顶多红了眼眶，“我很害怕姜迟离开我，又因为这个而和他保持距离。” 　　谈复雪双手将椅子转了个方向:“比如？你的职业好像不需要怎么保持距离吧，本来就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不，只要我想。”谈橙说，“演完一本，总有时间缓冲，想休息多久就多久。你知道的，我不是事业狂，全看心情。姜迟他……他不怕距离，我在剧组他可以来剧组找我，我去哪他就跟到哪。后面我不想让他这样做，会故意说一些谎言。” 　　“你觉得烦？” 　　“不烦。”亲人毕竟是亲人，谈橙有倾诉的勇气，“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一直对他好，一直追求他，可一旦他回馈给我同样的感情，我就开始担心这担心那。比如以前他那么粘我的时候我冷淡他，现在他走了，我又后悔了。” 　　“他说的对，我也不敢保证复合以后会不会还变成以前那样，”谈橙干咽了下，“越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得到，是这样吗？” 　　谈复雪静了一会，故意说:“那还是不够爱。足够爱怎么会这样。你更爱你自己而已。” 　　“但这世界上爱别人超过爱自己，很少的，更多的是自以为很爱。姜迟已经为你坚持那么久，他没放弃自己，是对的。如果你一开始就和姜迟说清楚自己的恋爱观，性格，不吊着他，不隐瞒他，那你也没错。” 　　“但是你都做了，是吧？”谈复雪不知道为什么笑了声，像是讽刺，“你先搞清楚，是因为愧疚想弥补，还是因为爱想弥补，前者没用，谁会想要一张过期机票。” 　　谈复雪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和他谈这些观念，谈橙听后，问:“后者呢。” 　　“后者你还坐这干什么呢？去找他，和他说清楚，他给你机会好好把握住，自己心理有矛盾就去找医生，别把伴侣当医生陪你耗。你在这待着是姜迟会跑来找你还是怎么？” 　　谈橙还是摇头:“他不会给我机会了。” 　　“他不会给你机会的话，你应该也不会知道他要走的消息吧？” 　　“你不知道。”谈橙想说，他给过我了，是我自己没有把握住。他要离开的消息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但是这句话说出口，谈复雪会怎么说？告诉他你真的没希望了，别找了，惹人烦。谈橙还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劝导。 　　“行行，我不知道。”谈复雪摆了摆手，又恢复轻松的语气，“那你也别再这自怨自艾好吧，你这几天有事吗，能不能带带妈妈到处逛逛，我太想听那句‘怪不得谈橙这么帅，原来是遗传’了，谈橙，你听没听见我说话……” 　　短促的关门声打断了谈复雪的话，她回头看，人已经不见了，心想还是年轻好，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 　　机场大多偏远，离别和重聚的时候显得格外漫长，悲伤和期待也是一样。谈橙怕自己状态不好影响开车，叫了个车。心情卡在悲喜之间。 　　司机看他裹得那么严实奇怪了一会，又问:“是去接家人吗？” 　　谈橙简单“嗯”了一声。发消息问彭舒白:【你看到他了吗？】 　　【我没时间去啊，晚上有事。李敏愿在，你问他好吧。】 　　谈橙还以为彭舒白给他打听到，怎么说也会去送送。【你能有什么事。】 　　【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不想掺和。我也不好让人家为难。】 　　谈橙关掉手机。离登记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只知道一个具体的航班时间，不知道登机口，不知道他去哪。进没进安检口他都不清楚。 　　“时间赶不赶啊，我开快点。”司机听谈橙叹了口气。 　　“快点吧。我给你加钱。” 　　“哦哦，这么客气。” 　　“……” 　　谈橙想给姜迟打电话，又怕对方不接。他不是在打车软件叫的车，随便拦的出租，看司机没用导航，问:“方不方便借我一下手机？” 　　“可以啊，你要打电话？” 　　“嗯，我手机拨不出去，试试其他人的。” 　　“那不都一样嘛……”司机虽然不理解，还是把手往后一抬，递过去了。 　　铃声还是一样，谈橙觉得这铃声好像在他胸口上弹走，响了多久他就忐忑多久。直到一声熟悉的“喂”传来。 　　“谁呀？怎么不说话？打错了吗？嗯？” 　　谈橙开口:“是我。” 　　“噢……” 　　“你在机场吗？” 　　姜迟沉静了一会，只说:“你不要再联系我了。” 　　“我只是问问，”谈橙开始无措，“朋友也不能做了吗。” 　　“不想。”姜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点生气，语气是带点冷漠的，“别再打了，我会换掉电话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如同把他们最后的可能一起切断。 　　谈橙把手机还回去。一路上都不再说话。到机场的时候是九点十八。他随便买了张机票。绍州的机场不算大，谈橙跑了一圈没找到人，才进了安检口继续去里面找，他穿的太多了，捂得严实，整个人跑得汗淋淋。 　　九点四十五的时候还没有找到，如果是十点的机票，这时候可能已经关闭了舱门。谈橙还是不死心，找了一圈又一圈。后来彭舒白告诉他，姜迟下午知道徐陌向你透露了航班时间后，偷偷改签，早就已经走了。 第51章 　　-你好像又变了点样子。 　　嗯，角色要求有一种向上的颓废感，挺矛盾是不是。 　　-类似悬崖里开出的花？其实半个月前，我一直很想和你说，我们又见面了。 　　我们以前见过吗。 　　-你忘了？大概两三年前你找过我。我以为你是因为熟悉才又找我呢。 　　没有，纯属巧合。看来三年前我不该擅自逃走。 　　-为什么要用逃？ 　　那时候我觉得我没有问题。现在我认识到自己当时在逃避。 　　-现在呢，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吗？ 　　为什么这么问，当时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我记性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就算比较出名的演员，也一样。 　　好吧。 　　-谈橙，是彻底失去他了吗？ 　　是。 　　谈橙说到这的时候有点发不出声音。医生问的模糊不清，可能是宠物、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但谈橙只能联想到姜迟。 　　医生让他放松，把窗户开了一点透气:“你和以前一样警惕，我慢慢让你敞开心扉，可以接受吗？” 　　“可以，你可以不那么温和。我想快一点。” 　　“不，有些东西就要慢慢来，太快复原的，总是会担心有没有裂痕。我们细心一点。” 　　“我找到了三年前的问诊记录。”医生说，“是你自己发现了问题，又全盘否定。” 　　谈橙以为这时候医生要开始质问他性格的缺陷，他早就想好了措辞。未曾想等到一句:“你的伴侣是个怎样的人？你第一眼的印象是什么？” 　　可爱，细腻，睫毛能挂住雪的小漂亮。第一眼觉得他像一只森林里的麋鹿。 　　一模一样的回答。他在你心里好像很……神、纯、皎洁，你说像麋鹿的时候，我好像能想象到月光洒在他身上的样子。 　　谈橙笑了笑。 　　医生继续问:“他在你心里没有缺点吗？” 　　“没有。” 　　“那为什么会吵架。” 　　“我的原因。” 　　“你说小麋鹿很细腻。细腻的人往往敏感，他感知的能力要很强。一些你没有想过的事，他就可能会误解你。这对你来说，算不算缺点？” 　　“不算。” 　　“是吗？你很喜欢过多的干预吗？” 　　谈橙不知道医生怎么又跳过了话题，先解释上一个问题，“如果我说清楚了，他就不会误解。所以不算缺点。我不喜欢过多的干预。但他只是很粘人，不会控制我做什么决定。” 　　“那你曾经因为他粘人而刻意冷落过他吗？” 　　“……” 　　“看来是的。其实你还是抗拒太过亲密的距离，对吧？”医生说，“就像一开始你也不愿意跟我敞开心扉一样，你今天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谈橙无奈:“你不用哄我。” 　　“先从学会表达开始。你可以随便在社交网络上加个陌生人，交个朋友，考虑到你的职业，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保密性较强的网站。” 　　谈橙今天已经不是很想交流了，他对交朋友兴趣也一般:“我考虑考虑，谢谢。” 　　谈橙的新角色是在地下拳场谋生的普通人。一个为了给女儿报仇，设计了一场以身入局的父亲。 　　他自己的脸是清爽的帅，但角色要更贴近生活。他的帅就需要靠妆造藏起来，藏到伤疤里，粗矿的眉眼里。他本身也为这个被迫犯罪的父亲做了很多努力，控制饮食和健身是最基本的，整整一个月他都是在拳场里生活，动作指导都是实打实地挨打。 　　“这个伤要不就不遮了吧？谈老师你觉得怎么样？”化妆师问。 　　“嗯，听你的。” 　　“哎，那对面可是经过职业拳击手，理解当演员要敬业，但您也犯不着故意引诱对方动手吧，真出事了怎么办。” 　　谈橙不在乎:“那不然怎么办啊，我不想把工作周期拖长，导演满意就行了。” 　　助理插了句嘴，伸手递过去:“刚刚你在工作我没说，你手机响了几次。” 　　化妆师懂得回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谈橙抬起胳膊，勾勾指尖把手机夹住拿来了。消息是他安排的跟拍，发来的消息都是姜迟的近照。他去了侗州做支教，教的是一些年龄比较小的孩子。 　　照片里姜迟穿着玩偶服，应该是在逗人开心。打扮很乖，可能是怕小孩子觉得奇怪，耳钉打那么多一个也不戴，手腕上只有一个太阳花发圈。 　　谈橙一再叮嘱不能打扰也不能被发现，所以有些照片是很模糊的，模糊也不难看出姜迟笑得很开怀。 　　他笑的时候会露出浅浅的小酒窝，眼睛弯得像小猫一样。额角的头发汗津津的，两只手套着卡通的老虎爪，一只手举着。小朋友是怎么忍住不摸摸他的脸呢，应该很冰很舒服。 　　【他没有中暑吧。】最近秋老虎，谈橙这里很热，等过了这段时间，天气又要转凉了。 　　【没有，这里很凉快。】 　　除了失踪，死别，世界上应该没有想见却见不到的人。除非两个人都在克制。哪有钱解决不了的呢。姜迟很决绝，一点新消息都不给，谈橙冷静后发现自己做不到不闻不问，只能用这种方法。 　　助理小心翼翼问:“你们还没和好呀？” 　　谈橙点头:“哪有那么容易原谅。我自己说了重话，他都不愿意见我。” 　　“哎，我是想和你说，之前你参加的综艺快要开播了，我有点担心你和姜迟的事情会暴露，然后影响你。” 　　“随便吧，本来也不太想接那些情情爱爱的本了，我都奔三了，该转型了吧，放宽心一点小姑娘。” 　　“可你不是有对赌吗？”助理说，“票房要是不理想……” 　　“不会的，”谈橙解释，“我签对赌的时候还没和姜迟分手呢，没有一点把握怎么敢。让他以后跟我喝西北风啊？” 　　助理没忍住笑起来:“说到这个，你演别拖着的之后，也是为了进入角色，总是恹恹的，姜迟还来问我你是怎么了，我跟他开玩笑说你毁约了一个代言，缺钱，很愁。” 　　“然后姜迟立马把所有能取出来的钱转我了，还说明天继续想想办法，让我把这笔钱用彩票的形式给你。他说虽然帮不到你什么，应该也能让你开心一点。他真是很着急，和我聊的我心都要化了。” 　　“……你到底瞒我多少事了。” 　　谈橙蹙起眉，但又因为许久没听过姜迟的事，以前有彭舒白唠一唠，姜迟就鲜活地在他身边一样。现在周边的人都默认不提，好像他从没拥有过。现在从助理口中听到，他是很开心的。 　　“不怪我啊，你那段时间对姜迟很冷淡，我哪敢说呢。” 　　“还有其他事吗？都跟我说一说。” 　　助理就让他去房车，边吃饭边聊。谈橙一边训练得拼命，吃饭却没什么胃口，她怕自己艺人身体出问题。 　　然后谈橙就着聊天记录把一盘健身餐都吃光了。好像回到刚认识的时候，彭舒白也老是和他说姜迟的事。 　　下午这一场打戏很重要，谈橙怕碳水吃多了犯困，让助理替换成等量的肉。今天天气阴转暴雨，这里天气预报出了名的不准，看早上还晴空万里，大多人没怎么在意，结果就是这么巧。 　　剧组的人手忙脚乱，干脆改成了另一场戏。但谈橙没有准备很充分，不知道自己发挥怎么样。最后的结果是有惊无险，拍了四次过了，谈橙状态很好，就是挨打挨得有点多，特别是脸上，挂彩了。 　　助理一边哀怨一边找膏药:“吓死人了好吧，还好是眼角。你现在这幅样子，往那一站亲妈能认出你来吗？” 　　“认不出不挺好的，还有人夸我敬业呢。”谈橙玩笑道，“我这些真不算什么，早年还有更危险的。姜迟…… ” 　　谈橙想说自己那时候有一个伤口姜迟都要帮他吹一下的，但那张脸摆在自己面前，最后都以“谈橙忍不住去亲他”结束，草草带过了，姜迟为此很生气，说他对伤口不上心。 　　还扯出一个逻辑——我很在意你的伤口，你都不在意，不就是不在意我嘛！谈橙无奈了，被迫娇贵了几天。 　　“算了。”谈橙及时止住，想起来彭舒白白天给他发的一个链接，他到现在还没回，点开看了一下，念了出来:“……慈善捐款。” 　　“什么东西？你要捐款吗？要不要宣传一下什么的？” 　　谈橙在娱乐圈还有个被黑的点:从不捐款。他都是把钱给姜迟，让姜迟以个人名义捐出。所以助理才第一时间这样问。 　　“没，不是一回事。” 　　【这什么？】 　　【你看都没看完吧，仔细划到最下面看看。】 　　——接受地址:侗州南湖县民族小学。 　　——联系人:郑老师 153...... 　　姜老师 132...... 　　姜迟待的那个学校。 　　【应该是他们学校需要一些教资，你不是想见姜迟，这个理由算正当吧？总不能不见捐助人。】 　　【他见到是我失望怎么办。】 　　【你不是去看医生了吗，没好好吃药？(纯恶意纯阴阳) (抱抱)】 　　【……】 　　【开玩笑的。你可以先加他嘛，下面不是有他的新号码？你好好说话。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之后不干预了，天啊，我真感觉我对不起姜迟，我这算不算把他卖了？】 　　【谢了。】 　　谈橙不知道这个号码姜迟有没有把自己拉黑，也不想知道。干脆换了个手机，用小号搜了姜迟的微信——昵称是>< ，跟个小天使一样。个性签名是一行不同的食物表情，其中开头和结尾都用巧克力封住了，谈橙看了眼，都是他爱吃的。 　　怎么这么可爱。谈橙站起身缓了一会，确认这就是姜迟，只要轻轻一点，他们之间的线又可以相连。 　　助理不明所以，谈橙干嘛突然走来走去，问:“怎么了啊，衣服哪里穿得不舒服？” 　　谈橙听不见似的，在某一刻又突然定住，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 　　“现在几点？” 　　助理一脸问号:“你有手机你问什么？” 　　晚上七点四十八。 　　可能是去洗澡了。 　　吃晚饭？会不会有点晚。 　　那里的小学会有晚自习吗，晚上还需不需要上课？ 　　和其他老师出去聚会吗？男的还是女的。 　　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不同意申请呢。 　　总不能是被认出来了。但他记得姜迟没有加过这个工作号，谈橙给他看过，聊天记录随便翻，姜迟翻了几次就不看了。 　　谈橙把昵称改成一个蛋糕表情，应该是姜迟喜欢的类型。他坐回椅子上，助理以为要继续上药，刚用棉签蘸完碘伏，往他眼角抹，结果谈橙胳膊一抬，棉签掉了。 　　“你到底要干嘛啊哥。”助理无奈了。 　　“你把手机拿走，一个小时之后再给我拿过来。”说完又改口，“算了，半个小时吧，我洗个澡。” 　　他把手机关机，助理急道:“伤口别碰水啊！” 　　事实是谈橙根本等不到半小时，每分每秒他都在想姜迟有没有同意他的好友申请，更别提什么伤口。十分钟简单洗漱，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就打电话给助理把手机送回来。 　　这个酒店只有两个电梯，楼层又特别高，运气不好的时候等电梯就要等五分钟。助理好不容易下来准备去觅食，又要折回去。 　　她从来没觉得谈橙那么别扭过。 　　谈橙很忐忑，好像姜迟在他心上跳来跳去的，一上一下扑通扑通。一直到看到新弹出来的对话框，姜迟才停下来，坐他心上不再动弹。 　　“你到底怎么了？你没事吧？”助理问。 　　“没事，”谈橙把手机背过去，“你帮我和工作人员说一声，明天我晚点去剧组，想多睡会。” 　　他平时从不迟到，偶尔这么说那肯定就是真累着了，谈橙是主角，不敢让他出事。助理连连点头，“好，你有事打电话跟我说啊。” 　　今晚说幸运又不幸运的。就这一会功夫，谈橙已经第一时间错过了姜迟的消息。 　　><:【泥好(撤回)】 　　【腻害(撤回)】 　　【你好。。。。。】 　　【小猫郁闷jpg.】 　　谈橙:“……”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你好后面要带一长串的句号，无语的意思吗，认出来了吗。 　　他让助理说明天晚点到剧组的决定是对的，因为谈橙想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也为姜迟的撤回而烦恼。 第52章 　　今天侗州有大雨预警，姜迟待的地方山体滑坡事故常常发生，安全起见，他取消了出游计划。学生们都很喜欢他，问能不能来他宿舍写作业。 　　姜迟住的地方不大，说不行，音拖得老长:“我要睡觉，好不容易周末了。” 　　学生们一个个撇下嘴，不知道为什么，姜迟总觉得他们在学自己。曾经在大课间分不到雪糕的姜迟也这样。但他没有证据，只能在心里揣测。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们，下周给你们看杂志，好吧。”姜迟半蹲下来，握着一个女孩的胳膊，“到时候她发给你们，都不许抢哦。” 　　学生们这才罢休。一个个举起双手蹦蹦跶跶跑走了。等走远了，姜迟才拿出口袋里的白巧克力吃掉。 　　也不是怕学生抢走，他早上没吃早饭，怕低血糖。而且小孩子吃那么多糖干什么？姜迟给自己找了很多台阶下。又想到前几天谈橙来加他，说要捐款的事。 　　但谈橙似乎觉得自己没认出来。 　　怎么分手了还变傻，除了谈橙，还有谁有那件羽绒服代言吗？朋友圈也不知道清一下的。尽管那个朋友圈已经是一年前的商务了，但姜迟是夜猫子，半夜无聊在那划。 　　他没有拉黑彭舒白的电话，姜迟不是一个喜欢撕破脸的人，就连和谈橙告别的时候也不像对方那样说得难听。可能因为经历过很安静的阶段，稍微大声一点他就受不了，自然也不会对别人大声说话。 　　彭舒白也不瞒他，告诉他谈橙最近怎么样，至于有没有认真悔过，他不清楚，也让姜迟不要心软。 　　姜迟当然不心软，姜迟讨厌他这样。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谈橙怎么想，姜迟只觉得是谈橙又享受不确定关系的感觉，越远他反而越认真。 　　凭什么这样对他。 　　捐款人不仅一点不严肃，还没有边界感。大到学校周边路况，小到姜迟的手指为什么长了倒刺，都要问一问——姜迟发誓以后拍照再也不会露出自己任何一点点皮肤。 　　姜迟回到宿舍，他今天不太舒服，上午去家访，家长们都抽烟，姜迟怪自己又没戴口罩，真是倒霉。还好隔壁吴老师给他送来一袋柑橘，橘子皮好闻。 　　【我催了一下，第一批教资大概明晚到。姜老师，你中午吃了没有？】 　　姜迟正在听歌，突然被震了一下，看到是谈橙之后撇了撇嘴。 　　出于礼貌，他回【还没有呢，没有什么胃口。】 　　【怎么了，太热了吗？】 　　【闻了烟味不舒服。】 　　【可以吃点甜的。】 　　姜迟太无聊了，生出一点坏坏的心思:【你不怕我是骗子吗？为什么不和其他人对接。我卷钱跑了怎么办？】 　　【背着几十斤的书跑去卖吗？挺有意思的，跑的时候可以录个视频给我看。】 　　【……】姜迟继续回【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说话并不好笑？明明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你一点都不在意，让我怀疑你根本不是真心想为学生们好。】 　　谈橙那边一直没回信，姜迟看着不断变化的备注，又发了个愤怒的表情添乱。 　　【你别生气，你的联系方式就在官方那里添加的，所以没觉得你是骗子。】谈橙半天打出这么一行字，姜迟等的都睡着了，剩他一个人在那边多想。期间谈橙又陆陆续续发了一些怎么缓解被烟味恶心的方法，姜迟醒过来看到，觉得他多此一举，难道他自己一个人就傻傻地什么都不做吗？以前只是我想撒娇，才故意说很难受不知道怎么办，谈橙一点都不懂他。 　　【今天吃早饭了吗？胃有没有不舒服？】 　　><:【干嘛。】 　　【怎么高冷起来了，谁惹你了。】 　　><:【别管我！】 　　【今天要下大暴雨。有没有课要上，记得带伞。实在不行请假吧。】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管闲事很多。】 　　【我想知道学校具体的情况，只能找熟悉的人套近乎。】 　　><:【我不是已经拍视频给你了吗？】 　　【所以我还想问问你手怎么了，怎么贴了创可贴。】 　　><:【你好烦啊。你变态吧。】 　　这样的聊天状态持续半个月，谈橙莫名其妙又消失了。也不算消失，就是本来天天会来问候早安午安的人，突然失踪了一天。姜迟也不去找，这在他意料之中。 　　谈橙就是这样的，忽冷忽热，上一秒健谈，下一秒消失，谁都会受不了的，他有一次把我晾在楼下好久，我现在就是冷淡一点，他就没耐心了。他怎么都不想想我那时候是什么心理，好过分，好双标，对不对敏愿？ 　　他发一大段牢骚给李敏愿，李敏愿说没错。不过他的杀青戏出了一点问题，在片场好像摔骨折了，在做手术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哦……原来是受伤了吗。 　　是的是的，大快人心呀！(loopy哈哈大笑叉腰) 　　……怎么办，如果是这个原因，我宁愿他是没耐心了，反正我也不和他在一起。他严不严重呀，敏愿你告诉我好不好。 　　你不要说这些话气我了好不好。 　　如果你和徐陌分手了，你难道会想他死掉吗？ 　　我说实话的话你不会觉得我和你三观不同，和我绝交吧？ 　　姜迟发现他把重点完全搞偏了，又很着急:敏愿敏愿，你不和我说的话我就自己去问他了。 　　不许！……我服了。不算严重吧，在我看来没成植物人都不算严重。但是居然照片流传出来，不然应该会有人拍到上热搜的呀，除非他们自己买了封口费。难道是伤到脸，怕被说毁容吗？ 　　毁容？！李敏愿说一大堆，姜迟都自动过滤，脑海被这个词占据填满。 　　姜迟不喜欢谈橙，但是也不想他毁容，真的变丑了，那就一点也不想和他聊天了。他这样说服自己，想去找谈橙确认。于是点开谈橙的小号，无视李敏愿的“你敢去找他我不会再和你一起去吃鲜芋冰”，发了句:【你在不在？二十秒没回的话我就把你删了。】 　　好像有点莫名其妙，他说不出哪里怪。还没来得及思考，谈橙就回复了:【怎么了？】 　　【你出什么事了，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我觉得你很像在撒娇。】 　　><:【哇？】 　　姜迟才缓过来，对，他和谈橙的关系是陌生人，没必要要求对方什么时候回复自己，这是情侣之间的事情。他自然而然地仗着谈橙的喜欢在提无理要求。 　　哎。不能这样和谈橙聊天，他肯定新鲜感一过，就又变了。 　　姜迟脑子转了个弯，可惜是转的是死结:【我就是想撒娇。你难道不喜欢沃玛？】 　　【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这句话一发出去，谈橙直接死机了。他先回了一串省略号。姜迟说不许发这个，看着像无语，像没话说，没话说就不要聊天了。 　　【对不起，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谈橙斟酌，【你发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我怕我想多了，被你笑太自信。】 　　><:【你大胆想。】 　　【……姜老师，你知道我是男是女吗，知道我多大吗？就喜欢了。】 　　><:【男。你打电话给我们校长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说听你声音好像挺年轻的。】 　　【然后呢，你为什么喜欢？是不是有点随便。很容易被骗。】 　　谈橙一点都不好说话。我都说喜欢你了，你应了不行吗？好磨叽啊。姜迟问李敏愿，如果和一个人聊天，想显得暧昧一点，但不能太暧昧，该发什么？李敏愿回复:【看看腹肌。】 　　姜迟:“……” 　　这恰好给了姜迟灵感。 　　><:【你说得对，看看脸。】 　　【？】 　　><:【我看看泥长得甩不是啊。(撤回)】 　　【我看看你长得帅不帅。不帅的不要。】 　　姜迟自认为很体贴，又能不让谈橙爆照，又能看他的脸有没有受伤。【你比较害羞，我可以理解。你可以把五官分开发，我有办法判断。】 　　【还在吗？我说我想看照片。】 　　谈橙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能这么随便。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同性恋？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对象？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怎么知道在一起了我会不会好好对你？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行吗？】 　　姜迟生气了，他觉得谈橙和他不在同一个频道上。【那你关心我做什么？你没有那个意思，和我聊什么天。让我喜欢上了，你又后悔了。】 　　姜迟莫名很难过，小蜜蜂遇到雨天会黯然地扑腾翅膀。叽叽喳喳也显得可怜。【让我喜欢上了，你又后悔了。下一步呢，是不是要说我们是朋友？是不是又要保持距离，让我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想。】 　　明明知道对面是谈橙，他还是吐苦水【为什么你们都这样。】 　　【谁？】 　　【和你一样，很讨厌的人。】 　　姜迟都能预料到谈橙接下来的话:对不起。 　　【对不起。】 　　我没有那个想法，让你误会是我不对。就像当初那样，亲了自己又不承认，然后疏远。其实当初就该配合谈橙的，这样就不用蹉跎五年。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我看过你的照片，很喜欢，所以一直缠你烦你。我只是觉得这么轻易太便宜我了。我需要想一想，也想让你仔细想一想。我不会不理你，不会疏远你。】 第53章 　　“你说姜迟有喜欢的人了？”今天降温，彭舒白就是那种降点温嚷嚷着喊冷的人，正在喝热茶，悠悠地看戏般回道，“谁啊。” 　　谈橙冷冰冰地回了一句:“我。” 　　彭舒白:“额……” 　　谈橙瞥了他一眼，因为是低头往上看，显得有点凶。彭舒白就解释:“你自己说出来不想笑吗……我真是。别开玩笑了成不，还瞪我。” 　　谈橙还在喝着标准冰的拿铁，配着这张脸，吐出的字好像都结了冰:“没跟你开玩笑，我也正烦这件事。” 　　“你烦什么。” 　　“我用一个小号加了姜迟的微信，没控制住，聊了几天。”谈橙叹了口气，“姜迟昨天莫名其妙找我要照片，我发给他不就露馅了吗？” 　　彭舒白听精神了，怪不得之前姜迟来找他问这个微信号是谁。而且看这样子，谈橙似乎还不知道姜迟已经看出来是他了，他不想拆穿，装模作样演着，:“昂……这样。然后呢？” 　　“然后他问我喜不喜欢他。” 　　“啊？这么突然？” 　　“对。”谈橙皱眉，“但我更烦的是，姜迟怎么能这么不谨慎，喜欢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 　　谈橙坐起身，干脆把聊天记录给彭舒白看。由于没有经过姜迟同意，他给的是截图，把姜迟消息部分遮住了。 　　彭舒白让他好好躺着别乱动。他昨天突然翻出场上的栏杆，还好下面有垫子，再加上高度不是很高，只有腰部和脚腕的扭伤，没有伤到骨头。但医生还是建议他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他纯粹是不想上热搜，所以封锁消息，剧组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就顺着谈橙的意思瞒了下来。 　　彭舒白看了眼聊天记录就懂了，姜迟喜欢谈橙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谈橙长在他理想型上了，小迟花痴啊，肯定觉得谈橙伤到脸了才一直问。谈橙这都看不出来，怎么谈的恋爱。 　　姜迟没说破，彭舒白也只好随便敷衍一下谈橙，想了个理由:“你们俩在网上是陌生人的状态，你干嘛还要这样和他聊天，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原来是闷骚男。” 　　“那一个和以前对他好的谈橙差不多的撩人方式，心动不是很正常么 ”彭舒白编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谈橙:“……” 　　他认真提问:“这算撩吗？我感觉是正常聊天。”不然他就不会因为姜迟轻而易举喜欢上一个陌生人这么焦头烂额了。 　　他又不舍得对姜迟说出“我不喜欢你”这种话，一直想认认真真和姜迟表达，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彭舒白有点不忍心，暗示:“算啊，说实话有没有一种可能，姜迟已经认出你来了？” 　　谈橙回了他一个“你能再不靠谱点吗”的眼神，侧过头去:“可能吗，认出我还会和我撒娇吗。” 　　“那你接下去怎么办啊？” 　　“先这么着吧。”谈橙说，“等出院了我去找他和他说清楚。” 　　彭舒白听明白了，谈橙觉得自己冷静得差不多了，连聊天都忍不住，怎么会忍住不见人。他问:“你不怕姜迟到时候知道是你更讨厌你？” 　　谈橙好歹是演了那么多年戏的，“讨厌就讨厌吧，比无所谓要好。”他一直觉得姜迟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只是害怕重蹈覆辙，所以他必须逼着自己决绝。如果姜迟以朋友的方式和他交际，谈橙会更难受。 　　但是这始终是谈橙自己的想法，不能把假设当做事实。不然等于不尊重姜迟的自尊和想法。 　　“好吧，我晚上还有事，”彭舒白不闲聊了，拍了拍谈橙的肩:“又结束了一个角色，这次就两个月啊，这么拼。” 　　“接太多商务了，和剧组磨合了挺久才安排出来的。”谈橙说，“不让自己充实起来就会一直想。” 　　“怪不得给你发消息都不回，泡剧组里了是吧，”这电影彭舒白公司也投资了，谈橙挑剧本的眼光一向好，“这次没有小可爱来祝你杀青顺利咯。好兄弟祝你吧，祝你事业爱情双丰收。” 　　—— 　　姜迟晾了谈橙几天，结果就是收货了一个会自动分享生活的人机。谈橙真的挺不要脸的，姜迟心想，谁想看你吃什么早餐啦？ 　　谈橙不发照片，给的理由是自己没有你好看。姜迟不想和谈橙这样藕断丝连，又不知道该怎么一下子断干净，毕竟他在演自己不认识。只好问那你到底丑不丑，都说了丑的不要。谈橙说看的过去的。 　　【我不信。长得好看的话，怎么会忍不住不给crush发照片呢？我就很漂亮，嗯，我以前就故意在喜欢的人面前眨眼睛。】 　　【你少看点帖子。】 　　【什么意思，干嘛干涉我。】 　　因为姜迟以前不会对谈橙说“crush”这个词的，但他经常半夜刷情侣帖，偶尔会用别人的说话习惯去逗谈橙开心，索取一个抱抱。谈橙总是很敏锐地察觉到姜迟别样的可爱。 　　【没有。】 　　【我不喜欢丑的，看的过去也不行。我不和你撒娇了，我后悔喜欢你了。】 　　【没关系，我不后悔。】 　　【……不想聊了。】 　　李敏愿和他说谈橙没什么事，已经露面参加采访了，没有破相。 　　那姜迟就没什么继续联系的必要。谈橙不知道从谁那里学的，说话变得板板正正，每天都要说一遍喜欢姜迟的原因。一直到谈橙说要来学校，姜迟才不得已回复。 　　姜迟今晚喝错东西了，学生们不知道哪里来的酒，阴差阳错拿了姜迟的杯子，他最近又有点感冒，根本闻不出来。结果就是晚上回宿舍的路上晕晕乎乎的，但他走路又很轻，就像猫踩在软软的地毯上。 　　“你钱送到就行了，人能不能不要来？”姜迟看不清键盘，发了条语音，声音绵绵的。 　　【喝酒了吗？】 　　“对啊。我不能喝酒吗？” 　　【一个人不要喝，你回教师宿舍了没有？】 　　姜迟回没有，说自己很难受，有点想吐，还很冷。因为侗州最近气温变低了，他好多衣服都不漂亮，不想穿。现在就只穿了薄薄的一件长袖，所以冷。 　　语序混乱，但是又有自己那套板正的流程，已经是有点醉的状态了。隔着屏幕，谈橙无奈了，他又不能马上赶到姜迟身边，只好先给眼线发消息，让他帮忙看着。 　　好在姜迟身体没有之前那样容易着凉，不然又要发烧。和谁学的啊，不漂亮的衣服就不穿？那些和小学生一样的衣服不喜欢了吗？ 　　谈橙觉得他醉了应该也认不出来，就打了个视频过去。姜迟一时间有点懵，但还是点了接通。 　　他蹲在墙那里，背后是一团浓浓的树。脸和屏幕贴的很近，亮亮的眼睛像月光面的湖。他一簇眉，反而显得更乖。 　　“是还看的过去吧？”谈橙逗他开心。 　　“长得跟我前男友一样。”姜迟直说，“真讨厌。” 　　“……”他这么说，谈橙反而放下心，“好吧，我长的不对。你先去屋子里面，别在外面。” 　　“我说了我难受，怎么走啊。”姜迟把头偏过去，一只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放到后脑勺。 　　“那休息一会，”谈橙问，“很烦我吗？” 　　“嗯，”姜迟忽然低下头，很是苦恼，“我好像又在撒娇了。” 　　谈橙没注意到他苦恼的表情，差点被可爱到笑出声:“啊？” 　　姜迟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撒娇不对。我不想喜欢男人了。” 　　谈橙心抽了一下:“怎么这么说。” 　　“不知道，我前男友之前追我的时候，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我怎么就是哥哥恋了。不对，同性恋……”因为李敏愿之前天天说他哥哥脑，姜迟没转过弯来。 　　“我也可以按部就班，过普通的人生活的，对吧？”姜迟说。 　　“什么普通人的生活？结婚，生子，然后就这样老去？” 　　“嗯……其实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会过这样的生活，”姜迟快速地眨眨眼睛，“但是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之前的话你不要当真，我随便说说的，我对谁都是那样，你别来找我，不然我会跑。” 　　“什么叫对谁都是那样？” 　　“意思就是，我有点着急，想谈新恋爱。所以有点感觉的，我都会主动一点，你知道吧？”姜迟不太擅长编胡话，但正好可以借着醉酒掩盖，他手臂上被自己掐得泛红，“我觉得我冲动了，之后捐款的流程或者学校的事情，你别找我了。” 　　“因为我长得像你前男友？” 　　“对。” 　　“……”谈橙叹了口气，“你喝醉了，试着打个电话给朋友，让他们带你回去好不好？” 　　“你怎么听不懂我说话。”姜迟问，“我在耍你。” 　　哪里过分了。谈橙心想，自己曾经也是这样进进退退，一会故意和你暧昧，一会又疏远。医生和谈橙说过这个问题，要尝试多在对方的角度看问题。 　　他还是更在意姜迟说的想赶紧谈新恋爱，而忽略安全性。 　　“没有你前男友过分吧，只是看我的样子你就想和我断绝关系了，”谈橙真心地，诚恳地和姜迟说，“你把我当成他，我说句对不起，你心里会不会舒服一点？你不要这么善良，说了点重话就觉得自己做错了。追人本来就要有一点耐心的不是吗。” 　　姜迟听到这就已经摘掉人工耳蜗了。谈橙先是一愣:“怎么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还好他已经学会大部分手语，交流完全没有问题，就跟姜迟用手语交流。 　　但姜迟这次没有给他继续交流的机会，谈橙看他扣自己手臂上的肉，表情像在警醒自己什么，接着挂断了电话。 第54章 　　姜迟说不联系就是真的不联系了，但他也没有删掉谈橙小号，就把他晾在那里，谈橙觉得姜迟可能连自己的消息都没看。 　　“你怎么一直盯着手机？”医生给谈橙倒了杯水。 　　“我怕我错过重要的消息。” 　　“没必要，不是有心的就好，不然矫枉过正，可能是种负担。” 　　谈橙点头:“今天聊什么？” 　　医生给谈橙一张纸:“你把你对感情的理解，和你和姜迟发生摩擦的事都写下来。然后，我们可以先聊聊你的家庭吗？我需要你说真话。” 　　谈橙一开始来这，每次让他做什么都会下意识问句“为什么”，现在已经很自然接受了，他发现这人好像真的有点用。 　　谈橙简单说了自己父母的婚姻状态。医生又问:“所以你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吗？” 　　差不多，但是我习惯了。如果我妈像其他家长那样管我，我反而不自在。 　　“没有埋怨吗，听你说那次她在国外出事，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更多是担心。毕竟是我的家人，我不想失去。 　　“小时候经常看父母吵架吗，当时有没有一点好奇。什么时候开始有‘父母离婚’这个概念的呢？” 　　他们没怎么和我交流，我去问的话，一般也不会和我讲……太远了，有点记不清了。自然而然就接受了吧，成年之后和他们两个一直没怎么联系。我妈偶尔会来问问我的感情状态。 　　“好。你写的东西给我看看吧？” 　　谈橙把纸和笔一起递过去。他写了两个理解。一、昙花一现。二、爱是坦诚。医生说是两个阶段吗，现在属于二，谈橙回答是的。 　　窗外开始下雨了。谈橙被雨声吸引，说:“他那边应该也在下雨。不知道有没有带伞，有没有被淋湿。” 　　“你怎么知道？你安排了眼线？” 　　“现在没有了。我打算去找他，我只是时刻关注他那里的天气预报。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我之前要是能这么细心，是不是结局会好一点？” 　　“治标不治本，顶多拖一拖。”医生又把谈橙写了十几条对不起姜迟的事情用括号归类到一起，边写边说:“归根结底，你最大的错是反复冷暴力，让姜迟内耗，消耗他的喜欢。” 　　“嗯。就像我说的，没有人受得了我这样。” 　　“不，听我的，不要这样。你从一开始就定了不好的预期，到最后，你就会想，看，我们还是不合适谈恋爱。这其实是提前给自己找补，对你的伴侣是不公平的。无论如何，你对他都造成了伤害。” 　　可我不想分手。再不合适，我也没有真的想分开过。他粘人的时候我觉得他离不开我，其实一直都是他迁就，我才是离不开他。 　　“高需求和回避型确实是不合适。我说实话，回避型就是很‘享受’对方不爱你的时候，不在乎付出多少，却不能接受对方太爱自己。你和他在一起开心吗？” 　　开心。 　　“是的，既要又要。你又想在对方身上寻求到存在感，又不能让对方存在感太强烈。人是会保护自己的，他会跑走，这太正常不过。你需要很努力。” 　　谈橙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姜迟说过的“你需要很真心很真心，我才会答应你”。曾经有一条只留给他的捷径，是谈橙自己视而不见。 　　“可以形容你和姜迟相识相恋的过程吗？” 　　谈橙放空了一会，说，比梦还要美。 　　“能和我仔细说说吗？你们一开始怎么聊上的？或者说，谁先追的谁？” 　　认识他是一个巧合。第一次见是在晚上，当时天气有点凉，我们在一个拐角相遇，然后他晃晃悠悠撞到了我怀里，因为戴着头饰，铃铃铛铛的，很轻快的声音，好像和我的心跳重合。噢，对，他第一次见到我，好像想跑，我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他说，他是我的粉丝。 　　医生发现谈橙偶尔也挺笨的，回答:“可能在他眼里自己很狼狈，狼狈的时候遇到偶像，想跑很正常。” 　　狼狈吗。谈橙说没感觉到，觉得很神奇，姜迟像是不属于这里，然后这样一个人在可可爱爱地学自己说话。因为他没戴人工耳蜗，听不见。 　　“之后呢？” 　　我一直很想接近他，但一开始我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了。就觉得自己在娱乐圈，见过那么多人，还能让我眼前一亮的，我很好奇，我想见他。偶尔也做出一些无意识的，容易让人误会的行为。 　　“那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心动了？” 　　看到他脏兮兮的样子。他摔倒了，在雨天，身上都是土，头发也湿湿的，我很心疼，想把他包起来带回家。 　　“他在你心里像什么？” 　　他有时候很像小猫，没脾气的，就算真的生气也很温柔。和我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凑近，然后放下防备正面抱着我，脑袋埋在我肩颈。有时候又很像小狗，因为会晃你的衣服，眼睛也亮亮的。你知道吗，姜迟真的很可爱。 　　“光听你说我就能感觉到他有多让人喜欢，你们在一起的过程顺利吗？” 　　不顺利。但是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的时候，我没想过远离，我想用“朋友”的名义待在他身边，但似乎还是偏离轨迹了，有天晚上姜迟喝醉，想吻我，我心里产生一种强烈的、近似恶心的感觉。所以我推开了他。 　　医生听到这，重复他的话:“恶心？” 　　不是姜迟恶心，就是心好像空了一下，其他不属于我身体一部分的东西强塞进来。让我很难受，让我想要缩回去。 　　“不要急，慢慢说，你别抗拒，继续。那你一开始拒绝了姜迟？” 　　我那时总觉得，可能是偶像原因加成、身边没什么人和他聊天、又或者是我帮了他几次，导致他有这个错觉。错觉的话，纠正是不是就好了？但是我不对，我会吃醋，我也受不了他不联系我，要纠缠的是我，不清不楚的也是我。我很后悔那时候推开他。 　　“姜迟难道没有感觉到吗？” 　　不会，他是个特别敏感的人，我那时候还不是特别清楚他的性格，他当时肯定很痛苦。他也同样，不懂我怎么想的，我疏远了，他也没有那么纠缠。但是……但是，我居然这个时候又开始，想要凑近。但我知道我这样很混蛋，所以他一开始要离开的时候，我并没有过多挽留。 　　“那你们后来是怎么在一起的？他远离了，你想要亲近的心思越来越强烈了吗？” 　　我从他朋友口中知道他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不想让他一个人。我知道自己的毛病，早些年我不想继续当歌手也是这个原因，我不太能接受其他人越界的爱。我认为我深思熟虑了，列举了很多和姜迟分手的可能，但最后心还是告诉我，我想陪他。 　　“你认为你对他的喜欢，可以规避这些未雨绸缪。” 　　对，但我还是伤害了他。他太……太粘人了，我现在不会这么想了，我巴不得他能多粘我。可是姜迟给过我一次复合的机会，我追求的时候一直抱着“他会和我重新在一起”，所以很自信，到后面也慢慢懈怠。我当时应该想到的……姜迟这个人有自己的倔强，决定好的事情都是很难改变。 　　“那他为什么不和你明说呢？还给了你机会。你难道没有觉得姜迟也有问题？” 　　谈橙摇了摇头。我生气过，愤怒过，甚至对他说了很重的话。其实所有优柔寡断，都是他炽热的爱的证明，我亲手把他浇灭了。姜迟不是那种人，他看到我可以像以前那样追求，比我难过。 　　医生叹了口气:“你害怕亲密关系。往往这样的人会把伤害给最爱的人。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不想开始，这是你一开始的想法，对吗？” 　　对。做朋友可进可退，一旦在一起了，分手了怎么办？ 　　“还没在一起为什么就想着分手呢，你需要改掉这个毛病。悲观不是你伤害别人的借口，姜迟不该成为你的爱情试验品。” 　　你说得对，我朋友也劝过我。但我还是这样，明明知道怎么爱他但我不给，我太糟糕了。 　　“你小时候的倾诉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应，你的情绪没有被在乎的人收纳，再加上父母那一辈的爱情观可能对你造成影响，其实这些不用我说你自己应该也能感受到，”医生停顿了一会，“但是这些都不该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人，有些人是及时止损，有些是从未开始，有些是想先做出改变再去策划未来，但你和姜迟蹉跎了五年。” 　　“我听你说，姜迟之前过得也很不好。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缺爱。但你也说他不缺人喜欢。所以，他只是对你这样，为什么要一直强调他粘人呢？谈橙，你内心还是隐约把这个当成一个爆发点，但这不是姜迟的错，你要把他当做一个很普通的性格。” 　　好。我都听你的。 　　“你要听姜迟的，他有点小别扭想让你猜，你就猜，猜到对为止，爱你的人才会给你说的机会。”医生真的觉得爱情里的笨蛋太多了。他遇到过比姜迟绝情一百倍的，“总之，改掉毛病，他要情绪价值，你就要学会表达爱。从壳里探出来的时候，也别再因为对方的触碰缩回去了。不然你给的不是爱，是深渊。” 　　谈橙很想抽烟，吃了一颗桌上的薄荷糖。他说好，我改。医生问:“那先示范最简单的表达，如果再见到他，你想对他说什么呢？” 　　雨还在下。 　　“我是一个很糟糕的回避型依恋。不管曾经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希望你不要把问题怪到自己身上。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对不起。” 　　谈橙的侧肩全都被淋湿了，侗州的雨不大，比绍州要密很多，不是很急很猛的阵雨，却可以下一整天。他很想牵姜迟的手，因为对方离得太远，谈橙又怕姜迟不喜欢自己靠太近，大半个伞都往他那遮。 　　但比起谈橙，姜迟要更湿。他没撑伞，谈橙等到人的时候发现对方没伞，想好的打招呼的开场白全都没用，下意识地就跑过去把伞挪到他头顶。 　　姜迟穿得好少，谈橙心想，侗州的温度只有十几度，下了雨会更冷。 　　“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这些话我脑子里过了很多遍，见到你几乎是生理反应地讲出来了。”谈橙说，“我这段时间拍完戏了，之前我一直有找人打听了你的消息，他偶尔会给我发你的照片，对不起，我知道没经过你同意，这是错的。我太想你了。” 　　姜迟这时才抬头看谈橙。他轻轻甩了甩脑袋，额头湿哒哒地在滴水，眼睫也挂着一点水珠，雪化了的时候他的眼睛就是这样。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到谈橙，姜迟感觉嗓子发痒，脸色也变得难看，整个人都在发抖。聊天的时候或许没有实感，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些痛苦的伤人的回忆也从脑海里传来。 　　想到分手时谈橙说的“你耍我”，“因为一点细节和我闹分手”，想到不被回应的消息，想到被晾着的雪天。 　　谈橙看他的反应，心揪了起来。他试探地走近一步，姜迟才开口，声音都是发颤的:“不要靠近我。” 　　谈橙来之前有给他发消息，姜迟以为他是在试探，想让自己提起兴趣去回复，毕竟那是小号，总不能用大号现身吧。 　　没想到谈橙真的会来，还明目张胆地去学校门口堵人。 　　姜迟感冒变严重了，刚刚又没带伞淋了雨，全身都是湿的。他感觉身体在发热。这个人，为什么又要出现在他眼前啊，就在屏幕后躲着不好吗？本来今天在学校先批了一部分卷子，就被学生们答得乱七八糟的卷子弄得心梗，然后又出现了一个讨厌鬼。 　　姜迟咳嗽了好几声，胳膊下护着的卷子都跟着他咳嗽的晃动而抖。 　　“好，我不靠近。”谈橙看他，“你是不是很冷？” 　　姜迟不说话，谈橙就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想理我，这次来找你除了和你认真道歉，还想问，能不能给我一个接近你的机会？你把我当什么我就是什么，不需要迁就我。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没关系，我不会在你眼前乱晃。但是这里天气太差了，我很担心你，你偶尔给我报个平安行吗？你平时忘记带伞的时候，就这样淋回去吗？” 　　谈橙很少有说这么长段话的时候，听得姜迟脑子嗡嗡的。姜迟晃了下身体，觉得眼前像个漩涡中心，他咕哝了一句“你走吧，看见你我人都难受了，我还要批卷子”，然后往谈橙反方向走，但脚步太虚，走得很艰难。 　　姜迟直接离开，这是谈橙能预料到的结果，原本他想着姜迟如果不愿意，他就改天再来。 　　但姜迟走了两步，突然直直地栽倒下来，昏倒前手里紧紧抱着那沓试卷，嘴里念着:“嗯……这道题他怎么能选C呢……气死我了……” 　　谈橙听不清他念什么，揽着姜迟的肩，让姜迟靠自己怀里。姜迟额头很烫，鼻子、耳朵都是不正常的红，谈橙手放在他脸颊，连呼出的气都是潮热的。 第55章 　　侗州的医疗技术很落后，生了大病都要跑出去找医生，感冒发烧的小病，都是去附近的诊所吊个水。 　　“这是他一些过敏的药物，”谈橙把纸递过去，这是他提前打印好的，随时带在身边，“麻烦注意一下。他过敏源还挺多的，严重起来会休克。” 　　“好，”医生注意到便利贴是只猫张大嘴巴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姜老师是你弟弟吗？好可爱呀，他是挺喜欢这些小东西的，身上总是带一些稀奇古怪的挂件。” 　　谈橙没承认也没否认:“你认识他？” 　　“这里就这么大，长得又乖又灵，见一次就很有印象了，更别提他是常客。” 　　谈橙听到这，问:“他经常生病吗？” 　　“也不是，就是有点娇气的，”医生是调侃的口吻，“比如手偶尔划个口子要跑来消毒，或者有点咳嗽就要来开药，睡不着也要问。我们这边的人活得糙，他的这点小病一两天就好了，很少有人像他来得这么勤。” 　　“小感冒什么的，他拖着容易变严重，也不是娇气，”谈橙帮着姜迟说话，“他这样我还挺高兴的。” 　　谈橙原本还担心，如果不是自己来了，姜迟发烧晕倒在路边，随便一个人把他送到医院，不知道他的过敏源怎么办？但还是很危险，万一姜迟和值班的医生不熟呢？ 　　“我这么说他他还要跟我闹呢，说以前有个人比自己还夸张，哪里娇气了，”医生笑道，“我也是开玩笑的，有次下雨天他出去摔倒，腿被石头刮了好大一个口子，缝了七针，没打麻药，也没叫一声。问他痛不痛呀，他就说痛也没有人心疼我，我想撒娇你们会不会说我娇气。好记仇哦。” 　　不怪他，谈橙心想。刚在一起的时候姜迟简直是个撒娇精，别说手指划了个小口子了，喝口水被烫到都要走到谈橙面前撅撅嘴巴唠一唠的。 　　那段时间公司给谈橙带姜迟旅游结束，算是重新进入工作，公司给他安排了贴身助理，但助理嘴快，心或许不坏，但背地里总说姜迟太耽误谈橙的事业，说他矫情，说他太占用谈橙的时间。 　　他也不当着谈橙面说，姜迟有一次听到晚上回家没给谈橙发消息就睡觉了，谈橙觉得很不对劲，掀开被子一看，姜迟眼睛雾雾的，问谈橙:“我是不是真的很麻烦？” 　　谈橙了解前因后果之后就把助理开了。说到底，姜迟习惯“小题大做”是谈橙养成的，以前也不是没吃过苦。所以谈橙高兴他现在还保留这些习惯。 　　也难怪受不了自己变冷淡。谈橙换位思考想一想姜迟的处境，真是忍了不少委屈。 　　“好，这些药一天三次，饭后吃，打完水回去注意有没有复烧。他有没有咳嗽？” 　　“有一点。” 　　“变严重的话要来复查，怕是肺炎。” 　　“好。” 　　小诊所没有病房，姜迟坐在铁椅子上，身子微微往旁边靠，身上盖着谈橙的外套，半边脸蒙在里面，好像这样才会有安全感一点。 　　谈橙过去坐他旁边，拨了拨他的头发。有几缕还没有干，扒在他的前额。姜迟“嗯”了一声，像是闻到谈橙身上的味道，往他怀里凑近，脑袋靠在了谈橙的锁骨，肩膀动一动，外套被抖掉，谈橙又重新盖好。 　　这个角度看姜迟，睫毛真浓。怎么在抖呢，梦里睡不安稳还是太冷？ 　　“想喝水。”姜迟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扯了扯谈橙的衣服，“要温温的。” 　　谈橙把他扶正:“我去帮你倒。你要不要吃点东西，馄饨吃不吃？” 　　姜迟又慢慢往另一边倒，没听见谈橙说的话，他意识不清醒，可能根本没意识身边人是前男友:“我要喝水嘛。” 　　好吧。谈橙起身，去找医生要了一次性纸杯。回来的时候姜迟正在慢慢往椅子旁边倒，照这个速度下去，姜迟很有可能倒在地上，手背上的针也会被扯断。谈橙快步走过去，及时托住了他的脸。 　　姜迟脸颊的肉被挤出一个弧度，他嗯嗯哼哼地在谈橙手心蹭，等脸颊的温度和手心一致，姜迟又换了边脸，“什么东西凉凉的呢，我要冰，先别拿走。” 　　谈橙:“……” 　　他要受不了了。 　　谈橙连自己手背被开水溅到都顾不上。他需要先让姜迟乖乖打完这瓶吊水，然后带回宿舍喝药睡觉，尽管他很想让此刻停留。 　　“坐好。” 　　谈橙的语气听着像没带什么感情，很平静，稍微显得有点凶，他没有这个意思，姜迟不太乐意，跟他对着干，把腿抬起来架在谈橙的大腿上。 　　谈橙想到刚刚医生说的，想看一下他的腿。于是半弯下腰，抓住姜迟的脚踝上处，姜迟的裤子是宽松型的，很轻易就能撩起来。 　　不易留疤的体质到现在都还能看见淡淡的白痕，不敢想是多深一条伤口，谈橙深深吐出一口气，松开手，裤腿又溜了下来。 　　“干嘛摸我，”姜迟半睁开眼:“算了，那只腿也要冰一下。” 　　谈橙:“……” 　　“很热吗？”谈橙用手背去探他的额头，“好像还是在烧。” 　　“嗯，又热又冷的。” 　　“发烧是这样，晚上喝完药乖乖睡觉。” 　　“但是我卷子还没有改完，明天上课要讲，怎么办，怎么办……” 　　“我帮你批，”小学生的题目谈橙能看懂，“但是卷子有点湿了，介不介意我送你回去？然后在你桌子上看卷子？” 　　谈橙有点私心，虽然别的地方也能守着，但总归不是亲眼时时刻刻看着，不太放心。 　　“……我想一想。”姜迟皱起眉，很努力思考是不是能让这个人进自己房间，“介意的。” 　　“那卷子怎么办？” 　　“我想一想。” 　　姜迟说完，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谈橙怕他是晕倒，晃了一下，得到一个嫌弃的语气词，才放下心。 　　最终谈橙还是没获得姜迟的同意进去，只能把人收拾好放床上，然后用小号给姜迟打了个电话，用姜迟的手机接通，当实时录音。他半夜吐了或者难受哼唧，谈橙可以听到。 　　谈橙在学校旁边租了个空房，这里不像七浦寨是专门的景点，没有那么多民宿，要相对简陋一点。 　　他一晚上没睡，靠美式撑着。早上差点困过去，是被姜迟那头的一点杂音弄清醒了。姜迟发现了电话，“喂——喂——？” 　　又轻又长，声音还有点哑。谈橙没出声，姜迟又“诶诶”了几声，“怎么回事……我挂了。” 　　【我们为什么在打电话？ ？】 　　【速回。】 　　谈橙还想装一下没看见，过五分钟回。这下不得不说了:【不太清楚，昨天想给你打电话，你就接了，接了也不说话，听你的声音像在睡觉，可能不小心碰到了？】 　　【这样吗？】 　　【嗯。你怎么睡那么早？身体不舒服吗？】 　　【我发烧了……】 　　【现在退烧了没有？量个体温。】 　　【你怎么知道我旁边就是体温计？】姜迟过了一会回:【三十七。】 　　【好，吃完早饭喝点药。】 　　【你不是说要来找我，怎么没来？我前男友来了呢……好像是他送我去的医院，记不清楚，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头好痛。。。。】 　　谈橙沉默了，这该怎么回？他只能说【对不起，我怕你不想见我，你前一段时间都没有理我。头痛的话再睡一会吧，我帮你叫早餐，我知道食堂阿姨的电话。】 　　姜迟对他的话视而不见，只说自己想说的:【你没来，我前男友来了。他找我复合，我不答应，他就缠着我，还摸我的身体，你说这算不算骚扰，好烦啊。】 　　谈橙差点要甩问号，虽然他的目的就是这个，但他昨天哪里提了？也没有故意摸他吧？这个姜迟怎么说谎。 　　但谈橙暂时不想暴露，只能说一点违心话:【不要复合。】 　　做演员的多少信些“一语成谶”的说法，谈橙删了，又改成:【烦就别理他，不行就报警。】 第56章 　　你自己砸自己的脚吗不是。医生看了谈橙转发的聊天记录，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一番。旁观者看的很清，立马给他发了一句:只要你不犯病就分不了，他太吃你这一款了。 　　谈橙回了个哦，问:【哪一款？】 　　类似于生理性喜欢，看到你就忍不住。说实话你都在娱乐圈混到这一层了，应该很懂这种感觉吧？如果继续和你在一起感受到的幸福要大于戒断后的痛苦，肯定选择前者。 　　【你没哄我吧？】谈橙问。 　　我哄你能多给我点钱还是怎么的……其实我觉得你们两个都挺神的，一个嘴上说分实际一点也不硬气，一个嘴上不分做的全是硬气的事。挺互补的。就你们俩这事，发帖子到网上都会被骂成筛子的。 　　说他就行了，说姜迟干什么。谈橙不太想聊了，又觉得这个人很有用，暂时不想得罪，默默退出了聊天界面。 　　姜迟发烧有点反复，和之前在绍州的症状很像，怕是病毒性会传染，他请了两天假。他在班级上很受学生欢迎，有几个调皮偷偷趁课间溜出来看他，姜迟正在楼上看微博，被窗外几声“小姜老师”打断。 　　姜迟实在不想去理，几个小孩好吵。他看到谈橙新电影的路透图，和一个形象海报，他变得好不一样。比起以往电影里清爽的帅，这个要糙很多。 　　海报上放大了谈橙脸部特写，每个瑕疵都很清晰。化妆师这次没有修改他的眼型，姜迟记得以前谈橙饰演的角色比较柔情，就会把眼尾修饰得弯下一点。这张海报把他自己的个人特色全部展现，眼神里的野心和冷酷、不屑世俗的那股劲。 　　姜迟看了居然有点被吓到，幻想谈橙如果用这个表情和他吵架，自己肯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太漠然了。 　　这些伤是真的吗？应该是化的。上次见他没有仔细看他的脸，姜迟也不太能确定。 　　他犹豫点不点保存，学生们又开始喊他，姜迟怕宿舍还有其他人在休息，拿起手机去阳台，“嘘”的手势都打好了，想让他们不要这么没礼貌。 　　他低下头绕过几件刚洗完的衣服，窗台上探出一个圆脑袋，眼睛里装着满片的山林，几个小孩和正在低头看手机的谈橙。谈橙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在这一刻回望过去，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微弯的眼。 　　手机屏幕还没有暗，海报里的谈橙对应在旁边，现实里的人渐渐聚焦。姜迟心跳起来，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这感觉让他很烦躁，他皱了皱眉，又走回屋子里，也拿了个口罩，慢悠悠晃到楼下。 　　“小姜老师，你刚刚干嘛瞪我？”学生问，“难道我这次随堂测验没有考好吗？” 　　这是里面最乖的一只，姜迟揉揉她的头:“不是，我没有瞪你。”他说完看了眼谈橙，“这里又没有记者知道你来，干嘛还遮着掩着，不要学我戴口罩。” 　　谈橙:“……不是，我也有点感冒，怕传染。” 　　他声音闷闷的，听上去不像在骗人。姜迟心想，难道是我传染的？谈橙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是你，我自己没注意好温度，再加上刚杀青，人一放松就容易这样。” 　　学生耳朵尖:“他真的是大明星吗？那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小姜老师，你还认识明星呢？” 　　姜迟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你知道你那张卷子做的有多烂吗。” 　　谈橙没有答应，也不插话，把空间留给姜迟和学生。但姜迟总是忍不住瞄他，特别是谈橙偶尔咳嗽，他问:“你现在住哪？” 　　“租了个房子，离这不近不远，走路半个小时吧。” 　　“你要不回去吧。”姜迟觉得在外面吹风会加重感冒，自己也感觉有点冷，只是忍住不抖。 　　谈橙不说话了，姜迟还等了一会，他还是一个人低着头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算了。”姜迟无奈，他发现谈橙安安静静不和他争辩的时候，反而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学生是来给姜迟送热奶茶的。是侗湖的特色，不过食堂一般不做这个，他们跑去校外的小摊买，然后放衣服里保暖。他们听说老师生病了很着急，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姜迟感动死了，当即决定不追究几位答得天花乱坠的卷子，谈橙不解风情，问了一嘴:“小摊环境怎么样？” 　　“啊？反正就是一个摊子，那个人说奶很新鲜的，刚挤得呢，和茶一起煮，可健康啦，都没加糖。” 　　姜迟喝了一口，心想怪不得没味道。 　　谈橙点点头，看了姜迟一眼:“我也想喝。” 　　姜迟觉得莫名其妙:“我学生买的为什么要给你啊。” 　　谈橙询问他们的意见，半蹲下来，“可不可以帮我也买一杯？我给你们钱。还给你们签名。” 　　几个人一溜烟地不见了。姜迟说:“那你自己在这等吧，我要上楼了。”说完转头就走，谈橙跨大步子，几步路挡在他前面。谈橙朝他笑了笑:“这个别喝了。” 　　姜迟往旁边走，谈橙一伸手，揽住他的腰，很快松开:“你还生病，我怕你喝了闹肚子。以前你就这样过，没有别的意思。或者你不要喝那么多。” 　　姜迟走了几步，又不服气地折回来:“你别关心我了。一个赶也赶不走的人对我这样，很烦恼。” 　　谈橙也没再劝了，姜迟这样一个人，学生们给你的心意，就算闹肚子也不会丢掉。他低下头，想拿出手机，发现姜迟鞋带散了。很自然地蹲下来，姜迟心乱乱的，想退后一步，被谈橙稳稳抓住了脚踝。 　　简单系完鞋带，谈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好吗？” 　　“不好。”装什么啊，小号天天和我扮演温柔大哥哥。姜迟立马拒绝，“我有喜欢的人了，犹豫要不要和他交往。” 　　他毫不顾忌地把和谈橙小号的聊天记录亮出来:“你看，你看。”姜迟划拉划拉，“我挺喜欢他的，你不要纠缠我了。” 　　学会表达。谈橙心里默念了这几个字。他说:“我不会回去的，我就想看看你，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不让你知道我在哪里就是了。” 　　“你还没有恋爱，我就有机会公平竞争，对吧？你应该谨慎一点，网恋不靠谱。不要那么轻易和对方说自己的事情。” 　　“他是大哥哥，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 　　“万一对面是个五十岁的老头呢，那可以当你爸了。”谈橙真是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了，左右脑在打架，又怕姜迟真的听进去，又怕姜迟以后随便遇到个人就把自己卖了。 　　“反正我幸福，你就不幸福。”姜迟喃喃道，“在你身边，你又不珍惜。你哪里来的资格管我啊。” 　　“我因为自己太回避而伤害到你是我不对，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所以想改变，你可以再等一等吗。”谈橙又补充，“可能说的有点少，显得不诚心，但这些话我在纸上心里也写了好多遍的，说多错多，我怕有些话说出来会伤害到你，需要确认很久。” 　　“凭什么要我等呢。”姜迟不想听他说，谈橙很会哄人的。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我都愿意做。” 　　姜迟说:“不知道，可能你做什么我都会害怕你变回以前的样子，所以没有用。随便你吧，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你等他们回来，我先上楼了。真冷。” 第57章 　　姜迟没想到谈橙真的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他被电话叫醒，说班上有个学生家长来闹事，她说要找你，因为那个学生平时只和姜迟稍微亲近点。 　　女孩叫孔维琪，姜迟有点印象，家里有个弟弟，爸爸养他们。这里教资稀缺，他在学校教语文和美术。孔维琪之前画过一副画给姜迟看，姜迟看了总觉得怪怪的，问爸爸对她怎么样，她又避而不答。 　　他简单洗漱了下下楼，发现谈橙正站在楼梯口通风处吸烟——不对，没有烟，只是摁了打火机，他在烧东西。 　　谈橙回头，手里攥着一张正在燃的纸和一瓶冰水，还在冒着水珠，应该是刚买的。看到姜迟第一反应愣了下，抬起胳膊将纸往屋檐外递，滑落下来的雨水一下滴灭了。 　　“醒这么早，不多睡会？”谈橙站在原地问。 　　“你没有回去吗？”姜迟也同时开口。 　　“回去了，又过来了。”谈橙没说实话，他是真心悔过，但说出来没什么必要，反而像是博同情的说辞。除了让姜迟心软，对他们复合没有什么实质性帮助。 　　也不算说谎吧？一个小时前，他回去洗了把脸。 　　姜迟才不信呢，谈橙这个人一周七天衣服不带重样的，就算不睡觉他也要换套穿。来追我总不能这么邋遢吧？ 　　“这里容易失火，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姜迟提醒，怕他是演完电影心理没缓过来，也不想说太重的话，委婉地劝道，“我还在这里呢。” 　　“烧到我我也不会把这里烧的，我在写东西，写完觉得不对，这里又没有垃圾桶。”谈橙说。 　　“写什么？” 　　谈橙看了眼烧了一角的纸:“你要看我就给你看。” 　　姜迟微微抬起下巴，有点高傲的姿态，手往前一伸，“嗯”了声。 　　【今天又学了些手语，发现很多姿势好像是相同的。不知道速度快起来我能不能看懂。很害怕姜迟不和我说话，也害怕他不听我说话，只能慢慢学了。现在还没有到冬天，姜迟那天只会更冷。不止身体冷。每分每秒都会期待对方会不会下来找，那份期待很折磨人。 　　我说这句话他会不会生气？我都有点忘记那天的事情了，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说过什么难听的话。姜迟只会往轻了说，我那天只说了“别闹了吗”，我有没有说他烦，说他无理取闹。 　　好好表达，不要觉得重新追求时间屈尊的事情，不要觉得自己在感情里是哄的那一方就认为自己是低位者，你哄他闹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医生说的。】 　　“这是废稿。写的有点乱，不想看就不看了。”谈橙有点后悔，他以为姜迟不会看地，早知道把用心写的给他看了。 　　“还有吗。”姜迟问。 　　谈橙一怔:“有啊。”说完又立马从口袋里拿出叠好的方方正正的纸。 　　姜迟没有像刚刚那样认真，只匆匆扫了一眼，这张纸没有划线、连笔字、叉痕，一看就是小心写的，可能稍微写错一个字谈橙就会重写。 　　“我不是故意要写不说，我说了的，有些话我下意识说出口可能会伤人，所以要再三确定……” 　　他话没说完，姜迟把纸揉成一团，往外走了点，扔到垃圾桶。他动作慢慢的，说不上多干脆，对谈橙来说反而更加折磨。谈橙在原地，感觉自己手脚麻木了。 　　“我没有让你这样，”姜迟吸了吸鼻子，他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谈橙更了解自己的人了，所以他很懂得怎么让自己心软，“几张纸而已，不知道在感动谁。你还是走吧，我不喜欢你这样，像在逼我。” 　　谈橙就怕姜迟会这么觉得。他没有这个意思，就算辩解都很苍白，因为姜迟早就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他都没有抓住。 　　“没有逼你做什么，我这样让你不高兴吗。” 　　“对，不高兴，”姜迟只在谈橙面前会带着委屈巴巴的腔调，“我要在这里待很久，不是你三分钟热度就能陪的，我也不想被你一时兴起的想法影响。” 　　“我不是三分钟热度。” 　　“我的意思就是，我现在不想见你，我有事情要忙。”姜迟左右手交握在身前，紧紧攥着衣服，“你说得对，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会好一点，你就喜欢得不到的东西。” 　　换做旁人都会觉得对方是在阴阳怪气，但姜迟真的很无奈，不知道拿谈橙怎么办。 　　谈橙也一样，要是他自己说打一打他骂一骂他，谈橙还乐意，他也不要补偿，什么都不要的时候就是无所谓了。 　　谈橙眨了眨眼睛:“好。我先不出现在你面前。”他脱掉外套，又把雨伞递过去，“这些拿着吧，你出去办事，怎么什么都不带。” 　　姜迟叹了口气，没接，从他旁边路过离开了，剩他一个人站在那里。 　　—— 　　姜迟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非要来侗州支教。去哪里不好，非要待第一次遇到谈橙的地方，不是故意让人误会吗？ 　　其实姜迟是有认真考量过的，像这种山里，自己一个人去多少会有危险，他对侗州的熟悉程度比其他地方要高，而且侗州又不是三室一厅，他去的也不是七浦寨。思虑再三后，他来到了这里。 　　姜迟很喜欢这边的学生，和绍州从小被灌入各种教育的不同，他们清澈、无知，眼睛里像装着世界上最干净的河，他喜欢和这些学生打交道。 　　他是抱着一辈子不联系不见面的打算，可是谈橙偏偏不让他好过一样。先是弄一个非常容易被拆穿的小号，又默默跑来找他。 　　姜迟都分不清他是不是在演装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在谈橙自以为是的计划里。 　　昨晚他做了梦，梦到许向柔。 　　许向柔走的时候姜迟迟迟没缓过来，好像她还在人世，每天早上醒来，姜迟都改不掉去找妈妈的习惯。谈橙也是那时候才觉得姜迟其实很脆弱，他坚强只是因为有个精神支柱。 　　他越是这样谈橙就越是担心，每天陪在他身边，大概过了半个月，谈橙听到姜迟说，“我以后真的只有一个人了，我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宠物可以养，早知道应该和妈妈一起养只猫的。” 　　说完他就放声大哭起来，两只手捂住脸都藏不住的眼泪，谈橙陪他发泄，那时候谈橙当着许向柔的墓碑许下很多很多承诺，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反正姜迟记得最清楚。 　　小迟，你永远不要靠别人，不要做犹豫不决的人，妈妈很害怕你会受伤。如果，妈妈是说如果，哪一天谈橙让你难过，一次两次，你们可以沟通，互相包容，次数多了就不要纠结。爱你的人才不会让你胡思乱想。 　　我捧在手心里都怕化掉的宝宝，怎么能为别人流眼泪。妈妈让你重新听到世界，不是为了让你去听不高兴的东西的。你不为自己多想想，会把妈妈一起伤害了。 　　不想听的时候你就不要听，学会这样保护自己。 　　许向柔真的放心不下，姜迟那时候还以为她状态变好了，每天都和他讲这么多大道理，原来是撑着最后一口气。 　　想到妈妈，姜迟刚刚毫不犹豫把谈橙写的东西扔掉了。谈橙会改掉游刃有余的态度吗？他没有上帝视角，他不知道。 　　要追就追吧，你写的东西就一定是珍贵的吗？就你委屈吗。就要撕掉你的真心怎么了。 　　你忽冷忽热，把我的心放在冬日的铁柱上，伤害结成更牢固的冰。 　　这些不都是你曾经对我的方式吗。 　　姜迟逼迫自己这样想，他要变坏一点，坏到谈橙不喜欢他了最好。 　　“姜老师不坏的爸爸，你不要这样说他。” 　　孔维琪躲到姜迟身后，姜迟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放狗屁，怎么你一来这里读书，一会不能这样一会不能那样，你跟我回家去，不读了！” 　　姜迟看孔维琪身上的伤就觉得不对，他对这方面很敏感，立马把人护着。 　　侗州卖小孩、拐妇女的事情不少，姜迟不傻，多少能看出来。只是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他做不到每个人都管。但自己的学生还是可以的，实在不行通过网络曝光，但这是下下策了。 　　“住宿费都已经教了，你现在把她领回去我们也退不了钱。” 　　姜迟瞎编了理由，哪有什么住宿费，对方一听果然红眼了:“好啊你，你背着我哪来的钱来上学的？交了多少？” 　　孔维琪很聪明地配合，悄悄比了个数字，男人直接骂了一连串脏话。 　　“妈蛋，那后天必须跟老子回家，家里没人干活怎么行！” 　　姜迟“啧”了一声，学谈橙平时的冷脸，虽然他并不知道在旁人眼里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你可以走了，下午学生还要上课。” 　　毕竟是学校，有很多外地来的支教，知道他们懂得多，对方不敢怎么样，只能离开。 　　等人离开，姜迟去安慰孔维琪:“我在这里，你不要怕。”温柔一点总是没错的，姜迟说话本来就朦朦胧胧，带一点很可爱的口音，很容易和孩子们亲近，他笑起来，露出点点酒窝，“孔维琪小女孩，你现在可以相信老师，跟老师说实话吗？” 第58章 　　“好像有点起冲突，我也不是很清楚，太远了，看不见。” 　　“诶……走了。现在在和学生说话。他在咳嗽……嗯……应该是在安慰人。” 　　“知道了。”谈橙挂掉了电话，准备去学校里找姜迟。来这之前经纪人就说不让他一个人来，算危险的。并抛出一系列计划，说他真想来，干脆拍个纪录片，又有正当理由见姜迟，又有安全保障。 　　谈橙听完怼了句“无聊”，几个人一起来不和之前一样吗？而且真要拍还得和当地协商，磨来磨去又浪费时间，姜迟不高兴了跑了怎么办，他又不能抛下团队不管，所以当即否定了这个选择。 　　后续电影的宣传，已经和投资商量好了，除了首映，都在线上进行。谈橙把时间缩紧，想和姜迟有多点时间相处。但他知道怎么样都回不到最初了，姜迟只会认为他是心血来潮，迷恋保持距离的暧昧感。 　　噔噔。张着两只翅膀的天使发来消息:【你不要找人监视我了，你不知道没有听觉的人对其他感官都要更明显吗？】 　　谈橙:“……”他回:【我不放心你。】 　　【不放心你自己不会亲自来见？上次说要来怎么不来，你耍我很好玩是叭。】 　　谈橙猜测他是又打错字了。但这个态度，真喜欢上我这个捐款人了吗？不应该，姜迟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顶多不太考虑自己，当初想把姜植松送进去选择的也是很冒险的方式。 　　谈橙重重地叹了口气，思考该怎么把握这个度，也不能冷落他的，就当个追求者算了。 　　姜迟看着谈橙犹豫地正在输入，火上浇油:【怎么不说话啊？】 　　【不可能是耍你，我都说了是不放心你，你上次让我人不要来，钱送到就可以，我当然以为你不想见我。】 　　【你钱送哪儿了，】天使秒变小财迷，【你给我什么了，给没用的早安晚安。】 　　谈橙解释:【你的意思不是给学校吗，我觉得在你心里那些学生更重要，你暂时不缺物质，我贸然给你你应该不会要。】 　　【你这么了解我哦？】 　　【……和你聊天多少能感受到一点。】 　　【想多了，没钱谁喜欢你，追我的人没有穷的。】姜迟抛出一个炸弹，【你不是装的吧？捐款的数额也不算大啊。】 　　靠。谈橙差点想直接转账，【你把银行卡号告诉我。】 　　姜迟立马发来了:【喏。】 　　谈橙转了，姜迟又发了个你好帅，还有吗？谈橙皱眉，这会犹豫了，倒不是不舍得，就是觉得怪，感觉姜迟被附体了似的，又怕他是真需要钱，最后还是转了，问:【够不够？】 　　【还不够我零食的钱呢，你就这点。】 　　过了一会，姜迟又发【刚刚不是我，我就把钱转回去给你的，我不要你的钱。】 　　是说哪里不对劲。谈橙看了眼聊天记录，大概是突然变成财迷之后，这人八成是李敏愿。他人又不在这，只能说姜迟把密码告诉对方了。不是，这两个人关系已经好成这样了？姜迟也是的，不怕别人拿他号做什么？ 　　【不用，】谈橙回，【给你了就是你的。】 　　【……我刚刚说的话，你有没有听，不要找人看着我。再这样我要报警了。】姜迟说，【我一天很多事情，又是被前男友骚扰又是学生出事的，你别来给我添堵了。】 　　谈橙又有点搞不懂他:【可你之前还说喜欢我。】 　　【我说了我只是想谈恋爱了，你恰好撞上来了。】 　　谈橙被他这个态度弄得焦虑得不行，连他都猜不到姜迟心里在想什么，更别说其他人，他也跟医生分享过，对方说就瞒着吧，尝一尝被吊的滋味。 　　为什么说姜迟很吃我这一款？姜迟并不知道这个号是自己，哪一天拆穿了，医生的答案还是那一句“只要不犯病就分不了吗？” 　　一开始就不该躲躲藏藏的，姜迟发现了又会觉得自己不真心，在耍他。【算了，我们见个面好吗？】 　　过了会，姜迟问他时间，谈橙说都可以。问他地点，谈橙也说依他。最终定了后天侗州青鱼的一家咖啡店，那里算是市中心，比较繁华的地带。 　　【你先答应我，见完面不要跑。】谈橙先打个预防针，【无论如何要听我说完话。】 　　【好啊。】姜迟轻飘飘地回了句。 　　—— 　　“敏愿，你下次不要这样。” 　　“什么意思啊……咳咳，你为了一个男人说我。”换季李敏愿总生病，这会都能听出来他咳得有多厉害，“我还不是心急吗，看到你和他的聊天我都要气吐血了。你也太不硬气了！” 　　“他又不知道我知道这个号是他，知道了我不会聊的。” 　　“……等等，等等。你说得我好晕。” 　　姜迟抿唇，轻声说:“缓缓。” 　　“总之这不重要，在我心里你这就是给自己台阶而已。哎算了徐陌说不让我掺和你们的事。你找我借钱干嘛呀？不是我不借给你，我的钱都在徐陌那里管，我要的话他会问干嘛干嘛的，很烦人。我把我的首饰都给你，你去卖了。很急的话我去找朋友给你，唉但到时候徐陌肯定又要来说我……我都能想象那个话了，你外面有人了找别人要钱？” 　　“不要首饰，那也太贱卖了，”李敏愿学的有模有样，姜迟被他可爱到，“没有关系，你刚刚不是已经帮我找谈橙要了嘛？” 　　李敏愿啧啧两声:“你没还回去？我才不信，连分手都要把银行卡还回去我真气死了。肯定又要‘哎呀不好意思哥哥，刚刚不是我，我把钱给你转回来，我不要你的钱’。” 　　真的好财迷，我天，怎么会因为这个就气死。姜迟笑了两声，说:“没还呢，也没说，他要给就给吧，我接受了。” 　　李敏愿哼哼鼻子，语气带点欣慰很骄傲，但仍然很傲娇地不愿意承认:“你把姜迟骗到哪里去了？” 　　其实姜迟本来是不会要的，但他觉得孔维琪家里人肯定还会来找麻烦，他必须得备点现金。在这件事上，孔维琪要更重要，自然也就把那些情爱里的原则放在一边，姜迟邀夸:“哈哈，我进步了没有？” 　　“继续努力。”李敏愿又咳了几声，“呀，我得午睡了，他要看监控的。” 　　“嗯嗯，去睡吧，谢谢你敏愿，愿意帮我说话。” 　　切切切。李敏愿挂了电话。 　　姜迟打完电话，又去办公室和孔维琪谈话。他让女孩坐在椅子上，“我现在送你去市里的医院，你身上是不是很多伤？” 　　孔维琪有点惊讶，点了点头:“对……他经常打我。” 　　“你不反抗吗？” 　　她皱了皱眉:“他说他爱我。老师，有时候他打完，又会变一副样子，会摸我的伤口，有时候家里也会找别的人来给我看伤。但我总觉得怪怪的，他们只看，不治。” 　　姜迟听完，眼里流露出不忍心，他听懂了，那该怎么告诉她，父女这样是不对的。可能在这里，其他教育的普及，比考试科目还要重要。 　　“你的感觉是对的，以后不要配合他做那些事，你现在先和老师去医院。”姜迟发烧刚好，这里到市中心高铁就得三个小时，怕路上又复烧，他需要一辆能直达市中心的车。姜迟又想到刚刚还没回谈橙消息，顺带问了:【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 　　【我要去趟医院，到的时候能和你打个电话吗，我害怕医院。】 　　谈橙知道他没说谎，姜迟很反感医院，以前生病了去医院都要撒娇很久。他问姜迟是不是又发烧了。 　　姜迟想了想，有点懒得解释这么多，就顺嘴回答是。 　　【好，是该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姜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以谈橙现在的追求态度，肯定也不放心他和陌生人去，等会人肯定就来了。 　　“维琪，一会你就说你也发烧了，老师找了个人，顺便带你去，知不知道？” 　　“好。” 　　他牵着女孩走到校门口，谈橙果然在那里等。他换了件冲锋衣，手上挂着一件外套，戴了黑色鸭舌帽，倚在墙边，抱肘利落站着。是因为演电影的时候有健身吗，感觉他站在那都像在走秀，背很直。 　　谈橙有所感应，朝他这个位置看过来。因为戴了帽子的缘故，眼底那一处都有淡淡的阴影，把他显得很沉、冷。看人也需要微微抬起下巴，一身黑显得更傲慢。 　　以往，姜迟会在这个时刻感受到谈橙对他的特殊。就像现在他走过来一样，收起自己本身气质上的冷，朝他微微弯眼角，那些比较锋利的，都变柔和了。姜迟发现那五年里，最舍不得的是谈橙对他独一份的温柔。靠着很多次这样的瞬间维持这份感情。 　　但姜迟太喜欢谈橙，以至于忘了，其实谈橙也相对的获得了自己很多特殊对待。他们两个在这方面是一样的，不存在姜迟多得到了些什么。非要说的话，就是他多获得了一份冷暴力的伤害。 　　“你去哪里？”谈橙问，一如既往地把姜迟不太喜欢的冷酷褪下去，变成温柔的语气。 　　“医院。”姜迟拍了拍孔维琪的肩，“我复烧了，她也有点生病。” 　　谈橙下意识地想去探姜迟额头的温度，姜迟躲过去了，他只好收回手:“我有时间，可以送送你。” 　　姜迟看着他，应:“好。” 　　谈橙似乎是有点被他的果断惊讶到，沉默了一会，忽然笑起来，也回了个好。 　　看他一路都没有收起笑，姜迟问:“有什么好笑的。” 　　“我就是高兴你没有拒绝我。” 　　拒绝你反而会显得太在意吧。姜迟在心里想，抱着孔维琪坐到后座，没有继续和他说话。 第59章 　　“暂时没有发现异常，”医生和姜迟说，“你担心的事情应该没发生。我刚刚和她聊了一会，孩子还是比较敏感的，能大概分清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 　　姜迟点了点头:“就和她说是正常的检查就行。” 　　“好。” 　　谈橙看姜迟带人来这里检查，多少意识到了点什么，但姜迟没有主动说，他也没有擅自询问的资格，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外面等，和孔维琪说说话。 　　“你们姜老师教你们画画吗？他以前是美术老师。” 　　“教啊，教的。他教很多，这里老师少。”孔维琪比划着，“他画的我超级漂亮。” 　　“你们是不是很喜欢他？”谈橙拿出一根糖哄，试图获取更多消息，“上次听他生病就有好多学生去找，还是他们带路，我才找到他。” 　　“对呀，小姜老师很可爱。有时候很凶，有时候又很呆。他偶尔反应很慢，很容易被吓到。比如，我们悄悄从背后吓他，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哇得一声就把他吓到了。” 　　因为他听不清楚你们的脚步声啊，谈橙叹气，“吓是真的会被吓出病的，这个以后能不能注意点？你们说他凶，是怎么样的？” 　　谈橙印象里，姜迟还没有特别凶的时候，非要说的话，他沉默的时候不做表情就算凶了，但脸摆在那，凶也好看。 　　“就这样，”孔维琪交臂，往椅子后一靠，微微低头，露出下三白，“不想听课就直说，在那里偷偷讲话，我看了也不舒服。真的很凶诶。” 　　“这就凶了？”谈橙能想象到，姜迟的瞳孔很大，低头的时候也不会有下三白的，那个角度他见过，也就稍微有点生气而已吧。 　　嘘。孔维琪比了个姿势，眼神往旁边瞥。姜迟手里拿着病例单，侧过脸，轻轻皱着眉笑，眼睛微微眯着，像只小猫，又坏又带点淘气的笑:“在偷偷说我什么坏话呢。” 　　“哪有？”孔维琪用胳膊戳了戳谈橙，“不信你问他，我不可能说你坏话的。” 　　“是没说。” 　　姜迟勉强信了:“走吧，我们去拿药，然后就在这住一晚上，明天……不，后天再回去吧。” 　　“等等。” 　　姜迟去牵孔维琪的手，想起来谈橙:“哦，你随意。和我们一起吗，还是自己找地方？” 　　谈橙想说的不是这个:“跟你们一起。但是，你不检查一下吗，你也在生病。” 　　“我觉得好麻烦，”姜迟真诚地回他，验血又在另一栋楼，还要拿单子，本来就是敷衍谈橙的说法，他也没真的复烧，“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你对自己太不负责了，”谈橙语气带点不满，“哪里麻烦，你和我说。” 　　又这样。姜迟心想，故意往他心窝子上捅:“你以前不在家，我生病去医院都是自己一个人。我本来就挺讨厌医院，不喜欢拿着一张单子跑来跑去，所以觉得麻烦，这个理由可以了吗。” 　　谈橙果然说不出什么了，一块石头堵在胸口似的，想说对不起，又觉得没有用:“先测个体温，然后再去抽个血，剩下的我帮你去做，你和她在一个地方等我就行，正好也晚了，你们看看晚饭吃什么。” 　　孔维琪听到吃的眼睛：变亮了，拽拽姜迟的衣角:“他请客吗？我想吃汉堡，就是，你之前给我带的那个。” 　　“我请客。”谈橙嘴快说了。 　　“好耶。”孔维琪举起双手高兴地转了个圈。 　　姜迟:“……” 　　“实在累的话，我帮你去找个轮椅——” 　　“不要！”姜迟炸毛了，声音比平时大了点，感觉不去不行，谈橙说不准真给他推个轮椅过来，“不要轮椅，我自己会走。” 　　“好，我带你去，你跟着我。”谈橙怕他反悔，另一只手牵着孔维琪，快步走了。 　　这个点发热门诊还是很多人，谈橙带着他排了一会队，让医生看了下情况，还好带他来看了，姜迟自己低烧没意识到。抽完血，给他们两个人买了果盘，让姜迟在这里等人。 　　“你们是什么关系呀，哥哥弟弟吗？”孔维琪晃着腿问，“他不是大明星吗，不用去拍电视剧吗？怎么天天在我们学校那边晃？” 　　“那是他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我好奇，他是不是喜欢你，不喜欢的话，怎么会这么献殷勤呢。” 　　“你话很多哦。”姜迟用一片橙子堵住了她的嘴，自己吃着西瓜，现在的西瓜已经不是很甜了。 　　“总不能是讨厌你。”显然在小孩的世界里，喜欢不一定就是爱情。姜迟点了点头，说可能吧。 　　谈橙去打印完单子，又来找姜迟，和他一起去把验血单给医生看。不是病毒和细菌感染，就是普通的流感，嘱咐他平时注意提高免疫力，多补充维生素。 　　谈橙认真听完医生说的话，跑去拿完药，又盯着姜迟喝完。然后把他们接到车上，点开导航:“你们定的酒店在哪？” 　　姜迟把地图打开，递给他看，好巧不巧，上面冒出一句消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备注是林瑕瑜。 　　谈橙兴许剧本看多了，一目十行又能把内容看进去的本领大大提高，偏偏他就记住了，没忍住问:“你有什么困难？” 　　姜迟看了眼后座的孔维琪，已经躺在那睡着了。他坐的是副驾驶，歪过半边身子，因为嘴里还塞着阳光玫瑰，留给谈橙的是圆鼓鼓的侧脸，他嚼嚼完，说:“你帮我吗，不帮我不说。” 　　“我当然帮，我很希望你是需要我的。” 　　“以什么身份呢。” 　　谈橙没话说了，“你想什么就是什么。” 　　“我只想让你帮我，不想还你什么人情，”姜迟提前说了，“没那个义务。毕竟我也没逼你。” 　　谈橙自然也是这么以为:“难道不是吗？” 　　姜迟这个人，就是把任何事情都放在心上，尤其是对他好的，让他难忘的。他会想着怎么样去还。这一点从第一次同意考虑复合就能看出来，他在还谈橙曾经给过的瞬间。 　　这是他善良的表现，但谈橙还是觉得对于姜迟本人来说，带来的内耗要比收获多得多，是一个小小的“缺点”。 　　“我参加的恋综快播了吧，我收到消息了。到时候，无论网络上的言论发展什么样，希望你不要向大家承认我们的恋情。” 　　就当我们没爱过吧。他说。 　　“不知道你在节目里到底呈现什么样的效果，现在想想，我应该早点和你说分手。录综艺的时候你应该自作主张暗示了和我的关系，表达了对我的喜欢，也没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如果你不同意，我也会考虑和别人暧昧，故意制造一些话题，渐渐转移观众对我们的注意。” 　　“你要是兴趣过了，就早点去接剧本吧，这些年因为我，错过了很多宣传的好机会吧？但还是能有这样的成绩，你很厉害。”姜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冷冰冰的，但他说话语速太慢了，很难有冷漠感，顿顿的刀子，不磨人。 　　“姜迟。”谈橙听不下去了，干咽了下，深呼吸一口气，“你一定要这么想我，我在意宣传吗？没意义。”他口中的宣传，无非就是cp营业，捆绑炒作。但因为曾经演下过海，就和一个男明星有纠葛，他后来一直都有刻意回避。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更注重自己的事业。”姜迟说起难听的话也是委婉的，“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我才要问你是有什么意义。我对你来说重要吗。” 　　谈橙没回，他忍住了。因为他如果立刻回答姜迟，一定会是气头上的话。踩下油门，导航开始播报，谈橙目视前方，好一会没说话，一直到第一个红灯。 　　“你觉得我为爱情颓废也好，觉得我是不顾一切的傻瓜也好，但我和你谈恋爱之后，赚钱就是为了养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我就是没有什么事业心，但接了就会认真做，做完就算完了，剩下的随便。” 　　“可以这样说，我没有彻底改掉那些坏毛病之前，不会再进组拍戏。对我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事。” 　　谈橙眨了下眼睛，声音显出压制过后的嘶哑:“我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你相信我，你对我来说当然重要。你对我来说最重要，最重要啊。” 　　像是也不知道怎么说话了，谈橙重复了好几遍，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尖泛着白。 　　“但我不是，我有其他事情。感情一旦不对等，那就没意思了。所以你也别来招我了。” 　　“不对等就不对等，那五年你就对等吗，你当惩罚我不行吗？”谈橙发现自己说话又开始变快，这是一种一定要讨个说法、占上风的表现，他不能这样，不能总是一副要说赢姜迟的样子，“我先开车，你睡一会吧。” 　　“因为我不在意了。”姜迟偏要和他对着干似的，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 　　谈橙觉得再聊，他就要看不起路了，转移话题，“你刚说你后天才回去是吗，明天是有什么事？” 　　姜迟回:“没有什么事，在酒店备教案，后天要去见个人。” 第60章 　　见什么人，很明显了。 　　谈橙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告诉他实话，但姜迟显然不太想和他继续聊天，于是试探性地问:“要不要我送你。” 　　姜迟睁开眼，有点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不要。”留给谈橙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谈橙给姜迟开好酒店，两个人分开住，隔着一面墙。姜迟觉得孔维琪完全被谈橙收买了，不就一个汉堡吗，他明明也可以买，这就粘在一起了。而且为什么他只能吃粥。 　　他闹脾气似的在那捣鼓碗，勺子一戳一戳的，反正硬是一口没吃。 　　然后眼前突然出现一杯草莓酸奶。 　　“便利店看见的，随便买了几杯，你怎么了？吃不下去吗？” 　　姜迟歪头，手掌支着下巴，等着谈橙帮他把吸管插好:“没有胃口。” 　　“就随便垫一下，不能空腹吃药，有刺激性。”谈橙看着桌子，叹了口气，“一点没动啊。” 　　和以前一样。但是现在又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吃。 　　不过姜迟只是发发牢骚，吃不下饭就不吃是小孩才干的事。他只在喜欢的人面前撒娇。谈橙已经懂了，那些他曾经觉得过于亲密的接触，都是姜迟愿意，是千金难换的东西。只有在爱里才变得斤斤计较。 　　“还想喝一杯，”姜迟指了指另一杯，示意让谈橙帮他拿过来，“还挺好喝的。” 　　“好。” 　　“谢谢，你能不能教我怎么玩微博啊，”姜迟忽然挪近距离，用指尖碰了碰谈橙的手背，“我想研究一下。” 　　“就娱乐一下吗，还是什么，”谈橙懂他的意思，“你是不是想有认证？你可以去联系你参加过的节目工作人员，让他们帮你弄。” 　　“也不是呢，我只是想要多多的粉丝，其他的无所谓。”姜迟抬起眼，圆溜溜的眼睛闪闪的，“你再帮帮我，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答应我。” 　　“我也没说不帮啊，”谈橙心想，这怎么拒绝，“我的微博号是我自己在管，最快的办法就是我转发你的微博，但是你刚刚又要我不承认和你的恋情。” 　　“你可能不懂媒体会怎么写，多夸张的话营销号都能编出来的，我刚刚没和你说是怕你不信。只要势头起来了很难做到我和你没关联，何况之前我和你的事情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人多眼杂的，你自己想好。” 　　姜迟沉思了会，想不通谈橙怎么就往这方面想:“我好像也没说让你转发。你关注我就好了，我去简介写，综艺嘉宾姜迟，这样就很合理了。对吧？” 　　李敏愿、林瑕瑜、单寻，哪一个人都可以做到，甚至姜迟去联系曾经加过的导演或者工作人员，他们可能都会帮忙，他人缘好得不行。 　　谈橙想问出那句“那你为什么非要多余找我”，但又怕得到不是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个答案。你怎么一会冷漠一会又可爱，很容易让我产生不该想的念头。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做法也让姜迟这么纠结和痛苦。也没有什么资格抱怨。 　　“好，我帮你。”谈橙问，“那我们后天可以一起回去吗，我明天就不打扰你了，你要去哪逛的话可以和我说。” 　　“再说吧，谁能确定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你明天突然一个通告又走了呢。” 　　“不会。”谈橙再次强调，“说了现在天大的事情也没有你重要。” 　　—— 　　姜迟自己玩的微博发过太多碎碎念，不能用，但他又不舍得删掉，重新注册了一个号。 　　还算顺利，他随便发了张自拍，是平时和谈橙视频电话的角度，上宽下窄的比例，和综艺宣传海报上的有点不一样。 　　谈橙刚刚在心里头脑风暴的姜迟早就联系过了，喜欢他的都帮他转了他这条微博，连官方都配了个“猫猫大王驾到”的文案。好看的人是吸睛的，再加上这个综艺评委有两位咖位都不低，姜迟的粉丝一下多了两万。 　　谈橙的关注只有一些品牌方，他不关注合作过的演员，但剧播后该跟的表面宣传都会跟到位，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所以也没人从这个点说他耍大牌什么的，反而显得低调。 　　作为除了演戏几乎不参加什么综艺的荧幕演员，谈橙的任何举动都会被放大，因为大家喜欢挖掘神秘。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事业粉，超话里有人说他新关注的人是参加恋综的嘉宾，热搜话题都起来了#谈橙关注。 　　【他不是从来不关注这些么，难道是节目组要求的？】 　　【不会吧，谈橙应该不会接要求这么多的节目。】 　　【我一直就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参加这个……好好演戏不行吗，参加综艺真的很割裂。不知道这个综艺怎么样，但走谐星路线以后我以后看到他演戏就会出戏……】 　　【又要转型了？哈哈哈哈。】 　　【他真是我见过最不把粉丝当个事的演员了，到底有什么好捧的。】 　　【我感觉这个嘉宾很对他胃口啊，你们自己去看拍完《红线》的那个采访，记者提问他的理想型是怎么样，姜迟的长相完全对上了吧。】 　　【我也觉得，红线虽然好看但是两个主角除了剧里面戏外真的没有任何磕点，谈橙避成什么样了还有人在那be美学……明显另一位就是故意蹭他的热度啊，当年的人设还是可爱萌狗，现在已经成了熟男了笑死。因为谈橙说自己的理想型就是皮肤白白嫩嫩的大眼萌妹，结果谈橙根本不理他。】 　　姜迟翻完评论，谈橙还真是没说错，一旦有了开始就很难收回来，任何蛛丝马迹都能翻到。他点开了那个采访，姜迟看过，那段时间谈橙演完戏消耗太大总是不开心，姜迟就会一直在他眼前晃，问“哥哥你说的是不是我呀是我吧是我吧”，问个五六遍谈橙就笑了，然后姜迟乘胜追击亲亲谈橙的脸。 　　他还记得谈橙的答案——“当时因为太多人炒cp了嘛，我很讨厌。我想到最直观的方法就是我不喜欢男人，然后说了这个特征。” 　　其实和他根本没什么关系。 　　姜迟现在就是需要博人眼球，吸引路人。所以他带了话题艾特谈橙，配文案“我很喜欢你，是你的粉丝，谢谢你能关注我”。 　　他这么说，又有不少粉丝开始说谈橙是特殊对待，对方是粉丝就关注。姜迟心想，什么啊？就关注一下粉丝也能被夸。那自己以前经常夸夸他的，哦，难怪也不珍惜自己，他受到的追捧真是太多了。 　　谈橙发来消息:【什么意思，需不需要我回复你？】 　　他又问:【你找了很多人啊，是不是不太需要我。】 　　【是，你不用回我了。】 　　【好。】后面跟着两个猫猫头表情，【明天就待在酒店哪也不去吗？】 　　怎么问这么多遍。姜迟想到《红线》就心烦，不想回了。 　　—— 　　“我今天休息，你这得给我加钱啊。” 　　医生和谈橙视频连麦，谈橙在网吧租了一天的包厢，独立空间，有没有摄像头他也不想管了。 　　我明天要和姜迟见面，很紧张。 　　谈橙把耳机声音调大了一点。 　　“我又在骗他，他会伤心的。” 　　“那你一辈子瞒着不就好了，你不是说他很笨吗？”医生抛出引子。 　　不行，不想瞒着，瞒一天就要编一天，总不能编一辈子。他最近对我的态度我拿不准，我其实不太确定他会不会真的生气。 　　“所以你这算是临时抱佛脚，你想来问我明天姜迟生气跑掉了怎么办，对不对？” 　　嗯。 　　“你总是对没有发生的事情很担心啊。” 　　我这样有什么错吗，我不想失去他。我觉得他要是生气了，我大脑肯定一片空白，又怕我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让他更伤心。姜迟很敏感，我不能再无意伤害他。 　　“没有，你的担心是对的。我只是在说你总是担心未来。就像你刚在一起就担心分手一样。好吧，那下次的预约就提前到今天吧。你最近有保持表达的习惯吗？” 　　有的。我写了很多，打算明天念给他听。他要是生气不想听我讲话，手语我也学好了。 　　“他要是也不想看呢？” 　　……我不知道。 　　“表达是要你记在心里，每次给他看可能会让他以为你在作秀。”医生说到这里，又改口，“不对。从你口中了解到的姜迟，他应该不会。他很珍惜真诚的人，是吧？” 　　嗯，他最善良。 　　“我很好奇，你既然说你害怕分手，要因为这个保持距离，那你这五年都在保持距离吗？姜迟因为那几个月就和你坚持了五年吗？” 　　不是……刚开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家里发生了一点事情，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很心疼他，也不想演戏，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想去哪就去哪，甚至还办了最后一场演唱会。因为他还没有来听过。挺混蛋的吧，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粉丝。但是人都是自私的吗……我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以后曝出来了什么后果我都可以承受。 　　“你聊着聊着走偏了，那后面为什么变冷淡。你帮助他走出来，他变得更粘人，你却开始烦了？那你后悔陪他吗？” 　　谈橙听到这几乎是立马反驳，也有点苦恼为什么对方会问出这种问题，难道自己表现出来得真的有那么差劲，那么不会爱人。 　　他那个时候的状态，我都怕他哪天想不开，怎么会后悔？我很想把他养回待在妈妈身边时候的样子，有依靠他就会变得小孩子气一点。 　　说到这，他又沉默了。是啊，医生问出来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是他养的也是他毁的，从没得到过和得到过失去，是后者更难过吧。 　　“那除了你自己的担忧，你还有被其他影响吗？” 　　谈橙眼睫眨了眨，摇头。 　　“你大胆说，不要觉得是在推脱。我不是姜迟，就算我觉得你是又怎么样，会因为你的不完美就讨厌你吗？想多了，我要赚钱。讨厌我也不会说的。” 　　谈橙:“……” 　　见谈橙还是沉默，医生就懂了，这可能是姜迟都不知道的事情，需要引导他讲出来:“你不是想他原谅你吗，那就要一一改正。” 　　我演《红线》后。这部剧对我影响很大。 　　“红线？我没看过，我现在去补还来得及吗？”医生调节气氛，“开玩笑的，我看下简介吧。你继续说你的。” 　　这电影结局是最后演的，前面的内容打乱了。所有演员都不知道结局是怎么样，是HE还是BE，当时都在猜。 　　同样的，因为不知道结局，反而让每个人更沉浸在当前，演技更精湛，能拿奖，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我在里面饰演哥哥，弟弟小野爱上了哥哥。 　　“我懂，我懂，弟弟爱上哥哥，哥哥需要隐忍，两个人就需要拉扯。嗯，观众确实爱看这样的情节。” 　　对。小野这个角色……他表面阳光明媚，是个乖孩子，实际上他很叛逆。他喜欢做很多突破传统东亚观念的事情，比如同性恋，比如爱上自己的家人。 　　我们当时拍摄的地方常年下雨，环境潮湿，处处可见苔藓。前期哥哥和弟弟两个人的感情线水到渠成，哥哥虽然嘴硬，但很心软。两个人偷情的时候，我觉得就像一场欲下的雨，闷热、乌云、热风，随时有一场恶劣天气。 　　“文艺片啊？你是走这路线的吗，嗯，你的脸确实帅得很有故事感。打扮得稍微沧桑一点就可以演那种有毅力不服输的穷小子；贵气一点嘛就是少爷。” 　　谈橙被他弄笑，说这部剧里我是个很不起眼的角色，前面他都是没有镜头的。他只被一个人关注着，所以他也渴望。 　　“哦，阴湿男。” 　　哈哈，你很懂啊。 　　“这很明显啊，弟弟是比较疯的，哥哥情不自禁被他吸引了。” 　　是。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雨就会下。导演对取景要求很高，必须要是连绵不绝的小雨。导致我一度沉浸在当时的感情里，觉得他们的爱情真美，像秋雨一样柔和，舒服。我根本没想到他们会分开。 　　医生猜到会分开，不然这片子讨论度不会达到这样一个高度，他看着静音的解说视频:“被家人发现了吗？” 　　家人早就发现了，一直没说，他们沉默，就是支持。 　　“哦，那是你们两个谁得绝症了，家人都支持，生离死别，那确实很刻骨铭心。” 　　不是，只是因为小野不爱了。 　　“什么？”医生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 　　弟弟不喜欢哥哥了，他考上大学，见过更好更优秀的人，移情别恋不自知。但是哥哥还喜欢。 　　又是一家人，同在屋檐下，哥哥只好当做无所谓，一场小孩子的儿戏。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没走出来。 　　医生这时候也看完解说。画面里的文字——镜头的最后，哥哥出现在第一次出现的地方，一声哥喊住了他，这时候他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感觉自己看了一部青春伤痛文学，怪不得演一部就要休息一会，这陷进去了不得抑郁吗。” 　　不会，角色和我自己我分得很轻。只是我也没想过会是这个结局，所以消沉了挺久的。那段时间开始，我好像有点提不起兴趣和姜迟说话。但是是我自己的原因，我知道的。 　　“你觉得你是林一准，姜迟是小野吗？”医生哎呦一声，“我怎么听着，姜迟反而更像林一准呢。” 　　不知道，当时很害怕，很害怕以后会变。我也没有“家”的概念，也是不被关注的。 　　“不，你是被关注的。姜迟才是只被你关注。他被很多人喜欢，正如林一准被很多镜头外的人喜欢一样，姜迟不接受，林一准也不知道。他们都是孤独的。”医生摊了摊手，“事实证明，是你先变的，无论你是不是因为害怕。姜迟始终毫无保留地向你露开肚皮，先扎伤别人的人是你。” 　　对。你是对的。我又很自私，把自己放在被伤害的位置，导致心安理得地去刺伤别人，不该这样。是很荒谬。我怎么能因为一个电影就牵扯到现实。 　　“灵感来源于生活嘛。不过你也真是的……早点睡说原因不好吗，每次我觉得你快治好了，又给我整个事。归根结底，电影影响了你，家庭影响了你，你影响了别人。谈橙，你不要总往差的那方面想，你遇到了一个很善良美丽的天使，应该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才对吧？” 　　所以我明天，该怎么和他说，他才会不生气。我也不想他生气，生气很伤身体。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像你平时约会一样。谈橙，我发现你真的挺笨的。你不是说姜迟很聪明的吗，他很敏感，能察觉到很多细节。” 　　“对啊，”谈橙还以为医生又要说这不是缺点，“我知道，这只是他的性格，我不觉得这是缺点。” 　　“唉。”没懂他意思啊。医生无奈，“那你就听我的，今晚吃点助眠的，好好睡一觉，明天去见想见的人。” 　　谈橙现在很听医生的话，因为自己失去重要的人根本不会对症下药。所以对方说什么他做什么，尽管医生总说你要学会自己变通，才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不过，你现在可能也是因为太谨慎了，所以蹑手蹑脚，怕惹人烦。等相爱的时候，就可以相互抚摸对方的尖爪说真可爱了。所以你再努力一点吧。 　　谈橙没喝安眠药，演戏他常年服用，抗药性太强了，不如姜迟递给他一杯牛奶有用。但他今晚还是失眠到凌晨。不是牛奶，让人安心的是姜迟，谈橙勉强睡了两个小时起床。 　　姜迟没什么物欲，顶多喜欢戴一些小首饰。经常会因为自己发工资买了好看的手链就晃到他面前炫耀。谈橙一开始觉得他自己买的太低调，总误解为宝贝再问他要钱买贵的，还很高兴他愿意索取。 　　毕竟谈橙最不缺钱，可姜迟却不图他的钱。 　　能给的就显得很少了。 　　他去蛋糕店预定了芭乐蛋糕，姜迟嘴巴很挑，必须要淡淡的粉色，并且不能是脆芭乐，要软软的，他很喜欢这种颜色。还必须拍照——以往是为了发朋友圈炫耀自己有哥哥给他买。 　　回酒店又整理了头发，第一次体验到容貌焦虑。不知道这张脸是该随意一点还是精致一点，才会让姜迟不那么反感。看到捐款人是他，会不会气得转头就走，撞上玻璃门啊，毕竟以前生气的时候这件事没少干。最后还要谈橙哄着吹一吹。 　　一切都准备好了，谈橙前往赴约。走之前保洁阿姨正在姜迟房间打扫，她看见谈橙问你需不需要，谈橙说等会你看着来。他瞥了眼姜迟的房间，没人。 　　还以为自己已经够早，没想到姜迟这么快过去。谈橙加快动作，到目的地只用了十几分钟。 　　纸上提前写好的说辞他已经背下来了，又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直到天黑，他还是没有等到人。 　　越害怕什么越会发生吗。谈橙在凌晨收到姜迟给他发的消息，说有事来不了了。 第61章 　　姜迟没有准时到达，谈橙就已经觉得对方不会来了，因为姜迟不会无缘无故放人鸽子。 　　要说不会失落是假的，因为他做了很多准备，准备接受一切不好的可能，姜迟埋怨他也好，或者不在意自己的隐瞒，继续冷落自己也好，谈橙都会继续弥补挽回。 　　难过固然有，谈橙更多的还是担心，立马问他发生了什么。 　　等了几分钟，姜迟没有回复，谈橙心想他病还没好全，怎么还到处乱跑，就算放他鸽子想回去学校一个人也不方便，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还好电话是接了的。 　　“喂，是我，你在酒店吗？” 　　谈橙开口，等来的却是一段模糊的杂音，有女孩的哭声，还有争论的声音，姜迟很熟悉谈橙的手机号，哪怕换了新号码没给备注也能一眼看出来，这会却像是根本没在乎是谁就接了：“我要报警。” 　　你报什么警？你哪来的东西就报警，这是我自己的女儿，带走还要你同意了？ 　　男音并不友善，而且还是冲着姜迟来的，谈橙心一下吊起来，又重复一遍：“我是谈橙，你是在酒店吗？” 　　姜迟反应过来电话里的人是谁，明显松了一口气，是完全信任的语气，又有点疲惫，没有刚刚那么强势：“我在学校.....这里有人闹事。” 　　在学校？谈橙想到今天出门前就没看到姜迟在酒店，昨天就已经回去了吗，不然不能这么快到的，他又没有车，只能选择公共交通。 　　怎么时间这么充足走了也不说一声，这么不想和我交流，谈橙倒没往姜迟故意不说那方面考虑，他真干什么坏事都会写在脸上，一个很怕麻烦别人的人哪天让你做什么事才是难得，谈橙难过的是自己已经失去了姜迟的首选。 　　“你有没有危险，保护好自己，”谈橙现在赶过去也要好几个小时，太慢了，他想让人去看着算了，但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告诉他事实，怕让姜迟分心，“我那边有认识的朋友，他先过去帮你，好不好？你在学校哪里，教室，宿舍，还是办公室？” 　　姜迟没有犹豫，从喉咙里闷出一个“嗯”：“在教室。” 　　“好的，”都到这节骨眼了，谈橙心里只想着快点回去，他也不是生气什么的，因为着急语气才显得硬邦邦的，又因为不想吓到姜迟，显得硬邦邦的，“提前走了怎么也不和我说啊？” 　　“我...”姜迟那边的争吵声还在继续，他撂下一句，“等你来了我再和你说。” 　　“姜迟，等等。”谈橙那句“你电话别挂”还没说出口，姜迟动作快一步，率先结束了联系。 　　他想着姜迟把电话放在旁边还好一点，起码自己能知道情况，这个人找人帮忙都不会了，谈橙急得要死，先联系了自己安排的人让他赶过去。 　　- 　　失约这件事姜迟不是故意的，但他觉得谈橙刚刚有点生气，不想和他交流，本来这边就很乱了，他可没有心思去解释，才不是不想听到谈橙凶人，姜迟给自己台阶下。 　　等挂了电话他就后悔了，这时候不该感情用事，一个人面对几个手持凶具的丑男人，姜迟怕对面直接把孔维琪带走了，让谈橙听着也算有个人工录音。 　　昨晚姜迟收到了校长的电话，孔维琪的父亲非要说姜迟把自己的小孩拐走了，拉了几个人来学校，尽管姜迟和其他老师解释是因为发现学生身上有伤带来检查，对面还是无理取闹，无可奈何，姜迟只能带着人先回去。 　　他去敲了谈橙的门的，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在酒店，没有人应，姜迟就先走了。他走的急，手机只有十几格的电量，孔维琪听到那通电话后精神就不太好，一直抓着姜迟的袖口说不要回去，姜迟哄完人睡觉自己也因为头胀睡着了。 　　小孩身上有太多伤口就不太正常了，姜迟早就怀疑孔维琪那片村里是不对劲的，但她什么都不说，可能是这几天的相处才放松警惕，变得粘人了。 　　“不哭了，老师在这里。”姜迟半蹲着环抱着孔维琪，“等一会你喜欢的那个哥哥就来了，他会保护我们的。” 　　孔维琪点点头，身体一直在发抖：“我不要跟他回去。” 　　“你给我过来！”那位自称是孔维琪大伯的人突然冲上来去拉孔维琪的手臂，把她吓得又开始大叫。 　　姜迟按住他的手，直接说：“你们想要钱是吧？想要多少，我可以给。” 　　有老师来劝姜迟不要这样做，让他不要管，这种事情太多了，管不完的，报警也没有用。 　　姜迟理解他们的顾虑，但他做不到。他自己曾经也处于家暴的环境里，知道这有多难受，何况孔维琪的情况比他复杂得多。 　　孔维琪父亲一听，浑浊凸出的眼球一转，给他比了个数字。姜迟听完，心想又一个达到敲诈勒索罪的，但情况不同，对方也不算威胁，只是要回自己的女儿，姜迟不清楚这样能不能和姜植松一样。 　　姜迟点头说可以，对面一见，又反悔加大金额，说什么让女儿休学回家更好，几个人嗡嗡的在那一唱一和，听得姜迟头都大了。 　　五万十万的他有，但要是再加呢，他不想再去向谈橙要钱，谈橙肯定会问的。 　　对方一看姜迟犹豫，趁他不注意推了他一把，揽手把孔维琪抱了过去。 　　姜迟没睡好，再加上现场嘈杂的声音太多，人工耳蜗的转化处理就要更吃力，他没反应过来，踉跄着退后一步，脑袋撞上了讲台桌的尖角——桌子是铁的。 　　侧脸那边淌出一道血，有部分从眼角渗到眼睛里，姜迟敏感得直流眼泪，睫毛上黏上糊糊的血水，他都顾不上疼了， 只想着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 　　谈橙的人很快过来了，他报了警带了警察一起来，见现场是这个样子也被吓了一跳，立马给谈橙报信。姜迟受伤了这件事解决起来会简单一点，因为谁先动手谁就不占理。 　　孔维琪再三表达自己的意愿是留在学校，但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她还是个未成年，没有切切实实的家暴证据，孔维琪不说明白，姜迟是不能擅自留着别人的孩子的。 　　姜迟考虑到了，所以换了个方法，要赔偿。对方一听要钱，说什么也不干。 　　要么让她在学校继续待着，要么就赔我精神损失费和医药费。姜迟说完，把摁在额角止血的纱布摘下来，一片红触目惊心，孔维琪父亲这才没理，估计是觉得要赔不少，让步了。 　　因为姜迟受了伤，警方先带其他人去做了笔录，让他先去医院止血消毒。姜迟因为流血头晕晕的，念了一句“谈橙来了没有”。 　　谈橙是谁。有人问。 　　忘记了，这里的人不关心大明星。 　　姜迟摇了摇头，很想靠在谁怀里，但他不好意思。路上很抖，脑袋一磕一磕地和车窗碰，都没有人帮他拿个枕头，姜迟心想，如果谈橙在，自己肯定不会这么难受。谈橙再怎么样，都很关心他的身体，不然他在被冷落的时候，也不会让自己故意生病去撒娇，屡试不爽。 　　他撞到的位置刚好在太阳穴附近，很危险，不排除有脑震荡的可能。医生问那个铁桌有没有生锈，姜迟回忆了一下，说有吧。 　　那更危险了，小姜老师，你这样你哥哥要心疼的啊。 　　我哥哥？ 　　嗯，就上次你发烧带你来医院的那个帅哥，他不是你哥哥吗？ 　　哦，哥哥。姜迟也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迷糊又叫了好几声。 　　想他了呀？哎，人在脆弱的时候是会想念亲近的人，其实很痛吧，刚刚也不喊疼。 　　不痛，但是有点晕呢。其实他要痛死了，也要晕死了，想睡觉，又不敢睡，因为他一会还要去接孔维琪。 　　哈哈，说到哥哥，哥哥就到了。 　　“什么什么。” 　　姜迟嘟嘟囔囔的，一双冰凉的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脸——应该是想碰他的伤口，但又无从下手，像碰一个玻璃罩里精致的易碎品。姜迟先看见谈橙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红了，对，就一眨眼，姜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谈橙衣领乱了，领带也松了。 　　什么啊，穿这么正式，自己却这么狼狈。姜迟去抓了抓他的领带，又立刻收回了，垂下眼睛说：“痛痛的，你不要碰了。” 　　“对不起啊。”谈橙声音都有点哑，“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谈橙，我和你说发生了什么。” 　　“先吃点东西再说。” 　　姜迟心想吃饭哪有这件事情重要呢，但还是应了。他被谈橙扶到输液区，那边人比较少。姜迟问，你要见谁，要约会吗，穿成这样。 　　谈橙先把盖子打开，喂他吃了一口饭，又说已经先让人把孔维琪接到自己那了，最后才回答姜迟的话。 　　有时候事情的发生总是出乎意料，谈橙原本以为自己要斟酌很久才敢说的话，现在没有犹豫就说出了口。 　　“就是见你，捐款人是我，对不起，一直瞒着你。” 　　他想，要是没有瞒着，就可以省去见面这个环节，他也就不用在那等着浪费时间，不用回来得那么慢了，姜迟就不会受伤。 　　多余搞这一个东西。 　　“那时候太想你了，又怕你生气，所以偷偷的。我解释不是让你原谅，只是解释你的问题，我不该瞒你的。” 　　姜迟脸颊鼓鼓的，谈橙说的时候虽然很镇定，实际上动作出卖了他，他很紧张，姜迟还没嚼完呢，勺子又递过去了，并且丝毫没意识到把姜迟喂成了一只仓鼠。 　　姜迟“嗯”了一声表示停，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先让我吃完好吧！ 　　谈橙的紧张散了大半，但看到姜迟的伤口还是高兴不起来，除了那次综艺从马上摔下来，姜迟没受过这样严重的伤了，而且谈橙知道他皮肤很薄，会更痛。 　　姜迟没说什么，谈橙不知道姜迟是不是太生气了不想和自己说话，也只能跟着沉默。把饭喂完了，姜迟才忽然蹦出一句“我手没有伤到”。 　　谈橙愣了一会，“哦，我习惯了，不好意思，你觉得越界了吗，我下次不会。”习惯是指姜迟生病的时候默认没有双手使用权。 　　姜迟转转眼珠，没说什么，靠在椅背上，打算闭眼睡觉。谈橙知道他这样睡不好，开口问：“你要不要靠我身上？” 　　姜迟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眼神，摇头：“不要。” 　　谈橙又问：“那你躺椅子上，然后头躺在我腿上睡一会？” 　　姜迟犹豫了一会：“好吧。我只是太困了，把你当枕头。” 　　“嗯。”谈橙并没有把这句话当做姜迟心软的表现，不因此感到侥幸，又或者是任何特殊对待。他知道在用心爱姜迟这条路上不能马虎。 　　姜迟一躺，困意就来了。脑子里好像灌了铅一样重，谈橙身上熟悉的气味成了某种催眠剂。他睡着的时候会慢慢地，慢慢地变小，因为他会无意识地把自己蜷缩起来，在谈橙身上也是一样。 　　但谈橙手很不老实，一会摸他的眉毛，一会又是头发。这些细小的动作总是拉扯他某根神经，让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姜迟感觉到某一刻好像在下雨，因为总有一滴一滴的雨水滴在他的脖子上。 　　夏天不是过去了， 雨水怎么还是热的。 第62章 　　姜迟成为病号这几天被养成了猪，具体在于行为，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每天走路不超过一百步。姜迟无聊了谈橙就陪他在房间里画画，最后受不了了，和谈橙说：“我伤到的是脸，为什么不让我出门。” 　　谈橙近日暂时恢复了姜迟监管权，不管是姜迟懒得计较还是忘记，反正谈橙很高兴。 　　“怕他们再来找你麻烦，你不就想帮孔维琪吗，我帮你。”谈橙语气很坚定，姜迟能听出来不是嘴上说说，就像当初他说他来解决姜植松一样。 　　介于他明星身份，姜迟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你要跟我说的，你要怎么做，不要一个人擅自行动。” 　　“我又不怕他。”谈橙没有直接回答，“其实很简单，交给法律就好了。” 　　姜迟也懂得这个道理：“可是他们是亲生父女。” 　　“好了，你别想了，”谈橙摸摸他的头，“耗脑细胞，你这伤口再近一点就伤到神经了。”他说到这，语气带着后怕。 　　姜迟点点头，又反应过来：“你不要碰我头发。” 　　谈橙笑了：“好吧，听你的，我出去一会。” 　　孔维琪站在门口听得入迷，没想到谈橙对这些细小的动作这么敏感，丝毫没注意到有脚步声逼近。 　　“在这干什么呢，想进去看姜老师就直接进去。”谈橙从口袋掏出两粒糖，一颗给她，一颗给自己。 　　谈橙虽然烟瘾不大，但心烦的时候多少有点难熬，就靠吃糖压制。他对孔维琪说话的态度算不上友好，因为她听过谈橙是怎么对姜迟的，很容易察觉到区别对待。 　　孔维琪犹豫着接不接过去，最后是谈橙把包装袋撕了递给她，才含在嘴里，给她的是薄荷糖，一入口就有凉气。 　　“因为我怕姜老师会怪我，你就在怪我。” 　　谈橙确实对她有埋怨，虽然她这么小，也是受害者，但谈橙无法对她的沉默不生气，显得姜迟的善良多么可笑。 　　跟姜迟待久了，谈橙潜移默化地被他影响，会尽量隐藏自己的冷漠，尽管效果微乎其微。他继续说：“他不会怪你的，他能理解你。” 　　“你理解不了吗？” 　　“也能理解。”谈橙还有一句“但是我不想理解”没说出口，毕竟这很伤人。 　　“我害怕姜老师帮不了我，到时候事情变得更糟。”孔维琪说到这，已经有些哽咽了，“我怕他受牵连，我也没想到他会受伤，对不起。” 　　“那你一开始干嘛找他帮忙呢？你家里人找来学校的时候，你就指明了要他来。” 　　小孩子的心思谁不懂，她觉得姜迟是可靠的，但是没可靠到能把一切摆平的地步，毕竟这种事情太多了。谈橙劝她：“你姜老师心思比较细腻，察觉到不对就不会随随便便敷衍过去，他以前的家庭也不太好。所以他肯定会帮你帮到底的，你要相信他。” 　　孔维琪左手捏右手，谈橙虽然不凶，话里却是带刺的，但他自己没察觉到，没能及时调整过来，让小孩更害怕。她犹豫道：“可是我没有证据，我说他打我，想和亲戚一起把我卖了赚钱，警察会相信吗？” 　　“我也知道他们想对我做不好的事情，他们说那是正常的，但我知道，这叫强jian，对不对？是很难听的词，女孩子沾上了更糟糕。” 　　谈橙：“......对，你都知道，你为什么还是不站出来说呢，反正路都是这一条。你对你父亲还有侥幸心理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谈橙用陈述的语气质问，孔维琪觉得自己像被读烂的课本，很难堪，怎么说话这么不留情面，和姜老师在一起的时候还以为很友善呢。 　　“我也想帮你。”谈橙蹲下来，声音更轻一点，“我和姜老师一起帮你，你信不信我们？” 　　可能是谈橙的气质比较冷厉，说出口的话更容易让人发怵，从而达到信任，孔维琪犹豫地点了点头：“那我想进去和姜老师说话。” 　　“我又没不让你去。” 　　“你一直待在他身边，我都没有机会，我就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孔维琪面子薄，道歉的话要悄悄说。 　　“可以，”谈橙说，“你之后还是跟他们回去一趟，你需要跟你父亲说件事。” 　　孔维琪立刻摇头：“我不想回去，回去就回不来了。”她手紧紧攥着谈橙的衣角。 　　“我会派几个哥哥保护你，真的。到时候我给你一个录音笔，聊到什么关键的你就录下来，知道没有？” 　　“我不会用。” 　　“我教你。” 　　“好，那还要不要我做什么？” 　　谈橙“嗯”了一声：“你就和你爸爸说，我是明星，很有名，就可以了。” 　　—— 　　谈橙带了姜迟去市里的医院拆线，问医生有没有可能会留疤，医生说看个人体质，但姜迟这个伤口太深了，现在多少会有点影响，之后痊愈了每天涂一下药膏，大概几个月后会淡化，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姜迟勾勾谈橙的手，像在和家长报备：“我不容易留疤的，就不涂了吧，药膏味道都好重，我不喜欢。” 　　谈橙听完医生说的话脸色就不太好，他和姜迟商量：“那不涂药膏，我给你找，我有没味道的。”他拍戏的时候也经常受伤，在身上的伤痕也几乎靠药膏淡化。 　　姜迟撒娇撒得得心应手：“我会忘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的话简直要把心思写脸上——必须得你给我涂才可以。 　　“我记得就行了。”谈橙看他的伤口，故意说，“哎，不漂亮了怎么办。” 　　姜迟听完要把感叹号封在脸上，你果然只是看我漂亮的表情，两只胳膊抱在胸前，负气地背过身。但姜迟自己也挺怕毁容的，有点没底气回“不漂亮就不漂亮呗”，悄悄问医生：“你刚刚说的那个药膏真的有用吗？” 　　医生也被他逗笑了。谈橙在后面偷偷笑，他戴着口罩，所以笑不明显，姜迟没有察觉到，不然谈橙今晚肯定会失去护送受伤精灵的权利。 　　一来一回耗时太久，谈橙怕姜迟太累，还是带他去了附近开个酒店。难得的二人世界，谈橙问他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洞州也算是挺受欢迎的旅游景点 。 　　姜迟被闷死了：“干什么给我穿这么多。” 　　“夜里冷啊。” 　　“可你就穿一件。” 　　“我比你厉害。” 　　姜迟呵了声，不懂谈橙怎么敢什么都不遮掩就大大方方在街上走，走就算了，还把我捂这么严实，显得我像他的地下情人。姜迟碎碎念着不满。 　　谈橙问等他发完牢骚，才认真回答：“我是一定会被拍到的，你介不介意和我一起走呢，肯定会有人做文章，猜你是不是我的现男友。综艺明天也要开播了，有人问的话，你想我怎么说。” 　　像谈橙这种流量的艺人，恋爱对象是素人的话还好，特别是姜迟这种好看的素人，路人缘还是会很稳。但偏偏姜迟上了个恋综，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他平时展示欲也不会很强，如果被爆出恋爱，上这个综艺就有点别样的意味，一直以来的人设都会崩掉。不过谈橙也不在意这些，崩了就崩了，演员么，演好戏就行了，管你在爱情里什么样呢。 　　姜迟顺着谈橙的思路去想，发现又掉入他的陷阱：“都说了你不要承认我和你相爱过就是了。” 　　谈橙也是在试探，他想姜迟那样说是不是怕影响自己而非绝情，毕竟他偶尔会拐弯抹角地撒娇，那分手后表达爱的方式会不会也有所不同。 　　“痕迹在，就有可能被推断出来，我否认了反而不好。”谈橙和他说，“我和你说的实话。” 　　网络舆论永远都是在变的，只要没有太恶劣的过往，网友吃瓜，哪天一个举动就能换一种形势。 　　姜迟听完皱了皱眉：“那不要回应呢。” 　　“姜迟，我现在是真心想和你复合，想要改掉自己坏毛病的，不知道你有没有相信我。我现在真的很珍惜和你说话聊天的机会。 　　我仔细想了想，你那么没有安全感，是不是和我的职业也有一定关系？你一直在迁就我的事业，早几年我没有让你露面，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想公开。” 　　姜迟确实是有点在意的，以前他陪谈橙跑剧组，总是总是在他朋友面前刷存在感就能看出来。但他很懂事，不想谈橙的事业为此受到什么困扰。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谈橙继续说，“以前没有转型，剧本资源也没那么丰富，现在这些年积累下来了，以后转型也会容易一点，谈恋爱什么的，对我事业影响真的不大。” 　　“你也有面向观众的时候，我想和你在互联网建立联系，可不可以呢，就是，不回应的联系。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知道的，我们还没有和好。” 　　“其实我是怕我的流量对你有影响，我都不舍得说你什么坏话。”虽然他觉得姜迟的脸无可挑剔，但耐不住网上奇葩多。 　　姜迟没有立刻答应，“嗯，嗯，反正问起来，你就不回应就好了。” 　　“但我要和你说一件事，舆论发酵到一定程度，不回应也是一种默认。” 　　姜迟心想我当然知道了，我哪有那么笨，默认就默认嘛！他开口说了反话：“那你就强硬说我们不认识，不认识好了吧！话真多。” 　　谈橙听懂他的意思，过去牵他的袖子：“依你的，等和你一起解决完孔维琪的事情，我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办。谢谢你。” 　　认识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所以谢谢你。 第63章 　　谈橙当天和姜迟逛完，就有路人发照片到网上询问这两个人是谁。眼尖的人很容易认出来，姜迟躺在床上偷偷刷帖子，每一个都点了赞。 　　谈橙在给他擦药膏，伤口已经结痂，但看着还是很痛的样子，谈橙擦的力度轻的几乎没有，胳膊一直使着力，等弄完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姜迟见了，不高兴道：“好像给我上药很累一样，我也没有强迫你帮我，你以后不要擦了。我不要你帮忙。” 　　碎碎念抛出一堆，谈橙听着想笑，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已。但姜迟这样他很开心，慢慢回到以前下意识撒娇的状态。 　　姜迟现在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不会藏着掩着，“没有，我看见你伤口很心疼。怕轻了没效果重了你会痛，所以弄完是松了一口气，不是嫌你麻烦。” 　　姜迟撇撇嘴，看样子是相信了。谈橙不小心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他眯着眼看清了标题——【好养眼的一对，不知道是不是情侣？】下面红色爱心是亮的。 　　图片里是谁显而易见，谈橙现在能确定姜迟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心里喜欢得不行，还要让自己避嫌。 　　“我晚上开个直播，你想怎么办。”谈橙坐他面前，身子弯下来，眼睛直直看着姜迟。 　　姜迟觉得他莫名其妙：“你干什么突然要直播。” 　　“经纪人让我宣传一下明天的综艺。” 　　姜迟明显不信，谈橙经纪人肯定巴不得他没去过这个综艺呢，但奈何没有证据，“好吧，好吧。你，你......” 　　谈橙也跟着他学舌，你，你。 　　姜迟被他搞得不好意思：“我想说你要不要我避开，我去你房间吗？” 　　谈橙干咳了一声，表情一点不心虚：“我只开了一个房间。” 　　“什么，”姜迟咬字咬的很清楚，两个字音托得很长，很震惊，“你居然都不提前和我打招呼呢，你一点都不在意我的感受。不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睡觉。” 　　“没房了啊，我没骗你。你不想我另外找个酒店就是了，晚上记得锁好门，有敲门声先不要开。” 　　谈橙的话半真半假，实际上是酒店没有相邻很近的房间，离得太远了谈橙不放心，姜迟信以为真：“那还是算了。一来一回的好麻烦，而且我早上醒不来，你敲门我也不会应的。” 　　“嗯，我睡沙发，不用让酒店加床了。”谈橙说。 　　“睡床也可以.....沙发睡着不舒服吧，我们在中间横条被子就好了。” 　　姜迟你啊，这么心软呢。谈橙甚至想，自己这次都不算救他，他都没有把姜迟保护好。他故意逗猫，打趣道：“横条被子？做不到。要么就挨近点，要么就睡沙发。” 　　姜迟一副“坏男人你不要太过分了的”表情，谈橙就知道他不会再争辩。去洗手间给他弄湿毛巾擦脸。 　　之前姜迟伤口不能碰水，都是谈橙帮他擦，现在虽然不用那么小心，但两个人也都习惯了。姜迟很配合，擦脸的时候谈橙扶着他的脑袋，他也不动，抿唇闭着眼睛，眼睫毛微微颤着，脸被揉来揉去的时候不呼吸，等谈橙弄完才吐气，一副非常舒服的样子，满意地伸个懒腰。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谈橙刚想问他怎么了，姜迟就说：“那不隔被子吧，你晚上不要闹腾就好了。” 　　谈橙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姜迟是还惦记着他睡沙发会不舒服，这个人真是，把他当成什么大少爷吗，怎么我都还没有原谅自己，你就能先心软成这样。 　　“好吧。” 谈橙知道现在拒绝姜迟又会想东想西，干脆应了。姜迟一个人睡觉的话没有睡相，喜欢滚来滚去，和谈橙一起就不会，但那是恋爱时，以防他睡得小心翼翼，谈橙还是决定等他睡着后再去沙发。 　　谈橙收拾了下桌子，开了直播。他在另一个平台直播，随便聊了几句，看了眼趴在桌子上摘花的姜迟——花瓶里的，他摘一片嘴里还要念一句话，就是太轻，听不见。 　　谈橙本意是想让姜迟自己出现，结果这人矜持得跟什么似的，不让姜迟说话真是要憋死他了。 　　弹幕飘过的速度跟开了三倍速，谈橙其实都看不清他们在念什么，只能看见一些不断刷屏的长段。他回了句，“最近没有进组的打算，最近在侗州玩。” 　　“啊，对，第一次拍戏的地方，不过当时不在这边。” 　　“不是一个人。”谈橙看到想看的问题了，喊了声姜迟的名字，走过去，镜头晃晃，一张垮着脸不太高兴的姜迟出现在屏幕里，“我去洗个澡，你代我播一下。” 　　“你们弹幕刷慢一点，有什么想问的综艺问题就问他。” 　　姜迟两只手拿着手机， “嗯？”了声，姜迟仰着头，拉他的手，求助：“我不会。你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 　　“随便聊。” 　　姜迟眼睛眨巴眨巴，抿着唇藏笑，说哦，等谈橙进去浴室，挑了十分钟的角度，感觉都没什么差别才罢休，他和弹幕礼貌地打招呼，说和谈橙是录综艺认识的，今晚正好偶遇到了就一起玩了。 　　【谈橙不是这么说的啊，你们不是特意一起的吗？】 　　“没有特意一起啊，就是偶遇。” 　　【两个人看来没商量好，不能直接说实话的东西都有猫腻。】 　　“综艺帅哥很多呀，喜欢我的吗，嗯，好像也挺多的，大家都很好。谈橙一开始没有来，他只待了一点时间。”姜迟犹豫了一会说，想到那句大大方方的没有人会当真，就说：“是呀，他是挺喜欢我的。可能因为我和他说了我是他的粉丝。” 　　【粉丝和正主能关系好到在同一个房间睡啊。】 　　【不行了宝宝，你看着好单纯，我感觉你被他骗了，你一看就是他的菜。】 　　【。。。这直播我有点无语，一个演员这样合适吗？】 　　【退圈算了。】 　　【也没有蹭啊，这不是谈橙自愿的吗，又不是姜迟逼的。】 　　姜迟也不明白弹幕怎么忽然吵起来，原本还挺和谐的，但还好吵的很快，姜迟看的很费力，一些比较难听的话都没看清。最后精准捕捉到一句“你为什么又在谈橙的直播间，我真的生气了？” 　　姜迟“啊”了声，弹幕突然清一色的“小猫小猫”，他注意到李敏愿来了。 　　这个时间点李敏愿居然还没睡觉呢，姜迟刚要提醒，李敏愿就给他发消息：【我退了。要睡了，我现在是悄悄的。】 　　【你不是说不会再原谅吗，你不会跟谈橙说我说了他多少多少坏话吧？】 　　他的担心显然很多余，姜迟才不是这种人呢。他回【谈橙说是用来宣传综艺，我们没有复合。】 　　【鬼信！！！！！我再也不劝分了】 　　姜迟在想，自己真的有那么明显吗，其实他已经很克制不和谈橙接触了，如果谈橙真的继续冷漠，好好拍戏，不来找自己，姜迟绝对可以做到不再联系，不轻而易举主动。其实对他好的人很多，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都不需要比较，只需要和谈橙相处的那么几个瞬间。 　　“聊的怎么样。”谈橙洗完，身上还冒着热热的潮气，他手背上的青筋也变得明显，伸到姜迟面前把手机拿了过来，“聊得不开心吗？我可以先不播了。” 　　其实刚刚那段时间谈橙也根本没做什么，但姜迟还是不可避免地把对自己的怨气发泄到他身上，都怪他。但怪到最后，姜迟只是在怪喜欢上谈橙的自己，他怕又重蹈覆辙，怕妈妈梦里告诉他的那句话，你不幸福我也不会幸福。 　　“你怎么了，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吗？”谈橙很担心他这个状态，姜迟很矛盾，多难的时候他都可以坚持，一旦自己波及到别人，他就会内耗，坚硬的心碎的时候也更容易。 　　“没有呢。” 　　谈橙，我在想你是不是认真的。你肯定会说是，就像以往那么多次一样，哎。姜迟想的很苦恼，但他又不能预料未来。 　　“那先睡觉吧，我哄你睡觉。你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我不是小孩子。” 　　“我是，我想讲。” 　　“你跟我一起睡吗？” 　　“我一会还得处理点工作，不会吵到你的。” 　　姜迟理解，他直播完，肯定得关注舆论的，他该高兴吗，自己终于和谈橙有了众所周知的联系。但是对他是不是真的很困扰呢。本来这段时间就是休息，这下又多了好多工作量吧。 　　“处理的是电影一些海报修片，团队来问问我的意见。”谈橙解释，一无巨细地报备大概需要多久，姜迟心情才好一点了，他说：“那我们明天就回去，我还是不放心孔维琪在他们那。” 　　“好。” 　　姜迟入睡后，谈橙才和彭舒白打电话，对方语气很急：“你想好了？我觉得有点冒险。” 　　“还好吧，应该不会。姜迟一直惦记这个事情，不早点解决感觉他就很难开心。”虽然谈橙也知道这种事情是解决不完的，只可能掀起一时的热度。 　　“好吧......我可以帮你，”彭舒白八卦了一嘴，“这下和好了吗，我看到热搜了，这次不是擅作主张吧，有没有经过姜迟同意的？” 　　他是真的操心，总觉得谈橙不开窍，怕哪一步又踩到雷点。 　　“算是吧。”谈橙看了眼熟睡的姜迟，“我不跟你说了，怕把他吵醒。” 第64章 　　姜迟今天的眼皮直跳，原以为是孔维琪出了什么事，回去见着人了才安心。谈橙看见两个人这么粘人，“差不多了吧，让你小姜老师休息一会。” 　　再休息就要变成废物了。 　　那也是漂亮废物，很有用的。 　　姜迟听了，反应一会：“你觉得我是一个没用的花瓶。” 　　谈橙摊了摊手：“花瓶怎么能是没用的呢。”他说完又补充，“今天我可能需要离开一会，有个合作要谈。” 　　“去哪谈呀？”姜迟听了，没有怄气的语气了，有些失落，“不在侗州嘛......你好像也没有来多久，你休假时间这么短的。” 　　姜迟知道谈橙有一天会离开，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他想着这样维持联系也不错，反正他不会主动找谈橙的，就算异地也都要谈橙来找自己，多忙都要发个消息，哪怕有一天心灰意冷了也不安慰。 　　“没说不在这，就是和孔维琪那个地方的村长聊一些事情，捐款什么的。”谈橙说，“不用害怕我会走远。” 　　“但是你要不要仔细再想想，你给他们捐款未必有用呢，钱不知道到哪里。”被姜迟抱在怀里的小女孩闷闷地说了句话，善意提醒谈橙。 　　姜迟懂了，“你想用捐款让村长施压，不让他们带走孔维琪吗？” 　　谈橙没有否认，姜迟也认可这个办法，这算是比较温和的办法，对谈橙的声誉也有好处。他都不知道谈橙以前捐款干嘛要匿名，或者让自己代替。 　　“那你要早点回来。”姜迟说，“我晚上还要擦药膏的。” 　　谈橙笑了下：“好啊。” 　　孔维琪打趣：“姜老师，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要其他人帮你。” 　　“小孩不要管这些。”姜迟轻轻地回怼一句，想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想到这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嗯，反正有人愿意，他就享受着不就行了吗？ 　　“那我回来以后，有没有原谅我的可能啊。”谈橙泰然自若地问，实际上说出来是带些不自信的掩藏，像是想说真心话却以玩笑的方式带过。 　　你果然有把柄在他身上呢，不然怎么天天在他身边转。孔维琪一脸识破的样子。谈橙说那确实，我把柄可太多了。往最坏的结果想，他们两个闹得鱼死网破，姜迟但凡想要报复，那他在娱乐圈都可以不用混了。 　　“不过我不是因为有把柄才围着他转，我是因为喜欢他。” 　　“谈橙！”姜迟过去捂住他的嘴，“你跟小孩子有什么好说的呀，不要说了，不许说了。” 　　“我知道啊，我知道你喜欢他，我也喜欢小姜老师。” 　　姜迟听到她这样想，才有点别扭地离开谈橙，并哼了一声表示傲慢。 　　“回来之后要不抱我一下吧。”他很久没有看到一个会黏黏糊糊跑来要求缩在怀里的姜迟了，而且他肯定自己不会因为得到太多就不珍惜，所以他忽然提了这个要求。 　　姜迟耳廓红了一圈：“什么什么啊。” 　　“不行吗，那牵一下我。” 　　姜迟叉腰：“我干什么要突然答应你的要求！” 　　“那叫我一声哥哥总可以吧。”谈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其实这三个能一起实行最好，性固然痛快，其实他和姜迟都更喜欢普普通通，可以随时随地满足的方式。 　　而且该说不说，姜迟在这方面真的挺笨的，可能是怕伤到自己，又或者用错姿势和力度，他本身的性格又温温柔柔的，谈橙能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所以偶尔娱乐就好了，谈橙还是喜欢姜迟放开的时候。 　　姜迟完全没想到谈橙已经往这方面想，一个还在原地踏步一个已经到外太空了。姜迟说：“我现在也可以叫你，这没什么。” 　　姜迟觉得自己简直洒脱极了，特别无所谓的语气，谈橙肯定会想他这样是不是不在意了，怎么都不思考一下呢。结果谈橙悠悠点了点头：“叫。” 　　“......” 　　“不勉强你，回来再说。”谈橙揉了揉姜迟的头发。 　　姜迟心说，我肯定早就喊过了，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姜迟这几天落下的课不少，再不上课他都要坐不住了。等谈橙走了就开始准备教材，期间彭舒白给姜迟打了个电话，两个人很久没联系过，姜迟接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喂，哥哥，不是，舒白哥哥。” 　　彭舒白很轻地笑了声：“小迟。” 　　“嗯呢。” 　　“你谈橙哥哥跟你在一起吗？”他故意打趣说，你哥哥太多了必须得区分一下。 　　“没有哦，他出去谈事情了。” 　　“啊，好，我打算过来找他的，联系不上，你帮我打个电话，看看他会不会接。” 　　“可以的，”姜迟听懂他的意思，如果谈橙连我的电话都不接，那就是真有事情，他心里惴惴不安，“是出什么事了吗？” 　　“那倒不会，只是我怕有事。”彭舒白犹豫了会，还是说，“和那些村民办事本来沟通就会有问题，要是知道他是明星，不知道会不会采取什么过激行为。” 　　还没反应过来彭舒白怎么也知道了这件事，姜迟想了想：“应该不会的，他们这里人消息比较闭塞，谈橙过来也没有什么人跟着。大概会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帅哥。” 　　彭舒白被他说的沉默了一瞬，“好吧小迟，那我先挂了，你帮我联系一下。” 　　但结果是姜迟也没能拨通这个电话，响起的提示音一直是已关机。姜迟了解他，谈橙很少把手机玩到 没电的，就算是拍戏那助理也会接。他又发了个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哥哥。】 　　姜迟在宿舍等的着急，要不是彭舒白和他说他们见着了，姜迟都想跑出去找人了，反正他知道孔维琪住在哪。但是怎么和彭舒白联系都不和我报平安呢，果然奖励是不能提前发的，现在这声哥哥也撤回不了了。 　　第二次，姜迟给他打电话，是彭舒白接的，他说：“谈完了小迟，我们俩好久没见了，喝了点酒，谈橙已经趴下了，我和他待在一起呢。” 　　姜迟失落，隐隐约约感觉又回到了谈橙拍戏时被助理告知行程的时候，但彭舒白要是知道自己被想象成谈橙的助理那应该会气死，姜迟就乖乖咽下了苦闷：“好吧，那能不能给我拍一张照片。” 　　谈橙特别能喝酒，听他说过，早期进娱乐圈的时候也没有依靠和资本，很多投资都需要自己拉，好在他酒量还不错，也不容易上脸，情商又高。所以这会都能醉，那一定是喝了不少了。 　　彭舒白按照他说的给姜迟发照片，谈橙把脸埋在胳膊里，一只手搭在后颈。也不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姜迟叹了口气：【舒白哥，谈橙不喜欢喝蜂蜜水，你看你那边有没有药店，买个解酒药给他就好了。】 　　【好贴心哦小迟。】 　　【:D】姜迟强颜欢笑回了个表情，心里默念，那今晚谁给我擦药膏呢？不擦了，真是的，事情办好不说一声，喝酒也不说一声，晚安也不说，干脆也不要追人了。 　　姜迟轻轻抱怨，不开心地去喝了杯热牛奶，他第二天还要上课，不能熬夜。但这一晚上姜迟也没怎么睡着，一直惦记着谈橙，总是感觉哪里怪怪的，姜迟太没有安全感了，不想总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谈橙的消息。 　　哪怕第二天谈橙主动跟他说对不起，姜迟还是很介怀。 　　【你下课了吗？】 　　“下课了，我正在吃饭呢，快要吃完了。” 　　【好，昨天是不是没有涂药膏啊？今天要记得。】 　　姜迟一听就炸毛了：“什么意思，你今天也不过来。” 　　【我好像感冒了，嗓子很哑，不想传染你。】 　　“你不和我视频，不和我发语音，是这个原因吗？”姜迟语气已经很不满了。 　　“真的哑了，没骗你。”谈橙发了个语音，“可能是昨天喝酒喝的，不小心着凉了。万一是病毒性呢？” 　　姜迟听了两遍，不像是感冒，没有鼻音，单纯地有点发不出声音的那种撕裂哑，听上去还挺严重的。 　　“我戴口罩不就好了，哪有那么容易传染。” 　　谈橙还是会：【先算了，过个两三天呢，我也没有走远，很快就能来找你。】 　　【抱歉，你是不是不想一个人待在那里，我让彭舒白去陪你好不好？还有孔维琪，她也在我这，把她一起带过去。】 　　这个来那个来的，就是你不来。姜迟就差把“我想见你”说出口了，谈橙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他就是不想来。他又这样，姜迟委屈到极点，本来脸受伤他心情就不好。 　　但是谈橙这种态度还不如好好地跟他烦一下呢，跟他说你不要作了，我都说了是因为感冒才不来见你，还在这里发脾气，姜迟可能还好受一点，显得自己的委屈都很合情合理，不是无理取闹。 　　姜迟吃了最后一口饭，念叨，怎么吃到最后才发现你这么难吃，酸的苦的，难以下咽。他回谈橙：【谁也不想见，你也别来了。】然后就把他拉进黑名单，后面谈橙打了几个电话过来他都不接。 　　姜迟其实知道这样很幼稚，其实也是太在意的表现，可能他永远也做不到谈橙那么洒脱，无论如何都保持冷静，不用拉黑、删除的方法隔绝掉所有联系，他做不到真正的忽冷忽热。 　　因为只要还在乎姜迟就会找谈橙，所以他只能选择更小孩的方式逼自己。为什么永远都是自己看起来更狼狈呢，为什么总要因为很小的事情爆发争吵。 　　而姜迟更害怕的是自己这种招数不会再让谈橙信服，哪怕他真的做好了永不见面的准备，谈橙都会以为见面了就会心软，从而否定他一切的倔强。 　　他把手机关机，去拿了两瓶果酒，度数特别低，但姜迟喝完应该能更快睡着，他才不要想谈橙了，还不如想一下校门口那只白色的小田园犬。 　　但是医生嘱咐过他不要吃刺激的东西，对伤口不好，姜迟还保留着听话的习惯，心想这么点酒精应该不算刺激。 　　窗外下着小雨，看样子要下一整夜，绵绵的不会停。姜迟怕冷，又默默给自己加了件外套。 　　“又说话不算话。”姜迟一边埋怨，一边小心地抿果酒，用瓶子磕磕碰碰桌子。 　　咚咚咚咚。 　　姜迟还以为出现了幻觉，自己敲桌子的声音应该没有那么大。后知后觉是敲门声。还以为是隔壁老师有什么事。结果刚开门，脸都没看清，自己就被拉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第65章 　　是谈橙身上的味道，具体的姜迟也形容不来，不是某个香水品牌，或者柔顺剂的香味，反正姜迟每次被他这么抱着的时候都很安心。 　　他今天穿的冲锋衣，也没撑伞，雨在他帽子、后背滴落，姜迟靠着的肩窝刚好是干净的。 　　姜迟的气在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消了，所以说哄姜迟是最容易的事情，不需要你付出什么财力，只需要一个拥抱，一个见面的机会。谈橙现在明白，自然不会让姜迟的情绪过夜。 　　姜迟埋首在他肩膀那蹭了会，嗯嗯喏喏着，谈橙拍他的背一直不说话，他这个样子像被安抚舒服了，谈橙才揽着他进屋，把门关上了，这里风很大。 　　“你不要以为来找我我就原谅你了，你还要做很多事，比如陪陪我很久什么的。”姜迟被他摁到椅子上，又开始他的采蜜工作，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全是让谈橙这样做那样做，归根结底他只是想说我想你了。 　　谈橙笑了声，点头应下，又给他倒了杯水。姜迟乖乖喝完一杯，感觉自己又吃了一碗饭，这杯水怎么这么满呢。 　　姜迟喝饱又变成话痨：“那，那你从哪里过来的？你冷不冷，吃晚饭了吗？饿不饿？” 　　谈橙摇了摇头，给自己也倒了杯水，眼神避开姜迟，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摇头是什么意思，回答的是哪个问题，你不会和我说话吗？”姜迟晃了晃他的衣角。 　　谈橙把杯子放下，看着姜迟：【我现在确实不好说话，就这样和你交流吧。】 　　姜迟大脑空白了一瞬间，他“啊”了一声，语气急促：“怎么了，你怎么了？” 　　【和孔维琪父亲交谈的时候对方有点偏激，声带有点受损，可以恢复，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没什么关系。】 　　【不过我已经把一些证据给新闻媒体了，是我比较信得过的，不会过分添油加醋，取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标题博取眼球。孔维琪那边应该没事了，她可以好好上学，可能也不止她。】 　　【哦，对了，还发现一件事，捐款有贪污，这个事情也很严重，已经深入调查了。】 　　谈橙手语还不太熟练，动作有点慢，原本学这个是防止姜迟不跟他说话的，结果居然在这方面派上用场。见姜迟都不理人，他问：【怎么了，没看懂吗？】 　　他想着要不拿出手机打字算了，姜迟又握住他的手，摇摇头说不是，然后啪嗒一颗眼泪从他的下眼睫滑落出去，滴到谈橙手臂上。 　　怎么还哭了。谈橙安抚他，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很像哄姜迟睡觉的语气：“吓到了吗，没什么事了，他们都被带走调查了，而且....” 　　“你不要说话了，我能看得懂你的手语。”姜迟打断他。 　　谈橙沉默了会，等着姜迟说。 　　“怪不得呢，我说你怎么又变得这么奇怪，一点缓冲的机会都不给我，我甚至都没答应和好呢，你又忽冷忽热不来了，我难过死了。你干嘛瞒着我，我讨厌你。 　　“那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按理来说，那么多人，总有人拍到的吧，你肯定也得去做笔录吧，怎么没有一张照片发布在网上？” 　　【买断了。】 　　“那你也不和我说，就让我在那自己猜你为什么不过来，你不会觉得瞒着我很伟大吧，我才不会感动，才不会呢。”姜迟说着说着声音变轻，还带点抖，牵谈橙手的力度一点没小，语气不像发火，倒像是后怕。 　　谈橙怎么听不出来姜迟的担忧，他哄道：【因为就怕你这样啊，也不是多严重的事情。我现在有点怕你心软了，其实真的没什么事。】 　　“那要多严重才算严重呢，是怎么弄的，你声带会受损？”姜迟想想就要难受，谈橙唱歌那么好听，他大多数剧也都是原音，导演说过他的嗓音很独特。 　　这个人才是一点都不知道轻重，还跑过来教育我。姜迟一张脸上快把表达愤怒的词都演绎了个遍。谈橙心想他不会在脑海构建了一个动作电影吧，什么被关到小屋子里，被人掐脖子，然后差点被灭口。 　　完全像是姜迟会想象的，谈橙急得又用本音说话：“伤声带是我喊了几声，没用对方法，然后她父亲也不是个会打架的，来来回回就那几招，然后不小心用力一猛——”谈橙说到这咳了两声。 　　“又是不小心，你不要忘了我为什么喜欢你，你声音不好听我是会移情别恋的！”姜迟给他倒了杯水，帮谈橙拍了拍背顺。 　　【不要，别喜欢别人。】谈橙继续道歉，【对不起。】 　　“你不告诉我就算了，还和彭舒白一起骗我，说什么去喝酒，喝醉了回不来，你那会是不是在医院呢？你忘了我为什么和你分手，还要犯这个错误？你老骗我老是让我的期待落空，你再这样我...” 　　“等一下，”谈橙一下握住他乱晃的手，“什么叫还要犯错误，我们现在算和好吗？” 　　“你现在不许说话了，和我比手语！”姜迟听到他的声音就害怕，好像被一根很细的丝线拉扯着，稍微不注意就要断了。 　　【那算和好了吗？】 　　“不算，我不和骗子谈恋爱的。”姜迟觉得谈橙压根没说实话，干脆偷偷拿手机问彭舒白具体情况。 　　姜迟说反话的样子特别明显，谈橙开心坏了，捧着他的脸揉了揉，又亲亲碰了一下，有一下没一下地叫着宝贝。 　　谈橙，我都说了你不许，不许，不许，喂！ 　　姜迟被亲得只能偶尔蹦出几个字，失而复得太喜悦，谈橙干脆坐他腿上去，低着头，温柔地捧着姜迟的脸，揽着他的脖颈，姜迟的脸很软，捧着的时候更可爱。 　　姜迟一直拍他的背，怕他控制不住又说话，都这种情况了肯定是需要静养，一句话都不能说的，谈橙这个人怎么回事，再重要哪有自己的身体重要呢。 　　姜迟被亲得快要缓不过气的时候谈橙才慢慢挪开，他有了说话的机会：“你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他们没有你重要。” 　　姜迟手快，先一步捂住谈橙的嘴：“你要听我以后可以天天说，但是以后哪天我要是又闹小情绪吵架了，你可不能什么都不管，只为了和我和好什么险都愿意冒。我说了的，只要你不像以前那样，故意不回我消息、冷落我，我都不会有多生气的，你像刚刚一样吻我就能哄好了。” 　　姜迟也表达出自己的心里话，他也坦诚诉说：“你不能冷落我了，我这个人很容易胡思乱想，这个性格也很不好，我知道你有时候也忙，但还是东想西想，会让人烦的。你这个时候随便说一句好话哄我，都可以的，就是把不要不理我。听到没有呀？” 　　谈橙笑了，【你怎么这么可爱，还手把手教我怎么追你呢？】 　　“不知道，感觉你有时候也很笨，完全不懂我想要什么，就像你现在还是把这件事放得很轻松，我却很怕你出事。” 　　【没有放得很轻松，我只是想让你轻松。真的很严重的话，我根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的。】 　　宝贝你太可爱了。谈橙又忍不住说，其实是有点想逗猫的心思。 　　姜迟果然不高兴，噘嘴说你不听我话呢是不是？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姜迟哼了一声，以为谈橙要说什么土味情话，故意说：“忘记骂你。” 　　【随便你骂，我是说之前，我回来之后能不能叫我一声哥哥呢？】 　　“那我可没有答应你哦。”姜迟有点得意得昂着下巴，身后好像有一条翘着的猫尾巴。 第66章 　　孔维琪的事被媒体曝光，姜迟也恢复当老师的生活，谈橙仗着病号的身份赖在姜迟这，图了阵清闲，有点那么隐居山林的意味。 　　谈橙期间又去找了医生好几次，定期和他做治疗，结果都还不错，医生说和你聊天终于不那么费劲了，谈橙笑了笑说以前难道很费劲。 　　“非常，就像一加一要教好几遍一样。” 　　所以以前才会出问题，交流不正确，姜迟的需求都没有得到，谈橙已经深知这一点。对待感情这件事上，其实两个人都有别扭的时候，只是姜迟更明显，显得他需求更高，其实谈橙需求一点也不少。 　　姜迟去上课，他在房间度秒如年。特别姜迟还特别受欢迎，同学们都喜欢围着他，听其他老师说姜迟来这的期限是一年，至于以后什么决定还不确定。 　　谈橙是希望他离开的，这是他自私的想法，因为这里并不适合姜迟的体质生活，二来谈橙职业的原因，以后见面就不能这么频繁，姜迟不知道会不会不高兴，谈橙自己也受不了见不到人。 　　但他的想法是他的，谈橙明白不能施加到姜迟身上，他真不想回去那个有不好回忆的地方谈橙也不逼他。 　　现在经纪人给他接了几个商务，他上完班还是会跑来姜迟这，经纪人原本是想用工作拴住他，现在看来根本行不通，她怕把人逼急了又像之前一样一年休息期，黄金青春期就那几年。 　　姜迟今天下课了太饿，就在教室里坐了会，谈橙的电话就已经打来了：“宝贝，你出来了吗，我在校门口。” 　　自从那事谈橙是明星这件事学校里不少人都知道了，他每天在外面很显眼，孔雀开屏似的给小孩签名，姜迟脸皮薄，每次路过都想装作看不见，回到家了才开始哼哼唧唧说下次不要来接我了，你还是赶紧去拍戏吧，不然我没有钱花。 　　“还没有，在教室。” 　　“怎么了，要留堂啊？” 　　“嗯....饿了，我在吃小零食，吃完再走。” 　　“你不想快点见到我吗？”谈橙问。 　　姜迟心想，这不是我的话吗，谈橙就会学他，“那你现在立刻马上到我的班级，不然我不走。” 　　“我来了有什么好处？” 　　姜迟今天课多，现在蔫哒哒的，他随口一说：“背我回家。” 　　“你说的。” 　　话音刚落下，谈橙抬手敲了敲教室的门，姜迟趴在上面，抬眼看了下，对这样突然出现的谈橙并不意外。 　　谈橙过来，伸出手想摸姜迟的脸，姜迟头一抬，将自己的侧脸托在他手心，觉得谈橙的手心被他的体温贴热了，就换一边脸。 　　谈橙像捧一滩水，“怎么了，现在也不是夏天了，还要用我手冰脸。” 　　“好困好困好困....我想睡觉。”姜迟说。 　　谈橙知道，每到这个季节姜迟就会犯困，困得不正常，谈橙去问过，也许是和许向柔的离开有关系。 　　“那我背你回去。” 　　姜迟现在不住宿舍，住在谈橙租的房子那里，因为有点距离，姜迟一开始说是要自己过去，但每次都留到天黑，谈橙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夜路 　　姜迟清醒了点：“不要不要。” 　　“刚刚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姜迟收拾收拾站起身：“那学校这么多人，我的学生们可会学我了，看到你背我，也要吵着让你背的，我会不高兴，和小孩吃醋显得我太小气了，不要不要。”姜迟一边说一边还摆出两根手指左右摇晃。 　　谈橙一把握住将人带过来，“那等一会吧。” 　　“等什么。” 　　谈橙拿出包里的猫饲料，全是姜迟爱吃的东西，他扯开杏子干的包装，给姜迟喂了一颗，“等雨来。” 　　“我看天气预报说是六点后有雨，但都这会了还没下，乌云这么厚，应该只是迟到了。” 　　杏子干很厚一片，姜迟腮帮子鼓鼓的，嚼嚼完才问：“下雨了不就更不好回家了。” 　　“你肯定没带伞，我这只有一把，到时候我背你你撑伞，这样不用害羞了吧？” 　　谈橙知道他，什么和小孩吃醋，其实是自己不好意思。姜迟被这个方案戳中了，又不想直接承认自己的小心思，欲盖弥彰地拿了两颗杏子干，眼睛瞥向别处，装出很勉强的样子：“那好吧，可以吧，行的，嗯。” 　　过了会这雨还真下了，像是刻意在等他们似的。 　　还有一个点，下雨了之后学校人也少了。 　　姜迟撑伞也撑得晃晃悠悠的，可能是他在谈橙背上很舒服，眼皮打架，头一点点地沉下去，但他把伞往前撑的时候后背会被淋湿，这时候就像突然受惊猫起身一样挺直，清醒过来。 　　谈橙感受到他的动静，说一句：“好好撑。” 　　“你在怨我呢，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自己都湿了都没淋到你，不要你背了。”他说完蹬了两下腿。 　　“什么啊小祖宗，我是怕你淋到自己好不好？行行行你别动弹了。” 　　路程硬是拖延了十多分钟，到家后谈橙让姜迟先去泡热水澡，又默默定了个闹钟，他怕姜迟在里面睡着了，泡太久也不好。 　　“你换完衣服我再去。” 　　谈橙是想换的，背过身脱下上衣，套了件方便的卫衣：“去吧，晚饭想吃什么？” 　　姜迟表示不信任他的厨艺：“哎，等会我来吧。”这个家没他可怎么办呢。 　　他在浴室里玩泡泡，边想边在泡泡上画画，把晚饭的菜单定好了。但姜迟被谈橙催着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 　　有两碗小馄饨，还有一些家常菜，谈橙口味已经习惯清淡了，但姜迟肯定不乐意，所以还给他买了些不太健康的。 　　“哥哥，你都不给我发挥的机会。” 　　“算了吧。等你做完可以吃夜宵了宝贝。” 　　“.......”姜迟一眼看中了那碗馄饨，但太心急，一口下去被烫到，只能用力地吸气缓解。 　　谈橙给他拿了杯冰水：“我给你吹。” 　　姜迟眨了眨眼，吃了一口后，眉头沓下来：“这个好像以前我妈妈爱吃的那家哦。” 　　“所以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好吃呀。” 　　“那怎么这个表情，”谈橙感觉姜迟快要吃哭了，”我前段时间不是去拍杂志吗？拍摄的城市正好是你家那边，我想着碰个运气，要是馄饨店还在就跟着学一学做给你吃。本意是想让你开心的。” 　　“我才没有不开心，”姜迟自己端过碗舀汤喝，“哥哥，你这几天都做给我喝呢。” 　　“这有什么问题。”谈橙说，“李敏愿说过几天他想让你去他那玩，你去不去？去的话要不要我陪。” 　　“什么时候呀？”姜迟说，“嗯嗯嗯，要哥哥陪的。” 　　“这个月底吧，绍州的温度比这里要暖和一点。”谈橙问，“想回那里吗？” 　　姜迟不想让谈橙这么小心翼翼的，他说了句“当然想啦！”，伸出两只手，弯弯指尖，像猫爪似的摆弄，“哥哥，我还想去给小猫挑礼物的，你到时候要陪我逛，不管你要干什么。” 　　谈橙被他逗笑了，小猫喊小猫。他不敢保证得太绝对，但他最近工作时间不紧，可以排一排，”你说个时间，我空出来。” 第67章 　　(正文完) 　　李敏愿生日姜迟给他挑了一款项链，他的生日宴就在徐家办，来的人没几个，姜迟和他叙完旧就被谈橙接走了，原本还想在那过夜，谈橙提醒他说不要破坏别人的二人世界。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电灯泡，怎么可能，敏愿明显不会嫌弃我的。”姜迟被请到副驾，把手往前伸，谈橙帮他系好安全带之后才凑到他身边，晃脑袋问，“你怎么不说话，你没话说了。” 　　“我没有说李敏愿嫌弃你。” 　　姜迟怕影响他开车，也就没继续玩笑了，嚷嚷着自己没有玩尽兴，晚上回家之后必须想想办法。 　　嗯，这是大事。谈橙笑着回。 　　“但是我明天有个拍摄，明天陪你行吗？今天晚上我在家陪你做你想做的。” 　　姜迟应下说可以，“那晚上回家我要追综艺。” 　　“不要看太晚就行。” 　　姜迟又问：“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呀？” 　　“这种问题还要问呢，一般不都是你不想去了和我说一声吗。” 　　姜迟说：“我上次跟你过去好无聊，你没时间陪我我在化妆间睡着了，一觉醒来你还没好，我就生气了。” 　　谈橙听了半天，没怎么明白他的重点：“现在气还没消吗？” 　　他记得那次哄好了的吧。谈橙怕姜迟有事憋心里不说，问：“是不是不仅仅是没陪你不高兴，还有其他事呢？” 　　姜迟从他的专属零嘴柜掏出一颗糖，给谈橙喂了一颗：“嘿嘿，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没陪到我，想着以后不带我去了呢，不然去了也是让我一个人待在那，不如让我自己一个人玩。你没有这样想就好。” 　　谈橙开车，差点没懂他说的话，“我确实因为没陪到你很自责，但没有想过不带着你，除非有一天你不喜欢跟在我身后。” 　　可能不喜欢也不太行。谈橙心想，姜迟不粘人的样子他不想再体验了，所以一定不会让对方有那种想法。 　　“当天和那个摄影师有矛盾，想要的风格不是我们团队想要的，对方有点脾气，两方沟通就出了点问题......” 　　姜迟点头打断他：“我知道呀，你不用再解释一遍的。我就是一点点点点小脾气而已哦。” 　　谈橙被他逗开心了，“你的一点小脾气比那位摄影师的脾气重要多了。” 　　他们之前录制的综艺播出，姜迟就收获了一大批粉丝，并且商务源源不断地来找他谈。姜迟什么也不懂，只能去求助谈橙，“我这样回他对吗？” 　　谈橙看了眼，有些品牌方纯粹是草台班子，看姜迟是个新人就想糊弄。谈橙跟他一一介绍，有些比较靠谱的，谈橙问姜迟有没有想接的意愿，也算是有个兼职了。 　　“不想诶，我就想被你养着，每天花哥哥的钱～”姜迟故意开玩笑。 　　“那我没钱了怎么办。” 　　“你没钱吗？”姜迟仔细思考了谈橙会没钱的可能，要么就是毁约赔违约金，要么就是犯了什么事变成劣迹艺人，没有活接。后者不可能。 　　“你没钱就还我来养你呗。”姜迟说，“我也很会赚钱哦。” 　　谈橙笑了笑：“我还是努力多赚点吧，存点钱老了和你去另一个国家生活。看综艺去吧。” 　　姜迟其实是想看节目组会把他和谈橙剪成什么样，之前分手和谈橙说的话全都被打脸，姜迟现在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和谈橙有很密切的联系。 　　前几期姜迟几乎和每个嘉宾都有cp粉，其中和林瑕瑜是最多的，各种路透图，以及姜迟之前和林瑕瑜有过一起拍戏的经历，势头会比较猛。姜迟心想，怎么没有他和谈橙的路透图呢，他们才是真情侣，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好在有谈橙参与评委那期播出后，他们两个的cp粉也慢慢涌现了。之前他们一起直播过，谈橙也在综艺每个采访都说过很喜欢姜迟的性格和长相。 　　但内娱越是明显的就越是假的，不少人说是炒作，姜迟不明白了，当即发了篇发泄帖子：【谈橙又不是十八线，又不需要靠卖腐火。】 　　很快有人回他：【他不就是下海火的吗？】 　　姜迟回：【但是他一直在避嫌啊。】 　　【这就是典型的忘了来时路～】 　　姜迟点开一看，对面是《红线》另一位男主的粉丝，直接拉黑了。 　　现在想想还是很生气呢。姜迟边看综艺边想。这一期剪辑很给力，每次谈橙点评姜迟的时候就会故意制造点氛围感。 　　看完之后姜迟立马去超话逛了一下，果然这才是人看的东西。 　　【他们两个之前就很有噱头了，和林瑕瑜一起拍的戏，谈橙也在啊。】 　　【而且姜姜一看就是生理性喜欢，每次都是他在哥哥面前晃来晃去，谈橙虽然很镇定但心里一定很爽。】 　　【猫猫太可爱了，这是我家的....】 　　【一个帅一个美对我的眼睛很好，内娱多久没出喜事了。】 　　【之前直播就能说明了，谈橙什么时候那么高调过啊，他混这么多年不可能不懂的。】 　　【他们两个戒指也被扒出来是同款型的，真情侣就是好磕。】 　　评论太多了，姜迟默默用小号吧这条热门精华点了个赞，想着改天心情不好的时候看。 　　他顺便截了几张图准备给谈橙发过去，在聊天框里打上一行字：【你能不能手滑点个赞。】 　　姜迟很少提这种要求，因为他知道提了谈橙肯定会答应的，并且加上一句没有影响。但是怎么可能没有影响。今晚纯属是姜迟看兴奋了。 　　谈橙这时候进来，没拿手机：“给你看个东西。” 　　姜迟稍微缓过神，坐起身：“什么？” 　　谈橙给他看了证书，“托彭舒白帮个忙，企业名义，投资了一个工程，关于侗州贫困山区的学校建筑，政府说可以给这个小学取名，我觉得妈妈的名字就很好，就命名叫向柔了。”也算是给姜迟的思念有个存放的地方了，每次听到他半夜梦里喊妈妈，谈橙心口很闷。 　　彭舒白他们家的企业每年都会做个慈善项目，谈橙提了一嘴，没想到就应下了。 　　“本来也不想麻烦他，我们两个的事情总是拉着别人，挺不好意思。但其他渠道我又怕捐款明细不透明。”谈橙说。 　　其实谈橙本身对做善事没什么兴趣，但谁让他有个非常善良的男朋友，耳濡目染了。 　　姜迟脑子嗡嗡的，念着妈妈的名字，“向柔.....” 　　“你花了多少钱啊？”姜迟看着证书上“向柔希望小学”，心想，这种大工程，个人占不了大头，但谈橙都托彭舒白帮这个忙，不可能在这方面含糊的。 　　“还有余钱养你就是了。”谈橙不想姜迟在钱上较劲，估计全世界只有这个傻瓜心疼自己的钱了，“过段时间空闲了我陪你回趟家好不好？” 　　以前怕姜迟触景生情谈橙一直没怎么带他回去过，再加上没刻意空出过时间，但姜迟肯定是想念的，只是需要人陪，谈橙不在的时候，他自己也偷偷回去过好几次。 　　“你下次做这种事情能不能提前说啊，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还。还有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个名字，妈妈知道了肯定也会说你。” 　　“还还不简单吗，你在家花我的钱，给我赚钱的动力，就是还我了。”谈橙开玩笑缓解他的心情，“你刚刚在看什么呢，笑得很开心，现在反而还耷拉脸，早知道晚点跟你说。” 　　“啊，”姜迟做贼一样，“没什么，我在逛超话。” 　　“好吧。” 　　“哥哥，”姜迟心想要不不让他手滑了，要不他晚上又要被经纪人打电话，“你手机给我一下。” 　　谈橙下意识摸了下口袋，看了圈，指着床头柜说：“手机在那。” 　　他也没问姜迟要做什么，无非就是看看他的交际圈，买买东西。 　　“我去洗了，明天要早点赶过去，你等会还要追综艺？” 　　“不追了，我等你洗完一起睡觉。” 　　姜迟把刚给谈橙发的消息删掉了，安心了，然后趴在枕头上乖乖等哥哥过来。但太安静的环境姜迟很容易犯困，等他谈橙回来他已经埋在枕头里睡着了。 　　这么睡不得把自己闷死，谈橙帮他翻了个身，盖好被子，出去吹干了头发。回来的时候拿错手机，姜迟手机密码、壁纸、型号现在都和谈橙一模一样，他一开始没觉得不对，想跟助理确认一下品牌方的消息，找不着消息的时候才发现。 　　他看见姜迟发的那条消息，又对了自己手机的。 　　原来要手机是干这件事。 　　点个赞而已有什么不好说的。谈橙现在没有明着承认和姜迟的关系，但也算是另一种默认。 　　姜迟手机一直弹出消息，谈橙没忍住，翻了几下。 　　他有小号这件事谈橙是知道的，但印象里他说过自己早就注销了。 　　谈橙也看过那些疑似姜迟小号的帖子，只有一个他是比较相信的，因为姜迟说话的语气很像，那个账号记录了他五年所有的恋爱心事，很多也对的上。 　　现在这个.....也是恋爱记录了。 　　【和好了，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最后再相信他一次。】 　　【谈橙说不出话了，第一次看他跟我比手语那么难受。】 　　【今天和哥哥去买了项链，好看好看。】 　　【小猫今天跟我说他和徐陌是怎么恋爱的，分明就是在炫耀，我也炫耀，聊了五个小时，嗓子都聊干了。】 　　【今天哥哥来接我。】 　　【还有几个月马上就要离开侗州了，不舍得呢，但是我想回到谈橙身边。】 　　【我又在想妈妈了，有机会我要去告诉她我现在很幸福:D】 　　谈橙翻完了。姜迟大部分的碎碎念都很可爱，除了想念许向柔，暂时没翻到什么因为自己生气的，谈橙稍微松了口气。 　　他看向熟睡的姜迟，轻轻吻了他的嘴角。 　　一直可爱吧，宝贝。 　　——END. 第68章 七夕*校园if线1 　　*有共感娃娃设定，但私设很多，是校园if线～(由于高中写不了谈恋爱，所以没有写到在一起。) 　　1 　　谈橙起先对这个娃娃没有多大兴趣，直到他拆开快递，看到玻璃罩下这个娃娃漂亮的脸，上面写着——原主姜迟。 　　姜迟这个名字他印象可太深刻了。 　　谈橙今天值日，太早回教室得早自习，本想着随便逛逛拖一会，恰好抓着一只迟到的，翻墙还把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 　　“哪个班的，”谈橙照例行事，“名字。” 　　他看了眼这面墙，上面还有尖尖的三角铁柱，这人也不怕伤着自己。迟到就迟到，翻墙干嘛啊，这出了事学校不得背锅。 　　翻墙的人好像脚扭到了，半天没动，脑袋上的树叶还牢牢趴在他头上，有种可爱的狼狈。谈橙又凑近，抬手帮他撇去，对方被吓到了，直接站起来，想要走掉。 　　谈橙手一伸，他胳膊长，一下就按在了他的肩膀，懒懒地“啧”了声:“怎么不告诉我几班的——” 　　那个人眼睫眨得很快，另一只手一直摸着脑袋，似乎在摸什么东西，过了会，他皱了下眉，看上去很不舒服:“抱歉，我刚刚没听见。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我……”谈橙口吃了，因为眼前的人长得实在太漂亮，漂亮到周围一切都虚焦，焦点聚集到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慢慢扩散到他的五官。 　　这么好看，好像没怎么在表白墙上看到过，不过谈橙平时也不看这些东西。 　　“我问你是几班的，叫什么名字，迟到了得记名字。” 　　“高二一班，姜迟。”怕谈橙不知道怎么写，姜迟就直接握着谈橙的手，在他的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谈橙被他这举动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姜迟离得实在太近了，谈橙只觉得脑海里有烟雾似的东西炸开，把他的思绪都一起弄没了，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脑子短路。 　　是这两个字。姜，迟，哦。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嗯。谈橙咽了咽喉咙，干咳了一声，瞬间恢复往常的泰然自若：“好。” 　　姜迟。哦，姜迟，原来是他啊。从前他只在朋友口中偶尔听到这个名字，总是听说他长得多么好看，此刻那些零碎的声音都在脑海里拼凑起来，模糊的印象加深了。 　　“好的。” 　　“刚刚人工耳蜗有点松动，我就没太听清，你突然靠近，我就被吓到了。我没有打到你吧？”姜迟睁大眼睛把谈橙打量了一遍。 　　“没有，倒是你，这么高摔下来痛不痛啊？”谈橙自己都没注意到语气变得温柔了，他看了眼墙的高度，心想还好不算太高，就是那个尖角看着也太扎人了，干嘛不弄成平角的？真伤到人了怎么办。 　　“脚扭到了吗，要不要陪你去医务室？”谈橙又问。 　　“不要，不要。”姜迟摆手，“我得先去教室了，谢谢学长关心我。”然后乖乖鞠了半身，踉踉跄跄走远了。 　　等人走远，谈橙低头，看纸上那两个弯弯曲曲的字，被逗笑了。谈橙在旁边重新写了遍“姜迟”，他的字干净利落，和姜迟握着他手写的完全不同。他看了会，把这张纸撕了下来。 　　姜迟。 　　谈橙回味着和他的初遇。 　　思绪回笼，谈橙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手上的娃娃，估出是二十多厘米。眼睛圆圆的很有灵气，睫毛密得像把小扇子，深黑色的头发上还有一个云朵发夹，别到一边变成斜刘海，眉毛也露出来。脸颊上有一点点极淡的雀斑。谈橙摸了两下，还以为是脏了。 　　不是重名，就是照着姜迟的样子做的，特征很明显。Q版化的漂亮小姜。谈橙立马给他取了个亲密绰号。 　　“收到没有啊？”彭舒白打电话来问他。 　　“收到了，”谈橙摸摸娃娃的脸，“这什么？” 　　“共感娃娃啊，诶，最近这不是在市场上很火吗，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立马给了你一只。”彭舒白说，“你这个还挺贵呢。” 　　共感娃娃起步价都是六位数，多半是已婚富人的玩具，为了保持新鲜感而有的产物。一个东西流行起来了就有交易，卖出共感权也能得到一笔不小的金额，所以很多人都选择出售，但买家也不傻，丑的肯定不要。 　　因为玩法特殊，即使卖出共感权也会有感官限制，不通痛感，痒感也会减弱。并且如果是通过不合法手段获得，是违法的。谈橙问了一嘴:“你给我的这只娃娃，你自己知道原主是谁吗？” 　　“不知道啊，我买的时候就直接填的你的地址。我自己也有一只。” 　　“不是不正当手段买的吧？” 　　“我才十七岁，有那么想不开吗？兄弟之间该有的信任呢？” 　　谈橙无语:“你送我这个干嘛，我又没用。” 　　“你当个摆设放家里呗，买都买了。”彭舒白说，“这质感是和普通玩偶不一样，摸上去好舒服啊。我现在挠痒，原主会不会睡不着觉哈哈哈。” 　　售卖出去原主是有知道买家个人信息的知情权的，但仅限昵称，除非昵称就是自己的真名。谈橙没理他的问题，说:“你送了我一个同校的。” 　　“啊？谁啊？” 　　“……”谈橙突然又不想说了，“挂了。” 　　娃娃是没有衣服的。谈橙家里也没有这方面的收纳，只好先拿出去自己的衣服随便裁剪了一下给姜迟套上。 　　“……好怪，”谈橙心里想，得给他取个名字，他和姜迟也不熟，总喊这两个字很别扭，但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小姜迟。” 　　......好像更不对。 　　算了，懒得想了，就这样。 　　谈橙把娃娃放到床上，用指尖把小姜迟的衣服往下拉了会，指腹来回在它的脸上摸，偶尔碰碰他的嘴唇和眼睫毛。他总是摸完才就想到，姜迟能感受到吗？然后缩回，又忍不住触摸，如此循环。 　　他看到说明书的介绍——触感能达到75%的相似。所以姜迟的脸也那么软软的吗？看着不像啊，他脸很小，应该很紧才对。 　　后半夜谈橙把它抱在怀里，睡得比以往都要好。 　　第二天去上学，谈橙把娃娃放到空调被里，把被角掖了掖。娃娃太灵动了，谈橙居然有点舍不得，他站在床头看了一会，决定把娃娃随身带着。 　　今天早自习是英语，英语老师有个要求，早到二十分钟多练一篇听力。谈橙到校门口时人很少，校园显得格外冷清。他突然想到今天姜迟会不会迟到，迟到的话不知道值日生会不会觉得他漂亮就不记他名字，听上去有点俗，但谈橙自己就这么干了。 　　跟被下蛊了一样，满脑子都是姜迟。谈橙觉得邪了门了，都怪彭舒白，好端端的送什么共感娃娃，还偏偏这么巧，那能不想吗？ 　　但姜迟怎么会选择出售共感权呢，他很缺钱吗，过得不好吗。谈橙想到他的校服都是旧款的，大部分学生已经重新交了钱购买新款。 　　“你带娃娃来上学干嘛啊？”彭舒白是早自习逃课惯犯，悠哉悠哉地吃完早饭，从教室后门晃进来，“有这么喜欢吗，娃娃脏了可是要洗澡的，水流的触感是很明显的，你别把原主吓到了哈哈哈。” 　　“打算晚自习之后去商场里看看有没有娃衣。总不能一直穿块布吧。” 　　“好吧，你要不放课桌里吧，不然会很闷。” 　　“这也能有感觉？”谈橙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好像是吧，反正我看是这么介绍的，但说不准也是吹牛逼的。” 　　谈橙听完，准备收拾下课桌里零零散散的纸条，摸到了几盒巧克力。彭舒白“呦”了声，“固定节目了啊。” 　　谈橙不属于家长们口中的乖学生，逃课网吧一个没落下，但功课也不会落下，他属于聪明有天赋，又努力的类型，偏偏还长了张校草脸。这样的人想不受欢迎都难。 　　高一的时候学校军训管理，要求男生必须剃寸头，女生必须剪短发，谈橙就不，硬是和老师还有教官们对着干。大概看他站出来了，几个成绩优异的学生都和他统一战线，最后是学校妥协。这事一出，他名字已经在表白墙常驻了。 　　谈橙看了看礼物的留名，把巧克力整齐放好，打算放学再去买点东西回礼，表示自己学业紧不考虑恋爱。 　　他翻了翻课桌上的书，最新的是语文课本，他用指腹夹着书角抽出，放在桌肚，给小姜迟垫着。 　　“谈橙，你英语卷子借我一下，”彭舒白把早自习没写的英语卷子拿出来，没听见谈橙的回答，看了过去，发现对方也在做卷子，“你怎么也没写听力，我还想问你要答案的。” 　　彭舒白属于半吊子，能努力一把成绩就能算得上优异，但赖不住他懒，听力错过了就懒得自己再听，剩下的题倒是可以自己做。 　　谈橙给了两个字，没听。 　　彭舒白额了声，说行吧。 　　“今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吗，我们都升高三了还能有体育课？”彭舒白转过身问后面的体育委员。 　　“刚开学不久，应该有吧，代课的话会直接写啥课。” 　　“一起去打球啊。”彭舒白顺手戳了戳谈橙的胳膊。 　　谈橙刚想说太热了不想打，就听见体育委员说：“行啊，正好和高二高一撞课了，和他们比。” 　　“哪两个班？” 　　“忘了，好像是高二一班和高一三班？” 　　“哦，”彭舒白问，“打不打啊，别扫兴啊。” 　　谈橙话到嘴边绕了个弯：“行。” 第69章 if线2 　　2 　　九月份的天还是很热，知了在最后的寿命叫的格外嚣张。再过两周，熬过秋老虎，天才会慢慢凉下来。 　　体育课在最后一节，除了值日生和住校生，走读生已经开始收拾书包了，谈橙懒得去校外吃，问彭舒白去不去食堂。 　　“行啊，到时候我去食堂等你吧，没饭的话就去学校便利店应付两口。” 　　“可以。”谈橙不想把娃娃独自放在教室，还是背了个书包，书包拉链没拉全，留了道口子。 　　彭舒白拿了把伞，他知道谈橙怕晒又不好意思，没办法，谈橙球技厉害，必须得献点殷勤，“晚自习放学你都自己一个人回去吗，最近校外好像不太安生，混混多，你小心点。” 　　谈橙不屑地笑了声:“知道。” 　　“等会你要喝什么？可乐？” 　　“可口的，”谈橙等和彭舒白一起走到操场了，才问，“高二一班，姜迟是不是在这个班？” 　　彭舒白惊讶:“你好奇他啊？以前从没听你提过啊。” 　　“不是说他长得很漂亮么。” 　　“漂亮也是男的啊，你怎么会感兴趣。你还怕把你比过去？”彭舒白笑了笑，“你们不是一个类型的，比不了。” 　　“你见过他？” 　　“见过一两次，确实好看，跟小精灵似的。每个年级教学楼都分挺开的，大课间做完操都得停半个小时，很少有机会碰到。我也就在便利店碰到过几次，每次见他都一个人……诶，那个就是。” 　　彭舒白把手一指，谈橙望过去，把他的手按下来:“看到了。” 　　姜迟头发的颜色在阳光下偏深棕，再加上他走路不太对劲，谈橙一下就能注意到。 　　果然还是扭到了，这样还上什么体育课，是他早请假了，笨。 　　铃声响起，谈橙把书包放到篮球框下，体育老师已经在吹口哨，他把用来防晒的外套随意盖在书包上。 　　他站在队末，视角刚好能看到姜迟。谈橙有点近视，看不太清姜迟的脸。 　　“热完身操场慢跑一圈然后自由活动，天气比较热打篮球的注意不要中暑，及时补水，男生女生都不要离开操场，有特殊情况和老师报告。” 　　体育老师说完，高二一班也开始跑了，谈橙看见姜迟走到阴凉底下休息，松了口气。还以为不会说。 　　等凑近了，他发现姜迟脸色有些红，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他在队末故意停了会弯下腰系鞋带，认真观察了会，归结于没睡好——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呢，眼下还有淡淡的浮肿。 　　姜迟像受到某种感应似的回望过来，谈橙因为近视眼，又不戴眼镜，想看清东西的时候会微微眯起眼睛。 　　姜迟别过身去了。 　　“……”不会把他当变态了吧？谈橙转念一想，这么一直盯着是有点怪。 　　操场最凉快的地方是演讲台，上面有做仰卧起坐的垫子，不少人会拉回来躺上面睡觉，吹着热风。姜迟也在那。 　　我**了个**，谈橙我**你大爷的，你今天打球打的跟**一样呢？彭舒白变成电报机，快要下课的时候实在受不了了，他就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不是，你怎么老分心啊？” 　　“有点没力气，天太热，”谈橙本身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会也不想凑活过了，一节课都没接近娃娃真身，能不烦吗，一烦起来谁还想打。 　　“行行行，你去休息会吧。”彭舒白放人走了。 　　谈橙拎起书包到台子上，坐在台子边沿，两只腿放在那晃，他离姜迟不近，但视监足够了。 　　——他想看看共感的程度。 　　谈橙偏过身，一只腿放直，一只腿屈着，懒懒地靠在圆柱，看上去就像来避暑的，没有任何其他目的。周围有人在瞥他他也没注意，因为忙着摸娃娃。 　　书包挡着，谈橙在里面摸盲盒一样，先握住娃娃的腰身。只是这样，姜迟就开始有反应，很不自在地扭了一下。 　　判断娃娃哪个位置是什么，有什么装饰，还是很容易的。谈橙又撩起给小姜迟披得那块不规则的布，指腹放在它腰上蹭了蹭。 　　姜迟不躺垫子了，直接坐起来，环臂抱着膝盖，低下头把自己闷在里面，期间挪动了很多次，有时候会抱着自己的肚子。 　　是怕痒吗？谈橙看他实在不舒服的样子，不忍心，改成牵它的小手。 　　姜迟这次只是握了握拳，看看自己的手心，眼神透露出好奇。 　　再捏一下。 　　姜迟也跟着张开手，用一只手捏自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定自己不是错觉，又或者身体是属于自己。 　　好可爱啊。谈橙有点上瘾，又用指尖抚摸娃娃的脸。姜迟眼睛争得圆溜溜的，两只手托在下颌，拍拍，摁摁，脸上的肉被推出一点。 　　原来脸真的是软的啊？看他脸那么小，还以为没有什么肉的。谈橙心想。 　　“你在这干嘛？”一个熟悉的声音将谈橙抽出沉浸，彭舒白顺势在他旁边坐下来。 　　谈橙动作快，立马松开小姜迟，抽出手，拉上书包拉链:“乘凉啊。” 　　“你在这看姜迟？” 　　“……”有这么明显？ 　　“好看吗？”彭舒白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自言自语，“真好看。” 　　“有什么好看的，”谈橙不想让彭舒白一直盯着他的娃娃，“快下课了吧，一会你不用等我，直接去食堂，我回趟教室，忘带饭卡了。” 　　他们体育老师自由活动的时候喜欢在门口那边守着，没学生出去的话，下课从不点名，铃响就走。 　　“行吧，我也没带，那只能你回去了。” 　　铃声一响，体育委员没接到点名的要求，大手一挥，一个班的人迅速跑了。谈橙慢悠悠地起身，腿坐麻了，还站了会，看着姜迟他们班点完数，才从台上跳下来，跟在姜迟后面。 　　走得好慢。 　　怎么没有人扶一扶的？姜迟挺受欢迎的啊。 　　只能是他自己不善于交际了，又或者漂亮得太有距离感，想上前说话都会犯怵，谈橙猜测。 　　操场的学生散得差不多了。离大门最远的就他们两个了。谈橙也是这时候发现姜迟不对劲——姜迟停下来，弯腰，两只手扶着膝盖，轻飘飘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看就要摔倒。 　　谈橙看他停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加快脚步，迈着步子走到他身后抱住了人。 　　谈橙原以为能扶住人，但姜迟感受到倚靠更加放松了，谈橙只能单膝跪下来，这样才不会摔倒。 　　“姜迟，”谈橙看他唇色白了，脸颊也一直流汗，急促问道，“哪里不舒服？” 　　“好热，呼吸不过来了……”姜迟张着嘴吐气，头晕到发不出声音，连睁眼睛都很困难的样子，他想看清是谁在和他说话。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不至于热成这样吧。还好谈橙买的水没喝，他从书包里侧边拿出来——这一刻他脑子转过来了。 　　刚刚书包拉链是封紧了的。 　　草。 　　谈橙稍微挪了下腿，一只手扶着姜迟的脑袋，另一只手慢慢将矿泉水喂到他嘴里:“慢点喝。” 　　姜迟已经很慢了，还是被呛到，领口被淋湿一大片。谈橙拿出湿纸巾，帮姜迟擦了擦脸。姜迟很乖，谈橙帮他擦哪边他就转哪边的脸，很配合。 　　“你可能是中暑，必须去医务室，自己能不能站起来？” 　　姜迟嗯了声，因为没力气，说话也断断续续，“我可以的，但是，可能要麻烦你，扶我。” 　　“嗯，走。” 　　谈橙没犹豫，半抱半扶的，姜迟中途还说了句“你拉我的胳膊就好，不要碰我腰”。 　　但声音太轻了，谈橙没有听见，回了他一句“快到了”。 　　到医务室，谈橙简单和校医说了下情况，姜迟重复了一遍谈橙的话。医生让姜迟躺床上休息:“中暑了，一会用酒精擦下脖子，胳膊，边擦边用扇子扇，慢慢扇，不然会感冒，他一个人不太好弄，你帮一下。” 　　谈橙点了点头。 　　“你现在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嗯，嗯嗯……很难受。” 　　谈橙听完这句话，自责得不行。 　　“睡一会，醒来看看精神状态，想吃东西了，走路也不晕了就差不多了。轻度症状，不算严重。” 　　“好。” 　　姜迟自己拿酒精擦，谈橙帮他扇风。 　　“谢谢学长，不然我可能现在还在操场。我上体育课的时候就有点闷，没想到真能中暑。” 　　“……我下次注意点。” 　　“你注意什么呀？” 　　注意你啊。唉，都怪我。谈橙笑一笑，将这个话题跳过，“你擦完就睡会，我在旁边。” 　　“你要吃晚饭的，不用陪我。” 　　“我想陪就陪了，饿了我自己会去吃。”谈橙说完，又去拿了几个降温贴贴在他的额头和关节。 　　“哦，谢谢你……”姜迟很享受被他照顾，眼睛闭上，慢慢睡着了，就是睡得不安稳，眼睫毛一直在抖，眉毛没有舒展开来。也不知道是做噩梦了还是什么，嘴里偶尔会念几句话。 　　谈橙还以为他醒了，凑近去听，“什么？要喝水吗？” 　　“……我害怕。” 第70章 if线3 　　3 　　害怕？ 　　怕什么，大白天的。 　　谈橙等他说完，过了一分钟才意识到姜迟是在无意识地说话，梦到什么了吗？谈橙想。 　　他伸出手想去拍一拍姜迟的背安抚，但又怕太亲近，最后把娃娃拿出来，温柔地抚摸娃娃。姜迟感应到了，身体也不再紧绷，舒服地动了一下，继续浅眠。 　　睡着了他就没扇风了，谈橙搬了张凳子，翘腿坐着，突然想起来什么，立马拿出手机。 　　【快排到我了，速来。】 　　【你啥时候到食堂？】 　　【我草，你干嘛去了，等会点菜我怎么付钱？】 　　【呵呵，借了一个人的饭卡，你鸽我呢？】 　　谈橙：“......” 　　学校不允许带手机，彭舒白虽然不在乎这点，但也不好公然违反校园纪律，谈橙能想象到他偷偷摸摸又急得要死的样子。 　　【对不住，我这有点事，晚上放学请你吃东西。】 　　【不行，你得给我说清楚你有什么事，我受不了你了。】 　　【有个学生中暑给我遇到了，我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之前咳嗽快咳死了让你给我带个药你怎么不带？】 　　【你能叫跑腿为什么要叫我？】 　　【你滚吧:)】 　　还能聊天就说明没多大事，谈橙说一句晚自习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不能的话帮忙打个掩护。 　　【你不是助人为乐去了吗，直接说真实原因不就行了吗？】 　　也对。谈橙也不知道自己第一反应干嘛是瞒着，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回了个那随你，就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又继续回到抚摸娃娃的环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力度太轻了，这个姜迟舒服到睡到晚自习第一节课结束才醒。醒来的时候谈橙刚好听完两章英语听力，他带着有线耳机，没注意到姜迟已经起床，直到右耳的耳机线被扯掉。 　　谈橙头发顺直，但很蓬松，他不喜欢过短的头发，低头的时候刘海能遮住眉眼。姜迟要稍微弯下身才能看清他的脸。 　　谈橙同时抬起头，和姜迟的距离贴的更近。 　　眼睫毛真长。 　　“醒了啊，还难受吗？” 　　姜迟摇摇头：“好多了，谢谢你，你怎么还在这里呢，不用陪我的呀。” 　　“......”谈橙没说话。 　　“我不会碰瓷你的，你放心，你快回去上课吧。” 　　“你就嘴上说说谢谢吗。”谈橙不高兴的是姜迟好像一直在赶他走，但他又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因此烦恼，内心挣扎矛盾，所以语气显得冷冷的。 　　“那你要什么，要钱吗，我没有。”姜迟丧气地低下脑袋，“除了钱，其他我都可以试试。” 　　“我晚饭都没吃呢，”谈橙说，“晚自习下课后陪我吃一顿，不用你请，我觉得一个人太无聊了。” 　　“哦，那吃什么呀？”姜迟没把他的话全部当真，请一顿夜宵他还是可以的，这个人应该是不好意思说才这样表达，他真是个好人。 　　“烧烤吧，你是走读生还是住校生？” 　　“我回家的。” 　　“那晚自习下课在门口等我，高三要晚半个小时。”谈橙问，“等不等的住？” 　　等不住的话他逃课算了。 　　“当然可以！”姜迟用力点点头。 　　“嗯。”谈橙背上书包准备走，又看了他一眼，给了他早上被阿姨塞在书包里的红豆吐司，“你也没吃晚饭，吃一点吧，别低血糖了。” 　　—— 　　谈橙问了姜迟家在哪里，用地图搜了下附近的烧烤店。家里阿姨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谈橙看了眼路程，完全相反，十多公里。 　　【和朋友聚餐，晚一点。】 　　这家店还挺火的，大晚上还是很多人，价格便宜还干净，味道也好吃，姜迟也来吃过几次，他轻车熟路地点了几盘菜，又拿了两瓶饮料，递到谈橙面前：“你吃不吃辣呀？我点的微辣。” 　　“都可以。”谈橙还在做语文卷子。 　　姜迟夸道：“你好认真，这么吵，你会不会看不进去？” 　　“不会，我在看文言文翻译。” 　　“哦......你成绩一定很好吧？” 　　“我文科比较弱。” 　　姜迟才不信呢，谈橙没掉出过段前十，他也是听说过这人的，再弱能弱到哪去。他好谦虚，长得也很帅，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 　　总有那么几个人的人生耀眼到所有人羡慕，姜迟也不例外。姜迟 郁闷得喝了口果汁，皱眉：“这个味道好苦，我拿错了吗？” 　　“这是啤酒。” 　　“我看它包装粉粉的，还以为是饮料呢，你喝不喝酒的，不喝我去换一个，我这个打开了就不换了。” 　　这种度数的啤酒对谈橙来说小意思，谈橙摇了摇头。但烧烤都还没上来，姜迟就有点把持不住了，趴在桌子上，要睡不睡的样子。 　　谈橙把书收起来，见他这样有些想笑：“我还以为你能喝，刚刚那么从容。” 　　“买都买了，不能浪费。”姜迟慢吞吞地回。 　　“别睡，下午睡了那么久了，陪我吃东西。” 　　“没睡呢。” 　　听说逗一个醉醺醺的人很有意思，谈橙问：“你等会敢不敢回家啊？” 　　“这有什么不敢的？” 　　“我总觉得你胆子很小。” 　　“没有。” 　　“我还是送送你吧，反正离这也不远。” 　　姜迟把头埋在里面，不说话了。谈橙也没打扰，再想要不要摸摸娃娃吓吓他，想想还是算了。过了会姜迟又忽然抬起头：“别去我家，我自己回去。” 　　“你这样怎么回去，走一步摔一步。” 　　“不要你跟着就是了。”姜迟说话有股莫名的倔强，“你会害怕的。” 　　谈橙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自己，胜负欲上来了：“干嘛，你家有鬼？” 　　“比鬼可怕多了。”姜迟吸了吸鼻子：“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懂的。” 　　“我哪种人。”谈橙也不知道自己哪惹里惹到小精灵了，虽然他说话还是轻轻的，但谈橙就是听出那么点炸毛感，怕他醉了发酒疯，谈橙照顾不好，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谈橙吃完，自己付完钱，戳了戳姜迟：“走吧。” 　　姜迟醉了更乖了，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如，谈橙跟在自己后面，他就把脚步放慢，让他踩自己影子，他就低下头，踩谈橙的手。走着走着会往路中心偏，谈橙笑了，帮他摆正走路姿势后，挪到里侧。 　　快到家的时候，姜迟忽然不走了，他握着书包带子，一字一字吐出：“我要在这里待一会。” 　　“很晚了，”谈橙看了眼时间，“回家洗漱一下磨蹭一会，又得一个多小时。明天不是周末，不能睡懒觉。” 　　“也没让你陪我。”姜迟低下头，“周末我也睡不了懒觉。” 　　谈橙：“.....你怎么了？”谈橙发现了，他应该是真的不想让自己送他回来，“我又没觉得你麻烦。” 　　我害怕，你别过来了。姜迟又说了那三个字，我害怕。 　　“怕什么？” 　　也许是喝酒，姜迟有对一个人诉说的勇气：“我爸把我的共感权卖掉了，我晚上能感觉到有人在摸我，好难受。我整晚都睡不着觉，还不如不回去睡觉呢。” 　　说完他就哽咽了：“他骗我。” 　　“骗你什么？”谈橙听他这个声音一下慌了：“你别哭。” 　　他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你跟我说，我帮你，你爸怎么了？” 　　“你不会懂的，不会懂为什么家人之间能做出这种事。”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我很羡慕你，”姜迟眼睛很大，眼泪在里面闪闪的，就是不掉下来，和他倔强的性格一样，“他说了卖掉就会跟妈妈离婚的，为什么还不去办，我害怕他突然回来，害怕自己身上的异物感。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他？”谈橙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怪不得今天看他精神状态就不对，他可能是怕自己的共感权通过不正当手段卖掉了。也不是因为缺钱，是因为父亲贪婪。 　　为什么想妈妈离婚，他爸爸家暴吗？谈橙看到他头上的人工耳蜗，忽然闪过了一个猜测，让他瞬间冒冷汗的猜测。 　　“你看，我就说你不会懂的，你现在离我这么近，看我的眼睛看的这么清楚，还是不会理解我为什么难过。”姜迟喃喃道，“谢谢你今天帮我，我要回家了。” 　　当天晚上回到家，谈橙洗澡时，脑海里的画面还是姜迟站在那里，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说自己很害怕的样子。长这么好看，过得这么不好啊。姜迟不知道，谈橙其实懂他。 　　在姜迟掉眼泪的那一刻，他试图感同身受他的苦楚，毫不意外地也感到心痛。 　　他当然懂他，懂姜迟在家门前的犹豫，懂他的拒绝接送，懂他被触摸时的害怕，懂他面对自己时的窘迫，因为自己对姜迟产生了特殊的情感。 　　谈橙摁掉花洒的开关，重重呼出一口气。回到房间看向娃娃时，已经不是第一次的打量。他注视，想要伸手碰一碰它的手，想到姜迟的害怕，又收回去了。 第71章 if线4 　　4 　　那之后，谈橙和姜迟的联系变得紧密，是他自己老往高二跑，一会给姜迟送笔记，一会又送奶茶。姜迟怕谈橙麻烦，拒绝了好几次，对方都不听，他也就不劝了，反问谈橙想要什么，还是那句“除了钱我都可以给你”。 　　谈橙被逗笑，说：“矿泉水买得起吧，以后体育课给我送一瓶呢。” 　　这么简单吗。 　　就这么简单。 　　但谈橙升高三学业紧，后面体育课都取消了，姜迟也见不到几次。没有送水这个环节，姜迟课上总是习惯地往其他班看，然后反应过来，谈橙不在这里。 　　他以为自己需要时间，但晚上回家时，没有一次不期待身边有另一道脚印。因为谈橙之前都会送他回家，最近也不送了。 　　不能这样，别人对你好不是义务，姜迟逼迫自己忘掉。某天回家，家里坐了位陌生人，姜迟瞬间警惕起来，把妈妈拉到自己这来。 　　对方声称自己是律师，可以帮助许女士离婚，说要来和当事人了解下情况。 　　姜迟不信，摇头说不用了。 　　男人又说，你等一会，方便接一下我的电话吗？ 　　“姜迟，是我，”谈橙那边有点嘈杂，“我最近有点忙，哎，早知道以前听老师的话多参加点比赛，说不准都保送了，也不至于见不到你。那个律师是我找的，他很厉害，你相信我啊，好好跟他说你的情况。” 　　姜迟说不出话。 　　“喂，听不见我的话吗？” 　　“听得见呢，你这么帮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我要是为了谢，那才不会帮，好好学习。”谈橙想到自己把娃娃放到玻璃罩，问，“你最近还有没有觉得身上有异物感？” 　　“没有了，奇怪诶，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 　　“那就好。” 　　高三的时间说快也快，一个夏天过完，转眼又到了，秋天冬天都被埋在枯燥的题海里。谈橙拍毕业照的时候，姜迟特地去看了，他在人群里很突出，是那种以后当明星，别人考古挖出照片，都会感慨怪不得能当明星的脸。 　　高考那两天，姜迟想要去考场，谈橙也拒绝了，说你来了我真得分心。姜迟问，你为什么这么说，谈橙又沉默了。 　　姜迟心思敏感，谈橙这种不承认也不回避的态度，他很难不多想。可他是能理解谈橙的，因为自己每次也都默默承受了他的默认。他们都知道这条路比较难走。 　　“高考完我来找你。” 　　“好。” 　　高考那天，新闻照常有忘带准考证的学生，一路护送学生的警车，全世界都在为高考生让步的氛围。考生满怀期待的去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以为在停笔的那一刻会如释重负，敬自己一千多天的苦逼生活，实际上并没有。总是在结束的时候，才意识到十七岁那么美。 　　毕业晚会是高考完第二天举办的，一个个小大人都开始光明正大地喝起酒，男生约了通宵网吧，女生们开始聊染发烫发。他们都打扮得帅气漂亮，老师看着，说你们真的不懂，这个年纪，青春痘都是好看的，只要你们穿着校服，就会有人羡慕。然后指了指穿着校服的谈橙，你看，多帅。 　　谈橙笑了笑摆手，“哎没衣服穿。” 　　得到一大片的唏嘘，谁不知道谈橙私底下出去玩穿得多招展。 　　除了高考生，其他学生的暑假还没到。姜迟下了晚自习就来到谈橙说的地点，谈橙早早在门口等着了。 　　见到人了，姜迟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想。 　　“饿不饿啊？”谈橙给他递了块小蛋糕，“晚会上偷偷拿的，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 　　“我才不信呢。”谈橙肯定是特地给他买的，因为这是他爱吃的那一个，总不能这个酒店里正好从有十几公里以外的蛋糕店预定。 　　“你考的怎么样？” 　　“还可以吧，正常发挥，我想去的学校应该能上。” 　　他说应该就是肯定能，姜迟问：“你上大学了可不可以跟我讲你在哪里，每次我问你，你都不说，好像再也不要和我联系了一样。” 　　“怎么会，不会。”他这样答，还是没和姜迟说自己要去哪。 　　“谈橙，”姜迟凑近了一步，“你喝酒了没有啊？” 　　“喝了点，怎么了？” 　　姜迟听完，就去牵他的手晃了晃：“我想抱抱你，你喝酒了，不可以大胆一点吗？” 　　谈橙一开始还不懂他的逻辑，又想到他的酒量，懂了，是不是以为全世界都和他一样呢，喝一点就醉，醉了就可以大胆一点。 　　“可以。” 　　谈橙伸手，把姜迟的脑袋埋在肩窝，自己也顺势靠在他的脖颈。两个人的心贴的很近。 　　还没有离你这么近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想这样了。谈橙心说。 　　他还想做些更过分的，又很快否定。姜迟倒是比他大胆，想去亲他的脸，谈橙躲了，他轻声笑，“等一下。” 　　“你干嘛躲我。”姜迟有点失落。 　　“现在不合适，再等等吧。” 　　“......”姜迟生气了。 　　谈橙看得出来他不高兴，又抱了一下哄哄：“明天放学我去学校门口等你，一定要来。” 　　“凭什么，我就不来。” 　　谈橙了解他：“好的吧，好的吧。” 　　晚上回到家，谈橙把小姜迟从玻璃罩里拿出来，这时候是凌晨三点，姜迟已经睡着了。 　　他很少碰这个娃娃，偶尔拿出来也是想给它换衣服，或者需要擦一下玻璃罩的灰尘，选的时间也都是深夜。 　　今晚他想越界一点。 　　谈橙靠在床背上，抱着娃娃，碰碰它的手指和脸，然后轻轻碰了下它的嘴唇。亲娃娃和亲人区别当然是很大的，即使又75％的相似触感，也无法代替。但谈橙已经满足了。 　　希望不要把你吵醒，晚安。 　　姜迟对谈橙，永远只在嘴上有骨气，再怎样生气，见到谈橙了还是能消一半。他第二天还是乖乖去赴约，为了让自己显得强势一点，故意空了几道题，大摇大摆晃到他面前：“我不会做，要你教我。” 　　谈橙挑了挑眉：“物理吗，还是数学？” 　　“文言文，古诗词理解。” 　　“还没气消啊，这么报复我哎。”说是这样说，谈橙还是接了过来，他只是相对其他科目比较烦语文，并不代表成绩有多差。 　　姜迟哼了一声。谈橙看了眼题目，这么简单，姜迟语文比他好多了，他才不信姜迟不会，就是在闹脾气。谈橙无奈了，还是帮他写完，在旁边一个一个写注解。 　　“你的字得练练啊，字很加分，虽然也不丑。”但也不好看就是了，谈橙忍着没说，像小学生写的。 　　“我练过，没有用。” 　　“等你高三了，你到时候有不会的就问我，你的电话我都会接的。我明天得搬家，”谈橙忽然说，“离这有点远。” 　　“啊？在哪里啊？”姜迟立刻丢掉了他的“高冷”。 　　谈橙说完：“我爸妈离婚了，我跟着我妈，这段时间可能不能经常来找你。” 　　他父母闹矛盾姜迟是知道的，虽然谈橙嘴上不说，姜迟还是能感觉到他的难过。姜迟点头，抱了抱他：“没关系的，等我放暑假了，也可以来找你呀。” 　　“跑来跑去多累，高三生暑假本来就减半了。天气还热。” 　　“我就要，你管我。” 　　谈橙说不过他：“路上中暑了没人管你。” 　　“我哪有那么脆弱！也就中暑过那一次！” 　　“好好好，做题。”谈橙屈起指弯叩了叩桌子，“知道你刚刚是在生气，你把数学和物理拿出来给我看看，你这两科成绩一般。” 　　“讲这一次有什么用。”姜迟变相地表达自己的不舍。 　　“你给我打电话，打视频，我什么时候不接过？”谈橙说，“听不听我讲？” 　　“听的。”姜迟乖乖拿出卷子，他特别喜欢谈橙给他讲题，他喜欢谈橙的耐心，不管分心多少次他都会重新讲。并且，姜迟觉得他这时候格外帅。 　　你有没有这样对其他人？ 　　谈橙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你不许有。 　　想什么呢，没人问我这么简单的题。 　　喂！ 　　哈哈哈哈。 　　谈橙，有你也不可以教别人。 　　我该和你说才对，不可以和别人离得这么近。 　　我很乖的。 　　姜迟没想到今晚是这个夏天最后一次见面，因为谈橙搬了家没再回来，姜迟说要去找他也不让找。还好谈橙没有和他断联系，不然姜迟真的会以为自己被抛弃。 　　高三开学那天，姜迟收到谈橙的礼物。 　　礼物包裹得很好，姜迟拆了好久，见到实物的时候有些吃惊，是他的共感娃娃。 　　怎么会在谈橙这里？姜迟正疑惑着，发现一旁还有张纸条。 　　【娃娃为什么会在我这里，我慢慢和你说。原本我想高考结束就给你，让你不再担惊受怕，但我又舍不得。其实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有偷偷亲你，你有没有被我吓醒过？ 　　对了，好好学习，考自己想考的学校，不要迁就我，你在哪，我都会来找你的。】 　　——校园if线完。 第72章 番外-幼年 　　1 　　姜迟老家这边，十几年前是偏江南的古镇模样，一条河对立开镇上南北两面，有三座石桥连着，谈橙看了非常陌生，但比起现在多了丝人情味。 　　谈橙愣了很久，看着周围的建筑，很确信自己不是生活在和姜迟恋爱的时间里。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在梦里，来到了姜迟的幼年时期。 　　也有可能不是梦。谈橙试着掐了下自己的脸，有感觉。 　　怎么来的不知道，但来都来了，他得看到小姜迟才行。谈橙一想到小时候的姜迟，心就软的一塌糊涂，因为他看过姜迟小时候的照片，非常惹人爱。 　　镇上就那么大，小学初中高中都离得很近，谈橙走了一会就找到了。他依照记忆力的路线去姜迟家，但十几年前姜迟他们似乎不住在这，看着不像有人的样子。 　　“你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呀？” 　　谈橙一回头，没看见人，心想谁在说话。然后头一低，一个仰头叉腰看着他的小姜迟出现在面前。 　　小宝宝。 　　谈橙眼睛眨了眨，没忍住喊了一声:“姜迟？”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姜迟警惕地退后一步。 　　是五岁的姜迟，穿着粉色套装的衣裤，鲻鱼头上别了个蝴蝶结。稍息的姿势站着，脚尖一点一点地踩地，背着小书包，看上去拽拽的，但长得太可爱，根本没有威慑力。 　　谈橙观察了一下，这个时候还没有听不见，“你的衣服上写了哦。” 　　姜迟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胸前的小口袋，有妈妈缝的名字。 　　“好吧，那你赶紧走吧，我要回家吃饭了。” 　　“你家里看着没人，你吃什么呢？”谈橙没意识到自己说话都刻意地变柔了，他在想姜迟这个时候估计还在上幼儿园，怎么就自己回家，多危险啊，人贩子一下就拐跑了。 　　“我妈妈给我留了饭的！”姜迟自己也害怕，觉得嗓音大就能把对方吓跑。 　　谈橙也意识到自己的突然出现把他吓到了，“宝宝，我不是坏人。” 　　“坏人才不会说自己是坏人呢，我不相信你。”姜迟捏着书包带子，从谈橙旁边绕了个圈到门口，“你走开。” 　　“那你自己会热饭吗？” 　　“当然会了，我很厉害。”姜迟是胡编的，妈妈说今天要晚点回来，给了他钱让他去家旁边买馄饨吃，又让老师帮忙班车到站的时候送到家门口，他急着放下书包去买零食吃，自己率先跑过来了。 　　“现在夏天菜容易坏，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谈橙说，“你就在家待着，我不进去，可不可以？” 　　“真哒？”姜迟问。 　　“我不骗小孩。” 　　“我要吃夏达脆筒，然后一包盼盼番茄薯片，嗯，还想要一包干脆面，嗯……再来个泡泡糖吧，喝的话，要娃哈哈，小瓶的就行哦。”姜迟两只肉手还比划了一下，然后伸出手，“还是给你三块钱吧，不用请那么多。” 　　“这么有钱呢宝宝。”谈橙笑了笑，“不用了，留着自己花。” 　　话说早了。 　　现在别说手机支付了，智能手机都还不广泛，谈橙身上又没现金，他正愁呢，那小卖部老板就说:“你给小迟买的啊？” 　　“对。” 　　“我就知道，每次来就这几样，没带钱吗，没事，我记着，下次他来给我就行。” 　　谈橙:“……”这下姜迟更不相信他了。 　　“等一下，”谈橙把自己的表取了，“这个当零食钱，可以吗，别找小孩要了。” 　　老板是个识货的，再怎么样绝对值这些零食，他连忙说行，还说小迟下次想吃什么直接来拿就行。 　　谈橙想干脆这次多拿点，提了满满一袋子去敲门。 　　他敲了几声都没人应，直到面前忽然多了根绳子，谈橙抬头看去，姜迟到二楼去了，他说:“你把袋子寄在上面就好，我自己拉上来。” 　　谈橙拎了拎，稍微夸大:“比你都要重了，小心掉下来。” 　　“不行不行，我不能给你开门的。” 　　谈橙把袋子摊开，“宝宝你看，真的很多，这样拉上去很危险。” 　　“……” 　　“算了，那我先走吧。”谈橙以退为进。 　　“不要！啊大哥哥，我马上就下来！”姜迟蹭一下没影了，又从正门慢慢地拉出一条门缝，只伸出一条胳膊，勾勾手，“给我吧。” 　　姜迟小时候比自己想的还要灵动，谈橙笑了，过去挂在他的手腕，自己托着底，姜迟拎了拎:“什么啊，一点都不重呢。” 　　“你放地上拖进去。” 　　姜迟乖乖照做，把门关上了，谈橙已经听到了撕包装袋的声音。他想，算了，明天再找个理由来找人得了，假装自己是新来的老师能行吗？要不去小卖部问问能不能免费看店。 　　“那我走了。”谈橙和他说拜拜。 　　“等一下。”姜迟又拉开门，“你吃了吗？” 　　还是那么善良。 　　谈橙故作可怜:“没有。” 　　姜迟左翻右翻，最后给了他最贵的面包:“那这个给你吃，谢谢你给我买东西，你是不是喜欢我呀，给我买这么多。” 　　虽然没看见，但谈橙能想象到他坐在那里，用胳膊比划了“这么多”的概念，还张大嘴巴说的。 　　“你长得就很讨人喜欢。” 　　“我长得很漂亮吗？好多人这么说呢，你觉得我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姜迟嘻嘻笑着，“答错的话，明天还给我买零食好吗？” 　　姜迟和自己说过，小时候许向柔喜欢给他打扮成女孩。 　　为了不让人失落，谈橙故意说了错的。 　　“错啦错啦，我是男孩子。”一根手指从门缝里伸出，左右晃晃。 　　“小心别被夹了。”谈橙说，“明天还给你买。” 　　“你到底是谁呢。”姜迟声音模糊不清，他在吃着干脆面。 　　“我失业了，来这旅游散心的。” 　　“失业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工作，赚不到钱。” 　　“那你还给我买这么多吃的，你自己都吃不饱。”姜迟已经开始有点愧疚，又或者说同情。 　　谈橙说没事，“给你买是喜欢你这个小孩。” 　　2 　　这个时候的姜迟还算幸福，姜植松看着也还像个人，谈橙想，如果他照顾好姜迟，他是不是就能改变姜迟的人生轨迹，譬如，不会听不见。 　　谈橙一直陪他到妈妈回来，许向柔问这人是谁，姜迟说是一个来旅游的哥哥，人很好，还给我买零食呢。 　　“你是不是又把妈妈给你的零花钱用掉了？宝宝，妈妈和你说了多少次，吃这些添加剂太多，会长不高，你要变成小矮人吗？” 　　“小矮人多幸福呀，一直跟着白雪公主呢。” 　　“那也要吃饭哦，妈妈今天专门买了你爱吃的菜。” 　　“不要不要，妈妈，你今天别烧饭了，我吃不下...”姜迟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双莲藕似的胖乎乎的短腿好像也在犯倔强。 　　“......” 　　姜迟躲到谈橙身后：“哥哥，你帮帮我，妈妈生气了。” 　　许向柔哭笑不得：“好了，吃了零食也得吃饭，吃不下也得吃两口。” 　　谈橙轻轻按着姜迟的肩膀，推倒许向柔面前：“哥哥明天还给你买。先回家吧。” 　　姜迟眼睛明显亮了，他用小手挡着嘴，贴到谈橙耳边，悄咪咪地说：“那我明天还在这里等你。” 　　谈橙第二天如约而至，看得出来许向柔热衷给他打扮，发夹手链项链该有的一个不少。也是，这么漂亮的小孩子就该打扮。 　　姜迟蹲在地上玩跳格子，谈橙喊了他一声，姜迟跟没听见一样，不理人。 　　不知道哪里又不开心了，谈橙看了下时间，他是提早一小时就来了。 　　不对，幼儿园没这么早放学吧。 　　谈橙两三步走到他面前，看见姜迟眼睛红通通的，嘴巴撅着，眼泪要落不落的，很辛苦地憋着委屈劲。谈橙给他撕了跟棒棒糖问：“怎么了？” 　　呜哇。姜迟大声哭了出来。 　　谈橙有些手足无措，姜迟把他的手臂拉过来给自己擦眼泪：“昨天你给我的，我的零食，明明，明明就是他们，偷的，他们还，一起欺负我，我不要上学了，我不喜欢跟他们玩呢。” 　　因为抽噎，姜迟说的断断续续，还好长大后的姜迟说话也经常嗫嗫喏喏的，他听得懂，单臂把姜迟抱起来哄了哄：“哪个小朋友，你带我去你学校，哥哥给你做主好不好？” 　　“你不许叫他小朋友！小朋友这么可爱，他们明明是坏小孩！” 　　“好好，”谈橙差点没忍住笑，“那是哪个坏小孩这么讨厌？” 　　姜迟报了几个人名，和谈橙说委屈，说这几个小孩总是欺负他呢，说他长得不好看，是怪类。 　　“这是瞎说呢，你是最好看的宝宝。”谈橙边说边给他擦眼泪。 　　“我当然知道了，他们只是看我不顺眼。” 　　对，有些小孩子的恶意是没有理由的，谈橙安慰他，姜迟说，恶意是什么意思。谈橙笑了笑，恶意就是故意针对。姜迟又问了，针对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喜欢你就会一直说你。” 　　“哦，对对，这个我可以听的明白。” 　　姜迟还说自己是偷偷跑回来的，给老师留了小纸条，上面画了个小人，和一个家，表示我回家了。谈橙先夸他聪明，然后说下次不能这样干，小孩子是不能一个人跑掉的。 　　我知道，但是这不会有坏人的，路上哪家的姐姐阿姨我都认识呢。 　　到了幼儿园，老师才注意到姜迟不见了，谈橙说自己是他表哥，“他出来得有个把小时了，老师这么不上心吗？” 　　“主要是姜迟这个小孩比较贪玩，归队的时候经常不在，对不起，这确实是我们的失职。” 　　姜迟还贪玩？谈橙脸色很难看，怎么能把第一原因怪到孩子身上？他说，我家小孩子在幼儿园受欺负了老师管不管？ 　　都这样说了，老师当然得管，但问姜迟的时候，他又没有像对谈橙那样的倾诉欲，谈橙先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问他怎么不说呢？ 　　我不知道，我本来应该也不会跟你说的才对。哥哥，你帮我说吗，老师肯定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谈橙答应了，并要求那几个坏小孩无论如何都要给姜迟道歉，不然这事就叫双方家长面谈。姜迟收获到道歉，并没有很开心。 　　“这个可以让你开心吗？”谈橙拿了根糖葫芦过来。 　　“可以。”姜迟晃着腿吃了一口山楂，他运气挺好的，那个老爷爷总是拿坏山楂凑数，这次姜迟没吃到。 　　“你也骗人。” 　　“没有，之前妈妈也让他们给我道过歉，但之后他们还是那样，没有用。”姜迟说，“但我又不能跟妈妈说，因为她很忙。” 　　“爸爸呢？” 　　“他更忙。最近还跟妈妈吵了好几次架，我都装听不见。”姜迟说，“哥哥，谢谢你。你要是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 　　谈橙说：“我答应你，一直陪着你。” 　　3 　　3 　　谈橙食言了，但他不是故意的，再一睁眼，时间又过去了几年，来到了姜迟上小学的时候。 　　他想的太天真了，还以为能帮到姜迟，或者陪姜迟度过最难的日子也好。小姜迟那么可爱，谈橙现在还在想昨天抱着他的时候，他落在自己胳膊上的豆大的泪珠。 　　小时候就这么乖了，不给妈妈添麻烦。但姜迟这时候受委屈了也是会说的，怎么长大了反而不懂得索取呢，不过谈橙现在已经慢慢把他养回之前的样子了。 　　姜迟十来岁的时候五官已经等比例长开了，和小时候很像但婴儿肥没那么重，也不再留妹妹头。谈橙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样，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都是姜迟。 　　姜迟这会正蹲在石边玩溪水，手里拿着一颗肥皂玩泡泡水。然后被几个扔小石子的同学打断。 　　这时候听力应该已经很不灵敏，但没有佩戴人工耳蜗，所以姜迟没被吓到，他看到水花，好奇地抬起脑袋，几个人朝他笑，姜迟跟他们挥手，问：“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呀？” 　　他们又朝姜迟扔石头，这次是往他身上扔。谈橙皱了皱眉，想去阻止，那几个人扔完就贼贼地跑掉了。姜迟站在原地，愣了会，像明白了什么，继续转过身自顾自地玩。 　　谈橙眼一酸，走过去，姜迟看见河边的倒影，他不高兴，也拿小石子扔谈橙。 　　真是，刚刚不知道扔回去，朝我倒撒起气了。谈橙叹了口气，没退回去，又往他这走了几步，好在手语的记忆没消失，他对姜迟比划：【我想跟你一起玩。】 　　姜迟眼睛跟着他的手势走，看了半天，说了句：“我不懂。” 　　谈橙：“.....” 　　“你可以直接说，我能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是要看唇语，谈橙就放慢速度：“我们一起玩。” 　　姜迟抱着怀疑的态度：“我都没有见过你呢，你怎么知道我听不见的。” 　　“我猜的。只有你是笨蛋。” 　　“.......我学习成绩很好的，才不是。” 　　谈橙和他聊天，还想知道更多，比如后来幼儿园的朋友还有欺负你吗，比如你爸爸和妈妈最近还吵不吵架，比如他是怎么适应从一个健康的身体到残缺，但这些问题问出来，姜迟估计更没办法信任他了。 　　谈橙还是用了旧借口。姜迟听了安静了几秒，说：“好吧，你陪我玩。” 　　“在学校有人欺负你吗？” 　　“我不跟他们计较。” 　　“但是不能一直这样，他们欺软怕硬的懂不懂？” 　　“我不想妈妈还为这些事烦恼，她为了让我听见每天很辛苦。你放心呢，欺负我的人我也会偷偷报复回去的。” 　　“比如呢？” 　　“比如，我故意不告诉他们老师要检查作业。”姜迟靠在谈橙肩上，手上搓着泡泡，朝谈橙吹了下，天真地笑了起来。 　　这时候的姜迟和他遇见的姜迟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总说少年心气失去不再有，孩童的稚气也是一样，他懂得柴米油盐的辛苦，但还没到过日子的时候，他懂得还不多，天真烂漫在他身上显得如此可贵。 　　谈橙心想自己也没什么可帮他的，不如就告诉他一些有用的，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又不在了。他告诉姜迟以后还要念多少年书，考大学去哪个城市资源比较多，假期去打工的话怎么防止被骗。 　　姜迟听得蒙圈了：“我还是听不懂，可能我真的很笨。” 　　“不急，我慢慢和你讲。” 　　姜迟说：“你是不是骗子。” 　　“我是骗子的话会告诉你吗？”谈橙逗他。 　　“你刚刚说的，那个城市，很远吗？” 　　“远，离这里挺远的吧。” 　　“哦.....”姜迟拖着音，望着河水思考。 　　小小年纪怎么想这么多啊，多愁善感的小孩，会更幸福还是更痛苦呢。 　　“哥哥。”姜迟忽然叫他。 　　谈橙从梦里醒来，他睁开眼睛，熟悉的天花板和吊灯，枕边人趴在他旁边，用指尖摸他的脸：“你做噩梦了吗？” 　　谈橙还没缓过神来，下意识抱住他：“....姜迟。” 　　“是我呀。” 　　谈橙心想，原来是梦，怪不得这么跳跃，但梦里他怎么掐自己会有感觉。 　　姜迟掐的吗？ 　　“你今天不是要去拍摄的吗，闹钟都叫不醒你呢，你梦到谁啦？” 　　“你。小时候的你。” 　　“真的啊？有没有很可爱呢，有没有给我买吃的？有没有帮我教训欺负我的人呀？” 　　谈橙一一点头，把他往怀里又拢了拢，轻声和他说，谢谢你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