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禧民宿 作者:清茶浪人 简介: 相逢的意义在于照亮彼此。 沈确X许玳安 温柔清澈但易内耗的大美人攻VS外表酷拽但内心坚定柔软的酷哥受 ———————— 沈确在远离尘世喧嚣的山野民宿里慢慢治愈自己,有一天,一个帅气硬朗的年轻人踏着雪来见他了。 “沈确,我喜欢你。” 一颗鲜活的、率真的、炽热的心,摆在了沈确面前。 ———————— 沈确不敢拿起画笔,他在恐惧,过去的回忆正一刀一刀地把他的灵魂切成碎片。 这时,有人来了,小心翼翼地捡起他的灵魂碎片,温柔又耐心地一片一片拼凑起来。 ———————— “许玳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本身就很好。” ———————— 世界的温柔是晚来的善意和干净的你。 标签: 美攻强受、HE 第1章 空谷足音 沈确来到冬禧民宿有两年了,状态好了不少。在好友方淮的建议下,他在这个民宿兼职管家,实则只负责制作咖啡的工作,平时帮忙民宿的主管梁姨做做杂活。 冬禧民宿位于某个不是很出名的景区——庆云山里,近年来某位香港老板在庆云山脚下打造了一个网红港式茶餐厅,慕名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镇政府紧随其后开展索道游玩项目,便于游客在悬浮空中的透明缆车里欣赏大山的美景,缆车通行时间是每天的早上8点到晚上9点。冬禧民宿正是在这时建立起来的,是方淮投资的项目,离山脚下的游客服务中心直线距离大概2公里,如果是走山里栈道的话大约需要30分钟,若开车沿环山路而上需要20分钟,若乘坐缆车则10分钟可到。位居山间的民宿主要吸引着那些想暂别城市喧嚣,栖息山野的人们。 冬天是山野民宿的淡季,因为山里气温低,下雪很冷,基本没有客人来。原本沈确想借此机会把闲置许久的书本看了,宅在民宿看看雪放放空,可没想到这个简单的计划却因为前不久冬禧民宿的宣传vlog彻底改变了。负责网络运营的职工是两个月前刚来的大学毕业的女生茉茉,她把沈确的样子拍了进去,虽然只有几秒,但从此冬禧民宿就无淡季一说,每日都有客人,周末两天皆爆满。 没错,沈确长得很好看。 拍摄视频的那天,他穿着一件黑衬衫,衣摆扎在西装裤里,身姿欣长而挺拔,他正低着头往杯中倒入咖啡,脖子形状优美,恰如其分地连接着头和身体,卷起的衬衫袖子下手臂肌肉紧实流畅,手指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像是察觉到有些异样,他微微抬了抬头,也正是此刻,露出了正脸。 那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沈确的眼睛遗传了他中法混血母亲的琥珀色,睫毛纤长浓密,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琥珀色的犀利感,显得双眸像有一汪水蕴在其中,温柔又明亮。头发是天生的浅棕色,慵懒地披散在脑后及两旁,随意地打着卷。他的皮肤细腻光滑,这给他的男子气中更添了几分秀美。 视频里的他讶异地眨了眨眼,摄影机后的茉茉跟他解释了一下在拍宣传视频,他便了然地点点头笑了,月牙般的眉眼弯弯,不知为何让人心里涌出一股炙热,就好像冬夜的壁炉里燃烧的柴木突然“霹雳”一声爆出火花,直击人心。 沈确的镜头就这几秒,但也正因为这几秒,让冬禧民宿和这位不知名的咖啡师彻底火了。 Vlog当日就突破了十万人观看,占据了当天民宿热搜榜。方淮知晓消息后立刻打电话来祝贺,但暗含着幸灾乐祸的意味,“沈确,真是多亏了你呀!今年我们肯定赚得盆满钵满!” 沈确正坐在电脑前,看着系统不断跳出的预订信息,他内心有些无奈,“只是恰巧罢了。” 方淮笑道:“正好,我还担心你冬天只窝在书房里看书,啥也不动呢。” 确有此意的沈确:“……” 方淮继续说:“这次订单较多,我担心你和梁姨忙不过来,就招了个兼职生,是本市体校的大四学生,坐车到咱们镇上就半小时。他简历上写自己已保研成功,毕业论文初稿也完成了,打算趁这三个月找个兼职赚点零花钱。这不正好,看到咱们庆云镇风景优美,冬禧民宿又有那么帅气的咖啡师就心动了……” 沈确咳了两声,示意方淮别乱说话,“你够了啊。” “哈哈,你得让我说完整,能同意春节也留在这里工作的兼职生很难找了,工资什么的我都谈妥了,他之前的兼职信息我也查了,各位老板对他评价都不错。只是,他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希望你能教他做咖啡。” 沈确愣了一下,“我?为什么?” “个人喜好吧,我们民宿又只有你这么一位咖啡师,还刚好火出圈了。”怕沈确拒绝,方淮又紧忙加了一句,“帮帮忙啦,我好不容易挑中了这么一个合适的兼职生,我也不想看你和梁姨那么辛苦,我会心疼的。” 民宿预订成功的提示音不断传来,沈确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行吧,他什么时候来?” “今天傍晚,相关信息我已经发给梁姨了,她会对接。”方淮顿了顿,又放软了语气安抚,“要沾沾人气嘛,冬禧民宿常驻人口只有你和梁姨,我真舍不得让你寂寞。” 沈确轻笑了一声,“你可以考虑回来陪我们。” 方淮哭唧唧,“我这不是忙着赚钱养你们嘛……” 方淮是沈确在国外读书时认识的朋友,学习一般,但非常有生意头脑,现在跑到一个江南水乡考察,打算做一个大的旅游项目,但是当地的合作商是一个硬骨头,方淮在那里已经耗了半年时间了。 挂断电话后,沈确望了望窗外,天边一轮红日慢慢西坠,冬季落日的余晖斜斜地照在屋外的雪树银花上,他确认了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半了,晚饭应该开始准备了。屋内的地暖让沈确白皙的脸庞泛着红润,他有些口渴,又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冬禧民宿有专门聘请一位厨师和一位厨师助理,每日新鲜的食材都会由他们两位开车带上来,若采购数量多则会由供应商帮忙送货上门,民宿里有囤积应急物资,以防不时之需。他们负责民宿的早、中、晚饭,做完饭收拾干净后便可自由下山,白天也可以留在民宿提供的休息室里。 今天是周一,客人只有两位结伴而行的女士,而这两位女士也提前打招呼晚上不回来吃。为了欢迎兼职生的加入,梁姨让厨师今晚准备火锅,中国人最喜欢用火锅表示热情和团圆了,梁姨还亲自下厨炖了一锅虫草花乌鸡汤,打算给这几位年轻人补补身体。 民宿里的人都集中在厨房里,梁姨边盯着那锅乌鸡汤,边打电话和周末到来的旅游团商量交接事宜。茉茉在试着炸小酥肉,厨师程叔正在教她。小助理程景是厨师的侄子,今年才刚满18岁,正和沈确一人一个水池洗菜。 沈确很喜欢民宿工作人员自己做饭的时刻,相比于有客人时的忙碌不停,他更钟意这种自在悠闲的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梁姨低头看了眼手机的消息,跟客人说了句“请稍等”,转头对沈确说:“小沈,兼职生坐上缆车了,你可以去接他吗?” 沈确拿纸巾擦干净手,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沈确裹紧羽绒服,戴上毛绒帽子和手套,便出了门。 落雪的庭院里,有茉茉和程景前些天堆出来的雪人,胡萝卜鼻子的雪人脖子上还围了一条十分喜庆的红色围巾。再走五分钟,就到了缆车的停靠站,沈确加快步伐,小跑进了停靠站的休息厅,里面只坐着一位正在吃晚饭的值班人员,立式暖风机在运作着,瞬间让沈确周遭暖和了起来。 “要下山吗?”值班人员认识沈确,朝他招了招手。 沈确笑着回复:“没,接人。” 话音刚落,沈确就看见不远处的缆车驶来,停靠站的灯光偏暗,他只能看见一个背着双肩包、推着行李箱的男人的身影。 沈确眯了眯眼,试图看清楚些。 这人好像还挺高的。 缆车停下了。 一个挺拔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身穿着黑色短款羽绒服和深灰色的运动裤,脚踩一双黑色马丁靴,肩膀宽阔,双腿修长,步履稳健朝沈确走来。 男人往下拉了拉挡住下半张脸的围巾,朝沈确伸出手,“你好,我是许玳安。” 沈确对上了一双漆黑的双眸,就好像鹰的目光一样,锐利有神,不过没有让人头皮发凉的捕食者的凶狠感。 眼前的男人留着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身姿高挺,轮廓英朗,是个很帅气的年轻人。 沈确也伸出手,伸到一半发现自己还戴着手套,便立马摘下,随后重新伸过去握住许玳安的手,露出微笑,“你好,我是沈确,路上辛苦了。” 两人的手差不多大,不过许玳安的手心有厚实的茧子,手指有些冰凉,沈确的手很温暖也很柔软。 两人简单握了一下便分开了。 沈确微微测量了下他和许玳安的身高,发现自己可能比许玳安略高了一公分。 “民宿再走五分钟就到了,很近。” 外面飘了点小雪,许玳安把围巾裹住脑袋,他点头应了声“好”,跟在沈确身后出了休息厅。 沈确不怎么擅长跟不熟的人聊天,而许玳安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这五分钟的路程不长,两人却没怎么再交流过了,一个人在前面带路,一个人安静地跟在后面,所谓寂静的尴尬。 等看到亮着“冬禧民宿”四个大灯的民宿大门时,沈确顿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前方出现了两栋三层小楼,左边的小楼只有前面的小门亮着盏橘黄色的吊灯。而右边的小楼却灯火辉煌,一楼大厅的窗帘没拉,能看见其中往来的人影,小屋中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在雪地上,庭院两侧的树上挂着防雪的小彩灯,此时都亮了起来,在雪夜中显得格外的温馨。 许玳安其实不喜欢冬天,因为他怕冷,但看到眼前被白雪包裹在其中的光源,他突然有点明白了网上很火的那句话——当雪花邂逅大地,冬天的冷才有意义。 这时,许玳安身前的沈确转过身来,毛绒帽里露出几缕小卷毛,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蕴藏着整个冬天的温暖。 “许玳安,欢迎你来到冬禧民宿。” -------------------- 空谷足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听到的脚步声。 第2章 敬颂冬绥 室内地暖的温度刚刚好。 咻—— 等候多时的茉茉和程景看见两人进门就立刻把彩带抛出去,随后大喊:“欢迎来到冬禧民宿!” 没反应过来的两人头顶着五彩斑斓的彩带,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沈确第一次看到许玳安笑,男人的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使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柔和了许多,沈确惊讶地发现许玳安右侧的嘴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梁姨迎了上来,帮着两人把身上的彩带摘掉,“小许,欢迎你,我是这里的主管,叫我梁姨就好。” 许玳安点点头,“你好,梁姨。” 茉茉看着跟她差不多大的许玳安,没想到新来的兼职生怪帅的,她有点不好意思,“你好,我是茉茉,负责民宿的网络运营。” “你好,我是许玳安。” 程景把地上的彩带捡起来,他是这间民宿最小的人,性格又比较活泼,他自来熟地喊了声,“许哥,我是厨师助理,叫我程景就好。”正巧这时程叔把电煮锅端了出来,程景顺带介绍了,“那是厨师,是我的叔,叫他程叔就好了。” 沈确让许玳安先把行李箱和双肩包放下,“大衣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就好了,咱们先吃饭吧。” 火锅是经典的鸳鸯锅,一边是牛油辣锅,一边是番茄锅。 茉茉、程景、程叔都来自西南边爱吃辣的城市,他们三个便坐在了同一边,对面则是不喜辣的沈确、许玳安和梁姨。 脱了外套的许玳安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毛衣,臂膀结实,宽肩窄腰,特别是那练得精壮的胸膛引得茉茉偷偷瞄了好几眼。 沈确不由得庆幸自己这身毛衣的宽松,可以不用和这男模般的身材对比,他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暗叹体质差别,他再怎么练也练不出许玳安这样的男子气概的身材。 “快来尝尝这乌鸡汤,加了虫草花和党参,炖了一个多小时。”梁姨给许玳安和沈确各打了一碗。 鸡汤炖出了金黄色,温厚稠香扑面而来,突然,许玳安的碗里多了一个乌鸡腿,是他身旁的沈确夹给他的。 “多吃点,冬天要多补补身体。” 杏色的羊毛衫衬得沈确的皮肤愈加白皙,屋内的暖光打在了他身上,那生得极好的眉眼认真望着许玳安。屋外落雪纷纷,屋内火锅咕嘟咕嘟,各类食材在锅里翻滚,耳旁是大家在唠着家常的声音,被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注视着,好像心跳都漏了一拍。 许玳安的思绪被拉到了其他地方,他想到了冬禧民宿出圈的vlog。 那个只看一眼,就让他念念不忘的,清澈温柔的男子。 许玳安默默喝完那碗鸡汤,暖汤下肚后整个人都热了起来,他不禁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沈确。”许玳安说道。 “怎么了?”沈确微微侧过脸,他在听茉茉和程景吐槽最新的综艺。 “我能加你的联系方式吗?” “什么?”那边的梁姨和程叔也在商量着明天的伙食,沈确没听清,他转过身把脸凑近许玳安。 那张白玉般的脸就在离自己不到三公分的地方,许玳安呼吸一窒,再次开口,他的嗓音有些微妙的低沉,“可以加你吗?” 呼出的热气打在沈确的耳朵上,痒痒的,沈确这才发现自己离许玳安的距离过近了,他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耳朵,直起身说:“没问题。” 看到两人在加联系方式,梁姨提醒道:“小沈,记得把他拉入咱们的大群。” 沈确的头像是一张他站在漫天星辰下的背影,看衣着打扮是夏季的时候。 “这是夏天庆云山的夜晚,都说山里星星最多,还真是如此呢。” 许玳安的头像却是一只龇牙咧嘴的中华田园犬,那凌乱的狗毛和咧开的狗嘴,还挺诙谐的。 “这是豆豆,我老家的狗。” 沈确看着那双古灵精怪的豆豆眼,心想:确实狗如其名。 吃饱喝足后,梁姨安排沈确带许玳安参观下民宿,其他人则留下来收拾碗筷。 “这栋楼是主楼,隔壁栋是客人住的。”玄关一进来,左侧是办理入住的前台,古木棕的墙面上安装着一个占据了三分之二墙面的月球壁灯,两台白色的电脑置于桌面上,还有一捧插在黑色陶瓷瓶里的干竹叶。右侧区域较宽敞,是咖啡区,其间摆放着矮几和沙发,与吧台间隔的矮柜上陈列着一些可供简单娱乐的棋具、牌具、拼图等。 咖啡区的整体色调是棕咖色的,墙上挂着几幅欧式油画,靠墙的桌子陈设着制作咖啡的各类设备和一个罗列着杯碟的玻璃收纳柜,长条吧台上还摆放着几袋装饰用的咖啡豆包装。 “你说你想学做咖啡是吗?”沈确站在咖啡区里,双手撑在吧台上,挽起的袖子露出一截手臂,显出优美的肌肉线条,他的手臂内侧有一颗痣,很小,要不是许玳安视力好,很难发现。这颗痣很是突兀地出现在那润泽如玉的肌肤上,却莫名有些性感。 “是的。” “现在时间有点晚了,喝了咖啡容易睡不着。白天,在客人不多的情况下,你随时找我。” 咖啡区再往前便是就餐区,摆放着几张樱桃木色的实木桌椅,复古黄铜暖光吊灯悬挂在每张桌子的上空。刚刚他们就在其中最长的那张桌子上吃饭。就餐区的左边转角处是一个直通二楼的楼梯,右侧则是厨房、储物间和员工休息室。 “二楼是书房、健身房和家庭影院,中间有一个走廊直通隔壁栋。三楼是员工宿舍,走吧,我们先把行李拿上去吧。”说着,沈确就要帮许玳安拿行李箱。 许玳安自然是立刻拒绝,他速度快,马上挪开了行李箱,“不用,我自己来。” “……”沈确没来得及收回手,直接抓上了许玳安的大腿。 “……”许玳安浑身都僵硬了。 “不好意思!”沈确立马松开手,他不敢回想刚刚触碰到的紧实的腿部肌肉,隐约还有许玳安身体的热度隔着裤子传到他手上。 真是太不小心了……沈确暗自谴责自己。 “我们,咳,我们上去吧……你别介意啊。” 许玳安强迫自己忽略大腿上残留的触感,摇了摇头,“没事。” 到了楼上,大厅的声音就渐渐听不清了。 “先去宿舍放一下东西吧。”沈确在前面引路,随着他们往上,挂在楼梯间的壁灯也依次亮了起来,琉璃珐琅彩的银杏叶托在黄铜之上,是有序却发散的冰裂纹。 “三楼有六间单人间,平时只有我、梁姨和茉茉住在这里。程叔他们只负责做饭,做完饭会自己开车离开。同时,我们还有四位固定的保洁阿姨,阿姨的打扫时间是每天中午的12点到下午2点。” 过道铺着米咖色印花地毯,踩上去柔软舒适,仿佛踏在云端之上。每侧有三间房,隔空相对,可以有效保护个人隐私。 房门是摩卡棕色,精致的金属线条镶嵌其中,精美而不繁杂。他们在其中一间停了下来,门锁是智能密码锁,沈确输了一串数字,打开了门—— 靠近房门的是一个干湿分离的卫生间,白色的墙面和水磨石的地板,半墙玻璃隔断淋浴区和洗手台,水池边的柜子内嵌洗衣机和烘干机。卧室的配色以焦糖色和胡桃木色为主色调,复古色调与木质家具完美融合,中间是一张白橡木双人床,床上四件套也是相应的奶油色,两旁是沙漏样式的床头柜。衣橱边缘悬吊着的圆柱型纸灯,轻柔的光芒和木棱交替出朦胧的光线,落地窗和实木百叶窗帘将屋外的光影调和得恰到好处。 “你是这间房的第一个主人,保洁阿姨下午有再次清扫过,被子也用暖被机烘过了,无尘无螨,安心睡吧。物品若要添置,可以下山买,也可以邮购,快递员两天上山送一次货。”沈确站在门外,侧过身让许玳安进去,“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就住在隔壁,等你好了叫我。” “等等。”许玳安伸手拦了一下沈确。 “怎么了?” “我厨艺很好。” “嗯?”沈确不解。 “如果你有想吃的,可以找我。”许玳安见沈确有了要拒绝的神色,急忙补充,“我知道有专门的厨师,但是他会优先考虑客人的口味,所以……你可以找我。”说完,许玳安不自觉地抿抿唇,他眉头微蹙,双眸低垂,似乎是在为自己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苦恼。 许玳安一次性讲这么多话,把沈确听得一愣一愣的,话语的内容有些突然,但他又实实在在感受到其中的好意。 真是不好拒绝啊…… 沉默的氛围仿佛在磨碎每一分每一秒,许玳安焦灼地等待着,感到时间过得十分漫长。 “那就麻烦你了。”沈确说道,他眼底蕴含着温和的笑意让许玳安因为紧张而绷直的身体放松了不少。 许玳安悄悄舒了口气,“你明天想吃什么?” “不急,晚上九点前程叔会把明天的菜单发出来,我们先看看。” “好。” “去整理行李吧,好了叫我。” 许玳安回到屋内,他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有点发热的脸迅速降温,他暗自庆幸自己的肤色是小麦色的,就算脸红也不明显。 沈确真人,比视频里的好看多了。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拿出手机,点开放在收藏夹里只有短短几秒的视频。 “沈哥,我在拍视频呢,给大家看看咱们的咖啡区,你随意呀。”手机里传来女生清亮的声音。 “好,你注意脚下,别摔了。”紧随其后的是一道温润低醇的嗓音,缓缓荡至许玳安耳畔,像早春的溪涧敲打他的心间。 视频很快就结束了。 许玳安握紧手机,咬了咬牙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随后又下意识地张开嘴,轻声唤道—— “沈确。” -------------------- 敬颂冬绥:祝你平安幸福。 第3章 枕山栖谷 两栋楼的二楼皆有一个阳台,中间有一条走廊将它们相连。民宿将阳台和走廊设计成一体化的移动阳光房,冬天启动全折叠的玻璃门,防寒又保暖,便于客人通往主楼,也提供了欣赏雪景的场所。 雪夜的玻璃窗上凝结着美丽的冰凌花,晶莹剔透,犹如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许玳安静静观望着,不由得把手指贴到窗上,循着冰凌花的痕迹描绘着。 “很美吧?”沈确站在他身后,轻声问道。 远眺,是灯火通明的山下小镇,霓虹闪烁,绵延一片。 “非常美。” 美到许玳安觉得这些都不是真实的。 二楼设立着书房、健身房和家庭影院。书房和健身房24小时开放,家庭影院要提前预约,如果没有预约,一般下午3点会播放一部影片,影片全看当天放映者的喜好安排。 书房不大,天花板上装着隐藏光源的烟灰色拱顶,中间是褐色流线型桌椅,桌面规律摆放着几盏护眼的双头翡翠台灯。空气里弥漫纸质书的油墨味,正对大门的整面墙都是装饰型书架,边缘呈优美的弧形,高至天花板。书架上摆满了厚薄不一的平装书和精装书。 “这里还藏着一个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的小秘密。”沈确举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前,眼睛眨了眨,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 他带着许玳安来到书架前,拿起一本墨绿色硬封皮革的书,一个红色按钮藏于后方,沈确在许玳安犹疑的目光中按了下去。 咔哒一声—— 角落的两列书架由里向外缓缓打开,随之出现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小门。 “欢迎来到冬禧民宿的秘密基地。”沈确很满意看到许玳安惊奇的表情,“里面是一个阳台书房,是我们方老板斥巨资改造的。” 阳台整体通铺生态石,井字形吊顶配上浅色藤编遮光帘,白色的格子窗阻挡风雪袭来,窗外是挂满天鹅绒毛般雪花的树枝。窗前是卡座,侧边斗柜是开放格书架,有几本书随意地放在卡座前的圆形案几上,旁边还有一个铺着毯子的沙发摇椅。 “真是不可思议……”这样的小空间对许玳安来说是一个惊喜,私密但并不封闭,透过格子窗也能看见另一面雪山的模样。 “等哪天不下雪了,可以到这里晒晒太阳,看看书或者睡个午觉。”沈确眼角微微弯成月牙,“只要注意不被客人发现就好了。” 健身房的色调以薄荷白为主,整个房间都铺着地胶垫,健身的基础器材较为齐全,黑框超白玻璃占据了大部分墙面,竖百叶纱帘遮掩一览无余的落地窗。 许玳安简单扫了一眼,就大概心中有数了。 “沈确,如果你需要陪练的话,可以找我。” 这话好像有点熟悉。 沈确失笑,“你还真是什么都会呢。” “之前在健身房兼职过,或多或少了解些,如果你要塑形的话……”许玳安不着痕迹打量了一下沈确的身材,“也很容易,我会帮你制定计划。” “……”冬天的运动上限是每天一个小时有氧跑步的沈确,相比于健身,他更喜欢窝在沙发里看书。 “这个……”沈确抓了抓自己后脑勺的小卷毛,一旦他内心有些苦恼,就会不自主做出这个动作。 沈确啊沈确,羡慕人家的身材但又不想努力是怎么回事? “那……又麻烦你了。” “不会,”许玳安的视线停在被沈确抓乱的头发上,“我很乐意。” 家庭影院无主灯,安装了一个星空吊顶,墙边都贴满了隔音棉垫,浅色系短绒毛地毯上是三面围合的云朵沙发,每张沙发都配有同色系的抱枕和毛毯,中部的地面散落着几个毛毛虫坐垫。 “你有什么喜欢看的电影吗?前段时间上映的战争片你看了吗?”沈确说了一部电影名字。 “看了。” “这个导演去年获奖的作品你知道吗?有关意大利黑手党的故事。” “知道,《罗马往事》。” “小说原著更精彩,其中的一些情节真是扣人心弦,书房有整套的三部曲,推荐你去看看。” “好的,我会去看的。” “还有……” 沈确说到自己感兴趣的电影就停不下来了,一口气列举了很多影片,不过令他出乎意料的是许玳安居然都知道,连一些小众影片都有所了解。 “你了解得蛮多的。”沈确感叹。 许玳安表情沉稳,“在私人影院兼职过一段时间,有做过功课。” “……真厉害。” 沈确总算知道方淮为什么会对许玳安这么满意了,兼职经验丰富,又能用心对待,是个会让各位老板喜爱的打工人。 突然,沈确的手机响了,是梁姨打来的电话。 “小沈,参观完了吗?下来我们一起开个会吧。” 还是刚才吃饭的桌子,程景给每人准备了一碗红豆沙牛乳,豆沙用砂锅大火熬煮,还加了去核的红枣和糯米小圆子,上面淋了层桂花蜂蜜,口感细腻丝滑、香甜绵稠。 待各位都就座后,梁姨说道:“小许,民宿管家的工作比较杂,基本上是有什么活就去做什么事,希望你能保持通话畅通,这样我们能及时联系你。” “好的,这没问题。”许玳安接受得很干脆。 “民宿的早、中、晚三餐供应时间都是一个半小时,早餐8点开始,午餐12点开始,晚餐6点开始。早餐是常规的自助餐,杂粮蒸锅、白粥甜羹、吐司面包、瓜果蔬菜等等。中午和晚上是半自助式的,自助三样配菜、例汤和水果,两个主菜任选其一,客人在预定房间时都会填写自己的口味需求,若没有明确的要求,就全凭程叔安排。客人那屋也有厨房,一部分客人喜欢自己动手,我们有时也会根据客人的需求提供食材。” 程叔适当地加入进来,他是个慈眉善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此刻笑眯眯地看着大家,“明天的菜单已经确定了,中午的主菜分别是麻辣牛筋和无水牛肉炖土豆,晚上是照烧三文鱼和茄汁大虾。配菜是虾滑藕饼、清炒荷兰豆、油麦菜炒油豆腐和猪肉丸子冬瓜汤。” 茉茉听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毫不吝啬夸赞道:“程叔的手艺是超一流的,不管是什么食材都能做出米其林餐厅的味道。” 程景听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眉毛竖起,很是骄傲的样子,“我做得也不差!我可是我叔的亲传弟子!” 沈确被程景挤眉弄眼的表情逗笑了,“是,谢谢小弟今晚的红豆沙,很好喝。” “小沈哥真是个慧眼识珠的人!” 默默倾听的许玳安这时压低了嗓音,用只能让沈确听到的音量说:“我做的红豆汤比他的还好喝。” “哈哈……好,下次试试。”沈确莫名觉得许玳安说这话有种后宫嫔妃争风吃醋的既视感。 梁姨继续说道:“小许,这段时间麻烦你负责客人的接送服务,订单信息我都已发到群里了,民宿有辆七座商务车,钥匙放在前台的抽屉。茉茉,前台的工作就先交给你了,还有民宿的平台账号每日至少要有一篇推送。小沈,咖啡区的营业时间你打算怎么安排?” 沈确略微思索了一下,“早上9点到11点,下午3点到6点,晚上不营业,但胶囊咖啡机可以让客人自助使用。” 梁姨点头,“好,空闲时间大家自由安排。如果忙不过来,随时帮忙。” 大家都点头应是。 会议结束,沈确站起身,活动活动身体。他看到许玳安帮程叔把餐具收到洗碗机里,同时程景还一脸兴奋地跟在许玳安身边,那双从小就沾阳春水的手时不时在许玳安的胳膊上比划几下,甚至还上手摸了摸那紧实有力的腹部。 沈确很是疑惑:什么情况?这就动上手了? “哇……”旁边传来茉茉充满了渴望的低语,“我也好想上手摸啊……好羡慕程景啊……嘶……那腹肌摸起来肯定超级棒……” “……”沈确后脖颈一凉,转头就对上了茉茉痴迷的目光。 茉茉注意到沈确的视线,像被惊醒一样,顿时满脸通红,“沈沈沈沈哥,你别误会!我不是那种人!我只是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身材这么好的男的!一时控制不住……呸!我只是在欣赏罢了!” “……”沈确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僵着一张脸点点头。 没想到他点头的含义被茉茉误认为是对她行为的认可,这直接给茉茉带来了鼓舞的力量,瞬间打开了她的话匣子,“沈哥,你说许玳安的身材算不算天赋异禀呀?练得这么好。” 沈确表情更僵了:他一个快三十岁的人,跟小姑娘聊一个年龄更小的小伙子的身材,好像有点奇怪。 许玳安虽然比茉茉小一岁,但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可能是这些年的兼职经历让他较早接触社会,慢慢锻炼出来的,还有那一手的厚茧……应该也是吃了不少苦了。 不过,许玳安为什么不叫他哥呢?沈确脑海里浮现出许玳安叫他名字时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暗自嘀咕:“明明也还是个小朋友。” 茉茉没听到沈确的自言自语,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沈哥,你别说,一开始看到你的脸的时候,我也被迷住了,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比漫画里的人还好看!你还记得吗?我当时都不敢跟你说话,也不敢看你,怕被你的美貌闪到无地自容。” “……谢谢你。”谁能料到当时那个内向害羞的女孩的真面目居然这么豪放不羁。 “不过,沈哥!你也别灰心!”茉茉突然双手握拳,一脸“我相信你可以的”表情,“你身材也好,身高也高,只要坚持健身,一定不比许玳安差!” “……”突然被立flag的沈确,他是真的对健身的兴趣一般。 茉茉的双眼盛满了斗志昂扬,小姑娘的一腔热血比许玳安的单刀直入更让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好,承你吉言,我会加油的。” 沈确回到房内,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椰子水,坐在书桌前,慢慢饮着。他放空地凝视着绑窗帘的水豚玩偶,那还是程景从娃娃机里抓来的,梁姨将其中几个缝上了窗帘扣,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回到属于自己的个人空间,这种踏实的安全感让沈确整个人松懈了下来。有时,他觉得自己很矛盾,既想享受独处,但又害怕独处。 冰镇后的椰子水整体偏清淡,微微甜。 手机的振铃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许玳安:早点休息,明天见。 简单的一句话把沈确拉回到尘世间,他一口饮尽椰子水,抬起的手臂触碰到桌面的键盘,眼前的显示屏跳出他这两天记录的阅读札记—— “与独处相安,与万事言和。” 沈确静默了几秒,拿起手机回复:明天见,晚安。 -------------------- 枕山栖谷:枕山,以山为枕。栖谷,以谷为栖息地。比喻隐居生活。 第4章 浮翠流丹 一夜无梦,沈确睡得很沉。 突然,窗外传来沙沙的声音,隐约伴着对话的人声。 沈确眼睛微微睁开,看到的第一道光线如柔丝般轻轻闪过,窗外的声音逐渐清晰—— “小许,这里还有残留的积雪。” “我马上来。” “小许哥,要倒融雪剂吗?” “不用,这两天都是晴天,积雪会慢慢融化的。” “小许,客人打电话来了,半小时后到。” “好。” 小许?许玳安? 还处于迷糊状态的沈确猛地坐起身,一看床头柜的时钟,已经九点半了。 他竟然直接睡到了上班时间…… 沈确跳下床,拉开窗帘,冬日的暖阳肆无忌惮地透过玻璃窗洒进屋内,沈确眯着眼往下看,只见庭院中央站着三个拿着滑雪铲的人。 似是有所察觉,许玳安抬起头望向沈确的房间,那张英俊逼人的脸被墨镜遮挡大半,鹅黄色的毛绒渔夫帽和他身上同色系羽绒服相得益彰,防雪鞋套卡在他的膝窝下方,愈加显得那双腿笔直欣长。 相比于茉茉程景赞叹不已的上半身,沈确更喜欢许玳安的腿,就像坚韧挺拔的小白杨一样,笔直地立在那里。 许玳安挑了挑眉,嘴唇挽起一抹笑。 沈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许玳安看的时间有点久了,他立马把窗帘拉上,但很快又懊恼自己这种“掩耳盗铃”的举动。他不想再纠结,飞快换上衣服下了楼。 许玳安收回视线,心情舒畅。 “梁姨,我进去上个厕所,待会儿出来。” 梁姨边铲雪边回话,“好,你去吧。” 程景见状急忙说道:“小许哥,帮我把储物间的鸭子夹雪器拿出来,我要趁着雪还没融化种一排小鸭子。” 梁姨失笑,“你这孩子。” 沈确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小卷毛跑下楼,刚到大厅就看见许玳安正侧身弯腰脱防雪鞋套,绷直的腰背,流畅的大腿线条,还有中间那翘…… 沈确移开眼神,不敢再看,他几步走到咖啡区,在这里翻翻那里翻翻,假装很忙碌的样子。 “沈确。”许玳安的语速不急不缓,低沉的嗓音像贴着沈确的耳朵灌入。 很想摸摸自己耳朵的沈确,“怎么了?” “你还没吃早饭吧?” 自助早餐区已经收了起来,沈确后知后觉自己有些饿了。 “没事,是我迟到了,我泡杯咖啡就好了。”说着,他打开咖啡机的水箱往里倒入纯净水。 “我给你准备了早餐。” “什么早餐?”沈确大脑像是还没开机一样,明明已经知道对方所表达的内容,却还是忍不住重复一遍。 许玳安轻浅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往厨房方向走去。 补水完毕,沈确又怔愣地按下开机键,在预热的过程中,他鬼使神差地拿起两个马克杯放置在机器上端的温杯区。 做杯拿铁吧,再拉个花。 许玳安端出了两个瓷盘,其中一个是裹着红豆和甜玉米粒的粘豆包,另一个是培根太阳蛋吐司,淋着芥末蛋黄酱。 “尝尝吧,我做完放在保温机里,还是热的。” “谢谢,这……是你早上特地起来做的吗?”沈确总觉得麻烦到了人,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压力。 “红豆是昨天程景泡的,其他的都是早上剩下的食材,做这些用不了几分钟,快吃吧,一会儿就要凉了。” “好。” 咖啡机预热成功,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沈确见许玳安又穿起了防雪鞋套,急忙开口;“待会儿进来喝咖啡。” “好。”许玳安的笑意洋溢在嘴角。 其实他也蛮喜欢笑的嘛…… 粘豆包个头不大,外面是一层被蒸得晶莹剔透的薄糯米粉皮,咬起来满口红豆的香气,还带有红枣的清甜。培根太阳蛋吐司散发出烤肉的香味,沈确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培根在煎锅里滋溜滋溜冒油的样子。 看来许玳安所言非虚,厨艺真不赖,如果是刚出炉的应该会更好吃,热气腾腾软软糯糯的粘豆包,还有会流心的蛋黄和焦脆的吐司边。 沈确不免有些后悔自己起晚了。 待他吃完,铲完雪的三人组也进来了,许玳安非常自然地把瓷盘收走。 梁姨和小沈坐到吧台椅上,都有些轻微的气喘。 “两位客人,要喝什么?”沈确穿上了印有冬禧民宿logo的橄榄绿马甲围裙,面带微笑。 梁姨擦了擦额上的汗,“帮我倒杯热水吧,客人要到了,来不及品尝咖啡了。” 程景也要了一杯热水,他仍意犹未尽自己造鸭子的宏伟大业。 刚窝在休息室里剪辑视频的茉茉也出来了,她没注意时间,听到梁姨的话很是惊讶,“客人这么快就要来啦!” 梁姨点点头,“这次一共有14个人,是美术机构来写生的师生,2个带队老师和12个学生,住到周五回去。” 方淮当时打造冬禧民宿时着重以客人的体验感和环境的氛围感为主,所以并没有设置太多的客房。副楼的空间设计体现了原木侘寂风,于平静的空间里窥见干净纯质却精致隐奢的生活美学,这非常符合方淮那闷骚的性格。一楼是客厅加开放式厨房,还有两间单人间;二楼是四间双人间,三楼是两间家庭套房,每间套房皆可住3到4人。二楼有一间双人间已被那两位结伴而行的女士入住了,其他的全被这个美术机构预定。 许玳安从厨房出来,他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复又戴上帽子,“我现在去接客人。” 沈确发现茉茉和程景又偷偷用余光打量着许玳安的身体。 ……这些小朋友真的是…… 沈确用好奇心未泯给这两人找了理由,认为他们还是太年轻了,居然这么不受控,他选择性地遗忘今早盯着人家的腿在发呆的自己。 “沈确,我先出门了。”许玳安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一激灵,沈确对上那双乌黑深邃的眉眼,轻声叮嘱道:“好,雪多路滑,慢慢开。” 七座商务车必然是不能一次性载完这14个人,还是那群学生最有活力,卸下行李,就准备去登山。其中一个带队老师跟着他们登山,另一个带队老师和许玳安一起把这整车行李送上山。 “你好,我是曾清轩。”坐在副驾驶上的男子率先做出自我介绍。 “曾老师,你好,我是许玳安。” 曾清轩长相清秀,戴着副银丝边眼镜更显气质斯文优雅,他笑着说:“我们年龄应该差不多大,不需要叫我老师,直接叫我淸轩就好了。” 许玳安表情不变,眉眼端正却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教师是个受人尊敬的身份,叫老师是应该的。” “那我叫你玳安可以吗?” “……”许玳安眉头微蹙,但又很快松开,他马上意识到这个曾清轩不太一样,而且有点难缠。 见许玳安没有回话,曾清轩看似感觉不到这种沉默的拒绝,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想这样叫你显得亲近些,毕竟我们要在这里住四天——” “叫全名吧。”许玳安打断他的话,“我比较习惯大家叫我的全名。” 曾清轩的后半句话被噎了回来,“……好。” 没过几分钟,曾清轩再次开口,“民宿是我预订的,特地为了你们民宿的咖啡师来的。”他打开手机,放出冬禧民宿的宣传视频。 熟悉的配乐,熟悉的声音,还有那早已在许玳安心里过了好几百遍的画面。 许玳安切实感到了一种想把人赶下车的冲动,他握紧把住方向盘的手。 一股绿茶味袭来,许玳安察觉到曾清轩变换了姿势,越过了安全距离,手指若有若无地要触摸到他的胳膊。 “但我觉得啊……你比那个咖啡师更……” “啊嚏——”许玳安很不给面子打了一个喷嚏,顺势把曾清轩的手甩开了,“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有点感冒。” 曾清轩没想到这个帅哥这么油盐不进,对于他的主动示好居然视而不见,而且还很“粗糙”,这让向来在圈子里备受追捧的他自尊心大受打击,当下也沉着脸不再说话了。 许玳安耳朵是清净了,可他的内心却愈加烦躁。 要怎么让这个男绿茶离沈确远一点? 沈确到厨房帮着清理虾线,这里的窗户正对着环山公路。 正在调照烧酱的程叔问他,“小沈,小许做的粘豆包味道如何?” “……好吃。”沈确有种被人抓包独享美食的尴尬,“他手艺挺好的。” 程叔了然地笑了笑,“早上我们也沾光品尝了几个呢。” “我看小许哥是从昨晚就开始想了,厨房的食材基本上都被他翻了个遍了。”程景说道,“早上还没七点他就起来团豆包了,看到厨房亮灯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忘了关灯,吓了一大跳呢!” “小许蒸了两笼,他可能是南方人,喜欢吃甜,就加了点白砂糖,后来茉茉说你不喜欢甜食,他就把白砂糖换成了红枣。” “那两笼全被我们吃完了,”程景意犹未尽舔舔唇,“我承认小许哥的厨艺比我好上那么一点点。” 沈确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脏一阵紧缩,他不知该怎么处理知道真相后混乱的思绪。 怪不得他昨晚去厨房待了那么久,怪不得粘豆包的甜度那么刚好,怪不得他要说明天见…… 程叔笑道:“恭喜你呀小沈。” “什么?”沈确愣住。 “远离人群、守护冬禧民宿的你,很快就要有一个喜欢你的好朋友了。” 慢慢地,沈确的心跳趋于平缓,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望向窗外,环山路上正驶来熟悉的商务车。 “谢谢程叔,你说得对。” -------------------- 浮翠流丹:青绿、朱红的颜色在流动和浮现。形容色彩鲜明艳丽。 第5章 流绪微梦 许玳安把车停在民宿旁边的室内车库里,随后就下车往外一件件搬行李。 已经在车上玩了十几分钟手机的曾清轩仍心有不甘,他也不干活,就站在许玳安身边,问:“你什么意思?” 许玳安手脚麻利,装没听到。 这让脾气与外表完全不相符的曾清轩有些恼火了,他故意挡在车门前,阻拦许玳安搬行李,“别装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和我是同类人。” 许玳安脚步一顿,眸色骤冷。 “大家都讲究及时行乐,你有什么好装的?还是说,你看上了那个咖啡师,也想和他搞——” 突然,曾清轩浑身一僵,眼前是一双凝着令人胆寒的锋凛锐利的双眸,这让他有种被冬季饿得发狠的狼死死盯住的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撕咬入腹。 “曾老师,人贵有自知之明,”许玳安抬手随意一拨,就让曾清轩往旁边踉跄了几步,“奉劝你一句,少多管闲事。” “你……”曾清轩脸色红白交替,又气又怕。 许玳安搬完了行李,并把它们整齐地摆放在车库内,等着待会儿登完山的师生领回去,他转过头,似笑非笑看向曾清轩,“曾老师,那就麻烦你在这里看行李了。” 沈确在咖啡区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有人进来,他担心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便打算出门看看,却径直撞上了刚进门的许玳安。 “小心!”许玳安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那股劲非常明显地传送到沈确的感觉器官。 “你穿这么少要出门?”许玳安微蹙着眉,待沈确站稳后才松开手。 “啊……”沈确这才发现自己还没穿外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点着急,忘了。” “你急着做什么?我帮你。” “不用不用,”沈确急忙摆摆手,“就是看看你……客人来了没有。” 许玳安脱下羽绒服,不急不慢地说:“他们还在爬山呢,我先把行李箱送上来了。”他直接忽略曾清轩。 沈确没想太多,“原来如此,对了,你要喝咖啡吗?” 空气里弥漫着新鲜磨制的咖啡香,许玳安总算在午饭前喝到了这杯拿铁,液面上的拉花是朵郁金香,他按捺住想要拍照留底的心,慢慢饮了一口,入口后发现并未如想象般的苦,是牛奶打发后的甜巧妙地中和了意式咖啡的苦。 许玳安朝沈确竖起大拇指,言简意赅地夸赞:“好!” 十分钟后,14个人全到齐了,一男一女带队老师,其余的12个学生全部都是女生,他们集聚在前台由茉茉和梁姨一一办理入住。 曾清轩脸色苍白,却又不得不在学生面前维持良好的形象,很勉力地挽起嘴角微笑。 这时,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凑到吧台前,非常大胆地问道:“帅哥,你有女朋友吗?如果没有的话要不要考虑下我?” 自茉茉后,沈确再次被现在的小女生的率真豪爽震惊到。 “没有女朋友。”沈确礼貌的回答,“目前没有要处对象的想法。” “啊,什么啊,太可惜了吧。”又来了一个绑马尾辫的女生,闻言大声叹息。 “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呗,聊着聊着说不定感情就来了。”丸子头女生越挫越勇。 沈确苦笑着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们不加客人的联系方式。” 见这里有人在交流,办理完入住的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地凑到了咖啡区,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近距离观看那张美到不似凡人的脸。沈确身着湖蓝色的开衫和黑色西装裤,开衫的v字领口恰到好处地露出他清晰可见的锁骨弧线,可惜这优美的线条却被马甲围裙遮住了一半,让观者恨不得脱了他的围裙好好欣赏一番。 为了方便制作咖啡,沈确将头发扎了起来,只留了几根不够长的卷毛贴在脸上,白皙的脸庞毫无瑕疵,润泽的琥珀色眼眸漾着轻柔的笑意,浑身散发出让人忍不住靠近的亲和力。 而坐在一旁毫无表情的许玳安,就没有人敢围上去了。 沈确看到已经有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眼神在许玳安身上转了又转,但仍在原地踌躇。 这就是酷哥带来的威慑力吗? “同学们,你们先去自己的房间整理行李。”一个短发女子走了过来,身姿笔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干练与自信,“我们下午就要出去写生了,抓紧时间。”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学生瞬间安静下来,跟沈确道了别后,有组织有秩序地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了。 短发女子朝沈确和许玳安点点头,说道:“你们好,我是齐钰。” “你好,我是沈确。” “许玳安。” 齐钰说:“请问有租车公司的联系方式吗?我打算租两辆七座商务车,便于出行。” “有的,我找一下。”沈确低头翻看通讯联络人名单,“是这个号码。”他把手机递了过去。 齐钰快速地添加,抬头致谢,“谢谢帮助。”突然,她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问沈确,“请问你认识云确吗?” 刹那间,沈确的后脑如同被棉花包裹的鼓槌,在布蒙鼓上轻轻敲打,模糊而沉重,他张了张嘴,费尽力气吐出几个字,“……不认识。” 许玳安敏锐地察觉到沈确的状态不佳,他快步走向吧台内侧,不着痕迹地挡住了齐钰略带审视的眼睛。 “齐老师,午饭时间快到了,可先去房间稍作休息。”许玳安客气又冷漠地请齐钰离开。 齐钰的视线在这两人的身上转了转,她内心存疑,却也知道点到为止,“好,辛苦你们了。” 沈确只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跌入了冰冷的海水中,四肢无力,头脑也有些昏沉。 云确…… 他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久远得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久远到他不得不把埋进坟墓的记忆再次挖掘出来。 刺骨的寒冷席卷全身,海水仿佛灌入了他的口鼻,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他的呼吸。 “沈确……” “你怎么了?有哪里难受?” “沈确——” “沈确!” 沈确回过神来,才发现泪水早已打湿了脸庞,他怔愣地看向面前满脸担忧的人,双手被许玳安握得有些发疼。 “……我没事。”他抽回手,胡乱擦了把脸。 被动静惊到的茉茉和梁姨也围在吧台边,皆忧心忡忡地望向他。 “小沈,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梁姨试探着问。 沈确压下萦绕心间的恐慌感,扯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先上去休息一下,午饭不用叫我了。” “小沈……”梁姨欲言又止。 沈确拍了拍神色凝重的许玳安,说道:“我没事,睡个觉就好了。” “……好。”许玳安侧身让他过去,“我帮你留饭。” “谢谢。” 茉茉不敢说话,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沈确失控的样子,美人落泪的模样虽然美,但让她这个旁观者的心都紧紧地揪成了一团,特别是沈确最后的强颜欢笑,她觉得这个笑容比流泪的样子苦涩多了。 “梁姨,怎么办?”她求助似地看向梁姨。 梁姨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让他自己静一会儿吧。” 许玳安望向沈确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灰白的云遮天蔽日,雾气纠缠着枯树,沈确漫无目的走了很久,却犹在原地,抬头一瞧,仍见那棵沾染雾色的枯木。光秃秃的树枝弯弯曲曲伸向四方,分外的萧索和阴森,猛然间,那横生的枝桠竟突然活了起来,迅速朝他袭来—— 沈确想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牢牢地粘在原地,无法动弹。就在沈确要被抓住的上一秒,迷雾中出现了一匹高大的白马,张牙舞爪的枯枝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立马缩了回去。这匹白马身姿矫健,浑身的肌肉如同艺术大师精工白玉雕琢而成,散发出野性的爆发力,额头一点红心,如狮如龙,神骏非凡,好似天上的灵兽一般。 白马昂首阔步走到沈确身旁,深蓝色的瞳仁照出他的影子。沈确循着本能爬上了这匹白马,没有缰绳,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抓着白马的鬃毛。白马昂起前身发出苍劲的嘶鸣声,雄浑的马蹄声在大地上奏出鼓点,带沈确离开了这片迷雾森林。 …… 沈确一下子睁开眼睛,眸底尽是未散去的惊慌,他环顾了四周,发现自己身处熟悉的房内,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紧蹙的眉头也慢慢松开。夜色渐浓,夕阳耐不住时光的磨砺,坠落在山谷里,山巅吞噬了最后一抹余晖。 梦境里的画面依然清晰地徘徊在脑海里。 他已经想起来了,梦境的所有画面都来源于一幅绘画作品—— 是他大学毕业的那幅成名之作——《林中白马》。 既是他荣耀的起始点,也是他噩梦的发端。 关于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好想忘记啊,可为什么永远忘不了呢? 沈确擦了擦又开始泛泪的眼眶,他内心平静了许多,也能开始思考了,可是内心就像被破开了一个大洞,怎么填也填不满。 云确,是他的艺名,是他画家生涯开始的第一步。 “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 云确,是他对自己的美好期许,可如今,他四年没有碰过画笔了。 -------------------- 流绪微梦:指一种轻忽飘渺的感觉,就好像流动的思绪,细微的梦境。 第6章 青松落色 “云确”这个名字不难搜索,虽然已是四年前的事情,但仍有一些新闻报道在网络留存。 这幅在业界颇受赞赏的《林中白马》出自谁手?——竟是来自东方的神秘男子——云确! 画师云确是巴黎艺术学院泰斗爱德华教授的爱徒,爱德华曾夸赞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惊!云确的真面目竟比他的画作更让人惊艳!任谁看他一眼都会忍不住爱上他! 云确巡回画展场场人数爆满,官方不得不限制名额! 云确再一封神画作——《枫之秋》问世! …… 震惊!知名美男画师云确竟然在比赛中抄袭?! 云确好友否认云确抄袭,可证据确凿,真相究竟是什么? 云确被法国青年画家比赛取消成绩!并禁赛三年! 云确退出法国画家协会,不知去向! 一年了,有谁还记得这颗坠落的东方明珠?让我们一起来了解云确的画家生涯。 …… 许玳安点击报道,快速浏览过去,他在脑海里拼凑了一个时间线。 高考结束,沈确来到了法国的巴黎艺术学院求学,师从爱德华教授。大学毕业后,沈确以艺名“云确”发布了一幅画作《林中白马》,让他一举成名。同期间,有记者曝光他的照片,那惊为天人的美貌使他的热度疯狂高涨,沈确正式加入法国画家协会。两年后,沈确受邀参加法国青年画家比赛,现场完成的作品竟意外和前一天在社交媒体上公开画作的另一位法籍华人画家神似,沈确陷入了抄袭风波。那位华人画家立马在网络上公布自己绘画的草稿纸和构思意图,沈确方未进行回应,众说纷纭。不久后,法国青年画家比赛裁判组判定沈确抄袭,一个月后,沈确退出法国画家协会,从此销声匿迹。 时隔两年,沈确来到了冬禧民宿。 在这无人知晓的两年内,沈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看起来那么痛苦? 关于抄袭的判定,许玳安根本不去理会,他只是在想有什么样的隐情会让沈确放弃证明自己的清白以至于放弃了梦想呢? 许玳安点开云确好友的那篇报道,画面里是一个染着一头雾霾蓝发色的男子,闪闪发光的银色耳钻将他整个人渲染得张扬不羁,男子露出极其嘲讽的笑容,说道:“云确会抄袭?你怎么不考虑你是不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面对记者的长枪短炮,男子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动动你们的脑子吧,云确还需要抄袭吗?你们怎么不去查查那个崽种?他真的懂得设计意图是什么吗?他那些手稿是哪里来的他心里有数!”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许玳安默默思索了一下,将这个张狂放肆的妖魅男子和如今冬禧民宿的大老板方淮对上了,他还记得方淮在官网上的照片,柔顺乖巧的黑发、端正服帖的西装和完美的露齿笑容。 ……看来每个人都有丰富的过去。 不过方淮提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去查查那个崽种。 许玳安沉下心来继续搜索,却只找到零星的消息,不过不像是人为地抹去,而是这个画家依旧不出名,最大的水花也只有和沈确陷入抄袭舆论的那次。据某个去法国旅游的博主说,这个画家绘画工艺一般,原先还能借着话题的热度办几次巡回画展,可后期由于画作实在太一般了也就无人问津了。 那个博主很是愤懑地在自己的博客表达法国画家协会对国人的歧视,明眼人都知道云确是不可能抄袭水平这么次的人的画作,肯定是有阴谋! 评论区里有人附和她,相信云确是被冤枉的,觉得这么一位富有天赋的画家黯然退场实在是太令人惋惜了。但也有人讽刺她,说裁判组肯定是经由公正的判决的,就算云确绘画技术高超,但是灵感这东西来之不易,再加上云确自己都没有公开表明是否抄袭,必定是心里有鬼。 评论区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还有吃瓜的路人随机掉落“云确是谁”“云确长得好美啊”“这么美的人居然抄袭,真是人不可貌相”之类的评论。 许玳安看得头疼,索性关上手机。 他大概能猜到沈确正是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不过,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不由得想起乔治奥威尔在《1984》里写道:“在这个大欺骗时代,讲真相才是革命性的举动。” 要探寻真相就好像要进行革命斗争一样,困难重重。 沈确睁大双眼无声哭泣的模样浮现在许玳安的脑海里,而且许玳安叫了好几声都叫不醒,就好像沈确的灵魂已经被恶魔抽走了,整个人由里到外逐渐地碎成一片一片。 “吱呀——”,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梁姨走了进来,说道:“小许,晚饭时间要到了,麻烦你去看看小沈,他整个下午都没出门,不知道他现在状态怎么样了?” “好,我去看看。” 许玳安跑上楼,他走到沈确的房前,轻轻敲了敲门,“沈确,你醒了吗?” 无人应答。 许玳安又敲了敲门,这次力气稍微大了点,“沈确?” 还是没有声音。 不会晕倒了吧? 许玳安握住门把手,试探性地往下按—— “吧嗒”一声,门开了。 屋内亮着一个折成扇形的手风琴灯,淡淡的冷光向四周发散,不明亮但是也足以让许玳安看清整个房间。 沈确卧室的构造有点特殊,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木桌,与旁边的书柜连成一体,异形墙体将书桌与地台床之间做了一个隔断,既能巧妙划分睡眠区域,也能阻挡他人窥视。床上摆着四五个柔软的抱枕,紧密地围成一圈,仅留可供一个人睡觉的空间。 这屋内处处显示着房间主人极度缺乏安全感。 屋子没人,屋主人的手机也随意放在桌上。 看来沈确是出门了。 擅自闯入的许玳安不好过多停留,快速查看了下就退了出来。 人是醒了,但是去哪了? 楼下传来热闹的动静,应该是开饭了。 此时此刻,许玳安心里只有一个地点,是他认为沈确会去的那个地方。 沈确坐在摇椅上,手里抱着抱枕,身上盖着毛毯,圆几上点了盏小夜灯,暖光盈满他所处的位置,他慢慢晃悠自己的身体,静静地望着窗外。 矗立在茫茫天地间的松树没有经过任何修剪,自然而然的宝塔状,井然有序,直挺挺地指向天空,微风吹过,树梢隐隐地起伏。 风小,无雪,冬天的树,在轻轻地,轻轻地呼吸着。 “沈确。”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叫他名字。 “沈确,你在里面吗?”是许玳安的声音。 沈确惊讶地站起身,他按下墙上按钮,书架两侧向外打开。 门外是一位英朗俊气的男子,眉眼间气宇轩昂,像个不染尘埃的战神。 “你果然在里面。” “……你怎么会知道?” 许玳安笑了,锋利的眉眼多出几分柔软,“全凭直觉。” “这样啊……”沈确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了。 “肚子饿了吗?”许玳安问。 沈确摇了摇头,他坐回摇椅上,只觉得浑身疲惫,“还好,不饿。” “我待会儿煮点南瓜小米糊,给你暖暖胃。” “……都行。”沈确其实现在很想一个人待着,并不是出于被人打扰独处的不悦,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好,很难跟人像平常那样交流,但他又不愿意一个人待着,一个人待着太久了,他怕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许玳安没有离开,他学着沈确抱了一个抱枕坐在卡座上,微微侧过脸观赏窗外的风景。 两人默默无言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沈确按捺不住,低声问道:“你就不好奇吗?” 似是早有预料的许玳安回过头,他表情的没有一丝异色,坦然得就好像沈确在问他今天的天气如何,“好奇,但我不急。” 这句话让处于焦虑状态的沈确顿时安定了下来,他直愣愣地望着许玳安,从那双乌黑的眸子里读出直截了当的关心和爱护,没有一丝一毫让他恐慌的审视和探究。 “你可真不一样。”沈确喃喃道。 许玳安一怔,随后身体轻颤,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沈确的目光定在他唇边的酒窝,这一刻沈确好像明白了小说里写的“盛了蜜的酒窝”是什么样的了。 “去泡个澡吧。”许玳安站起来,顺势把呆呆望着他的沈确拉起来,“我煮好米糊给你端上来。” 这是一双温暖又有力的手。 “好。”沈确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仿佛触到了许玳安讲话时带出的浅浅的气息。 南瓜小米糊是漂亮的金黄色,丝滑浓香,许玳安还煎了几张香葱鸡蛋饼,沈确喝了几口米糊后就胃口大开,三下五除二就把鸡蛋饼吃完了。 吃完后沈确有些不好意思,刚刚还说不饿,现在这潦草的吃相就好像几天没吃饱饭的人一样。 “沈确,你吹风机放在哪?” “洗手台下面的抽屉,我去帮你拿。” “不用,我找到了。”许玳安把线散开,“插头呢?” 沈确指了指墙壁,他有些不解,“怎么了?你哪里弄湿了吗?” “没事。”许玳安打开电吹风的开关,调到中档暖风,对准沈确还发潮发尾,“你头发没吹干,我帮你。” “我——我自己来。”沈确急忙扭过头要拿电吹风。 许玳安巧妙地躲开,面不改色,“你继续喝米糊,别浪费了。” 沈确自知用蛮力赢不了许玳安,只得坐下来安安分分地喝着米糊。 有的时候,你越想让自己不在意,你就会越在意。 沈确能明显感受到许玳安撩起他头发的动作,还有偶尔擦过他后脖颈的手指,这轻微的举动都让他身体一麻,心里发烫。 沈确的脸慢慢红了。 许玳安这人,还挺有魅力的。 对吧? -------------------- 青松落色:松树失去了青翠的颜色。旧时比喻世道衰败时人情的冷落、淡薄。 第7章 沤珠槿艳 “沈确,这都是你欠我的!”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去报警吧,你报了警,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你要记住——是你害死了我。” …… 沈确被一阵剧烈的颤抖惊醒了,身上的汗水已经浸湿了整个床垫,梦里可怕的场景和声音在他醒来后仍然萦绕在耳边。 他的胸口好像被猛地塞进了大团棉花,透不出气来,心脏急速跳动着,似乎下一秒那颗热乎乎的心就会从嘴里蹦出来。他浑身发冷,眼前发黑,他试着坐起身却又歪倒下去,腿像抽了筋剔了骨似的,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早餐已经结束了,沈哥还是没有下来。”茉茉担忧的说道。 许玳安有些焦虑,今晚有一个女生生日,齐钰请民宿帮忙办一个生日晚会,他一大早就和程叔、程景一起去采购食材了,现在才刚回来。 梁姨气喘吁吁地从楼上跑下来,“小沈……小沈房门是锁着的!没人应!”她的语气里有隐藏不住的惊慌。 许玳安第一个冲过去,“钥匙呢?” 民宿的智能锁都有配套一个钥匙,以防人们忘了密码又不会使用管理员重置功能。 “在……在储物间……第一个的收纳柜里。”梁姨跑得太急了,有些喘不过气,茉茉急忙上去帮她顺顺胸口。 许玳安率先跑进去找,程叔和程景紧随其后。 储物间收拾得很有条理,许玳安拉开柜子一眼就看到串在一起的钥匙,他立马伸手去拿,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不像话,怎么拿都拿不起来。 “我来吧,小许哥。”还是程景看不下去拿了起来。 许玳安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突然间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只能拍了两下程景,示意他快点上楼。 冷静,许玳安,该死的你要冷静! 这短短的两层楼梯,许玳安从未觉得这么难以跨越,时间漫长的沙漏已经快要把他埋住了,他的双腿也开始发颤。 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腿,恨自己怎么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他想到之前上的心理健康课,教授提到重度抑郁症患者会丧失对生活的欲望,躯体化十分明显,有的人甚至连起床吃饭都做不到,所以即使有自杀的念头也无法实施。可当他们的抑郁症状变好了点,周围的人包括他们自己都觉得更有活力了,可他们却选择自杀,是因为他们有力气对自己下手了。 沈确昨晚还是笑着送他出门的…… 他妈的许玳安你能不能想点好的!沈确肯定没事! 程景打开门,许玳安紧咬着牙双腿发软走进去,除了高中时他奶奶住院那段时间,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透过隔挡的木桌,能依稀看见一个男子躺在床上,头发凌乱地遮住面庞,床上环绕的抱枕掉了几个在地上。 许玳安不敢再向前了,他双拳握紧,因为过度用力突出了泛白的骨节。 程景跑到沈确床前,他惊呼一声:“糟了!” 许玳安内心轰鸣一声,刺骨的寒意一圈一圈从他后脑勺蔓延至全身,他快要站不住了。 “沈哥的脸好烫啊,他好像是发烧了!” 跑步较慢的程叔这时进了房间,他上前查看了一番,又摸了摸沈确的额头,说道:“是发烧没错,我下去找体温计和药,你们帮沈确换身干净的衣服,他这衣服都湿透了,穿在身上只会加重病情。” 程景点头应好。 程叔注意到撑在墙上的许玳安,惊讶地发现他的脸色竟也像是生了场大病的人一样苍白如纸,“小许,你是不是哪里也不舒服?” 许玳安摆了摆手,嗓音有些沙哑,“程叔,先下去找药吧,我没事。”他阻止程景要脱沈确衣服的动作,“我来,我力气大,你去找一条干净的毛巾和一套干净的睡衣。” 许玳安快速且轻柔地剥开沈确的睡衣,他无暇去欣赏美人横陈的玉体,只觉得沈确身体发烫,可手足仍然冰凉。接过程景递来的毛巾,许玳安给沈确擦了擦身上的汗,擦到后背时他猛地愣住了,一道长长的伤疤贯穿了沈确的整个后背,就好像有人用锐器强硬地从他的肩胛骨划到了左后腰处,十分骇人。 沈确……到底经历了什么? “小许哥,怎么了?”被木桌阻挡视线的程景见许玳安动作停了下来,略有疑惑。 “没事。”为了不让程景看到这道伤疤,许玳安加快了自己擦拭的动作,迅速帮沈确换上了睡衣,他摸了摸被汗水浸湿发潮的床单,二话不说就用毛毯把沈确裹住,一口气抱了起来。 程景一脸懵,“咋了咋了?” “我带沈确去我房里,他床单湿了。” 许玳安因力气爆发而偾张的肌肉把程景看得直咽口水,“小许哥,你也太酷了吧。” 许玳安没空理会程景,此时此刻,他全身心都牵挂在沈确身上,他捂热自己的双手,来回搓沈确冰凉的手和脚。 很快,程叔和梁姨就上楼了,茉茉留在大厅看门。 “体温38摄氏度,还不算高烧,但有可能还会再往上升。”梁姨查看水银体温计,“先采用物理降温的方法,小许,你等下用温毛巾擦拭小沈的全身,水温大概在32摄氏度到34摄氏度,擦拭的重点部位是颈部、腋下、肘部、腹股沟等部位,时长10分钟到20分钟左右,擦拭完身体后要及时帮他穿好衣物,避免着凉。” “好。” “这是暖足贴和暖手宝,要松被,不能让他捂被闷汗。” “梁姨,我想问……为什么沈确还没醒过来?”换衣擦汗还有搂抱的动静不算小,但沈确依旧是陷入沉睡的状态。 梁姨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着的沈确,一阵心酸,“他太累了,噩梦惊袭、心力交瘁导致发热,曾经也……沉睡是在他保护自己的一个方式。” 许玳安捕捉到“曾经”这个词,他意识到梁姨知道些什么。 “他什么时候会醒?” “只要体温不继续上升,一个小时之内,他会醒过来的。” “小许,体温半小时监测一次,如果有什么异常,随时打电话。”程叔说道,“我去熬点山药粥,等会儿让程景用保温壶装好拿上来,小沈醒了后让他喝点,这还有两包冲剂和维生素C,饭后服用。” 三人离开后,许玳安调高室内温度,他给沈确穿上棉袜,暖足贴贴在袜子外侧。他依着梁姨的方法开始给沈确擦身体,擦到腹股沟位置时,许玳安索性直接将沈确最后一丝底线脱了。 “……”真行,发育得真好。 梦里,沈确沿着一条泥土小径前行,来到了一条清澈的河水前,河畔两侧的枫树仿佛燃烧的火焰,秋意深浓,凉风渐起,枫叶纷纷扬扬而下,洒落满地,铺就一层涌动的橘红色绒毯。沈确接住了一片飘落而下的枫叶,他闻了闻,是大自然的清正纯洁的气味。又一阵凉风袭来,吹起了落在地上的枫叶。叶红似火,在燃烧着,在跃动着,在旋舞着,仿若形成了一个红色的小龙卷风,将沈确围在了里面。 慢慢地,这些枫叶越靠越近,直至化为绚烂的光点融进他的体内,立时,一股暖意由内心深处迸射,瞬间充溢了他全部身心,他感觉到一种焕然一新的生命力和活力。 枫林下出现了一个黑影,面容不清,与这片唯美的枫树林格格不入,可沈确潜意识里认定这个人很安全的,甚至想立刻到黑影的身边去。 “沈确……”黑影唤他。 这声音好熟悉啊。 “醒来吧……”黑影朝他伸出手。 沈确不受控地走上前,握住了黑影的手。 有力、温暖、还有点厚茧子…… 沈确悠悠转醒,他躺在温度适中的被窝里,身上没有汗湿的黏腻冰冷,而是清爽的干净舒适,头不再晕了,眼也不再花了,整个人神清气爽。他微微动了动身体,却发现左手有些酸麻,他转过头看去—— 许玳安趴在床沿,盖着条毛毯,右手与沈确的左手十指相握。 沈确回过头,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原来,他现在在许玳安的房间里。 被窝里还有许玳安洗完澡后沐浴露的香味,民宿购买的都是同一款,沈确却感觉有着不一样的味道。 就像在春季的清晨,那充满了氧气的森林,青绿通透。 又过了一会儿,沈确手麻了,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手。 “……怎么?”这轻微的动作很快就把许玳安弄醒了。 沈确:“……”这人也太警觉了。 许玳安还有点困惑地揉了揉眼睛,紧接着他突然反应过来是沈确醒了,顿时精神一抖擞,“你醒了。” 沈确朝他笑了笑,“我醒了。” 许玳安默默看着他,眼睛里是沈确看不透的情绪,就在沈确想开口询问时,他又站起身走到窗前的桌子。 沈确心想:不会是他脸上长啥了吧? “给,再测一下。”许玳安递给他一个水银体温计。 “……好。” 五分钟后,沈确查看体温计,“37摄氏度。” 许玳安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太好了。” 沈确傻愣愣地问:“为什么测体温?我是发烧了吗?” “……”许玳安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是,你昏睡不起,大家都很担心你。” “天呐!”沈确的脸又变烫了,“真的对不起,我还说今天一定会去帮忙,是我食言了,还害你们担心我,是我的——” 许玳安抬起手捂住沈确的嘴,眉眼间带有淡淡的怒气,“你没有任何错,别再道歉了。”他松开手,摸了摸沈确因为生病变得软塌塌的头发,“生病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会生病,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担心你,不是因为你没去上班,而是因为我们都很喜欢你,所以很在乎你,你生病了我们自然会感到担忧。” 枫叶凝聚而成的光芒在内心深处熠熠生辉,黑影的面容逐渐清晰—— 许玳安说:“沈确,我们都希望你健康平安。” -------------------- 沤珠槿艳:晶莹的水泡转瞬即逝,木槿花鲜艳而易凋谢,比喻短暂的幻景或易消逝的事物。 第8章 月中聚雪 沈确自觉身体良好,可以为民宿出一份力,但梁姨还是要求他观察48个小时,给沈确放了两天假。 喜提两天假期却莫名失落的沈确,“我就乖乖坐在咖啡区里就好了。” 许玳安正在拆昨晚生日宴挂在墙上的气球,“你能确保不喝咖啡吗?” 每天至少一杯咖啡的沈确瘪了瘪嘴,垂头丧气。 “沈哥,把这个喝了。”茉茉走过来,递给沈确一杯橙汁,“梁姨说了,这两天禁止你靠近跟咖啡有关的任何东西,要多喝水多吃水果多补充维生素C。” 许玳安从扶梯上下来,他对沈确露齿一笑,又挑了挑眉,“喝完这杯就上楼吧,咖啡区是开放的,一楼大厅都属于这个范畴。” 太欺负人了! 沈确气呼呼地一口饮尽橙汁,头也不回地往楼梯走去。 “沈确,排骨汤放冬瓜还是放莲藕?” “……莲藕。”沈确仿佛听到了许玳安闷闷的低笑声。 这人真的是太坏了! 曾清轩昨晚在生日会上喝了点酒上头了,为了不破坏人设,他自己偷藏了一瓶红酒回房喝,红酒的后劲导致他今天睡过头,醒来后还头疼欲裂,一张脸明显是宿醉后的青白。他强撑着给自己扑粉打扮,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气色好点。 结果齐钰看到他第一眼就哼笑了一声,这笑声有什么意味自然并不用明说。 周围还有学生在,曾清轩努力控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 一个女生凑到他面前,问:“曾老师,你早上怎么没起床啊,齐老师敲了半天门你都没开。” 曾清轩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昨天太开心了,忘了调闹钟。” 中午的两道主菜是椒盐羊排和红烧肉,学生们看到后都欢呼了起来,唯独曾淸轩看到后忍不住想干呕,他只能挑选一些看起来清淡的配菜。程叔和程景烤羊排花费了不少时间,所以中午的例汤只有西红柿蛋羹汤,曾清轩喝了几口,总算压下喉间的呕吐感。 突然,他闻到了一股香甜但又带有淡淡白胡椒的味道—— 沈确和许玳安坐在角落的双人桌前,面前摆着一盅炖出淡粉色的莲藕排骨汤、一盘清蒸鲈鱼和一份丝瓜蒸肉片。看样子是特地做的,跟民宿提供的餐食完全不同。 曾清轩咽了咽口水,宿醉后的他非常需要这种能抚慰肠胃的美食,可他拉不下面子上前讨要,也颇有些畏惧许玳安。 “汤里面加了点白胡椒,给你祛寒。”许玳安帮沈确装了一碗汤。 沈确正逐步接受许玳安给他加餐的事情了,昨天许玳安说的那番话为他提供了巨大的能量,他也不再对旁人的好意产生过多的焦虑。不过,昨天还有一个插曲,让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沈确昨晚从床上下来后,才猛然察觉自己下半身只穿了条睡裤,因为那部位实在是太明显了,接着知道衣服是许玳安给他换的后,他羞得差点原地起飞。 结果许玳安面不改色,极其坦然的说了一句:“天赋异禀,有福。” 最后,沈确的脸上顶着两朵娇嫩欲滴的红晕,跌跌撞撞回了房。 曾清轩看着这两个样貌极其出色的男子在有说有笑,饭菜的香味一阵阵飘来,许玳安还多次给沈确夹菜装汤,更是让他嫉妒得牙齿发酸。 饭后,沈确接到了方淮的电话,便举起手机朝许玳安示意了一下,往休息室去了。 许玳安则坐在位置上把锅里留的几块排骨解决了,速度不紧不慢。 曾清轩有些疑惑地瞅了瞅许玳安,又瞅了瞅沈确离去的背影,霎时,他像是悟到了什么蓦地瞪大双眼,一脸震惊,但很快,他内心出现了一种嘲讽但又怜悯的心情。 原来如此啊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许玳安啊许玳安,你怎么会这么愚蠢地喜欢上一个直男呢? 曾清轩见到沈确的第一眼,就知道沈确是一个妥妥喜欢异性的直男,所以即使沈确长得再好看,他都提不起勾搭的兴趣,反而是对他依旧爱答不理的原生gay许玳安真是让他又怕又想要。 真蠢啊,不懂得看上直男是一生的悲剧吗? 曾清轩这几天被许玳安压迫的身心总算畅快了起来,可是不觉间,他的内心深处又带有难以言喻的淡淡的苦涩。他相信,凭着许玳安那野兽般的直觉,肯定早就看出来沈确的性取向了,明知如此却还眼巴巴地凑上去。 真是自讨苦吃。 曾清轩收回视线,快速扒拉完碗里的饭,准备和齐钰载学生到隔壁镇的景点水桥写生。 “沈确,听说你最近又照顾不好自己啦?”方淮开玩笑似的说道,但话语里是掩藏不住的担心。 “哎呀,真是难为方老板还要特地打电话来关怀员工。”沈确也开玩笑地回了一句。 听到沈确还能元气十足跟他插科打诨,方淮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笑道:“那必须的,你可是我们的销冠啊!咱们民宿有那么多人是为了你而来的,现在我的兜里总算充实了,做梦都要笑开花了。” “好了好了,”沈确不想再听他胡天海地,“请问方老板打电话来还有什么指示?” “当然是关心慰问一下我可爱的员工们啦——” “说正经的哦。” 方淮清了清嗓,语气认真,“下周我会回去一趟。” 沈确很惊喜,“真的吗?” “还有一个朋友会和我一起……是这里合作伙伴的儿子。” “小朋友吗?你带他来玩?” “不是,人刚高中毕业,已经成年了。” “那也是小朋友了,我们可比人家大了十岁。” 方淮一时语塞,“到时候,主楼三楼再腾一间空房出来,给他住。” 沈确有些不解,“你不是很注重三楼的隐私感,怎么不安排他住副楼?” 方淮沉默了一会儿,才没好气的开口,“这小孩太黏人了,不过也多亏了他,他爸才同意和我合作,就当是带少爷来咱们山里体验下生活。” 沈确笑了,“现在又说人家是小孩啦。” 喝完了清热解毒的冲剂,沈确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回房休息了。昨天保洁阿姨帮他换了床上用品,是他之前觉得太亮而随手搁置的鹅黄色,可如今躺在这张床上,他竟有种躺在太阳中心的错觉,正源源不断吸收来自宇宙的能量。 很暖和,也很开心。 沈确的晚餐同样是许玳安的特别制作——鸡丝汤面,不过汤的颜色并不是沈确常见的清汤底,而是像骨汤一样的奶白色。 “先煎个荷包蛋,再倒入热水就行了。”许玳安解答。 “哇哦,神奇!”厨房小白的沈确啧啧称奇。 汤面的量不多,沈确津津有味吃完后还觉得不够饱,眼巴巴地望着许玳安碗里的。 许玳安一眼就看透了沈确内心的想法,但他并不打算让沈确吃太饱,说:“下午齐钰他们买了水桥很出名的甜品抹茶半熟芝士,分了一盒给我们。” 抹茶是沈确除了咖啡味外最喜欢的口味,他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我炖了银耳雪梨汤,晚点配着一起吃。” 沈确被哄得开开心心,他甚至想撸起袖子把大家的碗筷全洗了,被梁姨毫不客气地赶走了。 许玳安查看隔水炖盅的时间,对沈确说:“还有一个小时,好了我叫你。” 在水桥写生时,有个女生挤颜料不小心挤到了曾清轩的白色羽绒服上,还是纯度极高的黑色,曾清轩竭力压抑自己的怒火假笑着安抚差点哭了的女生,他只能先用纸巾和矿泉水擦洗了一下,果不其然,还是留印了。这大几千块的羽绒服让曾清轩心里在滴血,心情阴郁的他回去又想尽各种办法清理了一下,最终还是齐钰看不下去,给他找了个干洗店的电话。 跟干洗店沟通和等跑腿上门都耗费了不少时间,曾清轩完美错过了晚餐。饥肠辘辘的他来到主楼,大厅里空荡荡,只有厨房还传来一点声响。 许玳安正在包饺子,一个个麦穗形状的饺子在他的手里迅速成型。 察觉到有人走近,许玳安抬了抬眼,“有事?” 曾清轩万万没想到是他最不想碰到的人,只得硬着头皮说:“我没吃晚饭,你这里有没有什么……”他说不下去了。 许玳安垂下眼继续包饺子,“厨师下班了,你可以自己煮。”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曾清轩觉得许玳安是在羞辱他,包了那么多饺子,蒸一下或者水煮一下就好了,非得让他自己动手,而且态度还这么冷漠!明明他们才是同类人!明明—— 曾清轩冷笑了一声,表情扭曲地说:“诶,你这么舔沈确知道吗?” 许玳安停下了动作,面无表情地看向曾清轩。 曾清轩接收到了他的视线,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沈确是直男,你一个同性恋去当人家的舔狗,要点脸吧!你想害他跟我们一样吗?还是你就是犯贱啊,看到长得好看的就贴上去——” “曾清轩。”许玳安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他打断曾清轩的口不择言,“你是不是想错了什么?” “什么意思?” “我喜欢沈确,和你无关。” 曾清轩咬着牙,恶狠狠的说:“怎么没有关系?都是同个圈子的,不碰直男是常识!” 许玳安轻笑了一声,“什么圈子?同性恋的圈子?” “你想说什么?” 许玳安摇了摇头,说道:“你太在意自己的性取向了,所以才会处处强调圈子。我们活在现实世界里,这是个由复杂的人性构成的世界,不管你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背叛和欺骗,都有概率发生。你觉得你属于圈子的人,所以你追求及时享乐,但我不是,我追求的是自己的本心。” “所以,曾老师,收收你自以为是的好意了。” 曾清轩红着眼睛跑出去,却出乎意料地撞上了离厨房门不远的沈确。 沈确表情呆愣,即使被撞得退后了几步也毫无反应。 曾清轩想放声大笑,许玳安的秘密就这样直接被当事人撞破了,可同时他心里却涌现出极其强烈的悲伤,他强忍眼眶里的泪水,离开了大厅。 “沈确。”许玳安早已听到沈确的脚步声,可是,即使知道沈确站在门口,他也不打算有任何隐瞒,他擦了擦手,走出门,直视沈确的眼睛,“你知道了。” 沈确的大脑正在出走,他傻傻回问:“知道什么?” 许玳安的眸子明亮如水,他笑道:“我喜欢你。” -------------------- 月中聚雪:月亮里堆积着白雪,形容女子洁白而美丽。 第9章 洪炉点雪 最后一天,齐钰一行人来办理退宿,他们打算早点离开,赶飞机去下一个地点。曾清轩走在最后一个,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大厅,并没有那两个人的身影。 待大家都办理完,曾清轩还是按捺不住,刚想张口问,没想到齐钰却先他一步询问:“请问,沈确在吗?” 茉茉礼貌回应:“沈哥在楼上休息,有什么事吗?” 齐钰递给茉茉一个牛皮信封,封口处是白金色的火漆印,“请帮我把这个交给沈确,谢谢。” 茉茉茫然地接过,“这个是?” “只是一些旧物。”发现茉茉略有疑惑的的眼神,齐钰笑了,“绝对安全,请放心。” 沈确在房间里磨蹭了半天才下楼,他内心十分忐忑,昨晚听到许玳安和曾清轩的对话,他惊呆了,结果许玳安还亲口对他告白了,把他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只能逃也似的地跑回楼上。 大厅里只有被小视频逗得嘎嘎笑的程景,他对沈确挥挥手,“哈喽,小沈哥。” 沈确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股莫名的失落感,“他们人呢?” 程景把视频暂停,说道:“下周不是圣诞节了嘛,我叔、梁姨还有小许哥,他们三个下山去采购圣诞用品了。茉茉在休息室剪视频呢,有几个女生给她发了自己拍的图片和视频,茉茉打算整理个合集。” “许玳安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应该是傍晚吧。”突然,程景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下手,“诶对了!小沈哥,小许哥给你准备了早饭,在保温柜里,还有抹茶半熟芝士也给你留了两个,早上差点被我和茉茉吃完了,还是小许哥眼疾手快,虎口夺食哈哈哈——” 沈确怀着复杂的心情把早饭拿出来,是许玳安昨晚包的玉米猪肉蒸饺,还有一份藜麦虾仁蔬菜粥,甚至贴心地给他调好了不辣的蘸料。 卖相好,味道更好,沈确一口气吃了五个蒸饺,粥也被他喝了一大半,他怀疑,许玳安想先抓住他的胃再抓住他的人。 “蒸饺真的超好吃。”程景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刚吃完早饭的他感觉自己又饿了,“小许哥也给我们蒸了一锅,真的太香了,跟我叔的三鲜饺子有得一拼了!如果小许哥开店,我绝对每天捧场,长得又帅,身材又好……” “……”快别说了弟,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不过,沈确意识到,他并不反感许玳安,以前也有同性同他告白,在震惊之后他无一例外都会有些淡淡的不适,可是许玳安不一样。 沈确并不了解为何才相处不到一个星期许玳安就喜欢他,可能因为相貌,也可能因为别的……但是,许玳安带给他一种其他人从未给过的感受,那就是专注。 他能感受到许玳安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对他的在意,相比于那些轻浮的喜欢,许玳安更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在表明心意。 就连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都是亮堂堂的坦然和火烧一般的炽热。 沈确内心深处柔软的那片区域好像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微微颤动起来。 许玳安。 挺好的呀。 茉茉抱着笔记本电脑从休息室出来,她活动活动脖子,一脸如释重负,“耶!达成今日的kpi了!” “恭喜恭喜。”沈确笑着祝福。 “沈哥!”茉茉眼睛一亮,“齐老师给你送了礼物!” “嗯?” “好像是一封信吧。”茉茉从前台的抽屉拿出那个牛皮信封,递给沈确。 燃烧着八卦之魂的程景也凑上来,“天呐不会是情书吧!” “你们两个……”沈确失笑,“别开玩笑了。” 茉茉眨眨眼,说道:“我们沈哥如此迷人,人见人爱。” 程景附和道:“追小沈哥的人早就排到法国去了。” 确实在被许玳安追求着的沈确,“……” “好了,出于礼貌,这封信我还是留着自己一个人看吧。”沈确果断拒绝这两个好奇宝宝。 这时,电脑不断传来某个软件的消息提示音,茉茉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误触了什么,她点击一看,被那满满的评论整懵了—— 妮妮:冬天的山野好美啊,这住宿环境看起来真高级,饭看着也好好吃,要怎么预约?@冬禧民宿小助理 番茄炒蛋:元旦可以订房吗?想跟男朋友一起来。@冬禧民宿小助理 海天一色:可以连续订一个月吗?价钱怎么算?@冬禧民宿小助理 爱吃饭的猫:我的妈啊,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酷帅酷帅的黑发男人,是我的梦里出现的男人啊!有一个美到天际的咖啡师还不够,又来一个!冬禧民宿,你还有什么好东西快点拿出来!@冬禧民宿小助理 九九:住过的人现身说法,咖啡师真的巨好看,皮肤超级好,一点瑕疵都没有,实名羡慕!身高也高,本人170,才到他的肩膀,而且是个超级温柔的人哦!聊天的时候都一直面带笑容,非常亲切! 我只是个小年糕:@九九,我心动了!这辈子对温柔的男人完全没有抵抗力,还长得这么好! 九九:而且厨师做饭真的一级棒,我胃口比较小,都能多吃一碗饭。@我只是个小年糕 菠萝蜜蜜:暑假刚去过的人默默举爪,夏天夜晚的星星也很漂亮!【星星图片.jpg】不过这个帅哥是谁?我去的时候还没有他。@冬禧民宿小助理@九九 九九:是新来的兼职生,跟咖啡师差不多高,身材很好哦,干活麻利又勤快,只是因为他太酷了,我们都不敢找他聊天。@菠萝蜜蜜 爱吃饭的猫:你们看这张截图【角落里沈确和许玳安一起吃饭的照片(模糊).jpg】,我用我八倍镜的眼睛找到了。这两人关系看着挺好,帅哥和帅哥在一起,这画面让我觉得世界都干净了。 我只是个小年糕:莫名觉得有点配是怎么回事…… 妮妮:@我只是个小年糕,同道中人,我看完视频就开始嗑了。 九九:我们去的那几天咖啡师生病了,很可惜喝不到他亲手做的咖啡,不过,我看到了酷哥一直给他做营养餐,变着花样给他补身体,非常贴心哦! 我只是个小年糕:@九九,你这么说我还不得嗑生嗑死。 妮妮:@冬禧民宿小助理,多放两个帅哥的图啊!本打工狗只能通过你们的vlog解解馋了,等年假批了姐立马预订! …… 三人一起把评论看完了,这神奇的走向属实是让大家意想不到。 茉茉内心有点小激动,她自知沈确和许玳安这两个男人她一个也得不到,得到了也害怕,所以她很早就开始偷偷嗑两人的cp,毕竟两个大帅哥同框画面太美好了,嗑一嗑可以愉悦身心。 程景先开口,他一本正经说道:“这营销手段好啊!” 沈确:“什么?” 茉茉:“啊?弟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程景很是认真,“现在男男cp不是大火吗?再加上现在社会愈加包容和开放,我们可以投客人喜好啊。” 茉茉惊讶的说:“弟弟你居然看得这么透彻。” “可是……”沈确为难了,“我们不能欺骗客人啊,我和许玳安并不是……” 程景说:“可以有兄弟cp呀,不是非要什么都扯上爱情,更何况你和小许哥的关系本来就好。” 茉茉倒是不太赞同,“不过,过度曝光也不好,这样也会给沈哥和许玳安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都是普通人,没必要一直曝光在镜头下。虽然许玳安跟我说他不介意被拍照,但我还是心有余悸——”说到这,她歉疚地看向沈确,“真对不起沈哥,那个宣传视频是我考虑不周了,没想到热度那么大。” 沈确急忙摇摇头,说:“没事没事,只是恰巧罢了。” 倏地,电脑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紧接着便是一阵类似烟花燃放的噼里啪啦声。 程景被吓了一大跳,“怎么了?茉茉姐你电脑装炸弹了吗?” 茉茉的表情变幻莫测,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又上热搜榜了。” 这次登上热搜榜的话题是:#咖啡师和酷哥好配# 沈确:“……”是他落伍了,跟不上当今社会网友们的爱好取向了。 24G冲浪达人的方淮也立刻发消息给他,照旧嘻嘻哈哈了一顿,搞得沈确哭笑不得,最后,方淮来了一句:“你和许玳安面相还挺合的,这是不是叫夫妻相?”吓得沈确差点把手机丢了出去,他头疼地捂住脑门,心想自己连同龄小伙伴的脑回路都跟不上了。 今天没有客人,午饭较为简单,三份肉末纱面汤就让他们吃得大汗淋漓,浑身畅快。饭后,三人又玩了好一会儿牌,才各自休息去了。 自在悠闲,还能慵懒睡午觉的日子,真是神仙都羡慕。 回房后,沈确拆开齐钰给他的信封——是一封同样用牛皮纸写的信和一张看着有些年代的票根。 看到票根的那一刹那,沈确的呼吸滞了一瞬,票根上的字淡褪了不少,可沈确依旧清晰地记得,这是他第一次在巴黎举办巡回画展的票,票的封面印着的是那幅《林中白马》,白马的背上还有沈确亲笔签下的“云确”二字。 六年前的旧物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让沈确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深深吸了几口气,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他缓缓打开那封信,认真看了起来—— “沈确,您好,我是齐钰。六年前我到法国旅游,有幸参观了您的画展,我非常喜欢那幅《同行》,夕阳下一高一矮的两人同行的背影,让我想到了我和我的母亲。很可惜,两年后这幅画作被拍卖,我没抢过一个德国人。我没想到六年后还能再次遇见您,也十分抱歉以那样冒昧的方式打扰了您。对当时同样在外求学的我来说,‘云确’是我前行的动力和目标。当年事情的真相我已有所了解,现在再痛恨当初弱小的自己也无济于事,我想告诉您的是,真相迟早大白,也衷心地希望您不要再被过去的阴影折磨。不管何时何地,不管从事什么职业,都希望您可以勇敢地迈步向前。” 看完信后,沈确沉默了很久,好半晌,他才轻轻叹了叹气,他把信和票根塞回信封,很珍重地收进抽屉。 他会有勇气走向未来吗? ……他不知道。 敲门声响起,拉回了沈确的思绪。 许玳安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个挂着铃铛和蝴蝶结的圣诞花环,他的目光落在沈确的脸颊上,微微皱起眉,“你哭了?” “啥?”沈确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眼圈泛红,一副被人欺负了的可怜样。 许玳安表情严肃,“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哎呀,就是看到了一个小视频,有点伤感……”沈确眼神游离。 许玳安心知沈确有意隐瞒,不过也不打算强行追问,他把用松枝捆绕的花环递给沈确,随后半开玩笑的说:“那你需要一个安慰的拥抱吗?” 沈确看着许玳安那双明亮的眸子,其中还带了些许期待。 沈确点了点头,“好啊。” -------------------- 洪炉点雪:大火炉中放进一点雪,马上便会融化,指对问题领会极快。 第10章 青松皓鹤 周末,旅游团到来,一位导游、一位专属司机、四对情侣和两个家庭。两个家庭是世交,他们的儿子和女儿也同龄,目前是幼儿园的小班同学。这批旅游团并不是特种兵旅游式,主打一个放松,周末两天的行程都在民宿,之后才去其他景点逛逛,过完圣诞再回去。 这不是冬禧民宿第一次接待旅游团,但确实是第一次接待年龄这么小的客人,梁姨连夜在大厅靠落地窗的地方收拾了一个儿童活动区,里面有篮球架、滑滑梯、积木板、画板、奇妙屋等等适合小朋友游玩的用品。 儿童活动区在咖啡区的旁边,马卡龙色与棕咖啡色放在一起,造成明显的视觉冲击,可再看几眼,却让人觉得这两种色调虽然难以相融,但各自独立,还挺和谐的。 茉茉一看到小朋友就移不开眼了,征得对方父母的同意,便愉快地带着小朋友到儿童区玩。程叔和程景正热火朝天地在厨房制作佳肴,梁姨带着客人参观民宿。 咖啡区已有人点单,三杯热美式和两杯冰摩卡,休息了两天的沈确正兴奋地摩拳擦掌,他打算制作完客人的饮品后也给自己来一杯澳白,哄哄自己的咖啡脑袋。 “我来帮你。”许玳安来到他身边。 沈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麻,有股酥麻酥麻的电流“嗖的——”从他的心脏传导至全身上下,两人相离一臂距离,但沈确却仿佛能触到许玳安身体的热度,烧得他的脸微微发烫。 “要什么杯子?”许玳安从他身后穿过,到玻璃收纳柜前。 “白……白瓷杯和玻璃杯。”沈确现在觉得自己的后背也开始发烫了,他强打精神,逼自己不再注意许玳安的一举一动,可马上,后背确确实实贴上来的温度让他浑身僵硬。 许玳安做出一个从后面环抱的动作,轻微呼吸时带出来的热气在沈确的颈间缠绕,他把杯子放在温杯区后就快速退开,问道:“还需要什么?” 沈确庆幸自己今天穿了高领毛衣,要不然他通红的脖子就暴露在许玳安面前了,“帮我把冰箱里的巧克力酱和牛奶拿出来吧。” 独属于许玳安的气味萦绕在沈确的鼻腔里,很淡很淡,但是很好闻,他忍不住回想起昨晚的场景—— “好啊。” 沈确话音刚落,许玳安就抱住了他,骨感分明的手搭上他的腰,男人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了过来。 同样高大的身型,紧贴在一起的胸膛能让沈确听到许玳安沉着有力的心跳声。 这个拥抱,跟外表看起来坚如磐石的许玳安完全不一样,这个拥抱——很柔软。 沈确慢慢地把手放在许玳安的背上,放上去的那一刻他察觉到许玳安不受控制地震颤了一下,随后身子变得更软了,脸也埋进沈确的肩窝,似乎在做什么无声的邀请。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气里发酵,一股麻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沈确的手脚竟然有些发软。 最终,还是许玳安率先松开了,二人都后退一步,眼睛不敢直视对方。 许玳安开口,声音低哑,“有安慰到你吗?” 沈确垂着眼眸看向自己的毛拖,“有。” “那下次……继续?” “……嗯。” 回忆结束,沈确不敢承认,他昨晚是想着这个拥抱入睡的。 许玳安虽然有肌肉,但是抱起来却不觉得硬邦邦的,而是那种恰到好处的温软,如果能把他当抱枕就好了…… 这个想法猛地从脑海里冒出来,把沈确吓得手一抖,新萃取的咖啡液也受到牵连,洒了一桌面。 许玳安眼疾手快地拿起抹布擦桌子,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确,好像已经洞察了沈确脑袋瓜里的乱七八糟。 就跟那次铲雪沈确在楼上偷看许玳安的腿被发现一样…… 沈确这才迫不得已意识到,原来自己和茉茉、程景是一类人,都在馋许玳安的身子。 这一批客人都比较年轻,最大的三十岁,最小的二十岁,其中的一对情侣还是许玳安的同届校友,他们邀请许玳安下午一起去健身。 许玳安礼貌拒绝,“抱歉,下午要忙。” 女生笑道:“昨天在视频里看到你还吓了一跳,没想到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竟然躲在山里。不过这地方真好,美食、美景、还有——美人,怪不得你喜欢呢。”她意味深长地望向沈确。 沈确被她看得有些尴尬,知道女生是在暗示昨天的热搜,他只能回以微笑,继续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咖啡师。 许玳安表情淡淡,“要是不好,你们也不会提前一个月预订了。” 男生拍了拍许玳安的肩膀,大大咧咧地笑了,“哥们,什么时候回校?我们还有一场篮球赛没打呢!你不在我们队都少了主力军,大家都盼着你早点回。” “下学期吧,还有点事。” “对了,你知道姜颂吗?隔壁学校的金融高材生。”男生摸了摸下巴,一脸疑惑,“他上个月来学校找你,说是想找你打球,奇怪,我记得当时打联谊赛时没有他啊……” 女生没好气地拍了下男友,“怎么谁都要打个比赛才能认识?说不定是许玳安自己的朋友呢。” 男生憨憨地笑了几声,接受女朋友的“殴打”,他继续说:“姜颂想要你的联系方式,我留了个心眼,没把你的给他,但是我把他的号码存下来了,你要吗?” “不用,跟他不太熟。”许玳安依旧是那副冷冷酷酷的样子。 沈确心想:许玳安的外表可真容易唬人啊,这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居然还能让外校的学生找上门,不得不说魅力还挺大。沈确不免开始好奇在学校的许玳安是什么样的?是像现在一样的成熟稳重吗?还是也会和朋友一起出去嬉笑玩闹?许玳安是体育生,是专门练篮球的吗还是…… 关于许玳安的事情沈确有很多都不了解,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空落落的感觉立时涌上心头,这就好比耗费了很多心力总算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物品,结果却被告知这个物品早就被人预订了。 “诶,这个姜颂,我好像见过他,上半年他不是来找过你——”女生猛地止住了话,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许玳安,又看了看正低头给冰摩卡加入喷射奶油的沈确。 “宝宝,你说找过什么?”男生疑惑道。 女生不说话了,深感自己太多嘴了。 “可能是记错人了吧。”许玳安微微勾了勾唇,“你们行李收拾好了吗?” 女生急忙拉住男生的胳膊,“对对对,我们还没整理行李呢,快点,我还想上去泡个澡。” 男生不解地顺着女生的力道往外走,“你不都是晚上泡澡的吗?” “现在想泡了行不行?” “行……行……” 沈确走出吧台,把客人喝完的杯子收回来,许玳安顺手接过,拿到水池里清洗,宽肩窄腰的男人腰间系了条半身黑围裙,纯白色的卫衣和浅蓝色阔腿牛仔裤,更衬得他有蓬勃的生命力。 是呀,他本来也是个学生。 “许玳安,你要学咖啡吗?”沈确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许玳安明显怔了一下,“现在吗?”现在人很多,许玳安学咖啡的初心是想制造和沈确单独相处的时间。 “晚上吧,九点后好吗?” 旅游团一来,大家都变得很忙碌。民宿在这两天还新增了限量供应的下午茶点,沈确分了块区域让茉茉榨果汁,清新自然的蔬果香和醇厚悠扬的咖啡香奇妙地交融在一起,一点也不突兀。 甜品由程景和许玳安负责,程景做了十份柠檬巴巴露亚,淡淡的柠檬香却又奶味十足,吃起来像是慕斯和布丁的结合体。许玳安则创新制作了一份巨型草莓可丽饼卷蛋糕,八张可丽饼包裹着满满的草莓和奶油,一刀切下是漂亮的红白交错的横切面,蛋糕顶上再放上一颗红艳艳的草莓,粉粉嫩嫩的草莓融合在奶油之中,如此温柔,谁能招架? 甜品立刻被几位女性客人包揽了,咖啡区坐满了人,柜子上的桌游也被拿了下来,一时间欢声笑语。家庭影院也有人预订,此时正在放映一部悬疑片——《是谁杀了他》。健身房的跑步机早已被人占领,没抢到的人正在中间空地上进行开合跳和高抬腿的热身。书房坐了两个人,一人坐最前面,一人坐最后面,互不影响。两个小朋友被他们的家长带去二楼走廊看风景,今天天空飘了点雪,雪花落在玻璃窗上引起小朋友阵阵惊奇的叫声。 结束工作,许玳安回到房里制作松果圣诞树,这是昨天他在店里看到的,特地找店家购买了原材料,他想把自己亲手做小玩意儿送给沈确,就跟昨天的圣诞花环一样。每一颗松果长度大约有许玳安的掌心那么长,许玳安利用热熔枪把一些松柏枝、虞美人、小橡果、干花等装饰物黏在松果的缝隙里,并在松果的顶端粘贴了一个小八角。 放在书柜做摆件刚刚好,沈确应该会喜欢的。 许玳安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他迅速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匆匆忙忙带着礼物下楼了。 可令许玳安没想到的是,沈确竟然会问他这件事,这让他心里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 “许玳安,姜颂是谁?” -------------------- 青松皓鹤,绵绵度岁:青翠的松树和洁白的鹤在绵绵岁月中一起度过。 第11章 杳霭流玉 山野在雪的覆盖下显得更加宁静,灯光下的雪花如梦似幻,仿佛在舞动的小精灵。沈确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微微仰着头,凝视屋外的漫天飞雪。 身后传来稍显急促的脚步声,沈确转过身,对许玳安笑道:“你来了。” 许玳安把外套的拉链拉开,跑得太急,他有些出汗,“抱歉,来晚了。” “没事,我也刚到。” “沈确,这个送你。”许玳安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松果圣诞树,顺手把顶端的八角扶正了,“是小圣诞树。” 沈确失笑:“你昨天才刚送我一个圣诞花环呢。” “才一个而已。” “那谢谢你啦,它很可爱。”许玳安虽然长得人高马大的,但是对于一些小物品的制作还是很精细的。 不过,许玳安追人的方式真是有够直接的,每次沈确觉得他俩关系可能因为某一点要变得有些尴尬时,许玳安却毫不在意那些点,仍旧按照内心所趋行事,用他的行动直接表明对沈确的感情。 许玳安的坦然直面和沈确的纠结逃避完全不同。 可是今天下午…… 沈确眸底的光黯了黯,他直觉许玳安是在刻意转移话题,笑容也不似平常那么自然。 姜颂,到底是谁? “我们现在开始吗?”许玳安的询问拉回了沈确的思绪。 “好,先穿上围裙吧。”沈确咬了咬脸颊里的肉,试着让自己的脸部肌肉放松些,“我们这台是自带研磨功能的半自动咖啡机,操作起来不难。” “水箱在咖啡机的背面,倒入矿泉水或者纯净水,加水时注意不要超过最大水位线。之后按下最右侧的按钮,这是预热键,五分钟左右,指示灯会亮起,我们就可以开始制作咖啡了。”沈确边说明边示范,他从玻璃柜里挑出两个画着复古手绘的黑色郁金香咖啡杯,放置在咖啡机右侧顶端,“这是温杯区,对于一些热咖啡的制作,温杯能够有效提升品饮的体验。” “左上角凸出的部分是豆仓,一样要注意最大值。”沈确把咖啡豆倒入豆仓内,让许玳安靠近观察上面的刻度,“通过左右转动的方式,可以调节咖啡豆的研磨度,数值越大,粉粒越粗。” 沈确把咖啡机附带的配件按顺序摆放,介绍道:“一个拉花缸、一支萃取手柄、两份单份粉碗、两份双份粉碗、一个布粉器、一个压粉锤和一个电子秤。”看着许玳安认真点头的好学模样,沈确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接下来你亲自操作一下吧?” “这么突然?”许玳安有些惊讶。 沈确笑着说:“我来说你来做,顺便查查你有没有在认真学习。” 许玳安挑挑眉,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沈老师,你还挺严格的。” “那开始咯?” “好。” “调节豆仓的研磨度,选择中细研磨。萃取手柄换成单份粉碗,很好,随后将它固定在手柄架上,按下研磨键。”待豆仓里研磨咖啡豆的声音停止后,沈确继续说,“取下手柄,用布粉器旋转至粉层表面平整,接着用压粉锤将粉层压至粉饼状。” “手柄要卡在中间萃取浓缩的部位,对,卡紧,把杯子放在手柄下方,再按下单杯键。”浓缩咖啡液匀速地流了出来,致密泡沫呈淡淡的棕红色,有点类似虎斑的花纹。 比想象中醇厚的咖啡香让许玳安微微皱了皱鼻子,“这样的颜色是对的吗?” 沈确也在观察,他晃了晃咖啡杯,夸赞道:“油脂很不错,你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 “下一步是打奶泡,打开咖啡机正中间的蒸汽开关,先空喷一下蒸汽,最右侧是蒸汽棒,把它对准咖啡座底部污水槽释放冷凝水。”沈确把已装好牛奶的拉花缸递给许玳安,“蒸汽棒依附在缸嘴位置,蒸汽头对准拉花缸的中心位置,形成45度角。再次打开蒸汽开关,小心点,蒸汽棒不要那么深,浅一点。好,这时候表面开始产生气泡、旋涡,可以将蒸汽头试着往下埋,让奶泡细化。好,可以停了。” 许玳安出了一身汗,他把蒸汽开关关上,抖了抖拉花缸,里面的奶泡体积涨幅小,流动过强,像加了水的牛奶一样稀释,他问道:“这是失败了吧?” “要把奶泡打发好可不容易,今天的表现已经很棒了,许同学。”沈确拍了拍手,作为鼓励,“之后有时间可以继续练。” 许玳安把外套脱了,露出里面的白色长袖内搭,他撩起衣服下摆给自己通通风,“沈老师,这随堂测验也太让人紧张了。” 漂亮的八块腹肌随着许玳安给自己扇风的动作若隐若现,汗水浸湿了他肩胛骨的部位,透出的淡淡肉色令他整个人充满了一种难言的诱惑力。 沈确屏住呼吸,强迫自己不去盯着许玳安露出的腹部肌肉,他回过头紧盯着咖啡机,低声说:“你去坐着休息吧,接下来我来弄。” “我可以有奖励吗?”滚烫的呼吸喷在沈确的后脖颈。 “你要什么?”熟悉的麻意又来了,沈确的脖子又开始泛红了。 “我也要那种加巧克力酱的咖啡。”甜食控的许玳安忍不住了。 “……好的。” 沈确挽了挽袖子,修长如玉的手中执着一枚拉花针轻轻划开覆有巧克力酱的奶泡,每划一次皆用纸巾擦一下针,动作干净利落又赏心悦目。 许玳安一直都知道沈确的手很漂亮,但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好像细长而柔韧的琴弦一样,不断撩拨他的心房。 “请用。”沈确端起咖啡杯放在吧台上,又放了一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曲奇在碟子旁,“这是小橘的母亲送的。”小橘是那家上幼儿园的小女孩。 醇厚饱满的咖啡里带有巧克力的甜香,再配上一口夹有杏仁的巧克力曲奇,许玳安只觉得整个人毛孔都放松了,他惬意地晃了晃头,非常满意今晚摄取的甜度。 沈确看许玳安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心情也变好了,他口味偏淡,对甜品最高的评价是“不甜”,一点巧克力酱都可以让他甜到眉头紧皱,反而是咖啡微微的苦涩深得他心。 不过,听说喜欢甜品的人,内心都很柔软。喜欢甜食的男子更是少见了。 “非常好喝。”许玳安喝完胃暖乎乎的,一整天的疲惫都卸下了,软绵绵的困意袭来,他把外套随意披在身上,手托住下巴,眼睛半眯着望向沈确。 就好像被驯服的野兽一样,乖巧地盯着自己的主人。 沈确清洗杯具,把咖啡台收拾干净,大厅只留了咖啡区顶上的灯,橙黄的光晕四散开来,倾泻在他们两人身上。 “看看雪吗?” “哪呢?” “靠窗的沙发那儿。” “行。” 夜晚的雪,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情绪,广袤的世界,纷纷扬扬的雪花,正在亲吻这个山野。 “我家那里,很少下雪。”许玳安轻声说道,“只有山里海拔高的地方才能看到一些雪。” “你喜欢雪吗?” “喜欢吧。”许玳安低笑了声,“要不怎么说南方的孩子都向往北方的雪呢。” 雪是沈确每年冬天最常见的事物,他在墙上呼了一口白气,一笔一划写下“沈确”这两个字。许玳安来了兴趣,也学着他呼出一口气,认真地在“沈确”的边上写下了“许玳安”这三个字。 玻璃窗上,陈列着两人的姓名,许玳安这个简单的行为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沈确的心里,他的心跳在加速,他在犹豫。 慢慢地,随着水汽散开,姓名也消失不见了,许玳安又上前呼出一口气,再次把两人的名字写上去,这次还在两人名字上方加了一个咖啡杯和松果圣诞树。 许玳安绘画能力不行,歪歪曲曲的线条把他自己都逗笑了,他笑着对沈确说:“好在你知道这是什么。” 心跳声如擂鼓,沈确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许玳安。” “嗯?”仍在窗上画画的许玳安。 “我可以了解你吗?” 许玳安停下画画的手,他听出沈确话语里蕴藏着细微的颤抖,“可以。” “你能不能告诉我——” “姜颂,是谁?” 瞬间,无声的静默充斥整个空间。 沈确的心跳声咚咚作响,他一问出口就开始后悔了,他和许玳安相识才几天,这么冒昧地询问别人的过去,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许玳安也只是对他有点好感罢了,而且他都没考虑清楚自己对许玳安是什么感情,怎么能这么随便地探查人家的过往,他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抱歉抱歉,是我越界了。”沈确慌乱地站起身,他不敢看许玳安的脸,只想快速离开这个地方。 “等等。” 下一秒,许玳安就抓住了他的手。 许玳安的手掌宽厚温热,握紧的力道重,但并不会让沈确觉得疼。 “你别走。” 沈确被许玳安拉回来坐下,他直愣愣地对上许玳安有些难过的双眸。 什么意思?许玳安以为他要走? 不对,许玳安为什么要难过? 是在难过这个问题还是在难过他……要走? 许玳安咬了咬唇,他紧紧抓着沈确,弯下腰把自己的脸埋进沈确的双手里,“别走。” 火热的呼吸仿佛要把沈确的掌心烫伤了,嘴唇柔软的触觉隐隐约约贴了上来。 “许玳安,你怎么了?” “你要走吗?”闷闷的声音从沈确的手心传来。 “我没有要走,我只是担心……冒犯了你。” 许玳安叹了叹气,他坐起身,一只手仍然抓着沈确的手腕,另一只手胡乱搓了搓自己的脸。 “姜颂,是我的前任。” -------------------- 杳霭流玉:无声的云雾像流动的玉一样。 第12章 河倾月落 “姜颂是我大二兼职的私人影院老板的弟弟,我们自然而然认识了,后面……好像也很顺其自然地交往了。大二下我家出了点事,我请假回家一段时间,回来后才发现他已经找了新人,所以就断了。” 沈确紧皱着眉,“找新人,意思是交往期间出轨吗?” “算也不算吧,”许玳安晃了两下沈确的手,好像在表示自己的不在意,“对他们来说,只要失联超过三天就是默认分手了。” “许玳安,你能告诉我吗?”沈确回握住许玳安的手,男人掌心的厚茧在时刻提醒他这人日子过得并不顺心,“你大二那年家里出了什么事?” 低沉的呼吸声回荡在两人之间。 许玳安低垂着眼眸望向他们交握的双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奶奶去世了。” 沈确的内心猛地“咯噔”一声,他瞪大双眼,没想到真相比他预料得还让人伤心,“抱歉……天呐,我很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许玳安摇摇头,他抬起一只手遮住自己发红的眼圈,“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只是,时间太快了。” 沈确还未经历过亲人离去的情况,他也从来不敢想象,若爱着的人离开了,他会有多么痛苦,对他来说,打击可能是致命性的。 “你愿意跟我说一说吗?”沈确捏了捏许玳安的手心。 许玳安转过身,让自己陷入柔软的沙发内,他的一只手仍和沈确相牵,似乎这样就有无穷的能量能从相连的部位传来,也好像是在勉力依附着什么,不让自己孤单一人。 屋外飘飘洒洒的大雪已落满了枝头。 “我父母在我出生前就分开了,是奶奶把我带大的。我老家在南边的一个小乡村里,那里并不发达,有些封闭,村里基本上都是空巢老人。四季雨水多,房屋老旧,经常漏水,可那里是我最温暖的归宿。”许玳安嘴角扬起笑容,小酒窝淡淡地浮现,“奶奶用她的低保养活我,她还买了很多小鸡小鸭回来养,院子里种了菜,日子虽然简陋,但是起码不会饿肚子。我上小学的时候,山上的寺庙来了一个僧人,对我就是一顿摸,说我是根骨奇才,想让我跟他上山学武,去给他当徒弟。” “我学习成绩差,整天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又喜欢看武侠小说,就傻乎乎地跟着这个僧人走了。那次奶奶找了我一天一夜,还报警了,最后还是隔壁村的人告诉她我上山了,后来真的——”许玳安低低地笑出声来,“我第一次鲜明地认识到屁股开花是什么样的,那也是奶奶第一次下狠手揍我。唉,那段时间人贩子猖獗,她怕我丢了。” 沈确轻声回应,“她非常在乎你。” “是的,她……她很爱我,但我也曾不懂事,也伤害过她。”回忆起这段往事,许玳安不禁眼眶湿润,“高中的时候,我运气好考上了县里的一所普通高中,可是我基础一般,上课经常跟不上,再加上高中的学费和住宿费贵,奶奶不得不到处找人借钱,久而久之,我就萌生了辍学打工的想法。” “高一结束的那年暑假,我骗奶奶在学校补习,就偷偷跑到市里的游戏厅打工,市里的有钱人多,我好像除了读书不行,其他都会一点,当时流行的游戏我很容易就上手了,经常有人叫我陪他打、带他练,这样也赚了一部分钱。等到了开学,我尝到了赚钱的滋味,就再也不想回去读书了,跟学校说交不起学费不读了,继续留在游戏厅打工,那个时候还认识了一些社会上的朋友,学会了抽烟和喝酒。” “直到有一天,教育局来调查学校低保户家庭的入学情况,学校打电话给我奶奶,真相终于被戳穿了。”许玳安擦了擦眼睛,“奶奶太着急了,想来市里找我,结果在村门口摔了一跤。等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住院一个星期了。” 沈确抿着唇,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了起来。 “我那个时候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我那个时候真恨自己啊,觉得自己真该死——” 沈确用力一扯许玳安的胳膊,摇了摇头,“不要。”不要再咒骂你自己了。 许玳安缓了缓,平稳自己的呼吸,“老人家最怕摔倒了,奶奶出院后,我明显感觉到她走路的速度慢了很多,好像走一步都要花她很大的力气。我真的傻,那个时候才意识到,钱可以再赚,但是人只有一个。” “奶奶从来没有责怪过我,她只告诉我,要好好读书,要完成学业,要做一个正直、善良、有责任心的人。我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许玳安的坚韧柔软来源于他奶奶的切身教诲,让他懂得在困难的日子里直面挫折、勇于承担。 “回到学校后,我很努力地读书,但我心里有数,以我这个成绩只能考上一个普通大专,所以我试着走了体育这条路,好在,当初那个僧人说我根骨奇才不是骗我的。我考上了大学,奶奶非常高兴,身体看起来也好了不少,她特地把珍藏多年的小金库拿出来,在家里摆了好几桌请村里人吃饭。我原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很久,可没想到……” 许玳安哽咽了,他抽回和沈确交握的手,弯下腰捂住自己的脸。 沈确心情沉重,他轻轻地拍了拍许玳安的背,柔声说:“我去给你倒杯水。”他想给许玳安一点平复的时间。 沈确刚想起身,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马上加了一句,“放心,我不会走。” 温水里加了一勺蜂蜜,淡淡的清甜,适宜的温度,刚刚流失了些水分的许玳安“咕噜咕噜”一口饮尽,情感宣泄后,内心的负担也少了点。 沈确笑容温和,“要再来一杯吗?” “不用了。”许玳安鼻子有点红,眼角是哭完后常见的微垂感,“谢谢你的倾听,我感觉自己好多了。” “我也要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蕴含的不参杂任何杂质的真心实意。 “沈确,我也是一样的。”许玳安凝神望向眼前的男人,语气里是一丝不苟的诚恳。 沈确笑意加深,这次他不再问“什么”了,他能明确许玳安想传达的意思。 如果他想说说过去的事情,许玳安一样会专注倾听,并觉得被倾诉是一件收获信任的事情。 夜已深,两人慢慢走上楼。 “明早想吃什么?” “突然有点想喝燕麦奶了。” “那我再给你做一个馒头鸡蛋饼。” “咦?第一次听说。” “就是把馒头切丁放入蛋液里搅拌均匀,再加一点盐煎一煎就好了。” “听起来很健康呢。” “如果用椰子油煎会更好……” “哇……” 到了宿舍门口,许玳安看见他亲手制作的圣诞花环正挂在沈确的房门上,随着开门的动作,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确从口袋里拿出松果圣诞树,嘴角荡着弯弯的弧度,“谢谢哦,我会好好珍藏的。” “明年我还会给你做新的!”话一说出口,两人都愣了。 明年许玳安还会来吗?明年他们还会有联系吗?明年又会发生什么呢?他和许玳安之间会怎么样呢?明年啊……实在是太久远了。 但是,沈确希望,他和许玳安会有联系,不管是以什么身份。 “沈确,其实我一开始是打算放弃的。”许玳安突然说道。 “什么?”这下沈确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 许玳安深邃的黑眸里,仿佛有一个广阔的世界,“我是个俗人,在视频里看到你,我就心动了,所以我想来亲眼看看你。” 沈确惊讶地睁大了双眼,许玳安如此直白地剖析自己的内心情感,是沈确意料之外的。 “亲眼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也知道,你和我不一样,所以刚开始我打算放弃,想以一个普通工作伙伴的关系和你相处,但是你真的——真的太温柔了。”许玳安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无可奈何但又随它而去的笑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察觉到沈确是直男后,许玳安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低沉,所以在前往民宿的路上,他不断思考,自己究竟要试着努力一下还是点到为止即可?这短暂又漫长的五分钟里,他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可是,在踏入民宿的前一刻,沈确转过身来,对他说—— “许玳安,欢迎你来到冬禧民宿。” 男人细碎的额发半掩着眉毛,一双明亮又清澈的琥珀色眼眸透出温和的笑意,柔和得好似要把人融化一般。 许玳安彻底陷了进去。 “所以我打算试试看,看我能不能追到你。” 沈确的脸红了,许玳安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感和那过于直白的话语,让他完全招架不住。 “你……你……”你能不能收敛点! 许玳安又露出发现沈确偷看他身体那种了然于胸又有点小得瑟的表情,“幸好,你对我并不是没有感觉。” 沈确要冒烟了,“你!” 快来人! 快把这个放肆的男人收走! -------------------- 河倾月落:表示夜将尽。 第13章 风禾尽起 圣诞节当天,从山下店铺预定的圣诞树也送了上来。 将近两米五的巨型圣诞树,放置于咖啡区与就餐区的交界处,许玳安将暖白绿的铜线灯串一圈一圈缠绕到圣诞树上,沈确正耐心寻找没叉开的树枝,使其变得更茂盛点。 “这灯串看着真长啊。”沈确看着许玳安已经缠绕树木近半小时了。 “快有三百米了吧,两千多个小灯。”两米五的圣诞树,许玳安也需要借助椅子才能够到顶峰,他把灯串固定好,低下头说,“沈确,帮我拿下金丝纱带。” “这个吗?”沈确拿出一捆系成一团的纱带,他解开活扣,将其中一端递给许玳安,金色的纱带像一条泛着晶光的小河连接彼此。 许玳安抖开纱带,从顶端开始往下绕,每隔一段便用红色的蝴蝶结绑好,安装好的纱带自然下垂,沈确便在其间的空隙里进一步安装一些小的配饰。 “礼物来啦!”茉茉兴高采烈地抱着几件毛衣跑进来,“梁姨给我们每个人买的圣诞毛衣到啦!” 跟在茉茉身后的梁姨笑着说:“大家过来看看,按你们的尺码挑的,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程景一个箭步从厨房冲出来,围裙都来不及脱,“哇,圣诞礼物!谢谢梁姨!” 梁姨和程叔的是常规款红色毛衣,其间夹杂着银色的纱线,简约又大方。茉茉的是一件红白铺展的菱格毛衣,v字衣领的两侧还垂下两个绿色的小毛球,显得俏皮又可爱。程景是一件融有雪花元素的圣诞绿毛衣,羊毛混纺纱线的触感如同云朵般绵密松软。沈确和许玳安的尺码相同,剩下两件款式相同,一件以白色为基底,另一件以黑色为基底,皆是搭配北欧图形的费尔岛毛衣。梁姨让他们俩自由选择。 “白色?”许玳安还站在椅子上,他朝沈确投去征询的目光。 “好。”沈确点头,手上挂姜饼人小挂件的动作不停。 听得一头雾水的茉茉:啥玩意儿?到底谁是白色谁是黑色? 梁姨笑道:“毛衣晚上记得穿哦,到时候客人回来,我们一起吃个圣诞大餐!” “好!”大家齐声应好,圣诞节的喜庆已经来到了每个人的脸上。 冬禧民宿的大门上挂着一个超大型的红色蝴蝶夹,一个同样体型的长腿白胡子的圣诞老人布娃娃笑眯眯地坐在旁边。一楼大厅的落地窗上贴着一对红色的鹿角,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和一个立体的红鼻子。屋内到处是具有圣诞元素的小装饰,许玳安制作的圣诞花环被有序地挂在墙上。 就餐区的桌子被拼接成一条长桌,桌上铺就一条长长的红绿格纹的桌布,每隔两个位置皆摆放着圣诞树形状的香薰和圣诞小花篮,还有一个装有草莓、圣女果、小青桔的玻璃碗。 晚饭时间到,带着礼物的客人纷纷来到大厅,他们把用各种颜色包装的礼物放在圣诞树下,等待最后的挑礼物环节。 沈确的咖啡营业时间到点了,但他并没有离开咖啡区,而是在这里为到来的客人制作圣诞限定的苹果热橙茶。 在一个可烧水的玻璃壶里放入去皮的橙子片和苹果片,再加入适量的冰糖和纯净水,水加热后放入红茶茶包,煮至汤水变深即可。 许玳安下楼便闻到了满屋的橙香,香味的来源处站着一位身着白色毛衣的男子,卷发被灵巧地挽在后脑,露出一张漂亮到让人咋舌的脸庞,这样精致绝美的五官通常会让人望而却步,可男子柔和的眉眼却让他周身散发出温暖的气息,吸引着人们朝他靠近。 似是察觉到有人靠近,正在给客人们倒茶的沈确抬起头,温柔的眉眼直直对上盯着他的许玳安,“要来一杯吗?” 许玳安咽了咽口水,好像已经尝到了热饮的酸甜味,“好。” 程叔和程景为今晚的圣诞大餐准备了——圣诞蜂蜜烤鸡、牧羊人派、托斯卡纳三文鱼、奶酪焗黑虎虾、苹果烤猪排、番茄芝士披萨、奶油培根意面、蒜香黄油鸡翅、蜜瓜火腿、南瓜汤和西蓝花圣诞树。 精致的摆盘和扑面而来的香味让所有人都食指大动,纷纷对两位辛勤的厨师表示由衷的赞美,在大家的共同举杯中,圣诞大餐正式开吃了! 沈确为身边的人分烤鸡肉,到许玳安的时候分的肉量是其他人的两倍。 茉茉在一旁啧啧啧:这是什么明目张胆的偏爱吗? 她总觉得这几天,沈确和许玳安黏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了,除非是一人做咖啡一人去户外干活,不然这两人总是腻在一起。 这时,许玳安把沈确垂下来的毛衣袖子挽了上去,避免他沾到烤鸡的酱料,动作娴熟又自然。 茉茉心里动了动:搞什么啊,怎么跟热恋期的情侣一样…… 沈确坐下来,开始慢慢享用今晚的美食,对面拿着鸡腿啃的小橘对他露出一个油乎乎笑容,又举了举手中的鸡腿,脆声道:“谢谢哥哥。” 小朋友童真的笑容和嗓音滋润了沈确的内心,他弯弯眼睛,笑道:“不用谢。” “我给你单独准备了一个礼物。”许玳安轻声对沈确说,民宿的员工们今天也准备了礼物,和客人的一起放在圣诞树下。 “你给我太多礼物了。”从那天的圣诞花环开始,许玳安每天都在给沈确送礼物,他还记得自己那天在咖啡机顶端发现一头炸毛的小圣诞老人的惊喜感。 “这次的不一样。”许玳安语气充满着神秘感,“你会喜欢的。” 沈确眯了眯眼,也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我也给你单独准备了礼物,待会儿结束你可别走啊。” 围观了沈确和许玳安整场晚餐都在说悄悄话的茉茉强行压抑住内心的震惊:果然!果然是有点什么的吧!到底是什么啊!好想知道啊! 饭后甜点是草莓酥皮拿破仑,由于吃得太饱,连挚爱甜食的许玳安都只尝了一小块。 “希望大家满意今天这份圣诞大餐,这几天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提出建议,冬禧民宿会继续改进的。”梁姨站起身,向大家举杯,今晚的酒是她亲手制作的莓果热红酒,“同时,我们也欢迎各位再次到冬禧民宿做客,谢谢!” 热烈的掌声响起,沈确被这氛围带动,一时激动,不由得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顿时,那张白皙如玉的皮肤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来不及阻止的许玳安收回伸了一半的手。 行吧,大不了待会儿扛回去。 “那我们就开始——挑礼物吧!”梁姨大声宣布。 “公平起见,这里有写了号数的竹签,大家抽签,我们按由小到大的顺序挑选礼物。当然,若双方同意,你们也可以再次交换礼物。” 几个性子比较活泼的客人立马冲了上去,从梁姨手中抽出竹签,民宿的其他员工都安静地等在一侧,让客人先选。 最后,是许玳安获得了第一。 向来以冷酷霸气示人并无视旁人窥视的许玳安,这次不得不受到了大家光明正大的直视,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 “哥们,抽我的抽我的。”同校的男生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拿红绿包装的礼物。 许玳安直接忽略了这友情提示,在众多礼物中来回扫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希望能抽到沈确的礼物,即使沈确待会儿就要送一个专属的礼物给他,可是人啊,总是贪心的。 一个用蜂窝纸包装的礼品吸引了他的目光,这种简约又有些特别的包装,很像沈确的风格。许玳安不再犹豫,上前拿起这个礼物。 “啊……”耳边传来一声男孩子小小软软的叫声,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一样,稚嫩又脆弱。 许玳安抬眼看去,却只见到一个快速躲在母亲身后小身影。 “小书,哥哥抽到你的礼物了哦,你要不要给哥哥介绍一下里面是什么呀?”在母亲温柔的引导下,小男孩偷偷摸摸探出了个脑袋,但一看到许玳安高大的身躯,又像是被吓到似的猛地缩了回去。 许玳安一时不知所措,他条件反射朝沈确看去,眼神里带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依赖。沈确晕红着一张脸,但还能勉强维持清醒,他伸出双手做出往下压的动作,然后又在空中划了条弧线。 许玳安思索了几秒,便蹲下身,保持着安全距离,放软语气,微笑着说:“小书,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等了一小会儿,才见那个内向腼腆的小男孩慢慢露出半张脸,蚊子似的嗫嚅道:“……不客气。” 话音刚落,旁边被父亲拉住被母亲捂住嘴的小橘早已忍耐不住了,她挣脱父母的束缚,一个猛虎扑食的动作直直扑向低着头的小书,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一脸兴奋,“小书小书,你运气真好!你是第一名诶!我好羡慕你啊!” 小书羞红了脸,“真的吗……” 众人的视线全被两个可爱的小朋友吸引走了,一时欢声笑语,许玳安默默松了一口气,从中心位退回沈确身边。 “表现得很好。”动人的嗓音带有红酒的醇厚,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沈确的脸泛红霞,微带酒晕,但是琥珀色的眼眸却像是盛满了星星般亮闪闪的,荣光更添丽色。 他看起来好像很好亲…… 许玳安怀疑是梁姨今天的热红酒料太足了,他现在也觉得自己的脑袋发晕,双颊发热。 酒醉人心。 “沈确。” “嗯?” “一起吃雪糕吗?” -------------------- 风禾尽起:形容有天帮助,形势会慢慢变好。此句饱含着良好的祝愿。 第14章 暮云合璧 “好啊,一起吃雪糕吧。” 客人散场,热闹的大厅又恢复了夜晚的宁静,只剩厨房一隅在亮着暖黄的灯光,沈确搬了把靠背椅进来,他反身坐着,懒洋洋地抱着椅背,脑袋点呀点,红酒后劲上来,令他有些昏昏欲睡。 “给,喝点解酒。”许玳安给他递了瓶苏打水饮料,又将沈确两侧散下来的发丝撩到后脑勺去,避免他被扎到眼睛,“先睡一会儿,好了叫你。” “没事,”沈确喝了一口苏打水,让自己缓了缓,他努力瞪大眼睛,“我想看着你做。” 许玳安给沈确准备的圣诞礼物是自制的巧克力脆皮草莓冰淇淋,他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直白,就是要利用制作的时间多与沈确待在一起,好好培养感情。 而且大冬天最有趣的事情,不就是一起躺在被窝里吃冰淇淋吗? 一起躺被窝目前还实现不了,但是一起吃冰淇淋随时可以。 许玳安取出几个食品级长条形透明塑料袋,分别往里面塞入两块巧克力,隔着热水融化,随后取出塑料袋,将融化的巧克力平铺推开。 “你是要变魔术吗?”沈确看得眼睛一眨一眨的,很是好奇。 “马上就好。”许玳安又从冰箱里拿出只留有一层的草莓果酱的罐子,往果酱里倒入淡奶油,旋紧盖子后便用力上下晃动。 “哇哦,这是杂技吗?”许玳安强而有力的动作让沈确忍不住鼓起掌来。 确信沈确喝懵了的许玳安十分配合地点点头,五分钟后,他把盖子打开,罐子里是淡粉色的草莓奶油。 “好棒啊!”沈确竖起大拇指,嘴边扬起灿烂的笑容,“魔术师!” 许玳安在草莓奶油酱里加入了一点点的盐,淡化甜腻的口感,接着依次将奶油挤入塑料袋内,淡粉色和巧克力色相互碰撞,最后,他用塑胶绳将塑料袋封口,放入冰箱冷冻。 “什么时候能吃呢?”沈确跃跃欲试。 许玳安沉默了几秒,说道:“要冻一晚上。” “啊……好吧。”沈确失落地重新趴回椅背上,小卷毛都蔫了吧唧的,“那你明天要提醒我哦。” “不过——”许玳安拉长声音,他从冰箱里拿出两个冻好的冰淇淋,“我昨晚试着做了一下,但是忘了加盐,可能会有点甜。” 沈确直勾勾地盯着冰淇淋,许玳安才刚撕开包装,他就把头伸过去,借着许玳安的手,用力咬了一口—— 外层是巧克力脆皮,里面夹着酸酸甜甜的草莓冰淇淋,细腻绵密,没有一点冰渣,在温热的口腔里含着,很快就融化了。 吃第一口,甜度刚刚好,再吃一口,确实是有点甜了。 若是清醒状态下的沈确,他会面不改色地吃完整个冰淇淋,但是喝了点酒,再加上许玳安有意无意的纵容,沈确深埋心底的一些小骄纵就冒出来了。 恃宠而骄嘛。 “唔!”沈确张着嘴,红润的舌尖微微探出一点,似是想吐出口,又似是单纯想让许玳安看看这个在他嘴里化了一半的冰淇淋。 “很甜吗?吐出来吧。”许玳安扭头要去帮他找垃圾桶。 “唔唔!”沈确抓住许玳安的手腕,用力晃了晃,好像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唔唔唔!” “怎么了?”许玳安垂下头,一头雾水地看向沈确张得更大的嘴,“你要我看什么?” 沈确不耐烦了,直起身子,直接揽过许玳安脖颈,大拇指毫不客气地抵在他脖子微微隆起的喉结,五指下是一片温润的肌肤质感。 “唔唔唔。”沈确的呼吸近在咫尺。 下一秒,许玳安的唇上传来一道微凉的触感,伴随着一声轻笑,柔软的舌尖撑开他的牙关,慢慢往里探。 许玳安震惊地往后退,却被沈确的手用力抵住后脑勺,不让他有半点儿退缩的余地,一点一点地,将草莓奶油的香甜,喂进他的嘴里。 待嘴里的草莓味淡去,沈确才心满意足地收回自己的唇舌,他表情缱绻,还十分贴心地帮已僵成化石的许玳安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口水,“你尝尝——是不是很甜?” 沈确还能使出这么大的劲,代表他没有醉得很厉害,但是能干出这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代表他一点也不清醒。 “你……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好半晌,许玳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心情复杂地看着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快乐地摇头晃脑的沈确。 “啊?”沈确眨了眨那双无辜又漂亮的大眼睛,“我在给你吃冰淇淋啊!”他像个小孩子一样举起双手,“是不是很甜?不过,我妈妈从小就告诉我,要少吃糖,会得蛀牙的,你也要少吃甜食哦——” 灿烂又天真的笑容刺了一下许玳安的心,他不知道该不该正视这次的亲吻,如果沈确第二天醒来就忘了呢?如果沈确……只是觉得好玩呢? “对了!”沈确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脸兴奋地拉住许玳安的手,要把他往外扯,“我还没给你我的礼物呢!” 沈确准备的礼物是一个咖啡豆圣诞树吊坠,一颗颗分明的咖啡豆被张贴得规整有序,一条黑色的铜线从圣诞树的顶部贯穿所有,铜线下摆系着一颗金色的小铃铛。 “挂在门把手上,好看。”沈确把礼物递给许玳安,铃铛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叮呤声,“它会告诉你——我来了。” 许玳安珍重地接过,心里一片柔软,刚刚忧虑的情绪随着这个礼物出现都烟消云散了。 管它呢,考虑这么多干嘛?不就是亲一下而已。 沈确殷红润泽的唇瓣轻轻开启,说话间似乎还在呼出草莓甜蜜的气息。 许玳安浑身一颤,手脚隐隐有些发软,口腔残留的热度让他头皮发麻。 亲一下……不亏! “谢谢,我会好好珍惜的。” 沈确又露出那个天真无邪、引人遐想的美丽笑容,“你喜欢就好。” …… “沈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呀?” 白雾散开,沈确惊讶地发现自己坐在高中的教室里,他面前是一本摊开的英语书,书中的字迹十分熟悉。 “沈确,沈确,你回答我呀。” “什么?”沈确愣了愣,他朝声源处看去,问话的人是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面容被白雾遮挡了。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这……”沈确略微思索了下,“可能要跟我一样吧。” “什么叫做跟你一样呀?” 沈确笑了笑,“跟我一样喜欢吃喝玩乐吧。” “什么呀!你都不认真回答!” 沈确无奈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啊……可能她出现了我就会知道了吧。” 昙花一现的心动或朦胧的爱恋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渴望的是能够在数千个普通的日子里携手同行的伴侣,是那种细水长流的爱情, “有没有具体的形象呢?”女生锲而不舍追问。 沈确沉思了一下,笑道:“那就像《哈尔的移动城堡》里的苏菲吧。” 女生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试探着问:“你喜欢银色长发的女孩?” “不是哦,我喜欢苏菲那种面对困难仍然坚毅乐观的心态,即使变成了老太太,也很有魅力呀。” “诶?什么嘛!你这根本就不是理想型!” “抱歉抱歉……哈哈……” 她可以有一头飘逸的长发,也可以有一头飒爽的短发;她可以小鸟依人,也可以与他并肩而行;她可以喜欢宅家看书,也可以喜欢户外郊游…… 都可以。 她,或者他。 他可以在外人面前保持高冷的模样,可以钟情让嗓子齁得慌的甜食,可以热衷下厨并有一手好厨艺,可以在喜欢的人面前无限表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 如果这个人出现了—— 心会说的。 …… 晨光缓缓升高,大地逐渐苏醒,树木的枝条开始微微颤动,清脆的鸟鸣声响起,新的一天到了。 沈确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是穿着昨天的圣诞毛衣入睡的,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发酵了的红酒味,他狠狠地皱着眉,非常嫌弃自己的邋遢。他飞速起身,三下五除二扯下床单被套,又收拾好换洗衣物,便到浴室冲洗自己。 暖暖的蒸汽在浴室弥漫,温热的水流流淌在身上,这恰到好处的温度让沈确舒适得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他耐心地涂抹着沐浴露,享受这美好时光。 昨晚喝太醉了,他后来连怎么回房间都不记得了,以后可得长个记性,不能再喝这么多……不过梁姨的莓果热红酒是真好喝,下次要不就慢慢喝吧,应该不会这么容易上头。 昨晚还发生了啥呢?他应该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突然,一双微薄的唇浮现在他脑海,唇色跟主人的外表一样显得淡漠,但唇瓣略带湿润,仿佛经历了一场温柔的夜雨,又好像被人给—— 沈确猛地瞪大双眼,他的动作好像被按下的暂停键,整个人硬挺挺地僵在原地,那被撬开的唇齿,那被强行缠绕舌尖,那融化在彼此口腔里的草莓冰淇淋…… 苍天呐!他到底对许玳安做了什么啊!? -------------------- 暮云合璧:描绘落日与暮云交相辉映、浑然一体的景象。 第15章 星奔川鹜 沈确满脸羞红地捂着脸,狼狈地蹲下身,他竟然想着想着就有感觉了。 简直是太禽兽了! 沈确关上淋浴,潦草地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边裹上浴巾边默念“色即是空”,试图让躁动的内心平静下来。 救命啊!他到底是怎么敢做出这种——非礼人家的事情啊! 沈确欲哭无泪地扑到光秃秃的床上,抓耳挠腮的模样像是恨不得穿越回去给昨晚的自己一巴掌。 这还真是酒醉误人啊…… 但别说,许玳安亲起来还是蛮舒服的…… 沈确翻了个身,躺在床上,任由心里的悸动流遍全身,他放缓呼吸,慢慢回味昨晚那个吻。 昨晚,许玳安是什么反应呢? 震惊的眼神,苍白的脸色,想要后退却被硬生生按住的身体,这些反应无一不在透露出主人的不可置信。 沈确心脏漏了一拍,他这才反应过来,昨晚那个吻,是在许玳安的抗拒下进行的。 说什么酒醉误人,都是借口!明知道对方的心意,却借着喝酒的缘故强占人家的便宜,做出这么不明不白的事情,许玳安会怎么想? 沈确此时此刻是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了。 不行,他得找许玳安说清楚。 顾不得头发还潮湿,沈确飞快换好衣服,急匆匆地跑下楼。 一楼大厅只有梁姨和茉茉坐在沙发上聊天,沈确像无头苍蝇转了一圈,仍是不见许玳安的身影。 梁姨看着沈确来来回回找寻的模样,疑惑道:“小沈,你在找什么呢?” 沈确站定,微微喘着气,说:“梁姨,许玳安呢?” “小许刚刚出门了,他说他眼睛不舒服,到山下的诊所看医生去了。” “怎么会眼睛突然不舒服呢?”沈确的心立时被提了起来,“严不严重?” “眼睛表面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可能是有点发炎,滴点眼药水就好了。”梁姨说着说着看到沈确还在滴水的发梢,“小沈,你这孩子,怎么头发都没吹干就跑下楼了,快,休息室有电吹风,赶紧吹干,别生病了。” 沈确静下心来,后知后觉自己的形象过于潦草,头发没打理,衣服随意搭配,他急着见许玳安,一颗心都不在自己身上。 “谢谢梁姨,我马上去吹。”沈确又哒哒哒地跑上楼。 过了半个小时,捯饬好自己的沈确又啪嗒啪嗒下了楼,他甚至在身上喷了点香水,是玫瑰花香调,带出鼠尾草的澄净与悠远,如同森林深处的野蔷薇。 此时大厅里只有一个在拍圣诞树的茉茉,沈确颇有些失落地又绕了一圈,绕到茉茉身边,他问:“茉茉,你知道许玳安在哪吗?” 茉茉迷茫地抬起头,“他刚上楼,你没遇到他吗?” “……没有……” “那你打个电话给他吧,问下他在哪。” “没事,我上去找找看。” 奇怪,平常总能第一时间发现许玳安,怎么今天总在细微差别的时间里错过呢? 摩卡棕色的门把上已经挂上了沈确亲手制作的咖啡豆圣诞树小吊坠,这让沈确焦虑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他敲了敲门,“许玳安,我是沈确。” 没人回应。 不在吗? 沈确又敲了敲门,朗声道:“许玳安,你在吗?” 依旧无人回应。 沈确拿出手机,正要给许玳安打电话,突然,二楼传来程景兴致勃勃的声音—— “小许哥,我今天想练肩,我想要有韩剧男主那种双开门的身材!” 随之而来的是许玳安低低的笑声,那低沉的笑音一声一声砸进了沈确的心里。 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他都还没和许玳安一起健身过。 沈确很是吃味,往楼梯走去,还想细听两人的交谈声。 可随着健身房的门推开又合上,彻底阻隔了那两人的对话声,沈确第一次觉得健身房设置隔音垫是一件多么不好的事情! 旅游团一大早就走了,新的客人还未到,健身房里只有程景和许玳安两人。程景坐在椅子上练哑铃单边推肩,许玳安单手叉腰,虚扶住程景另一只高举哑铃的手,垂眸观察是否有练到位。 两人贴得很近。 特别是,此时此刻的许玳安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胸肌依稀可见,背部宽阔厚实、沟壑分明,下身是一条仅到大腿中部的运动短裤,将那双被藏得严严实实的双腿露了出来,流畅的腿部线条就像两条分支的河流,柔韧又紧实,一直流到沈确的心里去。 好不容易做完五组哑铃的程景大声喘气,满头是汗,他回头一看,被门外默默注视着他们的沈确吓了一激灵,“哎哟我的妈呀!” 许玳安也抬眼望了过来,沈确没有防备地撞上了那双犹如深井一般幽静漆黑的双眸,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波澜但又好似什么都知道的眼睛。 沈确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他的心慌了两拍,他……有点害怕了。 “诶,沈哥,你在这呀,梁姨找你呢。”这时,身后传来茉茉的声音,沈确飞速挪开视线,逃避似的离开健身房门口,故作镇定的说道:“好的,我下去找她。” 健身房内,程景在许玳安的帮助下举起另一侧的哑铃,纳闷道:“小沈哥怎么跑那么快呀,我还以为他也要来健身呢。” 许玳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他可能有急事吧。” 正巧方淮打电话来跟梁姨沟通元旦后客人预订的情况,他打算挑出其中两天在民宿接待一下本市的合作伙伴,作为年终的感恩回馈。方淮顺口关怀了下了沈确,梁姨便让茉茉看看沈确在不在附近,恰好,站在楼梯中间的茉茉看到了临阵退缩的沈确。 “喂,我是沈确。” “……你声音怎么这么怪?又生病了?”方淮被沈确低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沈确清了清嗓子,竭力忽视一团乱麻的内心,“没有,找我什么事?” “我元旦当天回来,你有什么需要我捎带的吗?” “买点特产吧,给大家分分。”沈确有点打不起精神,他的脑海里一直回想着许玳安最后望着他的眼神,好像洞察了他的内心。 “好,这里的特产好像是什么醉酒鸭、猪肉脯之类的,等下,昨天那个客户送来的甜品好像也不错,叫啥来着……” “甜品?”沈确来精神了,“什么甜品?” 许玳安喜欢吃甜食。 “茉莉花酥,你要吃吗?” “行呀,多带几盒,还有没有其他甜品推荐?” 方淮有些疑惑,“你不是不喜欢甜食吗?之前买的枣泥核桃你一口没动。” “许——”沈确立马收住音,他打马虎眼,“民宿的其他人也想吃,你多买点回来呗。” 挂断电话,沈确犹豫着要不要上楼去找许玳安,但是他又不愿意看到许玳安那么亲近地带程景锻炼。 还是等午饭的时候吧,最近许玳安都是和他单独坐一桌一起吃饭,到时候再好好聊聊。 到了午饭时间,沈确又被梁姨告知许玳安下山买特产了,午饭在外面吃,是因为旅游团里的那对同校情侣忘了采购,请许玳安帮他们寄点回去。 沈确这下才反应过来,除了他自己在纠结犹豫昨夜的事情之外,许玳安也在规避着他。 他之前老觉得随时随地都能发现许玳安,那是因为许玳安会主动出现在他身边,不需要他找。 可现在,当许玳安有意识地躲开他,他竟然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许玳安果然是生气了吧……气他昨晚不顾意愿的亲吻,气他临阵退缩的怂样,气他不够珍惜彼此的情谊…… 沈确想着想着,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酒醉不是误人,酒醉是壮人胆,明明内心深处早就意识到真相是什么了,可是大脑却执拗地不肯承认。 好了吧,这下人被气跑了吧。 沈确调整心情,下定决心:等许玳安回来,他一定要表明心意。 晚饭,沈确依旧没有看到许玳安,他怀着仅存的希冀问茉茉:“你看到许玳安了吗?” “许玳安上楼了,他说他已经吃了饭了。” 怎么又错过了…… 失落的情绪仿佛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沈确捏紧了拳头,强作镇定,“好的,我知道了。” 茉茉看着沈确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沈哥,你和许玳安吵架了吗?” 沈确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这么说?” “许玳安要我转达一声,昨晚的冰淇淋已经做好了。”茉茉表情很是尴尬,“我让他自己告诉你,他不肯,所以我在想你们是不是——” “谢谢你!茉茉!”沈确打断茉茉的话,整张脸瞬间焕发荣光,恢复了生气,他顾不上还没反应过来的茉茉,迅速朝二楼跑去。 书架刚打开了一点,沈确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从缝隙里钻了进去。 熟悉的沙发摇椅上已经坐了一个人,原本干净利落的短发微微变长了些,发尾服帖地贴在后脖颈,他仰起头,正在滴眼药水。 冰凉的眼药水滴入眼球的那一刻,许玳安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与此同时,有一粒小石子掉进了大海,在沈确心里掀起千层浪。 循着本心,沈确走到闭着双眼的许玳安身前,他没做任何犹豫,弯下腰,轻轻触碰那双微凉的唇。 一触,就分开。 许玳安没有睁眼,他表情不变,只是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出卖了他同样紧张的心情。 “沈确。” “我在。”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沈确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许玳安,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 星奔川鹜:像流星飞驰,如江河涌流。 第16章 缱绻羡爱 茉茉是第一个发现沈确和许玳安在一起的人,女性较为敏锐的感知力让她能捕捉到情感细微的变化,再加上,她本身就在私下嗑这两人的cp,自然是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可她没想到,自己嗑的cp也能有成真的一天。 许玳安依然到咖啡区帮沈确,美名其曰是帮,实际上是光明正大地黏着沈确。 “你今天说要给我做的曲奇杯咖啡呢?”许玳安贴在沈确的身后,双手虚虚揽着沈确的后腰,下巴似有若无地放在沈确的肩膀上。 “你贴这么近,”沈确轻微动了动,象征性地挣脱了一下,“我拿不了。” “在哪?我帮你拿。”许玳安嘴上是这么说着,可身子却越贴越紧,还得寸进尺地摸上了沈确的手臂。 “你还想不想喝?”沈确语气里略含警告的意味。 许玳安反手握住沈确的五指,用力一抓,还来不及感受掌心的温度便迅速松开,他后退一步,耸耸肩,“行,你拿吧。” 自从在一起后,每天都被许玳安这么撩拨的沈确内心压着一股火,就等着哪天倾泻而出、火烧燎原。 待沈确从柜子里拿出燕麦曲奇杯后,许玳安又贴了上去,这次贴的是右肩,两人的胳膊实实在在地碰在了一起。 右手无法使劲的沈确:“……许玳安。” “怎么?” “你到吧台外面待着。” 被沈确赶到吧台外面的许玳安露出笑容,嘴角的小酒窝透出一股狡黠的戏谑。 围观了全程的茉茉震惊地捂住嘴巴,这种仿佛要拉丝一样的暧昧亲昵和之前好兄弟的关心呵护完全不一样啊! 旁边啃鸡爪啃得津津有味的程景发出了一声感叹,“哇——”这让茉茉本就慌乱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小沈哥和小许哥关系还真好啊。” 茉茉试探着问,“只是关系好吗?”她想知道从程景的角度有没有看出什么。 程景嚼了嚼嘴里的鸡骨头,吐出来,随后开始深情演唱一首怀旧歌曲——《友谊天长地久》。 “友谊地久天长,我们往日情意相投,让我们紧握手,让我们来举杯畅饮,友谊地久天长,友谊万岁——”那模样要多陶醉有多陶醉。 茉茉:“……”行吧,她就知道这些直男根本看不出任何东西。 让茉茉真正确定他俩在谈恋爱,是在一个非常偶然的契机,她迎面撞上了这两人在亲热。 那天深夜,茉茉肚子饿了,想下楼给自己煮点面吃,刚要开门,就听到两个男人在走廊里轻声交谈,模糊的对话声还夹杂着浅浅的低笑,这种调情的既视感让茉茉不由得心跳加速。 她悄悄打开一道门缝,往外观察,这一眼,便看到了让她面红耳赤、彻夜难眠的画面—— 许玳安牢牢地把沈确压在墙上,动情地吻着沈确的唇瓣、耳根和脖子,而沈确的那双肤润如玉的手也早已伸进许玳安的上衣里,来回摩挲着那健美精壮的胸肌和腹肌,甚至还有要顺着脊背隐隐往下的趋势。 茉茉激动得手脚发软,按捺住内心想要尖叫的冲动,克制又隐忍地关上门。 太刺激了太刺激了……果然是因为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吧?这辈子才能亲眼所嗑cp激情四射的火辣画面! 可等到第三次许玳安甜甜蜜蜜拉着沈确的手去铲雪,第四次沈确帮身着清凉的许玳安压腿,第五次…… 茉茉逐渐麻木了,以至她开始觉得这两人是故意秀恩爱来刺激她这个母胎单身狗的,可更令茉茉没想到的是,整个民宿,居然只有她发现了两人的“奸情”,其他人都只当这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了,程叔甚至还笑眯眯地说了句“恭喜小沈交到了好朋友”。这句话一出来,明眼可见沈确白皙无瑕的皮肤变红了,连酷哥人设的许玳安都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茉茉欲哭无泪的想:独守秘密真的好累啊,谁能来和她共同分担这甜蜜的痛苦啊? 此时的茉茉还不知道,她的大老板,只用了一个照面的时间就发现了沈确和许玳安之间的特殊关系。 12月31日晚,许玳安正在着手改造巨型圣诞树,他将原先与圣诞相关的装饰拆下来,换上了各类写着满满新年祝福的小对联挂件,并在树顶安置了一个喜气洋洋的红色蜂窝灯笼。 沈确正在帮梁姨制作元旦抱抱桶,是将小灯笼、银柳、折扇、蝴蝶兰、中国结、尤加利、冬青、银杏叶、元旦吊卡等小物件插入印有金色“福”字小福桶里,寓意一桶齐聚万方财源,喜庆迎财运。 许玳安从椅子上跳下来,收拾好堆在地板的装饰材料,他来到沈确身边,说:“接下来就等零点放炮了。” 山里禁止燃放烟花炮竹,他们买的是小串的电子烟花,不管怎么说,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许玳安刚沐浴完,浑身氤氲着清浅的香气,他非常自然地把手放在沈确的肩膀上,帮沈确按揉肩颈那块易酸疼的部位。自从确认关系后,两人行为举止直接上升到另一个层次,但也仅限于表面,沈确仍然有点拘束,而许玳安也不急于求成。 “你想不想喝黄油啤酒?”沈确问道。 许玳安讶异地挑了挑眉,“不怕喝醉了?”他意有所指那天沈确喝醉强吻的事情。 果不其然,沈确的脸微微发热,他解释道:“是一款饮料,没有酒精。” “行啊,你做什么我都喝。” 沈确将白色的小电煮锅插上电并调至小火,随后往锅里倒入红糖和水,全程不停搅拌,红糖酱煮至冒泡后再依次加入海盐和黄油,待黄油融化后便关火。他倒出三分之二的糖酱,分装在两个玻璃杯里。剩余的三分之一糖酱倒入打发杯中,并在其中加入淡奶油,用自动打蛋器打发成奶油状。 许玳安倚靠在吧台上,托着下巴细细观赏,等沈确在两个装有糖酱的玻璃杯里倒入苏打水时,他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有趣。” 待沈确在两杯苏打水的顶部加入黄油奶盖顶后,许玳安点了点头,夸赞道:“这玩意儿卖相不错。” 沈确把其中一杯递给许玳安,说道:“尝尝,很久没做了,不懂口感如何。” 许玳安喝了一口,入口是比较明显的分层感,他特地含了几秒再咽下去,是一种不怎么腻的奶油硬糖的味道。 “你觉得怎么样?”沈确自己也喝了一口,感觉味道和以前做的有点差别,但具体他又说不出来。 “还行,不过——”许玳安盯着沈确,伸出舌尖,慢慢将唇上沾的那一圈绵密的黄油泡沫舔掉,“下次还是想试试含酒精版的。” 这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沈确心里小鹿乱撞,他转过头,不想理会天天逗他的许玳安。 “小沈,小许,零点快到了。”梁姨从楼上下来,“可以准备去放炮了。” “好。”两人齐声回应。 裹上厚实的外套,戴上帽子,沈确和许玳安到民宿大门口,在大门两侧挂上喜庆洋洋的电子鞭炮。 “到点了。”沈确说。 话音刚落,许玳安就按下按钮,与此同时,几束璀璨的烟花腾空而起,在漆黑的幕布上释放出华丽的火树银花,庆云山脚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直接将冬禧民宿门外两串科技产品的声音盖住了。 满眼星辰,尽是烟花。 沈确和许玳安对视一眼,在同一时间伸出手,用力握住对方的手。 “元旦快乐,许玳安,遇见你真好。” “沈确,愿你今年胜旧年,将来胜过往。” 烟花照耀下,两人紧紧相依。 …… 梦里,有一朵像棉花糖似的云一直围绕在沈确身旁,走到哪跟到哪,粘人得很。沈确好奇地伸出手想摸摸这朵云,手却直接穿透云朵,只触到一层薄薄的水汽,沈确纳闷了,梦里的他没有任何思考的逻辑性,只能锲而不舍地继续摸,企图从一堆小冰晶里摸出棉花糖的手感。 终于,他的手摸到了一层细腻温热的触感,沈确开心地抓住梦里的小云朵,觉得此时的小云朵真如棉花糖柔软Q弹,他心满意足地将自己的脸埋入云朵里,蹭蹭贴贴,甜甜蜜蜜。 ……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搬东西的声音,沈确皱着眉,不愿和小云朵分开,却控制不了逐渐清醒的大脑,他睁开眼,却立马被眼前袒露一片小麦色胸膛的许玳安吓了一跳。 而自己的双手还恰好放在…… 沈确触电般收回手,他的脑袋仿佛要冒烟了,虽然曾经上手过,但他不曾这么上手过。 昨晚甚至还埋…… 沈确用力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了,再想下去就糟糕了。 许玳安依然在沉睡,沈确静静看了一会儿他睡觉的样子,心里一片暖暖。 昨晚,是他主动邀请许玳安一起的,总算满足了他心底深处想让许玳安当抱枕的小心思,当然只是盖被子纯聊天了。 虽然他偶尔也会想一想,偶尔也会被许玳安撩拨得控制不住,但是,他很珍惜许玳安送给他的羽毛—— 坦率炽热的爱意,非常珍贵。 “楼迎鹤,你的房间在这。”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方淮。 沈确从床上爬起来,十分惊喜,没想到方淮一大早就赶了回来,他已经半年没见到这个好朋友了。沈确正想开门欢迎方淮归来,却猛然想到自己的床上还躺着另一个男人,于是硬生生地刹住脚。 他还没告诉方淮,不知道方淮会有什么反应? 这时,他的房间传来敲门声,是方淮大大咧咧的声音,“沈确,九点了,太阳晒屁股了,你还不起来吗?” 床上的许玳安蹙了蹙眉,看似马上就要醒来了。 沈确站在房门和床铺的中间,慌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确,我为了你一大早赶飞机回来,你怎么还不起床欢迎我?”门口响起输密码的声音,方淮知道他的房间密码,想直接进来。 “你,你等等!”沈确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听到沈确的叫声,方淮的动作停了下来,疑惑道:“怎么了?” 床上的许玳安也醒了,他坐起身,上衣大敞着,露出练得紧实漂亮的肌肉。 许玳安表情毫无波澜,还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丝毫不在意方淮即将撞破他和沈确的恋情。 “我……我……你……你……”沈确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一团乱麻。 他并不想隐瞒方淮,但现在的情形实在是不适合好好说。 僵持了一会儿,出乎意料的是,方淮竟然主动把门合上了,“沈确,我在楼下等你。” “……好。”沈确调整呼吸,“我很快就下来找你。” 沈确回过头,对上许玳安略带笑意的眼神,他咬了咬唇,说道:“我没打算隐瞒,我是想要找个时间再说——” “没事。”许玳安根本不在乎这些,“公开或者不公开,全看你的心情。” “沈确,我只要你就够了。” -------------------- 缱绻羡爱:形容情意缠绵,互相爱慕。 第17章 琥珀拾芥 大厅正中央的桌子上放着几个贴有红色“發”字的手提竹编篮,是方淮从江南水乡带回来的特产,也是元旦礼物。 程景和茉茉正兴高采烈地打开属于自己的那份,里面是醉酒鸭、猪肉脯、红参浆、小青柑茶叶、茉莉花酥、乳酪蛋黄和一套貔貅香道摆件。 “天呀!”茉茉惊呼一声,在竹篮的隔层里还夹着一个红包,她摸了摸,分量不小,她开心地朝方淮比个了大大的爱心,“谢谢老板!” 谁都喜欢大方的老板,更不用说又帅又大方的老板了。 程景更兴奋,他像往常一样飞扑过去,打算给方淮一个大大的爱的抱抱,却在一步之遥被拦了下来,程景怔愣地往前看去,脸却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拦住他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生,如果说沈确是如同森林涧泉那般沁人心脾的美,那眼前的男生便像是在温室里备受呵护的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海藻般的黑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精致小巧的脸蛋,樱唇琼鼻,眼间是动人心魄的艳丽,红润的嘴唇带着几分娇媚,揉碎了几分旖旎。 雌雄莫辨的长相,若不是那和方淮差不多的身高,还有明显属于男性的喉结,程景真以为来了个漂亮的大美女。 “小心别摔了。”轻软的声音,像江南最缠绵的风,透着一股清甜。 看呆了的程景自然是没注意到方淮对着美人翻了一个大白眼,他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没人,灵魂仿佛都出窍了,后来还是茉茉偷偷拉了他一把,避免他盯着人流口水。 “大家好,我是楼迎鹤。” 楼迎鹤今天穿着一件束腰的黑色羊毛大衣,踩着一双高筒靴,整个人显得纤细又修长,与同样穿着黑色大衣、走商务休闲风的方淮站在一起,乍一看,就像一对十分般配的情侣。 “方总,怎么不跟我介绍一下你的员工呢?”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楼迎鹤的手碰上方淮的后腰,白玉柔荑的指尖在方淮的腰椎那处轻轻打着圈圈。 方淮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两声,他不着痕迹地躲开楼迎鹤的手,上前一步揽过脸红红的程景,“来,楼少爷,认识一下,这是我的程小弟,比你大了好几个月,记得叫哥。” 程景急忙摆摆手,“不用不用,你……你叫我程景就好了。”说完,程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楼迎鹤的脸,然后马上低下头,害羞得连脖子都红了。 楼迎鹤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轻轻一笑,风情更甚,“你好,程景。” 这刻入骨髓的娇媚是涉世未深的程景从未接触过的,当下又看呆了。 这一下可把方淮气着了,再看已经久久不说话的茉茉,果然也是看美人看傻的模样,他深深后悔,觉得自己是带了个狐媚子回来,把纯洁的小男孩和小女孩都骗到了。 沈确下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画面,他微微愣了下,似乎没料到方淮居然带了位女性回来。 “沈确。”方淮看到沈确,立马松开程景,迎了上去,久别重逢的老友内心都洋溢着激动和喜悦。 方淮大踏步上前,把沈确抱进怀里,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略带哽咽:“我回来了。” 沈确温柔地拍了拍方淮的后背,还摸了摸男人那剃得只剩下一层青皮的寸头,安抚道:“方淮,欢迎回来。” 方淮抱着沈确晃了晃,语气里竟带着些撒娇,“沈确沈确,你有没有想我啊?” 早已知道好友脾性的沈确被方淮那矫揉造作的夹子音逗笑了,他顺势把手搭在方淮的肩膀上,笑着弯了弯眉眼,“当然在想,每天都在想。” 民宿的员工对这两人亲密的互动早就见怪不怪了,唯有站在原地的楼迎鹤,握紧了放在口袋里的手,他晦暗不明地盯着沈确,眼底是一片森冷寒意。 沈确比他想象中的美多了,而且是他最讨厌最讨厌的那款类型。 楼迎鹤不满地在心底啐了一口,真是一朵惹人厌烦的白莲花。 他又看向抱着沈确晃来晃去的方淮,嫉妒如同烈焰一般席卷着他的心,他努力克制住想要上前分开两人的想法。 不行,现在还不行,方淮会生气。 “方总。”一只手揽上了沈确的肩膀,温柔但又不容拒绝地把沈确从方淮的怀里拉了出来,许玳安站在高一层台阶上,低头俯视着方淮,眼睛就像一片深潭,幽静无波。 身为商人,察言观色必不可少,方淮第一时间就从许玳安平淡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丝丝的不悦,再看那充满占有欲地箍在沈确肩膀上的手,方淮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许玳安,你上班迟到了?” 许玳安坦然迎上方淮的敌意,面无表情的说:“抱歉,有事耽搁了一下。” 沈确被这两人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的气氛搞得一愣一愣的,他急忙打圆场,“是我让许玳安帮忙的,不怪他。”说着,沈确拉了拉许玳安的手,示意他说点好听的话。 许玳安只当不懂,自顾自低下头玩沈确白皙修长的手指。 方淮被这亲昵的动作气得太阳穴一跳,刚想开口,身后传来一股曼陀罗和白芍药的香水味,楼迎鹤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手撑在了方淮的后腰,找准昨晚不小心弄淤青的地方,用力按了按,差点把方淮按得跳起来。 “你——”方淮猛地回过头,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楼迎鹤咬碎。 “你们好,我是楼迎鹤。”楼迎鹤依旧是那副娇美动人的模样。 “啊,你是男的……”沈确惊讶地看向楼迎鹤凸起的喉结,马上他就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满怀歉意,“不好意思,是我看岔了,别介意。” 楼迎鹤轻轻柔柔的笑着:“没事的,我不介意。你就是沈确吧?我听方总提了好多次呢,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呢!”“多”和“最好”,都加了重音。 沈确没听出来有何不同,反倒是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许玳安却皱了皱眉,面色不善地看向楼迎鹤。 沈确微笑地点点头,“是的,路上辛苦了,欢迎你来到冬禧民宿。” “不辛苦的,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接下来几天请多多关照哦。” “这是必须的。” 方淮顾忌着被人看到楼迎鹤的小动作,只能僵着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脱离楼迎鹤的魔爪后,他对沈确说:“特产我带回来了,还有一份糕点大礼包,专门为你准备的。” 沈确眼睛一亮,“快让我看看。” 糕点大礼包里装有桂花栗粉糕、梅花香饼、金丝燕窝糕、芙蓉酥、椒盐桃酥、蜜汁麻薯、葡萄奶冻糕和橙皮酥,每类各有五个,外观精致好看。 “太多啦,吃不完的。”沈确没想到方淮挑了这么多种,他看了下生产日期,是昨天刚做的,可保质期仅有一个星期。 方淮说:“没事,你简单尝尝看,留几个自己想吃的,其他的分人。” 沈确想了想,朝许玳安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等许玳安过来,沈确眨着漂亮又清澈的琥珀色眼睛,问道:“许玳安,你喜欢吃什么口味?” 方淮:“……”啥情况?借他带回来的礼物献给其他男人? 方淮要被醋酸死了。 楼迎鹤在他背后噗嗤一笑,他贴近方淮,用仅能两人听见的音量说:“看来你的宝贝沈确已经被人勾搭走了。” 方淮咬着牙,压低嗓音回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楼迎鹤毫不在意方淮恶劣的态度,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仿佛一只要吸人精气的妖怪,他柔若无骨地攀上方淮的肩背,“亲爱的,我们上楼吧,昨天是我的错,我给你揉揉腰好不好?” 瞬间,方淮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他一退三步远,就差把粗话骂粗口,可是,当楼迎鹤抬起手,露出那块象征着楼家继承人的黑金色腕表,方淮又不得不慢吞吞地走回他身边。 楼迎鹤笑意吟吟望着他,说:“亲爱的,我们上楼吗?” 方淮一肚子气忍了又忍,最后只能默默消化,他对沈确说:“沈确,我还有些事没处理,我先上楼。”他顿了顿,似乎是非常不情愿,才开口道:“午饭不用叫我。” “这么忙呀。”沈确很是关心,“要不要我帮你把午饭送上去?” “不用啦。”楼迎鹤替方淮回答,他嫣然一笑,“我会帮方总拿的。” 就仿若一朵扎根于沼泽深处的的食人花一样,危险又美丽,当猎物不小心闯入它的地盘,它便悄无声息地散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花香,让神志不清的猎物走入它缓缓张开巨大的花瓣中,等猎物放松警惕后,再迅猛合上,一口把猎物吞吃入腹。 见方淮没有反对,沈确也只好压下内心奇怪的感觉,说:“好,那就麻烦你了。” 待看不见方淮和楼迎鹤的背影后,许玳安这才微微松了松脑袋里绷紧的那根弦,他抓住沈确还在挑选糕点的手,表情十分严肃,他对上沈确略带茫然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沈确,离楼迎鹤远点。” 楼迎鹤这个人,很危险,他看方淮的眼神中,透出一股癫狂。 虽然外表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是本性恶劣得很。 许玳安不知道方淮是怎么招惹上这种人的,但他不想让沈确受到任何牵连。 方淮自己招惹的人,方淮自己解决。 -------------------- 琥珀拾芥:琥珀摩擦后生电,能吸引细小的东西。比喻互相感应。 第18章 流风回雪 元旦当天的客人是两对情侣,为了让自家人能更舒适地说些知己话,民宿今晚不对外供应晚餐,为了补偿客人,梁姨在山脚处的网红茶餐厅预定了一个VIP包间,餐费由民宿承包,并赠送两对情侣一票难求的星空电影场。 方淮半年才回一次民宿,今夜的团圆饭,梁姨和程叔打算大展身手了。 这两位大厨,从下午两点就开始在厨房忙碌了,他们不让任何小辈插手,连小助理程景都进不去。 山里出了太阳,这几天没有下雪,地面干燥,沈确和许玳安打算去爬爬山。 沿着民宿外围的路慢慢走着,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沈确说:“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离开民宿。” 许玳安说:“你很少离开民宿。” 沈确默默计算了一下,上次下山是两个月前了,那个时候许玳安还没来,而他在这段时间到达离民宿最远的地方……居然还是那次去缆车停靠站接许玳安的时候! 沈确扶额无奈道:“我是真没想到我居然这么宅。” “宅点挺好,说明顾家。”许玳安有小心思,他不愿意沈确到处奔走,他希望沈确能够待在固定的地方,方便他随时随地找到人,就像一块定心石一样,守在原处。 如果古时候有守护大山的山神,沈确绝对是不二的选择。 “可是偶尔也要出来透透气呀,看看人、看看风景。” 许玳安点头,“这倒是没错。”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也会使人封闭自我。 两人来到栈道的分岔口,一边上山,一边下山。 许玳安看向沈确,问道:“上还是下?” 沈确做了几组热身运动,让自己身体各处的关节活动起来,他一脸斗志昂扬,“上山!我带你看看山顶雾凇。”这段时间,只要一有空他就跟着许玳安健身,体力明显变好了。 在冬禧民宿的这两年,沈确都是借助缆车上山,从未徒步登顶,今天他要做一个勇于攀登山峰的猛士! “翻山越岭只为一场遇见,全力以赴只为一次改变。”这句某节目的文案,非常符合沈确此时的心境。 多刚好,许玳安就在他身边。 仿佛邂逅了童话里的冰雪世界般,山顶的树木皆被裹上了晶莹的银霜,阳光穿透,金光闪烁,雾凇沆砀,上下一白。 山顶冷多了,沈确缩了缩脖子,把自己的脸更深地埋进羊绒围巾里,他叫了一声拿出手机拍雾凇的许玳安,“许玳安,你过来下。” 许玳安收回手机,几步到他身边,“怎么了?” “给,暖手宝,我捂热了。”沈确把暖手宝塞进许玳安的手里,又把许玳安的手团成个拳头放入口袋里,许玳安没带手套,手指被冻得红红的,“手机给我,我帮你拍。” 暖手宝的热度有效缓解了许玳安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沈确一直是一个细心、体贴的人。 “拍得差不多了。” “那咱们拍张合照吧。”沈确提议道。 “行。” 两人寻了一处,沈确高举着手机,致力于把身后的琼枝玉顶拍下来,许玳安微曲着膝,把脸靠在沈确的耳侧,沈确的头也向他歪去,从毛线帽里跑出来的小卷毛贴到许玳安的脸上。 咔嚓—— 属于两人的第一张合照完成! 雾凇是开在冬天里的花,白色的雪花和晶莹的冰晶共同装点着冬日的树木,如梦似幻。 沈确和许玳安肩并着肩,从山顶往下望,他呼出一口气,突然明白为何古人老喜欢登高望远、怀古抒怀了。 站在山顶,身处云端之上,这一刻,沈确的内心变得宁静而纯粹。 山有顶峰,湖有彼岸,在这短暂又漫长的人生中,万物皆有回转。 回到民宿,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两人各自回房迅速冲洗了一番,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 等沈确下楼,他看到方淮和楼迎鹤早已在大厅等候了。方淮坐在餐桌边,皱着眉头刷手机,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心情沉重的事情。而楼迎鹤坐在方淮身边,飘逸的长发扎成高马尾,露出那截细白的脖颈,面若桃花,看见沈确还心情愉快地招了招手。 “休息得好吗?”沈确回了一个微笑,走过去坐在方淮的对面。 “非常好。”楼迎鹤声音甜到好像要透出蜜来了,“非常安静,没有人打扰,我很喜欢。” 方淮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他把手机收起来,问沈确:“你下午去哪了” “我和许玳安爬山去了,山顶的雾凇好美呀,有时间你可以带楼迎鹤去看看。” “许玳安他——”方淮顿了顿,“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呀……”沈确不明白方淮怎么突然问这个,可是当对上好友复杂的神情,那其间还夹杂着隐隐的失落,沈确这才意识到方淮是在隐晦地问他和许玳安之间的关系。 跟今早的惊慌失措完全不一样,沈确此时此刻心里竟然在微微发酸,是一种高兴,但又心酸的感觉。 他和方淮是生死之交,如果没有方淮,他很可能就彻底消失在四年前那次事件中了。方淮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是跟家人一样的存在。 沈确眼睛微微湿润了,再看方淮,那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子眼睛早就红了,沈确心里发酸,他不敢再看,垂下头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当初那个脆弱到仿若灵魂都被切片的人,现在已经有勇气去保护自己了,也愿意牵住另一个人的手携手向前。 而曾经在最痛苦的日子里施以援手并给予诸多勇气的好友,虽然有所失落和难过,但是依然祝福沈确大步向前。 方淮不想承认,他就是吃醋许玳安取代他的位置,成为沈确最亲密的人了,不过——这些都是好的变化。 调整后情绪后,沈确抬起头,非常认真地对方淮说:“你放心,他对我很好。” “对你好就行。”方淮故意抹了一把鼻子,让自己的鼻音不那么明显,“反正你记住,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嗯,我知道的。”沈确勾起唇角,笑容清澈又干净。 旁观的楼迎鹤忍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他知道方淮和沈确之间是纯粹的友情,但是这种友情的深厚程度是难以比拟的。 元旦大餐上来了,许玳安也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他比沈确早十分钟下楼,索性就直接进厨房帮忙了,好在饭菜在收尾阶段,梁姨和程叔也不做阻拦。 大家就座后,梁姨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又能相聚在一起,同时,我们也欢迎楼少爷来民宿做客。” 楼迎鹤露出一个得体又优雅的微笑,“谢谢大家。” 程叔笑着说:“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菜品,每一道菜都包含了对各位的元旦祝福。虫草鸡汤寓意大吉大利,叉烧烤排骨祝愿各位节节高升,蒜蓉白贝祝大家招财进宝,盐焗罗氏虾希望各位鸿运当头,清蒸桂花鱼寓意年年有余,蟹炒年糕祝大家红红火火,上汤豆苗愿好运连连,最后一道——红糖糍粑,祝所有人的情谊都能甜甜蜜蜜!” 方淮大喝了一声“好”,率先鼓起掌来,大家被这满满的美食祝福说得眉开眼笑的,掌声热烈。 梁姨继续道:“今天这些菜,虽然不见得能比得过五星级酒店,但是我和程叔用了心去做,希望你们能喜欢。” 茉茉第一个大声回应:“我们肯定喜欢!” “那就——开动吧!” 热气腾腾的饭菜,扑面而来的香味,温暖可亲的灯光,大家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吃团圆饭,是实实在在的人间烟火气。 方淮拿出他珍藏许久的茅台,亲自给每个人倒了一杯,他站起身,真挚的说:“这一年,辛苦大家了,话都在酒里了,我先干,你们随意。” 梁姨立马站起来陪了一杯,她是冬禧民宿最早的员工,可以说,冬禧民宿就是方淮和她一手创办起来的。她曾经是方淮合作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后来因为和前夫闹离婚,不得不退出项目组,但是方淮看中她的执行能力,一直留有联系方式,她和前夫争夺儿子抚养权的时候,也是方淮出手帮忙。后来,儿子出国读书,她也从原公司辞职,来到了冬禧民宿。 沈确也站了起来,身为方淮最好的朋友,也是冬禧民宿的老员工,他自然要痛痛快快地和方淮干杯。 “方淮!元旦快乐!”沈确开心的说道,“你能回来真好!” 白酒下肚,火辣辣的味道直击味蕾,方淮喝上头了,揽着楼迎鹤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啥,还把自己的酒杯递到楼迎鹤的嘴里让他喝,这两人的风格就像一个硬朗大汉在欺负一个貌美纤瘦的女子一样。 楼迎鹤笑眯眯地扬起头将白酒一饮而尽,十分乐意方淮的主动亲近。 沈确也喝懵了,他坐在座位上,傻乎乎地盯着许玳安的脸,许玳安走哪他盯到哪,直到大家酒足饭饱后,许玳安收拾盘子拿到厨房去,他还伸长了脖子,跟乌龟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许玳安的背影,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还是茉茉看不过去拉了他一把。 许玳安回到沈确身边,任由沈确将白里透红的脸蛋贴到他的腹部,轻声说:“我送你回房。” 沈确双手抓着许玳安腰侧的衣摆,扭啊扭,扭成麻花,他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里透出天真的期待,“我要你今晚陪我。” -------------------- 流风回雪:形容落雪在风中飘摇回旋,姿态美妙。 第19章 醉玉颓山 方淮彻底喝醉了,他有气无力地趴在楼迎鹤的身上,把人家的高马尾抓散了,黑发如瀑布般散下来,他又把手伸进去乱搅一通,一手抓一撮,玩得不亦乐乎。 楼迎鹤一使劲,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把方淮扛了起来,气息稳定,笑语嫣然,“方总喝醉了,我先带他上楼。” 许玳安正一口一口地喂呆呼呼的沈确喝蜂蜜水,喝着喝着,沈确突然哈哈一笑,就往他的衣服里钻,将脸贴住他温热的肚皮,又发出闷闷的笑声。 许玳安被这幼稚的行为搞得哭笑不得,他只能放软自己的腹部肌肉,免得沈确被他的腹肌膈到。 猛地,许玳安身子一僵,他察觉到腹部传来不一样的,很柔软的触感——那是沈确在一口一口亲吻他的肌肤。 许玳安急忙把沈确的脑袋掏出来,避免发生更限制级的画面。 沈确把下巴靠在许玳安的掌心里,歪了歪头,对着他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嘟起红润的嘴唇,又亲了一下许玳安的手心。 麻意由手心蔓延至全身,许玳安呼吸变得急促。 沈确这人……还真是很会仗着醉酒耍流氓啊…… “许玳安,我要你今晚陪我。” 沈确这话一出,许玳安的心脏直接漏了一拍。 “我要你——当我的抱枕嘿嘿……” 沈确打开双手,抱住许玳安紧实的腰身,清透的琥珀色眸子里不含任何情欲。 “……” 许玳安把沈确提起来,动作显得不是那么文雅,他让沈确把胳膊架在他的脖子上,搂过沈确的腰,一步一步走上楼。 到了二楼,沈确突然精神了,他揽过许玳安的脖子,把他往与隔壁栋相连的过道带去。 “许玳安,我想看星星。” 沈确双手扒在玻璃窗上,昂起头在墨水染就的幕布里搜寻星光,可找了半天,都只有稀稀疏疏的几颗小星星。 冬天的星星比夏天少。 银河系是一个宏大的星系,到了冬季,太阳移动到银河系的边缘部位,夜空面向银河系的外侧,人们看到的更多是恒星稀疏的银河系边缘部位,因此,冬天的星星数量减少且显得稀疏。 “许玳安,星星呢?”沈确非常失落,嘴唇都不由得往下瘪了,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星星为什么不出来?” 许玳安不知该如何进行科学的说明解释,他只能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沈确,“太晚了,所以星星也回家睡觉了。” 完全是在瞎扯。 但是沈确竟然信了,他甚至还主动催促许玳安,“那我们也快点回房间睡觉吧。” 许玳安松了口气,“好的。” 可令许玳安没想到的是,楼迎鹤竟然肆无忌惮到这种程度—— 长发的妖艳美人恶狠狠地把方淮抵在房门上,整个躯体压上去,那副凶狠的模样仿佛是要将彼此揉碎了粘在一起,黑色的发丝挡住了两人的脸庞,可起伏的动作也能看出这俩人正吻得难舍难分。 许玳安停住脚步,趁沈确还未注意到眼前的场景,就把沈确转了个身,把那张因为喝酒变得红通通的脸按在自己的肩上。 “唔?”沈确动了动脑袋,但许玳安的力道让他动弹不得,他索性也放弃了,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把脸埋在在许玳安的肩窝里,困意袭来。 要不是现在沈确在身边,许玳安真想上前揍楼迎鹤两拳。 楼迎鹤这个神经病,把方淮压在沈确的房间门上。 方淮明显喝醉了,不然不会任由楼迎鹤干出这种事。 “喂,姓楼的,”许玳安不爽到了极点,“赶紧滚。” 听到许玳安强压怒火的声音,楼迎鹤恋恋不舍地退了出来,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把喝得软瘫瘫的方淮抱进自己的怀里,“哟,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玳安的火马上要冒出来了,“滚开。” 楼迎鹤抱着方淮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对面方淮的房间门口,他的眼底眸光闪烁,嘴角笑意不减,“许玳安,管好你的人。” 许玳安真觉得楼迎鹤有病,他冷冷地说:“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强扭的瓜可不甜。” 说完,许玳安让昏昏欲睡的沈确背朝楼迎鹤,自己倒退着把沈确送入房里,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关门的最后一秒,楼迎鹤叫住他,“许玳安,你就不想知道方淮答应我什么吗?” 许玳安只当他放屁,根本不理。 “他可是为了沈确哦。” 关门的动作停了,许玳安拉开门,面色不善地看着楼迎鹤,“你到底要说什么?” 楼迎鹤亲了亲方淮的耳垂,嘴角是掩不住的恶意,“你自己问他呀。”说着,他打开方淮房间的门,飞快退进去后又马上关上。 “……” 妈的,有病赶紧去治! 许玳安憋着气把门关上,走道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 喝醉的人已经进入梦乡了,清醒的人各有各的心思。 但是,谁也没发现,尽头的那间房开着一条小缝。 又过了一会儿,拿着泡面碗的茉茉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她心情复杂,不知道撞见顶头上司的亲密现场和楼迎鹤拿沈确做威胁这两件事,哪个对她的精神冲击更大? 茉茉欲哭无泪:她再也不吃夜宵了呜呜呜…… 沈确醒来,被窝的另一侧还留有余温,床头一角整齐叠放着许玳安的睡衣。 他在温暖的被窝里赖了会儿床,又转到许玳安的那侧,轻轻地闻许玳安留下来的味道。 他们最近换了款沐浴露,是淡淡的橙子味的,像是那种阳光充分晒过后很温暖的味道。 又是美好的一天呀!起床工作吧! 咖啡机启动,沈确拿着布仔细地擦拭吧台,吧台上放着一盆银叶菊,也叫做雪叶莲,是许玳安上次下山带回来的礼物,银叶菊终身是银白色的叶片,叶片质较薄,缺裂,如雪花图案。 一脸宿醉模样的方淮来到咖啡区,他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软在咖啡区的沙发上。 “这位客人,要喝什么?”沈确笑着问他。 “老规矩。”方淮打了个响指,“一杯香橙气泡美式。” 沈确在竖条纹高脚杯中加满冰块,倒入半杯鲜橙汁和半杯气泡水,待浓缩咖啡液萃取好后,再倒入高脚杯中,咖啡悬浮在橙黄的液面之上,显出漂亮的分层,最后再摆上一片香橙干做装饰,一杯香橙气泡冰美式就做好了。 方淮喝了一大口,冰冰凉凉的感觉直击大脑,让他顿时清醒了不少。 沈确也拿着刚刚制作好的红茶鸳鸯拿铁坐到方淮的对面,好笑地看着正在和宿醉做斗争的方淮,“你昨晚喝太多了。” 方淮一口气把冰美式喝光,他揉了揉太阳穴,说:“喝断片了,啥也不记得了。” 沈确慢慢饮了一口拿铁,对昨晚喝醉后发生的事情也没啥印象,但他不怕,因为许玳安在他身边。 不过……他应该没有借机对许玳安做点什么吧…… 沈确认真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待会儿再问问许玳安。 “明天,我会邀请本市的合作伙伴来民宿做客,时长两天。”方淮说道。 沈确点点头,“需要我们特地准备些什么吗?” “不用,跟之前一样,让他们自己玩,就是晚上得陪着喝点。”方淮托着下巴,满脸疲惫。 “那……”沈确不忍心看到方淮喝酒难受,“我陪着你,你少喝点。” “没事。”方淮摇摇头,他突然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让楼迎鹤多喝,他酒量好。” “可以这样吗?”沈确记得楼迎鹤也刚成年没多久。 “可以!”方淮毫不客气,“那些人也是冲着楼少爷来的,楼少爷不喝怎么能行?而且,楼迎鹤这人喝酒就跟喝水一样,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喝不过他。” 方淮恨得牙痒痒,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楼迎鹤那变态一样的酒量。 沈确仍有点纠结,“可他也是客人,我们要照顾——”蓦地,沈确的话戛然而止,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方淮脖子侧面的红色印记。 都是成年人了,他自然知道这个是什么。 察觉到沈确面带异色,方淮疑惑道:“怎么了?” 沈确没有回话,直愣愣地盯着那一处脖颈。 鲜红的印子,仿佛要渗出血来,到处彰显着主人强势的占有欲。 方淮顺着视线一摸,立马知道了沈确在看什么。 “……” “……” 两人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好半晌,沈确才开口问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方淮叹了叹气,摇头,“我和他不是情侣关系。” 沈确的心好像被堵了一块,方淮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是他对待每一段感情都十分慎重,谈恋爱都是奔着结婚去的,他从来不会在关系不确定的情况下做出出格的举动,更不用说,是这种没有任何精神维系的关系了。 沈确对自己没有及时发现好友的异样感到深深的内疚,他不知道在这半年时间里,方淮遇到了什么。方淮对他们,从来是报喜不报忧。 “方淮,你不是一个会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沈确凝神望向眼前的男人,声音是一丝不苟的诚恳,“所以,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 醉玉颓山:形容男子风姿挺秀,酒后醉倒的风采。 (接下来两章开启法国回忆录,是沈确和方淮相识相交的故事。) 第20章 春树暮云 法国是个拥有无与伦比的文化特质和秀丽风光的国家,巴黎更是其中的浪漫之都,古典建筑让人犹如身处画卷之中,空气里弥漫的浮华和香艳,是每个艺术家灵感的温床。 沈确刚来到法国,人生地不熟,法语只会几句简单的问候,从学院报到后,他便打算先去两条街道外学院给留学生提供的公寓。他申请的是一室一厅,虽然空间较小,但他很需要自己独处的时间,这样才能静下心来画画。 推着行李箱漫步在巴黎街头,沿街是古老浪漫的欧式建筑,琳琅满目的店铺,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连空气仿佛都带有法国独特调制的香水味。 满怀希冀来到法国的沈确,很快就碰到了第一个难题—— 他迷路了。 沈确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查看地图,很是苦恼,是这个方向没错呀?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沈确望了望四周,试图找到公寓的指示牌,可满目所及皆是法语,他只好把图片拍下来用翻译软件翻译。 突然,一只手拍上了沈确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他回头一看,是一个染着紫灰色头发、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的男子,一身哥特式的打扮让沈确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男子指了指沈确背后的墙壁,说了一句法语,又做出了一个往旁边让一让的动作。 沈确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的古老墙面上用漂亮的英文花体字写满了一首诗,沈确定睛细看,是十九世纪的法国诗人阿蒂尔兰波的作品《醉舟》—— “如果我想望欧洲的水,我只想望 马路上黑而冷的小水潭,到傍晚, 一个满心悲伤的小孩蹲在水边, 放一只脆弱得像蝴蝶般的小船。” “抱歉抱歉,我没注意到。”沈确急忙往旁边退几步,脱口而出的是中文。 哥特式男子顿了顿,把烟从嘴里拿下来,问道:“中国人?” 熟悉的家乡话,让沈确心里一暖,眼睛一亮,没想到“他乡遇故知”的事例这么快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他飞快地点点头,“是的,我是中国人。” 男子笑了,朝沈确伸出手,“你好,我是方淮。” 这是沈确和方淮的第一次见面。 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有缘的人终会相遇。 沈确惊喜地发现方淮和他就住在同一栋楼里,方淮是另外一所金融院校的留学生,比沈确早来一年,现在正和他的法国女友在公寓顶楼的套房里同居。 “真是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还得迷路好久呢!” “没事,举手之劳。” 见方淮挥了挥手要离开,沈确连忙叫住他,“方淮,我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不用这么客气,小事一桩。” 沈确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自己的小卷毛,“其实是因为我刚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跟你……交个朋友……”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行啊!”方淮大手一挥,揽住沈确的肩膀,“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哥们带你吃好吃的!” 方淮带沈确来到公寓附近的一家法式餐馆,两人在室外找了个座位坐下。 沈确庆幸这家店铺有英文菜单,他快速地看了一遍,在方淮的建议下点了两份主菜,分别是油封鸭腿和烟熏牛排,饮料是柠檬绿茶,饭后甜品是冰淇淋泡芙。 “这家店性价比高,很多本地人也来这里吃。”方淮说,“不过法餐这玩意儿,吃多了就腻了,往西再走两条街,有一家中餐馆,大部分中国留学生都在那里吃,华人超市也在附近。” “太好了,我刚好可以去买点东西。”沈确是典型的中国胃,再加上厨艺不好,他一度担心自己在法国只能吃沙拉和三明治。 饭后,沈确要付账,可服务员告诉他方淮早已把单买了,方淮的女朋友是这里的常客,方淮特地充了一年的餐费。 “这怎么能行!”沈确有些手足无措,说好的请客,却反过来被人请了。 方淮拍了拍沈确的背,让他别在意这些细节,“算是给你接风了,欢迎你来法国,中国人都是一家人,有事随时来找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沈确感动得热泪盈眶,在陌生的国家,能碰到一位给予温暖和关爱的同胞,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呀! 不过,由于课程的安排不同,两人碰面的次数并不多。沈确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院的画室里磨练技艺,每天两点一线。而方淮则大多数时间陪着他那富有艺术细胞的法国女朋友,头发颜色和衣服造型基本上都是他女朋友给他弄的,偶尔几次碰面,那夸张的色彩和打扮让沈确愣是没人出他。 直到有一天,上完晚课的沈确回公寓,公寓楼下的电梯这几天在保修,他不得不背着画板爬楼梯,楼梯是声控灯,时明时暗,到他那一层的时候直接不亮了,沈确只得打开手机的闪光灯为自己照明。 到转角处,手中的闪光灯先一步扫到一个趴在地上的人影,沈确吓得浑身一激灵,没忍住叫了一声。 人影听到叫声,慢吞吞地撑着墙爬起来,露出一头被隐藏在暗处的浅闷青色,手上传来丁零当啷的酒瓶碰撞声,一股浓重的酒味袭来。 沈确惊魂未定地看着人影,背上的画板已经被他拿到前面来做武器了,“你……你是谁?” 人影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发出了一声酒嗝,闪光灯照到他脸上,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沈确看清了人脸,不由得愣住,“方淮,你怎么在这?” “沈——”话音未落,方淮又“扑通”一声倒了下去,晕得非常干脆。 沈确:“……” 十分钟后,沈确总算把这醉成一滩泥的方淮拖进了自己的公寓里,他扛不动方淮,只能在地上压一层厚实的毛毯,再把方淮拖上去,最后再盖上一条被子,避免方淮夜晚着凉。 醉酒的男子已经在呼呼大睡了,时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不过一张脸倒是白净,没有涂抹那些让沈确望而却步的化妆品。 “卢西亚……”方淮翻了个身,睡梦中还在低声喃喃那法国女友的名字。 沈确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是情侣之间闹矛盾了。 法国是世界公认的“浪漫之都”,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有普罗旺斯的花海和卢浮宫的世界文化瑰宝,更是因为法国人,都有大胆表达爱的勇气。 沈确在感情上,总是会考虑太多,他很害怕感情带来的变故,所以即使有心动的对象,到最后都会不了了之,而如今在追梦途中,他更是没办法将精力分散出去。所以他很羡慕方淮,羡慕他能打破两个不同国家的隔阂,能够坦率地追求本心,勇敢地追求所爱,并且爱得轰轰烈烈。 第二天一早,沈确刚起床,就发现毛毯和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沙发上,而方淮早已离开了,沈确打开手机,也未看到方淮给他留言。 心里萦绕着淡淡的失落,他没有想到方淮会不告而别。 待沈确洗漱后,正要给自己泡一杯黑芝麻糊时,敲门声响起,与此同时,门外传来方淮的声音—— “沈确,我是方淮,开下门。” 沈确惊讶地打开门,让方淮进来,说道:“我以为你走了。” 方淮举起手里透明的餐盒,里面装着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我去中餐馆买早餐了,鲜汁肉包和豆腐粉丝包,新鲜出炉的,趁热吃。” 沈确给两人各泡了一杯豆浆,又洗了点无花果和树莓,作为饭后水果。 这简简单单、白白胖胖的一颗大包子,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那韧而不滞的面皮,馥郁鲜香的汁水便在口腔炸裂开来,鲜美得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 方淮因为昨晚喝了酒,食欲不佳,吃了两个就饱了,正一口一口慢慢喝着豆浆,待沈确开开心心地吃完包子后,他慢悠悠地开口,“沈确,有件小事要麻烦你一下。” “行啊,你说。”沈确嘴里咬着没泡开的豆浆疙瘩,一脸单纯,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经历什么。 方淮放下马克杯,语气平静得仿佛在商量今天午饭要吃什么,“麻烦你——陪我去捉奸。” “咳——”沈确被口水呛到,急忙拿过纸捂住自己的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用惊疑的眼神看着方淮。 方淮表情冷静,“是的,去抓男小三。” 沈确惊呆了。 一个星期前,方淮跟导师到马赛做调研,独留卢西亚一人在公寓,卢西亚喜欢喝酒跳舞,是一个追求自由享乐的时髦女孩。平时方淮因为担心女朋友会被人占便宜,所以每次卢西亚去酒吧都会陪在她身边。可是年轻火热的卢西亚耐不住寂寞,背着方淮到酒吧去,而这时,有另一个激情四射的男子看上了卢西亚,不断进行纠缠挑逗,卢西亚一开始还能有所控制,可后来她也逐渐失去了对恋人忠诚,与这位男子干柴烈火。 方淮前段时间为了卢西亚所染的青色头发,好像正是预兆了什么。 像所有狗血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方淮提前一天回来,想给女朋友一个惊喜,没想到正巧撞上了卢西亚和这名男子热吻,如果他再晚来一步,两人说不定要进行到下一步了。男子一看到他就立马跑了,方淮在巨大的心理打击下,错失了抓住这名男子的良好时机。 理性回归的卢西亚这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方淮离开公寓,给卢西亚一晚的时间搬走。方淮依旧深深爱着卢西亚,但他没有办法接受一个没有自控能力的恋人,一个把他的一腔真情狠狠践踏的伴侣。 方淮躲在楼下的树丛里,看着哭泣的卢西亚拖着行李箱离开,他这才感觉到分手的实感,无边的失落和痛苦袭来,唯有酒,可以消愁。 -------------------- 春树暮云:表示对远方友人的思念。 第21章 云树之思 这是一家外观非同寻常的酒吧,没有招牌,大门上贴满了以蓝、紫、青等冷色调为主色调的海报,辅之以霓虹光感,海报里的图像是失真、错位、破碎的,甚至还有翻转180度的建筑。 海报的主题,便突显出了这是一家以赛博朋克风为主的酒吧。 身着白色卫衣和蓝色牛仔裤的新鲜出炉的男大学生沈确没有任何防备地进入了奇妙绚丽的科幻世界,他局促不安地跟在方淮身后,在酒吧里兜兜转转,因为过于紧张,他并未注意到酒吧里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完美的五官像是天神用羊脂白玉精雕细琢的产物,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干净,柔软的小卷毛散在脑后,就好像一只误入狼群的无辜小羊。 …… 听完方淮说的话,沈确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茫然地问道:“怎么抓?” 方淮说:“那个男的我打听过了,是酒吧里的常客,最喜欢搭讪长得好看的人,所以我想请你坐在吧台旁边,引狼出洞。” “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沈确没想到这么简单,他以为方淮会直接采取以暴制暴的方式。 方淮摇了摇头,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提醒沈确,“除了调酒师给你的酒水,其他都不要喝,离开视线的也不要碰。” “这么危险吗?”沈确在国内只去过清吧,所以他一直以为酒吧就是听听舒缓柔情的音乐和朋友谈心闲聊的地方。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世间仍是存有阴暗之面。”方淮看着一脸恍然大悟的沈确,内心不免有些负罪感。 沈确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依然保持着对这个世界美好纯真的遐想,方淮本不想让沈确参与这种乌烟瘴气的事端,可是,那个男小三肯定知道方淮后续会找他算账,如果不是足够美好的人,男小三不会出现的。 沈确昨晚还收留了喝得神志不清的他,可他现在却在利用沈确的善意……方淮痛苦地闭了闭眼,觉得自己这事做得真缺德。 “没事的,方淮。”耳边传来沈确的安抚声,“我知道感情总有分分合合,很多事情也未必是努力了就会有结果。没有结局的故事固然让人难过,但这也说明真正对的人还在路上,只需要记住曾经也是美好的,然后慢慢淡忘吧。” 方淮眼睛酸涩,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沈确说的字字句句都直击他的心灵深处,他知道现在再去找那个男小三已经无济于事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该决定的都决定了,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沈确拍了拍方淮的背,抽了几张纸巾给他,“别担心,我会帮你一起找到那个男的,虽然我不赞同用武力解决,但我一定会狠狠帮你骂他几句!” 方淮边哭边笑了,他用力擤了个大鼻涕,心里畅快多了,他做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投篮动作,把纸巾投到垃圾桶里,随后摸了摸自己的“青青草原”,“没错,分个手而已嘛,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重头再来,我可以的!” 沈确加油鼓劲,“没错!你可以的!” 方淮的目光和沈确对上,极其认真且清晰的说道:“沈确,谢谢你愿意帮我。” 沈确弯起嘴角,一脸认真,温和的说道:“朋友之间不说谢,这都是小事。” …… 酒吧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强劲有力的鼓点感仿佛让空气都带有颤动的轰鸣声,沈确的心跳也不由得随着音乐的节奏重重跳了起来,他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环境,很陌生,也很紧张。 乐手在舞台上尽情挥洒汗水,人群在台下纵情欢叫,方淮把沈确带到吧台的一处角落,靠近他耳侧说:“你先在这里坐着,我让服务员给你上一杯红啤酒,你不一定喝,如果喝了一定要注意,酒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你放心,我会一直看着你的,我就那个地方。”方淮指了指某个卡座的方向。 人群又喧闹了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是乐手把上衣脱了,露出了壮硕的胸肌和绷紧的鲨鱼线,沈确朝方淮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清楚了。 冰镇过后的红啤酒酒味并不突出,酒体呈淡淡的玫瑰色,闻起来有一些麦芽的焦糖味,入口是酸甜的口感,带有红覆盆子的浆果气息。 沈确坐在高脚椅上,手触上冰凉的杯壁,划出一道水痕,他努力将视线聚焦在某一处,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局促。 这时,旁边的椅子上来了一位新客人,点了一杯查尔特勒酒,是一杯绿色的高山鲜花。 沈确用余光轻轻扫了一眼,是一位身形高大的法国人,鼻梁很高,深眼眶。 “一个人吗?”男人向他搭话了,用的是英文。 沈确微微点了点头,他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方淮要找的人。 男人突然凑近他,十分冒犯地闻了一下沈确,把沈确惊得直往旁边躲。 “小美人,你闻起来很甜。”男人还用手往自己的方向扇了扇,露出陶醉的神情。 沈确紧皱着眉头,心中瞬间升起一股厌恶的情绪。 男人退回位置,饮了一口酒,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我真感动。” 沈确的心咯噔一下,他警惕地看着男人,“你什么意思?” “方、淮。”法国人一字一顿地把这两个中文读音念出来。 沈确瞬间脸色突变,他转头望向方淮所在的卡座,空荡荡的座位上没有一个人,他回过头,对上男人像蛇一样滑腻腻的眼神,忍住恶心,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男人没有直面沈确的问题,他晃了晃杯中的绿色的液体,“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查塔姆,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沈确生气地看着他,“回答我,你把方淮怎么了?” 查塔姆做出夸张的表情,“天呐!宝贝,你生气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更美了。”他末尾跟了一句法语,沈确没学过,但明显是什么不好的词汇。 沈确想动手了,跟这种人,单骂几句是不够的。 查塔姆招了招手,叫调酒师过来,“一杯尼格罗尼,送给我们的东方小绵羊。” 沈确沉着脸,说:“我不会喝的,告诉我方淮在哪,不然我就报警了。” “别这样,我可是好人。”查塔姆像是被吓到似的举起双手,眼睛还眨呀眨,抛了个媚眼给沈确。 “小美人,红啤酒是小姑娘才喝的。”查塔姆把尼格罗尼推到沈确的面前,“这款鸡尾酒才适合你。” 古典冰杯里是橙红色液体,顶部的橙片装饰像一个信号,预示着浮出水面的冰山之下隐藏着未知的风险。 “喝了它,我就告诉你。”查塔姆对着沈确举起酒杯,“cheers~” 沈确沉默了一会儿,拿起古典杯,严肃地看着查塔姆,“你最好别搞花样。” 查塔姆做出了个“请”的动作,他的舌头舔了舔牙齿,眼睛一寸一寸地从上到下扫描沈确的全身,“我是个绅士,放心吧。” 尼格罗尼的颜色是深红色,也被人称为“血色”,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吸引力。沈确屏住呼吸,一口饮尽,金巴利的苦涩冲刷舌根,随后而来的是金酒的辛辣,直击他的天灵盖。 沈确不知道,尼格罗尼是知名的烈性鸡尾酒,配方全是酒,喝得快很容易上头,甚至断片。 “说吧!他在哪?”沈确重重放下杯子,内心的烦躁涌动起来。 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容染了酡红,琥珀色的眼眸慢慢浮上了水雾,嘴唇翕动,吐出淡淡的酒香,连眼尾都染了分糜烂绮丽的红。 查塔姆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用力地舔着嘴唇,看着沈确的眼神变了味道。 头越来越晕了,沈确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他咬着牙把两臂撑在吧台上,竭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Lasensualité(性感尤物)。”查塔姆不再遮掩自己的欲望,直接抓住了沈确的手臂,倾身上前要亲他。 令人作呕的气息扑到了沈确的脸上,他胃里一阵滚动,很想吐。 “别碰我!”沈确用力甩开查塔姆的手,又揍了他一拳,沈确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脱离了吧台阴暗的角落,进入了有霓虹灯光照耀的包围圈,因为失去了支撑力,他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周围的人传来一片惊呼,沈确双手撑在地上,脑袋晕得厉害。有人要上前扶他,却被他误以为是查塔姆又来纠缠他,十分抗拒。 不行!不能晕!还没找到方淮,不能晕—— “沈确!” 一个人冲上来抱住了他,熟悉的气味让沈确伸手推拒的动作停了下来,整个人也顿时卸了力气,就这样迷糊糊地晕倒在方淮的怀里。 “别让他跑!”方淮指着隐在角落里要趁乱逃跑的查塔姆,用法语大声喊道:“他给我朋友下了药,抓住他!” 这下,不仅是周围的客人,连酒吧的安保人员都上前抓查塔姆了。若在酒吧发现有人携带违禁品,这个人不仅要面临巨额罚款和牢狱之灾,酒吧也很有可能要进行长时间的停业处罚。 沈确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公寓的床上,他想坐起身,却被不停抽痛的脑袋击败了,就好像有人在用螺丝刀一下一下地钻他的太阳穴。 房门被轻轻推开,方淮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径直和床上的沈确对上了视线,他很是激动,“沈确!你醒啦!” 见沈确紧蹙着眉按着太阳穴,方淮急忙出去把药和水拿进来,“这是止疼药,专治酒后头疼的,药效发挥很快。” 待药效发挥,沈确总算缓过来了,他看向在一旁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的方淮,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我没事,放心。你昨晚还好吗?查塔姆有没有伤害你?” 见床上的人白着一张脸还在安慰他,方淮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他点点头,把昨晚的遭遇叙述了一遍—— 原来查塔姆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弗兰克。方淮那次只是粗略地看到了查塔姆的脸,不能细致辨别两人,所以当弗兰克出现在酒吧时,方淮便偷偷跟了上去,没想到弗兰克直接出了酒吧,往酒吧的另一条街走去,越走越远,等方淮发现不对劲时,弗兰克突然不见了。方淮后知后觉自己被骗了,急匆匆地回到酒吧,不料却看到沈确像是误食了什么东西倒在地上,把他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我应该更警觉一点,非常抱歉,连累了你。”方淮诚恳的道歉,“还好查塔姆没那个胆子,他不敢下药。” 沈确摇摇头,“不需要抱歉,是我自己喝了那杯酒。”接着他又问:“后续发生了什么呢?” 方淮说:“查塔姆被人抓了起来送到警察局了,我以寻衅滋事罪起诉了他,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放出来。” 方淮顿了顿,他蹲下身,握住沈确的手,望着那双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琥珀色,诚挚的说:“沈确,多谢你,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沈确眉眼弯弯,笑意晏晏,“我们是朋友呀。” 就像作者三毛笔下—— “朋友这种关系,最美在于锦上添花,最可贵,贵在雪中送炭……” -------------------- 云树之思:比喻朋友阔别后的相思之情。 第22章 干云蔽日 “方淮,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好半晌,方淮揉了揉自己的僵硬的脸,扯住一个笑容,“沈确,我一直都很后悔。” 沈确神情茫然了片刻,“你在后悔什么?” “我很后悔——” “当时没有早点发现。” 沈确呼吸滞了一瞬,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方淮话里的意思,立刻否决,“那些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需要后悔。” 方淮摇了摇头,他痛苦地捂着脸,说道:“作为好朋友,没能在你受伤的时候第一时间陪在你身边,是我的失职,没能及时发现那些事的端倪,是我的过错,如果我——” 沈确急了,他大喊一声:“方淮!够了!别再说了!”打断了方淮不断陷入自我责备的漩涡中。 方淮被沈确超乎寻常的音量吓了一跳,直愣愣地看着沈确,不敢再说话。厨房备菜的声音停下,程景悄悄钻出一个顶着厨师帽的脑袋,而茉茉也从休息室抱着电脑出来,两人躲在同一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 沈确微喘着粗气,一副被气坏了的样子,他端起杯子,把放凉了的红茶拿铁一饮而尽,似是在宣泄心中的不悦。 放下杯子,他刚想好好教育教育方淮,摆正摆正方淮的思想,却在对上方淮悲伤的眼神后立刻红了眼睛。 沈确知道方淮在后悔什么,可是那些事本就与他无关,只是因为太重视对方了,所以才会替对方的遭遇感到心疼和难受,才会怪自己这个朋友没有及时做到位。 可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说不准的,包括来自他人突如其来的恶意,你都没有办法控制。 就如东野圭吾在《恶意》所写:“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恶意存在。” 所以呀,避都避不开,就……试着让这些事过去吧。 沈确深呼吸,调整情绪,平稳声线,不让眼眶里蓄着的泪掉下来,“方淮,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好,所以你——绝对绝对不要再说什么后悔的话了,我也会难过的。” 方淮咬着唇,胡乱擦着泪水,用力点了点头。 沈确眼里漾出笑意,就像阳光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我跟你是一样的感觉,你在外面遇到了不好的事情,我也会怪自己没有做到位。”他想知道方淮和楼迎鹤之间的事情。 方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他伸出手,牢牢抓住沈确放在桌面上的手,认真的说:“我没有遇到不好的事情,你相信我,但是——” “也请你允许我,保留一点自己的秘密。” 大门被推开,一身铲雪装备的许玳安走进来,他戴着墨镜,是为了防止白雪反光影响视力,暗色阻挡了他第一时间察觉到沈确和方淮异样的神态。 趁着许玳安低头脱防雪靴,沈确抽回自己的手,他飞速抽了几张纸巾按在眼睛上,把泪水吸收掉,方淮也侧过脸,随意用手抹了两把脸。 沈确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待调整好呼吸,他站起身迎接许玳安,微笑道:“你回来啦,累不累?” “还行。”许玳安把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怎么不多睡会儿?” “自然醒的,睡得很好。要不要喝咖啡,我给你做蜂窝拿铁好不好?” 许玳安飞速地扫了一眼正装作看窗外风景的方淮,随后视线定在沈确的脸上,他的嘴角缓缓勾起,轻声说:“你做的咖啡,我都喜欢。” 方淮:……呵,男人。 吃完午饭,楼迎鹤让方淮带他下山逛一逛庆云镇,沈确则有点乏了,打算回房午休。 窗帘拉上,挡住了窗外煦暖的阳光,沈确换上舒适的睡衣,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窝里。 法国的那段时光,对沈确而言,如果不去计较那些给他带来伤害的事情,是存在诸多美好的。 方淮的真情陪伴、导师的倾囊相授、绘画技艺的提高、画作被人认可…… 只除了那个人…… 那个给他带来伤害的人…… …… 沈确敲了敲学生部的门,“你好,我是沈确,我是来报到的。”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头干枯发黄的头发出现在沈确眼前,他愣了愣,往后退了一步,又微微垂下头—— 是一位身高低于平均身高的亚洲男性,苍白的皮肤,瘦弱的胳膊,泛青的眼圈,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营养不良。 “你是沈确吗?”男生开口,嗓音竟出奇的沙哑。 沈确急忙点头,“是的,你好。” 男生抬眼,没有光彩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确,沈确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莫名发毛。 好半晌,男生才侧过身,说道:“进来吧。” 在外面还没感觉,一进屋,全是刺鼻难闻的烟味,沈确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男生把室内的窗户打开,“抱歉,刚刚太忙忍不住抽了几根。” 沈确摆摆手,顺了顺气,“没事没事。” 男生让沈确坐在他对面,递了一个表格给他,“填吧。” “好的。” 填了一会儿,沈确遇到一个关于未来规划的问题,他有些疑惑,便想抬头咨询一下男生,却不料撞上男生那双直直盯着他的,充满阴郁的双眸。 沈确脊背有点发凉,他不自在地垂下眼眸,问道:“请问,这处填的是大学四年的规划吗?” 男生没有直面回答他,而是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说:“沈确,你长得很好看。” 沈确不知道这是什么展开,只得礼貌的回应:“谢谢。” “怪不得,爱德华看到你的照片就选了你,你运气真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确微蹙起眉,认真说道:“暑假期间,我有依照学院的要求提供画作,我想,爱德华教授能有如此大的声誉,必然是一个值得尊敬、凭借事实说话的好老师。” 男生没有再回答,只是那双阴郁的眼睛变得更加阴冷了点。 沈确直觉这位男生不太喜欢自己,也不打算继续询问了,硬着头皮把剩下的内容填完。 交完表格后,沈确礼貌告别便打算起身离开,男生却叫住了他。 “沈确,等一下。” “有什么事吗?” 男生对着沈确露出了一个笑容,八颗牙齿都露出来了,看似标准的微笑,实则没有一点笑意。 “认识一下,我叫钟晔,法籍华人,是你的学长。” …… 回忆结束,沈确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把被子拉到脸上,不愿再回想,反正……都过去了。 密码锁开锁的声音响起,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确把被子拉下,他闭上眼睛,呼吸放缓,变得像熟睡那样有规律。 有人来到了他身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便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沈确没忍住,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偷看。 许玳安正背对着他在穿睡裤,敞露的上半身,小麦色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光泽,宽肩窄腰,腰侧的人鱼线绷紧,他弯着腰,两条笔直的长腿干净利落地套进裤管,大腿肌肉漂亮紧实。 沈确看着看着,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见许玳安马上要转过身,他又飞快地闭上眼睛。 一个温柔的亲吻落在了他的额头。 很快,一具温热的躯体钻进了被窝,熟练地把沈确揽进自己的怀里。 沈确装不下去了,他睁开眼,对上许玳安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面的眸光就像深不可测的湖水一般,盛着深情,满满当当,好似下一秒就要溢出来了。 “你知道我醒着。” “我一直都知道。”许玳安在他的脸上又亲了一口,嘴唇贴近他的耳边,“好看吗?”明明是平淡的声线,却好像带着一只小钩子。 沈确的喉咙微微发干,心跳加速,被窝下他的手能触碰到那片细腻温热的肌肤,许玳安没穿上衣。 “喜欢吗?”许玳安又问道,似是要把撩拨沈确这个游戏进行到底。 沈确抿着嘴唇不说话,就在许玳安以为沈确生气了要哄的时候,沈确突然翻身,压在了许玳安身上。 两具男性的身体叠在了一起,肌肤接触的地方带来阵阵麻意,二者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许玳安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打破弥漫在两人之间的静默,言简意赅,直击主题,“确定?” 沈确没有马上回答,他注视着身下的许玳安—— 一个跟他一样的男性,一个对他充满爱意的男人,一个可以包容接纳他的……恋人。 顿时,沈确像失了力气一般压在许玳安的身上,又向下蹬了蹬,把脸埋进许玳安的胸膛里,就如同一个撒娇玩赖的小孩子一样,被发现做了什么坏事后,缩头乌龟似的躲进父母的怀里。 许玳安像是早有预料,坦然接受这不轻的重量,还摸了摸沈确又炸起来的卷毛。 少焉,沈确抬起那张温软晶莹的脸,他歪着脑袋,乖巧又无辜,软声道:“你等等我嘛。” 许玳安顿了顿,把沈确的脑袋压回自己的胸口,让他聆听自己加快的心跳,“沈确,我不急,这事情,顺其自然就好。” “嗯,我知道。” 片刻,沈确又抬起头,这次他微微起身,整个人往上移,他把脸对准许玳安的肩窝,又义无反顾地压下去,蹭了蹭许玳安的脖颈,眯着眼睛,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就像一只爱躲迷藏的小仓鼠一样。 许玳安任由他瞎折腾,对于纯情内敛的恋人的主动亲昵,自然是越多越好。 “许玳安?”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画画吗?” “不知道。” “……”沈确没好气地轻拍了一下许玳安的胳膊,“这个时候你应该说‘为什么呢?我很想知道,请告诉我。’这样我才好继续往下说呀!” 许玳安嘴角勾起一抹笑,“为什么呢?我很想知道,请告诉我。” 沈确鼓起脸,“哼!” -------------------- 干云蔽日:干:冲上。蔽:遮挡。冲上云霄,挡住太阳。形容树木或建筑物高大。 第23章 瓦解星飞 “我想画画的原因很简单——” “我觉得每幅画,都是有能量的。” “有时候看着看着呀,就会感觉自己仿佛要被吸到画里去了,好像……我真的能摸到画里的一草一木。” 沈确读高中的时候,曾偶然在市内的公益画展看到这么一幅画—— 爷孙俩相对坐在小吃店里,直映观者眼前的是爷爷有些佝偻的背影和那双给孙子夹小笼包的饱经风霜的手,再往前是孙子咧着缺了门牙的嘴,夹起一颗小巧饱满的小笼包正要往嘴里送,胖嘟嘟的脸蛋和圆溜溜的黑眼睛,看起来天真可爱。 这是一幅很日常也很温馨的画面,但令沈确印象最深的是,画家在小吃店的门口,画上了一大捧被系在摩托车车后座的卡通气球,各色各样的气球悬浮在半空中,作为爷孙俩吃饭的背景,为整幅画添上了童话般梦幻的色彩。 画作名字是《生活中总有不期而遇的风景》。 这幅作品让沈确产生了想要学画画的念头,平凡又治愈的画面,满载的一车卡通气球,就好像满载着孩童稚嫩纯真的美好希冀。 对未来的美好生活,存着一份期许。 沈确也想用自己的手,画下这些能定格的瞬间,这些不为人知的感动。 许玳安静静地聆听,手放在沈确的背上轻缓地拍着。 “我这个学画画的动机会不会很奇怪?”沈确用手指捏了捏许玳安的耳垂,“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个原因。” “不会奇怪。”许玳安抓住沈确的手指,放到唇边,浅吻了一下,“你是一位很优秀的画家。” 一股麻意从指尖传到心脏,沈确有点惊讶,他微微抬起身,问道:“你看过我的画吗?” “了解过一些。”许玳安不否认自己私下借由网络调查沈确的过往。 “那你……其实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沈确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 “我并不知道真相。”许玳安把沈确拉了回来,摸了摸那头柔软但又俏皮的小卷毛,“网上说的再多,都不如你亲口告诉我。” 沈确躺回许玳安的怀里,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许玳安,你喜欢我的画吗?” “非常喜欢。” “最喜欢哪一幅呢?” “还不能告诉你。” “……你有点过分咯。” “睡吧,再不睡下午就要过去了。” 两对情侣已退房离开,下午没有什么要紧事,方淮回来后,他和梁姨将这几天的事项都安排妥当了,所以沈确很安心地一觉睡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醒来时,另一侧的被窝已变凉,许玳安很早就下去帮忙了,沈确洗了把脸漱了个口,换上衣服也下楼了。 楼迎鹤用杏叶流苏的银簪将长发盘起,露出那张精致美艳的脸庞,一身黑金色的香云纱国风长袍,更衬得他整个人美丽欣长。 见到沈确下楼,他主动笑着打招呼,“睡得还好吗?” “挺好的。”沈确有点不好意思,他睡得太踏实了,忘了还有个客人在。 “挺辛苦的吧?”楼迎鹤朝他挤了挤眼睛,又意有所指地看向正端菜出来的许玳安,“他看起来很有劲哦。” 嗯?为啥问他辛不辛苦?睡觉咋会辛苦?还有,为啥突然夸许玳安有劲? “不辛苦呀。”沈确虽然不理解,但还是诚实地摇摇头。 楼迎鹤眨了眨眼睛,“哈哈,我懂我懂,你害羞嘛。” “……”沈确是真的跟不上楼迎鹤的脑回路了,又不懂该说什么,只能用礼貌的笑容回应。 晚餐也是家常的几道菜:话梅排骨、葱油手撕鸡、香煎小黄鱼、金针菇豆腐煲、蒜蓉生菜和咸菜猪肚汤。 许玳安为沈确装好汤后才坐到位置上,他夹了几块排骨到沈确的碗里,说:“这是我做的话梅排骨,你尝尝,酸甜易开胃。” 漂亮的炒糖色,一口咬下,排骨便直接脱骨了,肉质Q弹爽口,满嘴酸甜绵软的滋味,是白米饭的绝佳搭配。 “好好吃啊。”沈确赞不绝口,“你用了啥调料呀?这么香。” “很简单,重点在于话梅要提前用热水浸泡,这样味道出来更浓郁。” 沈确吃了好几块,许玳安看他喜欢就一直给他夹,三分之一的排骨是被沈确炫光了。 许玳安明目张胆的偏爱,并没有引起民宿任何人的反感,他们很是欣慰地看到沈确能明确表露出自己的喜好和需求,不再过多地迁就他人,而忘了考虑自己。 这时,楼迎鹤举止优雅地将小黄鱼的刺挑出来,把白嫩的鱼肉放到方淮的碗里,柔声道:“你答应我的,明天要陪我逛早市。” 沈确耳朵竖起来,他眼前一亮,“早市!方淮,要不我们一起去吧?”他还没有跟许玳安一起逛过街呢,也好久没和方淮一起去早市吃吃喝喝了。 “什么?”方淮正在回客户消息,有点没接上话。 此时,楼迎鹤用手挡住脸,打了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喷嚏,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是可惜的样子,“哎呀,我好像生病了,方总,要不明天还是陪我去医院看看吧。” 这下,就算沈确再迟钝,也察觉到楼迎鹤并不喜欢他和方淮待在一起。 沈确心里闷闷的,不管年龄多大,不过经历多丰,他依旧不习惯面对他人负面的情感。 “游客服务中心有提供24小时服务的医疗诊台。”许玳安面无表情说道,“楼少爷待会儿可以自行坐缆车去看看。” “太晚了,我怕黑。”楼迎鹤假意咳嗽了几声,“方总,你还是明天陪我去吧。” 客户一个电话打来,仍不得闲的方淮站起身要去接电话,他没有细听这几人的对话,心思全在工作上,也就随口回了一声“好”。 得到答复后,楼迎鹤心满意足地眯起眼,樱唇微绽,看似抱歉实则隐隐带有炫耀之情,“哎呀,真不好意思,方总要陪我去医院看病,明天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没事,你看病要紧。”沈确看着方淮远去的背影,收起有些失落的情绪,他必须明确,方淮有他自己的生活,也有他的要紧事,以后还有机会。 好友的情谊,不是用时间长短来衡量的。 “明天我叫你起床。”许玳安又给他装了一碗满满的猪肚汤。 是啊,他现在身边有许玳安呢。 “那你今晚要和我一起……吗?”沈确逐渐依恋与许玳安的肌肤接触,这让安心,也让他心动。 许玳安勾唇一笑:“再这样下去,我可以把所有东西都搬过去了。” 沈确不可克制地心动了:“这……也不是不行。” “才多久呢,这就想同居啦?”许玳安故意逗他。 沈确脸微红:“你就说你想不想吧?” 许玳安轻笑出声:“我当然想了。” 床上,沈确睡颜安宁,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小卷毛铺在枕头上,手臂搁在胸前,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的举动。 许玳安站在床侧,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又轻手轻脚地把沈确踢到腰间的被子拉上,掖住被角,让沈确睡得更踏实一些。 随后,许玳安穿起外套,拿起手机出了门。 二楼的阳台已经坐着一个人,深蓝色的家居服和同色系的毛拖,同类型的服饰,沈确也有一套卡其色的。他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喝着罐装啤酒,中间的矮几上随意摆放着几瓶啤酒和几包下酒零食。 “哟,来了。”方淮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示意许玳安坐下来,“喝点吗?” “行。”许玳安也不推脱,干脆利落拉开易拉罐的拉环,痛快地喝了一口。 方淮拆开一包蟹黄瓜子仁,倒出一把往嘴里塞,边嚼边问:“来点?” 许玳安摇了摇头,“保持身材。” 方淮也不强求,自己边吃边喝,津津有味。 “我没想到,你会主动发消息给我。”方淮说道,“我以为你会忍到最后一晚。” 许玳安把背靠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天空,今夜雾大,没有星星。 “是时候知道了。” 方淮喝了一口啤酒,冲淡嘴里的咸甜味,“你想知道什么?” “云确消失的那两年里,沈确发生了什么?” 方淮的手顿了顿,他放下喝空了的啤酒,慢慢捏紧易拉罐,“你还挺会抓重点。” 许玳安也握紧了易拉罐,心里是等待真相前的轻微焦灼感,他此前暗自猜测了多种情况,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他感到心疼。 “沈确他呢,是一个非常非常善良的人,所以心思,也过于单纯了,他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想得太好了。那个钟晔,你知道吧?”方淮问许玳安,见许玳安点了点头,他继续说下去,“就是钟晔这小人,把沈确害了。他在沈确备赛期间,到工作室偷看了沈确准备的画稿,并故意在比赛前一天发到了网上。” “没有报警吗?” “没有。”方淮苦笑了一声,“算是那个崽种走大运了,沈确大学期间遭到某个极端追求者的袭击,是钟晔救了他,好巧不巧,钟晔的右手在那次袭击中受伤了。这次事故让钟晔休学了一年,绘画技巧也不复从前。沈确一直心怀愧疚,认为是自己阻碍了钟晔的画家之路。” “可实际伤害钟晔的并非是他。” “是啊,所以后来钟晔污蔑的时候,沈确没有报警,而是当面去找钟晔沟通,他还天真地以为钟晔是不小心的。”方淮停了下来,重新开了一瓶酒,他喝了一大口,“那个时候我回国了,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们两个具体聊了什么,可等我回到巴黎时,我才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沈确的消息了。” 许玳安的心被提了起来,“发生了什么?” 方淮重重把啤酒放下,转头直视许玳安,眼睛通红,“你不是想知道那两年沈确去哪了吗?” “他在医院。” “沈确患了人格解离症——” “那天我把门撞开,他就站在阳台上,正准备往下跳。” -------------------- 瓦解星飞:像陶器一样碎裂,像流星一样飞散。形容分离、分散、崩溃。 第24章 禅絮沾泥 “许玳安……” “许玳安……” “可以起床了……” 沈确轻轻拍了拍许玳安的肩,男子眉间的额头微皱,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沈确伸手轻揉许玳安的眉头,帮他按了按眉心穴。 许玳安缓缓睁开眼,眼神有些茫然。 “做噩梦了吗?”沈确轻声问,他把许玳安扶起,递了一杯温水过去。 许玳安的双目逐渐清明,他伸手握住沈确的手腕,眼睛里蕴含着沈确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怎么了?”沈确有些疑惑,他摸了摸许玳安的脸,有点凉,“没发烧呀?” 许玳安没有说话,他倾身上前,微凉的唇覆在沈确柔软的唇上,并未深入。 他好像在用这个吻表达对沈确的珍惜,也像是在用这个吻,来确定眼前的人是否存在。 一吻结束,许玳安把额头贴上沈确的额头,抚上那线条优美且柔韧的脖颈,低声说:“这是早安吻。” 沈确垂眸轻笑:“好啦,起来吧,我们去吃好吃的。” 世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晨光渐渐染红了天空,在很多人仍在熟睡的时候,早市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喧嚣。摊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热气升腾的熟食摊位,活蹦乱跳的鲜虾活鱼,五光十色的香花果蔬……人们忙碌地穿梭在摊位之间,携带着购物袋,寻觅自己心仪的商品。 “走吧,先带你喝一碗我最爱的蛋浆。”沈确摩拳擦掌,准备敞开肚皮大吃一顿。 沈确熟门熟路地走到摊位上,说道:“老板,两碗蛋浆,再加两个麻团乌饭!” “好嘞!”老板是个面目慈善的中年人,看起来跟程叔有点像,他看到沈确立马露出了一个笑容,“小沈,你好久没来了!两碗蛋浆要怎么吃?” 沈确笑着说:“一碗咸的,一碗甜的。” “没问题!找个位置坐,我给你们拿过去!” 蛋浆的做法很简单,先把鸡蛋打散,再将刚煮熟的豆浆冲进去,甜的加白糖、黑芝麻和切碎的红枣粒,咸的加一点点酱油、脆油条、紫菜和葱花。 两碗蛋浆和两个用保鲜膜裹着的饭团很快就送过来了,乌饭团是老板提前做好放在保温箱里的,小小的一团,但食材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压扁拉丝的麻团裹在乌饭外,里面再加入油条、酸豆角、肉松、咸蛋黄,一口咬下去,嘴里尽是料,再配上蛋浆,简直是绝了! “这个乌饭是老板的独家手艺,我在其他地方都吃不出这种味道。”沈确夸赞道。 “确实不错。”一口蛋浆,一口乌饭,让许玳安的眉眼都舒展了,“我回去学一学,也做给你吃。” “好呀。”沈确眉眼弯弯,容光灿烂,“不过要学这个可不容易哦。” “我有许家的独特秘籍。”许玳安又咬了一口乌饭,“不比这差。” 垫了垫肚子,他们接下来打算边走边吃,再买点东西回去分给大家。 路边的油炸铺子吸引了沈确的注意。 “小酥肉!”沈确眼睛发光,“童年的回忆,咱俩买一包分着吃吧!” “行。” 老板将腌制好的里脊肉条裹满调制好的面糊,待油锅热后,逐条加入里脊肉,中火慢炸,炸至金黄捞出,接着复炸,大火复炸十秒即可。小酥肉出锅后撒上辣椒面、孜然粉和椒盐,这调料,不管沾什么都倍儿香! 许玳安又去隔壁摊子买了巧克力油条和黑芝麻麻薯油条,他只见过原味的油条,对于新品种,还是存在诸多好奇心的。 毕竟,他可是甜食爱好者。 之后是庆云镇的特色红肠,一根红肠都快跟沈确小臂差不多长了,炭火考出的香味,肉粒饱满,肥瘦适中,一口咬下去巨满足。沈确立马打包了几根,回去可以用空气炸锅炸着吃,撒点芝麻和白糖或者烧烤料,也可以做个青椒鸡蛋炒红肠。 吃着有些干巴的时候,两人又分别喝了一碗大碴粥。黄灿灿的大碴粥主要是玉米做成的,再加一点紫芸豆,清淡软烂,富有膳食纤维,助消化。 这一顿早餐,两人都吃得很饱,要不是许玳安因为长期健身对饮食有所控制,沈确还能吃到肚皮溜圆。 最后,两人买了一些鸡蛋汉堡、蒸饺、油炸糕、排骨包子、奶油面包和几袋鲜榨豆浆,他们把民宿几人的早餐包了,也让程叔、程景睡个懒觉,不用一大早起来忙活。 满满的碳水炸弹,不论热量的话,会给人带来强烈的幸福感。 方淮邀请的合作伙伴,下午就会陆陆续续到达民宿,他提前跟供货商预定了今早捕捞上岸的海鲜,打算晚上来个海鲜盛宴。 方淮正在和供货商核对食材数量,程叔和程景将核对好的食材一一搬进厨房里,方淮见到沈确和许玳安拎着早餐回来,说道:“沈确,今天有你最喜欢的罗氏虾。” “天呐!太好了!”沈确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一筐又一筐的海产品,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在所有海鲜中,沈确最喜欢的是罗氏虾,不管是清蒸还是爆炒,他都可以吃得有滋有味。 许玳安看着那些价格不菲的海产品,心想方淮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还真是舍得花钱,也不知道今天究竟会来什么样的客人…… “沈哥,没想到早市居然还有卖奶油面包,这是我小时候的味道了。”茉茉咬了一大口,吃得满嘴奶油。 程景边啃鸡蛋汉堡边说:“市场嘛,讲究的就是一个接地气,怀旧复古,最贴人心了。” “弟弟,你还挺有生活体验的嘛。” “姐姐,这是必须的,想当年我可是称霸早市的小程哥呢!” “厉害啊,你是用武力征服他们的吗?” “不,我是用我这双赛似厨神的巧手,他们都喜欢吃我做的古早味椰汁年糕。” 沈确笑着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趁着许玳安不注意,也吃了几个蒸饺,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咋这么能吃,可能心情好,胃口就好了。程叔因为忙着干活,吃了几个包子就去厨房了,楼迎鹤还在睡他的美容觉,基本上要到吃午饭的时候才会醒。 “梁姨呢?”沈确发现少了一个人,有些疑惑,“她还没起来吗?” 茉茉摇了摇头,“梁姨今天有点感冒了,我刚刚给她送了南瓜小米粥,她吃完后就休息了。” 沈确担忧的问:“吃药了吗?她看起来严重吗?” “吃药了。看起来挺憔悴的,还有点咳嗽。” “好,我知道了,等梁姨起来我带她去看看病。”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梁姨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反倒是沈确常常受噩梦惊袭动不动发点烧。这下生病的人轮到梁姨了,民宿的主心骨,沈确不可谓是不担心。 海鲜处理起来比较麻烦,许玳安稍作歇息后也进厨房帮忙了。 沈确去核对礼盒的数量,这是前段时间梁姨特别定制的冬禧民宿的伴手礼。礼盒是米白色手提丝绒,给人以舒适温柔的观感,内里是冬禧民宿两栋小楼的画面设计,礼品是复古小夜灯、艺术感花器、石膏雪山香薰套装和睡眠眼罩。若有小朋友来,民宿还会额外赠送一份小熊提篮伴手礼,里面是某部经典动画片的联名款保温杯和钢笔,还有一份包装精美的零食礼包。 “小沈,数量有对吗?”梁姨戴着口罩,从楼梯慢慢走下来,说话间伴着一两声咳嗽。 “是对的。”沈确担心地看着她,“梁姨,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梁姨摇摇头,“没事,我吃了药,没有大碍,今天客人多,还有事情没处理。” 方淮从外面走进来,闻言皱了皱眉头,“梁姨,生病了就好好休息,我都在这儿,有什么事我会处理。” 沈确赞同道:“是啊,生病了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处理的,不要担心。” “可是……”梁姨还是不放心。 “不用可是了。”方淮直接做决定,“沈确,你带梁姨去看医生。” “好的,梁姨,你把外套穿上吧,我开车载你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没那么严重,去游客服务中心那里的医生看看就好。”梁姨说道,“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只是普通的风寒感冒,让医生开点药就行。” 见方淮和沈确还想说些什么,梁姨急忙补充道:“就去那里,要不我就不去了!” 今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游客没有前两天那么多,购票处只有一部分人在排队购买缆车票。 梁姨到医疗室里找医生,沈确在大厅里等她。服务中心有提供热水,沈确便拿了一次性的杯子装了热水,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你好,请问你是冬禧民宿的员工吗?”旁边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沈确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和海军蓝牛仔裤的年轻男子。 男子长得不差,有点韩版帅哥的风格,身形有些瘦削,个子和沈确差不多。但不知为何,沈确心里闪过一抹异样,这个男子,从头发到鞋子,都像是被精心包装过一样。 “是的,你好,有什么事吗?” “太好了。”男子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像是训练了好多次的标准的笑容,不够真实,但也不都是虚假,“你就是民宿的咖啡师吧?” 沈确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浓,男子身上的黑色羽绒服,许玳安也有类似的一件,是在最初见面的时候,许玳安身上穿的那件。 是巧合吧…… “不好意思,还没做自我介绍。” “我是方总合作公司的老板的弟弟,做影院装修的那家,我替我哥来。” “我叫姜颂——” 沈确脑子好像嗡了一声,他总算知道为何看到这男子的第一眼就不太舒服了…… “是我唐突了,我到这里才发现你们安排的入住时间是在下午,不知道我可以不可以提前入住?” 好半晌,沈确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以。” 姜颂—— 是许玳安的前男友,对吧? “对了,我有一个好朋友,叫许玳安,他是民宿的兼职生。”姜颂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抿了抿嘴,“他跟我吵架了,所以,这次我是特地来找他的。” “我想跟他和好。” -------------------- 禅絮沾泥:比喻禅寂之心受到尘世烦恼的沾染。 第25章 空花阳焰 沈确把姜颂一起载回民宿了,路上,沈确一直在想,许玳安见到姜颂会是什么反应? 虽然他脑袋清楚地认知到,跟人交往,就绝对不能过多在意对方的过往,但是,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想一想,曾经跟另一个人相恋的许玳安会是什么样的? 那些拥抱,那些亲昵,曾经也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更何况,姜颂现在来到民宿,是为了和许玳安—— 和好的。 沈确咬了咬嘴唇,他不想许玳安被抢走。 他甚至开始做一些无谓的幻想:许玳安因为学校有事被临时叫走了,不在民宿,要两天后才回来。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而上,周围是层层叠叠的树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尽展眼前,再过个拐弯,就是冬禧民宿了。 熟悉的房屋建筑,静静矗立在山野之间。 待车停好,姜颂已经急着下车了,而沈确却好像失了力气一样坐在驾驶座上,他的心跳得厉害,指尖都有些微微发麻。 他在害怕,万一进去看见的是许玳安在和姜颂谈笑风生的场景呢? 梁姨拉开车门,疑惑道:“小沈,怎么还不下车?” 沈确深深吸了两口气,说:“这就来。” 梁姨等他下了车,笑着把手机递给他,让他看屏幕显示的消息,“你看,小许给我发消息了,我现在才看到。他说你有段时间没开车了,叫我关注下,让你慢点。” 梁姨把手机屏幕往下滑,“他还说回来会煮朱雀汤,让我温补驱寒。我正好想喝呢,这孩子太贴心了!” “朱雀汤是什么?” “就是鸡蛋茶,鸡蛋打散,再用米汤或者开水冲开,最后加点白胡椒和香油。小时候呀,我只要嗓子不舒服,咳嗽,家里就会冲这个给我喝。”梁姨露出回忆往事的留恋的神情,“小许这孩子,是个很踏实的人。” 沈确点点头,原本焦灼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在他生病的时候,许玳安也是寸步不离陪在他身边,在倾诉爱意的时候,许玳安也是坦然率真的直面。 许玳安这么勇敢,他又怎么能退缩呢? “梁姨,走吧。”沈确拉开车门,琥珀色的眸子里透出一股坚定,“别让他久等了。” 大厅内,许玳安正在用小盅煮米汤,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他抬头望去,不料却是一个他根本不愿意见到的不速之客。 结合刚刚梁姨给他回的消息,许玳安判断了一下,姜颂应该是和沈确的车一起上来的。 许玳安心里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既然彼此的关系已经结束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评判对错没有意义,人各有活法,更不需要惋惜追忆什么,直接干脆利落点,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他不喜欢纠缠不休的人。 但他更不喜欢,沈确和姜颂这样的人遇到。 许玳安低下头,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争取在沈确进来前调整好心情。 姜颂一眼就瞧见了许玳安,他控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自从分手后,他就再也没和许玳安近距离接触过,这次,总算被他逮到了。 硬朗帅气的样貌,挺拔的身姿,简单的休闲服下依稀可见锻炼得精壮紧实的线条。 姜颂喉咙有些发痒。 许久不见,许玳安,更让他着迷。 “许——”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茉茉走上前,礼貌询问。 姜颂不情愿地收回视线,心里已经对这个没有眼色的女生产生了不满,他露出一个标准化的笑容,说:“你好,我是晨曦智能影音姜董的弟弟,我哥没空,我替他来。” 茉茉请他移步前台,“好的,请登记下个人信息。” 姜颂的眼睛时不时瞟向许玳安,就怕许玳安跟之前一样,明明马上就可以更进一步了,却突然消失了,这就跟煮熟的鸭子飞了一样难受。 “你好,房间在隔壁栋的一楼,房间密码已发送至手机短信,请及时查收。” 姜颂道完谢后便急匆匆地朝许玳安走去,他这次可是做了准备而来。 他知道,许玳安很重视感情的忠诚,他已经给之前那几个小男友不少福利了,叫他们纷纷闭嘴。许玳安没看到现场,他完全可以说那些人只是他酒吧的好友。 至于断联后没再联系的那段时间,他就说家里人生病了,忙不过来。 许玳安的奶奶也过世了,绝对能理解他,说不定还能突破许玳安之前一直防守的那道线。 姜颂理所当然地想着,他没有丝毫愧疚之心,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是在许玳安最悲痛的时候出轨了,甚至,他还想利用许玳安的同理心来获取利益。 “许——” “许玳安。”身后的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了姜颂的话。 沈确大步上前,擦过姜颂的身边,他漾开笑意,眉眼弯弯,“我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玳安眉头舒展,他嘴角上扬,温和地望着沈确,“你回来了。” 这样柔软的笑容让姜颂浑身一僵,他不由得停留在原地。在和许玳安交往的期间里,他很少见过许玳安的笑容,交往前期,许玳安也是常笑的,但是时间久了,他很难在许玳安脸上看到其他表情。 姜颂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好像正是他频繁出入酒吧后,许玳安就不爱笑了…… 难道许玳安很早就发现他出轨了吗? 那为什么没有提分手? 莫非—— 许玳安对他是真爱!? 姜颂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魅力很大,但没想到这么大,居然能让一个人爱他这么深,连绿帽子都心甘情愿戴着。 早知道,他就不提分手了,让许玳安踏踏实实做他的正宫多好,一是长得这么帅带出去倍有面儿,二是不会打扰他私下找点乐子。 唉,许玳安呀许玳安,没想到你用情如此之深。 姜颂在心里悠悠叹气,还好他来了,许玳安这会儿可得感动到痛哭流涕了吧! 姜颂的自负心满到要溢出水面了,他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一字一句道:“许玳安,我来了。” 他面带微笑等了半晌,却没有任何人回应,许玳安和刚刚载他上来长得还不错的男子正聊得热火朝天,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这跟姜颂幻想的许玳安会激动得冲上来拥抱他的场景完全不同,姜颂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他又喊了一声:“许玳安。” 许玳安依旧一个视线都没给他,反而是另一个男子转过来轻轻看了他一眼,被许玳安一拉,又转了回去。 这下,明眼人都知道许玳安是在无视他。 瞬间,姜颂气得脸都红了,更多的是觉得丢脸。 察觉到氛围不对劲的梁姨主动走上前,温和道:“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姜颂咬牙切齿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事,我叫他一下。” 梁姨非常贴心地点点头,“小许现在在忙,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姜颂愤愤地盯着许玳安所处的方位,“不用了。” “好的,先生,房间在隔壁栋一楼,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不用……我自己过去。” 见姜颂离开,许玳安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他面色不改,继续跟沈确科普朱雀汤的效果:“朱雀汤源于张仲景的《伤寒论》,书中记载:‘朱雀汤,滋阴补水,交通心肾,清心泻火,养心安眠之功。’” 沈确惊叹道:“哇,这都是老祖宗的智慧呀。” 许玳安将瓷碗用热水烫过,继续给沈确科普,“先用热开水冲一冲碗,这是为了避免冲鸡蛋时底部受热不均匀而粘碗。” 许玳安在碗里打入两个可生食鸡蛋,洒上些许胡椒粉,快速搅拌,打出泡泡,紧接着他将滚烫的米汤冲入蛋液里,搅拌均匀,最后滴上几滴香油。 “喝一碗,对身体好。”许玳安将碗递给沈确,一本正经道,“散寒、健脾、引火归元。” 沈确失笑:“你好像个老中医呀。” “不管怎样,健康第一。” 许玳安快速做了另一碗,招呼梁姨来喝。 细碎的蛋花汤,汤底颜色稍白,加入了米汤后更显黏稠,一碗下肚,胃是暖的,嗓子也舒服了不少。 “小许,多谢你,喝了这一碗,我觉得自己的病都要好了。”梁姨笑着说,“这老方法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了。” 许玳安眉目温和,微笑道:“是我奶奶教我的。” “小许能记得这么牢,是一个认真孝顺的孩子呢。” 沈确适时夸赞:“也是一个又温柔又细心的孩子呢,真是太让人喜欢了。” 梁姨赞同:“是的,干活踏实,为人可靠,谁都喜欢。” 许玳安耳朵红了,他没直面接受过这样的赞美,两人语气中蕴含的真心,让他更加不好意思。 他偷偷拉了一下沈确的手,语气诚恳:“谢谢你们。” 待梁姨走后,许玳安没忍住上前抱住了沈确,他在贪恋沈确身上的味道。 这种味道,会让他感到安心。 沈确被他的气息弄得脖颈痒,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笑道:“咋啦?” “就想抱了。”许玳安一脸淡定,从容不迫,“怎么?我不能抱我的男朋友吗?” “能能能。”沈确被他这副又冷又拽的模样逗笑了,“想怎么抱都行。” 他抬手摸了摸许玳安的黑发,轻声道:“别害怕,许玳安。” 许玳安沉默了一会儿,握住沈确的手,把脸贴了上去,“你都知道。” 沈确捏了捏他的耳垂,“因为我也在害怕。” “但是,现在在你身边的是我,我知道,你是属于我的。” 许玳安闭上眼,像是在祷告一样,虔诚地说:“我是属于你的。” -------------------- 空花阳焰:空花:虚幻之花;阳焰:日光中浮动的烟尘。指不切实际的想法、妄想。 在前台目睹全程的茉茉:你们这两个人是真的不考虑我的感受。 第26章 暮染烟岚 客人陆陆续续都到了,方淮在大厅里招待客人,楼迎鹤站在他身旁,对每一位客人点头微笑,娴静优雅的装扮宛如另一个女主人。 沈确忙着制作咖啡,茉茉在帮他打下手。 许玳安又到厨房里帮忙了,今晚这顿海鲜盛宴可得用心准备。梁姨上楼休息,避免把感冒传染给客人。 “小沈,你好,还记得我吗?”一位看起来儒雅斯文的男子朝沈确打了个招呼,年龄大概在四十岁上下。 沈确笑道:“当然记得,刘哥,您上次带来的果酒我到现在都惦记着,刘记的果酒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 “今天我也为你们带了,不过这次不太一样,是我亲自做的。”刘士锦笑着从帆布袋里拿出两罐果酒,一罐是金桔酒,另一罐是山楂酒。 “刘哥,您还有这手艺呀。”沈确惊叹道,他接过两罐果酒,分量不小,“这颜色看着真美。” “全给你们挑品质好的,味道肯定不差!” “谢谢您,真是劳您费心了。”沈确将果酒收好,“您要喝什么咖啡呢?” “来杯热美式吧。”突然,刘士锦换了个口吻,他低声又有点暧昧地问沈确,“小沈啊,这是你女朋友吗?” 在沈确旁边勤勤恳恳干活的茉茉听到后大吸了一口凉气,她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是!”她和沈确绝对没有任何超乎朋友的暧昧关系。 沈确哭笑不得:“这位是茉茉,是我们民宿的员工,是妹妹呢。” “原来如此,”刘士锦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小沈,那你有女朋友吗?” 沈确有些疑惑:“我没有,怎么了吗?” “是这样,我有一个侄女,刚大学毕业,考上了庆云镇的公务员,人长得挺漂亮的,性格也好,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牵个线让你们认识一下。” 沈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刘哥,虽然我没有女朋友,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刘士锦有点可惜,但仍想再劝劝,“小沈,别有压力,就认识一下,交个朋友而已。” 沈确态度很坚定:“真不用,我心里装不下别人的。” 刘士锦轻轻叹了叹气,惋惜之情溢于言表:“行,小沈,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打电话联系我。” 沈确不做直面回应:“谢谢刘哥的关心。” 方淮接过客人递来的烟,叼在嘴里刚想点火,却在无意间对上楼迎鹤的眼神,他顿了顿,又把烟从嘴里拿了出来。 “怎么不抽了?”客人不解。 “抱歉抱歉。”方淮笑道着解释,“前段时间去医院体检,医生说得戒烟一段时间。” 楼迎鹤从衣服兜里拿出一盒薄荷糖,往方淮的手里倒了几粒,“方总,你又忘了这个。” “谢谢。”方淮一股脑地全丢进嘴里,忍住想吸烟的冲动。 客人见状,笑着对楼迎鹤说:“楼少和方总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这话说到楼迎鹤的心坎上了,他满意地勾起唇角,“是的,我们的感情非常好。” “不知楼少和方总最近有什么打算?也给我们透露透露呗。” 方淮看了看正专心致志研磨咖啡的沈确,低声说道:“最近可能要去趟巴黎。” 客人很是惊讶:“巴黎?楼家要向法国拓展了吗?” 楼迎鹤眯了眯眼,眼波流转,“楼家会在巴黎办个慈善拍卖画展,届时也欢迎您来参加。” 客人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道:“法国的画家,我还真不认识几个,诶,很早之前不是有一个在法国很出名的中国画家吗?我记得是叫什么云——” “云确。”方淮接口,“他叫云确。” “对对对,云确,我很久没关注他了,这个画家现在如何?” 方淮的视线又移到沈确身上,温柔清澈的男子正把咖啡递给客人,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 “他现在很好。” 晚餐时间到。 开场的冷盘是酿汁罗氏虾和红膏炝蟹,方淮先招呼大家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随后他站起身举起手中的白酒,笑着对大家说:“首先,感谢各位的大驾光临,转眼间我们也已合作四五年了,今天借这个机会,感谢各位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和信任。我先敬大家一杯,祝愿我们接下来的合作越来越顺利,也祝各位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大家纷纷举杯,一口饮尽杯中酒。 镇场的头盘是清蒸帝王蟹、蒜蓉大花龙、香煎银鳕鱼和葱油长寿鱼。 姜颂和许玳安的位置是隔对角线相对,他气得牙痒痒的,亏得自己精心收拾了一番,却不料位置的安排离他心中所想之人那么远。 许玳安坐在角落的位置,这是为了随时进厨房帮忙端菜,沈确坐在他身旁,正在剪蟹腿,并把香嫩鲜美的蟹腿肉蘸上酱汁放入许玳安的碗中。 姜颂看着心里不太痛快,这个民宿的咖啡师,怎么看起来和许玳安关系还挺好的? 在姜颂心里,沈确虽然长得好看,但他不喜欢这种乖乖男,太认真的人玩不起来,后续麻烦多,还是像许玳安那样有点野,性子又直又拽的好。 许玳安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低领开衫,露出一大片如丝绸般光滑的小麦色肌肤,微微弯下腰还能看见那精壮健美的胸膛。 姜颂眼睛都盯直了,愈加后悔当时没有强硬一点把许玳安拆吃入腹。 要说姜颂真是个自负到极点的人,他对自己和许玳安的力量差异没有概念,许玳安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逼迫得了呢? 刘士锦坐在沈确的对面,许玳安话不多,基本上都是在回应沈确,可那不经意流露出的声调还是让刘士锦眼前一亮,是他熟悉的南方口音。 “小许,你是哪里人呀?” 许玳安回答:“我是凤桐县人。” 刘士锦惊喜道:“太有缘了,我母亲也是凤桐县人,我小学毕业前都在那儿生活。” 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老乡,许玳安不免也有些高兴,他举起酒杯,说道:“刘老板,我敬您一杯。” 刘士锦笑着说:“别叫我老板,跟小沈一样,叫我刘哥就好了。” 猛然,刘士锦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一拍脑袋,激动道:“刚好!我做了一罐山楂酒,用的就是咱们凤桐的野生铁果,小沈,快拿过来,让小许尝尝家乡的美酒!” 山楂是秋天泡制的,将整个秋天的温柔酿成一首诗,待冬日再将它拆封,细细品味那酸甜的口感。 漂亮的山楂红呈现在玻璃罐中,许玳安不由得喃喃道:“秋已尽,冬可期。” 刘士锦将山楂酒倒入沈确和许玳安的杯中,说道:“我用的可是60度的纯粮白酒,味道绝对好!” 酒体是深红色的,没有酒渣,一口下去,沁润心脾,幽雅浓郁,保留天然细腻的果香味。 沈确很是惊喜:“好喝!刘哥,这比你之前带来的更好喝!” 许玳安将酒液慢慢咽进去,他舍不得这股家乡的味道,自从奶奶过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喝过这种家酿的山楂酒了。 刘士锦笑眯眯地问许玳安:“小许,你觉得如何?” 许玳安放下酒杯,勾起唇角,真挚地说:“非常好喝,是家乡的味道,谢谢刘哥。” “喜欢就多喝点。” 只有沈确发现了许玳安眼神隐藏着的惆怅,他伸手拍了拍许玳安的肩膀,又揉了揉他的后脖颈,这是属于他们之间无声的安抚。 暖场热盘是葱烧海参、韭菜炒鱿鱼、红烧带鱼、香辣皮皮虾、沙茶酱炒花甲、豉椒炒蛏子王和一人一小盅的金汤佛跳墙。 许玳安静静听着刘士锦聊过去在凤桐县的生活,不知不觉中多喝了几杯山楂酒,60度的白酒不是开玩笑的,他很快就有种微醺的感觉。 许玳安喝酒不易上脸,脸色相差无几,唯有那不同寻常的神态才会让有心人感知他的变化。棱角分明的脸庞柔和了许多,他用手托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晃着杯中的酒液,原本锐利的眉眼被醉意染上几分溃散。 沈确不忍劝阻许玳安,他知道这罐家乡酒,是蕴藏着许玳安无数童年的梦想和那最为珍贵的与奶奶的美好回忆。 他只能叮嘱许玳安慢点喝并让他多吃菜,把酒精分解掉。 “没事。”许玳安伸出一只手握住沈确的胳膊,转过身,贴近他,淡淡的酒气洒在沈确的肩颈,“我心里有数。” 眼神是迷离的,但里面的爱意不减。 他低着头,将额头抵在沈确的肩膀上,没过几秒,又迅速直起身,就好像借由旁人之力坐端正罢了。 刘士锦也有点晕乎乎的,大着舌头还在讲过去的事,许玳安继续充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旁边的座位传来一阵喧闹,沈确惊疑地望去,只见方淮又喝上头了,一手搂着楼迎鹤的脖子,另一手拿着酒杯,毫不客气地往那尊贵的楼少爷嘴里灌酒。 沈确微蹙着眉,刚想起身阻止,却瞧见楼迎鹤双手紧箍在方淮的腰间,精致美艳的脸蛋充斥着盈盈的笑意,毫不在意方淮这“以下犯上”的动作,甚至……那张美艳的脸上还带着红晕,似乎挺享受的。 沈确又默默坐回了原位。 他们开心就好…… 整桌最不开心的人非姜颂莫属了。 虽然距离远,但他全程都盯着许玳安,自然也看到了许玳安那对沈确极为依恋的动作和神态。 他气得咬牙切齿,连面前丰盛的海鲜大餐都食不知味。 真行啊许玳安,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 他的视线游移到正给许玳安擦汗的沈确身上,内心涌现出一股看见奸夫的愤怒之情。 那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正拿着纸巾细心且轻柔地擦着那紧致、柔韧的脖颈肌肉,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嫉妒和愤怒烧得姜颂的眼睛都红了。 -------------------- 暮染烟岚:形容蒸腾起来的雾气笼罩着小村落,像是染上一层淡淡加雾一样的轻烟。 第27章 顽梗不化 宾主尽欢,客人散场。 时间偏晚了,沈确让程叔和程景先回家,自己到厨房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好在当时民宿装修,方淮把能想到的智能家电都安装上了,特别是这个洗碗机,可节省了不少时间。 许玳安有点头晕,坐在咖啡区的沙发上休息,等沈确处理完再一起上去。 果酒喝多了是真上头,不过他挺高兴的,难得能遇到老乡,难得能品尝这故乡的美酒……就是不知下一次喝是什么时候了。 跟沈确交往后,许玳安是真想时时刻刻和沈确待在一起,好像分开一小会儿,心里都会空落落的,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热恋期吧? 前一段感情,虽然是初恋,但对许玳安而言,除了最初的心动,很快就归于平淡了,他也并不想像现在这样和前任黏在一起。 果然,还是人不对。 改天,找个时间,带沈确去凤桐县看看吧……看一看那沾满脚跟的泥土,闻一闻那清新纯正的草木香,听一听那乡村静谧夜晚里的鸡鸣狗吠,这些都是他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底色。 等云确的事情尘埃落定后,他们就出发。 许玳安仰着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慢慢思索着,酒精的作用让他的大脑变得有些迟钝,困意像层层浪涛不断袭来,这使他没有注意到身侧的沙发坐了另一个人。 姜颂没有离场,准确地说,他装作离开的样子躲在门口,等大厅只剩下许玳安一人后,他又进来了。 许玳安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样,没有任何防备地倚靠在沙发上,英朗的男子,流露出一丝脆弱感,这样的反差让姜颂兴奋不已,如果这里不是公共场合,姜颂真想直接扑上去。 但他也只敢在脑子里想想。 许玳安一直躲着他,导致他越是见不到越是心痒难耐,真奇怪,当初交往的时候,也没觉得许玳安有多好,怎么分开了反而魅力更盛了呢? 他悄悄走过去,又小心翼翼地坐在许玳安的身旁,见许玳安仍然闭着眼睛没有反应,他便把这个视为一种无声的默许,于是,他大着胆子将手摸上了许玳安的脸。 鼻间传来一股降龙涎香醚的琥珀香调,这种味道,许玳安记得,是姜颂惯用的香水,当初姜颂生日的时候,他用两个月兼职的工资买了这款香水的奢华版套装。 许玳安猛地睁开眼,警惕地看向离他只有一掌距离的姜颂。 漆黑的双眸如同深夜里的一道无影的利箭,裹挟而来的凌厉煞气让姜颂的手在空中僵住了,他不情不愿地把手收了回来。 姜颂这人,真是够麻烦的。 许玳安拧起眉头,站起身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他喝多了头晕,不想和无关人士多做纠缠。 这种再次被无视的感觉让心高气傲的姜颂有些失态,他大声问道:“许玳安!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吗?” 许玳安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默默判断姜颂的音量是否能传到厨房去。 “许玳安!”姜颂见许玳安根本不理他,气急败坏地想上前抓住许玳安的胳膊。 “啪”的一声,姜颂的手被毫不留情地打了回去。 许玳安冷眼看着他,说:“别得寸进尺。” 姜颂震惊地捂住被打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红,还带着些肿痛,可见许玳安下手时用了很大的力气。 姜颂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居然敢打我?” 许玳安闻言,嗤笑了一声:“打你怎么了?” 姜颂呆站在原地,不敢再上手,他从不锻炼,靠的是节食减肥,他那点力量根本不是许玳安的对手。 从未受过这种委屈的姜颂眼圈红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离谱的自负心让他自以为是地认为许玳安这么做是为了报复他当年的断崖式分手。 只要他稍微认个错,许玳安就会原谅他的。 姜颂调整呼吸,挤出一个他自认为英俊潇洒的笑容,虚情假意地说:“许玳安,你别生气,都怪我,这么久才来找你。我向你保证!酒吧里的那些人都是我的朋友,我和他们之间没什么的。” 见许玳安毫无反应,姜颂决定拿出杀手锏,“其实吧,跟你断联的那段时间,是因为我家里人生病了,我忙不过来,你应该能理解我吧,毕竟你的奶奶也去世了,你——” “够了,姜颂。”许玳安的声音透着森冷的寒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他打断姜颂的话,“拿自己家人的身体健康作为出轨的借口,你还是个人吗?” 姜颂被堵得脸色涨红,但他仍不知悔改地想为自己找补,“事实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而且,我都真心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总有些人,觉得自己道歉了,就可以获得原谅。 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许玳安彻底厌烦了:“姜颂,搞清楚你的身份,我现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原谅你?” “再说,你这样一直纠缠我,是真的让我很反感。” “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了,你的真心不值一提。” 沈确将垃圾袋扎好,扔到厨房后门的垃圾桶里,他轻哼着小曲又洗了个手,转身找纸巾时却被倚在门边的许玳安吓了一跳。 男人的黑发有些许散乱,唇色较往常更红,似乎是在引着迷途中的路人去尝一尝这抹红,那深不见底的双眸因为酒精的作用,仿佛点燃了一簇光。 沈确惊慌失措的模样,就像一只受到惊吓发出咪咪叫的小猫,令人怜爱。 许玳安挑了挑眉,笑道:“看到我这么激动吗?” 沈确把手擦干净,他快步走上前揽过许玳安的腰,让仍有些昏沉的许玳安靠在自己肩上,眉眼含笑:“看到你,何止是激动呀,心都快跳出来了。” 许玳安顺势将脑袋埋入沈确的肩窝里,还颇有趣味地吹了吹沈确垂落下来的小卷毛,低声笑了笑:“想我了吗?” 沈确静静感受着怀中许玳安的温度,轻笑着说:“我们分开还不到半小时呢。” “半小时已经很长了。” 沈确抚摸着许玳安的后背,感受那紧绷的肌肉在他的安抚下变得愈加柔软,“我们上去休息吧。” 许玳安把发烫的脸贴在沈确的脸颊上,慢慢摩擦了一下,随后又亲了亲沈确的耳垂,待看到沈确耳朵瞬间变红后,他心满意足地牵起沈确的手,“走吧。” 第不知道多少次被许玳安撩拨到害羞的沈确:“……” 第二天,沈确一大早就到了厨房,他想给许玳安煮一碗番茄鸡蛋面,让他醉酒醒后能舒服点。 番茄里的番茄红素和维生素C,能够保护肝脏,加速酒精代谢,再来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可以让胃好受许多。 程叔和程景已经在厨房备菜了,沈确和他们打招呼:“早上好呀。” 程叔说道:“早呀小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来煮个番茄鸡蛋面,许玳安昨晚酒喝多了。” 程景做出“西子捧心状”,一脸感动:“小沈哥,你和小许哥感情真好,我好羡慕呀!让我再为你们献上一首《友谊天长地久》——” “好了好了,别贫啦。”沈确笑着打断他,“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小case,洒洒水啦。” 番茄鸡蛋面的做法很简单,这也是沈确少数能做得好吃的汤面。油锅热好,倒入搅匀的鸡蛋液,鸡蛋炒散盛碗备用,接着将蒜末炒香,倒入去皮番茄丁,加一点开水,炒出汁水,随后便是加入调料,除了常用的盐和酱油,沈确还喜欢添一勺番茄酱,为了提色。最后在锅里倒入开水,把面条和鸡蛋放进去,待面熟后,洒上葱花点缀。 沈确做了三个人的量,他将其中一部分装进保温饭盒里,另一部分倒入大号的白瓷碗中,他有些不好意思:“程叔、小景,如果不嫌弃的话,这份番茄鸡蛋面你们可以尝一尝。” 程叔正在揉水晶虾饺皮的面团,笑眯眯地回应:“谢谢小沈,看起来很好吃哦。” 程景此时手里没活,兴冲冲地冲过来夹了一筷子,呼哧呼哧地吸进嘴里,他边吃边举起大拇指,夸赞道:“好吃!不逊于大厨的手艺!” “哈哈哈,别夸过啦,你喜欢就好。” 沈确将厨具清洗干净,一一归位,跟程景和程叔告别后,他便拎着保温饭盒上楼了。 不知道许玳安起床了没有?往常都是许玳安给他做好吃的,这是他第一次为许玳安下厨,希望能合口味…… 沈确胡思乱想着,没有注意到二楼的转角处已经站着一个人,眼神并不友善地望着他。 “喂!”同样不友善的声音。 沈确茫然地抬起头,还剩三节台阶,可通往三楼的楼梯口被那个人的身影牢牢堵住。 是姜颂。 沈确眉心微微动了动,他能明确察觉到姜颂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对他的厌恶感,但他并不在意,反而还能心平气和地对姜颂说:“请让一下。” 姜颂没有退开,反而气势汹汹地问道:“你是叫沈确是吧?” 面对不知礼仪、不懂尊重的人,沈确也不会给好脸色,他面无表情地说:“你挡住我了,让开。” 姜颂脸色憔悴,眼圈青黑,双眼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就好像被抽走了精气一样,他因为许玳安那番话一整晚没睡,但他不敢跟许玳安对着吵,他害怕被许玳安揍。 但他实在咽不下心里这口恶气,便一大早来这里堵沈确,还真让他堵到了。 打不过许玳安,那就把这口气撒到沈确身上。 “呵,真不懂许玳安看上你什么了,不就是脸长得稍微好看点罢了,你的年龄应该很大了吧?三十岁的老男人,许玳安大学还没毕业呢,你怎么对他下得了手?”姜颂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嗓音也随着情绪的激动变得尖锐了起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许玳安的前男友了吧?昨天还装作一副老好人的样子,真让人作呕!肯定是你从中作梗,所以许玳安才不理我!” 沈确静静地听着,那双从来都温柔的琥珀色眼睛,也变得越来越冷。 姜颂跟泼猴一样发泄了一通,见沈确站在原地不作任何回应,他更生气了,比昨天被许玳安无视还生气,这种感觉就像自己是舞台上被戏耍的猴子一般,他心里一转,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你不知道吧?许玳安早就被我用过了,我是他第一个男人。” “他已经是破鞋了。” -------------------- 顽梗不化:形容非常顽固而不知变通。 第28章 白水鉴心 沈确眉头紧锁,双唇紧抿,眼神中透出浓烈的愤怒。 “这种破鞋,也只有你爱要——” 伴随着沉重的痛击声,姜颂被打倒在地。 沈确的拳头紧握成拳,指关节凸显出明显的白色,他还未收回打拳的动作,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这一拳大力得让姜颂的脸颊疼得几乎麻木,耳朵一阵轰鸣,脸上清清楚楚地印上了红肿的拳痕。 姜颂惊惧地捂住自己的脸,崩溃地大喊:“你居然敢打我的脸!你知道我的脸花了多少钱吗!” 沈确几步跨上楼梯,站在姜颂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底一片冷意:“不管多少钱,我赔你。” 姜颂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举起拳头朝沈确挥去,却被沈确干脆利落地挡开,又被揍了一拳。 “你!你!”姜颂双手捂着脸倒在地上,简直是要发疯了。 沈确本身底子不差,再加上这段时间天天跟着许玳安锻炼,姜颂这种弱鸡,自然不是沈确的对手。 “我要去告你!我要告你人身伤害——” “姜颂。”沈确的声音犹如切冰碎玉,他站定身姿,随意扭了扭手腕,似乎随时准备再给姜颂一拳,这股威压感让姜颂浑身僵硬,竟是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温柔的人发起火来往往是最可怕的。 “你完全配不上许玳安。” “许玳安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他的爱是坦诚且热烈的,我相信,他曾经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过你,但你真的是一个非常差劲的人。” “我并不像许玳安那样从容坦荡,我是个易患得患失的人,所以在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说不难受肯定是假的。但是很快我也想明白了,许玳安是独立的个体,他有他自己的过往,那些属于他的故事,我无权干扰,我需要做的就是——尊重他。” “而且,我更加明确的是,现在在许玳安身边的人是我,此时此刻享有他爱意的人是我,这一点,就让我非常满足了。” “我尊重他,并且爱他,所以,我非常珍惜他。” 那些过往,就放在岁月的长河里,可以珍重封存,也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散。 放下,很重要。 珍爱眼前人,更重要。 两人相爱,不能拘泥于过往的是是非非,而是要携手向前,书写属于彼此的诗篇。 从人性的角度看,爱情要维系一辈子不容易,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相爱的时候,用心对待彼此。 沈确对着姜颂摇摇头,说道:“你不该用这样的词语形容他,你是在毁坏曾经你也拥有过的美好回忆。” 姜颂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这下,他是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确心情平复了许多,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叹气,心想:这大清早的跟人吵架,还真是影响身心健康。 他不再理会怔愣在原地的姜颂,越过他继续往楼梯走—— 三楼的转角处,明晃晃地站着三个人。 瞬间,沈确脸颊涌上一片绯红,心脏也开始怦怦乱跳。 许玳安离他最近,双手抱胸倚在墙上,嘴角微扬,小酒窝若隐若现,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心情很好。 跟沈确略显无错的双眸对上后,许玳安非常直率地表露情意,“沈确,我也爱你。” 在许玳安身后两步的方淮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这对情侣的腻腻歪歪真是让人够够的了。 楼迎鹤依旧保持着动人的美貌,只是嘴角挂着的笑容有些虚假。 “你……你们……”沈确傻眼了,他可没预料到自己这一番话能被这么多人听见,刚刚还气势迫人,现在却像个刚过门的娇羞小媳妇,话都说不清楚了。 这三人是被姜颂的大吼大叫吵醒的,出门一看,正好都撞见了沈确的告白现场,虽然不是对着本人。 不过,作为另一位主人公的的许玳安倒是很满意,他知道沈确的性格偏于内敛,很多事都藏在心里,有些话也不会明说,被姜颂这一整,沈确能彻底表明心意,许玳安高兴都来不及。 “你特地为我做的早餐吗?”许玳安上手接过沈确拎在手里的保温饭盒,“谢谢你。”说罢,还柔情蜜意地亲了一口那张红润润的脸蛋。 马上,沈确的脸红得跟番茄一样了,他羞得低下头,不敢看另外两个人。 方淮严重怀疑许玳安是在故意炫耀,就像是一只求偶成功的公孔雀一样,得意洋洋地将五彩斑斓的尾巴扬得高高的。 楼迎鹤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他又酸又怨地瞟了一眼方淮,悠悠叹道:“你们的感情可真让人感动呀,不像我,唉……” 方淮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他懒得回应戏精上瘾的楼迎鹤,问快要被许玳安抱进怀里的沈确:“没受伤吧?” 沈确乖乖地摇头:“没有。” “那行。”方淮雷厉风行地走下楼,“回房吧,接下来我来处理。” 沈确疑惑:“处理什么?” 楼迎鹤紧跟方淮身后,闻言轻声笑道:“当然是让一些闲杂人等早点回家啦。” 许玳安牵住沈确的手,不让他往楼下看,漆黑的双眼直直盯着沈确,就像是在急速旋转的旋涡一样,勾得沈确魂魄都要被吸进去了。 “接下来,是我们二人的早餐时间。” 客人们用过早饭后便开始进行自由活动,有些带着孩子的已经相约出去爬山了,健身房、家庭影院、书房皆有人在,只有少数几位在咖啡区和方淮聊天。 早上那件事处理完后,楼迎鹤又回房补觉了,他是典型的夜猫子。 许玳安吃完番茄鸡蛋面后也在休息,少见地赖了个床,依旧是窝在沈确的被窝里。 他们两个人仿佛已经默认了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这个事实,许玳安的房间除了存放物品外,好像没有其他用处了,连澡都是在沈确房间洗的。 沈确在房间陪了许玳安一会儿,便也下楼了,按理说他的时间更自由些,但他真害怕擦枪走火。 经过这件事,许玳安就好像突然被打开了什么任督二脉,有点过于热情了…… 沈确拍了拍自己又开始发烫的脸,强迫自己别想了。 他拿着干净的布细细擦拭咖啡机,等待今天的第一位客人点单。 “小沈哥,”刚忙活完的程景趴在吧台上,像只哈巴狗一样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给我来杯咖啡呗。” 沈确给他递了几张纸巾让他擦擦汗,问道:“想喝什么?” 程景举起一只手,眼睛发光,“我想喝黄油瀑布拿铁。” 黄油拿铁沈确知道,但黄油瀑布拿铁是什么? 见沈确露出困惑的神情,程景掏出手机,刷刷两下点开自己收藏的视频,“小沈哥,你看,这是最近在网络上很流行的做法。” 视频里的博主先在萃取手柄里放入一块黄油,再固定在手柄架上,让研磨后的咖啡粉均匀地铺洒在黄油之上,随后再盖上一层垫滤纸,把手柄拧紧,按下单杯键。 黄油在萃取的过程中被切成一丝一丝的形状,随着咖啡液慢慢流进杯中,仿若一个小型拉丝的黄色瀑布,最后在咖啡杯里倒入牛奶,一杯黄油瀑布拿铁就做好了。 沈确惊讶道:“还可以这么玩呀。” 程景笑道:“最近好火哦,好多饮品博主都跟风在做。” 闲着无聊的茉茉也凑过来,她眨了眨眼睛,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她问沈确:“沈哥,我可以拍一个你制作咖啡的小视频吗?不拍脸。我想最近大家都在玩这个,拍一个说不定可以给咱们民宿带来点流量。” 沈确没有意见,他点头道:“可以。” 视频的拍摄角度仅到男子的下巴,精致曲美的下颌线,浅蓝细格的衬衣领子挡住了脖颈那块暖白如玉的肌肤,印有冬禧民宿logo的黑色围裙系在腰间,更多了一分岁月静好的温馨感。 男子的手指白净修长,指关节处微微泛红,随着手部力量的施展,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紧实,无一不在透露出其间蕴藏着的坚实的力量。 视频一发出去,马上就爆了,尖锐的鸟鸣声把咖啡区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茉茉手忙脚乱地把电脑声音关上,连连道歉。 冲浪达人的方淮表示不可置信:“这就爆了?” 茉茉又惊又喜:“是的,还没十分钟。” 程景激动地握住沈确的手:“小沈哥,你也太厉害了吧!没露脸都能让视频火成这样!” 沈确也有点愣住了,他不怎么上网,所以也不知道流量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不过……既然这视频火了,就代表能给民宿带来好的宣传效果。 方淮看着虽然茫然但还是跟着大家一起开心的沈确,慢慢吐出一句:“真是意料之外但又在常理之中啊。” 沈确的手机“叮咚”一声,是许玳安的专属提示音。 许玳安:手背红了,痛吗? 沈确低头瞅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这泛红处是早上打姜颂留下的痕迹。 隐隐的痛感,不明显,要不是许玳安提了,沈确还没发现。 沈确:没事,不痛。 许玳安:上来吧,我给你涂点药。 沈确心暖暖的,有人关心的感觉可真好,他正想动身上楼,可刹那间脑海里又浮现出许玳安躺在床上的样子…… 沈确猛地顿住了脚步,沉思了几秒,回复道:要不……你还是下来吧。 手机那头马上就回应了:怕啥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个人!真的是—— 沈确气鼓鼓地打字:怕! -------------------- 白水鉴心:白水:清水;鉴:照。清澈的水能照见人的心。形容人心像明净的水一样纯洁。 第29章 万里蹀躞 爱吃饭的猫:这双美丽的手,是民宿的咖啡师吧?@冬禧民宿小助理 我只是个小年糕:等了这么久,总算出现了!激动激动! 妮妮:咋不露脸呢?这种遮遮掩掩的做法真让本宫心急。@冬禧民宿小助理 菠萝蜜蜜:民宿死忠粉来了,好优秀的一双手,这双手要是能放在我身上就好了,斯哈斯哈…… 爱吃饭的猫:@菠萝蜜蜜,慎言姐妹!小心被屏! 妮妮:本宫也有同样的想法~【猫咪流口水.jpg】 海天一色:花了两个星期总算预约成功了!有谁跟我一起去民宿的跨年的? 我只是个小年糕:哈哈哈我抢到的是年后上班的第一天。@海天一色 海天一色:这做咖啡的视频又火了,预约应该更难了吧。@我只是个小年糕 …… 面包侠等等我:看到黄油瀑布拿铁点进来了,怎么评论区跟咖啡一点关系都没有,冬禧民宿在哪里?很好玩吗?这个咖啡师又是谁? 妮妮:请点击@冬禧民宿小助理的主页,你要的里面都有,当然,本宫也会无私奉献收藏许久的神图——【沈确双手捧着咖啡杯冲着镜头微笑.jpg】 小白只会喝咖啡:别说,这双手做出的咖啡,就算里面装了沙子我都会觉得好喝。 爱吃饭的猫:@冬禧民宿小助理,会拍就多拍点,别藏着掖着的,把好东西都放出来。 我只是个小年糕:插个题外话,酷哥的个人剪辑能不能多点,每次都是在角落里找他,很心酸呀。@冬禧民宿小助理 面包侠等等我:礼貌询问,酷哥又是谁? 爱吃饭的猫:【许玳安在角落里糊糊的照片.jpg】请看#咖啡师和酷哥好配#,入股不亏哦! …… 冬禧民宿小助理:【冬禧民宿|去山里做几日“神仙”】大家可以点击这个笔记哦,预约的方法以及民宿提供的各项服务都写在里面了,有问题也可以私聊哦~ …… 午饭后,客人们也陆陆续续离开了,有个别有急事的,早上就离开了。 这次来民宿的合作伙伴,一部分是因为和方淮合作这么多年攒下的友好情谊,另一部分就是冲着楼迎鹤来的。 他们都想知道楼家接下来的走向是什么,争取从中分一杯羹。 不过楼迎鹤这个人,年龄虽然小,但心思可精明了。 楼迎鹤将长发编成侧麻花辫,桑蚕丝立领白衬衫外搭一件法绣中国龙的羊毛马甲,手执一把梅雀小金扇,衣冠楚楚,亭亭玉立。 “各位,在咱们中国传统的腊八节当天,楼氏集团会在巴黎举办一次慈善拍卖画展,在此,我作为代表,诚挚邀请各位到现场参观。拍卖会结束后,楼家会在LePréCatelan餐厅款待各位。” 对楼家有所图谋的客人立马就和楼迎鹤攀谈了起来。 方淮倚靠着咖啡区的吧台,一口一口慢慢饮着沈确给他做的意式浓缩咖啡,口感强烈,直击大脑,让他清醒了许多。 刘士锦对楼家办的慈善画展不感兴趣,他和方淮是老朋友了,方淮刚回国办的餐饮业,他就是投资的股东之一。 刘士锦来到方淮身边,问道:“楼少爷之前都是在国外读书吧?” 方淮把嘴里的那股苦涩吞进去,说:“是,成年后才回来的。” “那楼少爷应该还要出国读大学吧?有没有意向去哪个国家?” 一想到自己被比小十岁的人坑了,方淮心情瞬间不好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希望他去德国。” 刘士锦不解:“为什么?” 方淮嘴角微微扬起,带着隐隐的坏意:“网上流行这么一句话:‘德国留学的三年将是你人生五年中最难忘的七年’。” 刘士锦:“……” 方淮明天就要离开民宿了,沈确知道这个消息后,一直处于低落的状态。 每次分别,都让他难过。 梁姨的感冒好了不少,她组织大家一起来包饺子,离别前的最后一顿饭,自然要吃饺子了。 在中国人心中,在重要的日子里吃饺子,寓意着团聚合欢、招财进宝等吉祥的含义。 许玳安将醒好的面团搓成长条,再切成小剂子,随后滚圆按扁,楼迎鹤在他对面将这些小剂子用擀面杖擀成圆形饺子皮,楼迎鹤虽然看着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但有些活学一学很快就上手了。 平常这两人都各自黏着自己的心仪之人,这次都很默契地给沈确和方淮留出一个空间。 饺子馅是程叔调好的,一个是玉米虾仁馅,一个是猪肉白菜馅。 此时此刻,沈确和方淮就着面前那盆猪肉白菜馅的饺子,一人一个小铁勺往饺子皮里添馅。 沈确先开口问道:“你今年过年会回来吗?” 方淮说道:“过年不一定,不过元宵节应该会回来,到时候给你放个假,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叔叔阿姨。” 沈确的父母住在隔壁市,两人皆已退休了,此时正拿着退休金在全国各地旅居,日子别提有多潇洒自在了。 “你好几年也没回家过年了,叔叔阿姨那边会不会说什么?”沈确问的是方淮的父母。 方淮笑道:“没事,我爸说了,孩子就应该像雄鹰一样到处飞,而且我姐现在生了孩子,他们忙着带孙子呢。” 沈确将包满馅料的饺子皮对折捏紧,再将边缘的两个小角往里收,捏紧,形成一个元宝小水饺,“我听刘哥说了,楼家要在巴黎办个慈善画展拍卖会。” 方淮顿了几秒,说道:“是的。” 沈确停下手里的动作,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方淮,他轻声说:“方淮,巴黎画展这个事情,跟你说的要保留的小秘密有没有关系?” “……”许久,方淮才低低叹了口气,他垂着眼眸,继续手里包饺子的动作,“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沈确的声音微微大了点,许玳安和楼迎鹤第一时间就看了过来,沈确见状又放低了声音,他语气有些哀伤:“方淮,我不要你帮我报仇。” 方淮手一重,把饺子皮捏破了,他把肉馅倒回盆里,回过头望向那双透着琉璃色彩的眼眸,“沈确,你认真回答我,你还想画画吗?” 沈确的眸光变得些微黯淡了。 画画这个词对他来说,真的很久远了。 他想画画吗? 他当然想了! 可他……又害怕,他不敢拿起画笔,他在恐惧,恐惧钟晔带给他的伤害,恐惧不明真相的大众的负面评论,恐惧自己的绘画再也不如当初那么出彩…… 方淮见沈确的表情变了又变,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想画,可你不敢,对吧?” 沈确抿着嘴唇不说话,他的大脑一团乱麻,他一直在逃避他不敢画画这件事,而之前方淮顾着他的情绪,也很少提及。 这下事实被直白地揭开,沈确一时不知该有什么反应,他只觉得内心仿佛被厚厚的砖头压着,无法静心思考任何问题。 方淮的唇角扬起一抹苦笑:“沈确,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呢?” 沈确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方淮说道:“我一直记得你在巴黎求学的样子,我知道你为了画画付出了多少努力,而大部分出国留学的人,包括我,都只是为了镀上一层金,让自己的学历好看点。可你不一样,你是真正去追求梦想的人。” “那些事情虽然过去了,但远远没有结束。” 沈确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不希望你为了我,牵扯进不好的事情。” 方淮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柔软:“你放心,有谁能欺负我呢?” “你和楼迎鹤——” 方淮做了个“嘘”的动作,略带痞气地朝沈确眨了眨眼,“说不定这只是我俩的情趣呢。” “……”沈确给了方淮一个肘击,不痛不痒的那种,“你少来了,说正经的。” 方淮逗他:“别气呀,生气容易变老,咱俩都快三十岁了,得注意保养咯。” 沈确学着方淮的神态翻了个白眼,奈何第一次翻,眼球上不去,把方淮逗得哈哈大笑。 “……别笑啦!”沈确又羞又恼,整张脸都红了。 方淮好半天才把笑声止了,他擦了擦眼角因为笑得太开心而流出来的泪水,缓了缓呼吸,说道:“沈确,你可别小瞧了自己!遇见你之前我可是个大学渣,还沉迷谈恋爱,学业都荒废了不少。要不是后来看到你对梦想的坚持,我才有重新振作的动力,你可是我人生之路上的明灯呀!” “他们感情真好。”楼迎鹤手中的那个饺子皮都快被他擀烂了。 小面剂已经切完了,许玳安从厨房里拿出另一个擀面杖擀饺子皮,他没有接楼迎鹤的话。 看许玳安没有搭理他,楼迎鹤有点不爽,他问道:“你就不在意吗?” 许玳安头也不抬:“有什么好在意的?” “你男人跟其他男人关系这么好?你就不嫉妒?” 许玳安抬起头,略作惊讶地扫了他一眼:“他们可是好朋友,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楼迎鹤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行!” 许玳安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看来你是真有病,早点去看看吧。” “……”楼迎鹤在心里骂了粗话。 饺子都包好了,沈确主动揽下煮饺子的活,许玳安到厨房去陪他,顺便调几个蘸料。 煮饺子是有技巧的,水开后下饺子,煮一两分钟后倒入凉水,重复三次,这种做法叫做“三点三沸”,这样煮出来的饺子才能熟透,皮儿才筋道不会破。 沈确守在锅前,许玳安在另一侧剥蒜。 沈确余光瞄了许玳安好几次,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许玳安,你觉得我应该——”他闭上了嘴,又失去了询问的勇气。 许玳安拿着蒜走过来,问道:“应该什么?” 沈确有点慌乱,他不敢看许玳安的眼睛,他拿着汤勺随意地搅拌着饺子,试图掩饰自己的无措,“就是……就是……如果你曾经有一个梦想,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你停下了步伐,前面所做的努力或许都白费了,你会怎么办?” “从头开始。” “什么意思?”沈确不太明白 许玳安嗓音沉稳,认真道:“那就从头开始,只要我还存有一丝一毫对梦想的渴望,我就会去试一试,即使我得付出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 “如果不去尝试,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我能获得什么。” “不管是什么,试一试吧。” -------------------- 万里蹀躞:迈着小步行走千里。 第30章 浅予深深 “沈确,遵循你的本心吧。” 雾气弥漫的森林中,泉水叮咚、小溪潺潺、树叶沙沙,这里的树木瘦而长,翠色带银的叶子,随微风飘荡。忽然,天空落下了绵绵的细雨,沈确撑起一把材质透明的手柄伞,抬头静静观望那落在伞面上的叶片,好像一只只带有竖纹的翡翠蝴蝶般。透明的伞面外,是印在淡青的天空上肆意延伸的树枝,微风轻拂,细雨缠绵,树枝摇晃时,大自然的生命力蓬勃而出。 这是沈确参赛的作品,叫做《天空的脉搏》。 追梦的过程并不轻松,压力就像无形的枷锁一样,捆绕全身。 直到有一天,他找到了能恢复能量的事情,那就是——抬头看树。 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黄昏破晓,仰望天空时,那些向上伸展的树枝,它们各有姿态,偶见枝繁叶茂,偶见枯枝败落,都是日常生活中平平无奇的一角,却能让沈确得到治愈的力量。 也正是如此,沈确养成了抬头拍树的习惯,基本上每天都会拍,如果时间来得及,他会坐下来静静地画,如果时间来不及,他会先拍一张照片,等有空的时候,再把自己心仪的照片画下来。 大学四年和成名后的那两年,沈确拍的照片不计其数,草稿和成稿皆有上千张,这是独属于沈确自我疗愈的方式。 当年受邀参加法国青年画家比赛,沈确并未想着拿奖,而是想将这代表自己对梦想坚守的初心画下来,这不仅是在怀念当时青涩求学的沈确,也是在憧憬着未来更加成熟、更加出彩的画家云确。 可这一切,都被钟晔偷走了。 永远以真诚的态度面对所有人的沈确,他不敢相信这个世界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恶意,就像一层一层的巨浪袭来,让他一次又一次被深渊吞噬。 沈确并不知道自己患了解离症,还是方淮把他送到医院后告诉他的。 解离就相当于心灵从身体离家出走了,它是对创伤性事件进行的自我保护机制。解离发生时,人会感到与自己和周围世界脱离联系,就好像与现实世界之间存在一道隔离屏障。更严重一点,会出现记忆的缺失和断片,甚至失去对自我的控制感,产生多重人格障碍。 在医院治疗的那两年里,沈确很多时候并不懂自己在干什么,他对时间的流逝没有概念,每天都在机械化地完成一些医生布置的任务。他也不觉得有多么痛苦,他的情感是麻木的,当方淮和他的父母在他面前哭泣时,他就好像在看别人的故事一样,是一个抽离出来的毫无感情的旁观者。 好在最后,沈确慢慢找回了自我…… 现在的沈确,虽然他的内心仍会被过往的伤害刺痛,但他不会再逃避了。 他知道方淮这次去巴黎,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他和钟晔的事去的,可是,这些事情不应该由方淮帮他完成。 方淮和楼迎鹤用过早饭后便要离开了。 今天降温了,轻柔的小雪花飘飘悠悠落下,点点白花落在沈确的头发上,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冰冷气息。 机场提供的贵宾接送车已经在民宿大门口等候,楼迎鹤先一步上车,方淮在拉开的车门前站定,回过身对沈确说:“那我先走了。” 沈确露出微笑:“路上小心。” “沈确,要是你……”方淮欲言又止,他眼神复杂。 沈确的目光沁出一抹柔和的光泽,微启的唇有温暖的笑意,“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一张画展的邀请函吗?” 方淮眼睛睁大,里面闪烁着惊喜的光芒,“没问题!” 沈确眉眼弯弯:“对了,要两张,我和许玳安一起去。” 梦想这件事,要由自己完成。 顶着一头小雪花的沈确进了大厅,许玳安见状,二话不说拿起纸巾帮他把湿漉漉的地方擦了擦,还觉得不够干,又把沈确带到休息室,拿出电吹风给他吹头发。 “好啦好啦,吹一下就干了。”沈确捏了捏自己的发尾,觉得差不多了。 许玳安把电吹风对准沈确的头顶和后脑勺,手法迅速,力度刚好,“等等,快好了。” 温和的风让沈确感觉十分舒适,许玳安吹干后还给沈确的头皮来了一个按摩,弄得他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困了吗?”许玳安把沈确的头发绑成一个小揪揪。 “嗯,困了。”沈确仰起头,蓄着一汪泉水的双眸直直望向许玳安,修长白皙的脖子显出优美的弧度。 许玳安没忍住,把手贴了上去,他低声问:“沈确,可以吗?” “什么?” “我想亲你。” 沈确嘴角弧度扩大,他抬手揽过许玳安的脖颈,慢慢往下按,轻声说:“当然——” 可以。 剩下的话淹没在两人的唇齿间。 一支2B铅笔,外加一块橡皮,沈确重启了他的绘画人生。 民宿的众人都很体贴地给他留足了个人空间,阳光书房里,沈确坐在地毯上,斗柜上立着一块画板,他铺纸执笔,沉溺其中。 画家在绘画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 都说画是最能传递情绪的一种艺术,一幅画作,既折射现实,又超越现实,注入了创作者情感的思考和灵魂的挣扎。 古人云:“见字如见人。”但绘画作品,更加赤裸裸地展示了画家隐藏在审美之下的真实自我。 沈确在画画时,会把自己的一部分融入到画面里,他好像在想些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安安静静地,心无旁骛地,去完成属于他自己的作品。 沈确从阳光书房出来,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穿透云层,洒在山野之间。 今日的客人已办理入住,是来自西南小城的某家自热火锅企业的员工,他们来民宿团建。 来的人大多是女性,年龄看着不到三十,每个人背包上皆有一个自热火锅形状的小吊坠,别具特色的毛绒挂件。 咖啡区里坐着几位女性,她们看到沈确,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惊呼。 沈确被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其中有一位体态较圆润丰腴的女性站起来,她热情地朝沈确打招呼:“你好呀,沈确,我们是‘随身嗨’自热火锅的员工。” “你们好。”沈确略显局促地挥了挥手,他走进吧台内侧,“你们要喝些什么吗?” “一杯生椰拿铁。” “我要桂花美式!” “有海盐焦糖拿铁吗?” “澳白一杯,啊不,两杯。” …… 沈确快速地将关键词写在便利贴上,温和道:“需要一些时间,可以等吗?” “可以!” 他穿上围裙,把微卷的头发扎好,又洗了个手,便开始制作咖啡。 刚刚还在热火朝天聊天的女性们都安静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确,有的还捂着嘴,似乎在压抑即将破口而出的尖叫声。 还好工作台离咖啡区的桌椅有一段距离,不然在这几道灼热的目光注视下,就算沈确再淡定,也难以承受。 点单的咖啡陆陆续续上桌了,沈确还将方淮带回来的桂花栗粉糕和梅花香饼拿了出来,分给她们。 “哇,看起来好好吃呀,谢谢你呀。” “好贴心好温柔哦~” “人美心善哈哈。” 这几位女子的性格都很直率大方,沈确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熟悉的热意爬上脸颊,他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 最开始和沈确搭话的女性从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泡芙,她笑着说:“这是‘芝麻妈妈’家的巧克力爆浆泡芙,在我们那里很出名,我特地背过来的,送给你。” “这……”沈确很是惊讶。 旁边另一位女性说道:“毛毛可是你们家的粉丝呀,她每天都会在你们的主页下留言,这次团建也是她极力推荐我们来这里。” 被称作“毛毛”的女性把甜品递给沈确,她的脸圆圆的,很有福泰,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小梨涡,“我可是忠实粉丝呢!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请收下吧!” 沈确接过礼物,清澈的双眼蕴含着温暖的笑意,“谢谢你的礼物,也感谢你喜欢冬禧民宿。” “快尝尝吧,味道很不错的哦!” 巧克力爆浆小泡芙,外皮松软、饱满,入口是浓郁的巧克力味,一口咬下,融化的黑巧克力流心涌出。 这样的口感对沈确来说偏甜,但是许玳安应该会很喜欢。 正巧许玳安端着自助餐盘出来,沈确兴冲冲地跑过去,捏起一个小泡芙,做出“啊——”的表情。 许玳安配合地张开嘴,让沈确把小泡芙塞进去。 “怎么样?”沈确很是期待,“你觉得好吃吗?” “好吃。”许玳安点头,他又张开嘴,示意沈确再喂他一个。 沈确的指尖碰到了许玳安不太安分的舌头,这柔软湿热的触感让他心一跳,他偷偷瞪了一眼许玳安,让许玳安少撩拨,“你再这样不给你吃了哦。” 许玳安眼睛睁大,故作惊讶:“没想到你这么坏呀。” 又吃了三四个,沈确不让许玳安吃了,怕吃多了晚饭吃不下了,他把盒子盖上,说:“我拿去放冰箱里冻一会儿,可能会有跟冰淇淋一样的口感。” 许玳安表示同意,只要是甜食,他都爱。 沈确回过身拿纸巾擦手,正好对上了那几位女性客人闪闪发光的眼睛,她们的表情透着些许诡异……神情充满着慈爱,但是怎么有一种难掩的激动和兴奋。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莫名有点心慌的沈确:“……” 而这种表情只有身为同道中人的茉茉才能解读清楚—— 嗑cp嗑上瘾了呗! -------------------- 浅予深深:浅浅地给予深深的感情。 第31章 相遇共怜 晚餐做了些许调整,共有四份烩饭,分别是菠菜菌菇香肠烩饭、日式菌菇鸡肉烩饭、辣奶油番茄五花肉烩饭和番茄芝士香肠烩饭,由客人在手机里提前预约,现做现吃。 沈确今天不知怎么,特别想吃点辣的,他这份烩饭是许玳安给他做的。 人生最幸福的三件事,不就是被惦记,被理解,被偏爱吗? 冷冻过的番茄,不仅容易去皮还会让汁水变得更加充盈。五花肉已经提前腌制好了,想要五花肉好吃,别忘了在调料中加入蜂蜜。将五花肉均匀地平铺在锅中,烤出油即可,随后在锅内加入洋葱和番茄,炒出沙,再倒入米饭和泡菜,炒匀后,加入淡奶油、韩式辣酱、番茄酱和适量水,翻炒均匀,融入每一粒米中。 许玳安光明正大地偏爱着沈确,摆盘后他还撒上了一些塔帕斯塔奶酪粉,让这份烩饭看起来更加诱人。 番茄和泡菜的味道浓郁又调和,金灿灿的烩饭看起来就像海胆黄一样,五花肉焦香不油腻,对不怎么吃辣的沈确来说,这份烩饭的口感正好卡在他能接受的度上,而且还特别好吃。 许玳安选的是菠菜菌菇香肠烩饭,是程景做的,烩饭的菠菜汁加了牛奶变得更加浓稠,香肠是程叔自己做的玉米牛肉肠,烩饭中央还有一颗温泉蛋,刚凝固好的蛋白就如豆花般嫩滑,用筷子轻轻一戳,未成形的蛋黄缓缓流出。 沈确拿了一个小碗,装了一些金灿灿的米饭和五花肉,让许玳安尝尝他自己的手艺。 许玳安更直接些,直接舀了一勺喂到沈确的嘴里,“这味道比较清淡。” 沈确的脸吃得鼓鼓的,就像小仓鼠一样,他先吃了味道较重的,这个菠菜烩饭的味道他就不怎么尝的出来了。 “早知道应该先吃你的。”沈确有点可惜。 “没事,下次给你做。”许玳安表示这些都不是事儿。 吃完的时候,许玳安掩着脸打了几个喷嚏,鼻音变得有些许重,可能有些着凉了。 虽然室内有暖气,但是许玳安常去户外整理清扫,衣服不够保暖,体感温差大。 “你先上楼洗个热水澡。”沈确说,“晚上没啥事了,我们可以一起看个电影。” “行。”许玳安摸了摸鼻子,确实感觉身体乏力。 沈确端着红糖水上楼的时候,许玳安正好从浴室出来。英俊帅气的男子正对着镜子在擦头发,全身上下只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露出的胸膛上隐隐还有水珠在潺潺流动,八块腹肌排列地整整齐齐,人鱼线性感分明,腰臀处的浴巾较为松垮,显出漂亮的腰窝。 许玳安乌黑的眸子像是墨水在宣纸上晕染开来,透着层层湿意,“来啦。” 沈确突然有点口干舌燥,他把杯子放下,“你出来把红糖水喝了,我帮你吹头发。” 洗完澡身体热乎乎的,许玳安懒得穿衣服,还是沈确硬逼着他套了件长袖。 “你这人,怪不得身体素质这么好还能生病了。” 缓和的风伴着呼呼的风声吹出,沈确轻柔地抚摸着那头黑发,许玳安的头发和他的外表不太相像,是很柔软的。他的头发好久没剪了,垂落下来的刘海可以搭在眉毛上方,看起来慵懒又青涩。 沈确这才想到,自己比许玳安大了六岁。 明明自己才是哥哥的身份,却一直被年龄更小的许玳安照顾。 怎么还有点“为老不尊”了……沈确不免有些羞愧。 “沈确。”许玳安在唤他。 “怎么了?”沈确关上电吹风。 “你看红糖水里的泡沫,”许玳安小心翼翼地把杯子举高,眼睛里充满了惊喜,“它是不是很像一只小羊?” 沈确笑了,他揉了揉许玳安的脑袋,“这头小羊,现在要到你的身体里打怪兽啦。” “打完怪兽,你就恢复健康了。” 他们今晚选的电影是《绿皮书》,直接投影在床对面的白墙上。 “亲爱的德洛丽丝:树木开始褪下自己茂盛的衣裳,颜色逐渐变灰变黄。我看见成千上万棵树被大雪覆盖,就好像是童话世界一般。我计算着还有几个小时……几分钟……几秒……才能拥你入怀。” 沈确和许玳安坐在床上,背垫枕头,身上盖着温暖蓬松的被子,相互依偎。 许玳安揽过沈确的一只胳膊,抱在怀里,头枕在沈确的肩膀上,有些昏昏欲睡。 “困了?”沈确侧过脸看他,把音量调低,“那我把电影关了。” 许玳安握住沈确的手,声音低沉:“等等。” 他的嘴凑近沈确的耳侧,缓缓说了几个词。 瞬间,沈确的脸通红,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 “你……你都……好了?”沈确结结巴巴地问道。 许玳安浅浅笑了声,他牵过沈确的手。 沈确的手微微发抖,他划过一片细腻柔韧的肌肤。 许玳安俯下身温柔又珍惜地蹭了蹭沈确的脸。 “来吧。” 许玳安的声音含糊,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确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许玳安温热又有些粗糙的掌心触感鲜明。 他停了几秒,随后,很快,沈确抱着许玳安翻了个身。 电影还在放,虚幻的光影打在二人的身上。 许玳安愣愣地看着沈确,那张暖玉温情的脸,第一次富有攻击性。 汗水滴落下来,又烫又麻。 沈确把头埋入许玳安的肩颈里,闭着眼,蹙着眉。 许玳安也闭上眼睛,直觉自己的腰肯定淤青了。 到最后,许玳安咬了咬牙,他抱着沈确的背,艰难地开口:“慢……” 闻言,沈确停了下来,很温柔地亲了亲许玳安的唇,当作安抚,然后他毫不客气地说:“不行,你得负责。”为之前的多次撩拨负责。 许玳安:“……” 结束后,许玳安筋疲力尽地睡着了。 沈确端着温水来擦拭他的身体。 看到一些痕迹,沈确羞红了脸,内心涌现一丝愧疚。 好像是太过分了啊…… 下次他会注意的。 应该会吧…… 沈确把许玳安的身体擦干,穿上睡衣,掩盖他的“罪行”。 他钻进被窝,把许玳安抱进怀里,他的内心,是出奇的安心和满足。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彻底占有了某种他特别喜爱的事物。 许玳安,确确实实,是属于他的了。 这激情四射的夜晚,沈确睡不着了。 他悄悄地翻身下床,在桌面物品的遮挡处,点了盏小夜灯。 小夜灯是前几天许玳安网购的一款月牙萌兔光影灯,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兔子趴在半月之上,流光闪动,氛围感拉满。 沈确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许玳安很喜欢小兔子,虽然外表又酷又拽,却有一颗柔软细腻的心。 许玳安沉睡着,双眸紧闭,脸庞放松而平和。 沈确撑着下巴静静地望着他,心想此时此刻的许玳安真像一个陷入沉睡中等待被亲吻唤醒的英俊王子。 而自己,也有幸成为那位亲吻的主角。 沈确心情非常愉悦,他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和黑笔,刷刷几下,一幅简笔画就完成了—— 是一只窝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长耳兔,耳朵是黑色的,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和一个小黑点的鼻子,旁边还有“zzzzz……” 沈确轻声一笑,又添上了几个爱心。 末了,沈确在这只长耳兔的脑袋上写下了“安安”两字。 是的,这只二次元的小兔子,就叫安安了。 画完画,困意姗姗来迟。 沈确关上灯,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刚把被子掀开,他敏锐地察觉到许玳安动了动,随后,那个被他放在心上的“睡美人”睁开了眼。 “……”沈确停在了原地。 “去哪了?”声音低沉,还迷糊着。 “上了个厕所。”沈确钻进被窝里,抱住了许玳安。 许玳安轻轻“嗯”了一声,转过脸亲了亲沈确,“快睡吧。” 沈确慢慢收紧了手臂,闭上眼睛,“好。” 《小王子》里写着:“生活才不是生命荒唐的编号,生活的意义在于生活本身。” 他或许,应该,真的遇到了那个愿意陪他细水长流的人了。 遇到了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 -------------------- 相遇共怜:遇到对的人就会心心相印。 第32章 密意幽悰 两人都起晚了。 沈确是因为熬夜了,许玳安则是腰疼腿疼浑身疼,许久没有释放精力的沈确没把控住力道,把许玳安这硬朗的汉子都折腾得不行。 当然,不排除沈确存有一点点小小小小的报复心,谁叫许玳安之前老是“欺负”他。 沈确先下了楼,许玳安在浴室冲澡,沈确昨晚偶然刷到焦糖炖奶的做法,心想还蛮简单的,打算做给许玳安吃。 他精神饱满,容光焕发,脸蛋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滑滑嫩嫩,还透着粉,像漂亮的樱花点缀在其中。 厨房内的保温柜还有早餐剩余的蒸饺,沈确吃了几个垫垫垫肚子。 在熬煮的红糖浆里加入牛奶,小火搅拌均匀后,放一边晾凉,之后再将打散的鸡蛋液倒入牛奶中,过筛后分成两个小碗,盖上锡纸上锅蒸十分钟,焖十分钟。 焦糖炖奶做好后,许玳安也下了楼,他直接到厨房,先送上一个甜甜蜜蜜的早安吻。 热恋期的人都是如此吧,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对方身上。 沈确的心麻酥酥的,脸上的樱花粉更艳丽、更醉人。 许玳安眯着眼,像登徒子一样摸了摸沈确的下巴,“你怎么还更好看了?” “嗯?”琥珀色的双眸荡着一汪水,好像在欲拒还迎,迷惑人心。 许玳安靠近他的耳侧,声音竟有些低哑,透着一股不可明说的暧昧,“真想把你藏起来。” 沈确也学着许玳安平常逗他的样子,挑了挑眉,他这下可不怕被许玳安撩拨了,沈确反客为主地搂住许玳安的腰,身子贴了上去,肌肤的热度隔着衣物传到两人身上,他轻笑道:“你确定?” 许玳安身子微微僵了僵,他才在后腰贴了片缓解肌肉酸痛的膏药,他受不住再来一次了,他得缓个几天。 于是,许玳安很诚恳地认错:“对不起,沈确哥哥,我错了。” 这一声“哥哥”炸得沈确的毛都竖起来了,他愣在原地,下一秒,樱花粉变成了玫瑰红。 见计谋得逞,许玳安偷笑着从沈确怀里钻出来,高高兴兴地去蒸锅看沈确做了啥。 徒留沈确一人还僵在原地,努力地平稳呼吸,调整情绪。 饭后,两人一人捧着一杯冲泡后的维生素C喝,增加抵抗力。 “小许,你过来帮我下。”梁姨叫许玳安过去,一起收拾下收纳间,年前,有些物品该规整的规整,该断舍离的断舍离。 沈确也想过去帮忙,却看到了咖啡区坐着在等待的客人,他用眼神朝许玳安示意,“那我先过去了,有空了来找我。” “好。” 咖啡区坐着的女性客人比昨天还多,她们两两一对,其中一人拿着些沈确不太熟悉的工具,在另外一个人的手指上打磨、涂抹。 “沈确,早上好!”还是那个昨天给他送巧克力泡芙的女性先跟他打了招呼,那个女子叫毛歆瑶,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早上好。”沈确点头微笑。 “快看看我的美甲。”毛歆瑶兴冲冲地凑到沈确面前,举起双手,一脸期待地望着沈确,“你觉得好看吗?” 女性的手较之男性的手更加柔软纤细,指尖被银色的亮片点染着,其间还有金色的细丝勾勒,在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上,各有一边透着七彩流光的蝴蝶翅膀,独属于指尖的浪漫,呼之欲出。 沈确很是惊讶:“这是真的翅膀吗?” 毛歆瑶捂着嘴笑了:“这是假的啦,店铺提前弄好的造型。” 沈确由衷地感叹:“好神奇啊。” “用温柔渲染指尖,赠我一抹欢喜。”毛歆瑶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做美甲会让我心情变得非常好!不过我前男友总觉得我做的美甲太夸张了,觉得我浪费钱,所以后来我就换了一个懂得欣赏我的美、能够理解我的兴趣爱好的男朋友!” 沈确静静地听着毛歆瑶讲话,开口的声音如清润的水波:“只要能让自己开心,就值得。” “而且,你对自我的认可,比他人对你的认可,重要的多。” 毛歆瑶用力点点头,喟叹道:“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只要发现了,就代表一切都来得及。”沈确眸光微动,眼中有淡淡的豁然。 他也一样,才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对了!你们这里接婚礼举办吗?” “婚礼?”沈确有些惊讶,“我们这里场地有限,可能接待不了太多的客人。” 毛歆瑶有点害羞了,说:“我打算年后办婚礼,只邀请几位至亲好友,不过我不太喜欢酒店的氛围,所以婚礼的场地一直都没确定下来。昨天来到冬禧民宿,发现这真是我理想的结婚地点,实在是太美了!” 沈确眉眼一弯,说:“恭喜你呀。只要人数不超过民宿的接待人数,应该是没问题的,具体内容可以跟我们民宿的主管聊一聊。” “好的!” 做完客人点单的咖啡后,沈确也给自己做了一杯维也纳咸摩卡。 他这次使用的咖啡豆是黑巧风味的,饱满均匀,先在白瓷杯底部撒上一些可可粉和海盐,再加入一点糖浆,随后将萃取后的咖啡液倒入。沈确这次用奶泡拉了一颗大白心,很直接明了地反映出他此时此刻被爱情滋润的美妙心情。 沈确口味偏淡,如果是给许玳安做,他还会在最后撒上可可粉并加入一勺奶油。 沈确坐在吧台内侧,客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扯下一张便利贴,拿着水笔在上面画小兔子。 长耳兔撅着毛绒绒的小屁股,埋头在小碗中,吃着滑嫩嫩的焦糖炖奶,黑色的长耳朵“刷刷”来回摆动,彰显着吃货的好心情。 怎么这么可爱呀…… 沈确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他看着跃然纸上的小兔子,愈发喜欢。 “沈哥。”有人叫了他一声。 沈确吓了一跳,他的手一动,打到了咖啡杯,杯中洒了点咖啡液出来。 便利贴上的小兔子很快就被浸湿了。 他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迅速抽了几张纸巾按在小兔子上面,但还是阻挡不了那些绘画的线条被晕染开。 “怎么了怎么了?”察觉到自己影响了沈确的茉茉很是慌张,“是什么东西倒了吗?” “没事没事。”沈确收起惋惜的心情,他把杯子挪开一些,又重新擦了一遍桌子。 茉茉表情中带着歉意:“抱歉啊沈哥。” “没事,道啥歉。”沈确把那张便利贴翻了个面,“你有事找我吗?” “中午客人们点了汉堡炸鸡套餐,小许哥让我来问下你,如果你不想吃太上火的东西的话,他可以做份意面给你。” “不用,我跟大家吃一样的,好久没吃了,可以让自己放纵一下。”沈确顿了顿,“他现在在在厨房帮忙吗?” “还没呢,小许哥还在收纳室里,他和梁姨都快把收纳室搬空了。” 沈确很是惊讶:“居然要清理到这种程度吗?” “还搬出了好多个方哥之前买的电烤盘,都是新的还没拆封,梁姨都被气笑了,她说正好晚上搞个自助烤肉。” “……”沈确突然有点心虚,说不定那些个烤盘,他也有出一份力。 待茉茉走后,沈确把便利贴翻正,长耳兔的半个身子都模糊了。 “看来,还是得利用些电子设备呀。” 沈确决定把闲置已久的平板拿出来,偶尔画点“安安”,陶冶情操。 中午的菜单是客人的特别要求,这就成为了程景的专场了,毕竟年轻人的口味都是相似的。 汉堡共有四类,分别是夏威夷菠萝牛肉汉堡、日式照烧鸡腿汉堡、南洋太虾酸辣汉堡和甜辣椒芝士汉堡。 汉堡个头不大,大概是外面汉堡规格的一半,便于客人多种选择,并且汉堡胚也不似外面连锁店的那么厚实,而是较薄,吃起来有韧劲还带有黄油的香气。 程叔就负责炸鸡类了,一份是经典的原味炸鸡,还有一份是蜂蜜芥末味的炸鸡。 饮料自然是熟悉的快乐肥宅水——可乐了,当然,也有的客人想喝热饮,程景榨了一壶紫薯红枣黑米浆。 看到汉堡炸鸡被端上来,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光了,油炸物吃多了不好,但确实会给人带来很多的快乐呀。 沈确四个汉堡都尝了一遍,他没有配饮料,而是接了一杯热水,可能这就是最后的挣扎吧。 许玳安除了南阳太虾酸辣汉堡,其他三种汉堡都吃了,因为它们都带有点甜味,搭配的自然是紫薯红枣黑米浆了,还喝了好几杯。 沈确看着许玳安津津有味地摄入糖分,脑海中突然有了个画面,那只平常热爱健身的肌肉小兔子,一口汉堡,一口黑米浆,表情放松,眼神陶醉,要多享受有多享受。 反差萌啊这是…… 待会儿回房就把它画下来。 哦对,还得背着许玳安画。 这是属于沈确的小秘密。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日常生活,大多重复,甚至有些无聊,但沈确很喜欢。 他不喜欢有太多改变,他喜欢安稳、踏实的生活。 而且,在这样的日常生活中,偶尔也会出现不期而至的小惊喜。 要怀着对生活的感激和热爱。 -------------------- 密意幽悰:深藏内心的亲密情意和欢乐。 后面几章有点小虐,是沈确在法国被钟晔伤害的事情。 第33章 月落星沉 沈确可谓是巴黎艺术学院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来自东方的一块温润的羊脂玉,透着温柔又清澈的气息,琥珀色的双眸总是蕴含着真诚的笑意,几乎让所有看到他第一眼的人,都心生好感。 不仅因为那惊叹众人的外貌,更因为他谦和儒雅的风度。 沈确对绘画的专注与用心,大家都看在眼里,即使最开始觉得他“空有其表”的人,也慢慢被他的态度和行为折服了。 “校园内网又有关于你的消息了。”方淮嘴里叼着根烟,没点燃的,他上下刷动着手机,把他觉得有趣的评论一一截图给沈确。 手机的提示音响个不停,沈确略有些无奈,他把吃完后的餐盒收起来,问道:“你怎么会有艺术学院的内网账号?” 方淮用手捋了一把前段时间刚染的银灰色头发,邪魅一笑:“我是谁?我可是社交悍匪,我的朋友遍布世界各地,不就是一个内网账号,简简单单的事儿。” 沈确习惯了方淮动不动耍帅的模样,他又掏出纸巾擦了擦桌子,拿出一本爱德华推荐的专业书,打算趁着休息的时间阅读一下。 “你真的很努力诶。”方淮夸赞道,他和沈确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没碰面了,他忙着做项目,沈确忙着钻研技艺,所以趁着今天没课,方淮特地买了两份中餐馆做的红烧排骨饭来找沈确。 沈确露出了一个淡淡的苦恼的笑容,说:“这本书是全法语的,我找了好久,总算淘到一本前几年学长留下来的中文注释版。不过我对法语的掌握不太好,好多还得借助翻译软件,这样我花费的时间就会比其他同学更多了。” 方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我也得向你学习,只要涉及到理论的,我基本上都会不及格,还好我的学校允许最多补考三次。” “那你最后过了吗?” 方淮挠了挠头,有点尴尬,“挂了一门经济学理论,所以我这门课得重修了哈哈哈。” 见沈确表情不太对,方淮竖起三根手指,说:“你放心!我明天就去图书馆看书!每天看到闭馆时间才回来!” 沈确表情稍稍放松,“那你要说到做到。” “一定!” 巴黎艺术学院专门给爱德华设置了一间工作室。 爱德华一喜欢画,二喜欢花。 工作室的整体色调以复古绿为主,地面铺着棕色耐脏的地垫,门口左侧是一个隔音的玻璃茶水间。在工作室内,每个学员皆有一个独立的空间作画,几幅已完成的作品斜靠在墙面上,色彩缤纷,相互交映。阳光下,窗边的郁金香开得正好,红粉交错,风情万种。 郁金香的开放预示着春日的到来。 浪漫至死不渝。 爱德华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悠闲地举着一杯意式浓缩咖啡,慢慢饮着。 爱德华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为人幽默风趣,长相端正,虽然是艺术界的大佬,但最喜欢穿商务套装,好像下一秒就可以出席高层会议一般。 沈确轻轻推门进去,他不想打扰里面已经在画画的学员。 爱德华只接收七位学员,沈确恰好是最后一位通过的,而且还是入学前就被选中了,算是破格录取了,其他学员皆是大三大四的学生。 “沈。”在沈确旁边的位置,是一个来自加拿大的女性,叫安妮塔,她此时从茶水间探出半个身子,“你喝热可可还是咖啡?” “中午好,安妮塔,来杯咖啡吧。”中国人的作息,大多都是有午休的,来到法国,沈确强迫自己改了,但还是控制不住犯困。 安妮塔端着咖啡出来了,也是一杯意式浓缩,她递给沈确,问道:“今天还是素描练习吗?” 沈确抿了一口咖啡,眉头轻轻皱了皱,意式浓缩的味道太苦了,“对,基本功要继续练。” “加油,沈,过一段时间你就可以正式画油画了。”安妮塔鼓励他。 “谢谢。” 一个人如果只有梦想却不付诸实践,那么梦想便只能沦为空想。 成大事不在于力量的大小,而在于能坚持多久。 沈确从入学到现在,都在专攻素描,说不乏味是假的,他也希望画点有色彩的东西。 但是他知道,所有的努力都是为后续做铺垫。 沈确这次素描临摹的是一款机械表,他想将这款表的金属质感展现出来,所以绘画时非常精细,完成这幅作品应该要花上百个小时。 他专心致志做某件事的时候,很难察觉到周遭的变化。 后来,安妮塔才告诉他,爱德华在他身后看他画画,看了起码半个小时以上,边看边满意地点头,之后又去给自己的郁金香浇水了。 法国人从不加班,所以放学铃声一响,沈确便适时地停笔了,他也不打算强迫自己把画作带回去画完,这样对他的精神和身体都会带来压力,除了爱德华的专业指导,他还需要上其他老师的必修课。 沈确收拾好东西,正要和安妮塔一起离开,他和安妮塔住在同个街区,顺路,他还可以问一问安妮塔对那本专业书的理解。 “沈,安妮塔,请稍等。”爱德华叫住了他们。 随后,爱德华面向工作室里的所有学员,笑道:“孩子们,我诚挚地邀请你们,明晚七点到我家做客,我和我的妻子,将会准备好吃的招待你们。” “天呐,太棒了,这太让人兴奋了!”安妮塔捂着嘴惊呼。 爱德华转身望向沈确,问道:“沈,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我都可以吃。”沈确知道法国人很注重隐私,他是第一次被邀请,非常惊喜,“谢谢你,爱德华教授。” “不客气,地址稍后我会发到你们的邮箱。” “好的。”沈确已经在思考要带什么礼物上门拜访了,准备一些具有国风元素的吧。 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枯黄的头发,憔悴的面庞,还有那身挥之不去的浓烈的烟味。 是钟晔。 安妮塔皱了皱眉,露出些许反感的表情,她转过头,捂着口鼻,说:“沈,我们快走吧。” 沈确有些讶异,除了报到那次,沈确再也没有和钟晔有所交集,他感觉,钟晔的状态更差了。 这是遭遇了什么吗? “沈确。”钟晔叫住了他,声音沙哑,好像是砂纸在打磨工具时发出的粗糙难听的声音。 安妮塔立马拉住了沈确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过去。 沈确顿了顿,他轻轻拍了拍安妮塔的手,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随后,他走上前,问钟晔:“你有什么事吗?” 钟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又是那种阴郁的眼神,就好像是巷子里常年不见光的角落,阴冷森寒,“爱德华教了你什么?” 这个问题挺莫名其妙的,沈确不太理解,但他还是如实回答:“现在还在学基本功。” “你别瞒着了,爱德华应该是传授了什么秘籍吧?” 这句话,很奇怪,也很冒犯人,沈确压着内心的不适,说:“爱德华教授因材施教,我比较晚进来,自然要先练基本功。” “沈确,我就问你几句,你还打马虎眼。” 沈确蹙起眉,他听出了钟晔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 安妮塔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说道:“沈,走吧,别理他了。” 钟晔冷哼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爱德华推开门走了出来,他看到钟晔,非常惊讶,问:“钟,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瞬间,钟晔变换了在沈确面前冷嘲热讽的态度,他急忙走到爱德华面前,摆出一副诚恳好学的模样,“教授,很抱歉打扰您,我非常尊敬您,也十分渴望能向您学习。” 爱德华叹了口气,说:“钟,之前就告诉你了,名额有限,我带不了这么多学生。” “可是,教授,我真的非常渴望能进入您的画室,您能否再通融一下呢?” 爱德华似是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大步向前,边走边说:“抱歉,钟,学院有规定。” 钟晔追了上去,隐约还能听到“求求您了教授”这样的声音。 沈确被这一出弄得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 安妮塔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语气充斥着对钟晔的不满,“沈,你以后离钟远一点,这人很奇怪。” “钟晔他……是怎么了?” 走出教学楼,来到人潮密集处,安妮塔长舒了一口气:“钟晔他绘画资质很一般,之前爱德华招学员的时候,钟晔报名了,但是并没有被选上。爱德华人好,没有直接批评钟晔的画作,而是说名额已招满了。” “那为什么钟晔又来了呢?” 安妮塔看向沈确,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表情:“因为爱德华说名额招满后,你又加进来了。” “……”沈确这才知道为什么钟晔见到他的第一面,会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 “钟晔他有上进心是好的,但是他心性不正。其实之前爱德华被钟晔缠得差点同意了,可是后来看钟晔交上来的几幅作品,爱德华发现——” “钟晔有抄袭的嫌疑。” -------------------- 月落星沉:月亮落山,星光暗淡了。 第34章 虎尾春冰 法国的房子并没有很宽阔,但是很长,从会客厅直通到房子的后花园。花园里种着爱德华最喜欢的郁金香,娇艳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生姿。 爱德华的妻子比他小十岁,是一位全职太太,两人育有一女,是上小学的年纪。 沈确特地跑到中华城,买了一套刻绘长城的紫砂杯、一把双面刺绣团扇和一个熊猫笔袋,笔袋里面有配套的熊猫文具。 “沈,这些礼物太漂亮了!”爱德华惊叹道。 爱德华的妻子蕾雅拿起团扇,露出惊喜的神色,说:“这居然双面都有刺绣,太神奇了!” 沈确微笑着说:“这是中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自古以来,团扇在中国人的心中的地位如同一轮圆月,寓意着家庭的和睦与安康。” 蕾雅感动地上前拥抱沈确,说道:“多么美好的词语啊,我非常喜欢这个礼物。” 爱德华也举起紫砂杯,笑道:“我以后可以试一试中国的功夫茶了,沈,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北京爬长城!” “我很荣幸。” 爱德华的女儿躲在父亲的身后,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正偷瞄着沈确。 “凡妮莎,这是沈,你要跟他打个招呼吗?”爱德华低头柔声问道。 沈确蹲下身,琥珀色的眼眸像宝石一样闪烁着光芒,笑起来变成了弯弯的月牙,“你好呀,凡妮莎。” 小女孩的脸红了,她把脸缩回去,不好意思出来。 蕾雅摸了摸女儿的头,对沈确说:“抱歉,沈,她太害羞了。” “没关系。” 待沈确站起身,凡妮莎又偷偷钻出来,蚊子似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沈确微微怔了下,立马回道:“不客气,凡妮莎,你喜欢熊猫吗?” 凡妮莎攥紧爱德华的手,很小声地回了句“喜欢”。 蕾雅去料理食材,凡妮莎跟着母亲进厨房,爱德华请他们在沙发上就坐,并询问他们要喝点什么,沈确要了一杯白葡萄酒。 酒体是清透的淡金色,成熟的白色果香扑面而来,还携带着小白花、梨子、柑橘和蜜瓜的气息,喝进嘴里,是细腻浓郁的甜香。 “这是蕾雅父亲酒庄自酿的白葡萄酒,待会儿你们可以各带一瓶回去。”爱德华说。 “耶!谢谢蕾雅!”好酒的法国本土人已经拍手欢呼了。 “孩子们,你们可以随意参观,饭做好了我会叫你们的。” 爱德华进厨房,分别亲了一下蕾雅和凡妮莎,便挽起袖子开始帮忙。 沈确坐在沙发上,沙发对面的墙壁上挂着爱德华一家人的照片,有野餐的、过生日的、旅游的、徒步的、画画的……全是这一家三口爱的点点滴滴。 爱德华的家,有体现出一些他个人的艺术追求,但不多,更多的是属于蕾雅的个人特色,是一个暖色系的清新小屋。 书桌上放着一捧鲜花,是某位学员带来的,此时,风撩起花帘,一束阳光透过木窗,斜斜地照在鲜花上,绽出一片唯美与温馨。 前菜是烟熏三文鱼点心,在饼干上涂一层奶酪,依次加入黄瓜片和烟熏三文鱼,最后在顶端洒一点欧芹碎,可以搭配着红酒或者白葡萄酒。 沈确不太吃得惯生鱼片,蕾雅自制了一种类似芝麻酱的酱料,淋在三文鱼上,巧妙地中和了这种生食的口感。 前菜吃完,爱德华把大家的盘子撤掉,随即端上来一锅主菜,是阿尔萨斯白酒炖肉。 做这道菜,需要准备腌泡的酱汁,一瓶阿尔萨斯干白,一个切碎的洋葱和一瓣剁碎的大蒜,还要加入法国人钟爱的香料:百里香枝、月桂叶和胡椒粒。 阿尔萨斯炖肉里面有猪脊骨肉、羊肩肉和牛后腿肉,这些肉和胡萝卜块、土豆块、洋葱圈皆需要浸入酱汁里,在冰箱里腌泡24小时。 沈确问了蕾雅,这道菜除了提前一天腌泡,还需在烤箱里烤4个小时。 制作这道菜,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点,需要在烤锅和盖子之间用一层面糊紧密粘合,为的是防止空气进入,维持稳定的温度。 爱德华往每人的碟子里打菜,蕾雅端来了一盘饭,给每人分了一勺。 “沈,这是法国的大米,请尝尝看。”爱德华说。 法国人煮米饭较少使用电饭煲,他们大多是选择平底锅来煮,首先将黄油和盐在沸水融化,再倒入洗净的大米,搅拌一下,盖上锅盖小火焖煮20分钟。 法国米饭更长一些,煮出来颗颗分明,但也有些太分明了,好似每粒米饭都是独立的个体。 沈确之前在法餐馆吃到过半生不熟的米饭,这让他失落了很久,他快速观察了一下米饭的颜色,确认是都熟了,他尝了一口,虽然比不上家乡的米饭,但也不错,他微笑赞赏道:“米饭很好吃,搭配炖肉刚刚好。” “喜欢就多吃点。”爱德华又给他打了一勺。 主菜吃完,爱德华把那锅菜和大家的盘子撤掉,蕾雅又拿了小碟子上来,给大家分奶酪。 奶酪有两种:一种是卡蒙贝尔奶酪,口感柔软浓稠,略带甜味;另一种是米莫雷特奶酪,口感较硬,有淡淡的焦糖味和坚果味。 沈确是第一次到法国人家做客,虽然提前做了功课,但亲身体验还是让他很新奇,安妮塔悄声告诉他这已经是简化的了,以前吃饭有十几道菜,还是一道一道上的,吃完起码都要四五个小时了。 “这是我自己做的面包片。”爱德华拿着一篮面包片过来,让大家自由选取,搭配奶酪,他又开了一瓶洋酒,给几位好酒的学员倒了。 沈确酒量一般,不敢杂着喝酒,他拿了一片面包片,还未入口,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奶香味,这股香味裹在烤得干干酥酥的面包片上,再把奶酪放上去,连对甜食喜好一般的沈确,都多吃了好几块。 饭后甜点是洋梨塔,是杏仁奶油馅与洋梨的完美结合,不过这份甜品对沈确来说,就偏甜了,爱德华给他装了满满的一碟,他只能多喝点白葡萄酒把甜味压下去。 这顿晚饭吃了快三小时,大家边聊边吃,氛围和谐,第一次正式的法餐体验,让沈确感觉非常美好。 临走前,爱德华给每人送了蕾雅父亲家的白葡萄酒,还有一袋玛德琳蛋糕,这个是贝壳样式的金黄色裸蛋糕。 “沈。”蕾雅在家门口和沈确拥抱,“希望你能喜欢这顿晚餐。” “非常喜欢,这样的体验我会记一辈子的。” 爱德华牵着凡妮莎出来,跟沈确说再见,小姑娘手上拿着熊猫的橡皮擦,害羞地朝沈确挥了挥手。 沈确弯下腰,也挥了挥手,说:“再见,凡妮莎。” 蕾雅说:“欢迎下次再来。” 爱德华把学员们送到路口,一一和他们拥抱告别,轮到沈确时,爱德华用力抱了抱他,笑着说:“沈,你很优秀,一定要坚持下去。” 导师的认可,让沈确这段时间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没有什么比得到行业顶尖人士的肯定更重要。 “爱德华,谢谢你的认可,我会努力的。”沈确觉得自己都快掉眼泪了。 爱德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有没有喝多?要不要帮你叫计程车?” 安妮塔适时加入话题,“我会把沈安全带回去的,请放心。” 安妮塔今天特地穿了身粉色的洋装,妆容清透,整个人肤白貌美,见状,爱德华悄声在沈确耳边说:“沈,法国是爱情的天堂,佳人就在眼前,你要主动点。” 沈确顿了顿,他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安妮塔有一个同性恋人,因为对方家庭的原因,两人并未对外公开,沈确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一天他偶然撞见了安妮塔和她女朋友亲热的画面。 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呀…… “爱德华,中国有句古话,缘分天注定,可遇不可求。” 安妮塔的住所在留学生公寓的另一侧街道,路口处,安妮塔的女朋友已经在等待着。 沈确不愿打扰她们,便让安妮塔先回家,剩下的路他可以慢慢走回去。 “才五分钟,很快就到了,我没喝醉。”沈确让安妮塔放心。 安妮塔说:“十分钟之内我要收到你在家的自拍,不然我就要带着妮娜冲到你家去了。” 沈确被她逗笑了:“放心放心。” 沈确的状态只是微醺,他提着爱德华送的礼物,慢慢溜达。 酒后走一走,是一件令人很开心的事情。 此时此刻,沈确人不算清醒,但也不至于丧失理智,他的感知朦胧,全身心都在放空。 这条街道人不多,只有几个法国人围坐在地上,弹着琴哼着歌,手里拿着啤酒,悠闲自在。 沈确其实挺羡慕爱德华和他妻子的,平淡又温馨的日常生活,恩爱夫妻携手相伴,还有一位可爱的女儿。 独自一人在国外留学的沈确,偶尔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到孤独。 方淮作为好朋友,给他单调的生活带来了许多温暖,但是好友,终究和相伴一生的爱侣不同。 他也不知道,何时,能够遇到天注定的那个人。 沈确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后面跟着一个人。 等他后知后觉不太对劲时,已经被人从身旁用力推了一把,左侧是通往另一个居民区的向下的台阶,足有五十多级。 沈确猛然间失去平衡,身体倾斜,惊慌失措间他不得不扔下手中的礼物,用尽全力保持身体的平衡,他没有往台阶摔下去,而是摔在了台阶的边缘。 沈确的膝盖毫不留情地嗑在水泥地板上,手也蹭掉了一层皮,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推他的那个人还没走,沈确又痛又慌,可他的膝盖痛到他起不了身,沈确只能大声呼救,试图引起周围住户和刚刚那群弹琴的人的注意。 见沈确大喊,那个人有些慌了,沈确背对着他跪在地上,看不到他的脸,只是凭着声音,听到那个人在地上摸索了一阵,然后飞快地跑走了。 冷汗浸湿了沈确的后背,他强撑着拿出手机,打算给方淮打了个电话。 “天呐!沈!”是安妮塔。 安妮塔见沈确超过十分钟还没有回消息,不放心,便带着妮娜来找他,没想到看到沈确痛苦地跪在地上,周围撒了一地的酒瓶碎片。 妮娜急忙拨通医院的救护电话。 “你摔倒了吗?”安妮塔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沈确翻个面,让他坐在地上。 沈确摇摇头,忍着痛说:“不,是被人推的。” 安妮塔震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得报警!” 妮娜拨完电话,说:“救护车已经出发了,家里有冰袋和摔伤止疼的喷雾,我回去拿。” 安妮塔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避免有人踩到碎片,突然,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沈,爱德华送你的那袋玛德琳蛋糕不见了。” -------------------- 虎尾春冰:春天的冰,薄而易融。踩着老虎尾巴,走在春季正在消融的薄冰上。比喻处境极其危险。 第35章 蕉鹿自欺 “钟,我不能答应你,很抱歉,请另寻导师吧。” 爱德华的又一次拒绝,让钟晔彻底心灰意冷。 钟晔用钱贿赂了爱德华工作室里的一位学员里昂,他让里昂帮他在爱德华面前多说说好话,并且及时告知他关于爱德华挑选学员的一些内幕消息,里昂说,爱德华最开始是有意向接受他啊…… 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庞浮现在他的脑海,钟晔愤恨地擦去眼角的泪水。 果然!果然就是沈确抢走了他的名额! 如果沈确没有出现,他就可以如愿以偿地加入爱德华的团队。 该死的!如果沈确—— 能够消失就好了! 里昂见爱德华走远了,才偷偷从角落钻出来,跑到钟晔身旁,问道:“怎么样?爱德华同意了没有?” 钟晔咬着牙,摇了摇头。 里昂叹了口气,说:“没想到爱德华教授这么坚定,要不你去申请其他导师吧?” 钟晔倒是想,可是他没有机会了,他本以为会被爱德华接受,所以没有向其他导师提交任何申请,而且,他之前不小心得罪了一个人缘很好的导师,在大多数老师心里,他的评分已经很低了。 钟晔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再加上他这干瘦的身躯,就好像是古早电影里被吸血鬼养在地窖里供血的人一样,瘆得慌。 “钟,难道你把所有赌注都压在爱德华身上了吗?”里昂非常惊讶。 钟晔从兜里掏出烟盒,慢慢点燃,浓烈的烟味让里昂皱着眉头退了两步,半晌,钟晔开口道:“里昂,我听到你们明晚会去爱德华家里聚餐,请你把爱德华的家庭地址告诉我,我想亲自登门拜访。” 里昂睁大了双眼,震惊道:“钟!你是疯了吗?不请自来是非常粗鲁的行为,爱德华甚至会为此报警的!” 钟晔用力吸了一口烟,再重重吐出,“我有分寸,你只需要告诉我就行了。” 他瞟了里昂一眼,嘴角歪了歪,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放心,我不会说出是你告诉我的,而且,报酬少不了你的。” 里昂面色难看,他之前之所以答应钟晔,是因为他觉得一点小帮助无伤大雅,还能拿到钱,但是现在要求他透露爱德华的私人信息,这对他来说,是非常不尊重导师的行为。他虽然借由爱德华赚了点钱,可他还是真心爱戴这位愿意给他机会、引导他前进的恩师。 “里昂,别忘了,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钟晔举起手机,朝里昂晃了晃,“在我的手机和个人邮箱里,都存有我们之间的聊天截图。这些信息,你也不想被爱德华看到吧,毕竟,爱德华很注重隐私,说不定一怒之下,也把你踢出来了呢。” 里昂没想到钟晔会用这个威胁他,他恶狠狠地瞪着钟晔,好一会儿,才说:“我会告诉你,但是,请你该死地给我保守秘密!” 爱德华的住宅是在湖畔边的一栋白色小洋楼,周围环境优美,楼与楼之间相距较远,可以有效保障个人隐私。 钟晔躲在湖对岸的巷子口,举着望远镜偷窥。 约定时间到,一行人陆陆续续到了爱德华的家门口,其中,沈确依旧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沈确的身高,虽不及几位快突破两米的同学,但在外国人当中,并不逊色,更不用说那令人瞩目的外表。 沈确今晚穿了身黑色西装,身姿挺拔,显得十分干净利落,明明浑身上下都包裹得十分严实,却更有一种吸引力,引得人频频看向他暖白精致的脖颈,甚至忍不住幻想解开领口的扣子后里面会是何种风景。 安妮塔走在他身边,漂亮的加拿大女孩,亲昵地贴在他身侧,跟他有说有笑。 完美的外在条件,精湛的绘画技艺,还受到很多人的喜爱…… 沈确这个人,好像连上天都偏爱着。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沈确可以拥有这么多好处!? 钟晔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指,鲜血顿时弥漫在口腔里,是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钟晔的体型是家族遗传的,他长不高,也练不壮,整天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从小到大,他这副模样都不受异性的喜欢。但好在,他还有一点艺术细胞,他家里有点小钱,可以让他学画画,虽然考了三次失败了,但事不过三啊,第四次,他终于考上了巴黎艺术学院。 他原以为来到巴黎艺术学院,就可以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结果,他只是这个学院千万个优秀的学子中,最普通的那一位。 他心中不平,可能力有限,他努力了,但成效不大,他自卑,但又自负。他瞧不起跟他差不多水平的人,也自欺欺人地认为那些画的好的同学纯粹是因为运气好。负能量一直伴随着他,后来,他染上了很严重的烟瘾,即便是洗了澡,也洗不掉身上那股被烟丝浸泡的味道。 他愈加没有人喜欢了。 如果他能够成为爱德华的学员,那些之前嫌弃他的人肯定会后悔的,他会让那些人刮目相看,他会假装大度跟那些人冰释前嫌,看着那些人讨好自己的嘴脸。不仅如此,他也会有很多人喜欢,很多人追捧,他也会拥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收获一个美好的爱情…… 就像沈确一样。 可是! 该死的沈确! 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巷子口的垃圾箱,散发出阵阵恶臭,路过的行人无一不是捂着口鼻飞快经过,垃圾箱后,就是钟晔的躲藏之处。 他的脚边,有一只死老鼠。 看老鼠那干瘪的躯体,似乎早已死去多时,连苍蝇都不屑一顾。 无人问津,无人在意,谁都可以踩一脚,谁都不会怜悯它,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钟晔静默了一会儿,也伸出脚,缓慢又用力地用鞋底碾压这只死老鼠。 他不会成为这样的死老鼠。 该消失的,另有其人。 三个小时后,晚餐结束,小洋楼前,爱德华夫妇牵着女儿的手在和学员们告别。 学员们手上都拎着回赠的礼物,大部分人脸上都挂着笑容,除了那个被迫透露爱德华家庭地址的里昂,他非常不安地左顾右盼,应该是在寻找钟晔的身影。 路口的出租车依次排列,里昂又看了一圈,仍是未在附近看到钟晔的影子,里昂心想都这么晚了,钟晔还没出现,可能是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来了,便和同伴上车走了。 这一表现都被钟晔尽收眼底,钟晔是真瞧不起里昂,一副穷酸劲儿,为了一点小钱就能背叛导师,这样的人,怎么也能进入爱德华的团队? 等他被爱德华接纳了,他就要曝光里昂这种小人行径!虽然是他花了钱买消息,可他也是因为尊重和敬爱爱德华,才会干出这样的事。他的所作所为,跟里昂的背判相比,根本不算什么,爱德华会谅解他的。 沈确是最后出门的,爱德华把他送到路口,并且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透过望远镜,钟晔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可以看到口型。 爱德华对沈确说,沈确很优秀。 一股强烈的愤怒感夹杂着不可置信席卷了钟晔全身。 天呐! 爱德华糊涂啊! 沈确他算什么东西啊?大家果然都被他的外表骗了!这个人明明就是一个极端自私自利的家伙,还利用外表骗取爱德华喜爱的人啊! 这样的人他最了解了,不就是借着一点热度随便画一画,一点也不认真,怎么可能会努力啊? 爱德华啊爱德华,像他这样的璞玉摆在面前,怎么都发现不了呢? 如果沈确没有那张脸,该多好。 沈确和安妮塔乘坐的出租车启动了,钟晔自己租了辆车,跟在他们后面。 里昂的担心是多余的,钟晔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去找爱德华,他又不傻,怎么会去侵犯他人的隐私?更不用说是他恨不得天天巴结的爱德华了,呵,也就里昂那个傻子信了。 钟晔的目标,一直都是沈确。 等沈确和安妮塔分开,钟晔的心也重重跳动了起来,整个人也变得兴奋异常,他握紧口袋里的小刀,开始幻想沈确那张脸被他划破的模样。 太过激动,以至于他不小心踢到了吉他手放在地上的啤酒罐,带有气泡的金黄色液体洒了出来,喝大了的法国人站了起来,嘴里骂着粗话,非常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钟晔往后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好,被推的地方也有痛感。 妈的!这群可恶的法国佬! 沈确的背影已经快看不见了,法国人还骂骂咧咧地想上前推他,钟晔不想跟人发起争端,也不想错失沈确落单的机会,他心烦意乱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法币,这些价钱足够这些法国人再喝两箱啤酒了。 “哐当”一声,那把刀也掉了下来,把酒醉的法国人都吓了一跳。 作案工具被人看到,钟晔心中一紧,他想弯下腰捡起那把刀,却被气呼呼的法国人踩在了地上,那个人以为钟晔是为了吓唬他,打算撸起袖子开干了。 真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 来不及捡刀了,钟晔为了躲避法国人的拳头,只得飞快向前跑去,还好那群人喝多了,跑不动。 跑到看不见那群醉鬼的地方,钟晔才停下了脚步,他心有余悸地撑着墙喘气,心里对给予他足够经济基础的父母,也产生了怨恨。 如果他生来就能有高大健壮的身体,又怎么会这么狼狈不堪? 沈确喝了酒,走路慢,钟晔一路跑上来,刚好就和沈确相距不到五米。 钟晔抬头观望了一下,非常满意,多亏了法国人不拘小节的性格,非富人区的街道大多数都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 他从地上找了块碎石头,不管怎么样,他今天都要划破沈确的脸。 钟晔慢慢靠近沈确,突然,他发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推人的那一刻,钟晔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兴奋。但是,沈确比他想象中的更健壮一些,导致他没能一下就把沈确推下楼梯。 真可惜。 不过,看到沈确痛苦地跪在台阶边缘,那双用来画画的手也掉了层皮,鲜血瞬间渗了出来,钟晔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激动得发抖。 沈确,这是你应得的。 只是,可惜了爱德华精心准备的礼物,没关系,那个小蛋糕,他会好好吃的。 钟晔拿起石头,尖锐的那面朝着沈确—— 沈确开始大声呼救。 钟晔瞬间慌了,这里是居民区,即使没有监控,也很快会引来其他人,如果被发现了—— 钟晔气急败坏地扔下石头,拿起那袋小面包,飞快地逃走了。 -------------------- 蕉鹿自欺:糊里糊涂,自己欺骗自己。 第36章 狼奔豕突 沈确的受伤情况比想象中好一些。 膝盖拍了片,没有大碍,幸好当时安妮塔和妮娜及时出现,妮娜担心沈确身上还有其他伤口,便把家里的药箱整个抱来了,帮他冰敷了伤口,也喷了止痛消肿药,手上的伤口也处理得很恰当。 医生给沈确开了点药,告诉他近段时间多休息、多保养,尽量避免剧烈运动和长时间站立,还要多吃一些有助于关节健康的食物,如鱼类、坚果和蔬菜等。 “沈,如果我当时陪你到家就好了。”安妮塔很是过意不去,她觉得自己应该坚持送沈确回家,这样沈确就不会受伤了。 沈确宽慰道:“安妮塔,别这样想。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出于什么目的袭击我,但还好,受伤的只有我一个,我没有牵连你。” 安妮塔眼睛红了,叹道:“唉,沈,你这么好的人,这样的事不该发生在你身上。” 警察到现场查看了一番,因为没有监控,没办法追踪,再加上沈确的伤并不严重,他们就把这件事定义为意外摔伤。 安妮塔气得拍桌子,“怎么能这么随便下结论?要不是我朋友运气好,他就要滚到楼梯下面了,万一摔死了怎么办!?” “小姐,这件事我们处理不了。那段路除了你的朋友没有其他人了,更何况你的朋友还喝醉了,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摔倒了,却误以为是别人撞的呢?我们已经处理了好几件类似的事件了。” “你什么意思?!”安妮塔怒不可遏,“你的意思是我朋友在撒谎吗?” “我们只是举个例子,别生气。请问你有亲眼看到推倒你朋友的人吗?” 安妮塔被噎了一下,但是很快,她更加气愤地说:“那你怎么解释消失的面包?” “这……有没有可能是你朋友不小心丢在什么地方呢?毕竟喝了酒,很难维持清醒。” “不可能!我跟他分开的时候,亲眼看到他手上还提着礼物!” “小姐,你并没有全程陪着他,而且……你也喝酒了不是吗?你的状态,也不一定是清醒的。” 安妮塔站起身,把桌子拍得哐哐作响,“我才喝两杯!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分明就是不想花时间去调查——” “好了,安妮塔。”沈确拦住了她,他轻柔地拍了拍安妮塔的背,让她冷静下来。 随后,沈确转眼看向面前的警察,神色冰冷,他说:“我虽然喝了点酒,但不至于失去意识,丧失理智。这件事有很多逻辑漏洞,我相信,以各位的水平,不会看不出来,我非常遗憾你们不能认真处理这件事。” 说罢,沈确也不想多作停留,便同安妮塔点点头,两人一起离开了警局。 妮娜还在家里等安妮塔,沈确让出租车先送安妮塔回家。 安妮塔下车后,仍然一脸愤愤不平:“沈,我真没想到他们是这么不负责任。” “别担心,”沈确笑着安慰她,“说不定只是某个饿肚子的醉鬼呢。” 安妮塔笑了笑,可微蹙着眉仍透露出她内心的担忧,“如果真是一个醉鬼不小心干的就好了。” “安妮塔,真的非常感谢你,今天陪我跑了那么多地方。” “这没什么,沈,我们是好朋友。” “快进屋吧,很晚了。” 目送安妮塔进屋,出租车也驶向了沈确住的公寓。 路上,沈确看到了今晚喝醉唱歌的法国人,那个吉他手现在并未弹奏乐器,而是举着一把看不清的物品,兴奋不已地朝着伙伴们说着些什么。 沈确没有过多在意,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很疲惫,只想快点回家。 他给方淮发了消息,回去得跟方淮好好说一说这件事,他猜不出是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做,如果是普通的醉鬼就好了,万一是某个抢劫犯呢……最近,大家都得留个心眼,特别是夜晚要相伴出行,以防发生不好的事情。 出租车迅速地从那群法国人身边驶过去,这一秒,沈确错失了发现真相的最佳时机。 这也预示着,一些令人痛苦的事情,注定要来临。 “嘿,看到没?那家伙还带刀呢!” “什么意思?他也想抢劫吗?就他小那身板,不怕被人揍一顿?” “太没劲了那个人,我不过是装作要揍他的样子,他马上就跑了!” “一头小黄毛,个子矮矮的,瘦得跟竹竿一样,我还以为是个小学生呢!” “华裔看起来都偏小,下次见到他,我也要吓吓他,太好玩了!” “要不要报警啊?这个人有点奇怪。” “有什么好报警的,这个人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沈确出事的时候,方淮正在图书馆奋战,他和沈确约定了要好好读书,很努力地在履行诺言。 等方淮离开图书馆,点开手机一看,差点魂都要飞了,他匆忙打车回家,敲响了沈确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沈确打开门,露出一个笑容:“你来啦。” 沈确的脸色透着淡淡的疲惫,他侧过身让方淮进来,走路姿势有些僵硬,这让方淮的心脏不由得重重一跳,他急忙把椅子搬过去让沈确就近坐下,“沈确,快坐,别动了。” “没事,没有那么严重,医生说少动,不是不能动。”沈确笑着让方淮把椅子搬回去,自己慢慢挪到了沙发。 待沈确坐下,方淮才稍稍松了口气,他担忧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到医院去?” 沈确轻轻叹了叹气,把今晚跟安妮塔分开后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方淮越听越生气,也跟安妮塔一样气得拍桌子,恨不得现在立刻冲到警局去。 沈确摇摇头,说:“法国警察已经为这次的事件盖棺定论了,再找他们也无济于事。只是,我总有不太好的预感,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所以,我想问问,附近有没有居民的大门前是有安装监控的,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呢。” 方淮一拍手掌,“你说得对!我这就在我的好友群问问。” “对了,还要提醒一下大家,这段时间,尽量别太晚回来,最好两人结伴而行。” 方淮离开后,沈确给学院的教授发邮件请假,他确实需要静养几天,可惜那幅画近段时间完成不了了。 他本想完成这幅画后,就开始尝试油画,看来得推迟一段时间了。 不过,他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被打倒的人,虽然请假了,但他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读一读理论书。 理论和实践都要并存的呀! 加油!沈确! 爱德华觉得你很优秀! 你也必须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别气馁! 钟晔一开始是很害怕的,但是过了两天,依然没有警察来找他,也没有任何风声传到学校来,更重要的是——沈确请假了。 虽然没有成功推下楼,但是,也让沈确受了点伤啊。 钟晔内心又涌起了那股诡异的兴奋感。 就差一步,就能划破沈确的脸了,唉,可真是太可惜了。 下次—— 就没那么容易躲掉咯。 又是一个雨夜。 沈确把窗户关紧,把倾盆而下的大雨隔绝在屋外。 今夜的雨好像格外大啊。 室内的香薰蜡烛静默地燃烧着,释放出淡雅的枫木香。 沈确倚靠在沙发上,腿间盖着毛毯,他正用手机查询近段时间的巴黎画家协会举办的画展,打算去现场看一看、学一学大师们的作品。 他刚吃了药,看了一会儿手机,就不免有些困乏,沈确把毛毯拉到脖子下,裹住身体,想要小憩一会儿。 他的膝盖恢复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返校正常上课了。 安妮塔给他发了消息,说大家都很想念他,爱德华提供资金,让画室里的伙伴们到中华城买了一堆看不懂包装的零食,他们都在等着沈确回来。 真好。 沈确把脸缩进毛毯里,慢慢陷入沉睡。 咚咚。 好像是敲门的声音。 沈确微微动了动,仍未从睡梦中醒来。 咚咚—— 敲门声变大了些,且持续不断。 沈确轻蹙着眉,努力将自己从梦境里拔出来,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没注意,一不小心把手机碰到了地上。 敲门声戛然而止。 沈确把手机捡起来,又把垂到地上的毛毯扯回来,他朝门外喊了一声:“谁呀?” 无人应答。 沈确站起身,慢步走到玄关处,又问了一声:“是谁?” 寂静无声。 沈确顿时警惕了起来,他透过猫眼朝外看,门外黑漆漆的,看不清任何事物。 走廊的声控灯又坏了吗? 沈确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门外的动静。 仍然没有声音,这就仿佛刚才的敲门声是沈确的幻听一般。 沈确把手放到门把手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开门。 可能是敲错门了吧,所以听到他的声音就立马走了。 沈确拍了拍自己的脸,笑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除了方淮和安妮塔,没人知道他住在哪,而且这两人刚刚都给他发消息了,不可能现在来找他。 果然,是敲错门了。 沈确便不再在意,他回到客厅,给自己泡了一杯热牛奶。 门口,站在一个湿漉漉的人。 她身高不高,仰着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门上的猫眼。 听到沈确的脚步声渐远,她突然浑身一哆嗦,泪水从眼角飞快地划落。 随后,她嘴角的弧度夸张地扬起来,露出一个诡异又兴奋的笑容。 她朝着门,一字一句,无声地说道—— 沈确。 我爱你。 女孩手上,紧握着一把尖刀。 -------------------- 狼奔豕突:形容成群的坏人乱冲乱撞,到处搔扰。 第37章 厝火积薪 钟晔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有比他更恨沈确的人。 女生名叫佐藤悦子,是在法日裔,跟沈确同一年来到巴黎艺术学院,两人成为了同班同学。 佐藤悦子从小生活在一个极其严重的重男轻女的家庭,在佐藤家,她如同一个隐形人,没有任何人关注她。 佐藤家世代都是画家,即使佐藤悦子再不受重用,为了这点脸面,佐藤家还是请托把她送进了巴黎艺术学院读书。 可是,佐藤悦子,她从来就不喜欢画画。 她想成为一名面包师,她喜欢小麦的芳香,喜欢发酵的过程,更喜欢面包在烘烤时产生的美拉德反应,就像热的黄油爆米花的味道一样。 这些,都让从小缺失关爱的她,感到格外幸福。 但是,她的幸福又有什么用呢? 从来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佐藤悦子习惯了。 她的家人,不爱她。 可是沈确不一样啊。 沈确,给她带来了希望。 店门被推开,门口的响应器发出“叮铃——”一声。 正在把甜甜圈摆进玻璃柜的佐藤悦子条件反射抬起头,说道:“欢迎光临,请问有——”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男生上身内穿白色T恤,外搭一件天蓝色的格纹衬衫,下身是灰蓝色的阔腿牛仔裤加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整体色系十分清透干净。 他的身高很高,腰背挺直,肤色如温泉里的暖玉那般又白又润,他微微低下头,小卷毛下的双眸清澈,蕴含着柔柔的笑意。 这样的一双眼,就算看着电线杆,都会让人感到充满了深情。 佐藤悦子怔怔地看着眼前人,一时之间,好像连呼吸都忘了。 是沈确。 是那个备受欢迎的风云人物…… “你好,请问有卖恰巴塔吗?” 他的声线好干净啊,听起来很舒服。 “你好?” 佐藤悦子回过神,后知后觉自己居然盯着沈确的脸发呆,她急忙垂下眼,点点头,道:“有的有的,我去给你拿。” 她转身朝放有恰巴塔的玻璃柜走去,但因为太紧张了,左脚绊右脚,下一秒就要面朝地板倒去。 “小心。”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扶好。 空气中传来了一股很淡很淡的木质沉香。 “没事吧?” 那张完美到不似真人的脸离她更近了。 佐藤悦子心跳如擂鼓,她面红耳赤地点点头,“我没事,谢谢你。” 天呐,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偶像剧的剧情吗?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沈确,又害羞地低下头。 他比白马王子好看一百倍。 “没事就好。”沈确退了一步,跟她保持良好的社交距离,“请帮我拿两个恰巴塔。” 恰巴塔的外观形似拖鞋,所以被称为“拖鞋面包”,也被人当做是加了橄榄油的法棍。恰巴塔的外皮非常酥脆,内部却很湿润,吃起来格外有嚼劲,回味中带有微微的酸味和小麦香,是用来制作帕尼尼三明治的面包胚。 “一共5欧元。” 佐藤悦子站在收银机前,这里有一扇小镜子,是另一个学徒留下来的。 玻璃镜面,清晰地照出佐藤悦子此时的模样。 瘦小的身躯,普通的五官,因为睡眠不足,她的脸颊有点凹陷,眼袋浮肿,嘴唇青白,没有血色。 太难看了。 佐藤悦子难堪地垂下头,不敢与沈确对视,萦绕脑海的偶像剧场景霎时变成一堆堆无用的泡沫。 早知道,她就捯饬下自己了,起码涂个口红也好,看起来有点气色。 她太丑了。 她怎么配和沈确这样的人待在一起。 如果可以,她真想立马找个地方钻进去。 “刚好五欧元,给你。” 宽厚的手掌里放着五枚硬币。 是属于男性的手。 佐藤悦子的手指微微颤抖,她小心翼翼地从沈确手中拾起那几枚硬币,不可避免地感受到那手掌的温度。 独属于沈确的温度,一寸一寸地把她的心也暖了。 沈确接过面包,礼貌道别后,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佐藤悦子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叫住了沈确:“等等。” “怎么了?”沈确疑惑地侧过身。 佐藤悦子双手紧攥着围裙,指关节都在泛白,“那个……那个……我……” 沈确回过身,稍微走近她,安抚道:“没关系,你慢慢说。” 天呐!他真的太温柔了! “我是你的同班同学,我叫佐藤悦子。”她抬头,撞上沈确略带惊讶的眼神,她知道,沈确根本不记得她这么一号人。 不管了! 佐藤悦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弯下腰,大声说:“请多多关照!” 天呐!她到底在干嘛啊! 太丢人了! 佐藤悦子觉得自己都直不起腰了,她好想哭啊。 一只白皙的手伸到了她面前,手指干净且修长。 佐藤悦子惊讶地抬起头,面前,是沈确盈着笑意的一张脸。 “你好,佐藤同学,请多多关照。” 啊。 怎么办? 她好像单方面地坠入了爱河。 佐藤悦子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知心朋友,她在极度缺乏关爱的环境下长大,很自卑,也很社恐,不知该怎么和人维持一段良好的关系。 但她也很天真,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美好幻想。 她也是个青春萌动的少女,会通过影视作品,满足自己内心的小悸动。 说到底,是过于理想化了。 自那天起,佐藤悦子就开始偷偷观察沈确。 沈确出于礼貌,路上碰面时都会给予一个笑容,打声招呼。 这对一直处于边缘化的佐藤悦子来说,一位极其出众的人物,知道她这么一个人,并且给予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好意,都会让她惦记非常久。 怀揣着少女心事的佐藤悦子,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想……沈确对她会不会是特殊的呢? 后来,佐藤悦子不满足了,她有意增加和沈确偶遇的次数,为的是让沈确能多注意到她。 甚至,在沈确去爱德华画室的时候,她都会偷偷跟着他,然后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拿着手机偷拍他。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但是她停不下来,她上瘾了,有时候她的专业课和沈确冲突了,她也会翘课去偷拍沈确。 她是因为太喜欢沈确了,才会这么做。 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今晚,她第一次跟踪沈确回家。 沈确走进街道口的便利店,佐藤悦子急忙拿出小镜子理了理自己新烫的卷发,又补了补口红,她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整装待发后,她鼓起勇气,打算走进便利店,再次制造偶遇的假象。 说不定,他们还可以并肩前行一段,聊聊天呢。 沈确应该会夸她变好看了吧…… 她为了他,可是花了好多钱、好多精力啊。 突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佐藤悦子着急忙乱地按下接听键,与此同时,拿着一瓶矿泉水的沈确也从便利店走了出来。 “佐藤!”手机里传来面包店店长愤怒的声音,“你怎么没来上班!” “店长,不好意思,我……”佐藤悦子踌躇不安地站在原地,她怕沈确听到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确越走越远。 啊,真是的,怎么非得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佐藤!你到底要不要干!”店长更加愤怒了,“我是看在你态度诚恳才把你留下来当学徒的,你怎么能做出都不说一声就把店铺丢下的事情呢!要是店里有东西丢了,你来赔偿吗?” “对不起对不起,店长,我马上过去,非常抱歉。”佐藤悦子只好放弃今晚跟踪沈确回家的机会,她不情不愿地盯着沈确离去的背影,挂断电话后,又不死心地拍了几张照,可惜距离太远了,都是虚影。 不出所料,佐藤悦子被店长臭骂了一顿,只能通过延长晚班时间来弥补她旷工的时长。 这家面包店,店长脾气虽然不好,但是制作面包的手艺却是这个区里数一数二的。佐藤悦子承认,这段时间她太过痴迷沈确,以至于把自己最爱好的事情给忽略了。 不过,如果沈确愿意当她的男朋友,她为了自己的男朋友,放弃点小小的爱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佐藤悦子不由得对这个愿意收留她、教她手艺的店长,产生了怨怼之情。 要不是这个店长,她早就找到了沈确的家庭地址了。 她可以找点路子,住在沈确的隔壁,天天上下学,然后她可以煮点好吃的分给沈确,一来二去,交流多了,感情也会加深的。 可恶,都怪店长在关键时刻打电话,害她的计划不得不推迟了。 佐藤悦子不满地揉着面团,心中暗暗敲下辞职的念头。 晚班结束,佐藤悦子回家,她的身体虽然有些疲惫,但是精神是亢奋的。 她提前把今天拍的照片传到了卧室里的电脑,远程操控打印,回到家,就可以获得沈确崭新的照片了。 她每天晚上都必须看着沈确的照片入睡,这让她感到非常非常的幸福。 可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直接引爆了后续一系列事件的发生。 她的房间凌乱不堪,衣柜里的衣服被丢在地上,新买的还没来得及穿的漂亮裙子被剪成一条一条的,抽屉里的物品全部被翻了出来,才用了几次的化妆品散落一地,似是被什么重物击打过,都变成地板上狼藉不堪的垃圾。 佐藤悦子惊怒交加地站在门口,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罪魁祸首正坐在她的床上,优哉游哉地举起她刚打印的沈确的照片,其余被她藏在枕头套里的照片也被翻了出来,凌乱地散在床上,有几张她特别钟爱的近脸照都用口红划上了大大的叉。 她的隐私,她爱如珍宝的东西,都被这个人翻了出来,并且彻底毁了。 佐藤悦子从内心深处涌出了一种恶心感,恶心到她现在吞咽口水都想吐。 “哟,丑女,回来了。”佐藤修一嘴角挂着恶意满满的笑容,似是要让佐藤悦子看得更清楚些,他走到佐藤悦子的面前,举着照片,拿起被他玩到只剩下一半的口红,左一条,右一条,鲜红的大叉出现在沈确的脸上。 这比鲜血更浓稠的印记,深深刺进了佐藤悦子的心。 “丑女,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佐藤修一随手把照片丢下,像用看垃圾的眼神一样看着佐藤悦子,“怪不得总觉得你最近不太对劲,原来是春心萌动了,买了裙子买了化妆品又如何?丑女就是丑女,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照片轻飘飘地坠落,佐藤悦子伸手想接住,就像想接住她那备受凌辱的尊严一样,可惜,她的手太软弱无力了,从她看到佐藤修一的第一眼起,她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在顷刻间消失了。 照片掉在地上,被佐藤修一踩在了脚底。 “诶,丑女,你知道吗?我还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 佐藤修一从那堆变成碎布条的裙子里找出了一本包装精美的本子,本子外的密码锁已被暴力拆卸,本子的外观已变得扭曲变形,更不用说里面的纸张了。 看到本子后,原本软弱无力的佐藤悦子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冲过去,她拼尽全力想从佐藤修一的手里夺过本子,可她本来就很弱小了,怎么会敌得过一个男性的力量? 佐藤悦子被恶狠狠地打了两巴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指沾到了流满一地的粉底液和碎裂的眼影粉。 “丑女,不仅丑,还犯贱。”佐藤修一甩了甩手,他没好气地打开本子,力度太大,直接把其中的几页纸撕了下来。 他顺手丢到佐藤悦子的身上,嘴里嘲讽道:“丑女,你真不要脸,居然还敢写这种日记,丑女和王子的恋爱故事,真可笑啊。” “你说,如果我把你妄想的东西发给这个男的,他会怎么想你呢?” -------------------- 厝火积薪:把火放在柴堆下面,比喻潜伏者很大的危险。 第38章 闻雷失箸 “佐藤修一,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消失在这个世界!” 佐藤悦子情绪失控地把这句话喊出口,她看到自己的亲弟弟脸色霎时变得阴森可怖,她全身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恐惧瞬间涌上她的心头。 糟了……糟了…… 在佐藤家,男子才有话语权,女子是毫无地位的,她居然敢骂佐藤家未来的当家人……她真的是疯了。 “修一,我……对不起……啊!好痛!” 佐藤修一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把她朝门外拖去,边拖边用脚踢她,嘴里怒骂着:“丑女!该死的人是你!” “放手……放手……修一对不起,是我错了,求求你……”佐藤悦子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她痛得眼泪直掉,却不敢去掰佐藤修一的手,怕引来更过分的殴打。 把佐藤悦子用力甩在玄关处,佐藤修一仍不解气,又狠狠踹了她两脚,听到那凄惨的痛呼声后,才稍微心情纾解了些,随后,他蹲下身,从佐藤悦子的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她的脸解锁。 佐藤修一点开她的社交软件,找到班级群,将日记本中佐藤悦子写的自己与沈确的爱情故事拍了发出去,还特地在联系人列表中找到沈确,艾特他,发了一个飞吻的表情。 很快,这个班级群就炸开了。 佐藤修一冷笑着,将聊天界面展示在捂着肚子干呕的佐藤悦子眼前,“丑女,你要感谢我啊,我替你告白了。” 说罢,他把手机扔在佐藤悦子的身上,他拍了拍手,像是在拍掉什么不干净的灰尘一般,眼神里是对佐藤悦子的不屑和嫌弃。 “现在,给我滚出佐藤家。” 佐藤悦子的眼泪,一滴一滴,重重砸在了手机屏幕上。 她看得很清楚,群里有人说她痴心妄想,说她不要脸,说她恶心,说她怎么敢写出这种东西来玷污大家的眼睛…… 更多的人在艾特沈确。 她潜藏心底的少女情事,被这些不明真相的群众疯狂地鞭笞。 一鞭一鞭,抽得她体无完肤。 佐藤家的现任家主,听到了动静后,慢慢从楼上走下来,佐藤悦子看到他后,更是怕得蜷缩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佐藤家本来就不需要女儿,你敢诅咒佐藤家的下一任当家人去死,谁能保证你之后会不会真的做出伤害修一的事情。从现在起,你就被逐出家门,此后,你是死是活,都与佐藤家无关。” 真好笑啊。 一夜之间,她什么都失去了。 佐藤悦子的头发散乱,脸颊红肿,她捂着疼痛的肚子,一瘸一拐地走在大街上。 她被她的家人抛弃了。 没有人爱她,没有人要她。 连她生命中唯一出现的那抹阳光,都被黑暗吞噬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佐藤悦子点开班级群,面无表情地扫过那些辱骂和嘲笑,她在找,沈确有没有回复。 没有回复。 是还没看到吗? 还是…… 沈确也觉得她很恶心,不想理她了呢。 佐藤悦子的心一阵阵抽痛,泪水再次蓄满了眼眶,她痛哭着,一步一步往前挪。 她好恨啊…… 她真的好恨啊! 为什么佐藤家会把亲生女儿当成一件垃圾随手丢弃! 为什么她只是喜欢一个人,却要遭受这样的谩骂!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真的,真的,很痛啊…… 前方路口,停了一辆出租车。 率先下来一位打扮时髦漂亮的白人女性,紧接着,一个让佐藤悦子心心念念的人也从车上下来了。 沈确因为坐了车,酒精在胃里荡来荡去,这让他的头更晕了,下车时脚步一晃,险些摔倒,还是安妮塔及时扶住了他。 “沈,注意脚下。” “谢谢。”沈确站稳了,朝安妮塔露出醉后迷离憨憨的笑容,他松了松领口,让自己呼吸更通畅点。 “能走吗?要不要我扶着你?”安妮塔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我能行。”沈确的脸蛋泛红,像是有两朵艳丽的桃花点缀其中,诱人的很。 安妮塔见状,不由得庆幸自己对男性无感,不然还真容易被勾引走了。 “快回家吧。”沈确唤回了安妮塔不知跑到何处的思绪。 佐藤悦子就在离出租车的五步远处。 沈确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那个白人女性,是沈确的女朋友吗? 脸蛋很小,就算化了妆也能看出原来的底子很好,身材很好,高高瘦瘦的。 跟她这种丑小鸭,完全不同。 没有回消息,是因为在忙着和女朋友约会呢。 她听到了“回家”两个字,看来,两人都同居了啊…… 佐藤悦子突然觉得这段时间苦苦创造与沈确偶遇的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人家都有女朋友了,她一直在扮演小丑的角色。 佐藤悦子哭着哭着就笑了,笑声嘶哑,透着股癫狂。 哦对了,她还因为打印沈确的照片,被佐藤修一发现,然后她的一切都被毁了,也被赶出家门了。 结果! 沈确早就和女朋友同居了! 他们看起来非常般配!恩恩爱爱! 说不定……沈确回去看到手机,还会和女朋友分享一下她的日记,两人还会把这件事当成笑料,嘲笑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痴心妄想的丑小鸭想追求他。 佐藤悦子非常嫉妒那个白人女性,那个女的,占有了她想要的一切。 但现在,她更恨沈确。 她恨沈确,毁了那束照在她阴暗生活里的阳光,撕碎了她做的美梦。 她恨沈确,如果没有沈确,她还是角落里无人关注的丑小鸭,她可以在佐藤家当一辈子透明人,不会得罪修一,不会被父亲赶出来。 她没有家人了。 也没有阳光了。 钟晔狼狈地跑出来,差点撞到朝天空瞪着眼珠子、脸色诡异泛红、不断碎碎念念的佐藤悦子。 “沈确,我爱你……” 不是吧?又是一个迷恋沈确的人,沈确到底有没有那么好啊?这些人眼睛到底长在哪里,光看外表吗?庸俗! 女生看起来神神颠颠的,很像那种新闻上假想自己与偶像谈恋爱的极端粉丝。 钟晔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神经病”,觉得自己今天真倒霉,不仅没能划破沈确的脸,还撞见了沈确的追求者。他正想掉头离开,却在听到女生说的话后,猛地停住了脚步。 “沈确,我爱你……跟我一起死吧……” 钟晔脚步放轻,靠近女生,屏住呼吸,认真听—— “沈确,我们一起死吧。” 钟晔紧紧捂着自己的脸,表情扭曲,他不是震惊,他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笑声溢出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沈确,你可太有本事,居然有人爱你爱到想和你一起死啊! 太好了! 钟晔克制住自己想要仰天大笑的欲望,他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自以为非常和蔼可亲的笑容,他对仍陷入自己世界里的佐藤悦子伸出了一只手—— “你好,我是钟晔,你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佐藤悦子没有理他,依旧沉浸在自己和沈确殉情的幻想里。 钟晔暗骂了她一声,笑容僵硬地维持着,说:“我和沈确是好朋友。” 听到“沈确”两个字,佐藤悦子动了动,那双空洞的眼睛在此时凝聚了癫狂的恨意。 “他、在、哪?” 钟晔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心想日本人还真如他们的惊悚片一样,可怕又变态。 “你先跟我说一说,你找沈确做什么?” 这个男的不是沈确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不应该听到她说的话后,还会一副幸灾乐祸、跃跃欲试的表情。 这个男的,跟她一样,都恨沈确。 曾经的她,如果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她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沈确并且保护他。 现在…… 没必要了。 或许,单方面喜欢一个人,甚至渴望跟这个人拥有好结果,对被喜欢的人来说,就是有罪的吧? 那么,就都没必要存在了。 雨过天晴,早上的阳光还有些刺眼。 沈确今天复学,他昨晚忘了定闹钟,差点睡过头了,他匆忙地穿上鞋,拎起背包,打开门—— “哎哟!” 门口湿漉漉的,沈确用力抓着门框才险些没滑倒。 “天花板漏水了吗?”沈确小心翼翼地避开门口那滩水迹,踮起脚往干的地方走,他来不及多想,迅速朝楼梯跑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又过了一会儿,佐藤悦子从楼梯间走了出来,她慢慢走到沈确的门前,弯下腰,把那块因沈确的开门动作堵在门缝小木块捡起来,又轻轻一推,房门就此打开。 她走进了这个无数次在她梦里出现的家。 跟她想象中的一样,干净、简洁,还有那股沐浴松叶的清香,仿佛是由穿梭松间的风吹来的,令她魂牵梦萦。 佐藤悦子竟然开始替沈确悲哀起来。 他怎么会这么没有防备心呢?连关门的声音都没听见就离开了,这样也太危险了。 还好…… 还好是她来了。 别担心,她一定会非常非常温柔的。 到了学校,沈确才知道那天他出事前,佐藤悦子在群里对他告白了。 沈确很是茫然:“我不知道,我没看班级群。”他太忙了,很少用那个社交软件,跟方淮和安妮塔都是直接通过电话和短信联络的。 “沈,你要看看佐藤给你写的情书吗?她是把你和她自己编成了爱情故事的男女主角,天呐,太会做梦了她,我都看不下去。” “甚至还有一些尺度很大的描写,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有勇气写下来的。” “所以说嘛,丑小鸭总是想当天鹅的。” “佐藤从那天后就没来学校了,可能也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吧。” 沈确皱了皱眉,出声打断在他面前叽里呱啦的人群:“够了,不用再说了。” 他虽然对佐藤悦子告白事件感到吃惊,但他并不认为需要这样去嘲讽甚至批判一个人的心意。 见沈确脸色微变,有几个人默默把嘴巴闭上了,只留眼神在相互交流。 “沈,你不觉得她这么做很作呕吗?”有个人仍不死心,他也曾跟沈确告白过,后来被拒绝了,也有几个看热闹的人暗地里嘲笑他不知好歹。这下,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佐藤悦子,他自然是要把曾经遭受过的加倍送给佐藤悦子。 “我并不了解她,所以,我没有资格对她做出任何评价。” “我虽然很吃惊,但是我更知道,人与人之间,需要尊重。” “如果可以,我会当面跟她说清楚,谢谢她的一番心意。” “她写的那些东西,并没有影响我什么,所以,不要再说这些伤人的话了。” -------------------- 闻雷失箸:比喻借别的东西掩饰自己的真实情况。 第39章 含章未曜 沈确回到了爱德华的工作室,学员们都非常热情地欢迎他回归。 “沈,这是零食大礼包!”安妮塔搬来了一个大纸箱,里面皆是他们当时在中华城买的零食,“我们都没动,等着你回来拆呢!” “谢谢你们。”沈确觉得心暖暖的。 打开纸箱,沈确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些老牌零食,沙琪玛、干脆面、花生牛奶、锅巴、大白兔奶糖、猫耳朵…… “种类好丰富啊,有很多都是我在国内常买的。”沈确拿出一包猫耳朵,把它拆开,一股椒盐鲜香味扑面而来,“这叫‘猫耳朵’,起名缘由是因为它形似猫耳朵,实际是一种面粉类的油炸食品。这在中国是很常见的小零食,平常过年过节都会买一大袋来招呼客人。” 沈确请大家一起来品尝,一包猫耳朵很快就被分完了,初次品尝中华神奇零食的各位仍意犹未尽地舔舔唇,沈确便继续介绍其他种类,很快,一箱零食就少了一半了。 最后,还是安妮塔唤回了理智,她拦住沈确要继续拆包装的动作,提醒大家:“别忘了下午的惊喜。” “差点忘了……” “安妮塔,多亏了你的提醒。” “快工作吧各位!” 刚刚还聚集在一起的人们,瞬间作鸟兽散。 唯有沈确一脸疑惑:“什么惊喜?” 安妮塔调皮地眨了眨眼,说:“你下午就知道了。” 沈确低头笑了笑,不再多问。 安妮塔走进茶水间,又后退半步,伸出头来,问:“沈,喝咖啡还是热巧克力?” “热巧克力吧,谢谢。” 沈确今天想喝点甜的,他在工作室,比在班级,更放松,他想,或许他也不需要一直紧绷着一根弦,适当放松放松,也不错。 下午,学员们一起把工作室打扫干净,把桌子并在中间,并在上面铺了一层干净的白布。很快,就有法国某知名品牌糕点店的员工送来了甜品。 马卡龙、可露丽、国王饼、“修女”泡芙、蒙布朗、奶油烤布雷…… 完全是甜品大集会,一年也吃不了这么多甜品的沈确惊奇道:“为什么弄得这么隆重?” “爱德华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安妮塔正往玻璃杯里倒入花茶,她喝了一口,觉得不够甜,又加入了一小块方糖。 这恐怖的摄糖量,沈确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也被齁住了。 爱德华捧着一束郁金香走了进来,他笑容满面地看着大家。 “孩子们,学院告诉我准确的消息了,我的全球巡回画展将于下个月一号正式开展。” 学员们皆鼓掌起来,这真是个好消息,每位画家都渴望办一场专属于自己的画展,有的画家会自己出资,有的画家则是由官方赞助。爱德华自然是属于后者,由巴黎艺术学院和巴黎画家协会共同赞助。 安妮塔靠近沈确,轻声说:“这是爱德华第一次开展全球巡回画展,他非常重视。” 沈确赞叹着鼓掌,打心底佩服这位优秀的老师。 “孩子们,还有一个好消息,学院允许我携带几幅学员们的油画作品参展。” 瞬间,一片安静,大家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可没过几秒,学员们都欢呼了起来。 这是一个更好的消息,来爱德华画展的人必然不少。若被业内的顶尖人士看上了,说不定就会拥有一个更高、更好机遇;若是被达官贵人看中了,画作或许可以卖出高价。如果什么都没有,还有慕名而来的粉丝,完全可以借机打开知名度。 是稳赚不赔的。 里昂率先问道:“教授,您打算选谁的作品?” “自告奋勇,拿出你们自认为最优秀的作品,至于结果,我会和院长一起做决定,加油吧孩子们!” 安妮塔一口气把红茶喝完,满脸斗志昂扬,“我一定要得到这个机会!” 沈确看着围在爱德华周围问画展细节的学员们,内心出乎意料的平静,他还在练基本功呢,至今仍未有一幅完整的作品,不过没关系,他会循着自己的步调,一步一步前进。 慢,就是快。 他对自己有信心。 沈确和安妮塔来到阳台,惬意地享受下午茶。 沈确挑了一块外观小巧精致的可露丽,搭配着热腾腾的红茶。可露丽也被称为西点界的低调贵族,巧克力色酥脆的外壳,包裹着蜂窝状的湿润蓬松的内陷,散发出浓郁的焦糖和朗姆酒香。 可是,真的太甜了…… 沈确喜欢不甜的甜品,可是在国外,不够甜的甜品是会被投诉的。 沈确看着眼前吃了一半的可露丽,暗自发愁,他自然是不能把自己吃过的食物给安妮塔,也不能浪费,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吃完了。 安妮塔兴致勃勃地把下午茶照片发给妮娜,还很甜蜜地语音发送“我爱你我想你你是我最娇艳的玫瑰”…… 明明阳台只有他和安妮塔两个人,沈确却觉得自己跟灯泡一样亮。 莫名有点孤独是怎么回事…… “安妮塔,你和妮娜认识多久了呢?”沈确问道。 “我和她是高中同学,到现在也有五六年了吧。”安妮塔手撑着下巴,她正在脑海里慢慢寻觅那些美好的过往,“从小我就知道我的性取向跟普通女孩不太一样,我见到妮娜的第一眼啊,就喜欢上她了。” 沈确略微吃惊:“你是一见钟情呀?” 安妮塔有些害羞,她点点头:“因为妮娜长得太可爱了嘛,就像一个洋娃娃一样,完全是我的理想型。不过,妮娜太难追了,她是一个学习狂人,每天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图书馆,我根本找不到机会跟她好好聊一聊。” “那后来呢?” “后来呀,我耍了一点小技巧。”安妮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容都明媚了不少,“我们那所高中,每学年结束都会举办舞会,书呆子妮娜,早就忘了这件事了。我呀,就如同那从天而降的白马王子一样,帮助了妮娜。” 沈确听入迷了,他问道:“发生了什么?” “我跟妮娜说,我刚好也没有舞伴,我可以女扮男装当她舞会的男伴。” “就像童话里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很浪漫呢。” “我本以为会这样开展。”安妮塔轻笑着摇了摇头,“但实际上,是公主和公主的故事。” “妮娜她说,不能委屈我穿男装,她觉得我也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们两个人,都可以穿着裙子。她说,两个女孩也可以一起跳舞。” “真神奇啊,妮娜的父母都信奉基督教,可她却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一刻,我忽略了妮娜让我钟意的外表,被她的内心深深吸引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对妮娜的喜欢,变得更正式了。” 沈确静静听着,他微抿了一口红茶,温度适中。 “这世界,仍然有很多人不理解我们,包括妮娜的父母。我和妮娜,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我会握紧她的手,更会珍惜她在我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 安妮塔说的这些话,让沈确更加直观地感受到同性之间的爱情。爱情这个东西,真的太难描述了,但绝不该被轻易地定义。 除了相爱的彼此,谁又能来鉴定爱情的真正价值呢? “沈确,中餐店的前台小哥住在那儿附近,他家里养了猫猫狗狗,因为上班时间太晚,会请人上门喂食,所以在屋内屋外都装了监控。他说今晚下班,就会把监控视频发给我们。” “好的,帮我谢谢他。”沈确一只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正在超市里的保险柜挑选快手菜,所谓的快手菜,有手就会,熟了即可。 “你晚上要回来吗?超市里的寿喜锅和蒲烧鳗鱼在打折。”沈确记得方淮最喜欢这两种速食食品。 “不用了。”方淮突然压低声音,语气中透着一丝雀跃,“沈确啊,我好像遇到了我的真命天女。” 沈确的手顿了顿,“真的吗?” “我觉得是真的!她也是留学生,叫楼青予,哇,你听,她的名字也太美了,仙气飘飘的!” 沈确失笑:“怎么认识的呀?” “我导师不是带我去谈项目嘛,中途茶歇,我烟瘾犯了,就到吸烟区里抽根烟,没过多久,她也进来了,她没带打火机,找我借,然后……我们就聊上了。”方淮压抑不住内心的小激动,“她跟我的理想型简直是一模一样,包括谈吐见识,是一个眼界很开阔的女子。” 因为失恋郁郁寡欢好一阵儿的方淮,如今能遇到一位让他心动不已的对象,沈确自然是为他高兴的。 方淮继续说:“今晚,我就要和我的女神共进晚餐了!” “那你可要好好表现了,祝你成功。” 挂断电话,沈确不免有一丝怅惘。 身边的人,都在体验爱情或者在追寻爱情。 什么时候能轮到他呢? 沈确被突然哀怨的自己逗笑了,他拿起一盒红酒炖牛肉,打算今晚小小奢侈一些。 此时此刻,先愉悦自己吧。 该来的人,总会来的。 -------------------- 含章未曜:蕴含美质但是不显耀。 第40章 危如朝露 沈确提着购物袋,走到家楼下。 手机叮铃一声,他顺手点开,是方淮发来的一个监控视频。 视频的画面并不清晰,离沈确当时所在的位置较远,只能拍到一个很模糊的身影。 很快,沈确看到自己跪在了地上,视频右下角先是出现了一双手,沈确抿着唇蹙着眉,静待那个人慢慢出现在视频里。 一个穿着大街上最常见的灰色卫衣的人走了出来,个子不高,身材瘦小,戴着卫衣帽子,整张脸隐在阴影之中。 沈确将视频放大,试图看清这个人的脸。 不行,太模糊了,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来。 沈确继续往下看视频,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方淮打来了电话:“沈确,我去咨询了一下我那个在中华城当协警的好朋友,他说这个监控视频太模糊了,很难确定嫌疑人,并且,以最后那个人拿走面包的行为,这件事很有可能会被认定是酒鬼流浪汉所为。” 沈确没有说话,他把视频又拉回到了让他疑心重重的地方,他将画面放大,截了张图。 “沈确,你有什么想法?” “方淮,我发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东西。”沈确的嗓音变得些微低沉。 方淮从未听过沈确用这种音调讲话,他瞬间把心提了起来,“你看到了什么?” “在我呼救后,那个人朝地上丢了一个东西——”沈确低头凝视着手机里的画面,“是一块很尖锐的石头。” 手机那头传来方淮深深的喘息声,过了好一会儿,方淮才用力地骂了一句粗话,似是要把那个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过去。 “沈确,你赶紧回家,然后把门锁上,我很快就回来。这几天也不要单独行动了,刚好这几天我导师给我放假了,我可以陪你上下学。我等会儿再跟那个协警朋友讲这件事,太可怕了!万一是连环杀人犯或者是蓄意谋杀呢!” “我已经到家楼下了,应该没那么严重。”沈确走上楼梯,“我猜想,或许是一个抢劫犯,那天我穿着西装,可能以为我是个有钱人吧。” “这件事实在是太诡异了,我们这里治安不好,过段时间,等导师把项目的款批给我,我们一起搬走吧。”方淮提议道。 沈确的绘画工具越来越多,狭小的绘画空间让他施展不开,他确实有产生搬到更大的房子的念头。 “行,过段时间物色物色。”沈确走到家门口,他掏出钥匙,对准门锁,“你快去忙吧,不是还有约会吗?” “没事,还没到时间,我再陪你聊会儿。”方淮想多安抚安抚好友的心,毕竟身在异国他乡,遇到这种事,心情都不会太好。 “咔哒”一声,沈确把门打开,他轻笑着说:“祝你今晚进展顺利,不过也别太晚了,到家要给我发消息。” “收到!” 门里,飘来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暴雨天气,阴暗小巷中潮湿、腐败的气息。 沈确皱了皱眉,暗自猜想是家里的哪个角落发霉了,他将购物袋放在玄关处,按下入口处的开关。 屋内一片漆黑。 “奇怪,停电了吗?”沈确又按了按开关,仍未有灯亮起,走廊的声控灯也因时长关闭了。 沈确用力跺了跺脚,声控灯却没有反应,这下,沈确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回想到刚刚看的监控视频,沈确不由得脊背发凉。 “咋了?又停电了?这破公寓,老子真他妈的受够了。”幸好,手机里还传来方淮充满活力的声音,给这静谧无声的黑夜带来了一点温度。 都到家门口了,还疑神疑鬼的。 沈确暗示自己别太紧张,他低下头,点开手机自带的照明灯,往屋内照。 这一照,可把沈确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正对着门的客厅,直愣愣地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就好像小时候看的日本恐怖电影里,从枯井里爬出来的女鬼。 “沈确,我问物业了,他说并未接到停电的通知,可能是你房间电路出现问题了。你要不先去附近的便利店待会儿,我叫人上门修。” “女鬼”缓缓抬起头,五官仿佛熔化的蜡一般模糊,惨白的脸色似乎透着缕缕死气,蓦地,她冲沈确咧开嘴角,就像一张极其诡异的微笑面具。 “沈……确……” “女鬼”在叫他。 深存于脑海中的恐怖片和现实的惊悚交织在一起,沈确感到一阵眩晕,双腿发软,他的手心里全是汗,差点连手机都要握不住了。 “沈确,这什么声音?你旁边有人?”方淮发出疑问声。 这时,沈确注意到了“女鬼”手中紧握着的那把尖刀,他呼吸一滞,瞬间明白过来这个人是来对他动手的。 沈确怕鬼,但不怕人。 他恢复了些神志,紧咬着牙,慢慢往后退,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遇到这些,但危急关头,先逃吧! 这个时候的沈确还未意识到,人比鬼,可怕多了。 “和我一起死吧!”话音刚落,“女鬼”如同迅疾的箭一般冲上前来,沈确逃离不及,只得先用手挡开,手机也随之摔落在地上。 “方淮!报警!”沈确大喊了一声,也顾不上捡手机,转身朝楼梯跑去。 佐藤悦子彻彻底底地失控了,见沈确快速跑下楼,她也跟头野兽一样,嘶吼着爬下去。 此时此刻,若沈确回头看,必定会被佐藤悦子这副酷似《咒怨》里伽椰子的模样吓得惊声尖叫。 杀了他吧—— 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杀了他! 在沈确即将跑出大门的前一刻,佐藤悦子举着刀的手用力一挥—— 是利刃刺入肉体的触觉—— 忽然间,佐藤悦子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流出了泪水,她睁大双眼,随着眼泪的掉落,尖刀也沿着沈确的后背划了下去。 鲜血瞬间就从衣服里渗透了出来,沈确忍着痛,挣扎着跑了出去。 佐藤悦子却停了下来,像是丧失了所有力气一样,呆愣在原地。 这一把沾着沈确血液的尖刀,似乎也把她的心,切成了两半。 钟晔非常不爽。 他花了不少钱从另一个留学生那里打听到沈确的住址,还为被赶出家门、精神不正常的佐藤悦子提供住所和食物,并且买了一堆作案工具供佐藤悦子挑选。 结果,没过几天,他就看到完好无缺的沈确活蹦乱跳地来学校上课。 他简直是不爽到了极点,觉得佐藤悦子就是在无病呻吟,是个光说不做的骗子。 还是得靠他自己。 钟晔兜里揣着刀和大剂量迷药,气势汹汹地来到留学生公寓,他就不信了,他这次还伤不到沈确! 刚到楼下,钟晔就和迎面奔来的沈确撞到了一块儿,他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沈确背后拿着沾血的尖刀、一脸死寂的佐藤悦子吓得倒退了几步。 妈的,真跟个女鬼一样! “跑……快跑……”沈确面色苍白,额头上汗珠滚落,胸口起伏不定,似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钟晔适时保持住惊恐的表情,问道:“沈确,发生了什么?那个女的是谁?” “钟……跑……报警……”沈确跑不动了,他无力地跪在地上,双手撑了撑地面,却还是抵不过痛苦,慢慢倒在了地上。 沈确的衣服好像都黏在了肉上,跟他的鲜血混在一起,可他仍然想着要叫无辜的人快点跑。 钟晔看清了沈确后背的伤口,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他焦急地说着:“沈确,我扶你起来,我们一起跑,我绝对不会把你丢下的!”却在说话的同时,钟晔把藏在兜里的刀拿了出来。 真是老天眷顾啊! 沈确啊沈确! 你这下可完蛋咯! 佐藤悦子走了出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沈确。 钟晔朝她挤了挤眼睛,在沈确的视野盲区比划着动作,示意佐藤悦子再捅一刀到沈确的手上,最好能挑掉手筋,让他再也画不了画。 佐藤悦子默不作声地走了过来。 钟晔兴奋得浑身都在颤抖,他慢慢地把手中的小刀对准沈确的脸。 只要轻轻一划,这张绝世容颜,就再也没有了! 三…… 二…… 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钟晔手中的小刀摔落在地上,他整个人瘫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背被佐藤悦子刺穿。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钟晔放声尖叫,他蹬着双腿不断往后退,裤子中央的布料颜色变深,湿了一块,看样子是吓到失禁了。 佐藤悦子弯下腰,缓缓捡起掉落的那把小刀,她正想起身,一只手猛地从旁边伸了过来,非常吃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是那双她每天都在观察的,宛如莹润通透的白玉的手。 手的温度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有点冰凉。 “别……伤害……他……” 明明自己都陷于危难之中了,却还想着保护他人,保护的还是那个最想伤害他的人。 沈确啊,你真的是太傻了。 “吧嗒”一声,刀从佐藤悦子的手中滑落,她弯着腰没有动弹,静静地看着几近昏迷却仍抓着她不放的沈确。 钟晔的呼救声很刺耳,附近的居民已经陆陆续续地跑了出来。 远处,还有警笛声,是方淮报了警。 佐藤悦子坐在了沈确身边,她将另一只手搭在了沈确的手背上。 警笛声越来越近。 周围的人群也慢慢围了上来。 佐藤悦子仰头望向天空,法国今晚的月夜,难得能看到星星。 她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 危如朝露:危险得象清早的露水,太阳一出就会消失。比喻处境极危险。 下章回归现在的时间线。 第41章 花晨月夕 无人在意处,那句很轻很轻的叹息,意味着什么呢? 沈确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如往常一样窝在许玳安的怀里,他压下内心的惶惑和空虚感,将自己的脸埋入许玳安的颈窝。 “醒了?”他的脑袋被人非常温柔地揉了揉。 “嗯,刚醒。”沈确侧过脸,吻了吻许玳安的脖子。 许玳安的脖子,是他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只不过,在沈确锲而不舍的努力下,许玳安也不再会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而是慢慢习惯了,甚至还会歪过头,让沈确更好地发挥。 沈确亲完,更加用力地揽紧许玳安的腰,他脑海里不断涌现刚刚做的梦。 “做了什么梦?”许玳安问他。 “为什么这么问?” 许玳安把他的脸抬起来,黑亮的眸子好似可以洞察一切,“你心情不太好。” 是呢,许玳安总能发现他情绪上的细微变化,什么都瞒不过他。 沈确用鼻尖蹭了蹭许玳安的鼻子,他牵过许玳安的手,放到自己的背上。 许玳安怔了怔,指尖的触感明显,是那道疤。 “我梦到了这个。”沈确闭上眼,感受着许玳安温暖的手心在轻柔地摩挲他的背。 “要跟我说说吗?” 沈确静了几秒,缓缓开口:“应该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我只能记个大概了……”他将当时遭遇袭击的事情讲给了许玳安听。 “后来,听方淮说,佐藤家把佐藤悦子送进了专门关精神病犯人的监狱。而钟晔,他当时为了救我,手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一直觉得是我连累了他,如果他没有救我,说不定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沈确,不对。”许玳安很认真地摇摇头,“这是两码事,他出手相助的确值得人感谢,但你何尝又没有救了他呢?佐藤悦子后来的目标可是他。这不是他污蔑你的理由,你并不欠他。” 半晌,沈确叹了叹气,他心情复杂,“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许玳安把手抽出来,捏了捏沈确的脖颈,让他放松些,“没关系,我们一起去法国,把这件事解决了。” “好。”沈确凑上去,亲了亲许玳安的唇,“你陪着我,我会很安心。” 今天中午吃关东煮,一样的,是许玳安给沈确的开的小灶。 在电煮锅里,依次放入剪好的昆布、划十字刀的白萝卜、香菇和苹果片,倒入清水覆盖食材,加盖煮三十分钟。 沈确拿着竹签串关东煮的食材,他喜欢吃鱼籽福袋和油豆腐,许玳安喜欢吃竹轮和龙虾棒,这几类会多串几串。 许玳安将锅里的汤料捞出,再加入少许糖和两勺生抽,最后放入木鱼花煮十分钟,这样煮比直接使用关东煮汤包健康得多。 “这是我健身时最常吃的减脂餐,比鸡胸肉好吃多了。” “正好,昨天吃得太油腻了,今天可以刷刷油。” 两人没有准备主食,主要以关东煮的魔芋丝和蒟蒻为主,许玳安趁着食材还要煮一会儿,又做了一份玉子烧。 许玳安挽起袖口,手臂展示出漂亮的肌肉线条,他的围裙没系好,沈确绕到他身后,手指擦过他的衣服。 许玳安怕热,室内暖气足,他今天只穿了一件轻薄的长袖,他的腰部的敏感程度仅次于脖子,沈确帮他系带的时候,许玳安不自觉地微微颤了颤。 “怕?”沈确故意逗他。 许玳安笑了一下:“我怕什么?” “你不怕?”沈确也学着他轻笑了一声,他的手贴上许玳安的后腰,找准腰窝的位置,轻轻划了两下。 许玳安的手抖了一下,煎锅里的蛋被戳破了一个角,他面不改色地再倒入一点蛋液,弥补这个缺漏。 沈确的手虚虚地贴在许玳安的腰侧,他好笑地看着许玳安故作镇定地将鸡蛋卷起来。 眼前的人,高大的身躯,挺直的腰背,肌肤仿佛散发着滚烫的热气,是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过了一会儿,沈确低声问:“腰好些了吗?”话语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许玳安切玉子烧的手顿了顿,他没有说话,点头回应。 看似不在意,其实耳朵都红了。 “今晚。”沈确立马说道,说完,沈确的脸也红了,幸好许玳安背对着他,看不见。 沈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得这么…… 不过,自己的男朋友,自己不吃,要留给谁呢? 午饭后,许玳安和梁姨去收纳间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沈确洗了一盆草莓,给客人分了一些后,就和茉茉、程景坐在咖啡区边吃边聊天。他和许玳安计划两天后出发巴黎,梁姨的儿子今天也大学放假了,正在赶来民宿的路上。 “沈哥,你们要去多长时间呀?”茉茉还挺舍不得的。 “等楼家画展办完,应该就会回来了。”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他也想早点回来。 程景说:“小沈哥,别忘了拍照哦,我还没去过巴黎呢,非常好奇!” 茉茉轻拍了一下程景,“他们是去办事的,又不是旅游的,哪有时间拍照啊。” 沈确笑着说:“其实没有那么忙,小景,我会记得拍的,还会给你们带礼物。” “哇!谢谢小沈哥!” “不过,有点可惜的是,没办法给你们做好喝的咖啡了。” “是喔……”程景肉眼可见低落了下来,他一天不喝沈确亲手做的咖啡,浑身就难受。 茉茉大手一挥,用力拍在桌面上,“没事!沈哥!我们等得起!等到的过程虽然漫长,但是有了期待,就不会痛苦。你安心去玩!” 程景愣了几秒,也加入拍手大队,附和道:“没错!有期待才会更美好!” 沈确被这俩的反应逗笑了,他这两年基本上都没离开过民宿,心中的不舍也被冲淡了许多。 “要等我回来哦。” “一定会的!” 自热火锅的员工们,今天也要离开民宿了。 茉茉在前台为他们办理退宿,沈确站在一边,给每位客人赠送他新萃取的咖啡浓缩液。 这批客人,是他在民宿遇到的最喜欢喝咖啡的客人。 茉茉说道:“各位,你们如果有在软件上发布关于民宿的笔记,请记得艾特冬禧民宿的小助理哦,我们会随机抽取粉丝,届时会赠送新年大礼包哦!” “是什么大礼包呀?”有客人按捺不住好奇问。 “现在先保密哦,有多种选项,会根据每个客人的需求来定,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那我可得认真修图了,还得编辑文字。” 毛歆瑶排在最后一个,她正忙着鼓捣自己的手机,轮到她后,她还紧盯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按着按键,这专注的模样使沈确和茉茉都不好意思打扰她。 还好她很快就抬起头了,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我弄完啦!” 茉茉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已经发布笔记了吗?” 毛歆瑶笑着点点头:“虽然不一定能被选中,但我一定是最快的!” 茉茉也被她的直率可爱到了,“谢谢你喜欢冬禧民宿。” 毛歆瑶来到沈确面前,兴奋地压低声音说:“我已经和主管商量好了,年后就来办婚礼!” 沈确把浓缩咖啡液递给她,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恭喜你,期待那天的到来。” “沈确,你和许玳安那个时候会在吗?” 毛歆瑶这个问句让沈确有些不知所措,面前的女性十分坦然地将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好似已经洞察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知道就知道吧,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虽然还未明说,但他并不抗拒被别人知晓,只是有些惊讶,他原以为没有人发现的。 看来,他得找个时间,正式告知一下大家。 “我和许玳安,会在的。” “太好了,我想送你们一个礼物。” 沈确倒是完全没料到是这样的发展,他连忙拒绝:“不用啦,太客气了。” 毛歆瑶十分诚恳:“民宿里的每个人都会有哦,只是,你和许玳安的比较不一样。” “我也想给你们送上真挚的祝福。” 这是除了方淮,第一次有人这么真诚地祝福他和许玳安。 沈确凝神望向面前的人,温和的说:“谢谢你。” 许玳安已经洗好澡了,他甜食瘾犯了,本想为了保持身材忍住,可是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了了,于是趁着沈确在浴室洗澡,偷偷拿出冰箱里的巧克力松饼,掰成几小块迅速塞进自己的嘴里。 他有几次控制不了甜食的摄取量,吃太多了,被沈确发现了,所以现在沈确都会监督他。 可是,今晚不一样。 他也会紧张。 浴室的水声停了,许玳安在沈确推门而出的那一秒把松饼咽了下去,又连灌了几口椰子水冲冲味。 浑身氤氲着热气的沈确来到他身后,略带好奇问:“你在吃什么?” “没吃,口渴了喝点水。”许玳安表情看似镇定,实则作贼心虚,不敢跟沈确对视。 “哦?”相处这么久,沈确也能捕捉到许玳安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内心藏着笑,看破不说破。 “我去拿电吹风。”许玳安借机想去卫生间漱口。 “等等。”沈确拉住了他的手臂。 接触的地方,好像触电了一般。 许玳安的身子瞬间就软了,任由沈确把他拉回来,任由沈确上下其手,任由沈确探起他的嘴里品尝味道,任由沈确…… “头发……没吹干……”许玳安略微挣扎了一下,他怕沈确感冒。 “没事,反正都会变湿的。”沈确低声笑了笑,附身上前。 一滴冰凉的水珠顺着微卷的发梢,落到了许玳安的锁骨上,竟然使他浑身不自主地抖了抖,仿佛被烫了一下。 沈确低下头,吻上那片小麦色的肌肤。 “你吃甜食了哦,那今天就罚你——” “自己动。” -------------------- 花晨月夕:意思是有鲜花的早晨,有明月的夜晚。指美好的时光和景物。 第42章 纸落云烟 爱吃饭的猫发布了一则笔记——【冬禧民宿!退房啦!期待下次再来!】 爱吃饭的猫:各位宝宝们,猫猫我呀,总算来到心心念念已久的冬禧民宿啦!不要太羡慕哦嘿嘿~刚来到民宿呢,就碰到了最最喜欢的大美男咖啡师,咖啡师现实中比照片里好看几百倍,皮肤是真的好,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猫猫私下问了他,确实没用啥护肤品,果然是天生丽质!也看到了酷哥,酷哥不仅酷,还超级帅,身材巨好,宽肩窄腰……(不能多说,多说流口水了)咖啡师和酷哥的关系非常好,配合默契,行云流水……具体不多阐述啦,大家知道他们关系好就行了!(配图1:沈确低头拆巧克力泡芙的包装,许玳安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 爱吃饭的猫:回到正题,民宿的总体风格我真的是太爱了,是原木风,仿佛带着远离人烟的禅意,在这里心可以静下来,我好久没有睡这么踏实的觉了。民宿环境好,干净舒适,可能这就是我梦想中的房子吧!庆云山的缆车很便捷,如果东西多不方便拿,酷哥会亲自送你上山下山嘻嘻。还有!最让我惊喜的,就是民宿的餐食了!一日三餐都有专门的厨师准备,可以提前点餐,也可以盲盒挑选,小学生口味的我自然最爱的是手作汉堡了!(配图2:四种不同口味的汉堡。) 爱吃饭的猫:冬天,天上飘着点小雪花,和朋友们一起在民宿里打牌聊天、美甲沙龙、品尝咖啡……这里真的是我梦寐以求的休闲场所!当然,我也打算等春天再来,到时候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民宿又是另一种不同的风光!那么我的分享就到这里了,等我春天来的笔记哦!希望你们喜欢!(配图是在民宿各色的风景图,还有一些遮挡了脸的单人照和集体照) 爱吃饭的猫:此处@冬禧民宿的小助理,看看我!我要大礼包! …… 我只是个小年糕:(引用配图1)即使不是正脸照,也能想象得到酷哥的眼神是多么深情。 菠萝蜜蜜:等不及了,好想马上去啊啊啊啊阿! 面包侠等等我:(引用配图2)这汉堡绝了,为了这大汉堡我必须去一次! 小白只会喝咖啡:这咖啡师手艺好啊,做出来的咖啡好好看哦!馋了! 妮妮:羡慕你啊姐妹!等我!我马上就可以休年假了!(当众嗑cp是不是超级爽!) …… 冬禧民宿小助理:@爱吃饭的猫,感谢您的喜欢,恭喜您已成功获取冬禧民宿赠送的大礼包,礼包已在路上,请及时查收哦! …… 客人明天才来,今天是个休息天。 虽然昨天晚上胡来了,但是较之第一次,他们有经验了,所以身体并未有太多的疲惫感,许玳安今天还能早起去做个有氧运动,顺便拉上了好学的程景。 为啥不带沈确? 因为在深度亲密后的一天,他俩健身时间要分开,怕擦枪走火。 沈确便躲进了阳光房里画画。 他找出了许久不用的平板,充好了电。 沉迷恋爱很好,但是过度沉迷也不太好,沈确不敢再胡思乱想,只能借助那只小兔子“安安”来转移注意力。 长耳兔咬着自己的黑色耳朵,双手捂脸,趴在被窝里,尾巴垂下,遮住了毛绒绒的屁股…… 停下!沈确!你到底在画什么东西! 沈确拍了拍自己红彤彤的脸蛋,做贼心虚地把这幅画删掉。 真是的,画画是要你静心,不是要你动心。 他没忍住朝左侧的墙壁看去,一墙之隔,是许玳安所在的健身房。 许玳安今天穿着某个品牌的黑白款的无袖T恤和短裤,原本许玳安想穿“老头背心”,奈何沈确在他胸膛上留的印子实在是不能看的,所以许玳安穿了较为“保守”的一套。 沈确已经有所控制了,不像最初那样在许玳安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但是看许玳安今天清凉的装扮,他不免有些后悔,应该多留点印记,让许玳安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好。 男朋友的身材那么好,被别人看,他也会吃醋的。 不过,今晚许玳安肯定不让他碰了,明天要早起赶飞机,今晚得好好休息。 总算,可以带许玳安去巴黎看看了,去看看他曾经追梦的地方。 胡思乱想着,一只穿着许玳安同款衣服的小兔子就成型了,拎着哑铃,鼓起自己的肱二头肌,小表情还挺骄傲的。 沈确被这只小兔子逗得心花怒放,他点击保存,又点进相册里,他已经画了将近一百张的小兔子。 顿了顿,他又进入回收站,把刚刚删除的那只让人脸红红害羞羞的小兔子复原。 沈确藏不住心事,他的脸又红了,心跳也加快。 没事,反正……许玳安不知道。 这时,他放在桌角的手机振动了好几声,是茉茉在群里分享的几篇客人的笔记。 沈确并未注册这个软件的账号,有的笔记超过五六页,只凭游客的身份是无法阅读全文的,所以他一般只在民宿的电脑里看。 突然,茉茉艾特他,并引用了其中一篇笔记,茉茉说:“沈哥,这位叫‘爱吃饭的猫’是在我们民宿预订婚礼的毛歆瑶,她写的巨多啊,其中还提到了你和许玳安。” 他和许玳安? 瞬间涌来的一股冲动,让沈确等不及去民宿的电脑看了,他立马注册账号,点击笔记,查看原文。 认真地把笔记看完后,沈确心中有一些触动,从文字中,可以看出毛歆瑶的真诚和善意,对民宿的真心喜爱,也对他和许玳安的诚挚祝福。她并没有利用他们两个作为噱头来博取流量,而是希望大家点到为止。 沈确认为,这样的尊重是非常难得的。 他是匿名注册的账号,思索了一会儿,便将用户名改成了“长耳兔安安”,头像是他画的第一张团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小兔子。 沈确把茉茉分享的笔记依次看完,每个都点了赞,还找到了当时上主页热搜的“#咖啡师和酷哥好配#”的词条,他越看越神奇,惊异这些人是怎么发现他和许玳安之间的蛛丝马迹的。 明明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没在一起呢…… 从未浏览过这些信息的沈确,首次沉迷了进去,还截图了一些粉丝的留言,并保存了不少在犄角旮旯里他和许玳安的照片。 好厉害呀,这些视角连他都意想不到,不得不说,网络媒体还是很发达的,沈确觉得自己就像个脱离时代的老人,电子设备平时就是用来跟人联络的。 还是得跟上时代的潮流呀。 从词条退出来,页面自动刷新,给他推送了其他笔记,沈确随手点击了几个,惊讶地发现这些都是跟绘画有关的内容:有配着音乐画油画了,拍得跟MV一样,甚至还在其中一个部分点燃火焰,营造别样意境的,出乎意料的浪漫;也有符合中国元素的水墨画,提供了多种0基础教程,简单易上手;还有分享自己根据教程的每日打卡的简笔画,收获了一批鼓励粉;甚至,还有博主直播自己在某处场所绘画…… 这真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沈确后知后觉,主页给他推送关于绘画类的笔记,应该是跟他最早选择的兴趣相关,不愧是大数据。 借助软件,分享自己的小作品,收获一些小快乐,似乎也不错? 想要努力跟上时代步伐的沈确,做了一个决定,他打算,把他的“安安”分享给大家,当然,除了那些羞羞的。 长耳兔安安:【简笔画小兔子,我心爱的“安安”】 长耳兔安安:不开心的话,就来看看小兔子吧。人生需要翻篇,不要一直自我内耗了。开心最重要。 这些话,他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方淮发消息来了,说在巴黎的住宿已经安排好了,等沈确和许玳安下了飞机,他会安排人接送。 紧随其后的是住宿的地址,还有房屋建筑的照片。 是一栋很漂亮的小洋楼,好似宫崎骏动漫里出现的洋房,暖黄色的墙面,褐红色的屋顶,还带着一个小庭院,外围是白木栅栏。 太美了,跟童话屋一样。 沈确已经开始期待了,他和许玳安的巴黎之行。 “巴黎下雪了,很冷,记得多带衣服。”方淮的语音里,还带着几个小喷嚏,看来是已经中招了。 “方淮,你吃药了吗?你的鼻音都变重了。”沈确不免有些担心。 “吃了吃了,没事不严重。”方淮不想提昨天要不是楼迎鹤发疯,他才不至于感冒。 “要不要我给你带一些常用的药过去?” “没事,楼家啥都有,你就安心来吧,路上注意安全。最近有点事,没法陪你了。” 沈确开玩笑道:“你可真好,我和许玳安就可以两人独处了。” “……”方淮被噎了一下,“好好好,明白了,懂了懂了。” 沈确安抚他:“别伤心啦,他第一,你第二。” “……这好像也并不能让我有多开心。”又被迫吃了一嘴狗粮的方淮。 -------------------- 纸落云烟:形容落笔轻捷,挥洒自如。 第43章 吉祥止止 他们今天很早起床,要赶直飞巴黎的最早那班飞机。 冬日的凌晨,天空仍是黑漆漆的,山野之间,寂寥无声。 许玳安拎着箱子先下了楼,提前预约的专车已在民宿门口等待。 沈确到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两瓶电解质水和一包巧克力味的能量棒,电解质水他特地给许玳安选了水蜜桃偏甜的口感,他担心太早起,两人会晕车。 这趟旅程足有十一个小时,虽然方淮已提前为他们买好了头等舱的票,但是在飞机上仍不比在陆地上,晕机也是时有发生的。 司机很专业,是老司机了,开车很平稳,从民宿到机场大概要近一个小时,许玳安身体素质好,上车立马睡着了,让自己进入休息的状态。沈确虽然身体疲乏,但已经过了睡觉那个点,想睡也睡不着了。 许玳安揽着他的胳膊,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均匀,睡颜安稳。 看起来又乖又软。 要不是前面还有一个司机,沈确真想亲他一口。 从傍山公路往下,便是城镇了,路上只有身着红色马甲的环卫工人,沿街的早餐店和24小时便利店亮着灯,给这寒冬增添了不少温情。 继续前行,车子驶离了城镇,前往了机场的快速通道。 天边的云彩越来越红,越来越亮,金光闪烁,朝阳升起,万物都在逐渐苏醒。 坐在车上,欣赏沿途的风景,沈确此时此刻的心情,真的好奇妙。 两年的时间里,他都没有离开庆云镇,好像这个地方是他的保护所一般,他不愿踏出去。 两年了,他总算鼓起勇气,走出来了。 腊八节快到了,常言道:“过了腊八就是年。” 人类群居的地方,都有了年味。 作为南来北往旅客们的交汇场所,机场的装饰布置自然要位列前端,大红灯笼高高挂,以生肖为原型的大型花卉阵,还有满满一面红包墙,静待着旅人们打卡拍照。 “好有氛围啊。”沈确感叹道,他推着行李箱,正要往贵宾休息区走,却发现许玳安仍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前方。 沈确循着他视线望去,是放在红包墙外侧礼物兑换区的福气满满的福袋蛋糕。 沈确了然地收回视线,笑着说:“走吧,去试试手气。” 小福袋蛋糕的外层是用红丝绒液的千层皮制成的,裹满奶油的蛋糕夹心是草莓果酱和草莓丁,福袋顶端点缀着蓝莓和草莓。 甜品外观颜值高,怪不得许玳安看一眼就走不动道了。 两人走到红包墙,立马就有机场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 “两位先生,请问要抽奖吗?” “是的,请问要怎么做呢?”沈确问。 “只需要在我们的红包墙这里打卡拍照,发布到软件上,艾特我们机场的官方号就可以了。” 许玳安微微蹙了蹙眉,他立马问道:“单人拍可以吗?”这种打卡活动必然会有相关的词条热搜,他自己的照片公布到网络上倒是无所谓,但他不希望沈确引起太多的关注。 “可以的。” “你帮我拍。”许玳安把手机递给沈确。 “其实……”沈确面带犹豫,没有接过手机,“我们两个一起拍也可以,我不介意。” 许玳安牵起沈确的手,把手机放在沈确的掌心上,他凑近沈确的耳侧,低声说:“不行,你太好看了。” 热气喷洒在沈确的耳朵,痒得沈确偏过头躲了躲,又被许玳安一把拉回来,许玳安才不放过这么好调戏沈确的机会,他继续说:“万一合照发出去,大家都说你太好看了太喜欢你了,那我不得喝醋喝到饱了。” 沈确被许玳安这奇奇怪怪的理由整无奈了,任由许玳安说完后又像个登徒子一样摸了一下他的下巴,不过,沈确其实心知肚明,许玳安是想保护他。 “帮我拍吧,拍好看点,让我也感受下评论区的热情。” 许玳安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虽说现在还未正式步入社会,但他整体的气质都是值得让人信赖的稳重。 靠谱踏实、勤劳能干、胆大心细、英俊潇洒、内心柔软、身材巨好…… 沈确有无数的好词好句可以用来形容他的男朋友。 沈确从来没有理想型这一说,但是,许玳安出现了,他就觉得他的心爱之人完完全全长在他的审美点上,有点霸道有点酷的性格也是,喜欢甜食的习惯也是…… 喜欢许玳安,许玳安就是他的理想型。 “恭喜您!抽中了两人位的Omakase!”工作人员激动的说。 沈确和许玳安瞬间陷入了沉默,他们都不怎么吃生食,所以日料并不属于他们选择的范畴,他们最钟意的还是最接地气的火锅。 “能把日料换成福袋蛋糕吗?”许玳安问道。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似是没料到居然有人会用将近上万元的料理换一个仅有十几块钱的小蛋糕。 “可以直接购买吗?”沈确说着打开了手机的支付界面。 工作人员被这两人神奇的操作震惊了一会儿,最后,工作人员拿起包装好的福袋小蛋糕,递给他们,“这个是只要参与了红包墙的活动,就可以免费获得的小蛋糕,数量不多,先到先得,请收下。” 许玳安眼睛亮了,立马接过小蛋糕。 沈确觉得许玳安实在是太可爱了,他被萌到了。 当然,如果有人直到他心里的想法,肯定会觉得他疯了,一米八多快一米九的大帅哥,哪可爱了? 沈确坦坦荡荡,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许玳安在贵宾休息区里,细心品尝着这甜蜜蜜的小蛋糕,他吃着吃着就开始不自觉地摇头晃脑,还会咬着叉子对沈确笑,那模样别提有多开心了。 真的是,要不要这么可爱啊! 沈确忍不住了,趁着他们时间还早,休息区没什么人,他飞快地贴到许玳安的脸上,亲了一下那沾了些奶油的唇。 一触即分。 沈确从未在公共场所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他坐回位置,心还扑通扑通直跳。 许玳安顿了顿,他眸光闪烁着,盯着开始脸红的沈确,慢慢地把唇边的奶油舔干净。 “你干嘛?”沈确不轻不重地拍了许玳安一下,“大庭广众你……”怎么能干出这种勾引人的事。 “我干嘛?”许玳安笑了,小酒窝盛满了惑人心的蜜糖,“我还想问问你干嘛?现在胆子这么大了?” “是你……”沈确不敢和许玳安对视,他低着头声音小小的,“是你先招我的。” “哦?”许玳安挑了挑眉,“那你敢不敢深入点?” 沈确怂了,很诚实地摇头:“不敢。” 方淮给他俩订的机票是头等舱,为此,沈确纠结了好一段时间。 “太贵了头等舱。”沈确很是为难。 “我有的是钱。”方总财大气粗。 “……还是不要了。”头等舱一张票七八万,沈确有点舍不得。 “头等舱舒服,还可以躺着,十一个小时呢!经济舱的话,你俩大高个腿都伸不直。别舍不得,我赚的钱现在不花,难道还要留到阴曹地府花吗?” 沈确想了想,语气婉转,悠悠浅浅的,好似很不好意思,“可是……头等舱空间太独立了,我不想和许玳安分开。” “……”方淮无语凝噎。 “我自己买啦,你取消一下。”沈确继续哄。 “不行。”方淮态度极其坚决,“我就要把你们两个分开,免得你长恋爱脑。” 沈确拗不过行事果决的方淮,不过,也多亏了方淮,这趟旅程,他和许玳安都休息得很好,唯一的不足,是将他和许玳安隔开了。 沈确一直在补觉,错过了飞机提供的午餐,而隔壁的许玳安,已经连看了好几部漫威的英雄电影。 待沈确悠悠转醒,已是提供下午茶的时间了,空姐正一一给客人们分发水果茶点,许玳安看到他推开挡板,问道:“睡得好吗?” “挺好的。”沈确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都没做梦,好神奇。” “你睡了很久,我们还有四个小时就要到戴高乐机场了。” 沈确略微咋舌:“我居然睡了这么久。”他以为顶多就过了两个小时。 空姐走过来,蹲下身温声询问:“先生,您休息得好吗?请问,您午餐需要吃点什么吗?”她递给沈确一本菜单。 “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沈确挺不好意思的,觉得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了。 “不要紧的,先生,希望您睡得好。”空姐依旧温和细语,“今天有特供产自法国的夏洛莉牛排,您可以试试。” “好的,就这个吧,谢谢。”沈确急忙说道。 服务太周到了,反而让沈确很不适应。而且,他自己也已经习惯了,是服务别人,为别人考虑的角色,如今身份调换,差点把他急出一身汗。 许玳安将沈确轻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比沈确还不适应,从小过惯了苦日子,第一次享受这种顶尖待遇,心里自然是有些别扭的。 不过,许玳安因为奶奶的缘故,对人与人之间的不同看得很开,也不会有任何仇富或是谄媚的心态,对他而言,踏踏实实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毕竟,人是活给自己看的。 -------------------- 吉祥止止:预示好运之征兆。 第44章 软红香土 两人在飞机上吃了晚餐,又过了一会儿,便抵达了戴高乐机场。 许玳安好动,长久坐着躺着都让他难受,一下飞机就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恨不得来一套广播体操,给自己松松筋骨。 “我记得,这里有非常好吃的马卡龙。”沈确一句话就引起了许玳安极大的兴趣,瞬间精神焕发,身体也不疲惫了。 “快走吧。” 真的是太可爱了,怎么这么好哄啊? 沈确带他来到一家糖果色的店铺前,点名是Ladurée,沈确介绍道:“这是法国的百年品牌了,基本上来游玩的人都会来这家店打卡。” Ladurée家的马卡龙有近二十种口味,外层酥脆,中间的夹心柔软且饱满,香味十足。除了马卡龙,店内还陈列着多种小蛋糕。 沈确让店员拿来了包装盒,让许玳安选口味,“种类有很多,但不能买多,先选六个。” 沈确不希望许玳安过多依赖糖分,食用过多甜食,会给身体带来不良的影响。 许玳安已经看花眼了,这家店对他来说,简直是人间天堂,如果沈确不要求他,他怕是每一种口味都会买回去,“有推荐吗?” “让我看看——”沈确低头查看玻璃柜,“如果想选甜一点,可以选择巧克力、焦糖、冷杉和玫瑰的;如果不想那么甜,可以考虑百香果、覆盆子、橙花和玛丽安托瓦内特茶。” “你喜欢什么口味呢?”许玳安也想知道沈确的偏好。 “我都行,你挑自己喜欢的。”沈确又想让许玳安遵循他自己的意愿。 “那就一半一半。”许玳安知道沈确不怎么吃甜的,“总吃甜的会齁嗓子。” “行。” 他们到柜台付钱,收款的店员是一位编着鱼骨辫的酷似苏菲玛索的漂亮女性。 “一共15欧。” 沈确从大衣兜里拿出信用卡,牵扯间他的围巾散开了,许玳安十分自然地伸手替他围好,并捋了捋他快遮住眼睛的小卷毛。 盛满了柔情蜜意的琥珀色眼眸看了看许玳安,沈确弯起嘴角,柔声说:“谢谢。” “跟我还用说谢吗?”许玳安拍了拍沈确的背,又将他大衣黏上的毛絮摘下。 “谢谢你这么爱我。” 待店员结完账,沈确便拿起包装袋,此时,漂亮得如法国玫瑰的女子开了说了一句中文,还带着点东北口音。 “诶,你俩处对象不?” 在异国他乡,听到本地人说家乡话,还带着地方口音,真的是非常神奇。 沈确和许玳安都愣住了。 店员也顿了顿,转换成法语,“请问是中国人吗?” 沈确回过神,点头回答:“是的,我们是中国人。” 店员笑着说:“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许玳安一脸疑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沈确转过头跟他解释,对于这突发事件,他在惊讶的同时,内心还带有一丝雀跃。 是呀,他和许玳安就是很般配! 离行前,店员又用那亲切可人的口音说中文:“祝你们幸福嗷!” 司机已在停车场等待,也是他们这栋小洋楼的管家,方淮也顾虑到了许玳安语言不通,安排给他们的是一位在中国留学过的法国人。 这位叫弗兰克的年轻男性,跟许玳安年龄相仿,正在用他烫嘴的中文介绍法国近两年比较火热的游玩项目,有些景点或者餐厅需要提前预定,若需要,他可以帮忙预约。 沈确聚精会神地听着,他在法国待了六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或者窝在画室里,很少真正意义上地游玩,这次,他总算可以好好散散心了。 离楼家画展举办还有三天的时间,他可以利用这几天时间,跟许玳安好好看一看这个地方。 小洋楼一层有一个室内停车场,房子内部是客厅加厨房,二层是主卧、卫浴、书房和一间画室。 弗兰克说:“画室原本是储藏间,按照方先生的要求重新布置了,如果还有缺漏可以联系我,我去采购。” 画室空间不大,但采光良好,弗兰克很用心,绘画所需的架子、材料都布置好了。 还有方淮,他最要好的朋友,一直在默默支持他前行。 “这栋房子,也有一个别名,叫做玫瑰别墅。在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在室外载满玫瑰花,室内也会摆上漂亮的玫瑰花束。到时候,如果两位先生还有来此居住,便可以享受到最纯正的法式风情和最浪漫的度假体验,让心灵得到最好的疗养。” “冬天呢,这便是一栋充满了神秘气息的童话小楼,在白雪的包裹之下,是迷途猎人最温暖的栖息地。” 许玳安夸弗兰克,中文口音不但带有异域风情,而且中文词汇量非常丰富,这张巧嘴完全可以去做一线的房屋销售。 “你先去洗澡吧,我把行李收拾一下。”许玳安打开行李箱,分门别类将衣服放进衣柜里。 “好。”沈确拿了换洗衣物,路过正在忙碌的许玳安身边,他停了下来,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许玳安。 “做什么?”许玳安看了他一眼,心里有疑惑,他飞速地把物品取出来。 沈确白玉的面庞泛起粉红,他轻声说:“你。” “什么?”许玳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瞅见沈确如同花苞般含羞待放的模样,才回味过来。 “哟——”许玳安东西也不整了,双手抱胸,一脸调侃,“不累吗?” “累。”沈确诚实地点点头,“但是想。” 许玳安突然想扶额苦笑了,“你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是谁一开始听到他的告白被吓跑的? 现在倒是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欲望了。 “不行。” 出乎意料,许玳安居然拒绝了沈确。 “得养养生。”许玳安如是说,“纵欲伤身。” 得不到满意的答复,沈确委屈地撇着嘴,“我不进去。” ……牛啊!沈确!你真牛啊! 许玳安沉默了,男朋友对他有需求很好,但是沈确之前可是个风光霁月的大美人,突然变成世俗的凡人,他心情也是有点复杂的。 “不行吗?”再说下去,沈确那双如同琉璃般的眼珠子可能都要碎了。 许玳安暗自叹了口气,认命地点点头,但他还是略带警告地说了一句:“就蹭蹭。” “嗯!”沈确欢天喜地地跟在许玳安身后。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句话是真理。 许玳安浑身疲惫地趴在床上,沈确手上沾着按摩膏,正给他做推拿。 “你刚刚太用力了。”许玳安的声音被闷在枕头里。 “抱歉,我下次注意。”理智回笼的沈确勤勤恳恳给自己受到“折磨”的亲亲男友放松肌肉,“换个地点可能会更好。”他提出了自认为很好的解决方法。 “你……”许玳安一言难尽地回头望着沈确。 那张纯洁无瑕的漂亮面庞,面色红润,眸光荡着盈盈水意。 现在也不是春天啊,怎么还能发…… “那个姿势我做不了,你以后……”许玳安把后面的话吞回去了,因为他看到了沈确又嘟起了他红艳艳的嘴,好像许玳安说了什么伤害他的话。 救命啊——有人持美行凶! “别生气啦,我把马卡龙拿上来,今晚允许你吃两个,想吃什么口味的?”沈确柔声哄他。 “巧克力和覆盆子,我还想要一杯烤奶。”厨房的冰箱里,也已被优秀的管家弗兰克填满了食材。 “好的,我去给你做。”沈确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耳朵。 玫瑰烤奶的制作很简单,先在锅里倒入四百毫升的清水,随后依次加入玫瑰、红枣、枸杞、红糖和红茶茶包,煮沸后再倒入鲜奶,边煮边搅拌,避免糊底,搅拌一分钟即可。 这款烤奶很适合体寒的女性,也适合刚刚消耗“精力”的两人。 沈确服务非常到位,直接端着碗一口一口喂给许玳安,身心疲累,尤其下半身最累的许玳安,也坦然接受沈确的服务。 覆盆子马卡龙是娇艳的樱花粉,沈确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据店员介绍,里面还加了些玫瑰酱。 许玳安凝视着沈确舔进嘴里的覆盆子馅,低声问:“好吃吗?” “还不错。”沈确把没咬的另一侧朝向许玳安,“你试试。” 许玳安没有张嘴,而是搂过沈确的脖子,在沈确惊讶的眼神中吻上了那双柔软的唇。 “等……唔……等……”沈确在做细微的挣扎,他怕压到马卡龙。 许玳安力气很大,一手扣住沈确的后脑勺,一手箍住他的腰肢,让沈确紧紧压在自己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更不用提那在舌尖摩挲的香津浓滑。 沈确半被迫半主动地承受着许玳安霸道的亲吻,他那只举着马卡龙的手好酸啊。 肆无忌惮的荷尔蒙在安静的空间蔓延着,好一会儿,许玳安才松开了沈确,他喘着气,稍显粗糙地擦了擦两人的嘴,又把沈确不安分的那只手扒拉出来。 “罪魁祸手”沈确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干嘛呀?” 许玳安低头把沈确一直举着的马卡龙吃进嘴里,又看了看沈确不同寻常的地方,他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我要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沈确是真委屈了,委屈得要睡不着了! -------------------- 软红香土:形容都市的繁华。 第45章 屡变星霜 许玳安已经睡沉了,他今天被沈确“欺负”得可厉害了,“身心俱疲”。 怎么这么帅呢,又这么可爱,嘿嘿。 沈确在许玳安那张俊脸上心满意足地印下爱的亲亲,便拿起平板开始画今天的小兔子“安安”。 吃马卡龙吃得满嘴都是的抿着嘴委屈的小兔兔,努力越过圆鼓鼓的小肚子做拉伸运动的乖兔兔,眼睛瞪得大大的抱着枕头不知所谓的软兔兔…… 当然,沈确还画了几张让人害羞的图,他最喜欢的就是那张趴在床上,等着按摩,小尾巴翘翘的红红的,晃来晃去的…… 他心虚地扭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许玳安。 控制,沈确,控制,你想对小兔子干嘛?你这个大坏蛋。 沈确停下笔,从保存的相册里选了几张图,同样传到软件上。 令他吃惊的是,他居然有一些粉丝了,可能是因为软件强行要求带一个标签,他选择的是“简笔画”,有部分喜欢简笔画的人就通过这个标签看到了他的作品。 点赞、收藏、评论,甚至还有私信。 一部分人是在夸“安安”可爱,一部分人是在求他出一个简笔画教程,一部分人是在催他快点更…… 怎么说呢?这种奇妙的感觉。 他看过民宿的账号,也知道自己上了热搜的感觉,不过,这种借由他最爱的绘画,在网络上跟人互动,还是第一次。 他还挺喜欢这种方式的。 不需要面对面接触,也能感受到一些喜欢他作品的人的心意。 超级棒。 谢谢他们的喜欢。 新的一天,很快就来了。 沈确又在熟悉的位置醒来了,他枕着许玳安的胸膛,心软软,甜蜜蜜。 “醒了?”许玳安的嗓音还带有刚睡醒的低沉。 “嗯。”沈确埋胸,又是美好的一天呢。 许玳安拿着手机的手顿了顿,轻轻“薅”起沈确的小卷毛,一脸诚恳,说:“玩物丧志不好。” “你说的玩物,是玩你吗?”沈确的双眼放出纯洁无辜的“求知欲”。 许玳安沉默了,但很快,他抱着沈确翻了个身,把他压在床上,趁着沈确想回报他的那双手还没搂上脖子前,许玳安又翻了个身,下了床。 “嗯???”沈确懵了。 “宝宝,你继续睡吧。”许玳安飞速地亲了他一下,“我去给你做早饭。”说完,趁着沈确还震惊于“宝宝”二字,许玳安就已经凭借着体育生优秀的身体素质哼哧哼哧跑下了楼。 “……什么嘛……”沈确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快要冒烟的脸。 明明……明明他年龄更大,怎么能叫他宝宝,真是的…… 许玳安才是个宝宝! 早餐是经典的法式吐司套餐,黄油将吐司的煎得酥脆里嫩,散发着浓浓的奶香,吐司中间涂抹着用罗勒和菠菜制成的青酱,清香的酱料与用黑松露油炒的鸡蛋搭配正好,还有两块干香浓郁的煎奶酪。 沈确正在手冲咖啡,他这次用的咖啡豆出自巴黎百年老店VERLET,选择的款式是牙买加蓝山。 这款手冲咖啡,入口丝滑宛若牛奶,咖啡的香味萦绕整个口腔,待温度降下来再品尝,会品尝到巧克力和杏仁的味道,其间还夹杂着雪松的气息。 沈确饮了一口咖啡,满意地点点头,他许久没尝过这个味了,他打开手机,把自己列的计划表展示给许玳安,“我报了一个卢浮宫的六人小团,大概两个半小时,参观完正好是饭点,午餐我们就到游船上吃,沿途看看风景,塞纳河一共有九个码头,一天之内可以随上随下。” “行,都听你的。” 讲解员是一位法国人,但他全程用英文讲解,英语口语也比较流畅,让沈确能够准确理解并且实时翻译给许玳安。 同行的人是两对来自冰岛的情侣,他们来到了玻璃金字塔前,导游询问是否要为他们拍照纪念。 沈确和许玳安同意了,这也是他们在巴黎的第一张合照。他们让两对情侣先拍,在等待的过程中,沈确的手偷偷伸进许玳安的羽绒服口袋,摸到那双始终泛着暖意的手,十指交握。 “手怎么那么冰?”许玳安握紧了他的手,又从他的袖口看他穿了几件衣服,“你衣服穿少了。” 沈确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暖手宝,嘴里呼出白气,笑着说:“我是‘冷血’动物。” “待会儿去厕所,我们换一下外套。”许玳安转过身,把他的两只冰凉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紧紧握住。 “不用,我只是神经末梢循环不通,所以手比较冰。其实我穿得可厚了,还贴了暖宝宝,我都出汗了,你看——”沈确垂下头,扯开被羊毛高领盖住的后脖颈,确实出了细细的汗。 “你这运动不够,等回了民宿,我帮你制定每天的健身计划表。” “知道咯。”沈确捏了捏许玳安的手,觉得此时此刻微蹙着眉的许玳安也可爱极了。 照片的时间定格在这一秒。 画面上,笑容温柔和美的男子揽住另一个双手插兜的男子,这个酷盖,面上微笑的表情虽然不明显,但从那双黑亮的眼神中,能看出他的精神状态饱满,心情不错。 导游将沈确的手机递回来,真心实意道:“你们很般配,祝你们幸福。” 沈确略微惊讶,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里是巴黎,他和许玳安之间的关系,是很好辨认的。 “谢谢。”沈确接过手机,点头致谢。 一行人继续前进,沈确大大方方地牵着许玳安的手,他心情好极了,甚至想像小朋友一样抓着许玳安的手摇来摇去。 “许玳安呀。” “干啥?” “我们很般配哦。” 许玳安笑了,脸颊两侧的小酒窝仿若要将巴黎的冬雪融化,“这是当然的。” 卢浮宫是法国文艺复兴时期最珍贵的建筑物之一,占地面积很大,里面收藏了丰富的古典绘画和雕刻,艺术品数量已达400000件,是举世闻名的艺术殿堂。 这不是沈确第一次来卢浮宫,八年前,他刚来到巴黎,第一个参观的景点就是卢浮宫。不过当时没经验,只懂得傻傻地到处走,走马观花地看艺术品,再拍拍照,后来,忙于学业和事业,就没时间再来了,对卢浮宫的艺术品都局限于书本和网络了。 这次,他学聪明了,报了个小团,找了专业导游,虽然由于时间关系不能参观完整个卢浮宫,但是有专人讲解,起码不会无聊。 其实,他也会暗自担心,许玳安会不会觉得这些东西很无趣?作为男朋友,他还不够称职,只知道许玳安最爱甜食,其余的兴趣爱好了解得不多…… “沈确,你看这路易十四的腿。”许玳安的话拉回了沈确的思绪。 “怎么了?” “这双腿,看起来好像是锻炼了很长时间的,很像芭蕾舞演员的腿,不过对于当时的贵族阶级,他们会有这种毅力去锻炼吗?” “确实……很奇怪。”沈确凝神细看了一会儿,又拉着许玳安到画作的侧面细细观察,这下,他们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从侧面看,路易十四的脸好像是被框在方块里的。 许玳安疑惑道:“怎么看起来他的头被分开了?” 沈确用英文问导游,果然,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当时的路易十四已经年老体弱了,画家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能画他,所以画家先画出他的脸,再移花接木到模特的身上。 “哟,有趣。”许玳安啧啧称奇,眼睛亮亮,“那时就已经流行‘换头’了。” 看到许玳安认真地看每一个导游介绍的作品,再认真地听自己的翻译,沈确内心的焦虑突然消散了。 许玳安他呀,不管喜欢与否,总是会认真对待任何事。 游览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沈确和许玳安最后走进文创店,打算买一些纪念品送给民宿的人们。 不得不说,“蒙娜丽莎”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文创店,是当之无愧的销冠。 印有蒙娜丽莎双眼的眼罩和眼镜盒,以她交握的双手为中心图片的黑色卫衣,带有蒙娜丽莎头像的鸭舌帽…… 许玳安很是为难,难以抉择,“这……” 沈确也头大了,他总算明白了前段时间网络上很流行的那句话—— “尊重,但不理解。” 他们从靠近卢浮宫的码头上了游船,沈确特地选择了私人的靠窗位置,他想带给许玳安更好的体验。 塞纳河的两岸,都种植着梧桐树。上游船之前,沈确还在路边看到了一棵被吹倒的梧桐树,荒芜的枝桠斜插在河水里,或许是过于年老了,强风袭击承受不住便倒下了。 不过见此情景的法国人,依然是在喂鸽子的喂鸽子,该散步的散步,并不会大量聚集在一起围观。 很闲适的精神状态。 开船了,沈确提前选好的的菜也送了上来。 开胃酒是粉红色的香槟,沈确举起酒杯,碰了碰许玳安的杯子,温柔的光淬在琥珀色的眼眸里,“敬我们。” “敬我们。”许玳安微仰起头,慢慢咽下这冒着气泡的葡萄酒,入口清爽、微甜,带有柑橘、苹果、梨的香味,是他喜欢的口感。 前菜是胡萝卜沙拉和海鲜沙拉,两人都肚子饿了,三两口很快就吃完了。 主菜是香煎多宝鱼和香橙鸭胸,出乎意料,分量挺实在的,够他俩成年男性吃饱了。在游船上,沿途欣赏岸边的风景,两人都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朝前看,这是西岱岛,巴黎最初的城区,就是从西岱岛开始的,是封建时代王权和宗教的中心。而几年前被大火烧毁的巴黎圣母院,就在这座岛上。”话音刚落,沈确就看到了巴黎圣母院正面的双塔,他抬手指给许玳安看,“目前巴黎圣母院塔尖基座的安装现已进入收尾阶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整个维修工程将会于明年年底完成。” 沈确声音停了几秒,看着那座曾经在火焰中崩塌的古老的哥特式建筑,内心涌起一股惆怅。 那场熊熊燃烧的烈焰,也像一首悲伤的挽歌,深深刺痛了当时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沈确。 他也曾驻足祈祷,祈祷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变好。 -------------------- 屡变星霜:表示岁月更换。 第46章 云合景从 下了船,漫步在河岸边,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晒得人懒懒的,不免有些犯困。 在庄严的建筑物群旁,有一个小公园,草坪是人工草坪,绿油油的一片,看起来十分生意盎然。 草坪上已有人坐下,有夫妇带着孩童在玩耍,还有低头看着书的年轻人,更有躺在草坪上睡午觉的人。 即使是工作日,法国人也不会降低自己生活的乐趣,这样慢节奏的生活,深得沈确喜欢。 “走吧,我们也去感受感受。” 就好像电影场景,他和许玳安躺在异国的草坪上,无人打扰。 许玳安解下围巾,摊开罩在了自己和沈确的头上,挡住了直面而来的阳光。 “睡一会儿吧,现在阳光正好。”许玳安轻轻拍了拍顺势滚到他怀里的沈确,就像在哄小孩子睡觉一样。 “你不困吗?”沈确打了个哈欠。 “我还行,没事,我看着你。”许玳安昨天睡久了,不怎么困。 “有事叫我哦。”沈确亲了亲许玳安的下巴,感受到了一点小胡茬,他往许玳安的怀里又缩了缩,“你再抱紧点。” “好。” 沈确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穿着熟悉的病号服。 他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秋风习习,阳光温柔不刺眼。医院有一个中心湖,原本波光粼粼的湖水已被抽干,围绕着中心湖的是园丁修剪得体的小花园,病人由家属或是护士陪同着在林荫道漫步。 沈确刚吃完药,此时浑身无力,也没什么精神。他又出现了解离症状,暂时被取消了下楼散步的机会。因为这次,他是站在了湖水边,要不是查房的医生发现,他可能真的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他闭上眼,回想他的心理医生本杰明对他说的话。 “沈,能否告诉我,为何你会觉得自己已经好了?” 沈确虚空地抬了抬眸子,“我看了一些解离症的案例,那些病人,遭遇的比我痛苦多了,我不过是事业上有挫折罢了,这些不值得一提。” 本杰明拿着笔在本子上轻轻点了点,说:“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的事情不痛苦呢?” 沈确很慢很慢地摇摇头,说:“因为我感受不到痛苦,我觉得内心,非常平静。” 本杰明问:“那要怎么解释你解离症再次复发呢?” 沈确抿着唇不说话。 “可以告诉我你这次的场景是什么吗?” “……我在一条很长很长好像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只有我一个人,除了我的喘息声我听不到任何声音。走廊上的每一道门都锁住了,我打不开,很快,走廊开始变黑了,黑暗从我的身后蔓延,真的好黑,我害怕……所以我就跑起来了,一直跑一直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有人叫我,我才发现自己站在了湖边。” 本杰明听完后沉默了几秒,他放下笔,认真地看着沈确,“沈,你并非感受不到痛苦,而是因为你的痛苦超过了你的阈值,你的大脑在保护你。” “沈,面对黑暗很难,但是你不能奔跑躲藏一辈子。等到黑暗再次侵袭,你可以给自己一些勇气,直视它。” 沈确睁开眼,蓄在眼眶里的泪水迅速滑落。 他颤抖地把自己埋进许玳安的脖子里,深深呼吸来自恋人身上的令他安心的味道。 “怎么哭了?”许玳安抬起他的脸,温柔地为他擦拭脸颊上的泪痕,“做噩梦了吗?” “嗯,有点。”沈确闭着眼。 许玳安亲了亲他的睫毛,又亲了亲他的咬着的嘴唇。 “别怕。” “我在你身边。” 许玳安一直没有松开抱着他的手。 沈确沉浸在噩梦中,无意识打到他的锁骨,许玳安眉头皱都没皱,反而放软了自己的肌肉,让沈确更深地陷进他的怀抱。 可他没想到,沈确会哭着醒过来。 沈确会梦到什么? 在巴黎这个地方,或许是曾经的伤痛往事吧。 “我没事。”沈确张开嘴,主动迎上许玳安落在他嘴角蜻蜓点水的吻,他舔舐着许玳安温热的口腔,压下萦绕心中的无措感。 许玳安静静接受沈确这略有些用力的舔吻,似是在借助亲密的举动宣泄彷徨于心灵深处的情感。 一吻毕了。 许玳安捏了捏沈确的耳垂,问道:“要起来走一走吗?” 他们睡了有一段时间了,距离日落仅有一个小时。 沈确掀开挡在他们脑袋前的围巾,他直起身,正要替许玳安重新围上围巾,却看见那透着坚韧曲度的线条在泛红,沈确伸手抚上去,指腹下的皮肤细腻温润,却带着肿胀感。 沈确心疼了,“是我撞到你了吗?” “不是。”许玳安扯了扯围巾,发现扯不过沈确,便用手挡住了那块红肿,他表情不变,“蚊子咬的。” “大冬天的,哪里有蚊子。”沈确拉开许玳安的手,他低下头,对着红肿处轻轻吹了口气,又满心酸胀地用唇碰了碰。 他的唇微凉,而许玳安的皮肤是温热的。 许玳安的身体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他轻轻拍了拍沈确的背,“没事,一下子就没了,我哪有这么娇气。” “下次……你直接推开我就好了。”沈确将围巾从许玳安的脖子后面绕了两圈,稍长的一边塞进去,“别忍着。” 许玳安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握住沈确的双手,“别多想,我是这么脆弱的人吗?下次?下次我只会抱得更紧,你一辈子都别想跑。” 什么啊……这是什么土味情话啊…… 沈确的心跳了跳,可他依然不想无故伤害许玳安,他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 “沈!” 是一个女性的叫声。 声线有点熟悉,沈确好似曾经在哪里听过。 沈确循着声源处望去,蓦地,他睁大了双眼。 一个身着粉色羊绒大衣的外国女子,正呆呆地看着他,见到沈确的正脸后,那名女子竟落下了眼泪。 “真的是你!” 那个女子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中途差点被自己到脚踝的大衣绊倒,她想搂抱沈确,却被面色不善的许玳安挡了下来。 “谁?”许玳安嘴里吐出了一个英文单词,语调冷冷的。 “我是……我是……”女子泪流满面,情绪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 沈确轻轻拉下许玳安挡在他身前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没事的”,随后,沈确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面前的女子,又上前给了她一个非常绅士的拥抱。 “好久不见,安妮塔。” 待安妮塔情绪冷静下来,沈确邀请她一起去茶餐厅坐坐。 安妮塔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喝了一口,又举起被杯壁烫热的手指捂了捂自己哭得有些发肿的眼皮。 沈确将服务生刚上的桑梅塔推到她面前,笑着说:“我记得你以前总说,这家店的桑梅塔好吃到尖叫。” 这一说,安妮塔的眼睛又要红了,“是的,沈,你都记得。” 沈确笑了笑,修长的手指举起刀叉,将面前的勃朗峰蛋糕切成两半,分了一半到许玳安的盘子里。 安妮塔顿了顿,试探着问:“沈,这位英俊的男人是?” “这位是我的男朋友,你可以叫他许。”沈确笑容不变,不过细心的人都能发现他的眼神变柔软了。 沈确给许玳安续上热巧克力,另一只手架在许玳安身后的椅背上,介绍道:“安妮塔是我在巴黎读大学时的学姐,很照顾我。” 许玳安朝安妮塔点点头,礼貌微笑:“你好。” 安妮塔傻眼了,一是沈确居然找了一个男朋友,二是沈确的男朋友竟然这么帅! “天呐天呐天呐——” 沈确被安妮塔的反应逗笑了,“怎么啦?” “中国不是有个成语?你们真是金童玉女……不对,郎才女貌……也不对……”安妮塔绞尽脑汁,不知该用什么合适的词语,漂亮的脸蛋皱得紧巴巴的。 “好了好了,别纠结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沈确安抚她。 “总之——”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没怎么说话但是帅气逼人的许玳安,又看了看依旧温和贴心的美人沈确,“你们很合适。” “谢谢,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沈确还是那个沈确,温润坚密、莹纯剔透、洁白无瑕,具备最佳的光泽和质地,宛如最高档次的羊脂玉,极其珍贵。 “沈,你过得还好吗?”安妮塔的眼眶湿润了,她知道沈确遭遇了什么,也为好友感到深切的悲伤。 “放心,安妮塔,我现在很好。”沈确握住许玳安放在桌上的手,许玳安十指微微分开,让沈确嵌进去,十指交握。 安妮塔笑着点点头,虽然她和许玳安语言不通,但她看得懂许玳安的眼神。 那是满心满眼的爱恋。 “沈,你还记得zonedenuages吗?” 沈确点头,那是他租的个人工作室,不过在他生病后,他便和房东解约了。 “我和一些同学把这栋楼租下来了,你愿意来看看吗?名字没变,还是叫zonedenuages,我查了下中文翻译,叫云带。”安妮塔拗口地说出这个词,“带状的云,连成一片的云,沈,我们依然是伙伴。” -------------------- 云合景从:意思是如云聚合,如影随形,比喻随从者之多。 想求一下评论和海星~ 第47章 景星庆云 安妮塔要回去和妮娜一起吃晚餐,她们已经领证一年了。妮娜的父母终究是爱她的,在信仰与女儿之间,他们知道孩子更加重要。 沈确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他和许玳安的事情,还没有正式公开,包括他的父母,也并不知晓。 如果许玳安愿意,他想回去后,告诉大家这件事。 时间过得很快,沈确和许玳安坐上游船,回到了卢浮宫,他们今晚预约了一家LoulouRestaurantParis。这是一家意大利风味餐厅,位于卢浮宫的金字塔和协和广场之间,在这里可以看到巴黎奥斯曼建筑的全景。 沈确用翻译器扫描了菜单,让许玳安选自己想吃的。 “有什么推荐吗?”许玳安除了甜食,对于其他食材接受度都很高,不挑食,好养活。 “弗兰克说这家的鹅肝牛排和油封鸭腿还不错,是销量比较高的。” “行,就这两种。”许玳安翻到后面看甜品,他今天吃太多甜食了,得稍微控制下,选个焦糖布丁吧。 沈确翻了翻菜单,看到酒水部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许玳安:“你想喝鸡尾酒吗?这家店有个特色,可以闻香调酒,要试试吗?” 许玳安挑了挑眉,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些好奇,“可以尝试。” 沈确朝服务生招了招手,说明了需求,很快,服务生就端上了一个盛放香水的小盒子。 “把香水喷在试香纸上,选你自己最喜欢的香味,调酒师会按照你选的香水味来调酒。” 许玳安提议道:“我们互相为对方选一个吧。” 沈确是什么味道的? 他就像是一场春雨过后的绿野,绿意潮湿,草木清冽。香水的前调是带有细微药感的柠檬柑橘的气息,逐渐地带有绿意的木质香便慢慢浮现,是一种让人平和且安静的味道。 许玳安很快选好了,将自己的试纸递给服务员。 沈确稍晚一步,他选择是一款柚子花的香水味。 这款香水味让他想到了自己童年的时候,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柚子树,满树的绿叶中隐藏着白色的小花。春天到了,香味随着春风可以传播到很远的地方,清新又浓烈的味道糅合对撞,热烈直白无须掩饰。 就和许玳安一样。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沈确挺期待的。 待点了的主菜上齐后,两人的特制鸡尾酒也端上来了。 沈确的那杯是迷迭香金酒,金酒的杜松子加上迷迭香的特殊气息,这两种单拎出来味道都很凸显,但是融合在一起却一点儿也不违和,整杯酒洋溢着清新的草本气息,尾调是青涩的柠檬味,微酸但很平和。 许玳安那杯是柚子花百香乌龙,服务员着重介绍了这一款酒,称之为醉茶,是融合了鲜花液、百香果、橙皮糖、乌龙茶的朗姆酒,顶上还洒了一圈干桂花。刚入口时味道偏淡,等喝第二口时便会察觉到明显的清甜味,馥雅后热烈,回甘持久。 神奇的是,虽然他们两人的酒都不是自己选的,但是通过品酒却能直截了当地感受到对方这么选择的原因。 “是一个不错的体验。”沈确举起酒杯,和许玳安亲密相碰,“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我也是。” 酒液晃动,二人的心也因此沉醉。 吃完饭,他们来到香榭丽舍大街,朝埃菲尔铁塔走去。 虽然不是在旅游旺季,但作为法国闻名于世的建筑,铁塔附近还是围了许多人。 随着粉色的夕阳出现,天幕也逐渐变暗。 他们刚拐到塞纳河畔,铁塔骤然亮起了赤金色的光。 沈确立刻捕捉到了许玳安眼里的惊喜,恋人的喜悦也带动了他,他牵住许玳安的手,笑道:“不虚此行吧。” 许玳安回头看沈确,乌黑的眸子发亮,他侧过脸亲了亲沈确的嘴角和暖玉般的脸蛋,柔情蜜意的说:“很美。” 美丽又浪漫的都市,在这一刻带来的惊喜与震撼。 沈确闭上眼,与许玳安深切相拥。 八年前,他第一次看到亮灯的埃菲尔铁塔,被这座城市的绚丽繁华深深地吸引了,也为他的求学之路增添了不少动力。可当他准备离开巴黎,他再次看到夜晚璀璨的埃菲尔铁塔,他心里只涌现出更多的伤感。 现在又不一样了。 他不是一个人,有人愿意陪着他,倾听他的内心。 如此浪漫的一幕,是两个人都能切实感受到的美好。 回到小洋楼,许玳安换了轻便的运动装,到跑步机上跑步。 沈确则坐在餐桌上,拿出平板,画出今天在他脑海里的“安安”。 小兔子眨着亮晶晶的星星眼,望向前方金光闪闪的埃菲尔铁塔,小爪子捂着毛绒绒的胸口,一脸被击中的样子…… 如果有人将现实中的许玳安和长耳兔“安安”作比较,一定会震惊沈确是怎么能从基本上面无表情的酷哥脸上得到灵感,居然能画出如此生动活泼的小兔子。 能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爱呀。 沈确点开软件,照常把图片上传。 评论和收藏好像又涨了,还有不少私信。 沈确点开私信,瞬间,被满屏的“姐妹”“太太”给震惊了…… 他该不该澄清一下,他性别为男呢…… 想了一会儿,沈确举起手机,对着自己拿着数位笔的右手拍了张照。他检查照片,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一看就是男性的手,不多想,沈确便把这张照片上传,并把自己的性别公开。 “谢谢大家的喜欢,不过,不好意思,我是男的。” 简单编辑了笔记发送,沈确便退出了软件。 他还不知道,他这个行为,后续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许玳安带着一身清爽的茉莉白茶香钻进了被窝,等候多时的沈确一个骨碌就滚进了他的怀里。 “你好香啊。”沈确在他的肩颈处深深吸了口气,柔韧的肌肤是散发着熨帖的热气,沈确不免有些蠢蠢欲动。 “都是一样的味道。”许玳安停了几秒,切实感受到沈确的手在乱来后,许玳安二话不说,把沈确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又飞速地在两人中间隔了一个枕头。 “干嘛呀?”沈确不高兴了,他拿开枕头又想往许玳安宽阔的胸膛里钻。 “控制点。”许玳安翻了个身,杜绝了沈确偷偷摸摸的举动。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沈确很委屈了,宛若珠宝的眼眸快要掉小珠子了,“你以前很主动的。” 许玳安不为所动,趴着的身子稳如泰山,他把相同的话还给沈确,“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沈确的下半身,再次强调:“控制。” 沈确的嘴要撅到天上去了,“我就想抱着你。” “抱这个吧。”许玳安把自己的胳膊架在枕头上,小麦色肌肤泛着漂亮的光泽,肌肉线条完美流畅,处处彰显男性强大的力量。 沈确心不甘情不愿地抱着许玳安的胳膊,不轻不重地在上面留了一个牙印,许玳安连眉头皱都没皱,根本不在意这点儿小力气。 半晌,沈确幽幽地叹了口气:“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许玳安:“……” 见许玳安没回应,沈确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低泣声。 “……”许玳安把眉毛高高地扬起来,他倒是不知道沈确还能有这一出戏。 不是,这位哥,不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吗?怎么能对这件事这么执着? 沈确仰起小半张脸,缱绻的眼尾竟沾染了淡淡的泪痕。 许玳安傻眼了,玩这么大? “你不哄我吗?”连声线都是颤抖的。 许玳安叹为观止,厉害啊厉害啊…… 见许玳安还是不回应,原本演得假假的沈确这下真的要悲从中来了,太过分了,居然都不哄他,说好的爱呢……伤心…… 一只手挡在了枕头上,拦住了沈确要继续埋脸的举动。 许玳安无奈地把枕头扯开,说:“只能抱着。” 沈确眨了眨眼睛,琉璃剔透的眼眸焕发喜悦的光彩,他像只小鸟一样飞进许玳安温暖的怀抱中,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许玳安顺了顺他的羊毛卷,垂下的眼帘遮掩了隐藏其中的狡黠。 既然天仙下凡了,就必须一颗心都在他身上系着。 包括所有欲望。 他都要掌控。 在他俩进入睡梦之时,远在民宿的茉茉正在用胶囊咖啡唤醒早起的困倦,如往常一样,她点开了软件查看民宿的留言。 这时,爱吃饭的猫给她发的一条私信,引起了她的注意。 爱吃饭的猫:这个博主的手跟沈确好像呀!!【用户推荐:长耳兔安安】 茉茉一脸疑惑地点进“长耳兔安安”的主页查看,是一系列的卡通简笔画,最新那张图,是一个男性的手。 手腕处微微凹陷,形成柔韧紧实的曲线,是连接手掌的自然过渡。骨节分明的手指宛若通透莹润的白玉,随意把握着数位笔,因为用了力,便显出浅浅的筋骨来。 茉茉呆滞了,她不可置信地放大又看了几遍。 最终,凭借着自己一帧一帧剪辑的功底,她得出了结论—— 不是好像,这根本就是沈确的手! 所以,这只长耳兔安安,这么可爱的安安——指的就是许玳安啊!! 沈确没想到,在他公布自己的性别后,粉丝居然是前几天涨幅的几倍,更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认出他的手。 -------------------- 景星庆云:景星:祥瑞之星。庆云:五色云,祥瑞之云。比喻吉祥的征兆,也指杰出的人才。 求海星和评论~ 第48章 昆山片玉 zonedenuages工作室在巴黎歌剧院附近,一楼是一家卖银饰的咖啡店,其余的三层皆是工作室,在大楼外挂有艺术家自己画的大型头像,每一层皆有三位艺术家,他们的创作空间相对独立又可以彼此融合。 咖啡馆的外侧有一个小门,便是通往这小小艺术宇宙的地方。 大楼内部被重新粉刷过,楼梯的墙面依照这层艺术家的风格进行装饰,有满墙皆是向楼梯上方凝视的各色人种的眼睛;有沾满了用彩纸折叠而成的亮片蝴蝶;还有的在楼梯拐角处画了一栋田野别墅,仿佛走完最后一级台阶便能踏入绿野仙踪般。 这栋艺术家大楼已经成为了游客们的打卡地,除了可以现场观摩艺术家创作,还可以购买其作品。 安妮塔的个人作坊在二楼,沈确和许玳安走进去时,她正在整理摆在地上的画作。 “沈!许!你们来了!”安妮塔兴奋地朝他们挥挥手。 与安妮塔同一层的另外两位艺术家闻声一起望了过去,她们纷纷呼吸一滞,明显是被这两位亚洲男性的外貌给惊艳到了。 其中一位染着玫红色的短发女子认出了沈确,她震惊地捂住嘴,堵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声。另一位头发长至腰臀处的黑发女子低垂着双眸,脸上泛起红晕,她站在短发女子的身后,显得较为局促。 “你好,艾玛。”沈确笑着朝短发女子打招呼,“好久不见。” 艾玛也是爱德华画室的成员之一。 “天呐,沈,好久不见了。”艾玛激动得脸都红了,她上前和沈确拥抱,“你最近怎么样?” “我很好。”沈确俯下身跟她贴了贴脸,“很高兴见到你。” “这位是伊莎贝拉,是我的表妹。”安妮塔介绍道,“她去年刚从巴黎艺术学院毕业,一毕业就加入了我们,是一位擅长用晕涂法的优秀画家!” “你好,伊莎贝拉。” “你好。”伊莎贝拉声音细软,不自在地抬头打了声招呼,跟沈确温和的眼神对上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艾玛调整好情绪,她好奇地看着站在沈确身边的许玳安,即使没有开口,存在感依然十足,她问道:“沈,这位帅哥是你的朋友吗?” 许玳安朝她们点点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沈确转身牵住许玳安的手,大大方方地说:“这位是我的恋人,叫他许就好了。” 艾玛刚刚没出口的尖叫声,在此刻响了起来。 伊莎贝拉的脸更红了。 安妮塔带着沈确和许玳安继续参观工作室,她算是这栋艺术大楼的主理人,在里面的艺术家都是她拉过来的,工作室的官方账号也是她在运营。 有沈确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面孔,他都一一礼貌地打招呼。令他较为惊讶的是,当年他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可这些艺术家,都很默契地不会询问他的过往,且没有用任何异样的眼光看他。 反而,是对他有了个帅气的男朋友震惊不已。 连一向淡定的许玳安,在经受第五个惊声尖叫后,也忍不住抚了抚额。 有的性格比较开放的,还想扒出他俩的恋爱细节,沈确只能干笑着敷衍过去了。 果然,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为了躲避众人的“围攻”,沈确只得先带着许玳安到楼下的咖啡馆,为大家打包咖啡和美味的小蛋糕。 安妮塔是这家咖啡店的黄金VIP客户,陪着他们一起下来购买。 这时,安妮塔才告诉沈确,这栋楼里的艺术家们,全都是“云确一派”。 沈确愣住了,“云确一派?” 安妮塔郑重地点点头,“沈,我们心里都很清楚真相是什么,我们相信你,相信云确。” “安妮塔……”沈确心里是说不出的触动,他当时封闭得太快太突然,没有给周围关心他的朋友一点反应的时间。沈确出院后就立刻回了国,而那之后,安妮塔才知道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沈,我知道你有些事情不方便说,但是,你必须知道,如果你想战斗,我们都是你坚实的后盾!”安妮塔举起拳头,斗志昂扬。 沈确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线不要那么颤抖,可是湿润的眸光依旧暴露了他此时内心的震动,“安妮塔,谢谢你。” 许玳安揽过沈确的肩背,又轻柔地捏了捏沈确的脖颈,让他别太难过。 安妮塔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笑着说:“沈,我很开心看到你现在如此幸福的样子,恭喜你,总算碰到了能携手相伴一生的人。” 沈确把这句话转达给许玳安,那名英俊淡漠的男子,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漾在嘴角的小酒窝让这名男子身上的冷酷感瞬间消散,连性取向为女的安妮塔都忍不住微微脸红了。 “沈,晚上要一起吃饭吗?妮娜也想见见你们。” “好啊。”沈确点点头,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问了问许玳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对安妮塔做出正式的邀请,“晚上到我们家吃饭如何?我们租了一栋很漂亮的小洋楼。” 安妮塔兴趣来了,“是吃中餐吗?我和妮娜都喜欢神奇的中国料理!” 沈确笑着点点头,“是的,晚上七点,我稍后把地址发给你。” 他们来到了沈确曾经常去的那家华人超市,此时的超市已经扩建了两倍大,装修焕然一新。 沈确挺喜欢逛超市的,有时候闲着没事干也会来超市看看,听着超市的背景音乐,任意挑选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就能暂时忘却所有的烦恼,是一种缓解压力的很好的方式。 “晚上想做什么?” 许玳安脑海里已经有菜谱了,“避风塘炒虾、三杯鸡、芋泥香酥鸭、水煮牛肉、蛋黄南瓜……再整个毛血旺和青菜就行了。” 听着听着,沈确就开始咽口水了,他的味觉甚至都能马上记起这几种菜的味道。 “这么快就饿了?”许玳安一看他这表情就想笑,“我们才吃了午饭。” “有点馋了。” 中午是安妮塔他们订的餐,是低脂健康的海鲜沙拉,分量不小,但是吃着没味,沈确心里肯定偏向自己祖国的美味佳肴。 “回去就给你先开个小灶。”许玳安哄他。 他们买了不少东西,还有一些在国内常见的零食。 超市门口有人在卖花,沈确一眼就看中了金合欢。 开满花的树不止属于春天,还有在冬天给人带来希望的银叶金合欢。花朵似金色绒球,叶子是不那么饱和的莫兰迪绿,这一捧就好似雾状的黄金在空气中流动。 “买吧,好看。”许玳安也觉得不错,即使在冬天,也需要给家里添点色彩。 而且,他觉得沈确抱着这一簇金灿灿、毛茸茸的花,显得更好看了。 一进家,许玳安就把采购的物品分装收纳,干活勤快又麻利。 沈确先将金合欢插入花瓶里,再倒入花店提供的营养液,他闻了闻,花香正好,不会很刺鼻,他将花放在通风处。 随后,他进厨房,和许玳安一起清洗今晚需要用的食材。 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藏在购物袋里的一个小包装,沈确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水龙头的水关上,将手擦干净,伸进购物袋里把那个小包装拎出来。 是一包大白兔奶糖。 沈确立刻扭头看许玳安,果不其然,撞上了那双略带紧张的眼眸。 这个人,真的是…… “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沈确一手叉腰,一手举起大白兔奶糖,很有威严感。 许玳安很诚实:“结账的时候。” “你最近甜食超标啦,再吃要蛀牙了。”沈确一本正经地“教训”许玳安,“要控制。”他加重了最后两个字音。 许玳安:“……”风水轮流转还是转到了他身上。 沈确把大白兔奶糖收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我先保管了。” “行,都听你的。”许玳安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还是恋恋不舍地望着沈确口袋的方向。 他们两个都知道,怎么才能拿捏对方的死穴? 许玳安微垂着双眸,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他缓缓抬眼看了看沈确,乌黑的眼珠水润润的,仿佛被雾气蒙住了一样,很润,也很湿。 沈确又有那种浑身过电的感觉了,脚底都有点发麻。 “你……你怎么……”沈确鼓起了脸,气呼呼地看着许玳安。 卑鄙啊!居然用美男计! “控制点?”许玳安歪了歪头,语调上扬。 “……” 半晌,沈确咬牙切齿地撕开大白兔奶糖的包装,拆开一个扔进自己的嘴里,瞬间,甜腻的的奶香味直达味蕾,齁得他微微蹙了蹙眉。 许玳安扬了扬眉,他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不让他吃,就自己吃吗? 还真是……可爱啊。 结果下一秒,沈确一把搂住他的腰,把嘴里的大白兔奶糖渡了过去。 甘甜的汁液刺激着彼此的味蕾,舌头都好似跳舞一般,缠绕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沈确才松开许玳安,他抹了抹许玳安的嘴,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以后,得这样吃。” -------------------- 昆山片玉:昆仑山上的一块玉。原是一种谦虚的说法,意思是只是许多美好者当中的一个,后比喻许多美好事物中突出的。 第49章 月落参横 梁姨在群里艾特他们,问他们在巴黎怎么样。 现在是巴黎时间下午四点,国内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沈确对准在厨房忙碌的许玳安,拍了个视频。 视频里的男人站在料理台前,高大的背影,结实的臂膀,身着一件黑色的打底衫和一条黑色的休闲裤,腰间一条白色的围裙,黑白撞色更显腰臀曲线分明,他熟练地切着菜,动作流畅又有力。 沈确配音:“晚上我们要请朋友一起吃饭,小许是主厨。” 梁姨回赠了三个大拇指,茉茉发了一个表情包,是小黄人西子捧心、流口水的动态图片。 单纯的沈确回复:肚子饿了?@茉茉 实际是在馋许玳安身体的茉茉:……是的沈哥,这都被你发现了。 茉茉心里有愧,觉得自己这种觊觎朋友“夫”的行为很可耻,可她……忍不住啊!谁叫许玳安的身材那么好! 善良的沈确回复:等我们回去,就煮给你们吃。 茉茉感动得热泪盈眶:哇!!太感谢你们了!! 程景也冒泡了:沈哥,你咋不出镜?我好想你亲手做的咖啡啊啊啊啊! 沈确调整手机视角,画面卡了几帧后,屏幕里出现了一位惊为天人的男子。 小卷毛长长了,蓬松的小卷蜷缩在额前,隐隐约约之中露出了那张精雕细琢的脸,面部轮廓干净完美,V字领的羊毛衫露出一片毫无瑕疵的白玉肌肤,说话时,喉结轻滚,让人恨不得钻进屏幕嚼碎那股旖旎。 “只是想咖啡,不想我吗?” 茉茉一直都知道沈确的声音很好听,就像高山流水般干净清透,可通过视频,声音稍显失真,仿佛是被美酒蒸润过的低醇,听得茉茉的脸都忍不住红了。 程景手速很快,立刻回复:全部都想!想你和小许哥! 沈确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早点休息吧,别熬夜了。我去帮忙了,再聊哦。 不得不说,许玳安是一个很专业的厨师,料理食材的逻辑非常清晰,他知道时间充裕,一项一项在脑海里梳理清楚后,便放缓速度,只为了多和沈确共同准备。 沈确是一个很合格的小帮手,虽然有些不太熟练,但是他会认真且仔细地去完成每一件事。待许玳安开炒的时候,他还会不断赞美,提供极佳的情绪价值。 “哇,这鸡腿肉剁得真好,就跟艺术品一样呢!” “好神奇呀!芋泥香酥鸭原来是这么做的呀,炸得颜色正正好呢!” “天呐!这水煮的底料也太香了!” “……” 沈确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样,围在许玳安身旁。 说实话,别看许玳安淡定自若,其实心里早乐开花了,他超级喜欢沈确围着他转来转去的,好像全身心都只有他一个。 在民宿,厨房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且沈确也需要为客人制作咖啡,通常他在做料理的时候,沈确都在外面。他习惯了一个人做饭,这样能专心高效,但是,有伴侣陪着,这种的感觉又不太一样。 习以为常的事情也可以变得如此有趣。 许玳安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在不久的将来,他和沈确能拥有一个小家,该多好? 门铃准时响起,沈确打开门,穿着某品牌同款羽绒服的安妮塔和妮娜站在门口,两人一看到沈确,又是热情的拥抱和贴面吻,活泼明媚的模样让沈确心生欢喜。 “沈!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安妮塔打开了纸盒,里面是摊成椭圆形的油炸团糕点,糕点被涂满了巧克力酱,顶上还铺着香蕉片和坚果。 “海狸尾巴?”沈确问道。 安妮塔惊喜地睁大双眼,“你居然知道!” 沈确眉眼弯弯,“我知道,这是加拿大的本土美食。” 许玳安端着水煮牛肉走出来,香辛料的味道吸引了她们,两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盆水煮牛肉。 “妮娜,这是许,我的男朋友。”沈确介绍道。 妮娜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是亲眼见到许玳安仍是有所震动,不过她不像艺术楼里的人那样那么疯狂,她略显局促地朝许玳安挥了挥手,“你好,我是妮娜,你……你看起来真帅。” 许玳安唇角微扬,眉眼弯起来的弧度竟和沈确相似,他点头道谢。 沈确邀请她们入座,“请坐下吧,我们可以开饭了。” 中华美食,给予外国人极大的震撼。 “许,这实在是太好吃了!”安妮塔被那盘水煮牛肉深深吸引了,“这美味令我难以形容,但真的,太棒了!” 妮娜则钟意那盘避风塘炒虾,“这是我第一次吃到虾这样的做法,没想到面包糠还能这么用。” “这就是所谓的家里的味道吧?跟我在中餐馆吃到的完全不一样!”安妮塔朝许玳安竖起两个大拇指,“许!你超级棒!” 许玳安朝她们笑了笑,“谢谢。” 沈确进厨房把刚炖好的汤拿出来,给每人盛了一碗,“这是排骨汤,里面加了枸杞、桂圆和红枣,可以美容养颜,也可以提高身体的免疫力。” 汤底炖出了金黄色,香气扑鼻而来,对安妮塔和妮娜来说,这又是一道神奇的料理。 一碗下肚,在寒冷的冬季,全身心都暖和了,特别对于女性来说,这样的炖汤可以补补气血。 “许,请问我可以找你要食谱吗?”妮娜的工作是药剂师,她对中医药学很感兴趣,也对中国人讲究食补有所了解,为了她和安妮塔的身体健康,她也打算通过食物的营养来增强自身的免疫力和抵抗力,少吃点有副作用的药。 沈确称职地充当许玳安的翻译,征询许玳安的想法后,他说:“许说可以,等他今晚整理一下,到时候我再发给你。” 安妮塔摸着自己的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她已经明显吃撑了,她稍作休息,便偷偷观察起沈确和许玳安。 沈的恋人,是一个较为沉稳且寡言的男性,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语言不通,导致他稍显沉默。但是沈呢,即使在跟她们聊天的时候,也不会忽略自己的伴侣,会不厌其烦地翻译她们说的每一句话,然后在许回答的时候,会把微微侧过脸,把耳朵贴过去,认真倾听。 安妮塔还发现,在吃饭的间隙,他俩在同一侧的手,会同时放在桌子下,她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这两人是在偷偷牵手。 有啥不好意思的?她都看过这两人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亲亲了。 还有一个小细节,许应该是不怎么吃辣,沈为他装牛肉的时候会用漏勺把汁水抖干净,真的是太贴心了。 还有,沈碗里放着吃不下的芋泥香酥鸭,许也会自然而然地夹过去吃掉。 这默契十足的动作,好像这两人比她和妮娜交往的时间还久。 “我和安妮塔还有一个好消息药告诉你们。”妮娜和安妮塔相视一笑,“结婚后我们就向福利院申请领养一个孩子,就在上个月,福利院告知我们,我们的申请通过了。” 安妮塔打开手机相册,给沈确和许玳安看她们选中的小女孩,“她叫安妮,她的父母是建筑公司的员工,因为一场事故,父母意外去世。可怜的安妮,现在才两岁。明天,我和安妮塔会去福利院,办理最后的手续。” 这个消息给沈确和许玳安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他们还处于热恋期,两人都没什么经验,还是年轻的小情侣为着爱情互相陪伴,可是安妮塔和妮娜,有公开且稳定的家庭,并且马上就要为家庭增加新的成员了。 她们已经超越他们到达了另一个层面。 从爱人晋升为更爱的家人。 这是沈确羡慕并且极力追求的,他和许玳安对视一眼,两人都看懂了对方眼中蕴含的复杂的情绪。 是的,他和许玳安,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恭喜你们。”沈确带着许玳安,两人一起举起酒杯,诚挚地祝福这两位幸福的女人。 “沈,还有许,我和妮娜也祝你们,能拥有一个非常圆满的结局。”安妮塔牵着妮娜的手,举杯。 饭后,许玳安将安妮塔带来的海狸尾巴切成小份,一一摆放在小碟中,又挖了勺香草冰淇淋在上面。沈确洗了草莓和蓝莓,又切了橙子榨汁,大家从餐桌转移到了客厅的矮几。 “沈,我这里还有一个礼物,是一个老朋友送你的。”安妮塔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盒,外壳是印着手绘简约的蓝色玫瑰。 沈确看到纸盒的第一眼就愣住了,他记得很清楚,这个有些稚嫩的蓝色玫瑰图样,是爱德华的女儿凡妮莎的绘画作品,这副画作,还是沈确陪着凡妮莎画的。 “这是爱德华托我转交给你的。” 打开纸盒,印入眼帘的是爱德华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岁月似乎并未在爱德华和蕾雅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们看起来依然年轻,而凡妮莎,已经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初中生了,她继承了父亲如原野般翠绿的双眸,还有母亲俊俏挺直的鼻子。 “凡妮莎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的好快。”沈确感叹道。 全家福的后面,是爱德华的亲笔留言—— “沈,我们欢迎你随时归来。” 很简短的一句话,其中却蕴含着深厚的情谊。 照片的下方,是一件户外写生马甲,衣服的左胸口和背面,都印着独属于爱德华工作室的logo。 -------------------- 月落参横:月亮已落,参星横斜,形容天色将明。 第50章 迩安远至 安妮塔说,如果沈确想在巴黎重新开始,爱德华的工作室愿意给予一切支持,爱德华不愿意让这么珍贵的珠宝流失在外。若沈确另有打算,爱德华会尊重沈确的决定,也希望沈确在巴黎的日子能够多到家里做客。 沈确趴在许玳安的腿上,手指顺着那紧实的大腿曲线划来划去。 许玳安拿着吹风机给沈确吹小卷毛,刚洗完的头发吹起来十分蓬松柔软,像一簇一簇舒卷的流云。 温暖且温柔的风,还有爱人轻巧的安抚,这应该是令人昏昏欲睡的闲适安然的感觉,可是沈确的心里却闷闷的,好似有一块石头压着。 电吹风的声音停下,许玳安用手指梳了梳沈确带有热气的柔顺的头发,小卷也听话地不打结,乖乖地待在应有的位置,摸起来就像是一朵在蒸腾着热气的软绵绵的云。 “好了。” 沈确转过身,依旧躺在许玳安的腿上,他看着许玳安,眼睛灿如星光,“许玳安。” “嗯?” “你爱我吗?”真奇怪,他竟然也如恋爱中患得患失的人一样。 许玳安毫不停顿地回答:“我爱你。” 沈确伸长手臂,摸了摸许玳安的脖子,拇指抵住他的喉结,两人的肌肤显出对比,许玳安是犹如棕蜜般的小麦色,此时却好似被他“禁锢”在手掌之中。 “我更爱你。” 说完,他拉下许玳安,直截了当地吻上那微凉的唇。 慢慢厮磨,直至变烫变热。 安妮塔离开前,给了沈确一个大大的拥抱。 沈确看得出来,她的眼睛里,除了相逢的兴奋与喜悦,也藏着难言的哀伤。 “沈,认真倾听你内心的声音,别害怕。” 他们都知道,证实钟晔在撒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只是,沈确的心里,一直没有过去那道坎。 自怨自艾,自暴自弃,不告而别,也让他们难过和担忧。 沈确,你要为自己做决定。 这几天虽冷,但是都没下雪,阳光正好。 冬日的阳光照射在脸上,就像一层薄薄的羽毛,也像一首柔和的诗篇,在沉淀的季节,给予人们希望和勇气。 新的一天,沈确和许玳安来到了巴黎的早市MarcheBsatille。 不知是谁说过的一句话:“去过一个城市的菜市场,才算是与这个城市有了肌肤之亲。” 一进去,就是长长的排队买烤鸡的队伍,看来这家店铺的生意十分火爆,沈确只能希望待会儿他们出来的时候,还能留有一两只。 左侧是富有特色的二手椅子摊位,是店家将旧椅子回收改造,重新售卖。许玳安倒是对这种复古风挺感兴趣的,拍了好多张照片。 再往前是售卖意大利的风干火腿和葡萄牙的传统小吃的摊位,里面有一种叫做咸鳕鱼球的小食,是将鳕鱼干洗去盐渍后打成泥,再与马铃薯混合而成。据说是在大航海时代,水手们需要长期储存并且能够提供充足营养的食物,便发明了这种做法。 金黄酥脆的外皮包裹着咸鲜的鳕鱼内陷,这家店还在里面加入了羊奶芝士,使食物的口感变得更加丰富。 沈确和许玳安各买了两个鳕鱼球,再搭配着店家赠送的免费的甜酒,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五彩缤纷的水果摊旁边有一个小空地,站在一位法国驻唱小哥,唱的是《Vavavis》,是法国女歌手Florina的代表作,轻快慵懒的旋律响起,引得不少过路人驻足旁听。 “是可丽饼。”这款法国的“煎饼果子”,让许玳安彻彻底底地走不动道了。 沈确为他一一翻译菜单上套餐,让他自由选择,“也有咸的,要尝试吗?” 许玳安摇摇头,坚定甜食党不动摇,“我要莓果的这个套餐,要甜的。”这款是经典套餐,因为点的人多,老板还特地拍了照片,许玳安被这奶白的淡奶油和鲜嫩的草莓深深吸引了。 “那我试试咸的吧。”沈确口味没有偏向,倒是什么都可以试一试。 咸口的可丽饼面皮煎得较为焦脆,内陷是意式肉酱加可生食鸡蛋,其间还有磨碎的奶酪。 “比想象中好。”沈确咬了一口,没有所谓的甜咸搭配诡异的口感,他把可丽饼递到许玳安面前,“尝尝看。” “不错。”许玳安给出中肯的评价,他也把自己手上的莓果可丽饼递给沈确,“奶油很轻盈,不腻,配着莓果,酸酸甜甜的。” 沈确舔去嘴角奶油,惊喜道:“好吃。” 可丽饼分量十足,这一个下去,两人都填饱了肚子。 正好旁边是果酒摊,他们又分别喝了一杯来自布列塔尼的苹果酒。这苹果酒还有讲究,根据苹果的品种、发酵程度和甜度等因素,可以分成干型、半干型和甜型。 干型苹果酒度数较高,口感清爽;半干型苹果酒,度数较低,略带甜味,口感均衡;甜型苹果酒甜度偏高,是浓郁的苹果香味。 两人能选什么类型,自然是不言而喻。 再往里走,是生活区,有卖古玩的、特色手作、小饰品、衣服等等。 许玳安和沈确为民宿的人们挑选了一些礼物,便结束了早市之行。 时间还很早,两人一人拎着购物袋的一角,漫步在街头。 忽然之间,沈确察觉到有些白絮飘到了自己的头发上,冰冰凉凉的,抬眼望去,是宛如小羽毛的雪花。 “下雪了。”许玳安停下脚步,抬起手,让雪花落在掌心上,一朵朵小梨花瓣很快又被掌心的热度给熨化了。 许玳安看向沈确,乌溜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透着点兴奋,沈确笑了,立马捕捉到许玳安的想法,他把购物袋抱到自己的怀中。 “跑吗?” “跑!” 巴黎街头,两个长相非凡、高大挺拔的成年男子,竟然像小朋友一样,撒开了腿朝前狂奔。 幼稚得有些可爱,但是快乐无限。 回到家中,两人换了家居服,又对着暖风机吹干自己被融化的雪浸湿的头发。 沈确摸了摸许玳安的长长的发尾,就像小狼尾巴一样,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很可爱哦。” “嗯?”许玳安对着他挑了挑眉,“可爱?” 沈确:“……” 糟了,他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许玳安偏不放过他,握紧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面前,身体贴着身体,眯着眼睛,又问了一遍:“我可爱吗?” 沈确转了转手腕,奈何挣扎无果,他便破罐子破摔地直视着许玳安,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又睁得大大的,大声说:“你最可爱了!” “哦?”许玳安倒是没想到沈确还挺坦然的,“怎么就可爱了呢?给我个理由。” 手抓得紧紧的,身体也贴着不该贴的地方。 沈确涨红了脸,许玳安这个人,又故意逗他! 沈确飞速地亲了一下许玳安,见许玳安无动于衷,便用力地吻了上去,差点磕到牙齿。 “因为你最值得爱了!所以可!爱!” 许玳安松开沈确,出乎意料的回答令他耳朵也开始发烫,他清了清嗓子,转过身,故作淡定的说:“行吧,算你过关了。” 被逗弄的沈确不服了,他追着黏到落荒而逃的许玳安身上,像只无尾熊一样扒拉住许玳安的背,蹭着许玳安的脸颊和脖子,“害羞啦?” 许玳安僵直身子,音调却没有丝毫起伏,“我才不会害羞。” “少来了,你耳朵都红了。”沈确笑嘻嘻地捏了捏许玳安的耳垂。 真的,连耳垂都很可爱,软软的,嘟嘟的。 他凑近许玳安的耳朵,轻声说:“许玳安呀。” “嗯。” “我爱你哦。” 两人在沙发上玩闹着,独享着小情侣的甜蜜恩爱。 突然,门铃声响了。 沈确刚从许玳安身上爬起来,许玳安又长臂一挥把他拽了回去,将他露了大半个胸膛的衣领拉好,又把扣子系到最顶端,这才拍了拍他的腰,让他去开门,“去吧。” 沈确站起身,他扫了一眼窝在沙发里许玳安,心跳骤然加快。 白色打底衫已经自下而上被掀了起来,毫无保留地暴露出锻炼完美的八块腹肌,小麦色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光泽。 沈确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早期茉茉看到许玳安时说的那一句话——“真想在许玳安的腹肌上滑滑梯”。 当时的他无法理解,现在的他,感同身受。 “你也是,快站起来。”沈确也不想自家恋人的身体被别人看到。 这么美好的躯体,当然是留着自己看了。 门铃又响了起来,沈确急匆匆地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令他出乎意料的人。 短发干练的女子,端正地站在门口,看到沈确,敏锐的眼神变得柔和,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沈确,好久不见。” 这是自那封信后的第一次见面,沈确愣愣地张开口,“好久不见,齐钰。” “不好意思,突然造访,打扰到你了。” “没事没事,不打扰。”沈确顿了顿,突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一只手撑在了他后背,许玳安来到了他身后,见到齐钰,许玳安稍显惊讶,“你好,齐老师。” “你好,冒昧打扰了。”齐钰的态度自若,似是对许玳安和沈确之间的关系早已知晓。 许玳安的脑子转得很快,他问道:“方淮让你来的?” 齐钰点了点头。 沈确这下才回过神来,他侧过身,请齐钰进门,“不介意的话,请留下来吃顿午饭吧。” -------------------- 迩安远至:指附近居民安乐祥和,远方之民闻风而附,形容政治清明。 第51章 芒寒色正 许玳安去准备午饭,给沈确和齐钰单独谈话的空间。 沈确请齐钰坐在沙发上,微笑询问:“想喝什么?咖啡、茶还是果汁?” “一杯热茶,谢谢。” 白瓷杯氤氲着滚滚热气,茉莉的淡淡清香全部浸润在绿茶中,茶汤的颜色看起来纯粹又干净,口感柔和,香气馥郁。 沈确率先开口,他看向齐钰,眼中蕴含着点点星光,温柔且内敛,“那封信我看了……还有那张票根,我确实是没想到,也十分惊喜,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总而言之,感谢你的一番心意,同时,我也非常抱歉。” 经受痛苦的内心折磨后,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样真心实意的信件,一方面给予他惊喜和鼓励,另一面也让他感到深深的歉疚,他当时的软弱无力和自暴自弃,必然给那些真正喜爱他的人们带来极大的伤害,甚至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背叛。 他还不够强大。 齐钰却摇了摇头,她脊背挺直,坐姿端正,以一种非常坦然大方的态度面对沈确,“沈确,你不需要道歉。你不是机器人,你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在成为画家之前,你更是你自己,画家、咖啡师抑或是其他的,它们只是一种身份。我能理解你遭遇痛苦时的崩溃绝望,但我不希望这种情绪长伴你左右。就算你不打算画画了,你也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这是作为忠实粉丝的最大的期盼。” 齐钰的这番话,让沈确很是动容,拿着水杯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抖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水杯放下,双手按在大腿上,努力平复心情。 许玳安端着一盆洗好的车厘子出来,他敏锐地察觉到沈确的情绪有所失控,跟上次一样,他挡在了沈确的面前,隔断齐钰的视线。 即使这次齐钰是好意,他也不容许。 “我借个卫生间。”齐钰识趣地站起身,她朝许玳安微微颔首,也给这对小情侣一些独处的空间。 在民宿的时候,她就发现许玳安对沈确有种强烈的保护欲和莫名的占有欲,她有所猜想,不过,两人交往速度倒是比她预料得快得多。 沈确干净又纯粹,就像一张白纸一样,一眼就能看透,是罕见的珍宝。 而许玳安这个人……或许并没有沈确所想的那么简单。 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老成,对无关事物的冷漠无视,还有对恋人的一腔赤诚和火热……满心满眼都是重要的人和事,很容易导致偏执。 但是许玳安展现得并不明显,或许是他控制得好,也或许是沈确的美好品性感染了他呢? 如果是后者,那这两人还真是非常合得来了,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我没事。”属于许玳安的气息包裹住了他,沈确放松多了,他的额头抵在许玳安的肚子上,感受着鼻梁下本来硬邦邦、坚硬紧致的腹肌在不断放软。 他突然有点想笑,仰起脸,跟低头注视他的许玳安对上。 英俊的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专注且暗含担忧,这一瞬间,沈确内心被填得满满的,突然,他竟然有点想哭。 许玳安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真的没事?” 沈确握住许玳安的结实的小臂,侧过脸亲了亲手肘内侧的肌肤,很依赖地将脸贴在许玳安左手的臂弯里,低声说:“我就是太感动了。” 许玳安将右手往回撤了撤,虚虚地掩在沈确的脸上,他的拇指力量适当地按了按沈确的太阳穴,又慢慢地移到那宛若艺术品般雕琢的耳朵,顺着耳廓轻柔地摩挲着。 位于头部两侧的耳廓,所有的软骨仅靠一层薄膜覆盖,很容易损坏。如果软骨膜或软骨损伤,将导致养分无法有效供给,软骨会彻底坏死。 沈确顺着许玳安的力道将左侧的脸扬起来,毫无顾虑地将自己脆弱的地方暴露给许玳安。 许玳安的眸底的光黯了黯,瞳孔深幽,是深不见底的暗。 美好的事物,总容易激起人的毁灭欲。 “许玳安。”沈确眼睛睁得大大的,琥珀色的眸子干净且毫无瑕疵,他笑着亲了亲许玳安的掌心,“你弄得我很痒。” 就好像山石瞬间滑坡,许玳安的心里高耸的山体一次又一次崩塌,他很清楚地知道,直至某一天,这些东西就会彻底化为一片虚无。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沈确。 沈确是他的珍宝啊。 待齐钰从卫生间出来,客厅又只剩沈确一人。 沈确看到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许玳安去二楼了,他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有事找他。” 齐钰了然地点点头,随后,她又稍微停了停,说道:“许玳安对你挺好的。” 沈确面容变得更加明媚和温暖了,提到许玳安,就好像让他进入了舒适圈,“是的,他对我很好。” 沈确,真的幸福得很纯粹。 齐钰端起茶杯,杯壁是温热的,她浅浅地饮了一口,茶水也是,茉莉花香迅速扩散在她的口腔。 在她去卫生间的时候,沈确有替她换过茶水。 这个很小的细节,也足以证明他的细致和贴心。 “沈确,你想知道钟晔的近况吗?” “什么?”齐钰突如其来的这句问话,打得沈确一个措手不及。 齐钰继续说道:“我这次也是受到邀请,来参加楼家举办的慈善画展。我搜集到了一些信息,也准备了一些东西。不过,这些东西是否公开,都取决于你。”她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沈确的视线顺着她手的动作,聚焦在那个文件袋上,他的心里有了一个猜想,问道:“方淮……他有和你联系吗?” “有,不过这些事情,是我们自发的。”齐钰把文件夹打开,依次把文件摆放在沈确面前的茶几上。 “你们?”沈确的心像是被猛烈一击,跳得愈加厉害。 “是的,我们这些——相信且支持云确的人。” 文件有很多份,有钟晔在大学期间抄袭前几届学长学姐作品的证据,有查明事实的巴黎艺术学院教师的签字和学院的印章;有钟晔画展的作品与当初发布到网络上污蔑沈确抄袭的草稿对比,经过权威机构的鉴定,绘画的习惯和方法明显不同;有钟晔在比赛前几天到沈确工作室参观的监控截图;有曾经在爱德华画室学习的里昂述说钟晔记恨沈确抢了他名额的证词……甚至还有佐藤悦子的证词。 “佐藤悦子,是当时袭击我的那个人吗?”沈确完全没想到居然还会她的证词。 “是的。”齐钰翻开那一页,是佐藤悦子手写证词的复印件,日语配有英文翻译,“不过,她的证词未必有效,因为她现在仍被佐藤家强制归类为精神病患者。” 那个瘦小的披头散发的女子,恍然又出现在面前,沈确咬了咬唇,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他拿起文件,认真阅读—— “我是佐藤悦子,是六年前袭击沈确的凶手。对于伤害沈确这件事情,我无话可说,任何结果,都是我咎由自取。不过,我想告诉各位,还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做钟晔,他才是真正伤害沈确的主谋。” 什么意思? 沈确皱起了眉,钟晔不是救了他吗? “钟晔一直对沈确怀有记恨之心,在得知我想跟沈确殉情后,是他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并且告知我沈确的住址,为我提供作案工具,他想让我替他杀了沈确。” 什么? 沈确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呼吸变得急促,薄薄的几页纸从他的指间滑落,他弯下腰,想捡起落在地上的纸,却仿佛突然失了力气,怎么也捡不起来。 怎么会这样?钟晔不是因为偶然来到了公寓附近,为了救他,还被佐藤悦子刺中了手臂吗? 天呐……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沈确觉得大脑一阵眩晕,茶几下的千鸟格的地毯,霎那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要将他整个人吸进去。 “沈确,你怎么了?”耳边是齐钰担忧的声音。 胸闷得厉害,沈确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重,脸色跟充血了一样。 沈确很想回应齐钰,可是他动不了了,他好像又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 谁来告诉他—— 真相到底是什么!? “沈确!” 有人抱住了他,将浑身无力的他揽入了怀中。 是许玳安。 沈确被放平在沙发上,许玳安匆忙拿过超市的塑料袋,他跪在地上,将塑料袋捂住沈确的口鼻,“沈确,用鼻子呼吸,慢点,别急,慢慢来……没事……我在这里……别害怕。” 还好,许玳安在。 沈确紧闭着的眼角流出了泪水,他听从许玳安的话,调整呼吸的节奏,用鼻子呼吸。 “很好,你做得很棒,别怕,慢慢来,很快就好了……” 许玳安在,他不用害怕。 “是的,呼吸性碱中毒,目前症状稍有缓解,请你们尽快过来。”齐钰挂断急救电话,她站在原地,心情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沈确的应激症状比她想象中的严重得多。 她不敢想象,在医院的那两年,沈确是怎么度过的。 她不是当事人,无法切身感受那种痛苦,可是连呼吸都掌控不了的痛,沈确又该有多么绝望啊…… 她重新回到房内,沈确已经好多了,他倚在沙发上,唇色苍白,许玳安正一口一口地喂他喝蜂蜜水。 齐钰的心抽痛了一下,“沈确,抱歉,是我太操之过急了。”她应该循序渐进,一次性把信息全部灌输给沈确,只会让他还未彻底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恶狠狠地撕开。 “齐钰,不要道歉。”沈确朝她露出笑容,即使身体虚弱乏力,但他仍想给别人提供好的回应,“是我太脆弱了,我的问题。收集这些资料,肯定耗费了你们很多时间和精力,谢谢你们,愿意给予我这么大的帮助。” “我想清楚了,这么多年过去,有些问题确实一直在困扰我,现在真相浮现,我也得要回属于我自己的公正。” “让你们久等了,云确——已经回来了。” -------------------- 芒寒色正:歌颂人的品行高洁正直。 第52章 悃愊无华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急救医生也在车上,他检查了一番,见沈确的情况已经稳定,并不大碍,便询问沈确是否要去医院进行更完备的检查。 沈确摇了摇头,说:“不用,我感觉好多了,谢谢。” 医生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让沈确保持心情稳定,避免大口呼吸,若再次出现呼吸性碱中毒的情况,需要及时就医。 沈确一一点头,认真听进去了。 最后,医生又补充了一句:“若有产生焦虑或者抑郁的情绪,建议一并去心理科治疗。” 沈确顿了一下,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许玳安听不懂法语,只能陪伴在沈确的身边,见救护车要走了,他疑惑道:“不用去医院吗?” 沈确牵住许玳安的手,整个人依偎进这踏实温暖的怀抱,他的身体依然略带疲惫,“没啥事,好好休息就行了。” 许玳安微微蹙了蹙眉,“不需要做个细致的检查吗?” 沈确笑了笑,抚平许玳安的眉毛,“没事,我心里有数,别怕。” 许玳安还想再说些什么,沈确捏了捏他的手心,说:“真的没事,我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了导致的,而且有你在我身边,我怕什么。” 齐钰在一旁沉默着,沈确说得没错,他身体没有其他的问题,是因为情绪问题导致的呼吸性碱中毒,不,更准确的说,是积蓄已久的心理创伤导致的。 要获得公正并不难,要击败钟晔也不难,真正困难的是,曾经被伤害过的事实,就像已被折叠过的白纸一样,那些痕迹,难以抹除。 沈确需要变得更加强大才行。 “这些文件,我先放在这里,如果有任何疑惑或是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齐钰拎起挎包,准备告辞离开。 “齐钰。”沈确叫住她,“留下来吃个饭吧。” 齐钰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有点事,今天冒昧来访,打扰你们了。” 沈确送她走到街道,许玳安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明天见。”沈确替她拉开车门,风度翩翩就像个小王子一样,美中不足的是,小王子的脸色仍有大病初愈的苍白脆弱感。 “沈确……”齐钰按住了窗户按键,虽然没有明显表露,但她又何尝不在担忧沈确呢? 沈确歪了歪头,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问道:“怎么了?” 这双眼睛真的好清澈好干净啊。 这么美好的人,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被戏称为“铁娘子”的齐钰竟有些哽咽了,她稳住声线,轻声说:“你要好好休息。” 一只白皙的手伸进窗户,沈确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颜绽放,“我会好好休息的,放心吧。你也是,要好好休息,别太难受了。” 许玳安已经备好了菜,进厨房不到十分钟,就端出了三菜一汤。 盐焗鸡腿、丝瓜炒蛋、香菇炒芥兰和娃娃菜皮蛋汤。 简简单单的一顿饭,却是很多人梦中都在心心念念的家乡菜。 跟许玳安一起吃饭,沈确也养成了每餐都要配点汤的习惯,不管是这种快手汤,还是需要长时间炖煮的汤,他都喜欢。 许玳安是南方人嘛,喜欢那些汤汤水水的,可以滋润身心,也可以祛湿补气。 沈确合理猜想,许玳安的肌肤滑不溜秋的又富有弹性,或许就是因为喜欢喝汤。 饭后,门铃又响了起来,沈确无奈地放下擦桌子的布,“我们今天好多访客呀。” 许玳安将餐盘放进洗碗机里,开玩笑道:“不过这人真不会挑时间,在我们吃完饭的时候来,蹭不了饭了。” 沈确被逗笑了,“这么说也是哦。” 门外,是他们的管家弗兰克,还有一位陌生的法国人,看起来年龄稍长,可能有五十岁以上了。 沈确有些惊讶,通常法国人不会在午休的时间打扰别人,午休对他们而言,可是一天里面的“小长假”。 “弗兰克,有什么事吗?”沈确侧身,让他们进来,突然来访,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午安,不好意思,打扰两位先生的休息时间了。”弗兰克说,“由于时间紧张,只能先占用二位的一些休息时间。这位是法国知名的裁缝师西里斯,他来这儿的原因是为了给您和许先生量一下尺寸,因为时间太短,无法定制全新的西装,不过西里斯会用他出色的手艺将两位的西装裁剪得当。” 沈确很是不解:“为何需要专门准备西装?”楼家的慈善公益画展并没有强行要求男性得西装革履,这种公益性质的画展是面向大众的,穿着得体即可,既不是正式的晚宴也不需要去歌剧院,为何要弄得这么隆重? 弗兰克解释道:“今晚楼家会有一个私人晚宴,由楼家本家举办,到位的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重要的客人,两位先生也在邀请的行列。” 许玳安此时也整理好厨房的事务,他走了过来,问道:“为何会邀请我们?” 老实说,楼迎鹤对他们两个都不太友好,特别是因为沈确和方淮是最好的朋友,还动不动吃醋生气。 楼迎鹤应该巴不得他们离远一点才好。 “是方淮邀请我们的吗?”沈确只能想到这一点了。 “不是的。”弗兰克却摇了摇头,“是楼先生亲自邀请的,他说,方先生是他的家人,自然也要邀请家人的家属到场。” 什么!? 沈确睁大了双眼,他吃惊道:“家人?等等,这个晚宴是楼家本家举办的,也就是楼家现任的家主举办的,楼家现任家主,是楼迎鹤的父亲吧?” “是的。” 沈确震惊到无以复加,他和许玳安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味,沈确咽了咽口水,缓缓开口:“那么,他们两个是——公开了吗?” 生在恋爱之国的弗兰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没有注意到这个消息给沈确和许玳安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是的,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对像你们二位这么恩爱的恋人。” 还不等他们消化,弗兰克又带来了一个重磅的炸弹—— “哦,对了,据说方先生和楼先生,过段时间会在巴黎大剧院举办世纪婚礼呢!” 沈确双腿一软,还是许玳安眼疾手快地撑住了他。 天呐!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啊!? 短短几天,怎么他的好兄弟不仅出柜了,还马上要结婚了!! 方淮啊方淮,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巴黎的夜晚是深蓝色的,法国人追求安逸和闲适的生活,除了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和酒吧,其他店铺基本上到点就关门了。 不过,这依旧不影响法国人在夜晚出行,他们喜欢在饭后散步,闲聊过程中抬眼远眺在暖灯映照下的别样巴黎,或者,他们也喜欢坐在河边的台阶上,共饮着沁凉的啤酒,吃着火腿、奶酪、薯片等小食,听着吉他手弹唱时低缓柔和的音调。 也有的人,会特地跑到巴士底狱酒吧街,整条街都是酒吧,他们会从这家蹦到另外一家,在热热闹闹的环境中,和某人对上了眼,然后,尽情舞蹈,尽情释放自我! 车窗降落,一身笔挺西装的沈确靠在后座,净白的指节搭在车窗的按键之上,他出神地望着夜幕中的巴黎,灯火交错间,人影虚渺地上下浮动。 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美好,可是他的心里却空空落落的,就好像踩在一块漂浮在海面上的浮板一样,晃来晃去,使人难以长时间保持身体的平衡—— 是一种失去重心的安全感。 “在想什么?” 熟悉的掌心温度传来,沈确不用低头看也能自如地与许玳安十指相扣。 他回过头,夜幕下的光影洒在他的面庞,明明灭灭,微垂的睫毛仿佛被淋上了斑斓的星光。 “有点想家了。” 轮廓英朗的男人勾了勾唇,抬起他的手背,吻上那白玉般的肌肤。 “快了,再过几天,我们就能回家了。” 沈确闭了闭眼,他轻轻“嗯”了一声,挪了挪位置,朝许玳安靠近,将脸埋在那宽阔的肩背上。 在外待久了,真的很想家,特别是那独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家宴办在巴黎的香格里拉酒店,这家酒店的前身是法国文化遗产PalaisIéna宫殿,始建于1896年,是真正的王子的宫殿。 沿着荣耀阶梯拾阶而上,便是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华美的窗帘,璀璨的吊灯,精雕细琢的桌椅,精美细致的摆件,还有天花板和墙上属于拿破仑家族标志和代表拿破仑时代的蜜蜂标识,无一不在彰显这场宴会的奢华与隆重。 沈确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也觉得不太自在,他只想等宴会结束后,跟方淮好好的聊一聊。 侍者走过来,将他们引向对应的位置。 他们的座位在中间靠窗的位置,是个双人座。 窗外,是一个缀满了鲜花的阳台。阳台上,已有几位身着华美礼服的客人,举着酒杯,微笑交谈。 他们身后,壮丽的埃菲尔铁塔亮起了灯,熠熠生辉。 这里,是不属于沈确的世界。 -------------------- 悃愊无华:意思是至诚而不虚浮,形容真心实意,毫不虚假。 后面几章会涉及到楼迎鹤和方淮之间的故事。 第53章 明月芦花 宴席开始,楼家现任家主楼廉携着妻子进场,在他们身后,是一袭中式玄衣、玉带束腰的楼迎鹤,还有身着意大利定制的深色西装的方淮。 一根黑玉簪将满头乌黑的长发盘起,楼迎鹤面色如雪,嫣红的嘴角带笑,他笑意盈盈地挽着方淮的胳膊,跟两侧的客人打招呼。 而方淮……表情较为严肃,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顿时,沈确的心咯噔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脑海里展开了一系列的豪门恩怨情仇,不会吧…… 曾经被女同学讲述的霸总小说,此时此刻,如有实质地呈现在眼前,天呐……不会这么狗血吧? 沈确的表情随着他的心情进行了细微的变化,而这些变化,自然也瞒不过坐在他对面的许玳安。 沈确微微鼓起的脸蛋被许玳安戳了戳,他被这脑袋里千奇百怪又可可爱爱的沈确逗乐了,说道:“别多想,小说和现实还是有区别的。” “可是……”沈确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嗓音,“方淮看起来好像是很不情愿的样子呢。” 许玳安微微眯了眯眼,他喝了一口起泡白葡萄酒,让这清冽脆爽的酒液滚入食道。 方淮心情肯定不好,换句话说,他现在应该在生楼迎鹤的气。 许玳安看到楼迎鹤和方淮的第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也多亏了沈确的经验还不丰富,看不出来方淮走路姿势的不对劲。 这明显,就是在某种激烈运动中,某个地方肿了或者青了。 当然,什么运动?许玳安不便细说,也不想过多猜想。 只能说,楼迎鹤本人,确确实实很疯。 嗯,又菜又疯。 还好,沈确懂得虚心求教,技术日益精进。 许玳安勾起唇角,和依然陷于《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沈确碰了碰杯,“相信我,方淮肯定是心甘情愿的。” 要不然,能让楼迎鹤玩得这么疯? “希望如此吧。”沈确喃喃道,“我好想跟方淮聊聊天呀。” 宴会厅的菜系依然以法式为主。 餐前小食是炸蟹肉球和番茄脆塔壳。炸蟹肉球分量实在,一层薄薄的金脆外壳裹着扎实饱满的蟹肉;番茄脆塔壳较为特殊,塔壳是由融化后的糖定型而成,中间搭配了一些牡丹虾肉和鱼子酱,一口下去,多种层次鲜甜口感瞬间在口腔里爆炸。 前菜是帕门缇埃肉糜,将奶油土豆泥涂抹在浓郁的炖菜之上,类似于牧羊人馅饼的法国改良版。 主菜共有四道,第一道是勃艮第红酒炖牛肉,顾名思义,是使用勃艮第红酒、高汤和辛香料将牛肉长时间炖煮。侍者特地补充了一下,这道菜所用的番茄酱是甄选自然红熟、酸甜口感的澳洲番茄制作而成,绝不使用人工增色剂,是有机健康的食物。 第二道是古法膀胱鸡,这是一道听起来非常魔性的菜。这道菜是先在鸡肉与鸡皮之间塞入黑松露,再在鸡的内部里放入混合了细碎芹和龙蒿草的黄油块,随后便把整只鸡、蔬菜、调味料一起塞进猪膀胱里,最后用绳子扎好,在锅里煮一至两小时即可。这样料理的做法,连最易变柴的鸡胸肉都很鲜嫩多汁,吃的就是一个原汁原味。 第三道是海螯虾刺身,搭配了柑橘、杏仁以及乳清奶酪,味道平缓柔和;还有一份是将海螯虾制成意大利饺子,四四方方的饺子,就好像是鼓胀起来的方块饼干,搭配浓郁而细腻的鹅肝慕斯酱。 最后一道主菜是蘑菇香料蜗牛牛骨髓棒,蜗牛是法餐里很经典的用料,富有嚼劲的蜗牛配上牛骨髓的酱汁,各具特色又互相不抢风头。 主菜结束,侍者端着奶酪拼盘来到每一张桌上,逐次介绍每种奶酪的特点,让客人选择,然后现切,还会推荐搭配这款奶酪所需的酒。 沈确和许玳安都不太习惯奶酪的味道,便跳过了这项选择,而是把推荐的普罗旺斯桃红葡萄酒留了下来。这款酒色泽鲜艳宛如桃花,散发出草莓、覆盆子和桃子的香气,酸度适中,入口清爽且单宁柔和。 最后,是甜品。沈确选择了搭配草莓果酱、蓝莓、开心果的米布丁,许玳安选择了肉桂烤苹果配曲奇奶油。 这时,承办宴席的主角们也举着酒杯站起来,依次来到来宾的桌前敬酒。 真奇怪啊这种感觉…… 楼迎鹤和方淮,就好像新婚伴侣,在结婚现场对着客人们祝酒。 沈确抿着唇,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又收回桌下,纠结地缠绕在一起。 他忍不住了,凑到许玳安的耳边,说:“怎么整得跟结婚现场一样?” 许玳安非常淡定的回道:“他们本来也要结婚了。” 沈确怔住了,哦对……弗兰克说,方淮和楼迎鹤之后会在巴黎大剧院举办世纪婚礼…… “所以——”许玳安朝他笑了笑,“这就相当于订婚宴了吧。” 什么?等等!什么! 沈确望着不远处的那对“璧人”,漂亮的大眼睛竟有种想要落泪的趋势。 他还没消化这么重磅的消息,他的大脑还在加载中,他只能接受方淮和楼迎鹤在处对象这件事……怎么,就要结婚了呢? 敬酒轮到沈确这桌了,见到了好友,方淮紧绷着的脸总算舒缓了不少。 “这位是沈确,是方淮最好的朋友。”楼迎鹤正给楼父楼母介绍,“那位是许玳安,是沈确的男朋友。” 楼父楼母举起酒杯,象征性地触碰了一下,楼父说:“都是英俊帅气的年轻人,祝你们在巴黎玩得愉快。” “谢谢。”面对商业大佬,沈确和许玳安都是非常谦卑的。 楼父楼母前往下一桌,方淮和楼迎鹤多停留了一会儿。 方淮扯了扯衬衫领子,似乎是很想快点把这拘谨的领带扯开,他靠近沈确,抬了抬手,想像往常一样揽过沈确的肩,却想到现在这个场合不太合适,又悻悻地放下。 “来吧,我们碰个杯吧。”楼迎鹤开口,他嘴角依旧是得体的笑容,可是眼睛却一直盯着方淮和沈确缩短的距离,“祝我和方淮百年好合、送入洞房!” “咳……”许玳安突然觉得这口酒好难下咽,他愈加坚信楼迎鹤脑子是有点毛病了。 “方淮……”沈确眼巴巴地瞅着方淮,委屈地叫了一声。 方淮仰头豪爽地干完了杯中的葡萄酒,他咂巴着嘴,还是觉得家乡的白酒更美味,他看向沈确,却被那双仿佛下一秒就要流泪的琥珀色双眸吓了一跳,“咋了这是?” 沈确浅浅咬着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他修长白皙的五指搭上方淮的前臂,很轻地拉了拉方淮的西装袖口。 看到沈确这个动作,许玳安微微眯起了眼,他余光瞥向楼迎鹤,果然,楼家少爷,笑容已经挂不住了,面色阴沉地看着沈确的手。 “咋了啊?”方淮顺势又缩短了距离,跟沈确肩膀靠着肩膀,“是不是没吃饱?我就说嘛,法餐这玩意儿就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反正我是欣赏不来,待会儿我带你去火锅店,咱俩大搓一顿!” 许玳安:“……”要不说这俩人能是好朋友呢,脑回路都是一样的神奇。 “亲爱的~~”楼迎鹤贴到方淮身上,搂过他的胳膊,抱在怀中,硬是把方淮拉离沈确几步远的位置,“你忘啦,过几天我们要去拍照片,你让我好好监督你不能乱吃东西的!” “拍照?”沈确一脸茫然。 “结婚的照片哦!”楼迎鹤音调扬起,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沈确依旧有些不可置信:“方淮……你……你真的要结婚了?” 方淮避开沈确的视线,他莫名觉得沈确的眼神让他很有负担,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是的。” 末了,方淮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对沈确说:“我给你们订了一间套房,晚点我去找你。” 吃完的餐碟被撤下,客人们站起身,举着酒杯移动到大厅中央,侍者们快速地将桌椅的位置进行调整,两侧的桌椅往墙靠拢,中间只留一条长长的桌子,上面摆着各类名酒和精致的小点心。 楼家家宴还真是别具一格,享用完晚餐后,会有一个品酒的环节,而这个环节,正是在场大部分人的社交的重心。 而这样的社交环节并不属于沈确和许玳安的范畴,恰好此时,侍者听由方淮的安排,将房卡送了过来,他们两人便决定先到房间去。 套房里有两间房,一个客厅,客厅连带着小厨房,客厅外侧是露天阳台,视角很好,可以看见酒店的花园和远处闪着灯的埃菲尔铁塔。 弗兰克确实是一位称心称职的管家,他送来了两人需要的换洗衣物和个人用品,并且从华人超市购买了自热火锅、泡面、午餐肉、鸡蛋、牛奶、酸奶、蟹柳棒、海苔碎、肉末辣酱和榨菜。 “听方先生说,您不太习惯今晚的晚餐,便让我为您选购了这些食品。”弗兰克说,“是否还有需要其他的?我可以为您去买。” “不用了,这些就很好。”熟悉的包装和文字,让沈确的心情变好了不少。 弗兰克微笑着说:“如果还有需要,请联系我,我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 “谢谢你,弗兰克。” 许玳安从里面挑了一包鲜虾鱼板面,问道:“吃吗?”虽然在国内,他们都不怎么吃泡面,但是在国外,还真就馋这一口了。 沈确头点得很利索,“吃!” 他吸了吸鼻子,仿佛隔着包装都能闻到那记忆深处的味道。 -------------------- 明月芦花:形容虚无缥缈、夜色凄迷的境界。 第54章 白玉映沙 许玳安对泡面的煮法进行了升级再创造,先烧一半的水,在沸腾的水中加入泡面里的各种料包,打入两个鸡蛋,随意搅散,再放入面饼、午餐肉和蟹肉棒,待面饼煮散了,倒入牛奶,牛奶和水的比例大概是1:1,牛奶容易扑锅,要用筷子边搅拌边煮,再次煮沸即可。 他煮了两份,分别盛到两个碗中,又洒了点海苔碎点缀。 “太香了!”沈确撕开榨菜的包装,倒入小碗中,方便他们添加。 许玳安撕开肉末辣酱的包装,他口味一向偏清淡,但此时此刻,也有点想尝试下重口。 沈确喝了一口汤,牛奶将汤底提鲜了好几倍,真是又奶又香又鲜,他赞不绝口:“味道真的超级好!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泡面了!” 屋外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许玳安把窗帘拉开,是埃菲尔铁塔的烟花秀。 “沈确,是烟花,出来阳台看看吧。” 他们所在的位置刚好,正对着铁塔,既能看到烟花,也不会受到烟火的影响。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缀满了半边天空,犹如在深蓝海域里升起的璀璨星辰,流泻而下火花也仿若承载着流星的纤长的小船。 “看来是有什么活动呢。”沈确伸出手,掌心向上,从他的角度望去,正好能接下烟花升起而后坠落的火花,“真漂亮啊。” 天上又飘落了点点雪花,轻盈剔透的六角结晶体在空中旋转飞舞,冉冉飘到地面上。 许玳安不知什么时候进去拿了外套,他将羊绒大衣披在沈确的身上后,才动手穿上自己的大衣。 “许玳安。” “嗯?” 沈确笑了笑,绽放的花火氤氲在他的眼底,“此情此景,我们不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吗?” “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许玳安替他收了收领子,让大衣将他的全身裹得更加严实点。 “比如——”沈确朝他张开双手,“来个爱的抱抱。” 爱人的怀抱,总是最得人心的。 许玳安也笑了,他上前一步,紧紧搂抱住沈确。 沈确搂住许玳安的腰,脸颊相贴,胸膛相碰,两人都能鲜明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 就这样静默地享受相互依偎的亲昵,过了一会儿,沈确轻声说道:“许玳安,你愿意去见我的父母吗?” 许玳安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认真地看着他,问:“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他指的是公开彼此关系的这件事。 “嗯,我觉得是时候了。”沈确凑上去亲了亲许玳安的脸,又亲了亲他的眼睛。 许玳安闭了闭眼,他的心跳得很快,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样镇定自若。 “你知道见父母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沈确笑着捏了捏许玳安的耳朵,“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想带你去见我的家人。” 许玳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在颤抖。 对于从小就被父母抛弃、成年后失去了最挚爱的亲人的他来说,他是无比渴望亲情的,但他也恐惧,因为和常人不同,他害怕自己会被厌弃。 沈确知道许玳安需要一些时间调节自己的心情,他一直抱着许玳安,很温和地抚摸着他的背。 “我会在你身边的。”沈确抱着他轻轻摇了摇,“我们会在一起。” 半晌,许玳安才开口,他低声说:“如果过完这个年后,你还有这样的想法,我愿意去。” 他需要时间。 时间或许能证明些什么,也或许只是给他一个准备的过程。 “好,我们过年后再说。”沈确侧过脸,深深地吻住了他。 烟花再次腾空而上,也再次像点心糖一样噼里啪啦地碎掉。 方淮给沈确打电话,说他马上要过来了,让沈确给他弄一下自热火锅,他要吃麻辣味的。 许玳安收到导师的信息,要他在过年前把毕业论文的二稿先交上来,于是许玳安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抱着电脑窝进房间里了。 沈确把最后一个碗洗完,放到置物架上,与此同时,门铃响了。 打开门,浑身散发着酒气的方淮站在门口,他朝沈确举起手中的塑料袋,笑道:“卤味和啤酒!绝配!” 沈确侧身让他进来,“今晚的酒还没喝够呀。” 方淮将塑料袋放在桌上,立马脱去西装外套,只留一件内搭的法绣白衬衣,他的领结早在宴会结束的时候就扯开了,“快,我的自热火锅呢,今晚我都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都要饿瘪了。” 沈确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将自热火锅推到他面前,“你来得时间正好,可以吃了。” 方淮打开盖子,他陶醉地闻了闻那浸满红油的汤汁,“可以!是正宗的牛油汤底!如果有我们那儿的老醋就好了,这个宽粉加醋真的味道绝了!” 沈确把卤料装进盘子里,有麻辣猪耳朵、椒盐鸭锁骨、卤牛肉干、凉拌海带、凉拌豆皮等,“买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呀?” 方淮爽快地喝了一口啤酒,又嗦了一口宽粉,“没事,吃不完放冰箱,明天还能造,就是可惜,它家的酸辣柠檬凤爪卖光了,那个最好吃。” 沈确也开了一瓶啤酒,他坐在方淮的对面,刚刚和许玳安吃完泡面,他不饿,就随意挑了一点蔬菜吃。 “许玳安呢?”方淮问道。 “在房间里写论文呢。” 方淮“啧啧”两下,“还是小朋友呢。”刚说完,他立马想到了楼迎鹤,脸瞬间垮了下来,楼迎鹤比许玳安还小四岁。 “说吧。”沈确放下啤酒罐,一本正经地看向方淮,“从头到尾都和我好好说说。” 方淮吃辣吃出了一身汗,他擦了擦嘴,又擦了擦脑门和脖子的汗,“说来话长啊……” “没关系,我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听你慢慢说。” 方淮的汗冒得更多了,“我说我是自愿的,你信吗?” 方淮从来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乌龙事件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原以为他会和楼青予会白头偕老的,可是真相都在告诉他,他不过是大小姐的备胎之一罢了,他追楼青予从国外追回了国内,在国内又花了两年的时间,楼青予才答应跟他交往看看,方淮原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能够稳定持续下去,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上门提亲的准备了,可是,楼青予却跟他提了分手,转而奔入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的怀抱。 甚至,还把订婚的邀请函发给他了,说什么分手了还能做朋友…… 方淮作为被无缝衔接的前男友,能去前女友的订婚宴吗? 方淮去了。 虽然他知道楼青予在同他交往的时候,还跟其他男性保持联系,但他依旧放不下心里那点情,他知道自己很蠢,明明被背叛了,还是没办法对楼青予生出恨意。他决定就去看一看,简单地看一眼,用这种自虐的行为跟过去痴心付出的自己告别。 可是当他看到穿着典雅的粉色旗袍的楼青予款款走向舞台中央的时候,还是很不争气地红了眼眶,特别是当他看到楼青予的订婚对象,也是一位家世相当的英俊青年,他更加觉得自己渺小了。 楼青予虽只是楼家旁系的子女,但是很得主家的偏爱,这位订婚对象,也是楼家主家为她挑选出来的。 方淮家境自是无法同楼家相比,但他曾天真地认为,凭着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番天地,也可以令人刮目相看。 这一切,都是他多想了。 方淮彻底认清了现实,可他依然避免不了残酷的现实给他带来的痛苦,于是,他在楼青予的订婚宴上喝得酩酊大醉。 还好,他和楼青予的共同友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不让他在这种场合耍酒疯、出洋相。 “大哥,要不你别喝了,待会儿楼青予和她的老公要过来敬酒了。” “老公”这个词深深刺痛了方淮的心,原本只是闷头喝酒的他,突然恶狠狠地放下杯子,“砰——”的一声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观看。 “什么……老……老公?”方淮大着舌头说,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通红着一张脸,“没……领证……就……就不能说是老公!” “好好好——”友人头都大了,把喝得醉醺醺的方淮按回座位,“求你了大哥,冷静点吧,好多人都看着咱们呢,在这场合咱们可别丢面儿啊!” 方淮挣开友人拽着自己的衣服,脑袋晕乎乎的,他低着头,闷声说道:“我想……去厕所……” 楼青予离他们还有两桌左右的距离,友人正愁该怎么办才好,见方淮这么一说,立马答应:“好好好,我送你去厕所。” 友人将方淮送到厕所门口,原想送佛送到西,帮方淮解个裤腰带啥的,被方淮几巴掌挥呀挥赶走了。 “那你站稳了啊,别摔了。”友人又叮嘱了一番,见方淮“风雨不动安如山”,这才走到厕所外侧的吸烟区,打算抽根烟安慰一下心力交瘁的自己。 方淮喝多了,手指不太灵活,弄了好半天才把皮带解开,正当他畅快放水的时候,后面厕所的门打开了,传来了高跟鞋敲击地面清脆轻巧的声音。 男厕所为什么会有高跟鞋的声音? 方淮觉得不太对劲,他朝后一看,猛地瞪大了双眼,他颤抖着双唇,缓缓吐出两个字:“青……予……” “楼青予”精致美艳的脸蛋透着淡淡冷漠的气息,纤长浓黑的眼睫缓缓抬了抬,“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方淮,靡丽的眼角微微挑起,与生俱来的妖娆魅惑,尽收眼底。 方淮痴痴地又唤了一声:“青予……” “楼青予”姿态矜贵优雅地走到洗手台面前,丝毫不理会方淮的呼唤,只顾着将自己葱白如玉的五指洗干净。 方淮又傻傻地看着“她”的动作,真美啊,连一举一动都是这么牵扯他的心。 “楼青予”洗完手便要转身离去,方淮脑袋“嗡”了一下,顾不上自己裤子还没穿就冲上去,可想而知,他被自己的裤子绊倒了,还不死心地伸出双手抱住“楼青予”的小腿,可怜兮兮的哀求:“青予,求你了,你别走……” 喝懵了的方淮,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双手紧抱的小腿虽然修长笔直,但是那流畅的腿部肌肉,跟女性的柔软是不一样的。 “青予,我对你……是真心的……求你……”方淮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竟抱着“楼青予”的小腿痛哭了起来,他害怕心爱的女人离开,抱得非常用力,还把整张脸都贴了上去。 待友人听到动静冲进厕所一看,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下半身光裸的方淮,跟个流氓一样抱住了一位“女子”的小腿,还不知廉耻地在亲吻那位“女子”的细白如雪的小腿肌肤。 完了完了,一个没看住,方淮竟然干出这种毫无人性的事情。 友人着急忙慌地冲过去,要将方淮扯开,结果方淮还不肯,痛哭流涕地跟个孩子一样,甚至那双“咸猪手”还愈加往上,抱住了“女子”的大腿。 “女子”的旗袍两侧开叉,方淮这一动作,将“女子”的裙子都往上撩了点,然后继续贴上去嚎哭,鼻涕眼泪都擦到了人家的大腿。 友人不敢抬眼,只好不停地道歉,先把方淮的裤子穿好,又再次使出全力跟方淮掰扯。 “没事,让他抱着吧。”他们两人的上方,传来了一道清冽慵懒的嗓音。 这……这是个男人的声音……友人怔住了,他的手一松,让方淮直接贴上了“女子”的肌肤。 友人怔愣地抬头一看,瞬间,整个表情都炸裂了—— “你是……楼迎鹤。” 友人浑身一软,差点没站稳,他欲哭无泪地抓着方淮后背的衣服,心想:方淮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惹到了谁啊? -------------------- 白玉映沙:像白玉的光照在沙土上。 第55章 世事空花 沈确放下啤酒罐,一脸震惊地看着方淮,问道:“所以,你见到的楼迎鹤第一眼,就‘非礼’他了?” 方淮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他捂住自己的脸,很不愿意承认,“可以这么说吧。” “后来呢?” “后来,我就晕过去了。” 沈确睁大了双眼,“你哭晕啦?” “才不是!我那是哭累了,醉倒了。”方淮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仍觉得丢脸丢大发了,他又开了一瓶啤酒,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半,“等我醒来后,楼迎鹤已经离开了,我被人抬到了休息室,友人在照看我。这个时候……我就很恨自己为啥喝醉酒不会断片了,我对楼迎鹤做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方淮用手捏了捏啤酒瓶,易拉罐在他手里发出铁片折叠的声音,他咬牙切齿的说:“都怪楼迎鹤,谁叫他那么喜欢穿女装?明明那个时候还是个高中生,就算思想观念再开放也不行,容易让人惦记!”他就是凑上去的“色狼”之一。 沈确弯起眉眼,笑道:“看来这都是缘分呀,不过,你跟他的第二次见面,间隔的时间也有点久呀。” 方淮点点头,叹道:“是啊,所以我早就忘了这一回事了,谁知道楼迎鹤那么记仇啊……半年前的那次见面,我真的是被他坑了……” 再次见面,是方淮刚到江南水乡,正和楼家牵上线的时候。 这次的合作商,是楼家本家,方淮找了很多门路,才总算获得了一张楼家少爷的成年生日宴会的邀请函。 他要通过这次宴会,找机会跟楼家家主说上话。 如果合作能敲定,他就可以在江南水乡扎稳脚跟了! 楼迎鹤的生日宴,就在楼家本家举行,是江南最富贵的别墅区。 繁华热闹的宴会大厅里,灯火辉煌,来宾们衣冠楚楚,谈笑着推杯换盏,酒香从碰撞的玻璃杯里溢出,他们低声细语,即使谈到高兴处也只是用酒杯微微遮掩了唇角的笑意。 方淮来晚了,他为了去取定制项链,绕了路,又遇上堵车的高峰期。 他听说楼家少爷最近很喜欢某个大牌的项链,为了投其所好,方淮提前两个月就定好了礼物,是玫瑰金孔雀石满钻,项链的大扇子摇摆灵气,孔雀石精致华美,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感。 来到楼家,他递交了请帖,并把礼物交给管家,走进大厅前,他的余光微微瞥见,管家先将礼物置放在一个大型铁皮包边的手绘木箱中,里面已经收纳了不少礼物。 方淮的心微微沉了沉,这些礼物,那位少爷,可能看都不会看一眼。 走进宴会厅,楼少爷的双人舞曲表演正好结束了,宾客们都聚在中间,方淮挤不进去,便到一旁的茶点区先填饱肚子。 这种生日宴会,一般都不是来吃饭的,都是来社交的,他本想取完礼物吃个饭再来,没想到在路上堵了这么久。 方淮将还没巴掌大的可颂塞进嘴里,没滋没味地嚼了几下,配着香槟咽了下去。 啊,真想来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啊,再搞点泡馍在里头…… 方淮又塞了几个鲑鱼子酱寿司到嘴里,虽然是冷的,但起码是碳水,能让他缓一缓肚中的饥饿感,他扫视了一圈,发现楼家家主周围也围了一圈人,很难靠近。 干,这还谈个锤子生意? 方淮又拿了一杯香槟,一饮而尽。 得找个时机。 他靠在大厅的柱子上,眼神微眯,细细思索如何从包围圈中突进。 蓦地,一股浅淡的大马士革玫瑰花花香袭来,花香中夹杂着木香,清甜且富有韵味。 有人来到了他身边。 “一个人吗?” 方淮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人的模样后,他不由得微微一愣,脱口而出:“楼……”不对,这个人不是楼青予,虽然样貌上有所相似,但是楼青予线条更加柔和,而眼前这个人,面部线条更精致……也更漂亮。 漂亮归漂亮,方淮还是能分清楚,眼前的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年轻男性。 方淮在心里唾弃自己,楼青予小孩都生了,他还搁这儿念念不忘啥玩意儿。 “抱……”方淮还来不及道歉,眼前的人率先开口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年轻人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似是很高兴的模样,殷红的眼角蕴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艳丽多情。 嗯?方淮脑袋里瞬间冒出了好多个问号,这人是谁? 年轻人问道:“我看你一直看着楼家家主,你是有话要聊吗?” 难道是竞争对手?方淮脑袋里的弦瞬间绷紧了,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年轻人,“你怎么知道?” 年轻人又笑了,他靠近方淮,玫瑰花香更加浓郁,修长白皙的手指若有若无地触到方淮的领带,“我可以帮你呀。” 真奇怪,这张漂亮的脸,好似加了什么魔法一样,随着年轻人的贴近,方淮的呼吸就放得愈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避免吸进更多的玫瑰花香,还是被年轻人那张旖旎妖冶的脸庞震惊到忘了呼吸。 到最后,他只记得那慵懒一扫的眼波和如玫瑰花瓣娇艳欲滴的双唇。 “所以你就这么傻傻地跟着楼迎鹤回房间了?”沈确对方淮感到无奈了。 方淮点了点头,后面其实还发生了一系列不可描述的事情,虽然没有真刀实枪地干起来,但他确实是做了。 有谁能忍受得住楼迎鹤充满心机的引诱啊?他可不行。 沈确恨铁不成钢,“你这个大猪蹄子——” 方淮低着头,虚心接受批评。 沈确气呼呼地说:“你得庆幸,还好楼迎鹤成年了,不然——” 方淮低着头不情不愿地想:明明楼迎鹤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正巧这时,许玳安出来倒杯水润润喉,沈确收起了生气的表情,起身替自己的恋人按了按肩膀,放松放松。 方淮喝了好几罐啤酒,趁此时,他也去厕所方便一下。 “论文写得怎么样了?”沈确揉捏着许玳安紧实的臂膀肌肉,问道。 “快写好了。”许玳安转过身,搂住沈确的腰,又亲了亲他柔软的嘴唇,“你们聊得怎么样了?看你的样子,生气了?” 提到这个,沈确微微蹙了蹙眉,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显示出自己的不满。 “别聊太晚,明天还有时间。”许玳安握紧沈确的手腕,大拇指在细嫩的手腕内侧摩挲了一下,“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浴缸。” 沈确的眼睛眨了眨,心脏也用力地跳了跳。 许玳安抬起他的手,漆黑的眸子看着沈确,然后侧过脸缓缓吻上那细腻而分明的血管纹路,“有按摩的功能,可以试一试。” 沈确张了张嘴,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红了,他的身体也在发烫。 卫生间传来冲马桶的声音,许玳安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沈确,“我等你来。” 沈确决定收回骂方淮“大猪蹄子”的那句话。 如果换成是他,遇到了有心勾引他的许玳安,他也会傻傻地跟着回房的。 比如现在,他就很想在许玳安的屁股后面。 方淮一身轻松地走出来,他还洗了把脸。 在抽取纸张的过程中,他看到沈确盯着许玳安所在的房间发呆,他很是不解,“咋了你?脸这么红?你喝个啤酒都会上脸了?” 沈确被方淮打断了遐想,他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遮掩自己的“小狼狈”,“好了,继续说吧,那晚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早上,方淮先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和楼迎鹤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确实得被人狠狠诟病的行为,他趁着楼迎鹤仍在沉睡,很没骨气穿上衣服地跑了。 他和楼迎鹤虽然只局限于互帮互助,但这件事情,对于直了快三十年的他来说,真的非常惊吓。 方淮在前一个晚上加了楼迎鹤的联系方式,也知道了楼迎鹤是楼家唯一的少爷,可他照样和楼迎鹤做出了这种事情。方淮悔啊,他真的很想抽死前一晚上头的自己,可是当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先通过手机给楼迎鹤表达歉意。 冷冰冰的网络文字,只会让人看来,显得更加敷衍。 楼迎鹤直接追到了他租的办公地点,在所有员工面前,泫然欲泣地望着他,苍白的嘴唇紧紧抿着,白皙纤长的脖子有着诡异的红痕,特别是那件高级定制的丝绸衬衫的领子还被扯坏了…… 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差没把“负心汉”这三个大字刻在方淮的脑门前了。 这些员工们并不知道楼迎鹤的真实身份,还以为是老板“onenight”的对象,现在来找老板讨要名分了。 他们不知道,方淮看到楼迎鹤的第一眼,膝盖软得差点要跪下来了。 在方淮的私人的办公室里,楼迎鹤像失了骨头一样扑倒他怀里,攥着他的衣领浅浅的抽泣,哭得方淮的心更加罪恶。 “那个……那个……”方淮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得僵硬地拍了拍楼迎鹤的背。 “呜……你真的好过分啊……”楼迎鹤从他的怀里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呢?” “对不起,是我错了。”方淮很诚恳地道歉。 楼迎鹤把眼泪擦在方淮的肩膀,“我不管,你要补偿我。” 方淮:“嗯???” 不是,他本来只想去谈生意的,怎么还亏了? -------------------- 世事空花:世间万事如同空中的花朵。 第56章 渊渟泽汇 楼迎鹤睁开眼,第一时间摸了摸身旁的被窝,是冰的,他皱着眉坐起来,打开了灯—— 空荡荡的套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方淮还没回来。 他立马拨出电话:“方淮去哪里了?” 对面的人答道:“方先生去找沈确了。” 又是沈确! 楼迎鹤握紧了手机,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需要我将方先生带回来吗?” 楼迎鹤掀开被子下了床,脚踩在酒店的羊绒地毯上,“不用,我自己去找他。” 楼迎鹤从来都不是什么单纯可怜的小白花,所有的模样都是他装出来的,只为了降低方淮的警戒心。 不为什么,纯粹是好玩。 他为什么会挑中方淮?因为方淮抱着他腿痛哭流涕求他别走的模样,真的很让人热血沸腾啊,每次回忆,他都会有反应。 楼父楼母从小就知道管控不了自己的儿子,只要不违法乱纪,遵守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好好活着,就可以了。 楼迎鹤有很严重的女装癖,他的性取向也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来了,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得了他,一是他的家庭背景足够强大,二是他的脾性足够疯狂。 谁敢不知死活惹上来,楼迎鹤必定要折磨到这个人跪地求饶。 不过楼迎鹤也有出色的本事,他继承了楼父的商业头脑,虽然脾气不好,但看待事物的本质都是一针见血。 楼家的成员们都在暗自猜想,楼迎鹤才刚成年就这样,未来会发展到什么趋势呢? 谁都没有想到,短短半年的时间,这位楼家的恶魔,居然会和一个“中层阶级”的人物结婚,而且看似,非常爱这个男人的模样。 楼迎鹤也没想到,他本来是抱着好玩的目的,装成小白莲跟方淮相处,结果方淮这个人,还挺木的,看到楼迎鹤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深思熟虑了一番居然说自己愿意负责,可以先确认恋人的身份,给予楼迎鹤安全感,然后感情再慢慢培养。 呵,明明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居然敢下这样的决定。 于是,楼迎鹤就有了第一个男朋友。 令他出乎意料的,方淮竟然真的很中规中矩地在和他谈恋爱,也不会借由两人恋人的身份让楼父同意和他合作。 方淮还是靠着自己的能力,获得了和楼父交谈的机会,并且得到了合作的机会。 这些事情,都是在某次家宴中,楼父无意中提起的。 而那个时候,楼迎鹤渐渐发觉,有什么东西在脱离他的掌控,他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所以他开始要求方淮事事都要跟他报备,严格掌控方淮的一举一动,如果方淮因为有事没接到电话,他会不管不顾地找上门,不管方淮是不是在开会还是在休息。如果他没办法马上找上门,他就会一直打电话,打到方淮接到电话为止,有一次,方淮手机没电了,他打了将近两百个电话。 这件事,点燃了他们吵架的导火索。 而那次,也是方淮第一次提了分手。 楼迎鹤一直记得那个时候方淮的样子,揉着额头皱着眉,看起来非常疲惫的模样,想发火但又控制住了,显得无可奈何,方淮开口了,可是话语的内容是那么让人生气……和难过。 “楼迎鹤,试过一段时间了,或许我们是真的不适合,分开吧。” 这句话让楼迎鹤彻底疯了。 刚开封的啤酒瓶倒在了桌上,金黄的酒液迅速流满了整张桌子,沈确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淮,“你说,楼迎鹤把你囚禁起来了?” 方淮急忙扶好酒瓶,又抽了几张纸擦拭桌面,“也不是囚禁,就是关了两天,后来他的私人助理告诉楼父,楼父把我放出来了。” 沈确的眼睛微微红了,他抓住方淮的手,低声问:“方淮,你实话告诉我,楼迎鹤这个人是不是不太正常?结婚是不是也是他强迫你的?” “结婚真的是我自愿的。”方淮将手放在沈确的手上,拍了拍,“强迫的话,也就那两天吧。” “强迫你做了什么?” 方淮把手抽回来,掩住喉咙咳嗽了一声,表情尴尬,“咳,就那些成年人会做的事情。” 沈确半信半疑地盯着他。 方淮破罐子破摔了,“真的,后来我爽了,他也爽了,我们就和好了。” 沈确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真的?” “真的!不都说了,能找到契合的人很难得吗?看在他的技术上,我就勉强原谅他了。” 真相哪有这么简单。 方淮和楼迎鹤的第一次体验可一点都不美好。 方淮事后狠揍了楼迎鹤一顿,楼父把他放出来后,他还去找了私人医生看身体。 王八犊子楼迎鹤,一点“怜香惜玉”都不会,看着娇娇弱弱的,实则一身蛮力。 妈的真的痛死了。 方淮居家办公了好几天,后来楼父压着楼迎鹤上门道歉,为了跟楼家友好合作,为了顾全大局,他原谅了。 他可没楼迎鹤那么小心眼。 不过,他拒绝楼迎鹤的接近,他虽然原谅了,但是他可没说他想见到这个疯子。 而且他也看清楚楼家少爷的真面目了。 他虽然一开始对楼迎鹤没有太多感情,但起码在交往的过程中,他是用心负责的,对楼迎鹤后期发疯的行为也是诸多包容。可是,关了他两天的事情,真的踩到他底线了。 门铃声响起,沈确和方淮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心知肚明敲门的是谁。 沈确看了下时间,他和方淮聊了近两个小时了,“他应该是来接你的。” 方淮拎起西装外套,将剩余的一点啤酒喝完,“行,那我先走了。” “方淮。”沈确叫住了他,琥珀色的眸子里蕴含着对友人的担忧,“千万不要违背你的意志做事。” “放心。”方淮拍了拍他的肩,“现在的我,确实是因为喜欢他才和要和他结婚的。” 楼迎鹤站在门口,门铃声很快就停止了,他抬起手想继续按,可是想到方淮讨厌这种步步紧逼的感觉,他又硬逼着自己忍耐,放下了手。 方淮在和沈确做什么呢? 助理说方淮叫人买了很多沈确爱吃的,而且还亲自跑去附近卤料店买了卤味和啤酒。 这些东西,他都还没享受过…… 楼迎鹤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头。 他真的非常讨厌,方淮的目光和心思放在除了他之外的人的身上。 门被推开了,楼迎鹤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方淮平静地看着他,“你来了。” 楼迎鹤垂了垂眸,态度温顺,“嗯,我醒来发现你没在,就过来找你了。” “下次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方淮正要把门关上,却突然发现楼迎鹤是光脚踩在地上的,他皱了皱眉,“你的鞋子呢?” 楼迎鹤低下了头,白皙光滑的脚背往裤脚里缩了缩,“出来太急了……” 方淮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返回去,找沈确拿了双一次性拖鞋,他拆开包装,扔在了楼迎鹤的脚下,“快点穿上,这么冷的天气,你也不怕冻着。” 楼迎鹤快速地把脚伸进去,然后抱住方淮的胳膊,脸蛋在方淮的肩膀蹭了蹭,“你不要生气嘛。” “走吧。”方淮没有推开他,一边扣好西装扣子,一边任由楼迎鹤大半个人都贴在自己身上。 “嗯嗯。”楼迎鹤紧紧依偎着他向前走,他微微扭过头,顺着没关紧的房门朝里面看去,只看到了正在清理桌面的沈确的背影。 真是让人可恶的—— 楼迎鹤内心的腹诽戛然而止,他惊讶地看着掐住自己脸蛋的方淮。 方淮瞪着他,动作看似粗鲁但是力度不大,“我说了,别打沈确的主意。” 楼迎鹤忍受着两颊微微的酸痛,努力把话说清楚,“我再也不会了。” 要说楼迎鹤对方淮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方淮拒不见面后,拿方淮最好的朋友威胁他。 方淮是个什么人啊?放到古代,他就是一个愿意为了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人!他是一个有尊严、有骨气的人!就算要赔偿巨额的违约金,就算以后受到楼家的制约再也不能在江南发展了,他也不愿意受到这种威胁! 楼迎鹤从楼父那里得知方淮打算取消合作要离开江南的消息后,他差点精神崩溃了,真的很傻,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很喜欢方淮,只是他不懂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挽留方淮。 楼父见自己唯一的儿子闹成这样,也很无奈和心酸,于是提醒楼迎鹤,既然方淮那么在意他的朋友,不如就从他的朋友入手。 于是,楼迎鹤叫人彻底地把沈确调查了一番,知道了沈确在巴黎痛苦绝望的过往,他并没有对沈确产生多大的同情,因为对他来说,只有他让别人绝望痛苦的份儿,任何人都别想……哦,错了,除了方淮。 楼迎鹤从沈确身上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 楼迎鹤把方淮约了出来,他穿了一身非常清雅的水色长衫,乌黑的长发弄成侧边盘发,将那张与生俱来妖艳的脸修饰得些微清淡,甚至还有点楚楚可怜的意味。他将领口的扣子解开,故意露出净白的脖子上戴着那条玫瑰金孔雀石满钻小扇子项链,是方淮送他的第一份礼物。 “方淮,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拿你的朋友威胁你,都怪我……我太想见你了,所以做错了事……” 方淮表情冰冷,他已经不吃楼迎鹤这一套了,“别说废话。” 楼迎鹤顿了顿,咽下嘴里的苦涩,“我想补偿你,你朋友的事情,我想我有办法可以为他澄清事实,并且,还会让伤害他的那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方淮表情变了变,他静静地看着表情诚恳的楼迎鹤,确认眼前的人说的是真话后,他才缓缓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我希望……在事情解决前,我们还能恢复恋人身份。”楼迎鹤抬起头,晶莹的泪滴从眼角滑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沈确回到房间里,却看到许玳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英俊帅气的男子,肩膀宽阔有型,呼吸均匀缓缓,唯有微皱的眉心表示他心中有所焦虑。 是论文遇到了难题吗? 电脑屏幕亮着,沈确俯下身一看,然后沉默了,这堆乱码是什么? 许玳安的手指动了动,微微往前探了探,随后,屏幕里又出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字符。 沈确:“……”原来如此呐。 他笑了笑,先替许玳安将文稿保存,那堆乱码当做留给明天的许玳安的惊喜吧。 他轻轻捻住许玳安睡觉了也不安分的手指,弯下腰在恋人的脸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如果许玳安醒不过来,那他就只能把许玳安公主抱到床上咯,虽然他锻炼得不比许玳安多,但好歹他也是一个成年男子,抱起一个许玳安真是绰绰有余了。 沈确已经在脑海里幻想这幅美好的画面了。 可惜,这个吻还是把许玳安唤醒了。 那双乌黑的眼睛,此时就像刚刚洗净的葡萄一样,泛着湿润的光泽,这股难得的脆弱感,最吸引像沈确这样的人了。 沈确的喉结动了动,手指也浅浅但又富有深意地划过许玳安喉结和下巴之间的软肉。 奇怪,他之前怎么会觉得许玳安的眼睛跟老鹰一样锐利,明明……就跟只小白兔一样嘛…… 真的是,太让人喜欢了。 “你聊完了?”许玳安头朝后仰,让沈确的手更好地掌握他的脖子。 “嗯,等很久了哦,抱歉。”沈确的一只手虚虚掩住许玳安的脖子,另一只手按住许玳安的后脑勺,他弯下腰,和许玳安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吻。 沈确从来都不是一个具有侵略性的人,他一向温和有礼,可是在面对许玳安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总想掌控这个人。 以至于有的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 “去浴室吗?我已经把热水放好了。” 沈确的眸光暗了暗,他一把拉起许玳安,第一次较为粗鲁地将自己的恋人扯进浴室里。 热气蒸腾,排气系统正常运作。 浴室里传来低哑的呻吟声,偶尔有几声较为急促,就像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又强行忍了下去,也有可能,是被人强行用什么东西堵住了。 被凡人拽进尘世的美貌仙人沈确不知道,这个世间还存在着一个说法—— 最高端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形态出现。 从根本上说,许玳安和楼迎鹤并无本质区别。 他们都要让自己心爱的人,眼中只能存在自己。 方淮酒意上来,他开始昏昏欲睡,身体也有些疲软无力,他脱掉衣服,随意找了条酒店的毯子裹在身上,打算就这样睡在沙发上。 楼迎鹤站在他身边,欲言又止。 “干嘛?”方淮踢了踢腿,让毯子包住露出来的脚。 楼迎鹤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不跟我一起睡吗?” “我懒得洗澡了。”方淮打了个哈欠,“你不是有洁癖?” “我帮你洗。”楼迎鹤才不要跟方淮分开睡,他见方淮懒得动弹,又想了个方法,“我端水过来帮你擦身体。” 方淮眯着眼睛盯了他一会儿,才说:“行吧,别瞎搞。”他昨晚被楼迎鹤弄得大腿都淤青了。 楼迎鹤屁颠屁颠地去浴室接热水了。 酒店暖气开得很适中,方淮将光溜溜的胳膊伸出来,垫在后脑勺,他抬头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开始思考他是怎么和楼迎鹤走到这一步的。 在过往的感情生活中,方淮从未遇到像楼迎鹤这样,占有欲这么深,控制欲这么强的人,恨不得时时刻刻跟他捆绑在一起。 以前的楼迎鹤,只要不合他的心意,就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现在的楼迎鹤,即使再不愿意,也会为了方淮强行忍住。 方淮从楼迎鹤身上,感受到了极端的爱意,但是这种极端,因为爱,变得也不会那么极端。 真神奇,方淮第一次在感情中扮演的角色不再是付出更多的那个了,楼迎鹤比他“变态”多了。 这种该死的“变态”的安全感,倒是非常充裕。 只要楼迎鹤不踩到他的底线,他觉得,这样时时刻刻把他放在心上的楼迎鹤,还挺可爱的。 方淮无奈地勾起唇角笑了笑,觉得楼迎鹤可爱的他,其实也不太正常吧。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楼迎鹤端着水过来了,他掀开毯子,看着方淮只着一条底裤的紧实修长的身材,不由得嗓子发干,他垂着眸,润湿了毛巾,细致且贴心地为方淮擦身体。 方淮的身材虽然不能和常年规律健身且对自己有严格要求的许玳安相比,但他绝对胜得过沈确和楼迎鹤,这两朵小美人花,天生的身体素质就让他们没办法锻炼得像许玳安和方淮一样。 不过,楼迎鹤发起疯来,他确实也压不住。 “喂,别太往下了。”方淮挡住楼迎鹤不太规矩的手,他把自己快被扯开的布料又往上提了提。 “可是,得擦干净啊,不然你会不舒服的。”楼迎鹤抬起一条腿,不知什么时候,他将睡衣换成了大开领的睡袍,白到发光的大长腿压在沙发上,漂亮的腿部弧度引人遐想,他俯下身,头靠近方淮的腹部,“你今晚很辛苦,我帮你放松下好不好呀?” 方淮拽出了楼迎鹤的睡袍领子,阴晴不定地看着他。 楼迎鹤歪了歪头,顺着方淮的力道,让睡袍从光滑的肩膀滑落,大半个胸膛就露了出来,再配上他垂下的几缕长发,真是像从海底钻出来的专门摄人心魄的海妖。 方淮被这美艳的一幕晃了晃神,手上的力度也松了松,一时不备,就让楼迎鹤得逞了。 “嗯……” 楼迎鹤得寸进尺,整个人趴在方淮身上,他体温偏低,冰玉似的肌肤和方淮相贴,让方淮浑身一个激灵。 “方淮。”楼迎鹤在方淮的耳边吹气,“我真的好爱你呀。” 他乖张又放肆,两人浑身都汗津津的,楼迎鹤紧紧搂抱住他,那股死劲让方淮忍不住抽出手拍了他脑瓜子一下。 可是楼迎鹤不停不休,似乎就要这样将方淮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方淮,我真的可以为你付出生命的。” 方淮停住想继续拍他的动作,停顿了好一会儿,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揪住楼迎鹤的后衣领,像拎小猫咪一样把眼睛泛红的楼迎鹤拎起来,看着楼迎鹤又要掉眼泪的模样,方淮没好气地亲了亲楼迎鹤的嘴,然后大声骂道:“大晚上发什么颠?给老子滚去睡觉!” 楼迎鹤说能为他付出生命不是在开玩笑,而这,也是方淮决定跟楼迎鹤结婚的原因。 他们来到巴黎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事故。 那天正赶上法国的狂欢节,千奇百怪的巨型玩偶涌上街头,他们也跟着大部队在一旁驻足,看了一会儿,楼迎鹤觉得没意思便去买咖啡,方淮在原地等他。不料,捆绑玩偶的绳索发生断裂,一个巨型的玩偶就冲着在回复客户讯息的方淮砸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是楼迎鹤全力奔跑回来将他推开,自己被玩偶的头砸到了手肘,滚烫的咖啡也泼洒在身上。 方淮毫发无伤,而楼迎鹤的肘关节骨突粉碎性骨折,脖子和手掌皆被烫伤。 当天楼迎鹤就被送到医院做手术,他的肘关节脱臼并且副韧带撕裂,在沈确他们来到巴黎前一天,楼迎鹤才刚把石膏拆掉,而接下来,他需要用非常长的时间去理疗科进行复健,他的手肘很难恢复到曾经完好的情况。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烫伤的部位及时处理,很快就医治好了。 楼迎鹤很在意自己的外貌,因为他心里始终觉得,自己的美貌是吸引方淮的最大优势。 从那个时候,方淮对楼迎鹤的想法,就彻底变了。 如果楼迎鹤没有推他那一下,玩偶就直接砸到方淮的头上了。 轻则脑震荡,重则,方淮很可能就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方淮是真的没料到,楼迎鹤会来救他。 他一直觉得,他就是楼少爷闲着无聊的玩具罢了。只是因为他作为玩具太不听话了,才会引得没吃过苦头的楼少爷占有欲作祟,等沈确的事情尘埃落定、楼少爷也出国留学了,自然而然就失去了对他的兴趣。 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在楼迎鹤打石膏的那段时间,方淮基本上全程陪同,但是一反常态,楼迎鹤并没有利用自己救了方淮这件事要求方淮做些什么,他一句不提自己受伤的事情,甚至还想把手肘藏起来不让方淮看,连去医院复健都是背着方淮自己去的。 方淮有点搞不懂楼迎鹤的心思,但是他又好像有点理解楼迎鹤为什么这么做。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楼迎鹤的感情。 他并不是真的对楼迎鹤没感情,他只是很不喜欢楼迎鹤不尊重他、威胁他,任何感情都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 他可不想成为什么狗血的强制爱的主人公,爱,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他虽然不相信长长久久的爱,但是他有勇气且有决心对一个人负责到底。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找一个人,携手前进,白头到老。 长期处于感情劣势的方淮,遇到了一个不懂得表达爱的楼迎鹤,相处过程中自然是出现了很多矛盾与误会。 可是当楼迎鹤奋不顾身冲上前的时候,其实在方淮心里,兴奋与震惊是并存的。 他好像找到了那个——真的愿意对他付出更多的人了。 甚至是付出生命。 方淮总算逮到机会,陪楼迎鹤一起去医院复健了。 楼迎鹤表情扭曲地让医生手动按摩加拉伸,但始终没有发出一句痛哼,平常只有他一个人,他爱怎么喊怎么喊,今晚不一样,他必须要在方淮面前保持住自己的形象。 楼迎鹤心里的小九九,早就被方淮洞察得一清二楚了。 但方淮也不走,他就是要在复健室里看楼迎鹤有痛叫不出的模样,算是对他这几次偷偷摸摸跑医院行为的惩罚。 总算结束这折磨人的复健了,楼迎鹤精神萎靡地坐在窗边。 “给,喝点热乎的。”方淮将特地出去买的燕麦牛奶递给楼迎鹤,又顺势揉了揉那头因为疼痛稍微失去光泽的头发。 “谢谢。”楼迎鹤乖巧地接过。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两人一起朝下看去,只见一个用电子蜡烛摆成的圆心中间,一位男子手举戒指跪在地上,朝着另一位穿着病人条纹服的女子求婚。 女子哭着扑倒了男子怀中,两人亲密地接了一个吻。 “这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吗?”楼迎鹤心里酸酸麻麻的,他偷偷看了一眼方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和方淮走到这一步。 方淮低声问道:“羡慕了?” 楼迎鹤“哈哈”一笑,开玩笑道:“挺羡慕的,如果我们两人能在巴黎结婚就好了。” 方淮慢慢喝了一口跟楼迎鹤同款的燕麦牛奶,将颗粒物全都吞进去后,他说:“可以。” 楼迎鹤立马回过头,震惊但又不太确定地看着他。 方淮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简单但却真实,“可以,我们结婚吧。” -------------------- 渊渟泽汇:比喻事物集聚汇合。 方淮和楼迎鹤的故事就停在这章啦。 第57章 腊八粥香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沈确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被窝又软又暖,他忍不住多赖了会儿床。 习惯性地伸手往许玳安的方向摸,嗯?人呢? 他睁开眼,床上只留他一人,不过另一侧的被窝仍有余温,许玳安应该刚起床不久。 卫生间传来洗漱的声音,沈确翻了个身,趴在许玳安睡觉的位置,头贴在他的枕头上,静静感受恋人留下的温度和味道。 酒店的沐浴露是桃子味的,清香不甜腻,温柔又沁人心脾,让沈确想到了夏天常喝的桃子味汽水,清爽香甜,不过汽水的口感有点辣辣的,很符合许玳安那火辣的身材。 沈确心猿意马了,把自己缩进被子里,想七想八。 有人来到了他身边,将被子掀开一角,带着薄荷味的吻印在了沈确粉粉的脸颊上,“早上好。” 许玳安没穿上衣,腰间系着一条围巾,流畅结实的八块腹肌明晃晃地展现在沈确眼前,让这朵小粉花变得更加妖艳了。 “早上好。”沈确伸出双手,揽过许玳安的脖颈,慢慢加深了这个吻,他用了点力,让许玳安压在自己身上,然后双手往下,朝着他所想的地方浅浅又深深地抚摸下去。 浴巾凌乱地掉在了地上,许玳安那双修长紧实的大长腿在空气中还未暴露几秒,就被塞进了被窝里。 沈确快乐地抱住许玳安火热的身体,开始一早有氧运动。 等两人甜甜蜜蜜地从床上起来,一起在浴室洗了个澡,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沈确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许玳安将沈确的小卷毛用毛巾拧干,说道:“今天是腊八节,我炖了腊八粥。”早上弗兰克来了一趟,将许玳安要的东西送了过来。 “还有燕麦烤布雷,现在在冰箱冷冻,待会儿放到空气炸锅里炸十分钟就好了。” 沈确眼睛亮晶晶的,毫不掩饰心中的赞赏和喜悦,“太棒了,好日子与美食相伴,我喜欢这样的仪式感。” 自从和许玳安相识以来,沈确的肚子就没饿过,当然,“玩闹”误了时间除外。 许玳安喜欢做饭,很多人都不喜欢做饭的油烟味,他恰恰相反,他反而能在这样的人间烟火气中舒缓压力、专注自身,遇到了沈确之后,他开始致力于让沈确品尝到出自他手的各色美食,他喜欢看到沈确吃饱饱时鼓起的腮帮子,这让他感到从内到外的满足。 难道,这就是喂养的快乐? 腊八粥的食材丰富,各地各家的做法也各不相同。许玳安做的腊八粥里有糯米、小米、黑米、红豆、黑豆、花生、莲子、红枣和桂圆,又加了点黄冰糖。 此时,已经炖好的腊八粥色泽红润、香甜软糯,扑鼻而来一股浓郁的米香味,再搭配上烤到金黄焦脆的燕麦布丁烧,一口一个大满足。 沈确喝完最后一口粥,他的双眼盛满了对许玳安的爱意和对未来的期盼,“许玳安,愿你我平安喜乐,万事‘粥’全。” 岁末温粥,熙暖如年。 画展举办时间是下午四点,安排在巴黎的一个私人美术馆。 这家美术馆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是设计者在圆形大厅里打造了不朽、空灵的镜面装置,仿若踏入了一个颠倒建筑、失去秩序的世界,无边的建筑从脚底流淌开来,直至虚无的尽头。 吃完早饭后,弗兰克便将许玳安和沈确接回了小白楼,再豪华的酒店都不如独属于两人的住所,而且,美术馆和小白楼之间只有不到两公里的距离。 途径那家被誉为“以人为镜”的美术馆,沈确看到门前停了很多辆卡车,陆陆续续有工人将包装严实、安全的画作搬运进美术馆,还有几位身着正装的美术馆专业人员,在指导工人们应该将画作搬到什么展馆里。 这对沈确而言,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他想到了他第一次的画展,刚成为画坛新星的他,那时候还没有固定的经理人,是导师爱德华手把手教他,如何挑选合适的展馆、如何联络专业的运输团队、如何向业内业外发送邀请函……他很幸运,能遇到这么一位恩师。 弗兰克察觉到沈确的目光聚焦在美术馆上,特意将车速放慢了,询问道:“沈先生,你想要下车去看看吗?美术馆虽然现在还未正式开放,不过它的附近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公园,也有几家美味的餐厅。我可以先将你们的物品送回去,之后再来接你们。” 沈确不可避免地心动了,他转过头摸了摸许玳安的膝盖,“可以吗?” “可以。”许玳安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他一向以沈确的想法为主,他的要求,就是和沈确待在一起。 “那麻烦你了,弗兰克,在前面停车吧。” 冬天的巴黎是什么颜色呢? 偶见枝头上稀疏的黄叶,泡在冬日暖阳里的彩绘涂鸦,弥漫着热红酒香气的街边小店,蓝天白云下浪漫的摩天轮,还有随意躺卧在草坪上挥洒自由灵魂的人们。 沈确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趁着巴黎好不容易放晴的某个冬日,跑到了卢森堡公园,坐在长椅上看书,他静静地享受这属于自己的时光,也缓解了长久窝在画室里给自己带来的精神负担。 阳光洒在树叶上,安逸又闲适,他喜欢这样的幸福的时刻。 不过,虽然出了太阳,气温还是偏低,他只坚持了两个小时,就哼哧哼哧地跑回了家,最后,还是窝在开着暖气的小屋里,喝着热茶,闻着淡淡的木质香,看完了这本书。 那个时候的他,正在创作他的成名之作——《林中白马》。 沈确本来是想将这幅画作作为毕业礼物送给爱德华,感谢爱德华四年来对他的教诲。可是爱德华却不愿意将这幅作品封锁起来,他想让更多的人看到这幅作品,他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巴黎出现了沈确这么一位优秀的画家,于是,他将这幅画作加到了自己的画展中。 以此为契机,“云确”一举成名。 走在公园的小道上,沈确依稀能看到美术馆的外围,高高耸立的围栏将美术馆和外面的人彻底隔绝开来,就好像是分裂了两个世界般。 沈确收回视线,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的内心并不沉重,可能更多的是一种时过境迁的慨然吧。 白驹过隙,人在变,物也在变。 公园里有一个简单的移动餐车,餐车的主人是一位很和蔼的中年妇女,主要售卖热红酒、烤华夫饼、烤栗子和巧克力苹果。 沈确和许玳安就站在餐车前,一人拿着一杯充溢着肉桂香的热红酒,热饮冲淡了冬季的寒冷,让人浑身上下都暖暖的。 刚吃了早饭,沈确不怎么饿,倒是许玳安,对巧克力苹果很是好奇。 巧克力苹果有两种款式,一种是将整颗青苹果裹满甜腻的糖浆和融化的巧克力,再洒上坚果、椰蓉、糖粉;另一种是在成熟的红苹果上淋上巧克力酱。 “只能选一种哦。”沈确提醒他,把控他每日的摄糖量,“不可以贪吃哦。” 许玳安深思熟虑后,还是选择了后一种,他不太喜欢甜酸结合的口感。 苹果被冻过,冰冰凉凉的,苹果外皮是一层薄薄的冰糖脆壳,咬起来口感酥脆,淋上刚融化的巧克力,竟也有别样的搭配。 当然,这对许玳安来说是人间美味,对沈确来说,他还没尝就觉得嗓子齁甜了。 这么喜欢吃甜食,怪不得这么可爱呢~ 沈确对恋人的滤镜又加厚了好几层。 “你好,来两杯热红酒和一份咸糖浆华夫饼。”移动餐车来了新的客人,跟店主用法文点餐。 沈确往边上移了移,给客人让道,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顿时,整个人愣住了。 “爱德华?” 将近五十岁的爱德华依然保有那份儒雅的气质,戴着一副灰边的方框眼镜,难以抚平的皱纹随着岁月印在这位教授的脸上。沈确不由得心中一痛,他切身感受到自己的导师正在衰老,爱德华牵着妻子蕾雅的手,两人一如当初那么恩爱。 “沈?”爱德华朝他看来,眼神由诧异到震惊再到浓浓的喜悦,“真的是你!” 蕾雅也捂住嘴,双眼逐渐变得湿润。 “是我。”沈确上前抱住他们,难以言表的感动流淌心中,“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们,真的,好久不见了。” 爱德华嘴唇微微颤抖,他用力拍了拍沈确的背,又细细端详了沈确的面庞,“很好,又变帅了,看来日子过得不错。” 蕾雅拭去眼角的泪水,笑道:“凡妮莎知道这件事肯定很高兴。她在附近的琴房上钢琴课呢,快下课了,我和爱德华先来公园等她。” “我收到照片了,她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 许玳安在一旁静默地站着,他陪在沈确身边,也并不打扰他。 “爱德华,蕾雅,我和你们介绍一下。”沈确牵起许玳安的手,大大方方地介绍,“这位是我的恋人,名字是许玳安,你们可以叫他许。” -------------------- 腊八粥香,情暖意长。 第58章 轻裘缓带 爱德华和蕾雅从再次的震惊缓了过来,蕾雅还做出些微惋惜的模样,“凡妮莎小时候还说长大了要嫁给沈做妻子呢,看来是没机会了。” 爱德华亲了亲妻子的脸颊,真诚地对沈确和许玳安说道:“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要珍惜彼此的情谊。” 沈确回以诚挚的微笑:“我们会的。” 许玳安点了点头。 “沈,还有许,方便的话,可以一起吃顿午餐吗?”爱德华率先做出了邀请。 “当然可以了。” 他们一起在公园里等凡妮莎下课,漂亮的法国女孩背着双肩包蹦蹦跳跳地来到和父母碰面的地方。 “天呐!”凡妮莎捂住嘴,那震惊的神态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 “你好呀,凡妮莎。”沈确朝她挥挥手,笑容和煦,比冬日的阳光更加温暖人心,一如八年前的清澈温柔的沈确。 凡妮莎看了看爱德华,又看了看蕾雅,在父母肯定的目光下,凡妮莎又变成曾经那个内向的小女孩,她的脸红扑扑的,“你好,沈。” “你越来越漂亮了,凡妮莎。”沈确由衷地夸赞道,正直青春年华的凡妮莎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朝气蓬勃。 凡妮莎心跳加速,沈确作为她从小到大的梦中王子,此时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她,难免会多想。同时,她又有点遗憾,如果自己年龄再大点该多好,说不定可以和沈确来一段唯美的浪漫的爱情故事呢? 这时,凡妮莎注意到了站在沈确身旁的不苟言笑的帅哥。 天呐!这个也好酷啊!身材真有型,腿真长啊,哇,真的好有男人味哦! 在凡妮莎这个年龄,恰好是对稍微坏一点、酷一点的男生感兴趣的时候,她不由得偷看了许玳安好几眼,越看心跳越快,手心都不由自主地出了点汗。 蕾雅一见女儿这幅模样,就知道她少女心萌动了,蕾雅在心里叹了口气,女儿啊女儿啊,这两位男性,都不太适合你呀。 “凡妮莎,跟你介绍一下。”蕾雅必须狠心打破女儿的幻想,“这位是许,是沈的男朋友。” “什么?”凡妮莎呆住了,她的视线从上往下,慢慢落到了沈确和许玳安牵着的双手。 男朋友!是她理解的那个男朋友吗!? 凡妮莎想哭了,一瞬间,她的美梦破碎了,她的“梦中王子”和“一见钟情”的帅哥,原来是一对儿啊呜呜呜呜呜…… 他们一起来到了公园附近的一家土耳其餐厅,通常在接到凡妮莎后,爱德华一家人都会到这家店品尝美食。 用凡妮莎的话说,这是一间“对女性友好型的可爱小店”。 当真的见到这家小店的装修时,沈确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这是一家黑色为主的小店,连店员都是膘肥体壮的花臂大哥,要不是这个区公共场合禁烟,沈确真怀疑这几位花臂大哥可以随时随地叼着烟,用他们庞大的身躯“威胁”客人们进来用餐。 不过,虽然店铺的外表看似“暗黑系”,但是内部却充满了能量。 白色的墙壁上,皆是涂鸦,沈确凝神细看,都是对女性很友好的文字,凡妮莎说这些都是客人们自己写上去的,至于延伸到天花板上的字,或许花臂大哥们也出了不少力气。 或许,这也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一种形式吧。 沈确盯着他们座位旁边的一个汤姆猫的笑脸,上面用英文写着“Alwaysbehappy”,要永远开心呀。 “你想画吗?”许玳安指了指桌子上摆放着的笔筒,里面是各色油性笔,“店家准备得还挺充分。” 沈确略有些犹豫,“我不知道该画什么。” “那就画我们两个的小人吧。”许玳安单手撑住下巴,另一只手抽出黑色的油性笔递给沈确,他微微勾起唇角,“可以再加一个爱心。” 沈确轻轻笑了一声,道:“那就满足你吧。” 拔开笔帽,沈确找到一处空白处,笔尖触碰到墙面,随着他手腕弧度的变化,两个线条小人慢慢勾勒出来,沈确微微思索了一下,又在其中一个小人的头上添上了宛若泡面的小卷毛,而另一个小人,他则是将那紧紧抿住的一侧嘴角向上扬了扬。 “这是什么?”许玳安挑了挑眉,“传说中的邪魅一笑?” “多帅呀。”沈确觉得自己毫无问题,他越看越满意,“又酷又帅。”随后,他抽出红色的油性笔,递给许玳安,“你来画爱心,为他们两只锦上添花。” 许玳安也不做推辞,他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将两个小人包了起来,接着,又在两人小人的脸颊之间,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细致且均匀地涂红。 “你画得真好。”沈确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许玳安说:“留个言吧,写下你此时此刻内心的想法。” 这下,沈确便不再犹豫了,他早就想好了,想要表达的内容—— “真正的强大,不是对抗,而是允许发生。” 曾经的他,也是一个很偏执的人,盲目地相信这个世界只有白的和黑的,忽视了灰色地带,每个人,都有潜藏心底的阴暗的人性。他太单纯也太迷茫,所以才会在遭遇背叛的时候,世界观彻底毁灭,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之中,没能及时举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要允许一切事情的发生,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幸福的还是痛苦的,都可以。这世界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但也没有认为的那么残酷,当允许发生任何事情,慢慢地,也能成为一个内心更加坚定的,保有清澈温柔的人。 沈确是用中文写的,算是他和许玳安的一个小秘密吧。未来,若能被有缘人看到,并且理解,也很不错。 点的菜陆陆续续上齐了,是爱德华推荐的本店特色,土耳其馕饼烤肉、船型芝士披萨、扁豆汤、薯条和土耳其红茶。 这家店还挺有仪式感的,当花臂大哥端上土耳其馕饼烤肉的时候,其他花臂大哥会一起振臂欢呼,这一阵欢呼声可把沈确吓了一跳,接着再由第一位花臂大哥将馕饼切开,露出包裹在其中的牛肉、羊肉、鸡肉、烤蔬菜和烤米饭。 沈确像生菜包烤肉一样,给许玳安卷了一个小饼,他本想喂到恋人的嘴里,可爱德华一家人的眼神太直勾勾了,沈确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卷饼放到许玳安的盘子里。 凡妮莎最喜欢热乎浓郁的芝士披萨,只要掀起一块,就会猛猛拉丝,芝士跟不要钱似的铺得满满的 而这款扁豆汤又有点不太一样,是由红扁豆、鸡汤、洋葱和胡萝卜制成的,需要用盐、胡椒、孜然和红辣椒调味,异域的香料味十足。沈确和许玳安还是偏向自家滋补的炖汤,所以一致选了土耳其红茶。 不得不说,土耳其红茶的味道是真不错,沈确喝完后又点了一杯。每一杯红茶都是现煮的,且需要用专门用来煮茶的子母壶,茶叶也并不是大片的叶子,而是红茶碎。红茶需要先蒸,蒸出香气,再用明火慢煮10到20分钟。当茶煮好后,先将子壶的一些茶倒入郁金香玻璃杯中,随后再从下茶壶倒入一些沸水,填满玻璃杯。正所谓,慢工出细活,所以,每一杯红茶的味道都是极佳的。 最后的甜品是米布丁,仅用大米和布丁就可以做出如此可口的美食。冰冰凉凉、QQ弹弹的布丁裹挟着软软糯糯的米饭颗粒,奶香四溢,而且并不会特别甜。 许玳安吃得开心,不喜甜的沈确也吃得开心。 “沈、许,你们喜欢这顿饭吗?”爱德华问道。 “非常喜欢,很美味。”沈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明显感到撑了。 许玳安点头微笑,他语言不通,保持微笑就可以了。 爱德华欣慰地笑了笑,他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小辫子,轻声在凡妮莎耳旁说了什么,凡妮莎也乖巧地点点头,随后,蕾雅站起身,跟沈确和许玳安简单告别后,便领着凡妮莎出了餐厅。 见状,沈确也正襟危坐,双手放在大腿上,肩背挺直,他有预感,爱德华要跟他谈正事了。 “沈,你可以告诉我,当时的你在顾虑什么吗?”爱德华指的是,为什么沈确没有就钟晔诬陷一事报警? 沈确微微垂下头,缓缓开口:“那时的我把钟晔当成了救命恩人,佐藤悦子袭击我的时候,钟晔在场,他替我挡了一刀,而且他的手臂受到了重伤,这让我非常愧疚。可是……”沈确语气变得沉重了许多,“我前天才知晓,钟晔和佐藤悦子是在共同作案,钟晔他……其实也想杀了我。” 爱德华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他万万没想到,除了污蔑事件,钟晔居然还想杀了沈确。 这究竟是一个内心多么阴暗、多么恐怖的人啊!爱德华不免想到他曾经还想让钟晔加入自己的工作室,幸好同僚替他查清楚了钟晔的底细,之后又收到了沈确的入学申请……可是,是否也是因为这样,让钟晔记恨上了沈确呢? 许玳安握住了沈确的手,将那团成拳的手包进了自己的掌心,沈确舒了一口气,对许玳安笑了笑,小声说:“我没事,别担心。” 沉思了片刻的爱德华,突然抓到了一个疑点,他问:“沈,钟晔告诉你,他的手臂受到了重伤吗?” 沈确点头道:“是的。” “可是——”爱德华紧紧蹙着眉,“我收到他递交给学校的医疗报告,他的手臂已经治好了,至于为何会时不时发抖,医生说那是他的心理作用,只要放宽心,随时都会变好。” “变得跟之前没有受伤的时候一样好。” -------------------- 轻裘缓带:比喻世事变迁。 第59章 一夕千念 沈确脑袋嗡了一声,一片空白。 没想到……连受伤有副作用这件事都能是假的。 沈确突然很想笑,钟晔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是真的?虚假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想要图什么呢? 沈确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沈确觉得钟晔这个人啊,真的是,又可恨又可悲。 同时,他也很无奈,他被钟晔的谎言欺骗了这么多年,还为此折磨了自己这么久。 沈确突然觉得自己也是个大傻瓜。 强烈的疲惫感席卷全身,沈确闭了闭眼,面对表情凝重的爱德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蓦地,一声“咔嚓”声传来,还有些许闪光照射在了沈确的脸上,是有人在拍照。 许玳安立时警惕地看过去,是一位年轻的法国男性,正手忙脚乱地调整自己手机的灯光。 爱德华率先起身,面色不佳地要求那个人把照片删掉。 许玳安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目光冷冷,手背青筋暴起,要是那个男性仍做些不知好歹的举动,许玳安不介意给那家伙一点教训。 沈确没有回头,他往后一靠,眼睛缓缓睁开,放空地盯着眼前的涂鸦,内心繁杂且混乱。 隐隐约约,他听到了那位法国男性跟爱德华提到了“云确”的名字,他瞬间意识到这个人认出了他。 但是,他不知道这个男性对“云确”怀有什么样的心情?是属于谩骂他的呢?还是相信他的?抑或是,只是想简单拍个照的中立派人士呢? 不过都无所谓了,事情已经发生,每个人都有自己对是非的判断,他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在意周遭的人对他的评价。 毕竟,他已经错失了许多时间,也弥补不了了。 一切的一切,朝前看吧。 爱德华回到座位,他蹙着眉说:“沈,那个男性把照片删了,不过我看他没有走远,可能还想着偷拍你,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某位八卦记者,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同伴。要不,我们今天先聚到这里吧,有什么时候手机联络。你和许先回家,避免遭到不必要的骚扰。” “好。”沈确起身,跟爱德华拥抱了一下,“谢谢你。” 许玳安的手抚在沈确的腰背,即使隔着衣物感受不到肌肤的温度,但是这双有力且坚定的大手,也能给予沈确一些力量。 “回家吧沈确,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好好睡一觉。” 许玳安一直坚信,睡觉就是治愈身体的良药。 能吃是福,能睡更是福气。 沈确在冬禧民宿自我疗愈的时候常做梦,曾经也会陷入梦魇当中,但神奇的是,随着想法的改变、心态的改变,这些梦反而成为了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而后期和许玳安同床共枕后,即使梦到了一些不好的梦,他也并未产生过多的恐惧。 做梦的次数多了,也就不害怕了。 回到小白楼,许玳安将两人的物品进行规整,需要清洗的都放入的洗衣机里,许玳安知道沈确此时心情低落,便不让他帮忙,“去床上等我,我很快就收拾好了。” 沈确来到二楼卧室的卫生间里,他挤了点洗手液,慢慢地揉搓自己的手,薰衣草的香味散发开来,白色的泡沫团在掌心里,他轻轻拍了拍,晶莹剔透的泡沫被挤扁又迅速恢复原状。 他打开水龙头,泛红的指尖试探地点了点,水温适中,他将双手伸到水流之下,将泡沫冲洗干净。 最后,他对准水池抖了抖手,又抽了几张纸巾,细致且缓慢地将手擦干净,连指甲的缝隙都不放过。 洗完手,他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 他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小卷毛无精打采地贴着头皮,空有几缕毫无光泽的发丝垂在额前,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嘴唇紧抿着,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就像无机质的玻璃珠一样,毫无感情、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就好像,已经熄灭了渴望生存的火焰一般。 此时此刻,沈确正和过去的他对视。 沈确眼睛一热,鼻子一酸,他不敢再看,飞快地闭上了眼,可是他早已将过往的自己的每个样貌,都牢牢地刻在脑海深处。 他为过去的自己感到委屈。 甚至,他还想要责怪自己。 钟晔的谎言,其实并不难攻破,如果在遭受佐藤悦子的袭击后,他能够多个心眼,也能发现钟晔的不对劲,包括钟晔后来的手术治疗,只要询问医生就可以知道真相……如果……如果…… 事实摆在面前,说再多的如果又有什么用呢? 沈确仰起头,硬逼着将眼眶里的泪水流了回去。 没什么好后悔的。 他睁开眼,镜中的他,是现在的他,是不再自我谴责、自我挣扎、自我沉沦的新的沈确! 没什么好后悔的! 允许一切发生,允许丑恶的人性在自己的面前徐徐展开,允许各种匪夷所思的事件在自己的面前暴露,允许懦弱天真的自己陷入卑微痛苦的境地…… 然后,再去接受。 世界并不是围绕着一个人在转的,人间百态,哪有所谓的主角光环呢?亲身体验黑暗的世界的同时,也会被光明的世界呵护拥抱。 接受吧沈确。 当你真正接受了,你就会和发生过的一切事情从容相处。 许玳安轻轻推开卧室的门,见被子鼓起了一个弧度,沈确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属于男性的宽厚的肩背,在此时,竟也变得有些脆弱。 许玳安对沈确自然满是心疼的,沈确转述爱德华的话后情绪就变得低迷,许玳安对钟晔这个人的人性再次刷新的下限。 贪得无厌的小人,这个社会上多得是,但是贪得无厌的“杀人犯”,倒是不多见。 若不是现在是法治社会,许玳安真想让钟晔加倍尝到沈确当时所受的痛苦。 许玳安的手紧紧按在门把手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他不应该让自己失控,沈确才是最难过的那个人,他应该要成为沈确坚强的后盾,他要陪着沈确、保护沈确,直到这些事情画上真正的句号。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被子被掀开一角,熟悉且温热的躯体贴到了后背,一个温柔且充满爱意的吻,落在了沈确的头顶。 沈确抓住了许玳安放在他腰侧的手,拉到自己的肚子上,跟自己冰凉的手叠在一块儿。 沈确没有睁开眼睛,他轻声唤道:“许玳安。” 许玳安反客为主,用自己的大手将沈确的手虚握成拳,包起来,“怎么了?” “我会没事的。” 音色清浅,语调缓缓,就好像梦呓般。 这句话,是叙说,还是期盼,抑或是对不安稳的内心的催眠呢?这些都不太重要了,许玳安已经察觉到,沈确心中那朵似乎随意易折的小花,正逐渐长成一颗饱满的、鲜嫩多汁的果实。 “嗯,你会没事的。” 他是在说事实。 沈确又梦到了医院,不过这次,他梦到的是自己出院的时候。 出院前,他和本杰明进行了最后一次交谈。 “沈,恭喜你战胜了自己。”本杰明朝他眨眨眼,开玩笑道:“希望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沈确微微低着头,笑容有些收敛,他现在还不太习惯展现出所有的表情,不过,他的心脏是真实跳动的,对情绪的感知也恢复了正常。 “本杰明,你应该这么说,希望我们下次能在医院外面的地方见面。” 本杰明很欣喜地看到沈确能接住他的玩笑话,他表示赞同:“你说得对,沈,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能够一起坐在塞纳河畔,喝着香醇的咖啡,喂着那些如同猛兽的鸽子们。”随着游客投喂的增多,巴黎的鸽子愈加不怕人,甚至还会主动上前“抢劫”路人手中的食物,名副其实的鸽子“强盗”。 沈确想到了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画面,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动物也是会通人性的,而且,还很聪明。 沈确的视线擦过本杰明的肩膀,远眺窗外的蓝天白云。 他好久没出去了,而且,他想家了。 “沈,是你的父母来接你吗?”本杰明问道。 沈确点头,说:“是的,他们已经在家属区等我了。” 本杰明在笔记本上写了几笔,又停下,“你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从小到大,沈确都生活在父母的爱意的包裹下,养成了一个温柔宽厚、待人可亲的性格,所以,在遇到世间真正丑恶的时候,沈确才无法接受。 或许这就是人生的悲哀吧,纯粹意义上的好人,是必定要受人欺负的。 本杰明继续问道:“你未来想从事什么样的职业?还想继续画画吗?” 沈确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了,“画画……应该会停一段时间吧。我其实有一个小小的想法,我想成为一名咖啡师,之前在互助小组里学着做了一杯咖啡,我感觉那些机器挺有趣的,而且,在制作的过程中,我能感觉到内心的平静。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好……” 本杰明又在本子上补了几笔,鼓励道:“做咖啡也是一门学问,能平心静气地完成,就是很大的进步了。” 末了,他撕下笔记本上的纸,简单地折叠了两次,递给沈确,本杰明眨了眨眼,故弄玄虚,“这是神秘魔法,等你走出医院后,再打开看。” 沈确清晰记得,那张纸条上写着—— “勇敢地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 一夕千年:意思是形容思绪纷乱。 第60章 以梦为归 慈善拍卖画展正式开幕,这次的画展是公益活动,只要有提前预约,皆可免费参观。若有看中的绘画作品,可以找接待人员领取号码牌,到专门设置的拍卖场所进行拍卖,价高者得,而敲定的金额楼家会和画家们进行三七分,等拍卖会结束,楼家会将这收取的百分之三十全部捐给慈善基金协会,并在所有总数的基础上再捐赠百分之十。 这次参展的画家来自于世界各地,名气大的名气小的皆有,有的画家会到现场和观者交谈,有的画家只将画寄来。对于一些已经赚得盆满钵满的画家,这次画展也是一次慈善活动,毕竟要将所得的百分之三十捐出去,而对另一部分画家来说,这是一次借助楼家提升知名度的好机会。 除了一部分业内大拿,是楼家亲自邀请的,其余画家,皆是在楼家放出消息后,主动报名参展的。 其中,就包括了钟晔。 钟晔利用沈确获得了一段时间的热度,可是随着他绘画的真实水平慢慢展现出来,观众自然而然也散开了,导致他后续办展都是在亏钱。 他怀着侥幸的心理报名了这次慈善画展,没想到当天就通过了,而且更让人惊喜的是,美术馆的主负责人还亲自找到他,告诉他楼家少爷很喜欢他的那幅《枝桠》作品,希望他一定要在会展展出,并且,还请钟晔一定要多带几幅画作,美术馆负责人暗示他,楼少爷爱屋及乌,会把他的所有画作高价买下来。 居然还有这种天大的好事?有富家子弟帮扶,更何况这位还是楼家未来的继承人,钟晔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一跃成为业内的顶尖画家了。 钟晔从来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包括,他这幅《枝桠》正是污蔑沈确抄袭得来的作品,沈确那幅参赛的作品叫啥来着?天空的树枝还是脉搏来着?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这幅《枝桠》才是被大众公认的真正的原创。 沈确这个人啊,还是有点用处的,起码,他又要大赚一笔咯。 可惜的是,钟晔听闻沈确曾经有过自杀的念头,他真的很遗憾啊,沈确怎么就没有死呢? 死了多好啊。 美术馆负责人带沈确和许玳安走进美术馆的VIP独立接待室,这个接待室分为内室和外室,外室相当于一个会客厅,装饰很华丽,相当于小型的宴会厅;内室更为私人,房间的布局和摆件皆按照当日的VIP客户的需求,并且需要用密码才能进入。 方淮一身简约的休闲装扮,他躺在楼迎鹤的腿上,跟个骄奢淫逸的帝王一样,边看手机边张开嘴,让楼迎鹤喂自己吃水果。 楼迎鹤深情地望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耳垂,眼神拉丝到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可以吻上去。 眼睛快被闪瞎的沈确:“……” 许玳安倒是面无表情地“呵”了一声,简简单单的一声“呵”,似乎透出了他的嫌弃。 “沈确,你来啦。”方淮立马从楼迎鹤的腿上爬起来,高高兴兴地迎了上去,“饿不饿?先吃点水果和小零食垫垫肚子吧。” 楼迎鹤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阴沉的下来。 许玳安依旧面无表情。 “中午吃多了,现在还是有很足的饱腹感呢。”沈确脱下焦糖色的羊毛大衣,露出里面杏色的绞花羊毛高领衫和衬得双腿愈加笔直修长黑色的锥形休闲西裤,他的整张脸被贵宾室十足的暖气熏得红红的,就像桃花粉一样,娇嫩但不妖艳。 一双手不动声色地接过了他的大衣,在沈确微微讶异的时候,顺其自然地挂到了衣柜里,许玳安的表情平和冷静,非常有家属的风范。挂完沈确和自己的大衣后,许玳安又默默回到了沈确身边。 沈确虽然在和方淮聊天,但是眼神一直徘徊在许玳安的身上,见许玳安来到身旁,又亲昵地拉住他的手,一起坐到了楼迎鹤对面的沙发上。 被“遗弃”在身后的方淮:“……” 被方淮孤零零“丢”在沙发上的楼迎鹤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大口大口地咬着嘴里脆爽多汁的蜜瓜,似是在把眼前这对狗情侣当成蜜瓜啃得呱呱作响。 “沈确,你过来看看。”方淮输入密码,打开了内室的门。 沈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内室被布置成了一个监控室,满屏的显示器还有办公桌上的电脑及监听设备,让沈确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神秘组织的办公场所。 “内室的监控定位在钟晔身上。”方淮介绍道,“为保护画作的安全,全美术馆都遍布着精密的监控,进来参观的每个人都会佩戴着定位手环。保安室全程监督,以防有意外发生。当然,我们是很人道的,特殊场所特殊处理。” 沈确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国际刑警组织在利用高端科学技术追踪犯罪凶手一样。 的确,钟晔这个人,就是一个罪犯。 楼迎鹤走到门边,懒洋洋地倚靠着门框,他低头看了看手上黑金色的腕表,说:“你们两位可以安心待在这里,剩下的就交给我和方淮就好了。” 沈确疑惑道:“你们……要怎么做呢?” 方淮道:“楼迎鹤会引导钟晔讲出过去发生的事,我们会抓住他的马脚,届时再把这个监控视频和搜集的那些材料交给警方就好了。今天也有警局的人守在现在。” 沈确捏了捏拳头,总觉得这样的方式有点不太对劲。 他要其中做什么呢?难道全部都让方淮和楼迎鹤帮他完成吗? 许玳安提出了疑问:“如果钟晔死守着不说呢,要怎么保证他会露出马脚?” “保证?”楼迎鹤轻笑了一声,引得所有人朝他看去,他甩了甩自己的头发,信誓旦旦地说:“楼家少爷这么有魅力,他绝对会说的。” 难以评价的沈确:“……” 许玳安毫不留情:“呵。” 对自己伴侣的盲目自信感到尴尬的方淮:“这个的确存在不确定的因素,不过我们搜集了很多资料,这些资料足以将钟晔告上法庭。而且,我们找人调查了一下钟晔交上来的画作,其中有三分之二都是找人代画的。” “还有代画的?”沈确诧异了一下,但一想到是钟晔,又觉得这种道德底线低下的事情只会不断地出现在这样的人身上。 方淮点点头,说:“钟晔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手没好,画画的时候手经常颤抖,所以他的画作质量越来越差,而为了能在这次慈善拍卖会卖出更高的价钱,他去找了枪手。” 钟晔因为佐藤悦子最后反水的袭击和对沈确长久的不正常的怨恨,让他出现了很极端的心理问题,而这也正是导致他一画画就颤抖的真实原因。 他的手已经治好了,但是他的心,已经成为最腐败的垃圾了。 他不想成为死在垃圾桶边缘、被苍蝇围住的老鼠尸体,可是他的本性,连这肮脏丑恶的老鼠,都比他好。 “那位枪手你也认识,是爱德华工作室的里昂。里昂母亲生了重病,急需一大笔手术费,钟晔给他提供了这笔钱,并且许诺将卖出去的画作分三成给他。并且,我们还查到,这不是钟晔第一次用钱让里昂办事,只是之前办的事情都很小。” 找枪手画画,并且在公开的场合售卖,这涉嫌到了诈骗。 所以,不管怎么样,钟晔一定会进去的。 楼迎鹤撩起自己的一缕头发,吹了吹,又放下,“所以呢,你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件事情呀,方淮早就替你处理得很好了,再加上有楼家的辅助,钟晔会得到他应有的下场的。” 沈确看向方淮,他的内心是极大的触动,但也蕴含着复杂的情愫。 他周围的人,都在很努力地想要帮助他。 不,是想要拯救他。 方淮和沈确闪烁的眸光对上了,他急忙说:“不准说谢谢,你自己说的,朋友之间不言谢。” “方淮,我……”沈确咽下的口中的话,一句轻飘飘的谢谢又怎么抵得过朋友们的相守相伴呢? 沈确啊沈确,这么多人希望你能够走出来,积极为你东奔西跑,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还有财力,你怎么不能早点醒过来呢? 可是,傻乎乎的沈确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对他好,是因为他本身就很好。 因为沈确,本不相熟甚至不相识的他们,才会自发地聚在一起。因为担心沈确亲自面对加害者太过于痛苦,所以他们才会想帮沈确解决这些令人唾弃的事情。 真心相待的人,何须计较付出与收获。 他们都盼着对方好。 方淮拍了拍沈确的肩膀,温声说:“别担心,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嗯!”沈确用力地点点头,本来徘徊不定、起起伏伏的心绪定在了原点。 温热的掌心温度传来,是许玳安惯用的安抚方式。 不要需要害怕,直接面对吧。 “方淮。”沈确叫住了即将出门的方淮,他的眼神坚定,“最后,我想亲自和钟晔聊一聊。” -------------------- 以梦为归:这个词可以跟前面的万里蹀躞联系在一起,历经那么多荒凉世事,把它们当做一场梦,迈着小步行走千里,只为回家。 第61章 清阳曜灵 钟晔站在自己的画作旁边,他特地捯饬了一番,穿了最好的一套西装。这次拍卖会,肯定也会有相关的记者来采访,包括一些网络博主和有兴趣记录的观众们,他相信,“钟晔”这个词会在网络上再次火起来。 然后,他还可以继续利用“沈确抄袭”的事情,再次引流。 钟晔越想越美,笑容也越来越大,甚至透着些许扭曲。 沈确坐在监控显示器面前,静静地看着,这个给予他巨大伤害和痛苦的人。 许玳安将外室的果盘、甜品和小零食拿进来,又泡了两杯蜂蜜柚子茶,刚一转头,就看到钟晔诡异的笑容呈现在屏幕中,这让他不舒服地皱了皱眉,问道:“我来看吧,你可以去休息一会儿。” 全程盯着这个人,属实是很让人倒胃口。 “没事,我也就简单看一看。”沈确接过许玳安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又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旁边,“我感觉心情挺平和的,没事。” 许玳安用叉子叉了一块切好的奇异果,送到沈确的嘴里,随后又送了一块给自己,他看了看屏幕,咽下这酸酸的果肉,毫不客气地说:“钟晔,长得真丑。” 许玳安这句话并非指的是钟晔营养不良般的外表,他虽然深受沈确美貌的吸引,但也不会凭借着一个人的颜值去攻击对方,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人,长什么样都不重要。 钟晔难看的地方在于,他这个人的野心和欲望,都非常丑陋且直白地表露了出来。 沈确拍了拍他的手,然后将自己的脑袋倚靠在许玳安的踏实可靠的肩膀上,“我其实都有点不太记得他的长相了。”他原以为自己看到钟晔会出现什么应激反应,还暗自担忧了一下,结果,什么反应也没有,甚至,他觉得自己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包括钟晔对他做的一切事情,他现在都仿佛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一样,一件一件从脑海中闪过,沈确才意识到,原来距离这些事件的发生,已经过去很久了。 沈确轻轻笑了一声,“他真的,很不重要了。” 有一位年纪在五十岁左右但依然保持着优雅姿态的法国女性来到了钟晔的画作前,钟晔看到这位女性穿着某大牌冬季系列的套装,拎着同个品牌最新款的包包,脖子和手腕上都佩戴着的名贵的珠宝,他立马迎了上去,露出谄媚的笑容:“您好,请问有喜欢的作品吗?” 钟晔现在就像一位奔着业绩去的销售人员一样,讨好地跟在身边,而对于一些喜欢单独欣赏作品的人来说,这种哈巴狗的模样让人很不舒服。 这位贵妇人修养得体、姿态端庄,即使被打扰了,也没有做出什么嫌弃的表情,她淡淡地看着钟晔,说道:“可以介绍一下你的创作意图吗?” 钟晔顿了顿,笑容也有点僵硬了。 这些画,没有一幅是他真正意义上完成的,即使是那幅亲自画的那幅《枝桠》,也是原封不动抄袭沈确的草稿。 “您……喜欢哪一幅呢?”钟晔绞尽脑汁在想措辞,早知道,就叫里昂把创作思路一起告诉他了。还有这女人,怎么这么麻烦,看中了买了不就好了,这么有钱还拖拖拉拉、扭扭捏捏的,不会是假扮的有钱人吧? 钟晔心里很不高兴,但是面上还是不能表露出来。 “就那幅吧。”贵妇人指了指《枝桠》,“你先介绍一下。” “抱歉哦女士,这幅图已经被楼家少爷提前预定了呢。”钟晔很是得意地站在作品的旁边,神色尽是炫耀,“不过,我可以为您稍微讲解一下。” 钟晔很清楚地记得,沈确有一整层他梦寐以求的个人工作室。 沈确骨子里浸润着对中国传统元素的审美,底色以深棕、深红为主,辅之以米白、浅灰等柔和的色彩,追求色彩搭配的自然和谐。材质方面,沈确也下了功夫,工作室最常用的红木是从国内高价运输回来的高等材料,包括大理石、水晶、玻璃等等,皆是上等品,沈确还专门找了法国的手工艺人进行切割布局。 对了,还有那扇竹叶屏风,也是沈确亲手绘制的。那天,午后的暖阳打在屏风上,屏风并不全部遮光,斑斑点点的光影透过屏风,翠绿的竹叶和挺立的枝干,似乎都在预示着沈确未来发展直冲云霄的蓬勃气势。 在“抄袭”事件爆发的当天,这间承载着沈确梦想的工作室,就被极端的粉丝给砸毁了,而那扇竹叶屏风,更是被锐器切割得不复原貌。 哦对了,这间充满着沈确心血的工作室,正是压弯了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从那之后,沈确开始封闭自我,以至于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钟晔还清楚地记得,沈确介绍自己工作室时,那笑容是多么的灿烂,也是多么的刺眼。 所以,他也毫不客气地拿走了几张沈确参赛的草稿。为了防止被人查指纹,他还非常努力地克服手部的颤抖,花了好多精力临摹了一下呢。 至于那些草稿原件去哪了?能去哪?当然是垃圾堆里了。沈确的东西,凭什么留在他的身边。 沈确是怎么跟他介绍这些草稿来着? “这些草稿其实是我这几年积攒下来的,有好几千张,我挑选了其中的一部分。”沈确收拾了一下凌乱摆在桌上的画稿,将它们摆得更整齐些,他有些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随心作品,比较潦草。” 钟晔随意拿起了一张草稿,上面是春天刚刚抽条的树枝,点缀着小小的新绿,柔韧且富有生命力。 “啊,这张图,我有点印象。”沈确笑着介绍,“这是我和安妮塔他们去踏青时候画的,很漂亮对吧?寒冬已去,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味道是那么得清正纯洁。” 就算钟晔再怨恨沈确,也不得不承认,沈确这些只是简简单单描几笔的草稿,都很有意境。 所以……凭什么呢?凭什么沈确可以拥有这么多的好处?而他……只能带着这只颤抖的没劲的手过一辈子?! “钟晔。”沈确看着他,眸光清澈温和,“接下来我的工作量会越来越大,我有拜托经理人帮我招募一些有绘画经验的人才,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我的工作室工作,不会很辛苦的,说不定,也能帮助你进行手臂的复健活动,工资会按照市场价的最高标准给你。” 什么意思?是觉得他可怜,在施舍他吗? 他没有被爱德华选中,不都是因为沈确抢了他的名额?!他被佐藤悦子袭击,不也是因为想要“救”沈确!?他落到现在的下场,不都是沈确害得他吗!? “钟晔,你愿意来我的工作室工作吗?” 钟晔盯着沈确放在桌面的草稿,好半晌,才抬头看向沈确,皮笑肉不笑地说:“我需要回家好好考虑考虑,不过,能否给我几张你的草稿,我特别喜欢这些树枝,看到它们都感觉自己充满了动力。” “你居然会这么觉得!”沈确很是惊喜,“我每次累了就抬头看树,感受大自然无穷无尽的力量。” “因为……大自然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钟晔回过神,不由得脱口而出这句话。 贵妇人微微皱了皱眉,“这就是你的创作意图吗?” 钟晔心里一个咯噔,怎么了?沈确不就是这么告诉他的吗? “嗯……就是看到自然万物会觉得非常放松,非常舒适。”钟晔忍不住擦了擦额角的汗,“大概是这样吧。” “这样……吧?”贵妇人挑了挑眉,她开始审视钟晔,“你真的是这幅作品的创作者吗?我怎么觉得你跟你的作品之间一点都不熟悉呢?” 钟晔被贵妇人的眼神刺了一下,这种眼神,在他创办画展时,经常看到,每一位因为“抄袭事件”的热度来看展的人,到最后都是用这种眼神看他。 就好像,在质疑他,究竟是不是被抄袭的主角。 “我当然是了,女士。”钟晔扯出笑容,他感觉到自己的背部都被汗水浸湿了,“只是这幅画是我四年前画的了,创作意图确实有点不记得了。” 贵妇人沉默地看着他,随后慢慢地摇了摇头,说:“真正喜爱绘画的画家,对待每一幅作品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即使是未能完成的作品,他们都充满了浓浓的爱意。画作,是画家将自己的灵魂赋予在上面。而画家将作品展示给大众,也是为了让大众与画作进行一个浅度或者深度的交流。” “而你,这位年轻的小画家,从我看到你的作品的第一眼,我就无法与之产生联系,更不用说观者和画作的基础‘对话’了。你的作品,总让我觉得是某种没有感情的死物,这也折射出,你对它们,是十分冷漠的。虽然很抱歉,但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否是这些作品的原创者?” -------------------- 清阳曜灵:清晨太阳升起来照耀万物的场景。 第62章 虚室生白 直到贵妇人走了,钟晔还怔愣在原地,汗水的温度散去,身体一片冰凉。 他后知后觉感到庆幸,还好,这片展区人流量还不多,那名贵妇人讲话声音也不大,没有多少人听到那番话。 他还可以维持他的体面。 钟晔一直都不愿意承认,他的绘画水平很普通,他总认为,是自己还没有开窍,只要有名师愿意指导他,他肯定一点就通的。 也因此,他才会一直去纠缠爱德华,甚至不惜抄袭别人的画作来获取加入工作室的敲门砖。 而一系列的挫折和失败,才会让他把所有的怨气和恨意都发泄在极具有绘画天赋的沈确身上。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他怎么会不希望成为沈确那样的人呢? 从字中,可以了解到这个人的品格;从画中,更能知晓这个人的灵魂。 偶尔,作为始作俑者的他,也会突然良心发现,觉得沈确真可怜,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沈确可怜,难道他就不可怜了吗?有谁来可怜可怜他啊? 钟晔就是一个骨子里极度自卑,再用极端的自尊心来掩盖真相的人。 他为了让自己过好点,就必须把所有的错怪到别人身上。 而沈确,很遗憾地成为钟晔心理变态的牺牲品。 “钟先生,楼少爷请您过去一趟。”美术馆的负责人找到他,面对钟晔神魂不定的模样,负责人依然保持着恭敬有礼的面貌,还贴心地询问钟晔是否需要换一件衬衫,他们的更衣室里都有提供备用的衣物。 “好,麻烦你了。”钟晔的衬衫湿哒哒的糊在身上,很不舒服,以这幅狼狈的模样去见最大的“金主”,也是十分不合适。 美术馆为各位画家提供的更衣室,虽然并不是单独供个人使用,但空间较大,皆有设置隔间,有效保证了私人的隐私,甚至还有淋浴设备,外间的洗手台面上摆放着各类一次性日用品和供男性使用的面霜、化妆品和香水。钟晔脱了上衣,简单擦拭了一下上半身,再穿上美术馆提供的衬衫。 “哇,真没想到,奥黛丽居然也来到了现场。”外面传来脚步声和男性说话的声音,钟晔收回了放在门把手的手。 “是那位家族五代都很有钱的豪门贵族吗?”另一位男性惊呼道,“我记得她一个月前刚上任法国画家协会的会长。” “是啊,据说只要她看上的画,都可以卖出比画家预估的高十倍的价钱。”两人的脚步声在钟晔所处的隔间前停下了,紧接着是水龙头旋开的声音,还有一些日用品包装被撕开的声音,“不过奥黛丽确实是非常专业的,她是三十年前巴黎艺术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只是因为家族矛盾,让她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画家梦想,如今她的儿子获得了家族继承权,她也可以专注于自己的兴趣爱好上了。” “我听别人说,她好像大幅度地调整了法国画家协会的主要人员,她把那些利用职权开后门的、外强中干的、没做实事的人全部降级或者开除了。” “真是名副其实的铁娘子啊!刚刚她来到了我的作品展区,一眼就看出了我目前创作的瓶颈期,她那犀利的语言,真得是让我汗流浃背。” “真是可怜的家伙!她还有没有说些什么?” “她给了我一张名片,告诉我我的作品还有提升的空间,如果愿意学习,可以凭借这张名片到协会的精英课堂学习。” “天呐!朋友!你真是赚到了!这种课堂,有钱难求啊!” “是啊……” 两人的声音渐渐小去,男士香水的味道也在空中弥漫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钟晔才把门打开,他双腿有些发软,慢慢挪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冲了冲自己的脸。 那两个法国男性提到的奥黛丽,难道就是那位法国贵妇人吗? 五代有钱的豪门贵族、法国画家协会的新会长、犀利且毫不客气的专业点评…… 钟晔拿起毛巾捂住自己的脸,他的心开始慌乱起来,糟糕,那他不是给人的印象非常差了?他没有收到所谓的精英课堂的名片,只有奥黛丽打破谎言的质问。 不会的……不会的……他还有楼家少爷,就算目前奥黛丽对他不满意,只要楼家愿意捧他,愿意帮他,相信奥黛丽看在楼家的面子上,也会给他一点面子的。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脸擦干净。没错,是这样的,只要这次拍卖会结束,他就会重新出名,然后再利用一下沈确的“抄袭”事件,他肯定会变得更火!没错,是这样的! “钟先生,楼少爷就在里面等您。” 钟晔从未见过如此贵气且美丽的人…… 楼迎鹤自小就生得貌美,眼尾上挑,淡淡的红晕渲染在眼圈周围,状若美艳的桃花花瓣,他转头看向钟晔时,颈线绷紧,显露出完美的下颌线条。一身雪白的丝绸衬衣和裁剪恰好的黑色西裤,简单的装扮却将他衬得宛若中世纪的王子一样,随着身形轻晃,姿态优雅又带着不为人说的魅惑感。 钟晔怔愣地站在原地,他没想到楼家少爷居然长得这么好看,好看到——都让他不由自主地心动了。 “是钟晔先生吗?”楼迎鹤拉开桌子对面的椅子,他的笑容明媚,“总算等到你了,快请进。” 连声音都带着一股撩人的韵味,钟晔有些着迷地看着楼迎鹤红润的嘴唇,听着那些字眼慢慢滑落出来,慢慢迷惑每一位听众…… “钟先生,快进去吧。”负责人在他身后低声说道。 “抱……抱歉。”钟晔这才反应过来,他急忙大步走上前,坐到位置上,两人的距离缩短,楼迎鹤的美貌更加具象化,这让钟晔又忍不住,呆呆地直视着楼迎鹤。 这种只遵循自己喜好的凝视,特别在初次见面的场合来说,可以算是非常冒犯了。 楼迎鹤的笑容保持不变,他亲自往钟晔面前的杯中倒了热气腾腾的花茶,说道:“这是我特地从国内带来的,味道不错,试试看。” 钟晔的视线从楼迎鹤的脸移到那双白皙纤长的手,他心里躁动了一下,不知道这双手摸上去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也如看上去一样那么滑……那么嫩…… 如果钟晔有上网,他就知道他此时此刻盯着楼迎鹤的眼神,很像所谓的“男凝”的视角,不尊重、不礼貌,显得非常没有修养。 “你喜欢吃蓝莓吗?要试试这里的蓝莓芝士蛋糕吗?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一款。”楼迎鹤将一个摆放精致的小碟推到了钟晔的面前。 钟晔的眼神又慢慢地滑到了楼迎鹤没系紧的衬衫领口,似乎是想透过这薄薄的布料,观望到楼迎鹤更私人的躯体一般。 什么啊?楼家少爷对他说这种话,这么主动?这么……暧昧?难道——楼家少爷对他有意思? 不会吧?不至于吧…… 可是,特地把叫他过来喝茶吃小点心,还想要把他的画作高价买下来,而且还穿了这一身符合他喜好的衣服,连扣子都不扣完,这不是勾引是什么?而且……连他喜欢蓝莓蛋糕都知道。 钟晔越想就越笃定楼迎鹤就是对他有兴趣。 真是的,明明是豪门家的少爷,连点矜持都不会呀?真是没办法,如果以后在一起了,还得好好教一教。 如果楼迎鹤知道钟晔现在大脑里意淫的东西,肯定要把刚刚吃的水果全部吐出来了。 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神经病,一个永远看不到自己的缺点,还盲目自大的蠢货。 钟晔的眼神跟滑腻腻的蛇一样,一直在他身上逡巡着,楼迎鹤忍得非常辛苦,要不是为了方淮,他真想动手。 楼迎鹤小时候,也因为长得太好看,差点被一些不知好歹的东西欺负,所以他很小的时候就去学了散打,甚至获得了青少年组全国散打冠军。有时候他闲着没事干,还会去钓鱼执法,钓到一个狠揍一个,不揍进医院不罢休。 他微微侧过脸,眼神轻轻扫过套房里的内室,那个房间里有方淮。 被长发遮掩的微型耳机里,不断传来方淮的安抚声—— “宝贝,再忍一忍,别管这个臭傻逼。” “别气别气,你就当他在发神经。” “等结束这趴,我就替你去揍他,怎么能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我的宝贝呢是吧?” “……行了楼迎鹤!快点干正事!大不了……大不了我陪你再玩一次!” 楼迎鹤脸上笑容的弧度扩大,本来挂在脸上的假笑突然变得十分生动可人,这让本来就心存“幻想”的钟晔更加痴迷了,甚至还咽了咽口水。 “楼少爷,是为什么突然把我叫来呢?”钟晔问道,面对美人,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十分肯定楼迎鹤就是对他有意思,这两种心情奇怪地交杂在一起,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诡异。 楼迎鹤有了方淮充满了“爱”的保证,也懒得计较钟晔恶心的眼神,“哦,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这幅《枝桠》画得这么难看?” -------------------- 虚室生白:虚:使空虚;室:指心;白:指道。心无任何杂念,就会悟出“道”来,生出智慧。也常用以形容清澈明朗的境界。 第63章 以白诋青 钟晔从楼迎鹤的美貌中回神,他皱起眉,似是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楼少爷,你说的是那幅你想购买的《枝桠》吗?你觉得这幅画作很难看吗?” “是的,啊,不好意思,我说得太直接了……”楼迎鹤微微捂住嘴,大眼睛眨了眨,“我的意思是呀,我觉得这幅《枝桠》完全不如你早期的作品。我记得你大学的作品,画得很符合我的心意呀。”楼迎鹤微微垂着眸,显露出令人怜爱的娇羞模样,“抱歉啊,未经允许就调查了你大学的事情。” “没事没事。”钟晔瞬间抛却了刚刚的不悦,“楼少爷,是很早就关注了我吗?” “可以这么说吧。”楼迎鹤在脑内搜刮着调查得来的资料,“那个时候我有幸去巴黎艺术学院参观,看到了新入学的学生展示的作品,其中就有你的那幅《黑猫》。” 钟晔非常惊讶,同时,心里对楼迎鹤生出了一些除了沉迷美貌的其他情绪,是一种更加真实的感情,“那真的是很早的事情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楼迎鹤将钟晔面前冷掉的茶换了杯新的,“那只黑猫应该对你很有意义吧?” “是的……”钟晔慢慢喝了一口花茶,清香的味道充溢口腔,“算是我小时候的陪伴吧。” 钟晔从小到大,都不受人喜欢,唯有那只一直在公园流浪的黑猫,给他带来了很多慰藉,直到……直到他看到那只黑猫,也像对他一样对别人撒娇卖萌乞求投喂后,他就再也不喜欢那只黑猫了。 所以,他亲手弄死了那只黑猫。作为补偿,他会永远记得跟这只流浪猫一起玩耍的美好回忆。 后来,在画《黑猫》这幅画的时候,他倾注了他的所有感情,难过、生气、痛苦……还有最后灭亡的畅快。 不过,巴黎艺术学院有一位老师看到了这幅图后,私下找到他,给了他很不好的评价,说他的作品折射出他内心的阴暗恐怖的一面,劝他早点去看心理医生,免得误入歧途。 钟晔自是不屑,但他那时候刚入学,不能跟老师硬碰硬,所以他强行压制了内心的黑暗面,以至于后续他的作品都非常平庸。他没忍住,抄袭了一位小众画家的作品,哦对,抄袭的事情又被这位老师发现了。 要不是这个老师,他早就可以各种奖项拿到手软了,真他妈是他前行路上的绊脚石。 “《枝桠》这幅画作,太单调了,而且都是树枝,太普通了,这不就是抬头随处可见的画面吗?我还是更喜欢你的那幅《黑猫》,它糅合着你的所有情绪,并不只是一只单纯的小动物。” 楼迎鹤的这番话说到了钟晔的心坎上,《黑猫》是他入学的第一幅正式的作品,对他来说意义重大,而《枝桠》呢,虽然是他画的,但那是沈确的作品,他不过是好意地临摹了一下罢了。 钟晔赞同地点点头,道:“我也觉得《黑猫》比《枝桠》好太多了。” 楼迎鹤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本来是想买《黑猫》的,但是你好像并未打算把它出售,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买《枝桠》了,也算是一个一直关注你的小粉丝对你的支持吧。” 一直关注他的小粉丝?钟晔心一跳,果然,楼迎鹤就是对他有兴趣。 “不过我也要提一点建议啦。”楼迎鹤微微嘟起嘴,红润的嘴唇沾着淡淡的水光,娇憨可人,“以后还是别出现像《枝桠》这样的作品了,真的不受我们这类人群的喜欢哦,我们还是喜欢富有个性特征的画。而且那幅《枝桠》也有污点了吧,我记得是叫什么确的画家,他还抄袭了你的作品。说点难听的,那个画家眼光也不好,居然抄袭这样的作品。唉,我说这么多你可千万别生气呀,我也是为了你好,我是担心其他人嘛,会因为这幅《枝桠》就看不上你后面的作品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能够包容你、理解你的。” 楼迎鹤话语的内容把钟晔的心情搞得忽上忽下的,他心里明确知道《枝桠》不是真正属于他的作品,所以《枝桠》在饱受批评的时候,他倒是无所谓,甚至还可以对心中假想的沈确形象进行一番冷嘲热讽,但是,目前大众都把《枝桠》当成他的作品……而且楼迎鹤的意思是,这幅作品可能会影响他后续的画作的出售,甚至会影响他进入上流阶层的机会? 钟晔试探着问道:“有这么严重吗?他们……真的很讨厌这幅作品吗?” “真的很讨厌!”楼迎鹤用力点头,眼神透露出担忧,“如果那幅作品不是你画的就好了!奥黛丽私下跟我说,她总觉得《枝桠》是你随便画的,你一直说不出创作意图,她觉得你绘画态度不够端正,不能跟跻身上流行列。你要知道,目前奥黛丽是法国画家协会的大领导,她如果把话放出去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法国,她的家族势力太强大了……” 钟晔的心顿时紧了起来,他脱口而出:“《枝桠》不是我画的!” “啊?真的吗?”楼迎鹤露出惊喜的神情,“那真是太好了!这样就不会成为你的污点了!” 钟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咬着牙,脑子疯狂转啊转,如果承认不是他的作品,难免会被有心人翻旧账;如果承认是他画的,万一奥黛丽放话出去,连楼家少爷都救不了他了! “其实……《枝桠》是我和沈确一起构思的。” “啊……”楼迎鹤肉眼可见地失望,瘪了瘪嘴,“你怎么会想出这种的点子啊?” 钟晔被楼迎鹤的表情刺激到了,恨不得立马让自己跟《枝桠》脱离关系,他现在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来参加他画展的人到最后都失望离去了,根源就在这幅作品上面!沈确!你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大部分还是沈确想的。”没错!都是沈确的错! 楼迎鹤歪了歪头,眼眸里是纯粹的好奇,又显得很单纯无辜,他问道:“既然《枝桠》主要是沈确构思的,那你为什么要告他抄袭呢?他排第一,你应该排第二啊,你怎么会有资格告他呢?” 钟晔听出了一些不对劲,他沉下脸来,低声问楼迎鹤:“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咯。”楼迎鹤对他笑了笑,他伸出手将钟晔的那杯花茶倒掉,接着又很是嫌弃地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就是单纯好奇,你凭什么拿云确自己创作的作品去污蔑他抄袭你呢?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 楼迎鹤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让钟晔非常愤怒,他站起身,用力推了一下桌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和沈确是一伙儿的!” “诶诶诶,别激动啊。”楼迎鹤也站起身,他虽然长得漂亮,但身量仍然超出一般成年男性,钟晔这矮小身材,放在楼迎鹤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得一提。 楼迎鹤善意地提醒:“你小心点哦,这里的东西,你一个都赔不起。” 钟晔气得眼睛都红了,他知道自己斗不过像楼家这样有权有势的家族,只能先避其锋芒,躲避为上。 可是,套间的门怎么都打不开,钟晔用力拍了拍门,又恶狠狠地踹了几脚。 “这个门也很贵哦,七位数呢。”楼迎鹤老神在在地坐回原位,他重新冲泡了一壶花茶,优哉游哉地喝了起来。 这时,套间内室的门打开了,楼迎鹤眼睛一亮,立马迎了上去,他甜甜蜜蜜地抱住了来人的胳膊,“宝贝,我表现得好不好?” “非常好。”方淮捏了捏楼迎鹤精巧的下巴,非常大方地给楼迎鹤奖励了一个香吻,“我都录下来了。” 钟晔站在站在门口,惊惧又愤怒地看着这两个黏黏糊糊的人。 “好久不见啊,钟晔。”方淮冷笑着看着他,“看你过得这么不好,我可开心了。” “方淮。”钟晔努力保持镇定,“你就算有录音也没用,沈确不会承认的。”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别忘了,我这只手臂是为了谁受伤的?” 这时,内室又走出另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钟晔,那双冷得仿若淬了冰的眼眸,让钟晔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就好像他已经是被猎杀的动物了一样。 “你还想拿这个威胁沈确?”方淮瞪着钟晔,“你手臂受伤纯属自作自受,是你唆使佐藤悦子去袭击沈确的!你是真正的袭击事件的主谋!” 钟晔脑袋轰了一声,身体瞬间僵硬,怎么会……怎么会……佐藤悦子都进精神病院了,他们是怎么知道事情真相的? “不对不对……佐藤悦子是主谋,我是被迫的……我要不是为了救沈确,我的手臂也不会受伤!”钟晔狠狠掐住自己受过伤的手臂,指甲在上面划了好几道红痕,“都是沈确的错!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钟晔。”一声清浅低缓的声音传来,让钟晔彻底闭上了嘴。 那个让钟晔怨恨了很久很久的男子走了出来。 沈确平静地看着钟晔,说道:“你的手臂,不是早就好了吗?” -------------------- 以白诋青:以白色诋毁青色,比喻用自以为是的偏见去否定别人。 第64章 休休有容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钟晔看着面前四个高大的男性,他紧紧贴在门上,无比怨恨自己身材瘦弱矮小,要是动起手来,他只有被暴打的份儿。他看着沈确,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沈确,我当时可是救了你,你可别忘了这件事啊!手臂受伤的事情,我也不和你计较了,我也不打扰你们叙旧了,这样吧,我还有事,你先把门打开,我们之后再聚……” “呵。”楼迎鹤率先憋不出,他捂着嘴,把头靠在方淮的肩膀上,露出“看傻子表演真有趣”的表情。 钟晔被楼迎鹤的表情深深地刺激到了,他立刻破防大喊:“快点放我出去!不然我要告你们违反人身自由权!我要报警!” 方淮嗤笑了一声,说:“可以啊,你报警啊,然后你好好跟警方解释一下当初袭击沈确的事件、污蔑沈确的事件,哦对,还有你自己抄袭的事件,钟晔啊钟晔,亏你学画这么多年,到头来,连一幅属于自己真正的作品都没有。” 怎么会?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钟晔站在原地,浑身发冷,他看到方淮手上握着的手机,脑子一热就冲了出去,想要将那个装载他和楼迎鹤之间对话的电子设备毁坏。 楼迎鹤反应很快,他揽着方淮往侧边一让,又随意抬脚勾了一把椅子过来,让钟晔因为冲跑的身体惯性撞到了椅子上,接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真是有够不自量力的。”楼迎鹤翻了个白眼,实在是不想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他黏在方淮的背上,嘴巴高高撅起,“方淮,我感觉我不太舒服,你快点去内室陪我。” 方淮被楼迎鹤的力气带着往边上移动了两步,他对沈确说:“沈确,那我们先进去,有什么特殊情况——”他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在地板上呜呼哀哉的钟晔,凶狠的目光吓得钟晔立马噤声,“我们在里面都看得到,监控都拍着呢。” 沈确朝方淮笑了笑,“别担心,许玳安在我身边呢。” 见没人理他,钟晔自己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坐在离他最近的椅子上,平复着呼吸,他基本上不运动,也不爱出门,简单跑几步都可以让他喘气喘半天。 许玳安瞥了一眼警惕地盯着他们的钟晔,轻轻拍了拍沈确的背,说道:“我会在你身后,你放心去吧。” 沈确和许玳安那双黑亮安定的眼眸对上,点了点头,“好。” 在内室里,沈确保持着沉默看完了楼迎鹤和钟晔的对话现场,钟晔脸上的各种微表情,还有唯利是图的话语,都让沈确看得一清二楚。 “钟晔。”沈确坐在钟晔对面的椅子上,目光平行向前,“我有话想问你。” 钟晔不耐烦地躲开沈确的视线,“你有什么好问的。” 沈确表情淡然,“你有把我当成朋友吗?” 钟晔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表情瞬间炸开,“你有没有搞错?你配和我当朋友吗?” 许玳安紧蹙着眉,往前走了一步。 “是吗?”沈确声音淡淡,“那我知道了。” “等等。”钟晔叫住了即将要站起身的沈确,“你什么意思?就问这句话?朋友不朋友的,有什么重要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搞这一出戏,你又想害我是不是?” 许玳安忍不了了,他上前几步,难以言喻的威压从他身上传出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钟晔,握紧拳头,打算随时准备给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人来一拳。 沈确站起身,用自己的掌心温柔的包住许玳安蓄势待发的拳头,他朝许玳安摇了摇头,轻笑道:“没必要了。” 跟这种人,再多说什么,都没必要了。 本来,沈确心里是酝酿了一些话,也想向钟晔传达一下他的愤怒和委屈,毕竟他曾经,是切切实实把钟晔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更是当成自己的朋友…… 可是,一切想说的话,在看到钟晔的态度后,他觉得都没有必要了。 钟晔话里话外都在为自己的行为开脱,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甚至,他还觉得伤害了沈确是一件十分值得让人开心的事情。 沈确有点无奈,也有点想笑,当初的自己,就这样被骗得团团转呢。 钟晔的话,在沈确意料之中,亲耳听到,沈确并不觉得多么愤怒和痛苦,他反倒松了一口气,他切实把眼前的人和脑海中的人合并在了一起,原来,这就是钟晔的真面目。 “就这样吧,不需要跟他多说什么了。”沈确坦然直面这个令他梦魇多年的根源,“钟晔,你需要为你所做的一切负责。” “负责?我有什么好负责的?!”钟晔表情狰狞,他失控大喊:“我又没有错!都是你害得我!你才应该负责!!” 一直紧闭着的门打开,美术馆负责人带着馆内的保安走了进来,“钟先生,警察已经到现场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不走!我凭什么要去!你们有什么资格抓我!”钟晔把桌上的东西扫到地板上,整个人趴在桌子上面,“滚开!别碰我!” 方淮和楼迎鹤也从内室走了出来,方淮将拷出来的录音设备交给负责人,“拜托你们了。” 楼迎鹤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觉得多看一眼钟晔,胃里就多一层恶心。 “走吧,后面的事情就交给警方吧。”方淮揽住沈确的肩膀,“沈确,恭喜你,跟过去的噩梦说再见了。” “是的。”沈确反手回抱住方淮,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谢谢你,我坚强的后盾。”在楼迎鹤即将变脸的时候,沈确立刻松开方淮,他朝楼家少爷伸出手,笑容真诚,“谢谢你,楼迎鹤。” “哼。”楼迎鹤别别扭扭地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沈确的手,“这都是看在方淮的面子上。” “好,谢谢方淮和方淮的宝贝。”沈确顺其自然地接下去,随后,他看向一直默默陪着他的许玳安,两人的手指亲密地交握,沈确的眼睛灿若星辰,“谢谢,我爱的人。” 钟晔被警方带走了,各种证据已提交上去,楼家派出本家的律师为沈确处理此事,现在,就只需要静待最终结果即可。 沈确和许玳安并没有参加慈善画展后的晚宴,处理完事情后,沈确更想回到只有他和许玳安两个人的小空间。 夜幕已经降临,璀璨的灯光照耀在这座“以爱闻名”的都市,马路上的汽车川流不息,喇叭声起起伏伏,霓虹闪烁的街铺边,人潮涌动着,都在赶着或者奔赴下一个约会的地点。 是时候,该回家了,回到那个远离尘世喧嚣,带来安定祥和的山野之家。 “你先去泡个澡吧。”许玳安将大衣挂起来,“我去做饭,你洗完澡就可以吃了。” “等等。”沈确拉住许玳安,“陪陪我吧。” 沈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这么重要的事情结束了,可他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 被折叠的白纸再怎么抚平,都会有皱褶。 深埋于心底的痛苦,不是说没就能没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但是,事情已经结束了,也需要学会放下。 生活中依然有很多彩色可以绘在这张蛮是皱痕的白纸上。 浴室热气蒸腾,即使开了透气系统,依旧热。 许玳安微微喘着气,抬头望向天花板的顶灯,眼神难以聚焦。 沈确轻声叫着他的名字:“许玳安。” 水珠悄悄地从光滑的脊背上滑落。 许玳安的手在微微颤抖。 “许玳安。”沈确又叫了一声爱人的名字,他的手按住了许玳安抓着浴缸边缘的手,深入五指的缝隙中。 许玳安的手被沈确带离浴缸边缘。 “……你要一直陪着我。”沈确将额头抵在许玳安的肩膀上。 “……我会的。” 许玳安的意识开始逐渐恍惚。 沈确默不作声,可是他的动作是又强硬又直接。 许玳安往后靠,浑身的肌肤都在发烫,四肢使不上力气。 突然,他的脑中一道白光闪现,全身上下跟触了电一样,发麻、发抖。 “……沈确……” “我在。”沈确低头亲了亲许玳安的额角,“你今天表现得很好。” 许玳安闭上眼睛,慢慢调整呼吸。 他知道沈确的心里难受,这种感觉,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 他能做的,只有陪着。 沈确在谈恋爱期间,占有欲是逐步变强的,虽然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但许玳安觉得,他确实越来越像个“凡人”了。 对爱人“霸道”,倒也不错。 沈确的举动依旧温柔,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许玳安自诩健身达人,肌肉比沈确练得大块结实,都不免觉得自己快跟不上了。 直到最后,沈确也只是给他几秒的休息时间,然后像哄小孩一样亲亲他的脸,夸他做得很好,鼓励他继续坚持…… 许玳安也真的被这种温柔的假象哄骗过去了,然后……在最后,非常狼狈地哭了出来。 结束后,许玳安觉得很丢脸,他回到床上,他就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被子里,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弹。 他在生闷气,和自己,也和沈确。 “别生气啦。”沈确抱住他,隔着被子亲了亲他的后脑勺,“你想吃什么?我去煮。” 许玳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沈确快被可爱死了,平常见多了许玳安稳重踏实的一面,如今总算有了符合年龄的小脾气,沈确恨不得再多疼疼他。 沈确在哄许玳安这上面,展现出了极大的耐心,许玳安不说话,他就继续抱着许玳安,隔着被子,不断地给许玳安送爱的亲亲,边亲边哄,有什么情话说什么情话。 等到许玳安自己受不了,脸红脖子粗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沈确又送上了一个软软糯糯的香吻,非常体贴地问道:“你想吃什么呀?” 许玳安垂着眸,闷声闷气地说:“都行。” 沈确蹭了蹭许玳安的脸,像一只乖顺可人的小猫一样,利用自身的美丽让许玳安彻底消了气,“你不是很想吃家乡的肉蛋粉嘛?刘哥把他的秘方发给我了,相信我,我会做得很好吃的。” 许玳安脸红红,心跳跳,点点头,“好。” 沈确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每次方淮一生气,楼迎鹤就要立马黏上去撒撒娇卖卖萌? 这招可真好用。 -------------------- 休休有容:形容君子宽容而有气量。 第65章 还珠合浦 在楼家的威压之下,钟晔的处理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法国警方通报:法裔华人钟晔因蓄意伤害他人身体罪、侵犯著作权罪和损害他人名誉罪,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5年。 法国画家协会公告:经调查,画家钟晔因抄袭画家云确的作品,将被法国画家协会永久拉黑,且不允许他在法国境内参加任何的有关绘画的比赛和公开举办画展。对于云确所遭受的诽谤,法国画家协会深感抱歉,协会诚挚邀请云确再次加入,为法国青年画家队伍注入更加鲜活的血液。 …… 这两则消息一出,在国内外引起了轩然大波。 对于知晓内幕的业内人士来说,真是出了一口恶气,他们早就看不爽钟晔这样无能又自以为是的画家,根本不配称得上是艺术家。 对于一些云确的忠实粉丝来说,他们总算在漫漫的黑夜中迎来了光明,纷纷在手机前痛哭流涕,感慨云确总算沉冤昭雪了,同时也心疼云确这么多年来被冤枉的委屈。 对于一部分懵懵懂懂的吃瓜群众来说,模棱两可地看完了大致的事件通报,简单感叹一声“真相自由大白的时候”,更多的讨论却是放在了云确的盛世美颜上面。 而对于当时无差别攻击沈确的人们来说,他们……很有默契地闭麦了,纷纷删除了曾经在网络上战队钟晔谩骂沈确的话语,企图无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这件事。 …… 在官方公告发布不久后,一个匿名小号发布的一篇《云确事件的内幕消息》的文章迅速登上了热搜,里面的视频、音频、图片和文字信息,使得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震惊万分,网络上沸沸扬扬都在讨论钟晔和云确,甚至一度引起了争吵和谩骂,搞得官方不得不下场给某些账号禁言和封号。 这些舆论,到最后都指向一点,人性的恶。 原来蓄意伤害他人罪,指的是钟晔唆使佐藤悦子杀人并提供杀人工具;侵犯著作权罪,指的是钟晔抄袭云确的参赛作品;损害他人名誉罪,指的是钟晔污蔑云确抄袭,使得云确身心受到严重的创伤。 人性的恶,是多么令人毛骨悚然。 曾经战队为钟晔说话的网友们,此时都不由得身体发麻,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在为一个差点成为“杀人犯”的人说话。 事件讨论得越来越激烈,有些人认为,像钟晔这样的人就应该处以死刑,免得等服刑结束之后继续出来祸害世间。而这样极端的观点,也自然被一些奉行人道主义的人积极反驳,他们认为所有人都会犯错,应该给予改正重塑的机会。 更有甚者认为,造成这些不幸事件发生的根源,是法国警方的不作为,还有法国画家协会见风使舵的态度,他们要求,必须彻查警方和协会的毒瘤,不能让更多不幸的事件发生! 某些极端分子带动了阴谋论,见状,官方不得不下场对发布内幕消息的小号进行封锁,同时,封锁了在网络上流传的各类视频、音频和图片,屏蔽了大量的关键词。 连热搜词条都被撤了下来。 法国官方也没想到,两人不属于法国纯正血统的人,居然能带来这么恐怖的舆论压力。 网络上血雨腥风,而事件的主人公沈确,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和许玳安回国了。 “我们可以回家啦,许玳安。”沈确从背后搂抱着许玳安,充当着黏人的小跟班,许玳安去哪他也跟着去哪,一想到要回家,他的心情就无比雀跃,“回家了耶耶耶!” 许玳安任由他贴在自己的背上,还时不时欢乐地蹦蹦跳跳,他也会受到沈确快乐的心情的影响,两个人迅速收拾好行李,离去机场的时间还早,两人便又各自泡了一杯热红茶,再配点小蛋糕,休闲惬意地坐在沙发上等弗兰克来接他们。 方淮打电话来了,“沈确,钟晔的结果出来了,判了十五年。” 沈确讶异道:“警方速度这么快呀。” “你不会都没看手机吧?”方淮对好友可以一整天不看手机的行为表示嫌弃,“现在网络上都快吵翻天了,齐钰将钟晔干的事情发到网上了,现在舆论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沈确边听方淮讲,边打开平板登进网络,他有些奇怪,“我没看到什么消息呀。” 方淮停了停,他拿过楼迎鹤的手机刷了刷,果然相关的词条热搜都被撤下来了,连齐钰的小号都不见了,“干,这群法国佬,干不过我们就搞封号,真无语。” “你们……做了什么?”沈确突然有点紧张,他担心方淮他们踩到了不该踩的线。 “放心,都非常合法。”方淮非常坦荡,只是花了点钱引导了舆论罢了,“对了,法国画家协会联系不上你,奥黛丽问到了我这边,问你愿不愿意跟她见一面?商量一下重新加入协会的事宜。” 沈确沉默了一会儿,说:“方淮,其实,我不打算加入法国画家协会了。” “怎么了?” “巴黎还是不太适合我,以后生活和工作的重心,我想在国内展开。而且我现在,好久没正式画画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复健’。” 沈确曾经是为了追求梦想来到了巴黎,如今,经过了这么多是是非非,他觉得追梦并不是首要选择,他想要在令他安心的地方,和他喜欢的人们,一点一点度过这短暂但又漫长的一生。 他心里很清楚地知道,没有许玳安、方淮、楼迎鹤、齐钰、安妮塔等人的支持和帮助,他很难这么迅速地解决他和钟晔的事情,甚至,他都不会想要再次来到巴黎。如果没有他们,他只会继续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更不要说再次拾起画笔了。 追梦之旅会继续开展,只是,他仍需要一点时间,彻底和这些旧事说再见。 成年旧伤的痛苦已成为过去时,只是,伤口留下的疤痕,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慢慢淡化。 尼采曾经说过:“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更加强大。” 要明确这个世界并非只有黑白两面,人性是最说不清的,它会徘徊在黑白两色的中间地带,有的人坚守道德,有的人踏进深渊……怎么也说不清。 更重要的是,不能因为自己被伤害过,就收回那个充满善意的自己。 内心强大,才不会害怕对别人好。 “那我就先替你回绝了。”方淮一向尊重沈确的想法,“不过奥黛丽担任主席后,法国画家协会的风气确实有所改变。” “希望他们越来越好吧。”沈确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方淮,你和楼迎鹤的婚礼,要什么时候办呢?” “明年再看看吧。”提到这个,方淮就有点头疼,“楼迎鹤又看中了一个城堡,他的想法变来变去的,等他真正确定了地点再说。过年的时候,我也得带他回家一趟,我父母虽然没有反对,但应该也还没完全接受。我父母的思想工作,就交给楼迎鹤了。” 沈确也立马想到了他年后打算带许玳安回家见父母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向着他的,只要他会幸福,父母便不会在乎性别的问题。只是……具体会发生些什么,他也很难预料。 同一时间,这两位好朋友,隔着手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沈确和许玳安是法国晚上的航班,十一个小时直飞国内,再加上法国和中国有七个小时的时差,他们到达国内机场的时间,是晚上七点。等到他们坐车到达民宿,已经将近晚上九点。 庆云山下了雪,从开着暖气的车上下来,即使穿着羽绒服,沈确还是不由得被冻得发抖。 冷风裹挟着雪花迎面而来,冷空气蓦地钻入口鼻,他和许玳安对视一眼,立马提着行李箱迅速往民宿的正门冲。 “欢迎回家!”茉茉早就迎在门口了,见两人进门,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双手。 “茉茉,好久不见。”时隔多天,再次见到熟悉的面孔,沈确也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他蹦了两下,抖落衣服上沾染的雪花,然后倾身上前,给茉茉来了一个温情的拥抱。 “哦莫!”刚毕业的纯情女大学生茉茉不好意思了,她傻笑着接受来自大美人的拥抱,觉得自己真是赚翻了。 然后,她把视线转移到正在替沈确拍脑门上的雪花的许玳安,仰起脸,非常期待。 许玳安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后,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了沈确的身上。 茉茉:“……”她就知道许玳安心里除了沈确啥也装不下了!可惜了!没能再拥抱一个帅哥! “小沈,小许,你们回来了。”梁姨端着刚煮好的桂圆莲子枸杞茶走了出来,“快过来,喝一碗暖暖身体,我还加了百合,可以养心安神,今晚一定会睡得很香。” 沈确立马走上去,笑着也给梁姨送了一个拥抱,“谢谢梁姨,回家真好。” 茉茉羡慕,早知道刚刚就不傻笑了,还可以多回味一下和沈确拥抱的感觉。 不过,美人就是香啊……又香又暖……嘿嘿…… 突然,一只大手压在了茉茉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茉茉身体一僵,呆呆地望着站在她身旁的许玳安。 高大俊朗的酷哥垂着眸扫了她一眼,嘴角微微翘起,他收回在茉茉头上作乱的手,插回羽绒服的兜里,低声说:“小心口水。” 说罢,许玳安大踏步上前,坐在沈确身边,接过梁姨亲自煮的安神茶。 独留茉茉一人在原地凌乱。 怎么了!她不偷不抢,认真工作,就是好点色而已!不行吗!不行吗! 茉茉捂脸抓狂,却控制不住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她再次警告自己:不行啊,那可是小沈哥的男朋友,就算长得帅也不行!就算身材好也不行!就算是年下小狼狗也不可以!呜呜呜呜茉茉你清醒点,你对一个gay心动……有什么前途啊呜呜呜呜…… -------------------- 还珠合浦:比喻东西失而复得或者人去而复回。 要回民宿咯。 第66章 明烛天南 法国画家协会的会长奥黛丽表示:很遗憾云确不再成为法国画家协会的一员,但是协会依然期待着同云确再次合作,祝愿云确在家乡的发展越来越顺利,协会全体成员献上诚挚的祝福。 广大网友的关注点,都聚焦到了“家乡”二字。法国的网友们纷纷表示失去了这么一位优秀的画家是极大的损失,而部分国内网友,则纷纷去找云确到底是何许人也,他在国内有过什么知名的展览吗?开始各种寻找关于云确的蛛丝马迹。 结果,还真被人发现了! 妮妮:等等等等等等等!这个云确怎么跟我的咖啡师长得这么像! 九九:看到这个画家的消息的时候,我第一反应也跟你一样……到现在我依然非常震惊…… 菠萝蜜蜜:【法国媒体发布的云确美图.jpg】和【冬禧民宿宣传Vlog视频截图.jpg】这么一看,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是同一个人,要么是双胞胎。 爱吃饭的猫:呜呜呜呜我的咖啡师原来曾经遭遇了这么痛苦的事情!真的是太可恶了那个钟什么东西!还好!一切都结束了!呜呜呜! 妮妮:@爱吃饭的猫,我跟你有同感!这些事件看得我拳头都硬了!太过分了!这可是好几年的时间啊!换成是我,我都不懂要怎么熬过来…… 我只是个小年糕:……抱歉,插个题外话,我在外网看到了一个法国网友发的图片【沈确和许玳安坐在巴黎的餐馆里吃饭.jpg】,这是酷哥和咖啡师吧?好几天前发的了。 爱吃饭的猫:【感动流涕.jpg】不离不弃,一直陪伴!不管你是咖啡师,还是画家云确,我都会支持你的!@冬禧民宿小助理,帮我传达给他哦,爱你~ 九九:你们快看!【云确参赛作品.jpg】和【公布到网络上的草稿.jpg】,天呐,画得也太好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抬头画天空、画树,还有云确的其他作品,我的导师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太可惜了,因为这些破事,不得不销声匿迹了这么久…… 爱吃饭的猫:@冬禧民宿小助理,我真的要哭了!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会越来越好的! 妮妮:@冬禧民宿小助理,你们居然把这等人才藏得如此严实!告诉云确!我要当他画作的粉丝了! 九九:@冬禧民宿的小助理,看在我曾经是顾客的份上,如果云确开班了,我能不能第一个报名? 菠萝蜜蜜:@冬禧民宿小助理,我依然是震惊的状态……能不能给个声明呀?好想知道云确现在的消息哦。 …… 茉茉手足无措地坐在电脑前,不断弹出的消息提示音,让她怀疑再这样下去,电脑会负荷不住爆炸了。 沈确坐在她身边,安静且快速地浏览这些信息,他确实是没有料到,云确的事件会引起这么多的人的讨论,且热度越来越高。 他因为时差,睡不太安稳,一大早起来,就看到茉茉一脸纠结地坐在电脑前,他过来关怀一下茉茉,没想到,造成电脑系统快要崩溃的原因,居然都是有关他的事情。 “沈哥,要怎么办呀?”茉茉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场面,茉茉很害怕,她担心自己一处理不好,就要成为下一个网暴的对象。 沈确思索了一下,说:“我来跟他们解释一下吧。” “要用民宿的账号吗?”茉茉正要把键盘移到沈确的面前。 “不用,我有账号。”沈确拿出自己的手机。 茉茉:等等!是那个长耳兔安安吗?是那个画了几十张的小兔子的账号吗?! 沈确点开主页,满屏的简笔画可爱的小萌兔,沈确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甜甜蜜蜜地看着自己充满爱意的作品。 茉茉屏住呼吸,试探着问:“沈哥,你要用这个账号发声明吗?” “是呀。”沈确坦然点头,“这是我自己注册的。”他把手机转向茉茉,点击了几张长耳兔的图片,一脸幸福地分享给茉茉,“是不是很可爱呀?” “真的……非常……可爱!” 茉茉不知道该不该劝说沈确,如果拿这个账号发声明,或许会引来另一层热度……若是被有心人发现这只小兔子画的是许玳安,那就更精彩了…… 沈确眉眼弯弯,溢出柔和的笑意,“我想,我也要光明正大地面对他们。我不能强求所有人都接受我,但是我可以选择自由、喜悦地做我自己。” 茉茉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她所纠结的事情,沈确又怎么不会提前考虑呢?沈确早就想好了,他不想再去特地迎合某某人的喜好,他想要简简单单、光明正大地表露出他是谁。 至于,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无论是正面的评价还是负面的评价,他都能坦然接受。 冬禧民宿的小助理:大家快来看——【长耳兔安安最新的笔记:大家好,我是云确。】 长耳兔安安:大家好,我是云确。首先,同时也是最重要的,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我曾经是一位在法国追求梦想的画家,现在是一位安逸于冬禧民宿生活的咖啡师,过去的事情纷纷扰扰,也不必过多言说了。我想告诉每一位关心我的朋友,我现在很好,不用担心。 那幅《天空的脉搏》,很可惜的,原作已在巴黎的工作室被损毁,我现在也只能仰赖于各位网友分享的图片,来怀念当初的自己。这幅画的创作意图很简单也很朴素,是我在追梦的过程中,偶感疲惫和忧愁时,我会抬头看树,感受四季、感受万物,深刻体验自己在自然界中的渺小,发觉自己不过也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罢了。就这样,我逐渐忘记了烦恼和焦虑,“抬头看树”成了我在法国的“必修课”,每次抬头,我都会简单画个草稿,日积月累下来,才确定了这幅作品。 这幅作品,是对那时能怀揣梦想、坚定前行的云确的纪念。 虽然有所遗憾,不能拿出原图同各位分享,但我想,能让大家知晓我创作这幅画的想法,已是非常令我满足了。 后续是否还会画画呢?我想,我自然是愿意去画的,不过,我的脚步会稍微放慢一些,重新拾起画笔的过程不容易,我很珍惜,也很慎重。 最后,还有很重要的一句话想跟各位说,千万千万不要为了我耗费你们的时间和精力,我享受安逸、追求平稳的生活,所以,一些很精彩的“电影场景”并不会在我身上发生,我只是一个简单又平凡的人,甚至,我还挺无聊的,我喜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同样朴素踏实的生活。 你们自己的生活远远比我这个人重要得多,所以,请快乐又勇敢地过你们的一生!这是我最诚挚的祝愿! 沈确的声明发出,确实引发了不小的热度。一部分人认为,沈确这是在说“反话”,是故意搞个与世无争的人设来博得眼球;而更多一部分人,则是选择尊重且理解沈确,他们也同声明的最后一段话一样,为沈确送上真诚的祝福,希望他在漫漫人生路上,能够过好自己的生活。 这次的热度,暴涨之后,也很快就消退了,似乎,大部分人,都认真阅读了沈确的文字,做到了不打扰,且将精力回归到自我上面。 不过,属于云确的“原装”粉丝,倒是被沈确主页里的各色Q弹软糯可爱的小兔子震惊到了,要知道,云确可是被法国巴黎协会誉为当代印象派的代表人物,是基于主观理性和自然情感,对自然主义进行客观的描写,偏向于形体的造型。可如此简约但又可爱的小兔子画风,属实是不符合云确历来的风格。 而另一部分,本属于长耳朵安安的粉丝,更是大为震惊,原来关注的“太太”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天才画家云确!她们去找了云确曾经的作品,进行对比后,深感震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居然都出自同一个人。 长耳兔安安在绘画博主圈中彻底火了,一天之间涨了近百万粉丝,而同时,还有很小一部分粉丝,纷纷在议论,“安安”是真实存在的吗?是云确养的小兔子吗?还是只是云确虚构出来的卡通形象呢? 而真相,只有那些亲自到过冬禧民宿,目睹沈确和许玳安的关系密切,并且能将许玳安和长耳兔安安联系在一起的人,才能知晓。 没错,“长耳兔安安”这个账号,就是沈确对恋人隐秘又甜蜜的告白。 而如今,这点恋爱的“隐秘”也不再是秘密了,沈确对小兔子安安干的事情,全被许玳安知道了。 沈确刚回到房间,就被许玳安抓住了,威逼利诱他把存稿拿出来,沈确一开始还坚定拒绝,后来被许玳安摁在床上从头到尾撩拨了一遍,就老实了,乖乖地把平板交出来。 沈确浑身黏答答地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脸,露出一只带着水光的眼睛,无奈又迁就地看着翻看他平板的“恶霸”。 “恶霸”许玳安非常满意,他的食指上下翻动,还故意停在几张颇为暧昧的图片,认真地点评了几句—— “原来你喜欢这种姿势的。” “这小尾巴真软真翘,你是在暗示我的臀部锻炼得好吗?” “我喜欢这张,下次这套衣服穿起来再玩一次。” “嗯……也太粉嫩了……” …… 沈确严肃表示,许玳安平时一天说的话,都没有今天点评“安安”的次数多!他就是故意的! 沈确愤愤地把被子盖到脸上,不愿再看,也不愿再听。 隐约,听到许玳安发出了一声轻笑,沈确身上一重,是许玳安隔着被子抱住了他。 沈确闷在被子里扭了扭,见扭不过,没好气地说了声:“干嘛?” 许玳安将被子往下拉了拉,笑着朝沈确被闷得有点红的脸蛋亲了好几口,“没干嘛。” “打算,更爱你罢了。” --------------------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等到登上山顶,只见青山上覆盖着白雪,雪光照亮了前面的天空。 第67章 残霞未散 两人闹到快要吃午饭的时候才从床上爬起来,民宿的其他人都默认这两位刚从法国回来,需要多休息休息,都很默契地不去叫他们起床。 今早上一批客人刚退房,新的客人还在来的路上,是正好的空闲时光。 “抱歉抱歉,起晚了。”沈确跑下楼,头发都顾不上梳,多亏他惊天的颜值,即使头发凌乱,也只会透出美感。 许玳安跟在他身后,相比于沈确,他的面上显露出从容不迫,还能在沈确停下来调整呼吸的时候,替他将小卷毛快速地扎一个小丸子。 梁姨笑着朝他们招招手,“没事,时间正好,快过来吃饭吧。” 沈确到桌边坐下,跟每个人打招呼,见到一位长相俊秀的年轻人,沈确微微怔了怔,又很快反应过来,“这位是梁姨的儿子吗?” 程景快速接话:“没错!小沈哥,你真聪明!” 年轻人笑了笑:“你好,我是梁长皓,在隔壁市的音乐学院读大二。” 沈确回以温和的笑容,“你好,我是沈确。很早就听梁姨提到你了,今天总算看到你真人了。这几天辛苦你了,在这里的感觉怎么样呢?” 梁长皓说:“挺不错的,环境很好,在这里工作是一种享受。” 沈确点点头,笑道:“以后有机会可以多来玩。” 许玳安端着满满一盘切好的酱牛肉走了过来,瓷碗放置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觉得……”梁长皓本想再说些什么,看到许玳安的第一眼立马止住了声。 沈确顺其自然地捏了捏许玳安的结实的小臂,满眼柔情地说了声“辛苦了”,他没听到梁长皓的欲言又止,自然也没注意到梁长皓突然变了的脸色。 午餐是卤牛肉面,牛腱子是程叔一大早起来卤的,此时正好放凉。每人一大碗用卤汁调配好的汤底,里面是程景自制的鸡蛋手擀面,还有一颗煎得金灿灿的荷包蛋和几棵上海青。程叔还做了一盘凉拌牛肉,程叔有他独特的酱汁配方,吃起来很香但又不会太辣,他特地考虑了沈确和许玳安不重辣的口味。 梁姨拿出一瓶西柚汁,给每人倒了一杯,随后举杯,笑着说:“各位,让我们以果汁代酒,欢迎沈确和许玳安回家!” “欢迎欢迎!” “恭喜你们圆满结束!” “小沈哥!小许哥!你们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们!” 沈确将果汁一饮而尽,他眨了眨眼,“我和许玳安有给你们带礼物哦,饭后再拿给你们。” 程景和茉茉双手举高,激动欢呼:“耶!太棒了!” “小梁,也有你的。”沈确对着正低头捞面的梁长皓说。 梁长皓呆了一下,“好……好的,谢谢。”他说完,眼神游离了一下,不经意和许玳安淡淡的眼神对上后,又立马低下了头。 沈确是因为回家太开心了,又因为解决心中大事后,幸福袭来导致本来敏感的他钝感力上升,以至于没能及时发觉梁长皓对许玳安颇有些奇怪的态度。 而许玳安,他虽然早已察觉梁长皓怪异的眼神,但他这个人吧,对除了自己重视的人,一律不在意,他根本想不起梁长皓是何许人也。只要梁长皓不要故意在他和沈确之间搞怪,他都可以直接忽视这么一个大活人。 许玳安这个人,从来不会在无关人员身上多花时间。 所以,总有渴望与他建立一段亲密关系的人认为,他是一个很无情的人。 沈确是一个天性善良的人,有时候甚至会忽略自己去过分考虑他人,但是许玳安不会,他可以保有善意,但是不会无底线地给予,他的好,都是留给他认为值得的人。 可是奇妙的是,许玳安却被这样的沈确深深的吸引,他心疼遭遇伤害后破碎痛苦的沈确,同时也深切知晓那伤害的根源正是来自沈确纯善正直的本性,这也是许玳安为之痴迷的。 许玳安不敢说自己是一个好人,因为从小与奶奶相依为命的生活环境,让他过早体会到人情冷暖,他只能把自己的爱浓缩成一个小范围,只能给特定的人。 沈确认为因为许玳安的相伴,使他变得更有勇气,而许玳安不也是从沈确身上,得到了被救赎的力量。 午饭后,沈确和许玳安将他们从法国带回来的伴手礼拿了出来。 “这是在卢浮宫买的文创产品。”奇形怪状的与蒙娜丽莎相关的产品让程景和茉茉都惊叹不已,程景更是直接脱下外套,穿上了那件印有蒙娜丽莎双手的卫衣,摆出了经典的微笑表情,“感觉很酷啊,走在街上我就是最帅的崽!” 沈确被逗笑了,揉了揉程景的脑袋。 许玳安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礼品,里面是不同口味的小罐装的果酱,他递给梁姨,说道:“这是我们在巴黎早市买的,是mini果酱,据说果酱里还加入了一点可食用的花,口感会更清香一些。” “谢谢,我非常喜欢。”梁姨很是惊喜,通常,她的早餐都是白吐司涂抹草莓酱,再配一杯黑咖啡,甜食和醇厚苦涩的咖啡相互碰撞,可以很好唤醒她早起有些困乏的精神。 “程叔,这是布列塔尼的苹果酒。”沈确抱起包装严实的小木箱,“我记得您妻子很喜欢刘记的苹果酒,这款源自法国的果酒味道也不错,可以尝尝看。” “小沈,有心了。”程叔是一个宠妻狂魔,这个礼物属实是送到他的心坎儿上了。 许玳安拿出一个正方形的礼盒,正面是透明的罩子,可以看到里面是分装了九块小正方形的巧克力,每颗巧克力的包装,都是由当地法国艺术家特别设计的,有的图案还获得过国际大奖,“茉茉,这是你的。” 茉茉眼睛里的惊艳都快要漫出来了,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颤抖地接过,沈确笑着补充道:“没错,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家巧克力,现在是出了新的包装。” “我太喜欢了!”茉茉快乐地在原地转圈圈,她在网上冲浪的时候,就被这款巧克力深深种草了,沈确出发前,她提了一嘴,没想到沈确真的记住了,还特地帮她去买了,“谢谢你们!” 站在包围圈之后的梁长皓有些局促不安,他虽然是梁姨的儿子,但是他也才刚来民宿帮忙没几天,跟茉茉程景他们的关系也是比较平淡,更不用说大家都围着的沈确和许玳安了。 “小梁,这是你的礼物。”沈确招手唤他过来,他将手里的礼品袋递给梁长皓,“梁姨说你喜欢怀旧风,这是我挑选的一些礼物,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这是一张16世纪巴黎的地图,可以作为室内的装饰品,还有一盒巴黎特色的复古明信片,都是我们印象中的浪漫巴黎的经典建筑。” “谢……谢谢。”梁长皓接过礼物,这份十分用心的礼物让他颇有些不知所措,“我很喜欢。” 梁姨走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背,她笑着对沈确说:“谢谢小沈,长皓大三打算申请去法国做交换生,到时候可能要麻烦你给点意见了。” “没问题的。”沈确看向梁长皓,“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那可不可以——”梁长皓正要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他想加沈确的联系方式,这样比较方便。 “沈确。”许玳安从沈确上衣的口袋里抽出不断震动的手机,“方淮给你打电话了。” “啊!我忘了给他回信息,抱歉,我先去接个电话。”沈确朝大家歉意地笑了笑,急忙跑到休息室去接电话。 “袋子里还有别的特产,大家可以随机挑一挑,有一些在法超买的零食,还有市集淘来的饰品、本子。”许玳安话音刚落,程景和茉茉就非常捧场地凑上去,两个人叽叽喳喳地挑选着礼物,嘻嘻哈哈的模样让大家看得都很欢乐。 “去吧,你也选一些。”梁姨顺手拿过梁长皓手中的礼物,“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梁长皓垂着眸,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听到梁姨的话,他微微抿了抿唇,努力压下心中不适的感觉,点头道:“好。” 走到袋子面前,梁长皓正要微微附身查看礼物,身侧突然袭来一股威压感,梁长皓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住了,他眼睛一抬,就和许玳安毫无波澜的眸子对上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 “小许哥!这是法国的番茄味的薯片吗?”程景兴致勃勃地拿出一个蓝色的包装袋,“不都说外国人觉得番茄味的薯片是黑暗料理吗?” 许玳安的眼神从梁长皓的身上划过去,表情淡淡的,没有丝毫变化,“打开尝尝吧,说不定大家现在趋向于这种口味了呢。” 梁长皓的心依旧紧绷着,他略有点不安地看着许玳安,可当他发现周围的人对许玳安这副冷酷不好惹的表情没有丝毫异样的情绪,大家似乎都早已习惯了。 难道……是他想多了吗? “小梁,这款本子也是复古风诶。”茉茉拿出一本棕红色漆皮的本子,“里面的纸张有特意做旧,你觉得怎么样?可以拿一本去哦。” “哦,好……好的。” 茉茉见梁长皓有些心不在焉,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拿,便宽慰道:“别紧张啦,沈哥人很好的,这些都是他特地买给我们的礼物,我们拿得开心,他会更高兴的!所以!大胆点!” “……谢谢你。”虽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梁长皓还是很感谢茉茉的好意。自小因为父母离异,梁长皓的性格是比较敏感多疑的,也常多愁善感,甚至有些看不惯他的人,还会用什么“娘炮”“软蛋”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他,导致他愈加不愿意跟人社交。 不过,还好,他遇到了生命中的小太阳。 梁长皓和他的小太阳是随机添加的网友,从高中开始,基本上每天他们都会通过手机软件聊天,有的时候还会互相写信寄礼物。梁长皓之所以学音乐,也是因为小太阳说喜欢会唱歌的人。可惜的是,小太阳因为文化课太差,导致高考失利,跑去打工了。 梁长皓本来打算在高中毕业就去见小太阳的,可是他的小太阳说,自己喜欢上了打工的健身房里的一个健身教练。 知道这个消息后,他非常震惊,因为小太阳和他一样,都是男性,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同性恋,他觉得陌生,也觉得恐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小太阳一样,也是同性恋,又或者是,他被小太阳影响了,也要变成性取向不正常的人了,所以……他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他退网了。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理清自己的内心,他跟小太阳不一样,他是喜欢女性的,但是他对小太阳的感情,不是爱情,但又比友情深厚。 待他想清楚后,他重新登录设备,想和小太阳聊聊自己的心理过程,却不料,看到了小太阳发了一大段伤心欲绝的话。 小太阳说,他被那个健身教练渣了,骗钱骗身骗心,那个健身教练是直装弯,目的就是看他长得还行想要玩玩他,更可恶的是,还直接把他是gay的事情传了出去。这件事情被他的父母知道了,他的父母觉得非常丢脸,直接将他赶了出来,他现在无家可归,只能先找别人借钱租住在一个没有电没有热水的破房子里。 梁长皓又震惊又愤怒,立刻把自己这个月的零用钱给小太阳转了过去,让小太阳先渡过难关,随后,他要小太阳把那个健身教练的照片发给他,他要去替他的小太阳去教训这健身教练。 小太阳收了钱后,劝梁长皓算了,毕竟现在在同一个地方,他怕惹急了人家会没有好下场,梁长皓只得收住了这份心思。不过,小太阳倒是将健身教练的照片发给了他,虽然只是一张模糊的侧脸,但是梁长皓突然能理解,为什么小太阳会痴迷于这个男人了,确实,单看脸,长得是很好看。 这件事情,在梁长皓给小太阳转了几次钱之后,也就渐渐消失了,小太阳说他已经走出来了,让梁长皓不要担心,为了避免想起旧事的悲伤,小太阳说以后就不要再提起了,所以,梁长皓也逐渐忘了这件事情…… 直到今天,他看到许玳安后,才猛然反应过来—— 许玳安的侧脸跟那个健身教练,一模一样。 -------------------- 残霞未散:天亮时残霞还未消散。 第68章 煎水作冰 “方淮,帮我都推了吧。”沈确倚着窗户,透过窗玻璃望向落雪的庭院,“我又不是名人,有啥好做访谈的?” “不再考虑考虑,这可是法国最大的电视节目哦,收视率近两年都是第一。” “那我更不敢去了。”沈确笑着说,他的手指触上窗户,轻轻点了点,“你知道我很社恐的。” “行。”方淮也不勉强,“我帮你拒绝,还有什么需要转告的吗?” “嗯……目前,暂时,没有。”沈确回过身,缓缓踱步到中央的云朵沙发,舒适地靠了上去,打了一个哈欠。 “你困了?”方淮看了看手机,“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起啦。”沈确随手一掀,将团在沙发上的毛毯盖在了自己的腿上,“吃饱饭了就困了。” “挺好的,不错,生活就应该这么悠闲自在。”方淮很满意沈确的状态,他从齐钰那里得知沈确刚知道真相时出现了呼吸性碱中毒,再加上沈确曾经解离痛苦的情况,方淮巴不得沈确整天吃吃喝喝、享受人生,虽然会让人看起来懒洋洋、软绵绵的,但这样总比丧失活下去的欲望好多了。 “等等……”沈确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现在是法国时间还不到早上六点吧,你怎么醒这么早?” “这……”方淮一时噎住了。 “你不会熬夜没睡觉吧?”沈确板起脸了,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你这样身体会受不住的,本来你睡眠质量就差,怎么还能通宵呢?” 方淮闭上嘴,乖乖接受沈确的批评,他不敢说,他是因为和楼迎鹤“玩”得太晚了,搞得两个人都兴奋得睡不着。 “方淮,你听到了没有?”沈确不高兴了。 “听到了听到了。”方淮连声应道,“我这就去补觉,你别生气,我再跟你联系,拜拜。” “拜拜,好好休息哦。” 沈确挂了电话,他站起身,把毯子拉长,抖了两下,正要叠好,突然,一个mini平板从毛毯里落到了他的脚边。 嗯?可能是茉茉或者程景的吧? 沈确俯下身捡起平板,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的视线和平板锁定亮起的屏幕对上,沈确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顿时,整个人僵硬了。 这是什么? 【沈确的手缓缓探进许玳安腰间的浴巾,在许玳安的闷哼声中,加快了自己手部的动作……】 【许玳安被迫撅起腰,就像猫咪伸懒腰一样,展现出一个令人垂涎欲滴的弧度,他红着脸,被迫接纳沈确身上最热的部位……】 【沈确白皙光洁的背部被许玳安的手不轻不重地划了两道,许玳安深感愧疚,伸出舌头温柔地将这两道红痕舔得湿漉漉的……】 沈确震惊了!沈确的脸红到要滴血了! 这是什么!?这是小说吗?那为什么会有他和许玳安的名字? 是同名同姓的小说吗?那为什么会描写得这么限制级?这是能看的吗? 这时,屏幕上方跳出来了一个消息—— 毛歆瑶:茉茉,你觉得怎么样?我已经很努力地把我脑海里的画面写出来了,不过……我觉得还是不如你写的在水床上的捆绑play。 沈确呆住了,这则消息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他怎么有点看不懂呢?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mini平板的主人是茉茉,写这种文字的作者是毛歆瑶…… 沈确不由得浑身一激灵,他将平板放回到沙发上,又把叠好的毛毯团成一团和平板放在一起,制造出无人动过的假象。 没事的……沈确拍了拍自己的脸,就当做,他什么都没看到。 没看到,就什么也不知道。 被迫走进新世界大门的沈确这么安慰自己。 梁长皓的房间在走廊左侧的第一间,是当时方淮安排给楼迎鹤,但是楼迎鹤一次都没住过的房间。 当然,许玳安的房间,除了最初住了一段时间,现在也变成了归置他和沈确个人物品的房间。 原本将沈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枕头,现在变成了许玳安热乎乎的身体。 沈确依赖且依恋许玳安身上鲜活的生命力,肌肤紧密相贴,让他兴奋的同时更让他安心。 梁长皓怀着满腹心事走上了楼,他看得出来,沈确和许玳安的关系不同寻常,可能就是恋人关系吧。他攥紧了装有礼物的纸袋子,沈确性格不错,他妈妈也常说沈确人很好,这么好的人……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个差点害人自杀的渣男? “啊!”一不小心,沉浸于自己思绪的梁长皓撞上了前面的“一堵墙”。 他生理性吃痛,眼眶迅速积蓄了泪水,他摸了摸自己发红的鼻子,面前的“这堵墙”是一个男性宽厚结实的后背,梁长皓往后退了一步,是许玳安。 梁长皓身高在170左右,跟沈确和许玳安这两个大高个相比,自然是不能看的,再加上他常年不运动,胳膊和腿都是细细瘦瘦的,完全无法和浑身紧实肌肉的许玳安相抗衡。 许玳安转过身,漆黑的双眼犹如会吞噬光线的黑洞,深不见底,也猜不透他的任何情绪。 “你……你……”这架势……不会是想揍他吧?梁长皓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喜欢沈确?”许玳安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梁长皓愣住了。 “不喜欢,就离他远点。”许玳安丢下这么一句话,也不再理会呆怔的梁长皓,转身朝沈确的房间走去。 梁长皓傻眼了。 这是什么正主下场警告周遭人员离自己心爱之人远一点的诡异的场面? 关键是!警告他干什么?!他是直男! “等……等等!”梁长皓鼓起勇气叫住了正要开锁的许玳安。 许玳安停了下输入密码的动作,“有事?” 许玳安的表情很平淡,就连刚刚那句“警告”也是淡如喝白开水的语气一样,没有愤怒、没有吃醋,更没有笑意,可这却让梁长皓觉得许玳安是在轻视他,梁长皓握紧了拳头,问道:“你还记得小泽吗?” “谁?”许玳安微微蹙了蹙眉,“不认识。” “郭小泽!”梁长皓生气了,“被你骗钱骗身骗心的前男友!郭小泽!” “喂——你声音小点——”许玳安皱紧了眉,他的视线从梁长皓身侧扫过,望向楼梯口,“我说了我不认识。” 许玳安这副谨慎的模样被梁长皓看在眼里,梁长皓冷笑一声:“你是害怕自己的真面目暴露了是吧?敢做不敢认啊,你这个大渣男!” 许玳安烦了,平白无故被人扣上个“渣男”的帽子,换成是谁心情都不好,“你有完没完?我说了我不认识他。”要不是看在梁姨的面子上,许玳安真想动手给这个人松松筋骨。 “你就是!大渣男!快点把小泽的钱还给他!” 许玳安拳头硬了,他也顾不上楼梯会不会上来其他人,两大步跨到梁长皓面前,作势要揪住这个喋喋不休的男的衣领。 “啊!打人啦!”梁长皓惊恐地缩成一团,捂住自己的脸。 “许玳安?”清润微讶的男声传来。 许玳安立马收了手。 梁长皓蹲下身,飞速跑到来人的背后,一脸惊恐地看着许玳安手背暴起的青筋。 “沈确。”许玳安松开了拳头,表情显得有些无奈,“你这么快就上来了。” “发生了什么?”沈确看了看瑟缩在自己身后的梁长皓,又看了看明显心情不是太好的许玳安,“你们吵架了吗?” 梁长皓探出个脑袋,委屈地叫道:“他想打我!”说罢,又立马把脑袋缩回了沈确的背后,这副模样就像是找到家长告状的小孩一样。 “怎么了?”沈确走上前,掌心贴上许玳安的手背,再慢慢包裹,他的大拇指摁了摁许玳安的虎口,“为什么这么生气?” 许玳安抿着嘴唇,微微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话,表情也没有明显的变化,但是,竟让旁人看出了一点委屈。 梁长皓又一次呆了,真的是!好一个心机男啊!! “沈确,他是渣男,他骗我了朋友!”梁长皓受不了了,他要揭露许玳安虚伪的真面目。 “小梁。”沈确扭过头,他依旧牵着许玳安的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 “真的!我有小泽发的照片,你相信我!”梁长皓边说边从兜里拿出手机,他低着头快速翻找手机相册。 “我不认识什么小泽。”许玳安这时开口说话了,“我也不懂他在说什么。” “好,没事。”沈确的语气依旧温和,“我相信你。” 梁长皓不可置信的说:“沈确!你也被他骗了吗?他是个渣男!你怎么能相信一个渣男说的话呢!?” “小梁!”沈确语气变得重了些,“在还没有明确事情真相前,我希望你不要这么说许玳安。” 梁长皓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闪过他的脑海,“难道……沈确你和许玳安是同类,你们都喜欢欺骗别人的感情,所以你们才会在一起吗?” 许玳安拳头又握紧了,“喂!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沈确按住了许玳安,“小梁,请你冷静下来,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梁长皓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崩溃,“没错!肯定是因为这样!你们才能成为恋人!” 他的话音刚落,楼梯口就传来了熟悉的女声,“长皓。” 三个人同时朝楼下看去—— 梁姨吃惊地望着他们,问道:“你是在说,小沈和小许是恋人吗?” 糟了!这是三个人同时的想法。 而梁姨身后,站着张大嘴一脸震惊的程景和左顾右盼一脸无措的茉茉。 -------------------- 煎水作冰:比喻不可能的事情。 第69章 谈霏玉屑 养生壶发出“滴答”一声,壶内的泛着玫红色泽的沸水逐渐停止了滚动,梁姨给桌边的每个人倒了一杯,“这是我新学的玫瑰花白茶,还放了半个雪梨。”她拿出蜂蜜罐,放在许玳安的面前,“小许,我没有另加黄冰糖,味道比较清淡,你可以加点蜂蜜。” 许玳安双手接过蜂蜜罐,低声应道:“谢谢梁姨。”他和沈确对视了一眼,两人的大脑已经从被发现的茫然无措到现在高速思索应该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反倒是茉茉和程景成了最慌乱失措的人,他们两个小口小口饮着花茶,不时偷偷看向放在桌底下的手机,再伸出一只手悄咪咪但又飞快地打字。 程景:姐……我没听错吧!是小沈哥和小许哥搞对象的意思吧! 茉茉:弟……你要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没听错。 程景:【蒙娜丽莎捂嘴震惊表情包.jpg】 茉茉:弟弟,时代在发展,你要学会接受。 程景:我没有歧视啦!我就是震惊一下!因为我是第一次遇到嘛!不过……他们是不是有1和0的区别呀?我该叫小许哥嫂子吗,还是叫小沈哥嫂子呢? 茉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梁姨要怎么接受这件事! 程景:还好我叔回去陪婶婶了,少了一个需要当面解释的人。 茉茉:【小熊叹气.jpg】 茉茉抬起头,看着坐在主位,慢慢饮着茶的女性。 这位民宿的主心骨,他们的大家长。 “妈……”梁长皓受不了这种安静又诡异的气氛,率先开口,“许玳安他是——” “稍等一下。”梁姨抬起手,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儿子先别急着说话,她转过头,看向沈确和许玳安,温和道:“小沈和小许,我想听听你们的事。” 沈确也不做掩饰,他大方地握住许玳安放在桌面上的手,坦荡道:“梁姨,我和许玳安是恋人身份。” 许玳安反握住沈确的手,眼神坚定地点点头,“是的。” 梁姨放下杯子,“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是小沈发烧那次吗?” 沈确脸红了红,“不是啦,没有那么早,还要再过几天。” 梁姨笑了:“是谁追的谁呀?” 许玳安说:“是我,我在网络视频上对他一见钟情,来民宿打工也是为了沈确来的。” 茉茉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随后,她很快捂住了嘴,激动地在手机点呀点。 程景听得非常认真,还撅起嘴点了点头。 “那小沈,你是怎么答应了呢?” “我也不是答应了……后面还是我倒追回去了……”沈确捏了捏许玳安的手心,微微嘟起嘴,“我记得很清楚,他那天都不理我。” 许玳安轻声笑了下,“因为我以为沈确拒绝我了,特地跟他保持距离。” 沈确泄愤似的在许玳安手心点了点,“你少来了!我后来想清楚了,你就是故意钓——”沈确闭上了嘴巴。 茉茉的眼睛闪闪发光,手指在手机上点得快要飞起。 程景发出恍然大悟地长长地“哦豁——”了一声。 “欲拒还迎是吧?”梁姨问道。 “没错!”沈确脑子比嘴快,说完,他的脸又红了,低着头用手指划拉许玳安的掌心。 “妈?”梁长皓听不懂对话的走向了,怎么整得跟八卦问答大会一样,这不应该是审判大会吗? 梁姨将梁长皓面前一口未动、已逐渐冰凉的茶水换了杯新的,“先喝杯茶,不着急。” 梁长皓只得咽下心中的怨言,不情不愿地尝了一口花茶,淡淡的玫瑰花和白茶香萦绕在嘴里,使他躁动的心也微微安分了些。 梁姨深知自己的儿子的脾性,梁长皓心不坏,可是,容易想事情想太多,又经常以自己幼稚浅薄的观念去考虑所有问题,常常造成一意孤行的场面。 过于执拗,又过于单纯。 没有坏心,可也让人相处起来有些吃力。 梁姨不由得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转向沈确和许玳安,询问道:“你们两位,有把这件事告诉家人吗?” 许玳安顿了顿,摇摇头,自从奶奶去世后,他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了。 沈确摊开手,他的手指修长,但也是符合他身高的大手,一只手正和许玳安十指相扣,这只手就拍了拍许玳安的手背,再牢牢地贴上去。 “我打算过年后带许玳安回家。” 在座的各位,除了许玳安,都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茉茉顾不上手机了,傻傻地看着一脸认真的沈确。 天呐,这是要彻底出柜了吗? “小沈,你已经确定了是吗?”梁姨放下茶杯,从她的角度看,自己虽然不小心发现了沈确和许玳安的恋情,但是只要他们不公开,她完全可以保守这个秘密。她想,即使时代在快速变化,也并不是所有长辈的思想都是包容开放的。 “我目前是有这个想法。”沈确清澈温柔的双眼望向许玳安,“一切取决于许玳安的意愿。” 茉茉捂住嘴,眨了眨眼,鼻梁一酸,她突然很想哭。 沈确和许玳安是真的很慎重地对待这段感情,相处时间虽然并不久,但是,他们都很认真将对方规划到自己的生活中了。 他们并不是因为一时脑热或是生理需求才选择谈这段恋爱,他们是用真心来维护彼此的情谊。 就算性别相同又如何呢?现实生活中,有多少人能做到像他们这样把彼此放得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呢? 尊重是基础,还要加上满满的爱。 梁姨一时恍惚了一下,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前夫,他们两个都是非常强势的人,都把事业看得比爱情重要,以至于小家被忽略,才闹到离婚的下场。梁姨的心不免泛起了丝丝的疼痛,她看向处于深思状态的梁长皓,突然很想摸一摸自己儿子的脑袋,她和梁长皓的爸爸确实是对儿子亏欠了很多。 如果是在充满了爱的家庭长大,长皓的性格或许也会更加柔软一些,也不会因为缺少陪伴和关爱常常敏感多疑,如果……唉,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小沈,还有小许。”梁姨收起情绪,真诚地笑着说:“相遇本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能够相恋更是难得的缘分,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珍惜彼此。” 梁长皓咬着嘴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心里,他已经认定了许玳安就是伤害郭小泽的渣男,可是为什么沈确还依然表现出一副如此爱许玳安的模样?而且他的母亲,还为这两人送上诚挚的祝福。 “长皓。”知子莫若母,梁姨眼神转向局促不安的梁长皓,温和问道:“你可以把证据拿出来吗?我们要先明确真相,才能下结论。” “可以的。”梁长皓拿出手机,他找到自己和郭小泽的聊天记录,他想了想,还是只截图了必要的聊天记录并且保存那张许玳安的侧脸照,其他的聊天记录他并不想公开,那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你们看吧。”梁长皓退出聊天界面,点开相册,将手机转了一头,放在桌子中央,“我没有骗你们。” 沈确先是看到了那张图片,那时候的许玳安跟现在不太一样,头发比现在短多了,是很精神的寸头,皮肤也比现在黑,侧面的轮廓硬朗,嘴唇紧抿着,漆黑的双眸凝视前方,眉头微皱,似是不太耐烦的样子,他的双手抱胸,一身简单的运动背心和短裤,显露出健美的身材。表情不耐,气势威压,看起来特别不好惹。 “你那时候看起来好凶啊。”沈确细细品味这张照片,“又凶又帅。” 许玳安倒是没料到梁长皓真的有他的照片,不过这张图片明显是趁着他不注意偷拍的,许玳安结合着这张照片的背景,认真思考这是什么时候的自己。 “小许,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呀?”梁姨问道。 “应该是我大二暑假的时候吧。”许玳安放大图片,看了下运动背心上健身房的logo,“我那个时候在隔壁市的健身房打工。” 沈确向后划,是梁长皓和郭小泽的聊天记录—— 小太阳:皓皓!【许玳安的侧脸照.jpg】就是他!他骗我!而且技术超级差!他不仅骗我,还骗我的钱!我给他花了快五万块钱!直接被我爸赶出家门! 梁长皓:太可恶了!你告诉我他是谁!我要找他算账! 小太阳:……算了吧皓皓,他太高大了,你打不过他的……算我倒霉,只是我现在没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我只能流落街头了吗…… 梁长皓:【转账2000元】小太阳,这些钱你先拿去救急,是我这两个月存下来的零花钱。 小太阳:不好吧皓皓……我怎么能花你的钱呢?都是那个渣男的错! 梁长皓:没事!我们是好朋友!你有难了我应该帮你才对! 小太阳:【已收款2000元】谢谢你皓皓,我过段时间就会把这笔钱还你的。 聊天记录看完,除了梁长皓,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梁长皓双手抱胸,对着许玳安“哼”了一声,“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许玳安非常平静,他轻轻扫了一眼手机界面,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是我。” 梁长皓急了:“怎么不是你!?聊天记录都这么明确了!” “不是我。”许玳安的表情毫无波澜,“我不做上面那个。” “什么叫做不做上面的那个?”梁长皓不理解。 “简单来说,我喜欢被人进入。”许玳安的态度很坦然,“不然,我起不了反应。” 沈确的脸瞬间红了,琥珀色的眸子水灵灵的,他不好意思地看了一本正经的许玳安一眼,又飞速地将眼神固定在手机界面上。 梁姨“咳嗽”了一声,端起茶水润了润喉咙。 茉茉的脑门有些发热,她抽了好几张纸擦汗。 程景张大嘴,左看看右看看,又眨了眨眼。 梁长皓呆住了,他属实是没料到居然会是这样的发展。 “那……那这个……”梁长皓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发问:“那你要怎么解释这张照片?” 许玳安说:“偷拍的。” “长皓。”梁姨适时加入,“我想问一下,你给这位小泽一共转了多少钱呢?” 梁长皓顿了顿,他突然有点心虚,因为他自己还没转钱,而资助郭小泽的钱其实都是来自于他的父母,他嗫嚅着说:“一两万吧。” 梁姨皱了皱眉,继续问道:“那他有还给你吗?” 梁长皓突然意识到梁姨的意思,他不可置信地喊道:“妈!小泽不是这样的人!” “你别急。”梁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在分析问题,你实话说就好了。” 梁长皓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大腿,不情不愿地说道:“小泽没有还。”末了,他又急忙地补充一句:“是我叫他不要还的!他那么辛苦,被家里赶出来,还被骗了钱,哪有办法还钱呀?” 梁姨一时噎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儿子天真又单纯的善心,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他知不知道那位小太阳很可能是在骗他呢? “小梁,方便问一下,你和那位郭小泽现在还有联系吗?”沈确开口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直接和他通个视频?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直接讲清楚。” -------------------- 谈霏玉屑:意思是谈话时美好的言辞像玉的碎末纷纷洒落一样。形容言谈美妙,滔滔不绝。 第70章 掇菁撷华 梁长皓微微思索了一下,他和郭小泽有半年左右没怎么联系了,如果现在直接打视频,还挺冒犯人的。 但是这种事情,确实要由当事人确认才有用。 “我先给他发个消息吧,不知道他现在方不方便。”梁长皓说,他拿回手机,快速打字:小太阳,你现在方便接视频吗?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梁长皓的手机,直到十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回应。 梁长皓压住心里的慌张,大声说:“他肯定在忙!他要打工!” 沈确点点头,微笑着说:“没关系,这很正常,我们可以等。” 梁姨按了按太阳穴,她开始担心自己儿子是不是真的被这个叫郭小泽的男生骗了。 梁长皓又发了条消息:小太阳,如果看到消息记得回我哦。 在大家都以为不会有回复的时候,打算各自先去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突然,有人打了视频过来—— “皓皓!”这位郭小泽的声音充满了朝气与活力,就是背景音有些嘈杂,应该是在大街上。 “小太阳!”梁长皓非常激动,他举起手机,用力地挥了挥手。 “我现在在街上发传单呢!找我有什么事吗?” 梁长皓看了眼对面的沈确和许玳安,他咽了咽口水,说:“之前你跟我说的健身房的渣男……” “哎哟!都多早之前的事情啦!”郭小泽满不在乎地打断他,“我已经不在意他了。” “那他骗你的钱……” “我让我男朋友帮我要回来了!哎呀,我忘了跟你说,我男朋友是退伍回来的,超级能打,他还没动手呢,那个健身教练就屁滚尿流地把钱还给我了。真的太好笑了!可惜我那天没拍视频,真想给你看看那个渣男的丑样!”郭小泽在手机那头哈哈大笑。 梁长皓顿了顿,抬头看向许玳安紧实精壮的肌肉,心想:能打得过许玳安的男的应该不多吧。这时,一部手机递到了他面前,沈确白皙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手机备忘录是一句话:小梁,请你问一问他,他是什么时候要回的钱? “小太阳,你和你男朋友是什么时候要回的这笔钱?” “一个星期前吧。”郭小泽歪了歪头,“你问这个干嘛?哦对了,你借我的钱我也可以还你了,等下我工作结束就去银行给你汇款哈!皓皓,真的太感谢你了,在我困难的时候帮我!真的,那个时候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可能真的要睡桥洞了!” “不……不用谢……”梁长皓勾起唇角,可是笑容却有些僵硬,“不着急,你慢慢来。” 一个星期前,许玳安和沈确还在巴黎。 梁长皓脑子一片混乱,他开始摸不清真相了,此时,另外一部手机伸到了他面前,是梁姨的:问问小泽照片是怎么回事? “小太阳,你还记得你给我发过健身教练的照片吗?” “啊?什么?”郭小泽的表情瞬间变了变,他不太自然地说:“啊……啊……记得啊。” “那个……”梁长皓挠了挠头,“我现在在民宿这里,民宿新来的员工,就是照片上的健身教练。” “……”郭小泽张大了嘴巴,他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你是说那个许玳安吗?” “是的。” “……皓皓,你没有对人家做什么事吧?” 梁长皓心里“咯噔”了一下,“我骂他了。” 郭小泽捂住脸,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皓皓,对不起。我骗了你。”郭小泽表情很尴尬,“许玳安不是那个渣男,是因为骗我的那个健身教练长得不如他,我不想承认自己被那种人骗了感情骗了钱,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所以才发了那张照片。” “……”梁长皓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回想自己刚刚对许玳安又喊又叫的模样,真的恨不得回去抽自己一个耳光。 “皓皓啊……实在对不起,如果需要赔礼道歉的话,我愿意出这笔钱,真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太对不起你了。” 梁长皓很沉重地叹了口气,他也想捂脸了。 “跟他说没关系。”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不疾不徐,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梁长皓怔愣地朝开口说话的许玳安看去。 “诶!?”屏幕里的郭小泽瞪大了眼睛,“皓皓,你旁边有人吗?” “澄净事实就好了,我不在意。”许玳安启唇,吐字清晰又明了。 “皓皓!”郭小泽的脸都要贴到手机上了,“是许玳安在说话吗?不会真的是他吧!?” 梁长皓收回视线,认真地看向郭小泽,说:“是他,他说没关系。” “我!的!天!啊!”郭小泽激动到手机都拿不稳了,“皓皓!你帮我跟他说!我很抱歉!同时!我也很喜欢他的脸,他的身材,如果我没有男朋友,我也想跟他——” 梁长皓迅速把音量调低,他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朋友性格比较豪爽。” “没事。”许玳安慵懒地向后靠,他把胳膊抬起来,架在沈确的椅背上,手指卷起沈确垂在肩膀的小卷毛,“你可以告诉他,我也有男朋友了。” 这件乌龙的事件解决后,梁长皓也态度诚恳地同许玳安和沈确道了歉。 他想,这两人情绪确实很稳定,如果换成是他被人这么污蔑,可能都要跳起来打一架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两人早就遭遇比这痛苦几百倍的事情了。 不过,阴差阳错的,沈确和许玳安借此机会公开了两人相爱的事实。 本来,在回程的路上,沈确还在纠结要怎么开口。 不得不说,万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简单又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今年,也要结束了,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迎接新年呢,有一个传统的习俗,那就是大扫除。 许玳安本身物品不多,简单规整一下就好了。而沈确呢,在冬禧民宿住了快三年,个人物品自然是随着时间越变越多,前两年他总会犯懒,将用不上的东西全部塞进箱子里。这次,在许玳安的监督下,沈确对自己的房间进行一个彻底的大扫除。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充电线?”许玳安从箱子里拎出乱七八糟纠缠在一起的线,“这些是你要用的吗?” 沈确有点茫然:“我不太记得了,应该是要用的吧。”他看着那堆线,有的是充电线,有的是耳机线,他分不太清楚究竟是用在什么设备上面的了。 许玳安耐心地将这堆线解开,凭着直觉将它们归类,然后团成麻花样,分门别类放在小的收纳袋里,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沈确还在思考这堆线到底用在什么上面,许玳安就已经整理清楚了。 “我放抽屉,以后如果有用,记得在这个抽屉找。” “好的。” 沈确正在拿湿纸巾擦拭书柜的死角盲区,一般情况下,保洁阿姨不会随意动他的东西,他先是把柜子里的书本都拿出来,一一擦拭干净,又在书本外面套了个塑封袋,可以有效提高书籍的使用寿命。 还有书房里的书,找个时间也要再整理一下。 “沈确,这个要过期了。” “什么?”沈确顺着声音望去,入目所见,是许玳安背对着他,跪在地上紧实的腰身。 沈确喉咙有点发痒,他咽了咽口水。 “你自己看。”许玳安站起身,朝他扔了个东西。 小物品磕到桌上,又转了几圈来到沈确的面前。 “今天是最后一天。”许玳安朝沈确走过来,不知什么时候,他脱掉了围裙,摘掉了手套,露出突显腰身的黑色修身毛衣。 沈确白皙的面庞很快染上了一抹薄红。 许玳安手指捏起那个小物品,若有所思地查看包装盒上的说明书。 沈确微微退了一步,背靠在隔断书桌和地台床的异形墙面上,拿着书本的手也垂下来,他的视线落到许玳安骨节分明的大手,“确定吗?” “看你咯。”许玳安翻手一转,单手撕开了外皮的透明封层。 他露齿一笑,舌尖舔了舔左侧的牙齿,痞气又带着些别样的味道。 “浪费可耻,是吧?” 沈确手中的书本掉在了地上。 收纳的箱子打开一半,地面堆着还未规整的物品。 房间昏暗,窗帘遮挡了外面的世界。 被子只留了一角在床上,塞在床垫里的被单也被扯了出来,四周散落着抱枕。 许玳安一只手跟沈确十指纠缠,另一只手牢牢摁住沈确的手腕。 “……”沈确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酸发麻。 许玳安眯着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松开和沈确交握的那只手,“不行。” “怎么了?”仍沉浸其中的沈确反应不过来。 “这破烂玩意儿。” 许玳安少见地爆了句粗口。 沈确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玳安。 许玳安没好气地把手上的东西丢掉。 “不行。”许玳安咬牙切齿,“这垃圾玩意儿。” 沈确嘟起嘴,眸光水润润的。 好吧,下次得注意。 “你等等。” 沈确的眼神充满了茫然。 “……” 沈确从未感受过这种方式。 ……这是什么…… 沈确蹬了蹬腿,浑身泛起别样的粉。 “抱歉,我……”意识到不对劲的沈确急忙坐起身。 他用手擦了擦许玳安的脸,“我不是故意的……” 帅气的男子低垂着眉眼,显得格外柔顺。 沈确心一动,身上发热。 许玳安一脸无语:“你激动什么……” -------------------- 掇菁撷华:选取事物之精华。 第71章 秋绥冬禧 除夕的前一天,沈确和许玳安决定赶个年味集。 他们吃了午饭出发,许玳安开车,把民宿的年轻人全带上了,梁姨留在民宿,以防客人临时有什么需求。 年关将近,街上红红火火尽是年味,一派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景象。 许玳安他们来到了一条百年老街,街道路口设置路障,车辆无法通行,只得停在附近的露天停车场。 “咱们运气真好。”程景看着停车场路口的提示灯牌,“就只剩下一个停车位了。” “说明我们会一直顺顺顺——顺下去的!”茉茉做出一个加油鼓劲的姿势。 梁长皓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哇,好多人啊。” “走吧孩子们,下车吧。”沈确拉开车门,他今天戴了副方框墨镜,虽然遮住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琥珀色双眸,但更是突显了他优美的下巴和粉润勾人的嘴唇,“让我们今天大肆采购一番!” “太好了!” “耶!出发!” 许玳安最后下了车,他走到沈确身边,一身墨绿色的轻羽绒更衬得他整个人挺拔高大,他朝沈确勾了勾唇,“孩子们?我比茉茉还小呢,那我也是你的孩子?”说罢,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沈确的墨镜框,“原来你喜欢这口?” “……”沈确在心里想了几百遍,自己已经成长了,是一个能够沉着应对许玳安调戏的成熟男人了!他清了清嗓子,“你知道的,我一向以你的喜好为主,你要是喜好,我们晚上就可以回去玩这个。” 沈确也丝毫不客气地伸手拦住许玳安的腰,他贴近许玳安的耳朵,缓缓吐气:“新买的安全用品今天就到,评价都说很耐用,你放心……这次你怎么动,都不会坏的。” 许玳安沉默了,他还记得那天沈确又“精神奕奕”了,哄着他把剩下那几个套给用完,还硬是要他“居高”自己动,弄到最后他整个人都筋疲力尽的。许玳安为此后悔了好一会儿,就不该放下戒备再次招惹沈确,沈确的精力比他想象的多多了。 “我考虑考虑吧。”许玳安把沈确的手从自己的腰扒拉下去,大步朝停车场的路口走去。 沈确低声笑了笑,心情愉悦地跟着自己的恋人。 这条百年老街,被称为庆云镇小商品市场第一街,年味正浓,沿街商铺红红火火,各类春联、灯笼、红包、剪纸、窗花等喜庆用品琳琅满目,还有专门卖烟花的店铺,这里的商品物美价廉,也吸引了不少年轻人过来采买。 再往里走,是富有本地特色的美食街,过年过节的炒货、腊味、卤味、糕点等,都可以在这里买到。 沈确将买美食的任务交给了那三位小年轻,让他们敞开肚皮吃,喜欢什么就买什么,自己则带着同样是小年轻的许玳安去买对联。 相比于用机器制作得工巧精美的春联,沈确更喜欢用墨水肆意挥洒在简单的红纸上,一笔一画尽情渲染出韵味流长的文化色彩。 他们找了家有些特别的铺子,这家铺子的外墙挂满了写好的春联,垂挂的红纸和墙一般长,似绫罗的绸缎随着微风轻轻飘起,墨水染就的汉字印在红纸上,比往常稍大些的字体十分醒目。 红底黑字,稳重而鲜艳。 不时有人穿梭于店铺之间,普通且平凡的人类,还有高高悬挂于墙体的浸润美好祝愿的红纸。 沈确不由得驻足,他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突然知道,自己要画什么了。 店主是一位年龄四十上下的男性,叼着一根没有点火的烟,他周围围着两个老人,正聚精会神的看他写字。 沈确礼貌说道:“你好,写一副对联。” 店主的眼皮抬了抬,咬着烟说:“内容。” “横批:四时皆安,上联:春赏繁华夏沐风,下联:秋望明月冬观雪。” “可以。”店主垂下眼,继续写字,“半小时后来拿,价钱看门口,自己扫码付款。” 直截了当又言简意赅,沈确也不多说,快速扫了码。 许玳安对文字类的东西会少一些敏锐性,他不如沈确那般感性,他更喜欢的是能让肾上腺素飙升的,富有刺激感的东西。 比如这款加特林烟花。 不过,庆云山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他们上次元旦放的还是电子烟花。 路过烟花店时,沈确精确地捕捉到了许玳安留恋的眼神,他笑道:“买呗。” 许玳安停下了脚步,有点心动,他疑惑道:“可是,买了要去哪里放?” “我们可以下山,有一个可以专门放烟花的场地。”沈确握住许玳安的胳膊,带着他走进烟花店,“没事,买你想要的,到时候我们还可以把民宿的人都带上,过年嘛,虽然路程需要花费一点时间,但仪式感总是要有的。” 许玳安非常心动,要不是现在在公共场合,他真想给沈确送上一个爱的亲亲。 谁说男人不需要浪漫? 他就超爱这种仪式感! 取回对联后,沈确和许玳安就和茉茉他们会面了,烟花数量较多,车上放不下,沈确付了运送费,晚一点会由店家亲自送到民宿。 会面的地点是一家老字号糖水铺。 程景点了料多多的红豆芋圆烧仙草,茉茉喜欢吃芋泥,点了芋泥麻薯桂花碗,梁长皓走了一路口渴了,点了份鲜果西米露。 “小沈哥,小许哥,”见沈确和许玳安走进来,程景举起手挥了挥,“在这里。” 沈确将菜单递给许玳安,“帮我选一个吧。” “好。”许玳安翻看起菜单,“莲子双皮奶吧,有做热的,吃点莲子,你最近太上火了,要压压火。” 程景咬着嘴里Q弹的芋圆,含糊不清道:“小沈哥上火啦?” “是的。”许玳安接过话,他的眼神淡淡地扫了一眼沈确的腰腹部,“他太燥热了。” 沈确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明明都是许玳安先主动的,他不过是……后来反客为主罢了。 许玳安点了凤凰炒蛋奶糊和姜撞奶,他本来想点杨枝甘露冰沙版,被沈确果断拒绝了,大冬天的吃冰,就算身体好也不行! “这家店有煮猪脚姜诶。”茉茉看着墙上贴着的菜单,惊讶道,“甜品店居然还有做这个。” “这家店的老板应该是从南粤那边过来的。”梁长皓低着头搅拌着自己面前的西米露,“我爸是那里的人,我小时候他有做过给我吃。” 随着年龄的增长,梁长皓也能逐渐理解父母离婚的原因,毕竟这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完美的人和那么绝对的事,只是……他不免也会回忆曾经一家人和睦相处的场面,内心仍然会有些许空落落的。 “好,那我们待会儿打包一份回去。”沈确笑着说,他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故意提醒,他顺着话往下讲,“我们也可以尝尝南粤的特色,我记得猪脚姜对人的身体很好。” “是的。”梁长皓抬起头,认真介绍,“可以补血补钙,滋补驱寒,南粤那边只要有女性坐月子,都会煮猪脚姜。” 最近熬夜导致气血不足的茉茉立马精神了,“那我可要多吃几块,好好补补身体!” 程景喝完最后一口甜汤,“茉茉姐,你只要早睡早起,少玩手机,你身体就会棒棒的。” 茉茉眼睛转了转,有点心虚:“嗯……我努力吧。” 年轻人,哪有不熬夜的啦。熬夜开心,熬夜快乐,就是别熬过头了,那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莲子双皮奶比想象中好吃,温温热热、软软糯糯的,很适合冬季,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治愈了。 “你们买了什么?”糖水铺此时只有他们一桌,程景他们大包小包采买的东西都放在身后的桌子上。 梁长皓想了想,说:“我们买了挺多的,但是分量不大,是种类多。这里都是散装,价钱很便宜。南瓜子、葵瓜子、开心果、核桃花生、腰果、巴旦木、雪花酥、牛轧糖、芒果干、地瓜干、鱿鱼丝、猪肉脯……” 沈确听了一遍下来,没记住几个,种类确实很多。 “我还买了螺蛳粉!”程景兴奋道,“是老板自己调制的汤底,又香又臭!” 从未尝试过螺蛳粉的沈确沉默了,又香又臭到底是什么味道? 一直安静享用美食的许玳安出声了:“有买不辣的吗?” “有!”程景说,“我刚刚尝了一口老板已经做好的,味道很不错!” “行,回头我也试试。” 沈确很是惊讶,他问许玳安:“你会吃螺蛳粉吗?” “吃过,还行,这种味道,很适合释放压力。” 沈确很干脆地闭嘴了,他很明智地没有继续往下问许玳安的压力是什么。 许玳安目前的压力,应该都是来自他们二人负距离接触的压力。 沈确无辜地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这也不能怪他吧……毕竟,他们的身体是那么契合。 所以,多用了点时间,也是正常的。 是吧? 车辆启动,这次轮到沈确开车,回程需要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后座的三个年轻人今日的运动量已经达标,再加上吃饱喝足了,不免有些昏昏欲睡,梁长皓更是直接戴上眼罩和耳机,陷入了睡梦中。 许玳安帮沈确导航,他将导航的声音微微调小,是一个既能让沈确听到,又不影响后座三人睡觉的合适的音量。 沈确将车缓缓驶出停车场,开往大马路。 冬天,天黑得快,刚去糖水铺那会儿太阳还耀眼明媚,此时,就已经落到了高楼之间,橙红色的光辉挥洒人间。 沈确忍不住想起了刚刚梁长皓提到自己父亲时,那落寞哀伤的神情。 父母的离异尚且让人难过,那么,从未见过自己亲生父母的许玳安,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沈确知道许玳安有着一个很强大的内心,安定、平和、情绪稳定。 在面对钟晔时,沈确只要一想到许玳安在身边,他的内心就踏实了,他就不怕了。 两人相处时,也常常是许玳安照顾他居多。 可是啊……许玳安才多大呀,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沉稳的性格,还有如此坚定的内心,是需要多么强大的毅力才能塑造的啊? 沈确忍不住心疼,许玳安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啊? -------------------- 春祺夏安,秋绥冬禧:在春天祈祷你平安,在夏日里希望你心绪宁静,在秋风中渴盼你身体健康,在寒冷的冬夜里愿你有所期待。 第72章 椒花献颂 “一日今年始,一年前事空。” 今天是除夕,梁姨和程叔一大早就起来忙碌了,程叔今天还把妻子和孩子一起带来民宿,打算晚上和大家一起吃顿年夜饭。 今天的活很多,光是搬货,程景一个人就搬了三四趟,有一些食材是梁姨订的,还有一些是方淮订的。方淮今年要带楼迎鹤回家,就不回民宿过节了,他买了一堆海鲜,直接叫人空运过来。 程景看着这些丰盛的食材,觉得完全足够他们吃两个星期了。 今天要过年了,民宿不对外营业,今年的最后一批客人已于昨天早上退房,明年的第一批客人要初三下午才会到。 方老板财大气粗地表示,少营业几天没事,他不差这几块钱。 “小景,你先去楼上叫一下小沈和小许。”梁姨跟程景说,“可以起床吃饭了。” 茉茉已经起床了,她简单吃了个紫薯包,就端起黑咖啡到休息室里剪视频,年底了,她得剪个民宿的总结视频。 “好的。”程景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飞速地跑上了楼。 现在八点半了,小沈哥和小许哥应该醒了吧? 程景敲了敲沈确房间的门,唤道:“小沈哥,小许哥,可以起床吃饭咯。” 房间里顿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重物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会是手机掉了吧? 程景又抬起手敲了敲门,“可以起来咯,太阳要晒屁股啦!” “好——”立马传来一道清悦的嗓音,是沈确的声音,“弟弟,我们马上起来了。” “好,那我先下去咯。”程景回道。 “嗯嗯——唔——”沈确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景觉得沈确的声音有些奇怪,好像是被人突然捂住了一样,可能是还没睡醒吧?程景不多想,跑下了楼,他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 房间内,许玳安牢牢压在沈确的身上,一只手捂住沈确柔软的嘴唇,在那双蓄满了震惊的琥珀色的眸子的注视下,毫不客气地对沈确上下其手。 “呜呜呜!”沈确奋力反抗。 “不肯?”许玳安小麦色的肌肤光滑柔韧,肌肉线条刚毅且流畅,只是……那结实的胸膛却布满了让人脸红心跳的红印。 沈确牢牢护住自己的裤子。 许玳安气笑了:“你刚刚玩得很开心啊,这下就不肯了?” 沈确眨眨自己的大眼睛,又是熟悉纯洁无辜样,“呜呜呜!” 许玳安已经不吃这套了,见拽不开裤子,他索性双腿打开,坐在沈确的腹部,不怀好意地动了动。 “就你能玩?我不能玩。” 沈确浑身一抖,熟悉的麻痒感直窜到天灵盖,他突然灵机一动,伸出舌头舔了舔许玳安的掌心。 湿润的触感让许玳安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 沈确红润的舌尖露出了一点,还没来得及缩回去,便被许玳安掐住下巴,恶狠狠地吻了下来。 两人交换了一个虽然用力,但是浓情蜜意的吻。 沈确的手也从自己身上慢慢抚到了许玳安的腰臀处。 一吻毕了,许玳安喘着气将自己的额头抵在沈确的额上,“以后……不许乱玩。” 沈确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他的视线游移到许玳安胸膛上,有些心虚,小声说道:“梁姨叫我们下去吃饭了。” “哼。”许玳安松开他,翻身下床,故意背对着沈确说,“我们得分开睡几天,再这样下去,容易出事。” “不行!”沈确从床上弹起来,“我不允许!” 许玳安回头看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将自己的睡裤脱掉,他的底裤不知道去哪里了,露出两条结实有力但却有些红印的大腿。 “你得冷静一段时间,沈确。”许玳安毫不留情。 沈确非常委屈了,明明都是许玳安先撩拨的他!他不过是!遵循内心嘛! 程景下楼碰到了又给自己冲第二杯黑咖啡的茉茉,“真奇怪。” 茉茉顶着一张困意十足的脸,问道:“咋了?” “房间的声音怪怪的,小沈哥和小许哥不会是在打架吧?” 茉茉眯起眼睛,“哦豁?” 程景挠了挠头,很是为难,“你说,我要不要去劝架呀?” 茉茉沉默了,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程景,说道:“弟弟,你成年了,可以去谈对象了。” 程景:“啊?这跟谈对象有啥关系?” 茉茉轻轻叹了叹气,这孩子,不懂得有个短语叫做“床上打架”吗? 厨房在炸带鱼,带鱼是程叔提前一晚腌制的,刚走到大厅,沈确就闻到了那股油炸的香味。 “快来快来,刚出炉的。”梁姨端了一盘刚炸好的带鱼出来,上面还撒了椒盐和孜然。 梁长皓啃着一块炸带鱼跟在后面,他手上端着两份早餐,里面是香肠紫菜包饭和胡萝卜鸡蛋卷,“厨房里还有一锅苹果银耳羹。” “我去拿。”许玳安刚下楼梯,听到声音后便径直走向厨房。 “小沈,先尝尝炸带鱼,热腾腾的。”梁姨极力推荐,“我没有特地调制面糊,是直接蘸淀粉炸的,表皮非常酥脆。” 沈确非常配合地拿了一块,炸带鱼的外壳超级脆,鱼肉咸香鲜嫩,一口咬下“吭哧吭哧”作响。 “好吃!” 梁姨开心地放下盘子,说:“待会儿还有炸生蚝、炸小酥肉、炸茄盒、炸素丸子。” “这么多!”沈确睁大眼睛,“今年好丰盛啊。”他已经能想到过年这几天要胖好几斤了,可能还会上火。 “过年嘛,要开心。”梁姨笑着说,“快吃早饭吧,待会儿我们一起炸。” “好的!” 梁长皓慢慢吃完口中的带鱼,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我妈就这样,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我早就准备好健胃消食片了。” 沈确:“……你真有先见之明。” 吃完早饭,沈确和许玳安穿上围裙,撸起袖子也投入了厨房的战斗。 许玳安戴上全胶手套,拿着开壳工具,和程景一起坐在厨房的后门,一个个把方淮买的大生蚝撬开。 “呃……好腥哦。”程景受不了这味道,跑去戴了个口罩,又跑回来,皱着眉头,一脸凶狠地撬生蚝。 “这生蚝质量不错。”许玳安将刀插入贝柱的附近,一旋一转就撬开了,他开壳的动作流畅,丝毫不拖泥带水,“很新鲜,肉质也很肥美。” 程景惊讶:“小许哥,你还会看这个呢?” “以前有跟着出海过。” “那不是很辛苦吗?”程景知道海员的生活都不太容易。 许玳安轻轻一笑:“没办法,那个时候很需要钱。” 程叔的大儿子已在省外结婚生子,今年过年去丈母娘家过,来民宿的这位是程叔的小女儿,小名叫酥酥,正读幼儿园的小班。 小姑娘坐在大厅的儿童椅上,捧着一块鸡蛋糕吃得津津有味,她面前是一个平板,放着适龄儿童益智早教动画片——《超级宝贝momo》。 厨房人太多,沈确便端着那盆素丸子的面糊来到大厅,配着《超级宝贝momo》的歌曲声,沈确利用铁勺子将素丸子一个个捏好,放在铁盘子里,便于待会儿直接下锅油炸。 “酥酥,要喝水咯。”程叔的妻子拿着儿童保温杯走出来,她跟沈确打了声招呼。 沈确朝她笑了笑:“柳姨。”程叔的妻子姓柳,除了程景叫她婶婶,民宿的其他小辈们都叫她柳姨。 柳姨将儿童保温杯打开,透明的吸管伸到酥酥的嘴巴前,哄道:“这是妈妈特地泡的蜂蜜水,很好喝的。” 酥酥把嘴巴紧紧抿着,小蛋糕被她捏成一块一块的,用力摇了摇头。 “宝宝,多喝水才能长高高哦。”柳姨哄着酥酥,小姑娘鼓起圆润润的小脸蛋,依然拒绝。 柳姨被自己的宝贝女儿拒不喝水的态度搞得头大,她心里还惦记着那盆还未下锅的酥肉,一时着急,吸管不小心戳到了酥酥的嘴唇。 酥酥的小脸皱成一团,乌蒙蒙的眼睛里快速蓄起水汽,似乎下一秒就要放声大哭。 “宝宝,对不起啊,妈妈不是故意的……”柳姨慌忙地用纸巾轻轻擦了擦酥酥的嘴巴,“疼不疼呀?” 一直默默观望的沈确突然开口:“柳姨,要不让我试试?” “这……”柳姨跟民宿众人的关系不如程叔那么紧密,她只是一位家属罢了,对像沈确这样风光霁月的人物,她不免感到有些局促,她犹豫了一会儿,在沈确温和的笑容中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酥酥撅着小嘴,看着面前漂亮的大哥哥,她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在表示,长得好看也没用,她就是不喝水。 “酥酥,我跟你讲个故事好不好?”沈确的声音温温柔柔的。 “哼。”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大森林里,住着一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它的名字叫做安安。安安特别喜欢在森林里追蝴蝶、摘小花,每天都玩得不亦乐乎,可是呢,安安有一个特别不好的习惯,它不喜欢喝水。安安的妈妈每天都提醒它——”沈确换了个强调,语重心长地说:“安安宝宝,你要记得喝水呀,不喝水,就没有力气玩游戏了。” 酥酥的嘴巴微微放松,她的眼睛牢牢盯着沈确。 沈确继续娓娓道来:“有一天,安安照旧去追蝴蝶,它追了好久好久,出了好多汗,都没有停下来喝水,突然间,安安感觉自己的嘴巴很干,头也变得很重,就这样,安安晕倒在了地上。” 酥酥绷得紧紧的小脸透出一丝丝紧张。 “还好,安安的朋友及时发现了安安,并把它送到了医院里。医生说呀,安安是因为缺少水分晕倒的,需要马上喝水。在朋友的帮助下,安安被喂了水,慢慢地醒了过来。” 酥酥微微张开了嘴。 “从那个时候呢,安安就认识到了,水是最好的朋友,水能够帮助大家保持身体健康。” 沈确适时将保温杯递过去,酥酥乖乖地吸了一口。 “酥酥真棒。”柳姨立马夸道,她感谢地看向沈确,“小沈,谢谢你的故事。” “不用谢。”沈确弯着腰,又喂酥酥喝了一口,“这是我小时候听的故事,简单改编了一下。” 是的,他只是单纯地将主角换成了小兔子安安。 沈确喂完酥酥,转过身正想继续搓素丸子,蓦地,他的眼神和倚靠在厨房门边的许玳安对上了。 许玳安的眼神充满了兴味,不知是在那里待了多久。 沈确:“……”他不过就是单纯讲个故事罢了,这都能被撞见? 许玳安唇角勾起,露出浅浅的酒窝,朝沈确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沈确:“……” 行,他就当在夸他了。 -------------------- 椒花献颂,柏酒浮春:祝颂新春平安美好。 第73章 岁岁无虞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咻咻蹦蹦过新年啦!” 大家伙忙到了下午四点,年夜饭的菜已经备好了,炖煮的都在锅里小火煨着,只待再炒几个菜就完事了,梁姨在隔壁栋给程叔一家子开了个家庭房,让他们去冲个澡换上新衣服。 “晚上都穿上新衣服,我们一起跨年!” 为了避免擦枪走火,许玳安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澡。 他也没想到,沈确看起来是一个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与凡人相恋后,欲望是如此强烈。 还好他皮糙肉厚……招架得住。 许玳安和沈确的新年衣服是同款,一样的国潮品牌的羽绒服,他是杏色的,沈确是黑色的。自从和沈确“同居”后,许玳安的衣服就经常和沈确混着穿,本来他俩的身高就差不多,除了个别比较隐秘的衣物和内搭,他俩的尺码都相同。 至于比较隐秘的衣物呢,许玳安承认,他是有那么一点点羡慕沈确的“天赋异禀”,不过后来就不羡慕了,因为他切身感受了,又爱又恨。 而内搭呢,是因为许玳安的胸肌过于发达,他得买大一点的尺码。 不过……许玳安深刻怀疑,他本身肌肉就容易练大,但是也不至于胸部的肌肉会这么明显,要不是沈确老是咬…… 许玳安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停下!不能再想了!再想就不礼貌了! 反正…… 许玳安在自己的身上慢慢搓着沐浴液,他不禁低下头认真观察了自己的身体,他的肌肤上还留有一些淡淡的痕迹,他用手按了按他肚脐左侧的腰腹,柔韧紧实的腹肌上,是一块较明显的印子。许玳安闭上眼,他还能想起,昨晚睡前,沈确钻到被子下,抱着他的腰臀,放肆地留下痕迹。 “许玳安,你必须知道,你是我的。” 明明长得美若天仙,说出来的话却这么霸道。 爱意越深,在意越重,占有欲越浓。 许玳安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热,不是热水冲刷的热,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热气。 敲门声响起,从浴室出来的许玳安擦着头发,腰间围着浴巾,他闻声问道:“谁啊?” “是我。”沈确的声线清润,似是纯净的山泉流动。 许玳安顿了顿,他不免回想起刚刚在浴室里想着沈确做的那些动作。 或许……他也不应该怪沈确…… 他的渴望不比沈确少。 “你好了吗?”没有听到许玳安的回应,沈确又问道,“要我帮忙吗?” “门没锁,进来吧。”许玳安加大力度擦着自己的黑发,见不再滴水他便将毛巾随手搁在椅背上。 房门被推开,许玳安的眼睛缓缓睁大—— 沈确很好看,但好看的不仅仅是他的脸,更是他的身段和气质。 黑色的国潮羽绒服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和冷灰色的西装马甲,下身是修身的马术裤装,搭配直到膝盖下方的黑色马靴。 沈确的身高非常优越,这段时间在许玳安的督促下,肌肉也练得紧致坚实,他的身姿欣长而挺拔,气质光华内敛,又透出一些矜贵。 许玳安的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沈确脱掉了羽绒服,穿着内里的这身装扮,被高筒靴包裹着的小腿抬起一个流畅又惑人的弧度,光洁的皮靴重重地踩在某个人的手上,而那双白玉纤长的手上持有一条长长的马鞭,迅速又猛烈地挥下—— 啪! 房门被风一吹,不受控地关上了。 许玳安回过神。 “你怎么穿成这样呀?”沈确微微垂着眼,耳朵慢慢变粉,他抬眼羞涩地看了一下许玳安的身体,又迅速侧过头。 许玳安这才感到下身凉飕飕的。 他低下头一看,差点无语笑了。 此时此刻,他毫无保留、浑身坦坦荡荡地直面沈确。 “你是在邀请我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又望了过来,又害羞,又期待,“可是我们只有半个小时了诶,时间不够诶。” 许玳安面无表情,他转过身捞起扔在床上的棕色圆领卫衣和同色系的运动裤,在沈确略显失望的眼神中,快速把衣服穿好。 穿好衣服后,许玳安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坐,他朝沈确抬了抬下巴,“过来,帮我吹头发。” “可以下来吃饭啦!”茉茉站在大厅,朝着楼上大喊。 年夜饭,也叫做团圆饭,是一年的终点,更是新一年的起点。 程景和梁长皓冒着点点雪花在民宿的大门放了两串电子鞭炮,伴随着喜气响亮的鞭炮声,大家坐在大厅的长桌前,共同举杯祝福。 梁姨开了一瓶酱香茅台,特别的场合自然要喝特别的酒,沈确待会儿要载他们去放烟花,今晚就不喝酒了。除了他和还在上幼儿园的酥酥,其他人都分到了一小杯白酒。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程叔招呼大家赶紧夹菜。 今天的炸货各装了一部分放在桌子的两侧,金灿灿的,虽然口感不似刚出炉那般,但依旧好吃。 餐桌中间放着一大盘烤羊排,程叔给每人分了一块,“羊排提前腌制了三个小时,非常入味了。” 茉茉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外皮焦脆,里面裹着的瘦肉和脂肪均匀饱满,一点也不膻,茉茉边吃边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程叔,这也太好吃了!” 年夜饭很丰盛,除了这盘硬菜,还有蒸螃蟹、清蒸石斑鱼、盐焗大虾、酱猪蹄、锅包肉、溜肥肠、麻辣龙虾尾、荷兰豆炒腊肉、风味茄子、清炒菜心,还有一大锅番茄牛尾骨汤。 待大家都垫了肚子,梁姨举杯,给大家送上诚挚的祝福:“祝我们,年年无碍,岁岁无忧。四季冗长,万事胜意。” “最最最重要的,我们要身体健康,内心快乐!” “祝新的一年好运连连!” “快快乐乐的!” “希望我能长高!能有小许哥那样健美的身材!” “哈哈哈那我希望我能皮肤变白,不求有沈哥那样完美无瑕,但求毛孔小一点。” …… 琥珀色的眸子噙着柔和的笑意,璀璨的星光点缀其间,沈确朝坐在身旁的许玳安举起了手中的椰子汁,“安安。” 许玳安挑了挑眉,他勾唇一笑,酒窝加深,盛满了能撩拨沈确心弦的甜蜜,他举起自己的白酒杯,问道:“怎么了?我的男朋友。” 沈确的耳尖微微发红,宛如晨曦中沾了点露水的花瓣,“我想说,能遇到你真好。” 许玳安的手顿了顿,他认真地望向沈确,乌黑的瞳仁停驻了片刻,在这个瞬间,似乎周遭的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星河倒转。 “沈确,未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知道。”沈确轻轻碰了一下许玳安的杯子,随后将椰子汁一饮而尽,他大大方方地笑了,眉梢眼角都在尽情宣泄自己对许玳安的爱意,“我愿意和你一起走下去。” 白酒入腹,酒香从口中溢出,但是许玳安的大脑却是无比地清醒。 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其实一直在犹豫见沈确父母这件事。 他并不天真,他猜得出来沈确从小在一个很有爱的家庭长大,跟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的他,完全不一样。 也正是因为这样,许玳安才会犹豫,难道真的要打破这个家庭的和平吗? 虽然随着年龄变大,他也逐渐变得愈加独立,但是,他也曾是一个每天夜晚抱着枕头哭泣,许愿父母能够归来的孩子。 他也渴望能拥有完整的一家。 他也知道,现在大多数父母,都是盼望自己的儿子能有一个“正常”的归宿。 许玳安在害怕,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确的父母。 他想和沈确继续往前走,可是,他也害怕,因为他导致沈确和父母的关系破裂。 而且……沈确之前从未对同性动情过…… 沈确的父母……会怎么想他呢? 会觉得是自己“带坏”了沈确吗? 许玳安的心里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层苦涩,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别喝太快。”沈确给许玳安装了一碗番茄牛尾骨汤,“喝太快你会难受的,喝点汤,化解一下。” “好。”许玳安顺从地低下头,慢慢把这一碗汤喝光。 除夕夜,先别想这些了,当下,还是得快乐。 或许,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呢。 “好了!到最重要的环节了!”梁姨明显喝上头了,她跑去抱住乖乖干饭的酥酥,亲了一口小姑娘嫩嫩滑滑的小圆脸,得到酥酥茫然不解的眼神后,梁姨从口袋里拿出几个大红包,“压岁钱来咯!” 程景、茉茉、梁长皓的眼角睁得大大的,炯炯有神地看着梁姨手中的红包。 “首先,先给我们的大朋友——沈确同学。”梁姨抽出一个红包,放在沈确的掌心上,“祝贺你,解决了一桩困扰许久的事,人生路漫漫,愿你开心,愿你快乐。” 沈确上前抱了抱这位民宿的大家长,眼眶变得湿润,“谢谢你,梁姨。” 梁姨拍了拍沈确的肩膀,“这几年真的辛苦你了。” 沈确摇了摇头,说:“不,我该谢谢您才是,一直照顾我。” 冬禧民宿最初只有沈确和梁姨两个常驻人口,方淮很忙,在民宿陪沈确待了两个星期,就匆匆奔往世界各地洽谈生意。那个时候,他经常做噩梦,还时不时发烧,梁姨没日没夜地照顾他、开导他。 这份恩情,沈确会一直铭记在心。 “小许,这是你的红包。” 梁姨叫到许玳安的时候,许玳安一瞬间有些恍惚。 自从奶奶过世后,他就再也没有收过红包了。 “谢谢梁姨。”许玳安弯下腰,跟沈确一样,温柔地抱了抱这位强大又善良的女性。 “小许。”梁姨摸了摸许玳安的脑袋,“你是一个很棒的孩子——” “要勇敢地做你自己。” -------------------- 岁岁无虞,长安常乐:每一年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第74章 岁且更始 夜幕已降临,星空如同用亿万颗钻石点缀的黑色绢布,此时此刻,五光十色璀璨的烟花,犹如降临凡间的如梦如幻仙境,华美的羽翼划出一道道生动的弧线,每一颗火花都在传递着美好的祝愿。 这里是庆云镇的江滨路,已经聚集了一部分人,大多都是结伴而来,有一些小朋友手中拿着仙女棒,在河岸边挥舞着双手,快乐地绕圈圈。 沈确一行人抱着采购的烟花,找了一块人较少的空地。 东西一放下,程景就从袋子里到处摔炮,和梁长皓两个嘻嘻哈哈地跑到一边,时不时还有“撅起屁股我要摔你屁股”之类的“虎狼之词”。 当然,这两个小朋友,就只是在开玩笑。 如果主角换成沈确和许玳安,确实很容易发生某个限制级的走向。 没办法,年轻人,身体正好,精力正旺盛。 “梁姨,茉茉,这个给你们。”沈确给在场的唯二的两位女性递了仙女棒,程叔喝多了,酥酥到了睡觉时间,柳姨在民宿陪他们。 “那我也要开始了。”许玳安单手扛起加特林烟花,他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是沈确今天给他的糖分补充,他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看爷怎么炸街。” 沈确心动了,不对,是非常心动。 痞帅痞帅的,但又带着点甜。 “小许,别拿手上放哦,我在新闻看到了,这东西不安全,容易炸到手。”梁姨叮嘱道。 “好的。”许玳安也只是耍帅一下,临出门前,沈确已经给他科普了相关知识了,烟花虽美,但也危险。 他将加特林烟花卡在河边的围栏处,尖头朝着河水,随后点燃了火线,不一会儿,威力十足的火花直冲云霄,引得周围人发出阵阵惊呼。 许玳安跳着跑回到沈确身边,他属实是没想到这烟花的火力这么足,让他的酒都醒了一大半了。 “吓到了?”沈确笑着捏了捏许玳安的耳垂。 许玳安顺势躲在沈确的身后,“是呢,你可要保护好我呀。” 沈确反手握住许玳安的手,又捏了捏,“那肯定的。” 程景在一旁望着冲天直上的烟花,大声喊道:“太刺激了吧!” 茉茉捂着耳朵,退了几步远,她还是适合温和又不伤人的小烟花。 待小烟花都放得差不多了,沈确将最后的“重头戏”搬到了刚刚放加特林烟花的位置,问道:“谁要来放‘亿万富翁’?” 茉茉立马摇头。 梁长皓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程景的手举得高高的,“我来我来!” “好,那小景来。”沈确将打火机递给了程景,“注意安全。” “没问题!” 花火如同流星一般划破了黑夜,悠扬但又短暂,使人能够窥见时间流逝的沙漏,唤醒了生命的悸动,独特的场景,每分每秒更显珍贵。 沈确将许玳安的手塞进自己羽绒服的口袋,两位高大耀眼的男子肩并肩站在一起,即使正处深夜,也依然引得路人频频观望。 眼尖的茉茉已经察觉到了,有几位年轻人正掏出手机,蠢蠢欲动,看似是想上前加个联系方式。 茉茉又是骄傲又是烦恼,没办法,他们民宿的人就是这么出类拔萃。她悄悄移到沈确和许玳安的身后,替他们挡住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茉茉很尽心尽责地做到一个优秀的cp粉头子应该做的。 这个称号是她自诩的,她可是第一个发现沈确和许玳安在谈恋爱的人呢!也是第一个偷偷产出美妙文字的人。 嗑真情侣可真快乐,茉茉在心里嘻嘻嘻。 这时,一部显示着二维码的手机伸到了她的面前,茉茉一愣,“啥?” 一位长相端正的年轻男子,微笑着看着茉茉:“你好,我可以加你的联系方式吗?” 母胎单身二十多年,从未遇到过任何搭讪的茉茉,一时之间,大脑宕机了。 听到询问的声音,沈确和许玳安第一时间转过身来。 沈确一开始有些惊讶,见这个年轻男子保持了一个礼貌的社交态度,没有超出分寸感,他便把表情放得温和些。 许玳安双手抱胸,脸色淡淡的,倒是让人看着很不好惹。 “我叫做林南,现在在庆云镇的银行工作,今年27岁,我老家也是庆云镇的。”年轻男子简单介绍了下自己,“不好意思,有点突然了,请问你现在有男朋友吗?如果没有男朋友的话,能否加个联系方式呢?” “我叫茉茉,我今年25岁,我……”茉茉脸红了,她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我没有男朋友。” “那方便吗?”林南将自己的手机屏幕重新点亮。 茉茉抬起头,不由自主地望向沈确,那双宛若琉璃晶莹剔透的眸子透出柔和的光芒,似乎是在说:“一切取决于她的意愿。” 是啊,她想不想要最重要。 茉茉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扫了林南的二维码,“加好了。” 先看看能不能聊得来吧。 林南笑容变得灿烂起来,他朝沈确和许玳安点点头,又看向茉茉,“那我们到时候再联系。” 茉茉点点头:“好的。” “那人怎么样?”沈确的嘴凑到许玳安耳边,悄声问。 “挺勇敢的。”许玳安发表了很客观的评价。 毕竟,他俩站在这里,还能有勇气上前搭讪的,绝对是少数,而且还不怯场,说明心理素质蛮强大的。 “希望这个林南,是个品性好的。”沈确的语气透着点担忧,他已经把茉茉当成自己的妹妹了,他可不想茉茉遇到什么渣男,虐神虐心的。 许玳安看得很开,“人都会遇到些挫折,不过,及时止损很重要。” 沈确将自己的下巴靠在许玳安的肩膀上,一只手揽着许玳安的腰,“你说的也对,不经历风雨,又怎么能见彩虹呢?” “如果真是渣男——”许玳安眼睛眯了眯,他也是会护短的,“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沈确被逗笑了:“霸气哦,安安。” 回到民宿,离零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长皓,去收纳室把投影仪拿出来,我们看会儿春晚吧。”梁姨说,“这个流程还是要走一下,不然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程景蹦蹦跳跳地跟上了梁长皓的步伐,两个男生的友情因为今晚一起放烟花迅速升温,“我要把零食大礼包拿出来吃!” 沈确见梁姨的神态略显疲惫,他给梁姨倒了一杯蜂蜜温水,说:“梁姨,如果不舒服就先去休息吧,你晚上还喝了酒,我在这里看着就行了。” “没事。”梁姨摇了摇头,笑着说:“难得的好日子,我想跟大家一起跨年。” 沈确和许玳安将几个沙发拼在一起,中间的茶几上摆满了程景的零食,茉茉将休息室的毛毯全部拿了出来,她将其中一条盖在梁姨的腿上,然后抱住梁姨的胳膊,两个人好似母女一样,亲昵地轻声说着话。 梁长皓将节目调到中央台,现在是舞曲节目,欢乐喜庆的歌声传了出来。 沈确把大厅的灯光调暗了一些。 “厨房里有煮好的甜汤,要来一碗吗?”许玳安走到他身边,问道。 沈确眼含笑意:“给我开小灶呀。” “大家都有。”许玳安轻声一笑,嗓音压低,让沈确的心里痒痒的,“我只是想和你单独待在一起。” 大厅里响起梁姨他们的笑声,小品演员幽默有趣的表演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是一片欢乐喜庆的氛围。 相对狭小的厨房内,只开了一盏温和的顶灯。 沈确和许玳安在这样的环境下静静相拥。 “不是说好要喝甜汤吗?”沈确嗓音里隐有笑意,眉眼像月牙一样弯起来。 “先抱一会儿。”许玳安抱得更紧,头歪了歪,侧脸压在沈确的肩窝。 “怎么开始撒娇了?”沈确抚摸着许玳安的后背,是怀着爱意的安抚,“不过,我喜欢。” 许玳安闭上眼睛,一瞬间,他突然很想将他内心的恐惧说给沈确听。 他想说,他害怕沈确的父母不喜欢他,他害怕前行的道路上没有沈确的陪伴,他更害怕……自己会不得不离开沈确。 世人常说,要有一个家庭,一个正常的家庭。 可是,到底什么是正常的家庭呢? “在想什么呢?”沈确捏了捏许玳安的肩膀,“困了吗?” “没什么。”许玳安抬起头,他松开沈确,往后退了一步。 “再坚持一会儿。”沈确以为许玳安是因为太晚了精神不足,许玳安的作息都很规律,除了两人“乱来”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十一点前入睡,“等零点放完电子烟花,我们就可以去睡觉了。” “好。”许玳安朝沈确浅浅一笑。 许玳安对待沈确一向很坦荡,可是这一次,他把心事藏起来了。 甜汤是许玳安从食谱上学来的安睡饮,放了莲子、百合、桂圆和枸杞,简单的一小碗,可以安神,也可以养心。 零点快到了,程景和梁长皓带着两串电子烟花站在民宿的大门前,时刻准备着,屋内的沈确、许玳安、梁姨、茉茉,每人手上各捧着一碗温暖的甜汤,眼睛直直地望着屏幕。 待表演歌舞的演员们站定位置后,五位主持人走上了舞台,“亲爱的朋友们,零点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各位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茉茉兴奋地叫道。 “让我们一起准备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 许玳安握紧了手中的碗,在心里跟着默念。 “三!二!一!” “新年好,许玳安。”沈确揽住了许玳安的肩膀,侧过脸亲了亲他的耳垂,“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爱你。” -------------------- 岁且更始,时乃日新:祝福人们又来到了新的一年,要合家团圆,喜气盈门。 第75章 月书赤绳 “我们一起拍一张合照吧。”梁姨提议道。 大家齐坐在沙发上,茉茉和梁姨坐在中间,程景和梁长皓坐在右侧,一人手持着一个小红灯笼。沈确揽着许玳安坐在左侧,许玳安的手自然地放在沈确的大腿上。 所有人一齐看向茉茉架在前方的摄像机,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于此时此刻,定格。 热闹又慢慢归于平静,夜,渐渐深了。 “妈,你和爸还没睡呢?”沈确在阳光书房里,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在规整自己的画具,“我本想明天给你们打电话的,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小确,你今天要回来吗?还是我跟你爸去民宿找你?”沈母是一位很温柔的女性,沈确的性格跟他的母亲是很相像的,待人接物礼貌得体,且持有一颗善良的心。 “我过几天会回家一趟,爸的脚不是扭到了吗?别特地跑一趟啦,在家里好好休养吧。”沈确听到了手机那头传来沈父的声音,“爸说什么呢?” 沈父接过电话,说道:“儿子,新年新气象啊,事情结束了,我们要开始好好过日子了。” 沈母拍了沈父一下,没好气地说:“你这话说的,儿子一直都好好在过日子。” 沈父“哈哈”一笑:“对对对,咱们儿子一直都很好。” 沈确被自己父亲逗笑了,他的父亲是一个开朗风趣的男性,沈母是一个大美女,沈父就是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追到了沈母。夫妻两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教育孩子也是保有尊重的态度,他们把沈确当成独立的个体,不会强迫沈确按照父母的意愿行事。对他们来说,沈确能够健康、快乐地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沈确想到了许玳安,“我想带一个朋友回去。” 本来还在甜蜜“斗嘴”的沈父沈母立刻闭嘴了。 半晌,沈母试探着开口:“小确,你说的是那种朋友吗?” 沈确笑了:“哪种朋友呀?” “哎呀!”沈父急了,“就是结婚生孩子的那种朋友呀!” 电话那头又传来沈母拍打沈父的声音,还有沈父矫揉造作的呼痛声。 沈确垂着眼眸,停下规整画具的手,他的嘴角扬起,笑意变浓,“是我恋爱的对象。” 许玳安躺在床上,屋内的小夜灯亮着。 沈确出去接电话还没回来,这么晚了,方淮现在正被楼迎鹤严格管控着,不是他,那就是沈确的父母打来的电话。 有家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许玳安侧过身,打开手机的相册,找到了两年前过年的照片,那是他和奶奶最后的合照。 老人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仿若只剩下一层皮,可那干瘪粗糙的手依然紧紧抓着孙子的手,面对镜头,露出虚弱但慈爱的笑容。 那天也是大年三十的晚上,许玳安请隔壁病床的家属帮忙拍了张照片。 奶奶身体愈发瘦小,而他,越来越高大,也越来越强壮。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在向上天乞求,能不能用他的寿命来换取奶奶的健康。 失去了生命中的最后一个亲人,他就彻底无家可归了。 他甚至不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 “玳安,你知道你名字的意思吗?”许奶奶用食指勾了勾许玳安的小鼻子。 还在上幼儿园的许玳安,年龄小小的,个子却远超同龄人半个头,看起来虎头虎脑的,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珠直溜溜地盯着许奶奶手上的桂花糕。 “奶奶,是什么意思呀?”小许玳安的声音还不像现在低沉磁性,而是带着甜味的软软糯糯。 许奶奶把他抱起来,将桂花糕掰成一小块塞进小许玳安的嘴里,“玳这个字呢,就是健康长寿、吉祥多福。安这个字很简单,你猜猜是什么?” “是平安!”小许玳安嘴里含着绵软的桂花糕大声说。 “宝宝真聪明。”许奶奶亲了亲小许玳安跟鸡蛋羹一样嫩嫩滑滑的小脸蛋,“奶奶希望你这一生,都能健康平安、开开心心。” 病床上的老人,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声,“玳安……” 许玳安跪在床边,双手紧紧握住奶奶的手,他的眼睛已经肿的不能看了,声音沙哑:“我在这里。” “玳安……奶奶我啊……已经很满足了……”老人凹陷明显的眼眶流出眼泪,她用尽全力回握住自己唯一的孙子的手,“你还年轻……你这一生……要好好过……” “奶奶……”许玳安将自己的额头贴在老人干枯的手上。 “答应……咳……答应我……”老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她握住许玳安的力气也变得越来越小。 “奶奶!”许玳安惊恐地叫了一声,他明显感觉到老人的体温在快速下降,许玳安没忍住,痛哭出声,“……我知道了……” 老人用最后一丝气力勾了勾嘴角,眼神慢慢失去了光彩。 许玳安从此,就没有家人了。 沈确会是他的家人吗? 他希望是,可他不知道会不会实现。 他也……不敢说。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许玳安立马将手机放在一旁,闭上了双眼。 不一会儿,沈确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 温柔的吻落在他的后脑勺。 “晚安。”沈确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声。 许玳安微微睁开眼,他望着眼前垂落而下的浅色窗帘,眼神是少有的迷茫和忧虑。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老实想些不好的结局,只会让现在的自己过得更不快乐。 而且,也对沈确不够尊重……明明都是还未发生的事情,都只是自己的乱七八糟的幻想罢了。 许玳安转过身,回抱住沈确。 “你还没睡呢?”沈确有些惊讶,“是我吵醒你了吗?” 许玳安亲了亲沈确的嘴角,低声说:“你不在身边,睡不着。” 沈确探身出去把床头柜的小夜灯关上,又飞快地钻进被子里,与许玳安亲密相依,“快睡吧,安安。” 新年一年到来,时间流逝得越来越快了。 沈确完成了六年后的第一幅画。 画作是以春节为背景,一串又一串的大红灯笼垂挂在店铺前,门口的地上和店铺里的柜子上陈列着一筐筐坚果,一位裹着厚棉服的老人抱着热水袋,坐在店门前的摇椅上昏昏欲睡。 画面里只出现了一个人物,却处处透露着过年的喜庆与热闹,这种安宁祥和的生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日子。 沈确将这幅作品拍摄下来,发到了“长耳兔安安”的主页里,在新年的第一天,祝大家新春如意。 然后,他又很快速地断网了。 他本不是一个会经常看手机的人,对于一些新兴科技,他也需要花费一点时间学习,所以常常被方淮嘲笑,是一个活在旧世纪的老年人。 没办法,他还是喜欢慢节奏的生活。 令沈确出乎意料的是,齐钰居然打电话给他,询问他是否要将这幅《年年岁岁》出售。 “有人想要花高价买你的作品。”齐钰的语气很淡然。 “……这么突然的吗?”沈确觉得自己只是刚开始练练手,根本不及他巅峰时期的作品。 “你要卖吗?”齐钰说出了一个让沈确乍舌的数字。 “……我还是不卖了。”沈确从这个数字缓过神来,拒绝道,“我之后想办个自己的画展,这幅作品,现在就留在我身边吧。” 沈确之前在巴黎画的作品,一部分被极端分子毁了,一部分被拍卖了。还是得谢谢方淮,帮他抢救了不少作品,拍卖后的作品扣除佣金,其余金额也都打到了他的账户里。 这笔钱,虽然不至于让沈确成为像楼迎鹤那样的超级大富豪,但也可以让他这辈子过得比较轻松自在。 “行,那我帮你回绝他了。”齐钰也不多劝说,她也只是帮人问问罢了。 “麻烦你了。”沈确笑道,“等有空了,欢迎你再来民宿做客。” “我会的。” 一眨眼,也到了毛歆瑶举办婚礼的当天。 在婚礼的前一天,毛歆瑶已经提前安排婚庆公司到民宿布置场地,她举办的是草坪婚礼。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晴空万里,气温也在慢慢回升,人们不用裹得跟熊一样才能出门了。 婚礼的地点安排在民宿正门的院子里,婚礼的设计是以焦糖色为主,像甜而不腻的太妃糖。舞台后面垂挂着由毛绒绒的立体弹性的羽毛刷设计而成的白色“瀑布”,这是沈确的创意,算是他送给毛歆瑶的结婚礼物,冬日的暖阳下,一切显得是那么温柔。 毛歆瑶身着纯白的纱衣,缓缓朝舞台中央的西装革履的新郎走去。 花瓣由周围的至亲撒向这位美丽的新娘,带着最诚挚的祝福。 许玳安和沈确站在人群的末尾,安静地看着这唯美、神圣的一幕。 “在这里结婚,其实也挺好的。”沈确轻声说道。 台上的两位新人正在司仪的指导下交换戒指,幸福的笑容洋溢在他们的脸上。 许玳安点点头,说:“确实不错。” 能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完成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仪式。 这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爱情。 许玳安心里涌起一股怅惘,说实话,他有点羡慕…… 他也想光明正大地和沈确接受亲人的祝福。 “接下来就到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了!新娘要抛手捧花了!未婚的帅哥美女赶紧到台前来哦,让我们的新娘把这这份幸福传递下去!” “请新娘背对舞台,向后抛捧花。准备好了吗?开始了哦!三!二!一!!” 随着众人的惊呼,一束用手工钩织的手捧花直直落到了沈确的怀里。 站在人群尾端的沈确:? 不是,抛物线的距离真的可以这么远的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许玳安,两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迷惑和震惊。 -------------------- 月书赤绳:月书:月下老人的婚书;赤绳:月下老人用以牵系婚姻的红绳。传说中月下老人的姻缘簿与牵系婚姻的红绳。后用以比喻既定的婚约。 第76章 霁月清风 “小沈!” “沈哥!” “小沈哥!” “天呐!” 民宿的其他人纷纷叫了起来,还有前面来自新娘新郎至亲好友的鼓掌声和起哄声。 沈确也参加过几次婚礼,但他从来没有接受过手捧花,蓦地,他脑子一抽,直接将手捧花塞进了许玳安的怀里。 许玳安:? 一瞬间,空气诡异地静止了一下,随后,爆发了更加猛烈的欢呼声。 茉茉震惊了:什么?难道!沈确要向许玳安求婚吗?!在这里?现在? 沈确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造成了什么误会,他又急忙地从许玳安怀里拿回捧花。 许玳安被沈确这一系列操作逗笑了,他看着沈确,嘴角缓缓挑起一个笑容:“玩儿呢?” “不是……没有……”沈确低下了头,脸蛋发热,“我……” 好吧,他其实也不懂自己想干什么。 幸好,司仪来救场了。 “这位拿着手捧花的帅哥,看来是想把新娘的祝福传递给更多的人呢!有句话说得好,‘送人玫瑰,手有余香。’这份幸福是可以延续下去的。” 沈确点点头:没错没错。 “那么,我们有请这位帅哥,请你移步到舞台好吗?说一说你此时的内心感受。” 沈确僵住了。 许玳安低笑出声,他在沈确后背轻轻推了一把,“帅哥,快点去。” 沈确脑子一片空白,他被人们簇拥着迎上了舞台,和两位新人站在一起。 “帅哥,近距离看你,更帅了!”司仪笑着将另一支话筒递给沈确,“请问你现在有对象吗?” 沈确举着话筒,抱着手捧花,眼神简单了扫视了一些台下的人,随后,精准地锁定到站在人群后的高大英俊的男子。 “我有对象。”沈确说道。 台下似乎传来了叹息声。 “哇,对象在现场吗?”司仪也起了好奇心,能和这般耀眼的人相爱,想必也是人群中的佼佼者。 “这个……”沈确有些犹豫,他和许玳安还没有公开出柜。 毛歆瑶适时地接过话:“要保持点神秘感。” “是的是的。”司仪快速反应过来,自觉自己问太多了,“帅哥,可以说一说你接到捧花的感言哦?或者,有什么话想对你的对象说的?” 沈确朝毛歆瑶和她的老公点头示意,笑意浮上眉眼,“今天非常幸运,能够收到这束代表了爱与幸福的手捧花。” 他扭过头,面对台下的众人,笑着说:“我是第一次收到手捧花,心里还是蛮紧张的。我想呀,这束手捧花或许也在冥冥之中告诉我,我要更加珍惜和爱护我的恋人。”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新的一年如期而来,我很幸运,在去年的冬天,遇到了我的恋人。在我状态低迷的时候,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许玳安双手插兜,仪态大方又自若,唇边泛出两个酒窝。 沈确直直地望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此时此刻,若有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会知道他未透露的对象是谁了。 “我想对他说……” “我会慢慢又漫漫地爱你,周而复始。” 人这一生,其实过得很快。 世界上温柔清澈的人也很多,可是唯独是你,愿意拥抱我的一切。 许玳安。 “谢谢你。” 茉茉捂着嘴,眼泪汪汪,妈呀太感人了。 再看台上的毛歆瑶,已经拿着手帕擦眼泪了。 两个小姐妹,惺惺相惜,非常理解彼此感动的点。 她们两个也算是见证了沈确的“破茧重生”,也“沉迷”于沈确和许玳安的爱情故事。 相比于一些轰轰烈烈的爱情,沈确和许玳安的感情是细水长流的,他们没有那么狗血的剧情,有的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见到彼此的欢喜。 性格使然,真心至上。 “语短意深呀!也让我们一起祝福这位帅哥和他的爱人,长长久久!” 晚宴准备得比较丰盛,程叔和程景忙不过来,梁姨便又请了两个厨师上门帮忙。 晚宴是以自助餐的形式开展的,地点安排在民宿的大厅,相对应的,大厅也进行了一些装饰,毛歆瑶选择了“爱丽丝梦游仙境”这个主题,爱丽丝、白兔、疯帽匠、红心皇后等卡通人物立牌出现在大厅的各个角落,还有富有童话元素巨型时钟、扑克牌、奇幻蘑菇等,环绕成一个拱门,直通就餐区。 没错,晚宴相当于一个变装宴会,如果愿意,可以装扮成某个你喜欢的人物。 毛歆瑶穿上了爱丽丝那条淡蓝色的绸纱蓬裙,还戴上了一顶金色的羊毛卷假发。 而她的丈夫更有意思了,打扮成的红皇后的模样,提着大大的裙摆游走在人群中,他脑袋上那大大的红色爱心假发,格外引人注目。 沈确被陆陆续续进来的各类角色震得一脸懵,甚至还有人扮演《巨齿鲨》里的鲨鱼,真可谓是行走的鲨鱼。 还有茉茉、程景、梁长皓,都各自扮演了一些他不太懂,又确实很神奇的角色。 他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电影剧场…… 转眼一看,许玳安也穿上了白色的厨师服,戴着高高的厨师帽,在自助餐区煎牛扒。 穿着一身黑色皮衣,头发一边白一边黑的茉茉蹦蹦跳跳地跑去和毛歆瑶拍照,两个小姐妹开开心心地对着相机摆出各种pose。 “她这个是?”沈确绞尽脑汁想不出人物的名字。 “库伊拉。”许玳安淡定接话。 沈确总算想起这部电影了,他抚了抚额,“茉茉可比库伊拉活泼多了。” 接着是披着一条红色床单,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又拎着一个小篮子,这里踩两下,那里踩两下的梁长皓。 沈确:“……” 许玳安冷静地说:“‘踩’蘑菇的小红帽。” 沈确:“等等……是不是有点串了。” 许玳安:“你要相信年轻人的潜能是无限的,想法也是。” 这时,穿着一身红黄制服的程景“哼哧哼哧”地跑到两人面前,“小许哥,我要一份牛扒!” 沈确拍了一下手,自信道:“小景,你扮演的是蜘蛛侠对吧?” 程景茫然地抬起眼,吸了一口手中的冰可乐,“不是啊……” 沈确愣了愣,问:“难道是超人吗?钢铁侠?美国队长?” “都不是!”程景嘟起嘴,他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红黄色的面罩,“小沈哥你怎么连这个都猜不到呀!” “是猪猪侠。”许玳安一本正经地给出了答案。 “没错!小许哥你太厉害了!”程景热烈鼓掌。 沈确:? 是他低估了少年人的童心。 待程景端着牛扒心满意足地离开后,沈确捏了捏许玳安的肩膀,笑着说:“你不也是年轻人吗?怎么不一起变个装?” 许玳安略显吃惊地看向沈确,“我变了啊。” “……”沈确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他将许玳安从头到脚看了三四遍,“你是在cos厨师吗?” “我在扮演《美食总动员》里的林奎尼。”许玳安摘下厨师帽,在沈确震惊的眼神中,露出头上顶着的蓝色小老鼠玩偶,额前的两撮头发被小老鼠“夹”在了手上。 沈确:“……” 是他落伍了! 原来还可以这么玩! “您好,这是您的桂花拿铁。”沈确穿上了印有民宿logo的马甲围裙,他站在专属的区域里,为前来贺喜的宾客准备咖啡。 打扮成恐怖娃娃梅根的女性,睁着一双无机质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沈确,随后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谢谢。” 很礼貌,但是也很瘆人。 沈确尽量不去想那些很恐怖的画面,回以微笑:“不用谢。” “梅根”走后,今天的女主角毛歆瑶怀里抱着咧着大牙笑的柴郡猫布偶,兴高采烈地跑到咖啡区。 “沈确!我有礼物要给你和许玳安!”她从柴郡猫身上背着的小布包里拿出两个小木盒,“这是我去我们那里寺庙祈福的时候买的印章。” 随着木盒打开,出现在沈确眼前的是两个晶莹剔透的石料,其中一个是荔枝冻吊坠,镶着贵气的金边。 “这个是姓名章,有你的‘确’和许玳安的‘安’。”毛歆瑶让沈确拿起来看看,“是让店里的大师刻的字。” “好漂亮啊。”沈确举起来一看,玲珑剔透,就像一块上好的玉一样,更不用说,这其间还镶嵌着他和许玳安的名。 “还有呢!”毛歆瑶打开另外一个木盒子,“这个是兔子印章,既属于许玳安,又属于‘长耳兔安安’的。” 沈确的脸红了红,直接当面说出他的网名,还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一款比较传统的长方形印章,颜色是粉色和橙色相调,在印章的最上方雕刻了一只面朝天空、两爪搭在肚子上的胖嘟嘟的小兔子。 “太可爱了吧!”沈确立马在脑海里幻想,如果是许玳安做这个动作的话……天呐!真的超级无敌可爱的! “这款印的就是祝福语啦,祝你们平安喜乐。” 沈确将木盒子轻轻盖上,诚挚地说:“我非常喜欢这两个礼物,许玳安也一定会喜欢的,谢谢你。” 面对大美人的真情道歉,毛歆瑶的脸也红了,她攥紧手中的柴郡猫,“不用谢啦,没多少钱的……” 沈确轻轻摇了摇头,琥珀色的眸子散发出柔和的笑意,“心意是最重要的。” “哦对了,我还要谢谢你的支持呢,爱吃饭的猫。” “啊……这……这个,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那天在酒店的电脑里重新整理了一下客人的信息,发现茉茉备注了。” “啊……哈哈哈哈……” 那天晚上,回到房里的毛歆瑶边卸妆边大叫,“糟糕了!” 她的老公立马飞奔到厕所,“发生了什么!?” 毛歆瑶欲哭无泪地捂着脸,“我的主页还有好多篇自己写的同人文啊啊啊啊阿……” 没错,写的是沈确和许玳安的。 沈确……沈确应该不会点进去看吧? 隔壁栋,同样有一间房间在亮灯。 沈确和许玳安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一字不漏地把“爱吃饭的猫”置顶的几篇文章全部看完了。 沈确转过脸,一本正经地问许玳安:“老牛拉破车是什么姿势?” “……”许玳安关上手机,翻身躺好,“睡觉吧。” 沈确是一个不耻下问的好学生,他扒拉住许玳安,“不行,不告诉我,你就别睡。” 许玳安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个形容,明显就不是什么正经词汇。 “那我查查。”沈确很好学的。 “别查了。”许玳安抢过他的的手机,随意放到床头柜上,“直接实践不就好了。” 沈确:“喔?” 许玳安把灯关上,窸窸窣窣地脱衣服的声音传来,随后,他说道:“来吧,我躺好了。” 沈确:“哇!” 今晚,他们尝试了不止这么一个姿势。 -------------------- 霁月清风:比喻恬静美好的样子。 第77章 流星赶月 毛歆瑶一行人于第二天早上退房,虽然双方父母允许她在民宿办婚礼,但是新郎那边需要新媳妇在新郎家连住三天的习俗还是要遵守。 茉茉恋恋不舍地和自己的小姐妹告别,她们两个因为“咖啡师x酷哥”这对cp产生了坚定的友谊。 “没事的,茉茉,我们还能在网上沟通。”毛歆瑶像个大姐姐抱了抱失落的茉茉,“对了,我昨晚发现一个新的太太……” 茉茉眼睛一亮,两人拉着小手,到角落里嘀嘀咕咕。 听到了最后一句的沈确,突然十分好奇她们说话的内容。 原因无他,实在是那些片段……还挺助兴的。 沈确甩了甩头,让一些限制级的片段离开自己的脑海,他也发现了,自己对许玳安的欲望……有点蓬勃了。 确实该克制克制。 因为昨晚酣战淋漓,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休息的许玳安打了一个喷嚏,他转了个身,将被子裹得更紧一些,然后又沉沉地睡过去。 梁姨和沈确将民宿赠给每一位客人的新婚伴手礼,一一交到每一位办理退宿的客人手上。 伴手礼的布袋是茉茉亲自挑选的,类似日式的便当袋,橘色的袋子中央是一颗红润饱满的苹果,象征着平安和健康生活的到来。 布袋里是一个红丝绒八角礼盒,里面的礼物,对于男性与女性的又有所不同。 一样的是礼盒里都放有梁姨特地找人定制的手工巧克力和饼干、刘记的小瓶装杨梅果酒、沈确自制的挂耳咖啡和一封由梁长皓亲自写的感谢明信片。 男性的伴手礼还加上了盲盒乐高和益生菌口香喷雾,女性的伴手礼则是某品牌草莓系列的唇釉和腮红。 冬禧民宿是第一次承接婚礼举办,自然是想给每一位客人留下最好的印象。 “欢迎下次再来。”沈确微笑送别每一位客人。 新的客人下午才来,午饭比较简单,昨天的婚宴,大家都吃得比较油腻,今天就走轻食风。 程叔准备了三款轻食,分别是牛油果三文鱼沙拉、孜然鸡胸肉沙拉和南瓜蟹柳沙拉。 沈确和许玳安都很默契地放弃那款三文鱼沙拉,他俩都不太喜欢生食。 “得练练腿了。”许玳安选择了适合健身达人的孜然鸡胸肉沙拉,他已经在脑海里构思待会儿练腿的步骤了。 沈确选择了南瓜蟹柳沙拉,他现在神清气爽,很想吃点甜甜的南瓜。 “你还能练腿吗?”沈确摸了摸许玳安的后腰,“你昨天不还抽筋了。” 许玳安:“……”别说了,再说他又要痛了。 “吃完饭我帮你用精油按摩身体好吗?”沈确很温柔,态度也很诚恳。 许玳安忍不住了,反问:“你确定你只按摩?” 沈确坚定点头:“当然啦!”末了,他还摆出一副委屈又可怜的姿态,“我是真的在关心你。” “……”仍然觉得自己后面火辣辣的许玳安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许玳安,好嘛?”沈确捏着他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姿态放低,又恰到好处地撒娇,酥酥麻麻的感觉痒到许玳安心里去了,“别去练腿了,你要好好休养。” 在沈确的“强势进攻”下,许玳安败下阵来,“不做其他的。” “嗯!不做!” “否则,就分床睡三天。” “……”沈确咬了咬牙,“……行!” 身体是最诚实的倾听者。 这款玫瑰精油是法国小洋楼的管家弗兰克送给他们的礼物,萃取的是从罗马帝国就存在的初代玫瑰——高卢玫瑰,也叫做药剂师玫瑰。 玫瑰的香气从瓶盖打开的那一刻就缓慢释出,高甜醉人,略有辛香,隐隐的药草气息中,仍有浓烈的蜜甜感。 许玳安只着一条黑色底裤,趴在床上,沉默地接受着沈确的按摩。 突然,身上一凉,许玳安反手握住沈确的手腕,“你干嘛?” 沈确无辜道:“得脱了呀,不然按不到你酸痛的地方。” “没事,隔着按。” “不行的,这样皮肤就吸收不到精油了。” “……”许玳安咬着牙,还是听从了沈确的话,他再次提醒,“控制住。” “放心。”“技师”小沈勤勤恳恳,他可受不了分床睡,他保证,他会很乖的。 不过,细致耐心是每个按摩师的基本要求,必须得好好服务才是,对吧? 纵享丝滑,芳香缭绕,身心交融,舒压放松。 许玳安又睡着了。 沈确给他盖好毯子,便去卫生间里将手洗干净。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沈确湿着手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的方淮顿了顿,问:“你怎么跟小偷一样的?声音这么小声。” “等等。”沈确随意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待关上门走到楼梯口后,他才恢复正常的音量,“许玳安在睡觉呢。” “这都下午了还睡?”方淮表示嫌弃。 “他很累嘛。”沈确又心虚又愧疚,毕竟许玳安的疲惫有很大一部分是他造成的,“怎么了?突然打电话给我。” “哼,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吗?”方淮不满了,“有了其他男人就忘了我了是吧?” “你在瞎说什么呀?”沈确无奈了,“你要什么时候回民宿呀?” “再过一段时间吧,我爸妈出乎意料地,还挺喜欢楼迎鹤的。”方淮语气透着点淡淡的嫌弃,但实际上还是蛮高兴的,“那家伙,装乖还是很有一手的。” “见父母呀……”沈确的心跳了跳,“我父母也会喜欢许玳安的。” “哟,决定带男朋友去见叔叔阿姨了呀?”方淮调侃他。 “是的,得正式见一见。”沈确开始在脑海中思考什么时候去见比较合适了。 “不过,沈确,叔叔阿姨应该还是向着你的,但是,许玳安那边的家里人是什么态度?” 沈确愣住了,许玳安家里的人…… 许玳安的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难以言喻的心痛蔓延至全身。 沈确张了张口:“他那边……我……” “沈确,等等。”方淮皱紧了眉头,他抓住了一个盲点,“见父母这件事,你跟许玳安商量好了吗?” 沈确心里一个咯噔,对啊,他还没有跟许玳安好好聊过见父母这件事。 他只是提了一嘴,就在心里铺垫了很多事情。 他根本没有问过许玳安愿不愿意。 没听到沈确的回应,方淮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沈确,你还是要和许玳安好好聊一聊这件事,万一,他还没准备好呢?” 沈确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我得去问问他。” 是的,许玳安的想法很重要。 如果他还没准备好,也没有关系。 沈确压下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感觉,和方淮告别后,重新回到了房间。 床上没有人,浴室的灯开着,隐约传来了水声。 沈确坐到书桌边,理了理自己有些混乱的思绪。 他和许玳安确定关系还没半年,见父母这件事,确实是比较快了。 方淮说的话提醒了他,如果许玳安还没准备好,他这么急匆匆地想让许玳安见他的父母,确实是缺少了尊重。 许玳安……许玳安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猛地,通讯视频的提示音响了起来,沈确吓了一跳。 “喂……妈,爸。” “小确!”沈母兴冲冲地朝沈确挥手,“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妈妈想你了。” 沈确嘴角扬起,柔声道:“我要跟梁姨确定一下时间。” “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呀,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沈父也挤到镜头前,“儿子,我定了一头烤全羊,就等你回来吃了!” “谢谢爸。” 沈母拍了沈父几下,“你挤到我了,出去,让我和儿子说话。” 沈父往外撤了一步,但还是留了半张脸在镜头前,还故意做了个鬼脸,惹得沈母又开始打他。 沈确好笑又无奈地看着父母“恩爱”。 “小确,你说要带恋爱对象回来,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是哪个地方的姑娘呀?有什么忌口的吗?爸爸妈妈想提前准备一点东西。” 沈母话音刚落,浴室的门也打开了。 许玳安穿着浴袍走出来,他表情平静地看着沈确,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黑发落了下来,浸湿了浴袍的领子。 许玳安都听到了。 “等等……毛巾。”沈确站起身,想帮许玳安去拿毛巾。 许玳安摇了摇头,站在手机镜头看不见的盲区,自己从抽屉里抽出一条干净的毛巾。 他坐在床边,垂着头缓缓擦拭着头发。 不知怎么,沈确的心抽痛了一下。 沈母充满了疑问:“小确,你在和谁说话呀?你房间还有别人吗?” 沈确坐了回来,可是视线仍时不时看向许玳安。 “对,是我的……”沈确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许玳安。 他能说吗?许玳安是他的恋人。 “小确?” “儿子?” “是我的……” “我是沈确的朋友。”许玳安来到他的身边,浴袍裹得严严实实的,他朝视频里的沈父沈母笑着招了招手,“叔叔阿姨好,我是许玳安,叫我小许就好了。” 沈父沈母愣了一下,回以礼貌的微笑:“你好。” 许玳安保持笑容,声线沉稳,“我房间的水龙头坏了,所以来借沈确的浴室洗澡。” “原来是这样啊。”沈母点点头,“小许,是刚来民宿工作吗?之前没见过呢。” “是的,我是新来的兼职生。”许玳安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头发,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先去吹个头发换身衣服,不打扰你们聊天了。” “快去吧,孩子,别着凉了。” 沈确盯着许玳安关上门的背影,放在腿上的拳头慢慢攥紧。 “小确。” “妈。”沈确收回视线,“怎么了?” “那孩子长得真帅气,性格怎么样呀?” 沈确胸中堵着一口气,他缓缓吐出来:“挺好的。” “那就好,有空可以多关照关照人家,他看着年龄不大,出来工作都挺不容易的。” “我会的。” “小确,你还没告诉我,你女朋友喜欢什么呢?” 沈确闭了闭眼,他的脑中挥之不去的是许玳安没有回头的背影,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妈,我现在有点困,想休息一下,我迟点再给你们打电话。” “啊,那你赶紧去休息吧。” “儿子,注意保暖,别生病了哦。” “好的,爸妈,我爱你们。” 许玳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即使刚从热腾腾的浴室里出来,他的肌肤温度却是冰凉的。 他背靠着房门,仰着头,无神地望向天花板。 该怎么办呢…… 许玳安可以勇敢热烈地爱着沈确。 但是,在面对沈确的父母,许玳安承认自己,是个懦夫。 -------------------- 流星赶月:像流行追赶月亮一样,形容行动敏捷。 第78章 晨钟暮鼓 茉茉是第一个发现沈确和许玳安状态不对的人。 虽然这两人也会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但是眼神,少了那种拉丝感。 热恋期这么快就过去了吗? 沈确正在给客人制作咖啡,按往常来看,若此时手上没有活的许玳安,肯定会第一时间黏在沈确身边。 可是,茉茉发现,许玳安只是默默地朝沈确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钻进了厨房,和程景抢活干。 什么? 难道这两人……在冷战吗? 身为cp粉头子的茉茉痛心疾首:这对“模范”情侣有啥好冷战的呢!? 突然,茉茉顿住了。 模范…… 是啊,沈确和许玳安的感情,在还未发展成情侣的时候,就很好了。 正是因为太顺畅了,所以才导致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吗? 究竟是什么东西,成了隔阂,阻碍在他俩之间了? 晚上的主菜是西红柿炖牛腩和红烧猪蹄,配菜是金汤肥牛、山药炒木耳和皮蛋豆腐,例汤是老鸭汤。 装好饭菜后,沈确去打汤,许玳安去拿筷子和勺子。 坐回位置后,二人相顾无言,还是沈确轻声说了句:“先吃饭吧。” 于是,两人又默默无言地开始吃饭。 坐在他们隔壁桌子的茉茉差点要抓耳挠腮了。 啊啊啊啊啊别冷战啊,她脆弱的小心脏受不了的!真的! 有什么话,坦诚一点说出来吧,求求了! “他们吵架了?”坐在茉茉旁边的梁长皓悄咪咪来了一句。 茉茉快速看了一眼仍然默不作声吃饭的沈确和许玳安,转过头压低声音道:“你也发现啦?” 梁长皓喝了一口老鸭汤,细细品尝这加了老姜和黄酒的滋补汤,“早就发现了,他们两个也太明显了吧。” “明显吗?”茉茉顿了顿,视线转移到正没心没肺、快乐吃喝的程景。 梁长皓说:“之前小太阳的事情都没让他们吵架,我还以为他们永远不会有矛盾呢。” 茉茉轻轻叹了口气,“难说哦。” 梁长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我还真好奇,他俩会因为什么吵架。” 三楼。 “沈确。”许玳安叫住了走在他前面的沈确,“我们……” 沈确停了下来,琥珀色的眸子温柔地看向许玳安,“怎么了?” 许玳安移开视线,他看向摩卡棕色的房门,一时说不出来话。 他本来想问,他们是不是得分床睡了。 “别想太多。”沈确牵住他的手,输入了自己房间的密码,“先进来吧。” 没错,沈确心情不好。 许玳安离开的背影在他的脑海中久久萦绕着,这让他有种,好像被丢下了的难过。 许玳安确实没有准备好,也的确是他太着急了,他能理解许玳安的心情,也会去尊重许玳安的想法。 可是…… 唉,他也不想这样的,他不该这么失落的。 一方面说要尊重理解,一方面自己在这难受个什么劲儿。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股劲,牢牢地拽住了他的胳膊,沈确吃惊地回过头。 “沈确,我很抱歉。”许玳安蹙着眉,神色充满着淡淡的哀伤。 沈确心里那股熟悉的抽痛感又涌了上来,他回过身,很温柔也很紧密地将许玳安抱入怀中,“不要道歉。” 出乎意料被纳入温暖的怀抱的许玳安,鼻子一酸,他闭上了眼睛,双手攥紧了沈确的衣角。 许玳安的声音颤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要怎么把内心的恐惧说出来。 沈确吻了吻许玳安的额发,“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没准备好就没准备好了,感情这个东西,求快有什么意义呢?相爱的最终,不就是彼此吗? “应该是我感到抱歉,是我急着想让你见父母,忽略了你的想法。”沈确安抚性地拍了拍许玳安的背。 “不是……”许玳安抬起脸,脸颊的肌肤蹭过沈确的嘴唇,他顿了顿,随后在沈确的嘴角落下了一个宛若羽毛似的的吻,“我很想见你的父母,但是,能不能迟点再告诉他们?” 许玳安说完后,又低下了头,他不敢看沈确的表情,“抱歉,要你瞒着你的父母。” “我说了,不要道歉。”沈确用手托住许玳安的下巴,温柔又坚定地让许玳安抬头看他,“这有什么关系呢,迟点就迟点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许玳安,一切等你准备好了。” “就当做去玩一玩,看看我的家乡,别有任何心理负担,好吗?” 许玳安的脸被轻轻捏了捏,沈确认真柔和的模样近在咫尺,这一瞬间,许玳安突然很想哭。 他将自己的脸埋入沈确的肩膀,颤声道:“好。” 沈确和梁姨商量好交接事宜,便带着许玳安回了家。 在民宿的这两年,沈确的父母会来民宿跟他一起过新年,等到十五过后,民宿没有那么忙的时候,他才会回家待个几天。 如今民宿的一切都被梁姨打理得井井有条,烟火味也更盛,有活力满满的茉茉,有逐渐从厨师助理变为民宿得力管家的程景,还有做事细致的梁长皓。 都是年轻踏实的力量。 民宿不再只有他和梁姨了。 更重要的是,许玳安出现了。 沈确的家在更靠北一点的位置,气温会偏低一些,不过没有过年前几天那么冷了,以防万一,沈确又给许玳安准备了几套保暖的秋衣秋裤。 “大衣别带了,运动鞋换成雪地靴。”沈确对着打开的行李箱,思索还需要带哪些东西。 “有这么冷吗?”从小在南方长大的许玳安,觉得自己都能熬过庆云镇的冬天,其他地方的冬天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冷了,我老家那个地方呀,再往北一点就可以出国了。” 许玳安在脑海里想了一下世界地图,不由得惊讶道:“那么北呀!” “所以说呀,该穿秋裤就得乖乖穿上,还有厚袜子。”沈确像对待小朋友一样刮了刮许玳安的鼻子,“别因为室内有暖气,就放肆了。还记得你上次感冒肚子疼的事情吧?” 许玳安摸了摸被沈确刮的鼻子,“知道了,我会乖的。” 从庆云镇坐动车到沈确的家乡,需要两个小时。 随着终点站越来越近,许玳安的心也慢慢提了起来。 沈确看出了他的紧张,伸出手握住了许玳安的手,“放轻松,都说啦,就当做来旅游的。” 许玳安抿着嘴,点了点头。 少见的,许玳安手的温度居然比他还低,沈确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一起覆上去,安抚道:“我跟我爸妈说清楚了,要带小许来玩,他们不会多问的,没事。” 从恋爱对象变成了朋友,沈确的父母不免有些失落,但是他们一向尊重儿子的想法,沈确不多说,他们也不会强逼着沈确说出来。 出了动车站,刺骨的冷气扑面而来,冻得许玳安一个哆嗦。 沈确看向他,问道:“秋裤穿了吗?” 许玳安看看自己的左脚,又看看自己的右脚,“……” 沈确瞪他,“还说会乖,秋裤都不乖乖穿上。” “……我错了。”许玳安承认是自己大意了,他穿了加绒的阔腿裤,自以为足够保暖了,结果寒风飕飕地从他的裤脚往上吹,吹得他忍不住发抖。 沈确急忙拦了辆出租车,让许玳安先上车吹暖气,免得真冻感冒了,自己便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 许玳安转过头,透过后车窗看着沈确。 即使身上裹着长长的羽绒服,也依然能看出沈确的身材修长挺拔,毛线帽压着已经过肩的卷发,更衬出一分慵懒感,眉目如画,就好像画家用小巧的画笔一点一点勾勒出来,使人一见难忘。 许玳安能感知到,自己正在被沈确用心地照顾着。 而自己,也愈加依赖上沈确了。 这是他自奶奶过世后,再也没有的感觉。 沈确坐上车,将寒气隔绝在车门外。 他摘下毛线帽,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跟司机报了个地址。 “我们这里有个冰雪小天地,规模相比冰雪大世界小了点,但还挺好玩的。趁着冰块还没融化,这两天我带你去看看。” 车继续向前行驶。 北国的风光逐步展现在许玳安的面前。 湛蓝的天空中流动着洁白的云朵,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枝头凝着积雪,犹如精致的水晶雕塑,道路两旁留下行人于雪地中前行的脚印。忽而,一只飞鸟掠过结着坚厚冰层的湖面,为这寻常的平静带来了淡淡又灵动的生机。 这里是真正的,冰雪国度。 这里是,沈确长大的地方。 “到了。”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看着门口的保安和入口的装修,许玳安在心里估算,这个小区的房价应该不便宜。 沈确指着左边那栋楼,说道:“我家就在第一栋,忍一忍,我们快点跑过去。” “没事,就这点风,我可以的。”话音未落,许玳安就推着行李箱往前跑了,不愧是练体育的,几秒钟就跑出残影了。 沈确一怔,反应过来后也立刻追着许玳安向前跑。 “许玳安!左边第一栋!”沈确跑不过许玳安,只得扯着嗓子大喊,“你跑过头了!” 这个人,真的是,都要跑到第三栋了。 “……” 许玳安刹车,灰溜溜地推着行李箱回来了。 -------------------- 晨钟暮鼓:暮:傍晚。佛教规矩,寺里晚上打鼓,晚上敲钟。比喻可以使人警觉醒悟的话。 ==================== #番外 ==================== 七夕番外:鹊织美眷 这是沈确和许玳安的第一个七夕节。 许玳安研究生就读的方向是本校的体育管理学,这是他根据体育类未来就业前景所考虑的,他想要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体育馆,暑假可做专门的体育训练营,日常也可以做体育俱乐部。 目前,正值他本科毕业迈向研究生过渡的暑假,他的研究生导师就是他的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这位导师,在许玳安参加完本科的毕业典礼后,就立马给许玳安安排任务了。 常言道:理论和实践要相结合。 导师不仅给许玳安送去了几本厚厚的专业书,同时,还介绍他到相熟的体育训练营做助教,教授的对象正是本市中学的体育特长生。 沈确本以为暑假期间,许玳安能来民宿住上一段时间,结果,许玳安忙得挤不出一点时间,甚至,在晚上视频通讯的时候,许玳安都能讲着讲着闭上了眼睛。 英俊的男人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疲惫,那青黑的眼底和瘦削的下巴都让沈确非常心疼,可他也知道,这是许玳安必然要经历的过程,他不能阻止许玳安成长。 沈确的心一抽一抽地痛,他真的很想帮许玳安做点什么。 “我没事。”似是感受到沈确的心情,许玳安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他凑近屏幕,很认真地看向沈确,“真的,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我喜欢这种感觉。” 许玳安干过比这更辛苦的工作,这点苦根本不算什么。虽然现在每天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但学到的东西,都属于自己,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沈确点点头,他虚虚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许玳安因为困乏而微蹙的眉心,又想到这是在屏幕里,便把手放下。 “你的那些专业书,我也大致看了看。”沈确知道许玳安读书比较费力,特地把许玳安导师给他的专业书都买了,有一些是这位导师自编的内容,沈确费了好多功夫才在某个旧书网里找到,“我给每本书都做了细纲和思维导图,待会儿发给你。” 许玳安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困意瞬间消失,他张了张嘴:“这……你……”他想跟沈确说,不需要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沈确笑了笑,他也知道许玳安在想什么。“我本身就喜欢看书,只是帮了你一点小忙罢了。我现在每天都很清闲,长皓也放假了,方淮又招了个暑假工,我每天除了画画就是泡咖啡,正好看看从未接触过的体育类的理论书籍,也是为我提供了别样的乐趣。” 许玳安的手托住下巴,乌黑的眸子真挚又深沉地看着沈确,“谢谢你。” 沈确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屏幕,“跟我说什么谢呀。” 他轻点屏幕手指,正好点在了许玳安的鼻尖上。 许玳安不由得吸了吸鼻子,这个点鼻尖的动作,很像长辈对喜爱的小辈做出的亲昵的行为。 是啊,除了沈确,谁还会像这样宠着他呢? “七夕那天,训练营放假。”许玳安轻声说,“你要来找我吗?” 沈确睁大双眼,端正身姿,精神抖擞,“要!” 七夕当天,许玳安一大早起来,先将自己所租的单身公寓收拾了一番,床单和被套都换成了新的,地板拖得锃光瓦亮、一尘不染,再将窗户打开通风,他便出门买菜了。 难得能和心爱的人见面,自然想为沈确准备最好的东西。 训练营有提供助教的宿舍,不过是四人一间的,许玳安很注重个人隐私,于是就在附近找了间单身公寓。 早些年打工的时候,许玳安为了省钱也曾和几个男性合租过,没想到,还真遇到了变态,他的私人衣物经常不翼而飞,后来在屋内装了监控才找到偷窃的人,还在那个人的手机里发现了偷拍他洗澡的视频。 许玳安当机立断报警了,那个人还想拿公布许玳安性取向的事情还威胁他,许玳安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发现的,但他根本不在乎这件事,便像看傻子的眼神一样看着这个变态,用绳索把这个变态捆得更紧了。 要说许玳安没脾气,是不可能的。他很想揍人,可是一想到要赔医药费,他又忍住了。 那个时候,为了给奶奶治病,在不触碰底线的情况下,他真的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去赚钱。 往事确实让他心情很沉重,不过幸运的是,新的生活,已经开始了。 许玳安前脚出门,沈确后脚就来了。 沈确想给许玳安一个惊喜,也一大早开车从民宿赶到了这里。 公寓是电子锁,沈确直接输入密码,没想到迎接他的是,空荡荡但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 公寓是loft复式结构的,沈确楼上楼下绕了一圈,没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安安。 他这才后知后觉,啊,他的男朋友出门了。 沈确将自己买来的水果放进冰箱里,又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心想:陌生的地方,没有许玳安,他还真是有点待不住。 出去给安安买点甜食吧,他记得本市有一家巧克力蛋挞很出名,现在去,正巧能买到第一笼。 沈确兴冲冲地出了门。 这两个人也确实是非常凑巧,沈确开车驶向甜品店的时候,许玳安也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许玳安打开冰箱,被面前的琳琅满目的水果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沈确来了。 可是,玄关处没有鞋子,楼上也没有声响。 沈确,跑哪去了呢? 许玳安把要保鲜的食材放入冰箱后,便从兜里掏出手机,他刚想给沈确打电话,又担心沈确在开车不方便,于是就简单发了条消息—— “早点回家吃饭。” “早点回家吃饭”这句话,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机具冲击力的一句话。 什么是家?能让人安心、有所牵挂的地方,才是家。 对沈确来说,空荡荡的单身公寓只是一个住所,可是,当这个住所里有许玳安,意义就截然不同。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和许玳安待在一起。 轻轻推开房门,玄关口进来便是一个简易的厨房,许玳安穿着围裙,正在水池里洗菜。 听到声响,许玳安微微侧过身,露出笑容,“回来啦。” 隔水盅里在炖绿豆莲藕排骨汤,大夏天的,喝点老火靓汤,去火祛燥。 咕咚咕咚的炖汤声,整整齐齐的菜码,还有梦里时常出现的爱人。 沈确将自己买的甜品放在台面上,两三步上前,从后面紧紧地抱住许玳安。 自从许玳安回到学校,沈确每天都在受相思之苦。 这次也是隔了将近十天才见到面,沈确的眼泪差点都要掉下来了。 “我好想你啊。” 许玳安怕热,夏天便剃了寸头,脑后不似冬天那样还留有一点小尾巴,露出光溜溜的后脖颈,此时此刻,正方便的思念已久的沈确细细亲吻。 水龙头的水停了。 火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肌肤上,许玳安缩了缩脖子,“很痒。” 沈确紧紧箍住许玳安的腰,他察觉到爱人的紧实的腰身小了一圈,心里不免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他将下巴压在许玳安的肩膀上,脸颊与其相贴。 “让我抱一会儿,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沈确蹭了蹭许玳安的脸,“你有想我吗?” 许玳安站着,手轻轻搭在水池边缘,听到沈确的话,不由得低笑了一声,“当然想啊,怎么可能不想?” “那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平淡呀?”沈确撅起嘴,委委屈屈,“你还说痒。” 许玳安笑出了声,他是真的觉得这样的沈确很好笑,是那种值得人爱的笑,而且他也非常喜欢沈确这种略带“酸酸”的感觉。 “我真的超级超级想你的。”许玳安用干净的布将手擦干净,随后转过身,亲密地用自己的鼻子轻轻撞了一下沈确的鼻尖,“每时每分每秒,都在想。” 那双从未退缩的眸子,此时正黑得发亮。 沈确心跳加速,白皙的脸庞也逐渐染上了桃花粉。 不管多少次,他都会被许玳安真挚又热烈的感情深深吸引。 深邃的黑眸,宛若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引诱着他无数次地往里面跳,而他也心甘情愿。 “你怎么发呆了?”许玳安的声音低低的,就好像一面低沉的鼓,在一遍又一遍地敲打着沈确的心房。 沈确眨了眨眼。 许玳安微微侧过脸,声音变得柔缓了些,“现在……” “你应该亲吻我了。” 仿若是旱土久违了甘霖。 从最开始的浅尝辄止,到后面的激烈碰撞。 十天未见面的小情侣,自然是不会压抑内心的欲望。 还好,隔水盅是定时定点自动保温的。 这顿满含爱意的午饭,只能延后再吃了。 浴室一片狼藉,讲究卫生和内务井井有条的许玳安自然是无法整理了。 晴空烈日下,室内的窗帘紧紧遮掩着,二楼的大床上不时传来些许动静。 还有,隐隐约约的闷哼声。 偶见,人体肌肤的颜色从被子底下透露出来,但又很快就被另一只颜色更加润白的手抓住,又或是被扯进被子里,再也看不见。 属于二人的私密且甜蜜的空间,才刚刚开始呢。 酣战淋漓,但好在,都年轻,身体素质好。 许玳安先进浴室冲澡,沈确就负责将刚刚弄脏弄乱的地方重新清理干净。 等许玳安冲完澡下去做饭,沈确才去洗澡。 他们非常自然,也非常顺畅,无需多言,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下一步想做什么。 午餐是家常菜,也都是沈确爱吃的。 椒盐大虾仁、清蒸鲜鲈鱼、家常小炒肉、葱油拌花菜、肉丸娃娃菜和那锅多保温了两个小时的绿豆排骨汤。 消耗了大量体力的两个成年男性,很快就把这顿饭解决了。 吃完午饭,沈确在厨房洗碗,许玳安抱着毛巾被坐在客厅的沙发床上,窗帘依旧没有拉开,灯光也调暗了,投射在白墙的屏幕上,正在播放上半年火爆的喜剧大片。 厨房刷啦啦的水声,影片人物搞怪爆笑的对话,许玳安靠在沙发上,头一点一点地……眼睛慢慢闭上了。 沈确洗完碗出来,便看到了陷入沉睡中,但睡得歪七扭八的许玳安。 瞬间,沈确觉得自己的心脏变成了棉花糖,软软的,又仿佛可以在烈火的炙烤下,化成一片甜腻的糖水。 他将沙发床的靠背调低,让许玳安以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躺好,随后,自己也坐在了沙发床上,将爱人搂进怀中。 沈确轻轻抚平许玳安微皱的眉心,又温柔的亲了亲。 “好梦,安安。” 今天,还很长,能陪伴,足矣。 -------------------- 七夕节与爱相拥。 第79章 瑞蔼华堂 沈父沈母早已在家里翘首以盼了,菜都温在锅里,等沈确和许玳安一到家就可以洗手吃饭了。 指纹解锁的声音响起,沈父沈母立刻站起身,两人对视一眼,朝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在了原地。 胡桃色的门被缓缓推开,沈确的清润温和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 “爸,妈,我回来了。” 许久不见的儿子推着行李箱进来,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沈母眼圈一红,大步上前抱住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 “小确,妈妈好想你。” “我也想你了。”沈确将行李箱放在玄关的角落,温柔地拍了拍母亲的背,又和站在另一侧忍不住拿手擦眼泪的沈父打招呼,“爸,好久不见。” 沈确揽过母亲的肩膀,侧过身,让站在身后的许玳安走进来,“这位就是许玳安。” “叔叔,阿姨,新年好。” 饶是见多识广的沈父沈母,看到面前高大挺拔、英朗帅气的男人,也不由得一愣。 毋庸置疑,沈确长得是出奇地好看,但对沈父沈母来说,他们早就习惯了沈确的漂亮,如今,看到另外一种风格长得好看的孩子,自然会从心底里发出感叹。 “小许,快进来快进来。”沈母说道,“你长得真好看,真人比视频里好看多了。” 沈父在一旁连声附和:“是啊,你看这身段,绝对是练家子,小许你会武术不?” “谢谢,我没练过武,偶尔喜欢健健身。”沈确的父母比许玳安想象得更加热情和蔼,这让他一时之间有点紧张。 沈确松开沈母,转过身揽住许玳安,他冲许玳安笑了笑,安抚自家恋人紧绷的情绪,又扭过头对自己的父母说:“我们待会儿饭桌上再聊吧。” “对对,把外套脱了,先去洗手,我们边吃边聊。” 桌上摆满了家常菜,分量是远超四个人的食量,但这都体现了父母对孩子满满的爱。 “这个锅包肉,是我爸的拿手菜。”沈确给许玳安夹了一块,“又甜又脆,尝尝。” “小许,还有虎皮肘子、贡米丸子、红烧肉、鱼香肉丝、鸡汤干豆腐……”沈父一一介绍过去,“多吃点,别客气,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叔去给你做。” “不用不用。”许玳安连忙摆摆手,“已经很多了。” 沈母又拿出几瓶汽水饮料,是许玳安没有见过的牌子。 “小许,这些汽水都是我们这里的本土品牌,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有大白梨、荔枝、橙子……还是说,都尝一尝?”沈母说着,便要把每瓶汽水盖子撬开。 “阿姨,我要一瓶就好了。”许玳安急忙说道,“给我大白梨的吧。” 沈确在一旁看着,上扬的嘴角就没下来过,他朝沈母伸手,“妈,我要荔枝口味的。” 把吸管插入汽水瓶后,沈确将吸管口对准许玳安的嘴巴,“喝一口。” 正和沈父聊最近的篮球比赛的许玳安没多想,微微侧过脸,低头吸了一口,又接着跟沈父聊天。 吸得太急,汽水溢出了一点到下巴,许玳安也没在意,随手一抹,沈确倒是很贴心地抽了几张纸巾,按了按许玳安湿润的下巴,又将剩余的纸巾放在他的碗边。 沈母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知子莫若母啊。 她什么时候见过沈确跟其他人这么亲昵,还这么自然呢? 看来恋爱对象不是没有带回来,而是,还没有决定好要公开。 沈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快速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在沈确的视线转过来之前,她露出和蔼的笑容,亲切地为许玳安夹菜。 喜欢就喜欢吧。 谁说爱情,就一定要为性别考虑呢? 吃完饭后,许玳安拿出自己为沈父沈母准备的礼物。 “叔叔、阿姨,这个是软皮绿豆饼,是我老家那边的特色糕点。” 米白色的软皮包裹着软糯香甜的绿豆馅,许玳安将馅料塞得很满,一个个饱满又圆润。 沈确补充道:“这些都是许玳安昨天亲手做的,白糖也换成了对身体好的代糖。” “小许,你这手艺非常好啊!”沈父在家里是掌厨的,当时为了追沈母,他还报了一年的厨师培训班,本着“抓住一个人要先抓住她的胃”的主旨。 殊不知,沈父和许玳安追人的方法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哇,好好吃哦!”沈母已经拿了一个品尝了,她是第一次吃这种糕点,绿豆内陷绵软又细腻,她又拿起一个塞进沈父滔滔不绝的口中,“快吃,别多嘴。” 沈父心满意足地品尝着沈母投喂的绿豆饼,不再跟许玳安说自己拿手菜的菜谱了。 沈确凑到许玳安耳边,悄声说:“要不你也喂我一个?” 许玳安拍了一下沈确的大腿,乌黑的眼珠瞪得圆溜溜的,似乎是在说“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确轻轻笑了笑,觉得这样的许玳安又可爱又搞笑,他也不多做纠缠,自己拿起一块送入口中。 只是,咬绿豆饼的时候,非得看着许玳安咬。 美人是真美,不管做什么都很美。 特别在情人眼中,又自带一股诱惑。 许玳安很正直地撇开头,不去看故意逗弄他的沈确。 真的是,一点都不正经! “小确,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你爸趁着天晴的时候,把你的被子都晒了好几次了。” “谢谢。”沈确将行李箱的轮子用湿巾擦干净,又对着箱面喷洒了酒精,这才推进房间里。 “而小许,你的房间在……”沈母顿住了,她的视线停在沈确抓着许玳安胳膊的手上,顺其自然且光明正大,又巧妙地宣示了某种主权。 “小许,你就和小确睡一个房间吧。” “好的。” 沈确和许玳安都面色不改,坦然自若地进入了沈确的房间。 唯有沈父露出了些微茫然的神色,不过沈母已经发话了,他便没有发出疑问。 “那你们先收拾下东西吧,待会儿出来吃水果哦。”说完,沈母很贴心地为他们拉上门。 沈父跟着沈母的脚步来到客厅,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老婆,我们不是整理了客房吗?” 这个直脑筋。 沈母用剪刀将晴王葡萄一颗颗剪到盆里,“小确肯定很想和朋友聊聊天,小许刚来我们家,肯定也很需要人陪着。” 有点奇怪,但又很合理的理由。 沈父点点头,不疑其他,“原来如此。” 看着盆里越来越多的绿松石色的小圆球,沈母的心情却始终都放松不下来。 她不知道,沈确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们真相。 她也在思考,知道真相后的她,该对这两位热恋中的小情侣说些什么。 唉,不管怎么样,这世界兜兜转转的,有人爱,愿意爱人,总归是好的。 “我读高中的时候,就搬来了这里。”沈确将两人的羽绒服挂在衣架上,“读了大学后,我就比较少在家里住了。这个房间,可以说是承载了我高中三年的青春回忆了。” 这个房间跟民宿的员工宿舍相比会偏小一些,但沈父沈母很注重孩子个人的空间和隐私,所以房间里也有一个独立的卫浴。 房间是以黄白绿这三种明亮色为主色调,使得空间整体看起来更温暖一些。靠窗的书桌是原木风的,桌面上摆放着沈母精心照料的绿植,旁边是相同色系的储物柜,储物柜里放着的是沈确高中三年的教科书和自己选购的文学作品,墙上贴着一些装饰画,都是早些年的电影简报,有不少已经褪色了。 书桌和衣柜之间,便是房间的重点——床。床上的四件套是彩色波点维尼四件套,两个枕头之间还放有一只毛茸茸的维尼熊玩偶,这是沈母可爱的审美。床的顶上,是一个南瓜小吊灯,一到夜晚,暖黄的灯光蔓延在整个卧室,特别有氛围感。 这个房间看着很温暖,也很简约,但许玳安总有种,闯入了沈确私密空间的感觉。 这跟在民宿的宿舍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怎么了?就剩我们两个人了,反倒更加局促起来了?”沈确笑了,他从身后搂抱住许玳安,作势威胁道,“到了我的地盘了,你就得听我的了。” 许玳安挑了挑眉,“你想我怎么做?” 沈确的手指勾住许玳安的裤腰,“把裤子给我脱了!” “……”许玳安愣了愣,“不是,你来真的?” 沈确嘿嘿一笑,“听话!给我乖乖把裤子脱了!然后——” “给我乖乖地把秋裤穿上!” 许玳安:“……”松了口气,但又莫名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当然,给许玳安穿秋裤的时候,两人不免胡闹了一下。 没有做其他的哦,只是随便摸了一下,然后两人就顺势倒在床上,你叠我我叠你,没错,只是在玩叠叠乐罢了,而许玳安呢也顺势看到了沈确摆在床头柜的相册。 “你小时候长得跟洋娃娃一样。”许玳安再次感叹沈确生来就惊艳的美貌。 “我也确实被打扮成洋娃娃了。”沈确无奈地看着幼小的自己,穿着洋娃娃的裙装,乖巧地坐在母亲的怀里。 许玳安对比了一下年轻的沈母和现在的沈确,“你的眉眼像阿姨。” 沈确将自己的脑袋窝进许玳安的胸膛,“我妈是中法混血嘛,我的眼睛和发色,都和她一样。不过,有一件很特别的事情——” “什么?” “我妈不会说法语。”沈确抱住了许玳安的腰,“我外公是法国人,但他从小在中国长大,地方方言说得贼溜,法语倒是不会几句,等到了我妈这辈,连最基本的法语问好都不会了。” 沈确叹气:“所以呀,我也是到了巴黎才学的法语,可辛苦了呢!” 许玳安摸了摸沈确的小卷毛,又亲了亲那光洁的额头,“只能说,咱们国家的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 -------------------- 瑞蔼华堂:形容家中气氛吉祥和谐,充满喜庆和美好的气息。 这周有加更哦~ 第80章 枫丹白露 下午,沈确带许玳安出门看看。 临行前,沈母在沈确的双肩包里放了很多零食,沈父还准备了下午茶便当,这架势整得两人是去参加小学生的郊游一样。 在家吃的一餐饭,可以抵得过在民宿一天的饭量,更不用说还有各种来自沈父沈母充满爱的点心投喂。 “够了够了,再多我们也吃不下了。”沈确婉拒沈母还想往他包里塞水果罐头的动作。 沈母瞪他一眼,“你们都还在长身体呢!” 已经快三十岁的沈确:“……” 根本拒绝不了,双手都拎着沈父爱心便当的许玳安:“……” 没办法了,沈确和许玳安只好大包小包地出门。 到了小区楼下,沈确和许玳安对视一眼,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父母的爱,是挡不住的。 这样的爱,也是难得的。 在许玳安的家乡,一年四季是看不到雪的,除非是山上海拔高的地方,身为南方人,对于雪,总是有一种特别的追求。 他读大学的时候,是第一次看到雪,那个时候确实很新奇,可是又不能表露得太明显,明明很想钻到雪堆里大玩特玩,可是,在众人面前,又不得不维持着高冷的表象。 而自从奶奶去世后,他对雪好像就失去了兴趣,内心沉甸甸的,压着亲人离去的悲痛和未来未卜的迷茫,让他一直喘不过气来。 直到,他遇到了沈确,直到,他来到了沈确的家乡。 他突然发现,他对雪的好奇,又来了。 这里是一个小公园,有父母带着小孩在堆雪人,这令沈确不由得想起在民宿庭院里,茉茉和程景无数次堆起又无数次融化的红鼻子雪人。 世界是需要美好的。 身旁的许玳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将手上的便当袋子递给沈确,一本正经地说:“沈确,我要去玩雪了。” “啊?” 沈确还没反应过来,许玳安就已经开始做起跑的姿势了,瞬间,他往布满积雪的空地跑去,纵身一跃,犹如飞鹰展翅,“扑——”地一声,落到了雪堆里。 “……”沈确目瞪口呆地看着许玳安。 不过,没多时,沈确也放松地笑了。 许玳安就像个小朋友一样,毫无顾忌地扑在雪地里,四肢展开,上下划动,然后又翻了个面,继续划动。 是谁说许玳安不可爱的? 可爱疯了好吧。 沈确将便当袋放在一侧的石凳上,然后掏出手机,给在雪地里各种翻滚的许玳安拍了好几张照片。 这么可爱,当然要好好收藏啦。 沈确都已经想好了,今晚的垂耳兔安安要画什么样的了。 许玳安呈一个“大”字,躺在厚厚的雪堆里。 羽绒服的帽子遮住了他的眼睛和耳朵,他可以全身心地感受到松软的雪堆。 这堆雪以冰冷的温度在拥抱他,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脑海里混乱的思绪也被清空了,时不时有一些雪花落在他的身上,一切都显得是那么温柔。 心灵得到了短暂的放松,也得到了治愈。 天地间仿若只剩下他一个人。 “安安。” 好似从远古传来的,清澈又温柔的声音。 许玳安掀起帽檐。 世界是雪白的,而眼前的人,是绚烂的彩色。 沈确弯着腰,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下,琥珀色的双眸纯粹清亮,犹如宝石一样,在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真美啊。 “冷不冷呀?要起来吗?”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朝他伸了出来。 许玳安伸手握住了沈确的手。 突然,一股悸动传遍了许玳安的全身,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说不清原因的颤栗。 他用力拽了沈确一下,使毫无防备的男人趴到了他身上。 沈确吓了一跳,整个人重重压在许玳安的身上,他立马撑起手想起身,却在下一秒被许玳安的双臂牢牢地抱住了脖子。 “沈确。” 许玳安的唇贴到了他的耳朵上。 很低很低的声音,却让沈确同样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颤栗。 “我很开心。” 沈确将撑在雪地上的手,慢慢地放到了许玳安的头上,隔着羽绒服的帽子,沈确轻轻地拍了拍。 “你开心,我也开心。” 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两个相爱的人,很轻也很亲地交换了一个吻。 世界空白,唯有你我。 很冷,但也很幸福。 冰雪小天地就像是缩小版的冰雪大世界。 买完门票,寄存完物品后,两人就直奔大滑梯。 幸好,今天人不多,两人仅仅排了十分钟就到他们了。 坐上滑板,速度由慢变快,滑板咯吱咯吱响,许玳安将帽子摘下,迎着呼呼而来的冷风,勇者是不畏惧这点疾风的,到最后冲刺的阶段,许玳安更是高兴地喊出声音来。 滑梯有两个,沈确稍晚许玳安一步出发,他听到许玳安兴奋的叫喊声,自己也不由得随声叫了起来。 没错,快乐是可以互相感染的。 若熟悉他俩性格的人在这里,肯定会为此感到十分震惊。 两人的性格都比较冷静平和,居然也会有率真展现自我情绪的一面。 不过呀,人活一世,畅快地做自己,不也挺好? 许玳安很喜欢大滑梯的项目,沈确便陪着他又玩了几趟,到了最后一趟,沈确便选择站在终点,拿起手机记录许玳安滑梯的全过程。 黑发凌乱且张扬地飞舞着,英俊帅气的男人坐在滑板上肆意地笑着,看到沈确时,还会配合地对着镜头比一个“耶”的手势。 接下来是冰上碰碰车。 沈确和许玳安两个大男人塞不下一个碰碰车,便一人各占一个。 玩这个项目的有一些年轻人,也有不少带着孩子的父母。 沈确和许玳安自觉不能冲撞小朋友,于是便互相撞对方,直到后面人多了,开始大混战了,沈确和许玳安便各自“攻击”附近的碰碰车。 其间,沈确的碰碰车还带来了额外的体验,只要他一“攻击”,就会不由得旋转两圈,导致他玩了一场下来,不可避免地“晕车”了。 他倒是没想到,花同样的票价,还能享受两种体验。 冰上碰碰车玩完后,沈确和许玳安来到休息区,找工作人员将寄存的东西取出来,开始补一补能量。 还好沈父榨了一瓶西柚汁,缓解了沈确的不适感。 “看来出门在外,还是得多带点东西。”许玳安这下非常赞同沈父沈母的先见之明。 沈确笑道:“就是拿着麻烦了点。” 便当盒是既可以保温还可以保冷的,共有三个,一个装着的是热食,一个是甜食,还有一个是水果。 沈确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小块蔬菜芒果三明治,大多时候还是在喝西柚汁。 许玳安看到甜食就两眼放光了,甜品是沈母做的,是白白胖胖的雪媚娘和一口一个的小蛋挞。 “配点热的喝,不然太冷了。”沈确旋开保温壶,里面是热玉米汁,他倒了一杯,放在许玳安的面前。 许玳安听话地喝了一口,他玩得很痛快,也确实消耗了不少体力,先吃了点三明治垫垫肚子,便开始对甜品下手了。 “你现在还难受吗?”许玳安问。 “好多了。”沈确用竹签插了一颗火龙果,送到许玳安的嘴里,“也算是特别的体验吧。” 此时,已经是近傍晚了,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乐园。 沈确抬头望去,不远处,摩天轮巨大的轮廓印入眼帘。 关于摩天轮幸福的传说,应该每个人都知道。 这是属于云端上的浪漫。 待许玳安吃完蛋挞后,沈确抽出纸巾给他擦拭了嘴角边的碎屑,又摸了摸许玳安略微鼓起的腮帮子,笑道:“走吧,我们还有最后一站。” 传说中,摩天轮的每个格子里都装载着幸福。 若相爱之人,在摩天轮的最高处亲吻,就会相爱一生、永不分离。 夕阳为摩天轮镀上一层金色的外壳,摩天轮缓缓转动,人们也随之升起。 从高空俯瞰,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行人点点,建筑错落,街道蜿蜒,处在高空中的人们,与这烟火人间,拉开了距离,逐渐远去。 沈确自己坐过摩天轮,也沉浸式体验过这种凌驾高空的奇妙之感。 但和心爱之人同坐摩天轮,还是第一次。 许玳安望了会儿天,又望了会儿地。 最后将眼睛,停留在与视线平行的虚空之上。 他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自己的羽绒服。 “怎么了?”细心的沈确发现了他的异常。 许玳安的额头上出了点汗,他微微屏住呼吸。 “是恐高了吗?”沈确担忧地握住他的手。 许玳安缓缓吐出一口气,“没事,一点点而已。” 沈确皱起眉,很是愧疚,“抱歉,没提前问你,早知道就不上来了。” 许玳安捏了捏沈确的手,“真的没事,我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恐高,不过也就刚开始有一点点紧张罢了,没有任何影响。” “那你抓紧我,别往下看,脚踩实了。”沈确更加贴近许玳安,他索性抽出手,从身后抱住男人宽厚的背。 许玳安又吐出一口气,他放松身体,向后偎进沈确的怀抱,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将头靠在沈确的颈窝处。 “真的没事。”许玳安拉过沈确的手,隔着羽绒服,放在自己的腹部,“我已经恢复了。” 沈确亲了亲他的额角,“没事就好。” 摩天轮升到了最高处。 不需要其他暗示,也不需要多余的动作。 沈确低下头,迅速找到了许玳安微凉的唇。 这个吻,盛了满腔的温柔缱绻。 许玳安张开嘴,迎合着沈确的动作。 那一瞬间,周围的世界似乎都褪去。 只剩下他们。 -------------------- 枫丹白露:通常用来形容景色优美、环境宜人的地方,或者指具有艺术气息和历史价值的建筑。 第81章 明河翻雪 便当盒里的食物差不多都消灭了,零食倒是原封不动带回来了,两个大男人的食量被沈母好一顿嫌弃。 沈父让他俩坐沙发上看电视,过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沈确急忙到厨房拦住要大展身手的沈父,被沈母拍了出来,让他一边去,吃不完就放着,但不能阻止父母做大餐。 沈确灰溜溜地坐回许玳安身边,被许玳安喂了一颗饱满圆润的青提。 “没事,晚上做做运动也能消化。” 沈确顿住了,“什么运动?”突然,他想到了和许玳安在民宿“乱来”的日日夜夜,脸色一红,“在家里呢,不太好吧,万一被听到了……” 许玳安看他一眼,“散步也不行?” “……” 沈确捕捉到了许玳安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戏谑,他握住许玳安的手腕,气鼓鼓地往自己这里扯,“你真坏。” 许玳安顺势斜靠在他身上,嘴角的酒窝漾起,“哪有,我明明很乖。” 沈确看了一眼厨房,见厨房门关上,便更加放肆地抱住许玳安,作势要咬他的耳朵,“坏孩子得接受惩罚。” 许玳安急忙缩起脖子,“别……我错了……” 沈确不放过他,反而强硬地在许玳安的脖子上亲了好几口,说:“你错在哪了?” 小麦色的肌肤细腻光滑,特别是脖子的部位,尤为敏感。 许玳安抬起黑亮的眸子,直直看着沈确,润泽的光芒闪烁在其中,他往后一摸—— 刹那间,沈确浑身僵硬了。 许玳安趁机站起来,坐到角落去,朝沈确露出一口大白牙。 沈确姿势不动,他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心里恶狠狠地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许玳安。 这个坏蛋! 厨房的门没有关紧。 正在洗菜的沈母,一眼就能瞧见沈确和许玳安在做什么。 两人的笑声也时不时传到厨房里。 沈父在小鸡炖蘑菇里加入粉条,又倒了些开水,听到两人嬉笑打闹的声音,他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真好,好久没看儿子这么高兴了。” 沈母将洗好的大白菜叶沥干,放入干净的盘子里,她侧头看了一眼,沈确脸上开怀放松的笑容,直直冲进了她的心里。 她的脑海里,也不由得浮起了在巴黎医院里的,穿着病服,脆弱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的沈确。 是啊,儿子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沈父将锅盖盖上,走到自己妻子的身边,和她一起,默默地看着两个年轻人。 “老婆,这个小许呀,说不定是咱们儿子生命中的贵人呢。” 沈母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沈父,“你为什么这么说?” 沈父笑眯眯地冲沈母眨了眨眼,他用干净的布将自己有些油腻的手擦干净后,才伸出手放在沈母的肩膀上,“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咱们家的儿子,看小许的眼神,跟当时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我看你的眼神是一样的。” 沈母的内心受到的极大的震动,她是基于一个女性的敏感,从一些细枝末节察觉到感情的深厚,万万没想到,这份感情,只要看一个人的眼神就可以了。 爱意要怎么掩藏呢? 可以不说,可以不做,但是怎么能不看呢? 眼神,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追随。 沈母用手肘推了推沈父的腰,“什么意思?难道你现在就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吗?你不爱我了吗?” 沈父笑嘻嘻地接受沈母爱的小拳拳,“那个时候满腔的爱意无从发泄,恨不得随时随地粘着你。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我这辈子也只会有你一个。我的眼神不用时时刻刻放在你身上,但是我的人、我的心、我的脾、我的肺……都在你这里。” 沈母搓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够了够了,太肉麻了。” 沈父将沈母揽入自己怀中,说道:“虽然我们两个年龄大了,但是思想可不能退步呀!只要儿子喜欢,儿子高兴,都行!” 沈母捶了他一拳,“要你说,我本来都是这样想的。” “哈哈哈哈哈……” 沈确能健康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常有父母以爱为名,要求孩子完成各种所谓的人生任务。 或许是好,或许是坏。 但是这种人生任务,是一定要完成的吗? 人这一生,是一定需要按步骤前行的吗? 完成会怎么样?不完成又会怎么样? 会后悔吗?还是会有成就感呢? 谁也说不清楚。 但是,自己想要什么,很重要。 沈确是幸运的,他的家庭,给予他的是尊重的爱。 他的父母明确知晓,沈确是个独立于所有人之外的个体,是能对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 他们爱沈确,但不会为此捆绑他。 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为更好的人。 晚饭是大饭包、小鸡炖蘑菇、溜肉段和茼蒿炒蛋。 沈确微微松了口气,这分量相比于中午,还是能接受的。 “小许,之前有吃过大饭包吗?”沈母问道。 许玳安摇了摇头,“有在网上看过,还没吃过。” 沈母说:“小确,快帮小许包一个。味道绝对好!” 这时,沈父从厨房里端了一锅裙带菜排骨汤出来。 “小许,这是我照着网上做的汤。”沈父给许玳安盛了满满一碗,“我忘了南方那边是餐餐配汤的。” “谢谢叔叔。”许玳安赶忙接过,“没事的,有没有汤我都可以。” “得喝汤,喝汤好呀。”沈母给许玳安夹了一块鸡腿肉,“喝汤滋补又养人,我们平常吃饭要么不喝,要么喝饮料,这样也不好。” “谢谢阿姨。”许玳安完全没想到沈父沈母能够注意到他的饮食习惯,自从离开家乡到外面读书,他也逐渐习惯了吃饭不配汤。有汤就喝,没汤也没差。 只是,这种细小的生活习惯能够被人重视,确实让他很吃惊,也很感动。 与此同时,沈确包好的大饭包也递到了他的嘴边。 “尝尝,里面加了爸特制的鸡蛋焖子,还有土豆泥、茄子、黄瓜丝、葱段,你不喜欢香菜,我就没放了。” 许玳安咬了一大口。 他真的真的,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家里人包围的亲切感了。 不出所料,大家又吃撑了。 沈确和许玳安抢着洗碗,两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借由自己的身高和体型,“强行”让沈父沈母歇一会儿。 晚上,在中央广场上,有传统手艺人表演打铁花。 中央广场离小区大概二十分钟路程,他们决定溜达过去看看,更重要的是,带许玳安去看看。 四个人收拾好,穿好外套,便一起出发了。 沈父和许玳安走在前面,聊着关于厨艺和健身的话题。 沈母则搂着自己儿子的胳膊,慢慢跟在后面。 沈确随着沈母的速度放慢自己的脚步。 “小确,妈妈觉得小许人很好。” 沈母突然的话,让沈确脚步一顿,他点头表示赞同,“许玳安确实很好。” “你以后有空呀,可以跟妈妈说一说小许家里的事情。” 沈确觉得有点怪异,“怎么想知道这些?” 沈母停下脚步,认真地看向沈确,她的瞳孔颜色和沈确是一样的,但是相比于沈确,她的双眸更显得沉稳安然一些。 “我很欢迎小许成为我们家的人。” 沈确呆住了,他这才意识到母亲话语所表达的含义。 沈父和许玳安已经跟他们拉开一小段距离了。 沈确的手微微颤抖,“妈,你都知道了。” “小确。”沈母牵住沈确的手,“我和你爸都知道了。” 沈确头脑闷闷的,“那爸他——” 沈母点了点沈确的额头,笑道:“都说了,我们很欢迎小许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 沈确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话,他眼睛湿润,突然有种想要投入母亲怀抱大哭一场的冲动。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父母是很爱他的。 他也知道他和许玳安的关系,父母不会有太多的阻拦。 可是……他的父母,是如此敏锐、如此包容、如此宽厚…… 他还没想清楚要如何坦白,父母就已经替他把问题解决了。 出乎意料的惊喜,难以言喻的感动,就像排山倒海般把他整个人团团围住。 “小确,你记得,爸爸妈妈希望你健康、幸福。” “怎么啦?”沈父在前头大喊,“咋没跟上来?” 许玳安也转过身,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忧。 沈母朝他挥挥手,示意马上就来。 沈确摘下手套,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沈母拍了拍沈确的背,她看着自己高大挺拔的儿子,内心有万分感慨,“走吧,小确,小许还在等你呢。” “嗯!”沈确吸了吸鼻子,让沈母继续搂住自己的胳膊,两人大步朝前跑去。 前方有爱的人,自然要跑快一点了。 火树璀璨,千万朵金花刹那间齐放,像千万条火龙在吐纳舞动。 沈确和许玳安静静看着这极具冲击力的夜空景象,内心皆涌起了激动澎湃的情绪。 星火灼灼,点燃了群山万壑,这一瞬间,他们仿佛透过漫天星火,见证了中华民族绚烂璀璨的盛世华章。 围观的群众很多,许玳安用自己的肩膀轻轻碰了下沈确的肩膀。 沈确回头看去,看到了倒映在那双乌黑眸子里的璀璨星河。 还有盛满的难以言说的爱意。 沈确将自己的肩膀紧紧地贴了上去。 -------------------- 馀霞散绮,明河翻雪:晚霞如绮丽的彩绸般散开,银河明亮如同洒落翻滚的白雪。 第82章 遥叩芳辰 梦中,细雨润声,青山远黛,小小的一扇红木窗户成了望向天地的唯一途径。被擦得一尘不染的台面上,摆放着一个洗干净的牛奶瓶,瓶里的三分之二盛有澄净粼粼的蓝色液体。 恍然间,似有一只粉色的蝴蝶飞入瓶中。 紧接着,有越来越多的五彩斑斓的蝴蝶,从被遮挡严实的窗户飞进,一只又一只,接连不断地,自愿且主动地落入这神秘又诡谲的液体之中。 蓦地,绿色的枝条凭空出现在牛奶瓶中,枝桠从瓶口蜿蜒伸出,慢慢地,一朵朵流光溢彩的蝴蝶形状的花朵绽放于枝条上。 枝条越来越长,延伸至窗外,似乎是想和映在窗面、遥望无际的远山相触。 神秘,妖艳,但又带有渴望的美。 这个梦在暗示着什么? 沈确也不清楚。 但回到民宿之后,他凭着自己的印象和感知,将这个梦画了出来,并取名——《蝴蝶飞梦》。 这部作品,在他一年后的个人画展上,被一位意大利的商人以极高的价钱买了下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回到现在,沈确仍在半醒半睡之间,他隐隐约约察觉到脸上有一种被触碰的柔软的感觉。 睁开眼睛,是已经洗漱完毕,脸上带着笑的许玳安。 “早安。”沈确很自然地揽过许玳安的脖子,将他压在自己身上,对准那双微凉的薄唇,轻轻地吻了吻。 “早安。”许玳安紧紧贴在沈确的怀里,屋内有暖气,他嫌热,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他鼓囊的胸肌和块状鲜明的腹肌,此时正透过轻薄的布料鲜明地展现出来。 沈确很满意地抱着怀里热气腾腾又鲜活有力的肉体。 他仍有点困意,便闭上眼睛,手抚在许玳安的背上,慢慢往下—— “嗯?”沈确睁开眼睛,直直看向许玳安,“你的裤子呢?” 许玳安偏头冲他一笑,两条腿和沈确的腿,在被窝里,紧密纠缠。 “你忘啦?”许玳安的手开始动了。 沈确这下彻底不困了,“什么呀?” 许玳安浅浅又轻轻地咬了咬沈确精致秀美的耳朵,“今天是你的生日。” 沈确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很快,不只是耳朵,他全身上下都红了。 房间里萦绕着很低很低的喘息声。 许玳安动作加快。 沈确汗津津地躺在床上,半眯着眼,他感受着许玳安湿漉漉的舔吻,又慢慢地回应,不停地加深。 “沈确,二十九岁生日快乐。” 顾忌着家里有人,两人赶着时间结束了,然后,分开去房间的浴室冲澡。 为什么这么做?自然不用多说了,都是年轻力壮的成年男性。 在沈确给许玳安吹头发的时候,等不及的沈母敲门了,“小确,小许,起来了吗?” 沈确关掉点吹风的电源,应了一声:“妈,我们醒了。” 沈母说:“快点出来吃早饭咯,要冷了。” 许玳安回道:“好的,阿姨。” 说完话后,许玳安仰头看向沈确,脖颈伸展出柔韧又性感的弧度,沈确没忍住,上手细细地摸了摸。 两人又交换了一个吻。 “好,停了。”理智尚存的许玳安推开沈确,浑身燥热,“我不想再洗澡了。” 沈确笑着擦了擦他嘴角,又摸了摸那头黑发,“行,到此为止。” 许玳安握住沈确的手腕,轻轻摩挲着内侧的软肉,“晚上再来。” 沈确眼神变了变,手指划到许玳安的锁骨,“不怕?” “怕。”许玳安很诚实,“但我想。” 见两人出来,沈母朝沈父使了个眼色,沈父在厨房哐哐当当了一会儿,端出了两碗面。 “小确,又长大一岁了,生日快乐,你永远是妈妈最爱的宝宝。” “儿子,祝你生日快乐,要健康平安幸福哦!” 是两碗长寿面,沈父特地装饰了一番,除了满满当当的虾仁,还有小鸡形状的鸡蛋、切花刀的香菇,以及最重要的用胡萝卜刻成的“生日快乐”。许玳安的那碗,“生日快乐”换成了“平安吉祥”。 沈确很是感动,他带着许玳安坐到位置上,“谢谢爸、谢谢妈。” 许玳安也被这胡萝卜刻字弄得愣了愣神,这个字可不好弄,想必下了一番功夫,他也一并朝沈父沈母道谢。 “小许,昨晚休息得还好吗?”沈母关切地问。 许玳安点头:“很好。” 沈父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下,他故意说道:“小确的床有点小诶,两个大男人睡觉可能比较拥挤,要不我今天再把客房收拾收拾?” “不用!”沈确和许玳安异口同声道。 沈父眨了眨眼,“不挤吗?” 沈确义正言辞:“一点儿也不挤!” 许玳安也很认真:“叔叔,我睡得很好,放心。” “这样呀……”沈父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那就太好了。” 沈母对自己老公淘气的行为表示无可奈何,不过,她也对两个小年轻的反应感到些许好笑,年轻嘛,挺好的。 在意和占有欲,都是必须要有的。 “小许,听说你厨艺很好,今天要跟我一起做蛋糕吗?”沈母问许玳安,“我们俩一起给小确做一个生日蛋糕。” 许玳安微微挺直腰杆,“阿姨,我很愿意。” 沈确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许玳安,他确实还没吃过许玳安亲手做的生日蛋糕,而且……他也挺想参与的。 “儿子。”沈父则将手大大咧咧地拍在沈确的后背上,“那你就跟我一起做包子吧,我该把我毕生的包包子绝技交给你了,我当时就是靠的这款包子追到你妈妈的。” 沈母打了沈父的胳膊一下。 沈确睁大眼睛,斗志昂扬地说:“我要学!” 沈父和沈确站在餐桌旁包包子,而沈母与许玳安则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茶几上摆放了各式各样的制作蛋糕的工具。 沈父一一口述各类注意事项,沈确虽然生疏,但也认真地一一完成了。 “儿子,你一定要注意哦,发面的时候要提前在锅里烧热乎点儿的水,弄个帘子,再把发面的盆子裹好保鲜膜放上去就行了。” 沈确将面盆拿进厨房热好的锅里,他的发梢和脸上沾了点刚刚和面时弄上的面粉,略显狼狈,但依旧不失美貌。 紧抿的唇,还有微皱的眉,都显示出他的专心。 许玳安时不时偷看一眼“手忙脚乱”的沈确,越看越喜欢,越喜欢越在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呀! “发面需要大概半个小时,这个时间我们就可以开始弄馅了。”沈父这下是彻底当甩手掌柜了,他抱着胸,有条不紊地指挥沈确,“先用开水浸泡大葱、姜和花椒,这可都是满满的精华。然后,把那颗大白菜给它剁碎,嗯没错,不过也别太碎了,要有点颗粒感才好吃。” 沈母看不过去了,她吐槽沈父,“你也动动手呀,别光让小确自己做,要一起才有参与感。” 沈父最听沈母的话了,他朝妻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便凑到专心致志忙碌的沈确身边,又起了一个菜板,开始“大刀阔斧”地剁猪肉。 沈确被沈父这突如其来的“积极性”整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很快,趁沈母不注意,沈父便把刀交给了沈确,老神在在地指导着儿子干活。 美名其曰:爱的教育。 沈父今日送给沈确的生日礼物,就是这制作包子的秘法。 沈父简直要被自己感动哭了。 另一旁,许玳安和沈母正在制作橙子慕斯蛋糕。 令人惊讶的是,许玳安和沈母,无需多言,就可以配合得很默契。 许玳安刚将消化饼干擀碎,沈母就把融化好的黄油拿了过来,他就可以直接在黄油中倒入饼干末,快速搅拌均匀,制成饼干底。 制作慕斯部分的时候也是,许玳安在隔水加热橙汁,沈母便在他身边,依次往里加入泡软的吉利丁片、牛奶、酸奶……当许玳安慢慢搅拌时,沈母更是直接做好了慕斯糊。 每当许玳安刚做完上个步骤,沈母就将下个步骤所需的材料给了他。 许玳安从未觉得做蛋糕能有这么迅速过,而这一切都是在沈母的帮助下完成的。 待蛋糕做完,放入冰箱冷冻时,沈确他们仍然在调馅。 沈母不去打扰父子之间的亲情时光,和许玳安一起将茶几收拾好后,她又从烤箱里端出了云朵蛋糕,这是她趁着许玳安给蛋糕装饰的时候偷摸做的。 “小许,这是我用两个蛋清做的云朵蛋糕,加了点红枣碎和蔓越莓。”沈母朝他眨眨眼,“是你的独享哦,尝尝看好不好吃。” 许玳安怔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有额外的小蛋糕,从早上那碗长寿面开始,他就有点晕晕乎乎的。 明明生日的主人公是沈确,但他……好像也跟沈确一同体会到了寿星的待遇。 “哦,对了,还有热柠茶!”沈母又跑进厨房,没一会儿便端出了两杯用马克杯装着的热柠檬红茶。 “单吃蛋糕可能太腻了,配着茶喝刚刚好。这是我从汉堡店得来的秘方,除了红茶包和柠檬片,还必须是固定的3.25升开水和250克的白砂糖。”沈母很骄傲自己把这个秘方记得清清楚楚的。 许玳安心里涌进一股热流,很温暖,也很感动。 他很明确,沈确有如此良善的品格,都是源自于他的父母。 他去民宿,是为了和沈确相见,他能获得周遭人的关爱,也是借由沈确这条线。 沈确给他带来了非常非常多,好的东西。 当然,最好的,就是沈确这个人了。 中午这餐饭,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主食自然是沈确和沈父一起制作的沁油大肉包,还有几盘家常菜。 吃着大肉包,沈父还特地问了问许玳安,“小许,你觉得包子的滋味咋样?” 许玳安看了看这几乎有他手掌大小的肉包,还有里面满满当当的馅料,点了点头,“味道很好,虽然是肉包,但不腻味。” 沈父继续问道:“你觉得这款包子,追对象能成功不?” 沈母用胳膊肘袭击了一下沈父。 许玳安顿了顿,他对上沈确亮晶晶满是期待的双眸,“肯定能成功!” 饭后休息一会儿,沈母从冰箱里拿出橙子慕斯蛋糕。 插上2和8两个数字蜡烛,许玳安点燃了火星。 “许愿吧。” 沈确闭上眼睛,在父母和爱人的包围下,默默在心里许下了愿望。 “我希望,父母能够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还希望,我和许玳安,可以携手并进、恩爱白头。” 沈确睁开眼,亲人和爱人,都以祝福温情的目光看着他。 许玳安的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轻轻地捏了捏。 似乎是以一种隐秘的肢体接触,来代替亲吻。 突然,沈确很想和许玳安有一个家。 一个跟他父母一样的,光明正大的家。 他希望许玳安,能够从爱人,变成更亲的人。 -------------------- 遥叩芳辰,生辰吉乐:愿你所求皆所愿,所行化坦途,平安喜乐万事胜意,生日快乐! 第83章 顺颂时宜 程景给沈确拨了一个视频通话,画面接通后,民宿的众人都围在程景身后,对着屏幕正前的沈确大喊—— “生日快乐!” 茉茉和梁长皓还十分应景地将手中的礼花棒压扁,瞬间,五彩斑斓的小彩带由空中落下,直截了当的祝福和冲击人心的氛围感。 “谢谢大家。”沈确很是感动。 “小沈,我们都把礼物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拆啦!”梁姨笑容满面地朝他挥挥手。 “还有好吃的大餐!”程叔拍了拍程景了脑袋,对沈确笑道,“以及小景小朋友秘制的生日蛋糕。” 程景嘿嘿一笑,“是真的秘制哦!”他伸手拽了一下梁长皓,让这个处在镜头最末尾的男生进到画面里,“长皓是我做蛋糕的小助手,小沈哥,等你和小许哥回来。” 茉茉毫不客气地将手掌拍在民宿最小的弟弟的脑门上,挤进镜头里,她故作神秘道:“沈哥,我剪了一个视频,晚点发你手机哦。” 程景叫道:“什么视频呀!我也想看!” 茉茉坚定摇头,“不行,这可是沈哥独有的礼物。” 程景真的很好奇,但又不敢乱来,只得在那里“哇哇——”乱叫,还是梁长皓觉得吵到大家了,捂住了程景的嘴巴。 沈确被民宿小年轻们一系列的搞笑行为给逗笑了,听到动静,正拿着便携哑铃练肩背的许玳安也停下了动作,他走过来一看,被视频里的“群魔乱舞”也整得一懵。 梁姨看到了许玳安,拨开前面“捣乱”的三个人,“小许,怎么样?在小沈家玩得开心吗?” 就像一个大家长一样,关心下自己的孩子在外面游玩的感受。 许玳安将哑铃放在地上,他贴着沈确坐了下来,“挺好的,我们还去了冰雪小天地,玩了好多项目。” 沈确揽过许玳安的肩膀,亲密感受着上身只穿一件运动背心的许玳安的肌肤温度,“放心啦,梁姨,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梁姨点点头,笑着说:“我肯定放心,我们等你们回来。” 挂断电话后,沈确搂着许玳安倒在的床上。 许玳安微微推拒,“还没洗澡。” 沈确双手撑在许玳安脑袋的两侧,琥珀色的眸子里透出柔情的笑意,“我只是想单纯的抱抱你而已,你在想什么呢?” 确实想歪了的许玳安:“……” 沈确捏了捏许玳安的耳垂,眨了眨眼,“涩涩?” 许玳安单手抓住沈确另一只在他背心下摆不安分的手,挑了挑眉,“你是在说我?” 沈确将自己更用力地压在许玳安的身上,在爱人耳边低声说:“在说我。” 他将手抚在许玳安紧实精壮的躯体上,一股躁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他轻轻咬着爱人的耳垂,“真的很想把你‘吃’掉。” 听到这句话,许玳安浑身不受控地一颤,紧接着,是一股麻痒蔓延到全身,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悸动。 许玳安松开了抓住沈确手腕的手,抬手抱住了正埋头亲吻他脖颈的爱人,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把心中的那句话说出来。 沈确想“吃”了他。 他又何尝不想呢? 紧密地、互不分离地…… 融为一体。 在沈确和许玳安紧密相拥的时候,客厅的沈父沈母陷入了新的震惊之中。 小情侣顾着甜甜蜜蜜,自然是没看到手机里,来自方淮的消息。 “天呐。”沈母捂住了嘴,“小淮要结婚了。” 沈父慢慢饮了一口茶,“结婚对象也是个男的。” 沈母定神,再看了一眼方淮发来的结婚请柬,“天呐,这个楼迎鹤,是那个所谓的楼家的大少爷吗?” 沈父沉思了一会儿,说:“是吧。” 沈母和沈父对视了一眼,陷入了沉默。 他们刚从沈确和许玳安是恋人的事实中走出来,没想到方淮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更大的惊喜。 沈父将沉思中的沈母搂入怀中,“时代在发展嘛,孩子能勇敢追求爱,都是好事。” “你说得对。”沈母靠在沈父怀里,“勇敢追求爱,在这个时代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所以呀——”沈父低头望向沈母那双与沈确如出一辙的双眸,“我们要成为孩子们坚强的后盾。” 这世间,能容纳他们相爱的人还是少数,而身为最亲近的人,更应该去倾听他们的心声。 勇敢地去追求所爱,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房门被敲响,叠在一起的沈确和许玳安迅速分开。 许玳安喘着气,将被撩到脖颈的背心扯下来。 沈确快速调整呼吸,又擦了擦许玳安嘴角,安抚道:“没事,我去开门。” 许玳安点头,然后站起身,回到刚刚健身的小区域,拎起哑铃。 不知为何,沈确也有点心虚,明明他的父母都已经知道自己和许玳安的关系了,但总觉得在父母眼皮底下跟恋人亲热,还怪不好意思的。 敲门声停了下来,沈母见沈确半天没来开门,她已经猜到两个热血青年可能在干点什么了,这让她再次加深了自己的想法。 “妈,怎么了?”房间打开,沈母巧妙地按住门,没让沈确将门开得更大,她很尊重小情侣的隐私空间。 沈母将两个大红包递给沈确,“一个是你的生日礼物,一个是给小许的礼物。” 许玳安闻声,急忙放下哑铃走了过来。 门被拉开,房间内的布局一览无余,沈母心想:这俩娃也真是不给老母亲一点心理准备。 不过还好,除了床上的被单有点凌乱…… 沈母微微在心里松了口气,她抬起头,迎面对上跟她道谢的许玳安,结果……许玳安脖子上明晃晃的大草莓,差点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天呐!这个也真的是…… 到底得多用力才能弄成这样啊…… 沈母看了一眼微笑得体的自家儿子,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真是人不可貌相。 又或者是……开了荤的小情侣都是这么“如胶似漆”吗? “那个——”沈母清了清嗓子,“今晚我和你爸要去姥姥家住一晚,晚上就你和小许在家,你要好好招待小许哦。” “怎么突然要去姥姥家呀?发生了什么事?”沈确有点担忧。 “没啥事,就去看看你姥姥。”话音刚落,沈母就看到自己儿子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索性再加一把火,“我和你爸明天中午吃了饭才回来,你可以带小许去外面吃点地方特色菜。” “好!”沈确点头,眼睛闪闪。 待沈父和沈母出门后,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沈确和许玳安两人,诡异的安静蔓延在空气里。 沈确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许玳安。 许玳安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还没吃晚饭呢。”见沈确直勾勾地盯着他,许玳安搓了搓手臂,肌肤似乎还残留着沈确刚刚亲吻的触感,他又补了一句:“还没洗澡。” 沈确笑了,他站在原地不动,“你怕啥?” 许玳安的脸皱了皱,很是纠结地说:“太多次……不好。” 沈确翘起嘴,委委屈屈,“你早上还跟我说‘晚上再来’呢!” 许玳安又默默退后了一步,“晚上没吃,不算。” 悄咪咪退后的样子……真的……怎么那么可爱啊…… 沈确的心都要化了,他表情放松,也不再逗弄许玳安,“好了好了,开玩笑的啦,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许玳安松了一口气,他放下戒备,走回沈确身边,“好久没喝酒了,要不——唔!” 单纯的小兔子安安,被他的狡猾的伴侣,狠狠地亲了一口。 许玳安完全没想到沈确居然会搞偷袭,一时间,傻傻地愣在原地,这副呆萌的样子又让沈确忍不住亲了好几口。 “好了。”沈确满意地舔舔自己的嘴角,红艳艳的舌头露了一截出来,又飞速地缩了回去,“晚上想吃什么?” “……”被美人占便宜但也无可奈何的许玳安,“我想喝啤酒,再配点烧烤。” 沈确选了附近一家较为出名的烧烤店,除了满满当当的烤串,沈确还加点了一份水煮鱼片,两人大男人的食量确实比较大。啤酒也一并让店家送了一箱上来,要的常温啤酒,这是许玳安作为健身达人,最后的倔强。 烤串、水煮鱼片、常温啤酒,还有一份许玳安切好的白糖番茄,这些食物一一摆在茶几上。 “要看最新的篮球冬季联赛吗?”沈确按着遥控器。 “行啊。”篮球算是许玳安掌握最好的一项运动了,之前有空的时候,国际篮球联赛他每场都会看过去。 电视画面跳转到比赛的回放,许玳安炯炯有神地盯着电视,津津有味地吃着烧烤。 沈确很喜欢现在的氛围。 他虽然对各类运动的兴趣都不大,但是他很愿意陪着许玳安,一边享受美食,一遍观看许玳安喜欢看的篮球比赛。 喜欢,不就是愿意陪着你做想做的事情嘛。 许玳安用勺子将啤酒瓶的瓶盖撬开,先递给沈确一瓶,再给自己开了一瓶。 “干个杯呗。” 绿色的玻璃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金黄色液体的上方滚起一层泡沫,饮入喉中,是丰富的果香和麦芽香。 “沈确。” “许玳安。” 两人同时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又同时怔住。 笑容很快洋溢在他们的脸上。 “叫我干嘛?” “你干嘛?” 沈确伸出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了抚许玳安的眉眼。 许玳安眨眨眼睛,黑润的双眸,毫不避讳地透出深情。 “我爱你。” “我更爱你。” -------------------- 顺颂时宜,百事从欢:什么事情都要遵循你内心的快乐,祝愿你顺顺利利、万事皆宜。 第84章 长沟流月 茉茉的剪辑视频,是沈确和许玳安两个人的视频,明明是平常的交谈,但配上一些甜蜜蜜的歌曲,还有放慢帧数,暧昧的氛围瞬时拉开。 简单的眼神对视,都仿若眼神在拉丝一般,就跟拔丝地瓜的丝一样,很火热很粘稠,随着时间流逝,非但没有要分开的迹象,反而粘得更牢固了。 沈确越看越羞耻,他觉得每一幕,都有粉红泡泡在他俩周围荡漾,更不用说,茉茉还特地挑了一些比较暧昧的画面框了起来,加上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爱心。 “这个……太让人害羞了。”沈确看到了他站在许玳安身后,替许玳安系围裙的画面,就像是从背后搂抱一样,脸也贴得很近,从茉茉拍视频的视角来看,就好像他边给许玳安系围裙边在亲他的脸。 许玳安倒是看得很聚精会神,他甚至拿过沈确的手机,将那几张满是粉红泡泡的画面截图发到自己的手机里。 沈确看他,“你不会感觉到羞羞吗?” 许玳安勾起唇角,“我好啥好害羞的,都是你主动的,我可是被你‘占便宜’的对象呀!”他摇了摇手机,“这些都是你吃我豆腐的证据。” 沈确睁大了双眼,琥珀色的眸子里透出满满的不可思议,“什么呀!我哪有乱吃你豆腐,明明都是你心甘情愿的……” 沈确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许玳安眼睛带笑地看着他,沈确突然有点心虚,啊……好像有的时候吧,确实是他紧紧黏在许玳安身边的。 不过,许玳安没有推开他,许玳安也很享受! 沈确气呼呼地压在许玳安身上,要抢过手机,许玳安不肯,两人便在沙发上“争斗”了起来,长手长脚地纠缠在一起。 “你不能这样。”许玳安微喘着气停下来,他躺在沙发上,高高举起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又虚虚拦在沈确的身前,不让他抢,“你怎么能欺负我呢?你好坏啊。” 满脸无辜的沈确:??? 沈确看了看许玳安结实有力的臂膀,又伸手感受了下许玳安腹部块状分明的腹肌,他沉默了。 他要怎么欺负许玳安?凭借着他这完全不如许玳安的身体素质吗? 除了,做点兴奋的事情的时候,沈确完全欺负不了许玳安啊! 哼,竟然说他欺负!那他就真的欺负好了! 沈确也不去抢手机了,他双手撑在许玳安脸颊的两侧,静静地注视着这位又帅气又可爱又有点调皮的男子。 “怎么了?”许玳安疑惑道。 “你说我欺负你。”沈确缓缓俯下身,“我现在要真的开始欺负你了。” 紧接着,许玳安腹部一凉,他察觉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掀到胸口上了,急忙道:“等等!” “不等。”沈确霸道起来了,他就要落实“爱欺负许玳安”这个名头。 “等……好好好,我错了……我不乱开玩笑了……”许玳安急忙把手机还给沈确,两只手拉住自己的衣服下摆,不让沈确往更离谱的方向发展。 沈确眉眼弯弯,“你这怎么是开玩笑呢?你这是在阐述事实呀。”见扒拉不过许玳安,沈确转移阵地,开始对许玳安松垮的运动裤下手。 “等等等等等!”许玳安急了,一只手遮住上半身,另一只手攥着自己的裤头。 “你别躲呀。”沈确才不放过他呢。 许玳安拦不住沈确,索性不再拉扯自己的衣服,双手打开,把沈确抱进怀里,再使点劲儿,用手肘的力量压着沈确不让他起身。 很好,两个人紧紧贴在了一起,沈确的胳膊被卡住,想动也动不了。 “你闹啥呢?”沈确无奈了。 许玳安语重心长,“刚吃完饭,要休息一下,太快运动,肠胃不好。” 沈确眨了眨眼,还是在许玳安满是真情实感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卸了力,又把自己往后挪了挪,让自己的脸贴在许玳安结实的胸膛中。 许玳安的心跳声很沉稳,匀速跳动,不紧不慢,也宛如他本人的性格,不骄不躁,安稳镇定。 不过……凡事也是有特殊的嘛,比如刚刚,在和沈确“斗智斗勇”的时候,许玳安还是蛮紧张的。 别说,沈确有时候还挺让人“出其不意”的。 “许玳安。”沈确轻声唤道。 “嗯?”许玳安抓了抓沈确散落下来的卷毛,又替他按了按脑袋上的穴位。 “许玳安。”沈确没回答,又叫了一声。 许玳安笑了,胸腔里隐隐传来震动,“干嘛?” 沈确抬起脸,那张宛若天上仙子般的漂亮脸蛋,让许玳安不免愣了愣神。 随之而来的告白,更是让人心动不已。 “许玳安,我真的真的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你的。” 心跳声是不会撒谎的,许玳安刚刚还在沉稳跳动的心脏,此时已经变快,就好像有一根鼓槌在不断敲击着这颗鲜活的心脏,连他的耳鼓都跟着共鸣。 “我喜欢你。”沈确慢慢爬上来,琥珀色的双眸深情款款地看着身下的人,“好喜欢哦。” 这么多个“喜欢”,好比那天看的火树银花,一簇一簇明媚的焰火,直接又果断地砸向许玳安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一面。 挺好的,喜欢呀,爱呀,就得勇敢说出来。 两人静静地对视,无需多言的温情于他们各自的身上发出,又相互缠绕。 半晌,许玳安一把推开沈确,迅速往浴室走去,“我去洗澡。” 被推开后,沈确一时之间有些无措,等他后知后觉许玳安的潜台词,他很开心地笑了。 许玳安在沈确的卧室里洗澡,沈确便到自己父母房间的浴室里,等他冲好澡出来,许玳安还没结束。 沈确也不催他,他知道,许玳安还需要准备准备。 手机铃声响起,是方淮。 “生日快乐啊,沈同学,恭喜你又长大一岁了。”方淮笑着说,话语里略带淡淡的酒意。 “谢谢呀。”沈确逗他,“心情很好呀,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你……你今天生日,就让我非常开心了!”方淮努力咬着字,差点大舌头,看样子酒喝得还不少。 “真的吗?那我的礼物在哪里?” “早就准备好了。”方淮嘿嘿一笑,“等你回民宿,就……就能看到了……饱尼稀饭……” “那我要好好期待一下啦。”沈确听着方淮逐渐含糊的声音,努力辨析他说的每一个字,心想真的是好久没看方淮喝这么醉了。方淮的酒量,可是久经沙场锻炼出来的。 “宝贝~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风这么大,担心感冒啦~”电话那头传来楼迎鹤矫揉造作的声音,沈确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紧接着,方淮那头的通话被调成的静音,沈确一脸懵地看着手机,还以为通话被挂断了。 不过很快,方淮又点开的声音,他的呼吸稍微有点喘,“抱歉,刚刚有点事。” “……没关系……”沈确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打扰了方淮和楼迎鹤二人世界的第三者,怪尴尬的。 “沈确……”方淮的声音压低,透露出一股庄重严肃的意味。 “你说。”沈确不由得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婚礼时间定好了,三月底,老爷子们这几天找大师算出的最佳时候。” 方淮并没有直接将婚礼请柬发给沈确,沈确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必须亲口告诉沈确这件事。 “哇,恭喜呀。”短暂的惊讶过后,沈确是由衷地祝福方淮和楼迎鹤。 “地点目前考虑的是意大利的托斯卡纳城堡,楼迎鹤想满足自己的王子梦。”方淮哼了一声,“我看他明明就是个小公主。” 沈确笑道:“很梦幻呀在古堡。” 方淮继续说:“邀请的人不多,都是亲朋好友,所以你安心玩,没有应酬的。等回了国,还会再办一次,国内的这次就纯属商业场合了,你要是嫌烦,可以不用参加。” 沈确心里暖暖的,“你都为我考虑周到了。” “而且——”方淮拉长声音,“都把你和许玳安安排在豪华套房,随便你们造。” 沈确害羞,又很心动,“哎呀……” 猛然间,沈确想起了还在浴室的许玳安,不免有些心猿意马,他委婉道:“时间有点晚了,要不……” 即使喝得有点晕,方淮还是立马get到了沈确的潜台词,他笑道:“行行行,不打扰你了,放你去找你的‘小美人’,夜还很长,好好玩啊。” 这话说的,也是够直接的。 沈确脸红红地挂断了电话。 沈确是容易害羞脸红的体质,但是即使如此敏感,也不妨碍他勇猛。 有多身体力行,许玳安是知道得透透的。 为了庆祝沈确的生日,许玳安特地准备了一套很“梦幻”的衣服。 许玳安的衣服大多是黑色的,但是今天,他身上穿了一套白色的运动背心和运动短裤。 但看款式,都很常见。 唯独不普通的是,布料不是纯棉的,反而具有丝滑手感的,透光的纱面。 沈确惊呆了。 他进房间,就看到身着此等“美妙”衣服的许玳安坐在床上,一双乌黑的眼睛,湿润润地看着他。 就好像一只,苦苦等待主人回家的委屈巴巴的小狗。 哦是了,他和方淮打电话的时间有点“长”了,许玳安“生气”了。 沈确口干舌燥,四肢宛如触电般发麻。 “还不过来吗?”许玳安的这一声,很轻也很淡。 轻飘飘的,但却重重砸在沈确的心上。 沈确自然是不客气,如同猛虎一样扑了过去。 许玳安被压得闷哼了一声,饶是像许玳安这么强壮,也受不了沈确这“泰山压顶”般的重量。 “抱歉抱歉。”沈确微微起身,他的视线从上往下,各种游移。 气氛变得越来越火热。 “等等。”在那双白玉纤长的手指蠢蠢欲动之际,许玳安又喊了停,这下可把沈确急的,眼睛都要红了。 “你今天说了好多句‘等等’,等等到底是谁啊?”沈确气呼呼地问,看这样子,似乎是恨不得把这个“等等”给“碎尸万段”。 “先亲亲。”许玳安伸手揽住沈确的脖子,他忽视胸口处怪异的触感。 沈确的态度软和下来,他收回不安分的“小爪爪”,甜甜蜜蜜地贴上许玳安的嘴唇。 一室旖旎,有情人,自然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了。 可惜的是,许玳安特地采购的“套装”,在这次“战斗”中,也变成一次性的用品了。 不过没事,还会有更多美好的东西出现的。 -------------------- 长沟流月:月光随着流水悄悄地消逝,用于比喻时间如流水般悄无声息地消逝。 第85章 停云落月 许玳安躺在床上,沈确依旧同往常一样,将自己的脸靠在那鼓鼓囊囊的胸膛上。 两人都在慢慢平复着呼吸。 不得不说,熟能生巧。 沈确又是个会“举一反三”的好学生。 他们都很快乐。 “沈确。”许玳安的手指慢慢顺着沈确的小卷毛,他微眯着眼睛,抬头望向天花板。 “嗯。”沈确蹭了蹭许玳安的小麦色肌肤,又温柔地亲了亲,“我在。” “你愿意来我的家乡吗?”许玳安的手停了下来,“大概夏天的时候。” 沈确往上挪了挪,他俯身,很认真地说:“我超级想去。” “不过,是老房子,住宿条件不如城镇,蚊虫也比较多……”许玳安说道,他的话语里透露出明显的不安全感。 “没关系的。”沈确打断他,“我老家也是这样的,有岁月痕迹的房屋建筑多美呀,说不定我还能画出新作品呢。被蚊虫咬涂涂风油精就好了,多简单一件事,而且乡下凉快,是夏天避暑的好去处呢。” 许玳安看向他,笑了笑,“确实很凉爽。” “我早就想去你的老家看看了。”沈确歪歪脑袋,“我也想去感受下我爱人自小生活慢慢长大的地方。” “爱人”这个词,让许玳安的心脏一麻。 自奶奶去世后,他都是一个人,总算……总算……遇到了沈确。 “沈确……”许玳安的声音略微沙哑,“我也想带你去看我的奶奶。” 沈确顿了顿,他拉着许玳安坐起来,看着许玳安提到过世的亲人忍不住泛红的眼眶,他刮了刮自家爱人的眉眼,真诚地说:“我必须去,我要告诉咱们的奶奶,我好幸运好幸运才遇到许玳安,我爱他,我会对他非常好。” 许玳安抬手遮住眼睛,“干什么?搞得跟求婚一样的。” 沈确亲了亲许玳安的嘴角,他不再多言语,给予时间,温情安抚,让许玳安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 求婚这件事,沈确心里早就打算了。 时间匆匆流逝,也到了该回民宿的时候了。 沈父沈母非常舍不得两个人,又做了一大桌北方的特色菜,吃得沈确和许玳安的肚子都撑撑的。 临走前,沈确的手上又多了一个手提包,里面装满了沈母准备好的本土特产,还有沈父亲自做的腊肉和香肠,满满当当都是父母对孩子的爱。 “我和你爸,过段时间也会去民宿看你们的。”沈母恋恋不舍地看着沈确和许玳安,分别给两人送了个爱的抱抱。 “现在天气虽然逐渐升温了,但还是要记得保暖啊,别觉得自己身体好,就不穿秋裤啦。”沈父也开始念叨了,“睡前泡泡脚也是很不错的,我给你们放了两袋泡脚包,回去试试,要是觉得不错,我再给你们寄。” “要不再多住两天呢?”沈母舍不得他们走。 沈确笑道:“妈,我们已经多住了两天了,也该回去工作了。” 沈母眨眨眼,点点头,“也是,工作要紧。” 民宿的活是随着客人数量的增减变化的,明后两天马上也要迎来团体客人了,而茉茉他们都还没有回家看看,放了几天假的沈确和许玳安也该回去交替一下人员了。 “阿姨,叔叔,谢谢你们这几天的照顾。”许玳安跟沈父握了握手,也和沈母拥抱了一下。 “这都是应该的。” “要常来玩呀。” 沈父和沈母还想穿上外套,送两个孩子下楼。 沈确说道:“不用送了,车子已经在楼下等了,外面冷,你们在家里休息。” “好,路上小心呀,到民宿了记得给我和你爸发消息。”沈母叮嘱道。 沈父再次摸了摸儿子的脸,又朝许玳安点了点头。 “小许。”沈母看向许玳安,一双属于女性的柔软但又带点茧子的手握住了许玳安的手,“要常回家看看。” “常回家看看”,这句话,是多么让人感动。 聪明如许玳安,又怎么会不知道沈母想要表达的意思。 许玳安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抿了抿嘴,很认真地回答:“好的,我会常回来看看。” 是啊,沈确的父母是那么温和细心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他和沈确之间的关系呢? 许玳安所害怕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他自己展开,就已经结束了。 沈父沈母早就自我调节,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个结果,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也是许玳安从来不敢妄想的结局。 坐上了去动车站的车,沈确摘下手套,捂热的暖手宝塞进了许玳安的手心里,“可以放心啦,我爸妈非常喜欢你。” 许玳安朝沈确笑了笑,他还没完全从沈母的那句话恢复过来,“我完全没想到。” 沈确握紧许玳安的手,“是惊喜吧?” “何止是惊喜啊……”许玳安摇了摇沈确的手,笑容是发自内心的轻松与开心,“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许玳安心里的重担彻底落了下来,他脑海里乱想的各种不好的结局,全部不会发生。 本该也是这样。 沈确是这般好的人,教育出他的父母,必然也是有过人之处。 “别多想。”沈确知道许玳安的顾虑之处,他也愿意用事实证明,让许玳安充满安全感,说得再多,都不如实际表现。 “许玳安,你要相信你自己是值得这一切的。” “因为你本来就很好。” 等到了民宿,已经是傍晚了。 知道他们要回来,梁姨、程叔和程景早就为了这顿晚餐忙起来了。 补给沈确的生日宴,自然要做好。 “你们回来啦!”茉茉是第一个发现沈确和许玳安的,她兴高采烈地冲出来要帮忙拿行李,都被挡了回去。 “我们自己来就好了。”沈确让茉茉先进去,“给你们带了特产,都是好吃的。” 程景听到动静从厨房冲出来,手里还握着根胡萝卜,“我听到有好吃的了!” 梁长皓也从前台站起身,跟沈确和许玳安打招呼。 梁姨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喊道:“小沈、小许,快上楼放东西,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两人齐声应道:“好!” 沈确将沈父准备的手提包放在餐桌上,对三个目光炯炯的“小朋友”说:“自己拿哦。” “好耶!” “谢谢!” “开心!” 留下这三个对特产感兴趣的“小朋友”,沈确要带着自己的“小朋友”上楼了。 许玳安见沈确看自己的眼神,多了一种莫名的“慈爱”,忍不住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我们家的安安,年龄还很小呢。”沈确和蔼可亲地拍了拍许玳安的肩膀,“年轻的帅小伙儿。” “……”许玳安扯开自己的衣领,让沈确看看那天生日活动,还残留在他身上的痕迹,“怎么了?有愧疚心了吗?” “……”沈确乖乖地闭上了嘴。 生日大餐由梁姨、程叔、程景主负责,梁姨做的是沙茶牛肉煲、红烧排骨、海参蒸蛋和麻辣虾尾,程叔做的是水煮肉片、油淋鲍鱼、椒盐虾和鲫鱼豆腐汤,程景则是京酱肉丝、玉米烙、白灼菜心和樱花米糕。 水果奶油蛋糕,则是茉茉和梁长皓一起制作的。 琳琅满目的菜肴摆满了餐桌,沈确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天呐,好丰盛呀!” “小沈,小许,快过来坐下。”梁姨一手拿着开瓶器,一手拿着方淮寄来的红酒。 程景他们也拿出了在超市购买的梅子多多气泡水。 自家聚餐,想喝酒的喝酒,想喝饮料的喝饮料,都很自由。 许玳安先给沈确装了半碗的鲫鱼豆腐汤,让他在喝酒前先垫垫肚子。 沈确给许玳安夹了块玉米烙,这个小甜食,是他私下拜托程景做的。沈确在网络上看到这道特色的江南小吃,心想许玳安肯定会喜欢,只是他现在对于煎炸手法掌握不佳,只能先拜托程景帮忙做。 “刚出炉的,还是热热的。”程景强烈推荐,他将盛有白糖和炼乳的碟子推到许玳安面前,“趁热撒上,更香哦。” “谢谢。”许玳安很喜欢。 民宿的伙食很好,各类食材,都是最新鲜的,一些价钱稍贵的食材,梁姨也毫不眨眼,该买就买。 这就是底气。 幕后是“赚钱养家”的大老板方淮,台前是用心经营民宿一切的员工们。 与其说是员工,不如,用家人这个词,更合适。 “孩子们,杯中饮料要倒满哦,想喝酒也可以。”梁姨笑着说,她站起身,朝众人示意,“好,现在,就让我们一起举杯,祝我们亲爱的沈确同学,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开开心心!” “越来越帅!” “幸福美满!” 衷心的祝福围绕在沈确周围,沈确很感动,说话都忍不住在颤抖,“谢谢你们。” 许玳安把手搭在沈确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沈确放缓呼吸,他真诚地看向在座的每一位,说道:“谢谢大家,我非常非常开心。遇见各位,是我的荣幸。愿我们都能好运常在,快乐加满!”他把杯子往前伸,和每个人碰杯,“喝完这杯酒,我们就尽情吃喝吧!” “好——” 吃饱喝足后,方淮打电话来了,他好像有千里眼一样,民宿的一举一动,他都知晓。 “沈确,你的礼物到了,到二楼的阳光房去。”方淮说,“这个礼物呢,算是集聚了咱们所有人的智慧结晶了。” 沈确笑道:“整得这么神秘,不提前剧透一下吗?” “惊喜嘛,要留着看才好。” 夜色融融,漆黑的天幕上繁星点点。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数百架无人机从民宿大门口直冲云霄,宛如划空夜空的流星一般,拼出绝美的图案。 从倒计时的三、二、一开始后,一只捧着礼盒的长耳兔安安率先出现在了夜空,紧随其后的,是民宿众人的各种卡通造型,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不同造型的礼品盒。接着,小兔子安安又出现了,礼盒顶在圆滚滚的小肚子上面,毛茸茸的小爪子打开礼盒,一行字呈现了出来—— 沈确,生日快乐。 这句话伴随着璀璨的灯光,一场炫彩的无人机奇幻秀正式展开。 随着表演慢慢结束,民宿的其他人都捧着要送给沈确的礼物,站在他的身后。 等沈确回过身,便看到这一幕,他蓄在眼睛里的泪水,在这一瞬间,就落了下来。 该怎么形容呢? 这种被深深在意,被温暖关爱的感觉。 太好哭了。 许玳安适时地给沈确送上纸巾,还很贴心地为美人拭泪。 梁姨说道:“无人机的创意是小许想的,他连夜想了好几个方案,特别用心。方淮是我们背后的强有力的资方,有他的支持,我们才能有机会一起欣赏这么漂亮的无人机秀。” 从程景手机里,一起直播欣赏表演秀的方淮财大气粗地说道:“这都是小case啦。” 沈确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真的……真的……” 许玳安拍拍他的背,“没事,无需多言,我们都知道。” 梁姨走上前来,她的眼睛也有点泛红,“小沈,未来的你,会看到更多更美好更精彩的东西。” 沈确流着泪,坚定地点了点头。 -------------------- 停云落月:表示对亲友的怀念。 第86章 无远弗届 茉茉、程叔放假了。 茉茉第一次没在家里过年,她家里人都很挂念她,而程叔要带着孩子跟老婆回娘家拜年。 程景的爸妈都是本地人,他来来回回很方便。 梁姨已经是把民宿当成自己的家了,而梁长皓自然要跟母亲待在一起。 程叔放假了,主厨的重担就交给许玳安了。 梁长皓接管茉茉前台的任务,并且按照茉茉的要求帮忙拍摄素材。至于沈确嘛,自然是承包了许玳安的工作。 团体客人已经在民宿住了两天,他们是一群享受退休的老年人,很悠闲很自在,精气神也很健朗。 每天,在许玳安和程景准备早餐的时候,他们便先到了健身房,进行有氧运动。有的不喜欢运动的,也会站在健身房中间的空地上,简单做些热身运动。 等到吃早饭的时候,他们会有序地下楼,小声交流,举止有礼,不会惊扰到任何一位还在睡梦中的人。 他们当中有一位负责人,大家都叫他鸿先生,这位鸿先生头发两鬓斑白,但是精神矍铄的老人,对待任何人,他都是笑吟吟的。 每天早上,鸿先生都会请许玳安跟他同坐一张桌子用餐,跟这位年轻人聊一聊每天准备的养生菜谱,夸许玳安做事细心认真。知道许玳安还是个学生后,鸿先生也并没有从过来人的角度讲各种大道理,而是很开明地表示,年轻人,有机会可以多多感受世界,不一定非要出去玩,像这种兼职生的方式,也是体验人生的一种方式,是难得的宝贵的财富。 今天,这群高素质的老人们,报了庆云镇的一日游团,旅游的大巴车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许玳安和程景为他们每一位都准备了一个小的恒温便当盒,里面摆着切块的水果,还有用锡纸裹好的小饭团。 “小许,晚饭不用准备我们的,我们吃完才回来。”鸿先生说。 许玳安点头,“好的。” 目送客人离开,程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昨晚熬夜打游戏了,困意疯狂上涌。 许玳安见程景这副马上可以席地而睡的模样,说道:“你去休息室睡会儿吧。” 程景努力睁开眼,“我一起收拾吧……” 许玳安直接把他推到休息室门口,“没事,就这点东西,而且今天不忙,你赶紧去睡觉。” 程景乖乖进去补觉了。 许玳安将客人的餐具收进厨房里,倒掉上面的残渣,再放到洗碗机里。 洗碗机的发明,确实减轻了不少负担,也解决了一些矛盾。 沈确下楼,看到大厅空荡荡的,吓了一跳,他看了下时间,才八点半,怎么一个客人都看不见了。 按理说,会有客人坐在咖啡区看书聊天,等着沈确来送上一杯“特调咖啡”。 喝咖啡对身体有一定好处,但必须适度,特别是老年人,身体代谢能力差了,更是得少喝。 所以,沈确都只为他们准备一个相当于拇指大小的杯子,给他们不加糖不加奶的热咖啡。 现在,大厅里没有一个人,沈确突然有种失落感,就好像少了一种,投喂的快乐。 就餐区的早餐仍在保温中,厨房里传来些许声响。 没错,是他可爱又帅气的男朋友。 沈确“噔噔蹬”地跑进厨房里,然后—— 很凑巧地和正要出门的许玳安撞了个满怀。 “这么着急?”许玳安及时伸手揽住沈确的腰,免得沈确因为冲击力摔倒,“要做什么?” 沈确堪堪稳住自己的身体,露出笑容,“大厅空荡荡的,就想来找你了。” 许玳安牵着他的手走出来,“鸿先生他们今天出去玩了,晚饭后才回来吃。” 沈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许玳安给沈确盛了点蓝莓山药泥,又把特地给沈确留的蔬菜三明治拿出来,“新学的,蓝莓山药泥,没加糖,纯原味。” 沈确就着许玳安挖起的勺子尝了一大口,“好吃!” 许玳安手托着下巴,略带微笑看着沈确吃饭,他揉了揉眼睛,也有点困了。 他毕业论文的第二次修改稿没通过,昨天被指导老师发消息臭骂了一顿,他不想打扰沈确睡觉,只得趁沈确睡熟了,偷偷爬起来改,就这样,一直改到了要做早餐的时间。 即使这样,许玳安还是没改完,他思绪混乱,昨晚是打着瞌睡写的,有很多句子,他早上重看一遍,不免觉得自己昨晚是被外星人附身了。 写的全是“外星用语”。 许玳安在心里暗暗想:今天还得继续“加班”。 “你早上太早起了,先上去补觉吧。”沈确早上醒来的时候,另一侧的被窝早已冰凉,他睡得太沉了,连许玳安啥时候起床都不知道,“等梁姨他们吃完,我来整理,客人不在,今天的饭菜可以弄得简单点。” “行。”许玳安打了个哈欠,他确实有点忍不住了,他是个不怎么熬夜的人,一旦熬夜,白天就很疲惫,“如果我中午没及时起来,记得叫我。” “好,安心睡吧。” 沈确一边想着自己的画作一边安静地吃完早饭,接着,他又把自己的餐盘拿到厨房里洗干净。 等他擦拭着双手走出来,咖啡区里竟然坐着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刘哥!”沈确惊讶地睁大眼睛,“怎么突然来了?” 刘士锦提起放在桌面上的购物袋,“顺路过来谈生意,给你们带了最新款的冬枣酒和猕猴桃酒,还有一罐山楂酒,是专门给小许带的家乡酒。” “谢谢刘哥。”沈确很高兴,熟客能做客已经让他心生欢喜,更不用说,这位熟客和许玳安还是老乡。 “刘哥,您想喝点什么?” 刘士锦笑道:“跟往常一样的,来杯热美式。” “好的,稍等。”沈确顺手也给自己做了杯旺仔拿铁,他从咖啡区的小冰箱里拿出昨天许玳安做的酸奶片,各种口味拿了一些,给刘士锦送去。 刘士锦尝了一口热咖啡,心满意足道:“果然,还是你做的咖啡好喝。” “过奖了。”沈确将小叉子递给刘士锦,“这酸奶片是小许亲手做的,有芒果、可可、抹茶、蔓越莓四种口味,刘哥,您尝尝。” “不错。”刘士锦简单尝了一块,发现口味酸酸甜甜的,一口嘎嘣脆,“口感很清爽。” 沈确笑道:“刘哥喜欢,待会儿可以带点回去。” 刘士锦又拿了一块,边吃边问:“小许,现在不在民宿吗?” “在,不过他没休息好,现在正在补觉呢。”沈确放下咖啡杯,“刘哥,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其实,这个事情吧……”刘士锦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点为难,“我也不懂该怎么说……” “刘哥,没事,如果需要,我可以上去叫他起床。”沈确站起身,“您跟他面谈。” “小沈,等等。”刘士锦叫住了沈确,“还是先不打扰他了。而且,我也有事,喝完这杯咖啡,我也得先离开了。” 沈确坐回位置,他对刘士锦的含糊的态度感到一点奇怪。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小沈,你和小许的关系怎么样呢?”刘士锦试探着问,“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家里的事情?比如父母什么的?” 沈确的心“咯噔”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刘士锦指的是许玳安的出生前,父母就分开的事情。 许玳安的父母,自小就抛弃了他。 沈确微微皱起眉,“他有跟我说过。” 刘士锦松了一口气,他很认真的说道:“小沈,我信得过你的为人。这件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沈确端正坐姿,心也被提了起来,“您说。” “年后,我跟着母亲回乡下看望老人,发现有一个年龄比我稍长一些的女人,三番两次地找村长,可能是希望村长帮忙做点什么,但是都被拒绝了。我母亲好像认识这个女人,叫我离她远一点,似乎是这个女人做了什么特别最糟糕的事情。唉,‘好奇心害死猫’啊,有一天,我又看到这个女的又去找村长了,结果再一次被拒之门外了,我太好奇啊……没忍住就上去问了……” 沈确的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那个女人……说自己曾经是许琳家的儿媳妇,她当时年龄小,不懂事,跟许琳的儿子许成吵了一架就闹离婚,离了婚就到很远的地方打工了。后来,她又结了一次婚,但是一直生不出孩子,所以又离婚了。二十几年过去了,她已经知道错了,她想要回来跟当时和许成生下的儿子相认,她想要和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起,好好过日子。” “她的儿子,就是许玳安。” 刘士锦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沈确的眉头皱紧,他咬着牙,心情复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士锦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很是为难,“小沈,你也知道这事情……唉,就离谱……也怪我,闲着没事干多问这一嘴……我也知道,这女人的潜台词就是,现在年龄大了,没人管了,她只能回来找当时丢弃的那个儿子,不然没人给她养老……我本来也不想说,可是那个女人跪在我面前,不停地磕头,求我一定要帮帮她……我……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确的心情愈发沉重。 他知道,这个世界是存在着“只生不养”的现状,可他也只是知道罢了。 沈确拥有时时刻刻想着自己、关爱自己的父母,当他最早得知许玳安的出生经历时,他感到万分震惊,如今,刘士锦带来的消息,又让他感到非常愤怒,还有,对许玳安所遭遇的深深的心疼和难过。 “刘哥,这件事,还是先别告诉许玳安了。” 刘士锦疑惑道:“小沈,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沈确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 无远弗届:没有不能到达的地方。 第87章 一枕槐安 许玳安少见地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正勤勤恳恳地赶着论文,突然,场景一变,他眼前的电脑变成了一张破旧的书桌,他正在打字的键盘,也变成了一本寒假作业和削得坑坑洼洼的铅笔。 就读小学的许玳安,强忍着想出去玩的欲望,他这次期末考试考不好,奶奶责令他,必须要把寒假作业写完,不然别想出去玩。 猛然,他房间的窗户被敲响,一个人影溜了过去。 许玳安被吓了一跳,他脱掉鞋子爬上床,推开窗户,左看右看,没有人。 奇怪,许玳安联想起自己在学校和同桌看的恐怖小故事,不免有点毛骨悚然…… 不会吧,大白天还能闹鬼呢…… 正当他思绪乱飞的时候,一个包裹严实的小男孩从拐角处跑了出去,趁许玳安不备,朝他扔了一团纸。 纸团砸到许玳安的胳膊上,不知道里面包了什么,砸在身上,还挺痛的。 许玳安打开一看,纸团里还真的包着几颗小石子,许玳安生气了,“许跃,你幼不幼稚啊!用这个砸人,会受伤的!” “砸你怎么了?”许跃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就想砸你。” “你有病啊?”许玳安对这个班级的小霸王是真的一点好感都没有,仗着自己的老爸是矿产开发公司的经理,就各种作威作福,很多人都被许跃欺负。 “我就是有病啊,你来打我啊,来啊,怕你啊?”许跃朝许玳安“略略略”,还转过身扭屁股,要怎么嘚瑟怎么嘚瑟。 平时这个许跃就老喜欢跟自己对着干,没想到放假了都不消停,许玳安烦了,没好气地说:“许跃,你怎么一点家教都没有?” 这句话彻底把许跃惹毛了,他朝着许玳安破口大骂:“就你有家教?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这句话就像巨石一样,恶狠狠地砸在许玳安幼小的心灵里。 许玳安从小是奶奶陪着长大,他从奶奶身上得到了很多爱,这些爱,是即便父母陪在身边的孩子,都不一定能获得的。 可是,许玳安还太小了,即使他内心竭力不去在意这些事情,但总有一些人,要把这样的事实,用恶意的语言表露出来。 “许玳安!没妈妈!” “许玳安!没人要!” “许玳安!真可怜!” 许玳安就这样怔愣地看着许跃,把他一直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痛,用放大几百倍的方式,暴露了出来。 最后,还是在后院干活的奶奶,听到了许跃张狂的叫声,拿着扫帚冲出来把许跃赶走了。 “玳安。”许奶奶心疼地看着许玳安,“你别管这臭小子说的话,我们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 “好的,奶奶,我没事。”许玳安对奶奶露出了一个笑容,明明是笑容,却好像在哭一样,他慢慢把窗户关上,“我先去写作业了。” 座位上的热水袋已经不太热了,许玳安抱着这个温温凉凉的热水袋,一笔一划写着作业。 吸鼻涕的声音越来越响。 许玳安拿起橡皮擦,用力地擦拭着写错的错别字,一边擦,一边更加努力地吸着鼻子。 可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有谁想成为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呢? …… 许玳安从睡梦中醒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闷闷的。 真奇怪,居然梦到了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沈确在床头放了保温壶,里面装的是温水,许玳安倒了一杯,缓缓喝下肚。 现在的许玳安,跟年幼的许玳安不太一样。 小时候,他会因为被父母抛弃的时候,感到难过和痛苦,还有深深的不解。 他也曾问过奶奶,为什么父母不要他? 奶奶给的答复非常直接,因为,那两个人都不配爱他。 他的父亲,许成,离开了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一点音讯都没有。奶奶其实内心有所猜测,许成或许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毕竟许成早些年曾跑到东南亚的国家,干了一票大的,那些地方太危险了,奶奶千方百计阻止,都拦不住自己儿子想要暴富的心。 可是,天上哪会真的掉馅饼下来呢? 奶奶不让许玳安记住自己父母的模样,有一本老相册,也常年锁在柜子里。直到奶奶去世,她才告诉许玳安藏钥匙的地方。 不过,是否想知道生身父母的模样,全凭许玳安自己做主。 想看就看,不想看,一辈子不知道,也没什么问题。 成年后的许玳安,经历了更多,他对能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的人物,是有所取舍的。 连过客都不是的人,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连恨,他都不屑给予。 沈确一个早上都有点心不在焉的,等梁姨进厨房开始忙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忘了叫许玳安起床。 他急忙跑上楼,在拐角处,被一双手拦住了,然后牢牢地抱紧。 “现在才想起我?”许玳安挑了挑眉,他埋在沈确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彻底清醒了。 “抱歉抱歉。”沈确拍了拍许玳安的腰,“梁姨说今天中午吃火锅。” 许玳安抬起头,“正巧,我刚好想吃火锅了。” 沈确侧过身,牵住许玳安的手,“一切都是刚刚好呀。” 许玳安停住了脚步,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程景醒了吗?” “小景吗?”沈确怔了怔,“他也在民宿吗?我以为他做完早饭先回去了。” 许玳安卡壳了一下,“……他在休息室补觉……” 沈确笑道:“看来你俩今天都被瞌睡虫找上门了。” 两人到大厅,却发现本该昏昏欲睡的程景,却精神焕发地追着梁长皓到处跑。 梁姨端着切好的肉出来,看着两个活力四射的小朋友,忍不住叮嘱道:“小心点,别摔倒了。” “小沈哥!小许哥!”程景见到两个哥哥下来,开始告状了,“梁长皓他用鸡毛掸子挠我痒痒。”说罢,他还“呜呜呜”地假哭了起来。 梁长皓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明目张胆地把鸡毛掸子藏在自己的身后。 许玳安嘴角抽了一下,他努力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做到能够面不改色地走进厨房。 沈确哭笑不得地看着程景和梁长皓,“好了好了,要吃饭啦,去洗个手吧。” 两个小朋友,本来也不是真的在吵架,他们听从沈确的话立马停战了,然后乖乖地去洗手。 火锅照样是鸳鸯锅,吃辣的坐一边,不吃辣的坐另一边。 沈确身上穿着围裙,他站起身,依次将火锅底料放入两个锅中,再准确把控一些只需要涮几秒的食材。 许玳安在厨房里快速炒了一大份什锦炒面,他深刻知道民宿几个大男人的食量,火锅吃得开心,但没有主食是万万不行的。 果不其然,在他刚把炒面端出来,程景和梁长皓的眼睛都亮了。 许玳安心想:还好他分成了两盘。 等他坐到位置,面前已经摆满了沈确给他夹的菜和调好的蘸料。 “趁热吃。”仍在忙活的沈确对他说,“黄喉刚下锅,快好了,待会儿给你捞点。” “好。”许玳安也不推拒,他大口吃着碗里的东西,想着垫垫肚子后和沈确交换下。 “沈哥,我来吧。”没想到,居然是梁长皓站起了身,“我吃得差不多了。” 沈确略有些惊讶,他将漏勺和长筷子递给梁长皓,笑着说:“好,辛苦你了。” 程景一边咬着嘴里的牛肉丸,一边说道:“长皓,你先弄着,我马上就来接替你。” 梁长皓又给程景夹了一碗炒面,“好好吃你的吧。” 沈确这才坐下来,好好享受这顿火锅,他早上吃得多,倒也没有非常明显的饥饿感,为大家服务,也只是顺手而已。 许玳安给他装了满满一碗的炒面,炒面很香,是许玳安用猪油炒的,炒面里面还放了胡萝卜、青菜、鸡蛋和火腿肠,吃起来有一股淡淡的白胡椒的味道,非但不刺鼻,还起到了提鲜的作用。 “你这炒面,要是开饭店,绝对销量第一!”沈确在炒面里吃到这样的味道,还挺喜欢的。 许玳安勾起唇角,开玩笑道:“看来我是先抓住了你的胃,才抓住了你的心呀。” 沈确琥珀色双眸透出流光溢彩的光芒,“你浑身上下,都在吸引我。” 许玳安看了看对面聊得热火朝天的三人,发现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和沈确身上,便轻飘飘的用眼尾扫了一眼沈确,“你还真敢说。” “嗯?”沈确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什么呀?你想到什么地方去啦?” 许玳安:“……” 沈确用自己的手肘碰碰许玳安的手臂,“你说呀?想到什么去了?” 许玳安夹了块已经放温的鱼豆腐,塞进沈确的嘴里,“乖乖吃饭,才能像我一样把身体练得棒棒的。” 属实是非常羡慕许玳安拥有好身材的沈确:“……”好的,他闭嘴了,他会乖乖吃饭的。 这顿火锅,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起码,在明面上,都很开心。 沈确心里,还一直压着刘士锦告诉他的那个消息。 要在什么时机,以什么样的方式,告诉许玳安这件事呢? -------------------- 一枕槐安:泛指梦境,也比喻空欢喜一场。 第88章 三平二满 许玳安其实有一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沈确。 他长时间没回老家,担心有什么变故,便在老家的房子,里里外外都装了监控。 许玳安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查看监控画面,自然,也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在他家门前蹲守了好几天。 即使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即使,监控画面并不能非常清晰地反映出女子的面庞,许玳安看到的瞬间,心里就有所预感了。 之后,看到村长和这个女人在家门口谈话,村长摇着头劝说这个女人的场景,许玳安就更加坚定内心的猜测了。 没错,这个人,就是他的生身母亲。 许玳安找了一个沈确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对的时机,偷偷溜到阳光房里,他选取女子和村长的谈话那段监控内容,努力从村长的乡音和女子含糊的表述中,听清楚女子的到来所谓何事。 许玳安认认真真听完了女子所表述的内容,他面无表情地摘下耳机。 不出所料,女子是想来寻求后半生安稳的。 许玳安本来对遗弃他的父母,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 他只想和奶奶相依为命。 真的让他对自己的父母产生恨意的时候,是在奶奶生重病的时候,他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只得低声下气地到处找人借钱。许玳安还休学了一段时间,就是为了打工挣钱,重活累活他都不怕,只要能来钱快。 如果钱再多一点,他就可以带奶奶去更好的医院,享受更好的治疗……说不定,还能早点预防…… 一想到奶奶,许玳安的心脏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一样,一阵阵缩痛。 而现在,他的生身母亲,来找他,本质上,也是为了钱。 许玳安关上手机,长叹一声,仰头躺在摇椅上。 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呢? 这件事情,同时困扰着沈确和许玳安。 等到客人们回来,沈确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和许玳安开口。 不然,就把这件事情瞒下来好了? 可是,也不可能瞒一辈子呀。 他不想让许玳安知道这么让人愤怒又悲伤的事实,可是,他也不能够代替许玳安做决定。 如果他是许玳安,他又会怎么做呢? 沈确摇了摇头,又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不能这么想。 他不是许玳安,更没有经历过许玳安所经历的事情,又怎么能够假设这些东西呢? “小沈,帮我做一杯果粒橙吧。”鸿先生坐到咖啡区的吧台,“晚上吃多了,想喝点酸的解解腻。” 沈确的手作咖啡晚上不营业,不过如果他有空,也会为客人制作其他饮料。 “好的,您稍等。”沈确穿上马甲围裙,洗净自己的双手,从冰箱里拿出两颗鲜橙,他在橙子的表皮划了几刀,修长白皙的手指顺着表面上的刀纹,轻巧地将橙皮剥开。 沈确的动作显得十分干净利落,随后,他将饱满的橙子放在砧板上,用水果刀将果肉切成小块。其中三分之二被他放进榨汁机里榨成橙汁,剩下的三分之一则被他切得更加细碎一些。 果粒橙的做法很简单,在玻璃被底部铺一层橙子果肉,杯壁上贴两片切好的橙子片,随后,依次倒入榨好的橙汁和气泡水,一杯满杯果粒橙就做好了。 “小沈,看你的一举一动,就跟看电影似的。”鸿先生夸赞道,“你要是去当明星,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 “谢谢鸿先生。”沈确礼貌道谢,他将果粒橙放在鸿先生的面前,“请慢用。” “小沈,等等。”鸿先生叫住了正打算收拾桌面的沈确,“有个礼物想送你。”他递给沈确一张手掌大小的卡纸。 沈确惊讶地接过卡纸,卡纸上晕染着钢笔墨水的线条,一个人物外貌的雏形,呈现在其中,“鸿先生,这是我的速写?” “是的。”鸿先生笑着说,“小小的兴趣爱好,没有什么专业水准。你是我画的第十个人,前面九个人,都是我们这群来玩的老人家。” 沈确抽了张纸巾垫在桌面,再把卡纸放上去,卡纸上的墨水还没干,他怕突兀地放进口袋里,会毁了这张速写。 “鸿先生,谢谢您的小礼物,我很喜欢。” 鸿先生朝沈确举了举自己的玻璃杯,“也要多谢你制作精美好喝的饮品给我。” 鸿先生慢慢喝着果粒橙,他沉思了一会儿,对沈确说:“小沈,我有在网上稍微了解了一下你在绘画路途遭遇的事情,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不过,我想呀,在人生道路上,每走一步,都有可能导致不同的结局,没看到结局之前,我们也不知道自己选择的究竟是不是适合我们的。成功的定义是什么呢?每个人的看法也不太一样。这简简单单的一生,能够保持真心,并在这独属于自己的人生中,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快乐,也挺好的。” 沈确态度诚恳地听着,他虽然不太懂为什么鸿先生会突然有感而发,不过这一番话,对目前内心有所思虑的他来说,是有一定帮助的。 “抱歉抱歉,老头子年龄大了,爱说教。”鸿先生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得太多了,希望你别介意。” 沈确摇了摇头,他弯起眉眼,说道:“不会的,您的这番话,也让我豁然开朗了。保持真心,确实很重要。” 不去做,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关于那件难以言说的事情…… 他应该要尊重许玳安自己决定的权利。 许玳安还在二楼的健身房里跑步,沈确便先回房洗澡。 等他洗了澡出来,正好收到许玳安发来的消息—— 安安宝贝(是的,沈确给许玳安改备注了,他就喜欢这种甜腻腻的称呼):要下来吃点宵夜吗?【图片.jpg】 雾气蒸腾的,图片拍得不是很清楚,沈确问:是什么呀? 安安宝贝:鸡蛋酒酿。 沈确:马上来。 沈确哒哒哒地从楼上跑下来,许玳安正好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酒酿从厨房里走出来。 大厅没人,沈确先给自己的爱人一个甜甜的亲亲,他好奇道:“你不是健身后都不吃宵夜了吗?” 许玳安脸上显露出稍微无奈的表情,“最近气血不足。” 沈确脸红红,想歪歪,“我们最近不都没有那啥了嘛……” “……”许玳安觉得自己从沈确的脸上看了一丝丝的委屈,“我们要可持续发展,得控制。” 沈确眨巴着自己亮亮的眼睛,“好的吧。” 沈确是第一次喝鸡蛋酒酿,酒酿煮开后,酒精味就不重了,反而是带着点甜味,喝起来浑身都暖暖的。许玳安介绍道,酒酿一般女性身体不好或者坐月子的时候,都会喝酒酿来补身体。 许玳安没有将鸡蛋打散,而是在里面煮了两个荷包蛋,还放了枸杞、红糖和红枣。 他昨晚熬了个大夜,写论文写到头昏眼花,必须得补补身体。 至于沈确,那就不用多说了,太频繁了。 年轻虽年轻,但是根本也得守好。 沈确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他越喝越热,还出了点汗,“这也太补了吧。” 许玳安喝完自己的那碗,他擦了擦嘴角,又给沈确擦了擦嘴,“喝完刚好去睡觉。”许玳安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正常的睡觉。” “我来洗吧。”沈确从许玳安的手中拿过碗,“洗完我们一起上去。” “好。”许玳安跟在沈确身后进了厨房,看着沈确轻快地用百洁布接洗洁精,许玳安犹豫了一下,开口:“沈确,这几天,要不我们分房睡?” 沈确的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睁大了双眼,细看之下,还会发现琥珀色的双眸里隐隐有些水光,满是不可置信。 沈确颤抖着双唇,问:“怎么……突然要分床了?”说完,沈确立马抿着唇,仿佛再多说一个字,他就可以立马哭给许玳安看。 “不是……”许玳安也慌了,他没想到沈确反应这么大,“你误会了,我是因为要熬夜写论文,怕影响你休息。” “原来是这样。”沈确把蓄在眼眶里的泪水收回去,“论文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没事。”许玳安挠了挠头,“我就静下来写一写就好了。” 他主要是晚上才有思路写,怕影响沈确休息。 “好,那你先写一写。”沈确点头,“有逻辑上不通的,可以来问我呀。” “没事。”许玳安总有种学渣遇上学霸的不好意思的感觉,“我应该可以。” 沈确知道许玳安在想什么,他委婉道:“我一个人睡觉很孤独的,我想让你早点回来陪我。” 许玳安抿了抿唇,“行。” 和许玳安分房的第一晚,沈确是彻底睡不着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夜灯在墙角,透出淡淡的光芒。 “哎呀……”沈确坐起身,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没有许玳安的夜晚,要怎么过嘛!? 沈确披上外套,穿上棉拖,打算去书房借一本书来看看。 路过许玳安房间时,他还能看到从门缝里透出的光亮。 他的爱人,真的很用功呢。 沈确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不想打扰正努力奋战的许玳安。 他来到二楼,因为脚步很轻,声控灯没能及时亮起来,猛地,沈确的脚踢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体。 沈确:“……” 不是吧,大晚上的,总不能遇到点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沈确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这时,那个挡在他脚前的物体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含糊不清,乍一听,还以为是某种怪物的叫声。 沈确有点发毛,他伸手在墙上摸来摸去,试图找到灯的开关。 还没等到他摸索到开关,那个物体突然又滚到了他的脚边,此时,发出的声音,是类似于哭泣的喘息声。 沈确:“……” 啥玩意儿? 是个人啊。 沈确咳嗽了一声,声控灯随之亮起。 沈确的眼睛慢慢睁大,吃惊道:“小梁,你怎么在这里?” 是的,这个滚来滚去的物体,就是梁长皓。 梁长皓听到有人叫他,慢慢地抬起自己满是泪痕的脸,然后,对着沈确,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 沈确:……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打完酒嗝后,梁长皓像是完成了某种任务,眼睛一闭,倒头就睡。 “诶,等等……”沈确只得在最后关头用自己的小腿顶住梁长皓的脑袋,免得磕到地上。 沈确轻叹一声,单脚站立着,努力保持平衡,他伸出手,正想要把梁长皓扶好。 不料,梁长皓突然浑身一抖,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他躲开沈确想要抓住他肩膀的双手,反身一转,四肢着地,像只狼犬一样,飞速地爬进了家庭影院。 沈确看呆了。 同时,他也受到了一点惊吓。 发酒疯会这样吗? 梁长皓,不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吧? -------------------- 三平二满:指生活过得去,很满足。 第89章 柔嘉维则 沈确在原地愣了半晌,还是不放心地走进家庭影院。 只见梁长皓整个人缩在角落的云朵沙发上,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毯子,暗自啜泣。 怎么喝酒还能伤心成这样呢? 沈确悄悄走近梁长皓,他想试着开导一下这个悲伤低泣的人,大晚上的,天又冷,独自一人窝在这里哭泣,这要是被梁姨知道了,梁姨肯定也会难过的。 “小梁,你怎么了……”沈确话音刚落,手还没碰到梁长皓的肩膀,梁长皓就好像后背长眼睛了一样,抱着毯子迅速滚到了另一头的沙发。 速度之快,完全不像一个喝醉酒的人,这让沈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沈确只当这是一次意外,“小梁,你……” 话还没说完,梁长皓翻身一滚,又从沈确的手下逃脱了。 沈确:??? 这下沈确学聪明了,他不说话,轻手轻脚地靠近梁长皓,想趁着人出其不意,迅速伸出手—— 梁长皓纵身一跃,又跑开了。 一边跑,还能一边把快踩在脚下的小毯子收回自己的怀里。 什么情况!? 沈确震惊了,他不信邪,又试了几次。 无一例外,都被梁长皓躲开了。 跟条泥鳅似的,滑不溜秋的。 沈确叉着腰,喘着气站在原地,他万分不解,醉酒后的梁长皓运动细胞好像增长了几十倍一样,还真让他抓都抓不到。 沈确没法子了,他不能把梁长皓一个人丢在这里,他只能去寻求他的亲亲爱人的帮助了。 许玳安写论文写到打瞌睡了,等他勉强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又按到了删除键,删了好几句内容,幸好,现在都能恢复, 不过,就算恢复了,也不见得有用…… 许玳安头大,许玳安抓住自己的头发,恨不得现在大喊几声,宣泄一下情绪。 真的,写论文哪有不疯的? 这时,房门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安安。” 是沈确。 许玳安迅速站起身,走过去开门,“怎么了?” 美人顶着一张稍显疲惫的脸,瑟缩着肩膀,双手抱着胸,即使是和许玳安身高差不多的男性,许玳安依然在沈确身上看出了“楚楚可怜”的意味。 许玳安心疼了,“睡不着吗?” 沈确抿了抿嘴,眼帘垂下,“没有你,我怎么会睡得好呀……” 许玳安瞬间就不想写论文了,他抬起手,刚想把沈确揽入怀中,只听沈确又说:“不过,现在,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梁长皓听到开门声,又立马钻到角落里,头朝墙壁,用小毯子包裹住全身。 许玳安属实是没料到还有这一出。 不过相比于沈确,许玳安直接多了。 沈确除了某些事情比较强硬,其他时候都挺温和的,许玳安不一样,他喜欢走简单粗暴的类型。 就在梁长皓仍然想躲的时候,许玳安两步一跨,直接把住了梁长皓的脉门。 梁长皓疼得叽里呱啦乱叫,沈确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 许玳安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梁长皓,他忽视梁长皓的叫声,一只手探出去测了测梁长皓的耳温,又扒开梁长皓的眼皮,看了看眼球。 “怎么样?”沈确担心地问。 “没事。”许玳安松开梁长皓,“就是喝多了。” 梁长皓委屈地哭了一声,然后抱起小毯子,默默缩回角落里,继续哭泣。 沈确很是为难,“我们要怎么办?也不能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 “等他哭累了就好了。”许玳安看了眼手机,“再过十分钟左右,差不多了。” 沈确半信半疑,“真有这么快吗?” 许玳安坐在沙发上,朝沈确伸开双手,敞开怀抱,“快来,让我抱一会儿,写论文写得我头都快炸了。” 沈确看了眼仍瑟缩在墙角的梁长皓,有点害羞,“不好吧?” “这有什么。”许玳安一把将沈确拉过来,很是霸道总裁地让沈确靠在他怀里,然后他像是寻求某种慰藉一样,埋进沈确的脖子里,慢慢感受那独属于沈确的肌肤温度。 沈确温柔地摸了摸许玳安的脑袋,又亲了亲他的发旋,“辛苦了。” 许玳安抬起头,顺从地让沈确摩挲自己的脖子,两人接了一个浅浅的吻。 “没事。”许玳安将自己的脸贴在沈确的脸上,“有你在,我会更有动力写的。” 沈确蹭了蹭他的脸,“别忘了,不懂要问哦。我超级超级想和你待在一起。” 两人还在你侬我侬的时候,一阵清脆得像鸟鸣的呼噜声响了起来。 沈确惊奇道:“还真睡着了。” 许玳安拉着沈确站起来,“走吧,送他回房间休息吧。” 梁长皓果真哭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许玳安本想直接把这醉鬼扛在肩上,可沈确怕自己的宝宝安安身体劳累,也担心梁长皓压迫到腹部呕吐,便还是选择两人一人一边把梁长皓架回了房间。 许玳安对除了沈确之外的男性,都是比较没什么耐心的,进了房间,许玳安就直接把梁长皓往床上一丢,再把被子随意地给人一盖,随后拍拍手,搞定。 “要不……给他换身衣服吧。”沈确于心不忍,“我刚刚摸到他的背部,都是汗,这样子晚上会生病的。” 许玳安挑了挑眉,他拦住沈确要脱梁长皓衣服的动作,表情淡淡,语气沉沉,“我来,你不许动。” 沈确顿了顿,这才意识到许玳安在吃醋,沈确失笑道:“只是换个衣服而已。” “不行。”许玳安不允许,他快速地把梁长皓的上衣脱掉,再套上放在枕边的睡衣,“你都没给我换过。” 沈确睁大双眼,“怎么没有?” 许玳安把被子给梁长皓捂好,不让沈确多动一根手指,他起身,嘴唇微微抿起,透出一丝丝委屈,“你都是直接扒我衣服,那不叫换。” “……”沈确理亏,沈确害羞,沈确低着头乖乖跟着许玳安回房了。 两人一起回到了沈确的房间。 沈确惊讶道:“你不写论文了吗?” 许玳安转身揽过沈确,“明天再写。今晚,你来帮我换衣服。” 一时贪欢,后面就得用更多的时间来补足。 许玳安第二天又被导师臭骂了一顿,只得乖乖地写论文去了。 民宿的众人也很体谅他,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修改论文。 程景一跃成为民宿的主厨,别提有多高兴了。许玳安饭前都会过来打下手,他觉得自己总不能什么都不干,但还是,每次都被梁姨赶回去。 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许玳安第不知道多少稿的论文,总算让指导老师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下来,主体框架是没什么问题了,只剩下一些细节,等许玳安回校再改。 等许玳安顶着两个黑眼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众人时,沈确又是心疼又是高兴的,他摸了摸自家爱人瘦了一圈的脸庞,心里在思考着要买什么补品,给许玳安补补身子。 梁姨说道:“我今天订了乌鸡,正好给小许补补身子。” 程景的手举高高,“我还买了羊排,我要做小许哥喜欢吃的椒盐羊排!” 突然,一直默不作声的梁长皓也举起了手,“我订了个蛋糕。” 场面顿时安静了一下,很快,程景搂住梁长皓的肩膀,“还是你小子聪明,懂得订蛋糕,没错!这种好日子怎么能不吃个蛋糕,好好犒劳自己呢?!” 沈确点头,表示赞同,“是啊,谁说蛋糕只能生日的时候吃呀?高兴的时候,想吃就吃。” 许玳安勾起唇角,说道:“谢谢各位的心意。” 等沈确和许玳安回房间后,沈确说出了心中的猜测,“小梁是不是借此机会,向我们表达上次的谢意呢?” 许玳安从橱柜里找出新的床单被套,“或许吧。” 沈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他上次喝醉后一直哭,不知道是身体反应还是心里难受。我跟他聊得不多,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 许玳安快速把旧的床单被套扯下来,“我应该知道。” 漂亮的琥珀色双眸微微睁大,沈确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许玳安将套好被套的被子递给沈确,让他抓着其中的两个被角,两人一起用力甩了甩,“那天午休,我下楼想找瓶可乐喝,你知道的,脑子用得多了,就需要补充点糖分。就当我坐在餐桌旁,一个人快乐享用人间美味的时候,休息室的门打开了,不过没有人出来,反而是传来了程景和梁长皓的争执声。” 沈确抱着被子,很是吃惊,“他们两个吵架了吗?” “是也不是吧。”许玳安让沈确抱住被子,自己快速地铺上新床单,“大致情况是,梁长皓喜欢玩游戏,找了个陪玩带他上分的人,为此花了好多钱,程景正教育他呢。” “小梁,喜欢玩游戏啊……完全看不出来呢。”沈确突然想起来,许玳安曾经也算是半个“网瘾”少年。 许玳安铺好床单,又从沈确怀中接过被子,他抖了抖,整齐地铺在床上,“游戏这个东西,适度放松是快乐的,但是过度沉迷,往往都会带来不好的后果。程景和梁长皓应该不是第一次因为游戏发生争执,梁长皓自己也很难过,因为他也知道他花了这么多的钱都不是他自己赚的,是梁姨作为母亲给他。” 沈确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要怎么解决呢?” 许玳安表情冷静,“别人说再多都没用,只能靠自己。” 沈确还是放心不下,“要跟梁姨说一声吗?” 许玳安笑了一下,摇摇头,“梁长皓已经成年了,他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梁长皓人是不坏,只是太过软弱,也不够坚定。程景三观很正,作为朋友,程景一直在把梁长皓往积极向上的方向引导,至于梁长皓能有多少觉悟,还得看他自己。” 沈确抿着唇,点了点头。 他知道许玳安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很透彻,也很明确。 跟他们所有人相比,许玳安从小就承担起很重的责任,他也走错路、吃过苦,那个时候,除了奶奶,就没有人陪在他身边了。对他来说,自己解决问题,是最重要的。他能依赖谁呢? 玩游戏上瘾这个事情,对许玳安来说,真的是小事,完全不值得一提。 梁长皓现在还在很艰难地改变,是因为还没有经受过社会的毒打,还没有遇到真的绝望痛苦的事情。 常言道:“经历过风雨,才能见彩虹。” 不受点挫折和磨难,怎么会成长? 何况,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沈确知道许玳安要表达的含义,便也收起了自己过于担忧的内心。 是啊,人生的每一条路,自己才是决定的主人。 -------------------- 柔嘉维则:形容人温和善良有原则。 第90章 白衣苍狗 “许玳安,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 沈确想了想,还是把跟刘士锦的交谈,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许玳安。 他内心很忐忑,一直细心观察着许玳安的表情,打算随时安抚自己爱人。 没想到的是,许玳安很认真地听完后,表情竟然还变得更加柔软。 没有丝毫的震惊,没有一点儿生气,非常的平淡,甚至有一种意料之内的从容。 “你……有什么感觉呢?”沈确问道。 “沈确,有一件事情,我也想告诉你。”许玳安搂着沈确坐在床侧,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监控,“这是我老家的监控,我知道,这个一直待在我家门口的人,就是我的生身母亲。” 许玳安轻轻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她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沈确捏了捏许玳安的手心。 “不过我现在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许玳安露出些微苦恼的表情,“还是得等她亲自找到我,亲口告诉我,她想做什么吧。” “是的。”沈确点点头,“现在过多猜测,只会徒增烦恼。我们……就顺其自然吧。” “还有呀……”沈确拍了拍许玳安的手,琥珀色的双眸透出真诚,“你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他是在许玳安的陪伴下,一步步找寻自我的。 现在,也该轮到他,与许玳安并肩作战。 鸿先生他们要返程了。 许玳安和程景一大早起来赶制粤式早茶,早茶是客人们提前一天点单,在厨师们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制作出了鸿先生他们心满意足的茶点。 这天,民宿员工都早起,陪着客人们吃在民宿的最后一顿饭。 “小沈。”鸿先生朝仍有些昏昏欲睡的沈确打招呼,“早上好,过来坐。” “您好,鸿先生。”沈确笑着朝鸿先生走过去,坐在了鸿先生为他拉开的凳子上。 “菊普喝吗?” “喝的。” 鸿先生给沈确的茶杯里倒入茶水,他笑道:“年轻人,都喜欢熬夜呀。” 沈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昨晚突然有灵感,就跑去画画了。” 鸿先生的手顿了顿,问道:“小沈呀,你的作品,有打算卖吗?” 沈确从程景的小推车上取下小蒸笼,一一在鸿先生面前摆好,“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鸿先生夹起一个虾饺皇,又朝沈确伸了伸手,示意他也动筷,“是打算办画展吗?” “是的。”沈确很坦诚,“不过我现在作品数量不够多,画展的事情,还不着急。” 鸿先生吃了一个虾饺皇,又喝了一口茶水,“这是对的,别着急。有句话说:‘慢,就是快。’稳中求进,不容易出错。” “是的。”沈确夹起了红米肠,相比于晶莹剔透的虾饺皇,他更爱这口裹着油炸脆皮的软糯虾仁。 红米肠,再沾一点花生酱,绝了! 鸿先生看着沈确这心满意足吃着早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他给沈确的杯子里添上茶水,又朝沈确举起杯,“小沈,我觉得冬禧民宿,真的挺好的。” 沈确急忙放下筷子,和鸿先生碰杯,他嘴里还嚼着食物,不便开口说话。 鸿先生倒也不在意这点,他继续说:“首先,民宿的环境很好,这自不用多说,看得出当初修建这个民宿,是花了很多的心思的。其次呢,民宿的工作人员,身上有一种难得的品质,都很谦虚,当然,这个谦虚,绝对不是贬义词,并非指对待客人卑躬屈膝,而是指,能够在自尊自爱的前提下,以诚相待每一位客人,设身处地地为每一位客人考虑,也会认真听从意见,并加以改正。这个品质啊,是当今社会,逐渐消散的特质了。” 其实,客人在挑民宿的时候,民宿也在挑客人。 创业初期,梁姨和沈确也曾遇到过不讲理的客人,为此也内耗了很长时间,还是方淮放话出来,他身为大boss,修建民宿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营造一个能让所有人(员工加客人),身心都能休养放松的场所。如果是为了利益使得员工成为“牛马”,那这样的民宿,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有。 不得不说,方淮自己能赚钱,也很硬气,他其实从来不把民宿作为赚钱的工具,特别是沈确生病了的那段时间,他希望民宿,也能成为某种意义上疗愈人心的“世外桃源”。 所以,在冬禧民宿工作的人们啊,都很幸福。 而这种幸福和快乐,也会感染来住宿的客人。 他们就像民宿真正的主人一样,来招待来往的客人们。 “最后,小沈,能拥有这么一群真心实意的朋友,能自在悠闲地享受自己的小天地,确实比金钱和荣誉来得重要的多。” “鸿先生,以茶代酒了。”沈确举起茶杯,“谢谢您喜欢咱们的冬禧民宿,也谢谢您这一番肺腑之言。” 客人们坐上大巴车离开,民宿的工作人员站在大门口,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这是民宿有史以来,招待的年龄最大的团体。不过,年龄虽老,精神却不老,程景可喜欢其中的几位老奶奶,特别喜欢带着梁长皓,跟这几位老奶奶下棋。 许玳安轻轻撞了撞沈确的肩膀,问:“你刚刚和鸿先生聊什么呢?感觉下一秒就可以把酒言欢了。” 沈确顺势搂住许玳安的肩膀,笑道:“要是有酒,我确实很想敬他一杯。” “哦?”许玳安有点好奇了,“看来鸿先生的这番话,让你心服口服呀。” “想知道吗?”沈确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他贴近许玳安的耳朵,趁其不备,吹了一口气,然后“嘿嘿”笑着跑开,“就不告诉你。” 许玳安:“……”这小幼稚鬼。 沈确停下脚步,嘴巴撅起,“你不来追我吗?” 许玳安:“……” 好了,再这样下去,沈确的嘴巴要翘到可以顶起一瓶汽水了。 许玳安深呼吸。 许玳安奋起直追。 两人围着民宿的环山路跑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沈确不敌体育生许玳安,被用力地压在了民宿的外墙上。 许玳安喘着气,咬着牙问:“还跑不跑了?” 沈确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跑了不跑了。” “真的?”许玳安的手松了松,他可不舍得真的弄痛了沈确。 “真的。”美人眼眶湿润,别样的柔弱展现出来,让许玳安钳制住他的手彻底放松下来。 “……呃!” 许玳安还没从沈确的“盛世美颜”中回神,眨眼间,就被沈确抓住手腕,反身压在了墙上。 沈确笑嘻嘻的说:“反将一军啦啦啦啦……” 许玳安背对着沈确,但能明显感受到沈确喷洒在他脖颈上的呼吸。 许玳安怕痒,忍不住动了动。 “诶诶诶,别动呀。”沈确将自己的身子压上去,强行利用自身的体重来压制许玳安,“再动的话——我就要对你动手啦!” 许玳安笑了,“你想怎么动手。” 沈确毫不客气地将自己身体抵在该抵的地方,还扭了扭。 许玳安:“……” 来人啊!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啊! 见许玳安僵着身子不反抗,沈确更过分了,他开始亲自己爱人的脖子了。 边亲边咬。 这真过分了。 许玳安压着嗓音,低声道:“沈确,这还在外面呢。” 沈确放飞自我了,“没事,这条路平时没人上来。” 许玳安轻微挣扎,“那也不……” 话音未落,一阵失真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沈确和许玳安顿时停下动作,抬头朝声源处望去。 是一个摄像头。 而此时此刻,这个摄像头,开始说话了—— “沈确,许玳安,注意形象啊,这还在外面呢,别动手动脚啊,控制住啊。” 是方淮的声音。 沈确松开许玳安,被旁人发现后,他的脸就迅速开始红了,他也只敢和许玳安耍耍威风罢了。 许玳安面无表情,不过,各种游移的眼神,确实体现了他的内心没有那么平静。 摄像头继续说话了,“咳咳,给你们两分钟时间调整一下,赶紧回屋,外面冷着呢,别乱来啊,免得感冒了。” 沈确羞红着脸点点头。 许玳安抱着胸,表情平静,就是不看摄像头。 突然,摄像头那边,又传来了一句冷笑:“臭情侣。” 好,是楼迎鹤。 紧接着,是有人捂嘴的声音,然后摄像头传来一阵杂音,“嘀”的一声,被关上了。 沈确突然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时,许玳安又碰了碰他的肩膀,“害羞了吧?都跟你说不行的啦啦啦啦……” 许玳安欠欠地模仿刚刚沈确调戏他的语气。 沈确很重地“哼”了一声,气呼呼道:“回房找你算账!” 许玳安:……倒也不必。 不过,沈确的算账确实是没能实现。 因为,方淮打电话来了。 沈确清了清嗓子,试图忘记刚刚那尴尬的一幕,“方淮,有什么事吗?” 结果,方淮反倒问他,“沈确,你没事吧?” 沈确疑惑道:“咋了?我能有什么事?” “哎呀,就是那个鸿先生——”方淮一五一十地把鸿先生的来历都告诉了沈确。 原来啊,这个鸿先生,是法国画家协会的主席奥黛丽派来的“卧底”,想要来“策反”沈确,让沈确回心转意,重新加入法国画家协会。 沈确蹙了蹙眉,“不过这个鸿先生,倒是一点都没提到这件事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方淮说道:“鸿先生和奥黛丽的丈夫是多年的好友,朋友拜托,他拉不下面子,只能来了,他本来是想当个说客,如果能让你重新加入是最好,加入不了呢,那长期合作也可以。不过,当他看到你现在的生活,觉得自己不能打扰你。他认为,你现在过得开心快乐、幸福满足,就是非常棒的一件事情了。不一定非要站在什么名利的舞台上,才是成功。” 沈确听了很感动,“鸿先生看得真透彻。这些话是鸿先生亲口告诉你的吗?” “不是哦,是奥黛丽发邮件跟我说的。” 沈确震惊了,“啊?” 方淮笑了,“也多亏是你的人格魅力啊沈确,鸿先生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奥黛丽,奥黛丽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你多加赞赏,她觉得你很神秘,也很有特点。虽然不能够成为‘同事’,但她很诚恳地表达了合作的意愿。” 沈确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走向,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肯定了。 “我……我再想想吧。” “没事!”方淮让沈确放宽心,“只是一个意愿,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不过啊,奥黛丽能有这态度,也不错了。” “是的。”沈确表示赞同,“还有鸿先生,他真的是一个格局开阔的人啊。” “别有压力,画画这东西嘛,虽然我不懂,但我知道,只要有压力,凡事都很难下手。” 沈确笑道:“放心啦。” “哦对了。”方淮似是想到了什么,“我要不要再招一个兼职生?” 沈确以为方淮是担心他们太辛苦了,“没事呀,最近客人不多,我们忙得过来的。” “你忘啦。”方淮有些惊讶,“许玳安要开学了,他的兼职时间要结束了。” 沈确万分震惊,“什么!?” -------------------- 白衣苍狗:比喻事物变化不定。 第91章 桑榆暮影 许玳安要回学校了。 沈确要哭了。 他帅气又可爱的男朋友,要开学了! 呜呜呜呜呜呜! 沈确要成为怨夫了。 沈确很郁闷,这导致他挂断电话后,忍不住强忍泪水,眼睛红红,这让许玳安误以为方淮欺负他了,差点就要打电话跟方淮吵架了。 “安安……”沈确唤道,眼睛红的啊,这把许玳安心疼坏了。 “怎么了?”许玳安拿起纸巾,给沈确擦擦溢出眼角的泪水,“哭啥啊……” 沈确抽噎道:“你是不是要开学了?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变成异地恋了?” 许玳安怔愣了一下,他也才意识到,自己再过几天,就要返校了。许玳安心里也闷闷的,他碰了碰沈确的脸颊,“唉……是啊……” 沈确太难过了,他上前一步,把许玳安揽入怀中,他完全不敢想象,跟许玳安分隔两地是什么体验,即使就在本市!他也受不了! 他就想天天见到许玳安,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每天晚上一起睡觉! “如果……我能缩小或者瞬移就好了,这样就可以随时随地见到你了。” 许玳安感觉到肩膀的那一块湿润了,是沈确的眼泪。 唉,他也难受啊,可是他也只能强忍着。 许玳安在心里叹了叹气,他摸着沈确的背部,安抚道:“就在本市,开车过去三个小时,坐动车一个半小时,还是很近的。” 沈确咬了咬唇,“那晚上怎么办啊……” 许玳安顿了顿,也很为难,半晌,他提议道:“要不……我买个等身抱枕给你?” 沈确直起身,气呼呼地轻拍了一下许玳安的胸口,“这能一样吗?” 时间过得很快。 过了今天,许玳安就要回学校报到了。 沈确虽然没有像最初那样哭得那么“悲惨”,但是他这几天老是提不起劲来。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独守空闺”,他就难受。 为了发泄这种情绪,只要一有空,他就抓着许玳安,疯狂地—— 这啥那啥。 许玳安有点吃不消了,他用手抵住沈确的胸膛,拒绝沈确还想继续的动作。 “太频繁了……”许玳安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麻了,“我不行了……” 许玳安的话音刚落,沈确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委屈道:“你去学校了,我们一周能见一次面吗?” “……”许玳安微微扭过头,正常情况下,周末是有空的,可是他现在论文还没定稿,他不敢保证他的时间安排。 沈确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两周见一次呢?这也不行吗?” 许玳安把脸转过来,“两周一次,应该是可以的。” 沈确吸着鼻子,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两周见一次……两个两周就一个月了,一个月见两次……你在民宿才待几个月啊……我们有多少个两周啊……” 沈确越想越难过,再加上许玳安不让他继续,沈确气得就要从床上爬起来。 “诶!等……等等!”许玳安眼疾手快地拽住了沈确,又把沈确拉回了床上,他无奈道,“你生什么气呀?” 沈确枕在许玳安的胸膛上,拿许玳安的胸肌擦眼泪,“我没有生气,我就是……舍不得……” 许玳安的心里柔软一片,他敞开怀抱,将沈确容纳进来,“我知道的,我也舍不得。” 他吻上沈确嘴唇,“好了,别难过了……想继续……就继续吧……” 沈确止住了眼泪,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慢慢加深这个吻。 慢慢加深—— 沈确说好哄,也挺好哄的。 说不好哄,也确实要让许玳安“身体力行”地付出行动。 许玳安知道,这是沈确对于即将异地的现状,内心充斥了不安全感的体现。 他又何尝不会感到焦虑和忧愁呢? 但是奇怪的是,沈确越是表现得在意,表现得越是难过,许玳安内心的焦灼感反倒慢慢消退了不少。 他不会厌烦沈确这几天表现的患得患失和有点失控的欲望,相反,他觉得这正是沈确非常在意自己的一种表现。 他还——挺喜欢的。 程叔和茉茉都回民宿了。许玳安要回学校这件事,也让民宿的众人们,失落了好一阵子。 临行前的这顿晚餐,自然要吃顿好的了。 梁姨煲了两个小时的鲍鱼排骨汤,里面放了甜青榄、麦冬和玉竹,这道汤还是梁姨特地找刘士锦要的菜谱,是许玳安家乡的做法,可以有效提高免疫力,还可以润喉明目。 程叔和程景自然是今晚大餐的主要负责人了,茉茉和梁长皓负责打下手,而沈确呢,则是在无时无刻地黏在许玳安的身上。 除了养生汤,大餐还有腐竹炖牛腩、孜然土豆鸡翅、咖喱罗氏虾、泡椒笋尖炒牛肉、大蒜炒腊肠、杂菇煲、擂椒土豆片和凉拌黄瓜。 这么一桌菜,就没有许玳安不爱吃的。 作为民宿的主心骨,梁姨照常率先举起酒杯,她朝着许玳安露出温和的笑容,“小许,我们非常荣幸,你当初能选择冬禧民宿。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学业为重,等你有空的时候,随时回家!” 许玳安站起身,他先向梁姨致谢,再面对民宿的众人,确实,他很少在兼职的场所,能和工作的同事产生这么大的羁绊,就好像是真的家人一样,更不用说,他还交到了一个男朋友。 “谢谢大家,真的很感谢。”许玳安举起酒杯,他现在是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即将离开民宿,心里满是怅惘,“话都在酒里了,我先干为敬!” 程景给梁长皓的杯中倒满了啤酒,两个小男生,还是喝不惯红酒和白酒,选择了虽然胀肚但是清爽的啤酒,“小许哥!我和长皓一起敬你!祝你顺利毕业!” 程叔和梁姨一样,都喝白酒,他的面容依然慈祥可亲,他和许玳安碰了碰杯,笑着说:“小许,随时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茉茉举着自己的茉莉椰奶,她也很难过,每天都能嗑cp的日子,就这样戛然而止了,虽然她还存了很多“同人文”,但是,这远远不如现场观看来得刺激啊……当然,正常的现场观看。 沈确喝的是和许玳安一样的红酒,他认真地望着许玳安,轻轻地说了一声,“安安,我会想你的。” 沈确不想让自己流露出很难过的表情,只得强忍悲伤,表情平淡,可是所有人,一眼都能看出他的不舍。 眼睛,是会说话的。 许玳安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坐了下来,一只手在沈确的大腿上拍了拍,低声说:“不许哭。” 沈确本来没想哭的,可是许玳安这话一出来,沈确眼眶就开始酸酸的,他仰起脸,故意生硬道:“才没呢。” 许玳安笑了笑,给沈确剥了只罗氏虾,他低声说:“一个星期,来找我一次。” 沈确吃惊地看向他,“可以吗?” “可以。”许玳安重新摸了摸沈确的大腿,“不过得你来找我。” “这肯定没问题的。”沈确犹豫了一下,“这会不会影响你?没事啦,我们也可以视频聊天,等你忙完就好了。” 许玳安的手向上,牢牢握住沈确的手,“我发现,我不如我想象中得那么冷静,我也想见你。每天都想。” 要不是在吃饭,沈确真的,立刻、马上,就想把许玳安扑倒。 好好地跟爱人温存一下。 第二天下午,是沈确亲自开车,送许玳安回学校。 他们昨晚“玩”到了很晚,成功地错过了早饭和午饭,不过令他们惊讶的是, 民宿的其他人,居然没有叫他们起床。 后来,沈确和许玳安想了想原因,难道……是他们昨晚的动静太大了吗?所以,今天大家都能默契地让他们多睡一会儿? 要真是这样,那可真的太让人羞耻了。 等他们下了楼,发现民宿里居然没有一个人,看了手机里的消息才知道,原来梁姨他们是带着客人去镇上赶集了,下午还有戏台表演,所以现在还没回来。 不过两人的午饭是做好了,在保温箱里放着呢。 是程景秘制的牛扒轻食简餐,还有一壶许玳安喜欢的红枣紫米浆。 “待会儿我先开吧,你昨晚累着了。”许玳安说。 昨晚,他们确实尝试了一些神奇的姿势,沈确的大腿都青了一块,不过,许玳安还真的从中得到了不一样的乐趣。 沈确也不推拒,“行,我们换着开。” 路途中,两人像是有聊不完的对话,精神也更抖擞。 可是,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沈确的心,也像是刚打了水的吊篮一样,不上不下的。 直到到了学校的大门口,那个悬挂着吊篮的绳子,就好像瞬间断了一样,吊篮也随之,迅速往下坠。 “我到了。”许玳安轻声说。 “嗯……嗯。”沈确回过神,给许玳安开了车锁。 他也一并下车,默默地看着许玳安从后备箱拿出行李箱。 “沈确。”许玳安叫了仍有点恍惚的沈确一声,“过几天见。” 沈确鼻子酸了,他伸手握住许玳安的手腕,感受掌心里,脉搏鲜活的跳动,“嗯,你……你好好的哦。” 许玳安露出小酒窝,他张开双臂,拥抱自己快哭了的爱人,说道:“我等你来见我。” -------------------- 桑榆暮影:太阳已落在西边的桑树和榆树间的黄昏景象,借指落日余光处。 第92章 逆风执炬 沈确觉得这异地恋,真的比想象中难熬多了。 最真切的感受,就是被窝里少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他连续失眠了好几天,要么就是半夜突然醒来,抱着一床被子,坐在床上傻傻发呆,等到天亮的时候才缓缓入睡。 白天的状态稍微好点,但是也没多好。用茉茉的话说,就是人在这,心早就飞到许玳安那里去了。 仿佛许玳安回学校,连沈确的半个灵魂都一起带走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玳安打了个视频电话来,沈确立马端着自己的餐盘,来到了休息室。 若是中午客人很多,他们便会选择在休息室里把午饭解决了。 “沈确。” 镜头里的许玳安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着,“中午好。” 沈确将手机架好,很是关切地问道:“你昨晚又熬夜了吗?” 许玳安点点头,他现在在宿舍,只有一个舍友跟他一样回校改论文,其他的都在外面实习,这个舍友现在出去觅食了,所以他才能自在地同沈确打视频电话。 “吃饭了吗?”沈确很心疼,“三餐还是要按时吃的。” 许玳安举起手中的马克杯,“燕麦奶,正在喝。午饭让舍友帮我带份卤肉饭回来了,感觉自己用脑过度了,需要用一些食物来治愈自己。” 沈确拿起手机,将镜头对准自己餐盘中的食物,笑道:“真巧,今天程叔做的也是卤肉饭。” 程叔的卤肉饭可是从他爷爷那辈传下来的手艺,外面的饭馆都吃不到这种味道,酱汁浓郁但不腻,每次许玳安都可以就着这个卤肉吃好几碗饭。 许玳安眼睛看得都直了,“我瞬间觉得这杯燕麦奶一点都不好喝了。”他刚刚还加了点糖,不然这点糖分根本满足不了他写论文的疲倦。 沈确在心里算着时间,他说:“后天,我给你打包一份下去。” “这个……”许玳安端坐起身子,他的表情有些愧疚和难受,“后天我要陪指导老师去隔壁市开会。” 顿时,沈确的心里就像石头落入无底洞一般,空落落的,“啊,那你……得去几天呀?” “起码得一个星期。”许玳安的双眼充满了歉意,“我很抱歉。” “哎呀,没事没事,有啥好道歉的。”沈确摇了摇头,他很快调整情绪,露出笑容,“我能理解的,没事,等你回来了我再去找你。” “委屈你了。”许玳安眼神柔软,他看向门边,又转过来,轻声说,“我好想亲你。” 沈确心跳加速,“我也是。” 下一秒,宿舍里传来开门的声音,许玳安迅速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低声道:“我舍友回来了,我先挂了,待会儿给你发消息。” “好。” 沈确安静地看着许玳安挂断了视频通话,然后默默吃起了自己的午饭。 嘴上说着“没事”,但心里肯定还是会有点难受的。 他每天都在盼望着和许玳安见面。 可是,许玳安也有自己的事情忙,他不能时时刻刻地要求许玳安想着他,也不能每分每秒粘着自己的爱人。 成年人的爱情,不能这么主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沈确啊沈确,你必须习惯,许玳安不能天天陪在你身边。 快点习惯吧…… 沈确慢慢地把一整盘卤肉饭吃干净,他的心情不可避免地低落下来,但他知道,自己这几天的走神,也连带着影响着民宿的其他人。 他得在这段感情成长呀,不能影响别人,更不能打扰许玳安。 加油,沈确,你可以的。 沈确一边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一边把整盘卤肉饭吃完了。 突然,手机的讯息提示音传来,沈确没想太多,点击一看—— 迎面而来的是许玳安块垒分明的腹肌。 沈确差点没握住自己的手机。 他定睛细看,是许玳安对着浴室的镜子拍的上身照。 男人全身上下只着一条黑色的运动裤,上半身精壮有力,备受沈确宠爱的胸肌鼓鼓囊囊的,八块腹肌排列得整整齐齐,人鱼线性感分明,小麦色肌肤泛出光泽,似乎伸手摸一把,手就会被吸附在其中。 许玳安配图文字:给你解解馋。 沈确咽了咽口水,脸色在逐步发红,他的手指略微发麻,但丝毫不妨碍他将这张美照保存下来。 真是的…… 许玳安居然用这种方法哄他…… 沈确帮着程叔程景将饭桌收拾干净,然后就来到了咖啡区,他给自己做了一杯热拿铁,远眺着民宿院子里的风光,边慢慢品尝着这杯热饮。 没有许玳安,他连午觉都不想睡了。 茉茉昨天熬夜剪视频,吃完饭就上去补觉了。程叔要陪妻子女儿,开车回家了,等傍晚做饭再上来。梁姨在休息室和方淮通话,在算上个月的收支。程景则跑去梁长皓的房间里,两个人正愉快地享受一盘电子游戏。 客人呢,大多数吃完饭就回房休息了,天气回温了,春天嘛,容易犯困。还有少数的客人,早上就出门了,午饭也在外面解决。 沈确一直都很享受在民宿的生活,自在惬意,不需要到处轮转,定在一处,见四季的变化,日子每天都差不多,偶也有细小的变化,突如其来的惊喜也令人十分快乐。 可是……如今,心中有了挂念之人,他反而有种想要跑出去的冲动。 他很想知道,许玳安现在在做什么?想知道许玳安中午吃的卤肉饭是什么样的?想知道许玳安学校内部的建造如何?想知道许玳安跟舍友还有导师是怎么相处的? …… 他想知道许玳安的一切。 他更想知道……许玳安在做事情的时候,会不会也在想着他。 沈确继续喝着咖啡,放空中。 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是方淮。 沈确有些惊讶地接起来,“你不是在和梁姨对账吗?” “对完了,梁姨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我根本不用操心。”方淮本想把这个工作全权交予梁姨,但梁姨做事比较谨慎,有时候方淮没空,她也会把账单弄得非常详细,等方淮有空了一并检查。 方淮建议她,可以试着培养程景。沈确有自己绘画上的事业要发展,而且为人比较感性,方淮是一点都不期待沈确会算钱,这点希望不如放在许玳安身上。而许玳安呢,更不用多说,还在读书呢,而且方淮看得出来,许玳安心里也是有点野心的,是不会长期安稳在民宿发展的。梁长皓,方淮是完全不考虑了,简直就是一个马虎鬼,对金钱的概念非常少,方淮怀疑把民宿交给梁长皓,梁长皓都会被人忽悠着送出去了。茉茉的马虎程度,不逊于梁长皓,不过对于民宿的宣传,确实是做得很好。 剩下的,只有一个程景了。 程景虽然没有去读大学,但是为人做事很勤快,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其实做事很细致。能在民宿满足每一个客人的口味,在食物上就得多花心思,需要耐心、细致,方淮当初就是看中程叔做事耐心有序才聘用的,没想到,还一起接手了一个同样细心有条理的“小跟班”。 方淮把这个想法跟沈确说了,沈确想起许玳安告诉他的关于程景“教育”梁长皓的事情,他表示赞同,“确实,小景虽然年龄小,但思想还蛮成熟的,三观也正。” 方淮问他,“最近画画的进展如何?” 沈确沉默了。 他不敢说,他最近陷入了异地恋的悲伤中,根本没画一点。 方淮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你不会是因为许玳安去学校了,然后自己浑浑噩噩的,就啥也没做了吧?” 沈确张了张口,“我……” 方淮打断了他,恨铁不成钢道:“沈确啊沈确,你这样子怎么跟第一次谈恋爱的人一样?” 沈确闭上了嘴。 方淮猛地反应过来,“靠!便宜许玳安那小子了!” 沈确小声道:“哎呀,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方淮心痛啊,他觉得沈确就跟个黄花大闺男一样,而许玳安,就是那个骗走纯情少男心的登徒子,他语重心长地跟沈确说:“你呀你,人家都在忙着毕业论文了,你也得忙自己的事情呀,整天这样想着他,有啥用?不如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省得每天患得患失的,注意力得在自己身上啊。” 沈确虚心接受指教,“我知道啦,就是心里知道,但是忍不住啊……” 方淮义正言辞,“必须忍住!你想想你的梦想!而且,我想,许玳安应该也不希望那你为了他整天想七想八的。异地是大部分感情都会经历的一程,你得习惯,并且看淡。爱他很重要,但是专注于你自己,更重要!” 沈确认真地听进去了,“好的,我会努力调整的。” 是啊,他也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对劲。 就好像内心被割走了一部分,怎么都提不起劲来。 每天老是想着,如果许玳安在这里……该多好…… 看到熟悉的场景,又会忍不住记起和许玳安的点点滴滴。 唉……真的…… 方淮说得没错,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内心过于脆弱了。 他得强大起来。 爱一个人的同时,可千万不能迷失自己呀! -------------------- 逆风执炬:意思是有欲望的人,就像拿着火把。顶着风走路,必然会有烧手的祸患。 (求评论~) 第93章 酒酽春浓 沈确换了一个方式,他把自己这几天的情绪变化,投注到了绘画当中。 他创作了一副新的作品,叫做《鲸路》。 主人公是一位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男生,他骑着自行车,徜徉在两侧皆是樱花树的环岛自行车道。头上樱花纷纷,少年人的笑容灿烂张扬,他的手指拨动自行车的铃铛,随着铃铛声响,一道梦幻般的紫色光雾奔涌向上,毫无顾忌地洒向大道。在这宛若海洋的紫雾中,一头头体型缩小了几百倍的动画版鲸鱼,从中跃出,愉快地跳动着,欢乐地带着男生向前。 这是一幅很阳光向上的画。 沈确隐藏了自己跟许玳安异地之后,患得患失的感受。 他觉得自己是应该改变了。 要向着前方看,要感知未来的美好。 前方路漫漫,但一切都会是刚刚好的。 等到许玳安回来,沈确早就卡着时间守株待兔了。 许玳安下了动车,就直奔沈确所在的酒店。 两个成年男性,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等……”许玳安刚进门就被摁在门板上,沈确一边亲他,一边剥他衣服,“澡还没……” 沈确搂抱着怀中的爱人,跌跌撞撞往浴室走,“一起洗。” “等等……”许玳安是肉眼可见的惊慌了,跟沈确确认关系以来,他还没见过沈确这么着急忙慌的模样,这属实让他不得不担忧一下自己,“要不先吃点饭呢?” 沈确成功扒拉完衣服,他用自己的身体压着许玳安,不让自己的爱人偷偷溜走,他干脆利索地旋开淋浴头,笑容甜美,“我订餐啦,选的是粥底火锅,一个小时后送来。”他又亲亲许玳安脖颈上光滑柔韧的肌肤,“别怕,就一次。” 许玳安沉默了。 这就跟男人常说的鬼话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许玳安还是妥协了。 毕竟这么久不见,他也挺想的。 虽然刚开始有点痛,但后面的感觉也慢慢来了。 卡着粥底火锅送来的前五分钟,沈确抱着浑身有点无力的许玳安出了浴室。 按理说,许玳安战斗力没有这么脆的,奈何,沈确今天有点过于兴奋了,而他又是刚刚一路奔波回来。 沈确心满意足地把许玳安放在床上,又给他倒了一杯蜂蜜水,安抚道:“你先休息一会儿。”他打开酒店的电视,调到最新的篮球比赛,“我去收拾一下。” 许玳安“嗯”了一声,他确实又困又累了,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要不是肚子在咕咕叫,他真想立马睡过去。 沈确的心里满满当当的,他把浴室收拾干净,又从外卖员手中接过外卖,依次排列在桌上。 这家粥底火锅跟某品牌的火锅外卖一样,都有提供一次性小锅子和燃油。 许玳安喜甜,但他也喜欢这种清淡纯正的滋味。 而沈确作为北方人,稍稍不太适应这种味道,便在自己的锅里加了点花生油、胡椒粉和一丢丢的酱油,当然,是背着许玳安加的,他怕许玳安会“教育”他。 南方人对美食,是存在某种执念的。 许玳安下了床,他抱着胸看着沈确,眼里透出一丝怀疑,“你刚刚做了什么?” 沈确打开蘸料盒的手一抖,“没啥啊。” 许玳安坐在沈确给他铺了软垫的靠背椅上,眯了眯眼,“那我跟你换一锅。” 已经在自己的锅里加入调料的沈确僵硬了,“还是算了吧。” 许玳安挑了挑眉,“你果然加了。” “抱歉抱歉。”沈确先给许玳安舀了两勺纯正的米浆,“你尝尝,我特地选的毋米粥。” 许玳安喝了一口米浆,见沈确眨巴着大眼睛,态度很诚恳,便也不多计较了,“你下次要用心体会嘛。” “好的好的。”沈确很乖巧地点头,他将白贝分别倒入两人的锅里,拿着手机算好时间。 粥底火锅,是许玳安和沈确少数有点“小分歧”的美食。 许玳安觉得只需要用一个字来形容粥底火锅,那就是“鲜”。 而沈确,则是觉得太清淡了。他虽然暂时无法像许玳安那样品尝到这款“鲜”,但他也能接受,不至于说不好吃,不然他也不会点这个外卖了。 只是,目前还需要一些调料来辅佐一下。 吃饱喝足,许玳安懒洋洋地爬上了床,沈确做收尾工作。 好像逐渐地,沈确开始变得更加照顾起许玳安了,而许玳安呢,也能在这样的爱意下,变得些微慵懒。 许玳安在沈确面前,不需要讨好,不需要克制,他可以自由地,做他自己。 等沈确也爬上床,许玳安迅速地搂抱住沈确,想了想,他觉得有点不舒服,又拉过沈确的手臂,让自己躺入沈确的怀抱里。 沈确抓了抓许玳安的头发,又闻了闻,很好,是和他一样的洗发水的味道。 “我的论文,差不多搞定了。”许玳安说道。 沈确非常高兴,“太好了!”他低头亲了亲许玳安的发梢,“你真棒呀,这么快就搞定了。” 许玳安勾起唇角,他仰起脸,乌黑的眸子泛着点点星光,“既然我这么棒,有没有奖励呀?” 沈确思考了一下,他摸了摸许玳安的脑袋,“我请你哈啤酒?” 许玳安:“……” 沈确掏出手机,“我现在点外卖?” 许玳安默默叹了声气,按住沈确的手,“算了,刚刚吃了海鲜,还是不要喝啤酒了。” 沈确点点头,“对哦!哎呀,我都忘了!想吃啥?我再点。” 沈确就像个大哥哥一样,想要用美食来奖励眼前可爱的“弟弟”。 可是许玳安的需求才不是这些呢。 “你就不打算用其他的吗……”许玳安身体放松,他牵着沈确的手。 可以,一下就找到了。 “!!!” 沈确恍然大悟,沈确脸色爆红。 “我们好久都没有……”许玳安翻了个身,他很巧妙地将一只手撑在床垫上,另一只手搭在沈确的身上。 肌肤在若有若无地相贴。 许玳安舔了舔自己的牙齿,他朝还在愣神的沈确露出了一个痞坏痞坏的笑容,然后飞快地往被子里钻。 “等等。” 许玳安的肩膀被按住了,沈确把他重新拉回来,“我来吧。” “什么?”这下是许玳安呆住了。 沈确好笑地亲了亲自己爱人的嘴唇,他抱着许玳安翻了个身,认真说道:“我说,我来吧。” 许玳安沉默了,他看着沈确那头小卷毛,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许玳安挡住了重点部位。 “干嘛呀?”马上就要得手的沈确不开心了,“你遮遮掩掩的干嘛?” 许玳安缓缓说道:“你会吗?” 沈确立马回复:“当然!” “哦?”许玳安眯起了眼睛,“从谁那里学来的?” “我看片啊……”沈确毫无察觉地吐露真相,见许玳安的脸色阴了阴,沈确的第六感才姗姗来迟,让他迅速地闭上了嘴。 “什么片呀?”许玳安轻轻笑了一声,这笑声让沈确莫名觉得有点瘆人,“是什么类型的?欧美的还是亚洲的?几个人呀?看了多久,不对,你看了多少?” 沈确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 许玳安咬着嘴唇,他按住沈确的胸膛,然后将这个不敢跟他直视的“小美人”推到床尾。 毫不客气地,径直地,坐在了沈确的大腿上。 “好看吗?”许玳安居高临下地问道,他满意地看到沈确盯着他的眼睛都有点发绿,但他就是摁着沈确的手臂,不让他动。 “你看的片,那里面的人,有我好看吗?” 压在上方的男人,肌肉线条是那么流畅,小麦色肌肤滑不溜秋的,让人移不开眼,特别是这实实在在压在大腿上的分量。 沈确觉得自己的嗓子发干发痒了,“你最好看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看片?”许玳安的面庞上显露出一丝丝委屈,“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沈确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你做得简直是太完美了!” 许玳安瞪他,“那你干嘛看片?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确咳嗽了一声,声音软软麻麻,“我就想……就想学习一下……锻炼一下口腔……” 许玳安捏了捏沈确的脸颊肉,“真的吗?” 沈确快速点头,“当然了!” 许玳安“哼”了一声,“真的不是因为我不在你身边,空虚寂寞难耐,就先看点不该看的吧?” 沈确睁大双眼,琥珀色的双眼非常坚定,“我只能对你有反应!” “行吧。”许玳安这才放过他,他抬起腰,将自己的身体重量从沈确的身上挪开。 沈确:“???”这怎么还走了呢? 下一秒,沈确就感受到了全方位的包裹。 差点让他一口气没上来。 许玳安的小酒窝,漾着微醺的酒液。 “你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做的……” “要做个好学生……虚心学习……” “把这些全都记在你的心里……” 即使只是微醺的美酒,也让沈确深深地醉了。 沈确再一次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居然……还可以这么玩。 -------------------- 酒酽春浓:酒味醇美,春意盎然。形容美好圆满的时刻。 第94章 风月常新 方淮和楼迎鹤的婚礼如期举行。 方淮给民宿的所有人放了一周的假,让他们提前三天先过来玩。 方淮给沈确打电话的时候,非常符合他霸总的身份,“啥也不用带,带上你的小男朋友就好了。” 沈确有点不好意思,“哎呀,说话这么直接干嘛呀。” 方淮笑了,“咋了?那不带他也行。” 沈确无奈了,“你这个人啊……” 方淮问道:“最近异地恋适应得还习惯吧?” 沈确想到自己和许玳安每次在酒店做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由得浑身一紧,“很好很好。” “画画呢?” 提到了正事,沈确的语气也变得正经了起来,“齐钰推荐了一个经理人给我,目前还在沟通中,不出意外,暑假的时候我就可以办个人画展了。” 方淮很高兴,“看来你绘画的进度很好呀。” 沈确笑道:“还可以啦,最近感觉心情挺放松的,灵感很多,手也很听话。” 方淮调侃他,“看来许玳安还是‘驭夫有术’。” 沈确脸红红,“哎呀你这个人……” 方淮点到为止,回归正题,“行了,不多说了。等你来意大利。” “嗯嗯,好的。” 挂了电话,沈确启动车子,他要去学校接许玳安回来。许玳安本想自己坐车,沈确才不肯呢,既然他有时间,他自然要为自己的爱人好好服务。 真奇怪,一开始异地恋的时候,沈确还难过到不能自已,如今,经过心态调整,他反而能静下心来,甚至觉得开车去接许玳安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毕竟,见面之前,总是让人期待的。 许玳安在校门口等他,在许玳安的指挥下,沈确将车停进他们学校的公共停车场。 “走吧,带你参观下我的校园。”许玳安下了车,从包里拿出两个便携的电动榨汁机,里面装着鲜榨的苹果汁,他将其中一个递给沈确,“特地为你准备的爱心果汁。” “谢谢安安。”沈确笑眯眯地接过。 许玳安跟他肩并肩前行,为他一一介绍校园的景象。 这是沈确第一次进入国内的大学,他早些年在法国留学,后来工作了很忙,基本上没有回国,再加上被污蔑的事件发生,他的外出次数就大大缩减了。 校园很大,分成南北两区,他俩没坐学校的小白车,而是选择徒步,慢慢前行。 许玳安也不奢求能和沈确走完整个园区,他带着沈确看了看学校几栋比较著名的建筑物,还有一些有自己生活轨迹的地点。 突然,许玳安拉着他,来到了一条林荫小道。 这是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向大地,就像一卷流动的画卷一般。 这条林荫小道上,只有他们两个。 许玳安牵着沈确的手,乌黑的眸子闭了闭,又睁开,“抬头吧,沈确。” 那双如山如水如雾一般的眼眸,像是最温柔的大海,在包容着沈确。 “我们一起,抬头看树。” 《天空的脉搏》,沈确的那幅,令人万分可惜的参赛作品。 许玳安一直都牢记于心,他知道沈确释放压力的方式,知道沈确仰望天空时的自我疗愈。 微风拂过,此时已逢春天,大部分人都选择脱掉了羽绒服,换上了较为轻便的卫衣或者夹克衫,绿意盎然,万物复苏,确实呀,春天,是生命焕发的季节。 沈确握紧许玳安的手,两人一起抬头朝上看。 蓬勃的绿叶,翠绿且茂密,春风吹来,枝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这是大自然在低语着属于自己的秘密。 万千世界下,好像只有他们。 “我真想亲你。”沈确喃喃道。 许玳安笑了,在这只有树叶作响的绿林小路上,他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明媚。 “等回去,就可以亲了。” 沈确抿了抿嘴,牵着许玳安的手指,用力地捏了捏那宽大带着点茧子的掌心。 “好呀,我想怎么亲,就怎么亲吗?” 许玳安眯起眼,牵着沈确的手,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十指交握。 “当然了,随你。” 许玳安带沈确来食堂吃饭,现在不是用餐高峰期,窗口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点餐。 他先是带着沈确打了一些自选的饭菜,选了一碗青菜饭和一碗紫菜饭,还有烤猪蹄、宫保鸡丁、松鼠鲑鱼、凉菜拼盘、腐竹荷包蛋、角瓜锅贴。 这些菜的分量都不大,许玳安便又在隔壁的广式腊味窗口买了一份广式烧鸭饭和广式拼盘,店家附赠了一碗厚实的芋泥。 至于汤呢,许玳安自然是不马虎的,他选了两款瓦罐汤,一份是皮蛋瘦肉汤,另一份是虫草花排骨汤。 就在许玳安即将朝着披萨下手的时候,沈确急忙拦住了他,“等等吧,如果不够吃,我们再买。” 许玳安这下才理智回神,他瞅了瞅自己和沈确餐盘上的食物,确实是有点多了。 “一时没忍住,慢慢吃吧。” 沈确眉眼弯弯,“这么热情好客的呀。” 许玳安路过云南特色菜的窗口,又买了两份玫瑰酱老酸奶。 沈确扯住他,“好了好了,差不多了。” 许玳安仍有些犹豫,“要不再买份锅包肉?” “不用了不用了,快坐下吃吧。”再买下去,沈确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腹肌都要没了。 “好吧。”许玳安收回蠢蠢欲动的眼神。 在许玳安和沈确愉快享用美食的过程中,下课铃声响起了,不到一会儿,食堂涌进来大量觅食的学生。 一瞬间,沈确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接触到数量如此多的大学生。 看着还真是,年轻又有活力。 按理说,许玳安应该生性更加沉稳一些,可他却比沈确更加坐立难安。 原因很简单,他发现了,已经有很多人,将目光聚焦在沈确的脸上。甚至,还有一部分人,不仅坐在了沈确旁边的座椅,还想拿出手机偷拍。 不过,这些妄图偷拍者,都在许玳安黑沉沉的目光下,收手了。 但是还有一部分人,围坐在周围,时不时看着他俩,在窃窃私语。 沈确真的要如坐针毡了。 吃得差不多了,许玳安和沈确同时起身,迅速将吃完餐盘拿到相应的区域,然后大踏步地朝食堂门口走去。 不料,就在通往食堂大门的拐弯处,许玳安跟自己的舍友撞上了。 “哎哟!许玳安!”舍友叫了一声,他个子比许玳安矮了一个头,便顺势搂住了许玳安的胳膊,“你急啥急!别走嘛!再陪亲爱的哥哥吃顿饭!” 这个舍友是许玳安在宿舍里关系比较好的一位,平常也会跟许玳安开开玩笑。 “我有事。”许玳安急着走,他不想让沈确引起更多的关注了,他作势要把自己的胳膊从舍友的怀里抽出来。 但是这个舍友,唯一的缺点,就是缺心眼。 舍友以为许玳安在跟他玩闹,便更加用力地抱紧许玳安的胳膊,甚至,还轻轻一跃,蹦了起来,整个人紧紧扒拉住许玳安的背。 许玳安被舍友紧紧搂抱着,差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这个舍友的梦想,是成为举重运动员。 “嘿嘿嘿,叫声哥哥,哥哥就放过你。”舍友张狂大笑,“要不,你亲哥哥一口也行呀!” 沈确停住了前行的脚步。 沈确,转过了身。 “你好。” 宛若是天籁之音,还在对许玳安进行“锁喉”的舍友松开的双手和双腿,呆呆地望着沈确,“哇,美人啊……” 得到呼吸自由的许玳安,大口喘着气,听到舍友这“色眯眯”的话语,又没好气地推了舍友一下。 要不是沈确在场,他真想翻个白眼。 沈确弯起眉眼,笑容温和,“你是许玳安的舍友吗?很高兴见到你。” 听到“许玳安”三个字,舍友浑身一激灵,他看看沈确,又看看许玳安,自己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一拍脑门,惊喜道:“你一定就是许玳安的哥哥吧!你们兄弟俩,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长得都是那么好!不过……嘿嘿,大哥,你长得更美一点。” 臭直男。 许玳安背过身,趁着沈确不注意,对自己的舍友翻了个要冲天的白眼。 从“男朋友”变成“哥哥”的沈确倒是不在意,他朝舍友伸出手,笑道:“是呀,还得谢谢你对我们家安安的关照。” “不……不用客气……”舍友被沈确的绝世容颜闪了又闪,他自诩直男,如今,也不免得被这般美貌晃得走神,“咳咳咳……哥哥,你要一起吃饭吗?” 许玳安受不了了,他猛击舍友的背部,“你不许叫他哥哥。” 沈确抬手拍了拍许玳安的肩膀,视作安抚,他对舍友说:“我叫沈确,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舍友一边惋惜刚才没能及时握住沈确的那只手,一边故意装腔作势地嗲道:“沈确哥哥~” 沈确睁大了双眼,“……” 许玳安无声地骂了一句粗话,单手勒住舍友的脖颈,径直朝旁边被矮丛遮挡的地方走去,他要好好教训这个“不三不四”的玩意儿! “好了好了。”沈确哭笑不得地拦住他们,“别生气。” 舍友吐出舌头,翻起白眼,表现出一副被勒到不行的模样。 许玳安气呼呼地又给了舍友一拳,“别装了。” 沈确赶紧顺了顺自家爱人的背,“好啦好啦。” 舍友戏精上瘾,他委屈屈地看着沈确,“沈哥哥,你看嘛!安安平时就是这么对人家的~人家真的!好伤心哦!” 许玳安拳头又硬了,“你骨头又痒了是不是?” 舍友:“嘤嘤嘤……” 沈确无奈苦笑,“好了好了,不吵了不吵了。” 好不容易把这个舍友送走,许玳安买了瓶冰水,狠狠灌了两口。 真的,太上火了。 沈确抽出纸巾,给许玳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笑道:“挺好的呀。” 许玳安眨了眨眼,“啥呀?” “我说呀……”沈确刮了刮许玳安的鼻子,“你和你舍友的相处风格,很好,非常可爱。” 许玳安皱了皱眉,“你是在说我可爱,还是我们可爱?” 沈确怔了一下,笑容更大了,“当然是你啦。” “只有你,是最最最最可爱的,值得我好好去爱的。” 许玳安眯了眯眼,“很好,那你就好好爱着吧。” “嗯?”沈确歪了歪头,琥珀色眸子焕发琉璃光芒,“只有我单方面好好爱着吗?哇,好伤心哇——” 许玳安耳朵泛红,沈确这招带着点撒娇的“抱怨”,很符合他的喜好。 “我当然——也会很爱很爱你的。” 许玳安快速说完这句话,耳朵更红了。 真是糟糕,谈恋爱,怎么这么肉麻啊?情话绵绵的。 沈确非常满意,他巴不得每时每刻,都荡漾在许玳安为他编制的情意绵绵网当中。 他可享受了。 最后一站,许玳安带沈确来到他认为最好吃的甜品店。 这家店的老板,是从本校毕业的学生,曾去意大利交换学习过,特地学了意大利超级有名的咖啡——阿芙佳朵,也是本店的招牌之一。 阿芙佳朵,意大利语中,是“浸没的”意思。顾名思义,就是将一勺冰淇淋,浸没在浓缩咖啡液之中。这是一种近乎甜品的咖啡饮品,深受学生们的喜爱。 沈确有了解过这款咖啡,不过还未正式品尝过。 此时正是饭后午休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回宿舍休息了,甜品店的老板,正坐在收银台后面昏昏欲睡。 见到沈确和许玳安进来,她瞬间两眼放光,“帅哥!需要什么?给你们八折优惠哦!” 沈确和许玳安都点了阿芙佳朵,外加一个抹茶慕斯蛋糕。 待他俩入座,老板端着制作阿芙佳朵的工具来到了他们面前,“两位帅哥,我做阿芙佳朵很厉害的哦,欢迎拍照或者摄像。” “首先呢,先挖一勺我们本店自制的香草冰淇淋。哇,这个香草冰淇淋,真的是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呢,恨不得马上再来十口。接着呢,我们就在这个圆不溜秋的的冰淇淋球上,淋上一层焦糖浆,两位帅哥,你们习惯肉桂粉的味道吗?如果可以,我再洒上一些。好的……那可可粉呢?好的,我洒上一点可可粉。最后的最后呀——”老板举起手中的意式咖啡浓缩液,“将这有2盎司的咖啡液,倒进去就好啦!” 沈确很配合地鼓掌,“不错不错。” 许玳安的眼睛则是直勾勾地盯着放在桌面上的一大桶香草冰淇淋,他好想吃啊。 “有奖竞答!回答对了再送一份芒果班戟!”老板笑着问,“制作阿芙佳朵,有一个很重要的注意事项,是什么呢?” 许玳安抬起头,眼睛发光,“要用香草冰淇淋。” “错啦!” 沈确接过话,缓慢又坚定地回答:“杯子要用冰镇过的玻璃杯。” 老板惊讶了,“原理是什么呢?” “这样便于咖啡液倒入的时候,减缓冰淇淋球融化的速度,可以保证口感。” “答对了!”老板心服口服,立马送上承诺过的芒果班戟。 许玳安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沈确,夸赞道:“你真棒!你为我赢得了一个甜品!你真优秀!” 沈确知道许玳安又是甜品脑袋了,他伸出手揉了揉许玳安的脑袋,笑道:“你喜欢就好。” -------------------- 风月常新:情爱长久如新。 第95章 色授魂与 方淮没想到,自己和楼迎鹤在准备婚礼的过程,也能如此“鸡飞狗跳”。 “你怎么能搞成这样?”方淮一脸无语地看着撑着拐杖,脑袋上还裹着纱布的楼迎鹤,“你是被人打了吗?” 楼迎鹤妖艳的小脸煞白煞白的,他撅起嘴巴,委委屈屈,“我被人撞了。” “什么啊?”方淮无语完后,开始心疼了,他将楼迎鹤扶到沙发上坐下,轻轻地碰了碰楼迎鹤裹着石膏的左脚,“交通事故?” 楼迎鹤嘟起红润润的嘴巴,让方淮给自己一个爱的亲亲,然后委屈扒拉地窝在方淮的怀里,慢慢叙述他遭遇的事情。 楼迎鹤觉得自己是真冤枉,他不就是去滑个雪,还没起步,就被一个神经病从后面撞过来,那个神经病体型庞大、力量十足,他不受控制地骨碌骨碌滚了下去。 还好中途被教练拦了下来,不然他就不只是轻微的骨裂这么简单了。至于脑袋,还好他保护装置齐全,也仅仅只是擦伤罢了。 按楼迎鹤的性格,他绝对会找这个神经病算一笔恶帐,结果待他气势汹汹地去找“罪魁祸首”时,发现这个神经病,居然是他妈妈亲妹妹与前夫生的儿子,是他名义上的表弟。 按理说,楼迎鹤其实也可以不讲究亲缘关系,径直动手的,可是偏偏,他清楚地记得,他的小姨在出嫁前,当过他一段时间的“保姆”,那时候他父母很忙,只有小姨在家里陪他玩。虽然,通常是他自己故意搞得是是非非,吸引小姨的关注,但对当时的他来说,小姨是他童年时的“玩伴”。 后来,小姨出嫁了,楼迎鹤还确确实实,掉了几滴眼泪。 不过,小姨又是不幸的,楼父楼母在为小姨挑选结婚对象的时候,是非常尊重小姨的选择的。小姨的前夫,家庭背景虽不如楼家那么实力雄厚,但也勉强能接触到他们这个阶层的门槛,再加上,为人学识渊博,对小姨又好,所以楼父楼母很快就同意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小姨的前夫,家里的基因是有问题的。前夫的父亲那边,是有自闭症谱系家族史,而他们把这个病史,藏得非常严实,再加上楼父楼母的疏忽,这个本该被揭露的真相,却等到了小姨的儿子出生后,才被知晓。 楼父楼母震怒,小姨悲痛欲绝地离了婚,而至于这个患有自闭症的儿子……原本楼父楼母是不接受的,可是小姨舍不得啊,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宝宝,她满怀期望的孩子,即使是这样的孩子,小姨也无法放弃。 楼父楼母只能妥协,他们无法让这个孩子进入家族,但是,会保证这孩子一生无忧。 这个表弟,也只和楼迎鹤相差两岁。待楼迎鹤见到这个表弟,只觉得这个表弟的行为举止都很怪异。他不敢和任何人眼神交流,且一直在躲闪楼迎鹤的视线,身边的心理老师和陪同教练呼唤他的名字的时候,都好像是没听到。等楼迎鹤说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小姨后,这个表弟,居然站起来,跑到角落里,不停地用拳头打自己的头,或者拿头去撞墙。 这下,可真的把楼迎鹤震惊到了。 “而且,他的体型有我两倍大。”楼迎鹤靠在方淮的怀里,用吸管吸着方淮给他倒的鲜橙汁,“他哐哐撞墙,那脑袋都出血了,好几个人联手才把他压了下来。” 方淮静静听着,然后深深叹了口气,“真不容易啊。” 楼迎鹤也悠悠叹了口气,“这个表弟我肯定是动不得了,毕竟他是我小姨的心头宝。不过,我小姨的前夫,那该死的狗东西——” 方淮皱起眉头,“这种隐瞒家族史的事情,得害了多少人啊。” 楼迎鹤咬牙切齿,“我才不会放过这一家的狗东西。” 方淮摸了摸楼迎鹤没有包裹纱布的后脑勺,“适当,但不要过分。” 楼迎鹤露出甜甜的笑容,他舔了舔自己的牙齿,“放心啦放心啦。” 楼父楼母当时肯定已经狠狠教训过这个前夫的一家了,可是如今,种下的“果”,又偏偏惹到了楼迎鹤头上。 做坏事的人,总得要有点报应,对吧? 其实,楼迎鹤这么生气,还有一个原因。 他的骨裂,没有那么快好,婚礼现场,他还必须撑着拐杖走完结婚的仪式。 后续的治疗都是方淮陪着他去医院的,自然也知道他预期康复的时间,方淮自然是不会允许他,强撑着用双脚走路。 楼迎鹤气啊,他这辈子就这么一次的婚礼,居然要以这么狼狈的姿势出场。 方淮倒是不在意,在某次酣畅淋漓的运动结束后,他捞起还趴在他身上嘬嘬嘬的楼迎鹤,“反正结婚的人是我不就好了,在意那么多干嘛?” 现在已经被方淮管得死死的楼迎鹤,眼含热泪地忍耐住了。 好吧,反正结婚的人是对的就行。 仪式,也只是一个仪式罢了。 这件事情,除了加倍“惩罚”了一下前夫的家族,然后身体力行地给楼迎鹤做了一些思想工作,也很快过去了。 方淮觉得,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万万没想到,真的让他觉得头疼的事情,是发生在婚礼的前一晚。 在描述这么“鸡飞狗跳”的场面之前,先让我们来说一说,婚礼前三天,方淮总算见到了自己的好朋友——沈确。 不得不说,沈确和许玳安的模样确实是好。 从机场出口走出来的那一刻,所有在等待的人,眼光都立刻聚焦到二者的身上。 有一头小卷毛的男子,他的模样,仿若是天神雕琢的,简直是踩在所有人的审美点上长的,特别是那白如玉的肌肤,没有任何瑕疵。这位男子微微一笑,周遭都泛着柔和的、亲近人的气息,让人看了就心生好感。 而另一位男性,则显得较为冷酷了些。乌黑的双眸,没有波澜且凌厉地望着前方,那双淡色的薄唇微微抿着,一看就是生人勿进的类型。不过,那张硬朗英俊的面庞和精壮有型的身材,确实是赢得了很多人的回头。 两个类型完全不同的男子走在一起,有恰好,一人是黑色,一人是白色,颜色对比也如此鲜明。 已经不时有人在心里猜测,这两个人,该不会是具有某种对抗的关系吧?类似竞争对手之类的。 万万没想到,下一刻,那个酷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在走出通道后,酷哥一只手推着行李车,另一只手就牵住了大美人的手。 众人:What!? 在众人还在自我怀疑看错了的时候,大美人笑着侧过头,在酷哥的嘴角,甜甜蜜蜜地印上了一个吻。 众人:……whatthef…… 在这猜了半天,没想到这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是一对恋人! 不过,更让众人眼前一亮的是,这位酷哥,在大美人献上香吻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要知道,这种面无表情的帅哥,突然露出一个笑容的杀伤力得多大啊!! 虽然仅仅只是昙花一现,但还是让人印象深刻。 众人:看来,他们两个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啊!! 方淮很开心见到自己老朋友,但是看到他和许玳安腻歪,也确实有点尴尬。 民宿的人都来了,包括程叔的妻子和孩子,方淮特地租了一辆十五人座的小型客车,当然,是有专门司机的,他开不了这个车。 楼迎鹤本想跟着来,方淮看他跳着脚努力支撑着要拿拐杖的模样,于是劝他好好休息,反正很快也回来了。 他们就住在托斯卡纳城堡里面,楼迎鹤大手笔地将这座城堡包了一个月,还把楼家的大管家带来,他这辈子只有一次的人生婚礼诶,当然得好好弄了! 车缓缓驶进位于意大利中部的托斯卡纳城堡,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已经扒着玻璃,傻乎乎地盯着周遭的风景了。 程景惊呼:“天呐天呐!这是什么啊!这是电影里的城堡吗!!” 梁长皓捂住嘴:“好……好……好壮观啊!” 坐在儿童座椅的酥酥,用自己莲藕似的白白嫩嫩软软的手手指着窗外,“大……大……” 坐在副驾驶的方淮笑了,他转过头,捏了捏酥酥的小掌心,“宝宝,里面更好看哦。” 酥酥好久不见这个哥哥了,她觉得有点陌生又有点害羞,于是抽回自己的手,侧过身,牵住妈妈的衣角。 “酥酥,这是方哥哥,你要说哥哥好,不能没有礼貌啊。”柳姨低头轻声跟自己女儿说道。 方淮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正常,酥酥也是太久没见到我了。” 柳姨跟方淮接触不多,她对这个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成就的方总,是充满着敬佩之心的,而如今,她知道方淮和那个所谓的楼家要结姻亲关系了,她内心更是多了层敬畏。 酥酥很少被妈妈批评没礼貌,顿时圆溜溜的眼睛就蓄满了泪水,直面小姑娘表情变化的方淮顿时手足无措了,“额,没事啊没事啊,这个……” 柳姨看着酥酥撅起嘴巴要哭,眼睛一瞪,让酥酥委屈地只敢默默掉眼泪,不敢哭出声。 方淮被一幕弄得心里一疼,“哎呀,没事没事……”但他又不能插手人家父母对小孩子的教育。 这时,一只用牛皮纸袋叠好的千纸鹤伸到了酥酥的面前。 千纸鹤有巴掌大,让还未与这个世界产生紧密联系的酥酥,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眼神透露出丝丝好奇。 “酥酥,你看,这是安安哥哥折的千纸鹤,他想送给你。”沈确往前倾,语气温柔,琥珀色的眸子荡漾着柔和的情意,“这只千纸鹤有一个作用哦,可以让人的胆子变大,以后酥酥见到不熟悉的哥哥,都会认认真真打招呼呢!” 酥酥看着眼前大大的千纸鹤,比她的脸还大,沈确适时将这个千纸鹤放在酥酥的怀里,让小姑娘自己抓着千纸鹤的翅膀。 “酥酥,是一个很棒很棒的小姑娘呢!”沈确继续夸道。 这句话就像是什么咒语一样,酥酥顿时抬起自己的小脸,对着一脸呆滞的方淮,用力说了声:“好!” 方淮:“……啥?” 沈确翻译:“方淮,酥酥在说‘你好’呢。” 方淮:“啊……哦……你好呀,酥酥。” 柳姨这个时候也摸上了酥酥的脑袋,夸道:“酥酥很有礼貌。” 酥酥用力点头:“好!” 松了口气的方淮想:沈确不去当幼师真是可惜了。 -------------------- 方淮和楼迎鹤的视角来咯!色授魂与:形容彼此神交心会,情投意合而不著痕迹。 第96章 傅粉何郎 穿过阿米亚塔山地区的橄榄树林,便到了托斯卡纳城堡。这座古堡建于中世纪,有坚固的石墙和高塔,城堡的外部有精美的雕刻和壁画,方淮和楼迎鹤的婚礼场所就定在城堡外的花园里。在城堡内部,有一座宏伟的大厅,大厅的墙上悬挂着属于城堡主人的家族画像,精美的艺术品摆放两侧,足以彰显城堡主人曾经雄厚的实力。除了奢华的宴会厅,一系列豪华的客房,也让这座城堡更显诱人,房间的构造皆是以中世纪的风格为主,房间里的家具保养得当,都是那个时代的古董。也因此,这位古堡的安保是意大利一等一的严格。 同时,这座古堡,还有一个红酒作坊,漂亮的葡萄园,是每个客人都流连忘返的地方。住在这里的客人,每天可以无限次的饮酒和参观作坊,若是感兴趣,也可以试着去亲自体验伊特鲁里亚的脚踏方式。 方淮带着面露惊叹的民宿众人走进了城堡,这样恢弘的建筑,任谁看了,都不免感叹一番。 “你们的行李,我已经让管家送到房间去了。接下来,先让我们一起享用大餐吧!”方淮的视线转移到沈确身上,笑着说,“沈确,这里还有一间画室,你哪天灵感爆发了,可以让管家带你去,视野绝对好!” 楼迎鹤已经“整装待发”地等在了大厅里,他见到方淮笑着和沈确交谈,顿时想把手中的拐杖扔了,立马扑倒自己爱人的怀里,宣示主权。 “欢迎大家。”虽然腿脚不便,但这依旧不影响楼迎鹤打扮自己,他今天的风格是一条复古风的高腰开叉旗袍,下身是一条黑色微喇裤子,脚踩一双黑色高跟靴,整个人显得又挺又立,而那头黑长直的头发,也烫成了大波浪卷,不用施任何粉黛,也能极尽魅惑之意。 茉茉他们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楼迎鹤,但每次都会被楼迎鹤的美貌惊艳到。更不用说柳姨和酥酥了,第一次见到楼家大少爷,又是这么明媚张扬的人,柳姨抱着孩子跟在自己老公身后,都不敢上前。 “请各位落座。” 方淮上前扶住想要蹦到他身旁的楼迎鹤,将这位爱吃醋的楼大少爷扶到餐桌的主位坐下,其他人也依次落座。 往常,楼迎鹤都是黏在方淮身边坐下,两人共享一个餐盘,甚至有的时候,楼迎鹤连自己的刀叉筷子都不要,他就要跟方淮用同一个。 方淮一开始有点嫌弃,后来也习惯了,没办法,你奈何不了一个非要跟你黏在一起的爱人。 方淮是爱楼迎鹤的,只是以往他在恋爱中,他都是处于主动的那一位,如今,遇到了一个更加主动,不,已经不能说主动了,方淮怀疑,楼迎鹤要是有超能力,会想彻底让两人融为一体。 楼迎鹤的爱很极端,但是,也能为了方淮,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 侍者陆陆续续将食物端上来,每上一道菜,庄园里的主厨都会出来介绍这道菜肴,这让第一次经历这些的茉茉程景他们,都感觉非常惊奇,同时,也有点局促。 茉茉习惯性地想拿出手机记录,但是才刚举起,又觉得自己没有礼貌,迅速把手机放下了。 方淮眼尖,他察觉到,便说:“没事的,这里的一切都可以随意记录,城堡的主人不收我们任何版权费哈哈哈。” 听到拍照,楼迎鹤立马撩了撩自己的大波浪,做出一个非常温柔和蔼的笑容,他以为茉茉要给他们所有人拍一张。 “谢谢方哥。”茉茉高兴的举起手机,认认真真对着桌上的食物拍了一张。 本以为要拍人的楼迎鹤:…… 难道他的美貌还不如面前这堆食物吗?! 楼迎鹤是对自己非常自信,而他也确实不了解,现在的社会在不断发展、不断变化,人们对于美丽的人,都会感到惊艳,但是呢,大家都知道美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而眼前的美食,是可以真真切切进到自己的肚子里的啊! 好吃的,当然要保存了! 从过年后,茉茉每天也会上传一些民宿每天的美食图片,也有一批客人,是冲着这些美食预定的房间。 今天这顿意大利贵族晚宴,也是颇为隆重。 餐具本来是刻有城堡主人的徽章,楼迎鹤租了下来后,就全换成独属于楼家的徽章。 即使只是一个月的租用,楼迎鹤也必须彰显自己在这一个月之内的主人地位。 前菜也就是开胃菜,通常都是冷盘,一盘是咸香的意大利火腿配上甜蜜的蜜瓜,这样奇特的搭配,再淋上点黑醋,味道更加奇妙。另一盘则是用新鲜的水牛奶芝士搭配多汁的番茄,加上罗勒和橄榄油,口感清爽不腻味。 接下来,是第一道菜,有意面和烩饭两种选择,意面就是最经典的肉酱意面,烩饭是奶油蘑菇烩饭。 酥酥吃不惯意大利的美食,方淮也提前让管家准备了一份适合中国小朋友吃的儿童套餐。 第二道菜,是具有佛罗伦萨风味的T骨牛排,非常大份。这个时候,配菜也一起上来了,是混合沙拉和烤蔬菜。 配餐的酒,都是来自于这个庄园的红酒作坊,当然,对于不想喝酒的人来说,方淮也提供了一些饮料。 当程景和梁长皓看到熟悉的可乐时,眼睛都直了,他俩还是小学生口味。 沈确和许玳安倒是在摇着红酒杯,慢慢品尝着这浓郁醇厚的酒液,还时不时相视一笑,他俩无需多言,也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方淮还在询问酥酥吃得怎么样。 一个人默默接受情侣“虐待”的楼迎鹤咬了咬牙,哼,这两个人真的是太不顾忌场合了。 公共场合,怎么能眉来眼去? 哼,算了算了,连订婚都没有的小情侣,哼哼,没啥好羡慕的。 最后一个,便是甜品。 一个是经典款的提拉米苏,是咖啡、可可和奶酪的完美结合。另一个便是意大利奶冻,上面淋着蓝莓酱,还点缀着几颗蓝莓,吃起来滑滑嫩嫩的。 沈确开始挖了一勺提拉米苏,喂到许玳安嘴里,他自己不吃,倒是喂许玳安喂得很起劲,喂完提拉米苏后,开始喂奶冻了。 楼迎鹤看了看正在和程景聊天的方淮,狠狠地咽下了心里的这口气。 臭情侣!腻腻歪歪的像什么样子! 谁没有男朋友啊! 他男朋友还马上要变成老公了呢! 他不羡慕!他一点都不羡慕! 这顿晚餐,就在楼迎鹤各种被沈确和许玳安“凌虐”之下结束了。 他不会责怪方淮没有注意到他,他知道方淮有时候“粗神经”,不会那么细致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他只会怪,沈确和许玳安故意在他面前秀恩爱! 真的讨厌极了! 吃完饭,带着一肚子怨气的楼迎鹤就回房了。 方淮带着他们参观房间。 除了程叔一家人和沈确许玳安两个小情侣,安排的是家庭房,梁姨和其他三个年轻人,安排的都是单人间。 不过,大家都在同一层,有的就在隔壁。 方淮用了私心,将沈确和许玳安的房间就安排在自己隔壁。 他也想,和自己的老朋友,好好聊聊天了。 “先休息一会儿吧,有想参观城堡的吗?这里还有一个神秘的地下室哦,有想去寻宝藏的吗?”方淮问道。 程景迅速举起手,还强硬拉着梁长皓一起举起了手。 方淮转向沈确和许玳安,问:“怎么样?你们要去吗?”他眨了眨眼,“许玳安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 这话一说出来,沈确和许玳安就立马意识到这个地下室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沈确笑了笑,“行啊,我们收拾下东西就下去。” 程叔一家就不参与了,酥酥到了要睡觉的时间。 长途跋涉也让梁姨感到疲倦,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小方,我先不去了,你带他们玩吧。” 方淮点点头,“好的。半个小时左右,我来叫你们。” 楼迎鹤在房间等啊等,就不见方淮回来。 这个时间,本来应该是方淮帮他洗澡的时间。 而洗澡的同时,他们又可以做很多有趣的事情。 楼迎鹤打开手机,调出城堡的监控,看到方淮在和民宿的众人告别后,又回到了一楼,他进了厨房,正在和主厨聊天。 菜单不都安排好了吗?还要聊什么啊? 楼迎鹤放大监控屏幕,又将声音调到最大,他屏气凝神,认真听着方淮和主厨聊天。 “做一份中式甜汤。” “对,就是红豆汤,还有管家那天教你做的芋圆,白糖不要放多,加一点点炼乳就好了。” “一个小时后要准备好。” …… 突如其来的,楼迎鹤觉得心里有种失落感。 他和方淮在古堡里住了这么多天,方淮从未主动让厨师给他准备过甜汤,每天,不是在开视频会议,就是在审阅公司的资料,婚礼的流程,也是他确定好后,方淮简单地过一遍。 楼迎鹤知道方淮跟民宿的众人关系很好,也知道他们很久没有见面了。 可是啊,他就是难受。 他知道方淮做这些事情的原因,但是,他也不想被冷落啊…… 唉,他又不能对这这些人做点什么。 方淮会伤心的。 可是,方淮会不会察觉到他也在伤心呢? 如果方淮早知道楼迎鹤的心路历程是这样,方淮必然会立刻马上就冲到楼迎鹤的房间,给他好好做个心理疏导,做个思想工作。 这样也能避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 可是,世事难料啊。 -------------------- 傅粉何郎:泛指美男子。 第97章 傥来之物 管家跟方淮说联系不上楼迎鹤的时候,方淮还以为管家在开什么愚人节的玩笑,可当他自己拨打电话无人接听,并且在城堡内寻觅不到的时候,方淮才真的慌张了起来。 此时,距离他们结婚,还有一天。 楼父楼母,还有方父方母,都将于今天傍晚到达意大利。 怎么会? 楼迎鹤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往常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他身边的人,怎么一声不吭,就不见了? 方淮非常慌乱,他拿着手机,在大厅里转来转去,想要跟父母说这件事,又怕引起老人家的担心。 在外面玩的沈确和许玳安,得知消息也急忙赶了回来。 “联系警方了吗?”沈确问道,他拍了拍方淮的肩膀,让到处乱转的方淮先找个位置坐下来,“没关系的,我们一起解决,先冷静冷静。” 方淮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你说得对,我得冷静下来。事发突然,我还没想到要报警。”他看向管家,说道:“老林,麻烦你联系下意大利的警方,让他们帮忙寻找一下。” “城堡内的监控,查了吗?”许玳安观察了一番这个里里外外都布满摄像头的地方,“若没有人为故意删除,应该还是能看到楼迎鹤离开的时间。” 方淮顿了下,他连这么基本的事情都忘记,他急忙打电话给负责城堡的安保队长,让他调出楼迎鹤离开的时间。 沈确给方淮倒了杯水,让他润润嗓子,也平复下情绪,“楼迎鹤说不定是想给你准备个惊喜呢。” 方淮一口气喝完这杯水,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如果真的是准备惊喜就好了,可是这个惊喜,都要变成惊吓了。他这一出‘不告而别’,搞得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沈确再给方淮倒了杯水,安抚道:“我们先等等消息。” 安保队长的速度很快,他将监控视频传到了方淮的手机上—— 早上五点左右,天才微微亮,楼迎鹤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头戴黑色鸭舌帽,拄着拐杖,极其小心又艰难地从他和方淮的卧室离开了。 紧接着,监控画面转移到城堡的花园,那个地方正是明天的婚礼现场。 楼迎鹤从冲锋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封,他想蹲下身,可是腿脚不灵活,便用拐杖在草坪里砸出一个洞,再把那封信塞进去,最后,还用完好的脚踢了一个石头过来,牢牢地压住这封信。 做完这些事,楼迎鹤擦了擦汗,他抬头,望向离自己最近的摄像头。 就好像透过这个摄像头,直直地望着方淮。 那双极尽魅惑之意的双眸,此时却收敛了,用一种方淮很少看到的,极为认真又温柔的眸光,注视着摄像头。 楼迎鹤张了张嘴,轻声说:“方淮,我爱你。” 画面再次跳转。 城堡大门,停了辆车,一位身着安保服饰的强壮男子,从驾驶座下来,扶着楼迎鹤上了车。 画面就此结束。 方淮一拍桌子,愤怒地问安保队长,“这个男的是谁?他为什么把我的爱人带走了?” 安保队长回答:“这个人是负责楼少爷外出行程的保镖,我已同他问话,他今天早上将楼少爷送上了卡普里小岛的圣弥额尔别墅后,就回来了。” 方淮气愤道:“楼迎鹤的脚还受着伤,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下?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工作的?” 安保队长低下头,“对不起方总,可那名保镖说,楼少爷不肯让他近身,甚至威胁他,若一旦发现他的踪迹,就要以违约手段将他开除。” 方淮闭了闭眼,他知道楼迎鹤有时候会很任性,可在陌生的国度做出这样不顾安危的愚蠢行为,是他无法忍受的。方淮不想迁怒于这些安保成员,可他一想到楼迎鹤迹象不明,而这些人却不主动也不及时告知他讯息,他又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方淮握了握拳,他盯着安保队长,说:“你要知道,如果楼迎鹤出事了,后果会很严重。即使我能理解,楼家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安保队长说道:“非常抱歉,我们已经派人去卡普里岛寻找楼少爷了。” 这时,管家带着一位拿着信封的侍从走了进来,方淮一看到那沾着泥土的信封,立马站起身,大声喊道:“快点给我。” 侍从被这声大吼吓了一跳,他瑟缩起肩膀,看了眼管家,才把信封递过去。 方淮没注意这点细节,他拿着信封,正想撕开,可是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的双手抖得不像话。 他不知道,楼迎鹤写这封信的目的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楼迎鹤会在里面写些什么。 一时间,方淮的思绪混乱,有一些很负面的想法浮现在他脑海里。 突然,一只手按在了方淮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握上方淮捏住信封的手。 沈确手上的力度很轻,但是却恰好平缓了一些方淮此时格外焦虑的心情,“方淮,别紧张,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差。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楼迎鹤很爱你,他不会做出一些糟糕的事情的。” 方淮抿了抿唇,低声道:“你说得对。” 他闭上双眼,在心里给自己倒数三秒钟,然后轻轻撕开信封的封口。 …… 【我最最亲爱的方淮,先向你说声抱歉,想必你现在一定很莫名其妙吧,我怎么突然“不见”了? 嘿嘿,但我想呀,你肯定也已经收到我的礼物了,一到达圣弥额尔别墅,我就打电话给管家,请他把我藏在地下室的礼物拿给你。这个小健身房也是有点用处的嘛~ 喜欢这个礼物吧?是我精心挑选的结婚相册,里面的每张图片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哦!你长得真帅气,连修图都不用,哇,能和你迈入婚姻的殿堂,真是我的福气。 现在呀,你应该在准备来卡普里小岛吧?夹在相册里的地图,可是我亲自画的哦,请你循着路线,来圣弥额尔别墅找我吧!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马上来找我,今晚,是我们最后一夜单身夜,就让我们,尽情地享受今晚吧! 我知道你跟民宿的好朋友很久没见面了,也想陪伴他们,但是这最后一晚,能不能给我呢? 爱你哦。】 看完信后,方淮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他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现在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了。 整整一个白天,管家都没有接到楼迎鹤的电话。 更不用说,找到什么结婚相册,还有里面的地图了…… 他根本没有收到楼迎鹤的任何消息…… 楼迎鹤…… 出了什么事…… “方淮!”沈确急忙扶住他。 “信……”方淮闭着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示意沈确看信。 沈确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快速地将信看完,这才意识到事情比他们预料得糟糕多了。 “沈确,我该怎么办?”方淮再次睁开眼,蓄满了的泪水顺着他的眼眶流了下来。 沈确面色凝重,他对许玳安说道:“安安,麻烦你去地下室找一找,有没有楼迎鹤和方淮的结婚相册。” 氛围一时间就变了,许玳安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帮忙解决一些事情,“好的。” “方总,圣弥额尔别墅打电话来了。”管家上前说道。 “是什么?!”方淮的手撑在沈确的胳膊上,他的眼睛变得通红,“别墅那边怎么说?是帮忙楼迎鹤传话吗?” 管家面色沉重地摇摇头,“别墅的主理人打来电话,问我们,为何楼少爷还没有到达别墅。” 这个消息就像一个惊雷一样,轰隆巨响,在方淮的头顶上炸开。 他的双腿发软,身子沉沉地往下坠,沈确一时之间竟没办法扶住他。 “方淮!” “方总!” 方淮跪坐在地上,浑身一阵阵地冒冷汗。 楼迎鹤,根本就没有去圣弥额尔别墅。 那他能去了哪里? 察觉到不对劲的安保队长立马说:“我现在就把那个护送楼少爷的保镖叫过来。” 方淮咬着牙,在沈确和管家的搀扶下,坐到了沙发上。 他不能失控。 他不能…… 楼迎鹤还在等着他。 沈确一脸担忧地给方淮拍揉着胳膊和大腿的肌肉,试着让方淮的肌肤回温。 那个保镖进来了,他一看到方淮,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方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楼少爷真的不让我跟上去啊!”说着,他还想往前爬行几步,企图抓住方淮的裤脚。 安保队长一脚给他踹了出去,“快点说!你到底把楼少爷送到哪里去了?” “楼少爷只让我送他上岛,他说最近心情不好,想要一个人在岛上走走,他知道别墅在哪里,让我离远点。” 心情不好? 方淮突然想到楼迎鹤信封里写的最后一句话。 “我知道你跟民宿的好朋友很久没见面了,也想陪伴他们,但是这最后一晚,能不能给我呢?” 他这两天,一直在陪着民宿的众人,他现在才发觉,自己这两天,都没有怎么跟楼迎鹤单独聊过天。回房的时候,楼迎鹤似乎是想跟他说点什么,而他又外出了一天,已经很疲惫了,就早早歇息了。 是因为这样,楼迎鹤才想特地准备一个惊喜吗? 他想要,在婚前,给他们两个,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吗? 安保队长没好气地骂道:“楼少爷不让你跟,你不会偷偷跟着吗?没点用处!” 保镖见安保队长又想过来踹自己,急忙说道:“方总别生气!楼少爷不让别人动他手机,但我有偷偷在楼少爷身上放一个定位器!” 方淮眼睛睁大,急忙问道:“定位显示在哪里?” 安保队长做出想殴打保镖的举动,“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才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保镖战战兢兢地打开自己的仪器,没多久,“嘀”了一声,定位显示。 猛然,保镖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 而离得最近的安保队长在看到定位后,脸色也瞬间变了。 “什么情况?”方淮没有力气站起身,他很着急,可又对两人瞬间变化的脸色感到惧怕。 最后,还是管家上前查看,他面色凝重地告诉方淮—— “楼少爷的定位,显示在卡普里岛的外围的海里。” -------------------- 傥来之物:指偶然、意外得到的东西。 这周有加更哦。 第98章 风云开阖 楼迎鹤没想到自己这么衰。 本来想开开心心地在海边坐着,看看蓝天、白云和沙滩,缓解一些这两天被方淮“省略”的郁闷心情。 可是没想到,天气说变就变,没有一点预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楼迎鹤只得撑着拐杖,姿势狼狈地四处躲雨。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未营业的咖啡馆,他只得站在人家店门前,就着一点点倾斜的屋檐避雨。 他把淋湿了的黑色冲锋衣脱掉,露出胸口处镂空的法式针织短袖,他将冲锋衣随手挂在咖啡店的门把上,接着摘下帽子,甩了甩头,简单拨弄了下自己的长发。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这么随心所欲的动作,都做得让人心神一荡。 “耶,美人,一个人吗?”突然,有一个男的用意大利语,非常轻佻地冲楼迎鹤说道。 楼迎鹤皱起眉,恶狠狠地扫向对他口出狂言的男人,“滚开。” 这个男的在咖啡店对面楼上的住宅区里,见楼迎鹤骂他,也不恼火,反而继续舔着嘴唇,色眯眯的说道:“你好性感啊,我真想扒光你的衣服,一寸一寸把你全身上下舔过去。” 什么傻逼玩意儿? 楼迎鹤不惯着,直接对着这个流氓举起一个粗鲁的手势。 什么狗东西,还敢来觊觎老子的美貌? 雨越来越小,楼迎鹤拿起挂在咖啡店门口的外套,拄着拐杖,径直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冷静冷静,今天是他和方淮的好日子,不要因为这种傻逼破坏一天的心情。 住宅区里的男人见楼迎鹤头也不回地走了,大叫道:“性感美人!我们还会儿再见面的!” 楼迎鹤翻了个白眼,真恶心,他不免有点后悔把那个保镖赶走了。他现在腿脚不便,武力值大大下降,不然真想狠揍这个臭流氓一顿。 雨停了,很多店铺都开了门,摆摊也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楼迎鹤拐进一条巷子里,他随意找了家咖啡店坐下。 他还没吃早饭,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在卡普里岛,比较出名的就是那个大如足球的柠檬了。卡普里岛,也被称为柠檬小镇。 楼迎鹤点了份柠檬冰沙和龙虾意面。 当那个超大的柠檬上桌的时候,楼迎鹤没忍住,也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他知道方淮就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 他很想把这些美食的照片分享给方淮,他和方淮虽然是“先婚后爱”的,但他们在确定彼此心意后,也开始跟正常情侣一样各种分享日常了。 有时候方淮要出差,因为行程繁忙,方淮没空顾得上他,所以楼迎鹤就自己在家里跟着老师学德语(是的,方淮最终还是选择把他送到德国去留学),也是体验了一把网恋的感受。 那段时间,他和方淮的聊天记录呈倍数增长。 他把这些聊天记录都保存了下来,且都一一打印成册。 这么美好的回忆,当然得留着了。 楼迎鹤看着面前的超大杯柠檬冰沙,脑海里不由得在想象,如果他此时和方淮一起,两个人用同一个勺子,一起挖着冰沙,你一口,我一口,你侬我侬,恩恩爱爱…… 一股颤栗传遍了楼迎鹤的全身,他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很快的,方淮马上就要来找我了。” 他留给方淮的那张地图,是从卡普里小岛的码头上岸后,通往圣弥额尔别墅的最佳路线,他还把别墅里他俩的房子,用粉红色的爱心标注了。 别墅肯定准备好了吧?该有的表演、大餐,还有充斥着浪漫气息的房间…… 楼迎鹤相信,今晚,他和方淮一定会有一个难忘之夜。 正当楼迎鹤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位身着印有“卡普里”几个英文字母的夹克衫的年轻志愿者来到了他身边。 “先生,您需要帮助吗?”志愿者问道。 楼迎鹤挑了挑眉,“我需要什么帮助?” 志愿者说道:“我们有专门的观光车,可以载您去目的地。” 楼迎鹤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架在一旁的拐杖。 哦,他差点忘了,他现在腿脚不便。 楼迎鹤已经打算叫别墅的司机来接他了,于是他摇了摇头,“不用了。” “先生,拜托您。”志愿者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祈求着,“我有社区服务的作业要完成,每帮助一个人,我的组长便会在我的作业上加上一分,如果我完成了这个作业,今年申请奖学金的概率会大大增加,请您帮帮我。” 什么玩意儿? 楼迎鹤一脸纳闷:怎么现在志愿服务也要计算人头了?怎么到处都在搞这套? 志愿者还在哀求着。 楼迎鹤感到了不耐烦,他觉得这些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刚想让志愿者离远点,可是突然,楼迎鹤想到了方淮跟他说的一件事—— 方淮在法国留学的时候,自己去谈项目的时候,经常碰壁,因为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年轻人没有任何背景,看不起他。并且,在早期,方淮的启动资金并不多,所以谈的项目也不大,那些人都认为,自己没必要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浪费时间。 后来,还好遇到了一位慧眼识珠的投资者,才让方淮成功赚到了第一桶金。 楼迎鹤顿了顿,他看了看这个志愿者苦苦哀求的模样,若有所思。 要不……他也可以试着成为一个“慧眼识珠”的人? 虽然他很想吐槽这个算人头的志愿服务行为,但是看在“方淮的面子”上,楼迎鹤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个志愿者。 “行吧,那我就坐你们的观光车好了。” 志愿者感激地说道:“谢谢先生,请问,您的目的地是哪里呢?” 楼迎鹤说:“我要去圣弥额尔别墅。” “圣弥额尔别墅?”志愿者登记地址的手一抖。 “对,能快点吗?”楼迎鹤没注意志愿者的异常,他现在只想快点去别墅冲个澡,换身清爽的衣服,“我赶时间。” 志愿者迅速在本子上写好了地址,“好的先生,观光车就停在前面的巷子口。” 如果时间能重来,楼迎鹤绝对不会对这个志愿者展露自己的“同情心”。 他好不容易想做个有人情味的人,结果—— 却被这个可恶的家伙给骗了! -------------------- 风云开阖:形容风云或聚或散,变幻不定。 第99章 夕惕若厉 楼迎鹤醒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捆在一张破破烂烂的床上,他的嘴巴也被胶布紧紧粘住。 室内昏暗,没有窗户,楼迎鹤只感到自己头脑一阵晕晕沉沉的,除了受伤的那条腿,另外一条腿也传来较强烈的痛感。 完了,他不会要残疾了吧? 怎么办?方淮会嫌弃这样的他吗? 楼迎鹤顿时感到一阵阵绝望涌上心头,一边怨恨把他弄成如此境地的“假志愿者”,一边后悔自己缺乏了警惕的意识。 两个小时前。 楼迎鹤跟着志愿者来到了观光车的地点,车上此时没有任何一个人,连司机都没有。 志愿者对楼迎鹤说道:“不好意思先生,司机去上厕所了,马上就回来,请您稍等片刻。” 楼迎鹤坐到了观光车中间的靠左的位置,他随意点了点头,并不在意,他的视线正聚焦在手机里的监控画面。 画面显示的是他和方淮在城堡里的卧室,方淮已经起床了,正在浴室里冲澡。 楼迎鹤左看看右看看,除了那个在不远处拨打电话的志愿者,没有任何人,他微微放松了些,然后……打开了浴室里的监控。 浴室本来是没有监控的,是他背着方淮偷偷装的,其实……卧室本来也是没有的,全部都是他私下装的。 没办法呀,他太想知道方淮在干什么了。 每分每秒都想知道。 他已经很控制自己了,既然不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但起码,得知道在干什么吧。 楼迎鹤捂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看方淮洗澡。 他老公真帅嘿嘿嘿。 身材真好嘿嘿嘿。 楼迎鹤可嫌弃许玳安那种肌肉大汉了,那种硬邦邦的身体也就只有像沈确那种空有脸蛋没有脑子的人才会喜欢。 他就喜欢方淮这种带着点紧实的肌肉的,有些部位摸起来有点肉但是又不是啥也没锻炼的肥肉,特别是那个让他特别特别喜欢的地方。 哎呀,不懂得怎么形容了,反正啥都好嘿嘿嘿。 楼迎鹤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痒,他心里有数,可能看得太上头了,气血太旺盛了。 可是,没办法呀,这么好看! 楼迎鹤一边沉浸式地欣赏,一边把监控画面截图了好几张。 他手机里有一个保密相册,全是跟方淮有关的。 该拍的,不该拍的,他全都有。 正当楼迎鹤看得“兴高采烈”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来到了他身后。 以楼迎鹤这么敏锐的神经,他不会没有感觉到身后来人了,只是,此时正是处于露天的环境,观光车也是敞开的,他以为是其他要坐车的乘客。 所以,楼迎鹤也仅仅是将自己的身子侧了点,挡住了手机。 万万没想到,下一秒,一块沾满了迷药的布就捂住了他的脸。 楼迎鹤:!!! 妈的,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还能碰到绑架犯!! 楼迎鹤整张脸都被捂住了,他疯狂挣扎,连手机都顾不上了。 “快!给他扎一针!”耳边传来志愿者的声音,“这个人耐药性太强了!” 顿时,楼迎鹤身体发冷。 完了,这群狗东西,是一窝的。 他伸出那只完好的脚往志愿者的方向踢去,结果却被一个硬物给狠狠地砸了一下。 楼迎鹤痛得脑子都空白了。 紧接着,他的颈侧一痛,是针扎了进来。 这就是楼迎鹤昏迷前最后的记忆了。 此时此刻,被困在这个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的黑屋子里,楼迎鹤强忍着痛意,调整呼吸,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确实是遇到犯罪团伙了,但他也属实是没有料到,光天化日之下,在一个较为出名的旅游胜地,自己居然还能被绑架? 这些犯罪分子的胆子真是够大的。 他的手机肯定也是被那群贼人拿走了,还好他的手机会自动锁定,需要用虹膜解锁,即使手机被拿走了,也可以确保里面的秘密不会被知晓。 楼迎鹤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他真的是太缺乏警惕心了。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遭遇绑架事件,因为楼家把他保护得很好,保镖是不离身的,即使被他赶走了,也会在暗处保护他,因为这些保镖是直接听命于楼家。 而这次的安保成员,全是城堡自带的,并未像楼家专门培养的保镖们那么忠心耿耿,而楼迎鹤也的确忘记了,自他成年后,他从楼父那里接收了一部分权利后,就明确表明,自己要有自由。 在国内,楼迎鹤要么就跟在方淮身边,要么就在楼家等方淮回来,楼父楼母根本不需要担心他。 而这次婚礼计划,楼父楼母也认为,楼迎鹤会时时刻刻黏在方淮身边,根本没有预料到,自己这个十分特殊的儿子,也是一个想要为爱人创造惊喜的人。 方淮呢? 方淮发现他失踪了吗? 楼迎鹤在这昏暗的小屋子里,没办法判断自己被关了多久。 他还没有到别墅,还没有打电话给管家,更不用说接下来一系列的惊喜了…… 方淮…… 会发现他失踪了吗? 正当楼迎鹤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有人进来了,猛然间,屋内白灯骤闪,瞬间明亮的房间让楼迎鹤难耐地闭了闭眼睛。 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楼迎鹤想要努力睁大双眼,却控制不住被白炽光照得眼睛发酸,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眼角就滑了下来。 “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声音…… 楼迎鹤紧紧闭上双眼,再次睁开。 是早上跟他耍流氓的那个意大利男人。 “美人,别伤心呀,你伤心了我会难过的。” 一只恶心的手即将触到楼迎鹤的脸颊,楼迎鹤立马侧过了头,他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嘴巴被封住了,他真想破口大骂。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他要吐了呕呕呕—— 等绳子被解开,他就要狠揍这个变态一顿。 “美人,劝你识相点,你已经被卖给我了。”男人说了一个数字,楼迎鹤震惊地瞪大双眼,就这点钱,就这点钱,就把他给卖了! 这群傻逼,知道他是谁吗?! 男人悠悠地叹了口气,“哎呀,没办法呀,谁叫你长得太好看了,已经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力了。主要是你运气也不好,我们老板的祖上跟圣弥额尔别墅有点经纪上的纠纷,凡是预定圣弥额尔别墅的客人,我们老板都觉得这个人脑子有问题,原本呢,我们是需要再给你送上一份‘大礼包’的,比如,砍砍你的手,挖挖你的身体器官什么的……可是呢,我还是希望你全须全尾地属于我。” 楼迎鹤一瞬间有点呆滞,他没想到这群人还参与了违法交易人体器官的事情……这么残暴的行为,且能够再光天化日之下将他强行绑来的行为,都透露出这个黑暗组织的不简单。 楼迎鹤的眼睛快速地扫了一圈周围,这是一个久未人来打扫的杂物间,屋子里灰扑扑的,还结着蜘蛛网,杂物到处都是,他身下躺着的这张破床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了。 窗户还是被封死的,门也被关上了,他没有一个明确的地标判断自己身处何处。 事情有点麻烦了…… 方淮,发现他不见了吗? 现在也不懂是什么时间了……如果还没有发现他不见了的话……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遭遇什么? 楼迎鹤第一次,感到了无法预估未来的惊慌。 突然,迎面而来一股难闻的雪茄气息。 楼迎鹤对气味很敏感,他从来不抽烟,也十分厌恶这种味道。 而这种让他难以忍受的气息,出现在面前的意大利男人身上,而这个人,竟然想要压在他的身上。 “唔唔唔!”楼迎鹤极尽所能挣扎,连床板都被他挣得扭动了一下。 “美人,小心点。”男人按住楼迎鹤的肩膀,“乱动,可是会伤到你自己哦。” “那笔钱可是花了我好几年的收入呢,不管怎么说,我也得先尝尝你的味道吧。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男人的手放在了楼迎鹤衣服的领口上,简单一用力,那件针织短袖就被从上而下撕开了。 男人看着楼迎鹤被绳子捆绑的痕迹,那瓷白的肌肤上印有一条条红痕,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想法。 “亲爱的,你真的是太美了……”男人呆呆地说着,手的动作也变得不安分起来。 楼迎鹤恨得都要目眦尽裂了。 又一声巨响,打断了男人的动作。 杂物间的门,被重重砸开。 -------------------- 夕惕若厉:夕:晚上。惕:小心谨慎。厉:危。意思是到了晚上,依然警惕,如临险境,不敢懈怠。 第100章 父为子隐 方淮对管家说:“马上安排一下,我要去卡普里岛。” 管家点点头,马上退下去安排专门人员。 他们都不知道楼迎鹤会发生什么情况,警方那边,消息也及时跟进过了,监控正在排查,现场也有人进行调查。 可是……现在已经越来越晚了,方淮真的不知道,楼迎鹤会发生什么。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管家也知道方淮在担忧什么,所以这次前去的,有楼家专门聘用的医疗团队。 方淮闭上眼睛,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里有一块巨石,就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方淮,我跟你一起去。” 待方淮再次睁开眼,表情严肃的沈确站在他面前,非常认真地说。 许玳安站在沈确身边,微微地点了下头,似乎在表明,他和沈确都打算陪着方淮去卡普里岛找楼迎鹤。 他们都没有想到,在这么重要的关头,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用。”方淮试图调动起嘴角的肌肉,他想露出一个笑容,让大家不要陷于一个沉重的氛围,可是,他只感到自己嘴角僵硬,根本笑不出来。 他只觉得自己分割成了两半,一半的自己相信楼迎鹤命大福大,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另一半的自己则是把所能想到的所有糟糕的结局都过了一遍。 他真的真的很害怕。 沈确没有说话,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方淮的肩颈。 方淮控制住自己即将颤抖的声线,说道:“我和楼迎鹤的父母,正在来托斯卡纳城堡的路上,这件事情,他们并不知晓。还有在外面游玩的梁姨小景他们,马上也要回到城堡了。沈确,我希望你能够留在这里,帮我安顿好他们,并且保守这个秘密。” “可是……”沈确仍想继续说点什么,虽然有管家等其他人的陪同,但他不想让方淮一个人去面对,沈确知道,一个人,是很痛苦的。 “没事。”方淮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沈确在担忧什么,“你和许玳安留在这里吧,替我好好照顾他们。婚礼是明天下午开始……按原计划进行,在这之前,我会带着楼迎鹤回来的。” 楼迎鹤,绝对会没事的。 方淮在心里这么说着。 沈确看着方淮逐渐变得坚定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好的,等你们回来。” 方淮没有时间了,他申请私人的直升飞机,直接飞往卡普里岛。 幸好今晚的天气,是平静的,飞行过程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 飞机处在高空之中,天幕已经彻底变黑了,卡普里岛湛蓝的海面此时也是漆黑一片。到了夜晚,大海展现出它那不为人知的黑暗一面,无端端地令人心生恐惧。 深不见底的大海,无法预知的未来。 方淮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保镖说,楼迎鹤的定位器在海里。 浩瀚无际的大海,有时候却又显得那么残忍。 “方总。”管家递过来一个平板,上面是一段监控视频,“警方那边传来的,楼少爷是跟着这个志愿者离开后,就失去了联系。” 方淮静静看着,他放大图片,楼迎鹤跟在志愿者身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模样带着点滑稽,但又可怜。 方淮问道:“调查这个志愿者了吗?” “警方已经锁定了嫌疑人,这个志愿者是卡普里岛的本地人,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个辍学的打工仔,喜欢赌博,身上背负了大量的贷款。他的征信有问题,按理说是不被允许担任志愿者服务的,所以——” 方淮接过话:“这个是假冒的,楼迎鹤被他骗了。”说完后,方淮又难耐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楼迎鹤本来并不是一个轻信他人的人,甚至,楼迎鹤对自己毫无兴趣的人,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的。 是和他在一起后,楼迎鹤在努力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更有人情味。这些,方淮都看在眼里。 可也正是这个越变越好的楼迎鹤,被卑鄙小人给利用了。 方淮的头越来越痛,心里卡着一根刺,不停地刺啊刺。 “方总。”管家很是担忧,“要先给您拿个止痛药吗?” 头疼是方淮的老毛病了,一旦他觉得压力大的时候,就会有点头疼,之前只是轻微的,再加上楼迎鹤特地帮他找了专家针灸调理,已经好了不少了。但是现在,楼迎鹤出事了,方淮的头再次炸了起来。 “行,先给我来点吧。”方淮皱着眉,自从他来到卡普里岛上,他的头疼就愈发严重,让他根本无法集聚精神。 管家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和一包药,“抱歉方总,现在没有办法弄热水,请您将就一下。” “没事。”方淮迅速把药吞下去,他连续灌了几口矿泉水,润了润自己的嗓子。 此时,直升飞机也在逐渐下落。 方淮,总算落地于卡普里岛。 “您好,方先生。”负责事件的警官走上前来,用英语同方淮交流,“那名‘假志愿者’名叫丁度,我们已经搜查到他的家里,他的父母表示并不知晓自己的儿子到哪里去了,说他有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方淮感到强效止疼药正在起效,他看向警官,问道:“您相信他家里人的说辞吗?我记得文件上写着,丁度的家人非常爱他,即使欠了赌债,他的父母仍是想尽各种办法帮忙还钱。” 警官沉思了一下,“是的,我们对他家人的说辞持怀疑的态度,不过,他父母的态度太坚定了,很难问出具体情况。” 方淮稍稍理了理思绪,说:“方便让我见一下他的父母吗?我想,每一个爱孩子的父母,孩子都是他们最大的软肋。” 丁度是老来得子,丁度的父母,在快五十岁的时候才生下这个孩子,在大多数家庭,这个年龄差已经是爷孙辈的差距了。 宠爱孩子,溺爱孩子,以至于让孩子走上不归路……这样的家庭,也并不少见。 方淮面对白发苍苍的丁度父母,心里也有一种难言的酸痛,他知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也知道为人父母不容易,可是…… 丁度父母原来的房子已经卖掉了,为了还丁度欠下的赌债,现在居住的是社区帮扶七十岁以上老人的福利保障所。房屋设施简陋,两个老人家相互依偎在一起,惴惴不安地看着挤满了房间的警官。 方淮对警官说道:“我想单独跟他们聊一会儿。” “这不合——”警官正想拒绝,这时站在一旁的管家凑到警官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很快,除了方淮和丁度父母,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先生,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丁度在哪里。”丁度父亲紧紧揽着妻子的肩膀,面上的表情是痛苦且麻木的。 方淮静静扫视了一圈屋内,目光定在了桌上摆放的全家福,“我可以帮丁度。” 丁度的母亲浑身轻微一颤,她和丈夫对视了一眼,问道:“先生,您是什么意思呢?” “很简单。”方淮也不兜圈子,“丁度的赌债,我可以帮他还了,他的征信问题,我也会解决,包括你们卖掉的房子,也会回到你们的手上。” 丁度的母亲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脱口而出:“真的吗——先生,您——” 丁度的父亲打断了妻子的话语,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先生,您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方淮的眼神转移到这两位老人的身上,他的目光深沉且带着点难以察觉的愤怒,“警方应该也告诉过你们了,我的爱人,被丁度带走后,就消失不见了。” 丁度的母亲狠狠抓住自己的手腕,求助似的眼光望向自己的丈夫。 丁度的父亲,此时,也垂下了双眸。 方淮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只要丁度能告诉我,他把我的爱人带到哪里去了,只要我的爱人回来,其他的一切,我都不会追究。”他抿了抿唇,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软一些,“我知道的,你们很爱丁度,丁度,想必也是爱你们的,只是他身上出了点小麻烦,不得不帮一些罪恶的人做事。我们应该要给他机会,相信他能够改过自新,只要能找回我的爱人,我会尽一切所能帮助丁度戒赌,我可以给他请最权威的专家戒赌,也会资助他重返校园读书,包括他未来的工作。这些东西,我都可以给他保障。” 说到这里,方淮顿了顿,他看着丁度父母动摇的神情,又添了一句,“身为父母的你们,很努力地在爱孩子,但是你们要知道,你们不会陪着丁度一辈子。当你们不在了,丁度要是还是现在这个模样,你们会安心吗?丁度他又会发生什么呢?我提出的条件,我一定会实现,希望你们,好好考虑考虑。” 爱孩子的父母,他们的教育方式或许不对,但是,他们肯定会担心,在他们离开人世间之后,自己的孩子能不能过得好?会不会受到什么委屈、挫折? 他们肯定会盼着自己的孩子好。 方淮提出的条件非常诱人。 不多时,丁度父母就向警方告知了丁度的藏身之处。 藏身之处在丁度过世祖父的废弃农场里,在附近的警员已经迅速前往地点。 方淮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事情总算有点进展了。 来得及。 方淮跟着警方一起坐上了车,夜晚温差大,他来得匆忙,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此时也感到了阵阵凉意。 这时,一直跟在他身旁的管家,递来了一个保温壶和一件外套。 “老林?”方淮有些诧异。 “刚刚在附近的便利店买的,抱歉,没有提前备好这些东西。” 方淮摆了摆手,他喝了口热水,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重新恢复流动了,他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和脸颊都是凉的、麻的。 “老林。”方淮轻声说:“楼迎鹤肯定会没事的。” 管家点头回应:“是的,楼少爷会安然无恙归来。” 等方淮到达农场,已经先到达的警员也审问地差不多了。 负责事件的警官进去问了一圈后,面色为难地出来,告诉方淮:“事情有点棘手。” 方淮脑袋嗡了一声,“什么意思?” “丁度说他的老板,把楼少爷卖了。” 方淮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手脚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还是管家及时扶住了他。 “卖了?什么叫卖了!”方淮失控地大喊。 警官面色不忍,说道:“丁度的老板,是我们通缉已久的绑架案主犯,除了绑架勒索,还会干贩卖人体器官的勾当。” 绑架勒索?贩卖人体器官? 这些字眼,方淮根本不敢再重复一遍。 他也不敢想象,这些事情,要是真的都发生了…… 方淮头痛欲裂,他强撑着上前,抓住警官的衣服,“求求你,追查清楚,那个人到底把楼迎鹤卖给谁了……” -------------------- 父为子隐:父亲为儿子隐瞒劣迹。 第101章 负芒披苇 杂物间的门被重重砸开。 一群穿着警服的意大利男人涌了进来,瞬间就把这个臭流氓制服在地。 楼迎鹤睁大双眼,看着面前混乱的场面。 他“唔唔唔”地叫着,试图让面前都成一团的警员注意到自己,他的手脚都被绳子勒麻了。 一个年纪较长的警官注意到楼迎鹤,发出来一声浅浅的叹息,然后立马上前把楼迎鹤的绳索解开,嘴上的封条也撕开了。 楼迎鹤张牙舞爪地调整着表情,那个封条撕扯下来,痛得他眼泪都掉出来了。 紧接着,一张毛毯包裹住了他的全身,脸也被遮住了,楼迎鹤还没来得及坐起身,就被这个警官抱了起来。 楼迎鹤:咋了?他可以自己走的啊。 楼迎鹤还没问出口,就被这个警官蓄满哀伤的泪水给吓了一跳。 什么玩意儿? 警官拍了拍楼迎鹤的背,缓缓吐出一个词,“可怜的孩子。” 楼迎鹤:……什么啊……这种语气,搞得他好像被人怎么样了一样…… 楼迎鹤扯开毛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痕迹。 ……我了个擦啊……不是吧,这样就误会了? 楼迎鹤重新把毛毯裹住身体,他不想理会意大利人的脑回路,随便了,反正他成功出来了。 方淮现在应该很着急吧,楼迎鹤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糟糕,发生了这种事情,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方淮解释呢……希望方淮别太生气。 警官将楼迎鹤抱出屋子,门外停着很多警车,还有救护车,甚至还有一架直升飞机。 楼迎鹤懵了,这么大阵仗的吗? 更远处,还有几个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楼迎鹤暗骂了一声,急忙把毛毯往上扯,裹紧自己的脑袋,连眼睛都遮盖得严严实实的。 怎么哪哪都有爱凑热闹的人啊? 他这副模样,要是被方淮知道了,就不好了。 楼迎鹤想着,打算回去后,好好给这些“爱八卦”的人一点教训。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警官的双手一松,将他交给了另外一个人。 楼迎鹤没来由地被送入了另外一个人的怀抱,跟这个高大魁梧的意大利男人不同,这个怀抱的臂膀并没有那么强壮,但却让他感到格外的温暖……和安心。 楼迎鹤怔住了。 “楼迎鹤。”方淮的声音沙哑,他牢牢地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爱人,“我总算找到你了。” 猛然间,楼迎鹤鼻头一酸,眼泪就跟掉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从眼角里溢出。 在这一瞬间,楼迎鹤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委屈。 他本来是对这次绑架事件感到极端愤怒的,居然敢惹到他头上。 可是,当方淮对他说话后,楼迎鹤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非常酸涩非常难过的委屈。 “抱歉。”方淮隔着毛毯亲了亲他的头,“我来迟了。” 楼迎鹤从毛毯里蹭了出来,他眼睛红红,带着哭腔说:“你来的时间刚刚好。” 方淮看见自己的爱人,酸涩的眼眶也蓄不住泪水了,他亲了亲楼迎鹤的嘴角,一时间说不出话。 那头柔顺的卷发此时乱七八糟得宛若鸡毛一样,穿在身上高定的服饰也被撕扯开来,再加上因为挣扎,都显得皱皱巴巴的,还有那……印在上身的,极为刺眼的红印。 方淮的心比针扎了还痛,他说不出话,只得不断地亲吻楼迎鹤的嘴角,想要通过这样的亲昵举动,来诉说自己的歉意。 楼迎鹤乖乖地待在方淮的怀里,在充满爱人气息的包裹下,楼迎鹤愈加放松,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他轻轻喊了声“方淮”后,就马上陷入了沉睡之中。 等楼迎鹤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医疗仪器在一边发出轻微的“嘀嘀”声。 “你醒了。”低沉的男声响起,有人靠近他,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将他的被子掖好。 “方淮……”楼迎鹤张开嘴,声音有些沙哑。 “稍等。”方淮从旁边的桌上拿过水杯,将吸管口对准楼迎鹤的嘴,“里面是葡萄糖,慢点喝。” 楼迎鹤慢慢吸了几口,他眨了眨眼睛,问道:“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左右。”方淮将杯子放下,又顺了顺楼迎鹤的头发,“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楼迎鹤摇摇头,“没事,就是困。” 方淮说道:“刚刚给你做了个全身检查,没啥大事,后面那个男的又给你扎了一针,医生说多亏了你坚强的意志力,能够撑到我们来。”方淮顿了顿,他的神色陷入哀伤之中,“还好你没事。” 楼迎鹤抓住方淮的手,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啊,我福大命大,这些幺蛾子根本伤不了我分毫。” “是的。”方淮露出一个笑容,他低下头亲了亲楼迎鹤的手腕内侧,那块挂在悬崖边的石头,总算往回滚了,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安全的地方。 当那个警官流着眼泪抱楼迎鹤出来的时候,方淮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了,他不知道楼迎鹤发生了什么,他很害怕,自己看到的会是……后来接过楼迎鹤,感受到楼迎鹤身上的体温,方淮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至于楼迎鹤身上的印记,方淮更多的是在担心楼迎鹤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可恨的对待,后来经由检查,楼迎鹤除了小腿受到了点伤,其他并无大碍,注射进体内的药物,也只是一种麻醉剂。 这对方淮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能平安回到我身边就好。” 这是方淮最大的愿望。 医生进来,再次检查了一下楼迎鹤,告知他们,待这个吊瓶打完,便可以出院了。楼迎鹤打着石膏的那条腿没有大碍,石膏也到了可拆卸的时间,便直接拆了,而另一支腿,受的是皮外伤,并不严重。 “不要剧烈运动,少走路,多休养。”这是医生的建议。 “好的,谢谢医生。”方淮送医生出去,顺带了解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项。 楼迎鹤躺在床上,望望天花板,又望望床边的点滴,他抿着嘴,显得有些无聊。 这次的事件虽然惊险,但好在圆满结束了,他又能和他的亲亲方淮相爱了。 楼迎鹤闭上眼睛,脑海里突然浮现那个臭流氓压在他身上的模样,楼迎鹤浑身一个激灵,又睁开了眼睛。 干啊……这狗玩意儿怎么阴魂不散的?哦对!他得好好给这群犯罪分子一点颜色看看,真的!当他好欺负的啊! 楼迎鹤拿起手机,在手机上点点点,然后给管家发去了一条信息。 该有的惩罚,一个都不能少! 很快,管家回话了:楼少爷,方总都已经安排好了。 楼迎鹤:嗯??是我说的那些吗? 管家:比这些都严重。 楼迎鹤:……哦么噶…… 楼迎鹤放下手机,他的实现转移到磨砂玻璃,依稀还能看到方淮和医生交谈的身影。 方淮这次是真的非常非常生气了。 等方淮回来,就看到楼迎鹤乖乖地平躺在床上,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他,十分乖巧可人的样子。 “怎么了?”方淮忍不住笑了,“这么可爱干嘛?” “方淮,我想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 方淮微微愣了下,他将楼迎鹤的床调高,让楼迎鹤可以和自己平视,然后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打开管家送来的南瓜羹,一口一口喂给楼迎鹤。 “多亏了警方的帮忙。” 楼迎鹤联想到管家描述的方淮惩戒那些犯罪分子的手段,一脸好奇,“警方怎么找到的呀?”他就不信方淮没在里面做点什么。 “你问这些干嘛呀?”方淮无奈了,他给楼迎鹤擦了擦嘴,“怎么变成好奇小猫了?” 楼迎鹤舔了舔嘴角,“没借助点其他势力?” 方淮放下碗,捏住楼迎鹤的脸蛋,“别问了,再问就罚你。” 一听到“罚”这个字,楼迎鹤眼睛都亮了。 方淮继续说:“罚你结婚后,立马启程去德国读书。” “……”顿时,楼迎鹤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趴趴地躺回床上,嘴巴嘟起,可怜兮兮。 “乖,喝完南瓜羹,我们就可以回城堡了。”方淮安抚他,“现在离婚礼举行,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坐飞机回到托斯卡纳城堡也得要一个半小时。你应该,不想错过自己的婚礼吧?” 楼迎鹤立马坐直身体,张大嘴,“啊啊啊!” 方淮不想跟楼迎鹤说太多。 他确实借助了一些“黑暗”势力,毕竟只凭明面上的力量,要想要找到丁度的幕后老板,不是那么容易。 但不得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古话非常正确,方淮只能庆幸,他是有资本去谈判的。 就相当于一个交易的过程,方淮用金钱和一些“和解”,买到了楼迎鹤的信息。 但也确实,要想把这么多“黑暗面”一网打尽,不是那么容易,这涉及到太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不是想当然就能解决的。 所以,对方淮来说,现在能够安全把楼迎鹤带回来,就已经很好了。 而对于那个企图侵犯楼迎鹤的男子,方淮是没有放过的。 抓捕那个男子后,方淮去看过一次,那个男的,仍然在对楼迎鹤出言不逊,这是方淮远远不能容忍的。 “好了,换身衣服。”方淮起身,将碗筷收拾好。 楼迎鹤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脱干净,然后乖巧地张开双手,等着方淮帮他穿衣服。 方淮转过身,见赤条条的楼迎鹤站在自己面前,一时之间有点无语凝噎,“你搞什么?” “你帮我穿嘛。”语气娇娇,态度坦然。 “……”方淮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给自己的娇娇爱人穿上了衣服。 刚把衬衫的第二个扣子扣上,楼迎鹤就起身一跃,跳到了方淮身上,紧紧扒拉住方淮。 “方淮方淮方淮方淮……”凑近方淮的耳边,楼迎鹤不停地轻声唤道。 方淮稳稳地抱住这个如同树袋熊一样扒拉住自己的男人。 “我真的很爱很爱很爱你。” 就好像小羊羔的声音一样,绵绵软软的。 “千万千万,不要离开我。” 倾诉爱意的话语里,透露着楼迎鹤潜藏着的不安。 方淮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楼迎鹤的背。 “别怕,我会在你身边的。” 他把楼迎鹤放下来,很珍重地在这个其实还只能算是个大男孩的嘴上,印上一吻。 楼迎鹤呀,他其实也是在故作坚强罢了。 方淮将楼迎鹤揽入怀中,说道:“我也非常非常非常爱你。” -------------------- 负芒披苇:拨开和砍去丛生多刺的植物。比喻清除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克服重重困难。 楼迎鹤和方淮视角,就到这里啦。 第102章 昭昭如愿 等方淮和楼迎鹤回到城堡,沈确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楼迎鹤在飞机上又睡着了,方淮把他抱回房间里。 沈确在走廊等方淮出来,他见到好友憔悴的脸色,很是心疼,但好在,这个结局是好的。 方淮轻轻把门带上,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沈确张开双手,给方淮一个用力的拥抱,“平安就好。” “是的。”方淮眼圈红了,他浅浅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去,“好在……我赶到了。” 沈确是从管家那里得知的消息,方淮陪着楼迎鹤,便让管家替他回复。沈确知道,方淮是顶着极其大的压力在处理这些事情,更不用说,楼迎鹤是他要共度余生的爱人,任何环节,出一个差错,走向都会不同。 如果出现意外,方淮会恨死自己一辈子的。 “一切都会非常非常好的。”沈确拍了拍方淮的肩膀,“好啦,新郎官,待会儿就是你们的婚礼主场了,赶紧先去休息一会儿。” “对了。”方淮拉住沈确,“我父母、楼迎鹤父母还有其他人……他们有没有起疑?” 沈确摇摇头,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放心啦,他们都认为你是和楼迎鹤过最后的单身夜了。现在天气很好,有的人在逛红酒作坊,有的人在大厅聊天。” 方淮松了口气,“那就好,麻烦你了。” 琥珀色的眸子透露出柔和的光芒,沈确笑道:“都说了,朋友之间,不言谢啦。” 方淮手握成拳,也把沈确的手弄成拳头,两人简单一碰。 沈确失笑道:“快去休息吧,我们在楼下等你。” 方淮回到房间,轻手轻脚地坐在床边,他静静地看着楼迎鹤沉睡的面庞。 自从找到楼迎鹤之后,他的脑袋也不再疼了,心中的压力释放出来,让他好受了不少。 方淮回想起楼迎鹤给他写的那封信,他现在,总算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地想一想了。 他好像……一直都很想当然地认为,楼迎鹤就应该付出比他更多的爱,因为楼迎鹤的种种表现,都让他觉得,楼迎鹤离不开他。 楼迎鹤很爱他,他肯定也是爱楼迎鹤的。可是他的表现呢?他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在很多场合,都忽略了那个深爱自己的人。他习惯了楼迎鹤无条件地展露自己的爱,却自私地把自己的爱给收敛了,这才导致楼迎鹤才会想要利用两人的单身夜晚,重燃爱火。 唉,真的是…… 方淮啊方淮,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楼迎鹤给了你足够多的安全感,你给了他什么? 爱是要表现出来的,不是空口说一说,谁都有嘴,谁都能说。 爱不是自私地感受,而是得双向地付出啊…… 要不是现在楼迎鹤在睡觉,方淮真想狠抽自己两巴掌。 幸好这次没有出什么事情。 绝对,绝对,没有下次。 突然,一声低泣声传来。 方淮立时朝仍陷入沉睡中的楼迎鹤看去。 床上的美人脸色苍白,双眼紧闭,鸦羽似的睫毛湿润,眼角已有泪水缓缓滴落,浸湿了枕套。 楼迎鹤还没醒,是在说梦话。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方淮心疼地看着他,一只手轻轻握住楼迎鹤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在楼迎鹤的左侧锁骨处拍了拍。 “方淮……”楼迎鹤慢慢溢出了带着哭腔的声音。 “对不起……” 方淮愣在了原地。 “我不该……不该自己跑出去……” “让你……担心……” 心里那块滚回原地的巨石,在这刹那,四分五裂地碎了一地。 方淮怔愣地看着说完梦话又昏睡过去的楼迎鹤,突然觉得有点喘不上去。 给楼迎鹤检查身体的医生告诉方淮,楼迎鹤遭遇这次事件,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阴影,虽然外表表现不明显,但是内心深处,这次事件的阴暗面会时不时地蹦出来,让受害人感到痛苦。 受害者一是会回忆到当时遭到伤害的场景,二是会觉得强烈的愧疚感,他会认为,如果自己不这么做,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方淮俯下身,温柔又难过地抱住了楼迎鹤,轻声道:“我不怪你,别怕,我会在你身边的。” 还好,他没有让楼迎鹤遭遇更大的伤害。 楼迎鹤的呼吸声从一开始的急促,变得均匀了些,过了一会儿,他睁开迷蒙的双眼,一脸疑惑地看着躺在身旁抱住自己的方淮,“唔?方淮?” “醒啦。”方淮笑着吻了吻楼迎鹤的额头,“我的新郎,起床吧,我们的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转角处,许玳安在等沈确。 他给沈确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同方淮聊聊。 真心朋友,是除了爱人亲人之外,最可靠的对象。 沈确和方淮的友谊自然不必说,这样坚固的情谊,许玳安自然是不会去干扰的。 “还好吗?”许玳安问道。 “还行。”沈确牵住许玳安的手,两人一起慢慢走下台阶,“平安归来就好。” 许玳安点点头,“这是最重要的。” 昨晚,方淮和楼迎鹤没回来,沈确根本睡不着觉,许玳安也是,他们在房间里,相顾无言,内心都有一块大石头重重地压着。 待收到管家的消息,说已经找到后,沈确和许玳安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重重落地。 再次接到管家说正在返程的消息,他俩才稍微眯了一会儿。 沈确和许玳安,并未对这次事件进行探讨,他俩心里都清楚,这次的事件,对方淮和楼迎鹤来说,都是难以忘记的。 有的伤痛,不能多提。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们心里,都会在想,万一是自己所爱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 可是,这样的假设,本身就是无解的。 连想一想,都觉得痛苦。 沈确握紧许玳安的手,停下了脚步。 许玳安看向他。 “平安,比什么都重要。”沈确望着那双平静乌黑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许玳安,你会平平安安的。” 那双向来平静无波的眸子颤了颤,沈确的手腕传来更加强烈的力度,许玳安微微勾起唇角,他不想让气氛变得悲伤,“我们都会平安无事的。” 相爱难得,相守不易。 与其做无谓的猜想,不如,踏踏实实地珍惜当下。 离婚礼开始,还有十分钟。 花园的布置都已安排好,侍者们正在引导着客人们入座。 沈确和许玳安皆是一身黑色的定制西装,两位身高高挑、相貌耀眼的男性,不管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瞩目所在。 楼父楼母和方父方母,还有一些年龄长的亲人,都坐在前排的位置。沈确和许玳安,还有民宿的其他人,则坐在中间。 程景和梁长皓是第一次穿这么正式的西装,手脚拘束得都不知该怎么放了,像个机器人一样,僵硬地坐在位置,看着周围衣着华丽的客人。 茉茉也一样,她今天穿一条浅紫色的小洋裙,太过淑女的风格,让她很不自在,连手机都不敢拿出来拍照。 此时正是临近太阳下山的时间,凉风阵阵,茉茉的小洋裙是露肩的,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由得赶紧用手搓搓自己的胳膊,让自己回暖一些。 “茉茉。”沈确唤了她一声,紧接着,一件西装外套递了过来。 茉茉有点茫然地接过这件西装外套,从衣服上传来淡淡的香水味,是很舒服的松木香。 “天冷了,把外套穿上吧。”沈确冲她笑了笑,简约但不简单的白衬衫显得他的腰身更加挺拔,挽在脑后的小卷毛,随着微风,点点碎发洒在脸上。 是如此丰神俊朗的人啊。 在这一瞬间,茉茉的脸色爆红,但她还是很有分寸感地看了眼许玳安,见许玳安也在把自己的西装外套递给同样只穿单薄衣裙的梁姨,茉茉才害羞地穿上了这件外套。 真的是,太温柔了啦!! 茉茉垂下脸,要不是沈确已经和许玳安相爱了,茉茉肯定要在自己的脑海里谱写一部美妙的爱情故事。 她不敢追沈确,但她敢幻想。 不过现在—— 茉茉看着并肩坐在一起的沈确和许玳安。 两人是如此的耀眼,又是如此的契合。 她还是好好做一个嗑cp的粉头好了! 茉茉的大脑在疯狂转动,她已经知道,自己的新作要写什么了! 就写“两个霸总”的相爱故事吧! 比肩前行,并肩作战,相互依偎,浓情蜜意,情到深处,水深火热…… 在茉茉红着脸各种脑补的时候,婚礼开始了。 两位新郎,不分你我,一起走上了这条通往婚姻殿堂的花路。 方淮和楼迎鹤的婚服,是由楼迎鹤亲自设计的。 方淮是一身黑色的笔挺的西装,西装上衣是以金线银线进行苏绣制作,胸腹间,一只凤凰展翅翱翔,辅之以蕾丝和亮片装饰,更显得神秘与威严。 楼迎鹤则是选用了他最爱的中式婚服,运用法式刺绣工艺在红色的中式礼服上勾画一幅星云流转图,在腰身处,在一朵富有动态美感的金色莲花上,一只同方淮衣服上一模一样的凤凰飞舞旋转。 两位新人在众人的祝福声和掌声中,携手向前。 这条迈向中央舞台的花路不长,但也不短,这是两位确定要共度余生的人,迈向新生活的道路。 这一路走来的众多情绪,只有他们两个是最能清楚感知的。 沈确默默看着方淮和楼迎鹤,不知不觉,他的眼里,也盛满了泪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多美好呀。 -------------------- 昭昭如愿:愿我们的生活平安顺利,愿我们的生活一切安好,愿我们的生活一帆风顺,愿我们的生活一切如意。 这周有加更哦~想要评论~ 第103章 水沝淼 婚礼晚宴,安排在城堡的大厅。 大厅里有乐队在暖场,给新人和宾客预留换装的时间。 沈确和许玳安并未换装,他俩一身定制的黑色西装,倒是简约舒适。 两人站在角落的窗前,一人手持一杯城堡特制的红酒,一边摇晃着,一边欣赏着窗外的美景。 他们看到了在意大利看到的最美丽的夕阳。 在这古老而又神秘的城堡中,透过窗口,可以望见远处的山脉和田野,夕阳的余晖洒下,将世间万物都染就成一片金色。 历尽千年的古堡,每一根屹立的石柱,每一面斑驳的石墙,都是历史沧桑变化和人类荣辱兴衰的见证者。 沈确有一双令人惊叹的琥珀色眼眸,夕阳斜照,落日的余晖掉进了他的眼睛里,琉璃似的双眸绽放出璀璨的光彩,任谁一看,都不由得被这双眼睛给深深吸引。 许玳安的手指轻轻在杯壁上敲了敲,见沈确转过头来,许玳安勾起唇角,轻笑道:“你真好看。” 沈确歪了歪头,“你就喜欢我好看嘛?” 许玳安笑而不语,在沈确的注视下,微微仰起头,微凉的薄唇轻轻贴在红酒杯的杯壁上,将醇厚的酒液缓缓喝进口中。 沈确微眯着眼,凝视着许玳安的动作,末了,他淡淡地“哼”笑了一声。 “勾引我呢是吧?” 许玳安将酒液吞咽入腹,他伸出一点舌尖,舔了舔湿润的嘴角,又舔了舔牙齿,“你认为是,就是吧。” 沈确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气势汹汹,“你晚上等着看!” “看什么?”许玳安故作无知。 乌黑的眸子,湿润润的,就好像一只耷拉着耳朵、非常纯真无邪的小狗。 沈确咬着牙,低声说:“你再勾引一个试试……” “好好好。”许玳安抬起手,示意自己认输了,“不敢了不敢了。” 要不然,他怕自己笑出声来。 沈确真的是,太好逗了。 太可爱了。 “小确哥。” 突然,一个打扮精致的男孩,面色红润地来到了他们身旁。 “你还记得我吗?” 沈确和许玳安一同疑惑地朝这个男孩看去。 男孩被两个大帅哥一齐注视,脸色更红了,他捏着自己上衣的衣角,害羞地抬眼看了看许玳安,又看了看沈确,说道:“我是小方哥的表弟,我们之前在民宿见过面的。” 沈确顿了顿,他其实并没有想起这个男孩是谁,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很客气地同男孩打了声招呼,“你好。” 沈确温柔可亲的态度让这个男孩鼓起胸膛,充满了勇气,“小确哥,我已经成年了。” “啊,恭喜恭喜。”沈确不明白男孩为什么这么说,但他还是露出温和的笑容表示祝愿。 而一旁的许玳安,眼神淡淡地扫视了一下男孩,心中已有想法了。 又是一个来搭讪的。 “小确哥,你有男朋友吗?”男孩的眼睛亮亮的,充满了期待,“现在社会发展很迅速的,我相信两个男生的爱情,一定同样美好。如果你没有男朋友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沈确被这一番话弄得愣住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会遇到年轻小孩的告白。他觉得自己年龄都快奔三了,跟这小孩都差辈儿了吧。 今天的婚礼主角的方淮要是知道沈确心里这么想,肯定要“训斥”沈确一顿了,他的老公,他的爱人楼迎鹤,也才成年不久啊…… “抱歉了,小弟弟。”当沈确还在愣神之际,许玳安很有“善心”地替他解围了,许玳安牵起沈确的手,十指交握,在瞪大双眼的男孩面前摇了摇,“你的小确哥,已经有男朋友了。” “天——”男孩捂住嘴,挡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声。 “是的。”沈确在男孩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点点头,他抬起手,垂下头吻了吻许玳安的手背,笑着说:“这是我的男朋友。” 男孩失魂落魄地走了。 沈确想松开手,却被许玳安攥得紧紧的。 “咋了?”沈确不解。 “没事。”许玳安看了沈确一样,松开手,“小确哥。” “哦?”沈确笑了,这还没事?真是嘴硬。 “真的没事啊,小确哥。”许玳安重点强调了后面三个字,他咧着嘴笑,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心实意的微笑。 “吃醋啦?”沈确上前一步,径直揽住许玳安的腰,他隔着西服缓缓抚摸着爱人的后腰,就像在给炸毛的小狗顺毛一样,“有啥好吃醋的?” 许玳安垂着眸看他,“吃醋都不行?” “行啊。”沈确低笑,“我就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这个回答倒是许玳安没想到的。 许玳安略有些吃惊地挑挑眉,“你……” 沈确把自己的脸凑上去,和许玳安贴了贴,“你最好把这股醋劲,持续一整晚,我会非常非常喜欢的哦。” 许玳安:“……” 怎么突然感觉……不太妙啊。 婚宴开始,换成敬酒服的方淮和楼迎鹤也出来亮相了。 民宿成员自然是围坐一桌,茉茉和梁姨也换成了更加轻便的裙装。 由于宾客皆是至亲好友,所以晚餐特地邀请国内的米其林三星大厨,到托斯卡纳制作一餐适合国人口味的美食。 餐前水果皆是时令鲜果,开胃菜有椒香大连鲍、琥珀黄酒熟醉奄仔蟹和红酒鹅肝。 正餐有黄金脆带鱼、脆皮妙龄乳鸽、清蒸东星斑、焗蟹盖、石锅花椒牛小排、沙蒜烧豆面、家烧时蔬和毛血旺。 就餐的酒水,除了方淮自带的白酒,就是城堡特供的红酒,以及鲜榨的果汁。 这一餐,属实是吃得很高级了。 对程景来说,每一道菜的食材他都了解,但是这样的烹饪方式,以及这样的摆盘方式是他所预料不及的。 茉茉正兴致勃勃地对着每盘菜拍照,看见程景一脸恍惚的模样,笑道:“程大厨,你还有得学呢。” 程景虚心受教,“茉茉姐说的是。” 梁长皓面对着琳琅满目的美食,不知道该从先吃什么,只是不停地“哇——”“哇——”。 沈确被这几个小年轻逗笑了,说道:“放开吃,看中哪个就吃哪个。” 许玳安也吃得很开心,但是呢,他心里更加期待的是饭后的甜点是什么。 好几天没摄入糖分了,他觉得自己快“瘪”了。 沈确一看许玳安滴溜溜转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饭后甜品是桂花糕,还有香兰草蛋挞。” “蛋挞!”许玳安眼睛亮晶晶的,“我好想吃!” 沈确给他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快了,先把正餐吃完。” “好的。”许玳安很乖的。 方淮和楼迎鹤来敬酒了。 两人皆穿着新中式的礼服,一人黑,一人红,纯正的黑色搭配复古的枣红色,珠绣蕾丝祥龙融合海水波纹,气派十足,寓意吉祥富贵。 “恭喜!” “结婚快乐!” “幸福啊啊啊啊!” “你们超级配的!” 民宿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说出这些祝福的话,让楼迎鹤笑得花枝乱颤的,方淮离沈确最近,他先碰了碰沈确的酒杯,然后再举到中间,“我们一起碰一个吧!” “好!” 将这充满了对一对新人祝福的酒液一饮而尽,沈确也不由得有写眼眶湿润了,方淮拍了拍他的肩,对着大家说:“要吃好喝好啊!喜欢哪道菜大胆说,可以续!” “好耶!” “谢谢哥哥们!” 沈确微笑朝方淮点了点头,好友多年,有些话,也不必多言了。 方淮和楼迎鹤,继续朝下一桌客人走去。 沈确收回视线,他垂下头,抿了抿嘴。 真奇怪啊,大好的日子,他居然有点想哭。 其实……从婚礼仪式开始的时候,他就很想哭了。 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伸过来,握住沈确放在膝上的手,轻轻地捏了捏。 “沈确。”许玳安如是说,“你有我。” -------------------- 水沝淼(shuǐzhuǐmiǎomàn):事业“水”涨船高,爱情细“水”长流。财运风生“水”起,生活如鱼得“水”。 第104章 鹣鲽情深 乐队继续演奏抒情的乐曲。 桌上的大餐被换成了精美的甜品,随着方淮和楼迎鹤在舞台中央跳了一支唯美的双人舞后,也有一部人宾客站起身,俩俩作伴,开始摇曳身姿。 程叔带着柳姨上去了,酥酥被梁姨抱在怀里,茉茉对这种需要上台的行为表示拒绝,所以,梁长皓和程景便也哥俩好地上去了。 适时,大厅的灯被调暗,柔和的光芒洒向四周。 沈确和许玳安对视了一眼。 “去吗?” 沈确笑道:“我不会。” “我也不会。”许玳安很坦然,“但我想和你一起。” 舞台上的程景和梁长皓已经在开始左脚踩右脚了。 有更多的人站了起来,侍者们将无人的桌椅往后撤了撤,给大家腾出更多活动的空间。 沈确站起身,朝坐在位置上的许玳安伸出一只手,琥珀色的双眸透出深情的光芒,“这位英俊的男士,您愿意和我共舞一曲吗?” 心爱之人就在自己眼前,如此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许玳安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当然愿意了。” 古典乐悠扬又浪漫。 两位男士,不分你我,彼此将对方揽入怀中,随着节奏声,缓缓挪动步伐。 情正浓时,眼中只会是那位,心心念念的爱人。 微烫的呼吸喷洒在鼻间,气息交融,仿佛下一秒,就可以产生激烈的火花,紧密相依,恨不得将彼此融入自己的骨血。 许玳安的睫毛颤了颤,是沈确将抚在他背上的手,游移到了腰间。 沈确轻笑:“怎么还是这么敏感?” 许玳安耳朵微红,“太突然了。” 沈确侧过脸,不经意在许玳安的耳后吹了口气,成功收获一个抖啊抖的安安,沈确笑得更加灿烂了,“哇,好可爱哦。” 音乐节奏突然加快。 许玳安撞了撞沈确。 “唔!”沈确闷哼了声。 许玳安立马停下脚步,“撞痛了吗?” 沈确的表情微微扭曲,“不是,是撞痒了。” “什么痒?”许玳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确面如桃花地眨了眨眼,一股羞涩之意扑面而来,“你说呢?” 许玳安:“……”行,好,他知道了。 舞曲结束。 方淮和楼迎鹤仍陪着意犹未尽的客人聊天,而沈确和许玳安呢…… 自然是有正事,急匆匆地上了楼。 他俩表面非常矜持,但又克制不住快速前进的步伐,以至于差点撞到了在自助区里胡吃海喝的程景。 “啊咧,小沈哥和小许哥,急着干啥去呀?”程景嘴角还沾着蛋挞的碎屑,一脸单纯地问道。 “有事。”沈确笑了笑,眼神飘忽。 “忙。”许玳安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啥事啊?”程景边嚼边说,“要帮忙不?” 默默观察了很久的茉茉冲过来,用力扯了一下程景,然后在程景的嘴里又硬塞了一个芋泥球,成功堵住了程景的“罗里吧嗦”。 “你们忙你们忙。”茉茉朝沈确和许玳安挥挥手,“我陪小景玩会儿。” 待看不见沈确和许玳安的背影后,茉茉才给嘴里塞得鼓鼓的程景灌了一口橙汁,让他好好中和一下自己嘴里的食物。 程景好半天才咽下嘴里的食物,他不解道:“茉茉姐你要陪我玩啥?” 茉茉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很想教育教育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小家伙,但她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叹气,“弟弟,要不,你去谈个恋爱呢?” 程景:“???” 关上房门,许玳安才知道沈确有多么地“急躁”。 “等……衣服……”许玳安是真吓到了,沈确的力气居然这么大,意大利定制的西装都要被他扯坏了。 沈确喘着气,“你快点呀。” 许玳安少见地感到了一点恐慌,他咽了咽口水,解开衬衫扣子的手突然有点不灵活了,解了好半天没解开。 沈确忍耐中…… 许玳安见扣子解不开了,索性先把裤子脱了。 “可以了,这样也行。”沈确忍不住了,他拽着许玳安,将他拉进了浴室。 被迫“光”着一半的许玳安,就这样十分无措地进了浴室。 按理说,许玳安老喜欢撩拨沈确,就代表他也挺喜欢的,可是,每次临到关头,特别是沈确着急的模样,许玳安就会有点小担心。 担心什么呢? 无外乎就是一些过于刺激的行为。 比如现在。 浴缸里的水仅有三分之一,但仍然让许玳安却觉得自己即将要溺水了。 很痛…… 不对,也不能说是痛…… 一开始很涨,因为在意大利这几天,他俩都很控制,一时间没弄,还有点不喜欢。 而且沈确猴急猴急的,动作有点没轻没重,许玳安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不过,很快,那种熟悉的酥麻就涌了上来。 沈确紧紧抱着他,用手指抹去许玳安额上的汗,又亲了亲自己浑身都在发红的爱人,夸赞道:“你今天表现得很好。” 许玳安晕晕乎乎地被沈确翻来覆去地亲来琴去。 姿势也尝试了不少。 沈确很开心,从身体到心灵都很畅快。 他才发现,原来他内心也隐藏着点什么,幸好遇到许玳安,让他可以尽情释放他的想法,让他可以尽情去做,他想对许玳安做的事情。 真是好极了。 等一切“鸣金收兵”,许玳安浑身软绵绵的,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享受沈确周到的服务。 “辛苦你了宝宝。”沈确手上揉搓着城堡赠送的按摩霜,用手掌的温度将乳霜化开,再擦到许玳安的身上,哪里酸痛按哪里,并且适时加深力度,“这位老板,我这样的力度合适吗?” 许玳安轻轻“嗯”了一声,陪着沈确做完想做的,他又困又累。 沈确看着许玳安闭上了眼睛,又睁开,闭上了又睁开,直至最后……完全闭上了双眼并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沈确想笑,他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用纸巾将手中的按摩霜擦去,然后给许玳安盖上被子。 “晚安,我的宝贝安安。” 惯例的晚安吻,温柔地落在了许玳安的额头上。 沈确心里被幸福感填得满满的。 在沈确很小的时候,他看到有人结婚,也会期待自己有一天是其中的主角。可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沈确知道要遇到相爱之人并不容易,于是他把时间更多地花在了自己的身上。 现在,他身边有许玳安。 他看到方淮和楼迎鹤携手步入婚姻神圣的殿堂。 沈确也会忍不住幻想,要是换成他和许玳安,会是怎么样呢? -------------------- 鹣鲽jindié情深:比喻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深厚,特别是夫妻之间的感情和恩爱。 第105章 一川风月 这是一幅没有色彩,纯用铅笔素描完成的画。 四周全是暗的,唯有两人所驻足的地方,是有光的地方。而这光,并非太阳那般耀眼,而是屋外的一盏灯,从推开的门缝里,射入的一道较为昏暗的光线。 如此昏暗的画面,却因为画面中亲密相依的两人,变得温馨起来。 这两位穿着同款西装的高大男性,皆没有清晰的面容,一人挺直身躯,笔直的腰背却因为放在他腰间的那只白皙的手,显得略微颤抖。另一人,将自己的面庞埋在男性的颈窝处,依稀可见的是这人微卷的发丝。两人的胸膛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似是要将彼此融为一体,不愿分离。 有的人说,这幅画好像是一对情侣诶?也有人说,这明明是好兄弟阔别多年后的重逢。更有人说,这分明就是一对父子,至于谁是爹谁是儿,又另有说法。 千篇一律的猜想,但无一例外的是,这幅看似简单但实际很复杂的绘画,又让沈确登上了一个巅峰,也吸引来了不少买家。但无一例外,都被沈确拒绝了。 在沈确正式举办画展之后,这幅名为《相伴》的作品,是放在中心的展柜里的画作之一。几年后,在许玳安的事业逐步稳定后,沈确在社交媒体公布了他与许玳安的伴侣关系,这件事在绘画圈以及不少关注沈确的圈外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们知道沈确有一个伴侣,但是沈确藏得很好,从来在网络上透露任何信息,最露骨的信息,也就是那只长耳兔安安了。还有的人猜测,沈确其实是无性恋者,他唯一爱的就是他的绘画事业了。这让一些嗑了很久“咖啡师和酷哥”cp的人不干了,万一这俩男的就是真爱呢? 没想到,还真是。 不仅仅路人震惊了,嗑cp的粉丝们也震惊了。 不是,哥,你玩真的啊? 而沈确的这幅画,在恋情公布后,也引来了不少人打卡。他们悔啊,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沈确的暗示呢?他们还以为沈确在“玩抽象”呢。 原来人家早就暗戳戳地秀恩爱了……不对,其实也蛮明显的了,是他们想得太少了。 不管怎么说,沈确能良人相伴,能感受到幸福,就非常好了。 在过好自己生活的同时,再创作一些优秀的作品,这对一些真心的粉丝来说,就是对沈确最大的期盼了。 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才重要呀,对吧? 我们继续回到意大利。 沈确和许玳安酣战过后,各方面都很满足,“劳累”过后也都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好在,方淮和楼迎鹤都不需要人来“闹洞房”,他们昨晚在大厅里和宾客们聊天,这对这两个大忙人来说,是难得的维系情谊的悠闲时光,一边喝酒,一边品尝美食,一边和朋友们嘻嘻哈哈,是真的很享受。 等时间差不多了,也就各回各房好好休息了。 方淮知道沈确和许玳安“早退”是干什么,他完全理解,因为昨晚,他也被突然“狼性大发”的楼迎鹤“折腾”了大半夜都很亢奋。 这两对小情侣,今天都睡过了头。 早起的梁姨和茉茉在餐厅里面面相觑,“只有我们两个起床了吗?” 茉茉端着一杯燕麦奶,嘴里嚼着刚出炉的坚果面包,一脸困意地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梁姨将草莓酱涂抹到吐司上,一脸无奈,“看来年轻人都喜欢熬夜呢,茉茉,还是你做得好,得正常作息,这样才对身体好。” “……”其实是看小说通宵了一整夜的茉茉沉默了,她不敢说,其实她是因为肚子饿了,需要吃点东西,她打算吃完这顿早餐就上楼睡个昏天黑地。 “茉茉,我们后天就要回国了,待会儿要一起出去买点东西吗?”梁姨诚挚邀请。 茉茉睁大了双眼,啊对了,她还没有采购东西呢,可是……呜呜呜早知道她就不通宵了。 茉茉含泪摇了摇头,将自己昨晚熬夜通宵的事情告诉了梁姨,被梁姨语重心长地批评了一顿。 “你这孩子啊……”梁姨“恨铁不成钢”,“吃完就赶紧去睡觉吧,别虐待自己的身体了。” 茉茉快速嚼着口中的芒果酸奶连连点头。 “那我跟程叔一家出去了,有什么需要的发信息给我,我帮你带回来。”梁姨还是不忍心,“如果觉得身体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哦。” “好的!” 就在茉茉爬上床休息的时候,沈确和许玳安也醒来了。 “早安。”沈确扬起嘴角,温柔地吻了吻许玳安的额头,他的手习惯性地伸到昨晚按摩的位置,适度地揉了揉,“还痛吗?” 许玳安放松身体,享受着沈确提供的服务,他轻轻笑了声:“哪有这么娇气啊……” “是吗?”沈确翻身,隔着被子压到了许玳安的身上,“那要再试试昨晚的吗?” 许玳安的身体微微僵硬,他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还是算了吧。” 沈确静静看着他,问道:“真的算了吗?”说着,沈确就要将两人中间隔着的被子拉开。 许玳安眼睛都睁大了,“你——” “我什么我呀?”沈确拉开被子,也只是将自己塞进许玳安的怀里,他抬手捏了捏许玳安的下巴,“害怕了怎么不躲呀?” 沈确觉得好笑,许玳安明明有点害怕,可只是身体僵硬,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就好像木头人一样,等着某个“坏人”对他动手动脚。 许玳安抱住沈确,感受着怀里的体温,身子逐渐放松,他低声说:“你要真想,也不是不行。” 沈确惊讶地抬起头,“你不怕啦?” 许玳安摸了摸沈确睡了一觉变得更加蓬松的小卷毛,“但是,得控制两个星期。” “什么!?”沈确不可置信地大叫。 许玳安的唇角微微勾起,小酒窝迅速闪现又消失,“要可持续发展,对吧?” 沈确嘟嘟囔囔地窝回许玳安怀里,小小声说:“你就懂得欺负我。” 明明昨晚才是被欺负哭的许玳安掐了恰沈确脸上白白嫩嫩的肉,没好气道:“到底是谁欺负谁呀?” 沈确不说话了,乖乖地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许玳安的胸前。 可是,很快,许玳安觉得自己的胸前怪怪的。 一低头,又是沈确。 酥酥麻麻的感觉袭来,许玳安咬着牙将沈确的脸掰起来,“够了啊。” 沈确舔了舔嘴唇,朝许玳安露齿一笑,心情很好,“够了够了。” 闹了半天,这对黏糊糊的小情侣,总算要起床了。 他们一起吃了顿早午餐,沈确选择了烤吐司、口蘑菠菜蛋饼、烤肠和培根,水果是猕猴桃和圣女果。许玳安选择的是烟熏三文鱼开放三明治和一个煎蛋,水果是奇异莓和红脆果。 配餐的咖啡是沈确亲手做的卡布奇诺,咖啡液顶端还用奶泡拉了一个千层爱心。 两个小情侣,坐在一块,你侬我侬地吃着这顿饭。 方淮睡眼惺忪地下了楼,楼迎鹤还在赖床,他刚迈进大厅,一眼就被沈确和许玳安两人的深情对视给弄得一身鸡皮疙瘩。 “你俩怎么感觉比我更像是新婚夫夫啊?也太甜蜜了吧。”方淮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 沈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早上……哦不,中午好。” 方淮坐在他们旁边,管家适时地端来方淮爱吃的食物,是牛油果芝士萨拉米香肠可颂、茄汁焗豆和一份水果杯。 方淮先喝一口鲜橙汁,问他们:“昨晚睡得好吗?” 许玳安用叉子叉起奇异莓的手顿了顿。 沈确白皙的皮肤又泛起淡淡的粉色,“睡得很好,你呢?” 方淮咬了一口可颂,心思不可避免地飞到了仍在赖床的楼迎鹤身上,他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懊悔之意,不该啊,不该啊,不能因为楼迎鹤长得好看,就乱来的啊,这才新婚第一天,就这么放纵。 “还行,就是得节制。”方淮抽回思绪,他看了眼安静享受食物的许玳安,莫名在许玳安身上感到了同病相怜之感。 诡异,他明明都不知道沈确和许玳安谁上谁下…… 方淮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想啥呢,不能想,这个事情,怎么能随意过问呢。 沈确将自己的那份饭后甜品给许玳安,是芋泥血糯米奶酪,许玳安最近又爱上了芋泥,而且出来玩嘛,就是要开心,他会稍微让许玳安放纵一下,等回家了再控制。 “待会儿打算去哪里?”方淮问道。 沈确说道:“今天打算在基安蒂地区‘探险’一番,我们今晚就不回来了,住在外面。” 方淮挑了挑眉,调侃道:“行啊,要脱离大部队了啊。行呀,好好享受吧,有什么需要记得随时联系老林,玩得开心啊。” 沈确笑道:“好的,我们愉快玩耍的。” 吃完饭,沈确和许玳安选择了自驾出发,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托斯卡纳的古村蒙蒂菲奥拉勒,也是基安蒂地区最古老的村庄之一。 这是一片被自然包裹的富有历史痕迹的古老区域,大片大片的无花果树在田野中生长,石头砌成的房屋有属于它独特的岁月的魅力。同样的,这里的葡萄园也远近闻名,是托斯卡纳酿造葡萄酒的绝妙工坊。 沈确和许玳安所选择的民宿,曾经是中世纪的塔楼,保留着最经典的托斯卡纳的建筑风格,从高高的窗外向外远眺,可以观赏壮丽的风光。 在民宿休整片刻,许玳安借用民宿的厨房准备了要外带的下午茶,不一会儿,便有专门的人开车来接他们。 是的,他们要去坐热气球了。 -------------------- 一川风月:山间平地。一片风景优美的天地。 第106章 星光杳杳 抵达山脚,接着要乘坐缆车上山,阳光正好,绿意萌生,眼前图景仿若是宫崎骏的动画一般。 缆车也是充满多巴胺的颜色,稳步向上,森林就像是最忠诚的护卫,一路听着鸟鸣,闻着花香,阵阵微风袭来,带来独属于大自然的味道。 乘坐热气球的行程,是沈确和许玳安临时决定的,来都来了,也得体验一回古老浪漫的飞行之旅吧! 到达目的地,这是一个特别大的热气球场地,热气球正在打气,场面很宏大。每个热气球皆有一个驾驶员,驾驶员决定着热气球飞行的高度和方向。 除了沈确和许玳安,还有另外一家四口,是一起乘坐这一个热气球的游客。飞行前,专业负责人跟他们讲解乘坐热气球的注意事项,沈确一边听,一边给许玳安翻译。 “最后,别忘了拍照哦,我们飞行正巧会赶上太阳落山,驾驶员会调转方向,让每一位乘客都看到夕阳的美景。” 许玳安认真地听沈确翻译,他说道:“我们可以拍张合照,好久没拍照了。” 沈确微微一顿,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自己和许玳安的合照的确是很少了,得留点纪念呀。 沈确表示赞同,“你说得对,难得出来玩一趟,得多拍拍照。” 色彩斑斓的热气球缓缓升空,随着高度的增加,人们的视野也变得愈加开阔。这也是从另一个视角来俯瞰世界。 “沈确,你看,那还有小动物。”许玳安把手机对准草原上奔跑的小鹿,一脸兴奋,“你看你看,好可爱呀。” 许玳安尤为喜欢小鹿,他小时候最爱的童话书是《小鹿斑比》,那部出自于1942年的动画电影都被他来来回回地刷了无数次。 漂亮的小鹿,清澈的大眼睛,一言一行都佩戴着善良与爱的光环,让无数读者都能感受到这次小鹿斑比的坚定的信念和无畏的勇气。 或许,冥冥之中,这只小鹿斑比,对许玳安的审美取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身旁的沈确,睁着同样清澈的琥珀色眼眸,他认真地朝许玳安所指的方向望去,随后也惊奇的低呼了一声,“哇!真的有诶!”他弯弯眉眼,好似将全世界的爱与万物纳入其中的眼神,温柔地看向许玳安,“你真厉害,这都能看到!” 是啊,沈确,不就是许玳安心中所想,心心念念的人吗? “朋友们,时间快到了,可以把你们的手机准备好哦!”驾驶员笑着提醒热气球上的游客们。 许玳安和沈确定睛凝神,听到驾驶员的话后,两人纷纷举起手机,可又在对视一眼后,这两个小情侣突然间又小了,又将手机放了下去。 不管是什么美景,还是先用眼睛欣赏吧。 在一片具有文艺复兴特色的村庄之上,热气球上的人们,迎来了托斯卡纳最美丽的夕阳。 太阳从耀眼的白变成了温柔的粉,逐渐,整个天际,包括整个云层,都被染上了橙红色。 他们离天空很近很近。 许玳安不禁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夕阳的? 这么多年来,他很少静下心来抬头看看天上的风景,他已经习惯了平视前方大踏步地上前,他觉得自己很多事情没做,觉得自己很忙,可是忙完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忙些什么了。 好像,是在遇到沈确之后,他的心静下来了,也会去欣赏一些,他从未认真欣赏过的风景。就比如一个在沙漠中迷路的旅人,总算找到了一片绿洲,缓解了自己的口干舌燥,也解救了迷途的灵魂。 一家四口喜悦的欢呼声,四口之家抱在一家,以这橙红色的落日为背景,拍了一张全家福。 驾驶员微笑着看着他们,待他们拍完照后,将热气球调转了个方向,轮到沈确和许玳安了。 许玳安不免有些脸热,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点害羞。 沈确拿出手机,摆在两人面前,他看了看表情平淡,但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的许玳安,笑道:“你在害羞呀。” 这都能被看出来。 “害羞什么呀?”沈确调侃他。 被沈确这么一说,许玳安觉得自己的脸是真的红了。 他不得不庆幸自己来意大利一趟,没有防晒,又晒黑了点,他这么皮糙肉厚,应该看不出脸红吧? 许玳安不知道的是,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像蜂蜜一般的小麦色,即使晒黑了点,也只是透出更加“成熟”的诱惑感。微微垂下的双眸,以及不经意抿住的嘴唇,即使脸红的不明显,这样惹沈确怜爱的神情,还不够说明点什么吗? “许玳安,看着我。” 沈确温柔唤道。 许玳安顺从地转过头看向他,在那双笑意盈盈的,好似琉璃炫彩的眼眸中,许玳安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样子。 “再靠近一点。” 沈确架好手机,侧着脸等待许玳安的靠近。 这一瞬间,许玳安突然明白了沈确想做什么。 哎呀,这可真的是—— 在驾驶员和一家四口的惊呼声中,在满天橙红柔光的照耀下,这两位来自中国的英俊男性,在托斯卡纳的天空,闭上双眼,深情地亲吻着彼此。 咔嚓一声。 这难得且珍贵的影像,就留在了沈确的手机里。 很直白,很明显,再次强调,身旁的这一位跟他同样性别的男性,就是他的爱人。 毋庸置疑。 民宿为他们准备了晚餐,这个是民宿老板自己做的,老板之前是开意大利“农家乐”的,还上过好几次当地的必吃餐厅排行榜,后来转战了民宿。 首先上来的是黄椒酱鱿鱼意面,酱汁非常鲜美浓郁,是许玳安和沈确第一次吃到过的味道,一点也不辣,还能品尝到鱿鱼的滋味。 接下来是托斯卡纳的T骨牛排,这个牛排跟当时在城堡吃的牛排有些类似,都是用炭火烤的,不过民宿的老板,调配了酱汁,味道有点像橄榄油和陈醋的混合体。 接着,是许玳安期待了很久的那不勒斯风味披萨,这款披萨的“相貌”虽然不是那么精美,但是口感是一等一的好,薄脆的饼皮上是浓郁的肉汁混合着芝士,再加上酸甜口的酱汁,一口一个爆汁,味道真是绝了。 最后,是奶酪烤茄子,茄子裹上蛋液和帕玛森芝士,烤出来的口感就像是炸过那般酥脆。 饭后甜点是“蜜桃”,并非是真正的蜜桃,而是一种意大利的小甜点。它是由包裹着鲜奶油或者巧克力两片饼干组成,接着浸入胭脂酒中将外观染成红色,最后再撒上一层白糖,模样乍一看,宛若一颗熟透的水蜜桃。 许玳安对这款“蜜桃”兴趣极大,饭后还找老板咨询了一下具体做法,他打算回国后自己试试。 凡是甜品,许玳安都感兴趣。 感受到了“托斯卡纳艳阳下”,自然要来感受一下,托斯卡纳的夜晚了。 在充满酒香和牛排嗞啦嗞啦香味的街道里到处走,偶然,穿进一条幽静的小道,更加深刻地感知到小镇的夜晚,是如此安逸。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沈确明知故问。 许玳安反问:“不可以带你来这里吗?” 沈确垂眸一笑,复又抬起头,冲着许玳安露出灿烂的笑容,“你想带我去哪里都可以。” 许玳安牵着沈确的手,两人随意找了处花坛的边角坐下。 路灯昏暗,现在并不是旅游旺季,游客不多,大多都是本地人在街边聊天、闲逛,这般漫无目的地行走着,卸下了白天的伪装,显露出更加真实的一面。 两人安安静静地牵着手,用心灵来感受这座小镇的声音。 “这种感觉,很特别。”半晌,许玳安轻声说道。 沈确点头,同样以低音量回答:“是的,很安静,但是这种安静,跟民宿的安静,又不太一样。” “就好像……有一个人在跟我们诉说这个小镇的故事……”许玳安沉默了一下,“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故事内容是什么,但想必……是非常宏大的、非常有历史性的。” 沈确慢慢将头靠了过去,跟许玳安相抵,“随着历史的变迁,它见到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同样的,我们也是它的见证者。” 许玳安闭上眼睛,一只手伸出去揽住沈确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紧沈确的手,“我会感到自己很渺小。” 沈确反手与许玳安十指相扣,他的身体温度不如许玳安火热,但是,随着接触时间久了,他的肌肤温度也逐渐同变得更加滚烫。 “茫茫宇宙,人类就像是浮游生物一般,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我们也只是其中的一份子罢了。但是——这又如何呢?无需过多的关注,无需过分地在意,你是你,我是我,我们皆是不同于任何人独立的存在。而今,我和你相遇了,我们相爱了,这又是多么难得的概率。我们把我们自己的人生过好,就可以了。” 许玳安抬起沈确的手,轻轻晃了晃,“你说得对。有时候啊,我真想许愿,我好想好想许愿——” “我想和你——” “永远在一起——” 话音未落,漆黑的夜幕,骤然间划过一道璀璨的星光。 许玳安愣住了。 沈确也睁大了双眼。 “那是什么?” 许玳安定神细看,静谧的夜晚,只有依稀的虫鸣声。 突然,又是一道银光自天际闪过。 “是流星!”沈确惊喜道。 夜晚抬头看见流星的概率,更是少之又少。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次能在偶然间撞见流星? 许玳安长这么大,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流星。 “许玳安。”沈确牵着他站起来,语气雀跃,“你许的愿望,流星听到了。” 星辰闪烁,许玳安仰头看天,在相同的位置,猛然间,夜空中出现了更多道泛着璀璨光芒的流星,伴随着一墙之外的人们的惊呼声,这些比钻石更晶莹的星光在天空上划过优美的弧度。 认真细听,这是宇宙的呼吸声。 它听到了。 它们都听到了。 许玳安难掩内心的震撼,在这一瞬间,他非常想哭。 他遇到了他人生最重要的贵人。 他的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 是沈确,成就了他。 是沈确,让他变得更加圆满。 -------------------- 星光杳杳:天上的星光若隐若现,距离非常遥远。 第107章 怀瑾握瑜 时间过得很快,从意大利回来之后,许玳安和沈确就投入各自忙碌的生活之中。 许玳安在进行毕业的最后收尾阶段,沈确筹备个人画展的步骤也到了尾声。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今天是相见的日子,沈确跟画展经理人商定具体的时间后,就驾车前往酒店。 许玳安还没有从宿舍搬出来,为了方便,他俩见面都是约在酒店,沈确订的是五星级酒店的套房,一星期一次,酒店的经理都替他们将房间留好了。 打开房门,客厅的餐桌上是许玳安的电脑和论文材料,沙发上随手放着一件防晒外套。气温越来越高,沈确现在也只穿着一件单衣,不过对于耐冷不耐热的许玳安来说,这个天气已经属于夏天了,他老早就穿上了短袖和各式各样的运动背心。 要不是紫外线太强,许玳安怕晒伤自己,他连防晒外套都不会准备,还是沈确千叮咛万嘱咐,他恨不得整天背心短裤人字拖出门。 真是够随心的,不过,就算再怎么“邋遢”的装扮,在许玳安的身上,都不会显得土气,毕竟身段样貌摆在那里,放在人群里都是引人注目的对象。 推开卧室的门,视野瞬间陷入一片昏暗,沈确屏息凝神,细听床上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随后,他轻手轻脚走进去,将自己的外穿的衣物换成睡袍,然后掀开被子,躺在了许玳安给他留的另外一侧。 触手可及,是一片光滑的肌理。 沈确顿了顿,这才发现床的周围都是许玳安乱扔的衣服。 这孩子…… 沈确笑了笑,将这个“光溜溜”的人抱入自己的怀中。 “唔……”许玳安微微动了动,他侧过身,更加贴合近沈确的怀抱里,“你来了……” 沈确温柔地吻了吻许玳安的额角,“我来了,继续睡吧,待会儿叫你起床。” “嗯……”许玳安轻声应道,他昨天被学院叫去打篮球比赛,打了好几场,大晚上的导师又临时给他安排了任务,不得不熬夜完成,一到酒店,他就困得不行了,只得先补觉。 就这样,两人在被窝里亲密相拥,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清醒是一个小时后,许玳安肚子饿了,他醒了过来,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沈确也随之转醒,他笑着亲了亲许玳安的脖子,“这么饿呀?” 许玳安伸了伸懒腰,他将自己的腿压在沈确身上,“好饿啊……也好困。” 沈确尽心尽职地给许玳安的大长腿揉了揉,不免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吧,我去点餐。” 肚子还饿着呢,暂时还是别做什么“坏事”了。 许玳安一骨碌翻身起来,他去衣柜拿了件和沈确一样的浴袍,简单一系腰带,敞着结实精壮的胸膛,就到客厅觅食去了。 酒店有给他们提供水果和小蛋糕,沈确选择的也都是许玳安喜欢的口味。 许玳安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吃着切好的哈密瓜,时不时还来一口可可夹心蛋糕。 “别吃太多。”沈确提醒他,“给你点了好吃的,要留点肚子。” 这家五星级酒店的厨师是老板特地高新聘请回来的大厨,有不少人在即使没有在这里住宿,也会为了这个味道来办自助餐饮的年卡。沈确是这家酒店的高级会员,可以从这位大厨的专享菜单里挑选喜欢的美食。 许玳安翘起腿,将自己小麦色小腿翘到沈确的腿上,不顾自己“裙底”露出的风光,“给我按按呗。” “昨天打球太猛了?”沈确从包里拿出新买的舒经通络的按摩油,顺着许玳安酸痛的肌肉按摩上去,“有没有受伤?” “没有。”许玳安躺在沙发上,将自己的两条腿都压在沈确的大腿上,便于沈确给他抹油,“就是酸痛,好久没打了。” 按摩油有一股淡淡的中草药味,闻着闻着,许玳安又困了,他打了一个哈欠,说道:“但就算好久没打了,我也是全场的mvp!” “你可真是太棒了。”沈确对自己的爱人自然是不吝夸奖。 “对了。”许玳安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乌黑的眼眸直直望向沈确,“我待会儿给你发个视频。” “什么呀?”沈确好奇道。 “我打球的视频。”许玳安说完,眼睛移到了其他地方,“你不是从来没看过我打球吗?我让我的舍友拍了一段。” 许玳安觉得不好意思了。 沈确笑着拍了拍许玳安的小腿,让他翻个身,接着将许玳安上身的浴袍拉下,给他肩背涂抹按摩油,宽阔的肩背流畅,肌肉就像小山丘一样微微起伏着,处处都彰显这其中蕴含的爆发力。 这可真是让沈确爱不释手。 “好呀,我一定会认真看的。” 这样柔韧有力的肌肤,沈确的手放在其中,就好像有磁铁一样,怎么都不想移开。 要不是敲门铃声响起,沈确真有种想做“坏事”的冲动。 送来的餐食,都很符合他俩的口味。 酸汤百香果牛肉、口水鸡、盐葱煎猪排、梨撞虾、蜜汁肉沫茄卷、白灼秋葵和芋头青菜汤,饭后甜品是蓝莓山药。 许玳安最近糖分摄取过多了,沈确有意给他控制了下。 点的菜虽多,但是分量是按照两位男性分量准备的,所以他俩吃得正好。 吃完饭,许玳安要捋一下论文的材料,他过两天要毕业答辩了,沈确根据他的论文给他预设了一些问题,本来沈确还想帮他把答案弄出来,许玳安表示,这点小事自己可以解决。 沈确便也不勉强,他知道许玳安有自己的小倔强,他也相信这些东西难不倒许玳安。虽然许玳安讨厌理论方面的知识,但是该花心思去学去背,他都可以坚持的。 客厅的位置被许玳安“霸占”了,沈确就到卧室里,给许玳安留下一个人思考的空间,顺便,他也得回复下画展经理人的信息。 目前,沈确有一个比较纠结的事情。 画展经理人想让沈确快点确定开展时间,场地、布置等等都需要提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预定,还需要向外界公布“云确回归后的第一次个人巡回画展”,宣传自然是越早越好,所以经理人很急啊,一天恨不得打好几个电话,问沈确想好了没有。 可是,沈确心里是有私心的,他这次的回归画展,他想让许玳安做他的第一个观众。 可是偏偏,许玳安学校关于毕业生的毕业典礼的时间迟迟未出,沈确不想让自己的画展举办时间和许玳安的毕业典礼相撞。 “王经理,不能再等等吗?”沈确很是为难。 “我滴天呀!沈大画家,再不快点确定,场地就要被人预定走啦!而且我们宣传什么的,各个方面都还没跟上呢!”画展经理人语重心长地说:“真的,再不快点确定,怕是要有很多变数了。” 沈确内心思绪万千,不仅仅他想让许玳安做他的第一个观众,他同时也想亲自去见证一下许玳安毕业的场面。 这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人生的大事啊。 “王经理,我再想一想吧,晚点给你答复。” “最好,最好,今晚就要确定下来了哦!” “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后,沈确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许玳安说,去年毕业典礼的时间是提前大概两三周的时间告知,不过,若是遇到极端恶劣天气,也很有可能会改期或者改成线上毕业。 一切都说不准啊。 沈确深深地叹了口气,要不定在六月中旬好了,按照许玳安学校这几年举办毕业典礼的时间,一般都要等到二十号之后。 “真的是头大了呀呀呀呀。”沈确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这时,他想起了许玳安发给他的视频,他还没看呢。 点开置顶的聊天框,将那个四分多钟的视频下载下来,沈确倒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看着—— 阳光明媚,球场上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们。 跟许玳安相同体格的男生不少,看起来就是体院内部的比赛。 不过,在沈确的眼中,一直都只有许玳安一个人。 许玳安身着一件宽松的球衣,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他站在球场中央,目光坚定地望着对方阵营的人,俊朗的面部轮廓被金黄色的光芒照耀着,此时此刻,就像希腊神话降临人间的天神一般。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拿着手机的人激动地爆发出“加油”的声音,许玳安像一只迅捷的猎豹一样,运着球敏捷且流畅地穿过围堵的人,在观众们的惊呼声中,完成了一个又一个华丽的运球,直至最后弹跳起身,将球投进了篮筐。 “许玳安!许玳安!” 全场都在大声叫喊许玳安的名字,拿着手机的那位舍友更是了,激动得连视频的画面都是颤抖的。 沈确内心是又震撼又感动的。 震撼于这群充满着鲜活人气的少年人们,他离这样的富有蓬勃朝气的生活很远,他从来都是一个安安静静的人,也不喜欢过于激烈地挥洒汗水,而现在,他看着许玳安,还有其他球员们,还有球场上的观众们,沈确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他知道,他内心是很喜欢这种鲜活的气息的,会让他感到,生命在茁壮成长。 而他的感动,是在于许玳安是如此的优秀,是如此地受人喜欢。 这颗内敛但同样闪耀的星星,是值得被更多的人喜欢的。 “真优秀呀……”沈确轻声喃喃着,“我的安安。” 许玳安总算整理完材料了,一看时间,一个小时,不多不少,刚刚好。他伸了个懒腰,为自己解决这件事情感到开心,他站起身,打开卧室的门。 床上没有人,沈确正在浴室里冲澡。 真是巧了,许玳安二话不说,将自己的浴袍脱下,打开浴室的门—— 那位卷发白肤美人,正在浴缸里泡澡呢。 “哈喽,方便我加入吗?”许玳安靠在门框上,流里流气地吹了个口哨。 沈确从水里捞出一只小黄鸭,捏了捏,鸭嘴朝许玳安喷出了一点水,“你得问我的鸭鸭同不同意。” 许玳安哼笑了一声,他大踏步地走向前,“问错人了,我应该问你的追追同不同意。” 沈确愣了愣,见到许玳安脸上挂着的坏笑,才猛然反应过来,“!!!”瞬间,白玉染上了一片粉红。 许玳安抬脚跨进浴缸里,浴缸里的水也往外溢出了些。 许玳安将手撑在沈确的肩膀上,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夜晚才刚刚开始。” -------------------- 怀瑾握瑜:瑾、瑜:美玉,比喻美德。怀里揣着瑾,手里拿着瑜。比喻人具有纯洁高尚的品德。 宝宝们,很抱歉,我最近手受伤了,接下来要开始做针灸康复,这周更完之后,可能得请假一两周。我太忙了,所以都没有存稿,手受伤了也不能长时间码字,很抱歉。如果喜欢,可以囤着之后再看,抱歉抱歉。 第108章 玉想琼思 临近画展开幕,沈确跟梁姨请了假,将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的画展的筹备之上。 许玳安答辩圆满成功,论文也上传成功了,现在就等待领回各个证书和毕业典礼了,他反而变得空闲了起来。 不过他也没有空闲太久,他的导师已经在帮他物色“暑假工”了,许玳安本来是想回民宿再干一段时间,可是导师安排的暑期工太符合他未来的就业方向了,所以在和沈确商量后,他还是选择了去导师介绍的地方工作。 “空闲没两天,又要忙起来了。”许玳安刚跑完步回来,此时正裸着上身在擦汗,他对着视频那头的沈确撅了撅自己的嘴。他宿舍里的舍友都在答辩之后就回家了,皆要等毕业典礼的时候再回来,宿舍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所以行事活动可以更为自由一点。 沈确在画室里,他刚画完画,身上用来隔挡的围裙还没摘掉,他用湿纸巾擦了擦自己沾上颜料的手,安抚道:“忙点也行,会让自己有充实感。” “可是见面的时间就少了呀。”许玳安擦完身体,又随手套上一件白色背心,晚上比较凉爽,他没有开空调,而是打开了阳台,阳台的风吹了进来,吹得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现在我都不懂能不能一周见一次面了。” 沈确的手顿住了,琥珀色的双眸骤然睁大,“一周一次都不行了?” 许玳安用手撑着下巴,紧实优美的肌肉线条呈现出来,“老板还没告诉我是单休双休还是月休呢……不过我今天去看了看,好像强度还挺大的。” 沈确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要是真的那么辛苦,跟你导师说一声,咱们别找这家了,我可以帮你物色新的,身体要紧。” 许玳安撩起背心的下摆,给自己扇了扇风,他笑道:“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啦,我明天就跟老板确定时间,别担心。” 沈确还是不放心,“有问题马上告诉我。” “哇哦——”许玳安故作惊讶,“好霸道哦你,不过——我很喜欢。” 沈确被许玳安的贫嘴逗笑了,他将擦完的湿纸巾丢进垃圾篓,“说正经的啦。” “知道知道。”许玳安连连点头,“还是你最疼我了。” “休息时间出来了,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呀。”沈确认真说。 “好的,还有过段时间,也得物色下租房了……”许玳安想了想,“我得退宿了,而且,我们见面也不能老去酒店吧……” 沈确知道许玳安还是很希望有一个专属于他俩的小空间,沈确表示理解,“你挑个时间,我陪你去看房。” “行。” 挂断电话,沈确将自己新完成的作品拍给主理人,这是他为画展准备的最后一幅画。 这幅画的名字叫做——《人在月光里梦游》。 这幅画的灵感来源于博尔赫斯的一句话:“月亮不知道它的恬静皎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月亮。” 看到这句话,沈确的各种灵感乱飞,不知道怎么着,突然就想到了要画这幅画。沈确通常的画风都比较写实,而这幅作品呢,是比较脱离实际的、较为抽象的。 午夜时分,夜色秀美,一位身着白衣裳的年轻女性在树林里的小路上行走着,女性微垂着头、双眼闭上,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大大的圆球,丝丝的雾气以这个圆球为中心向外发散,光芒清冷但并不逊色。圆球表面并不平整,是带着些坑坑洼洼的痕迹,宛若一个缩小版的月亮。 而她脚下的路更为特别,这条小路,是一条由月亮铺就的小路。 如镰刀似的弯弯的浅月,如圆盘似的大大的明月……各式各样的月亮,镶嵌在小路上,明明月亮的数量如此之多,却还是让人感到了一种月亮小路的朦胧之中萦绕的孤冷感。 这种冷呀,也并不是刺骨的寒凉,而是一种对前途未卜的迷茫,但同时,又带有一丝丝的清醒的冷。 很矛盾,但也确实是这样。 这幅画,全凭沈确的意识流创造。 沈确完成这幅作品后,也是罕见地沉默了,往常,他都能明确表述自己创造的意图,而这幅作品,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或许,就真的跟梦游一样。 看似清醒,实则不清醒,或者,看似昏睡,实则醒着…… 纷杂的思绪缠绕在一起,才能构成这幅画。 这幅作品,就由每个观者来解释吧,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想法。 这种感悟,是灵活的,不受拘束的。 画展的开幕时间已经确定好了,就在六月中旬,地点是安排在首都规模最大的私人美术馆里,动车四个小时左右能到达。 沈确提前一个星期,就到了首都。 他先是跟私人美术馆的负责人们一起吃了顿饭,大家对这次“云确的复出首秀”做出了些许商议,沈确这才发现,还是有很多细节需要调整,而时间不等人,他们只能加班加点地完成任务。 而许玳安的暑期工,也正好需要带学生出去训练,结束的时间正好是沈确画展开幕的前一天,许玳安看了车票,如果在结束后马上乘车去首都,还是能赶上的,许玳安立马将车票买了,他也不想错过沈确如此重要的事情。 可是,事情的发展,有时候就是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训练的最后一天,是学生返程,许玳安和另一位主教练将学生送到动车站,待这些学生进了安检,他便也可以乘坐另外一辆动车,前往沈确所在的城市。 可是万万没想到,在即将安检的时候,有一位学生因为没吃早饭低血糖犯了,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就头晕眼花、心跳加速,又坐回了座位上,这个学生还没有晕倒,但是身体明显不适,低着头的模样也并未引起周围聊天的同伴的注意,还是许玳安见到他神色不对,上前一看,就立马判断出来了。 许玳安迅速将自己的葡萄糖饮料打开,喂给这位连嘴唇都泛白的学生。 安检已经开始了,那位主教练看了看时间,还是将其他学生赶去排队,然后回过头来看着这个仍在休息的男生,一脸为难,“小许,要不你陪他吧,改下一班车。” 许玳安正在把自己的巧克力泡芙喂给男生,闻言顿了顿,他想到自己的还要去找沈确,从这个地方到首都,只剩下这班车了。 主教练拍了拍许玳安的肩膀,“小许,麻烦你了,我知道你有事,可是我也不能抛下这群孩子啊,这么多人一起改签也不方便,更何况,他们的父母还等着自己的孩子回家呢。” 那个男生紧紧闭着眼,还在努力缓解。这个男生没有基础病,只是轻微低血糖,只要通过适当地补糖后,症状就能缓解。 许玳安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已经预料到了,也确实,他也不可能丢下学生不管。 “我知道了,教练,我陪他,我们坐下一班车回去。” 得跟沈确说声,他今天赶不过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沈确,内心说没有失落是不可能的,但他能理解,孩子生病了,身为助教的许玳安,是有义务陪同的。 “没事的,我们明天见。”沈确温柔地安抚自己的爱人,让许玳安不要感到抱歉,“你到了再发消息给我,嗯嗯,没事的,安全是第一的。” 挂完电话后,沈确长长舒了口气,他调整心情,重新打开宴会厅的门。 今晚,是画展负责人组的局,邀请了沈确和他的主理人,还有一众在国内画家协会享有声誉的优秀画家和一些热爱收集作品但又很低调的大佬们。 “沈先生,您的爱人呢?还没到吗?”画展的负责人问道。 沈确微微点了点头,“是的,他临时有事,明天才会来。” “那先请落座吧,宴席马上开始了。”画展负责人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落座后,服务员便开始陆陆续续地上菜。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画家云确吧?”一道男声传来,沈确闻言看去,是一位模样较为清俊的男子,看着年龄不大,沈确没多想,他朝这位男子点头微笑,礼貌问好,“你好,我是沈确。” 负责人立马接过话,模样竟然带着些谄媚,“许总,您不是一直都很好奇云确本人吗?这不,我帮您请来了。” 周围有的人,发出了一些笑声。 沈确微微皱了皱眉,他不是很喜欢负责人说的这句话,也不喜欢旁人的笑声。 被称为“许总”的人朝沈确举起酒杯,“百闻不如一见,确实很漂亮。” 沈确的杯子还没有盛酒,负责人见状,直接在沈确的酒杯里倒满了白酒,他在沈确耳边低声说:“这位是盛辉公司的老总,许跃,也是咱们美术馆最大的投资商。” 盛辉公司?沈确不是很了解,而一旁的主理人,也在这时凑了过来,轻声说:“如果说楼家把控了江南的生意命脉,那么盛辉公司,就是北方的新任老大了,这盛辉公司啊,短短十年就能发展成这样,未来的势头无法估量。” 负责人轻轻按了按沈确的肩膀,示意他站起身,“沈确,为了你好,为了我好,为了大家好,特别是为了你的画展,这杯酒,你是必喝无疑的。” -------------------- 玉想琼思:形容思想鉴定纯真。 第109章 纡郁难释 沈确不是不知道一些事情的弯弯绕绕,他也知道这个世界多的是不好言说的灰色地带,在没有侵害到他的个人底线,沈确都可以保持心情平和。 “许总。”沈确带上了自己的主理人,两人站起来,朝许跃举起酒杯,“这位是我的主理人,我和他一起敬您。” 许跃微微抿着笑,没有起身,他倒是不计较沈确这“一带二”的行为,他将杯中的酒液轻轻尝了一口,看着沈确和画展主理人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许跃点了点头,“沈先生,祝你事业长隆。” 沈确还没垫肚子,空腹喝酒,不免有些刺激,他喝了点白开水,压压酒劲,“谢谢许总。” 许跃轻轻“嗯”了一声,就没再搭腔了。 就好像是,突然间失去了对沈确的兴趣。 这时,画展的另一个合作商,突然开口笑道:“沈先生,您这么帅气,应该谈对象了吧?” 沈确又蹙了蹙眉,为这种有点冒犯隐私的问题感到不悦,但是为了礼仪,沈确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是的。” 合作商睁大双眼,好奇道:“您对象应该也很优秀吧?是做什么的啊?跟你一样是画家吗?怎么今天没带来呢?” 一连串的问题不停地砸过来,让沈确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这也太冒昧了,沈确控制着表情,尽量平缓语气,“他没赶上车,明天才会来。” 沈确本来是想着让许玳安吃完饭,就和自己一起去看画展,做自己画展的第一人。可现在这样,沈确不由得庆幸还好许玳安没来,如果他在这里向这群八卦之心熊熊燃起的人介绍许玳安,就算这群大佬不会把这个消息传播出去,但是,许玳安的生平事迹难免不会被扒得一干二净。 他不想让许玳安受伤。 主理人坐在沈确身边,看到沈确放在桌下的手都握成拳头了,他拿起热毛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试着打圆场,“沈先生的爱人非常优秀,等明天画展开幕了,大家也能见到他的。” 按理说,主理人是不知道沈确在和一个同性谈恋爱,可奈何,两个成年男性,又是那么契合,难免有时候擦枪走火。主理人在找沈确商量事情的时候,偶然就撞见了这两人在亲吻,沈确也自然就告诉了主理人这个事实,并要求他别乱传,否则合作就取消。 “哦?有多优秀?”本来对沈确丧失兴趣的许跃,这是又提起了兴趣,一脸好奇。 美术馆的负责人急忙冲脸色微沉的沈确使眼色,希望他好好说话,不然,很有可能,这个许总一怒之下,宁愿赔付巨额的违约金,也要取消沈确明天的画展了。 楼家在南方是老大,而在北方,还是得听一听这个许总的。 沈确沉着气,拳头握得死紧,但面上依然是那个礼貌的模样,“他的各方面都很好,我无法用言语夸赞。” 回答是回答了,但好像又没说什么。 许跃浅浅“哼”了一声,摇了摇红酒杯,没有说什么,似乎是对沈确的回答,非常不满意。 负责人的汗都下来了,他疯狂地朝沈确使眼色,见沈确没有反应,于是尴尬地“哈哈”一笑,又急忙叫服务员上来撤碟。 主理人的汗都湿透衬衫了,他和沈确不一样,沈确有极其高超的绘画技术,国内外都有粉丝基础,且要是真的闹得难看了,沈确还有方淮背后的楼家可以兜底,而他呢,要是得罪了这群大佬,他以后连混口饭吃的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主理人硬着头皮,干笑着说:“沈先生的爱人,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体育特长生,马上就要成为一位体育专业的研究生了。身高很高,长得也特别帅,说来巧了,沈先生的爱人,也和许总一个姓氏——” 主理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沈确那双透着薄薄怒意的琥珀色双眸,直直地盯着他。 糟了,主理人心想:可能这次,是沈确和他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合作了。 可是,让人出乎意料的,主理人的这番话,却引起了许跃极大的注意。 许跃的眼睛睁大,死死望着沈确和主理人,但是,令沈确感到不舒服的是,这种审视般的视线,好像是在透过他,看着什么。 “这个男的,叫什么名字?”许跃问道。 主理人他看了看沈确,又看了看许跃,不停地拿着毛巾擦汗,他张了张嘴,还是不敢把许玳安的名字说出来。 “说话!”许跃不耐烦了,他一改之前冷淡的模样,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高脚杯受不住这种力度,立马就断了,红色的酒液顺着桌沿流向了许跃昂贵的西装。 许跃身旁的人立刻拿起毛巾给许跃挡住,负责人也马上跑了过去,一边叫服务员过来换新的酒杯,一边不停地和许跃道歉。 主理人的眼睛向上翻了翻,似乎随时都要被眼前这一幕吓得晕厥过去。 唉,这到底在做什么啊? 眼前的景象,对沈确来说,太过于滑稽了。 可是……他也不想连累任何人。 沈确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又慢又轻地说道:“我的爱人,叫做许玳安。” 那个低血糖的孩子的父母在车站等了很久,见许玳安和孩子出来,立马冲上前去接过孩子的东西,然后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孩子,然后怒气冲冲地质问许玳安为什么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许玳安只得低声说着“不好意思”,面对爱子心切又不太理智的家长,许玳安只能退一步,不与人起争执。 确实,孩子在训练期间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是他们这些带队教练的失职。 即使是这个孩子自己为了减肥,偷偷地不吃早饭。可是很多事情,是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更何况,孩子还未成年,身为成年人的他们,就有更多应尽的义务。 面对孩子父母的发火和质疑,许玳安依然保持诚恳致歉的态度,只是当孩子的父亲越说越生气后,忍不住上前推搡了许玳安一把,许玳安才彻底沉了脸,一双深黑的眼眸,就好像猎鹰在捕食前的凶狠,吓得孩子的父亲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而这时,孩子的父亲才发现,许玳安的身高比他高了一个半,被衣服遮挡的结实有劲的肌肉,也透露出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善茬。 孩子的父亲咽了咽口水,丢下一句“我带孩子去医院检查,有什么事情你们要负责!我明天就要去找你们的主管!” 等这一家人走远后,许玳安疲累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看了看手机,时间是晚上十点多了,不知道沈确睡着了没有?许玳安的手指在拨通键停了半天,还是选择发送消息——我到了,先回宿舍了,明天见。 许玳安在候车的时候将去往首都的车票改成了明天早上第一班,他现在,真的特别特别想见沈确。 一想到明天就要见到沈确了,许玳安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可是,一通电话,又让他的心情,沉了很多。 “老板,怎么了?” 是训练营老板的电话,许玳安猜测,可能是这家父母投诉他了。 “小许,辛苦了,明天早上麻烦你再来训练营一趟。” 许玳安眉头皱了起来,“老板,我请假了,明天有事情。”许玳安不在乎有没有人投诉他,他之前工作的时候,遇到更多奇葩的人,而且投诉的机制,说实话,也并非是绝对公平的,他早就放平心态了。 “我知道的小许,可是人家父母说明天要带人到咱们训练营要个说法,唉,你也知道,现在社会上什么人都有,你是第一见证者,得来证明呀。” 许玳安咬着唇沉默着,他很想马上去见沈确,可是这个老板,是他指导老师的好朋友,而且在薪资待遇方面,给他的工资和正式员工是一样的。 从情理方面,许玳安都应该留下来。 “小许?” 许玳安深深呼出一口气,说道:“好的,老板,我明天早上会去训练营。” 挂完电话后,许玳安立马查看明天的车票,最早那一班肯定是不行了,其他时间的—— 可恶!除了傍晚的那班,其他时间的票已经全部售罄了,连站票都没有了!许玳安又想了想其他的换乘方式,可是得花更多的时间,到达目的地的时间,最终还是和傍晚的那班一样。 而飞机呢……不用说了,根本没有这条路线。 许玳安第一次很想在公共场合呐喊出声。 本来满怀期待地想去见自己的爱人,却由于各种突发事件耽搁了。本以为事情解决了,却还有其他事情突然冒出来。 他本可以成为沈确画展的第一个观众,现在……可能画展闭幕了,他都不一定能到得了。 许玳安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突然间,他很想抽一根烟,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无可奈何地笑了。 他忘了,在奶奶去世后,他就戒烟了。 包里的糖分也被他投喂完了。 算了,就随便坐一会儿,静一静吧。 许玳安抬起头,城市里的星星,数量十分稀少,完全不如民宿所看见的那么璀璨明媚的星星。 而今夜的天气也不好,就好像有一层迷雾在遮挡。 正如许玳安此时的心情一般,很压抑。 -------------------- 纡郁:几经蕴结的愁苦;释:化解。几经蕴结的愁苦、忧患难以化解。(宝宝们,这周先更两章哈~) 第110章 不期而然 沈确当天晚上喝酒喝得有点多。 许跃一听到“许玳安”这三个字,脸色立马变了,就好像得知了什么非常震惊的事情一样,在座位上怔愣了好半天,还是负责人小心提醒,许跃才回过神来。而后续呢,就是许跃跟发了疯一样,一直敬沈确,许跃还混着喝,那一整瓶白酒,基本上就是他俩干完的。 负责人万分担心,他怕这两人喝出问题来,主理人也是,他怕下一秒自己就要没工作了。 好在两人的酒量都不错,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但也确实,喝多了上头。 许跃最后是被人扶回去的,沈确还能保持一点清醒,自己回到了酒店的房间。 一回到酒店,他也立马到头就睡了,还好,画展是下午开幕,他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不过也因此,他没有及时收到许玳安的讯息。 等第二天沈确浑浑噩噩地从睡梦中醒来,才想到自己好久没和许玳安联系了,立马打开手机,却看到了让人情绪低落的消息—— 亲亲安安:抱歉,训练营的事情要继续处理,车票只能改签到傍晚了。【车票截图.jpg】 亲亲安安:醒了吗? 亲亲安安:电话拨通已取消。 亲亲安安:看到消息回我一下哦。 亲亲安安:电话拨通已取消。 …… 沈确抹了一把脸,立马给许玳安打过去。 许玳安没接。 沈确迅速打字:抱歉,昨晚喝多了,没事没事,你先把事情处理完,我们晚点见。 沈确不想让许玳安感到压力太大,虽然他很希望能给许玳安一个不一样的仪式感,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安全第一,其他,都好说。 沈确压下内心低落的情绪,又看了看时间,还有主理人和负责人的来电,沈确也一一回应了,离开幕式,还有三个小时。 沈确深吸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 得干活了! 沈确没有马上去冲澡,而是先叫了酒店的套餐,他怕一起床就空腹洗澡会导致自己晕倒。在等待的过程中,他给自己泡了一杯蜂蜜水,也算是为宿醉的自己醒醒神。 在等待酒店送餐的过程中,沈确又给许玳安打了一个电话,许玳安仍然未接,沈确咬了咬唇,自从他和许玳安各自在忙自己的事情后,每天联络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像这样没法及时接到电话的情况也是常态。 说不失落,那肯定是假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双方都得为自己的工作负责,彼此都能理解且尊重对方,负面的情绪,只能默默消磨。 沈确想了想,还是给许玳安发了一段话—— 【宝贝安安,我没有生气,你也不要责怪自己哦。虽然有点遗憾,但是没关系,这只是一个仪式,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啦。只要能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路上要注意安全,上车下车都要给我发个消息哦,如果时间差不多,我就过去接你。】 消息发完,许玳安的电话就立马打过来了。 沈确突然有点害羞,好像是发了封表白信一样,然后正主就立马联系他了。沈确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喂,安安。” 许玳安还喘着气,似乎是跑了步,“抱歉,我现在才看到。” “没事没事。”沈确很通情达理,“训练营的事情解决完了吗?” “刚处理好。”许玳安调整着呼吸,“那边人太多了,所以我跑到楼上打的电话。” “处理了就好。”沈确笑了笑,“那晚上……我去接你吗?” 许玳安微微思索了一下,“那个时候美术馆刚好闭馆,你应该还要和负责人根据第一天的情况商量点事宜,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了。” 沈确算了下时间,确实,那时正好是美术馆的闭馆时间,客人才刚刚离开,他复出后的第一次画展,自然有很多细节要及时整改。 “好,一定要跟我报备哦。如果没办法联系到我,就打主理人的电话。我会跟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告知的,你可以直接进来。” “好的。沈确,我——” 这时,楼下的老板在喊“许玳安”的名字,许玳安停了一下。 “有人叫你是吗?”沈确也听到了,“没事,你去忙吧,晚上见。” “等一等。”许玳安还是叫住了沈确,“我就想说……我很想你。” 沈确怔了一瞬,心里一阵颤栗,“我也是,我好想你。” 许玳安嘴角勾起,他走下楼梯,“晚上见。” “晚上见。” 那孩子的父母早上来闹了一场,老板也不是省油的,在了解事情来龙去脉后,老板并未责怪主教练和许玳安没有及时发现孩子未吃早餐,而是愿意在金钱上对孩子父母进行一些补偿。但是,这孩子的父母仍然不依不饶,老板索性就直接给他们退费了,并且据合同赔偿三倍的违约金。对这个老板来说,他不差这点钱,但他不想要自己的训练营,老是有一些要小题大做的人,弄得大家没办法进行正常的工作。 今天早上整得这乌烟瘴气,好几个班都没办法正常开展训练,这错过的课时,之后还得免费补给学员,对老板来说,自然是亏大了。 “老板,有什么事?” 老板拍了拍许玳安的肩膀,“耽误你时间了,中午请你和主教练吃饭。” “谢谢老板,不过,我还有点事。”这个老板做人很好,但是老喜欢劝人喝酒,许玳安傍晚还要赶车,他也不想喝着一身酒气去见沈确,“我要买点东西,给我对象一个惊喜。” 老板倒也不勉强,“行,那等你回来吃。” “好的,谢谢老板。” 许玳安说准备的惊喜,倒不是推辞,他给沈确买了个新奇的玩意儿,今天才到,他本想着等沈确回来了再给他,既然还剩点时间,就回家拼好了,一起带去。 礼物是一个太阳能双环摆件,这是遇见阳光就会旋转的摆件。许玳安买这个礼物的初衷,也是希望沈确能越来越明媚,笑容越来越灿烂。 这个玩意儿要自己拼装,许玳安在外面简单对付几口,就回宿舍了,他没怎么做过这么精细的活,一举一动都很小心。 心之所向,便是阳光。 花了一个小时,许玳安将这个摆件拼完了,放在阳光下,果然,双环就开始摇动了起来,就好像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一样。 只要有阳光,便不会停止。 许玳安将它用包装盒包好,然后又拿出自己买的信封,浪漫点,写点什么吧。 许玳安不禁有点脸红,感觉自己跟个小学生一样,心情忐忑但同时有带有期待地给暗恋对象写情书。 【沈确】 许玳安停下了笔,眉头皱了起来,要写什么呢?他本身文化课就偏弱,写不出什么太华丽的东西,也不会用什么修饰语…… 【恭喜你成功复出,让优秀的‘云确’重回大众的视野,我为你感到高兴。】 许玳安写了一行后又停了,他第一次给沈确写信,内心多有纠结,纠结于内容,也纠结于文采…… 哎呀,想这么多干嘛?遵循内心写吧! 【我很想你。是的,很突然,但我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在想你,可以说,只要有空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今天天气很好,如果我现在能瞬移到你身边就更好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多磨”吧。】 【我内心有好多好多想法,但是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表达。不过,我知道的,只要看到你了,我的心就安了。你是我的定心丸,我的安心之所。】 【爱将我们两个紧密联系在一起,不要自责,不要愧疚,我们要一起前进。你心知我爱你就好,你的爱呢,我早就记得牢牢的了。】 【好想吻你啊。】 【是不是太突然了?】 【想抱你,想亲你,想和你一直一直待在一起。】 【爱你。】 许玳安在末尾属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羞耻地将这封信又看了一遍,果然写得是乱七八糟的…… 不管了! 许玳安将信纸叠好,塞进信封里,又和礼物放在一起。 他又看了看时间,可以准备收拾一下行李去车站了。 快了,他快要见到沈确了。 迎着夕阳,许玳安上了车,这是今天到首都的最后一班车,即使是工作日,人流依然多。 许玳安没吃晚饭,在候车厅买了许久没吃的汉堡套餐,还有让人开心的快乐肥宅水。 也算是给这么些天疲劳心累的自己一点犒劳了。 许玳安安安静静地享用着自己的食物,他进食的速度较快,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个汉堡套餐吃完了。沈确吃饭的速度就和本人的性格一样,不急不躁的,许玳安平常和沈确一起吃饭,都会放缓速度,边和沈确聊天,边品味口中的美食,比他一个人吃饭,要快乐多了。 他将东西收拾干净,然后又拿出湿巾擦了擦折叠小桌,随后就戴上耳机,静静地看着最新的篮球比赛。 当许玳安一个人外出的时候,除了必要情况,他都是保持沉默,他不太喜欢跟陌生人聊天,也不喜欢别人来打扰他。 可就当他看得兴致勃勃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许玳安愣了一瞬,立马朝身旁看去。 是一位打扮较为时尚的年轻女子,她朝许玳安挥了挥手,笑容明媚,“你好呀。” 许玳安按下暂停键,摘下耳机,“你好,有什么事?” 见许玳安理自己了,女子显得很兴奋,“帅哥,你是模特吗?” “啊?”许玳安蹙了蹙眉。 女子没有因为许玳安的表情退缩,她掏出手机,调出几张图片,“你看你看,你和这个人好像啊,你是本人吗?” 这些图片,没有任何预兆的,直直印入了许玳安的大脑。 是没有遮掩的秘密,被迫在肌肤上画上的符号,面无表情但却接受不了被人抚摸的难堪……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许玳安的身体仿佛被一股剧烈的电流击中了,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震颤着。 见许玳安半天没有回应,女子不由得疑惑道:“帅哥?” 许玳安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他移开视线,低声说:“你认错人了。” 女子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许玳安,纳闷道:“不会吧,你们两个那么像,帅哥,你有没有兄弟呀?” 就好像黑云沉沉的下雨天,在长满青苔的暗巷角落,有什么腐臭的东西,在落地生根……在发烂发臭…… 一股反胃感涌了出来。 许玳安面色难看地站起身,朝女子说了声“抱歉”,就急忙朝车厢的厕所走去。 这些肮脏又丑恶的东西…… 许玳安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 不期而然:期:希望;然:如此。不希望这样,而竟然这样。表示出乎意外。 第111章 雪鸿泥爪 那个年轻女子见许玳安状态不好,也没有再来打扰了,许玳安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一路熬到了目的地。 等他出了车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提前告诉沈确,他给沈确打了个电话,沈确没接,应该是在忙。 许玳安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到美术馆的闭馆时间了,美术馆在市中心,打车必然是要经历晚高峰的堵车,而坐地铁过去,起码也要四五十分钟。 突然有一种很深的无力感涌上来。 虽然,他早已知道会赶不上。 许玳安走出车站,找了处无人的台阶坐了下来。 年轻女子手机里的图片,勾起了他难堪的回忆。 他根本不想回忆起的一切的一切。 许玳安仰头看向已经逐渐变成深蓝的天空。 太阳落下了,天黑得很快。 车站涌出的人流也在慢慢减少。 一个卖花的老奶奶在广场上来来回回走着,提着的小花篮里,装着的是自家种的丹麦风铃。 许玳安静静看着,不由得眼圈一红,他想到他奶奶了。 在他奶奶病重的时候,有的进口的药很贵,但是这种药打了老人家不会疼,许玳安想尽办法筹钱,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抛下尊严的事情也做了。 为了钱,除了触碰到红线的事情,他都想尽办法去试了。 有什么办法呢?对他而言,他就这有这一个亲人了啊…… 如果能够交换生命,许玳安必定是毫不犹豫的。 可是,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啊? 那个时候,也确实发生了一些很糟糕的事情。 这些肮脏又赤裸的记忆,许玳安已经将它牢牢封死在内心深处了。 如今,却被某个陌生的女子当面揭开,许玳安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可能,冥冥之中…… 许玳安握紧拳头,咬了咬牙。 这些事情,他并不想被沈确知道。 “孩子,要买一束风铃花吗?”不知什么时候,这位卖花的老奶奶来到了许玳安面前。 苍老的面容和害怕被拒绝的有些忐忑的微笑,都是为了生活……为了生存…… 许玳安拿出手机,“多少钱?我扫你。” 老奶奶笑着说:“孩子,一束二十,两束三十五,要买两束吗?” 二话没说,许玳安直接扫了三十五过去,“行,两束。” 老奶奶喜笑颜开,将包扎好的两束花递给许玳安,“谢谢惠顾。” 许玳安对花其实也有点了解,他之前也在花店兼职了一段时间,知道老奶奶这一束卖的价钱比正常售价贵了两三倍,但许玳安不在意这些了。 他的内心深处,都会不由自主对跟他奶奶一样的老人家,怀有悲悯之心。 如果老奶奶问他要不要把整篮的花买下来,许玳安都不带犹豫的。 这是他内心很脆弱的地方。 而他心里另外一处柔软的地方,给了沈确。 地铁里的人果然很多。 许玳安庆幸自己没带行李箱,而是准备了一个双肩包。此时此刻,他被人群挤到了角落里,他身材又高大,不得不缩着肩膀。 因为害怕风铃花被挤坏了,许玳安微微侧着身子,利用自己的肩膀和胳膊,将怀中的风铃花保护好。 这是他想带给沈确的礼物。 一朵朵深紫色的可爱的小铃铛,有着最温柔的花语,愿你健康,愿你开心,愿你幸福。 许玳安想把世间一切美好的寓意,都送给沈确。 列车快速地向前行驶。 许玳安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心中的郁结排解出去。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回想了。 马上就要见到沈确了,得开心。 许玳安,你一直都很坚强,这次,也不能例外。 许玳安不知道的是,在这么拥挤的车厢里,居然还有人拿出手机偷拍他。 一个俊朗帅气的男子,即使被人群堵在角落,但依旧遮掩不了他傲人的身姿。脸色虽然略显疲态,但是依然掩盖不了那张英俊的面庞,乌黑的眼眸垂下,嘴唇微微抿着,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可越是这种生人勿近的感觉,越是引得人忍不住将视线放在他身上。 这么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居然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花。 太有反差感了。 让人不由得纷纷猜测,这个男人,究竟是要把花送给谁?送给他的恋人吗? 就这样的一张图片,被有心之人拍了下来,传到了网上。 又不知道是谁,居然给这张图片买了推送的流量,在同城搜索中,许玳安小范围爆火了一下。 还好,圈子不同,他们目前,还没有扒到冬禧民宿。 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许玳安希望,永远不要被人发现。 “许总。”秘书调出后台的流量数据,“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推送了许先生的这张照片。” 许跃抬头扫了一眼数据,又低下头看手机,他的手机显示的,正是许玳安被偷拍的照片,此时,已被放大,重点都集中在许玳安的脸和他怀里的两束风铃花。 “许总,需要继续加大推送力度吗?”秘书问道。 好半晌,许跃轻轻笑了一声,他用自己的指腹,隔着屏幕,用力摩擦着许玳安的脸,“先这样吧。” “好的。”秘书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哦对了。”许跃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沈确人呢?” “沈先生还在美术馆里。” “哼。”许跃嗤笑一声,“真够深情的这两个。”他朝秘书招招手,“你跟沈确说,有人投诉了,叫他过来我这里一趟。” 秘书顿了顿,“是叫沈先生来酒店吗?”美术馆离酒店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对。”许跃摆摆手,“叫他快点。” 沈确听完美术馆负责人说的话后,整个人都懵了。 “有人投诉?”今天是第一天,沈确全程都在美术馆陪同,他仔细回想了下今天来参观的客人,没有人有流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不应该呀…… 负责人擦了擦汗,他也觉得今天进行得非常顺利,倒是没想到居然有人会投诉,还投诉到了许跃那里去,难道是某个隐藏身份的大咖? “具体的我也不了解,既然许总收到了,我们就一起过去聊聊吧,看看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 “可是……”沈确面露为难之色,他忙到现在,才刚刚打开手机,看到了许玳安发的信息,“我的爱人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我们可以再等一等吗?” 负责人看了看手机,是许跃的秘书在催促他快点,说许总现在正在气头上。 “您的爱人……十分钟之内能到吗?”负责人头大了,“许总现在很生气,如果我们去晚了,我怕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稍等,我打个电话。”沈确拨通许玳安的电话,没人接,他又打了一个,还是没人接。 一时之间,沈确有些心烦,他感觉自己和许玳安一直错过联系,这让他罕见地焦虑了起来。 突然,他不免想起了方淮告诉他,楼迎鹤会在方淮的手机里装定位和录音软件。 方淮是发现了,但他也习惯了,毕竟自己的爱人,是一个如此多疑又敏感的人,不让他做,反而还要发疯。 沈确握紧了手机,难道……他也要在许玳安的手机里装定位软件吗? 不能明确自己爱人在做些什么,这让他开始产生了困惑。 “沈先生,要不我们先过去吧?您将酒店的定位发给您的爱人,刚好可以让他在您的房间休息一会儿。”负责人提议道。 沈确又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没人接。 “行,我们先过去吧。”沈确朝负责人点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 沈确将酒店的定位发给了许玳安—— 【安安,画展有些细节需要商榷,现在得回酒店开个会。我把酒店定位发给你了,直接打车过来哦。酒店的经理会在大厅等你,你先去房间好好休息,冰箱里有水果和蛋糕,饿了的话就点外卖。我很快回来。】 负责人在催促了,“沈先生,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好,我马上来。”沈确关上手机屏幕,随着负责人大步朝门口走去,可是没走几步,沈确心里又有点难受,他打开聊天记录,发了条语音—— “放心,我这里一切都好,你别着急,慢慢来。” “爱你,安安。” 许玳安没想到自己的手机还能没电了。 出了地铁站,许玳安正想掏出手机导航,不料,呈现的只有黑色的一片,他摸了摸背包,只有充电器,充电宝忘了带。 往常他都会注意手机电量的,怎么这次偏偏漏了?许玳安不免开始责怪自己起来,不过幸好,这个私人美术馆的广告铺天盖地,特别是“云确复出首秀”这几个大字,恨不得出现在每个广告位最显眼的地方。 许玳安就顺着提示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路过一家热气腾腾、香味十足的广式蛋挞店,许玳安停下了脚步,他好像用甜品抚慰一下自己啊,可是……排队的人太多了,起码得半个小时以上。 许玳安盘算着蛋挞店关门的时间,心想着待会儿跟沈确见面后,他们两个人可以散步到这里,等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多人了呢。 想到爱人,又想到好吃的,许玳安前行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进入一条较清净的道路,再走个十分钟,就到达了这家私人美术馆的门口。 馆内漆黑一片,大门已经关闭,只有门口的保安亭,还亮着一盏灯。 奇怪,沈确去哪了? 许玳安手机打不开,他朝保安亭走去,想着先借个电充一充,沈确肯定是给他发消息了,但他没收到。 不管怎么样,得先联系到人再说。 可是,保安亭内也没有人。 许玳安傻眼了。 “有事请联系……”许玳安轻声念着贴在保安亭窗户上的电话号码,他不由得苦笑了起来,“搞什么啊……” 这条路很清静,只有美术馆,如果要去便利店,得顺着来时的路,再次往回走。 “真的是……什么情况啊……”许玳安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奔波劳累了一天,本以为这些“乌龙”事件都可以到此结束了,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一个非常简单,但也非常恼人的障碍。 许玳安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索性就坐在保安亭旁边的地上,双腿交叠,将风铃花圈在了自己怀中。 他现在累了,他要休息一下。 仰头看天,天幕漆黑,这里的星星,不如民宿那般明亮,但是,很安静,静到,许玳安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 许玳安抬起手,轻轻拨弄着风铃花的花瓣,“沈确呀沈确,你在哪里呢?” 见面,对他们来说,不应该是难事的。 -------------------- 雪鸿泥爪:比喻往事遗留的痕迹。 第112章 山止川行 “您好,您在这里有什么事吗?”保安打着手电筒过来。 许玳安眼睛眯了眯,他站起身,腿不禁有些麻,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 “我是来找人的……”许玳安甩了甩手,试图用土方法让自己的腿不那么麻,“请问,你知道云确画家去哪了吗?” 这位年轻的保安看着许玳安默默思索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道:“你是来找云确的啊?我记得我老大交班的时候有跟我们说过,你叫什么?” “我是许玳安。” 保安跟手机上的备忘录对了一眼,点头道:“没错,是你。哎呀,你太晚了,云确先生都离开美术馆了。” 许玳安微微一怔,他没有继续追问沈确去哪了,他知道,沈确必然有不得已的事情必须解决,现在,至关重要的是,给手机充电。 “可以借用一下插头吗?我手机没电了,联系不上他。” “可以可以。”保安让许玳安进保安亭,还把自己的珍藏的小可乐分了许玳安一瓶,“吃饭了吗?” 手机充上了电,许玳安心中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了松,他朝保安笑了笑,接过小可乐,“吃过了,谢谢你。” 这个保安也是刚毕业出来的小伙子,带着许玳安走到亮堂的保安亭里,他才发现面前的男人是如此英俊。而现在许玳安脸上露出的笑容,更是消融了一些生人勿近的气场,让年轻的保安,不免为眼前人帅气的颜值感到了些许不好意思。 没办法,没见过这么帅的……保安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他用眼神偷瞄着低头认真看手机信息的许玳安,越看越觉得帅。哦,对了,他白天才刚刚见到出名的美人画家云确,美是很美啦,美得不像真人,不过……他还是欣赏许玳安这种健气十足的帅气! 快速且认真看完沈确发送的讯息后,许玳安回复:【抱歉,我手机没电了,没能及时看消息,我现在在美术馆门口的保安亭充电,过一会儿我就去酒店找你。】 知道沈确现在明确在什么地方后,许玳安心里总算没那么郁结了,他继续回复:【别担心,我没事。】 许玳安知道的,他知道沈确联系不到他会心急。 他们两个是一样的,一直牵挂着彼此。 待信息发送成功后,许玳安坐在保安给他提供的小凳子上,表情放松,一直微蹙的眉头也松开了,他的心里,就好像有一块大石头,落到了地上。 “帅哥,你和云确画家是朋友吗?”保安默默观望了一会儿,年轻人好奇心多,忍不住问道。 许玳安的嘴角微微扬起,说道:“是的,我和他关系非常好。” “果然……”保安若有所思点点头,“好看的人都和好看的人玩在一起呢。” 许玳安轻轻笑了声,他打开打车软件,查询过去的时间,他打算再充个五分钟就出发。 突然,远处驶来一辆亮着近光灯的车,保安立刻站直身体,朝车内的人敬礼。 许玳安将身子缩了缩,避免被外面的人看到有一个外人再保安亭里,他不想因为这位保安的好心,而让这个保安被扣钱,他知道,有些私人场所,很注重外在形象。 没想到,待车辆驶进去后,这个年轻的保安突然低声“哎哟”了一下,许玳安疑惑道:“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云确了。” 许玳安“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因为力气太大,还掀翻了小凳子,“是进去的那辆车吗?” 保安被他吓了一跳,点点头又摇摇头,“光线太暗了,我不确定。” “不好意思,东西麻烦帮我看一下。”许玳安拔掉充电器,拿起手机就跑了下去。 与其胡乱猜测,不如直接探查事物的真相。 车辆行驶的速度很快,由于闭馆了,广场的灯光并不明显,如果不仔细查看,根本不会发现车的后面还追着一个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沈确摇下了车窗,即使光线昏暗,沈确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在后面奔跑的许玳安。 “停……停车!”沈确目光聚焦到后面的人身上,声音都颤抖了,“师傅!停车!” 司机放缓行驶速度,他透过后视镜望向同样落座后排的许跃,在等他的老板发令。 “什么事?”许跃本来还在闭目养神,突然被沈确这叫声吓了一跳,他不悦地挥了挥手,让司机把车停了下来。 沈确拉了拉车门,司机没解锁,他急忙说道:“麻烦开下车门,是我的爱人——” “许玳安来了。” 许跃的双眼瞬间睁大,一时之间有些失神,坐在副驾驶的秘书让司机把门打开。 沈确二话没说,立马冲了下去。 许跃扭过头,透过车后面的玻璃,他看到了这两个相爱的男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果然,感情是非常好啊…… 许跃握紧了放在膝上的拳头,他转回身,不愿再看。 秘书试探性问道:“许总,我们要在这里等他们吗?” 许跃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后面两个模糊的身影,似乎已经在相拥着热吻了,许跃闭上眼睛,紧紧皱着眉,心里一股一股抽疼,不懂是气的还是什么。 “不等了,等什么,让他们自己走上来。” 沈确一直没联系到许玳安,他到了酒店,就立马找了许跃,想立即把投诉的事情处理好。 可是,秘书一直在拖延时间,说许跃现在在跟一个重要的客户打电话。 沈确被迫跟着负责人一起等着,等了几分钟,沈确受不了了,就问秘书是什么事情,秘书避而不谈,说这个事情只有许总才知道。 于是,沈确又等。 可是,许玳安的电话打不通,信息也没有回复。 沈确要发疯了,在负责人惊恐的眼神中,他推开拦着他的秘书,直接冲进了许跃所在的房间。 “许总!”沈确这一嗓子,差点把许跃的手机吓掉了。 “搞什么东西?!”许跃生气了,他虽然不是在拨打重要客户的电话,但也确实是在通知一些事情,沈确这么冒失地冲进来,打断了他的通话,这让许跃极其不满,“谁让你进来的?!” 沈确顾不上后果了,他焦急道:“许总,不好意思,我联系不上我的爱人,他手机关机了,我想回美术馆看看。” 许跃愣了愣,他挂断通话,看向门口站着的秘书,眼神带着询问,秘书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许总,投诉的事情,我一定会处理的,请您先跟负责人商讨一下。”沈确非常诚恳,“我很担心我的爱人,我——” “可以。”许跃打断了他,他拎起自己放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大跨步向外走,“去美术馆吧。” 沈确怔了下,没反应过来许跃的意思。 秘书提醒道:“许总和你一起去美术馆。” 沈确停了一瞬,便立马跟上许跃的步伐。 他懒得猜测许跃的行为了,对他来说,现在找到许玳安,比什么都重要。 “那……”负责人才从这让他万分震惊的事情发展回过神来,“那我也……一起……” “不用。”秘书拦住了他,“你就在酒店等着。” 许玳安投入心爱之人的怀抱,这才真的有了实感。 天呐,他感觉自己,辗转了好久……才终于见到了沈确。 “你没事。”许玳安怔怔地看着沈确,眼前都起了一片雾气了。 “我怎么会有事呢?”沈确笑着说,他亲了亲许玳安的鼻子,又捏了捏许玳安的耳垂,“我们都好好的。” 是啊,对于一直见不到面的恋人来说,最为紧张也最为害怕的就是,对方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对对,是我说错了。”许玳安也笑了,这下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我们都很好。” 一股酸涩感涌上心头。 沈确怜惜地给许玳安擦了擦滴落的眼泪,他的双眸也湿润着,“哭啥啊?” “我……”许玳安声线颤抖,他闭了闭眼,有点说不出话。 沈确顺势亲到了他的眼睛上,“不许哭,再哭就亲你了。” 许玳安被逗笑了,他眨着湿润泛红的黑眸,主动送上香吻,“沈确,我真的很想你。” 沈确紧紧抱着许玳安,温柔但又强硬地吻着爱人的双唇,切身感受着这久违的亲密。 “我也想你。” 这句话,在唇齿交缠之间缓缓溢出。 沈确陪着许玳安到保安亭将东西拿走,在保安惊疑不定的眼神中,两人牵着手,慢慢沿着道路往前走。 “这是送我的花吗?”沈确很惊喜。 许玳安将一直护得好好的风铃花递给沈确,他有些不好意思,“是风铃花,祝你画展举办顺利。” 沈确很开心地接过,他闻了一口,是很清新淡雅的香味。 昏暗的路灯下,身着高级定制西装的超级漂亮的大美人,望着眼前较为朴素的花朵,琥珀色的双眸尽是深深的喜悦和感动。 “谢谢安安,我很喜欢。” 沈确一手牵着许玳安,一手抱着风铃花,心里尤其满足。 “我刚刚没看手机,早知道就在保安亭停下来了。” “没事啦,跑一段路而已。” “今天你太辛苦了,晚上我帮你按按摩。” “真的?只是按摩而已?” “你要想其他的,也不是不行啦。” “……还是歇一歇吧。”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那么可爱呀。” “……你最可爱了!” -------------------- 山止川行:比喻坚不可摧,行不可阻。 许跃是小时候欺负安安的那个调皮的孩子。 第113章 长歌有和 许玳安害羞的模样真是太让他喜欢了,沈确没忍住,停下了脚步,轻轻一拉,就把心爱之人拉到自己的面前。 沈确温柔地摸着许玳安脸侧的皮肤,笑着又印上一个吻,“我真是太开心了。” 许玳安鼻尖碰了碰沈确的鼻尖,两人相视一笑,又紧紧牵着走,慢慢往前走。 能不开心吗?错过了好几次的相见,疲乏了一整天的身心,见到爱人的第一眼,就恨不得全世界只容纳下他一人。 沈确只希望这条通往美术馆正门的路可以再慢一点,这样,他就可以和许玳安单独相处得更久一些。 突然,沈确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许跃的秘书。 “沈先生,投诉的事情,许总已经帮你解决好了,具体的调整内容,也发到负责人的手机上了。你回酒店再和负责人核对即可。” 沈确顿了顿,“好的,谢谢,请问……许总现在是有什么打算呢?” 秘书说道:“许总有事要去一趟南方的分公司,现在正要出发机场,你若有什么事情,直接与负责人联系即可。” “好的,谢谢。” 沈确也不便多问,人家老板的私事,他和许跃的之间,顶多就是赞助与被赞助的关系。 挂断电话,前方斜坡就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 沈确拉着许玳安站在一旁。 车辆拐过弯道,平缓地向下行驶,沈确抬头一看,是载着许跃的那辆车。 经过他们身边,车窗的玻璃没有摇下,这是不可透视的玻璃。不过,沈确也并不在意这一行为,他依然朝着看不见的车窗点点头,将自己的礼貌表达了。 待车辆驶过,许玳安才出声问道:“这个许总,脾气不好?” 沈确笑了笑,说道:“不重要。” 许玳安捏了捏沈确的手心,认真问道:“他没有欺负你吧?” 沈确顺势摇着许玳安的手,“怎么可能呀?不过,既然许总走了,我就可以放肆大胆地,带你好好参观参观我的画展了!” 跟领导层面的人物离远点,沈确活得更开心。 沈确最需要在意的,就是眼前人了。 许玳安的小酒窝浅浅但又甜甜的,他应道:“好!” 许跃没有将车窗摇下,但是他的眼神,一直集中在许玳安的身上。 秘书是许跃的私人秘书,跟在许跃身边很多年了,在调查资料和处理事情的过程中,他也逐渐了解了许跃和许玳安之间的故事。 秘书问道:“许总,要下去打声招呼吗?” “不打。”许跃回复得很快,口气也不好,“有什么要打的?看他一脸油腻的样子,谈恋爱谈得真恶心。” 秘书很识趣地把嘴巴闭上,不再触怒许跃,可是他的余光,却看到许跃悄悄把手机拿出来,对着窗外,拍了好几张许玳安的照片。 秘书在心里默默叹道:这嘴巴真是比钢铁还硬啊…… 许跃拍了好几张,直到车辆拐过弯,看不见人了,许跃才把手机收起来,边收边吐槽:“这么多年没见了,怎么越变越丑了?” 秘书目不斜视,姿态端庄,不随意接茬。 许跃继续说道:“不是说谈恋爱会变得漂亮?怎么许玳安比当时他奶奶生病那会儿还瘦?真服了,沈确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男朋友的?如果不会当,就让我——” 许跃闭嘴了。 秘书的背挺得很直,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好半晌,许跃才悠悠吐出一句,“可恶的许玳安。” 沈确的个人画展,正如他这个人一样,温和如水,但又会在不经意间,让你眼前一亮。 在美术馆正中央的大厅,有一把椅子和一个画架,画架上的图画,是沈确每天根据心情变化所绘的水墨画。今日,他的绘画作品是“一叶孤舟”,简单几笔,就将一个吹着笛子的小人,站在薄如片叶的小船上,绘得栩栩如生。 万千世界,非黑即白,唯有一人,似乎是潇洒地独立于这天地间,但又带有一种隐世的寂寥之感。 而在这画作之上,是旋转缠绕的巨幅书法绸布,绸布上面的字,是沈确亲自写的。不是常说,会绘画的人,书法都不差。沈确下了一番苦功夫,临摹了不少书法大家的作品,才完成了这项工作。淡黄的绸布之上,运笔疏朗清阔,纤毫毕现之间,似乎彰显出某种清淡悠远的禅宗意境。 见字如见人,见画如见魂。 刚进门,就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之感。 而继续往里走,就是沈确展出的画作。 每一幅作品旁,都有沈确对这幅作品的阐释,不过只有两三句,不多,因为沈确不想影响观者自己的感受和判断。 他认为自己的作品,虽然出发点是自己,但是作品对于每个人的价值和意义,都不一样。 画作的解读,都可以不尽相同,不需要标准答案。 沈确将许玳安的双肩包拿过来,背在自己身上,许玳安本想拒绝,却被沈确强硬地拦下了,“我背一会儿,你得轻轻松松,没有负担,这样才能好好欣赏我的作品。” 许玳安想拿回背包的手放下了,其实沈确的大部分作品他都见过,除了最新的几幅,不过沈确也早已将拍照的图片发送给了他。 虽然不是第一个来参观美术馆的客人,但是,许玳安是沈确重新执起画笔后的,第一位观众。 沈确总想着,把自己的事情,第一时间分享给许玳安。 “这是那天……在我们民宿的秘密基地里,我画着画着睡着了,醒来之后看到窗外的风景,树林刷啦啦的,又绿油油的一片,特别美,我就把它画下来了。” “还有这个,是我们一起去吃石锅拌饭,看到的叼着气球跑向小主人的萨摩耶。” “啊,这是我的一个梦,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头鲸鱼,你是想要征服大海的王子。每次你扬帆远航,我都会跟在你身后……笑什么呀?这可是一个唯美的童话故事呢!你问我们有没有在一起?呃……梦里面,物种跨越太大了,都是我在单恋你。但我知道,如果我能化成人形,你会好好爱我的,不会让我变成泡沫飞走的。” …… 许玳安跟在沈确身边,听沈确手舞足蹈地讲述自己创作背后的故事,时不时再给一点反馈,当然,有的时候,他也会故意逗沈确。 来到了最后一个展厅,许玳安的眼睛睁大了,他万万没想到,沈确居然把这个东西摆了出来。 见许玳安转过身来,一脸惊讶的模样,沈确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你还画了新的版本?” 许玳安观望了一下,满墙的垂耳兔安安,不过是比较正经的版本,比如跑步的、做饭的、叠衣服的、吃小蛋糕的……这就像是在记录着许玳安日常生活的一点一滴。 而许玳安也知道,他和沈确处于异地的状态,这些绘画,都是沈确想着记忆中的他画的。 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人,时刻惦记着自己,真好。 沈确的脸微微泛红,“这不是想着全方位展示嘛……有一些新的粉丝,也是因为小兔子安安认识我的,所以,我就新创作了一些。” “画得很好啊。”许玳安歪歪头,乌黑的双眸漾出温和的笑意,“我很喜欢。” 他们两个站在一个肚子只盖着一角小被子,露出八块腹肌的呼呼大睡的垂耳兔面前,明明应该是很可爱的画面,可这只小兔子如此健壮的肌肉,使得这幅Q版作品,变得愈加诙谐幽默。 许玳安率先笑出了声,在仅有他俩的美术馆内,许玳安笑得很肆意、很狂妄。 “笑啥呀。”沈确的脸更红了,他拍了拍许玳安的腰,“这画的可是你啊,你在笑自己嘛?” 许玳安朝沈确眨了眨眼,笑容收敛了一些,但还是很张扬,“我没笑啊。” 沈确满头问号,“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许玳安抿了抿嘴,但还是控制不了笑声从嘴里溢出,“哈哈哈……我没笑啊……哈哈哈……” “……”沈确沉默了,过了几秒,沈确撸起袖子,举起手掌,“你这个坏孩子,我现在要惩罚你了。” 趁许玳安没反应过来,沈确大手一挥,打在了许玳安挺翘的…… 非常清脆的“啪”的一声。 许玳安:“……” 沈确:“……呃我说我不小心使劲使大了,你信吗?” 许玳安眼睛一转,低声喊道:“来人啊,这里有人耍流氓。” 沈确急忙冲上去捂住许玳安的嘴,看着爱人眼中暗含着的调侃的笑意,沈确又好气又好笑的,心也痒痒的,“你不要乱来。” 许玳安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沈确的手心,就舔一下,然后飞快地缩了回来。 沈确身上传来一股颤栗,好久没见了,他可受不了许玳安这样撩拨。 沈确的双眸暗了暗,纯粹如琉璃珠的琥珀色双眸,竟也有隐藏着危险的一天。 “我说了,你别乱来啊。” “再乱来,就后果自负。” 许玳安很听话,他乖乖跟着沈确回了酒店。 一天下来,强撑的精神,也开始松懈了下来。 许玳安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就已经昏昏欲睡了,等到了酒店,在沈确打开手机点夜宵的时候,许玳安便撑不住了,合衣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就一会儿的功夫,许玳安陷入了沉睡之中。 沈确将冷气的温度调高了些,然后从柜子里拿出薄绒毯,给许玳安盖上。 他用手指轻轻刮了刮许玳安的眉骨,他知道许玳安很累,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安静地陪着。 沈确想了想,打开手机点了一些可以快速即食的食物。若待会儿夜宵到了,许玳安还是想睡,等他自己肚子饿醒了,就可以直接吃这些食物。 沈确不想离许玳安太远,于是就把笔记本电脑搬了过来,自己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通过电脑上的软件和美术馆的负责人沟通这次投诉的事件。 【负责人:放心,都解决好了。】 【沈确:请问,具体是什么原因呢?】 【负责人:好像是某一位身份比较尊贵的客人,说是进来参观的时候,没有得到应有的接待。】 沈确打字的手停了下来,他不免有些无奈,虽然这是需要预约并购买门票才能进入的画展,但这并不是服务场所呀。 即使有安排咨询台,但是礼仪人员也不可能全程陪伴。参观画展,不就是得顺着自己的步调慢慢欣赏过去吗? 他虽然全程在场,但是他面向的是所有参观的人员,也不可能只为一人服务。 槽点太多了……沈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觉得这个投诉,太过莫名其妙了。他的画展,不是只为了某个人举办的。 【负责人:可能这个客人的身份太尊贵了吧……】 负责人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挺懵的,毕竟能来这个高级的、私人的美术馆的客人,多多少少都是在乎自己的形象和外在的,这么明目张胆地表明要人服务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见。 【沈确:好的,我知道了,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负责人:许总说他都搞定了,叫我们就按今天的做就好了。】 沈确这下是真的有点懵了。 这么诡异的投诉理由,这么容易就解决的情况,那为何,许跃还要火急火燎地叫他们赶过去呢? 沈确心里不免产生些许疑惑,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但具体的,他又形容不出。 难道,是第六感作祟? 沈确收回到处乱飘的思绪,他继续打字,回复道——【好的,麻烦了。】 既然事件已有结果了,就无须多想了,想多了还徒增烦恼。 沈确关闭和负责人的聊天界面,点开了自己的邮箱,他先是回复了几封工作邮件,其中有一些来自其他国家的,邀请他去参展或者做比赛评委的信件,沈确目前都一一回绝了,他时间排得很充裕,并且,他不想因为繁忙的工作,不得不和许玳安异地很久。 他已经不是那种为了梦想要冲破头脑的年轻小伙儿了,他不想为了工作而忽略自己的爱人。 沈确明确知道,没有许玳安,他连重新拿起画笔的勇气都没有。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很好地平衡爱情和工作,所以他的内心,都会有一个倾向,他想要更加关注自己的所爱之人。 处理完工作邮件,沈确点开自己的私人信箱,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收到了安妮塔和爱德华的邮件。 他们两人传述的内容是一致的,他们想办一个同学聚会,为此来问问沈确是否有愿意参加?若愿意参加,他们可以核对一下时间安排,便于大家都参与。 沈确自然是想参加的,而且,他还想带许玳安去。 得问问许玳安愿不愿意去…… 许玳安放下电脑,挪了挪身子,凑近许玳安,他非常轻柔地点了点许玳安在呼吸的鼻子,然后轻轻地笑了。 真好啊。 外卖到了,是两份过桥米线。 许玳安闻着味儿醒过来了,这可把沈确逗坏了,他亲了亲许玳安的嘴角,“醒啦。” 许玳安肚子叫了,他坐了起来,但精神仍困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眼前的大美人送上了香吻,这日子美的嘞。 有美食可吃,有美人相伴。 许玳安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沈确将包装盒拆开,将餐盒和餐具在桌面上摆放整齐。 热气腾腾的鸡汤,汤底清澈透亮,光是用鼻子一闻,就能闻到浓郁无比的香味。 新鲜的食材和醇厚的汤底相互交融,正是构成了这碗过桥米线的精髓之处。 一口米线,一口热汤,味蕾绽放,滋润心肺。 许玳安尤其喜爱汤汤水水,特别在疲劳之时,喝上这么一碗热汤,就仿佛将一整天的疲惫都洗刷了,可以滋补他的元气,让他恢复精神。 “太舒服了!”许玳安痛痛快快地吃完一整晚,他出了一身热汗,面色都变得红润了。 沈确吃饭速度比较慢,他才吃到二分之一,“要不要再分你一点?” “不用。”许玳安摇摇头,他抽了几张纸给自己擦擦汗,又抽了张纸在沈确的嘴角点了点,“我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突然,许玳安想到了傍晚看到的蛋挞店,他告诉沈确店名,说道:“明天咱俩一起去看看呗,感觉挺好吃的。” 沈确笑着眯了眯眼,“你喜欢巧克力、抹茶、芝士还是原味的?” “都行,只要是蛋挞我都爱。”许玳安顿了顿,“你问这个干啥?” 沈确伸出手在还未整理的购物袋里翻了翻,掏出了一盒许玳安所说的牌子的蛋挞,他打开盒子,各种口味的蛋挞呈现在许玳安面前。 许玳安睁大了双眼:“!!!” 沈确笑道:“正好看外卖看到了,想着你可能会喜欢,点了一份‘全家福’,不过有点凉了,可以用微波炉加热一下。”他们的套房是可以煮饭的,基础电器齐全。 “天呐!”许玳安捂住嘴,非常不可思议,“你怎么那么懂我?!” 沈确眨了眨自己漂亮的琥珀色双眸,“这叫什么呀?这叫心有灵犀。” 因为心心念念着对方,自然,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块儿去。 许玳安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巧克力味的蛋挞,他现在需要这种叠加的糖分补充。 蛋挞虽然微微凉,但是滋味却比刚出炉的那会儿还要好。 为什么呢? 原因很简单。 因为尝起来,都是爱的味道呀。 -------------------- 长歌有和,独行有灯:祝你与人同行有知音,踽踽独行不迷惘。 长长的一章,送给各位宝宝们。 第114章 如日方升 画展下午两点开始,沈确早上就先过去了,美术馆要宣发,请了专人来采访他,这也是沈确复出后的第一次采访。 沈确心疼许玳安,便让他多睡会儿,不过许玳安耐不住性子,他明天又要回训练馆工作了,便想要争分夺秒地和沈确在一起。沈确前脚刚出门,许玳安后脚也出去了,他不便打扰沈确采访,便想着去菜市场,买点新鲜的食材,亲手下厨给沈确做爱心餐。 他好像有很久没有给沈确做一顿饭了,异地见面,沈确不想让他劳累,都是点餐,他最多也就只煮过一两次面食,没有正式地做过一餐。 今天,得给沈确好好补补身体了! 许玳安今天一身清爽干净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裤,他骑着共享单车,跟着导航,到附近的一家菜市场。今天是工作日,现在也不是早高峰,许玳安的时间卡得正正好,市场这时候人不多。 将自行车停在市场门口,许玳安走进去,他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构想着中午的菜谱。 诶,居然有人卖板栗。 许玳安停下了脚步,现在并不是板栗最佳的时节,但是看这模样,长得还不错。 “帅哥,尝一尝。”老板娘笑眯眯地给他抓了一把糖炒栗子,“这是我们家自己做的糖炒栗子,我们也有卖生的,品质都非常好!” 许玳安脑袋转呀转,他飞速地思考板栗炖汤的做法,他问老板娘:“可以帮忙开口吗?” “可以可以。”老板娘递给许玳安一个袋子,“帅哥,你要怎么做?我们这里也可以帮忙煮,只要付一点加工费就好了。” 许玳安算了下时间,欣然同意,他选了一些,让老板娘帮他煮熟,等买完菜再过来拿。 许玳安还没付完钱,老板娘就已经开始用工具给板栗开口了,她问道:“帅哥,你是买给自己吃的吗?” 许玳安给她展示了下付款明细,说道:“不是,是和我对象一起吃的。” 老板娘适时夸赞,但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帅哥,难得你有这份为女朋友做饭的心,你的女朋友也一定非常优秀吧?” 许玳安没有去纠正所谓的“女朋友”其实是“男朋友”,他微微抿了抿嘴,眼底有了笑意,“是的,他非常优秀。” 把滋补的炖汤想好之后,许玳安接下来买菜的速度就很快了,店家能一起帮忙处理的,许玳安都愿意出加工费,这样对他来说也省点事。 等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了酒店,许玳安速度冲了下手,将耗时长的东西先拿出来处理。待他备好菜,汤也炖起来了,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现在是十一点半,许玳安拿出手机,给沈确打了个电话。 “喂,安安,我刚采访结束。”沈确声音很轻,周围很安静,似乎是特地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打电话。 “你中午要回来吃吗?”一听到沈确的声音,许玳安的心也软软的。 “可能来不及呢,待会儿还要再检查一下。你过来吃吗?我们有员工餐。”沈确说道。 “我煮了好吃的。”许玳安打开隔水炖看了看,“我带过去给你吧。” 沈确先是惊讶,他以为许玳安才刚起床呢,很快,他就感到一种难言的幸福感,“好啊,我等你。” 沈确非常喜欢,这种细水长流又富有生活气息的幸福感。 平平淡淡的烟火气,可以很好地将他略微烦躁的情绪安抚住。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种感觉,是许玳安带给他的。 挂断电话,许玳安立马外卖了一套超大容量保温餐盒,现在虽然天气变热了,但送过去也要二十分钟,他不愿意饭菜送达了却凉了。 确定了吃饭的地点,许玳安开始加大力度干活了。 他准备的是板栗炖鸡汤、南瓜蒸排骨、爆炒腰花、虾仁蒸蛋和西蓝花炒胡萝卜木耳。 不过,当他煮好菜准备装盒的时候,许玳安发现自己忘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没买米,也没煮饭…… 许玳安头疼了,电饭锅摆在那,空空荡荡的,他怎么就忘了呢? 已经十二点多了,再不过去,许玳安怕沈确连饭都没时间吃了,没办法,许玳安只得先打电话叫酒店的餐厅送两份饭上来,他再一起打包过去。 拿着密封好的保温饭盒,许玳安坐上了出租车,他将饭盒稳妥地放在座位上,并用手指勾着,免得车辆急刹的时候倾倒洒得到处都是。 他出了点汗,白色的体恤衫露肤,他来不及换衣服,临出门的时候随手拿了件浅绿色的防晒衣,简单地搭在肩上。 一般情况下,许玳安是不在意这些细节的,但是,美术馆营业后会有很多的客人,而许玳安想陪在沈确的身边。 总要稍微体面一点。 许玳安单手按着保温饭盒,另一只手给沈确发信息。 【世界上最可爱的安安:我坐上车了。】 【世界上最温柔的小确确:收到~】 这个昵称是昨晚沈确拿着他的手机改的,怪肉麻的,不过……偶尔换一换备注,也挺好的。 这何尝不是一种情趣呢? 【世界上最可爱的安安:饿了吧?】 【世界上最温柔的小确确:不会,早上吃了很多,采访前还吃了零食。】 【世界上最可爱的安安:那你别再吃零食了,免得待会儿吃不下了。】 【世界上最温柔的小确确:你煮的,我怎么都吃得下~】 许玳安弯起嘴角笑了笑,随着他们相伴日子的加长以及众多事件的解决,沈确的性格是越来越开朗了,也越来越放得开。 若是最初相遇的沈确,现在必定是躲还来不及。而如今的沈确,会懂得贫嘴,会逗他开心。 这让许玳安不由得想起了被称为史上第一大萌物的袋熊,袋熊是非常渴望爱的一种生物,尤其喜欢抱抱。在野生环境下,袋熊的一般寿命是五年,但是当人工饲养后,被人类拥抱和宠爱之后,它们的寿命可以延长七倍左右。 被人爱,以及,勇敢地去爱人。 不仅是沈确发生了变化,许玳安也是。 他觉得自己,不再只是对除了必要的事物产生关注,而是会更加主动地去了解这个世界,甚至……愿意去热爱这个世界。 因为,拥有了爱人的能力,以及感受到了满满的爱吗? 许玳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地吐出去。 是的。 许玳安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嘴角止不住上扬。 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特别好。 沈确算好了时间在美术馆的门口等他。 许玳安一下车,就撞进了爱人温柔且清澈的双眸里。 要不是周围有人,许玳安真想上前对着沈确来一个熊抱。 “这位就是沈先生的爱人吧?”沈确刚迎上去,还没有开口,旁边就有一个中年男子说话了。 许玳安转头看去,他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沈确顿了下,为许玳安介绍:“这位是美术馆的负责人。” 许玳安朝负责人点点头,“你好,我是许玳安。” “果然如主理人所说,真的是一表人才啊!”负责人笑着,朝许玳安伸出手。 沈确朝许玳安眨眨眼,笑道:“是的,可英俊了呢!” 这句话很巧妙地平息了许玳安内心的不满,他对“阻挠”他和沈确甜蜜的“路人”依然怀有敌意。 许玳安飞快地握了握负责人的手,随后松开,“你好,幸会。” 沈确一手搭上许玳安的肩膀,将他往里面带去,“我们先失陪了,让我和我男朋友单独待一会儿吧。” 他们往里走,沈确带着许玳安跟着一些工作人员打招呼,其间收到了不少人惊叹的眼神,有的人猜到了他们是情侣关系,有的人只觉得是好朋友,但无一例外,都被两个站在一起超凡脱俗男性给深深吸引到了。 待沈确带许玳安到私人的休息室后,两人才停住了脚步,就在此时,他俩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很奇妙,不懂因何而笑,但就是笑了,而且心情还特别好。 “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呀?”沈确牵着许玳安的手,来到桌子前,桌子上铺着一张报纸,是沈确垫在上面的,这样吃饭的时候就不用担心油渍到处溅,可以自在一点。 许玳安将保温饭盒打开,将准备好的饭菜一一拿出来摆好。 “哇!好多好吃的啊!”香味扑鼻而来,沈确咽了咽口水,“都是我喜欢的。” 板栗炖鸡分别盛在两个大的保温盒里,装得满满当当的,许玳安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碗放在沈确面前,“趁热喝。” “辛苦你啦,我的宝宝。”沈确站起身,俯身朝前,在许玳安的嘴角吻了吻,“做了这么多,肯定忙了一早上吧。” “不辛苦,做饭我简直是太拿手了,只是……”许玳安把忘了买米煮饭这件事跟沈确说了,“我倒是没想到,我许大厨有一天,居然在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沈确笑得眉眼弯弯,说道:“这都是小细节,无伤大雅啦。就算没有米饭也没关系,就汤配菜也很不错。” “你这么好养活呀?”许玳安挑挑眉。 沈确欲拒还羞地看着他,“我好养活你还不知道吗?真是的~” “……”许玳安被沈确突如其来的美人计整懵了一下,他晃了晃脑袋,竭力把一些不该在吃饭时出现的画面扫出去,“快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好!”沈确笑得可开心了。 这是沈确第一次喝板栗炖鸡汤,许玳安说这份靓汤可以去除浮躁、滋补身心,还可以提高免疫力,很适合他们异地了很久了恋人喝。 汤底是金黄色的,味道浓郁鲜美,鸡肉很嫩,板栗很糯,喝起来真有种治愈人心的感觉。沈确本来没什么胃口的,就着这碗板栗鸡汤,都可以干了二分之一的米粉。 许玳安给他夹菜,“别光顾着喝汤,多吃点菜。” 沈确喝得嘴巴亮晶晶的,很是满足,“太好喝了!” 许玳安抽出纸巾,给沈确擦了擦嘴,笑着说:“以后给你做其他更好喝的汤。” 沈确生活在北方,家里吃饭的习惯是配点果汁或者汽水,偶尔兴致来了,下几个丸子弄一锅“涮锅水”,很少像许玳安这样花大量的时间去炖一锅汤。 现在,沈确也觉得喝汤滋味的好了。 这碗汤下肚,喝得他浑身舒畅,一扫这几天阴郁的心情。 不过,沈确也知道,这碗汤的效果这么好,是因为是许玳安炖的。 良药还得良医开呀,对吧? 吃完饭,收拾一下餐盒,再简单地休息一下,就要迎来开馆的时间了。 云确的名声很大,中午一点,就有不少人在大门口排队,安保人员全部出动了,都在进行安检、登记信息以及维持秩序。 每天入馆的人流量是有限制的,所以都要求提前预约、提前购票,免得出现什么意外事故。 沈确今天的穿搭,与今日摆在中央的画作是相符合的。 画架之上,不是往常的画布,而是一把被粘在其间的团扇。团扇用洁白的丝绢所作,白绢之上,用水墨绘着简易但不简单的竹枝。 在灯光的照耀之下,竹枝之上的竹叶宛若自带阴影,一层又一层,一叠又一叠。 沈确今日身着一件丝绸制的墨绿衬衣,丝滑的布料贴在紧致的肌肉之上,显得身材挺拔又好看,他的肤色本就白皙,墨绿色更是将他衬得愈加雪白,和旁人一比,简直不在同一个维度。下身是一条黑色的束腰裤,那双腿又笔直又修长,只是亭亭玉立地往那里一站,就好像是要恶狠狠地撞进你的心里。 首都的画展会持续一个月,沈确会在这里停留七天,而这七天,他每日即兴所绘的画作,都会在当日寻找一个幸运的主人,免费赠送。 这是沈确给喜爱他的粉丝的福利。 而至于是哪一位幸运观众,沈确会凭借自己的感觉进行选择。 他的感觉一直都挺准的,谁是真心喜爱他的,谁是顺着流量凑个热闹……其实,看一看眼睛,聊一聊天,就能很好地区分了。 昨天的那幅画,沈确送给了一位带着孩子的年轻母亲。 那位年轻母亲,其实并未主动来找他聊天,而是安安静静地带着自己的孩子,一幅幅地看过去,还会轻声细语地告诉孩子,这幅画画的是什么,作者表达的内容是什么,而她自己的理解是什么。 最后,在这对母子离场之前,是沈确主动上前进行交流。 这位年轻的母亲一开始很不知所措,她有些激动,但是又不敢在孩子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沈确温和地同她交谈,这才发现,这位年轻的母亲,在他刚成名那会儿就关注他了。至于为何不主动上前攀谈?是因为她不想打扰到沈确,她能够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如今重新出发的沈确,就已经很高兴了。她不想让自己有多么突出,也不想让沈确一定要认识自己,她愿意做一个站在沈确身后的守护者。 这让沈确万分感动,于是便将那幅画送给了这位年轻的母亲。 云确复出之后,他的一副完整的作品都可以被炒到天价,就连手稿都有人各种找关系要收藏。而这用水墨简单渲染而就的作品,价格自然是不容小觑,年轻的母亲一开始是拒绝的,她并不想从沈确身上获得什么利益。 但沈确之后说的话,让她同意了。 “谢谢你的等候,也谢谢你愿意守护云确。我曾经以为我会孤独地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可当我打败了敌人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云确是有那么多人喜欢的。因为你们的信任和喜爱,云确才能真的如这一叶扁舟之上的小人,傲然挺立于这人间。” 负责人后来问沈确,那位年轻的母亲,看着不像是富裕的模样,万一把沈确亲手赠送的礼物拿去拍卖了怎么办? 为此,沈确只是轻轻一笑。 他并不在意。 他知道,人世间有很多难言之隐。至少当下,相对应的感情是真实的,不管是收藏也好,拍卖也罢,只要对收到礼物之人,在没有违反基本的原则之下,是好的,就足矣了。 开馆时间到,沈确的身边就立刻围满了人。 许玳安适时地退后几步,在不占用交谈者的位置,且能及时关注、保护沈确的最佳方位待着。 他认真欣赏着沈确同人交谈的模样,来访者虽然有一些是随大流,但也有不少,是真的对云确画作感兴趣的人。 对于各种各样的提问,沈确都一一耐心地给予回应,有时候还会充当“导游”的身份,带着他们到一副作品面前,具体详细地介绍起来。 真好啊。 许玳安非常心动。 沈确在自己所爱的事情上发光发热,是如此耀眼。 许玳安喜欢喜欢自己的沈确,也喜欢热爱绘画事业的沈确。 突然,隔着人群,沈确和许玳安对视上了,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笑容。 笑容相似,爱意相同。 -------------------- 如日方升:意思是像太阳刚刚升起来,比喻光明的前程刚刚开始,形容事物有强大的生命力和广阔的发展前景。哼哧哼哧的五千字送给宝宝们~ 第115章 奋楫笃行 今天的“营业”结束,沈确婉拒了负责人邀请共同吃饭的意愿,“我爱人明天就要回去了,今晚,我想和他共度二人世界。” 负责人露出了稍显暧昧的笑容,连连点头,“好好好,下次有机会再聚。” 等负责人走后,许玳安悄悄拉了拉沈确的手,乌黑的双眸润润的,“你想怎么共度二人世界呀?” 昨天太累了,两人一沾床就睡觉了。 今天,或许可以干点其他有的没的事情。 沈确带着笑意看着故意撩拨自己的爱人,“你想怎么共度呢?” “我吗?”许玳安故作沉思,“我都行呀,看你咯。” 踢皮球呢,踢来踢去的。 沈确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他嘴角的笑意加深,“这可是你说的哦。” 许玳安顿了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要不……还是……” 沈确才不管他,一把揽住许玳安的肩膀,大跨步向外走,“你说了,要听我的。” 今天的幸运观众,是首都美术学院的大学生,是齐钰的高中学妹。沈确很欣赏这个女生,有很多对绘画的新奇的见解,有的还是沈确根本没想到了,也算是互相学习了。 最后,沈确将这把团扇送给女生的时候,这名女生非常高兴,她说:“谢谢谢谢,我女朋友特别喜欢穿汉服,我可以把这把团扇送给她吗?” 沈确微微一愣,随着笑着点点头,“当然了,这是属于你的东西。” 女生再次道谢后,开开心心地拿着团扇离开。 沈确愣神的原因是,他没想到女生会这么坦然的表明自己有一个同性的恋人。 无关乎性别,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沈确回想了一下,来美术馆的人,也有很多同性相伴的,或许是好朋友,或许是相恋的伴侣…… 挺好的,如果年轻人都能这么大胆直接地公开自己的同性爱人,就代表这个社会,其实是在进步的。 这位女生给他俩推荐了学生街的一家宝藏小店,这家店还有非常好吃抹茶和碧根果味的鲷鱼烧。一听到这个,沈确就有点蠢蠢欲动了,他脱离学生时代很久了,而且他没有体会过国内的大学生活,内心还是充满着好奇的。 许玳安没意见,只要跟沈确待在一起,喝西北风都行。 当然,夸张了点,不过这对于这段时间老是见不到面的他俩,肯定是想要腻腻歪歪地待在一块儿。 “不过,我们得先回趟酒店。”许玳安说道。 “咋了?”沈确疑惑。 “要换一套休闲的衣服。”许玳安眼神扫了扫沈确露出的大半个白皙的胸膛,“穿得学生点。” 沈确这身衣服,不是说非常正式,但是,非常梦幻……也非常迷人。 这样的装扮,不适合行走在学生街,震撼力太强了。 沈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他脸色微微泛粉,“好啦,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除了这身装扮相对来说比较“隆重”之外外,许玳安还有个小心思,他觉得这样的沈确,太漂亮了,他不想被更多的人看到。 观众嘛,来支持画展的,给点福利可以,其他人嘛,哼,算了。 沈确回酒店翻了翻行李箱,发现自己的衣服要么就是太正式,要么就是太……露了。 许玳安倚着门框,双手抱胸,“啧啧啧……你这男人……” 沈确很苦恼,“我真的只是随手挑了几件。” 许玳安走进来,轻轻挑起行李箱里的一件几乎全部透明的轻纱,挑了挑眉,“请问你这件是想遮住哪里?” “这是内搭!”沈确非常认真解释,“它外面还会有一件的!” 许玳安双手摊开这件轻纱,如梦似幻的材质,上身就相当于没穿一般,“可以嘛……”他舔着牙笑了,顺手将这件轻纱塞在自己的裤腰里,“要不然试试?” 沈确脑子里白光一闪,他猛地想到了那个著名的台词—— “……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个狂徒的腰带上……” 沈确开始口干舌燥,说话都结巴了,“不……不吃饭……饭饭了吗?” “哦对。”许玳安缓缓将轻纱抽出来,表情故作遗憾,“好吧,那就……回来再玩吧。” 沈确咬咬牙,心里暗想着:晚上一定要回来好好“惩罚”许玳安。 最后,还是许玳安将自己的卫衣和牛仔裤借给了沈确,虽然他的肌肉是比沈确硬实一些,但两人的身量是差不多的,衣服的尺码都一样。 这好像还是沈确第一次穿许玳安的衣服,确认关系后,他俩经常买一些同款的外套和生活用品,但是,独属于许玳安的衣服,沈确还是第一次穿。 沈确换好衣服后,没忍住,闻了闻衣服的味道,是淡淡的山茶花的洗衣液的香味。 这件卫衣,许玳安应该穿得有些年头了,洗得很干净,就是领口微微有些松,不过质量不错,不影响整体观感。 喜欢…… 沈确撩起卫衣下摆,将自己的脸埋进去,用力地吸了几口。 刚洗完保温饭盒的许玳安擦着手走过来,他看到露出白花花腹肌的沈确,一脸陶醉地闻着自己的衣服,许玳安沉默了。 半晌,沈确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毫无预兆地和一脸复杂的许玳安对上了。 沈确:“……”脸在瞬间爆红。 许玳安咳嗽了一声,转移视线,“……还吃晚饭吗?” “……吃!” 到达那个女生推荐的宝藏小店,已经要晚上八点了。 幸好,许玳安有先见之明,在出发前,喂了沈确几口昨天买的小蛋糕,垫垫肚子。 许玳安自己早在沈确换衣服的时候,就悄悄补充糖分了。 他吃了两个小蛋糕。 这家店的装修风格很温馨,看得出来店主人是一个很有生活雅致的人。 店里人不多,可能是过了饭点,也可能是因为今天不是周末。 沈确将菜单递给许玳安,让许玳安选自己想吃的。 “热压凤梨猪肉芝士三角馅饼、黄咖喱鸡肉饭、黑椒糖脆鸡翅和爆浆土豆球,饮料再来两杯芭乐冰茶。”许玳安对点餐的店员说道。 沈确补充道:“还有招牌华夫饼。” “对,华夫饼。”许玳安将菜单上的味道指给店员看,“抹茶和碧根果的。” 店员善意提醒道:“分量会有点大份哦,要不要取消一个?” “没事,我们吃得完。”许玳安将菜单递给她。 不要小瞧两个成年男子的胃口,特别是健身的人,没吃宵夜都是克制的了。 上菜速度比想象中快,可能只有他们这一桌没做了,厨师火力全开。 八点多了,就算肚子里有小蛋糕,沈确和许玳安也饿了。 “这些摆盘真好看。”沈确夸赞道,“很适合发朋友圈。” 刚想动筷的许玳安停了下来,问道:“要发吗?” 沈确想了想,点头道:“发一张吧,咱俩好像都没怎么拍过美食。” “行。”许玳安放下筷子,将盘子重新摆了一下,向中间聚拢。 沈确举起手机,对准面前的美食,“咔嚓”一声。 “还行诶。”沈确将手机转给许玳安看,“你觉得呢?” 许玳安竖起大拇指,“很好看。” 灯光是柔和的,摆盘精致,构图简单,对焦了一下,怎么拍都好看。 “原来他们说的出片是这种感觉啊……”沈确若有所思道。 许玳安喝了一口冰茶,略微思索了一下,或许出片指的是人,而不是美食? 算了,不重要。 “我想发到长耳兔安安的那个账号。”沈确说,“你觉得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分享日常,分享美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许玳安知道沈确有点局促,因为那个号自从身份曝出后,沈确就有点束手束脚的,不知道发什么合适,偶尔会发几张小兔子的Q版漫画和自己画展的宣传。 许玳安说道:“不要有压力啦,日常分享,就跟你当时分享画画的想法,是一样的就好了。” “嗯嗯!” 是啊,不要因为关注度大了,就忘了初心。 简简单单的,不添加其他杂质的,纯粹地分享,就好了。 吃完饭,许玳安和沈确在学生街闲逛。 学生街不同于普通的街道,它是一条有一定商业街历史的狭长巷弄,沿街的两边,是琳琅满目的摊贩和店铺。 清澈又单纯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地穿越其间,其间的摊贩有不少是学生趁着晚上出来摆摊,店铺里也有兼职的大学生。 怎么说呢?有很浓厚的、不同于被工作奴役的青春活力,都是鲜活的生命力啊。 沈确突然想起来,身边这个人,还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呢,而且,许玳安还得在学校里继续待三年。 哎哟喂,突然感觉自己在“老牛吃嫩草”。 沈确“反思”。 察觉到沈确的眼神变了又变,许玳安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在想你呀。”沈确悄悄地勾了勾许玳安的手指,“你也是年轻的小帅哥呢。” 许玳安歪了歪头,唇角勾了勾,“突然来到大学生当中,不习惯了是吧?” 沈确默默叹气,故作烦恼,“是啊,太不习惯了,谁知道我这么厉害呀?交了一个还在读书的男朋友。” 许玳安才不配合他演戏,“我马上就毕业了。” “哎呀呀,毕业后又要继续留校读研了。”沈确笑着抓住许玳安的手指,晃了晃,“到时候,你就是我们家学历最高的人了。” 我们家…… 这三个字狠狠砸进许玳安的心里。 就好像,无所归依的旅人,总算找到了自己的故乡。 许玳安的心跳,因为沈确给予的爱情和快乐,在情不自禁地加速着,剧烈的跳动,震得他的胸口都有点发麻。 “有卖梅花糕诶!”沈确眼睛亮了,这是老式小吃,他只在小时候吃过,“我去买两个,你在这里等我。” 梅花糕周围围了一些学生,两个大男人挤进去不太合适,沈确就自己“冲锋陷阵”了。 许玳安找了个不影响电动车骑行、离沈确又只有几步远的位置,安静地站着,默默看着沈确排队。 正当他欣赏着爱人的背影,思绪各种乱飞的时候,突然,一个手机伸到了他的面前。 “帅哥,能交个朋友吗?”手机上的二维码明晃晃的,许玳安怔了下,扭头朝手机的主人看去。 是一个长相偏阴柔的男子,打扮很时髦,头发染成了银白色,脸上带着妆,眼尾上挑,眼影是亮晶晶的红色,嘴唇也是亮晶晶的粉色。 许玳安顿了顿,摇头道:“不好意思,不方便。” “别急着拒绝啊帅哥。”另一侧又有一个男子靠了上来,是跟银白色头发的男子差不多类型,不过这人的头发是粉红色的,“你要是看不上他,考虑下我呢?” 白毛没好气地白了粉毛一眼,“你懂不懂得先来后到啊?真没素质!” 粉毛冷笑一声,说:“自己没有魅力,还好意思说,真不要脸!” 被夹在中间的许玳安,“……” 趁着白毛和粉毛吵起来之前,许玳安往前跨一大步,远离这两人的包围圈,许玳安保持着基本的客气,“不好意思,我都不加。” “别急着走呀~~”白毛粉毛异口同声道。 “帅哥,我技术很好的。”白毛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绝对舒服的,试试看呗。” 粉毛把白毛挤到一边,对着许玳安做了一个不太优雅的手势,“我比他更好,其他的我也很会哦,帅哥,你不会吃亏的。” 许玳安拳头硬了,“……”他很想找帽子叔叔,把这两个“发烧”的零货抓起来。 “我有对象。”许玳安懒得再纠缠下去,直截了当表明,“我对你们没兴趣。” “诶诶诶~~~”白毛粉毛不相信,“帅哥,你明明就是一个人,别骗我们啦~~~” 许玳安额头的青筋都要暴起了。 这时候,捧着香喷喷、软糯糯的梅花糕,兴高采烈回来的沈确,看到许玳安和这两个陌生人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形。 沈确茫然地靠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去!” “哇靠!” 被沈确美貌惊到的白毛粉毛,嘴巴张得大大的。 许玳安懒得理会这两个“小零儿”,直接牵起沈确的手,大步向前走,“走吧,不用理他们。” 沈确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地跟着许玳安往前走。 而这时,不死心的粉毛在他们身后喊了一声:“帅哥!三个人我也可以的!包你们爽的!” 白毛又加了一把火,“‘三明治’也可以啊帅哥!!” 许玳安表情狰狞了一瞬,很想揍人了。 猛然反应过来的沈确,“!!!” “他他他……”沈确惊呆了,拿着梅花糕的手都在颤抖。 “别管。”许玳安一手揽着沈确的肩膀,带着震惊到怀疑人生的沈确快步往前走。 等彻底看不见那两头白毛和粉毛,许玳安才停了下来。 “没事吧?”许玳安捂了捂沈确的手,手心抓着梅花糕是热乎乎的,但是手背是凉的,“他们嘴没把门,别理他们。” 沈确微微缓过神来,但冲击太大,他仍有点惊慌,“这有点太……” 沈确有遇到过男性的告白,但是,没有遇到这么强烈表露欲望的人…… “他们是想……跟我们……”沈确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口。 许玳安默默叹了口气,早知道刚才自己就不要那么礼貌,坚定点让这两人滚开就好了,“不重要了。” 沈确捏了捏梅花糕,重重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哇,真是,太狂放了。” 许玳安从沈确的手机把梅花糕抢救出来,“这点还不算什么呢。” “不算什么……”沈确停住了,他猛地看向许玳安,琥珀色的双眸睁得大大的,“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是更糟糕的?” “……”许玳安刮了刮鼻子,完了,说错话了。 沈确盯住他,“快点,你遇到了什么?一一跟我说清楚。” 许玳安打开梅花糕的包装袋,将撒着红绿丝、小元宵和松子仁梅花糕喂到沈确的嘴边,很有讨好的意味。 待沈确咬了一口后,许玳安才轻柔地摸了摸沈确鼓起的腮帮子,他慢慢说道:“其实都是一样的,这个不分性别,有的人很开放,什么都勇于尝试,是不会在乎伦理道德的,只图一时的快乐。我知道这个社会上存在这种现象,也曾被搭讪过,但是,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在乎的是,真真切切的,属于我的一辈子的幸福。”沈确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许玳安又喂了他一口,“今天是我的疏忽,没有强硬点让他们走开。以后,如果遇到这种事情,你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要被缠上了。” 沈确点点头,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待糕点全部吞咽下去,沈确凑上去亲了亲许玳安的嘴,认真说:“我知道了,我没经验,不懂,以后就知道啦。” 许玳安抿着嘴笑了笑,“保护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在这个圈子里,有很多说不清的事情,只用下半身思考的人数很多,像他这种追求真爱的反倒是少数。还好,许玳安一直都对自己有要求的,不会轻易沉沦,不然,人一旦脆弱了,很容易陷入到这种肌肤亲密的假象之中。 只是,许玳安并不想让沈确了解到这个圈子的黑暗。 他希望沈确,在感受爱的过程中,能够一直纯洁无忧的。 爱一个人,你会希望他,一直都开开心心的、简简单单的。 不要有烦恼。 -------------------- 奋楫笃行:齐心协力共同奋斗。 这周两个大长篇送给宝宝们。 宝宝们,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了,得请假两周,我把自己的事情忙完后就马上回来更文,不好意思,谢谢你们的喜欢~ 第116章 韶华如驶 晚上,在酒店。 许玳安身体力行地感受到了,沈确那件如烟似雾的轻纱的魅力。 半遮半掩的效果,绝对比全部敞开要好。 许玳安很激动,激动到都差点流鼻血了。 当然,心情是愉悦的,身体上呢…… 或许沈确会更开心一点。 那件轻纱在两人默契的坚持下,没有损坏,许玳安甚至还珍重地收好、放好,然后才迎接这“狂风暴雨”的爱意。 他们“玩”得很开。 也开创了很多新“玩法”。 一夜无眠,到凌晨才简单擦拭了下身体,深深入睡。 理解,毕竟这么久没见面了。 第二天早上,沈确先醒了,他温柔地亲了亲仍在沉睡的许玳安,轻手轻脚地到套房外间的淋浴室冲澡,他想让自己的爱人多睡一会儿。 这次的见面,虽然比想象中艰难一些,但是兜兜转转的结局是好的,对沈确来说,就弥足珍贵了。 下午还有画展,许玳安的车次是在这之前,沈确虽然心中不舍,但他也知道,两人都有工作要忙。 他们会彼此尊重理解对方的工作,同时,也明确知晓彼此的爱意。 他们会给予彼此满满的安全感,这在感情中,是最首要的。 信任,是他们在相见相恋相爱的过程中,放心地交予对方的。 沈确做菜仍然比较生疏,所以中午,他点了首都较为出名的一家餐馆外送,这家店很火热,沈确特地拜托了负责人帮他预约。有的时候,人际关系,也确实要用上。 同时,沈确还学了几道简单上手的甜汤,正好冰箱里有食材,他就试着做一做,是红糖鸡蛋酒酿,适合女生补气血,也适合他俩做完“剧烈运动”后补补身体。 要煮一个完美的荷包蛋,千万不能操之过急,沈确调至小火,专心致志地看着这个荷包蛋成型。 房门推开,沈确立马转头看过去,是许玳安。 许玳安揉着眼睛走出来,他只着一件白色短袖,两条小麦色的大长腿在沈确面前荡来荡去。 “早上好。”许玳安凑上前去,亲了亲沈确的嘴角,“我睡过头了吗?” 沈确有点心猿意马,但他已经不是当时那个“单纯”的男人了,在许玳安的“亲身授课”下,他也知道了要“适可而止”。 “没有,时间刚刚好。”沈确笑着说,“等你冲完澡,我们订的餐也到了。” 许玳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俯身上前抱住沈确的紧实柔韧的腰,“我肚子饿了。” 沈确在锅里慢慢搅拌,“那先去洗漱一下,喝一碗酒酿垫垫肚子。” 许玳安光滑的腿故意在沈确的大腿外侧蹭了蹭,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 “……”沈确手一伸,捞住许玳安不安分的腿,“你再嘿嘿,我就要‘嘿嘿’你了。” 他的力度微微加强,似乎是在表明自己不是在开玩笑的。 许玳安立马认怂,“……我去洗漱。” 一碗甜汤下肚,许玳安整个人都舒服了,在沈确的“威逼利诱”之下,许玳安套上了一条跑步穿的运动短裤。 确实要穿,不穿,会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红糖鸡蛋酒酿,里面还加了枸杞和红枣。这些食物,往常他俩是不吃的,因为他俩身体都不差,特别是许玳安,身体倍儿棒,喝了这些容易上火,但是昨晚是特殊情况。 为了可持续发展,补一补身体是必要的。 沈确和许玳安一人一个漂漂亮亮圆圆滚滚的荷包蛋,慢慢喝着这热乎乎且充满浓厚爱意的甜汤,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如果可以,他们很希望时间能够暂停在这一秒。 这样,就不用一直分开了。 喝完热汤,许玳安去冲澡,沈确将餐具收拾干净,顺便把许玳安脱下来的衣服放入洗烘一体的洗衣机里清洗。 一个人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沈确突然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他和许玳安在民宿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每个星期也至少会见面一次,这些事情他都干得非常顺手了,可为什么……现在,他的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明明早上起来还是那么心满意足…… 而现在,时间却在倒计时…… 他们两个都能理解且包容对象,但是相爱的人啊,怎么能不为分离而感到悲伤呢? 沈确甚至开始不切实际地思考,如果时间能倒退,该多好啊…… 沈确摇摇头,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强迫自己振作。 不能胡思乱想,这样,许玳安也会不开心的。 沈确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盯着洗衣机发呆,他得再找点事情做,让自己转移下注意力。 嗯,没错,再去搜索一些甜品制作的方法吧。 他不想让许玳安吃太多甜食,但是吃自己做的就没问题。 温水冲刷全身,许玳安抬起手揉搓着头发上的白色泡沫。 现在是夏天,许玳安体热,浑身跟个小暖炉一样,还好沈确不怕热也不容易出汗,大晚上抱着他也可以睡得很安稳。 怎么说呢……时间确实是过得很快,才匆匆相处两三天,马上就要分别了。 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是,绝对不能把难受的情绪表露出来。 这样等到下一次见面,他们两人都会一直沉浸在这样悲伤的情绪的。 应该要开心,要高兴,要用充满希冀的心情去迎接下一次的见面。 许玳安冲洗干净全身的泡沫,再用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浴巾擦干身子,他甩了甩脑袋,自从把头发剪了之后,他就不再需要电吹风了。 大热天的,很快就干了。 必须给自己的爱人提供好的情绪价值。 不能一想起彼此,就心痛啊。 这样就不是优秀的伴侣了。 餐馆的美食送来的时间很刚好。 许玳安刚从浴室出来,就可以享用美食了。 沈确眨了眨眼睛,对着许玳安举起手中的一大袋包装严实的餐盒,“你今天超级幸运哦,一切都刚刚好。” 许玳安笑了,又亲了一口沈确嫩如鸡蛋的脸蛋,“都是因为你在我身边。” 沈确全点的是这家老字号的招牌菜,酥香嫩烤鸭、贝勒烤羊肉、芥末鸭掌、蜜汁酥皮虾、原味爆肚、炸酱面、巧拌豆苗和杏仁豆腐。 “哇,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许玳安是真饿了,乌黑的眼睛黑亮黑亮的,恨不得一口一盘菜。 “快坐下吃吧。”沈确笑着说,又从冰箱里拿出苹果汁,这家老字号的汤不太好喝,所以沈确并没有点,还好,刚到首都时,沈确有提前拜托酒店经理帮忙购买了一些物品。 许玳安飞速地拌着炸酱面,拌好一碗,放在沈确面前,才开始拌另外一碗。 “你先吃嘛。”沈确将苹果汁倒在杯子里,又加了点冰块。 “没事,很快。”许玳安拌完自己的这碗后,就开始大口吃了起来,他平时耗能大,所以食量也不小。 多吃多运动,情绪稳定,并用相对乐观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就会活得很舒适了。 “慢点吃,别噎着。”沈确将苹果汁放在许玳安手边,又用湿纸巾擦干净手,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包烤鸭。包好一个,就喂到许玳安的嘴边。 “唔唔唔你吃唔唔唔……”许玳安嘴里塞满了食物。 “好,再给你包一个,我就吃。”沈确笑眯眯的,手上的动作不停。 所有人都知道,沈确的手特别好看,当时民宿首次出圈的宣传视频,大家最先关注的也是那双莹白如玉的手。 骨节分明且修长干净的一双手,单是看着,就让人身心喜悦。 对比一下,那同样白色的荷叶饼皮竟略逊色一筹。荷叶饼皮于掌心处摊开,先刷上一层甜面酱,夹上两三片带皮的鸭肉和少许葱丝、黄瓜条,最后卷起,将馅料都包裹在其中。 “啊……张嘴。”沈确送到了许玳安的嘴边,心满意足地看着许玳安听话地吃了进去。 神奇的是,沈确虽然也没吃多少东西,但他并没有那么饿。他很喜欢看许玳安吃东西。许玳安很喜欢食物,特别是甜口的东西,每次吃到好吃的,许玳安都会忍不住皱一下鼻子,舒展眉头,甚至还会不由自主地晃晃身子。这是许玳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小习惯。 沈确如数家珍地收藏许玳安这些可爱的小习惯,并且,保密。 他觉得啊,他能看到许玳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并且,这还是许玳安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更让他喜欢。 沈确有比较过,他们一起在外人面前吃饭的时候,许玳安会比较稳重,即使吃到特别好吃的东西,也只是赞许地点点头。不会有在他面前这般,如此放松,就好像恨不得下一秒唱起歌来一般。 哎呀,如果许玳安能缩小,沈确真想立刻把他抱到怀里,各种亲亲。 “看着我干啥呀?”许玳安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再不吃就凉了。” “好,我马上吃。”沈确给许玳安喝空了的杯子里重新续上苹果汁,又给许玳安夹了几筷子菜。 在他们相爱的前期,是许玳安照顾沈确更多一些,也是许玳安,十分坚定地陪在沈确身边,让他有勇气去面对那些痛苦和邪恶。如今,沈确变得更加开朗,更加积极,他会更加主动地去照顾许玳安,去呵护他。 说点不好意思的,刚谈恋爱的阶段,刚发生关系的时候,他都害羞了好长时间,随着时间久了,随着相处的时日越来越多,沈确才放开自我了。 在感情中,如果去衡量彼此分别付出多少就没有意思了,爱一个人,就要好好爱他,那些有的没的,都不重要。 饭后,两人一起将吃完的餐盒收拾干净。 在洗手的时候,许玳安故意跟沈确挤在一起。洗手液挤在沈确的手掌心里,沈确刚把白色的泡沫揉搓出来,许玳安就将自己的手指和沈确的手指交叉在一起,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的。 “你干什么呀……”沈确失笑,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你挤我一下,我挤你一下。 四只手交叠在一起,泡沫不经意溅出,点点白沫飞到了沈确的睫毛上。 沈确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别动。”许玳安轻声说道,“我帮你吹。” 一股很轻柔的气息,迎面而来,沈确只觉得自己的睫毛被扇动,脸也开始发热。 “好了吗?”沈确感受到许玳安近在咫尺的呼吸,闭上眼睛,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等等……”许玳安声音很低。 沈确心跳加速,他好像意识到了许玳安想干什么。 很快,软软嫩嫩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 不出所料,是许玳安的吻。 两人的手在放在水池里,刚揉搓的泡沫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在往下滴落,液体变得些微冰凉,但是,肌肤相触的部位,是那么火热。 沈确没有退缩,虽然还未睁开双眼,但他依然顺着许玳安的动作,加深这个吻。 他们已经很默契了。 不会像最初急躁时那样磕碰牙齿,擦破嘴角。 一人先出手,另一人就知道该怎么配合。 世界好像在此刻,陷入了万籁俱静之中,留给他们的,是沉寂的温柔,还有—— 缱绻中的不舍。 慢慢结束这个吻,许玳安用自己的鼻子撞了撞沈确的鼻子,低低喘着气。 沈确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眸因为这个深吻,染上了点潮湿的念想,盈盈润润的。 他们额头相贴,许玳安轻声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许玳安从背包里拿出自己包装好的太阳能双环摆件,还有盛满了他爱意的那封信,突如其来,许玳安脸颊烧了起来,耳根也红了。 这是他第一次写信,里面的内容,也完全符合情书。 还怪肉麻的。 “哇……谢谢。”沈确很是惊喜,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尽量不损坏那海松绿的雪梨纸。 今天阳光正好,许玳安将窗帘拉开,金灿灿的阳光就透过玻璃,射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瞬间,摆件就开始旋转了,遇到阳光,就开始起舞的小东西。 沈确发出大大的惊叹声,琥珀色的双眸熠熠生辉,“好神奇啊,我很喜欢。” 许玳安挠了挠自己脑袋,有点不好意思,“你喜欢就好。” “是你亲手做的吗?”沈确用手指碰了碰摆件,金辉就这样落到了那白到发光的指尖上。 “嗯。”许玳安看着自己的爱人蹲下身子,兴致勃勃地观察着摆件,心里很满足。 这种,送的礼物被人如此喜欢的感觉,特别好。 “还有一封信……”许玳安等沈确观赏差不多了,才略显局促地将藏在身后的信封递上前。 沈确比刚才更加惊喜,他没忍住,紧紧地捏了一下信封边缘,又连忙放柔动作,抚平褶皱。 “这是你第一次写信给我!”沈确很激动,他看着封面上“致我的爱人”几个大字,心里是说不出的幸福和感动。 许玳安连忙制止沈确要拆开信封的动作,当面看信,也怪尴尬的。 “等我上了车,你再看吧。”许玳安假意咳嗽了一声,“我会不好意思。” 沈确眉眼弯弯,他靠在许玳安身上,将信封贴在自己的胸口,又用手指点了点许玳安脸上小酒窝所在的地方,“嘿嘿嘿嘿……” 许玳安敞开怀抱容纳爱人,见到沈确这副珍惜的模样,他不禁在想:应该多写一些内容的。 “我的宝贝安安。” “嗯?” “你怎么这么好啊。” 许玳安侧过头亲了亲沈确低垂的眉眼,说出那句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 “因为你本身就很好。” 到许玳安返程的时间了,沈确叫了辆车,亲自把他送到动车站。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彼此的双手,越来越紧。 快到了,许玳安晃了晃沈确的手,轻声说:“我自己进去就好。” 不舍的情绪蔓延至全身,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沈确身上越有一种说不出的焦灼感。 就好像是,分离性焦虑症一样。 车辆行驶上高架桥,许玳安抬起沈确的手,在手背上印上一个吻。 “不用送了,我进去直接安检。画展下午的营业时间也到了,别让他们等你太久。” 沈确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他面上情绪不显,因为他不想让许玳安感受到他负面的情绪。他不想许玳安被他不好的情绪影响,他想要许玳安开心点。 沈确转过身,抱住许玳安,冰凉的脸颊贴在许玳安温热的颈窝里,“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车子行驶速度越来越慢。 许玳安反手抱了抱沈确,隔着衣服在沈确的肩膀上印上一个吻,“好,我等你回来。” 车子停了下来。 许玳安拍了拍沈确的背,“我到了,没事。” 沈确轻轻“嗯”了一声,他收好眼底难过的情绪后,才松开许玳安,微笑道:“坐上车了,要记得给我发消息哦。” “好。”许玳安露出大白牙,笑容灿烂,嘴巴的小酒窝加深。 爱人分别,怎么会不难过呢? 但是同样的,许玳安也不想把自己悲伤的情绪,传染给沈确。 开心点呀。 车辆直接开往画展。 路上,沈确将妥帖放在胸前口袋的信封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拆开,再轻柔地展开信纸。 许多人看到许玳安的字,都会有些许惊讶,本来以为许玳安的字会像他本人表现的那样,加油凌厉洒脱充满着剑气之感。可是呢,许玳安写字,是端端正正,一笔一划的,在字收尾的时候,甚至带着点圆弧,怪可爱的。 只有沈确知道,许玳安本来就是这么可爱的人。 他的安安啊,本性就是善良的。只是,自小没有享受过父母的关爱,过早地独立和懂事,遭遇到了并不那么幸福美满的事情,所以学会了自我保护。 但沈确都知道,许玳安的“外壳”是坚硬的,但是内里,是柔软无比。 他很幸运,能够走进安安的心灵深处。 沈确看完信后,又将信纸小心翼翼地叠好,然后塞回信封里,再放进靠近心脏位置的口袋。 他已经想好要什么时候给许玳安回信了。 时光悄然流逝。 沈确在首都的画展营业时间结束,他回到民宿,调整身心,回归他的咖啡师和画家的角色,其间,许玳安第一阶段课程结束,回来和民宿的众人们一起吃了顿饭。但是下一阶段的计划马上要安排,许玳安并未留在民宿过夜,而是由沈确开车将他送回了训练营的宿舍。 时间很晚,许玳安不放心沈确大晚上开车回去,还好,宿舍里的其他人大都是本地人,难得放假一天,他们都回家住了,许玳安便将沈确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我提前在群里问他们了。”许玳安在训练营宿舍的大门刷脸,带着沈确走进来,“他们都不介意。” “帮我跟他们说声谢谢。”沈确说道,他还没去过许玳安大学的宿舍,现在来到这个训练营的宿舍,还要在这里住一晚,还挺新奇的。 沈确和许玳安私下视频的时候,许玳安有给沈确介绍过训练营是什么样子,如今亲眼见到,倒是比想象中大,各种设备设施都齐全,场地也很大。宿舍是一整栋,楼下是学生宿舍,楼上的教练宿舍。 教练宿舍一间住四人,皆是上床下桌,有阳台,一间浴室,一间卫生间。空间很大,还有人在中间摆了瑜伽垫。 “是不是比想象中好?”许玳安笑道,他手里拎着两人在训练营外的便利店买的啤酒和零食,放在了自己的桌上。 “不错,而且很干净。”沈确简单地参观了一下,对他们床上叠得犹如豆腐块的被子表示惊讶,“你们是有什么要求吗?” “对,老板说要以身作则,要求学生整理内务之前,每一位教练都必须做到位。他每天都会进来检查拍照,偶尔还会带学生进来参观。”许玳安指了指角落的一处柜子,“那是我们放贵重物品的地方,都是指纹锁,走廊里也到处都是监控,所以我们并不担心东西被偷。” 沈确点点头,表示知晓。他并不了解这些,经由许玳安介绍一番后,也算是见识到了不同行业的管理方式。 许玳安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长袖睡衣,夏日的夜晚也是闷热的,宿舍里开了空调,他自己倒是不怕冷,但是沈确体感温度比他凉,他怕沈确空调吹久了感冒。 “你先去洗澡,沐浴用品我已经拿进去了。”许玳安说。 沈确眨了眨眼睛,嘴角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你不和我一起吗?” -------------------- 韶华如驶:形容时光像马飞驰般,消失不再。总算忙完了,接下来应该都能每周更文了。 六千字送给宝宝们,这周先更一章哦~ 第117章 初写黄庭 没有任何杂念,单纯只是帮忙搓背。 沈确的皮肤很白,没有任何瑕疵,若不是那肌肤温度,许玳安真怀疑自己手下所触摸的不似真人。他的肤色跟沈确相比,色差较明显,特别是天气热了之后,许玳安整天穿着短袖短裤的训练服,偶尔外出时搭一件防晒服,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接受着日光浴。 本来小麦色的肌肤变得更深了一层,但是并不黝黑,就好像是到了一定程度,麦子熟了的样子。而且,这其中滋味,作为亲身经历者,沈确很有话说,许玳安的这身皮肉,尝起来就像是焦糖一般,味道很独特,并不是纯粹的甜,而是甜而杂的,带点微苦的咖啡味,闻起来是烤熟的小麦味。 特别迷人,特别美味。 两人都非常克制。 沈确顾忌着这是多人宿舍,许玳安考虑到“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他俩很认真地擦洗对方不太容易擦洗到的地方,动作拘谨,表情严肃,眼睛也不乱瞟,就是为了避免发生一些“可能该发生但又不该发生”的事情。 冲洗完泡沫,沈确侧过身,从置物架上拿下浴巾,还没等他打开,就听身后的许玳安悠悠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小小的空间里,一点点的小声响都非常明显。 许玳安这声叹气,怎么还带着点幽怨的意味呢? “真的就这样吗?什么都不做吗?”许玳安还湿淋淋的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应该是无意的吧,这个力度,还有这个弧度,让他将自己的胸脯挤得鼓鼓囊囊的。 沈确顿住了,他慢慢捏紧手中的浴巾。 许玳安说的是那个意思吧?是吧…… 沈确咳嗽了一声,试探着问:“你想做什么呢?” “你说呢。”就跟踢皮球似的,许玳安又把问题踢回给了沈确,他的双手垂下,浑身坦然地面对沈确,那双湿漉漉的乌黑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沈确。 毫不掩饰心中的欲望。 想做什么,也无需多说了。 沈确有很强的自控能力,但是呢,他也只是这普罗大众中的一员啊。 许玳安的话音刚落,沈确就随手将浴巾抛在洗手台里,狭小的空间里,他伸手一推,就将许玳安按在了墙上,柔韧且光滑的肌肤上仍带有一点水珠,沈确微微低下头,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又缓缓地将这些“甘露”舔入口中。 “……”许玳安闭上眼睛,抱住了沈确的头,指尖撩起那因为淋湿了而变成一缕一缕的小卷毛。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似乎是在满意自己的“计谋”得逞了。 密闭又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喘息声渐重,不知是谁,中途又碰到了淋浴的开关,顿时,热水冲洒二人的全身,沈确停下了动作,调整着呼吸,饶有趣味地欣赏着面前全身通红的爱人。 许玳安的表情似欢愉似痛苦,双眼紧闭着,他感受到沈确停下了,微微睁开眼,而那双平时波澜不惊的黑眸里,居然有“催促”的意味。 哦豁? 沈确笑了,他压下身子,在许玳安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里,贴着那发红的耳朵,缓缓吐出一个词。 “!!!”许玳安震惊地睁大双眼,完全不敢相信这种词汇居然会从沈确的嘴里吐出来。 “……”在许玳安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沈确又说了一遍。 许玳安呆住了。 沈确轻笑着抱住爱人的身体,开始进行最后的收尾。 好学生变坏是一种什么体验? 许玳安切身体会了。 等两人结束战斗从浴室出来,许玳安还没从那爆炸性的词语中脱离出来。 沈确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看着许玳安发愣的表情,心里发小,他明知故问:“在想什么呢?” 许玳安回过神,幽幽地看了一眼沈确,这眼神,比还没“战斗”前的眼神,更有怨气了。 沈确没忍住笑了,“你干嘛呀?难道,你不是……吗?” 许玳安咬着牙,气势汹汹地凑上前咬了沈确白嫩嫩的脸蛋一口,“你学坏了。” 这咬人的力度还不如平时的亲吻,沈确连表皮都没有受伤,他眨巴眨巴自己琥珀色的大眼睛,“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呀。” “……”回想“s”和“h”开头的两个字,许玳安气不打一处来,他扒开沈确的衣领,对着那洁白如玉的脖颈,张开嘴,大口了咬了下去。 不痛,但是确实有了一个牙印。 沈确香肩半露,不躲,还大方地配合着许玳安。 待许玳安发泄完,抬起头,看着那一圈牙印,不知怎么,心里痒痒的,很想再来一口。 “你好凶啊~”沈确可怜兮兮的歪着头,一副被人蹂躏的模样,亮晶晶的眸子里水润润的,似乎下一秒,珍珠似的眼泪就要滑落了。 美色当前,许玳安没忍住,他咽了咽口水,在沈确的有意指引下,慢慢舔吻着这快要消散的牙印。 越舔,心越痒。 就在许玳安思索是否要推倒这个大美人,再来一次的可行性时,沈确拨开了埋头在自己肩窝处的许玳安。 非常无情,非常冷酷。沈确拉回了自己的睡衣领子,一脸无辜的说:“好了,我不痛了。”他的指尖顺着自己未干的发梢摸到了许玳安的下巴,轻轻点了点,“宝宝,帮我吹头发好吗?” 许玳安立马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充当一个合格的“Tony老师”。 吹着吹着,许玳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刚在浴室里,被“调戏”的人,明明是他啊? 怎么现在,他心里却有一种欺负了沈确的愧疚感? 嗯? 洗发水的香味扑鼻而来,许玳安低头一看,从柔软蓬松的发丝下,是沈确微垂的、形状优美的脖子,还有……透过那宽松的睡衣,可以明显瞧见美人的美妙的躯体…… 许玳安心神摇荡。 明明已经坦诚相对那么多次了,但这种若隐若现的美感,依然能够把他深深迷住。 嗯?他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算了,不重要了。 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在不知不觉中,沈确也开始慢慢掌控了主导权。 沈确是很温柔没错,但他并不弱,他是一个很强大的人,他也会想要,试着去把控属于自己的东西。 特别,是许玳安。 训练营宿舍的床,会比学校的单人床稍大一些,不然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块,还是会不舒服的。 许玳安将空调调成睡眠模式,单手一撑床铺,就爬了上来。 沈确睡在里侧,身上盖着空调被,小卷毛慵懒地散在枕头上,整个人闻起来香喷喷的。 许玳安热气十足,他睡觉一般只盖个肚子,但是这次,他却很想跟沈确躺在同一个被窝里。 “进来吧。”沈确撩起空调被的一角,示意许玳安进来。 许玳安立马钻进去,实实在在地抱住了沈确。 “好奇怪啊。”许玳安四肢都紧紧扒在沈确身上,他不断嗅闻着沈确身上的味道,“明明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你就这么香啊?真奇怪……” 沈确被这小狗似的闻味道弄得浑身酥麻,他忍不住笑道:“好啦好啦,赶紧睡吧。” 许玳安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的鼻子,他收了收力气,不再实打实地压在沈确身上,“晚安。” 沈确侧过身,满含爱意又温柔的吻落在了许玳安的眉梢上,“晚安,我的安安。” 一夜好梦。 许玳安由于生物钟,到点自然就醒了。 他一起身,沈确也醒了。 “现在还早,再睡会儿。”许玳安给沈确掖了掖被角,又送上一个新的一天的亲亲。 沈确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有点睡不着了。” 许玳安隔着被子拍了拍沈确的肚子,问道:“要我哄你睡觉吗?” 沈确轻笑了一声,“我再赖十分钟床吧。” “行。”许玳安从床上爬下来,睡觉时老觉得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开窗户一看,果然,地板是湿的,昨晚下雨了。 昨晚睡得那么好,也离不开这下雨天的白噪音呀。 有点凉,许玳安缩了缩脖子,他快速地从阳台跑到浴室里,牙杯啥的都放在浴室的洗手台上。 刷着牙,许玳安视线游移到角落的垃圾桶,猛地,他浑身僵硬了,那里面有他俩昨晚用完的“安全用品”。 许玳安咬着牙刷,迅速将垃圾袋扎起来,等着待会儿出门的时候扔掉。 还好看了一眼,不然……等其他人回来了,他就解释不清了。 许玳安将手冲洗干净,继续刷牙。 宿舍里是没有这些东西的,本来,他也不打算干的。 但是昨天去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趁着沈确不注意,许玳安就顺手买了两盒。 正巧用上了。 好吧,说是巧合,也挺假的。 许玳安心里想了想,也试着“引导”了一下,但凡沈确的心“坚如磐石”,这玩意儿也派不上用场。 还好,用上了。 许玳安将口中的泡沫吐掉,他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 单方面的“有意为之”是不够的,还需要沈确的“积极配合”。 趁着年轻气盛,该造就得造,是吧。 训练营的食堂也放假了,许玳安借了老板的电动车,打算载着沈确去附近的小吃街吃早餐。 沈确今天这身还是许玳安的衣服,纯白色的短袖和蓝色的牛仔裤,再来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妥妥的在校大学生。许玳安今天穿的是训练营统一分发的服装,上面印有训练营名字的黑色短袖和短裤,让许玳安略微郁闷的是,短袖偏紧身,将他锻炼精壮的肌肉都显露了出来,如果认真观察,还可以看见他胸口“起球”的部位。而短裤又偏宽松,所以许玳安又在里面穿了条打底裤,以防走光。 虽然昨夜下了雨,但是今天的太阳公公仍然是在积极上班的,不一会儿,地板就被晒干了,耀眼的光芒洒向大地。 为了不让沈确白嫩嫩的脸蛋被晒到,许玳安将自己的宽檐渔夫帽给了他。 “你不戴吗?”沈确见许玳安坦坦荡荡地要出门,急忙拉住了他。 “我没事,不怕晒。”已经黑了好几度的许玳安无所畏惧。 “你的脸都红了。”昨晚没认真看,沈确才发现许玳安脸上有点脱皮的痕迹,就像是晒红了脱皮的情况,这可把沈确心疼坏了,“把帽子戴上,我给你涂点修复的乳液。” 沈确之前因为情绪问题老是生病,免疫力也下降得很厉害,有段时间,身上和脸上老是发红过敏,方淮特地带他去看了国内知名的皮肤科医生,给沈确科普了很多保养的方法。 沈确蹙眉担忧的模样,让许玳安说不出拒绝的话,他乖乖坐在椅子上,让沈确轻柔地给自己涂抹修复乳液。待这层乳液被吸收完,沈确又从包里拿出防晒,给许玳安细细涂上。 许玳安闭着眼睛,脸上滑腻腻的感觉,让他还怪不习惯的。 “安安,你把自己晒伤了,我会心疼的。”沈确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许玳安的鼻子,“这两样我放这里了,你每天都必须用,还有其他的产品,等我回了民宿给你寄。” 许玳安微微蹙了蹙眉,说句实话,他嫌麻烦,而且,他都习惯了被晒伤的感觉了。 沈确知道许玳安心里在想什么,对他摇了摇食指,非常认真的说:“晒伤会痛的,我舍不得你痛,而且皮肤还会变得很敏感,以后说不定就动不动发红发肿了。基础防晒和基础修复做到位,还有——”沈确将许玳安不想带出门的鸭舌帽压在了他脑袋上,“物理防晒也很重要。” 许玳安张了张嘴,还想再抗争一下。 沈确故作生气的样子,脸颊肉鼓起,“你要是再把自己晒伤,我就不理你了。” “……”许玳安听话了。 早餐店不远,骑车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沈确和许玳安对早餐的口味很接近,都喜欢大早上吃点汤汤水水的东西,暖和暖和自己的胃。即使是夏天,也一样。 两人点了两碗锅边糊、两个包裹着刚炸好的油条的糯米饭和两个馅料是笋干的粿饺,许玳安喜甜,又叫了一份花生汤,和沈确一起分着喝。 “这花生汤味道真好!”按理说,沈确对这种甜滋滋的花生汤是无感的,但是喝了一口之后,却喜欢上了这碗甜汤。 花生汤是南方的特色,用去皮的花生仁加冰糖熬煮,奶白色的甜汤滋味浓郁,尝起来入口即化。 许玳安有些惊讶,今天这碗花生汤糖加多了,比他平时喝得还甜一些,本以为沈确尝了一口会放弃,没想到居然还喜欢上了,“要再来一碗吗?” 沈确用力点头,“好!” 不但喝完了一整碗甜滋滋的花生汤,沈确还吃了一个红豆馅的芝麻麻球。 双重叠加的糖分,是许玳安正常的量,但却是沈确不正常的量。 看着面前吃得津津有味的沈确,许玳安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突然想到,昨天刷到的一个话题:长期接吻的两个人,由于菌群趋同,在体型、外貌方面会越来越相似,甚至还会影响到个体的认知、状态、情绪、饮食等方面。 难道…… 许玳安舔了舔自己的嘴角,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俩亲得太频繁了吗? “我还想吃那种加了白糖的豆腐花。”沈确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充满期待的眼光望着许玳安,“附近有卖吗?” “……有。”许玳安点头,带着兴致勃勃的沈确换了一家早餐店。 果然…… 是亲多了。 回到训练营,老板和其他几位主教练也上班了,大家坐在一楼的茶室里一边泡茶一边闲聊。 他们一开始看到许玳安骑车小毛驴回来,也只是随口打了声招呼。 等沈确下了车后,大家才被这惊为天人的美貌给震惊到了。 许玳安是少见的英俊帅气,而这位的外貌,更是罕见。 要不是沈确那明显是男性的身形和优越的身高,必然有人会因为那头齐肩的小卷毛,将沈确误认成是一位超级大美女。 “许……咳,小许……”还是见识广博的老板,及时从这震撼中回过神来,“这是你的朋友吗?” “对。”许玳安点点头,“是我哥。” 不想对外过多解释的时候,许玳安都称沈确为自己的“哥哥”。 沈确笑着朝他们招招手,“你们好,我是沈确。” “哇靠,你们家基因真是太好了吧!”其中一位教练夸赞道,“两个人都长得这么帅!” “谢谢。”沈确礼貌回应。 “有女朋友了吗?”另外一位教练问道,不出所料,大部分人夸完之后,下一句都是这个。 沈确和许玳安对视了一眼,微笑点头,“我有对象了。” “啊呀,还想把我家闺女介绍一下呢……可惜了……” 老板拍了拍那位略微失落教练的肩膀,一脸无奈,“想啥呢你?这么优秀的男孩子,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啊?优秀的人老早被别人挑走了好吧!” “说的也是,唉,真可惜,小许也有女朋友了……我闺女都没机会了。”这位教练越说越郁闷了。 老板继续宽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振作起来!” 沈确和许玳安默默听着这几位年龄稍长的长辈们聊天,嘴角的那抹笑容越来越深。 是有男朋友啦。 -------------------- 初写黄庭:是恰到好处的意思。 第118章 毕业快乐 时候不早了,沈确也得返程了。 同训练营的老板和教练打了声招呼后,沈确和许玳安便前往后院的停车场。 停车场此时空无一人,但是有监控,所以两人直到上了车,才把手牵起来。 整得跟地下恋情一样。 也确实是。 许玳安垂头捏着沈确的手,跟看手相的师傅一样,将沈确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他的嘴角一撇,“好吧,我有点舍不得我的男朋友。” 沈确心一暖,他明知故问:“你男朋友是谁呀?” 许玳安抬眼看了他一下,眼神里有一点点嗔怪,但更多的是浓烈到无法消散的爱意。 “是你呀,沈确,我的男朋友。” 直白的话语,往往最能撩拨人心。 沈确用力一拽许玳安的手,将他整个人拉向自己,对着表情略微有些讶异的人,径直吻上那双温凉的薄唇。 这么多次了,舌尖早已灵敏地逡巡自己的领地,毫不客气地“搜刮”一切可以触碰到的柔软之处。 许玳安身子微微颤栗,他情不自禁地揽住沈确的肩膀,他不免有些后悔,应该坐在后排的,这样中间没有阻隔,可以亲吻得更加自在一些。 慢慢结束这个亲吻,沈确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许玳安的额头上,他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呼吸,然后又忍不住,浅浅啄了几口那已经被他亲得红润的唇。 如果现在不停下来,可能真的要停不下来了。 还是许玳安回归了理性,他的手掌轻轻抵在沈确的胸前,轻声说:“我得回去了。” 沈确抿着唇,用力握着许玳安的肩膀,过了好几秒,才松开他。 同一时间,两人都侧过了头,不敢看向对方。 夏天炎热,血气旺盛。 等了一会儿,两人都平复了呼吸。 沈确率先说道:“差不多了。” 许玳安往下拉了拉刚刚被往上拨的打底裤,“嗯,差不多了。” 又要分别了。 刚刚激动的心情就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沈确的情绪不可避免地有些低落,但他依然克制得很好,不让许玳安察觉到一丝一毫。 “期待下次见。”沈确附身替许玳安拉开车门,“拜拜,安安。” “下次见。” 或许,爱人分别,也是人生必须要经历的课题。 但还好,只是短暂的异地。 对沈确来说,一个星期已经是他的上限了。 若是超过一个星期无法同许玳安相见,他就会抓心挠肺地难受。 他知道自己对许玳安有点分离焦虑症,但他不想改。 爱情又怎会永远轻松美好?思念一个人,渴望一个人,因为分别而感到难受痛苦,这正是爱情的另一种滋味。 他会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不让焦虑影响到自己的日常工作,但他不愿意忽略这种感受。 他不想因为习惯了异地而感到麻木。 他要风风火火、热热烈烈地感受爱情中的各种滋味。 可能有人会觉得他这样很吃亏,说不定许玳安对于异地这件事情早就平淡了呢?沈确心知肚明,许玳安跟他的心情是一样的,只是,许玳安更加沉稳一些,也更加不显露于形色。 但是他们,都不会因为长时间的异地而感到习惯。 他们也会难过,也会痛苦,也会焦虑到睡不着觉。 这样,等到下一次相见,就会更加惊喜、更加激动。 每一次分别,他们都会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许玳安总算迎来了他的毕业典礼。 这个六月,阳光明媚,灿烂得好似要把这个世界燃烧殆尽。 这一届的本科毕业生,穿着黑色的学士服、头顶学院帽,面带着对未来憧憬的笑容,三三两两结伴着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拍照。 许玳安跟他的舍友待在一起,现在正在去学校的大礼堂,毕业典礼马上就要举行了。 许玳安有些心神不宁,他时不时看向手机的通讯界面,心想:沈确到哪里了? “诶诶诶,许玳安,那是不是你的哥哥啊?”舍友用胳膊肘顶了顶许玳安的手臂,“妈耶!也太好看了吧!” 许玳安心跳加速,立时抬眼朝前方望去。 好看到不似凡间真人的男子,穿着一身定制的黑色西装,剪裁得当的衣服衬得他的身材更加修长和挺拔。在阳光的照耀下,那雪白的肌肤如梦似幻,琥珀色的眸子焕发出琉璃般的光彩,使人不由得深陷其中。鼻梁高挺,嘴唇粉润,未被黑色衬衣遮挡住的脖颈线条流畅又优美,中间的喉结轻轻滚动着,颇有一种性感诱人的滋味。 真的……是沈确。 许玳安愣了一瞬,就大踏步地上前走去,等离沈确仅有一步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你来了。”不经意间,许玳安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许玳安——”沈确的笑容,一如最初视频里所见的那般,清澈又温柔,他将怀里的一捧鲜黄色的向日葵送给许玳安,“恭喜你,毕业快乐。” “谢谢。”许玳安接过花束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激动?感动?可能都有吧…… 在这二十几年里,许玳安也有过几次十分重要的场合,当时,到场的人,都是他的奶奶。自奶奶去世后,许玳安就开始对这种“阖家欢乐”的场合感到些许排斥,因为他知道,他没有什么重要的人可以邀请了。 而如今,沈确来了。 许玳安知道,沈确肯定会来的。 “我给你写了封信,夹在花里面,之后再看哦。”沈确帮许玳安整了整学士服的领子,又隔着向日葵轻轻地抱了抱自己有点反应不过来的爱人,“毕业典礼快要开始了吧?我去后面给你拍照。” 许玳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他眨了眨眼睛,不让自己的眼睛更加湿润。 “走吧。”沈确轻轻地摸了摸许玳安的耳垂,脸上的神情温柔,似是在安稳,也似是在鼓励。 沈确怎么会不知道许玳安此时此刻复杂的心情呢? 有些话,无需多说。 “好。”许玳安露出了笑容,嘴角的小酒窝浮现。 向日葵的花语是,坚定又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 毕业典礼开始,毕业生陆续走上台领取毕业证书,并由学院的院长拨穗。 沈确站在座位的后方,他特地找茉茉借了相机,精准地抓拍台上的许玳安。 他不免想起自己在巴黎艺术学院参加毕业典礼的情景,那时的他,满怀兴致地将自己的学士服设计成了具有中式元素的盘扣,两条紫藤色的领肩垂于胸前两侧,在靠近心脏的位置,他还缝制了一株金黄色的麦穗。 麦穗在西方神话里有着美好的寓意,象征的丰收。那时的他,希望在这漫漫人生路中,能够岁数平安,同时,保持永恒且无限的创造力。 虽然遇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但是,至少现在是好的。 过去是过去,谈及未来还早,只要注意此刻,就足矣了。 沈确想着,又抓拍了几张许玳安同院长的合照。 不得不说,在众多体育生中,许玳安虽然不是身高最高、身材最伟岸的那一个,但是,却是最好看最帅气的那一个。 沈确有些飘飘然,心想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 他的安安,可真是太出众了,他可得紧紧地看着啊。 许玳安从侧门出去了,沈确也赶紧溜出去。 可是,沈确忘了自己,也是人群中的焦点。 礼堂里人多,等沈确到了侧门,就有几个身着学士服的年轻男女围在了他身边。 沈确还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路,说了声“不好意思”便要绕开,结果又被围住了。 其中一个胆子较大的女孩开口:“帅哥,加个联系方式呗?” 沈确愣了愣,“不好意思,我……” 他还没回答完,另一个男生又急忙插了一句:“帅哥,你要去哪里呀?我带你过去呀。” “是啊是啊,我们可以带你过去的。” “帅哥,别不好意思嘛~” 沈确懵了,脱离了学生时代后,他还没遇到如此热情的搭讪,一时间只得摆了摆手,不停地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可是这群年轻人,看似并不打算要放他走。 最开始插话的那个男生,甚至还突破了安全距离,伺机想要拉住沈确的胳膊。 沈确急得汗都要下来了。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挡住了那个男生不安分的手,接着二话不说强硬挤进这个越缩越小的包围圈,紧紧揽住沈确的肩膀。 许玳安的表情冷冷的,乌黑的双眸又深又沉,但是旁人一眼也能看出其中隐含的怒意。他扫视了一圈这群不知分寸的人,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走开。” “……” 这一群人明显是认出了许玳安,瞬间噤声。他们的眼神游移着,然后不情不愿地让了条道。 沈确有点不知所措,就这样被许玳安带出了包围圈。 等到了人较少的空地,许玳安才松开沈确的肩膀。 沈确问道:“这些人你认识吗?” 许玳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过几面之缘,不算认识。” 沈确好奇道:“可他们看起来很怕你的样子。” 许玳安回答:“因为我揍过领头的那个男生。” 沈确很是惊讶,“发生了什么?” “那群人,是比较没素质的。”许玳安漫不经心地说着,他伸手拂去落在沈确肩膀上的落花,“专挑长得好看的人搭讪,仗着自己人多,也仗着对方不好拒绝,非得要人家的联系方式,还会逼迫一些性格软弱的人去陪他们吃饭逛街,甚至还会动手动脚。有一次不长眼,找上了我,我那时候赶着兼职,本不想搭理他们,结果被围得死死的,我一气之下,就揍了离我最近的那个男生。” 听许玳安这么说,沈确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了一些画面。 如果放在古代,许玳安肯定会成为一名嫉恶如仇、仗剑走天涯的大侠。 “那后续呢?”沈确有些担忧,“那个男生有因为你打人而告到学校吗?” 许玳安嗤笑了一声,明显在嘲讽那群人,“他们不敢。” 沈确被许玳安这小表情挠得心里痒痒的,他捏了捏许玳安的下巴,“你可真厉害呀。” 许玳安挑了挑眉,“那是自然。” 今天也来了不少毕业生的亲友们,校园里到处都是人,食堂更不用说了,到了饭点,人山人海,根本都挤不进去。 沈确和许玳安决定错峰出行。 天气炎热,许玳安带沈确回了自己的宿舍,此时,空荡荡的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人。有四个舍友从实习的时候就开始陆续搬离了宿舍,今天只是来参加毕业典礼的,另外一个舍友则是带着自己的家长在外面觅食。 许玳安的个人物品也都整理好了,有的用不上的东西能卖二手的已经卖了,卖不了的也送给宿管大爷了。他只需要带走一个行李箱和一个收纳箱即可。 宿舍里的东西所剩无几,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回归最初见到它的模样。 沈确不由得感叹:“真有毕业的感觉了。” “是的。”许玳安给沈确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歇会儿,“时间过得比我想象中快。” 沈确拽住许玳安的手,不让他去搬其他椅子,又搂住他的腰,半强硬地让许玳安坐在自己的腿上。 “……”许玳安微微推拒了一下就接受了,他看着嘴角偷笑的沈确,颇为无奈,“你现在胆子也真是大了。” “宿舍没有人。”沈确笑着亲了亲自家爱人的嘴唇,“热吗?我帮你换身衣服?”说着,他就上手将许玳安的学士服脱下,再伸手一摸后背,果不其然,许玳安的背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沈确将学士服放在桌子上,又伸手去脱许玳安的短袖。 “沈确。”许玳安挡住了他的动作,眉毛挑了挑,“你到底想干嘛?” 沈确无辜地眨了眨眼,非常乖巧,“帮你换身衣服呀,你看你都湿透了。” 许玳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趁着沈确揽住他的腰的力气变小,许玳安立马站了起来,他退后几步,双手扯住自己短袖的下摆,往上一拉—— 这是沈确看了不下百次的紧实精壮的身体,由于出了汗,许玳安的胸膛有些湿漉漉的,汗水顺着胸前的沟壑流了下去,看得人不禁口干舌燥。腹肌贲张,处处显示这个人身上极具爆发力的男性魅力,肌肉的纹理结实又流畅,小麦色的肌肤仿若涂上了一层蜂蜜一样,真是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明明只是单纯地把上衣脱下,沈确却觉得这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诱惑之意。 “你要干嘛呀?”沈确问出这句话时,内心还怪期待的。 许玳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用脱下的短袖随意拭去自己身上的汗水,不知是否故意的,沈确总觉得,许玳安的手老是往那两点红红的地方跑。 “许玳安。”沈确声音微微哑了。 许玳安把短袖扔下,他对着眼睛发亮的沈确露齿一笑,转身,就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白色背心,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地穿上了。 “……”沈确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许玳安故作不知,他走到沈确面前,用手给沈确扇扇风,“这么热呀?脸都红了。” 沈确觉得自己是被气的,他咬牙切齿地盯着一脸坏笑的许玳安,别扭地变了变坐姿。 西装裤太修身了。 “喝点水降降火吧。”许玳安笑得很开心,他微微弯下腰,从矮柜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他正要起身,却猛地被身后传来的触感惊得整个人呆住。 “……”许玳安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矿泉水。 “坏孩子。”沈确的声音低沉,“必须要接受惩罚。” 今天很热,空调的温度调得比平时低了几度,但是,许玳安却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烫。 这下,不仅仅是胸口和背部湿了,他全身都要湿了。 还好,所谓的“惩罚”也只是一点点的小教训,教训这个全身都是破绽但是无所畏惧的坏安安。 沈确还是理性的,也是十分克制的。 他知道不可白天乱来,也知道还有一个舍友随时会回来。所以,也只是让许玳安小小地惊慌失措一下罢了。 待许玳安膝盖发软地从地上爬起来,沈确的高级定制西装连一个褶皱都没有。 沈确好心地将许玳安扶到椅子上坐好,打开矿泉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自己浑身湿漉漉的爱人。 “宝宝,身体还好吗?休息一下就去冲个澡吧。”沈确给许玳安擦了擦汗,“你瞧瞧你,真是易出汗的体质。” 莫名其妙的,许玳安心里有丝丝委屈,就好像自己被人欺负了似的、 面前的大美人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那白皙粉润的脸蛋好似随时能掐出水来似的,动作依旧是那么温柔,而且,很体贴周到。可是,许玳安老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躲藏在暗处的猎人给盯上了一样。 怎么会呢?许玳安摇了摇头。 沈确明明是一个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人呀。 才怪。 -------------------- 我们的安安终于毕业啦。愿有前程可奔赴,亦有青春可回首。这周更两章哈~ 第119章 相随与共 许玳安请觅食回来的舍友帮忙归还租借的学士服,同这位关系较好的大学同学告别后,许玳安的大学生涯也算是正式告终了。 “如果有回母校,记得叫我一起吃饭。”许玳安跟这位舍友用力地握了握手,又拍了拍彼此的肩膀。 这位舍友考回老家当体育老师,他的老家离大学较远,以后能否重新见面,还真不好说。出来工作之后,同个省份的同学都未必有时间相约,更不用说距离相隔遥远的同窗了。 舍友没忍住,抹了抹自己的眼泪,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各方面考量后,还是决定回到父母的身边。离别总让人难受,而对前途未知的迷茫也令人心情沉重。 “祝你学业有成啊!”舍友对许玳安给予衷心的祝福,“你马上就要成为我身边学历最高的人了!一定要加油哦!” “谢谢。”看到舍友强颜欢笑的表情,许玳安的心情也有些复杂,这是他大学最好的同学,虽然他习惯了隐藏自己,不与人进行过多的交流,但是这个朋友,确实是挺善良的,所以许玳安才会多跟他聊聊天,关系也逐渐变得熟络起来。 “有空多联系。”许玳安微笑着朝舍友点点头,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这是许玳安对这四年的同窗情谊给予最高的回馈了,他知道这位舍友的家庭条件并不好,回老家工作其实也是因为家里的经济基础无法支撑孩子在大城市发展,同时,父母的身体状况也不好,需要孩子陪在身边。 如果这位舍友需要帮助,不管是金钱方面还是其他的,只要许玳安能办到的,都会愿意给予一定的支持。 许玳安并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虽然他常以冷酷的形象示人,但是这也是他自保和避免麻烦的方法。他大学四年,也只有与这么一个本性善良的同学玩得好,在许玳安心里,也会珍惜这段难得的情谊。 离开宿舍,许玳安少见地情绪有些许低落。 沈确宽慰道:“安安,放眼我们整个人生,分别都是必须经历的课题。我和你异地相恋,你和同学毕业分离,这些事情在当下都会让人感到难过。不过离别呀,也正是为了下一次见面做铺垫。我们的人生,就是得品尝到这些酸甜苦辣嘛。” 许玳安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们找了张路边的小石凳坐下,沈确将行李箱和收纳箱都放在自己的这一侧,让许玳安能更好地伸展身体。 现在是正午,大部分人都吃了饭回去休息了。烈日的微风都带着一股令人烦躁的热气,可就算是在这么热的天气,沈确也愿意陪许玳安找个阴凉处坐一坐,调解一下自己的心情。 许玳安拔了一根路边的野草,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 沈确“嗯”了一声,他等着许玳安继续敞开心扉。 许玳安手中的那根草被他折来折去,“其实……我特别羡慕你和方淮的友情,能拥有这样真心实意的好兄弟,太难得了。” 沈确静静地听着。 这是许玳安第一次跟沈确吐露自己对于友情的心声,一下子思绪纷杂,又加之有些无措,导致他说话都有点断断续续的。 “小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我家的事情,我没有太多的玩伴,大部分时候,都是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我童年记忆,印象最深的就是,奶奶挑着扁担,一边的篮子里装的是要去市场卖的菜,另一边篮子里放下的就是小小我。那个时候,我的目光所及,就是在篮子里抬头所望的天空,那就是我的全世界。后来上了学……唉,也是我,读书不够好,老师叫家长来,而奶奶不识字……好像从那之后,有几个小朋友对我就充满了一点恶意。我自尊心强,也挺敏感的……我不懂要怎么宣泄这种感情,就只能不断地跟这些人打架……也是让奶奶挺头疼的。后来的后来……我到外面的中学读书,大家都来自各个县城村落,没什么人在意我的家庭,我也逐渐有了一些关系较好的同学,但是也只是稍微好一点罢了。自高中毕业后,我马上就出去打工了,也基本上没有再联系过。上了大学……”许玳安顿了顿,他将手里折断的草扔在了地上,“大学,我玩得比较好的,也只有刚刚那个舍友了。” 突然,许玳安的脑袋里飞快地闪过一个人模糊的脸,他曾经以为这个人,是可以成为自己的真正的好朋友的。 可是—— 许玳安的胃里涌出一股反酸感,他咬了咬嘴唇,面露不适。 “怎么了?”沈确立马察觉到许玳安的症状,“想吐?是中暑了吗?” “没事。”许玳安摇摇头,他扯了一个笑容,“可能是饿了吧。” 许玳安没有说出口,他其实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画面。 有些他根本不想回忆起的事情,许玳安希望沈确永远都不要知道。 沈确站起身,伸手扶了一把许玳安。 “我没事。”许玳安轻声说。 车子停在学校的露天停车场里,天气很热,沈确在离开宿舍的那一刻就远程打开车内的空调了。 正巧这时有一辆还有空位的小白车经过,沈确抬手将它拦了下来,车上坐着的大多也是带着行李箱的学生和家属。 沈确将行李箱和收纳箱都搬上车,然后紧紧抓住许玳安的手,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许玳安的喉结动了动,他竭力把心中那股恶心感移出来,默不作声地跟着沈确上了车。 “开车回家只要半个小时,这其间我们把外卖点了,回家就可以吃了。”讲话的期间,沈确依旧没有松开许玳安的手,即使这样也引来了后面座位的人的注视,“吃完再好好睡一觉,今天辛苦了,安安。” “好。”许玳安闭了闭眼,将自己的脑袋微微靠在沈确的肩膀上。 他们的家,是前段时间沈确陪许玳安去租的单身公寓。为了更好地同恋人相处,许玳安打算在读研期间都申请在外租房子,他特地选了环境较为私密的小区,所以这套单身公寓的租金并不低,不过,许玳安完全付得起。他从高中毕业就开始各种打工,虽然干的都是辛苦活,但是他的存款并不少,相较于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的大学生,许玳安的存款数字确实是好看不少。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目前的收入的确无法跟沈确相提并论的。作为画家,沈确的一些作品,都是以百万为单位起拍的。可是,许玳安从未感到低人一等,他很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贫富差距和只有相对公平的事实,他的观点很明确,只要是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就无需感到自卑。 许玳安从未因为沈确的收入更多而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根本就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念头,沈确也一样。 他们的爱情,很幸运的是,不需要用物质去衡量。 不过,他们也坚信,就算换一种职业、换一种身份,他们也不会在意自己的收入是否配得上对方。 因为,他们的品性,就决定了他们不会做出这样的考量。 这也是幸运的吧,他们遇到了彼此,遇到了都把爱放在金钱前面很多位置的对方。 如果不是这样,可能他们也不会爱上彼此。 等回到了单身公寓,许玳安这才缓解了自己不上不下的恶心感。 沈确给他泡了一杯山楂水,关切的问:“现在还难受吗?” “好多了。”许玳安略带抱歉地看着沈确,“让你担心了。” “这有什么的。”沈确力度轻轻地揉了一把许玳安的脑袋,“我先去整理下行李。”他按住想起身的许玳安,“不许动,你就待在沙发上好好休息,外卖到了叫我。” “好。”许玳安抓住沈确的手,他垂着眸,在那白皙的掌心里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沈确顺势捧住了许玳安的脸,他俯下身,把从掌心收到的吻,送回给了许玳安的双唇。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侵略性质的,充满了安抚和爱的吻。 当一个人真切感受到是被人爱着的,他就有十足的底气。 沈确进房间帮许玳安整理行李箱和收纳箱,他和沈确同吃同住的这段时间,平常的物品摆放,沈确心里都有数。 只是,现在的身份好像微微调转了一下,许玳安愈加觉得自己是在被沈确照顾着。 温凉的山楂水沁人心脾,许玳安将头靠在沙发上,抬眼望着天花板,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通俗一点的说法,“互相救赎”这个词,或许也可以放在他俩的身上。 还有……许玳安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电影片段,男主角对女主角说——“是你成就了我。” 这是一句多么震撼又美好的词啊…… 沈确…… 对了!那束花! 许玳安翻身起来,从玄关处的柜子上拿起拿束金灿灿的向日葵。 他打开包装,从花束中间拿出了那封信。略微思索了一下,许玳安决定等会儿再把向日葵插到花瓶里,他想现在就看一看,沈确给他写了什么。 撕开信封的手是颤抖的,许玳安想趁着沈确不在的时候赶紧看,但是又害怕把里面的信纸也撕坏了,同时,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如此正式的信件,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我最最最亲爱的安安……】 【许玳安小朋友……】 许玳安脸一红,他咬了咬嘴唇,继续往下看—— 【我真的真的太太太幸运了,能够遇见你,还能够成为你的亲亲男朋友。每时每刻,一想到我拥有了你,就让我无比激动。我们相恋的时间虽然还未满一年,但是呢,我相信未来这条路,我们一定可以携手并进的!哎呀,真的,一想到你一直在我身边,我的笑容都要停不下来了。】 许玳安嘴角勾起笑容,他坐了下来,背部倚靠着柜子,双腿盘着,认真阅读—— 【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作为家属,我非常荣幸能够参加你的毕业典礼。说来挺不好意思的,我昨晚失眠啦,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你,就翻来覆去睡不着,所以半夜爬起来写了这封信。】 【安安,我的宝贝安安。这么多年来,用心照料奶奶的你真的很了不起。一个人坚持这么久,辛苦了。不要怕,也不要觉得麻烦,以后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和你一起承担。虽然咱俩都是男人,但偶尔嘛,我也想散发一下我的男性魅力。别担心,我的肩膀,完完全全可以承载得了你的。】 【安安,别忘啦,是你先把溺水深处的我救起来的。】 【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走出内心的阴影,跟不用说,还能像现在这样过得这么开心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呀。】 【许玳安同学,可爱的安安,我的小宝贝,我优秀又帅气的男朋友……哈哈哈是不是觉得有点肉麻了呀?怎么办?一想到你,我心里都甜得不行了。你可以更加大胆且放心地信任我,我能够感觉得到,你最近的状态有点紧绷,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但是,没关系的,我一直都会陪着你。改天,你要是觉得烦了想倾诉,我随时都在的~】 【最后的最后呢,我要说,祝你毕业快乐。恭喜你,完成了这一阶段的学业,即将迈向新征程,鼓掌!毕业呢,有开心,也有失落,确实,这些都是人生必不可少的课题,都是值得我们一生回味的。人生的酸甜苦辣,都可以品味看看。】 【玳安,对我来说,你就是黑夜中照亮我的璀璨星辰,你身上所闪耀的光芒,必定也会照亮你的前程路。】 【我爱你。】 信的末尾,画了一只躺在花草丛中,睡得香香软软的长耳朵兔子。 还有……一个淡淡的口红印,以此为名。 许玳安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化成了一滩水,毫无防备地,沈确的每一句话,都直接击中了他的心灵深处。 沈确,其实都感知到了,他的无措,他的痛苦,还有……他的隐瞒。 但是沈确一直都很尊重他,在尊重的基础上,非常认真地爱他。 “真是的……”许玳安的声音很低,他用手轻轻摩挲了一下那个唇印,“居然还买了口红……” 声音停止,许玳安垂下头,将自己的双唇,慢慢地贴上了这个口红印。 严丝合缝。 许玳安闭上眼睛,心中的声音说道—— “谢谢你,沈确。” 外卖送到了,沈确也正好收拾好行李出来。 他洗了把手,来到餐桌前,一眼就被桌面上灿烂的向日葵吸引了注意力。 “真好看。”沈确的手微微拨动了下金黄色的花瓣。 许玳安将餐盒从袋子里拿出来,说:“我待会儿查查向日葵要怎么水养,这么好看的花,得让它多活几天。” 沈确笑着将碗筷摆好,“是的。”他没有多问许玳安是否将夹在里面的信看完了,他心里很明确,想要什么时间看信,都取决于许玳安。 沈确只想将他的直白明了的心意和衷心美好的祝愿传达给许玳安,他要让许玳安清楚地知道,他——沈确,会一直陪在许玳安身边。 天气炎热,他们点了很多开胃菜,大部分都是酸甜口的。 糖醋鸡块、酸辣鹌鹑蛋、柠檬手撕鸡、捞汁花甲、酸甜咕噜肉…… 许玳安开了一瓶可乐,给自己和沈确各倒了一杯。 沈确略微讶异道:“你很少喝含糖汽水诶,今天怎么突然想喝了?” 许玳安喜欢通过甜品摄取糖分,对于饮料,他都是有所控制的。虽然甜品的含糖量并不比饮料低,但是,这或许也是一种“掩耳盗铃”的快乐吧。 “夏天嘛~”许玳安朝沈确眨眨眼,“就要喝点快乐肥宅水。” “你说的很有道理。”沈确戴上了手套,开始给许玳安撕柠檬鸡肉,“快吃吧。” “啊~”许玳安张开嘴,让沈确喂进自己的口中。 沈确喂完后,又给许玳安擦了擦嘴,就好像在照顾小朋友一样。 许玳安舔了舔嘴角溢出的汁水,他看着沈确纤长白皙的手指,眼眸不由得暗了暗。如果……沈确没有戴手套就好了,这样,他嘴里就不是那种塑料触碰的感觉,而是…… 许玳安定定地注视着沈确的手,真想舔一舔啊…… 真可惜。 下次,一定不能让沈确戴手套,就这样直截了当地喂他! “下午休息一下,等傍晚我们再出门吧。”沈确问他,“晚上我们去商场吃饭,好吗?” “啊,什么?哦——。”许玳安思绪都快飘到无可描述的画面了,一时之间没能马上接沈确的话,“好啊。” 沈确微微停顿了一下,他顺着许玳安发愣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双手,沈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小坏蛋,你在想什么?” 许玳安心虚地收回视线,低头扒了几口饭,“没……没啊。” 沈确歪了歪头,琥珀色的双眸色泽清明,“又想接受惩罚了吗?嗯?” --------------------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这句话表达的是一种深厚的情感和坚定的决心。其中,“不辞”意味着不拒绝、不离开,表达了愿意长久陪伴的心意;“青山”在这里是一种象征,可以代表美好的时光、理想的生活环境或者是坚定不移的信念;“相随与共”则强调了一种共同经历、相互支持的态度。整体来看,这句话传递的是一种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挑战,都愿意携手同行、永不分离的精神。它可以用来形容深情的爱情、真挚的友情或者是对某种理想的执着追求。(复制于网络~) (感觉和这篇文章的主题挺搭的,就用上啦~) 第120章 鸾俦凤侣 中午刚在宿舍弄过,即使没有真枪实干地进入到最深处,许玳安也觉得有点消化不了了。 “不敢看不敢看。”许玳安摆了摆手,“吃饭吃饭。”就差没把“我真的很乖”摆在明面上。 沈确摘下手套,用湿纸巾细致地将手指擦干净,他似轻似重地提了一嘴:“你要是真的很想要,也不是不行。” 许玳安以为沈确在“威胁”他呢,头低得更深,恨不得将自己埋入面前的碗。 他怕沈确真的兴致大发,他有点招架不住了。 又怂又爱惹啊…… 许玳安对自己的评价很精准。 “安安。”沈确轻轻柔柔地唤了他一声。 许玳安立刻抬起头,此时的眼神还带着些茫然和无措。 那只令他魂牵梦绕、修长干净,宛若通透的白玉般的手,就呈现在他面前。 许玳安脑袋“轰”了一声,血气上涌,整张脸都发烫发红。 “张开嘴。”沈确葱白如玉的手指捏着被撕好的鸡肉,柠檬的酸甜带涩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弯唇一笑,眼底荡开点点星光,“乖孩子,把嘴张开。” 这极具冲击力的美色诱惑。 许玳安傻傻地张开嘴,湿热的舌头卷住了沈确指尖的鸡肉。 “唔?” 沈确的手指并没有退出来,许玳安还张着嘴,怔愣地盯着面前的美人,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沈确的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他的手指微微点了点许玳安的舌尖,“乖乖含着。” “!!!” 许玳安知道沈确想干嘛了,他想……“满足”自己。 许玳安闭上了嘴,不敢合上牙齿,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毫无存在感的鸡肉和那一开始是温凉的……但被他口腔温热的手指,紧紧含住。 “喜欢吗?”沈确笑意加深,他故意将指尖探了探,满意地感受到那火热的温度,还有许玳安不经意间的颤抖。 “……”许玳安说不出话了。 那双乌黑的眼眸,都泛起了一层雾。 “高兴得都快哭了呀。”沈确趁着许玳安不能说话,故意逗他。 坏……坏人! 许玳安水润润的黑眸发出了控诉。 “好吧,放过你了。”沈确示意许玳安张开嘴,抽出了自己湿漉漉的指尖。 他没有拿纸巾擦干净,而是笑意盈盈地看着许玳安通红着脸将口中的鸡肉迅速吞了下去。 待许玳安又喝了一口可乐,沈确悠悠浅浅地说道:“哎呀,我的手都湿了呢。”他举起那根早已被风干的手指。 “……”许玳安快被整麻了。 “宝宝安。”沈确翘着嘴角,将手指伸到许玳安面前,“一人做事一人当哦。” “舔干净。” 许玳安彻底麻了。 他在沈确的“糖衣炮弹”下,乖乖地伸出红润的舌头…… 沈确很高兴。 他的另一只手揉了揉许玳安的脑袋,“好孩子,是可以有奖励的。” 许玳安闭上了眼睛,接受了沈确略带诡异的夸奖,他已经不想分辨沈确所说的“奖励”是何物了。 虽然他的身体并没有“过劳”疲惫,但是……精神上属实是被各种“蹂躏”了一番。 吃完饭,下午的阳光正明媚,沈确和许玳安都一致地选择不出门。 两人收拾了餐具,又各自去浴室冲了个凉,舒舒服服地躺在空调房里睡觉。 沈确没有再逗许玳安了,但是,他所说的“奖励”,确实是要履行的。 看来许玳安被整得呆呆愣愣的模样,沈确决定暂时放自家的爱人一马。 许玳安睡觉也只穿着清凉的背心短裤,刚洗完澡的肌肤还带着沐浴露的芬芳,沈确的手轻轻摩挲着爱人的胳膊,末了,他忍不住,在那小麦色的光滑的皮肤上轻轻咬了一口。 还没睡着的许玳安又轻微地颤栗了一下。 沈确心满意足地搂着恋人,缓缓进入梦乡。 其他东西,就等晚上再说吧。 这一觉睡到了可以吃饭的时间,沈确提前跟商场的那家料理店预约了位置,现在过去正刚好。 这是一家氛围感拉满的料理店,店内的风格主打一个暗黑高级风。 昏暗的色调和安静的环境,很适合小情侣来此约会。 许玳安将自己的短袖短裤收了起来,穿的较为正式了点,白色的T恤外搭一件牛仔短袖,裤子是米色的伞兵裤,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干净利落,完美的身材更是将这休闲的穿搭发挥到极致,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不经意的帅气。 沈确也换了身衣服,不过这次,他走得也是“暗黑”风。亚麻的黑色衬衣和黑色微分喇叭裤,他随意地解开最上方的三个口子,露出雪白的肌肤和精致优美的锁骨,黑白色调的对比是如此鲜明,让人忍不住想将视线往被衣物遮挡的地方瞧去。 即使是在昏暗的店内,仍然有不少人将目光集中在这两位丰神俊朗的男子身上。 太过于优秀了,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他们所坐的位置是一整面红酒墙的正前方,沈确看了看菜单,发现这里所售卖的红酒是法国的波尔多和勃艮第,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到了自己曾经在巴黎艺术学院读书的日子。 沈确有点馋了,他征询许玳安的意见,问道:“你想喝吗?” “可以。”许玳安点点头,为了参加毕业典礼,他提前找训练营请了两天的假,也得庆祝一下自己顺利毕业嘛。 沈确问了下服务员,发现这里有卖杯酒,便直接让他们上了两杯已醒好的红酒。像波尔多和勃艮第这样的高档红酒,由于其复杂性和单宁含量较高,醒酒时间一般要在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之间。若是重新开一瓶,他俩可能饭都吃完了,酒都还未入口。 “我们干杯吧。”沈确举起酒杯,眉眼弯弯,细碎的灯光洒进他琥珀色的双眸中,“祝我的宝贝安安——毕业快乐!” “干杯。”许玳安将自己的红酒杯与沈确的杯壁相碰,“谢谢。” 沈确眨了眨眼睛,笑着说:“还要祝我们——” 许玳安立马接过话,“祝我们一切尽意、百事皆喜!” “没错!”沈确很赞同许玳安的话,“干杯——” 两人豪爽地干了一大口红酒。 虽然红酒需要细品,但是嘛,自己开心,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有些无足轻重的细节,还有不值得一提的他人的眼光,都不重要。 “还有一件事。” “什么?” “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参加我大学的同学聚会。”沈确态度非常认真,“作为我的家属。” 许玳安微微怔愣了一下,马上回答:“我愿意。” 沈确笑容更深,他歪着脑袋,未扎起的小卷毛顺着他的动作滑到锁骨之间,这有点刺挠人心的朦胧感,牢牢地抓住了许玳安的眼神。 沈确低声说:“这三个字……可以等之后再说。” “……”许玳安心跳如擂鼓,不敢同沈确直视,他掩耳盗铃般地又喝了一口红酒,明明他的酒量不差,此时却感到酒精上头,脸颊都在微微发烫。 还好店内的环境昏暗……看不出来。 他俩都知道,沈确这句话在暗示着什么。 他们不是没想过这件事…… 就好像有一种,结局已经知晓了,但是过程,还需要一点时间开展。 可以再等等。 餐点陆陆续续上了。 今天点的是主厨的创意菜。 前菜是一道新奇的分子料理——鹅肝棒棒糖,冷冻过的巧克力外壳紧紧包裹住搅拌后的鹅肝,入口的香脆与嫩滑形成强烈的对比,是出乎意料的微妙的口感。 另外一道前菜是低温温泉蛋配黑标火腿,低温慢煮的温泉蛋是亮点,蛋清和蛋黄都是半凝固状态,没有任何腥味,甚至是微微甜的。 “这鸡蛋的味道居然是甜的。”沈确惊讶道。 许玳安品尝了一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个简单,我会煮,回家煮给你吃。” “家”这个字已经被他们一直挂在嘴边了,从最开始提出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到现在,已经坦然自如了。 对他们来说,只要是两人能够待在一起的小居所,都是很温馨的家。 主菜是M9+眼肉,也是这个料理店的“爱马仕”食材,沈确很愿意给许玳安花钱,更何况,今天还是个好日子。 还有一份羊肚菌鸡肉烩饭,是令人惊艳的中西结合的做法,黑松露烩的米饭,再加上外脆里嫩的河田鸡。 “光吃肉都要吃饱了。”许玳安看着那一盘盘等着主厨烤的和牛,还有桌面上被服务员端上桌的牛肉,“好丰盛。” “今天要敞开胃口,大吃一顿。”沈确照样先将吃的夹到许玳安的碗里,“吃不下了我们就打包,没事。” 沈确有个小目标,就是将许玳安养得壮壮实实的,这会让他特别有成就感。 “安安,夏天还没过完,你都瘦了好几斤了。”沈确一想到训练营繁重的任务,不免又开始心疼,又给许玳安夹了好几筷子和牛,“就这点肉,两三口就吃完了,根本都补不回你失去的体重嘛。” 许玳安就这样看着沈确“睁眼说瞎话”,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开心,服务员都来了好几趟,收走了好多空碟子,他们两个大男人的胃口,吃的是真不少。 最后,就是许玳安最喜欢的甜品环节啦,是香茅生姜冰淇淋。 冰淇淋的盘子里还切了几块水蜜桃,两者搭配在一起,味道非常清爽,就是夏天的感觉。 “好吃吗?”沈确笑着问道,他见许玳安眼睛亮亮地舔着勺子,身子还不由自主地微微晃了一下。 “好吃!你尝尝。”许玳安舀了一大勺冰淇淋,还不忘加上水蜜桃,他将勺子伸到沈确的嘴边,“真的很好吃。” 乌黑的瞳孔亮晶晶的,满是喜欢和期待的意味,就好像是把自己喜爱的东西跟他人分享的小朋友一样,特别可爱。 红润的双唇含住了那根勺子,沈确垂着眸,慢慢地将冰淇淋含入口中。 轻微地,许玳安好似感觉到了,沈确的牙齿在轻咬着那根勺子。 明明没有直接接触到,许玳安却觉得沈确在通过勺子咬自己的手。 又是熟悉的酥麻酥麻的感觉,许玳安呼吸都乱了一拍,见沈确直起身子,他急忙缩回了手。 短暂的几秒寂静,许玳安眼睛滴溜溜地转呀转,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放在了沈确的嘴唇上。 水润润的,粉嫩嫩的,如果现在亲上去……会不会都是冰淇淋的味道啊…… “在想什么?”清润如山泉水的声音响起。 许玳安径直对上了沈确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不免得有些心虚,再次移开视线,“在……在想……你觉得这个冰淇淋好不好吃?” “好吃呀。”沈确翻开菜单,研究了一下,“还可以打包哦,我们待会儿带一盒回去吧。” “好……”许玳安顿了顿,“挺大份的,吃得完吗?” 在所有甜食中,许玳安唯独对冰淇淋有所控制,他更喜欢的是刚出炉的、热乎乎的甜品。而沈确,基本上就不怎么吃冰淇淋,所以他俩才点了一份。 “换一种方式吃,就吃得完了。”沈确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睛。 许玳安没有多问,他以为沈确是想DIY某种甜品。 如果在这个时候,他多问一嘴,说不定之后……就不会被“玩”得那么惨了…… 虽然只饮了一杯红酒,但这种微醺感也令人昏昏欲睡。两人决定讲逛超市的任务安排到明天,沈确提前找了代驾司机,把他俩送回单身公寓。 最终,带回来的只有那盒香茅生姜冰淇淋。 “简单冲个澡就好。”沈确叮嘱收拾洗漱用品要进浴室的许玳安,“喝了酒,水温千万别调太高。” 跟许玳安共浴过几次,沈确发现许玳安特别喜欢热热的水,每次都将皮肤洗得偏红。从许玳安的角度来看呢,他认为呀,疲惫了一天的身体,睡前冲个热水澡,是极其舒服的一件事情,好似可以将一天的辛劳都洗刷干净。 但是太烫的水洗澡,会导致皮肤变干甚至干裂,所以沈确每次都会要求许玳安控制下水温,并且在洗后涂抹上润肤霜。 “洗完了叫我——”沈确冲关上了浴室门喊道,“我帮你涂身体乳。” “好——” 一般沈确在家,许玳安就不会麻烦自己涂了,有现成的“劳力”。 虽说是单身公寓,但也只是面积小了点,该具备的家电应有尽有,连卫浴都有两个,楼上一个,楼下一个。 沈确到楼上快速地冲了个澡,换上了睡衣。 “沈确——”一到楼下,沈确就听到了许玳安在呼唤他。 “来了——”沈确正要拿起摆在柜子上的润肤霜,猛然间,他的手顿住了,简单思索了一番,沈确来到了冰箱面前,拿出了想要的东西。 “沈确——你在吗——”许玳安在催他了。 “马上——”拿完东西,沈确又回到柜子前,拿起那瓶润肤霜和其他的安全用品。 浴室里还残留着热气,排气扇发出嗡嗡的声音,许玳安没有穿衣服,光裸着身子,正对着浴室的镜子刮胡子。 “开始吧。”许玳安抬了抬下巴,示意沈确可以开始帮他抹身体乳了。 面前的男人,肩背宽阔而坚实,给人一种稳重可靠的感觉,腰身紧实柔韧,随着刮胡子的动作,极具性张力的人鱼线从侧面展现出来。更不用说的是……那挺翘的……这是沈确钟爱的部位。两条大长腿覆着明显的肌肉线条,这都是每日的训练和健身得来的成果。 沈确切实地感受过这两条大长腿带来的杀伤力,有一次,他动作狠了点,许玳安没控制住力度,将他的腰身都勒青了一点点,这可把许玳安给心疼坏了。后来,许玳安还自己要求把腿绑起来,沈确没同意,他不想以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自己的爱人,而且……他被整乌青了,这也代表他还不够有男子气概。从那之后,沈确也加强了每天的健身,他希望许玳安能够“畅快”一点,不要束手束脚的。 做这样的事情,讲究的就是彼此都要快乐。 麦色的肌肤带着沐浴露的芬芳,沈确细细嗅闻着,然后慢慢地将手中的东西抹到了许玳安的身上。 “好冰!”许玳安浑身颤抖了一下,他放下胡须刀,下巴上还带着一点白色的小泡沫,他面带惊异和疑惑,不知所措地想要转过身。 “别动。”沈确低声说,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从后腰腰窝慢慢地往前移到前面整整齐齐地八块腹肌,再继续往上,不放过那鼓鼓囊囊的地方。 许玳安身上的皮肤已经比洗完热水澡还红了,他僵直着身子,不敢乱动。 沈确有点不满意,他拍了拍许玳安的胸膛,说道:“放松点。” “……”许玳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沈确将带回来的冰淇淋抹到了自己的全身上下。 “真乖。”待整盒都抹完后,沈确伸出粉嫩的舌头,慢悠悠地舔了舔自己葱白的手指,琥珀色的眼眸亮到发光,“安安,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吗?” “……”许玳安抿着唇,他不敢说,也不敢想。 沈确笑容明媚,声音清亮,“我要吃冰淇淋了哦!” -------------------- 鸾俦凤侣:指有情人欢爱如鸾凤般相谐作伴。 第121章 迷离惝恍 浴室一片狼藉。 不过好在,买来的那盒冰淇淋没有浪费,全部用在了许玳安的身上。 也被沈确全部吃掉了,吃得干干净净的。 事后,许玳安躺在床上,两眼空空地望着天花板,沈确还在楼下清理“战场”。 这次的尺度,比许玳安想得大多了。 他没有想到沈确居然可以“玩”到这种程度。 许玳安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他侧过身,抱住了空调被,不经意地蹭了蹭。 沈确帮他重新洗了澡,也帮他重新涂了身体乳。 身体乳是沈确常用的一款,味道是清新淡雅的茉莉花香混合着素净的茶香,即使是夏天,涂抹在身上也一点都不黏腻,特别舒服,皮肤感觉都变得滑滑嫩嫩的。 真的诶,沈确身上总是香香的。 不是那种腻人的香味,而是很温柔很清澈的味道,就跟他本人一样。 许玳安又往床中间蹭了蹭,他蹭到了沈确平常躺的位置,然后轻轻闻了闻枕头上残留的味道。 闻完之后,许玳安立马脸红,又退回自己的这一侧。 糟糕,好像有点“变态”…… 许玳安心跳如擂鼓,就好像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情一样,生怕被发现。 可是! 沈确都那样对他了! 许玳安心生出了一点点委屈和想要“小报复”的年头,他又挪到了沈确的位置,这下,他大胆地将自己整张脸庞埋入沈确的枕头里,狠狠吸了一口。 完了…… 许玳安觉得自己要沉溺在独属于沈确的味道里了…… 他一点都不想回到自己的位置了! 许玳安昏昏沉沉地抱着沈确的枕头,就这样……陷入了睡梦中。 沈确打扫完浴室、晾晒完衣服,又把楼下的灯全关了,他上来一看,忍不住笑了。 许玳安睡得四仰八叉的。 太罕见了,许玳安平日的睡姿都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简直是所有睡姿里的标兵一般。 而此时呢,他的怀里紧紧搂抱着空调被,侧躺着呈一条斜线,脑袋枕在沈确的枕头上,下半身还在原来的位置。 很巧妙地霸占了整张床。 沈确俯下身,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静静感受那均匀规律的呼吸声。 真可爱。 难以言喻的幸福感涌上心头。 沈确略微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许玳安的双腿拨弄了一下,让他挪到自己平时睡觉的位置。 随后,沈确又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毛巾被,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是他俩第一次交换位置睡觉,还蛮奇妙的。 就算平时在床上“激战”,等结束后,在左边的人还是在左边,右边的人还是在右边,就像有强迫症一样。 许玳安的枕头…… 没什么味道,很干净,带着点刚刚擦过的身体乳的淡淡的香味。 原来从许玳安的视角看天花板是这样的呀…… 嗯……离楼梯更近了,能看到空调的通风口,床头柜放着充电器……咦?那是什么?……啊,是许玳安拉伸用的弹力带……搬过来还没看他用过呢,下次得让他当着自己的面拉伸。 这时,床边的人动了动,许玳安翻了个身,紧搂着空调被的手也随之松开。他这一翻身,差点直接亲到了沈确的脸上,这可把沈确吓了一跳。 “小坏蛋……”沈确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他抬起手,将空调被抖开,盖在了许玳安和自己的身上。 许玳安依然睡得很沉,看得出是真累了。 沈确“反省”:晚上“玩”得太花了,下次得控制一下。 他的食指悄悄勾了勾许玳安的尾指。 “晚安,我的安安。” 沈确在心里默念着。 第二天早上,沈确先醒了,许玳安还在睡,他不想打扰到爱人的休息,决定先下楼溜达一圈,顺便把早餐打包回来。 沈确租了辆共享单车,开启了转悠模式。 今天是工作日,赶早高峰的人不少,路边的早餐店根本挤不进人,沈确不急,他知道许玳安还要再睡一会儿,而自己暂时也不饿。 沈确继续骑着车到处逛。 他得从烟火人间中获取一些新的灵感和素材,刚办完画展,沈确给自己放假了几天,不过今年年底,庆云镇有一个公益性质的慈善拍卖会,是关于儿童的,沈确很感兴趣,想要以孩子们为主角,画一幅画。 不过他现在还没考虑清楚自己绘画的主题。 前方是一片嘈杂,沈确定睛一看,原来是家长在送小朋友们上幼儿园。 小朋友们穿着鹅黄色的马甲、戴着鹅黄色的帽子,蹦蹦跳跳地被父母牵在手里,天真无邪地朝大门口站着的老师问好。 还有少数孩子,窝在家长的怀里,哭闹着不去上学。 沈确将车停了下来,细细观察着眼前的景象。 这些小娃娃们小小只的,小胳膊小腿,嫩嘟嘟的,真的跟布娃娃一样。 明亮的眼睛都是对这个世界的新奇和懵懂。 非常干净。 随着一阵优美的音乐,幼儿园闭园了。 沈确重新踩上脚踏,正想继续前行,余光却猛地被幼儿园推出了的“宝宝巴士”吸引了。 鹅黄色的推车里站着五六个鹅黄色的小朋友,一个老师在前面拉着,另一个老师在后面推着,看这架势,应该是要“外出学习”了。 “老师~”非常童真的声音。 “怎么了宝宝?” “树伯伯把自己的旧衣服脱掉了!”稚嫩的声音,全是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那是落叶哦。” 另外一个孩子脆生生地问:“夏天为什么会有落叶呀?” “这就是大自然神奇的地方呀,一年四季都会有落叶的。” “哦~~~” 这些对话,听得人心里软软的。 沈确突然有灵感了,他知道自己要画什么了。 又绕了一圈,沈确打包了一份牛肉肠粉、一份鲜虾肠粉,两根油条、一份炸虾饼、一份小笼包和两杯超大杯的豆浆。 经过小区楼下的时候,看到有人卖茶叶蛋和虎皮凤爪,沈确又买了两人份。 一日三餐,早餐一定要吃好。这些东西也并不多,两个大男人,特别是昨晚那么辛苦,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 沈确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单身公寓,许玳安也醒了,正在浴室里刷牙。 “唔唔唔……”许玳安满嘴泡沫,还是跑出来跟沈确打了声招呼。 沈确笑着回应他,“我回来了,洗漱完就可以吃饭咯。” 许玳安“唔”了一声,又立马跑进浴室,随之很快响起了流水的声音。 沈确将早餐放在桌面上,在厨房的盥洗池里洗了个手,又在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温水。 “哇,好多好好吃的啊!”许玳安肚子都要饿得呱呱叫了,“辛苦你啦。”说罢,他上前给眉眼含笑的沈确一个么么。 沈确欣然接受今天早上的第一个吻,他将这杯温水送到许玳安的嘴边,“先喝口水再吃饭。” 这是沈确养成的习惯,现在也在敦促许玳安一起遵守。早起先喝一杯温开水,可以帮助唤醒和刺激消化系统,加快新陈代谢。 许玳安就着沈确的手,喝完了这杯水。 “睡得好吗?”沈确揉了揉许玳安的脑袋。 “嗯,睡了一觉精神都好了。” 沈确将盒子里两种口味的肠粉分别交换了一半,便于他俩都能吃到牛肉和鲜虾的肠胃。许玳安正在剥茶叶蛋,剥好了先喂给沈确。 这才是真正的习惯,吃饭的时候,都想着要为对方着想一下。 许玳安一口肠粉一口豆浆,热乎乎的食物吃下去全身都舒坦了,他问沈确:“中午想吃啥?给你做好吃的。” 沈确将口中的食物吞了下去,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有点想吃虾了。” 许玳安点点头,“好,还有其他想吃的菜吗?” 沈确轻轻摇了摇头,“暂时想不到了,你买点你喜欢的。” 许玳安也不扭捏,“行,那我再整个椒盐排骨吧。” “还得买些日用品……”沈确继续思考着家里还缺的东西,“垃圾袋快不够用了,床上四件套得多买几套……要不再买个烤箱呢?还有那些洗漱用品,用得都很快……嗯……魔术拖把也挺好用的……” “沈确。”许玳安唤了沈确一声,打断了他不断发散的思维。 “什么?”沈确表情茫然,他还在心里计算着等等要采购的物品。 “再过一段时间,你愿意跟我回一趟老家吗?”许玳安面上的神情很平静,跟刚才没什么变化,但是沈确却从中看出了郑重之感。 沈确端正坐姿,很认真地回答:“我当然愿意了。” 许玳安捏着装有豆浆纸杯的手放松了一下,“可能得要一两个星期,能匀出时间吗?”他知道沈确后续还有画展的安排。 沈确微微顿了顿,又立马点头,“可以的,我提前安排。”他没有问许玳安为什么需要这么长的时间,而是全身心地想要配合爱人的计划。 其实,隐隐之中,沈确知道,许玳安心里藏着一些事情。 他的安安,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想要带他去内心最为隐秘的地方。 “好。”许玳安明显是松了口气,“我会提前告诉你时间的。” 沈确给许玳安夹了只虎皮凤爪,缓解许玳安仍有点紧绷的情绪,“脱了骨的,特别好吃,跟粤式酒楼不相上下。” “嗯嗯。”许玳安又在心里分析怎么做虎皮凤爪了。 今天照样是沈确开车,他心疼许玳安昨天身体受累了,虽然造成许玳安身体辛劳的人正是他自己。 车内的冷气吹得正舒服,许玳安放平了座椅,举着手机看最新的篮球赛,嘴里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哼哼”。 沈确被他逗笑了,“怎么跟小猪一样?” “打得太菜了。”许玳安表情非常嫌弃,“连最简单的技巧都用不好。” 沈确喜欢他这小骄傲的态度,“你接下来还有比赛要参加吗?” “有一个友谊赛,我在想要不要去……”许玳安收起手机,往下拉了拉因为抬手往上跑的衣服下摆,“不过我是唯一一个被邀请的毕业的学生……” “觉得尴尬吗?” “嗯。”许玳安揉了揉自己的腹肌,侧过身看着沈确,“尴尬。” 沈确把许玳安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在心里疯狂念着“真可爱真可爱”,面上确实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特别温柔,“没关系的,去也行,不去也行。如果你觉得跟他们一起打球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那就去吧,如果觉得他们会因为你毕业了而说些不好听的话,那就不去。” “人生这么长,很多人都只是过客,不要因为一些不开心的人或者事来内耗自己。” 许玳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说得对。” 人呀,也是一直在变化的。 以前,沈确思虑过重,老是先考虑别人再考虑自己,而许玳安才是那个对世间一切都淡淡的、无所畏惧的态度。 而现在,沈确懂得做人要先爱自己,要珍惜身旁的真心人,明确人活一世开心重要,而许玳安……好似从曾经那个没什么太大感情的人,变得更加鲜活了。 许玳安的陪伴,给沈确带去了面对困难的勇气,许玳安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而和沈确相爱,让封锁了自己很久的许玳安,愿意伸出自己的触角,多去感知一点外在的世界。 许玳安现在情绪越来越丰富,是因为,他有在被沈确好好爱着。 特别刚好,沈确天生就是一个会付出爱的人,当沈确内心强大后,他给予许玳安的爱,简直满到要溢出来了。 而许玳安,也不会再用非常冷酷的面貌,去封锁外界。 他们都有在,让对方成为更好的人。 超市的人比想象中多。 沈确和许玳安决定分头行头,尽快挑好要买的东西,早点回家做饭。 沈确直奔生活用品区,许玳安直奔食材区,两人分工明确。 在车上,沈确已经理清楚要买什么东西了,他推着购物车,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一眼就能挑中想要的物品,可是…… “啊,得买哪个号呢?”沈确对着手中的卷筒垃圾袋开始发愁,“忘了看看家里的垃圾桶是什么型号了。” “怎么夏天的四件套也这么多种选择呀?要买蚕丝的吗?” “要买烤箱……还是空气炸锅呢……” 沈确开始面临了选择困难症。 而另一边的许玳安,脑袋思考着菜谱,快速罗列出所需要的食材,只是比较麻烦的是,快到饭点了,食材区人多,他得在一群人中间“查出重围”。 这个时候,许玳安不得不庆幸自己身高高了,仗着手长脚长,许玳安抢到了最后几只虾。 “有点少啊……”许玳安掂了掂袋子里的重量,面露难色,“难得沈确想吃虾……”许玳安退而求其次,只能去冷冻区找冷冻虾仁了。 “什么啊!连冷冻虾仁都卖完了!”许玳安要抓狂了,“算了,买条鱼吧。” 结果……称完重量后,排队杀鱼的人起码有十几个。 许玳安深呼吸,强迫自己耐心点、冷静点。 不知道沈确结束了没有? 许玳安给沈确发消息,告知对方自己现在的情况,可能没那么快到结账口。 安安宝贝;【我还在排队杀鱼呢,这里人太多了,你结完账先去外面找家奶茶店坐着,我很快就来。】 食材区人多,让沈确推着盛满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找他,属实是不太明智了。 杀完鱼,许玳安又一路直冲其他的食材区,迅速地选择了自己要的肉类和蔬果,许玳安又风风火火地推着购物车到结账口。 在排队结账时,许玳安手机响了,他点开手机一看—— 男朋友:【安安,我也还没好呢,你要是好了,过来找我也行。】 糟糕……许玳安前后左右看了看,现在结账的购物车太多,他不方便推着购物车中途离开,只得先硬着头皮结账了。 安安宝宝:【我现在出来了,门口有家奶茶店,我坐在这里等你。】 安安宝宝;【图片.jpg】 沈确有时候会陷入纠结,他看上了好几个同个款式但是颜色不同的东西,想全买,又怕浪费,只得犹豫很久才能挑出一个。 “哎呀,不能这样啊……”沈确咬了咬嘴唇,“快点选啊,不然安安会等久了。” “啊呀,居然还有克莱因蓝,好神奇哦~” “这个莫兰迪色也好特别哦~” “要不选择这个凡戴克棕呢?好纠结啊……” 画家对颜色都是比较敏感的,但是沈确对选择颜色,也太过于纠结了。 综上所述,这俩人逛超市,不能分开逛,要么错过消息,要么就是过于犹豫了。 许玳安在门口等啊等,点的果茶都要喝一半了,还是没见到沈确的身影。 奇怪,不是说了马上要出来了吗?人呢? 总不至于……超市里面还能被拐跑吧…… 许玳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些看过的恐怖电影的片段。 不会的不会的,许玳安用力甩甩头,不要自己吓自己啦。 手机又响了下—— 男朋友:【在结账啦~马上就出来了~久等了~】 安安宝宝;【莫得事。】 许玳安微微勾起嘴角,心里踏实了点。 “帅哥。”许玳安还在看着手机发笑,有人从旁边叫了他一声。 许玳安愣了一下,立马关上手机屏幕,警惕地朝声源处看去。 “帅哥,有兴趣做模特吗?” -------------------- 迷离惝恍:迷离:模糊不明;惝恍:迷糊不清。迷迷糊糊,弄不清楚。 第122章 槛花笼鹤 模特这个词,对许玳安来说,特别讨厌,会让他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不用。”许玳安表情冷了下来。 穿得像售楼部销售员的男子,见许玳安面色冷酷,反而更加热情了,“帅哥,你超级符合现在大众喜爱的冷酷型男啊!我们的薪资很丰厚的,拍一次杂志就可以有好几千的收入呢!不过耽误你很多时间的,最多两个小时!而且啊,后期杂志要是卖得好的话还有提成哦,起码有两三万呢!考虑一下嘛!” 许玳安站起身,提起购物袋,不想跟这个人多费口舌。 “帅哥帅哥——”男子急忙拦在许玳安的面前,他被许玳安高大的身材和威压的气势吓得往后缩了缩,可当他注意到许玳安身上的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又立马两眼放光,一改退缩的模样,更加热情了,“帅哥,你身材太棒了!这样吧,我跟我们主管说,拍一次给你一万块钱,怎么样?” 许玳安微微屏住气,手背青筋暴起,沈确快出来了,他不想在人来人往的超市门口和人起冲突。 男子没注意到许玳安正处于要暴发的边缘,还以为许玳安被这“巨额”收入吸引了,他立马趁热打铁,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翻出相册给许玳安看一看他们杂志收录的照片,“帅哥,你看,我们的摄影师拍得可好了,不输于现在一线杂志哦!而且拍完照片,你要是喜欢的话,也可以自己拷回去收藏的!” 满眼男性赤裸的身躯呈现在许玳安的面前,不只是一个,还有好几个一起的。 许玳安涌出了一股反胃感,又生出了一种淡淡的无力感。 他将购物袋放在地上,拳头握紧。 “喂。”许玳安的声音很低,“你们杂志,是在强迫人卖肉的啊?” 男子微微一愣,眸中闪过一丝心虚,又马上打哈哈道:“不是的不是的,这是艺术照。艺术嘛,总要有点牺牲的。” 许玳安把视线从那几个搂抱在一起的光溜溜的男子身上移开,他的喉中泛苦,“国家不允许传播淫秽色情的东西,你们是违法经营的。” 男子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慌乱,他收起手机,干笑着说:“瞧你说的,帅哥,我们都是正规杂志社,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哈哈……这是我的名片,帅哥,你要是改主意了,随时联系我哦。报酬,是真的很丰富……如果愿意做出些‘牺牲’,还可以获得更多哦!”男子故作调皮地眨眨眼,又将手中的名片递给许玳安,见许玳安无动于衷,他也只好收回名片,悻悻然地离开。 等人走远了,许玳安才用力地呼出一口气,有点无力地倚靠在墙上。 “安安。”沈确推着购物车出来了,他一眼就发现许玳安脸色苍白,很是担心,“怎么了?身体难受吗?” 许玳安直起身,糟糕,他没有注意到沈确已经出来了,他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就是困了点。” 沈确再次观察了一下许玳安的表情,说道:“不舒服就不要勉强了。” “真的没事。”许玳安将脚边的购物袋提起来,放进沈确的购物车里,“看到你我就精神了,走吧,回家做饭。” “好。”沈确握了握许玳安的手,发现那一直都是温热的大手,如今却有点冰凉。 沈确直觉,许玳安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许玳安现在不想说。 这个疑问,埋在了沈确的心里,但是他尊重许玳安,他会等爱人开口。 “我们回家。”沈确露出笑容,他握紧了许玳安的手。 沈确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也让许玳安松了一口气。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把过往的事情,告诉沈确。 回到家,沈确和许玳安一起到厨房。 “没事。”许玳安边系围裙边说,“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的。” “不行,我也得参与。”沈确替许玳安绑好围裙的袋子,随后也自己套上了那件马甲围裙。 沈确脑海里还记着许玳安刚刚面色苍白的模样,他其实更想让许玳安现在就休息,他来做,可是……不能特意将刚刚的事情放大。 “我来洗吧。”沈确抢在了许玳安的面前,“要去虾壳是吗?” 许玳安抬手微微挡了一下,“这个我来。”他怕沈确弄伤了手,“你去清洗下排骨,然后冷水下锅,倒点料酒,记得戴手套。” 沈确点头照做。 接下来,沈确将能洗的都洗了,能切的都切了,若不是他炒菜的手艺属实是生疏,他真想将厨房的一切都承包。 “差不多了。”许玳安拉了沈确一把,这傻孩子刚刚将还在滴水的青菜直接热锅下了,油溅了出来,“炒完青菜就好了,可以先把碗筷拿出去。” 沈确意识到自己好像干了件傻事,有点不好意思,安静地去拿碗筷。 中午的菜是荷兰豆虾仁、椒盐排骨、葱油鲳鱼、清炒西葫芦、耗油生菜、,没有炖汤,弄了个快手的紫菜蛋花汤,。 蒸饭前,许玳安还在电饭锅里加了点玉米粒,他可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呢。 沈确知道许玳安吃饭前都习惯先喝半碗汤,便先给许玳安盛了。 “手给我看看。”许玳安在沈确将碗放下后,握住了那润白如玉但同样富有力量的手腕,“有溅到吗?” 沈确摇摇头,待许玳安观察完毕后才抽回手腕,他面露愧疚,“抱歉啊,我太没生活常识了。” “没被烫伤就好。”许玳安夹了虾仁放到沈确碗中,“生活常识都是慢慢学的。” 沈确揉搓了一下手指,“好,我知道了。” 他将虾仁送进嘴里,许玳安下厨,那滋味是一如既往的好,尾巴的“小爱心”还留着呢,嗯,这也很有情调,喜欢。 沈确将“小爱心”吐掉,许玳安又给他夹了几只,沈确嚼着口中鲜嫩香甜的虾肉,含糊道:“你也吃呀。”沈确正想从盘子中给许玳安夹,猛地发现虾仁都在自己碗中了,“诶?” 许玳安解释道:“虾买得少了,抢不过他们。” 沈确将口中的虾肉吞咽下去,将碗中许玳安全夹给他的虾肉,又分了一半给许玳安。 许玳安连忙拒绝,“没事,不用给我。” 沈确义正言辞道:“跟你一起吃,这个虾才更好吃。”他本就不是喜欢吃独食的人,今天也只是心血来潮想吃了,而不是非要吃不可,他更喜欢的是和爱人共享美食。 特别,许玳安还是掌勺的呢,怎么能为了他,连自己亲手做的都吃不到? 沈确放下筷子,很认真的说:“安安,这些东西我都喜欢吃。知道你很爱很爱很爱我,所以把我想吃的东西都留给我。但是呢……你要知道哦,我最最喜欢的是,是和你一起吃好吃的。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吃到,我会难过的。千万,千万,千万,不要为了我将就你自己。” 连用三个“千万”,沈确着重强调,许玳安爱别人之前,不要忘了爱自己。 虽然他俩常常会更注重对方的感受和想法,但是这种感情也是不太健康的,如果太多在意对方,就会忘了自己。久而久之,就容易迷失自己,让这种感情变得偏执。 爱人要先爱己。 “好,明白了。”不用多思考,许玳安也明确自家爱人要表达的意思。 沈确挑着鲳鱼里没有刺的肉,沾了酱汁,再送到许玳安的碗里,“辛苦了宝宝,待会儿我来洗碗。” 吃完饭,沈确也不让许玳安帮忙收拾餐桌,许玳安只好去把购买的生活用品放到相应的位置。 “安安,别忙活了,困了去睡吧。”沈确洗着碗,大声说道。 “好,我没在弄了。”许玳安口头应着,手上依然在整理东西,他就是仗着沈确看不到。 等沈确擦着手来到客厅,才发现另外一个购物袋都被清空了,袋子也被收了起来。而许玳安呢,早就上楼躺着了。 “真是不听话……”沈确嘴里这么念着,心里却暖暖的。 不经意的举动,也是会让人感动的。 床上,许玳安正沉睡着。 沈确换了睡衣,他轻悄悄地爬上床,躺下去之前他照往常一样想给许玳安一个额头亲亲。 可是……沉睡着的英俊的男子,眉头微蹙着,嘴唇也微抿着,似乎是做梦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许玳安…… 沈确用手指轻轻划了一下许玳安的眉心。 你心里藏着什么呢…… 沈确不禁为此感到了难过,他的难过,不是因为许玳安瞒着他,而是因为许玳安感到了痛苦,他不想让他的安安痛苦。 沈确侧躺着,一只手搭在许玳安的肩膀上,很温柔地拍着。 似是感到有人在安抚自己,许玳安的眉头,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嘴巴放松,呼吸也变得更加匀称。 待许玳安彻底放松了下来,沈确才微微抬起身,在那眉心处,非常温柔地印了一个吻。 时间静悄悄地向前流逝。 回老家的时间确定了,是在这个暑假的尾巴,训练营的课程也只剩收尾了,许玳安跟老板商量了下,先把课程都排给他,他要提前结束这份兼职。 老板想和许玳安长期合作,便同意了。那段时间,许玳安更辛苦了,为了多留点睡眠的时间,他还是住在训练营的宿舍,每天晚上回来都是倒头就睡,错过了沈确好多次消息。 那段时间,沈确也很难熬,联系不到爱人,也会让他产生点焦虑感,好在,许玳安隔一天都会马上回消息。 为了消磨这段令他“痛苦”的时间,沈确强迫自己投入绘画的创作中,他将年底慈善拍卖会的作品完成了。 那幅画作的名字是——《来自大树的疑惑》。 画面上,是围城圆圈站在大树底下的幼儿园小朋友们。 阳光下,孩子们稚嫩的脸庞犹如初绽的花朵,他们的眼睛又明亮又澄澈,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为啥兴奋呢? 是因为他们的身上都穿着由落叶制成的衣裳,有做成蝴蝶翅膀的,有做成背心裙的,有做成长长的披肩的…… 落叶的颜色并不好看,是黯淡的,带着灰黄色调的,但是呀,当落叶组成衣裳,穿在孩子们身上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不是挂在枝头上的属于大自然的生机勃勃,而是由这些小朋友们赋予的截然不同的生命力。 这也是属于人类的浪漫吧,是另一种生命价值的延续。如果把大树拟人化,大树可能会想呀,为什么这些小娃娃要穿着我的旧衣服呢?而对于那些孩子们而言,他们能穿上由落叶制成的各式衣裳,是一件特别美好、特别新奇的事。 引用网络上经常出现的评论——看到这些美好的事物,可以多原谅这个世界一秒了。 是啊,看得会让人心软软的。 沈确表示,这幅画拍卖的所得将全部捐献给举办这个公益性画展的基金会,但他也定了一个拍卖价格的上限,他并不想让某些人为了牟取利益将他的画作炒到天价,这就与他创作这幅作品的初衷违背了。如果超过了这个上限,沈确将会回收拍卖这幅画的权利,他会直接将达到上限的金额赠予这个儿童基金会。 对于基金会来说,这笔买卖怎么都是不亏的。但是,沈确也告知基金会的负责人,若这笔钱款没能确切地用在帮扶儿童上面,他必然不会罢休的。 可以用正规的方法赚钱,但不能赚这种以善良之名实则贪污受贿的“黑心钱”。 许玳安结束训练营兼职,再把租住的单身公寓整理好后,便推着行李箱来到了冬禧民宿。 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许玳安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建筑,不由得感慨万千。 离他搬离民宿,也有半年了…… 虽然偶尔会跟着沈确一起回来吃顿饭,也会在民宿的大群里和大家聊聊天,但是,就好像隔着一层透明的膜一样。 摸不真切。 许玳安提着行李箱走进庭院。 那棵曾经被白雪覆盖的大树已是枝繁叶茂,在庭院的一角高高挺立着。顺着石子路往前走,庭院的另一角新弄了一个分区,在白色鹅卵石铺就的空地中间垒了一个地台,地台下面装着灯,一到晚上便会自动亮起。地台上摆放着户外休闲的桌椅,还有一个特别大的南瓜灯,看着像是程景会买的新奇物品。地台一边,是一个可坐两人的米白色秋千,秋千座位上放着一头粉红色的小猪布偶,前方还有一块绿色的地垫,上面全是五颜六色的花朵,看着像是茉茉的审美。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连民宿的模样都开始变化了。 许玳安走到主楼门口,一眼就瞧见了挂在门口手写的牌子—— 【冬禧民宿今日特供下午茶:芒果圆子西米露和菠萝派。菠萝派下午三点半出炉,千万别错过哦~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许玳安沉思了一下,这可能是梁长皓和程景共同完成的吧,字是梁长皓写的,但是说话的口吻全是照着程景写的。 微风拂过,带着独属于夏天的热气。 他慢慢推开门—— “小许哥——” “啊,小许回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可热了,赶紧来吹会儿空调,免得中暑了!” “哇,小许你回来的时间太刚好了,菠萝派正好出炉了,快来尝尝。” “哥,芒果西米露给你装了最大碗!” …… 早已等候多时的沈确站起身,接过许玳安手里的行李箱,他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安安,欢迎回来。” 许玳安唇角微扬,他先是捏了捏沈确的手心,再看向民宿里的其他人,乌黑的眼眸里流露出真挚和怀念,“各位,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程景立马冲上来抱住许玳安,一脸哭唧唧,“小许哥,你总算回来了。” 这段时间,许玳安并不是没有回来过民宿,但因为训练营很忙,许玳安都只是吃过饭就走,并未留下来住宿。 曾经每天都能见到面的好哥哥,现在一个月能见到一次就很不错了。这样极大的落差,自然会让人难过。 “回来了回来了。”许玳安身体微微僵住,他不太知道该怎么安抚这个弟弟,只得轻轻拍了拍这个娃抽泣的肩膀。 沈确在一旁笑道:“喜极而泣了这是。” 茉茉也走了过来,她吸着自己泛红的鼻子,眼眶湿润,她将自己随身带的风扇转了一头,对着许玳安,给他凉快凉快,“欢迎回家。” 梁长皓跟在茉茉身上,适时给许玳安递上一块湿纸巾,让他擦擦手。 许玳安看着他们,笑着说:“谢谢你们。” “好啦,别堵在门口了。”梁姨朝他们挥挥手,“快过来吃下午茶吧,菠萝派放凉了点,现在入口正好!” 程叔从厨房探出一个脑袋,笑眯眯的说:“小许,晚上有大餐哦!” 真好。 许玳安心里涌过一股暖流,他竟也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这就是家的感觉呀。 -------------------- 槛花笼鹤:比喻受到约束的人或物。 宝宝们,我今天临时被安排了其他的事情,很烦恼,也很为难,很担心下周没时间码字…… 第123章 谊切苔岑 夏天的冬禧民宿,和冬天的冬禧民宿,是不一样的。 冬天的民宿,仿若轻抚一片烟火香的薄雾,也好似编织一个关于未来的梦,静候来年绽放。 而夏天的民宿呢,是蓬勃的热气,是葱茏的草木,是膨胀的蝉鸣,是温凉的藤席,是绵软的甜瓜…… 是在远离喧嚣的庆云山里,在遗撒宝石的深邃夜空下,满腔的温柔缱绻。 许玳安的嘴里还含着柠檬汁,下一秒,沈确俯下身,温润的唇覆了上来,那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柔地拢住许玳安的后脖颈,随着亲吻的节奏,手指慢慢向上移,扶在了许玳安的脑后。 很热,但也很冰。 口中的柠檬汁是加了冰的,但是爱人的唇舌是火热的。 当柠檬汁不受控地顺着嘴角溢出时,许玳安第一时间庆幸,柠檬汁是透明的,不然两人穿的短袖都是白色,可不好洗。 突然,许玳安的腰被轻轻掐了一下。 他睁开眼,近在咫尺的是沈确那双流光溢彩的琥珀色双眸,柔情蜜意,还蕴藏着很细微的幽怨。 似乎是在责怪他,怎么能在恩爱的时候走神呢? 许玳安想笑,但不敢,他将身体放松放软,让沈确能够更好地拥抱他。 若不是现在的地点不合适,他们都可以继续下一步了。 过了一会儿,沈确恋恋不舍地松开许玳安,他用拇指轻轻蹭了一下许玳安嘴角残留的柠檬汁,微喘着气说:“该下楼吃饭了。” 许玳安抬眼,透过阳光玻璃房,可以看见橘红色的天空。 “好。”他牵起沈确的手,表情从浓重的情变成了毫无波澜的平淡。 好似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沈确的脸色仍泛着层薄薄的红,双眸也是湿漉漉的,一看就知道刚刚做了什么。 沈确瞅了眼许玳安的脸,默默在心里咬牙:下次一定要把许玳安弄得乱七八糟的! 今天是难得的家宴,梁姨帮民宿的客人们预约了庆云山脚下那家网红港式茶餐厅,用餐的费用皆由冬禧民宿报销。 “小沈哥,小许哥。”围着围裙的程景朝着他俩挥挥手,程景正在一张较小的餐桌前烤肉,烤盘发出滋滋冒油的声音,蒜香五花肉的味道飘出。 “真香啊。”许玳安见椅子上放着一条围裙,顺势就套上,拿起另一个烧烤用的夹子,在烤盘的另一侧空位放入韩式五花肉。 “小许哥,小心溅到。”程景穿的是长袖的防晒衣,他将防喷溅的袖套递给许玳安。 “没事。”许玳安摇了摇头,“这点不怕。” 程景立马夸赞道:“不愧是我哥。” 沈确进厨房端菜,正好看见了茉茉笑容灿烂地举着手机,对准程叔刚出炉的菜拍照。 喔? 沈确挑了挑眉。 茉茉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哦…… 梁姨将碗筷放在沈确的手中,示意他拿出去。 沈确对着茉茉的方向挤了挤眼睛。 梁姨笑着点点头。 沈确恍然大悟地轻轻“哦”了一声,眼睛都发光了。 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许玳安! “茉茉谈恋爱了,我知道。”许玳安停了下烤肉的动作,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烤好不烫的五花肉,沾了点烧烤酱,送到沈确的嘴里。 沈确嚼啊嚼,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许玳安解释道:“我下午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茉茉会经常看着手机,然后露出傻笑。” 沈确歪了歪脑袋,他觉得光吃烤肉太干了,又塞了一片生菜到嘴里,继续嚼。 “那个笑容,那个样子……”许玳安压低嗓音,“不就是陷入恋情的小姑娘才有的吗?” 沈确吞下生菜,将脑袋搁在许玳安的肩膀上,小声说:“难道,只有小姑娘才会有吗?我想你的时候,也会盯着手机傻笑呢。” 许玳安耳朵发烫,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我也是。” 两人亲亲密密地站在一起烤肉。 而“电灯泡”程景呢……早在看到沈确过来和许玳安“咬耳朵”的时候,就默默退下了。 梁长皓端着菜出来,见程景鬼鬼祟祟地缩在餐桌一角,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就是不敢看对面那两个“连体婴”似的情侣。 “你有病啊?”梁长皓觉得程景吃错药了,在发癫。 “你才有病呢!”程景气呼呼地从梁长皓手中接过盘子,作势要踹人。 “……天热上火……”梁长皓躲过,“多喝点凉茶。” 拍完照的茉茉端着一杯程叔今天煮好的罗汉果五花茶,正好听到梁长皓的声音,便问道:“谁要喝凉茶?我这杯给他。” 梁长皓指了指程景,“他要喝。” 茉茉非常大方地将手中的凉茶递给程景,“润肺下火,好东西。” 程景:“……谢谢茉茉姐。” 夏天,山里的夜晚是很凉爽的,打开紧闭的窗户,拉上窗纱,温馨的灯光亮起,茉茉容易招虫咬,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喷洒了一些花露水,沁人心脾。 这都是熟悉的,夏天的感觉。 晚餐也与冬季醇厚也不同,是较为清爽的风格。 程叔负责的青花椒鸡、青椒炒猪嘴肉、小茴香拌口蘑,程景负责的是菠萝牛肉粒、蒜蓉粉丝蒸虾和咸蛋黄嫩豆腐,梁长皓和梁姨共同完成了黄瓜土豆泥卷和三角酸奶松饼,剩下的水果拼盘则是茉茉制作的。 程景本来还有一项烤肉的任务,许玳安和沈确来了,就全权交给这两个腻腻歪歪的小情侣了。 烤肉烤了一半的食材,剩下的一半,梁姨让他们先放冰箱,待会儿想吃了再一起烤,更有氛围。 “小许,晚上想喝酒吗?”梁姨问道,“刘老板拿了新的山楂酒来,是凤桐县的果子制成的。” 听到家乡的名字,许玳安眼睛亮了亮,“好,我喝一点。” “小沈呢?”梁姨把装有山楂酒的玻璃罐抱到餐桌上,用干净的汤勺给许玳安盛了一杯。 “我可以倒多点。”沈确笑着将自己的酒杯递上去,“我酒量比较好。” “我也想喝!”程景举手,“我成年了,我可以喝酒!” 梁长皓直接往程景的杯子里倒椰子水,一脸鄙视,“你忘了你上次喝吐了吗?” 程景咬牙切齿地瞪着梁长皓,“你也吐了!别忘了我还有你的丑照!” 梁长皓“呵呵”一笑,“我也有你的。” 茉茉颇为不好意思地举起酒杯,“梁姨,我也想喝一点,尝尝看……” 许玳安眯了眯眼。 沈确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 程景和梁长皓在茉茉话音未落就立马转过头去看她,异口同声道:“姐你不许喝。” 茉茉被吓了一跳,“咋了?为啥?” 程景清了清嗓子,“茉茉姐,你酒量不好,上次喝了一罐啤酒就醉了,你忘啦?” 梁长皓附和道:“是啊,果酒更容易醉,还是别喝了。” 茉茉有点退却,但又仍想尝试,“那我……抿一口?” 梁姨好笑地看着两个仍想劝说的小男生,给茉茉舀了一勺,叮嘱道:“慢慢喝,少喝点,没事的。” 程景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梁长皓想了想,起身给茉茉倒了一杯开水,“姐,配着喝,代谢快。” 茉茉朝梁长皓笑道:“谢谢长皓。” 默默将眼前这一幕收入心底的沈确和许玳安对视了一眼,他俩很明确对方内心在想什么,不过现在在饭桌上,他们暂时将这个想法压下去了,等只剩他俩的时候,再聊。 “大家先吃,胃里要垫点东西,等会儿我们一起干个杯!”梁姨非常豪爽。 夏日炎炎,沈确胃口一直都不太好,同一道菜,冬天可以配两三碗饭,夏天,可能还吃不到一碗,再加上工作繁忙,在不经意间,他也瘦了一些。 不过,今天这道黄瓜土豆泥还挺让沈确喜欢的。黄瓜削成长片,卷起来后里面放入加了盐和黑胡椒的土豆泥,再用模具将芒果按成小花的形状,放置在土豆泥上方,最后用番茄酱在小花中间点缀一下即可。 沈确没忍住,多吃了几个。 “喜欢?”许玳安一直都有在观察沈确进食。 “嗯,感觉不腻,好入口。”沈确夹了一个,顿了顿,放在许玳安的碗中,“你尝尝。” 沈确差一点就要习惯性地喂到许玳安的嘴里了。 人多,还是忍忍吧。 许玳安将黄瓜土豆泥吞入口中,细细品尝,道:“回家给你做。” 知道沈确的胃口因为天气原因骤降,只要有空,许玳安都会想着法子给沈确做点好吃的,同时,他也会观察沈确对哪道菜多动筷子,记住沈确的喜好。如果有机会,他非常愿意把沈确养得白白嫩嫩、水水灵灵的。现在沈确瘦了几斤,下巴都尖了,许玳安虽然没有明确表露,但是内心可是真的在心疼。 “你做的菜,我都喜欢吃。”沈确不想让许玳安耗费精气神,他觉得自己胃口不好的问题不大,等天气变凉爽了,他的胃口也就自然而然恢复了。 许玳安轻轻“嗯”了一声,给沈确舀了一勺菠萝牛肉粒。 不过,沈确有一点很好,他不会浪费粮食,也不会挑食。对一些喜欢的菜,他会多动筷子,但他并不会只吃那道菜,他很尊重煮饭的人的劳动成果,每一道菜,他都会精心品尝。 而许玳安,跟沈确的口味又不太一样。 一到夏天,许玳安反而吃得更多的,可能是因为许玳安在夏天的耗能更大,许玳安除了甜品,就是喜欢吃肉了,若不是要荤素搭配,他可以好几天不吃蔬菜。但是身为一名擅长做饭的人,他深知营养搭配的重要性,所以都会很努力地把青菜做得好吃,可以让自己多吃点。 “安安,包着生菜吃吧。”见许玳安一口气吃了很多烤五花肉,沈确看不下去了,他拦下许玳安的筷子,用生菜给许玳安包了一个,“我来给你包,你吃点豆腐和口蘑。” 大家都垫了肚子,梁姨招呼大家举起杯子,“今天,难得我们冬禧民宿的家人们又聚在一起了!让我们一起——欢迎小许回家!大家要吃好喝好哦!希望每个人都能——开开心心的!” 梁姨这次的祝福语非常直截了当,但是都说到每个人的心里面去了。 “谢谢梁姨。” “开心开心!” “干杯——” “今天要把这些东西全部吃光——” “大吃特吃!” “嘻嘻嘻嘻……” 好友家人,相聚在一起,吃顿美食,谈天说地,真是人生乐事。 沈确又喝了一杯山楂酒,脸上的红晕明显,他靠着许玳安的肩膀,望着对面斗起嘴来的程景和梁长皓,眼神流露出怀念,“真好啊……如果方淮这个时候也在……就好了……” 许玳安的身子僵了僵,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沈确的脸颊肉。 “唔?”沈确呆呼呼的,很是茫然。 许玳安嘴角一弯,“方淮是已婚人士。” 沈确的头发蹭了蹭许玳安的脖子,“哦对哦,那方淮和楼迎鹤,也要一起来民宿啊……他们也很恩爱,可不能把他们分开哦……” 好,开始说胡话了。 许玳安捏了捏沈确的下巴,“刚刚说自己酒量好的人是谁?” 沈确的头一点一点的,琥珀色的双眸很润但也很迷蒙,“唔?” 酒意上头,开始犯困了。 许玳安伸手搂抱住沈确,对梁姨说道:“沈确醉了,我先送他上去。” 梁姨也喝得有点多,不过她久经沙场了,问题不大,她点点头,“嗯,好好照顾小沈,这里我们来收拾就行。” 许玳安半抱半拉地带着沈确上楼。 山里的气温是低于城镇的,所以在晚上,他们都没有开空调,要是热,只要打开一点窗户,吹吹自然风,就会很凉爽了。 这个房间是独属于沈确的,后来,许玳安搬进来了。 房间的布局大致不变,床上铺了一张藤席,许玳安将沈确的沾染酒味和食物味道的衣服脱下,扬手丢在了脏衣篓,等下和他的一起放进洗衣机洗。 沈确赤条条地站在许玳安面前,灿若明珠的眼睛闪了闪。 自从认识了许玳安,沈确每天都会定时健身,身上的肌肉虽不如许玳安那么精壮,但也很漂亮了。 沈确从来就不是一个瘦弱的男子,虽然,在过去,他的精神世界曾经历过崩塌,整个人也变得易碎脆弱,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他恢复了,而且变得更加强大、更加乐观……更加地热爱这个世界。 许玳安微微思索了一下,认为喝酒的人不适合洗热水澡,他牵着沈确的手来到浴室,打算接点热水给沈确擦擦身子。 “安安。” 许玳安弯着腰在盆里放热水,听到沈确唤他,他关掉水龙头,转过头问:“怎么了?” “你不脱吗?”沈确的眼睛纯洁又美好,嘴唇粉润,似乎在引诱着有心人去亲吻。 “等会儿,我先给你擦身子。”许玳安只喝了一杯果酒,给沈确弄完后,他想冲个澡。 水放好了,许玳安试了试水温,用干净的毛巾浸湿,仔细又温柔地给沈确擦身子。 “安安。”沈确又唤道。 “嗯,我在。”许玳安手脚麻利,他擦完沈确的前身,又牵着沈确的手让沈确转过身,继续擦沈确的后背。 “安安,我想……” “想什么?”察觉到毛巾变冷了,许玳安弯下腰,重新在热水里过了几遍。 沈确在这个时候转过身,身体泛着白玉的光泽,肌肉线条紧实好看。 “你可以帮我吗?”沈确的声音很清很柔,还透着一股无辜之意。 许玳安疑惑,他正想站起身,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差点把手中的毛巾掉了。 “安安……”沈确慢慢嘟起嘴巴,“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许玳安才缓过神来,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要去看小沈确。 许玳安咳嗽了一下,有点不自在,“你想我怎么帮?” 这时,沈确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微凉,在触到许玳安嘴角的时候,许玳安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这里……” 指尖慢慢往下…… 绕到许玳安的身后…… “咳!”许玳安握住沈确的手腕,不让他乱来。 “安安……”沈确委屈,美人要落泪了。 许玳安心一颤,于心不忍,手一松,还是放纵了沈确那几根胡作非为的手指。 沈确贴上去,零距离地抱着许玳安,这里亲亲,那里亲亲。 “安安最好了。” 许玳安闭了闭眼,将毛巾扔下,破罐子破摔地跪在了地上。 一室旖旎。 沈确做了一个很美、也很离奇的梦。 梦里,他进入了一艘银色的舱体宇宙飞船,里面的设备都非常先进,是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存在的物件。他刚进入到飞船,就被一束很柔和的光闪了一下,随后,他看见了很多高大且英俊、身着墨绿色制服和黑色长靴的男性,他们好像是隶属于某个军团的军官,但是令人惊异的是,他们的额心上,都有着指甲盖大小的花纹,颜色不一,形状也不一…… 更神奇的事情来了,沈确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类似于训练场的地方,他看到了这些外表跟人类一模一样的生物,背后居然长出了翅膀,“咻——”地一下就腾空飞起,裹挟着犀利的风声。 那些翅膀,跟沈确日常所见的的昆虫的翅膀差不多,但是更加宏伟,光泽也更漂亮,也更加坚硬,仿若杀人的兵器一般。 他们都是外星人啊……沈确后知后觉,他看着眼前用翅膀开始斗殴的军官们,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突然,他的背部撞上了一个很温暖的怀抱。 一双温热的大手扶住了他的腰。 似是有所察觉,沈确回过头—— 面前的男子,也穿着一身笔挺的墨绿色制服,但是衣领上却与沈确刚刚所看到的军官们有所不同,衣领上绣着全包围的枫树叶,枫树叶的中间是三条银翼标记。男子外披一件同色系的羊毛大衣,脚踩一双过膝黑色的长靴,身材修长而健美,黑发之下的五官英俊但又带着点冷峻,乌黑的双眸深邃又坚毅,但在和沈确对视的第一时间,这双黑眸透出了柔软和依恋的情绪。 “……许玳安……”沈确呆怔,喃喃道。 “沈确。”他的爱人摘下了压着黑发的帽子,额头中间,是足金色的花纹。 沈确呆呆地望着这诡谲又妖异的纹饰,问道:“这是什么呀?”他上头摸了摸,擦不掉,好似是真的长在皮肤之上的。 许玳安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他没有回答,而是深深地望进沈确茫然的琥珀色双眸。 画面跳转。 沈确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着片缕地躺在床上,而许玳安也一样—— 微微喘着气。 骑在自己的—— “沈确……”许玳安挺起胸膛,收腹立腰。 沈确呆呆愣愣地看着汗水顺着那形状完美的腹肌流了下来…… 而再往上—— 是许玳安隐忍的神情和泛红的面庞。 “你舒服吗?” 沈确傻傻点头,手指摁在了许玳安的湿漉漉的腹肌之上,“舒服。” 刹那间,沈确说完这句话后,许玳安额头中间的赤金花纹,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好了。”许玳安俯下身,亲了亲沈确的嘴,“契约完成。” 啊?什么契约? 沈确仍然傻愣着。 可是下一秒,一束在他上飞船之时照射他的柔和光束,再次包裹住了他。 …… 沈确醒了。 他睁开眼,面前是熟悉的,鼓鼓囊囊的胸肌。 沈确回想梦里的场景,脸一红,然后偷偷摸摸地浅浅咬了一口。 嗯,很软糯、很弹牙。 “醒了?”低沉又带着些慵懒的声音从他的头上传来。 沈确身子微微一僵,他小心翼翼地扬起头,对上了许玳安似笑非笑的眼神。 “好咬吗?”许玳安才不放过他。 沈确迅速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进许玳安的胸膛里,嗫嚅着:“……嗯……” 许玳安笑了。 沈确听到胸腔里传来的笑声,头埋得更进去了。 可是,很快,沈确假装不了鸵鸟了,他的肚子叫了。 许玳安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是凌晨两点,他俩在浴室里闹了一会儿,简单清理了一下便相拥着躺在床上睡着了。要不是沈确睡梦中老是发出点像刚出生的小动物的声音,许玳安也不会醒得这么快。 本来以为沈确是做噩梦了,但是,睡梦中的沈确脸红红的,还时不时翘起嘴角……偶尔还小声叫着“安安”。 许玳安了然,沈确肯定是梦到了某些“春意盎然”的梦。 -------------------- 谊切苔岑:形容志同道合,感情深厚。后世也用苔岑指代志同道合的朋友。切:亲近。 谢谢宝宝们的等待~我的更文速度确实很慢,感谢你们不离不弃,这本书从一月份的冬天写到了十二月份的冬天,时间过得很快,但是故事的季节还停留在夏天,故事还没有结束…… (这周先更六千哈~) 第124章 狗彘不若 沈确和许玳安,两个人,手牵着手,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时不时对视一笑。 恋爱中的小情侣,眼神可以拉丝了。 在一楼和二楼的拐角处,许玳安猛地停住了脚步,用力拽了一下还在往前走的沈确。 “怎么了?”沈确琥珀色的大眼睛充满了不解。 许玳安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指了指没有亮灯的一楼,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无声说道:“有人在哭。” “哭?”沈确也关闭了自己声音,用口型说话。 许玳安点点头。 沈确屏住呼吸,微微探头,认真听—— 低低的呜咽声,隐隐约约从楼下传来。 沈确压下内心的惊讶,“是客人吗?” 许玳安摇摇头,他也不清楚,“要看吗?” 沈确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这么晚了躲在楼下哭泣,肯定是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发生了。不管出于什么,身为民宿的一份子,他也有义务照看客人的安全。 沈确牵着许玳安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两个人扒拉着栏杆,探出头,小心翼翼地朝一楼看去。 是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睡裙的女孩子,蜷缩在台阶的第一层,掩着脸在哭泣。 只看一眼,沈确和许玳安立刻缩回了自己的身子,他俩不知所措地看向对方,眼中是明晃晃的震惊。 哭泣的人,是茉茉。 沈确有些慌张,他万万没想到深夜哭泣的主角是一直都很开朗乐观的茉茉,一时间,他想了无数种茉茉可能哭泣的原因。 “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许玳安比较冷静,他用手比划着,“山里晚上凉,她穿得少,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是啊……”沈确赞同许玳安的说法,“但是……要怎么做好呢?” 这句话问出口后,许玳安也陷入了沉默。 许玳安跟女性接触很少,特别是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后,对于来告白的女生,他都拒绝得非常干净利落,更不要说安慰了。 沈确呢,虽然是个温柔的人,但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寻找安慰的时机。 “你说得对,不能把茉茉一个人放在这里。”沈确下定了决心,“我去吧。” 就在沈确鼓起勇气迈出步子的时候,许玳安又拉住了他,“你听。” 两人放轻呼吸,再次探出头。 呜咽声停了,茉茉倚着扶手,头一点一点的。 “你看。”许玳安示意沈确看向刚刚被茉茉挡住的地面,几瓶易拉罐装的啤酒东倒西歪地放着。 “看来是喝醉了。”沈确心情复杂,茉茉开始借酒消愁了,看来心里是真的很难受了。 “时机到了。”许玳安拍了拍沈确的肩,“走吧。” 两人轻手轻脚地下了楼,许玳安飞快地冲到休息室把毯子拿出来,沈确则是帮茉茉把那些易拉罐丢到垃圾桶里。 然后……两个人又在茉茉面前僵着身子,不懂该怎么办。 许玳安举着毯子,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他和茉茉关系并不亲密,准确地说,所有人,他只和沈确是最亲密的。 “我来吧。”沈确看出自家爱人的犹豫,他接过许玳安手中的毯子,温柔地盖在茉茉身上。确定茉茉全身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之后,沈确轻柔地拍了拍茉茉的肩膀,“茉茉,茉茉——” 茉茉脑袋一歪,斜着身子,顺着铺就瓷砖的地面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许玳安眼疾手快地用自己的手捞住了茉茉的脑袋。 沈确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了茉茉的肩膀,他用手背碰了碰茉茉的额头,“体温是正常的。” 许玳安舒了一口气,“喝醉了,应该是睡着了。” “送她回房吧。”沈确说道,茉茉这一倒把他的汗都吓出来了,夜宵自然也是没心情吃了。 “行。” 就这样,一个人扶着上半身,一个人扶着下半身,两个人艰难地把茉茉抬回了自己的房间。 为什么他们不简单点,直接让其中一个人抱着茉茉回房呢? 因为当时太慌张了,没想到这点。 不过……就算想到了……可能还是会选择这种累两人的方式来搬茉茉。 有夫之夫,在非极其特殊的情况下,还是要避避嫌的。 送完茉茉后,沈确和许玳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关上门,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万万没想到,今晚还能遇到这种事情。 “还想吃夜宵吗?”许玳安问沈确。 沈确摇了摇头,“不饿了现在。” “确定?”许玳安挑了挑眉,“我可是听到了你肚子在叫。” 沈确苦笑道:“太晚了,不煮了吧。” 许玳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速食米糊,“那就泡这个吧,很快,吃完就可以睡觉了。” “一包有点多,我俩一人一半行吗?”沈确问道。 许玳安将米糊倒在马克杯里,从智能饮水机里装了点热水,快速地搅拌开,随后,他挖了一勺,吹了吹,送到沈确嘴边,“啊——” 沈确被逗笑了,“干嘛呀?像喂宝宝一样的。” 许玳安一本正经,“你就是我的宝贝啊。” 沈确眉眼泛起柔情,“你真是的……” “快点,再不吃就凉了。” 一碗原味的米糊,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分享完了。 吃完米糊后,各自漱了漱口,两人躺回了床上。 沈确很快找到自己熟悉的睡觉的位置,他的头枕在许玳安鼓鼓囊囊的胸肌上,两眼放空,但是没有睡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画圈圈。 重要的两点一直被摩擦,许玳安有些难耐,他伸手捉住沈确不安分的手,“睡不着?” 沈确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在想茉茉的事情。”他把脑袋拿开,身子回正,又往上挪了挪,和许玳安平行,“我第一次看她这么伤心的样子,我还以为……” 沈确想起了茉茉白天面带甜蜜的笑容看着手机的模样,“我以为她会很开心,因为谈恋爱。” “各方面因素都有吧。”许玳安不好评价。 沈确抿了抿嘴,心里有点闷闷的,“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感觉……茉茉哭泣,可能跟她男朋友有关系。” “嗯?为什么这么说?” 沈确又想到程景和梁长皓不让茉茉喝酒的模样,说什么很容易喝醉之类的话……有点不太对劲。 “就是……感觉啦……”沈确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这种情绪。 许玳安停了停,循着感觉摸到了沈确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安抚道:“或许没有那么糟糕。” “希望如此吧。”沈确转了个身,面对许玳安,琥珀色的双眸尽显担忧。 许玳安摸了摸沈确的眉眼,“如果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我们会站出来的。” “是的。”沈确闭上了眼睛,民宿的每一个人,沈确都想好好守护。 “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先别猜测了,明天再说。”许玳安抚平沈确微微皱着的眉头,“不要让自己心里难受。” 沈确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瞎操心,不明确前因后果,大晚上的搁这儿瞎想也是浪费时间,他往前挪了挪,让许玳安更深地把自己纳入怀中。 “睡吧。”许玳安亲了亲沈确的额头,“祝好梦。” 阿罗尼斯在《纪念童年》里写道:“爱与梦是括号的两端,我把我的身体置于中间,以此,我想认识世界。” 沈确认为每一个梦都有它的价值,虽然每次醒来后,他都不太会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但是,神奇的是,他的创作灵感常常来源于他的梦,不是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感觉。 凭着这种感觉,画笔执在手中,灵感如源泉一般,不断喷涌。 还有爱—— 不管是爱人,还是被爱,都让他的生命更加圆满。 沈确是怀着心事入睡的,但是在爱人的怀中,沈确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对茉茉哭泣的疑惑和担忧也暂时从心里消除了。 他睡得很安稳。 “早安。”爱人亲昵的话语,随之而来的是,贴在嘴角的亲吻。 沈确嘴角微微扬起,他没有睁开眼睛,而是伸出手,抱住了伏在自己身上的许玳安。 “早安,我的安安。”沈确双手感受着许玳安柔韧紧实的背肌,不免有点心猿意马。 “早餐做好了。”许玳安捏了捏沈确的耳垂,“快起来吧。” 沈确努了努嘴,“再睡一会儿嘛。” “早餐会凉掉的。”许玳安试着要掰开沈确抱紧自己的胳膊,“起来吧。” 许玳安的动作,导致他在沈确怀里蹭来蹭去的。 猛然间,许玳安僵住了身子,沈确也一个激灵,睁开了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尽是不可思议和淡淡的羞涩,还有……坦诚直白的,对许玳安的各种想法。 “你要负责。”沈确“楚楚可怜”地扒拉着企图跑走的许玳安,“你怎么能丢下我呢?” 面上的表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可是,同样属于男性结实的躯体,却毫不留情地摁住许玳安。 许玳安竟然没有办法反抗。 这一瞬间,许玳安不禁开始后悔,是不是带沈确健身太过频繁了,怎么突然间力气变得这么大? “安安……”沈确用自己白白嫩嫩的脸蛋刮擦了一下许玳安的脸颊,“帮我嘛帮我嘛~~” 嘴上是这么说着,实际上早就把许玳安的手拉了过来,按在了他觉得该按的地方。 许玳安脸上是少见的慌乱和茫然,他再次发现,沈确的力气大了不止一点啊…… “你怎么不说话呀?”沈确用自己的膝盖卡在许玳安的双腿之间,他甜甜蜜蜜地亲了亲许玳安微凉的嘴唇,“我这么乖。” 乖……吗? 被沈确扒拉着把衣服脱掉的时候,许玳安还在认真思考“沈确是否真的乖巧”这个问题。 “你怎么能走神呢?”箭在弦上,可是爱人的表情却明显在走神,沈确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最初遇到的沈确和如今的神经,许玳安堪堪回过神来,“抱歉抱歉……”为了弥补沈确,许玳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沈确抓住了许玳安的手,忽而露齿一笑。 “嗯?”许玳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要惩罚……”沈确俯下身,笑眯眯地用手指轻轻地划了划许玳安的胸膛和腹肌,“你这个坏孩子。” “等——”许玳安未说出口的话被沈确堵在了嘴中,微微推拒的双手也被拉到了脑袋上方。 然后—— 一击即中。 许玳安闷哼了一声,沈确见机行事,让这个吻变得更加深入。 还能怎么办呢? 就接受吧。 许玳安搂抱着沈确的背,微微喘着气,感受着那快速的节奏。 果然,沈确一点都不乖。 虽然沈确有意控制时间,但是他俩还是错过了早餐的时间。 “我煮面吧,比较快。”许玳安捶了捶自己的腰,刚刚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有点酸。 享受完的沈确这下感觉到了愧疚和心疼,他揉了揉许玳安的腰,“我来吧,我会做太阳吐司,你坐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行。”许玳安也不推脱,他确实是有点累了。 沈确亲了亲许玳安的嘴角,视作安抚,“我马上就来。” “没事,你慢慢弄。”许玳安比较在意沈确这个厨艺小白是否会弄伤自己,“你小心点油。” “放心放心。”沈确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又给自己比了一个大拇指,“相信我。” 许玳安忍不住笑了,“我相信你。” 沙发上的抱枕很多,许玳安随手捞起一个抱在怀中,大大咧咧地伸展自己的四肢,呈大字型瘫在沙发上,嗯,很好,这样才舒服。 可是,还没等他舒服多久,后腰酸痛的地方硌得慌。 许玳安伸手一捞,是一部手机。 透明的手机壳上有一只翩跹起飞的淡紫色蝴蝶。 这好像是茉茉的手机。 许玳安将手机放在沙发前面的桌子上,这时,手机振动了一下,一条聊天信息直接弹了出来—— 【林南:别开玩笑了,我又没和你在一起。】 许玳安没来得及避开,下意识就看完了这条讯息。 什么东西? 讯息不断跳出来—— 【林南:拜托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林南:你也太喜欢自作多情了吧。】 【林南:真无语,你又不是我女朋友,管那么多干什么?】 【林南:有点自知之明好吧?】 【林南:你长得又不好看,我能看上你?笑死人了。】 许玳安狠狠皱起了眉。 【林南:拜托你认清楚自己,别来丢人现眼了。】 …… 侮辱性的句子还在不断弹出,许玳安深深呼了一口气,把手机反面盖上。 这个世界上,真的什么垃圾都有。 许玳安大概能猜到茉茉是因为什么而伤心了。 这个狗崽子叫林南,是谁? 许玳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好像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 除了沈确,许玳安从未这么认真地回想一个男性,原因无他,因为这个叫林南的狗东西,是真的惹到他了,他的拳头现在邦邦硬,恨不得能马上把这个垃圾揍一顿。 干! 许玳安咬咬牙,还是想不起来是谁! 许玳安闭上眼睛,紧抿着唇,双手握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怒火。 “你牙疼吗?”回来找手机的茉茉,疑惑地看着面目狰狞的许玳安。 “……”许玳安松了劲,表情立马恢复原本的平平淡淡,“我在活动我的脸颊。” “哦,这样啊。”茉茉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没有心情去研究了,她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那个!”许玳安突然音量变大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早饭?” 茉茉拿起手机,眼睛没有看向手机屏幕,而是略带不解地看向许玳安,“快十一点了诶。” “咳……”许玳安不知道自己和沈确“玩”到了这么晚,“早午餐。” “不用了。”茉茉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在那苍白的脸上,这个微笑,犹如昙花一现,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我早餐吃得很饱。” 茉茉的眼睛望向屏幕—— “等等!”许玳安又叫住了她,“那你喝咖啡吗?” 茉茉眼中的疑惑加深,“啊?” 许玳安面不改色,却偷偷摸摸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眼神瞟向厨房门口,还好,这时沈确端着煎得金灿灿呢的吐司出来了。 “沈确说,想给我们做一杯咖啡。”许玳安尬着头皮说了一句根本不算理由的理由。 “好啊。”不过,茉茉听进去了,她把手机塞进自己的口袋,“好久没喝沈哥亲手制作的咖啡了。” 许玳安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怕,怕茉茉看到那个什么狗林南发的消息,会情绪崩溃。 但是……要怎么做呢? “茉茉。”沈确笑着和茉茉打招呼,“早上好,要吃太阳蛋吐司吗?” “不用啦,谢谢沈哥。”茉茉摆了摆手,她坐在吧台侧边的椅子上,许玳安就在她前方的沙发上。 沈确背对着茉茉放下餐盘,他正想找自爱爱人索吻,却被许玳安无情地推开。 许玳安非常努力地做口型,“手!机!” “嗯?”沈确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递给了许玳安。 茉茉精神蔫蔫地趴在吧台上,没看到沈确和许玳安在比划动作。 许玳安指了指茉茉的口袋,再次做口型,“手!机!” “手机……”沈确也把声音压低,“咋了?” 许玳安为难了,不知道要怎么当着茉茉的面把刚刚看到的讯息告诉给沈确。 “我有一件事想说——” 就在许玳安还在为难和沈确一脸茫然无辜的时候,茉茉开口了—— “我被人甩了。” -------------------- 狗彘不若:猪狗不如,形容人的品性卑劣。 第125章 人头畜鸣 这是茉茉的第一次恋爱。 她对爱情的幻想大多是来源于偶像剧和小说,没有切身的经验,以至于她有的时候,也会对所谓中的爱情产生憧憬。 偶尔,在网络上,她也会看到一些关于爱情的不好的事例,但那个时候,她没有谈恋爱,所以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甚至,她会在心里想着,可能这辈子她都遇不到她喜欢的那个人吧。 她有过心动的时候,但是,没有真真切切地喜欢上某个人。 她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滋味。 所以—— 当一个样貌端正的男人主动来加她微信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茉茉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很普通,没有想到,一个长得还行、工作谈吐都还不错的年轻男性,居然会看上自己…… 这让茉茉感到不可思议,同时,她心里也会有点小窃喜,难道真的有所谓的不在乎外表只在乎内在的真命天子吗? 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让他们相遇了? 茉茉怀揣着不安又有点雀跃的心情,等着林南主动来找她聊天。 【林南:你好,我是今晚加你微信的林南,很高兴认识你。】 茉茉在床上打了个滚,咬了咬嘴唇平复下心情,回复道:“你好,我是茉茉。” 文字发送过去后,茉茉想了想,又发送了一个可爱的小熊问好的表情包。 很快,林南回了个同款的小熊眨眼的表情包。 茉茉心一跳。 这么巧,他也用同款表情包啊…… 【林南:突然加你微信,肯定让你吓了一跳吧,抱歉抱歉。】 茉茉刚把“没事”两个字输入好,下一条消息又立马发了过来。 【林南:你给我的感觉是特别面善,所以我才有勇气加你的微信。】 面善? 茉茉有些疑惑,这是在夸她看起来善良吗?这应该是好话吧…… 【林南:知道你说没有男朋友的时候,我很高兴。】 猛然间,茉茉的心跳加速,拿着手机的手都有点发软,她抓了抓床上的被子,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林南发了个调皮的表情过来。 茉茉还在等下文,但是林南没有继续发了。 过了一两分钟,林南都没有动静,茉茉不禁有些失落,她收起了手机,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问话问得太直接了,是不是把人给吓跑了? 人家能主动来搭讪,说不定也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呢……哎呀哎呀,茉茉啊,你怎么能说话这么直接呢? 就在茉茉胡思乱想,磨蹭到要上床睡觉的时候,她的手机亮了起来。 【林南:刚刚去洗澡了,时间很晚了,推荐你听一首歌,祝你好梦哦,晚安。】 随后,一个音乐的链接分享了过来。 茉茉低落的心情瞬间又高昂了起来。 太好了,他没有被她吓跑。 第二天,林南又主动同茉茉说“早安”,自此之后,他俩就保持着每天聊天的状态,分享彼此的乐事,其间,茉茉还跟林南一起出去吃了几顿饭,看了几场电影,也被林南带去见过他的朋友。 他的朋友也戏称,茉茉是林南的女朋友,林南笑着,没有说反对的话。 茉茉天真地以为,自己就是林南的女朋友了。 而在一个晚上,茉茉和林南在江边栈道上散步,梁姨给茉茉规定,约会一定不能超过晚上十点,所以在九点半的时候,茉茉打算打车回民宿了。 林南拉住了茉茉的手,“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打车,可以在我家住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我送你回去。”林南自己离开家在外面租了一间单身公寓。 单纯的茉茉真的以为林南是在关心她的安危,说道:“可是你第二天还要上班……” 林南将茉茉拉近到自己身边,“没事,为了你我可以早起。” 茉茉很感动,可她又觉得自己什么洗漱用品都没带,就这样在外面过夜,挺麻烦的,于是便说:“我可以跟长皓和小景一起回去,他俩今天晚上也下山玩了,我问问他们在哪里。” “哦……这样啊……”林南松开了牵着茉茉的手,“行,你问问吧。” 茉茉察觉到林南的语气好像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她看了看林南的表情,又无法分辨出这张笑脸是否有别的意味。 难道是在吃醋自己和其他男孩子关系亲密吗? 想了想,茉茉解释道:“这两个都是我的弟弟,是我民宿的家人们。” 林南低头看了眼手机,“你的弟弟们什么时候过来?我待会儿还有事情。” 茉茉愣了愣,也低头看了看手机,程景很快就回复她了,“他们在另外一个商场,说马上打车过来找我。” “大概……十分钟……”林南算了下时间,对茉茉说,“我现在有急事,你自己在这里等他们可以吗?” “啊……哦……好……”茉茉有点懵,她反应不过来,刚刚还说可以陪自己一个晚上的人,怎么会突然有了急事? “是什么事?需要帮忙吗?”茉茉问道。 “不用。”林南摆了摆手,又露出他的招牌笑容,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那我先走了,你到民宿了记得发消息给我。” “好……”茉茉呆呆地挥了挥手。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林南的态度变了? 茉茉看着远去的出租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空虚感,还有一股慢慢延伸出来的委屈感。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样? 不是一开始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什么啊?到底怎么了? 说不清的委屈和疑惑,不由自主的,冰冷的眼泪,就这样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茉茉擦了擦眼睛,还是控制不住不断溢出的泪水。 待程景和梁长皓赶到的时候,都被傻乎乎站着哭泣的茉茉吓了一大跳。 程景当下就炸了,“姐,是那个男的欺负你了是吗?!” 梁长皓脸色严肃地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茉茉,“发生了什么?” 茉茉摇了摇头,她没有说自己被林南突如转变的态度伤到了,而是说:“我肚子有点疼,我们赶紧回去吧。” 程景压着怒火,他明显是不相信茉茉说的话,看着茉茉不断掉落的眼泪,又觉得担忧和心疼,“姐……” 梁长皓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了。 程景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招了辆出租车,三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民宿。 经过这次的事件,茉茉对林南的感情产生了一道裂口。 她潜意识觉得林南的做法不对劲,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态度冷硬一点…… 等她回到了民宿,收到了林南的关心问话后,茉茉深切地发现,自己是舍不得林南的。 但是……林南好像,并没有对她表白,也没有明确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可是林南的朋友们都默认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啊? 没有表白的男女朋友关系,作数吗? 她也想要仪式感呀? 茉茉将自己心中的疑惑打在聊天框里,手指放在“发送”那个按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如果……如果林南是要准备告白惊喜的话,她这么一问,会不会破坏了这种惊喜呢? 茉茉空荡荡的脑袋里,浮现出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万一呢,是吧?他们才刚熟悉没多久,万一林南是在等一个特殊的日子呢? 茉茉慢慢地把输入的内容都一个字一个字删光了。 【林南:抱歉,晚上是我兄弟喝醉了,我来照顾他。你到民宿了吗?】 【茉茉:到了。】 【林南:嗯嗯,平安到达就好。抱歉,刚刚没跟你解释就先离开了,希望你不要生气。】 【茉茉:没事的,能理解。】 【林南:你果然是个性格很好的女孩子。我兄弟吐了,我先去照顾他,下次请你吃饭做补偿。】 林南的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茉茉内心的不安,她捧着手机,刷着之前的聊天记录,越看越觉得,林南果然是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 茉茉打起精神来,也不难过了。 这么优秀的男孩子,能看上自己,她可一定要好好把握好呀! 茉茉很天真,也很单纯地认为,林南就是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美好。 林南过了几天,又开始主动邀茉茉出去了,他们就像普通情侣那样吃饭、逛街、聊天,聊天内容也开始从一些浅白话题转变为更加深入的。林南会告诉茉茉,在回来工作之前,他在外面是多么多么辛苦拼搏,后来发现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太孤独了,还是决定回到父母身边,而如今年龄大了,也想找个人安定下来。 真的是,将一个吃苦耐劳、孝顺可靠的形象塑造得十分鲜明。 而且,林南在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茉茉,那眼神似有所指,就好像,他想要安定下来的那个人,就是茉茉一样。 从来没有某个人这么推心置腹地跟茉茉说这些,能够把自己家庭的事情告诉她,想必是非常信任她了吧?而且,他的眼神,也很真诚呀,好像就认定了她一样。这番话很快就把茉茉给俘获了。 自那之后,两人的肢体接触慢慢变多,会牵手,会拥抱,甚至……会亲吻。 这是茉茉的初吻。 事情发生得也很突然,是一次林南和好友聚餐,喝醉了给茉茉打电话,想要叫茉茉来接他,口中一直念着“茉茉”的名字。当时时间偏晚,但是茉茉还是义无反顾地要打车下山,被梁长皓拦住了。梁长皓不会开车,但他不放心茉茉一个人去,于是就陪着茉茉一起下山接林南。 程景和梁长皓都不喜欢林南这个人,但他们不太了解茉茉和林南之间的故事,可看着茉茉上头恋爱的模样,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他们一直都以为林南和茉茉是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 梁长皓在饭店门口等他们,也就是在茉茉扶着林南走到走廊的时候,林南借着酒劲吻了茉茉。 属于男性的双手,在茉茉的肩背抚摸,然后停留在了茉茉的臀上。 茉茉浑身就跟通了电一样,傻乎乎地接受了这个吻,和暗含着某种意味的抚摸。 傻傻的茉茉,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想要和林南结婚的念头。 她不敢相信,自己是如此幸运,居然真的能遇到一个“真命天子”。林南的一举一动,都让她很心动。 仪式感那些也不重要的,他们都这样的,男女朋友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唉,茉茉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一个男的,没有直白表明他俩是男女朋友,就只是把她当成备胎或者维系床上关系的朋友啊。 也从这次之后,林南开始更加主动地触碰她。 茉茉在悸动的同时,心里也有点不太对劲,因为她一直秉持着,要订婚后才能更深入。于是在林南再次试着将手伸进她衣服的时候,茉茉拒绝了。 “林南,那个……我想,得等我们订婚后才能做这个事情。”茉茉很轻地摇摇头,但是态度是坚定的,“我不喜欢太早这样。” 林南的表情有一瞬间错愕,然后他立马从茉茉身上起身,笑道:“抱歉,让你误会了。” 茉茉很宽容,“没事。” 林南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我还有事情,我先送你上车?” 不知是不是错觉,茉茉又察觉到了林南变得不一样的态度,而且……每次她一拒绝林南,林南会马上打开手机看。 林南的手机里,有什么呢?茉茉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但是,出于对林南的尊重,她也没有追问,更不要说查看手机什么的了。 送茉茉上了车,林南隔着窗户对茉茉挥挥手,“回去记得发消息给我。” 应该是自己多想了吧? 茉茉笑着跟林南说“再见”。 之后的几天,直到许玳安和沈确回了民宿,茉茉都没有再和林南见过面,都是通过通讯软件在聊天。 茉茉事无巨细地分享自己的日常给林南,而林南有的时候回复得很及时,有的时候可能晚上才回复。但茉茉很能理解林南,因为在银行工作嘛,很忙的。 直到—— 当天晚上,她从林南朋友的朋友圈里,看到了林南跟他们聚餐的照片,大家在一个很喜庆的地方吃饭,林南坐在主位上,身边是一位打扮得很漂亮的女性。 林南朋友的配文是:恭喜兄弟抱得美人归!订婚快乐! 茉茉的表情一片空白,脑袋也木得发胀,她死死盯着手机里的字,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浑身都在细微的颤抖,花了好久的功夫才点开林南朋友的聊天框,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打出去,“林南订婚了?” 这个朋友回复得很快:“艹?我居然没把你删了?” 下一秒,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出现在了茉茉发送的信息前面。 茉茉猛地打了个寒颤,脑袋一阵晕眩,而最让她难受的,是自己快要裂开的心脏。 什么意思?林南真的订婚了吗?那个女的是谁?那她……又算什么呢? 她和林南,相处了半年多的时间,她居然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她颤抖着点开和林南的聊天框,点开他的朋友圈,没有看到任何订婚的照片,然后,茉茉又试着给林南发送了一个“?”。 林南没有回复。 茉茉深深吸了几口气,打开手机的联络人,给林南拨电话。 林南没有接。 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了手背上,茉茉仍然在浑身发抖,滑落的泪水模糊了手机界面“林南”两个字。 茉茉持续地给林南拨电话。 直到最后,“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没有丝毫感情的机器女声响起,茉茉才像失了所有力气一般松开了手机。 她蜷缩在地面上,瑟瑟发抖。 她想不通,为什么林南要欺骗她? 为什么林南要这么对她? 曾经的拥抱和亲吻,都是假的吗? 那些倾诉家庭琐事的难过真心的表情,也都是装出来的吗? 为什么呢? 为什么啊!! 茉茉不理解,茉茉想不通。 夜深人静的时候,茉茉也只能通过酒来麻醉自己。 她不懂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突然烂掉了?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曾经美好的回忆,那些对未来的憧憬,在此时此刻,都变成了一堆不堪回首的垃圾。 茉茉心里有恨,有怨,有难堪,有震惊…… 她用力抹去眼角的泪水,给林南发消息:“你的未婚妻知道你出轨了吗?你怎么能骗我?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你还是人吗?我到底算什么?你是在玩我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林南依旧没有回复。 茉茉冷笑了一声,哦对哦,人家现在在忙着和未婚妻恩恩爱爱呢……哪里会顾得上她啊…… 茉茉有什么办法? 她只能用更多更多的酒精,来麻痹自己。 回过神来,茉茉睁开被泪水迷蒙的双眼,一张柔软的纸巾盖在了她的脸上,很温柔地替茉茉拭去她的不断溢出的泪水。 “茉茉。”琥珀色的双眸盛满了担忧和心疼,沈确摸了摸茉茉的头发,“这都不是你的错。” -------------------- 人头畜鸣:虽然是人,但却愚蠢如畜类,指人的行为极端恶劣。 第126章 腌臜泼才 就好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茉茉强忍了好久,在沈确的安慰下,放声大哭。 她把纸巾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双手捂住脸,痛苦地哭出声。 她不是圣人,没办法很坦然且很理智地看待这件事情。 而且,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上别人,她把自己的真心都掏出来了,到头来,却是一场带着玩弄意味的欺骗。 茉茉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得出来。 沈确也同样感到了难过,他坐在了茉茉身边,伸手揽住了痛哭不已的茉茉,轻轻地拍着茉茉的肩膀。 此时此刻,沈确觉得语言是那么得苍白,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慰茉茉。 许玳安站在一旁,表情是少见的凝重和严肃,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怒火,他定定地看着桌上的手机,眼神透露出一丝凶狠的意味,仿佛想要穿过手机,痛殴对面那个王八蛋。 正在厨房备餐的程景听到声响,哼哧哼哧地跑出来,茫然惊讶的神情在看到哭泣的主人公是茉茉后,瞬间变成了浓重的担忧和气愤。 程景年轻气盛,还压不住自己情绪,他愤愤地将自己的厨师帽摘下来,摔在沙发上,“我就知道那个林南是个崽种!该死的!” 程景气得咬牙切齿,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猎狗一般,恨不得现在就能冲上去撕咬敌人。 沈确冲程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太激动。 茉茉渐渐缓过神来,从痛苦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在此期间,在二楼家庭影院里练歌的梁长皓也下了楼,他看到大家都围着哭泣的茉茉,心中立马有数了。他也很生气,但相比于气到脑袋要冒烟的程景,梁长皓会更加沉着一点。 茉茉眼睛红肿,她吸着鼻涕,面前的抽纸被她用了近一半,沈确很贴心地将垃圾桶拿到茉茉的身前,方便她丢垃圾。 “抱歉,让你们见笑了。”茉茉眼睛肿肿地看着围着她的四个男性,哭完后,心情缓解了一些,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现在好多了。” 许玳安适时地递上一杯温的蜂蜜水,然后又默不作声地退下。 “谢谢。”茉茉喝了一大口,这位蜂蜜水不会太腻,恰到好处的甜,中和了茉茉心里的苦。 茉茉“吨吨吨——”地干完了一大杯蜂蜜水,“啪”地一声将杯子放在桌上,“舒服!” 说罢,茉茉望向四个眼巴巴瞅着她的四个男人,她心里不免觉得这一幅场景还怪好笑的。 “我真的好多了。”茉茉重复道。 程景和梁长皓对视了一眼,表情暗暗地在纠结中,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他俩都还没有恋爱的经验,只能跟着一起痛骂渣男,不懂要怎么安慰失恋的人……也有点怕自己情绪激动说错了话,又引起茉茉难受的回忆。 沈确看向许玳安,许玳安微微点头,对默契十足的他俩来说,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茉茉。”沈确率先开口,他的表情非常认真,“你放心,伤害你的那个人,会得到应有的报应的。” “报应”这个词,如果是程景和梁长皓说出口,会觉得是大家一起在痛骂这个可恶的负心汉,而从沈确的嘴里说出来,突然有一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感受。 沈确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一旦说出口,就代表着,他一定会做到。 茉茉没有反应过来,表情呆愣愣的。 沈确眼神温柔,“你有没有什么希望我们帮你完成的呢?” 一旁的程景比手划脚,嘴巴里发出“呼呼哼哼”的声音,似乎在把空气当成假想的敌人,企图打一架。 往常嫌弃程景发癫的梁长皓,这次却没有制止程景的行为,反而是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就好像在思考“揍人”这一行为的可行性。 许玳安又端上了一杯加了盐和白糖的柠檬水,刚刚那杯蜂蜜水是给大哭的茉茉润喉的,这杯柠檬水是给哭多了的茉茉补充电解质的。 “也不是不行。”许玳安悄无声息地来了这一句,他一直秉持着“以暴制暴”的原则。 茉茉摸了摸自己肿肿的眼皮,还在消化许玳安说的这句话。 茉茉是一个很善良单纯的好孩子,从小到大,都在踏踏实实地过自己的生活,从未跟人产生过剧烈的冲突,别人对她好一点,她恨不得对别人掏心掏肺。 就像一句老话所说:“你对一个人好,不是因为这个人好,而是因为你本来就很好。” 沈确略带责怪的目光扫了扫这三个希望用“暴力”解决事情的“男孩子们”,虽然沈确也很愤怒,但他知道,身体的伤痛,还不足以惩罚那个负心汉。 不过……若是茉茉执意想要揍人一顿,沈确也会想想办法,在“合理”的范围内,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人。 沈确是温柔没有错,但是他的温柔,并不是没有下限地好脾气。在经过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沈确比谁都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诸多难以预料的恶意,保护自己,并且在能力范围内给加害者惩罚,是必须的。 “宽宏大量”不见得一定是对的,轻易原谅罪魁祸首极有可能会带来“人善被人欺”的恶果。“报仇雪恨”不见得一定是“睚皉必报”,而是给予被害者一种自我保护的机会。 半晌,茉茉才开口说道:“我……我暂时也不清楚……唉……” 四个男人都很耐心地等着茉茉继续说。 “说到底,我都没有跟林南在一起,我们之间没有告白、没有仪式……只是凭着别人的几句调侃和一些暧昧的举动,就让我自以为我是‘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了……万万没想到啊,我居然只是一个登不上台面的……” 茉茉的声音又哽咽了,她说不出那个不好的词。 她从未想过,认真对待感情的自己,居然会被置于这样的给予,居然会被迫冠上这种身份。 一只温润的大手握住了她紧紧抓着自己裤子的手,轻柔的嗓音传来,不苟的诚恳蕴含其间。 “茉茉,你要记住,这都不是你的错。” 沈确一字一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叫林南的家伙。是他先越界的,是他做了很多不属于男女朋友之间的举动,是他给了你虚假的感情却又彻底抽身离开……你的理解是正常的,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真正不正常,有问题的人,是那个叫林南的不是人的东西!” 忍了好久的程景急忙附和道:“是啊,茉茉姐,都是那个该死的狗东西,是他不做人!你没有任何错!” 梁长皓补充道:“没错,妥妥的渣男行为!” 沈确轻轻拍了拍茉茉的手,视作安抚,“不要去反省自己,不要把无关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我……”茉茉又想哭了,但这次是被感动的,可她刚拿纸巾擦自己的眼睛,就感觉到肿肿的刺痛感。 哭太久了。 许玳安给茉茉递了一根用纸巾包着的铁勺子,“这是冰冻过的铁勺,敷着眼睛会舒服一些。” “谢谢。”茉茉很感激许玳安,每次都能适时地给她提供需要的东西。 许玳安虽然话不多,但他都在默默做事。 茉茉将两只眼睛都轮流敷了一遍,等铁勺子不再冰冷的时候,茉茉用力握拳,目光坚定,说道:“没错,就应该让恶人有恶报!不能放过他!” “好!”沈确带头鼓掌,“说得对!” 茉茉心情好多了,但是哭久了哭累了,神情憔悴,眼睛肿肿的。 沈确将茉茉送回房间,说道:“今天给你放假,想在房间休息就好好休息,想出去玩让小梁陪你一起,我报销。” 茉茉手上还握着许玳安拿给她的铁勺子,她有些犹豫,“可是前台的工作……还有视频我还没剪完……” 沈确站在房门外,很有分寸感地与茉茉保持距离,“前台的工作我来负责,视频不急着这一时。现在,你让自己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茉茉很感激,“谢谢沈哥。” 沈确退后一步,补充道:“如果不想下楼吃饭,给小景发个消息,他会送上来的。” “嗯嗯。”茉茉朝沈确挥挥手,“那我先休息了。” 待沈确下了楼,另外三个男性并不在大厅,有少数几位客人在咖啡区就座,沈确笑着朝客人们打招呼,接受点单后,他穿上围裙,撸起袖子就开始制作咖啡。 可是沈确的心情依旧是沉重的。 爱情可以使人幸福,也可以使人痛苦。沈确也在责怪自己,明明他大部分时间也在民宿待着,居然没有及时发现茉茉这段感情中的异常。 方淮长时间在外,梁姨和他,是民宿的主力军。他应该要更加关注民宿里的人们的心理状态才对啊…… 在他生病的那段时间,大家都非常关心他,反过来,他做得远远不足。 他必须要认真反省。 “请慢慢享用。”沈确将客人点的咖啡端上桌,又附赠几块程景和梁长皓前几天闲来无事自制的巧克力饼干。 “若还有需要,可以直接拨打前台的电话。”民宿前台有一部专用的手机,沈确从茉茉那里拿过来了,方便茉茉好好休息。 这时,许玳安从厨房出来了,他的表情比刚刚听完茉茉诉说后还凝重,这让沈确心里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 沈确大步朝厨房方向走去,压着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让程景跟你说吧。”许玳安将沈确拉到厨房内,隔绝外界的关注。 厨房内的其他两个成年男性,一个在用菜刀剁排骨,那力气之大,似乎在把排骨当成什么假想敌人一样,下刀干脆,力度暴烈;另一个在切洋葱,一边切一边忍不住落泪。 沈确愣了愣,又问了一句:“你们怎么了?” 程景停下剁排骨的动作,一脸未尽的愤怒,他看到沈确,表情又立马变成了委委屈屈的“苦瓜相”。 梁长皓抬手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瞬间“啊”了一声,眼泪掉得更厉害了。许玳安急忙带他到厨房后门外面的厕所洗眼睛。 程景脱下一次性手套,又冲了冲手,“小沈哥,你还记得我和长皓昨天不让茉茉姐多喝酒的事情吗?” 沈确给程景递了几张纸巾,“记得。”他本来还想和许玳安讨论一下这件事。 程景擦着手,叹了叹气,“一是茉茉姐的酒量很差,二是……她喝醉之后,给林南打了通电话。” 沈确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说了什么?” “她对林南告白了。” 那天是酥酥的生日,沈确正好在外办画展,许玳安忙于兼职,沈确以他俩的名义合送了一份礼物给酥酥。 梁姨再次给客人报销外出的饭钱和电影券,民宿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给可爱软萌的酥酥过生日。 程景主动请缨,给自己的妹妹做了一个超级粉嫩的草莓麻薯蛋糕,一个塞着草莓果肉的圆滚滚的白胖子,巧克力酱点缀出白胖子的五官,头上还顶着一个草莓制成的王冠,这个草莓麻薯蛋糕深得酥酥的喜爱。茉茉为此还特地用专业的照相机拍了好几张照片,一齐发布到民宿的账号上去。 茉茉那个时候正和林南“热恋”中,忍不住产生了些对未来婚姻生活的憧憬,看到乖巧可人的酥酥,她一激动,直接干了一整罐啤酒。 按理说,易拉罐的啤酒是喝不醉人的,可是茉茉体质特殊,再加上喝得快,没一会儿就晕晕乎乎的了。 还是梁姨先发现了,让梁长皓先扶茉茉到休息室里躺一会儿。 梁长皓自己也喝多了,但他酒量还行,就是爱跑厕所,所以给茉茉盖好毯子后,他就急忙奔到厕所去了。 而程景呢,他要等大家吃完留下来整理餐桌,就没有喝酒了,他担心茉茉不太舒服,于是就倒了一杯温的蜂蜜水进去。刚到门口,透过未闭紧的门缝,他看到了茉茉在和林南打电话。 似乎是喝了酒不太舒服,茉茉只是将手机放在耳边,开了扩音。 “林南……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茉茉将毛毯拉到自己的下巴处,眼睛温柔又缱绻地盯着手机,仿佛在透过手机,看对面的那个人。 林南那边的声音挺嘈杂的,程景没有听到林南具体说了什么,只听到了“喝酒”两个字。 茉茉翻个了个身,定定地看着手机,“林南,我想说——” “我喜欢你。” 程景往后退了一步,他后知后觉自己窥探到了茉茉感情上的隐私,犹豫着是否要悄悄帮茉茉把门关上。 林南那边的声音静了下来,“你说什么?你喜欢我吗?你再说一遍。” 程景皱起眉,怎么林南这语气还怪遭人厌烦的?还用质问的态度的? 茉茉没有察觉,她的酒劲上来,整个人晕乎得厉害,她闭上眼睛,声音渐渐变轻,“是啊……我喜欢你……” 茉茉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睡梦中。 林南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随后林南叫了几声茉茉的名字,皆没有回应。 程景撇了撇嘴,伸出手打算替茉茉关上门。 突然间,手机那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吓得程景手中的杯子差点都要掉地上了。 搞什么?这么激动的吗?程景还是很不爽,他觉得自己就跟娘家人的心态一样,对外来的“女婿”处处看不顺眼。 可是,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却让程景怔愣住了。 “哥们你录音了吗?”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录了录了。”林南回道。 “牛逼啊你,这么快就上手了。” “你也不看看爹是谁。” 下一秒,电话挂断。 程景虽然没有上大学,但是他的用词也不会像林南和他朋友这么“粗俗”。 为什么要录音? 程景直觉这个事情不太对劲,他想找梁长皓说一说这件事情,可是梁长皓将红酒白酒混着喝,这下酒量再好的人,也马上就醉了。 等到第二天,程景试着问茉茉记不记得昨晚喝醉后的事情,茉茉露出了茫然疑惑的神情,但看到茉茉时不时露出幸福的笑容发送消息时,程景又硬生生地把这件事情咽了回去。 可能,录音也是林南过于兴奋想留下的回忆吧? 程景不想破坏正处于热恋阶段的茉茉,没必要给一对幸福的情侣增加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说完这件事情,程景脸上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后悔,“早知道……我就应该马上告诉茉茉姐这件事情,这样……她就不会受这么大的伤害了……” 沈确轻轻地摇了摇头,“是因为我们都很善良,把人想得太好了。”他拍了拍眼睛雾蒙蒙的程景,“接下来,我们会做得更好的。” “嗯!”程景用力点点头。 茉茉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睡不着。 她彻底看清了林南的真面目,只是一时间,还没有办法很好地消化这种痛苦又割裂的心情。 但是,渣男,一定要得到报应! 手机传来持续的震动,不用看,就知道是林南又在发表某些垃圾言论。 茉茉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睁眼,拿起手机—— 【林南:录音.mps】 【林南:你要是敢乱说话,我就把这个录音发出去,告诉所有人,是你缠着我不放。】 -------------------- 腌臜泼才:意为肮脏的无赖。 第127章 一狠二狠 茉茉点开录音,自己喝醉酒后仍充满爱意的声音缓缓溢出,她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可是这次,她不是因为林南的背叛欺骗哭泣,而是为了当时那个对爱情充满的美好幻想的可爱又可怜的茉茉哭泣。 茉茉,你已经认清事实了,必须要振作起来! 不要放过这可恶的家伙! 茉茉用手背抹去自己的泪水,她极力忽视不断作痛的内心,给林南回复:“我是坦坦荡荡地表达我的爱意,而你呢?你是什么东西?你要发就发出去吧,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欺骗我和你未婚妻的人,都是你。恶人自有恶报,你就且等着吧。” 茉茉没有用任何粗鄙的言语,倒是林南,看到茉茉发来的这段话,立马发了几个肮脏不堪的词语,又立马撤回。这种小人也会担心留下把柄。 茉茉被气笑了,她盯着林南撤回的那几条信息提示,心里突然不痛了,是啊,这等低俗的垃圾,怎么会配让她心痛呢? 好了好了,不跟垃圾一般见识了,垃圾只配得到应有的惩罚,不配得到她多余的感情。 程景和梁长皓凑在厨房叽叽喳喳地讨论要用什么“外物”来让茉茉走出这段恶劣的感情。 沈确和许玳安来到休息室,思考要怎么教训这个渣男。 “可以选用一些非常规手段吗?”许玳安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相爱这么久了,沈确已经很明了许玳安在表达什么内容了,“你的非常规手段里面包括要把林南套麻袋揍他一顿吗?” “……没有。”许玳安反驳,“这是程景他们这种年轻人才想干的事情。” 沈确没有错过许玳安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亮光,他笑道:“你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呀。” 许玳安上前几步,紧紧贴着沈确的身体。 “我和他们差别大了……他们可没有这么好看的男朋友。” 沈确被蹭得差点起了反应,他思考再三,还是推开了许玳安,略带嗔怪,“正事还没干呢。” 许玳安很乖地再次跟沈确保持距离。 “我给方淮先打个电话吧。”沈确身边,人脉最广的一是方淮,二是梁姨,但是梁姨是长辈,这种事情,他觉得不太方便麻烦梁姨。 “行。”许玳安将沙发上的毛毯叠起来,“顺便问问他,要是可以用上些非常规手段,我在所不辞。” 沈确脑海中立马浮现了长耳兔安安鼓着自己的肌肉,暴打沙袋的场景。 真是只暴力的小兔子。 “居然敢欺负我的人!”电话那头的方淮怒吼着,沈确默默把手机拿远了点。 “哎哟喂,亲爱的,别气别气。”楼迎鹤的声音随之传来,隐约还传来“啾啾”亲吻声,沈确又把手机拿远了点,“这种垃圾好处理的,亲爱的,交给我就行了。” 方淮好似是在楼迎鹤的连环亲吻下冷静了下来,他沉着声音,问沈确,“茉茉现在好点了吗?” “哭过之后好了点,现在在楼上休息呢。” 方淮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待会儿我给她转笔奖金,让她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方淮被甩的次数之多,失恋醉倒的场景也被沈确撞见过,他很理解被渣的感受是多么痛苦……但是,他自诩自己是个钢铁般的男子,皮糙肉厚,屡战屡败仍坚持不懈,直到……最后栽倒了楼迎鹤的手里。 民宿只有茉茉一个小姑娘,方淮和沈确都把茉茉当成亲近的妹妹看待……这么一个纯洁单纯的小姑娘,被该死的狗东西狠狠欺骗了,还被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方淮一想到,气又出来了,恨不得现在就能飞回去揍一顿那个狗崽子。 楼迎鹤急忙安抚炸毛的方淮,抱着各种贴贴蹭蹭,“放心放心,我今天就把这个渣男解决了,绝对处理得让你满意。” “解决”这个词,从楼迎鹤嘴里说出来,意味就变了。沈确不由得想到了许玳安所说的“非常规手段”,“那个……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解决’吗?” 方淮语气透出些可惜,“要是能‘解决’得彻底一点就好了。” 楼迎鹤停了一秒,立马说:“也不是不行。” 方淮来了兴趣,“哦?要怎么做?” “停!”沈确立马截住这个话题,“就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处理吧。” “行吧。”方淮还有点不太情愿。 楼迎鹤轻轻笑了一声,对沈确说:“沈确,今天就会有处理结果了,那个渣男绝对会痛哭流涕来跪求茉茉原谅的,期待吧。” “期待”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不过,身为楼家大少爷,说出来的话含金量极高,沈确郑重地表达了谢意,“谢谢你的帮忙。” 方淮立马说道:“都是一家人,别谢来谢去的。茉茉也是我的妹妹呢!你们都是我罩着的,我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欺负你们!” 沈确笑着连连说道:“好的好的。” 跟方淮打完电话,沈确觉得自己的心里稍微轻松了点,情绪也没有那么低沉了。 他特别感激,身边有如此踏实真诚可靠的好朋友。 沈确这通电话并没有背着许玳安,许玳安全程都默默地听着,待沈确挂断通话,许玳安突然来了一句,“法律……不允许的范围……” 沈确急忙打住,“好了好了,不要思考这些不会实现的东西。” 许玳安做了个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不说了。 沈确刮了刮许玳安的鼻子,又捏了捏他的耳垂,“方式方法要正确嘛,不要过度去想了哦。” 许玳安点点头。 沈确若有所思道:“程景他们在想要怎么带茉茉出去散心,我们要不要也想一想呀,比如做个好吃的?” 许玳安没有应话。 沈确微微嘟起嘴,“你干嘛不回我?” 许玳安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 沈确怔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失笑道:“你都多大啦,还玩这个……” 许玳安眨巴着乌黑的双眸,示意沈确给他打开“拉链”。 “你真是的……”沈确无奈,只得配合着许玳安做一个拉开拉链的动作。 下一秒,许玳安就上前,用力堵住了沈确的嘴。 沈确惊讶地睁大双眼,他是万万没想到,许玳安还会来这一招。 眼前的人神情柔软,专注而深情,沈确只觉得自己的嘴唇被含住,慢慢吸吮着,从脊椎处传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深情缠绵。 一吻毕了,许玳安眼含笑意地擦了擦沈确嘴角,他仍有点不满意,解开沈确丝质衬衫的扣子,在那流畅又优美的锁骨上,不轻不重地印上了一个吻。 似是有点不满足,许玳安又用牙齿,轻缓地摩擦了一下。 沈确的身子微微一抖,又被许玳安用力抱住。 “……”沈确无奈又包容地揉了揉许玳安埋在他锁骨处的脑袋,“想留印子就留吧……”反正他多的是有领子的衣服。 许玳安抬起湿润的黑眸,望了他一眼,很快,沈确就察觉到自己锁骨处的肌肤被人用力吮吸着…… 看来,是铁了心要留痕迹了…… 属狗的呀这是。 沈确心里偷偷念叨着,他好似忘记了,自己对许玳安干的可比这过分多了。 从腰到臀到大腿……可是无一幸免的呢。 氛围变得更加浓情蜜意。 沈确心里还惦记着茉茉的事情,同时,这里也算个公共场所,他捏了捏许玳安的肩膀,“好了好了……我们……晚点再来吧。” 许玳安恋恋不舍地抽回身,他舔了舔嘴唇,很满意自己在沈确的锁骨处留下了一个鲜艳的“草莓”。 沈确想系上扣子,被许玳安的手微微挡住了。 “嗯?”沈确刚出疑惑的声音,下一秒,许玳安很珍重地将吻印在了这个痕迹上面,亲完后,又对沈确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沈确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双手箍住许玳安的腰身,“你故意的吗?” “唔?”许玳安的表情很无辜。 “……你就是故意的。”沈确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许玳安轻笑一声,又倾身上前,含住了沈确的嘴唇,“谁说不是呢?” 沈确和许玳安又亲密了一番,亲密完之后又说了点甜蜜蜜的悄悄话,又亲密了一番,总算从休息室里出来了。 出来后,他俩都被大厅里剑拔弩张又诡异的一幕惊了一下。 茉茉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程景和梁长皓双手抱胸,一脸仇视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面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林南。 沈确看着狼狈不堪的林南,心想:楼迎鹤的效率也太快了。 “茉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骗了你,求求你,原谅我好吗?拜托你了——”林南说着,双膝前行着想要扒拉茉茉的裤脚。 程景厌烦地“啧”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踹开林南的手。 梁长皓冷哼了一声,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好了吗?” 林南连连点头,“办好了办好了,我已经主动申请离职,也会搬家,离开庆云镇……我的未婚妻,她知道我干的事情后,就已经跟我退婚了……这样……”林南看了一眼茉茉,又挤出几滴眼泪,“这样你满意了吗?” 程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做满意了吗?是你自作自受,活该!” 要是素质再低点,梁长皓真想对着这幅丑恶的嘴脸吐几口口水,“你根本不是真心悔改的。” 林南立马举起手,哭丧着脸,对茉茉发誓:“茉茉,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原谅我吧!” 程景撸起袖子,朝梁长皓使使眼色,“喂,我们揍这家伙一顿吧,越看他越不爽啊!” 梁长皓非常赞同,四处搜寻,找了一个趁手的工具,“行啊。” 林南看着面前眼冒火光的两个成年男性,惊恐地咽了咽口水,身子也往后缩了缩。 啊……这…… 沈确在心里叹了叹气,决定还是出来阻止一下好了。 可在下一秒,茉茉开口了,“小景,长皓,先等等。” 程景和梁长皓立马收住了动作,听话有序地站回茉茉身侧。 “林南——”茉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伏在地上的林南,就好像在看蝼蚁一般,“我问你几个问题。” 林南连连点头,“你问你问。” “受骗的女性,除了你的未婚妻,只有我一个人吗?”茉茉的声音很冷淡,听不出一点波澜。 林南僵着身子,不敢和茉茉对视。 “喂!问你话啊!聋了啊!?”程景没好气地又踹了林南一脚。 林南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程景和梁长皓立马骂了几句国骂。 茉茉接着问:“那几位受你欺骗的女性,知道你的真面目吗?” 林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妈的你不会说话吗?”程景火冒三丈,“是不是欠打啊?” 梁长皓黑着一张脸,微微拦了一下相对林南挥拳头的程景,“先让茉茉问完。” 茉茉盯着瑟缩成一团的林南,问道:“她们,也跟我一样,受到伤害吗?” 林南眼神飘来飘去,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程景气到对着天花板吼了一声,他是真的快受不了了。 梁长皓死死盯着这个垃圾,拳头握得死紧。 半晌,茉茉才缓缓说道:“林南,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伤害了这么多无辜的女性,现在简简单单地用几句‘对不起’就想获得原谅,这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恶人,就应该有恶报。” “不……不不不……”茉茉话音刚落,林南就惊恐地朝前爬,企图抱住茉茉的腿继续求情,被程景和梁长皓恶狠狠地踹了回去。 马上,门口进来几个彪形大汉,捂着林南还在嘶吼的嘴,硬生生地把他拖了出去。 沈确吓了一跳,不是说好的是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吗? 他想上前阻止,被许玳安拉了回来,“放心,是合法的,只是吓唬吓唬他。” 沈确半信半疑,“真的吗?” 许玳安捏了捏沈确的温凉的掌心,“绝对是真的,不过……楼迎鹤这人,还是挺厉害的。” 难得,一直都觉得楼迎鹤是个“花枝招展的变态”的许玳安,居然会有一天,会夸赞自己讨厌的人。 突然间,沈确发现了一个疑点,“动静这么大,梁姨和客人,不就听到了吗?” 许玳安冲沈确挥了挥手机,“群里发了,梁姨带客人走栈道去了。” 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呀。 林南的惩罚,很快就出来了。 他事情被捅到银行去,他不再是主动离职,而是被银行以“行为不端、思想不正,以欺骗并玩弄女性的情感为乐,给受害者造成了极大的心理负担和阴影,给本行带来负面影响”的理由予以解除劳动合同,这样的辞退信息将会伴随着他一生,对他就业影响极大。 同时,包括茉茉在内的多位受害女性,一同起诉林南,要求他赔偿精神损失费。还有,一同包庇林南恶劣行为的几个“狐朋狗友”,都受到了相应的惩罚。 林南的亲戚们,都不待见他,街上见到都恨不得掉头就走,免得牵扯到自己。很快,林南一家,搬离了庆云镇。 知道林南的结果后,茉茉久违地露出了笑容。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伤害带来的心理阴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 所以,沈确很支持程景和梁长皓带茉茉出去玩,转移转移注意力。 可是,令沈确万万没想到的是,看起来中规中矩的梁长皓,竟然干出了这种事—— 晚上九点多,沈确接到了程景的电话,刚一接通,沈确就听到了程景不知所措的大叫声——“沈哥!沈哥!啊啊啊啊啊啊!” 沈确默默把手机拿远了点,身旁躺着看球赛的许玳安也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过来,“怎么了?” “梁长皓这个人!他居然——他居然——”程景激动得语无伦次。 沈确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小景,冷静点,慢慢说。” “梁长皓他——带茉茉去找男模!” 沈确立马直起身子,“什么!?” 许玳安的手机都差点拿不稳了,“……牛啊……” 梁长皓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虚心地问了问曾经有过失恋经验的小太阳,要怎么快速从失恋的状态脱离出来。 小太阳先问了问性取向,然后立马将比较出名的几家男模酒吧推荐给梁长皓。 “皓皓,相信我,失去一个男人,就要用更多的男人来安抚内心。特别是帅气英俊的男人,看到他们,立马就会忘了内心的伤痛的。” 梁长皓内心的道德感在隐隐刺痛,“可是……这会不会有点太过了?” “皓皓,这些都是正规酒吧,放心吧。你就带着你失恋的小姐姐,好好去开心开心。” 梁长皓还在犹豫中,“她真的会开心吗?” “当然啦!告诉你那位小姐姐,男人不重要的,自己才是最最重要的!男人嘛,只是用来开心的嘛~~” -------------------- 一狠二狠:犹言索性,干脆。多指下极大的决心。 宝宝们久等了,冬至快乐~ 第128章 温澜潮生 沈确“气势汹汹”地堵在民宿的门口,双手抱胸,努力做出凶狠的表情,打算随时“缉拿”现在正在赶回来的“仨小只”。 许玳安把西瓜去皮,切成小块,一口一口喂给沈确。 夏日晚风清凉,山野中又有独特的大自然的气息,沈确躁动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安安,你说……他们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呀?”沈确百般无奈,对于这群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轻人,沈确第一次觉得自己心累了。 另一个年轻人许玳安倒是不以为意,他用纸巾擦了擦沈确沾到嘴角的西瓜汁,“只要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好了。” 沈确眨巴眨巴自己琥珀色的大眼睛,很是吃惊,“这还不够出格嘛?” 许玳安又给自己的爱人塞了两块小小的西瓜,他饶有兴致地用手指点了点沈确鼓起来的脸颊肉,笑道:“时代在发展,我们要‘与时俱进’。” 沈确含糊不清道:“这……找男模是现在失恋的潮流吗?”沈确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也不是全是吧。”许玳安耐心解释,“这只是其中一种发泄的方法,但是比起其他伤害身体的方法,我觉得去酒吧喝点小酒、看看帅哥,是很正常的了。” 沈确认真思索了一下,才慢慢点头,“好吧,不做伤害自己和伤害别人的事情,就行。” 三个人回来了。 茉茉率先进门,脸色红润,面带微笑,怀里还抱着一个毛茸茸、绿茵茵的大鸭梨抱枕。 另外两只灰头土脸地跟在身后。 一见到沈确,茉茉就高兴地朝他举起怀中的抱枕,眼睛亮晶晶的,“沈哥,你看!这是我抽奖抽到的!” 沈确咽下了要好好教育他们的腹稿,他不忍心破坏茉茉难得的好兴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泼一盆冷水。 没想到,许玳安先替他解围了,“真厉害,这么大个的抱枕价钱应该不便宜吧。” 茉茉兴高采烈地将视线转移到许玳安身上,“是啊是啊,我问了老板,这个抱枕单价要两百块钱呢!” 沈确也随之露出笑容,眉眼弯弯,“你的手气太棒了!茉茉,今天玩得开心吗?” 茉茉连连点头,脸色泛红,“非常开心!我想以后和长皓小景多去几次!而且现在网上也有优惠套餐,非常划算!” 还想再去几次…… 沈确张了张口,还是不忍心对着茉茉这张幸福的小脸蛋说出重话,他只得隐晦地瞪了一眼乖乖垂着头站在茉茉身后的两个男孩子。 好半晌,沈确才轻轻叹了口气,“想去可以,但是一定一定身边要有人,就让他俩陪着你……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去,我是不会同意的。” 就像是一个大家长在语重心长的说话一样,茉茉认真点头,说道:“放心!沈哥,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 “还有……”沈确忍不住继续补了一句,“要去之前,一定要报备,到地方了要发酒吧的定位。” “嗯嗯!”茉茉都一一遵从。 “梁姨在厨房炖了桃胶雪燕皂角米,美容养颜的,你要来一碗吗?”许玳安适时地问了一句。 “好呀!”茉茉抱着大鸭梨抱枕,蹦蹦跳跳地往里面走。 两个灰溜溜的人,也企图跟着茉茉往里走,被许玳安高大健壮的身躯挡住了。 许玳安今天穿了件无袖的白色T恤,裸露在外的肌肉线条仿佛是上帝亲手雕刻而成的,不会像要参加健美比赛那般夸张,而是带着一种难言的性张力。 对于一些心里“有鬼”的人,光是看着,就很想上手摸了。这里特指沈确。 程景和梁长皓望着那精壮有力的臂膀肌肉,瑟瑟发抖地吞了吞口水。 沈确本想冷着一张脸,好好教育教育这两个小男孩,特别是“始作俑者”梁长皓。 可看到这俩孩子可怜兮兮的模样,沈确很快又心软了,“小景‘戴罪立功’,这次先放过你。” 程景眼睛一亮,立马抛弃自己的好兄弟,迅速移位,站到沈确身后,开始狐假虎威地对梁长皓指指点点。 梁长皓咬着牙,很想瞪程景,奈何前面站着一个武力值爆表的许玳安,以及一个真正掌握实权的“大哥”沈确,他不得不忍住了。 “长皓啊……”沈确摇了摇头,又叹了叹气。 梁长皓心里一紧,心想:完了,他不会真的要解锁被许玳安暴揍一顿的成就吧?! 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按在了梁长皓的头上,很轻地揉了揉,“以后,不允许没有报备,就做这样的事情哦。” 梁长皓怔怔地抬起眼,傻傻地看着面前透着一股慈爱和无奈气息的沈确。 “我们会担心你们的。”沈确加大了一点揉搓的力度,“知道了吗?” “知道了……”梁长皓又低下头,小声说道,“对不起……” 程景也急忙从沈确身后跑出来,揽住梁长皓的肩膀,“对不起,小沈哥,我以后也会提前说的!” 程景会跟自己的好兄弟开开玩笑,但是到了正事,他肯定要一起承担的。 “行,知道错了就好。”沈确故作严厉地在两个人的脑袋上赏了一个“板栗”,“没有下次了哦!而且……茉茉是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她。” “我们知道了!”两人异口同声道。 “好了,你们想喝甜汤还是吃西瓜?”沈确问道。 “都想!”程景的手举高高。 “我想喝甜汤。”梁长皓想喝点温的暖暖胃。 茉茉用餐盘端着五碗桃胶雪燕皂角米,她朝站在门口的四个人喊道:“快来呀,我帮你们都装了一碗。” “好!”程景和梁长皓应完后立马朝茉茉跑去。 许玳安牵住沈确的手,轻轻地捏了捏,“挺好的。” 那三个人已经围坐在餐桌畅聊起来了,沈确知道许玳安在说什么,他用力回握住爱人的手,“是啊,特别好。” “小沈哥,小许哥——” “快来喝甜汤——” “凉了就不好喝了喔——” 沈确笑意盈盈地回了句,“马上就来。” 他侧过脸,望着神情也变得柔软的许玳安,“走吧,一起喝一碗。” 现在的生活,真的很好呀。 喝完甜汤后,沈确让他们三个上楼休息,他和许玳安来收尾。 三个人本来还在连连拒绝,却被许玳安的一句话弄得哑口无言,乖乖上楼了。 “我也得和你们的小沈哥,有点二人的空间。” 三个人打着哈哈就往楼上走,可看那背影,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确顺势亲了亲许玳安的脸,笑道:“你现在这么大胆啦?” 许玳安微微侧过头,让沈确的吻落到自己的唇上,一触即分,“我一直都很大胆。” 沈确明眸皓齿,全身上下都充斥着恋爱的幸福滋味,“我的安安宝宝……” “我先进去洗碗,你擦个桌子。”许玳安推了推沈确,这人都快把自己“嵌”在他的双腿间了,“晚点再弄。” 得到这样的暗示,沈确薄粉着一张脸,眼角含羞,“好。” 沈确擦完桌子,又将椅子重新摆好,突然间,一个硬物从椅子上掉了下来,还好沈确的脚缩得快,不然就要砸在他的脚背上了。 “咦?”沈确捡起一看,是一部手机,看这外壳,应该是茉茉的手机。 “不会摔坏了吧?”沈确试着按了按手机的开关键,如果摔坏了,他就给茉茉换最新款的手机。 猛地,一张长图呈现在沈确的面前,没有任何心理防备,沈确一眼就收取到了过分爆炸的信息。 不是…… 这…… 天呐…… 许玳安碗都洗完了,还没等到沈确进来,他疑惑地走出来,却见到沈确拿着一部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可是脸色却越来越红……眼睛也越来越亮……细看下,竟然泛着些许诡异的光芒。 “你在看什么?”许玳安贴在沈确身后,悄悄朝他耳后根吹了口气。 沈确一个激灵,慌乱地转过身,将手机藏在身后。 “没……没看什么……”明显“掩耳盗铃”的举动。 许玳安才不信他,绕过沈确的身体,就要抢那部手机,“给我看看。” 沈确反抗,反抗无效。 沈确挣扎,挣扎无效。 许玳安把着沈确腰间的痒痒肉,让沈确不得不乖乖献上手机。 “这是茉茉的手机,有什么好看的?”许玳安不太理解,可是马上,他又想到很早之前,无意间在茉茉的手机里,看到的他和沈确的同人文…… “不会吧?”许玳安有些惊异,他还以为茉茉会低沉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拾起自己的兴趣爱好了。 沈确羞涩地点点头,轻声说道:“是的,而且这次……特别……那啥……”沈确害羞,不敢说出那些词。 许玳安又是好奇又是担心地点开长图,好奇是因为玩得确实很开心,担心是因为玩得过头了遭殃的是他。 刚看两眼,许玳安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震惊,他愣愣地看着沈确,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哎呀,我就说嘛……”沈确脸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 许玳安太不可思议了,他不知道这些小姑娘,是怎么能想出这些东西的…… …… 又看了几行,许玳安放弃了,他捂住脸,“我不看了……”再看下去,许玳安就要为同人文里的自己感到悲哀了。 到底是怎么能整得这么“花里胡哨”的? 沈确乖乖将手机锁屏,放在桌面上,“我也不看了。”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也要上瘾了。 许玳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捂住脸的手,表情有些许恍惚,“我给茉茉发消息,让她下来拿。”他连碰这个手机,都不太敢了。 “嗯嗯。”沈确点头,声音柔柔。 察觉到沈确有点不太对劲,许玳安微微皱了皱眉,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沈确,问道:“你难道……一直都在脑子里想那些画面吗?” 沈确心虚地低下头。 “不许想了。”许玳安咬着牙捏着沈确的下巴,强硬地让故作乖巧的沈确抬起头看自己,“不许!想了!” 沈确委委屈屈地嘟起嘴,琥珀色的眼眸瞬间积聚了一层雾气。 “……” 过了好一会儿,许玳安才叹了口气,妥协道:“上楼吧,之后……再看吧。” 沈确的身子瞬间直了起来,他立马不委屈了,眼睛也没有水汽了,他拽着许玳安的手,火急火燎地跑上了楼。 沈确这个人吧,一直都是温温柔柔、人淡如菊的形象,没有什么特别能让他痴迷的东西。 绘画是他想要追求的梦想,他有沉迷于创造的过程,但还不到痴迷的程度。 而现在,他正在对自己的爱人,痴迷到不行了。 如果不是许玳安早期在他俩首次交流的时候,要求他各种克制,劝他“可持续发展”…… 沈确真的觉得自己除了吃喝拉撒,都想待在床上。 但他很听话,很配合许玳安,也很照顾许玳安的身体。 偶尔,也有几次失控,不过许玳安一直都很包容他。 可是呀,茉茉手机里的长图,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让他暂时没有办法把内心深处对自家爱人上瘾到要发狂的沈确收回去。 许玳安万万没想到,刚关上房间的门,就被沈确反手按在门板上。 还没有五秒,许玳安就想喊停了。 “等——”许玳安一个字音还没说完,就被沈确捂住了嘴。 随后,他感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触感…… 许玳安惊疑不定地挣了挣,又被沈确强硬地摁住。 沈确用手摩挲着许玳安后脖颈的那块细嫩光滑的皮肉,低声说:“听话。” “……”许玳安欲哭无泪地抬头望天花板,他深刻怀疑刚刚沈确是故意给他看手机内容的,他现在根本就挣不开沈确的力气啊…… 许玳安浑身不停颤抖。 他想说话喊停,可是嘴巴被捂得严严实实的,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 天呐…… 许玳安恨不得跪在地上。 可恶! 许玳安想哭了。 以后看到这个门,他要有心理阴影了。 “还有心情想别的吗?” 沈确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是其中警告的意味却是非常明显,许玳安一激灵,立时想摇头,可是后脖颈正被沈确扼住。 许玳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唔唔唔!” 沈确松开手,不再拘束许玳安的行为。 “嗯?”许玳安傻傻地回头看了眼沈确,“这是?” 沈确用拇指摩挲着许玳安因为挤压而带着红印的下巴,他弯起眉眼,语气极其温柔,“你自己来。” “???” “表现不好的话,今晚就别睡觉咯。” 事后,许玳安是没有丝毫力气的。 沈确理智回笼、良心发现,细心地照料着自己的爱人。 洗完澡后,许玳安躺在双手,双手放在腹部,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 温暖的橙光洒下,照在他的身上。 窗户没关,带着凉意的晚风吹进来。 “晚上有点凉,盖床空调被吧。”洗漱完的沈确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床被子,抖了抖,盖在许玳安的身上。 许玳安的视线转到了沈确的身上。 沈确俯下身,亲了亲神情还在恍惚的爱人,“怎么了呀?我的安安宝宝。” 真是明知故问啊。 许玳安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腹部,表情复杂起来,“我刚刚感觉……” “怎么会呢?”沈确的手伸到被子下面,安抚地摸着许玳安柔韧紧实的腹肌,“你这么棒,表现得非常非常好呀。” 许玳安又是纠结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地看着沈确,半晌,才化为一个长长的叹息,“你这样……唉……真是……骗鬼呢你……” 许玳安心里可有怨气了。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有下次的。”沈确赶紧抱住自己的爱人,贴贴哄哄,亲亲抱抱。 许玳安现在是非常确信“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了。 他哼了一声,说:“一个星期。” 沈确哀嚎一声:“一个星期吗?!” 许玳安冷酷极了,“你也要有惩罚。” 沈确哭唧唧地钻进许玳安的怀里,将流泪的脸庞贴在许玳安的胸肌上,“唔唔唔好吧呜呜呜……” 第二天,本来是许玳安和沈确要出发的日子,由于沈确干的“坏事”,他俩不得不将行程又推迟了一天。 为此,民宿的其他人也挺开心的,因为又可以和他俩再待一天。 梁姨看着许玳安时不时揉着自己的腰,又时不时摸着自己的腹部,还以为许玳安是训练过度加吃多了西瓜肚子着凉,立马就和程叔一起下山,买了点滋补的东西回来。 “小许,这是墨鱼党参鸡汤,没有加一滴油,补脾益肺的,对身体特别好,你一定要多喝几碗呀!瞧瞧你!脸色都憔悴了,是不是空调吹多了?冰冷的食物吃多了?哎呀,虽然是夏天,但也要注意的呀!” 许玳安有苦说不出,接过梁姨盛得满满当当的鸡汤,扯出一个笑容,“谢谢梁姨。” “罪魁祸首”的沈确在一旁埋头吃饭,不敢说话。 -------------------- 温澜潮生:温:温暖、温柔。澜:细小的波浪、浪花。潮生:像潮水一般,一阵阵地涌过来。内心涌起一阵阵暖意,充满温柔的情怀。 第129章 回归故里(上) 这是沈确第一次去许玳安真正意义上的家,他很期待,也很激动,临到要出发的关头,竟然还紧张了起来。 整理完东西,两人都洗好澡准备睡觉了,第二天的车次较早。 可是,大半夜的,沈确睡不着了,他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二楼拐角处,再一路飞奔到一楼大厅的收纳间里。 他记得他当时从首都寄回来的特产还有剩一些,一起带去许玳安的老家吧,万一……要走亲戚呢……得送点见面礼呀是吧,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 要送什么好呢? 沈确将特产搬出来,一脸苦恼。 安安没说要不要带,临时去那里买一些牛奶水果也可以,可是,还是特地从首都带回来的东西更有心意一点。 沈确绞尽脑汁思考着。 可是带太多的话,他俩拿不动。要不先带点可以放行李箱的纪念品呢?等到过年的时候,他跟许玳安一起回去拜年,再把礼物寄回去。 沈确将放有纪念品的盒子打开,将小物件摆在地上,精心挑选要带点什么。 啊呀,第一次上门,是不是得准备红包呢? 沈确不知道许玳安老家的习俗是什么,不过备着,总比没备着好吧?他记得梁姨将过年剩下的红包塞在收纳盒里,沈确一个“骨碌”站起身,开始翻找。 “你在干什么呢?”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像是贴着耳朵灌入。 沈确一个激灵,大晚上的,差点要弹射起飞。 一只大手伸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沈确。”许玳安将脸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到沈确的脖颈处,乌黑的眸子里尽是好奇,“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里来干嘛?” 沈确缩了缩脖子,白玉的肌肤很快泛起了一层薄红,“我……我想……送礼物。”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就好像在蚊子叫一样。 “啊?”许玳安故作听不懂,明明耳朵就蹭在人家的嘴唇边,“你说啥?” 沈确双睫颤动,仿若轻轻振翅的蝶翼,他感到很害羞,但还是把话重复了一遍,“我想给你的亲戚好友们带点纪念品,作为见面礼。” 许玳安停了几秒,侧过脸,很认真地看着沈确,然后迅速地吻了一下由于紧张微抿着的双唇。 “我和你一起挑吧。”许玳安说道。 沈确眼睛一亮,“真的吗?”可他又马上觉得不太妥,“可是太晚了,会影响你睡觉时间的……” “没事。”许玳安牵过沈确的手,两人一起坐在垫子上,“我们速战速决,不会影响的。” 沈确心里美滋滋的,纠结犹豫的内心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踏实。 “好!” 选了几样包装精美又特色的摆件,沈确心满意足地将这些东西塞进行李箱里,他本想把红包袋一起拿上,许玳安制止了他。 “现在不着急,等过年了再说。” 沈确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我们的关系,他们会知道吗?” 许玳安捏了捏他的耳垂,“有的人可以知道,有的人,没必要。” 沈确点点头,将自己重新埋进许玳安的胸膛里。 他太兴奋了,还没有正式见过许玳安的老家的人呢,就“得意忘形”地想要以“姑爷”的身份自居了。 许玳安将空调被拉上来,盖住自己的沈确,他拍了拍沈确的背,轻声说:“沈确……其实,我和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密……” “我唯一的亲人,只有我的奶奶。” “而我现在,有了你。” 沈确心里无可遏止地感到一阵酸痛,他用力扬起头,睁着琥珀色的大眼睛,在清冷的月光中努力分辨许玳安的五官。 他甜蜜又心酸地在许玳安的嘴唇上,很深很深地印上了一个吻。 “我知道了。” 第二天,下雨了。 夏季的雨,烈日下的雨,并不凉爽,而是一种闷热的潮湿感。 所幸的是这场雨不大,动车的车次并没有被取消。 沈确和许玳安匆匆和民宿的众人告别后,就迈上了前往凤桐县的行程。 到了火车站,得坐总时长为7小时的动车,中间还需要换乘另一辆动车,为此,许玳安已经提前备好了午饭、水果和小零食。 刚坐下,沈确就打了个哈欠,他昨晚没睡好,忍不住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许玳安的童年生活。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穿越回去,好好照顾许玳安和他的奶奶。 他完全有资本可以让许玳安和许奶奶过上好生活,可以让许玳安不用为了钱到处奔波,也可以让许奶奶得到更好的治疗…… 唉,真的,乱想这些干嘛? 做再多的假设都没用。 不要瞎想了。 “安安,我困了,想先眯一会儿。”沈确压下内心的隐痛,眼眶也开始酸涩,他不敢再深想了,再想下去,他怕自己要流泪了。 “睡吧。”许玳安在整理书包,没有注意到沈确略微难过的神情,“等会儿到饭点了我叫你。” “好。” 沈确戴上口罩,压下鸭舌帽,将大半张脸都遮盖了,随后将脑袋枕在许玳安的肩膀上。 他一定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的爱人! 保护他的安安! 今天的午饭是程景一大早起来帮忙做的,是两份便当。 一份是午餐肉海苔炒饭、炸蟹柳、番茄虾滑酿油条和拌生菜,另一份是脆皮煎饺、奥尔良鸡腿肉、小香肠和烤时蔬。 水果是切块的哈密瓜和洗尽的阳光玫瑰。 小零食是茉茉贡献的,从她的“百宝箱”里装了满满一袋,还是沈确“好言相劝”,她才不情不愿地去了一半。 沈确和许玳安都是较少吃零食的人,沈确是从小就习惯了,许玳安是自从健身后就有意识来控制口腹之欲了,当然,除了甜品的诱惑。 两人虽然拿了不同的便当,但是放置在其间的菜都是一起吃的,他俩吃了这么多餐饭,已经有十足的默契了。 因为在动车上,两人并没有边吃边聊,而是安静地解决自己的午饭,不得不说,两个大男人,确确实实能吃完这满满当当的便当分量。 收拾好便当盒,许玳安擦了擦两人的桌面,“你记不记得我养的那条中华田园犬?” 沈确点点头,“记得,之前是你的头像。”现在许玳安的头像换成了他亲手画的长耳兔安安。 许玳安咧嘴一笑,“考考你,你还记得它叫什么吗?” 沈确顿了一下,大脑飞速转动,猛地,一个词闪过他的大脑,“叫豆豆,对吧?” 许玳安惊异道:“我只提过一次,你居然记得住。” 沈确比了两个小圆圈,放在自己的眼睛前,笑道:“我记得豆豆有一双古灵精怪的豆豆眼。” 许玳安握住沈确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你要听一听我和豆豆之间的故事吗?” 沈确将背靠在椅背上,大眼睛定定地注视着陷入回忆的许玳安,“我要听。” 许玳安唇角牵起,眉眼柔和,是对过往美好之事的留恋。 看到许玳安这样的表情,沈确突然觉得自己一直紧绷的情绪,可以放松了些,可以自如地呼吸了。 他的安安,并不是一个不幸的孩子。 奶奶教会许玳安什么是爱,所以许玳安才会在遇到他的时候,大胆表明自己的内心。 许玳安懂得爱,也愿意给予爱。 过往并非都是痛苦的,也有很多,是值得许玳安回味的美好回忆。 “豆豆,是我收养的流浪狗。” “不对——” 许玳安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看向沈确,笑意加深,“准确来说,是它把我‘捡’回家的。” -------------------- 回归故里:我们的安安要带着确确回家啦。 宝宝们,年终了,我的事情又多起来了,抱歉没法多更了,一如既往地感谢你们的支持,爱你们。今天这章比较短,明天还有一章。 第130章 回归故里(下) “我的老家,四周都是山,以前交通不发达,县城经济也不好,每天只有一辆破旧的巴士来回,我小时候闲着无聊,就经常爬到半山腰上看着这辆巴士沿着盘山公路驶上来。直到有一次,一个僧人找到了我,说想收我为徒,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这座大山里居然有一座寺庙。” 沈确笑着回道:“我记得,那个僧人说你根骨奇才。” 许玳安挑了挑眉,“你觉得是不是呢?”他意有所指地带着沈确的手在自己的大腿上划了一圈。 沈确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他们的场景。 …… “要撑——破了都!” …… 他还记得许玳安惊到破音的那句话。 沈确很乖巧地点头,“嗯嗯,是的,你根骨奇才。”如果能再“积极”一点就好了。 但沈确不敢说,他怕许玳安恼羞成怒捶他。 许玳安不知道沈确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的“黄”color废料,顺着回忆继续说道:“奶奶摔倒住院的那段时间,我真的是后悔得不行了,时时刻刻想用我的寿命来换奶奶的身体康健。有一次回家给奶奶拿换洗衣物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寺庙敲钟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我觉得这个钟声是在呼唤我,所以,我便沿着寺庙的指示牌爬上了山。” “那时候是秋天,山上布满了落叶。上山路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全正规的森林栈道,而是一条被人用脚印踏出来的土路。我当时很傻……”许玳安无奈地笑了一声,“只顾着朝上走,而忘了回去的路。” “等我到了寺庙,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撞钟的和尚撞完了最后一次钟。” 沈确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听许玳安说话。 “我没有看见当时想收我为徒的僧人,奇怪的是,一眨眼,那个撞钟的和尚也不见了。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害怕,我按奶奶以前教我的那样,对着佛像保佑奶奶身体健康,上了香。” “寺庙的香火是沉静悠远的,刹那间,我一直浮躁不定的心,就静了下来。我还记着奶奶,所以上完香后,便打算离开。可是……下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天黑了,路面都是落叶,我打开手机的闪光灯,也搜寻不到回去的路。” 沈确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后来呢?” “我本想着先返回寺庙找僧人帮忙的,可是……我连去寺庙的路也找不到了。”许玳安撇了撇嘴,“我倒是没料到自己的方向感居然那么差。” 见许玳安中途打岔,作为听者的沈确紧张兮兮地握紧了许玳安的手,“快点快点,后面发生了什么?” 许玳安好笑地轻轻捏了捏沈确的脸颊肉,“幸运的是,半山腰是有信号的,我打算打电话找救援帮忙了。可就在我即将拨打电话的那一刻,有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蹭了蹭我的裤脚。” 那是一只潦草凌乱的黄色小狗,一双豆豆眼,即使是在黑夜,也亮得发奇。 深秋的夜晚是凉飕飕的,许玳安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弯下腰,试探着捞起这只不怕生的小狗。 小狗没有反抗,乖乖地被许玳安抓在手心里,炸毛小尾巴甩了甩,“小东西,大晚上的你也敢跑上山来,不怕迷路呀?” 小狗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汪”。 许玳安惊奇道:“哟,你长得这么随便,声音还挺可爱的。” 似乎是听懂了许玳安在嫌弃它的长相,小狗又“汪汪汪”叫了几声,但是声音更尖锐了一些。 “哎哟喂,还挺有小脾气的呀。”许玳安将它放回在地上,“不逗你了。”他拍了拍小狗的小屁股,“快回家吧,你妈妈在找你呢。” 小狗高高地扬着头,四肢伸得直直的,又奶声奶气地叫了几声。 许玳安没懂,“干啥你这是?” 小狗往前跑了几步,又跑回来,用小嘴咬了咬许玳安的裤脚。 许玳安这下是看懂了,“你是想让我跟着你?” 小狗“汪”了一声。 许玳安是真的惊讶的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小狗本来在前面跑着,见到许玳安没有跟着他,又急冲冲地跑回来,咧着嘴又想咬许玳安的裤脚。 “好好好……”许玳安急忙缩回自己的脚,再咬下去真得去缝裤脚了,他本来还有些纠结和犹豫,现下看到这么有灵性的小狗,他想……跟着走走看,也不是不行。 万一,真的将他带下山了呢? “哇!”沈确惊叹不已,“好聪明的小狗呀!” “我本来还用石头在树上做标记,结果走了不到十分钟,我就看到了山下房子的灯火,我就立马丢掉了石头,一把捞起豆豆就冲了下去。”许玳安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想到,我只是困在了一个视野盲区里,再走几步,我也能发现亮光的。” 沈确轻轻捶了他一下,“你还是好好夸豆豆吧。” “那之后,我也没想太多,给豆豆投喂了一点食物,就急急忙忙地赶去医院了。我怕奶奶等我太久会担心。” “后来,是怎么收养它的呢?” “说来也巧,奶奶出院的那天,豆豆跑进了家里的院子里,乖乖待在我先前喂它吃饭的地方。就好像……它一直在那里等着我。那一刻,我产生了收留它的念头。奶奶也喜欢它,就这样,豆豆就留在了我们家。” 沈确缓缓舒出一口气,“我好喜欢你和豆豆的故事啊,这种羁绊,非常深刻。” 许玳安点点头,说道:“是的,奶奶去世后,是豆豆一直陪着我,它就是我的家人。不过,因为我要出来读书,豆豆只能放在老家,之前是奶奶照顾它,现在是我一个远房的堂姐在帮忙照顾。她在县城开了家小型的宠物店,我每个月会给她打两千块钱,请她帮忙照看豆豆。她每天都会拍视频给我,偶尔,我有空的时候,还会跟豆豆视频。” 沈确问道:“那豆豆现在是在宠物店待着吗?” “对,等我们到了,就去把它接回家。”许玳安抬起沈确的手,习惯性地想亲,但意识到这是在公共场合,又立马放下,“宠物店里面有个可以让宠物们自由奔跑的小操场,每到放风的时间,豆豆是所有动物里面撒泼打滚最积极的一个。等我们回家,就带它在自家的院子里好好地玩一玩。” 沈确将许玳安的书包拿过来,挡在自己的面前,随后低下头,温柔地吻了吻许玳安的手背。 他抬起头,眼眸弯弯似月牙,“我现在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豆豆了。” 沈确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沈确能清楚感知到,许玳安正在逐步向自己展示他生活过的世界,还有存在他世界里的美好事物。 沈确相信,经过这次行程,他会更深刻地感受到真实的许玳安,是什么样子的。 豆豆是许玳安心灵的寄托。 这只凌乱潦草又温暖活泼的小狗,陪着许玳安走过了很多难熬的时候。 许玳安心里对豆豆是存在许多愧疚的,他要上学,要工作,一直没有办法抽时间回家,但好在,豆豆在堂姐的照料下,生活得很健康。 他这次回来,也在思考着,是否要把豆豆带走。 小狗的寿命不如人的寿命那般长,豆豆现在也从以前短短小小的一只,变成了如今处于壮年期的精力充沛“膘肥体壮”的大狗。 但是豆豆从来没有攻击性,他虽然爱蹦爱跳,但是纯粹是好动。他依旧如小时候那般富有灵性,很聪明。 有不少去宠物店参观的人,都想高价从许玳安手里把豆豆买走。 豆豆在他心里的分量,又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呢? -------------------- 再过几天就要到2025年了,下次见面就是新的一年了,提前祝宝宝们元旦快乐。 第131章 会逢其适(上) 许玳安没想到,接到豆豆的过程居然是如此曲折。 刚出火车站,凤桐县就下起了暴雨,网约车上车点有很多人排队,许玳安只得取消了先去宠物店取回豆豆的想法。 “先回家吧。”许玳安拎起沈确的发尾,湿漉漉的。 他俩都走到露天广场上了,却猛地下起了大雨,狼狈不堪地提起行李箱又重回火车站的门口,傻乎乎地望着这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 夏天的暴雨,太阳并不会躲藏,而不一会儿,便会出现来自大自然的奇迹。 彩虹横跨天空时,绚丽的光彩往往最容易吸引人们的目光。 “我好像,很久没有看见过彩虹了。”沈确擦了擦脸上的水滴,他定定地注视着这抹悬于天际的七彩轻纱。 夏天看见彩虹的机率并不小,但是沈确今年都还没怎么认真看过。 “这也是个意外之喜呀,安安。”沈确抬手蹭了蹭许玳安鼻尖的水珠,“虽然我俩淋成了落汤鸡,但是也能欣赏到美景呀。” 许玳安见沈确的心情没有被影响,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希望自己的家乡能在沈确心里留下好印象。 夏雨嘛,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虹销雨霁。 “我们搭公交吧。”沈确提议道。 网约车前面还有几十号人排队,出租车也栏不上,再加上两人湿漉漉的,也会担心沾湿了座椅,不如就直接站在公交车上。 “行。”许玳安带着沈确往公交车上车点走去。 火车站顶上,“凤桐”两个字特别醒目。 “安安。”沈确叫住了走在前面的许玳安。 “嗯?”许玳安微微侧过身。 沈确快走两步,拉住许玳安的手,摇了摇,笑着说:“我很高兴能够来到你的家乡。” 许玳安的双眸骤然一深,微启的薄唇染上了笑意,“你喜欢就好。” 许玳安和奶奶的房子是在距县城开车20分钟左右的小乡村里。 公交需要换乘两次,一路上的风景从县城的繁华慢慢变成了四周皆是稻田的生机勃勃的村落。 夏天很热,两人身上淋湿的衣服也渐渐干了。 这辆公交车上并没有什么人,沈确和许玳安并排坐在座椅上,静静地望着这空旷悠远的乡间田野。 沈确把目光望向更远处的山,那是他未曾见过的绿色梯田,一层又一层梯田从山上蔓延至山下,宛若一座座晶莹剔透的玻璃宝塔。山水反射着太阳的光,比明镜还亮。 过了好一会儿,许玳安才轻声说道:“我真的好久没回来了。” 沈确觉得自己应该用一些语言来形容下眼前的美景,可是临到嘴边,再多的夸赞,都只能变成:“哇——好美啊——” 许玳安打开手机,录了一段风景,又偷偷摸摸地移了一下镜头,将静静望着窗外美景的沈确记录了下来。 许玳安知道自己和沈确的家庭条件是有显著区别的,但是不会自卑也不会嫉妒,他明确这个世间各有百态,没有所谓的公平,只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奶奶教给了他很多人生道理,也教会了他自尊自爱。 他得到的“财富”和沈确是不一样的。 可是…… 许玳安的双眸暗了暗,宛若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他收回手机,移开了视线。 他也曾经向金钱低头过。 下了公交车,沈确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属于乡下农村的清新湿润的空气。 不同于北方的干燥,南方湿度高,沈确觉得自己都变得水润润的了。 而且,不懂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农村的温度,也没有城市里的温度高,一阵阵风吹来,并没有带来炎热夏季的闷热,而是十分凉爽的。 “再往前走五分钟,就到我家了。”许玳安拉过沈确的行李箱,“前面是小路,不太好走。” 沈确愣了一下,又急忙“抢”回自己的行李箱,“不要小瞧我,这点路算啥!而且,我怎么可以让自己男朋友拿两个行李箱,然后啥也不干呀!” 许玳安怔了怔,随后露出笑容,“行,跟我在我身后吧。” 小路并不是普通的水泥路,而是布满了车辙的土路,行李箱在这样的路况上并不好拖,而且下了雨,有些地方是泥泞的,行李箱不但容易脏,还容易卡住。于是,两人都是提着行李箱,大踏步往前走。 沈确不由得后悔自己穿了双白鞋子,一开始他还较为小心地避开那些泥土,但是这样走太麻烦了,还容易摔倒,沈确便破罐子破摔地把白鞋子当成黑鞋子踩了。 没事,待会儿拿布擦一擦就行。 “到了。”许玳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沈确把视线从自己脏兮兮的白鞋移开,抬头看向前方的建筑。 四方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尽头,是一个用泥土堆砌和木头搭建的老房子。 轻轻的“嘎吱”一声,许玳安推开庭院略重的木门,领着沈确走进自己的从小到大生活的老家。 泥巴砌成的墙,松木做成的梁,以及粘土烧制而成的青瓦,这都是珍藏在记忆中的老房子。 沈确高中的时候,也曾跟着老师来到农村写生,从那时起,他就特别喜欢这种勾勒岁月的老屋。 窗台下有一个竹编的躺椅,静静地倚在墙边,不知为何,沈确仿佛能看见一位慈爱的老奶奶,安详地躺在上面,手持一把摇扇轻轻摇着。 庭院正前方进去,便是客厅,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桌和四条长凳放置在其间。正墙之上贴着对联,看样子是春节的时候贴上的,红纸黑字已经褪了些,略带斑驳。 左右两侧的房间各是卧室,右边的卧室封了起来,那是许玳安过世奶奶的房间。左边则是许玳安的屋子,令沈确惊奇的是,里面的床居然是传统的架子床。 “这……真的很少见了……”沈确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我只在古装剧里看到过……” “别——”许玳安还没来得及制止,果不其然看到沈确摸了一手灰,“我好几个月没回来了,还没洗过房子。” 沈确搓了搓手,跃跃欲试道:“那我们现在洗吧!”他迫不及待想要躺在这样的床上试一试了。 “卫生间和厨房都在走廊尽头。”许玳安给沈确介绍道,“卫生间是新修的,有热水器和马桶,厨房还是老的,要用柴火烧菜。” “我去接水!”沈确兴致勃勃地做了个撸起袖子的动作,迅速冲到许玳安所指的地方。 许玳安目不转睛地望着沈确的背影,等望不到了,他才回到客厅里,他先是将行李箱摆好,然后走到右侧奶奶曾居住过的房间…… 木门上贴着一个倒“福”字,许玳安将手掌轻轻贴了上去,眼神带着哀伤也带着思念—— “奶奶,我带沈确回来了。” 房子不大,家具也并不多,两个大男人擦擦洗洗,再弄弄天花板的蜘蛛网,最后扫扫地,就大功告成了。 不过这运动量也属实不小了,在给房间透风的时候,两人各搬了一把竹椅坐在庭院的阴凉处,许玳安拿出中午剩下的水果和零食,当做下午茶的。 沈确安逸地躺在竹椅上,舒适地享受许玳安的投喂,他抓了抓许玳安的手,再一路摸到许玳安撩起袖子露出的肱二头肌。 一脸幸福。 “这张床有些年头了……”许玳安淡淡开口。 “嗯?”沈确嚼着嘴里的阳光玫瑰,继续上下“把玩”着许玳安的肌肉。 “不过,它很结实。”许玳安仍是平平淡淡的。 “!!!”沈确听懂了,他一激动忍不住扯了一下许玳安的衣服,一不小心将许玳安练得紧实健壮、鼓鼓囊囊的胸肌展现了出来。 沈确眼睛直了。 “……”许玳安无奈地将自己被扯下的衣服穿好,他将水果和零食塞进沈确的怀里,“我去洗下厨房的大锅。” 沈确立马弹起,“我也一起!” 许玳安又把沈确按回原位,揉了揉那头乱七八糟的小卷毛,“你把水果吃完,然后就去洗头洗澡,我们休息会儿,晚上一起去县城把豆豆接回来,再买点日用品。” 沈确被许玳安恰到好处地揉搓揉到没有脾气了,他发出软绵绵的“哼哧哼哧”声。 许玳安被逗笑了,“你也属‘狗’了吗?” 沈确眯着眼,很配合地“汪”了一声。 老房子是有些年代了,政府早些年给了补贴,加固和修缮了老房子破旧劳损的地方。 许玳安本想着赚了钱就开始慢慢将老房子重新装修,但是奶奶舍不得,这是她一生的回忆。她并不迷恋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只喜欢这储藏着她一生痕迹的老屋。 许玳安只好将老人平日使用不便的东西换成现代科技,除了这个灶台。 灶台使用方砖和泥土砌成的,上面是两口乌黑油亮的大锅。灶台是奶奶亲手搭建的,大锅也是奶奶特地找人打的。即使许玳安后来买了电磁炉买了电饭煲,奶奶也坚决要使用自己大锅,她说:“柴火饭比不得的。” 奶奶也有自己的固执之处。 可是后来,奶奶生病了,行动更加不便,才不得不使用这些现代化设备,不过……没有用多久,奶奶就长期住在医院里了…… 许玳安在两口大锅里分别倒了清水,他划破火柴,在幽深的灶洞里点燃了柴火。 这是许玳安的习惯,自从奶奶逝世后,每当他回家,除了隔着木门跟奶奶打招呼,他就会来厨房洗锅。 这是独属于他的,纪念奶奶的方式。 沈确美美地洗了个澡,他将卷发擦到没有滴水,然后在肩膀处垫了块毛巾,头发湿润松散地垂在两侧。 这好天气,在太阳下走个几圈,头发基本上就干了。 许玳安不仅把锅碗瓢盆都洗了,还把许久不用的冰箱擦拭干净,重新插上电。 幸好,这些电器都还能用。 许玳安出了身汗,又怕污垢沾染白色的短袖,索性脱了上衣,打着赤膊干活。 待他整理完,出去一看,发现沈确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绕着庭院来来回回走着。 “你在干啥呢?” “机器人”沈确停了下来,他一撩被晒得蓬松的小卷毛,认真道:“我在借用大自然的力量,让头发变干。” 许玳安失笑:“快进来吧,小心被晒伤。我行李箱里带了电吹风的。” 沈确三两步跑上来,笑嘻嘻地用手指戳了戳许玳安的肌肉,“干嘛呀你这是?光天化日之下的,不好吧~” 许玳安任由沈确“揩油”,他眯了眯眼,乌黑的眸子透着一股戏谑和隐晦的含义,“还没到晚上呢。” “我知道呀。”沈确的手指顺着许玳安的腰线滑来滑去,成功地收获了许玳安的微微战栗,“那又怎么样呢?” 许玳安无奈地制止住沈确的手,“我们去铺床吧。” 沈确眼睛一亮,牵着许玳安的手快速地往房间走,他真的从来没有睡过这种床呀,太好奇了! “原来你行李箱装着的是这些呀……”沈确一脸惊奇地看着许玳安从行李箱里拿出真空压缩的薄床垫、枕头、被子、藤席、蚊帐、窗帘、床单被套…… 大半个行李箱都空了,许玳安才停手。 “搭个手。”许玳安将蚊帐递给沈确,“四角有绳子,把它绑在床沿上。” 沈确洗得香喷喷的,许玳安便也随意让他在床上“折腾”。 待一切都弄好,沈确怀中抱着被子,兴奋不已地躺在床上,“我不会下一秒就要穿越了吧?” 许玳安俯下身,吻了吻沈确的鬓角,“我去洗澡,很快回来。” 沈确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我衣服还没洗呢!”说着,他就要从床上下来。 许玳安拦住了他,“没事,有洗衣机。” 沈确略微惋惜地嘟了嘟嘴,“啊,我还想试一试那种在河边洗衣服的感觉。” 许玳安笑道:“现在河里的水质不行了,我们引的都是山里的泉水。” 沈确重新躺回床上,他眨巴着自己琥珀色的大眼睛,“早点回来,我等你哦。” 许玳安冲完澡,换上背心和短裤,他擦着头发,走进房间,一个“睡美人”正抱着他的枕头陷入了睡梦中。 一路奔波,到了这里还要一起干活,真是辛苦了呀…… 许玳安将蚊帐放下,拉上床帘,又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他坐在客厅的长凳上,一只手随意搭在四方桌上。 四周很静,只听得到蝉鸣声,还有微风吹拂而过的声音。 偶尔,远处传来几声鸡鸣狗吠。 许玳安将脑袋枕在手臂上,侧着脸看向微微敞开的大门。 青石板路之外,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前几次回老家,面对着空落落的老屋,许玳安都难忍内心的失落和孤独。 他只能像这样,呆呆地坐在餐桌边。 而现在,不一样了。 沈确来了。 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可以郑重且正式地和老屋告别了。 沈确悠悠转醒,他睡得特别沉。 睁开眼的一瞬间,沈确仍有点茫然,他还没适应自己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可当他视线游移到身边安睡中的许玳安时,沈确的心就踏实了。 他轻轻地将自己的胳膊搭在许玳安的身上,慢慢地抱住自家的爱人,再悄咪咪地收紧…… “抱这么紧呀?”许玳安低低的声音响起。 沈确怔愣了一下,略不好意思地松了松力气,“吵醒你了。” 许玳安转过身,主动埋入沈确的怀抱,“我没睡。” “睡不着吗?”沈确捏了捏许玳安的后脖颈。 “回来很开心。”许玳安蹭了蹭沈确的脸,“肾上腺素飙升,太兴奋了。” “……”沈确咽了咽口水,“那……我们……”他很想试一试这个床的耐用程度。 许玳安微微睁开的双眼,又慢慢闭上了,由于侧着身,背心和短裤,都变得松松垮垮的。 “行啊。” 刚说完,许玳安瞬间就感受到沈确变得灼热的气息。 身上的一些地方,也立马感受到了…… 可是—— 随着“咕咕”一声,许玳安顿了顿,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睁开眼,是沈确羞红了白嫩嫩的脸蛋。 “起床吧。”许玳安翻身下床,“我们去县城吃晚饭。” 沈确气呼呼地拍了一下自己发出“咕咕”叫声的肚子。 哼,真是不解风情! 夏天,天黑得晚,太阳要到晚上七点后才会下山。 许玳安找隔壁王大爷借了摩托车,打算趁着天色未暗,载着沈确感受一下兜风的快乐。 乡下早晚温差大,许玳安在背心外面穿了防晒服,换了条速干休闲裤,并督促沈确再带一件薄外套。 这引起了沈确的些微不满,“我穿防晒服不行嘛?再带一件很麻烦诶。” “我体热。”许玳安用自己一到夏天就热得堪比火炉一样的肌肤温度碰了碰沈确,“跟你不一样。” 沈确气呼呼地鼓起脸颊肉。 许玳安将薄外套围在自己的腰上,“好了,我帮你带上了,别气了。”他拉着沈确的手摇了摇,“我怕你生病。” 沈确跨上电动车的后座,亲了亲许玳安被晒得比周遭皮肤更黑一点的后脖子肉,小声反驳道:“我才没有生气。” 许玳安爽朗一笑,启动油门,“出发——” 道路很干净,来往的车辆并不多。 周遭是农田和河流,可以看见一些老人家在田里劳作。炊烟袅袅,这是灶火点燃、随风而散的景象。 沈确双手抱着许玳安的腰,一头卷毛被压在安全帽里面,他睁着大眼睛,好奇又兴奋地左看看右看看。 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体验。 沈确深深吸了一口气,扑面而来的是带有泥土草木的清新气息。 莫名其妙的,沈确很想去尝尝青草的滋味。 难道他上辈子是一头牛吗? “许玳安——”沈确大声喊道,“我好喜欢你的家乡呀——” 许玳安没有回答。 但是沈确能从手心贴着的肌肤,感受到许玳安胸腔的震动。 许玳安,在笑着呢。 两人到了县城,许玳安七拐八拐带着沈确进了一条小巷,最后在一家招牌写着“清汤粉”的店铺停了下来。 “这是我在县城读高中时,每次下午的训练结束后,我都会来的一家店。”许玳安推开软玻璃门帘,店铺的冷气很足,吹散了一些外面的热气。 “小许!好久不见了!”店老板认出了许玳安,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带朋友来啊,吃点什么?” 许玳安朝老板点头微笑,他带着沈确找了位置坐下,“菜单在墙上贴着,看看想吃什么?” “你以前读书时都吃什么呀?”沈确对许玳安的以前的生活感到好奇。 “我会超大碗的清汤粉,这里的米粉是用新鲜的湿米粉做的,汤是筒骨熬制好几个小时而成的,浇头是老板自制秘方,瘦肉、咸肉、卤豆腐、猪杂、猪血等百般花样。”许玳安指了指菜单,“平时我还会再加几个芋子包或者牛肉饼,运动量太大了,每天都很饿。要是赶不及晚上的训练,我就会把包子打包带走,顺便再带一杯红豆粥。” 沈确在许玳安的言语间,拼凑了一个鲜活意气的少年人。 他会有剃得短短的寸头,但依旧不挡他的帅气与热烈,一下子窜高的个头,匀称流畅的紧实肌肉,被阳光晒成跟蜜一样的肤色。每天就跟个散发着热气的“小火球”一样,奔走在校园里,上完课就换上运动服训练,那么会流汗的男孩子,一天不知道要洗多少套衣服……吃得多,长得快,慢慢地就有了成年人的影子。只是,上课还是改不了爱犯困的毛病,常常被老师叫起来听课。 英俊的少年人,手捧着一本书,即使是站着,也还是忍不住头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到最后常常要被精准率极高的粉笔头袭击。 沈确“噗嗤”一声,被自己脑海里的想象逗笑了。 许玳安点完餐回来,一脸疑惑,问道:“你笑啥?” 沈确正了正色,说:“在想你呀。” 许玳安半信半疑,“这么高兴的吗?” 沈确用力点头,“想到你,当然会高兴呀!” -------------------- 会:恰巧,适逢;适:往。原指恰巧走到那儿了。转指正巧碰上了那件事。 祝宝宝们在2025年,身体健康,幸福快乐哦。 这周只有一章哦,身体不太舒服…… 第132章 会逢其适(下) 吃完饭,正好赶上了落日。 清晨的日出未必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不过,傍晚的落日,倒是常见。辛劳了一天,抬头一望,西边的天空,是一片玫瑰红色。 觅食归来的鸟儿,在这片红晕中飞翔,它们所展现的优美身姿仿若被剪下的剪纸一般,正如叶芝在诗歌里说:“中午,遍地阳光温暖,子夜,处处星光闪烁,而黄昏的天地充满朱顶雀的翅膀。” 现在是下班时间,路人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许玳安将摩托车停在固定停靠的场所,带着沈确开始溜达。 沈确摸了摸自己吃得有点撑的肚子,懒洋洋又很幸福地跟在许玳安身边。 沈确特别喜欢富有人间烟火气的地方,他能在这里感受实实在在的生活气息,都说“艺术来源于现实”嘛。当然,他也热爱阅读,他是个思维发散的人,他会通过作家的文字进行想象和联想,再把脑海里产生的各色各样的场景,绘制成一幅完整的画。 等回去,又可以创作新的作品啦。 许玳安正在给堂姐打电话,宠物店营业到晚上八点,超市拒绝宠物进入,他打算买完日用品再去接豆豆。 “玳安,你到县城来啦?”堂姐许蕊的声音带着惊讶,“我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顺便把豆豆一起带回家了,那时候你还没回来,我交代我爸,让他晚一点的时候把送豆豆过去……”堂姐叹了口气,“他可能又是打麻将打到忘记时间了,抱歉。” 许玳安微微蹙起了眉,“没事,我们买完东西就回去接豆豆,麻烦你了。” 沈确察觉到许玳安的心情不太好,问道:“怎么了?” 许玳安将事情简要叙述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我这个堂叔,是我爷爷堂兄弟的儿子,整天好吃懒做,就靠老婆和两个女儿养着。年轻的时候输了好多钱,被要债的上门打断了一条腿,最后不得不把房子抵了出去。而且……他每次输了钱,还会把火发泄到妻女身上。以前腿没被打断的时候,经常对两个女儿动手,我经常看到堂姐和堂妹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沈确感到了深深的震惊和无法遏制的愤怒,“真是人渣啊!” 许玳安重重地吐出来一口气,说:“这种畜生……只被打断一条腿,算他命好。” 堂嫂、堂姐、堂妹,这三位女性,在这不配为人的堂叔的暴力威压下,很艰难地活着。许玳安那个时候也小,无法跟正值壮年的堂叔相抗衡,而且在农村,大部人的思想都是愚昧的,根本不可能有“离婚”这一说,很多可怜的女性都是在默默忍受着,即使报了警,也只是让已经是受害者的女性“多容忍、多理解,男人在外赚钱不容易”这样的鬼话。 呸! 所以,在那些要钱的人在村口徘徊的时候,是许玳安偷偷给他们指了路。 恶人,终归要有恶报的。 堂叔被打断了腿,好长一段时间只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过了好久,才能拄着拐杖下地。那些要债的人说,再看到他赌一次,就打一次,这也算是为名除害了。这次血泪的教训,也让堂叔长了记性,不敢真的赌了,只敢简单摸一摸过过瘾。 后来,许玳安才知道,这些要债的也拿了许奶奶的钱。许奶奶恳请他们不要伤害无辜的妻女,也请他们好好地吓唬吓唬这个可恶的家伙。 许奶奶心肠好,每次都从自己的低保里拿出一些钱接济那三个可怜的母女,但是有很多次,都被堂叔暴力从自己老婆的手上抢走了。这也是让许玳安无比愤恨的地方。 断了腿的堂叔,每天也只能叫几个狐朋狗友上门打打麻将,偶尔再帮家里的菜地浇浇水,其他时候就是混吃等死了。许玳安成年后,武力值直线飙升,他私下警告过那几个狐朋狗友,要真的敢赌钱,他第一个不放过。 堂嫂虽然没有离婚,但是掌握了家里的财政大权,说话也硬气起来了。再加上,大女儿在县城的宠物店经营得风生水起,认识了不少人,堂叔在家里的地位是越来越低了。 但是,她们都很善良,没有抛弃这个男的,而是将他养在家里。只要不搞出幺蛾子,她们愿意养着。 这也是许玳安理解不了的地方。 他永远没有办法原谅狠狠伤害过自己的人。 不过,说到底,是别人的家事,许玳安也不能掺和太多。 沈确真的没有办法想象,世界上居然还存在这样的人,他气得拳头都握紧了,“怎么能这样呢?还家暴啊……太不是人了!” 许玳安用手指卷了卷沈确的发尾,“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的。” 沈确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叹气。 是啊,包括他自己,都被恶狠狠地伤害过。 “不说这些了。”许玳安揽过沈确的肩膀,“走吧,我们去买点好吃的!” 希望,这个世界,能拥有更多的温情。 他们要在这里待一个星期,日用品要买足,但不能买多。 乡村里也有便利店,但是可供选择的种类较少,所以许玳安主要是挑一些在乡下买不到的东西。 特别那种精致的现做的甜点。 他看中了一款巧克力榛子拿破仑蛋糕,一看糖分就很足,热量就很高。 但是,看着非常好吃哇…… 许玳安悄咪咪地看了一眼正在挑其他物品的沈确,飞快地让店员切了一块装好,放到购物车的最下方。 “安安,我到前面洗护用品区看一下哦。”沈确对他说了一声。 许玳安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他侧着身,不让沈确看到购物车里的东西,“好,我待会儿过去找你。” 见沈确走远,许玳安沉默了几秒,又让店员装了六个不同口味的雪媚娘和两个面包超人芋泥布丁。 这么可爱的东西,不尝尝多可惜呀? 若不是甜品的保质期太短,许玳安真想再多买点。 真是太遗憾了。 沈确站在一个架子面前,摸着下巴,非常认真地思索着。 许玳安叫了他几声,沈确回应是回应了,但还是走不动道。 没办法,许玳安只好推着购物车走过来,他疑惑不解地凑到沈确跟前一看,猛然间,整张脸变得通红,眼神也开始忍不住躲闪了起来。 这时候,许玳安只能庆幸自己夏天被晒黑了,就算脸红了也看不明显。 “安安。”沈确手举着两个方盒子,“你喜欢草莓味还是薄荷味?” “……” “薄荷味可能很清凉诶,要不要试试?可能会有别样的感觉哦~不过草莓味也不错,甜甜的,你不是正好喜欢甜的嘛?都试试吧,嘿嘿。”沈确喜笑颜开地将两个方盒子都放进了购物车里。 “……” “颗粒和螺纹呢?”沈确虚心请教,“我们都用过,你觉得哪个更好?” “……” “都买吧!”沈确“刷拉”一声,干脆利落地将这两个方盒子扔进购物车里,他的目光继续在架子上逡巡着,“哇!安安!还有膨胀型的!” 许玳安这下必须伸出手拦了,他咬牙切齿道:“你已经够膨胀的了。” 沈确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眸,忽而害羞一笑,“你在夸我呀,真是的,讨厌~” “……”许玳安差点把牙咬碎了。 沈确兴高采烈地又往里面扔了两盒,心满意足地收回手,“走吧,去结账吧。” 许玳安死死盯着购物车里面的五六七八盒,好,这下轮到他走不动道了。 沈确拉了一下购物车,见拉不动,转过身,一脸无辜道:“怎么了安安?” 他顺着许玳安的视线看去,顿时恍然大悟,“啊呀,你是想自己挑是吗?哎呀,安安,没事的,你喜欢什么款式的?你再拿两盒嘛。” 多么贴心啊…… 许玳安吐了一口气,沉重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沈确幸福满满地推着购物车去付账了。 夜色彻底暗了下来,乡间田野的路灯并不是那么明亮,辐射范围并不广,总有一小段的路是昏暗的。所幸这条路并不是车辆行驶的主干道,偶尔才会有几辆小车经过。 许玳安嘱咐沈确将头盔戴好,他打开摩托车的前大灯,专注地看着前方,以稍慢的速度行驶在道路上。 一阵凉意袭来,沈确瑟缩着肩膀,他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果然,昼夜温差大,晚上冷多了。 田间不时传来青蛙的叫声,还有风掠过树枝发出的沙沙声,除此之外,就是他们身下这辆动力十足的摩托车的轰鸣声。 四周很安静,一路上连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几个。 真奇怪,大家都去哪里了? 沈确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声。 许玳安答道:“乡下现在大多是空巢老人,老人家每天晚上吃完饭,要么在邻居家唠唠嗑,要么就在屋里看电视。他们也睡得早,正常情况下,晚上不到八点就睡着了。” “这么早啊!”沈确很是惊讶,“八点对我们来说,才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 许玳安笑了笑,“当然村里也有一些年轻人,他们有固定的娱乐场所,一般是不会出来压马路的。” “原来如此。”沈确抱紧许玳安的腰,打了个哈欠,“这也太安静了,我都困了。” “晚上早点睡吧。” 沈确想到购物袋里那几个各具特色的方盒子,立马精神了,“不行!晚上有任务!” “……”许玳安闭嘴了,他知道沈确说的“任务”是什么,心里默默盼望着沈确待会儿回家就困了,然后乖乖洗漱上床睡觉。 那么多个,要在一个星期之内用完,这不是在为难他吗? 许玳安将摩托车停在老屋的青石板道路外,让沈确提着购物袋先下车,“你先把东西放冰箱,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沈确手上拎着大包小包。 许玳安摇了摇头,“没事,很快的,十分钟就回来了。我堂叔那人……你还是别见了,免得心情不好。” “行。”沈确跟许玳安挥挥手,“我在家里等你哦。” 许玳安把车骑出了五百米开外,才猛地想起来自己买了好多甜食,他刚刚还偷偷摸摸地找了另外一个收银台把钱付了,这下……全白费了。 沈确……应该不会生气吧? 大不了……他晚上表现好一点就是了! 许玳安到了堂姐家,大门是敞开的,浇菜的水管被随意丢在地上,溅了不少泥土出来。其他房间都是暗着的,唯有一楼的客厅透出光亮,从里面传来好几个男人带着脏字的语音,还有打麻将的声音。 万分吵闹。 许玳安狠狠地皱起了眉。 他的堂嫂每天都出去帮人做小工,从早忙到晚。堂姐虽然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饭,但实际上是为了照顾这个“残废”的父亲,不仅要自己煮饭,还要把这个人渣的晚饭一起准备好。堂妹呢,现在正在外面读大四,远离这个人渣父亲,也稍微能够喘口气了。 许玳安走进门,果不其然,闻到了一股很臭很臭的味道。 不仅是房间乌烟瘴气,也有来自那四个打麻将的男人身上的味道。 “哟,这不是许玳安吗?”堂叔嘴里叼着烟,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回来这么久,也不懂得过来打声招呼?这么没大没小的。” 许玳安懒得跟这个男的计较,直接问道:“我的狗呢?” 堂叔嘴里喷出一股烟,露出满口黄牙,“什么狗啊?” 见这人故意拖延时间,许玳安上前,朝背对着他的某个“狐朋狗友”的凳子用力踹了一脚。 “狐朋狗友”没坐稳,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他气愤地爬起来,刚想破口大骂,却在看到许玳安健壮的肌肉,又立马怂了,只敢在许玳安不看他的时候小心地翻了翻白眼,然后用气音骂了几句。 堂叔也被这架势吓了一跳,他差点忘了他这堂侄子的武力值很高了,一时间心里也慌了,可是在“狐朋狗友”的面前,他又拉不下面子,只好强撑着说道:“你发什么脾气啊?我怎么知道你的狗在哪里?” 许玳安烦了,他一拳砸在麻将桌上,震得这个桌子都抖了抖,麻将也掉了好几块在地上。堂叔的烟被吓掉了,三个“狐朋狗友”你看看我看看,迅速起身,丢下堂叔跑了。 堂叔怕了,他跳了起来,单脚往后面蹦了蹦,惊恐地叫道:“你干嘛啊?想打人啊?小心我告诉蕊蕊,她对你那么好,你这个……这个没良心的……忘恩负义的……” 堂叔的话音还没落,许玳安又一脚踹飞了另外一个凳子。 塑料凳子撞到墙边,又弹了回来,上面那个明显的凹坑,让堂叔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许玳安步步逼近,声音阴沉得让人心里发憷,“我再问一次,我的狗呢?” 堂叔蹲下身,惊恐地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要杀人啦!救命啊——”他的眼神往门口瞟,突然一亮,急忙叫道:“蕊蕊蕊蕊,救命啊!许玳安要杀人了!” 许蕊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她给父亲打电话没打通,担心出了什么意外,就先把宠物店关了,提早回来。 “玳安,怎么了?”许蕊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是不是我爸做了什么?” 许玳安看到许蕊,勉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声音绷得紧紧的,“他不肯告诉我豆豆在哪里。” 许蕊满是责怪地看了一眼还蹲在地上的父亲,她平复了下跳得有点快的心跳,说:“豆豆在里面,下午太阳太大了,我让它在空屋子里待着,你等等,我去牵它出来。” “好。”许玳安也退后了几步,让眼前这个人渣站起来。 可是,没过一分钟,就看到许蕊苍白着一张脸,手上空空地出来了。 许玳安的心里,瞬间有了一个极其不好的预感。 “豆豆呢?” 许蕊的声音都在发颤,“不在里面。”她看向自己的父亲,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把豆豆弄到哪里去了?” 堂叔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啊?” 许玳安的脑袋“嗡”了一声,下一秒,他已经冲过去,紧紧地拽着眼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中年男性的衣领,那劲儿之大,都直接让这个人渣不由得踮起脚来。 许蕊惊恐地扑上来,扒着许玳安青筋暴起的胳膊,“玳安,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许玳安吼了一声,他继续用力拽着,直到眼前的中年人脸色发红发胀,他才微微松了点力气,“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我的狗在哪里?” 许蕊又惊又怕,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扒拉不了许玳安的力气,只得不停劝自己的父亲,“爸,你快说啊,你把豆豆弄哪里去了?” “卖……咳……卖了……” “什么!?”许蕊都破音了。 许玳安脑中仿佛炸出一道惊雷,心脏猛地缩了缩,他松开了拽住堂叔的力气,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 许蕊哭着摇了摇自己还在呛咳的父亲,问道:“你把豆豆卖给谁了?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啊?” “咳……咳咳……我不知道……一个人路过……说听到我们家里有狗叫声……他想煮点狗肉……给自己的孙子补补身体……三千块钱呢……” 许蕊边哭边用力捶打自己父亲的背,“你明知道豆豆是玳安的狗,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干出这样的事情?你这是犯法的!” 堂叔听到“犯法”两个字,脸色瞬间变了。他看了看还站在原地、阴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许玳安,他后怕地往女儿身后躲了躲,小声道:“不就是一条土狗?这不值钱的玩意儿,大街上到处都有,许玳安不至于那么小心吧?大不了我们把钱分他一半好了……” 许蕊心里对这个父亲是又气又恨,她擦了擦眼泪,摇摇头,“这根本不是钱的事情。”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许玳安面前,说道:“玳安,我家门口有一个摄像头,我们去派出所调录像。” 许玳安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因为害怕而不停往后挪的中年男子。 “许蕊。” 许玳安的声音很轻很轻。 许蕊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如果找不到豆豆——” 那双黑眸,宛若一潭死寂的黑水。 “你爸,也别想好好活下去了。” 许蕊惊惧地瞪大双眼,她知道,许玳安不是在开玩笑。 已经超过十分钟了,许玳安还没回来。 沈确在家里左等右等,最后忍不住给许玳安打了个电话。 手机那头传来熟悉的“你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沈确只得挂断了通话。 奇怪,难道是在骑车吗? 沈确不免有些担忧起来,他披上外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打算到路边等许玳安。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沈确又立马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不可以想七想八的,他的安安一定会事事顺利的。 他的脚踏上四方青石板,还没走几步,沈确隐约听到了两侧的草丛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糟了,不会是有蛇吧? 沈确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哼哧哼哧—— 不像是蛇爬行的声音…… 倒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呜咽声。 沈确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朝声源处照去—— 草丛晃动了一下,随后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汪!” -------------------- 宝宝们,冬天一定要记得保暖哦!好好休息,好好吃饭,身体要棒棒! 第133章 蚍蜉撼树 沈确惊讶地看着草丛里钻出了一条棕色短毛的中华田园犬,巧克力色的豆豆眼炯炯有神,尖尖的耳朵竖起来,对着沈确又叫了一声。 “汪!” 沈确看着这双熟悉的古灵精怪的小眼睛,心里产生了疑惑:这不会是……豆豆吧? 这条狗的体型是中等大小,匀称而紧凑,看着很精神。它的尾巴向下左右摆动,黑色的小鼻子喷洒着湿气,它围着沈确绕了一圈,似乎在嗅闻着什么。闻了一圈后,它的尾巴翘起并疯狂摆动,前肢翘起,嘴巴张开发出呼呼声,舌头伸出来,看起来非常兴奋的样子。 “豆豆?”沈确试着对它唤道。 “汪汪汪!”豆豆高兴地围着沈确转圈圈,不停地“汪汪”进行回应。 沈确弯下腰,摸了一把豆豆的小脑瓜,又rua了一下它毛绒绒热乎乎的小狗脸。 豆豆都乖乖接受了,还高高仰着小脑瓜,希望沈确多模几下。 “好乖哦你。”沈确马上就喜欢上了,他蹲下身,试着将豆豆抱起来,豆豆心领神会地跳进了他的怀里。 “你的主人呢?”沈确抱着它往外走,“他不是去接你了吗?” 豆豆“汪”了一声,尾巴扫了扫沈确的手臂。 “那我们就一起去找他吧。” 许玳安快把堂叔的家砸了。 “我真的不知道联系方式啊——”堂叔尖叫着往后蹦,“那个人就是路过的,他给我的是现金——啊——救命啊!蕊蕊!快点拦住他——” 许蕊奋力抱住许玳安的腰,奈何她也敌不过一个成年男性的力气,“玳安,我爸是真的不知道了,我们赶紧去派出所查监控吧,求求你了——” 许玳安随手抄起一个塑料凳,朝躲在麻将桌后面的中年男性扔过去。 男子躲不过,只得抬起手挡了这一下,瞬间,就响起了哀嚎声。 “啊啊啊好痛啊好痛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杀人了——蕊蕊报警——许玳安要杀了自己的堂叔啊——” 许蕊吓得不行了,她的手脚都发软了,“玳安……你……你冷静点……” “你爸在撒谎。”许玳安面无表情地又拿起一个塑料凳,“他知道豆豆被带去哪里了。” 许蕊立马朝自己的父亲看去,只见那个没什么用的男人,抱着自己的手臂惨叫,有多大声叫得多大声,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眼泪。 就像是故意演的一样。 许蕊心里瞬间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许玳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去,他的眼睛依然盯着那个“废物”。 “你爸一直都想要吃狗肉,他觉得,自己腿断了,吃狗肉可以补回来。他盯着豆豆很久了,因为豆豆很健康也很机灵,但是他不敢对豆豆下手,因为我,也因为你。” 许蕊不可置信地松开了抱住许玳安的手。 “他自己吃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把豆豆卖给别人?”许玳安慢慢往前走,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谎言被拆穿而在瑟瑟发抖的男人,“他故意骗我们豆豆被不知名的人士买走了,他知道,我们绝对找不到豆豆,这样,他就可以找个机会,偷偷把豆豆吃了。” 他抬起脚,用力地踩在男人被打断的那条腿上,“你说,是不是这样?” 比刚才凄惨几百倍的叫声响起来,男人痛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了,鼻涕眼泪一起冒了出来。 许蕊呆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在原地打滚嚎叫。 直到男人凄厉地喊了一声“许蕊”,她才惊醒过来,跌跌撞撞地跑到男人面前,她跪了下来,用自己的娇小身躯挡住父亲受伤的腿。 许玳安停住了。 他静静地看着即使父亲是“废物”也依然要护住父亲的堂姐,缓缓地收回了脚。 “你问吧。” 许蕊颤抖着身子,掰过表情痛苦狰狞的男人的脸,问道:“爸,玳安说的是真的吗?你在……骗我们?你是真的想吃豆豆吗?” 许玳安俯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水果刀,轻轻吹了吹。 男人又是怨恨又是恐惧地瞪了许玳安一眼,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得到答复,许蕊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上。 许玳安拿着刀,慢慢靠近男人。 “啊啊啊,许蕊啊啊啊啊,你要救你爸啊啊啊啊——”男人拖着伤痛的腿,不停往后退。 见许玳安步步逼近,男人没辙了,伸出双手用力推了一把亲生女儿,企图让自己的孩子成为肉盾。 “!!!” 许玳安及时收回了水果刀,他本来只打算吓唬吓唬这个心怀不轨的男人,却没料到男人居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行为,水果刀差一点就要刺中许蕊的后背了。 “你是疯了吗?!”许玳安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连亲生女儿都要害,他把水果刀收起来,又将因为过度震惊而呆滞的许蕊扶了起来。 “你才疯了!”男人破罐子破摔地拿起身边的物品朝许玳安和许蕊扔去,“不就是一条狗!大不了我把三千块钱给你就是了!真是有病!狗的命难道把人还值钱吗?!” 许玳安大手一挥,打开了男人扔来的东西。 到了这个时候,男人还是不肯告诉他们豆豆在哪里,可见内心是多么惦记这条狗…… 许玳安冷笑了一声,他懒得多废话了,大步上前,揪着男人的衣领,用力揍了两拳。 “你的命,一文不值。” 男人的鼻子很快就出血了,他惊惧地捂住自己的鼻子,闷声叫道:“蕊蕊,他打我!你看到了!快点报警!” 死性不改。 许玳安把男人按在墙上,举起拳头—— “玳安,等等。”身后传来许蕊的声音。 许玳安顿了顿,放下了拳头,但是依然揪着男人的衣领。 许蕊惨白着一张脸,两只眼睛仍不时有眼泪溢出,她走到父亲的面前,掏出纸巾给他擦鼻血,她哽咽着:“爸,从小到大……你都对我、妈妈还有妹妹……特别不好……” 男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许玳安,低声斥道:“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重要的事情都还没解决!” 许蕊的手一直在细细发抖,听到这话,她连纸巾都拿不住了,手臂重重地垂下,“我一直以为,你老了……就会改变……”她苦笑一声,“可人的本性啊,哪有这么容易呢?” “许蕊!” 许蕊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稳声线,“前段时间,打断你的腿的人来我店铺了,他们说,当初抵的那个房子根本不够还债的。他们给了我两个选项,要么让我把店铺抵出去给你还钱,要么就把你的另外一条腿打断。” 男人变得恐慌起来,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可能……钱……钱都已经还了……” 许蕊打断他的话,继续说:“爸,你觉得,我应不应该救你的命?” 许玳安松开男人的衣领,男人立时跪在地上,抱住许蕊的腿,哭喊道:“蕊蕊啊!你是爸爸的亲女儿啊!爸爸知道错了!求求你了!救救爸爸吧!店铺没了可以再开!可是我的命只有一条!我可是你的亲爹啊!” 许蕊视线定定地看向前方,她没有理会脚边哭号的男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擦去脸颊的泪水,将自己的父亲扶起来,“那你告诉我,你把豆豆藏在哪里了?” 豆豆从沈确的怀里跳出来,叼起自己的牵引带,示意沈确牵着它再走。 “哎呀呀……”沈确惊叹地拉住牵引带,“再这样下去,如果哪一天你开口说话,我都不会奇怪了。” 豆豆咧着自己的小狗嘴,“汪汪”了两声,似乎很得意。 它迈步往前走,还会适当调整步伐,让沈确跟上他。 沈确猜到了它的意图,“你想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吗?” “汪!” “你要怎么找到他呢?” “汪汪!” “哦对哦,你有狗鼻子,可以闻味道。哎呀,那你刚刚是在我身上闻到了许玳安的味道,所以才跟我关系这么好的呀?” “汪汪汪!” “豆豆真聪明呀!真是一条好狗!” “汪——” 一人一狗的对话进行得非常顺利,即使这其中的用词有些微妙,但并不妨碍沈确和豆豆的关系愈加亲密起来。 男人小心翼翼地将手机递给许蕊,他偷偷看了一眼许玳安,又立马低下头,吞了吞口水,才说:“幺鸡说他把狗带出去,但是狗自己跑了……” 许蕊打开电话扩音器,问道:“豆豆是在什么地方跑掉的?” 幺鸡是男人打麻将的“狐朋狗友”之一,他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我也不懂啊,妈的,一眨眼就不见了,还差点要咬到我了,妈的,死狗!” 许蕊皱着眉头,她依旧反感这一群没有素质的男人。 许玳安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沉很低,“幺鸡,我知道你。我是许玳安,我的狗不见了,现在,你立马从你家里滚出来,一起去把我的狗找回来。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听到许玳安的声音后,幺鸡惊吓不已,骂了一句“卧槽”,随后就不敢再说话了,等许玳安说完,才小声说着“我马上出来”。 许蕊看向许玳安,“走吧,玳安,我们一起出去找。” 许玳安的眼神冷冷地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男人。 许蕊见状,说道:“我妈快回来了,她会看着办的。”顿了顿,许蕊又说:“你放心,我爸现在……搞不出什么幺蛾子的。” 一条狗链子,拴在了男人被打断的那条腿上面。 夜色又沉了,道路上没什么人,沈确掏出手机,想要给许玳安打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关机了。 不会是刚刚按手电筒的时候不小心关机了吧? 他按了按开机键,一点反应也没有。 “……好吧,看来是没电了。”沈确为难了,怎么在这种重要关头没电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他回头记了下来时路,然后对着蹲在他脚边哼哧哼哧吐着舌头的豆豆说:“乖豆豆,我们跑一跑呗?” 得抓紧时间找到许玳安。 豆豆“汪汪”了两声,做出了即将起跑的姿势。 “准备——” “出发!” 一声令下,豆豆迅速向前跑去,沈确也紧随其后。 一人一狗,就这样在夜晚的乡村小道奔跑。 路灯和山影交相辉映,田野传来阵阵虫鸣,清新自然的微风迎面而来。 沈确心里惦记着许玳安,暂时无暇欣赏这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在拐角处,豆豆猛地停下了脚步,沈确被这急刹搞得措手不及,不受控制地往前扑—— 下一秒,他落到了一个熟悉的,但是带着点凉意的怀抱里。 幺鸡在许玳安的“武力”威逼下,总算想起了最后一次看到豆豆的地方。 乡道有很多岔路口,许蕊和许玳安分头找,幺鸡不情不愿地去了另外一条。 许玳安凭着直觉选中了这一条小路。 不知道为什么…… 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这条下坡路,还没走完,上天送给他最最珍贵的礼物,就这样,猛然掉落到他的怀里了。 “……沈确……” 许玳安牢牢地抱住怀中惊魂未定的沈确。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 沈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搂住许玳安的腰,又摸了摸许玳安的脸,“你的身体怎么冰冰凉凉的?”他不免有些担忧,“发生了什么吗?” 真奇怪,所有的愤怒在这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转变为了……许玳安一直深藏心底的委屈和难过…… “豆豆……”许玳安觉得自己的声音也要发抖了,“它……” 一个热乎乎的小圆球滚到了自己的脚边,许玳安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确眨了眨眼,疑惑道:“豆豆……怎么了?” 那只许玳安一直寻找的棕色的中华田园犬,一屁股坐在许玳安的鞋子上,上肢扒拉着许玳安的裤脚,小狗嘴咧开露出傻笑,豆豆眼就藏着星星一样闪闪发光,尾巴摇得快要飞起来了。 “汪汪汪——” 豆豆的叫声透露出它现在的心情超级无敌好。 “这……怎么……”许玳安呆住了。 沈确笑着解释道:“我想出门找你,正好发现它躲在屋外的草丛里。” 许玳安蹲下身,一把把豆豆抱起来,亲了亲那湿漉漉的黑鼻子。 “你真聪明啊。” “对呀,我也夸豆豆聪明,它居然会自己回家呢!”沈确揉了揉豆豆的脑袋瓜,“它闻到我身上有你的味道,瞬间就跟我亲近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许玳安将豆豆调转了身子,上前一步,把豆豆塞入沈确怀中,再一起将心爱之人和心爱狗狗一起抱住。 “豆豆,你现在要记住沈确的味道了。” “他是我的爱人。” -------------------- 蚍蜉撼树:蚂蚁想摇动大树,比喻不自量力。 第134章 竹烟波月 许玳安给许蕊拨了个电话告知情况,便和沈确一起溜着豆豆回家了。 大晚上的,路上没人。 许玳安索性就抓着沈确的手,另一只手牵着豆豆的牵引绳,任由豆豆在前边“撒欢打滚”。 沈确回握住许玳安的手,罕见的是,许玳安的肌肤的温度到现在还是稍凉的。 不应该啊……这个“小火球”是咋回事…… “安安,发生了什么?”沈确轻轻晃了晃许玳安的手,“你的脸色不太好。” 一路上,许玳安的嘴唇一直微微抿着,眉眼低垂,看着心情不太好。 许玳安顿了顿,“抱歉,我……”他的视线从眼前蹦蹦跳跳的豆豆转移到了沈确身上,“我们回家再说吧。” 眉眼透着些许疲惫,沈确的心揪了起来,心想是不是在去接豆豆的路上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许玳安的那个堂叔刁难他了吗? 许玳安微微叹了口气,他抬起沈确的手,吻了吻手背上那块白玉般的肌肤,“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我家里这么……让人不快的事情。” 听完这句话,沈确立马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他的身体贴近许玳安,在爱人微微讶异的眼神中,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按在了许玳安的左胸处。 “安安,你一定要清楚地意识到,我是你的爱人,更是你的家人。”沈确的神情是无比认真,“我可以跟你共同面对任何事情。” 沈确也将许玳安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你要相信我。” 掌心下的心跳声,是那么沉稳。 许玳安的睫毛颤了颤,低声说:“我知道了。” 回到老屋,许玳安将豆豆带到浴室里,打算给豆豆洗个澡,狗狗浑身脏兮兮的,它跑回家的过程不容易,又躲在草丛里。 也多亏了它的两个主人不嫌弃它。 “我也一起帮忙。”沈确换上了拖鞋,挽起了裤脚,“需要我做什么?” 许玳安冲架子上的宠物专用沐浴露努努嘴,“帮我拿下来。”他打开花洒,侧着身调试温度,免得喷到沈确身上,待温度差不多了,再往豆豆身上冲。 豆豆其实不太喜欢洗澡,但它又要听许玳安的话,于是浴室里就出现了一只硬挺挺地站在地上,四只爪子扒拉着地面,睁着豆豆眼,看似很不情愿但又不敢逃跑的狗狗。 沈确被豆豆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待许玳安将豆豆淋湿后,他才挤了一团沐浴露在自己的手上。 “分我点。”许玳安把花洒放在边上的脸盆。 沈确没有将沐浴露递过去,而是让许玳安伸出手,把自己的手心贴上去,搓了搓彼此的手心,“好,分你了。” 许玳安看着手中的被搓出的泡沫,扬起了嘴角。 “豆豆,准备好了吗?”沈确吹了吹掌心的泡沫,朝豆豆露出一个坏笑,“要开始了哦!” 豆豆尾巴垂下,很小声地呜咽的一下。 四只大手,在豆豆这只成年体型的狗狗身上来回揉搓,势必要把它洗得干干净净的。 洗到后面,两人也不讲究自己的衣服有没有被沾湿了,反正这套衣服今天也要换了。 要不是……豆豆在场,两人可以一起把澡直接洗了。 莫名有一种,孩子在场,某些事情不能做的感觉。 许玳安刚抖开一条浴巾,刚想给豆豆擦身体,却被早已忍耐不住的豆豆给逃了,它跑到庭院中间,用力抖着身上的水珠。 “许豆豆。”许玳安板着脸叫它,“不许趴着,地板都是灰。” 豆豆委屈地伸直了自己的四肢。 “要用电吹风吹它的毛吗?”沈确问道。 许玳安摇了摇头,说:“不用,这个温度对它来说还算热的了,等它的毛自然干了,它自己会进来的。” “那……豆豆晚上要跟我们一起睡吗?”沈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许玳安顿了下,说:“豆豆夏天容易招跳蚤,我一般不让它上床。” 沈确舔了舔自己粉嫩的嘴唇,琥珀色的眼睛充斥着某种意味,就跟拉丝一样,他飞快地抬眼又垂下,“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好奇这张架子床的质量怎么样……” 许玳安听懂了。 豆豆适时地在庭院中间“汪”了一声。 许玳安的耳朵瞬间红了,就好像在单纯无知的孩子面前,说些什么“虎狼之词”一样。 沈确继续说:“不过豆豆一个人在外面待着太孤单了,我们在屋里给它铺一个小窝吧?等我们……结束了,再让它进来。” 许玳安的喉结动了动,“会那么快结束吗?” 沈确故作思考状,“如果你主动一点,说不定就很快呀。” 许玳安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的眼神和眨巴着亮晶晶的豆豆眼望着他俩的豆豆对上了,豆豆兴高采烈地在原地转了两圈。 “要不,还是在浴室吧?架子床……明天再试。” 浴室的热水器还要再烧一会儿,趁着这段时间,两人一起给豆豆造了一个窝。 许玳安的东西准备得很充足,他为豆豆买了个狗狗气囊床,将气囊充好气之后再套上卡其色的外罩,最后再把那条豆豆没能用上的浴巾铺在里面,气囊床就做好了。 沈确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如果豆豆想上厕所怎么办?” “它会自己跑出去上的,外面都是田地和草丛。” 沈确惊讶道:“它居然还会开门吗?” 许玳安沉默了几秒,说:“留条缝吧,它会钻出去的。” 沈确捂着嘴笑了,“你呀你。” 突然,许玳安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我忘了给豆豆喂吃的了!”许玳安飞快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小包狗粮,迅速朝在庭院里晒月亮的豆豆跑去。 沈确懵了下,也跟着出去了。 他俩都忘了豆豆没吃晚饭这件事。 怪不得老觉得那双如星星般闪烁的豆豆眼,夹杂着些许委屈。 沈确还以为是豆豆因为洗澡委屈呢…… 许玳安急匆匆的,也没拿碗,径直将狗粮倒在自己的手里,就这么喂豆豆吃。 还是沈确细心地从厨房里拿了一个不锈钢的碗,让许玳安将狗粮倒进去。 许玳安的两只手都被豆豆的舌头舔得湿漉漉黏腻腻的,他也不嫌弃,揉了揉豆豆的小脑瓜,“抱歉啊豆豆,我给忘了,现在只有备用粮了,明天给你煮肉吃。” 豆豆又舔了一口许玳安的手,似乎是在说“没有关系”的意思。 它的尾巴扬起,甩来甩去,好似在对明天的大餐表示强烈的期待。 沈确再次感叹豆豆的聪明,狗狗跟许玳安之间的交流,是完全没有障碍的。 这就是所谓的羁绊啊…… 人跟动物之间的感情,也是可以胜过世间很多所谓的亲情的。 热水器烧好了。 许玳安和沈确一齐来到浴室。 经过了豆豆的事件,许玳安其实挺累的了,但他依然为爱人考虑。 沈确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刚把衣服脱下,许玳安如往常一样要动手,却被沈确拦住了。 “你今天很累了。”沈确的手抚上许玳安的脸颊,温柔地抹去他脸颊上沾上的灰,“让我来吧。” 散发着香味的泡沫沾满他们的全身,浴室不大,两人紧紧依偎着,沈确空出一只手,往后拨了拨自己湿漉漉的卷发。 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就这样坦坦荡荡地呈现在许玳安的面前,琥珀色的眼眸仿若蕴含着万千星辰,饱满的嘴唇微张,能看到其间更加红润的舌尖。 许玳安一时之间晃了神。 沈确微微侧过头,温柔但又带着不让人拒绝的意味,吻上了许玳安的双唇。 动作加快。 许玳安唇齿间溢出了一点点呻吟。 但很快又被吞了进去。 被谁吞的呢? 自然不用多说。 考虑到豆豆还一只狗待在外面,沈确和许玳安速战速决,打破了有史以来最快的记录。 上一次是在沈确家里,他的父母在客厅,整个过程又是紧张又是刺激的,花了半个小时解决了。 这次,有进步,二十分钟吧。 还是人为有意控制的。 许玳安打开浴室的门,一只脚刚迈出去,就蹭到狗狗温热的身体。 豆豆蹲坐在厕所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他,豆豆眼里有好奇也有失落。 许玳安:“……”他弯下腰,伸出手,一把捞起豆豆,卡在自己的胳膊下。 豆豆的四肢小狗腿扑腾了几下,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当下的局面,乖乖地任由许玳安把它当“挎包”。 后面清理浴室的沈确看到,再次感叹豆豆的脾气是真好。 就跟许玳安一样。 真想搓扁揉圆了,一口吞掉。 许玳安捞着豆豆进了房间,还没把豆豆放下地,它就欢快地跳进了自己的新床。 “汪汪汪!”豆豆兴奋极了,小狗嘴咬了咬浴巾,又蹦来蹦去,在气囊床里这里闻闻那里闻闻。 “这么喜欢呀?”许玳安蹲下身,笑着问。 豆豆往前,把自己的小脑瓜枕在许玳安的腿上,小小声地“汪汪”,龇牙咧嘴地笑了。 许玳安心里一阵心酸,他顺着豆豆身上的毛,又低头亲了亲偷偷的小脑瓜,低声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他不敢想,如果豆豆没有偷跑,而他又没有及时发现…… 豆豆会不会真的就被…… 这种假设一出现,就让许玳安恐惧到无法呼吸。 他也曾在网络上看到过,宠物运输导致宠物死亡、邻居偷偷将狗带走杀了、被亲人恶意丢弃的猫猫狗狗等等之类的新闻事件。每次看到,他都感到强烈的愤怒,还有对于远在家乡豆豆的担忧。 许蕊是个好人,很用心地照顾豆豆,但是她的父亲…… 这也是令许玳安为难的事情,他可以有很多种惩罚“垃圾”的方法,可是,他又必须顾虑到许蕊的心情。 许玳安松开豆豆,让豆豆舒服地躺在气囊床上。 “豆豆,你真的很棒。”他rua着豆豆的小脑瓜,“我以后,不会在让你受委屈了。” 许玳安在心里下了决定。 沈确把洗衣机的衣服一并晾了才进来,经过庭院的时候,他忍不住停了下来。 农村的夏夜还有晚风。 头顶的屋檐,沙沙作响的树叶,芬芳的草木香以及如墨般漆黑的天空。 可是在这天幕之上,却有着城里少见的、耀眼的星星。 他不知道,原来,还有能看到这么多星星的地方。 在这里,和在民宿的感觉不太一样。 这里的夏夜宛若一个巨大的星空,能覆盖住天地间渺小的物种,但是又是那么的温柔。 “哇……真的好美啊……”沈确情不自禁感叹出声,他迫不及待想要和许玳安分享了。 虽然这样的美景,许玳安从出生起就见过了。 但是爱嘛,就是想要不断地分享世间美好之物。 推开房门,沈确一眼就看见墙边的豆豆,正趴在新窝里呼呼大睡。 而架子床上,白纱之下,是许玳安若隐若现的身体。 许玳安嫌热,便没有拉上床帘,他穿着下午的那身松松垮垮的背心短裤,正躺在床上看篮球比赛。 突然,一只蝴蝶翩跹着翅膀,飞到了沈确的心里。 麻麻的,又痒痒的。 许玳安闻声转过脑袋,见沈确傻傻盯着他发愣,便问道:“怎么不进来?” 沈确觉得自己的嗓子也麻麻痒痒的,他清了清嗓子,“你要出来看星星吗?” 许玳安坐起身,松垮的背心贴在身上,勾勒出线条分明的胸肌和腹肌,他下了床,“行,正好有点热,吹吹风。” 月光洒下,仿佛一块巨大的白色绸布悄无声息地罩住了整个村子,晚风微凉,悠悠轻拂,使得许玳安浑身的热气都散了不少。 头上的星空,是如此清澈明净,每一颗星星,都好像有独属于自己的故事一般,神秘又灿烂地点缀在幕布之上。 许玳安和沈确同坐在正厅的长椅之上,静静地抬头望天。 老屋除了房间里是装的白炽灯,其他地方都是接一个灯泡,昏暗的灯光下,在木头和泥土制成的老屋里,有种别样的氛围感。 沈确轻轻碰了碰许玳安的胳膊,问道:“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许玳安抬起胳膊,揽住了沈确的肩膀,“说来话长了。” 沈确也伸出手,搂住了许玳安的腰,“我有很多时间,可以听你慢慢说。” “好。” 有一个人,愿意认真且非常耐心地倾听你说话,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许玳安将他去堂叔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确,叙述的过程中,许玳安难以保持平稳的情绪,沈确也会随着他情绪的波动而导致心情发生变化。 沈确会很努力地感同身受,陪着许玳安重新体会一遍当时的感受,直到最后—— “我感受到了你,还看到了豆豆。”许玳安收回胳膊,转而搂住了沈确的手臂,将自己的脑袋枕在沈确的肩膀上,“那一瞬间,我的心就定下来了。” “沈确,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上天注定啊?你就好像救世主一样,带着我失而复得的宝贝,突然降临在我的面前。”许玳安闭上眼睛,他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沈确将自己的脑袋和许玳安的靠在一起,他也闭上了眼,“那我可得好好感谢老天,能让我遇到你,能让你……愿意爱我。” 许玳安睁开了眼,乌黑的眸子,泛着一层雾气,他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低沉且郑重地说道:“我愿意。” 沈确弯唇轻笑,微微侧过头,吻住了爱人的双唇。 很深。 很浓。 末了,沈确低声说:“许玳安,我爱你。” 有的人会觉得,爱和喜欢,不能轻易说出口,会让人觉得廉价且不信任。可是呢,不说出口,你的爱人,又要怎么明确你的心意呢? 爱是一定要大胆说出口的,当然啦,实际行动也是必不可少的。 爱应该是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武器,而不是让自己变得懦弱的把柄。 “该睡觉了。”许玳安将沈确拉起来,“今晚,是第一个在我家过夜的晚上。” 沈确摩拳擦掌,“我很期待哦。” 许玳安笑了,“该做的都做完了,期待啥?” 沈确搂着爱人进屋,顺便把该吃的豆腐都吃了,“盖着棉被纯聊天,我也很喜欢啊。” 豆豆睡得四仰八叉的,细听,还能听到狗狗在打小呼噜。 “真把咱家孩子累着了啊今天。”沈确立马掏出手机,拍了好几个视频。 许玳安坐在床沿,一双大长腿随意伸着,引得沈确的眼神忍不住往上面瞟。 真是又直又长啊…… 肌肉线条也那么流畅……那么sexy…… “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许玳安说道。 沈确收起手机,“是什么?” “我想带豆豆回家,我不想让它孤零零地留在这里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对许玳安来说,是难以抹除的阴影,“土狗的寿命一般是十到十五年,我前些年都没有真真切切地陪在豆豆身边,现在,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可以啊。”沈确坐到许玳安的身边,“有豆豆在,家里会更热闹,平常咱俩时间不刚好的时候,它也可以陪着你。有空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带着它去民宿,跟小景他们一起玩,他们都非常喜欢小动物。” 许玳安露出了微笑,但很快,他又显得有些为难,“可是,我不太相信宠物运输。” 沈确思索了一下,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我们开车载豆豆回家吧?” -------------------- 竹烟波月:雾气中的竹林和月照下的波纹。喻月光下优美的景色。 今天的加更送给宝宝们~今天是我写《冬禧民宿》一周年的日子,没有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也没想到我居然写得这么慢……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办法及时更文,依然很感谢能耐心等待我的宝宝们。希望,我能给这本书一个圆满的完结。 第135章 日引月长 许玳安讶异道:“开车载回去?” 沈确爬上床,也把许玳安一起拉了上来,“对呀,我查过了,从凤桐县到出发,要十六个小时左右,我们可以租一辆车,慢慢开,开个三四天,还能欣赏沿途的风景。” 许玳安想了想,问道:“那你的画展怎么办?” 沈确等许玳安躺好,便立马埋进那熟悉的胸膛里,蹭了蹭,“不着急,我也需要一些灵感来创作新的作品。” 许玳安任由自己的爱人“揩油”,他怕沈确“玩”不开心,还贴心地将背心往下扯了扯,“不影响你的工作进度就行。” 沈确美滋滋地把脸贴上去,“当然不影响了。” 被蹭到了比较难耐的地方,许玳安轻轻推了推“加大尺度”的沈确,“很晚了,我关灯了。” 沈确头没抬起来,只是“嗯嗯嗯”应道,手也没有从许玳安的身上移开。 “……”许玳安哭笑不得,“开关在门口。” 沈确瞬间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透明的不可细说的水渍。 他按住想动弹的许玳安,自己翻身跳下床,“我来关!” 按下开关,屋内顿时漆黑一片,沈确没想到农村的黑夜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站在原地,努力分辨方位。 很快,床上亮起了一个光源,是许玳安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沈确,看得见吗?”许玳安坐起身,手电筒的光朝门口的方向照过去。 “看见了。”沈确顺着这束光线,重新回到了许玳安的身边,他毫不吝惜给予许玳安爱的亲亲,“谢谢我的安安宝宝。” 说完,立马又将自己的脸埋入鼓鼓囊囊的胸肌里。 哇,好舒服喔。 许玳安摸了摸沈确的小卷毛,柔声道:“晚安。” 第二天早上,沈确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服,又慢吞吞地挪到浴室里去洗漱。 将牙膏挤到牙刷上,沈确便走到庭院里,享受着日光的照耀和清新的空气,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刷牙。 昨晚,许玳安很快就入睡了,可沈确却依然很精神,但又不想打扰爱人的休息,只好强迫自己数绵羊数到了凌晨两点。直到身体受不住了,他才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一大早,豆豆就醒了,沈确隐隐约约听到豆豆小小声地叫唤了一下,随后就是许玳安起身下床的声音,许玳安好像轻声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再接下来……就是房门拉开又关上的声音。 沈确很想醒过来,但是醒不过来,等房间紧闭,屏蔽了外界的声音后,他睡得更沉了。 这一觉,睡得很安逸。 他昨晚睡不着,应该是刚来到许玳安的老家,怪兴奋的,也有点认床,第一次睡架子床,很新奇。等他睡着了,一觉无眠,特别舒服。 乡下很安静,睡眠质量极好,他强烈推荐失眠的人多来农村体验体验。 等沈确悠悠转醒,发现屋内只有他一人,他打开手机,看到了许玳安的留言—— 【宝贝安安:早饭煮了,煨在锅里,有鸡蛋、玉米、番薯,还有青菜瘦肉粥。我带豆豆出去跑步,等会儿回来。】 信息发送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睡觉真是件开心舒服的事情。 沈确叉着腰在庭院里慢悠悠地晃荡着,牙刷刷得满嘴泡沫。 突然,木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女性提着一个果篮和一大包东西走了进来。 毫不防备的沈确,就这样和这个陌生的女性,对上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愣住了,“……” 直到沈确被嘴里的泡沫呛到,咳了一声,两人才反应过来,沈确急忙掉头冲回浴室漱口。 这也真是太尴尬了! 来的人正是许蕊,她想为昨晚父亲做的事情,来同许玳安正式道歉。 没料到,许玳安的院子里居然站着一个超级无敌漂亮的人,即使只是懒洋洋地站着,嘴里还都是泡沫,但依然不掩这个大美人的风采。 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好看! 哦,许玳安也挺好看的,但是因为从小就认识,她看习惯了。 她不会是打扰到人家了吧? 许蕊不禁脸红了红,她没有提前打招呼,就这样贸然前来,确实不太礼貌。 沈确快速地漱了口,又洗了把脸,才出去迎客。 “你好,是来找许玳安的吗?”沈确笑着同人打招呼。 天呐,这么好看,还这么有礼貌。 许蕊特别不好意思,“抱歉,打扰到你了。那个……玳安在吗?” “他带豆豆出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沈确请她进大厅坐下,“我给安安打个电话吧。” 许蕊将礼物放在方桌上,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着急……这个,玳安刚回来,我想家里没什么吃的,便买了点水果过来。”她打开另外一个袋子,里面有狗粮和一些其他用品,“这是豆豆吃的用的东西。” “谢谢,你有心了。”沈确礼貌道谢,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吃过早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用不用……”许蕊再次摆手,她现在才意识到沈确称呼许玳安是用“安安”这两个字。 许玳安从未带朋友回过老家,而且称呼还这么亲密…… “你是玳安的朋友吗?”许蕊问道。 沈确点点头,微笑道:“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叫沈确。” “你好你好,沈确,我是玳安的堂姐,我叫许蕊。”跟漂亮的人讲话,对许蕊来说,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身边的人,都很平凡和普通,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这么好看的人,许蕊除了最初的惊艳,现在就剩下了不知所措。 沈确一开始就猜到了,这位女性就是许玳安所说的堂姐,但他没有表露出来,毕竟,这还是属于许玳安的家事。 有些事情虽然他知道,但是他可以装作不知情。 同时,沈确也注意到了许蕊跟他单独相处的不自在,便主动说:“我去洗点水果,你喜欢喝什么?茶、咖啡还是?” 许蕊双手放在膝上,搓了搓手心的汗,“一杯温开水就好。” “好的,稍等。” 当许玳安推开木门,沈确正巧也从厨房出来了。 豆豆见到正厅坐着的许蕊,立马撒开了腿,吐着舌头跑过去。 “豆豆!”许蕊一改在沈确面前的拘谨,蹲下身,热情地抚摸狗狗。 许玳安解开绑在脖子上的毛巾,边擦着额上的汗,边朝沈确走去,“吃饭了吗?” 沈确微微摇了摇头,笑道:“我刚醒呢。” 许玳安从他手里接过果盘和水杯,“我来,你先去吃饭。” 沈确问他,“那你吃过饭了吗?” “我马上就来。”许玳安用毛巾盖住脸,胡乱地擦了一把,“我去跟许蕊说一声,她可以跟豆豆玩一会儿。” 沈确制止住他粗暴的行为,拿过毛巾,些微嗔怪道:“小心擦破皮。” 许玳安耸耸肩,表示自己脸皮很厚。 “记得换衣服哦,你的背上也湿了。”沈确提醒道。 “好。” 许蕊的心情很复杂。 她虽然抱着豆豆、逗豆豆玩,但是视线忍不住瞟向沈确和许玳安。 凭她的第六感,她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 虽然没有什么很明确的暧昧举止,但是……太过于亲昵了,不像是普通朋友会有的感觉…… “许蕊。”许玳安换完衣服从房间出来了,她还在发着呆。 “啊?什么?” “我和沈确还没吃饭,你和豆豆先玩一会儿吧。”许玳安用手指逗弄着扒拉自己裤脚的豆豆的下巴。 “啊,好的,你们慢慢吃。”许蕊连连点头,她招呼着豆豆,让狗狗重新回到自己的怀里。 许玳安轻轻扫了一眼桌面上打开的大袋子,见里面都是宠物狗需要用的物品,“谢谢你,给豆豆带了这么多东西。” “不……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许蕊抱紧了怀中的豆豆,心中顿生一种愧疚感。 许玳安没有继续多说话。 他心知肚明,许蕊为何要特地上门找他。 青菜瘦肉粥是先煮好的,盛出来后再用盖子盖上,避免蚊虫跑进去,也可以保持一些温度。 灶台里的柴火已经燃尽,许玳安掀开锅盖一看,食物都蒸熟了,也不会很烫,适合大夏天入口。 厨房没有放置桌椅,还好他俩也不讲究,便直接站在大锅前面吃饭,想吃啥就顺手拿啥,方便得很。 沈确是真饿了,咕噜咕噜就将一碗粥吞下肚,还好许玳安将青菜和瘦肉切得很碎,入口即化。 “慢点吃。”许玳安将番薯剥皮,沈确一口,他一口,你侬我侬的。 两个大男人,将煮的这一锅早餐都吃得干干净净的,许玳安还顺手将碗都冲洗干净了。 一看时间,十分钟都不到。 沈确不免乍舌,“吃的确实挺快的。”他以往吃早饭都要半个小时左右。 在农村,不仅睡得好,胃口也大开了。 离开厨房前,沈确问许玳安,“我需要回避一下吗?” 许玳安挑了挑眉,“回避什么?” 沈确顿了顿,说道:“你家里的事情,涉及到一些隐私的,我可以避开。”他可以充当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和建议者,但是他不能代替许玳安做任何决定。 “没有什么好避开的。”许玳安抓住沈确的手腕,捏了捏,又顺着握住那双修长干净的手,“你就是我的家人。” 许蕊带来礼物里有狗狗弹力球,许玳安将大门紧闭,松开豆豆的牵引绳,让它自由地在庭院里追着球玩。 许蕊看了眼坐在许玳安另一侧的沈确,有些为难,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许玳安直接说:“他不是外人。” 言简意赅,态度明了。 许蕊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和惊讶,缓缓开口:“玳安,我是来替我爸道歉的。” 许玳安早已预料到,他轻轻“呵”了一声,“那他怎么不亲自来?” 许蕊一时间有点慌乱,她很努力地在措辞,“你知道的,我爸他……脾气就是那样……” 许玳安打断她,“你不要替他说话。” 许蕊闭上了嘴,神情显露出难堪和哀伤。 沈确伸出手,拍了拍许玳安撑在桌上的胳膊,示意他语气可以和缓一点。 许玳安轻轻叹了口气,缩回了胳膊,沉默了几秒,说:“抱歉,我不该把对你爸的情绪发泄到你身上。” 许蕊摇摇头,“没事。” 作为旁观者,沈确看得更透彻一些,他问许蕊,“请问,你来找安安,除了替父亲道歉,还有什么事情吗?” 许蕊没有想到这个话题这么快就展开,她本来还想借着这几年照顾豆豆的事情,让许玳安能够更好说话一点。 她咬了咬唇,低声说:“我还有一事相求。” 许玳安平静地望着她,脸色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许蕊从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心理斗争了几秒,硬着头皮放在了许玳安面前。 许玳安皱起了眉。 沈确惊讶地看着这张银行卡,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玳安。”许蕊用恳求的眼神望着许玳安,“这是你这几年转给我的、托我照顾豆豆的费用,钱都在这张卡里。我知道……我爸干了坏事,对不起豆豆,我也没有脸面收你的钱。” 许玳安眉头皱得很紧,说道:“这是两码事,你收回去。” “我……”许蕊觉得难堪,“我希望你,可以不要追究我爸的行为。” 沈确抓住了关键词,“追究行为?” 许蕊吞了吞口水,继续道:“你生气,揍他、骂他、砸东西……都可以,但是拜托你……不要报警,也不要告诉别人……” 许玳安被气笑了,“做了坏事还不能被人知道?” 沈确捏了捏自家爱人的胳膊,安抚许玳安的情绪,又在他耳侧柔声道:“气坏伤身,冷静点安安。” 许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极力压抑心中的震惊,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很离谱的猜测,可在冥冥之中,她又觉得自己的猜测的是对的。 待许玳安稍稍调节过来,沈确便开口问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需求呢?” 沉默了一会儿,许蕊说道:“蕾蕾想参加国考,花了几万块钱报名了圆梦班,听说……如果考上了,会来政审,我担心……” 一切未尽之言,都在省略句当中了。 许玳安听明白了,沈确也猜明白了。 许玳安有些无力地垂下胳膊,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蕾是他的堂妹,也是许蕊的亲妹妹。许蕊读初中的时候,正好是堂叔被打断腿的时候,日子一度过得很艰难,后来,她连高中都没去读,就直接到县城打工去了。不敢想象,这么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地方打工,要克服多少多的困难……许蕊现在能站稳脚跟,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宠物店,也是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和精力。 她初中的时候,成绩虽然算不上特别好,但在班级,也能排上中上,如果能选择,她当然是想要继续读下去……所以,对许蕊来说,她特别不想让自己受过的苦,再让妹妹经历一次。她很努力地赚钱养家,攒钱给妹妹上大学,就是希望妹妹能够有所成就,能够脱离这个犹如深渊一样的牢笼。 许玳安觉得嘴里泛起了一片苦涩,半晌,他才开口道:“可是,堂叔以前做过的事情,大家也都知情,这要怎么办呢?” 许蕊用力抿了抿唇,肩膀绷得紧紧的,“之前的事情,没有证据,我爸也没有被抓进去……空口无凭。” 沈确提醒道:“有些岗位,政审是会派专人上门调查的。” 许蕊点点头,“我知道。”她的视线转向许玳安,那双昨晚不停哭泣的双眼,充满着悲凉的坚定,“我不会再让我爸整出任何事端了。” 许玳安敏锐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你要怎么做?” 许蕊的嘴角绽放一抹微笑,“他会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的,一辈子。” 哀楚,以及深深的怨恨。 霎那间,许玳安不免也有些脊背发凉。 他和沈确快速地对视了一眼,双方都知晓彼此内心的震撼。 许蕊,并不是一个懦弱的女子。 她本性良善,也会顾及血脉牵连,但是,她不能容许这个吸血虫一样的东西,毁了许蕾的一辈子。 她、她的母亲、她的妹妹,不会再受到这个垃圾的任何压迫了。 好一会儿,许玳安缓缓点头,“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做。” 许蕊松了一口气,眼角也忍不住带上了一点泪花,“谢谢你。”她站起身,便要告辞离开。 “等等。”许玳安叫住了许蕊,他将桌上的那张银行卡拿起来,重新递给许蕊,“一码归一码,这是你的辛苦所得。” 许蕊有些无措,“不用了……” “我不会影响许蕾的前途,你大可放心。”许玳安将银行卡塞到她的手上,“你不需要用金钱来恳求我,我分得清楚我的恩怨是出自于谁。” 许蕊的脸色在一瞬间爆红,她觉得难堪,“对不起。” 沈确走上前来,伸手揽住了许玳安的肩膀,他的手掌在许玳安的肩头上慢慢摩挲着。 “拿回去吧。”沈确对许蕊说,“安安他一直都很感谢你,把豆豆照顾得这么好。你是你,你的父亲是你的父亲,我们都分得清楚。” 刹那间,许蕊鼻头一酸,她迅速低下头,轻声道了声谢,握紧银行卡,便匆匆离开了。 待许蕊走远,许玳安才将大门关上。 还未转身,背后便传来熟悉的温度。 许玳安懈了劲,让自己完全投入沈确的怀抱。 沈确一只手握着许玳安的手腕,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 “累吗?”沈确轻声问道,气息喷洒在爱人的脖子处。 “有点吧。”许玳安缩了缩脖子,他依然怕痒。 沈确微垂着头,将吻落在了小麦色的肌肤上。 轻轻一触。 “辛苦了,我的安安。” -------------------- 日引月长:事物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日渐增长。 第136章 故人永存 许蕊的事情算是落下帷幕了,还没等两人好好享受二人空间,老屋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许玳安正在用煮好的大鸡腿逗豆豆,他站着,手伸直,让豆豆原地起跳,用自己的小狗嘴够到许玳安手里的大鸡腿。 沈确则笑意盈盈地举着手机,记录这温情的一幕。 木门再次被敲响,随之传来一个声音粗重但依然响亮的男性的声音。 “小安,在家吗?” 许玳安顿了顿,手中的大鸡腿被豆豆的小狗嘴趁机叼走。豆豆机灵地叼着大鸡腿,跑到角落,哼哧哼哧地享受自己的大餐。 沈确适时递过湿纸巾,让许玳安擦了擦油腻的手,“是谁?” “应该是村长吧。”许玳安边擦着手边朝大门走去。 木门拉开,门外,是一位头发灰白,但精神矍铄、面容慈善的老人。 “村长,你好。”许玳安侧过身,让村长进来,“好久不见了。” “你好呀小安。”村长笑容满面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包用红色塑料袋包住的喜糖,“我来给你送喜糖来了,我孙子明天要结婚了,邀请你去喝喜酒。”他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沈确,惊讶道:“你带朋友来家里玩啦?” 沈确朝村长点点头,礼貌道:“你好,村长,我是沈确。” 村长走上前,伸出手和沈确握了握,“真是一表人才啊!小安,你的朋友跟你一样,都这么优秀!小沈,是哪里人呀?” 沈确说了一个地名,“我是北方的。” 村长一拍手,对许玳安道:“那这样正好!小安,带你朋友一起去感受一下我们农村的婚宴!” 许玳安看向沈确,见沈确微微点了点头,才说:“好,我们到时候一起去。” 村长笑眯眯地将喜糖递给许玳安,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小安,还有小沈,你们谈女朋友了吗?我的孙媳妇是外地的,这次来了很多未婚女伴,都是很优秀的女孩子,如果能看对了眼——” 许玳安打断了村长的话,他嘴角扬了扬,“我们都有对象了。” 村长怔了下,虽然有所失落,但还是表示理解了,“也是,你们长得这么帅,应该有很多人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记得明天中午到我家吃饭。” “好。”许玳安和沈确两人送村长出门,“明天见。”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来找我啊。”村长确实是个善良的人,他一直在自己的力所能及下,帮助许奶奶和许玳安。 包括,许奶奶去世后的葬礼,也是村长帮忙操持的。 豆豆啃完了大鸡腿,满嘴油乎乎地躺在庭院中间晒太阳。 沈确蹲下身,用湿纸巾温柔地擦拭豆豆的小狗嘴,还时不时rua了一把豆豆的狗耳朵。 许玳安逆着光站着,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大地上,斑驳的光影照在沈确和豆豆的身上,仿若被镶上了一层金边,也仿佛是一种温暖的触摸。 “安安,今天有什么安排呀?”沈确朝自己爱人看去,阳光正好,他眯着眼,抬手微微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沈确分辨不清许玳安脸上的神情,只觉得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爱人的回应。 嗓音低沉,声线微哑,许玳安说得很慢—— “沈确,我们……一起去看看奶奶吧。” 沈确立马站起身,牵住许玳安的手,走到阴影处。 这下,他看清了许玳安脸上的神情。 他的安安,好像快哭了。 没有明显的表情,但是,沈确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哭了。 那双乌黑的眸子,很水,很润,很认真,但也很哀伤。 沈确握紧许玳安的手,庄重道:“好,我们去看奶奶。” 突如其来的情绪,其实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许玳安本来,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带沈确去看奶奶。可是,当他看到和奶奶年龄差不多大的村长时,他就有点绷不住了。按理说,奶奶还比村长小几岁,村长依然身体健朗,可是,奶奶都没能安享晚年,在病痛中逝世了。 这是他心里不可磨灭的痛。 沈确吻了吻许玳安微微湿润的眼角,柔声道:“我们去给奶奶买点东西吧?” 许玳安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买点奶奶想吃的。” 奶奶的骨灰埋在县城郊区的公墓里,许玳安和沈确骑着电动车到县城,买了相应的东西,再坐公交车的专线到达了“安乐园”。 周围都是山,近年来大火烧山事故多发,所以政府要求扫墓祭拜不能有明火,许玳安本来还在思考要买什么,后来一查警示,他便直接选择了奶奶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当他和沈确提着一大袋麦爷爷和几杯奶茶,还有一大捧五颜六色的花来到墓园时,保安的眼神都变了,可能是没见过这样的操作。 所谓的仪式感,不是非要庄严肃穆、条条框框,心中惦念,心中所爱,才最为重要。 许玳安读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生日,许奶奶去探望他,奶奶身上带够了钱,要请许玳安吃好吃的东西。那个时候,县城开了第一家的麦爷爷,许玳安一直都很想去试试,但是奈何麦爷爷的价格一直都很贵,吃一顿相当于许玳安一两个星期的生活费了,他舍不得。 疼爱孙子的许奶奶自然要满足许玳安的心愿了,他们两个,一起吃了人生的第一顿麦爷爷。是的,许奶奶年龄这么大了,也是第一次吃。 许奶奶的一生,都围绕着凤桐县,她是从另外一个村子,嫁到这里来的。她还未满三十岁,丈夫就突发疾病而死,唯一的儿子,还没有三十岁也离开了家,彻底失去了联系,有传言说,她的儿子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死在了异国他乡,但由于找不到尸骨,无法证实这一点。她的儿媳妇,在儿子失联之后,也立马跑了。 但是没关系,她会把所有的爱,都给她的宝贝孙孙。 自从那次吃了麦爷爷,奶奶彻底喜欢上了汉堡,许玳安还请她喝了奶茶,奶奶可开心了。于是,他俩就把吃麦爷爷当成几个月一次的放纵餐,许玳安不敢背着奶奶跑出去打工,就主动参加各种体育类的比赛,特别是会发放奖金的比赛,他都积极参与。奖金不多,只要能够他和奶奶吃一顿麦爷爷就行了。偶尔,再搭配几杯奶茶,更美妙了。 许奶奶是很坚强,又很热爱生活的人,她把许玳安教得很好。 所以,许玳安买的是热烈鲜艳的花朵,而不是单一的菊花。 现在并不是清明节,“安乐园”里的人只有寥寥几个。 公墓里的所有墓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墓碑上的照片和铭刻的文字,许玳安非常快速地带着沈确找到了奶奶的墓,这是他深深刻在心里的记忆。 “稍等一下。”许玳安让沈确先拿着东西,他手动将周边的杂草拔了,再拿出一整包湿纸巾,细细地擦拭着墓碑。 将垃圾都收进垃圾袋里,许玳安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鹅黄色竖条纹的野餐布,平铺在墓碑前。 “可以了。”许玳安示意沈确把东西放下来,“把东西放在这里吧。” 沈确眨了眨眼,乖乖照做,他本来以为,来祭奠许奶奶,会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没想到……怎么说呢……这氛围还挺轻松的。 许玳安将汉堡、小食和奶茶都摆在墓碑前面,他没有跪在地上,而是坐在了墓碑前面,他拉了拉沈确的手,示意沈确也坐下来。 “我们陪奶奶聊聊天。” 突然间,紧张感油然而生,沈确端正坐姿,清了清嗓子,“奶奶,您好,我是沈确,我——” 他转头,立时撞进了许玳安温柔的目光中。 沈确捏紧拳头,一字一句道:“奶奶,我是许玳安的男朋友,很高兴见到你。”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扫过了沈确额前的碎发。 墓碑上的老太太,长相有几分与许玳安相似,她的笑容和蔼、眼神慈爱,仿佛,她真的在透过这照片,看着两位小辈。 许玳安将手放在沈确的膝盖上,说道:“奶奶,我带我的爱人来见你了。” 沈确快速接话:“是的!奶奶。” 许玳安笑了,他拍了拍沈确挺得笔直的脊背,示意他放松点,“不要紧张。” 沈确的喉结动了动,小声道:“很难不紧张……” 许玳安捏了捏沈确变得僵硬的肩膀,“你跟奶奶介绍下你自己。” 沈确又挺起了胸膛,字正腔圆道:“奶奶,我是一名画家,最近在筹备我下一次的画展,平时不忙的时候,我就在冬禧民宿待着,给客人们做做咖啡。冬禧民宿,是我和安安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安安在那里兼职过一段时间,民宿里的人们都特别好。我的年龄……咳,我比安安大六岁,但是奶奶你放心,年龄大的更疼人,我很爱很爱安安,不会让他受到欺负的。” 许玳安在一旁笑着点点头。 沈确继续道:“我以前身体不好,跟着安安锻炼,现在也小有成效的,正常情况下,抱着安安做几十个深蹲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许玳安挑了挑眉。 “奶奶,这次给您带了麦爷爷和奶茶,下次,我和安安会给你带其他的更多更好吃的东西。听安安说,您也喜欢甜食,那下次,我亲手做一个大蛋糕给您带来!虽然我现在学艺不精,但是我一定会尽力的!” 微风拂来,吹得许玳安眯了眯眼睛。 “老屋很漂亮,很符合我心目中对农村老房子的幻想。我在这里呀,吃得好,睡得也好,有安安陪伴,一切都很好!哦对了,还有豆豆,豆豆真是条聪明的好狗狗,不过,这里不让带狗狗,所以豆豆只能一条狗在家里待着了。我这里有视频和照片,我打开给您看看。”沈确掏出手机,播放他这两天拍摄的豆豆,还有豆豆和许玳安之间的互动。 “豆豆像他的主人一样,善良,可爱,坚强,聪明……”沈确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许玳安作势要捂住沈确的嘴,“好了好了,再夸就过了。” 沈确躲开,义正言辞道:“这都是大实话啊!” 许玳安歪了歪头,“好吧。” 沈确抬头摸了把许玳安的脑袋,就跟摸豆豆一样的,“乖乖的啦,不要影响我跟奶奶聊天。” 许玳安:“……”刚刚还紧张兮兮的人是谁啊? 沈确打开了话匣子,就这样跟许奶奶唠了半天,把他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情都摆出来讲,有的地方还重点强调,就怕奶奶没听清楚,许玳安想插嘴都插不上。 不过…… 这样也挺好的。 沈确本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是为了许玳安,为了许奶奶,才这么做的。 逼着自己i人变e人。 聊到后面,沈确口干舌燥了,两人就一起将呈给奶奶的麦爷爷和奶茶都吃光了。 心到神知,上供人吃。 他们的心意,奶奶都知道。 临走前,沈确还有点不舍,他摸着墓碑,“奶奶,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期待下次跟你见面。” 许玳安牵住他的手,笑道:“跟奶奶说再见吧。” 沈确点点头,依依不舍道:“奶奶,再见。” 许玳安最后再深深地望了眼墓碑,他在心里跟奶奶说再见。 奶奶,他现在过得很好。 所以,不要担心了。 乘坐公交专线的路上,沈确有些困了,他大大打了个哈欠,身子往下挪了挪,将脑袋枕在许玳安的肩膀上。 “困了就睡会儿吧。”许玳安轻声说。 公交车摇摇晃晃的,确实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但是沈确还不想这么快睡着,他问道:“安安,你说,奶奶今天会高兴吗?” 许玳安转过头,将自己的脸颊肉贴到沈确的脑袋上,“当然啦,有你陪她聊天,她特别高兴!” “我也很高兴……”沈确的声音有点软绵绵的,“我很少说这么多的话,所以,奶奶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许玳安低低笑了几声,若不是在公交车上,他真想亲几口沈确。 车上,不知是谁在看视频,小声放出了一首歌,是粤语歌,许玳安很小的时候听过,但是叫不出名字,应该……是跟故乡有关的吧。 “沈确。” “嗯?” “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 沈确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他听出了许玳安语气里的认真。 “是什么事?” 许玳安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被沈确捕捉到了。 “老屋要被拆迁了。” 沈确睁大了双眼。 “我们那一片区域,要作为交通要道进行重新规划,拆迁的时间,预定在今年的年底。” 沈确的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这……也太突然了。” 许玳安“嗯”了一声,很多事情,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时代在发展,很多事情,都要进行改变。 “所以,我才想着,在老屋彻底消失前,带你来感受感受。” 沈确心情有点郁闷了,他叹了口气,“我才刚开始喜欢上它呢,相处的时间还很短呢。”他对上许玳安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的表情,心里一痛,“那你的回忆……也会……” “是的。”许玳安深深吸了一口气,“都会消失的。” 没办法,有的东西,就是这么残忍。 沈确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紧紧握住自家爱人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许玳安调整了情绪,说道:“最后的时间,就让我们和它好好地告别吧。” 老屋拆迁,政府给了两个补偿,一个是拆迁款,一个是县城中心某个小区的一套房。二选一。 许玳安选择了拆迁款。 他真正依恋和不舍的,是他的奶奶,还有储存他的回忆的老屋。 如今,奶奶已经去世,老屋也即将消失。 他没有必要多入手一个,长期无法回来且无亲人居住的套房。 他的内心,其实也会恐慌,他并不想回到一个空荡荡的、没有灯光、没有人气的家。 家之所以被称之为家,是因为它被赋予了某种特殊的含义。 许玳安很庆幸,自己遇到了沈确。 跟老屋好好地告别后,他也要,投身于自己和沈确的家了。 -------------------- 安安想奶奶了。 第137章 大夜弥天(上) 在乡下,不自觉地,作息时间会调整得特别“养生”,吃过晚饭后,沈确就开始犯困了,他和许玳安出门一溜达,街道上都没什么人了。 “大家是哪里玩了呀?”沈确好奇道。 许玳安思索了一番,说道:“这里的年轻人有固定的娱乐场所,我不是很了解,不过……老年人睡觉确实挺早的,我记得奶奶以前,晚上七点半到八点左右,就睡觉了。” 沈确很是惊讶,“这么早呀!” 许玳安笑了笑,“不过,后来给她买了手机,她睡觉的时间就延后了点。” 沈确眨了眨眼,也露出了笑容,“理解理解,手机是个好东西。” 路上已经没有人了,沈确便伸出手揽住了许玳安的肩膀。 夏天的衣物是很轻薄的,肌肤的温度可以透过这层薄薄的布料传出来,沈确忍不住摩挲了几下,心猿意马起来了。 “要睡吗?”许玳安冷不丁来了一句。 沈确愣了愣,“你这么快就困啦?” 许玳安停下脚步,乌黑的双眸微微眯起,带着些许调侃,“我说的哪个睡,你知道吗?” 霎那间,沈确的脸变得通红,他真傻,怎么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不过,即使是害羞,他也依然直勾勾地盯着许玳安。 答案是什么,不言而喻。 “那就走吧。”许玳安伸出手,朝沈确勾了勾。 沈确抿了抿唇,用力握住爱人的手,随后—— 朝老屋飞奔。 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啊。 沈确强忍“心痛”,用美食贿赂豆豆,让豆豆先待在门外。 许玳安还想跟豆豆“交代”点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迫不及待的沈确拉进了屋内。 床很硬,因为只铺了一层薄薄的床垫。 许玳安跪了一会儿,就感觉膝盖受不住了。 沈确替他揉了揉膝关节,贴心地“帮助”许玳安换了个姿势。 室内没有开灯,窗帘拉得紧紧的。 必须用手触摸,才能感受彼此的心跳。 “……深……” 许玳安闭上了眼,眉毛也微微蹙起。 沈确温柔劝慰:“再忍忍。” 许玳安一向都很满足爱人的需求。 他敞开自己所有的一切,去热烈地拥抱沈确。 豆豆吃完了自己的零食,又跑到庭院和“遛狗球”玩了一会儿,玩完之后又百无聊赖地回到正厅里,趴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关紧了大门。 它在疑惑:为什么它的两个主人,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等啊等,等到豆豆都眯了一小会儿,木门才被缓缓推开。 豆豆闻到熟悉的味道,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它吐着舌头,亮晶晶地仰头望着身前的人。 “乖豆豆。”出来的人是沈确,他俯下身,摸了摸豆豆的小脑瓜,“你表现得真棒。” 豆豆听懂了,高兴地一边扒拉着沈确的裤脚,一边“汪汪”叫。 沈确连忙做了个“嘘”的动作,“安安睡着了,不能叫哦。” 豆豆立刻噤声。 “走吧,豆豆,带你洗个脚,然后我们也睡觉去吧。”沈确一把捞起豆豆,径直朝浴室的方向走去,“还得盛点水,给安安擦身子。” 豆豆非常懂事地“挂”在沈确的臂弯里。 待一切整理完,沈确才回到床上,许玳安侧着身,呼吸均匀,显然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辛苦他的安安宝贝了。 沈确轻轻地将自己贴在许玳安的后背上,温柔地抱住了自家爱人。 一夜好梦呀。 第二天的早饭是沈确准备的。 许玳安昨晚是真累了,爬不起来。 沈确只看过人用这种灶台,并未亲身实验过,为此,他特地上网搜索了一番,确保记清楚了每个步骤,才开始操作。 还好,食物只是需要蒸熟罢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把火生起来了。 可是,沈确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连生火这个步骤都完成得很艰难。 本来应该蒸东西的过程中,带着豆豆出去溜达的,结果耗时太久,豆豆委屈巴巴地自己在庭院跑起来了。 不错,跟它的主人一样,热爱健身。 待火生起来,沈确也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他观察了一番火势,点了点头,目前是没啥问题了。 一股烟冒出来,沈确呛咳了几声,关上了挡火板。 不行,得趁着许玳安醒过来前,把自己拾掇拾掇。 沈确有时候也是在乎自己的形象的。 可是,前脚刚迈出厨房,就和在庭院里陪着豆豆“做早操”的许玳安对视上了。 “……哈哈你醒啦。”沈确尴尬一笑,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出了一脸灰,他吓了一跳,想用手背擦,却猛地发现原来他的手也是脏乎乎的。 “……刚醒。”许玳安也被他这灰头土脸的模样吓了一跳,“你这是……把厨房炸了?” “才没有呢!”沈确鼓起灰不溜丢的脸颊,“我把火生得可好了!” 许玳安勾起唇角,走到沈确的面前,歪了歪脑袋,“那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沈确心虚地左瞄瞄右瞄瞄,“咳咳……中途有些操作不当……” 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了沈确的脸,温柔地替他擦了擦灰尘,“没受伤就好。” 沈确即使面庞灰扑扑的,也依然遮掩不住由内到外的粉色,“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才不会受伤呢!” 许玳安收回了手,“去浴室洗把脸吧。” 沈确睁大了琥珀色的双眸,不可置信道:“你不帮我洗吗?” 许玳安被沈确这多变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他牵住气鼓鼓的爱人的手,“帮呀哈哈哈哈哈——” 沈确反应过来了,又羞又气,“你欺负人!” 许玳安止住了笑声,他的手指拨了拨沈确圆润粉红的耳垂,低声说:“就许你欺负人啊?” 沈确咬着牙,在心里愤愤地想:下次!一定不会放过许玳安的!再怎么求饶,也没用! 这么想着,思绪又飘到了其他地方。 他先前在网络上,看到了一件衣服……很适合安安。 许玳安朝沈确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没……没有啊……”沈确搂住许玳安的胳膊,“走吧走吧,洗脸洗脸。” 简单吃了个早饭,沈确和许玳安一人占据庭院的一角,悠闲自在地躺在竹椅上,在阴凉处休息。 不用一直聊天,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着,也很舒服。 街道上时不时传来鞭炮声,还有迎亲的声音。 许玳安转向沈确的方位,“要去看吗?” 沈确摸着趴在自己膝盖的豆豆,摇了摇头,“这个热闹就不凑了。” 他对陌生人的婚礼,没有多大的兴趣,农村的婚礼,以前采风的时候都见过了。 许玳安问道:“我还以为你会去看看呢。”他知道沈确的绘画灵感,大多是来自于日常生活。 沈确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回道:“不行,我太帅了,会抢走新郎新娘的风头。” “……”这话整得许玳安一时语噎了。 这话说得是没错,只是,沈确从来不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许玳安觉得怪搞笑的,他也确实笑出来了,笑完之后,他才对沈确说道:“你变了。” 这个“变”,并不是一个贬义词。 沈确眨了眨眼睛,“你也是。”他的安安,变得更爱笑了。 所以说嘛,遇到一个适配的爱人,会让自己变得更好的。 爱一个人,肯定是希望他(她)能够变得更加幸福。 爱,从来就不应该是一种负担。 中午,沈确和许玳安来到了村长的家里。 农村的婚礼,是浓浓的乡土气息和人情往来。 村长的家,是新盖的三层独栋,砖墙外,喜庆的大红色绸布垂下,巨大的镶金边的“囍”字悬挂在正中间。院子里,摆满了铺着红色塑料布的圆桌和红色的塑料椅子,已经有不少宾客落座。 许玳安带着沈确同村长夫妇以及新郎新娘一家打了招呼,包了红包后,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人来人往,但还是有不少人将目光放在这两位好看的男性身上。 沈确有些拘谨,但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新奇,时不时抬眼望望这里、望望那里。 许玳安给他倒了杯椰奶,说道:“可以拍照留个纪念。” “这个……方便吗?”沈确怕打扰到别人,“我想拍一拍整体的画面。” “我们自己留着,不发到网络上就行。”许玳安干了一杯椰奶,他馋甜食了,“有很多人借着各种名义把他人的事情发到网络上,甚至还直播别人的婚礼,这是不行的。” 沈确点点头,“确实,这种事情太侵犯他人隐私了。安安,要不你带我,去找个好一点的角度拍一拍。” “行。”又是一杯椰奶下肚,许玳安转过头,用家乡话请身边的爷爷帮忙把这两个座位留一下。 老爷爷慈爱地笑着同意了。 门口鞭炮声响起,新郎新娘入场。 许玳安和沈确一前一后,弯着腰,飞速地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猛地,许玳安撞到了一个人,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厚的烟味。 许玳安皱着眉,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口鼻,“抱歉。” 他没有直起身,眼睛也没有抬一下,便要越过这个人。 下一秒,许玳安的手腕被用力握住了。 许玳安被迫停下,身后的沈确一时没控制住速度,也撞到了许玳安的后背。 “哎哟!”沈确捂着自己的鼻子,琥珀色的双眸泛起点点泪花。 他的视线模糊,依稀看见许玳安身前看着一个高大的男性。 还没等沈确开口询问,这个男子就兴奋道—— “许玳安!是你吧?我找了你很久了!” -------------------- 大夜弥天:弥天:满天。比喻黑暗势力弥漫长空,统治一切。 忙得我都要忘了时间了……久等了宝宝们…… 第138章 大夜弥天(中) 刹那间,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厌恶、恶心、烦躁、恐惧……一齐涌上了心头,许玳安立马甩开抓着自己的男人,他的眉头皱得死紧的,若不是在婚宴现场,他下一秒就要伸出拳头揍人了。 “离我远点。”碍于身后还有沈确,许玳安将声音压得低低的。 男人仍然死乞白赖地缠了上来,“什么啊?许玳安,我们以前关系可好了,现在说忘就忘啦?” 许玳安火气上来了,他咬牙切齿道:“滚开。” 沈确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他探出了脑袋,发出了疑惑:“安安,怎么了?” 许玳安压着火气,反手牵住沈确的手,低声道:“没事,我们走吧。” 男人这才看到沈确的样貌,眼睛顿时发光,故意挡在俩人的面前,舔了舔嘴唇,“别急着走啊,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吧!哎哟哟,这个大美人是谁啊?许玳安,你厉害啊,又谈了一个男朋友。” 这种发言……也太让人讨厌了。 沈确也不悦地蹙起了眉,挡在他俩面前的男性,能看得出曾经稍微帅气的影子,但是脸色暗黄,似乎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还不停抽烟,说话都一股臭烟味,更不用说这流里流气的态度了。 非常令人不喜。 许玳安彻底压不住怒火了,他用力推了一把眼前的男人,然后拉着沈确的手,大步离开。 这等货色,许玳安向来是不愿意多交流了。若不是要注意场合,许玳安早就动手了。 男人被许玳安推开,差点撞到了旁边的桌子,引得几个人发出了惊呼声,他也顾忌到这种场合,只得笑着打哈哈说是朋友闹着玩的。 同时,他心里也有些惧怕,才几年不见,许玳安的力气就变得这么大,看来……光凭武力是不行了。 许玳安和沈确总算寻到了一个安静又角度适中的位置,两人都被刚刚那个男的整得心情不佳,但是他俩都不会把这种坏情绪外露给最亲近的人。 “那有块大石头,我跳上去拍吧,视角会更好。”许玳安指了指身后的那块大石头,应该是早些年修水井的时候留下的。 “那你小心点。”沈确不放心,一只手虚扶着许玳安,见许玳安迈开大长腿,一个跳跃踩在了石头上,石头晃了晃,沈确的心也随着“咯噔”了好几下。 “没事没事。”许玳安凭借着自己优越的平衡能力,稳稳地站在了石头中间,“把手机给我吧。” 沈确将手机递上去,依然时刻注意着许玳安脚下的石头,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许玳安屏息凝神,非常认真地拍了好几张照片,中途还试着从石头上蹦起来给沈确拍个视角更广的照片,被沈确训了几声才作罢。 “你看看行不行?”许玳安将手机递回给沈确,“不行的话,我还能再拍几张。” 沈确粗略地扫了几眼,连连点头,“可以了,快下来吧。”他被许玳安刚刚那一跳吓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你认真看嘛。”许玳安不高兴了,“拍不好的话我要重拍。” “那你不许乱动。”沈确瞪了这个“不安分”的“坏孩子”一眼,“敢乱动,你等着看哦,我会罚你的。” 想到沈确之前是怎么罚的,许玳安不免有些忐忑,他咽了咽口水,不敢乱动了。 沈确飞快地将相册里的照片翻看一遍,夸赞道:“拍得很好呀,我想要的感觉都出来了。” 许玳安扬起嘴角,有点小骄傲了,“那我下来咯。” “下来吧。”沈确一只手按住石头,一只手抬起,打算扶许玳安下来。 “不用,我直接跳下来。”许玳安有自己的一套下来的方法。 “行,要小心点呀。”沈确叮嘱道。 许玳安没有马上起身,他歪了歪脑袋,嘴角笑意加深,“沈确,你后退一步。” “为啥?”沈确表示疑惑。 “你听我的嘛。”许玳安声线也扬了起来,故意带点撒娇的鼻音。 效果很好,沈确听得心花怒放,他收回放在石头上的手,后退了一步,“你不要弄伤自己呀。” 许玳安提醒道:“手张开呀。” 沈确这才反应过来许玳安要干什么,他眉眼一弯,琥珀色的眸子明亮如水,他顺从地张开双手,朝许玳安点点头。 下一秒,敞开的怀抱里,落入了自己的爱人。 沈确稳稳地接住了许玳安。 同时,他也很不客气地将自己的脸埋入了许玳安的胸膛,还能顺便蹭到一点比较特别的地方。 许玳安发出感叹声,他捏了捏沈确的肱二头肌,“厉害啊你,练出来了。” 沈确将许玳安放下,脸红红,害羞羞。 许玳安扯了扯自己有点凌乱的衣领,“去吃饭吧。” “好。”沈确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还有点意犹未尽。 隔着衣服……也不错啊。 他俩回到位置上,正好赶上了开席。 婚席是特地请大厨上门包火,按照村里的传统习俗,婚席是要连办三天的,但是现在主张由奢入俭,所以只安排了一天。 新郎是村长唯一的孙子,所以这次婚席的菜肴上也是花了不少钱,女方那边的家境也不错,虽然是外地媳妇,但是娘家人也来了将近一半的人。 沈确看了眼菜单,有些惊讶,“这么多海鲜,这些可不便宜啊。” 许玳安也瞅了眼,内心估算了一下,跟沈确比了个数字,“差不多是这个吧。” 沈确眨了眨眼睛,“大手笔呢。” 许玳安给沈确夹了一筷子凉菜,又夹了一筷子喂到自己嘴里,“村长家都是几代单传,特别是这个新郎,小时候一直生病,他们一家人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孩子熬不过去,所以一直把他当成宝贝在呵护。” “原来如此。”沈确大概能理解了,“那自然想要给孩子最好的东西了。” 菜陆陆续续地上来,吃了一会儿,新郎新娘站起身,开始敬酒了。 许玳安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再看向沈确,问道:“能喝吗?” “可以。”沈确浅笑着点头,“这种场合,我们也得沾沾喜气啊。” 这句话什么含义,两人都知道了。 许玳安面不改色,但是变红的耳朵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同桌的中年女性听到这话,压抑不住好奇心,问道:“两位帅哥,成家了吗?”她拍了拍身旁努力干饭的年轻女生,示意她挺直腰板,“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可以加个联系方式聊一聊啊。” 沈确先是朝尴尬不已的女生打了个招呼,然后对中年女性说道:“已经成家了,不好意思。” 中年女性的表情暗淡了不少。 许玳安迅速跟上,“我有对象了。” “哎呀,小许,有对象又不是成家了,多认识几个人,对你有好处啊。”中年女性不肯罢休,她不顾女生的反抗,拿起女生放在桌面的手机,“聊一聊嘛,交朋友而已,你电话号码多少啊?” “妈!”女生很为难,她抢回自己的手机,气得脸都红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中年女性训斥着自己的女儿,“妈是在为你创造机会你懂不懂?你自己天天赖在家里不去认识人,妈是在帮你啊你懂不懂?你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再不嫁出去就要变成老女人了,到时候就没人要你了!” 女生又气又难堪,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蓄在眼眶里。 中年女性还在不依不饶,被身旁的其他人劝住了,“够了够了,大喜的日子,新郎新娘马上就要过来了。” 在中年女性说话越来越离谱的时候,沈确和许玳安的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 “哟,村长在那里给小朋友发红包。”许玳安突然来了一句。 中年女性立马抱起在女生旁边小口小口喝椰奶的男孩子,直直冲向村长的方位,“娃儿快,我们也去抢红包!” 周围清净了许多。 沈确将不停随着旋转圆盘转来转去的抽纸盒拿了下来,放在闷声掉眼泪的女生面前,女生哽咽着道了谢,抽了几张,捂住自己的眼睛。 沈确在心里叹了叹气,他想了想,还是轻声说了句:“你的人生,是自己做主的。” 女生微微点了点头,再次小声道谢。 忽然间,沈确觉得自己放在桌下的手被人碰了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被紧紧握住。 他转过头,对上了许玳安犹如一片深潭似的黑眸。 许玳安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椰奶,一饮而尽后,道:“你说得很对。” 那句熟悉的电影台词:“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是,要想掌控命运,就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这样,才有反抗的力量。 新郎新娘过来敬酒了,身后乌泱泱跟了好多人,看服装打扮,有的像是伴郎伴娘,有的好像是单纯的朋友。 沈确有些乍舌,“阵仗好大。” 许玳安拉着沈确站起来,“应该是来替酒的。” 沈确低头看了眼自己和许玳安装着白酒的拇指杯,“我们就喝这点,没事吗?” “没事。”许玳安让他放心,“我们这里不劝酒。” “那就好。”沈确松了口气。 他们举着杯,等着新郎新娘走近。 可是,走得越近,许玳安的脸色就变得越糟糕。 他又看到刚才那个男的了。 男人站在新娘的身侧,非常轻佻地对许玳安吹了个口哨。 -------------------- 下次见面是过年后啦,提前祝宝宝们春节快乐!!一直都非常非常感谢,每一位宝宝们的支持和陪伴!! 爱你们~~~ 第139章 大夜弥天(下) 真是阴魂不散。 许玳安懒得理会这个神经病了,他同沈确一齐,举杯朝新郎新娘道贺。 原以为在公共场合,那个男的会收敛一些,不料,这人却故意插了一句话:“萌萌,你真是嫁了个好老公啊,我在这里,居然还能看到许久未联系上的老朋友。”他冲许玳安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新娘惊讶地捂住嘴,扑闪扑闪的眼睛在沈确和许玳安之间来回转了转,“表哥,是谁呀?你还能有长得这么帅的朋友呀?” 男人嬉笑着将手搭在新娘的肩膀上,“说什么话呢?你表哥我现在也很帅啊。” 新娘拍了自己表哥的胸膛一下,捂着嘴笑了,“真是讨厌。” 新郎尴尬地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 真是诡异,新娘跟这个所谓的表哥,关系好到有点离谱了。 许玳安放在桌子下的拳头握得死紧,他垂下了眼,非常努力克制心中的怒火。 这个神经病,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 沈确面上虽然带着点笑容,但是眼眸中早已是冰凉一片。 他悄悄碰了碰许玳安的手指,用独属于他们的方式彼此安抚。 在后一桌敬酒的村长夫妇也走了过来,男人见状,把胳膊从新娘的肩膀放了下来。 “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呀?”村长诧异道,“这桌这么热闹呀。” 新娘挽住新郎的胳膊,她娇嗔地看了一眼抽回胳膊的男人,对着村长夫妇说:“爷爷奶奶,我表哥说这桌有他的老朋友。” 村长看了眼新娘还有新娘身边那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心里不太舒服,但他还是顺着新娘的话接了下去,“那也是亲上加亲了呀,这个……刘成,不知道你的老朋友是哪一位呢?” “对呀,表哥,你都没说是哪一位呢?” 被叫做“刘成”的人,咧着嘴角,将目光定在许玳安的脸上,他上前一步,伸出手也想揽住许玳安的肩膀,“就是他,许玳安嘛。” 刘成的手指还未碰到许玳安的衣服,就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挡开了。 沈确的双眼冷冷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刘成,声音很低也很轻,只能让身前的两个人听到,“走开。” 刘成顿了顿,下一秒,许玳安也伸出手,不易察觉地用肩膀顶了他一下,在外人看来,好似哥俩好的碰了下碰肩膀。 “哇,表哥,原来你真的有这么帅的朋友啊!”新娘激动地捂嘴叫道。 村长也道:“小许,原来你和刘成是旧相识啊,有缘有缘。” 许玳安握紧杯子,微抿着唇,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能将不好的情绪发泄给不了解真相的人。 在大家起疑之前,沈确替许玳安解了围,他给自己和许玳安重新斟满酒,笑着对村长说:“恭喜恭喜,这大喜的日子,必须要跟您喝一杯。” 他没有提起刚才所聊的话题,直接转移到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上面。 后面还有十几桌在等着敬酒,他们已经在这桌逗留稍长时间了,村长也急着完成敬酒的礼仪,便回道:“谢谢你,小沈,要吃好喝好啊。” 在长辈面前,刘成不敢多作妖,随着人群继续前往下一桌。 待他们走后,沈确和许玳安才坐了下来。 许玳安重重吐出一口气,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椰奶,再一饮而尽。 他都习惯了,通过甜食来让自己的心情变好。 沈确的内心有很多疑问,最大的疑惑是,许玳安跟刘成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 可是他并没有问出口,而是默不作声地看着许玳安调节情绪。 有些时候,确实需要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 有些话,也不一定非要说出来。 许玳安连续喝了三杯,才平稳内心的烦躁和厌恶,他顺了顺呼吸,略带歉意地看向自己的爱人,“抱歉,我……” 沈确摇摇头,轻声道:“你不需要道歉。” 许玳安顿了顿,内心百感交集,他一直都知道,沈确是在尊重他,是在等他开口。 如果他真的不愿意说,沈确也不会为难他,他们照样可以走下去。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沉思了片刻,许玳安垂下头,伸出手,牢牢地握住沈确的手。 他也不在乎这个举动会不会被别人看到了。 “沈确……等我们回到老屋了,我就告诉你。” 沈确紧紧回握住爱人的手,点头道:“好。” 中午的宴席结束,宾客们陆陆续续离桌,院子里闲聊的基本上是新娘的娘家人,本地人大多选择回家休息了。 日头正晒,房子里挤不下那么多人,村长只得在院子里搭建遮阳棚,又租来好多台空调扇,以供客人们使用。 遮阳篷下都是人,沈确和许玳安不便和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挤,也选择回老屋休息,晚上还有一场。 可是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刘成又堵在了他们面前。 “你到底要干什么?!”许玳安是真生气了,不受控制地喊了出来。 所幸大家都在聊天,空调扇运作时也发出了很多嘈杂声,许玳安的喊话并未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但仍有几道好奇不解的视线望了过来,沈确微微侧过身,挡住了许玳安。 “许久不见,脾气还是这么大啊。”刘成摊了摊手,“我想跟你聊一聊,不行吗?” 许玳安深深吸了几口气,沉着声音骂道:“滚开。”说着,他便想撞向刘成的肩膀,让这个发癫的东西滚远点。 “诶诶诶——”刘成往后退了退,才勉强避开许玳安这一撞,他不禁有点冒冷汗,才几年不见,许玳安武力值就这么强了吗?不应该啊…… 刘成见许玳安举起了拳头,似乎要揍他,他吓得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许玳安!你别乱来啊!我还留着当时的那些照片呢!你小心点!” 照片…… 照片? 照片! 一段尖锐的鸣笛声穿过许玳安的脑袋,他蓦地睁大了双眼,霎那间,他的嗓子发紧发干,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照片……不是都被销毁了吗? 许玳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发晕,眼前也阵阵发黑。 沈确瞬间察觉到许玳安的不对劲,立马扶住自己的爱人,他担忧道:“安安,是不是不舒服了?” 许玳安勉力撑着身体,他想摆手,身体却不听使唤,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刘成抱着双臂,就跟看好戏一样,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可能是怕以前做过的事情,被现任知道吧?啧啧啧……” 沈确紧紧搂抱着许玳安,听完这句话,不禁怒从中来,大声道:“你闭嘴!” 这边的异常总算引起主家的注意了,村长率先察觉到不对劲,急匆匆地跑过来,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你们在吵架吗?小许是中暑了吗?” 连续三个问句,也能突显村长此时的慌张。 许玳安毕竟是本村的人,如果和新娘那边的亲戚发生了冲突,在这样的大喜日子下,很难不让人多想…… 刘成撇了撇嘴,故意指了指仍然紧闭着双眼、表情痛苦的许玳安,“问他吧,我也不知道啊。”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 沈确气道:“村长,是他——” 许玳安用力抓住了沈确的手,他直起身子,努力从这种仿若掉进深渊的状态里爬出来,他咽了咽口水,嗓子一片刺痛。 “村长,我们没事。”许玳安用力地将字词吐出来,“我现在……确实是不太舒服。” 沈确心疼得快要掉眼泪了,他垂着眼,难受又坚定地抱住许玳安。 “哎呀,那我叫人送你们回去。”村长非常担忧,他又看了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刘成,心里更是厌烦,“刘成,小萌在屋里吹空调,你要不要去陪她?” 刘成的眼神从上至下扫了一圈许玳安和沈确,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行啊,我去陪萌萌。” 村长顿觉一阵恶寒,他搞不懂这个男的为什么要做出这么……这么诡异的举动……怪让人反胃的。 路过沈确和许玳安身边时,刘成用只有他们三个人的音量说:“记得手机联络哦,宝贝们。” 沈确毫不客气地回击:“滚。” 刘成丝毫不介意,又舔了舔嘴唇,摇摇摆摆地离开了。 等刘成走远了,村长才叹了叹气,“真是搞不懂小萌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表哥,关系还那么好……诶小沈,你扶小许到旁边的椅子坐一会儿,我马上叫人送你们回去。” “好的,谢谢村长。” 沈确掌心下的肌肤温度,是一片冰凉。 他的爱人,在浑身冒冷汗。 许玳安很不舒服,强撑着回到老屋,他顾忌到自己衣服都被汗浸湿了,不想上床,便只坐在正厅的木椅上,双手放在桌子上,将脸埋了进去,深深呼吸着。 “安安,进屋躺着吧。”沈确弯下腰,伸出手摸了摸许玳安的背,摸出了一手的汗,夏日的微风径直吹过正厅,沈确张开双臂,给许玳安挡风,“我帮你换衣服。” 许玳安深深吸气、呼气,几个来回后,他才抬起头,脸色苍白憔悴,“好。” 屋内的窗帘全都拉了起来,黑暗中,床头的小桔灯亮了起来,这是上次逛超市时沈确买回来的小夜灯。 许玳安脱下了汗湿的衣服,垂着头闭着眼,身子软软地坐在床沿。 沈确从浴室接了盆温水,把毛巾浸湿后拧干,快速地给许玳安擦身子,擦完后,再帮许玳安换上睡衣。 沈确的动作很快,但也很温柔。 “喝点水再睡吧。”沈确在盛有温开水的杯子里插了一根吸管,小心翼翼地喂许玳安喝水,“慢点喝。” 许玳安喝了半杯,在沈确的搀扶下爬上了床,他缩到了最里面,没安全感似的抱住了沈确的枕头。 沈确摊开毛巾被,盖在了许玳安的身上,他俯下身,温柔地摸了摸许玳安的额头,确认并未发烧,又摸了摸许玳安的脸和脖子,感受到刚刚还冰凉的肌肤在逐渐回暖。 沈确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翻身下床,端起水盆打算往外走。 许玳安叫住了他。 “沈确。”爱人的声音很低,也很轻,还夹杂着一丝丝颤抖。 如果没有细听,是很难觉察这种破碎的声音。 可是,沈确瞬间就感受到了。 他的安安,在恐惧,在害怕。 没有多做思考,沈确立马将水盆放下,回到了床上。 “安安。”沈确侧过身,把许玳安抱入怀中,“我在呢。” 许玳安也转过身,将枕头还回给沈确后,紧紧地抱住自己的爱人,就像是快要溺水的人,用尽全力抱住救生圈那般。 如果不紧紧抓住这个救生圈,对于溺水的人来说,结局只有一条。 许玳安呼吸变得又重又急,他闭着眼,将脸靠在沈确的肩窝处。 “安安……”沈确顺了顺许玳安的背,“我在这里,不要怕。” 半晌,许玳安才缓缓开口:“沈确,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沈确还未反应过来许玳安说这句话的意思,一滴泪重重砸在他的肩膀上,浸湿了他的衣领。 许玳安的肌肤还是温凉的,可是这滴泪却仿佛要把他灼烧一样。 沈确的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痛意。 他只得更加用力地抱住许玳安,不停地说:“我不会离开你。” 许玳安陷入了沉睡。 沈确微微抬起身,小心翼翼地抽回了那支被压得有点发麻的胳膊,轻轻地甩了甩。 现在静下心来,他的内心也有诸多疑惑,但是他不会去做无谓的假设了,一切的一切,等许玳安亲口告诉他,就可以了。 突然,床边放衣服的椅子传来震动声,是许玳安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在响。 沈确怕吵醒许玳安,便轻手轻脚下了床,打算将手机关掉。 本以为是来电提醒,却不料是很多条彩信。 沈确拿着手机,将手机调至了静音状态,可是彩信却接连不断地发过来,沈确皱着眉,十分不解地看着手机界面提示的彩信数量。 发送彩信的号码没有备注,到底是谁啊?一直给他的安安发图片。 彩信发到第四十条,停了下来。 难道是诈骗的? 这时,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陌生号码:【许玳安,还记得这些照片吗?四十张,我全部都保存了,你可得好好感谢我,这么美好的东西,我可全都留着呢!重新看到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想再经历一次?我是一个不记仇的人,虽然你今天很不礼貌,但是只要你主动一点,我都会满足你的。】 什么……意思? 这些图片……又是……什么东西? 沈确呆呆地看着这条信息,直到手机变成了黑屏,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沈确举起手机,鬼使神差地对着许玳安的脸扫了一下。 人脸识别成功,手机解锁。 -------------------- 新年好!蛟龙去,灵蛇来。巳巳(事事)如意,生生不息!这周更一章哈,每天都在干活…… 第140章 不堪回首(上) 许玳安和奶奶一直都是相依为命。 许玳安上大学之后,奶奶病情加速恶化,住院之后,需要花很多钱,虽然有医保报销,但是金钱还是像流水一样“刷啦啦”地流了出去。 奶奶多次说要回家不治了,嘴上常念叨着“浪费钱”,她舍不得花这些钱,想要多留点钱给还在读书的孙子。 可是对许玳安来说,亲人不在了,他留着这些钱,有什么用呢? 钱可以再赚,但是奶奶,只有一个。 所以,当杂志公司的经纪人找上他,希望他能大尺度地拍摄一些图片的时候,许玳安看着经纪人给出的数字,沉默了非常久,最终,答应了。 这笔钱,可以让奶奶用上更好的药,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治疗。 那个时候,如果有人跟许玳安说,可以用自己的寿命来跟奶奶的身体健康进行交换,许玳安必然是二话不说直接同意了。更不用说,只是他的身体而已。 许玳安本以为是拍他一个人,没想到,拍摄的现场来了好几位跟他差不多类型的男性。 其中,就有刘成。 “来来来,大家过来。”经纪人招呼着那几个男性来到许玳安身边,“认识一下,这个是新人,叫他许许就好了。” “许许还是嘘嘘啊哈哈哈……”其中某一位男性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真是可爱的名字。” 经纪人瞪了这个男的一眼,“别乱说话,人家还是第一次拍杂志呢,别把人吓坏了。” “哟,第一次哦~”又有一个男的油腔滑调地接过话,“那可真是珍贵呀,许许,你该不会是处女座吧?” 这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哄笑声,明明都是长相不赖的男性,却做出了如此猥琐的行径。 许玳安没有说话,任由他们调笑。 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底线,他都可以忍受。 他的奶奶……需要钱治病。 见许玳安反应平平,这几个男的也无趣地撇了撇嘴,各自找化妆师化妆去了。 许玳安正想松一口气,却猛地感觉背脊发凉,就好像有个人,一直在死死盯着他,他转过身,身后却空无一人。 四下张望着,可是拍摄现场的人太多了,他也无法分辨是谁。 即使那个视线没有再紧跟着他,他依然觉得后背像被胶水糊了一层,粘粘腻腻的,特别不舒服。 “许许,跟我来。”经纪人带着他进入服装间,“这些都是你待会儿要穿的衣服。” 落地衣架上,摆放着几件根本不能称之为正常的衣服。 几条布,几条链子…… 似是而非,朦朦胧胧,越是这样,越容易引起人们的好奇心。 经纪人见许玳安沉默着不说话,想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却被许玳安躲过,经纪人也不生气,他笑着拍了拍自己的手,“放心放心,别这么害怕,上半身是这样的没错,下半身都会让你们好好穿着的,绝对安全的,我保证。”说着,还特意做了个发誓的手势。 可那样嬉皮笑脸的模样,着实让人无法信服。 许玳安很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但是吐不出任何东西,他深深吸了口气,说:“合同上写了,不会让我露脸的。” 经纪人连连点头,“放心放心,我们绝对按照合同来履行。” 许玳安微微松了口气,他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群男模,心中不免有了个不好的猜想,他问道:“我是一个人拍照吗?” 经纪人收了收笑容,不笑的脸变得稍微阴沉了些,可是马上,他又挤出笑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人瘆得慌,“单人照也有,合照也有,都有的,全看我们摄影师的安排。好了,大家还在等着你呢,快点换衣服吧。” 许玳安站着不动,他的表情冷了下来,“我不想让人碰我。” 经纪人的脸上没了笑容,眼神也变得阴森了起来,“不露脸已经是给你面子了,拍我们这种杂志,讲的就是彼此配合。样片也看了,合同也签了,现在你说不让人碰,临门一脚反悔了是吧?你知道违约金要赔多少吗?” 许玳安咬着嘴唇,身子也在微微发抖,是气的,也是对后续发展的一种恐惧。 经纪人给了一棒子,又开始给一颗枣了,他又露出灿烂又虚假的笑容,诱哄着许玳安:“我们是正规杂志的,放心啦,不会做出什么糟糕的事情的,搭个肩膀、搂个腰是必要的啦,我们的粉丝喜欢看这些,得为了销量考虑,对吧?销量上去了,身为主要人物的你,也会有一大笔提成的。你不是急需用钱吗?许许,不要为了一些小脾气就浪费了这么好的赚钱的机会。” 许玳安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浑身绷直,他比经纪人高两个头,也更强壮,但此时此刻,他无法举起拳头,来保护自己。 经纪人也不催促他,他知道,像许玳安这样有底线有原则脾气又硬的人,必须要自己想通才行。 是啊,他需要用钱。 都签了合同了,临到关头,还在后悔什么? 没什么好后悔的。 金属链子很冰,直接贴在肌肤之上,毫无保留地暴露出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平时训练强度大的时候,许玳安的训练服就跟被水泡过一样,他也会跟同伴一起直接脱了上衣。几个大男人打着赤膊,还会比较一些谁的肌肉练得比较好,当然,往往都是许玳安拔得头筹,那个时候,他不会感觉到任何的不自在和难受。 可是现在,很不一样。 下身穿着的是锃亮的皮裤和皮靴,经纪人本来想推荐另外一款后面从大腿到小腿都是镂空的裤子,被许玳安冷脸瞪了回去,这才不情不愿地让许玳安自己选。 许玳安选了一条最为保守的裤子,可是穿上之后,他才发现在这条裤子特别服帖。 处处都是陷阱。 “许许,换好了就赶紧出来吧,大家都等着你呢。”经纪人在门外催促他,“今天如果没拍完,明天还要来哦。” 许玳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门,周围瞬间传来一小阵惊呼声,是工作人员还有待机的男模。 经纪人很满意地上下扫视着许玳安,若不是许玳安武力值太强,他真想上手感受一下,“不错不错,真好看。”他压低了声音,凑近道:“真的不露脸吗?露脸了可以翻五倍哦。” 露脸意味着什么,许玳安很清楚。 这条路,许玳安不会走到黑的。 “不考虑。”许玳安简单撂下三个字,就径直朝中心的拍摄地点走去。 摄影师还有其他的男模,都在那里等着。 “许许是吧?”摄影师也是一位男性,个子不高,体型微胖,化着妆,神态举止都比较娇俏,“长得真帅啊。”他同样上下扫视了一下许玳安,跟经纪人那纯属满意自己货物的眼神相比,这个摄影师的眼神里就暗含了某种意味,“你底子很好哦。” 经纪人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颇为骄傲,“半年来最好的一个了。” 摄影师示意许玳安走近一点,他要好好看看许玳安的身体。 “哎呀呀,好可惜呀,你不露脸吗?这样会赚得更多哦。”摄影师边说边想上手抚摸那片令他垂涎已久的皮肉,被许玳安迅速躲开了。 许玳安忍得青筋都要暴起了,“拍不拍?” “哎哟哟,脾气还挺大呢。”摄影师的尾音都翘了起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脸怒气的许玳安,些微思考了一番,“这样吧,你戴着口罩拍,我给你翻两倍。” 许玳安烦了,一字一句地说:“我、不、露、脸!” “翻三倍,加提成三分之一。”摄影师继续说。 经纪人倒抽了一口气,急忙掐灭烟,“你确定要给这么多?” 许玳安顿了顿,还是摇摇头,“不露。” 摄影师咬咬牙,直接说出了一个数字,在许玳安有些愣神的时候,他又添了把火,“戴着口罩拍,因为我要你露出眼睛,但是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凭借一双眼睛而认出你的,除非是非常了解你的人。这个价钱,你只赚不赔,而且……你会同意来拍杂志,必然是处于缺钱的状况,好好考虑考虑这个价钱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现场的人都被这个数字吓到了,非常安静,许玳安抿着嘴,思绪百转交集。 经纪人都傻眼了,他立马将摄影师拉倒一旁,低声说:“你给这个价钱,老板会杀了你的。” “不会。”摄影师没好气地甩开经纪人的手,晕染着粉金色眼影的眼睛一挑,“老板只会感谢我,帮他找到了‘梦中情人’。” “梦中情人?”经纪人不明白了,“我们老板不早就结婚了吗?都有仨小孩了。” “你懂个屁。”摄影师掏出口红,补了补自己的嘴唇,“我们的新老板啊,你忘了?上周还来我们摄影棚参观了。” 经纪人恍然大悟,“你说的是许总?” 摄影师收回口红,抹了抹自己涂得红艳艳的嘴唇,说:“是呀,那么帅气的许总,你都忘啦?” “你怎么知道许总的梦中情人是谁?”经纪人疑惑道。 “这许总啊,他有个初恋,就是这样又酷又有型的大帅哥,他之所以投资我们杂志,不就是想要找个替代品陪自己玩玩吗?他的秘书,给我发了张初恋曾经的照片,希望我能尽可能地帮许总找到相似的人。照片里的人穿着校服,应该是高中的时候偷拍的,画质虽然模糊,但是难不倒我这‘火眼金睛’。”摄影师用手指比划出了一个长方形,将垂着头站在原地思考的许玳安框在了里面,“起码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 -------------------- 不堪回首:指对过去的事情想起来就会感到痛苦,因而不忍去回忆。 第141章 不堪回首(中) “戴口罩可以,但是我不穿这种衣服拍。”许玳安提了最后的要求。 经纪人瞬间急了,“衣服这个事情没得商量。”杂志本身就是靠这个来卖钱的,遮得越多销量越少。 摄影师拦住了还想继续说的经纪人,他略微沉思了一下,点头说:“可以。不过,没露脸的照片,照样得穿这样的衣服。” “好。”能保存一点属于自己的隐私,不管是哪方面的,许玳安心里都好受多了。 经纪人将摄影师拉到一边,“他衣服都不肯穿,你还给他这么高的价钱,你是脑子抽风了吗?” 摄影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果然直男都少根筋。刚刚提到许总的事情,你都当耳边风啊?我让他露脸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提高杂志销量吗?如果许总不满意,没有资金支持,我们的杂志社也是要倒闭的,到现在你都不明白,我们真正要讨好的人是谁?” 经纪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怎么就确定,许总会满意他?” 摄影师甩开经纪人的手,揉了揉自己被抓疼的手腕,“凭我多年的工作经验,还有对gay的直觉。” 经纪人反应过来了,“你是说,这个许许,也是跟你一样的?”他看了看眼前带着些阴柔气息的摄影师,又看了看“孔武有力”、一拳可以把自己打到脑袋发晕的许玳安,非常震惊,“我去,根本看不出来啊!” 摄影师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你要给他穿什么?我们摄影棚里哪来的正常的衣服?” 摄影师盯着许玳安,缓缓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你现在立马去批发市场买一套相似的校服。” 开拍了。 许玳安听着指令,靠在了一张墨绿色的沙发上,微微垂着眼,默不作声地听着对面飞快按下的快门声。 摄影师连拍了好几张都很满意,许玳安是天生的模特架子,不需要摆出什么刻意的姿势,双手一搭,双腿一叠,扑面而来的性张力。 若不是这人是他要献给许总的,他真想自己留下用一用。 “非常好。”摄影师抬手示意许玳安换个姿势,“转过身,趴在沙发上,对,就这样,再微微侧过身。” 许玳安面无表情地转换姿势,身上的链子很细也很冰,贴在沙发上,黏在皮肤上,并不舒服。 摄影师放下了相机,他对着旁边几个待机的男模喊道:“刘成,你过来一起拍。” 许玳安警觉地抬起脑袋,死死盯着这个朝他走来的行为举止都透着一股流里流气的男人。 刘成似是没看到许玳安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在摄影师的指导下,他坐在沙发前面的地毯上,手臂抬起,松松地搭在沙发边缘,有意无意地往里蹭。 “把手放在许许的大腿上。”摄影师边拍边说,“中间一点的位置。” 刘成的手还没动,许玳安就立马翻身站起来,他怒视着摄影师,“你不能让人碰我。” 摄影师无奈道:“许许啊,单人合照拍完了,也要有双人合照啊。做人啊,可不能又当又立啊……我们可是给了你很多钱的啊,不能这点小触碰都接受不了吧?” 许玳安觉得嗓子一片发痒,他僵在原地,看了看一脸痞相在看戏的刘成,又看了看把相机牢牢对准他的摄影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生理性的厌恶,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僵持之间,摄影师转念一想,如果许玳安真的被许总看上了,许总肯定也不会喜欢自己的所有物被人碰过,还是不要留下隐患好了。 “这样吧,许许,刘成不碰你,他就扯一扯你身上的链子就好了。”摄影师装作一副大度妥协的模样,“没有直接碰你了,这样可以吧?” 许玳安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趴回沙发上。 他真的不想做任何违背他主观意愿的事情。 他不想被任何人强迫。 “刘成,扯一下许许缠在腰上的链子,轻一点哦。” “很好,继续,手往上,对,停在琵琶骨的上面,我要拍一个手部特写。” “就这样,缓缓拉扯一下……哎呀!不是叫你小心点吗?许许都痛了,哎哟喂,小可怜都红了。” “背面好了,正面来几张。许许就躺在沙发上,刘成你俯下身看他,脖颈的那条细链子勾一勾……太棒了!完美!” …… 许玳安全部都忍受了,包括刘成中途利用链子故意“折磨”他,他都忍受了。 拍摄的过程中,刘成边扯链子边故意凑到许玳安耳边讲话,各种暗示性的、让人极其反感的词语全都蹦出来。 “哇,许许,你身体真是不错。啧啧啧,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刘成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把手放在许玳安的身上,但是他可以利用“捆缚”在许玳安身上的链子,故意拉扯到许玳安某些肌肤敏感的部位,“你真名叫什么呀?认识一下嘛,待会儿结束了加个联系方式呗。” 许玳安的拳头握紧,胳膊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刘成眼尖瞅见,快速笑了一声,“打人犯法呀许许,你不是缺钱吗?打我的话,阿sir会罚款的哦~” 许玳安握得死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了。 刘成继续嘴贱,“要不要约一下啊?我技术非常好,包你满意的,交个朋友嘛~” “滚。” 刘成被许玳安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悻悻然地闭上了嘴。这个眼神,就好像在看死物一样,若不是现在是法治社会,刘成真怀疑许玳安会直接弄死他。 熬了许久,许玳安总算听到摄影师说“可以了”,他立马站起身,用力把身旁的刘成推开。 刘成看似高大,实则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被许玳安这一推,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停下来。 刘成再次心惊,许玳安那默默忍受的模样,让人误以为他很好拿捏。其实并不是,许玳安要是真的反抗,这个摄影棚里还真没几个是他的对手。 看来……是真的很缺钱啊。 许玳安极其烦躁加厌恶,他大步往前走,边走边用力把身上的链子扯了下来。瞬间,银色的细链断成一截一截的,他顾不得细链给皮肉带来的伤痛,径直将手中剩下的那一截扔到摄影师的脚边。 心里的痛,早就远远超越身体带来的伤害了。 摄影师被他这气势也吓了一大跳,也不敢开口说损坏道具要赔偿的事情。 “换个搭档。”许玳安眉头皱得死紧,“他太恶心了。” “喂!你——”刘成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可看到许玳安上半身的实打实的肌肉,又恨恨地咬着牙闭嘴了。 摄影师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想换谁都行,你看哪个顺眼的,我给你安排?” “找个话少的。”许玳安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这破事,赶紧结束吧。 摄影师为难了,他手下的这群男模,就没有话少的,都是爱说什么说什么,也算是他的有意为之吧,故意说点什么,搞点暧昧的气息,拍出来效果更好。 见摄影师支支吾吾半天,许玳安直接说:“那就拍我个人的。” “哎呀,你先去把那件开衫穿了,我再挑一挑。”摄影师怎么可能放过拍双人照的机会,一直以来,他们杂志社的忠实粉丝,喜欢的都是两人或者多人的,他还打算多叫几个人跟许玳安一起拍呢。 不需要多么直接多么明确的动作,搞点朦胧的虚幻的,供大家自由想象,那才是极限的诱惑。 许玳安冷笑一声,走到服装间里换衣服。 说的是开衫,其实就是几根布条勒在身上。 许玳安的手上紧紧攥着那几根布条,心里再次涌现一股想要撕毁一切的冲动,但他也知道,他不能像扯烂链子一样扯烂布条。 ……加油,许玳安,很快就结束了。 等拿到了钱,奶奶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经纪人气喘吁吁跑进摄影棚,怀里抱着跑了好几个批发市场才买到的高中校服。 室内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一处。 光线被调得很暗,只有中间的一块空地发出微弱的光芒。 经纪人眯起眼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是什么,不由得心中大为震惊。 许玳安躺在地上,身上的布条已经被解开了,只留一根捆在腰上,其他的几根都被不同的男模紧紧攥在手里。 这……这是什么…… 经纪人傻傻地张大自己的嘴巴,等摄影师举起“OK”的手势后,便迅速冲到摄影师身旁,“你不是要把他献给许总?还拍这种……这么……的场面?” 摄影师没理他,而是先对差点又想殴打周围男模的许玳安说:“许许,多人照也拍完了,接下来可以换正常的衣服了,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们要重新布置场景。” 许玳安射过来的视线跟刀子一样,碰到都觉得疼,经纪人吞了吞口水,有点害怕许玳安暴起。 但是许玳安,依然是沉默着走回了服装间。 摄影师切回刚刚拍摄的几张图片,一边欣赏一边发出满足的喟叹,“你知道吗?越是不容欺负的人啊,就越让人有种破坏欲。如果许总看不上他,我真想要呢~” 经纪人:“……大变态。” -------------------- 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的雨,又湿又冷,很需要太阳的能量……宝宝们要注意保暖哦。 第142章 不堪回首(下) 当经纪人把那套与他高中校服极其相似的衣服拿过来的时候,许玳安彻底绷不住了。 “你们是想干什么?”许玳安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穿着校服拍,你们是没有底线了吗?” 经纪人好声好气地哄他,“拍的是单人照,没有其他人,放心放心。”他把校服拿出来,抖了抖摊开,“这只是普通的运动服,刚好跟校服的款式相似罢了。” 许玳安不听经纪人的鬼扯,他看着眼前熟悉的蓝白条纹,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他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校服的领子,很缓慢地摩挲了一下。 对他来说,高中的生活,并不差。 那个时候,奶奶的身体还没有现在这么差,他每个周末都会回家,奶奶都会准备一大堆好吃的等着他。他会一直跟在奶奶的身边,直到返程去学校。他很喜欢也很怀念跟奶奶一起互相陪伴的日子,这是他人生中最为温暖的时刻。 在学校的日子,也很充实,他是体育生,每天都忙于训练、苦于读书。高中的时候,他更加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的性取向与其他人不同,在一些体育生开始积极和女生谈恋爱的时候,他无动于衷,他没有兴趣。当然,也有一些男孩子私下找过他,问他要不要试一试,要不要玩一玩,但对于许玳安来说,不管自己的性取向究竟如何,他要找的,从来都是对的那个人。 高中的他,还不需要考虑太多又痛苦又现实的事情,奶奶没有躺在病床上,他也可以努力朝着理想大学奋斗……可是,现在…… 经纪人见许玳安低着头默默地摸着校服,心念一动,张口乱说道:“是不是回想起美好的高中生活了?我们现在拍的就是青春系列的,面向的粉丝群体是学生,跟刚才拍的不一样。” 许玳安不接话,他知道经纪人说的话是在放屁。 这时,摄影师推门进来,疑惑道:“怎么还没换好?场景都已经布置好了。” 经纪人转过身,对着摄影师挤眉弄眼,指了指许玳安,又摊了摊手,表明这人的不配合。 摄影师也是人精,他不从校服入手,而是从许玳安目前更关注的点入手,“许许,天色暗下来了,你待会儿还有事吧?我们快点拍完,拍完照片后,我就让财务把钱转给你,保证你今天晚上就能收到钱。” 经纪人愣了愣,然后急忙对摄影师做口型:你不是待会儿还要带许玳安去见许总吗? 摄影师装作没看到经纪人的急躁,继续笑着说:“别担心,我们这次真的就是拍校服男神,没有其他的意思。” 许玳安举起校服,对着镜子,贴在自己身上比对了一下。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他的上身依旧是那几条布条,下身依然是锃光瓦亮的皮裤,干净又简单的校服贴在他的肌肤上,是那么得……不相衬。 好像有一只手,在不断把他拖入深渊。 许玳安心里很闷,特别闷,闷着闷着,他好希望,有人能替他大哭一场。 他有什么资格哭呢? “许许,抓紧时间吧。”摄影师看了看手表,催促他,“再不拍就要等到明天了。” 他们说的没错,他需要钱,有什么资格又当又立? 许玳安拉开校服的拉链,反手披到自己的身上,他对经纪人和摄影师说道:“行,你们出去一下,我把衣服换了。” 这样荒芜的日子,什么时候会开出花呢? 摄影师确实没有为难许玳安。 中间的空地放置着课桌椅,边上还有一个飘扬着白色纱布的窗户,此时的打光也不似刚刚那般昏暗,而是明亮的带着柔和的光芒。 许玳安稍稍松了口气,看样子,摄影师确实是没有骗他。 “许许,你靠在窗台,手搭在纱帘上……诶,就是这样,然后,你的头往窗户外探一点……假设现在是下课时间,周围很吵闹,你有点困,嫌他们吵,所以探出头去看看操场的风景……” “想象一下,塑胶跑道上,正好有一位你喜欢的人……他或许是在楼下打扫卫生,或许是搬着课本恰好经过,或许是课间出来散散步……” “你看到了他,瞬间没了困意,你的视线忍不住一直跟随他,一颗心都系在他的身上……你感受到了自己心脏在砰砰直跳,你很开心,因为能看到他……” “好,保持这样的表情……然后,他消失在的你的视野中,你依然恋恋不舍……好,转过身来,手臂垂下,脑袋微微靠在纱帘上,这个时候,你虽然有些失落,但是暗含的爱意更浓,你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见面,即使,只是你单方面看着他。” 不得不说,摄影师确实是很有水平的,他以叙述故事的方法来引导许玳安投入情境,展现出更好的一面。 直到拍摄结束,许玳安还有点意犹未尽。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话,该多好?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人的能力了…… 许玳安看着摄影师的眼神不由得变了变,如果这个人不是专门拍那种杂志的话,他会更加尊敬这位专业人才的。 经纪人凑到摄影师的跟前,和他一起浏览着刚刚所拍的几张照片,边竖起大拇指边低声说:“厉害啊厉害啊,拍得太有氛围感了你,就算戴着口罩也不影响许许的眼神戏啊……啧啧啧,好有感觉啊,许总会爱死的吧。” 摄影师很满意自己的成果,他朝许玳安比了个“OK”的手势,“许许,辛苦你了,你可以去换自己的衣服了。” 许玳安回到服装间,他摘下黑色的口罩,对着镜子,认真地看着自己。 他的脸上是素净一片,化妆师本想给他上个眼妆,却被摄影师阻止的,要的就是这种自然纯朴的“原汁原味”。 头发被吹得很蓬松,刘海微微盖住了眉眼,许玳安撩了撩自己垂下来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他贴近镜子,静静地望着自己的眼睛。 眸色乌黑,好似漫长无垠的黑夜。 许玳安—— 这一切都结束了,你做得很好。 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眸中,是对这一切事情发展的茫然。 许玳安垂下头,将身上的校服脱了。 脱完之后,他干干净净地站在镜子前。 刘海又散了下来,发丝凌乱,有几根调皮地扎了扎他的眼球,刺痛感袭来,许玳安猛地闭上眼,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溢出。 许玳安—— 你…… 没有对不起自己。 屋外,摄影师朝角落里脸色灰败的刘成招了招手,两个人叽里呱啦了一通,随后,刘成的面色立马变得红润……且猥琐了起来。 经纪人有点恶寒,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摄影师拍了拍刘成的背,好似安排了什么重要的人物,刘成也连连点头、笑得一脸奸相离开了。 经纪人觉得很不对劲,便问道:“你们谋划了什么?” “刘成是B计划。”摄影师话语含糊,他将许玳安所拍的校服照片传到自己的手机里,“我现在要启动A计划了。” 经纪人一脸懵,“什么A计划啊?” 摄影师当着经纪人的面把那几张校服照发给了许跃,并配上文字,“许总,这是最新的模特,您看下还满意吗?” 经纪人倒吸一口气,“你说话这么直白啊?” 摄影师摇了摇自己的食指,“不懂了吧,销冠都是紧抓客户内心的。之前呢,我也给许总献上不少男模,有好几个都要爬上bed了,可惜啊,就差最后一步……那些人把自己的贪心暴露得太迅速也太明显了。我们的许总啊,喜欢的就是,不喜欢他的人。” 经纪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叫做喜欢不喜欢他的人?我们许总也是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款吗?就喜欢坚忍不屈的小白花?” 摄影师被经纪人这种形容噎了一下,“你这形容……倒也没错。我觉得吧,许总之所以一直对这个所谓的初恋情人恋恋不忘,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得手。‘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许总那张模糊的照片,可能都是请人偷拍的。从高中到现在……诶许总几岁啊?” 突然转移话题,经纪人顿了顿,思索了一番才说:“挺年轻的吧,从小家里就做生意的,耳濡目染,成年了就开始自己创业了。” 摄影师捂住嘴,惊讶道:“许总不会也还在读大学吧?我记得……他好像高中就在国外读书了……” 经纪人无语:“你管呢……只要有钱就是老大。” “好好好,回归正题。”摄影师也不多做探究了,这个世界上多得是厉害的人,“我猜测哦,许总肯定告白过,但是初恋不喜欢他,甚至初恋的性格还很强势,许总根本没办法搞定他……后来,许总被家里送到国外读书,无法相见的这几年,把许总逼得快要疯了吧。” 经纪人撇了撇嘴,“许总也太专情了吧,按他这样的身价和样貌,多得是俊男美女扑上来。” “应该是执念吧。”摄影师抱着胸,老神在在的模样,“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不过,我有一点不太理解,既然那么想要,为什么大胆点、强制点呢?许家这么牛,他怕啥?” 经纪人像看鬼一样看着摄影师,“你果然是变态,我们现在是法治社会。” 摄影师用自己的“娇羞”拳干了一拳经纪人,“大家都是在边缘性挣钱,谁也别说谁。靠你一直打断我,我都不懂说到哪里了……好,许总这个人吧,确实比较听话,他没有去强制初恋,而是选择了初恋的代替品。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纯情吧。” 经纪人一脸狰狞地捂着自己被揍得很痛的胳膊,“你们gay对纯情的定义真的很奇怪。” 摄影师的拳头又硬了,就在他想继续动手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是许跃秘书的回复信息。 【许总小秘:您好,许总看了,说没兴趣。】 摄影师和经纪人同时愣住了。 摄影师没有想到,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居然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那他刚刚还答应了许玳安那么多不拍这个、不穿那个的要求?!许玳安犟脾气就差踩在他脸上了!他还答应给许玳安那么多钱,事情没有成功,这些钱得从他私房钱里扣啊……哇靠亏大发了!! 经纪人的想法也差不多,但是他一开始就没有从献给许总的角度考虑,所以这个结果尚且能接受。 “那——接下来怎么办?”经纪人问道。 摄影师咬着牙,恨声道:“那就让许许,付出应有的价值。” 经纪人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他不受控地抖了抖身体,“呃,你要怎么做?” 摄影师靠近经纪人的耳边,将安排刘成的B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经纪人。 经纪人的眼睛慢慢睁大,显然是很震惊,不过,全部听完后,经纪人并未做出什么反对的举动。 对于他们来说,利益是至上的。 “你要小心点啊,别落下把柄了。”经纪人提醒道。 “放心吧。”摄影师望向紧闭的服装间,眼神愈加阴暗,“绝对安全的。” 钱款如愿地打到了银行卡里,许玳安总算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对这个杂志存在诸多负面的情绪,但他确实中意这种打款的速度。 起码,在金钱这方面,并没有骗人。 许玳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摄影棚的后门离开,既然工作结束、钱款付清,他就没必要在这里多停留了。 临走前的告别更是没有意义,他不想也无须跟这些人继续扯上关系。 他长到这么大,除了奶奶,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 后门衔接的是一条小巷,此时天色渐晚,小巷没有路灯,一片黑暗,许玳安的手机快没电了,他惦记着待会儿还要给医院里的奶奶买晚饭,便没有打开手机的闪光灯,而是凭借着自己视力,慢慢走出去。 今天赚了很多钱,可以给奶奶换一个安静舒适的单人间,药水也可以用更好的,还要找一个踏实能干的护工……奶奶最近要多吃点补身体的,医院附近有一家乌鸡炖得不错…… 许玳安一边摸黑着出去,一边在脑海里思考接下来要为奶奶做的事情。 突然间,身后传来跑步声,许玳安的心一跳,绷紧了身子,他的第六感让他觉得这个人是冲他来的,等等……好像还不只一个人。 还没来得及思考,许玳安身体本能让他迅速朝前方跑去。 他看不清前方有什么,奔跑中还碰到了一些堆放着的杂物。 后面传来了几声怒骂声,脚步声也愈来愈重。 许玳安不免得开始慌张了起来,他担心这些人是冲着他的钱来的。 隐约中,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似乎是巷口处的路灯。 许玳安屏住呼吸,加快了奔跑的速度,还好他这几年的体育不是白练的,足足将后面的人甩了好一段。 很好……快到了…… 猛然间,在离那点微弱的光芒还有几米的距离,许玳安刹住了自己的脚步,他望着前方,满眼皆是震惊。 后面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许玳安想要屏住呼吸,但是跑得太急,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喘息声。 他紧抿着唇,浑身肌肉绷紧,不知该往前还是往后。 “哟,来啦。” 刘成将手电筒的光调到最大档,微弱的光芒瞬间变成了刺眼的强光,他毫不留情地将手电筒对准许玳安的眼睛。 许玳安难受地闭上了双眼,同时,他也听到,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了。 “许许,哥哥们等你很久了诶,你也真的是太不礼貌了,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跑了?这么不懂事啊。”刘成用手电筒把许玳安从头到脚地照了一遍,他吊儿郎当地往前走,露出了身后隐藏在暗处的其他人,他们跟随着刘成,慢慢将许玳安围了起来。 许玳安半眯着眼,发现身前和身后的这群人,都是刚刚在摄影棚的那群男模。 “你们——”许玳安警惕着看着他们,“想要做什么?” 如果是要钱的话…… 许玳安本来还在慌乱的心开始定了下来。 这是奶奶的救命钱,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给的。 即使……会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 这一瞬间,许玳安想了很多。 如果无法全身而退,那就尽量不要让自己陷入被动的状态。 他的一只脚后退半步,做出了攻击的姿势,眼神凶狠。 刘成将许玳安的动作看得很清楚,他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但是又想到自己身边这么多人,刘成又挺直了腰背,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 “许许,我们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让你,陪哥哥们玩一玩。” “是吗?”许玳安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刹那间,他迅速出拳朝前,趁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飞速地打掉了刘成手里唯一的光源,小巷再次陷入了黑暗。 男模们发出慌张的惊呼声,刘成气急败坏地喊:“快点!把药拿出来!别让他跑了!” -------------------- 确确和安安都是很努力生活的孩子。 第143章 硁硁之信(上) 许跃暗恋许玳安很久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许玳安的,第一次见面吗?那个时候他们还在读一年级,哪懂得什么情情爱爱啊……但是,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视线早已追着许玳安很久很久了。 许跃的父母都忙于自己的事业,没空管他,从小呢,许跃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村里长大。在农村的这段童年时光,对现在的许跃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快乐自由。 小学读完,许跃的父母的事业也稳住了脚跟,本想接孩子到城市读书,但是许跃那个时候,已经喜欢上了许玳安,舍不得离开他,便又留了三年的初中生涯。 非常幸运,许跃这九年的时间,都和许玳安是同班同学。 许跃自从拥有了自己的第一部相机后,就开始偷偷记录许玳安,有的时候,许跃还会少男心爆发,写一些少男感伤的暗恋日志。 他也知道,许玳安并不喜欢他,甚至,在小的时候,许玳安还讨厌他。 许跃觉得自己那个时候是真作啊,他那个时候父母不在身边,非常羡慕有爸爸妈妈陪伴的小朋友,有些时候小孩子之间无心的话,他也会记很久,直到……他发现了许玳安的父母都跑了之后,他开始把内心的阴暗面发泄到了许玳安的身上。 他只要看到许玳安,就会故意说一些“妈妈不要你了”之类的话,甚至还会趁着许奶奶外出的时候跑到许玳安家里说这些让人伤心难过的话。 许跃每每想到自己以前干的欺负人的事情,都很想锤爆自己,唉……真的怨不得许玳安讨厌他啊…… 他是怎么喜欢上许玳安的呢? 看到被他说几句,没忍住眼泪擦鼻涕的小安安?还是那个在操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人?还是……下课时候因为太困趴在课桌上,安静慵懒又……软绵绵的许玳安? 他真的说不清楚了。 可是,即使同班九年,他和许玳安的关系也并未更近一步。 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默默关注着许玳安的一举一动。 两个人之间,一个月可能都不会讲一句话。 他确实是在暗恋,暗恋得太彻底了,直到许玳安考上了县里的高中,直到许跃离开凤桐县去了北方的城市,他们都只是非常普通的同班同学的身份。 许玳安从来,都不知道,他喜欢他。 许跃成绩一般,高中的时候他就读的是国际班,后面自然而然就出国留学了,他有一个不输于父母做生意的脑子,成年之后投资的项目,屡屡都有很大的回报。 但是许跃心里愈发空虚,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许玳安的所有事情,便派人去跟踪偷拍许玳安。可他同时也怨恨自己这又孬种又变态的行为,跟了一段时间又叫人别跟了,他分不清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许玳安这个人,还是他暗恋多年假想出来的另外一个“许玳安”。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于是,他便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的创业当中,将这种无处宣泄的情感化为赚钱的动力。 直到—— 在饭局上,他遇到了一个拍杂志的老总。 这个老总邀请许跃到自己的公司参观,并且提供了很多公司签约的男模的照片和信息。 什么含义?不用多说了。 许跃的眼神在这些男模们的照片上停留了很久,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些人无非就是某些神态或者部位与许玳安类似,与他心心念念的初恋,是根本无法比拟的。 可是他快坚持不住了,他的执念,他从未宣之于口的爱恋……马上要将他逼疯了。 所以,许跃将大笔大笔的钱,投给了这家快要倒闭的杂志社,他只有一个要求,必须给他找到,与许玳安更加相似的男模。 他需要一个代替品,来缓解自己多年来的执念。 “许总,有新的消息。” 彼时,许跃刚从会议室开完会出来,秘书便将他的手机递上,“是杂志社的人发来的信息。” 许跃正被最近的项目忙得焦头烂额的,心气有些不顺,“每次都送一些歪瓜裂枣给我,要是再不好好做事,我就撤回投资了。拿了钱还不好好做事。” 秘书对许跃的嫌弃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他依然忍不住想要在心里吐槽许跃:并不是送上来的人不好,而是,许跃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 秘书偶然瞥见这位初恋的高中时期的超清照片,那是许跃为了谈项目熬了几个大夜后偷偷拿出来欣赏的,就跟鼓励自己好好工作的精神食粮一样……许跃舍不得将这样的图片给杂志社,也舍不得给别人看,都是在默默珍藏。 秘书觉得很无奈,说句实话,杂志社也送过好几个,比许玳安身材更好、样貌更英俊的男子,但是许跃,顶多就是跟人吃吃饭说点情话小小暧昧一下,都没有办法走到最后。 有的男模,拼尽全力要傍上这个大金主,还被许跃叫人打了一顿,最后还得补偿一笔高额的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 有的时候,秘书真觉得自己的老板是冤大头。 送上门来的不要,喜欢的又不肯去追,现在又开始偷偷摸摸地派人去探寻一点许玳安的最新消息。 哦对了,秘书还有一个事情没有告诉许跃,前段时间传来的消息,许玳安在隔壁学院,认识了一个男的,那个男的,目前对许玳安是挺有意思的……许玳安怎么考虑呢……就不好说了。 秘书怕许跃发疯,便暂时没有把这个信息告知他。可是没几天,许跃又开始抽风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对许玳安纠缠不休、念念不忘,更何况……许玳安可能早就忘记他这个人,于是叫秘书把派去的人喊了回来。 跟玩儿似的。 幸好,只是感情上发癫,事业上倒是风生水起。 秘书之所以能跟着比自己年龄还小的许跃,纯粹是看中了这个人的商业头脑。 私生活……不好评价。 许跃打开手机,点开图片,骂了一声:“靠,怎么是校服啊?未成年都敢拍?这些人真他妈是想钱想疯了!” 许跃本来心情就烦,看到这张图片心情更差了,模特还戴着口罩,他连脸都懒得细看,直接把手机丢给秘书,怒道:“这群人拍的是什么鬼东西?真是浪费我的时间。”他朝茶水间走去,打算给自己泡一杯咖啡缓缓,“你帮我回了,叫他们给我认真点,我的钱不是白给的。” 秘书精准地接到许跃投掷过来的手机,他也头大了,怎么杂志社敢找未成年拍照啊?不怕惹上事吗? 可是,当秘书放大图片,细看模特未被遮挡的五官时,秘书不由得心惊了一下,这个人—— 跟许跃手机里的初恋,也太像了吧。 秘书虽然只是瞄了一眼,但是他记得很清楚。 那位穿着校服的少年人,斜倚在走廊的白色墙壁上,明媚的阳光斜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扬起下巴,喉结轻滚,姿态慵懒但又带有少年人独有的挺拔,淡色的双唇微微抿着,似乎是在享受阳光的抚摸。 那双乌黑的眼睛,并没有因为阳光的照射而闭上,这双眼睛……好似深邃的夜空,既能吞噬一切,又能在这一刹那闪烁出星辰般的光辉。 周围有很多人,但是,一眼只能望到他。 -------------------- 硁硁kēng之信:固执的信念。 第144章 硁硁之信(中) 许玳安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被五花大绑地绑在地上。 他的头很疼,好似撞到了什么地方。 昏过去之前的记忆只停留在……黑暗之中刘成气急败坏的吼叫声,还有后面错杂的脚步声,以及下一秒,就有人将浸了某种药物的湿布盖在了他的口鼻处。 这群狗东西…… 许玳安挪了挪身子,想试着寻找绳扣,奈何这群人用绳子将他捆得太紧,许玳安连像蚕一样咕涌的机会都没有。 奶奶还在医院等着他……许玳安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给他们一部分钱了,这样折腾来折腾去,时间就越来越晚了。 许玳安心里有数,这群人不敢真的对他下死手,应该是想给他一点“不听话”的教训。 真是够烦的了…… 幕后的主使者,许玳安也有些猜测,光凭刘成这外厉内荏的废物,背后肯定还有其他的人,说不定……就是刚才给他拍照的摄影师。 那个摄影师,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而且能拥有那么高的话语权,在这家杂志社的权利必然不小。 真他妈是高回报高风险啊…… 许玳安对这群游走在灰色产业的人,充满了浓浓的厌恶和烦躁。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细细地观察周遭的环境。 偌大的空地,四面刷白的墙壁,木质地板,顶上垂挂着几盏照明灯,角落处放着一些用布盖着的仪器…… 许玳安怔了怔,这个地方,怎么和刚刚所拍摄的摄影棚那么相似?不过通过在仪器上的那层布堆积的灰尘来看,这个地方好似很久未使用了。 什么情况?又想让他拍什么照片吗? 许玳安真的要被气笑了,他不肯配合露脸,不肯配合拍超过底线的照片,就找人阴他? 心中的怒火即将喷涌而出,许玳安用力挣着绳子,即使勒进肉里,他也依然在使劲,直到身上勒出了一条条深红的印子才肯罢休。 到底要这样把他一个人关到什么时候?! 许玳安心里惦记着奶奶,气得在空地里滚来滚去。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许玳安立马停下了动作,狠狠地望向门口。 刘成带着几个男模走了进来,见许玳安醒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学生卡,弯下腰油里油气说:“原来你叫许玳安呀,哇这名字可真好听,比那个什么‘嘘嘘’好听多了。啧啧啧你还是学体育的呀,怪不得你肌肉那么发达呢。” 许玳安死死地盯着刘成手机自己的学生卡,冷声道:“你把我绑过来,只是想要看我的学生信息吗?” “当然——不是啦。”刘成随手一挥,将那张学生卡丢在了角落里,“你长得这么好看,又是大学生,让我们这些没什么学历又没什么颜值的人,很是嫉妒呢。”他伸出手,想要摸了摸许玳安的脸,被许玳安厌恶地扭头躲开。 “啧,真是不听话。”刘成从第一次在许玳安这里吃瘪就很不爽了,他朝身后的男模招了招手,“去吧,给他打一针。” 听到打针,许玳安脑海里立马出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让他不愿意接受,他像只蜷缩的虾米一样挣扎着弹起,企图用自己的“铁头功”袭击刘成。 刘成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好几步,“卧槽你他妈这么有劲的啊卧槽——” 许玳安在地上滚来滚去,试着攻击每一个想要靠近他的人。 但是,个人的力量依然是薄弱的,不一会儿,许玳安就被立马扑上来的男模们死死地按在地上,见针头离自己越来越近,许玳安朝着在一旁抱胸看戏的刘成嘶吼道:“刘成!你这个畜生!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未落,针管里的液体就输入到了体内。 许玳安眼睛都红了,趁着药效还未发作,又拼尽全力掀翻了好几个压在他身上的男模,本以为自己势在必得的刘成又急匆匆地找出先前迷晕许玳安的湿布,再次用力捂住了许玳安的口鼻。 …… “妈的,这个人的牛劲也太大了——” “整他一个人还得全部人一起上……” “靠我的手都破了。” “谁先来?他不会中途醒过来吧?” “管他呢,先弄一弄再说,喂……要不一起吧?你压住他的手。” “急啥啊,先把他的衣服脱了。” …… 许玳安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秘书替许跃把消息回给摄影师之后,就隐隐之中感到一些不太对劲,他觉得自己应该把这张校服照给许跃再看一看,可是许跃现在又回到会议室里开会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 要咋办呢?要是不去查证的话,会不会引发后续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时,秘书的手机里收到了摄影师传来的其他图片。 【杂志社摄影师:林秘书,您看看这个模特的其他照片,麻烦您再帮我跟许总说一说,这个男模,确实各方面条件都不差。】 秘书点开图片,更是心惊,要是……这人真是许跃的初恋,真的拍了这些图片,许跃还不得把这杂志社给砸了。 摄影师也是多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再次去打扰许跃,而是从秘书这里入手。 秘书还在思考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摄影师又发来了一条讯息。 【杂志社摄影师:林秘书,要是许总没兴趣的话,您觉得怎么样呢?】 秘书沉默了,他的性取向确实是弯的,之前许跃没兴趣的男模,有不少他都“收入囊中”了,不过他不谈感情,只谈彼此的身体愉悦度。 如果……这个人不是许跃的初恋,他拿来“试一试”,也不是不行? 秘书承认自己很心动。 【杂志社摄影师:请您给个话,若您喜欢,我可以马上将他送到“老地方”。】 “老地方”是秘书偷偷租下的摄影棚,他比较喜欢用一些角色扮演来调动自己的积极性,这段时间来,秘书跟摄影师配合得很默契。若是秘书看中了哪个,又恰好是许跃没兴趣的,摄影师都会将人送到“老地方”。事后,秘书也会给摄影师一大笔“中间商”的费用。 许跃都没兴趣,所以,都由秘书自己收下了。 秘书再次点开摄影师发来的图片,放大又缩小,满屏的诱惑力,不是开玩笑的。 秘书觉得自己再盯下去,眼中的这把火,都要把手机盯穿了。 他看了看会议室里一脸严肃听项目经理人汇报的许跃,又看了看手机里令他心旌摇荡的照片。 半晌,他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输入:“送到‘老地方’吧。” 总算把会议开完了,许跃伸了个大懒腰,打着哈欠走出来。 他问秘书:“你怎么过了十分钟才进来开会?” 秘书一本正经回道:“中午吃坏了,拉肚子。” 许跃表示疑惑:“我们中午订的餐不是一样的吗?我怎么没事?” 秘书叹气道:“可能是我年龄大了,肠胃虚弱。” “这样啊。”许跃不多纠结,“你查一查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的日料店,晚上带项目组的人去吃顿好的。” 秘书点头应道:“好的。” “哦对了。”许跃又叫住他,“那个摄影师发来的校服男模,你把他一起带上。” “……”秘书额上留下了一滴冷汗,“许总,您不是对这个男模不感兴趣吗?” 许跃歪了歪嘴角,“有点无聊,把人带上,陪我聊聊天。” 秘书的大脑在飞快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处理,嘴上依然顺从地接话:“好的,许总,我马上安排。” 许跃边打着哈欠边朝办公室的休息间走去,“我睡一会儿,半个小时后叫我。” “好的,许总。” 等许跃离开视线,秘书立马拿出手机,键盘都快打出火星了,他内心迫切地希望,那个助兴的针还没打下去。 -------------------- 来啦来啦。 第145章 硁硁之信(下) 许玳安浑身又热又冷。 没来由的燥热是从体内发出的,他觉得自己皮肤发烫,整个人像被蒸熟了一般,而冷呢……不,其实应该是刺骨的冰才对,他感到自己像是被浸泡在盛满了冰块的冰水之中。 极端的热和极端的寒交织在一起,令他饱受折磨。 他的脑袋很晕,但也本能地察觉到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他迫切地想要睁开眼,却发现眼皮很重…… 发生了……什么? …… “泡个冰水能有效吗?半个小时了温度还没降下去。” “再看看吧,真他妈的该死,不睡了也不早点说,我们总不可能把他送医院去吧?” “诶,他的身体没那么红了,快来,给他测个温度。” “妈的,白干了一场还得善后,真浪费时间。” “时间浪费就浪费了,主要是钱还是一样的吗?别一分钱都不给啊,让兄弟们白忙活一场。” “喂,刘成,你组的局,你给个准数,钱是怎么分的?” …… 刘成阴狠地瞪着神志不清泡在浴缸里的许玳安,他也不确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接到摄影师的电话时,他还被臭骂了一顿。 这群狗资本家…… 他们这一群男模,都是为了个人的利益聚集在一起的,没有所谓的好兄弟帮忙。要是最终给不了他们想要的金钱,刘成也担心,这群人会开始针对他甚至折磨他。 干他们这一行的,说白了点,就是另一种形式的“鸭”。 他们都不干净,且彼此都有把柄在手上。 “放心吧。”刘成强挤出一个笑容,姿态也变得讨好起来,“钱肯定会给兄弟们算的,总不能白干活是吧?” “肯定给很少吧。”男模A翻了一个白眼,“为了干这件事,我都把富婆的邀约推掉了。” 男模B也很不开心,“刘成,就算事情没成,你当时跟我们说了多少,就必须给多少。” 刘成咬着牙应道:“没问题,少了多少我自己补。” 男模A这才露出笑容,又一副哥俩好的态度拍了拍刘成的背,“这样才对嘛,刘哥。” 有钱的才是大哥,没钱的,谁理你啊。 “可以了,他的温度降下来了。”另外一位在给许玳安测体温的男模C说。 “大概再过十分钟,他就会醒了。”男模A看了眼时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刘成心算着自己不得不破费的小金库,内心对许玳安更是出现了一种仇恨之心。 冰块正在逐步融化,许玳安的衣服湿透了,紧紧地黏在身上,勾勒出明显的肌肉线条。 为了防止许玳安中途醒来暴起,他依然以双手双脚被捆缚的姿势浸泡在水里,流露出不甘愤恨的乌黑双眸此时也被厚重的眼皮牢牢遮住,难以弯折的身躯还有无力地歪在浴缸边缘的头,都在暴露他的脆弱。 刘成的脑袋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一个能让他小金库回血的想法。 “照相机有带来吗?”刘成问道。 男模B点头,又疑惑道:“带是带了,不过林秘书不是不要了吗?还需要拍照给他看吗?” 刘成让男模B把相机给自己,镜头对准浴缸里的许玳安,“起码,得留个底,再赚点外快啊。” 除了杂志社,他们这些男模,还有更多贩卖私人照片的渠道。 快门响起,闪光灯亮起,随着药力的减弱,许玳安也在慢慢恢复知觉,他蹙着眉,发出了一些难受的呼吸声。 “这样太简单了。”刘成不满地看着所拍摄的照片,他眼睛一转,又有了个想法,“把他上衣撕了,然后……你……”他指了指男模C,“你进浴缸里,抱着他一起拍。” 男模C眼睛一亮,他的性取向弯得非常彻底,见到许玳安第一眼就有生理反应了,既想要被动的,也想要主动的。 “刘哥,算是我免费帮你了,你欠我一个人情啊。”男模C嘴上是这么说的,其实手早就伸向许玳安的衣服了,他用力一扯,径直把那件湿漉漉的白色的体恤衫撕开了,“裤子要吗?” “太麻烦了。”刘成摇摇头,催促着,“你快点进去,免得他待会儿醒了。” 男模C飞快地脱了自己的上衣和裤子,独留一条底裤,就进了浴缸,他心满意足地上手,抱住了许玳安,一脸幸福又猥琐地将脸贴在许玳安的肩膀处,还做了个嘟嘟唇。 “啧啧啧。”刘成不太喜欢男模C的娘气,“被你爽到了吧。” 男模C高兴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兴致勃勃地建议道:“要不再来个亲吻照吧?” 刘成嗤笑了一声,“行啊。”对他来说,他拍摄这些照片,既是要卖,也是要留着作为勒索许玳安的把柄。 男模C激动地舔了舔嘴唇,掰过许玳安的脑袋,一脸羞红地凑了上去。 下一秒,他的鼻子就被用力地撞了一下,男模C哀嚎一声,痛苦地捂住自己流血的鼻子。 “卧槽!”刘成被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相机丢进水里。 恢复知觉的过程中,许玳安察觉到有一双手在抚摸他的身体,恶心得很,便挣扎着让自己意识清醒过来,果不其然,睁开眼就看到一张丑脸怼在自己的面前,他也毫不客气,立马用自己头撞了过去。 许玳安从浴缸里爬出来,宛若一个刚从井里爬出来的水鬼一样,脸色苍白,神情阴郁,但更多的是狠。 刘成被这一幕吓傻了,等许玳安牢牢地抓住他的脚踝后,他才跟疯了一样大吼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许玳安用力一扯,直接把刘成拽到在地,他没有停顿,立马爬上去,挥起拳头就朝刘成的脸上猛揍过去。 “啊啊啊啊——我的脸啊啊啊啊——我的脸——” 其他男模听到声响纷纷前来,可是看到许玳安即使身体还未彻底恢复,也用尽全力一拳一拳砸下去的疯劲,都退缩了,不敢上前拉架。 直到等待许久的摄影师冲了进来,才制止了这一系列的“闹剧”。 人陆陆续续落座了,许跃看向秘书,挑了挑眉,“那个男模呢?” 林秘书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汗,“在路上了。” “路上?”许跃的目光充满了怀疑,“你不会又对人家下手了吧?” 林秘书非常震惊,努力维持面部表情,“许总说笑了。” 许跃哼笑了一声,他比林秘书高了一个头,此时目光暗沉、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垂着头故作温顺的男人,“林秘书,你可是我的得力助手啊,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对你失望哦。” 林秘书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一直都把许跃的感情生活当成小孩儿戏,却忽略了能有这么出众的经商头脑的许跃本来就不是个能够被随意拿捏的人。 “抱歉,许总,是我考虑不周了,事情是这样——”快速思考了一番,林秘书决定坦诚道歉,他知道许跃对手底下的人很大方,但眼睛里也是万万容不得沙子的。 不过林秘书也很聪明,他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把主要责任方推到摄影师的身上,同时……他没有暴露出他已经知道那个男模是许玳安的事实。 这个要是说出来,才是真正踩在许跃的底线上蹦跶。 他还是分得清楚什么能讲什么不能讲。 许跃淡淡地扫了秘书一眼,“快点解决好,趁我还有点好奇的时候,别给我泼冷水啊。”说完,便拉开推拉门走了进去。 许玳安彻底清醒了,但是他的遭遇依然不好。 摄影师带着一堆人,又将他绑在了椅子上。 “果然啊,幕后的主使者是你。”许玳安的嘴角在刚刚的争执中被其中一个男模打伤了,他舔了舔带血的伤口,冷声笑着,“好玩吗这样做?” 摄影师双手抱胸,表情阴郁,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本来是想给许玳安一个教训,从他身上赚取其他的价值,不料,许总居然又看上了他。 摄影师真想给几个小时前的自己两巴掌,早知道……就再等等了。 即使被绑在椅子上,许玳安依然没有退缩之感,眼神凌厉地射向摄影师,“说吧,你想要什么?” 他猜到,刘成给他打的针是某种助兴类的产品,但是后来又利用冰水让他药性退缩,肯定是有人改变了主意。而现在,这几个人即使绑着自己,但也不敢对他动手,必然是有什么要求需要他完成。 这群该死的畜生。 摄影师的表情千变万化,迟疑了许久,才蹲下身来,露出恳求和讨好的表情,“许许啊,是我们不对,是我们做错了,现在呢,我可以再给你三倍的价钱,拜托你帮个忙。” “什么啊?我没听到。”许玳安又舔了舔自己嘴角的伤口,“你靠近点说。” 摄影师深呼吸了一下,蹲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 猛然间,一口带血的唾沫飞溅到了摄影师的脸上,他惊恐地瘫坐在地上,连忙用手背擦去。 许玳安的舌头顶了顶自己的脸颊,漆黑的眼眸死死锁住摄影师,好似狩猎的猛兽,下一秒就要将猎物撕碎。 “喂,你,跪下来,好好跟我说。” -------------------- 久等了宝宝们。从年前到现在,发生了一些事情,目前还未能妥善处理,所以更新的字数和日期都会有点混乱,不好意思。 第146章 往事如烟(上) 听到这话,摄影师的脸都憋成猪肝色了,他和许玳安僵持着,一动不动。 刘成被男模A送去附近的小诊所了,剩余的其他几个男模,一脸惊恐地看着许玳安,但是在他们的眼神中,也隐晦地透露出一些幸灾乐祸。 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平常也被摄影师使唤得跟狗一样,能看到这样的人憋屈,心情自然爽极了。 “你们都出去。”半晌,摄影师发话了,见男模们还处于愣神的状态,摄影师情绪爆发,“愣着干什么!?赶紧滚出去!!” 空旷的摄影棚里,只剩下摄影师和许玳安。 许玳安微微扬起脖子,下颌线条清晰而流畅,紧绷的脖颈肌肉,又展现出充满力量和坚韧的一面。 他没有说话,睥睨着缓缓在他面前跪下的摄影师,唇角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许玳安。”摄影师内心充满了屈辱,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我求求你,帮个忙吧。” 许玳安嘴角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更不用提现在自己被五花大绑绑在椅子上,粗糙的绳索勒紧肉里,裤子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整个人又痛又冷。 面对摄影师的下跪,许玳安更觉得可笑了,他哼笑一声,骂道:“你可真恶心。” “医药费、精神赔偿费、保养费……我都会给你。”摄影师的头也低了下来,“还有三倍的拍摄费,我也会打到你的卡里,哦不,我现在就给你转——所以,求求你了,帮个忙吧。” 许玳安收起了笑容,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能跟这一群精神不正常的人过多交流,他抬起头,望向天花板,低声说:“你们浪费了我很多时间。” 摄影师急忙道:“是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去做。” 许玳安轻轻闭上眼睛,又飞快睁开,“手机给我,我要打个电话。” 摄影师立马警觉地看着他,“你要是找警察……许玳安,这里面涉及到太多弯弯绕绕,得罪我们……是没有好下场的。” 许玳安已经懒得给摄影师其他表情了,“松开我,然后,把手机交给我,还有,我要一身干净的衣服。” 摄影师怀疑地盯着许玳安,试图在这张苍白伶俐但依旧不掩盖帅气的面孔中找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好一会儿,摄影师才说:“好,你得答应我,不许乱来。” “快点。”许玳安蹙起了眉,时间在飞快地流逝,他愈加担忧奶奶,“别拖拉。” 摄影师小心翼翼地给许玳安解开绳索,随后迅速地后退了一大步,他怕许玳安趁机动手打他。 许玳安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他转了转脖子,甩着胳膊站了起来,身上有被绳索勒住的痕迹,不过这点残破之感依然不挡他本身机具威压的气势。 摄影师吞了吞口水,他比许玳安矮了不止一个头,平时也不锻炼,现在这么一个高大魁梧的男性站在自己面前,他是真的害怕许玳安会痛殴他。他可没忘记刘成惨叫着被拉出去的凄惨模样。 许玳安没有动手,他活动着自己的身体,问道:“我的手机呢?” “这里这里。”摄影师快速地将塑料袋放在许玳安的面前的地上,他不敢直接递给许玳安,“衣服我已经让人送过来了。” 许玳安弯下腰从袋子拿出手机,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摄影师,“你先出去,我打个电话。” 摄影师不是很情愿,“你可不要趁机——” 许玳安打断了他,“我心里有数,别那么啰嗦。” 摄影师压下心里的火气,“十分钟。” “可以。”许玳安朝摄影师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离开。 摄影师打开门,一个男模将装有干净衣物的纸袋子放在了门边,又迅速退了出去。 他们都在害怕,这个跟疯狗一样的男人。 “咣当”一声,摄影棚的门被关上了。 许玳安先将湿漉漉的衣服脱掉,换上了干净的衣物,还好摄影师没有故意搞事,给他拿的衣服都是简单的衬衣和牛仔裤。 许玳安点开手机,果不其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是许奶奶拨来的。 这一瞬间,他心里涌出一股酸楚。 不行,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他深呼吸好几下,不停地眨着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没什么好哭的,不就是遇到一群精神病吗? 先给奶奶报个平安…… 等调整好呼吸,许玳安拨通了许奶奶的电话。 “喂,奶奶,刚刚在忙呢,忘了时间了,对不起呀。” “你吃过饭了?谁帮你买的呀?隔壁床的陈姨是吗?好,我明天买点水果去谢谢她。” “我还有点事情没处理,要再晚一点,我叫个临时护工先过去陪您。” “没事,我兼职赚了好多钱呢,而且现在护工也不贵。我再过一会儿就过去。” “嗯嗯,我也吃过饭了,现在很饱。知道降温了,我有穿外套,放心吧。” “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医生护士哦,不要不好意思,护工很快也会过去陪您,早点睡觉,不要一直看手机啦。再过一会儿,我——” 许玳安的眼睛暗了暗,他还不知道摄影师想要求他办什么事情。 “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放心吧。” 安抚好奶奶,许玳安挂断了和奶奶的电话,随后又拨打了一个之前考察过但是价格较贵的护工,出了两倍的价钱,让这个护工立马去陪奶奶。 人啊,有钱了,才会有底气。 十分钟很快就到了,摄影师迫不及待地打开摄影棚,大步走了进来,门外的男模也一起拥了进来,好似给他壮胆一样。 许玳安毫无惧色地直视这群人,他将这几个人的脸记得很清楚,以后,总有机会让这些人尝尝应有的教训。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摄影师正想开口,许玳安又抬起手,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先把钱转过来。” 一顿饭都要吃完了,许跃还是没能等他那个男模。 林秘书堪称完美的表情管理也出现了裂痕,他都快把摄影师的电话打爆了。 许跃朝自己的秘书招了招手,问道:“林秘啊林秘,我要的人呢?” 林秘书满脸忏悔,“许总,还没有处理好。” 许跃微微皱起眉,“你现在的办事效率这么低了啊。” 林秘书再次将摄影师拉出来当挡箭牌,“实在不好意思,许总,我也不知道那个摄影师会这么干……” 许跃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不想听借口了。”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表,“他们要去唱歌,你到老地方定两个包间。希望,在我到之前,那个男模,已经在包间里等着我了。” 许跃点头应下,“好的许总,我马上去安排。” 摄影师说完,许玳安嗤笑道:“是陪吃饭还是陪其他的啊?” “陪聊天!就只是陪聊天!”摄影师怕他不同意,又立马补充,“许总从来没有深入发展,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他们之前也陪过。” 许玳安抬眼扫了一圈摄影师身后的男模,不出所料,看到了几个男模眼神中流露出了嫉妒,似乎是恨不得自己能亲自上场一样。 “这几个人挺想去的啊。”许玳安用手指点了点几个人,“你可以叫他们去。” “不行,许总指定要你。”摄影师不情不愿道,要是能换成别人,他早就换了,何苦跟这个“刺头”在这里讨价还价。 许玳安双手抱胸,现在主动权在他身上,“你们这还是流水线啊?看来平时业务非常熟练了。” 摄影师受不了许玳安这阴阳怪气的腔调,他忍了又忍,说道:“钱也转给你了,该干的活要干吧。还是——你希望我们去找你的奶奶——” 话音刚落,摄影师只觉得一股拳风袭来,下一秒,他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另一侧倒去,半张脸火辣辣的,迅速肿起。 “你!”摄影师又惊又怒地瞪着许玳安。 男模们发出惊叫声,没人敢上前扶起摄影师。 许玳安上前几步,一脚踩在了摄影师的小腿上,稍微施力,摄影师宛如被杀的猪一般叫了起来。 “你要是敢对我奶奶做什么……”许玳安俯下身,面上表情不显,但是眼神却凶狠得可怕,“我现在就揍死你。” 摄影师连连摇头,“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放过我吧。” 许玳安退后一步,冷冷地看着摄影师被人扶起。 他本可以将这些人一起揍一顿然后跑走,但是他心里清楚,自己没有什么背景,斗不过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再加上奶奶现在还在医院住院,若是真的要鱼死网破,受到伤害的必然是他的奶奶。 他可以用武力让摄影师闭嘴,可他同时也知道,如果他真的不做,摄影师威胁他所说的那些话,之后也必然会有其他人去实行。 待摄影师站定,许玳安开口道:“陪聊天可以,后续如果要发生什么事情——” “你去找个人来替。” -------------------- 往事如烟:意思是过去的发生的事情像烟雾一样,一下子就飘散了。 第147章 往事如烟(中) 员工们都去大一点的包间里嗨唱了,这种场合,许跃就不跟他们凑在一起了,免得领导在场,手底下人的玩不尽兴。 另外一件包间,相对较小,但也更加华丽。 林秘书和摄影师确定了消息后,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抢在许跃面前,替他拉开了包间的门,“许总,人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 许跃挑起一抹笑,“还好没有让我失望啊你。” 林秘书低着头应道:“都是应该的。” 许跃迈步走进去,“在门口等着,有事我喊你。” 林秘书体贴地替许跃关上门,说实话,他还是有点紧张的,他已经确定了这个男模就是许玳安,不知道……许跃看到许玳安,会是什么反应? 包间的灯很昏暗,许跃晚上被员工们轮流敬酒,即使喝的是日本清酒,他也有点受不住了。 许跃眯着眼扫视了一圈,没看见了,他正想把灯调亮,这时,包间里的卫生间传来洗手的声音,他哼笑一声,觉得这男模还怪自觉的。 许跃靠在皮沙发上,双臂慵懒地摊开,今天一整天的工作加之晚上的应酬,也让他感到了些许疲惫。他的指尖轻轻搭在沙发边缘,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真是奇怪,他对这个让他“久等”的男模,倒是没有多么愤怒的情绪,要换成之前,他会非常不耐烦地直接叫人滚出来。 看来自己的情绪是越来越稳定了呢。 真的是怪事呢,他之前从来不会找已经被退回去一次的男模,而且,这个男模都差点被林秘书得手了,他也愿意让林秘书把人弄清楚了送过来。 他不会真的想睡了吧? 许跃试着从脑海里把那张校服照片找出来,想试试看自己会不会有感觉。 没什么反应啊…… 那他是为什么对这个男模执着啊? 口罩遮住也看不清脸,穿着校服也看不清身材如何……是……那双眼睛吗? 那双漆黑的眼眸,宛如两汪深潭,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其中暗含着旋涡,只要一对视上,就会被深深地吸入。 这双眼睛…… 许跃猛地直起身子。 是—— 洗手间的门被拉开,一个高挑的身姿出现在阴影处,缓步朝他走来。 许跃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前方。 “许玳安……”许跃呢喃着,过了这么多年,总算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可他依然不敢大声喊出许玳安的名字。 他已经习惯了,多次的怀念,多次将这三个字嚼碎了吞进肚里。 包间的电视依然在播放着歌曲,或明或暗,许玳安的面容隐在光影之中,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唇角微微抿着,分辨不清他的心情是如何,不过,长得真的很好看,比记忆中的更好看了。 等人走到自己的面前,许跃还没回过神来,傻傻地盯着许玳安发呆。 “你好,许总。”还是许玳安率先打了个招呼,“我是许玳安。” 声音也更好听了。 许跃这才反应过来,他紧张地搓了搓自己的裤子,将手汗擦了才伸出手去,“我们……很久没见了。” 许玳安站在原地,没有伸出手回握,而是微微歪了歪头,一字一句道:“我们,见过吗?” 许跃的瞳孔骤然紧缩,许玳安的回答是完完全全在他的意料之外的,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耳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 “许总?”许玳安疑惑地唤了一声,他不太理解,怎么眼前的这个老总突然间像是短路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许总?”许玳安又唤了一声。 好一会儿,许跃勉强回过神来,他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了一步,磕到了沙发脚,重重地坐在了沙发上。 “你没事吧?”许玳安语气带了点担忧,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万一这个所谓的许总出了什么事,不得算到他的头上。 “我……”许跃压下自己颤抖的声线,“没事。” “我去把灯打开。”说着,许玳安就朝门口走去。 “不用!”许跃急道,音量都变大了,“别开灯!”他现在的脸色肯定很难看,他不想让许玳安看到这样狼狈的自己。 许玳安收回了步伐,他试探着问道:“许总,你有什么需要吗?若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尽早去医院看看。” 忽然之间,许跃抬起手,用力地给了自己两巴掌。 这番举动,着实是把许玳安吓了一跳。 许玳安听过一些有钱人的玩法,这个许总该不会也是那种类型的人吧? 殊不知,许跃只是想通过疼痛让自己快点恢复理智。 他不想一直陷入在许玳安根本不记得他的这个事实当中。 “你过来,坐在我身边。”许跃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 许玳安没动,而是说:“许总,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顿时,许跃心里涌起了一股怒气,但很快又被无力和失望给遮掩了,他摆了摆手,“算了,你坐旁边的那个沙发吧。” 许玳安这次倒是没推拒,坐在了边上的沙发上。 两人陷入了沉默,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从电视机里传来的歌曲声。 许玳安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盘算着要怎么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离开。 “许玳安。”许跃忽然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吗?” 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有钱人脑子都不太正常吗? 许玳安心里腹诽着,简单答道:“许总,我刚刚说了,我不认识你。” 似乎有一声很沉也很重的叹息声,许跃哑着嗓音道:“我叫许跃。” “好的,许总。”许玳安不去猜测有钱人的想法了,虽然很莫名其妙,但他还是随便应了一句。 “你……”许跃没想到许玳安一点反应都没有,“对我的名字一点看法都没有吗?” “……”这是什么文字游戏?许玳安甚至开始怀疑这是这位老总下的套了,“我需要有什么看法呢?”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的沉默,有种僵持的尴尬。 半晌,许跃发出低低的笑声,“你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啊……” 许玳安听清了这句话,忽然之间,他心里也产生了些怪异的感觉。 难道,他真的认识这个叫许跃的人吗? 许玳安从小到大,都没有玩得特别好的朋友,他小时候,常常因为父母的情况受到同龄人的排挤,他不甘受到委屈,常常跟人打架,跟疯狗一样打出了名堂。打架让欺负他的人害怕,可是同时,也让他变得更加孤独,久而久之,他也养成了独来独往的性子。 没有朋友没关系,他有奶奶就行了,他爱奶奶,奶奶也爱他。 其他人都不重要,他和奶奶好好地过生活才最重要。 “不好意思,我没有印象了。”许玳安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会儿,确实对“许跃”这两个字没有印象。 许跃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样,他刚刚一瞬间有一种想要宣之于口的勇气,想告诉许玳安,他们两个曾经在一个家乡生活、长大,是上下学都能碰面的关系……起码混个脸熟也是会有的吧?不应该也不至于……忘得这么彻底。 许跃在伤心委屈愤懑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忘了,他曾经,也在许玳安的伤口上撒过盐。 他只记得他想记住的事情。 许跃没有意识到,他也是一个“霸凌”过许玳安的人,而这样的一位“霸凌者”,为什么要让受害者记住呢? 人心都是肉长的,正因为小时候受到太多恶意,且这些恶意往往都是来自于身边的同龄人,许玳安不得不暗地里流着眼泪舔舐伤口的同时,逼着自己痛苦地长大,逼着自己麻木地忘记这些伤痛,逼着自己挥起拳头用力反抗。 许玳安,为什么要记住这些人呢?他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他有自己的家人要保护。 “帮我倒杯酒。”许跃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事情变成这样,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许玳安轻轻地扫了他一眼,伸出手拿起桌面上摆放着的冰镇的洋酒,许跃的杯子在他面前,许玳安走近了几步,俯下身倒酒。 突然间,许玳安的手腕就被人用力地握住。 “许玳安,你真的——”许跃咬着牙,眼睛直直瞪向许玳安,他太不甘心了,“你——” 下一秒,许玳安按住许跃的手,使了个巧劲让许跃吃痛地松开了手,他将洋酒稳稳地放在桌面上,表情很冷淡,“许总,酒倒好了。” 许跃不可思议地捂住自己仍有点泛痛的手,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被人捧得高高在上的,根本不可能有人敢忤逆他,更不用说让他的身体感到疼痛了……可是许玳安……他居然……居然敢…… 许玳安又坐回了旁边的沙发,眼神非常平静地和许跃对视。 这一刻,许跃认清楚了,许玳安是真的不在意他。 许跃举起酒杯,将这辛辣的洋酒一口闷了,刺激的味道顿时在口腔里绽放开来,他狠狠皱起眉,过了好一会儿这个味道才散去。 许玳安静静地看着许跃这好似折磨自己一般的举动,心里闪过一点点的诧异,但很快也消散了,他没有必要把注意力放在多余的人身上。 时间越来越晚了,许玳安赶时间,便主动开口:“许总,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酒真是个好东西啊,可以让人的心情有多种转换,也会让人变得更有勇气,借酒壮胆。 “好,我来问你。”许跃换了个坐姿,“你为什么会拍那张校服照?” 许玳安淡然道:“因为需要钱。” “为什么需要钱?”许跃继续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对……”许跃猛地记起杂志社所踩的线及其服务群体,“你其他的照片有没有拍?那种……尺度比较大的……” 许玳安笑了,或许是被许跃明知故问的表现逗笑了,又或许只是觉得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很可笑,“这个问题,许总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答案是什么,还需要说吗? 许跃攥紧了手中的酒杯,是啊,是啊,不仅拍了那些照片,还被强迫打了针…… 不对,太不对了,这不是他期望中和许玳安重逢的场面。 他期待中的,应该是在某个温馨又干净的场合,他们两个时隔多年再次相遇了,他还没有自我介绍,许玳安就说出了他的名字,许玳安记得他,许玳安还想着他……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而不是……许跃气得浑身发抖,他抬眼看向四周,昏暗又迷离的场所,似乎在暗示着某些已经或者即将发生的事情,还有身旁这个,对他毫无关心、毫不在意的许玳安…… 许跃站起身,用力一摔,酒杯被狠狠地砸在了桌面上,碎裂的玻璃飞溅。 -------------------- 来啦来啦。 第148章 往事如烟(下) 在许跃摔酒杯的前一秒,许玳安就起身避开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许跃,在见到他的时候,情绪就一直处于不太稳定的情况。 酒杯砸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门外待命的林秘书吓了一大跳,心想是不是他预料最坏的情况发生了,着急忙慌地推门进来。 许跃的手背被玻璃划伤,血液从伤口一点点渗出,而他似乎是毫无感觉,眼神直愣愣地盯着狼藉一片的桌面,任由鲜血流淌而下。 只看一眼,林秘书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许总!您怎么了?!” 许玳安又往边上挪了一下,方便林秘书过来。 林秘书翻箱倒柜地从抽屉里找出医药箱,迅速冲到许跃面前,“许总,让我帮您处理下伤口。” 许跃这才回了神,他抬了抬手,察觉到些许的刺痛,“算了,没事,就一点血。” 林秘书紧张不已,他万万没想到许跃会情绪失控到这种地步,还做出了“自残”的行为,明天可还有另外一个大项目要谈啊,要是今晚出事了,那些钱不得打水漂了? “许总,我先给您消毒一下吧。”手背上的鲜血太过刺眼,不管从什么角度出发,林秘书也是很关心自家老总的身体健康的。 许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重重地往后一坐,“你把医药箱放着吧,我待会儿再弄。”他看了眼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许玳安,只觉得手背上的刺痛根本比不上心里的伤痛。 “许总——” “行了。”许跃皱着眉打断林秘书,忽然,许跃想起了什么,“你叫摄影师把许玳安的照片全部发过来,我要看。” 听到这话,许玳安的嘴角微微动了动,但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林秘书愣了一下,其他图片……要是看了,许跃不得更疯吗? “还愣着做什么?”许跃不耐烦了,“你现在效率又这么低下了吗?” “……好的,我马上去。”林秘书只得应道。 “出去吧。”许跃摆了摆手,不想再多说。 话音刚落,许玳安比林秘书的速度还快,已经迈开腿走了。 “许、玳、安。”许跃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没让你出去。” 林秘书听出了许跃话语里隐含的怒火,他迅速越过停下了脚步的许玳安,用力地把包间的门关上。 许玳安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两人是没有让他走的想法了,许玳安心里涌起一股烦躁感,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有一种直觉,许跃并不会真的伤害他,可他同时有一种微妙的怪异感,许跃好像在透过他,看着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像是怀念的眼神,倒像是某种假想出来的东西…… 许跃说完话之后就死死地盯着他,不动,也不再说话,手背上的伤口也不处理。 许玳安也不动弹,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声非常轻非常轻的叹气声响起,许玳安迈开脚步,朝许跃走过去。 许玳安本不想多管闲事的,可是……唉…… 如果不是一直以来,感受到太多的恶意,许玳安其实是一个内心很柔软的人。 可是为了生存,他必须抛弃这种会变成弱点的柔软。 随着许玳安的靠近,许跃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许总,我帮您消毒一下吧。”在许跃的注视下,许玳安打开了碘酒,较为刺鼻的气味立时散发开来,红棕色的液体沾湿了纯白色的棉签。 许跃主动将手伸到了许玳安的面前。 “……”许玳安垂着眸将碘酒涂到许跃的伤口处。 这是许跃第一次和许玳安靠这么近,近到……只要抬起手,他就可以摸到许玳安那双即使笼着一层暗色但依旧漂亮的黑眸。 待碘酒干燥后,许玳安又给许跃贴上了创可贴。 等这一切做完后,他又退回到旁边的沙发上。 他知道许跃一直在凝视着他,但是,他也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许跃看了看手上的创可贴,又看了看跟他再次保持距离的许玳安。 很多答案,都不言而喻了吧。 “你的那些照片,我不会让它们流通出去……”许跃哑着嗓音开口,“换句话说,我不会把它们卖出去。” 许玳安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个走向倒是令他意想不到,略微思索了一下,许玳安说道:“随你们。” 许跃却露出比他更震惊的表情,“你不在意吗?那些照片会被印成一本本杂志,卖给一些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突然之间,许玳安觉得眼前这位许总,有些想法竟然比他还要天真。 他微微挽起嘴角,笑了一下,“在不在意又有什么关系?在拍照之前,我早就已经知道了。”说完,他眼神暗了暗,就是后续的发展属实是太癫狂了,要不是还有些顾虑,他一定不会放过那群神经病。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许跃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看着他,“你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 怎么还人身攻击啊? 许玳安收住了笑容,蹙起眉,说道:“许总,我们不熟。” 许跃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匆忙道:“你在拍照期间有被他们碰过吗?那几个男模手脚不干净,是不是欺负你了?不对……林秘书说是摄影师推荐的你,那你是不是差点就要——” 许跃说不下去了,他痛苦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颓废地坐在了沙发上。 不对,不对,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跟他想象中的画面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许玳安的脸色也彻底阴沉下来,他冷冷地看着缩在沙发上不停碎碎念的许跃。 许玳安只觉得很可笑。 许跃这个人,花了很多钱来投资这个杂志社,不就是为了取悦自己和盈利吗?对于杂志社的男模和摄影师,哦,还有那个林秘书,许跃都心知肚明,这些人不干净,但他依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却装作一副比许玳安这个受害者还更像受害者的模样,在那儿痛苦挣扎…… 演给谁看呢? “许总。”许玳安叫停了许跃的这一出戏,他的眼神很冷,冷到许跃跟他对视的时候,都不由得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们对我做的事情,你都很清楚。而你身为他们的老板,他们所做的这一切,不正是在投你所好吗?” 许跃愣了愣,随后他用力捶了一下桌子,站起身大喊道:“不是这样的!” 情绪也太不稳定了。 许玳安心烦许跃失控时造成了一切噪音。 “你……你……”许跃气得话都要结巴了,“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待会儿就让他们全部滚蛋!而且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你放心!我跟他们不一样!” “是吗?”许玳安挑了挑眉,“那你说的林秘书呢?就是门口那一位吧?我被迷晕被捆起来被打针,都是他的授权吧?” 许玳安咄咄逼人的态度以及他言语中吐露出的事实,都是许跃所不能接受的。 他愣在原地,震惊、后悔、痛心等复杂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不过更多的是,面对突发情况的不知所措。 “林秘书……我……”许跃再次说不出话了,林秘书目前来说,依然是他得力的助手,而许玳安……只是他的一场梦。 许玳安想速战速决了,“许总,这样吧,我把话说得再直接一点。你或许曾经见过我,对我有印象,但我真的不记得你。你所表现出来的感情,不过也是某种我不了解的执念罢了。至于杂志社的事情,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够好好解决,因为那些人带给我很多麻烦和伤害,我相信,他们之前也这样对待过其他人,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还有,我所拍摄的那些照片,我无所谓,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他举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继续说道:“许总,我之所以会过来陪你聊天,也是因为钱。我现在是急需用钱没错,但是我没有把我自己卖了,现在时间很晚了,我可以走了吗?” 许玳安说的每一个字都好似一把把利剑,直直地刺向许跃心里所虚构的那个世界。 猛然间,许跃心里那个满是幻想的“许玳安”,随着利剑的刺中,变得四分五裂,紧接着,这些“碎片”烟消云散,放射出刺眼的白光。 白光消散,原地,空无一人。 这么多年,这么久了,许跃现在才意识到,他根本不了解许玳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甚至连许玳安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都不懂,他只是……看着许玳安,然后借用这个模子,想象成自己的理想中的爱人的样子。 他是真的喜欢许玳安吗? 许玳安走到门口,将包间的白炽灯打开,昏暗的环境瞬间变亮。 刺眼的光芒让许跃难耐地闭上了双眼,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复又睁开眼,他望着站在门边的许玳安,说道:“许玳安,林秘书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不能没有他。” 许玳安没有回答。 许跃继续道:“但是,其他人……包括这个杂志社,我会解决的,你要相信我。” “随便你。”许玳安的手放在的门把手上,他试着施力,门被锁上了。 许跃将许玳安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他心里依然有点闷闷的苦楚,可是他还是大声对门外喊道:“林秘书,把门打开。” 门被打开,林秘书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 许玳安正要伸手拨开这个挡在门口的人,却听到许跃的一句问话。 “许玳安,今天之后,你会记得我吗?” 林秘书退到了一边。 许玳安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不会。” -------------------- 回忆录结束了,下章回归正常线。 第149章 轻怜重惜 手机解锁成功的同时,沈确就后悔了。 他不应该没有经过同意,就擅自窥伺许玳安的隐私。 这是一件非常不尊重许玳安的事情,同样的,也非常伤害他们彼此之间的爱意。 沈确将手机重新锁屏,放回了原位。 所有的事情,必须等许玳安愿意告诉他,才行。 沈确躺回到陷入沉睡的许玳安身边,努力将思绪从那个陌生号码发送的信息移开。 许玳安似是察觉到熟悉的气味和温度,即使在睡梦中,也不由自主地朝沈确靠近。 沈确转过身,伸出手抱住了自己仍没什么安全感的爱人。 他只需要看到眼前的人,感受到现在的事情就可以了。 无论过去……发生什么,都不重要。 他要的,从来都是,此时此刻的许玳安。 许玳安梦到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事情。 好杂乱,出现了很多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孔,还有一些昏暗迷离的环境……甚至,连身体的痛感都是那么得真实,扭打过程中受到的伤,以及……被打针又被浸入冰水里那种冰火两重天的极端体验…… 许玳安已经忽略这些事情很久了,奶奶去世之后,他就很努力地把负面的东西排出脑海,他要按照奶奶的希望,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随着刘成的出现,他不得不回想起来,这些令他恶心又痛苦的事情。 他本可以再次不在意的,继续麻木下去。 可是啊……他现在有了沈确。 他有了爱人,有了想要珍惜的人,他会害怕…… 害怕失去。 他不想再做这种梦了。 太难受了。 许玳安挣扎着醒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睛,在这盛夏里,他竟出了一身冷汗。 所幸,睁开眼,率先看到的是安安静静睡在他身旁的沈确。 他松了一口气,因为梦境造成的坏心情也好了不少。 许玳安小心翼翼地迈过沈确的身体,爬下床去,他要给自己换身干净的衣服。 换上了短袖长裤,许玳安觉得清爽多了,他抱起睡衣还有先前沈确给他换下的脏衣服,打算拿出去扔洗衣机里洗。 哦对,手机呢? 许玳安在一堆衣物里翻找,总算在裤子口袋里扒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习惯性地解锁看时间,瞬间,满屏的消息显现在他的面前。 仅仅只是看一眼,就让许玳安犹如置身于冰窖,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也无法思考。 沈确睡得也不安稳,他心里记挂着许玳安,所以只是眯了一会儿,很快也就醒了。 睁开眼,身旁没有人,沈确心里一咯噔,立马坐起来。 他怎么能睡得这么沉?连许玳安下床了都没发现。 沈确翻身下了床,室内拉了一半的窗帘,现在天色也暗了下来,导致他没能马上发现,其实,许玳安就站在门口。 沈确俯下身穿鞋子的时候,如同木头一般僵硬了许久的许玳安,总算动了动。 许玳安觉得自己的身体又在控制不住颤抖了,新换的干爽的衣服,又被他的冷汗给浸湿了。 怀中抱着的衣服散落一地,沈确听到动静,立时直起身,他这才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就背对着站在自己的面前。 “安安,你怎么了?”沈确担忧地走上前,伸手揽住许玳安的后背,一摸全是汗,“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许玳安的手机屏幕亮着,那个沈确差点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就这样明晃晃地呈现了出来。 沈确没有低头看,他的心思,只放在许玳安身上。 许玳安慢慢地转过身,乌黑的双眸定定地看向沈确。 “……怎么了?”沈确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他感觉许玳安好像半个灵魂都被抽走了。 “沈确……”许玳安很努力地将自己的嘴角扬起,他想露出一个笑容,不让沈确担心,可是这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 他说不出话了,那双牢牢盯着沈确的黑眸,却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滑落出晶莹的泪水。 沈确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 许玳安无声无息地掉着眼泪,他缓了好几次呼吸,做了好几次思想工作,才颤抖地将手机递给沈确。 沈确用力握住许玳安的手,看到爱人哭,他的心犹如刀割,琥珀色的双眸也湿润了,“……哭什么呀?” 许玳安闭上了双眼,他受不了了,眼泪根本停不住,他伸出手用力地抱住沈确。 “安安……我的安安……”沈确也用力回抱住许玳安,他感受到怀里的身躯一直在不停地发抖,耳边也传来压抑的呜咽声,沈确心里特别难受,觉得自己下一秒也要哭了。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会如此痛苦呢? 过了许久,许玳安才平静了下来,他松开怀抱,后退一步,望着沈确也变得红红的双眼,低声说:“我告诉你……我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解锁手机,将那些图片和信息,全部呈现出来。 他全部……全部……都给沈确看了。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夕阳已经西下。 模糊昏暗的房间里,许玳安看不清沈确的表情。 他也……不敢看了…… 许玳安把最后一张照片点开后,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沈确……我是干净的。” 对沈确来说,这些照片,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才看了几张,他就感到心如刀绞,他不忍心看下去了。 他知道图片里的主人公是谁,也知道这拍摄的含义是什么。 沈确很努力地睁大眼睛,不停地吞咽口水,非常用力地控制住即将喷涌出的悲伤,一张一张的,顺着许玳安点开的图片,往下看。 直到最后一张图片结束,沈确才惊觉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逆着光,他看不清许玳安的神情,直到,他听到许玳安说—— “沈确,我是干净的。” 这一瞬间,沈确再也控制不住了,他从许玳安的手中夺过手机,扔到了椅子上,然后用力地扑上去,用像是要揉碎彼此的力度,狠狠地抱住了许玳安。 “够了……安安……够了……” 沈确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只懂得死死抱住许玳安,哭着说:“不许贬低自己,不许说自己的不好……” 真的是太痛太痛了。 许玳安把他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苦痛挖出来,一张一张,剖析在沈确面前。 他没有隐瞒这些事情,虽然害怕,但他也勇敢地告诉了沈确。 只是,这种勇敢,将他为了保护自己而塑造的“铠甲”,撕碎了,碎得鲜血淋漓的。 沈确抱着许玳安痛哭,他不敢想象,许玳安是怎么经历这些事情的,又是怎么走出来的…… 他的安安,经历了很多很多,又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许玳安,在痛苦绝望之中,拼尽全力抓住了那点名为“希望”的火苗,非常努力非常努力地活了下来,咬碎牙齿忍受每一个孤苦无依的夜晚,逼着自己不要丧失生存的欲望,一步又一步,艰难地走到了现在。 他,选择了继续生活,选择了换一个方式去热爱生活,选择了……勇敢且无畏地来到冬禧民宿,去找他心动的人。 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的情况,许玳安或许,永远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沈确。 得到了,才会恐惧失去。 而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沈确,感知他的痛苦,不想让沈确,因为他过往的遭遇,而被迫痛苦。 沈确好不容易才修补好破碎的灵魂,许玳安不想因为他自己,让沈确的灵魂再次出现裂痕。 可是啊……可是啊…… 那些心灵碎片,许玳安难道就只能自己反反复复地拾起来吗? 其实,在许玳安用心去慰藉沈确的时候,那虽然有着补丁但是焕发了新的光彩的灵魂,早已经珍重地将这些心灵碎片捡起来,小心翼翼地藏匿于怀中。 只待主人的同意,就要将这些心灵碎片,用坚定无比的真心,牢牢地将它们粘起来。 谁说用真心换真心没有用? 许玳安也紧紧地搂抱住沈确,他侧过脸,很温柔地吻了吻沈确湿润的脸颊。 他现在的心反而安定下来了。 未知结果之时,许玳安假想了很多糟糕的结果,在袒露的那一刻,他也依然在害怕。 可是,现在,他的心,平稳了,也安定了。 好像有很多话,都不需要再多说了。 他自己在意的“干净”问题,根本就不是沈确会花一分一秒时间去考虑的事情。 沈确在为他的痛苦而痛苦。 这就足够了。 洗衣机在转动。 两个哭得眼睛红肿的人,并肩坐在正厅的台阶上。 夏夜虫鸣清脆,乡下星光璀璨。 沈确握着许玳安的手,静静感受夏夜的清凉的微风吹拂。 “……安安。”沈确举起许玳安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 “什么?”许玳安收回仰望星空的视线,转过头,认真看着沈确。 “我想说……”沈确将吻印在了许玳安的手背上,“谢谢你。” “……为什么要说谢谢?”许玳安也笑了,他回赠了一个吻到沈确的唇上。 沈确眨了眨眼睛,他觉得自己又想哭了,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我想说,谢谢你,愿意来到我身边。” 谢谢你,脚踏荆棘,即使献血淋漓,也要拼尽全力抓住活着的希望。 谢谢你,勇敢地剖开内心,即使痛得快要晕厥,也要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谢谢你,选择了我,谢谢你,愿意爱我。” 许玳安眼角带泪,但是嘴角依然扬起,“怎么突然说这些?” “因为太感谢了嘛。”沈确擦了擦脸上的泪,凑到许玳安面前,亲了亲自己的爱人。 许玳安的鼻尖碰了碰沈确的鼻尖,两人相视一笑。 “沈确,谢谢你接受所有的我。” -------------------- 轻怜重惜:形容百般怜爱。写了很久了,争取四月份完结。下周可能要请假,最近很累,如果周五没有更新,宝宝们就不用等了。感谢你们。 第150章 冬日夏云(上) 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信任比喜欢更难得。” 问问他们,为什么会爱上对方? 因为他们啊,都在非常坚定地握住对方的手。 他们恋爱前的拉扯期并不长,确认了心意后,没有多思考便在一起了。 相爱之后,不管是沈确还是许玳安,都竭尽所能对彼此好。 他们心中各有伤痛,那些陈年的伤疤,也逐渐被爱人抚平。 温柔的人,会为了保护爱人变得锋利,会主动跳脱出自己的牢笼,大胆的面对所有的未知和隐藏于暗处的危险。而本来就锐利带刺的人,也会因为感受到了满满的爱,变得更加的温和感性。 付出爱,感受爱,会让人变得更有底气。 或许……那句“爱能抵万难”,并不是一句空话。 许玳安醒过来的时候,是被沈确紧紧抱在怀里的。 好难得,他睡了一个没有梦的安稳觉。 沈确的手牢牢地箍在他的背上和腰上,似乎是担心他突然消失,又似乎是想要将彼此融入骨血中。 许玳安担心自己将沈确的胳膊枕得血液循环不通,便轻轻动了动。 这一动,却让还在睡梦中的沈确将他抱得更紧了。 “……” 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确,许玳安竟有一种被爱包裹的窒息感。 感受着沈确清浅又均匀的呼吸声,许玳安定定地看着爱人沉睡的面庞,心里有满足、愉悦、温暖……更多的是,感激。 许玳安“艰难”地从沈确的怀抱里抽出自己的手,非常轻非常轻地,用手指描了描沈确如画般的眉眼。 末了,他又伸长脖子,努力地够到了沈确温润的双唇。 当然,一样的小心翼翼。 这是他珍贵且难得的宝物啊。 对许玳安来说,在打算剖开内心的时候,他预估了一切他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结局。他承认了,他就是没有安全感。他害怕,失去沈确,失去已经获得的爱。即使他知道沈确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依然控制不住地去假设那些令人难过的事情。 他永远没有办法预知下一秒的沈确会怎么做。 也正是因为预知不了,所以,当沈确用热切的爱意拥抱他的时候,他无法忘记的是,那张因为心疼而泣不成声的脸。 真好。 如果此时此刻,沈确醒过来,会看到许玳安那双深沉漆黑的双眸,变得亮晶晶的,毫无杂质地,盈满了快要溢出来的爱意,纯粹又真诚地看着他。 这是属于他的沈确。 过了大概半小时,沈确悠悠转醒。 睁开眼的第一瞬间,他的眼神就找到了在他怀里的许玳安。 “早上好,安安。”沈确熟练地找到许玳安的嘴唇,送上了香吻,“睡得好吗?” 许玳安笑着加深这个吻,“睡得很好。” 沈确动了动自己的胳膊,果不其然,感受到了一阵酸胀和僵硬。 “很痛吗?”许玳安立马起身,他很努力地不把压力加到沈确的胳膊上了,“我帮你揉揉。” “没事。”这个时候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沈确强撑着甩了甩自己的胳膊,“一点儿事没有。” 许玳安一眼就识别了沈确的逞强,他捏了捏沈确的胳膊,道:“少来了,翻个身,我顺便帮你按按肩颈。” 爱人的按摩,沈确还是欣然接受的。 许玳安的按摩手法跟沈确的按摩手法不一样,沈确那是利用各种精油进行“深度交流”,而许玳安,则是实打实的按穴位。 “啊!”沈确的脸都皱起来了,他可怜兮兮地反手摸坐在他背上的许玳安,恳求爱人的力度放轻一点,“痛……” 许玳安“大马金刀”地坐在沈确的腰上,手下的劲是微微小了点,“我忘了带筋膜刀来,下次给你试试,你这些地方都太僵硬了……” 沈确欲哭无泪地将脸埋入枕头里,硬是忍着不发出一些惨叫声。 这跟他想象中的按摩,根本不一样嘛! 等按摩结束,沈确和许玳安都出了一身汗,他俩也毫不客气地,一起到浴室冲澡了。 至于有没有发生什么? 大概率是有的吧。 年轻力壮的男人们凑在一起,怎么可能不会“擦枪走火”? 更何况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呢。 非常巧妙的是,沈确就在浴室里,将刚刚受到的“委屈”全部都“报复”回去了。 要不是顾虑到刚起床,两人都还饿着肚子,沈确真想一次性弄到最后。 许玳安看着将湿漉漉的头发顺到耳后的沈确,恍然惊觉沈确这张温柔美貌的脸,也出现了一些凌厉的棱角。 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等……等一下……” 沈确掐着他的腰,嘴角上扬,语气柔和,“干嘛要等一下呀?那你刚刚怎么不等一下呢?” 许玳安挣了挣,没能挣过沈确的手,于是破罐子破摔,“那你想怎么样?我帮你……”他低头看了看,忍不住面庞发热,“那啥吗……” “哪啥呀?”沈确亲昵地用自己的鼻子碰了碰许玳安的鼻子,故意逗他。 许玳安被这黏糊劲逗笑了,“还吃不吃早饭了?” “吃呀……”沈确的手慢慢往下,“我有说……我不吃吗?” 这一闹,又闹了好一会儿。 幸亏浴室狭窄,两个大高个都手长脚长的,碍于场地受限,并没有玩闹太久。 许玳安收拾了一下,照常去厨房煮早餐,时间偏晚了,他就快速地做了两份糖醋凉面。 而沈确呢,带着豆豆,依旧在庭院里绕弯,晒晒太阳,顺便把自己那头没吹干的卷发晒干。 “可以吃饭啦——”待许玳安一声令下,沈确和豆豆默契地一同朝厨房跑去。 “拿到正厅去吃吧。” 许玳安还给豆豆煮了块鸡胸肉和一些西蓝花,豆豆兴奋得尾巴都摇起来了。 早上耗费了不少体力,再加上天气炎热,这两份凉面正正好满足了两人的食欲。 “哇,简直是太美味了!”沈确放下碗,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你好棒啊,安安,完全可以媲美五星级大厨。” 许玳安笑道:“真的这么好吃吗?” “当然是真的了!”沈确眼睛睁得大大的,特别认真,“尤其是这个糖醋汁,味道一绝啊!” 许玳安心里暗爽,但面上不显,他看似平静地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我去买条鱼吧。”沈确建议道,“我昨天在村口看到了一个老爷爷在卖鱼,看着还不错。” 许玳安略微思索了一下,“是刘大爷,他家住水库附近,经常抓到新鲜的鱼。” “那我待会儿去买一条吧。”沈确已经在脑海里快速回忆了一下乡村路线。 “我和你一起去。” 许玳安也吃完了,他起身,正要将碗筷收拾,却被沈确拦住了,“安安,我来洗。” “今天天气太热了。”沈确察觉到许玳安的白色背心又被汗浸湿了点,“你这身体不舒服,不要出去晒太阳了,我出去买就好了。” “我没那么弱。”许玳安微微蹙了蹙眉。 但是沈确的态度却是不容拒绝,“听话,安安,我希望你好好休息。” “……”许玳安沉默了一下,还是退步了,“你记得路吗?” 沈确笑着亲了亲许玳安的脸,“当然啦,我的记忆力可好了。” 豆豆吃完了自己的早饭,伸着舌头,要往许玳安的怀里扑。 沈确见状,说道:“你在家里陪豆豆玩一会儿,我很快就回。” “行。”许玳安也不多勉强了,“迷路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刘成在村口等了半天,都快被晒死了。 村口的老大爷,因为这要命的日晒,也早早收摊回去了。 “干,到底什么时候来啊?”刘成随意找了棵树,躲在阴影处避光,他愤愤地掏出烟盒,点燃一根烟抽了起来,“妈的,不会耍老子吧?” 他拿出手机,本想打电话过去,可是又想到这人提到的不能主动联系他的要求,还有那一大笔金钱,又只能作罢。 又等了半个小时,刘成觉得自己快要脱水了,通往村口的这条小路,才缓缓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总算来了。”树荫底下满是刘成吸完的烟头,他将自己手中的烟扔在地上,用鞋底碾了碾,“等死我了靠。” 沈确戴着许玳安特意为他找的渔夫帽,站在距离刘成一米远的地方,表情冷漠地看着这个热得满头大汗的男人。 “喂,美——”差点脱口而出“美人”,刘成又硬生生改口了,“帅、帅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等了你快一个小时了。” 沈确的眼神也是冷冷的,大夏天被这么看上一眼,会有种宛如在冰窖里的刺骨的寒冷感。 “东西都带了吗?” “带了带了。”刘成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U盘,“只有这个了。” 沈确没有接,他扫了一眼刘成握在手心里的手机。 刘成立马心领神会,“放心,手机的图片我已经删掉了。” “少一个,我都不会给钱的。” 刘成咬咬牙,不舍得沈确所开的价钱,还是把手机交出去,“行吧。” 沈确没有接,他嫌脏,“放路边。” 刘成在心里骂了一句,把手机和U盘放在路边。 “帅哥,钱什么时候给我?我已经把所有图片视频都给你了。” 沈确冷冷扫了他一眼,弯下腰捡起一块大石头。 刘成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了几步,做出防御的姿势,“你要干嘛?!打人是犯法的。” 沈确高高地举起大石头,对准手机和U盘用力地砸了下去,连续砸了好几下。 那股仿若要毁坏一切的疯劲,彻底把刘成吓呆了。 待手机和U盘都损坏了,沈确用一个黑色塑料袋将这两样东西装了起来。 刘成惊疑不定地望着沈确,心想这个大美人,不会是心里有病吧?怎么要疯不疯的样子? 怪吓人的。 沈确站在原地,微微喘着气。 他的视线,望到远处的青山。 夏季,炎热,干燥,嘈杂,一切都活过来了,但又好像被这股热浪给狠狠淹没了。 “刘成。” 沈确开口了,他的嘴角挂起轻浅的笑容。 明明是干净犹如茉莉花一般的面庞,在这一秒,却带着丝丝诡异之感。 刘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恶人自会有恶报的。” “你还是赶紧逃吧,马上……就会有人来抓你了。” -------------------- 冬日夏云:冬天的太阳,夏天的云层。比喻人态度温和可亲,使人愿意接近。 第151章 冬日夏云(中) 许玳安嫌豆豆夏天一身臭汗味,把这只龇牙咧嘴的土狗又抓到了浴室里搓了一顿澡。 “臭小宝,你整天撒泼打滚。”许玳安按住企图偷溜的豆豆,“几天没洗,都快腌入味了你。” 豆豆听懂了,分外委屈地“呜咽”的一声,然后不情不愿地待在地上,任由许玳安搓扁揉圆。 “乖乖待着别动。”许玳安往手里挤了挤宠物专用的沐浴露,搓出泡泡后再往已经淋湿了的豆豆身上抹。 豆豆又小声叫唤了一声,不过这次的狗叫声却带着些许享受,它也很喜欢许玳安抚摸它。 “安安——”外面传来沈确的呼喊声,“你在哪呢?” 许玳安用手肘顶开未锁的浴室门,“我在这里——”他一眼就看到了沈确手上提着的两根排骨,“诶,你不是要买鱼吗?” “天气太热了,刘大爷回家了。”沈确举起排骨,笑容甜甜,“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了猪肉摊,没想到居然还有正排。” “哇,今天运气真好。”许玳安拧开花洒,迅速地帮豆豆把泡沫冲干净,末了,又用浴巾把豆豆裹住擦了擦狗毛。 沈确犹豫了一下,问道:“豆豆能吃排骨吗?” 许玳安摇摇头,“小狗长期吃猪肉,会破坏狗神经,容易导致瘫痪,我一般就不让它吃了。” “原来是这样。”沈确若有所思点点头,“学到了。”他看着豆豆盯着排骨亮晶晶的眼神,忍不住又把排骨举高了点,“那我先拿到厨房去。” “好。”许玳安按住开始扑腾的豆豆,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豆豆的狗pp,“不听话了是吧?” “汪……”豆豆不敢怒也不敢言。 沈确进了厨房,将排骨放在砧板上,随后拿出了手机。 在跟许玳安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机就不停地振动。 他点开一看,是他委托的人发来的消息。 刘成被许跃赶走之后,还赔了杂志社一大笔违约金,摄影师气不过,私底下也找人教训了他一顿。刘成负债累累,又怕摄影师继续找他麻烦,便找了一条更黑暗的渠道,靠一些所谓的大佬保他。 刘成为了满足其中某一位大佬的需求,专门诱骗一些年轻的男性女性到夜店,实行犯罪,其中甚至还有不满十八周岁的未成年人。 村长孙子娶的那位孙媳妇,其实是刘成包养过一段时间的小模特,刘成知道村里马上要拆迁,村长家里很快就要有一大笔拆迁款,便伙同这个小模特一起来骗人。 沈确在第一次察觉到刘成不对劲的时候,就让人去查他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安安,也曾经受到如此痛心的伤害。 他不会原谅这样垃圾一样存在的人。 关于刘成坑蒙拐骗的所有资料,沈确都委托人递交给警察。 刘成后面的大佬,牵扯了很多东西,而正好,国家正在努力取证打击这些“黑社会”,沈确搜集到的证据,更是助了他们一把力。 他刚刚叫刘成“赶紧逃”,实际上,刘成根本不可能逃得了,恶人怎么可以没有恶报呢?这样的人,必须得到应有的报应。 这样的人,必须,彻底消失在许玳安的面前。 “汪汪汪!”豆豆欢快的叫声传来,紧跟其后的是许玳安的声音,“臭豆豆,你要是再跑出一身汗,我就把你浑身上下的毛都剃了!” “汪汪……”豆豆委屈。 沈确本来还压抑的心情,瞬间愉快起来,他收起手机,面上扬起笑容,“安安,排骨想怎么做呀?” “你想喝汤的还是?”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沈确心心念念的爱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要不然也做个糖醋排骨吧,你不是喜欢早上那个料汁吗?” 许玳安撩起背心下摆,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紧实流畅的八块腹肌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还有那性感的人鱼线…… 沈确的喉结动了动,琥珀色的双眸也暗了暗。 许玳安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倒是没有想太多,他擦了擦就将衣服放下,打算等吃完午饭的时候再换衣服。 “发呆呢。”他伸出手指在沈确的面前晃了晃,“我先把排骨焯水,你还有思考的时间。” 沈确伸手拦住了从他身边经过的许玳安,他的手心,实打实地贴在的许玳安的腰间。 许玳安腰部一直都很敏感,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他瞪向沈确,“干啥?光天化日之下,别动手动脚的。” 沈确歪了歪头,漂亮的脸蛋上露出无辜的神情,“干嘛呀?我摸我男朋友不行呀?” 许玳安压低声音,“现在大白天的,还在厨房呢。” 沈确才不听呢,他转过身,径直贴在许玳安的背部,严丝合缝,“你焯水呀,我这样又不影响你。” 不影响个屁! 许玳安跟沈确僵持了一会儿,发现实在是没辙了,只好背着这个大挂件在厨房里来回走动。 “沈确。”许玳安忍了又忍,他按住沈确伸进他背心里,非常不规矩的手,“得有人去烧火。” “……好吧。”沈确放开怀中的爱人,一步三回头地来到了烧火处。 许玳安松了口气,将自己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背心重新穿好。 大白天的! 搞什么呢! 许玳安一直致力于让沈确吃得饱、吃得开心。 他老是想起刚去民宿时,沈确生病虚弱内耗的模样,他要把沈确喂得白白胖胖的,要长出幸福的脸颊肉。 中午的饭菜是紫菜肉松饭、糖醋排骨、抱蛋肉末豆腐、山药炒木耳、白灼生菜和牛肉丸汤。 “好多菜呀。”沈确连连发出惊叹声,他明明也跟许玳安一起待在厨房里,却觉得许玳安像是变魔法一样变出了这么多美食。 该说不说,沈确的料理手艺,有些许进步,但确实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不过,这对许玳安来说,并不是缺点,反而,他觉得不会做饭的沈确也挺好的,这样,还能让他充分展示自己的一技之长。 “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豆豆今日份的午餐是许蕊宠物店里自制的宠物鲜食,之前许蕊带来,许玳安直接冻在冰箱里,豆豆要吃的时候拿出来加热两分钟就好了。 许玳安在专属宠物碗里倒入了宠物鲜食,又摸了摸豆豆的小狗头,“吃饭了小家伙。” 沈确帮许玳安先盛了碗牛肉丸汤,他知道许玳安吃饭前有喝汤的习惯。 “我已经联系好了车子,他们随时都可以把车开过来。”沈确提到的是他和许玳安自驾回去的越野车。 许玳安点点头,他给沈确夹了几块最鲜嫩多汁的排骨,“好,到时候再联系。” 沈确顿了顿,想到了什么,问道:“拆迁队什么时候来?” 许玳安喝了口汤,“没那么快,人和物都要清空,还得把这里封起来,免得施工的时候出了什么安全事故。” “那……”沈确抬头看了看这充满故事性的老屋,虽然才住短短几天,但他已经开始怀念这个地方了,“我们什么时候得搬走?” 许玳安放下勺子,眼睛也顺着沈确的视线,将这个老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他在心里很轻很轻地叹气。 “再过两天,我们就离开这里。” “带豆豆回家。” 有些事情,是必然要面对的。 有些东西,也是必然要割舍的。 人呢,是一定要朝前看的。 冬禧民宿,依然是一个避暑的好去处,在这炎炎夏日,每天客人都爆满,想要预约房间,必须提前一个月以上。 茉茉他们每天都忙得跟陀螺一样,累得不行,都瘦了好几斤。 而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夜晚,冬禧民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今天轮到茉茉值夜班,新的客人飞机延误了,要半夜才到,茉茉只能坐在前台,看着最新的偶像剧打发时间。 随着“滴答滴答”的门铃声响起,沉迷于偶像剧的茉茉猛地回过神,火急火燎地冲到大门。 可是,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并不是那预约的一家三口。 而是两位陌生的男性,其中一位男性模样清秀但是表情冷峻,浑身透露着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气息,而另一位男性,站得稍后,手里推着两个行李箱,微微低着头,似乎很恭敬的样子。 “这……你们……是谁?”茉茉眼珠子转了转,不由得开始后悔,刚刚太着急了没有看监控就开门了。 “你好。”站在前面的男性开口了,“我是许跃。” -------------------- 不好意思,宝宝们,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第152章 冬日夏云(下) 许玳安是到傍晚的时候,才知道刘成已经被警方带走了,还有村长的孙媳妇那一伙人。 本来大好的喜事,现在弄得愁云惨淡的。 许玳安思来想去,还是准备了一个信封,装了些钱给村长送去。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村长一家发生了这件的事情,但是,有钱总比没钱好。 许玳安跟沈确说了声,便独自一人去了村长家。沈确毕竟还是外乡人,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过多掺和。 他是吃了饭出门了,沈确照旧包揽了洗碗的工作。 “我很快就回来。”许玳安揉搓着沈确的小卷毛,“回来后,我们再一起带豆豆散步。”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许自己乱跑,现在是晚上。” 沈确眉眼弯弯,“咋了?怕我走丢呀?” 许玳安只是继续说:“这里好多地方路灯都是坏的,怕你迷路。” 沈确拿起蒲扇给许玳安扇了扇风,“放心,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 许玳安被沈确这贴心又乖巧的模样可爱到了,忍不住像逗狗一样摸了摸沈确的下巴,“哎哟哎哟,真乖呢。” 沈确琥珀色的双眸微微眯了眯,学着豆豆发出了呜咽声,然后故意握住许玳安的手,伸出舌头,在那温热的掌心里,舔了舔。 许玳安没有想到沈确居然敢这么干,直接羞红了一张脸。 “你……” 沈确抬起头,故作天真地歪了歪头,“怎么了?” 许玳安只得庆幸自己的肤色较深,然后天也暗了,他的红彤彤的一张脸并不明显。 但是,沈确这样,真的太超过了! “好了,我要走了。”许玳安把手腕抽出来,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沈确的肩膀,“有事给我打电话啊。” “好哦。”沈确蹲下身,抱住了在旁边围观了很久的豆豆。 不得不说,时间久了,小狗都会察言观色了呢。 许玳安来到村长家里,出乎他意料的是,村长家里居然是冷冷清清的,他本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应该会有很多人聚集在村长家里,等着商量对策。 他不由得握紧了口袋里的装了钱的信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村长一家做什么,只能通过最直接的方法了,也是他的一番心意吧。 大门敞开着,许玳安思索了一番,还是敲了敲门,站在门口等。 “谁呀?”有人在里面喊了一声,听着像是村长的媳妇。 许玳安清了清嗓子,大声回道:“我是许玳安,我来找村长的。” “是小安啊——”依旧嘹亮的大嗓门,村长在里面掀开帘子,对着许玳安招了招手,“进来坐呀。” 许玳安这才走了进去。 里屋里只有村长和他媳妇,见到许玳安进来,村长的媳妇也先到其他屋子里待着了,留他和村长两人一起。 这个举动让许玳安又是微微一愣,就好像已经明确了要留一个私密的空间给他和村长谈话一般。 “小安。”村长给许玳安倒茶,“我正想去找你呢。” 许玳安掏信封的动作微微一顿,“村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村长察觉到许玳安表情有些不对劲,便先问道:“小安,你来找我,是因为刘成他们一伙人的事情吗?” 许玳安点了点头。 村长摆了摆手,“别担心,这个事情解决得很好。”他对着许玳安比了个数,“我们得到了这么多的赔偿。” 许玳安又是一惊,“没有产生其他的纠纷吗?事情解决得这么迅速?” 村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可能是有一位好心人,在背后助力吧。刘成这人,还有他后面的那一群人,早被视为‘眼中钉’了,现在正好是被‘铲除’的时机。” “那您孙子……他怎么样呢?”毕竟也是自己结婚的对象,前一天刚办的婚礼,第二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心里应该是不好受的。 “他呀……”村长叹了叹气,“确实很伤心,不过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还能及时止损。相信,只要时间够久,再多的悲痛,都可以慢慢淡去。更何况,我们有了一大笔赔偿,日子总不会太差的。” 许玳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信封。 “村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赔偿款应该没那么快能下来,这些钱虽然没有那么多,但也能稍微应付应付。” 村长先是惊异,随后连连摆手,让许玳安把信封收回去。 “哎,你这孩子,干嘛呢这是?自己才赚多少钱啊,我们哪能要你的钱呢?”村长强行让许玳安把信封塞回口袋里,“这些事情,都能解决的,无非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孩子,我们不能要你的钱,心意领了啊,感谢你,你是个好孩子。” 许玳安被这一番话说得有点脸热,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想到用金钱帮忙。同时,他也很感激从小到大,村长对他们家里的帮忙,所以才想着多给点钱,表达些心意。 村长好像知道许玳安心里在想什么,他布满了厚厚茧子的手,握住了许玳安的双手,语重心长道:“傻孩子,不用想太多。你和你奶奶……都过得很不容易,你有一颗跟你奶奶一样的,善良的心。” 瞬间,许玳安的眼眶也不禁热了热。 奶奶,永远是他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 “谢谢村长……”许玳安哑着嗓音,将信封收了起来。 村长拍了拍他的手,又给许玳安续上了一杯热茶。 “小安,我确实是有一些事情要找你。” 许玳安缓缓喝了一口热茶,清了清嗓子,“您说。” 村长面色犹豫,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想了会儿才说:“关于……你的母亲的。” 许玳安的亲生母亲,来了好几次老屋,都被监控摄像头拍了下来。 那个时候许玳安并不在老家,村长担心这样的影响不好,便一直同她做思想工作,不得已,也留了个联系方式。 村长深知许玳安的家庭境况,也并不认可当初抛弃了孩子,等到孩子成年了才回来寻找孩子这种做法。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就算有血缘缠绕,那又如何呢? 更何况,若不是许奶奶精心照料,许玳安说不定都无法健康成长。 有因就有果。 许玳安的眼神冷了冷,但他没有明显表露出来,而是问村长,“她又来了是吗?” 村长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你回来了,想要和你见个面。” 许玳安轻轻嗤笑了一声,“她是真的不会放弃啊……” “小安,大家都知道你的难处,可是……这个事情要是放任不管,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 是啊,这个所谓的母亲,在他在外读书的时候,一直跑来,蹲守在老屋门前,恨不得让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而现在他回来了,她却不敢出现,还要委托村长询问。 许玳安不想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但是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 演戏。 他不是蠢货,他只能感受到实实在在的爱意。 至于这些什么血脉之说,于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事情,也不能一直麻烦村长在其中周旋,许玳安没有过多思考,直接说:“把她联系方式给我吧,我联系她。” 村长有些担心,他也知道许玳安的性子是什么样,坚守自己的原则的同时也有些许固执,怕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小安,要不我和你一起去见见?” “没事的,村长。”许玳安将手机递给村长,“我会很冷静地处理这件事情,不会再让她来麻烦你了。” 许玳安幻想过很多次很多次,他的父母能够回家,他会有一个圆满温馨的小家庭,他不会再因为父母跑了而受到欺负…… 多次的幻想,多次从梦中哭醒……久而久之,他不再期待,自己挥起拳头面对扑面而来的恶意,用自己还未长大的身躯,挡在了奶奶面前。 成长的路上,他有的,只是他的奶奶罢了。 他和他奶奶,一直以来都是相互扶持、跌跌撞撞地生活下来。 如果,他这么轻易地原谅了当初抛弃他的人,他又有什么脸面去见真正将他含辛茹苦养他的奶奶呢? 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心里充满仇恨,无关之人,又有什么好恨的呢? 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平淡且冷漠,就好。 离开了村长家,许玳安直接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对面的声音很嘈杂,有男有女在说话,还有人碰麻将的声音。 一个听起来很粗砺且嘶哑的女声响了起来,“喂?” 许玳安攥着手机的手更用力了,他听得出来,拥有这样声音的人,大多都是老烟枪。 “找谁?”女人挺不耐烦的,“不会说话啊?”碰麻将的声音传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女人和周遭人的几句骂声。 这一瞬间,好似小时候所幻想过的美好的纯洁的母亲的形象,都化为泡沫消失了。 是啊,早就应该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认清楚就好。 许玳安的声音很平,没有丝毫感情。 “我是许玳安,直接电话说吧,你想要什么?” -------------------- 已经不懂得要咋取章节标题了。 第153章 来如风雨(上) 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传来了椅子被碰到和一些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许玳安皱着眉将手机拿远了点。 过了好一会儿,女人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安静的空间,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是许玳安……吗?” “是我。” 女人清了清嗓子,努力将自己粗哑的声音夹起来,“那个……我是你妈……” “够了。”许玳安打断了她,“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直接一点,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你这孩子……”女人还企图用所谓的血脉拉扯一下她和许玳安,“我毕竟是你亲生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讲话……” 如果女人此时站在许玳安面前,她就会发现许玳安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阴沉又冷酷,似乎还蕴藏着某种未知的愤怒和危险。 “……”许玳安拿开手机,抬头看了看上面显示的ip地址,这个女人就在凤桐县的某个麻将馆里待着呢,他不屑地勾起嘴角笑了笑,“给你一天的时间思考,明天告诉我答复,否则,过期不候。” “不是!”女人急了,“我找你难道就不能是妈妈想见儿子吗?说什么要求……你怎么能把亲生妈妈想得那么差劲啊?” 许玳安反驳道:“丢下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差劲吗?这么多年来,也不见你回来过,如今……奶奶去世了,我也大学毕业了,你才来找我,我很难不怀疑你的用心。” 女人语噎了一下,结巴道:“我……我这不是……现在知道……错了……” 许玳安不想跟她多费口舌了,直接挑明,“很快,老屋要拆迁,我会离开这里,到时候你更找不到我。不如就抓紧时间,说清楚你想要什么。还有——”许玳安压低了嗓音,警告意味浓厚,“别再去打扰无关人士,不然……你什么都得不到。” 沈确在家里和豆豆玩了好一会儿,发觉许玳安去找村长的时间,比他预估的要长了许多。 刘成的事情才刚刚告一段落,总不能又出现什么幺蛾子吧……他不免有些担忧,便打了个电话给许玳安。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会有谁在跟安安打电话? 沈确松开了怀中的豆豆,让被他rua了好久了豆豆奔向庭院里撒欢。 沈确挂断了通话,打开聊天软件给许玳安发信息。 【安安,要回来了吗?】 【你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是否发生了其他事情呢?】 等了几分钟,许玳安没有回复。 沈确咬了咬嘴唇,事情才刚解决没多久,他真的真的不希望还会发生什么意外。 早知道,他就厚着脸皮跟着许玳安一起去见村长了。 要不—— 沈确朝在庭院中间咬着宠物球滚来滚去的豆豆招了招手,豆豆很有眼色地滚了回来,乖巧地依偎在沈确的脚边。 “豆豆,你是不是想出去散步了?我们一起出去接安安好不好?” 听不懂人话的豆豆,只能凭着自己的狗直觉“汪汪”几声。 “豆豆真乖。”沈确给豆豆戴上牵引绳,摸了摸小狗脑,“那我们就出发吧。” 联系不到许玳安,沈确心里是愈加焦急,他没有办法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等许玳安回来。 他不想,也不愿看到,有什么脱离掌控的事情发生。 他要他的安安好好的。 就在沈确蹲下身换鞋的时候,木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你要出去吗?”熟悉的低沉嗓音在沈确的脑袋上空响起。 “安安!”沈确猛地站起身,“你回来了!” 鞋带都未系好,沈确就想扑到许玳安的身上,意料之内,他前进的步伐被鞋带阻碍了,一个“扑通”,似是有意,也似是无意,径直扑进了许玳安的怀里。 豆豆睁大了自己的豆豆眼,也张大了自己的小狗嘴。 “小心!”许玳安牢牢接住了沈确,他颇有些无奈,“摔倒了怎么办呀?” 沈确弯起唇角,顺势亲了亲许玳安的脸,“我知道你会接住我的。” 许玳安失笑道:“你是预言家呀。”他帮沈确站直身子,然后用力抱住了爱人,低下头,将自己的下半张脸埋入沈确的肩窝处,细细嗅闻着属于爱人独有的气味。 “发生了什么?”沈确敏锐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许玳安更加用力地搂住沈确的背,声音闷闷的,“待会儿再说,先让我抱一会儿。” 只要和爱人待在一起,才能恢复能量。 抱了好一会儿,许玳安才松开沈确,他露出笑容,道:“现在我心里舒服多了。” 昏黄的灯光下,沈确还是一眼就能看见许玳安略显疲惫的神情。 即使脸上挂着笑容,也阻挡不了眼睛里蕴藏的那抹无力感。 “安安……”沈确牵住许玳安的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许玳安看着沈确真诚又心疼的琥珀色双眼,心里一酸,他急忙低下头,拉着沈确的手,走到大厅的台阶前,两人也不讲究,就这样席地而坐。 “我的那个亲生母亲……”许玳安叹了叹气,还是将事情发展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确。 “我知道她想要钱,也知道处理这样的事情很麻烦,我都有心理准备……但是心情,确实不太好受。” 怎么可能好受呢? 许玳安不是一个真正冷情冷性的人,他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长期以来,面对世界的时候,他都在武装自己,好不容易,他内心柔软的一面被沈确发掘了,并且很珍重地呵护着,许玳安更能感受到自身情绪的变化了。 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要为了所谓的“无关人等”耗费心力。 可是事情真正发生了,他也会有忧愁烦闷的时候。 可以认清事实,但是心情这东西……太难调整了。 沈确听完之后,没有即使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先沉默了一会儿,他揽过许玳安的肩膀,又摸了摸许玳安的脑袋。 “安安,这件事情,我也来帮忙,好吗?”沈确说道。 许玳安转过头看他,“你要怎么做?” “你先告诉我——”沈确摇了摇许玳安的双手,“你要亲自去见她吗?” 这个问句,让许玳安彻底陷入了沉思。 见一面会怎么样? 不见面……又会怎么样? 从他出生起,就消失在他生命的人,如今,还有必要出现在他的眼前吗? 沈确继续道:“我可以委托专业人士,给她一笔钱,并让她之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是……什么样的专业人士?”许玳安犹豫道。 沈确笑了笑,“我的个人律师,放心安安,我跟楼迎鹤不是同一种类型,都是合法合理的。如果你想去见她,等你见完她,我们再依照具体情况办事;如果你不想去见她,我会让我的律师直接联系她。这都取决于你。” 许玳安低下头,捏了捏沈确的手心,他猛地意识到,他和沈确这六岁的年龄差。而今,他还未正式踏入社会,而沈确,虽然生病了一段时间,但是社会经验方面,都是比他更丰富的。 许玳安并没有什么落差感,反而,他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这种,有人托底的感觉,挺好的。 “我的生活中,不需要出现多余的人了。”许玳安攥紧了沈确的手,“我们这一生,既短暂又漫长,既简单又复杂,我不想再把多余的精力,耗费在一些无所谓的人身上了。” 没必要生气,没必要纠结,没必要为难,更没必要在意。 许玳安真正应该在意的是,身边踏踏实实在爱他、珍惜他的人。 “好。”沈确凑上前去亲了亲许玳安的鼻子,“我知道了。” 他会帮许玳安处理好这一切的。 “时间很晚了。”许玳安拉着沈确站起来,拍了拍彼此裤子上的灰,“去洗澡吧咱们。” 沈确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露出一个小坏小坏的笑容,“是邀请我一起洗的意思吗?” 许玳安很坦然,“是啊。”忽然,他眼尖地察觉到沈确的手臂上长了几个红点,他立马抬起沈确的手臂检查,“是过敏了吗?” “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沈确想抓痒,被许玳安摁住了。 “身上还有没有?”许玳安直接撩起沈确的短袖下摆,果不其然,背上也有一点红点,他皱起眉,对自己未能及时让沈确预防蚊虫叮咬感到烦恼,“痒多久了?” “没事,安安。”沈确觉得这都是小事,“大夏天的,被虫子咬一咬很正常。” 除了那些新鲜的红点,还有一些淡了一些的痕迹,看着就像是前几天被咬的。 “你这几天,就一直忍着啊?你真是——”许玳安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沈确那一身白玉的肌肤,被虫子咬上,得遭多少罪啊。 有时候,疼痛反而不是那么难忍,又痒又疼才是最烦的。 “没事,涂点药就好了。”沈确安抚他,“不气不气。” “你先去冲个澡,沐浴露别涂多,我去村长家拿点草药。”许玳安说着就要往外走。 沈确愣了愣,“拿草药干嘛?” “给你泡个草药浴,可以防蚊虫叮咬,小时候我奶奶就是这么干的。”许玳安很着急,为了节省时间,他打算跑着去。 “那澡不一起洗了吗?”沈确委屈了。 “不洗了!”许玳安催他,“你赶紧去冲澡,我很快回来。” -------------------- 来如风雨,去似微尘。【释义】:出自《增广贤文》。意思是人的一生来时轰轰烈烈,去时悄无声息,表达了对时间流逝和人生无常的感叹。 第154章 来如风雨(中) 沈确无奈地和一脸呆愣的豆豆,大眼瞪狗眼。 “你看看你看看——”沈确撅起嘴冲豆豆摇摇头,“安安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豆豆歪着脑袋,“汪”了一声。 “明明都邀请我一起洗澡了……居然说话不算话……”沈确不高兴地揉了揉豆豆的小狗脑,“他怎么能这样啊?” “汪汪——”豆豆眯起眼睛,很享受沈确的抚摸。 沈确一时没忍住,又和豆豆玩耍了起来。 狗狗,是真的真的很可爱啊。 他不禁有点期待自己和许玳安自驾回去的路上,会不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等过了好一会儿,沈确才猛然惊觉,他看了眼手机,预估了下许玳安回来的时间,心想不妙,马上撒开rua豆豆耳朵的手,火急火燎地冲到浴室里。 “糟了糟了,安安要回来了。”沈确迅速将自己的手洗干净,然后关上浴室的门,迅速脱下自己的衣服,打开花洒,打算洗个“战斗澡”。 不得不说,沈确还是有点小运气在身的。 在他关上浴室门的同时,许玳安也回来了。 许玳安上门的时候,村长一家正好在吃宵夜,除了给他防蚊虫叮咬的草药之外,还让他带回了一些卤味和烧烤,甚至,村长还想到了豆豆,让自己的媳妇给豆豆拿了几块没有加调料的鸡腿肉。 豆豆闻到吃的可兴奋了,围着许玳安不停绕着圈圈。 “豆豆,你晚上也有夜宵吃啦。”许玳安摸了摸豆豆的小肚子,“你又要变胖了。” 豆豆忍不住将狗鼻子凑上去闻那些卤味和烧烤,许玳安及时将袋子挪开,警告它,“不行哦,这里面有小狗不能吃的调味料。”他将鸡腿肉拿出来,塞进豆豆快要流口水的狗嘴里,“你只能吃这个。” 豆豆虽然有点失望,但也很满意有加餐了。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许玳安把鸡腿肉全部喂给豆豆后,就到厨房里去了。他先把食物分装到盘子里,再把中药草放入从村长家借来的药盅里,炖大概半小时就好了,最后,他燃起木柴,又在大铁锅里烧了锅开水。 等待水烧开的过程中,他也没闲着,从柴火间里搬出了尘封已久的泡澡木桶。幸好当时收纳的时候将木桶封得很严实,这么多年不用,也没有发霉,就是有点脏。 许玳安用开水和洗洁精将木桶里里外外洗洗刷刷了一遍,确保其干净。 沈确冲好澡出来,就被眼前这场景给震撼到了。 许玳安上半身不着片缕,下身也只穿着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哼哧哼哧地拿着钢丝球在刷木桶。 随着动作的起伏,身上的每一寸小麦色肌肤,仿佛都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更不用说,那堪称完美的肌肉线条…… 沈确的喉结动了动。 “来得正好。”许玳安喘着气道,“去厨房再接一盆热水过来。” 沈确盯着许玳安,没有动。 “发什么呆呀?”许玳安催他,“快点呀,你还要泡澡呢。” “啊!哦……好好……”沈确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任劳任怨”地到厨房里装了盆热水。 装热水的同时,沈确还在想:要怎么让许玳安跟他一起泡澡呢? 不能一起洗澡,总要一起泡澡吧? 用热水把木桶冲干净,许玳安满意地拍了拍手,“大功告成了。” 沈确的视线黏在了许玳安的身上,“接下来要怎么做?” “等中药熬好就行了,然后……你再去烧锅热水吧,烧完之后不用盖盖,让水温凉一点。”许玳安走到一边,弯下腰拾起自己丢在摇椅上的短袖,随意地擦了擦身上的汗水。 沈确眼睛眨都不眨,“好的。” 突然之间,沈确内心出现了一个邪恶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被虫咬真是恰到好处,如果不是这样,他还看不到许玳安这幅模样呢。 怪……性感的…… “那你先去烧火吧。”许玳安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啊?”沈确没反应过来。 “我要去洗澡了。”许玳安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腹肌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太热了,浑身是汗。” 沈确:“……”早知如此!他刚刚就不去冲澡了! 犹犹豫豫的,沈确还是问出了内心最期待的问题,“那你待会儿,要一起泡澡吗?” 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许玳安被沈确这极其坦荡又充满暗示的眼神,逗得想笑,但他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只好故作神秘道:“看你表现咯。” 农村的晚上还是有些凉风的,泡澡不能吹风,许玳安索性就将浴桶搬进了厨房里,把门窗都关上。 中药熬好了,许玳安将药汤和沈确放凉的那锅水一起倒入浴桶里,随后又把药渣倒入白纱布里,团成一个团,扎好后再一起丢入浴桶里。 “你试试看水温怎么样?”许玳安让沈确过来伸手试试。 “有点烫。”沈确如实说。 “等我一下。”许玳安又去浴室里接了盆温水来,加了一点,“你再试试。” “这个温度可以了。”沈确点点头。 “好。”许玳安放下脸盆,“把衣服脱了吧。”他又搬来一个凳子,“衣服放这里。” “全脱吗?”沈确犹豫了,如果是在浴室里,他就干脆利落地脱了,可是……这在厨房,感觉有点怪。 “对呀。”许玳安意识到沈确在纠结什么,“别担心,门窗都关紧,没有人看得见的。”他走上前去,直接上手帮沈确脱了上衣,“这里只有我,给我看都不行吗?” 沈确被许玳安这一句调侃,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如果两人都是坦诚相待的场面,沈确会更开心一点。 脱了衣服,许玳安才发现,沈确身上被蚊虫叮咬的红点,比他想象的更多。 白玉丝绸般的肌肤上,好几处都布满了叮咬的鼓包,这可把许玳安心疼坏了。 他不由得开始责怪自己,应该一来老屋,就要帮沈确预防的,这都咬了好几天了。 “哇……”沈确坐进浴桶里,幸亏这浴桶大,不然这手长脚长的成年男子,还真塞不下,与此同时,他也有一点失望,他还想着和许玳安“鸳鸯浴”呢。 “感觉如何?”许玳安找了条柔软的毛巾,浸湿了药液后,给沈确擦背。 “这是我第一次泡药浴,感觉挺神奇的。”沈确的手在药汤里做了几下自由泳的动作,把许玳安逗得直笑。 “下次回去,泡澡的时候,再给你放几只小鸭子。”许玳安细细擦拭着沈确的肩背,“胳膊抬起来点。” “哎哟……”沈确没忍住叫了声,许玳安擦到他稍微敏感的部位了,琥珀色的双眸水润润的,“很痒。” “忍一忍。”许玳安这次就不放过他了,他一边擦拭,一边心疼沈确身上的红点,“你也真是,痒了这么多天,也不跟我说声。” 沈确抓住许玳安的手,安抚道:“其实我对这种程度的痒,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一点感觉也没有,而且……我也涂了药膏了。” 许玳安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少来了,你刚刚还说痒呢。” 沈确眨了眨眼睛,做出无辜又柔软的表情,“别生气了,我的宝贝安安。” 许玳安停了动作,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在气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你身体不舒服。” 沈确微微顿了顿,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安安,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责怪自己。” 他知道许玳安在难受什么。 因为他也是这样,如果许玳安发生了什么,而他又未能及时察觉,他也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沈确将许玳安拉近自己,亲了亲爱人紧紧抿着的双唇,“这样吧,我们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从此刻开始,我们必须要跟对方好好沟通,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不开心的事情,要说出来,不要害怕麻烦对方。当然了,如果开心快乐的事情,更要说出来分享了。”沈确歪了歪头,又凑上去亲了一口许玳安,“这样行吗?” 许玳安的心里早就柔软一片了,他含着笑和沈确加深这个吻:“当然行了。” 其实吧,他们两个都是有点小别扭的人。 明明在意对方在意的要命,却又害怕自己麻烦到彼此。 宁愿自己忍着,也不想让爱人受一点委屈。 但是这样,往往是一个死循环。 既然要好好相爱,就不要有那么多纠结又别扭的事情了。 爱人,也要爱自己啊。 第一次泡药浴,不能泡太长时间,十五分钟左右,许玳安就让沈确起来了,其间,他还泡了温水,一口一口喂给沈确喝。 “怎么对我跟照顾小孩儿一样啊?”沈确故意逗他。 许玳安挑了挑眉,“不可以吗?你不喜欢吗?” 沈确笑得很开心,“我特别特别喜欢。” 沈确站起身,迈开长腿,从木桶里跨出来。 许玳安打开浴巾,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擦干净再穿衣服。”许玳安又拿了条小毛巾,轻柔地帮沈确擦了擦头发,“你待会儿要记得把头发吹干。” “地板湿了。”沈确跨出来的时候,动作较大,水溅了一些出来。 “没事儿。”许玳安用毛巾包住沈确的脑袋,泡了澡流了汗,最好还是别吹风,“你先去房间等我。” 沈确换好了衣服,盯着“毛巾帽”,带上了卤味和烧烤,路过玩累了趴在地上睡觉的豆豆,小跑进了房间。 许玳安则在进行收尾工作,他干活的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木桶洗干净,倒扣在庭院里晾晒,厨房也用拖把拖了一遍。 一切做完之后,他也回到房间里,和沈确一起恩恩爱爱地享受宵夜。 许玳安没有泡中药浴,所以给自己开了瓶冰啤酒解解馋,沈确羡慕坏了,但也只能忍着。 “你今天晚上,都只能喝温水了,凉白开都不许碰哦。”许玳安想了想,还是给沈确弄了一杯百香果蜂蜜水,免得烧烤吃多了上火。 “哇好贴心哇。”沈确各种夸夸亲亲,“我好喜欢哦。” “好了好了。”许玳安被他整肉麻了,“今天嘴巴也太甜了。” 沈确夹了块卤牛腱子肉,喂到许玳安嘴里,“夸夸抱抱亲亲会让人心情变好的。” 这倒是真的。 在沈确连番甜蜜“攻击”之下,许玳安觉得自己的心都被糖果填满了。 很甜很甜。 “睡前再擦个药,明天应该就会好了。”许玳安还重新整理了床铺,压好了蚊帐,点燃了蚊香,务必保证沈确今晚睡觉不会被蚊虫袭击。 “好的,安安。”沈确欣然应下。 “以防不时之需,我还买了驱蚊花露水,出门前都要记得喷。”许玳安忍不住叮嘱道。 “嗯嗯,知道啦。”沈确给许玳安喂了块莲藕,“我会注意的,谢谢安安。” 许玳安嚼了嚼嘴里的食物,提醒沈确,“吃慢点,也别吃多,太晚了消化不好。” 沈确听话地放下筷子,“那差不多就这样吧。” “嗯?”许玳安咽下嘴里的藕片,“不吃了吗?” 沈确抬起手,笑眯眯地捏了捏许玳安的耳朵,等他感受到拿柔软的耳垂被他揉搓发热后,他才满意地放下手,“吃完该运动了吧。” “啊?”许玳安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沈确话语中蕴含的意味,脸一整个爆红,“这……刚吃完呢……” “有啥关系?”沈确拉着许玳安站起来,脸颊因为泡了澡粉粉嫩嫩的,顶着这样一张蛊惑人心的漂亮脸蛋,沈确说出了那句经典的话—— “我就……” “……” “……又……不……” “对吧?安安。” -------------------- 又降温了,注意身体啊,宝宝们。好不容易状态好了点,结果因为变天又生病了……也有点过敏……如果下周五没有更,宝宝们就不用等了哦。 第155章 来如风雨(下) 许玳安母亲的事情,就委托律师全权处理了。 律师直接将女人约到了县城的私人律所,当下就签订了协议。 而许玳安和沈确,也在那家私人律所对面的咖啡馆里。 这次,许玳安点了满满的一桌甜食,沈确并没有阻拦他。 这么多年来,许玳安第一次亲眼见到了自己母亲是什么模样。 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干燥且褪色的红发、不服帖的劣质彩妆、有些年代的手提包……身材干瘦,即使穿着紧身的裙子,也依然很松垮。还有,时时刻刻抽着烟,同他人打电话还会顺带几句粗话。面对着西装革履的律师,脸上的笑容是带着谄媚的。 非常、非常陌生。 也非常、非常奇怪。 沈确看着桌上丝毫未动的甜品,忍不住劝道:“安安,要是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先回去吧。” 许玳安收回视线,挖了一勺巧克力冰淇淋,喂到自己的嘴里,“没事,我就看看。” 沈确点开手机里律师传来的文件,他调整适宜手机屏幕的大小,转了一头,递给许玳安,“安安,这个是调查的资料。” 许玳安的母亲,在抛弃孩子之后,到沿海城市去打工,赚了点钱后开了个服装店。开店期间认识了本地的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没过多久两人就结婚了,一起经营一家麻将馆,不过那个男人似乎是有什么隐疾,两人成婚许久,一直未能再孕育孩子。女人倒是不在意有没有孩子这件事情,当时她生完许玳安,身体一直不太好,医生也说过她要生育第二胎有点困难。对女人来说,多赚点钱,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更重要。可是,麻将馆是鱼龙混杂的地方,男人和女人很快就染上了一些不良的习惯,为此还欠了一些钱,惹上了一些人,如今,女人重新打探许玳安的消息,无非就是欠下的钱太多了,想让许玳安帮忙还一些。 在这个世界上,确确实实也存在着,只在乎自己利益的人。 许玳安心里是有数的。 “安安。”沈确握住了许玳安的手,“律师会处理好一切的。” “好,我知道的。”许玳安捏了捏沈确的手心,示意自己没事,“我相信这个律师办事的能力。”他几口吃完巧克力冰淇淋,又开始挖蓝莓芝士蛋糕,“你要吃吗?” 沈确搅了搅面前的咖啡,缓缓摇了摇头,“不了,你慢点吃,不着急。” “好。”许玳安用糖分压下来内心的那股难言的情绪,“我会调整好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很小声地对自己说。 但是,沈确还是听到了。 “安安,没关系的,要允许自己有不高兴的情绪。”沈确用纸巾擦了擦许玳安嘴角的奶油,“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我就是你的家人,所以,不要害怕这种陌生的情绪。我们会一起跨过这道坎的。” 许玳安放慢了自己吃蛋糕的速度,他喝了口水,将嘴里塞得满满的蛋糕咽了下去。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许玳安说道。 是陈述句,也是某种含义的问句。 “当然了。”沈确摸了摸他的眉眼,琥珀色的双眸流露出浓厚的爱意,“你是我最宝贝的人。” 律师的办事效率确实很快,不到一个小时,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 许玳安的甜品也吃得差不多了,他们俩隔着咖啡馆的玻璃窗,看着女人一脸高兴的模样,坐上了出租车。 很快,律师便将签署的协议发给了沈确。 沈确快速浏览过,便将手机递给许玳安。 “她要了这么多钱?”许玳安眼睛睁大了,“是不是给多了?” “没事。”沈确歪头一笑,“这笔钱,让她再也不能来打扰你,我觉得很值得。” 许玳安微微抿了抿唇,他心里对沈确依然是充满了感激,可是同时他也愧疚于沈确支出了这么大一笔钱,而他目前无法偿还这笔钱。 沈确知道许玳安在想什么,也直接了当地表明自己的想法。 “安安,你不要觉得为难。我现在画画可以挣很多钱,支出这笔钱,对我来说并不是负担。而且,你现在还在读书呢,让我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多照顾照顾你,不是身为爱人应该做的吗?”沈确眨了眨自己漂亮的眼睛,“我要争取成为一个完美的爱人,让你无法自拔,永远无法离开我。” 许玳安被逗笑了,“你已经很完美了。” “不够……远远不够呢……”沈确拉住许玳安的手,“爱人的标准可以是无上限的,我要不停进步才行。” “那我也——”许玳安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贴在沈确的手背上,“要越来越好才行。” 明天他俩就要返程了,沈确租来的车子也已停在了村子里的公共停车场。 许玳安将一些还有利用价值的物品送给了邻居和村长,等下次他再来,就是亲眼见证老屋被推倒的时候了。 老屋的灶台也是最后一次使用了,还有这口黑漆漆的大铁锅,等他们离开后,村长会叫人过来搬走。 许玳安将冰箱里的所有食材都拿了出来,今晚必须一次性都处理了。 现在还是下午四点多,许玳安打算先做一份豆豆的口粮。 “时间过得很快。”沈确帮许玳安系好围裙,自己也装了一脸盆的瓜果蔬菜,到一边的水池洗,“实话说,我还真挺舍不得的。” 许玳安干净利落地切着鸡胸肉,闻言道:“好好告别吧,最后一晚了。”他内心的不舍,是比沈确更加深沉厚重的,但是没办法,从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就在不断地做心理准备。 有些时候,你得认。 认了,就慢慢接受吧。 沈确关上了水龙头,轻轻搓洗着手中的西红柿,“这几天我拍了很多照片,有老屋的,有乡道的……到时候打印出来,做成一本相册集。” 许玳安切肉的动作停了停,“我都忘了还可以留存记忆。” 沈确眉眼弯弯,笑容明媚,“没事呀,我都帮你记住了,还有哦,我也拍了好几张你的照片,超级无敌帅的!” 许玳安也笑了笑,“哎呀,你偷拍呀,话说……咱俩的合照,也可以多拍一拍。” “你说得对。”沈确将湿乎乎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然后掏出手机,走到许玳安身边,点开自拍模式,“来吧安安,记录一下此刻的我们。” “你还真是说来就来啊。”嘴上这么念着,但是许玳安依然很迅速地配合着沈确拍照。 “诶——”沈确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我们来拍段视频吧,属于我们两个的私人小视频还真没有。” 许玳安忍不住小声嘀咕:“要有多私人啊……” 沈确点开摄像的功能,歪了歪脑袋,“要说点什么呢?嗯——今天是一个很好的日子,我们处理了一些小小的问题,回到了老屋,准备做晚饭啦。”他把镜头对准许玳安,“我的爱人,我的安安,正在做豆豆的晚餐。” 许玳安对着镜头点点头,算作打招呼,他也不太知道要对着镜头说什么,便建议沈确,“你可以将老屋录个视频,顺便说点你内心的感想。” “有道理哦。”沈确来了兴致,他举着手机往外走,“那我待会儿再过来拍。” “好的。”成功把沈确支走了,许玳安这才有机会偷偷制作一点东西。 他想给沈确一个小惊喜。 沈确举着手机出来,正窝在阴凉处的豆豆见状立马站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到沈确的身边,小狗嘴里还叼着它心爱的宠物球。 “乖豆豆。”沈确将镜头对准豆豆,然后从它嘴里拿出宠物球,朝庭院中间一丢,“快去叼回来。” 庭院不大,一人一狗就这样有来有回地玩了几趟。 沈确拿着手机的手很稳,这是他长期执画笔练出来的,不亚于外科医生的手稳,“豆豆,等到了新家,我和安安带你去滨海公园玩一玩,那里有很宽阔的草坪,你想怎么撒欢都行。” 镜头来到了正厅,沈确娓娓道来,“这是老屋的正厅,这套木桌椅,是安安出生前就存在的家具,没想到质量还挺好呢,明天……等我们离开这里,安安就要把这套木桌椅送给邻居了。”画面向右转,是一间紧闭着的房间,木门上贴着有点褪了色的福字和春联。 沈确没有走上前,而是微微放大了画面的比例,他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开口道:“奶奶,我是沈确,是安安的爱人。感谢您,把安安照顾得这么好,让安安健康快乐地成长。我很敬佩您,也请您相信我,放心把安安交给我。” 许奶奶的房间里,是空的,当时许奶奶过世了,许玳安把能烧的东西都烧了,有一些体积较小的旧物,也一起埋入了那个公墓里。 即使屋子是空的,没有所谓象征意义的物品,沈确也还是像对着许奶奶本人那样,非常郑重地说出这番话。 他有义务,让许玳安感受到满满的安全感。 晚餐是菠萝排骨、茄子烧豆角、荠菜烧山药和一份三鲜豆腐汤,豆腐汤里面放了虾仁,都是用活虾处理的。 许玳安每次做饭都会提前在脑海里想好菜谱,再一一备菜,没有多余的步骤,干净利落地做完每一道菜。 沈确拍完视频就回到许玳安身边了,他在做饭方面虽然较为笨拙,但胜在会打下手,也会提供满满的情绪价值。 “哇,安安真棒呀,安安真厉害呀,哇,看起来好好吃哦!”各种直白简单的夸赞之词,毫不吝啬地表达出口,同时,沈确也拿起手机记录了一下许玳安炒菜的过程,以及最后满满一桌丰盛的食物。 好久没画Q版漫画了,可以利用这些素材,画一画在他眼里的老屋。 沈确询问许玳安,他是否可以将这些内容上传到他公开的社交账号上。 “当然可以了。”许玳安并不介意,换句话说,他还挺喜欢沈确发布的内容里,都与他有关。 按照惯例,两人也是先安排好豆豆的大餐,让小土狗可以安逸快乐地蹲在他们旁边吃饭,再一起把正厅的桌椅搬出来,就着月色,开始享用在老屋的最后一顿晚饭。 沈确给许玳安装了一碗汤,他知道许玳安饭前都喜欢先喝几口汤。许玳安将入味的排骨夹给沈确,他希望沈确可以多吃点肉,让身体越来越棒。 夏夜凉风习习,虫鸣声断断续续地从屋外的草丛传来,随着夜深,天幕的星星也愈加明亮起来。 这日子,要是能一直都如此惬意该多好啊。 冰箱里还有几瓶啤酒,许玳安也一并拿了出来,沈确很开心,他从泡草药那天就馋了,但是一直不敢喝,今天总算可以过过嘴瘾了。 夏天喝点冰啤酒,缓解一身的燥热,是真的很开心哇。 “干杯!”两人还是很有仪式感地举杯相碰,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愉悦的笑容。 沈确缓缓嚼着嘴里的排骨,琥珀色的双眸盯着许玳安,一眨也不眨。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安安,特别特别有魅力。 仅仅只是身着简单的无袖背心和短裤,却依然穿出了要走上秀场的模特的态势,没有任何流里流气之感。 坐在普通的长凳上,脊背依旧是挺直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拢住易拉罐,食指轻轻勾起拉环,刹那间,清脆而短暂的“嘶拉”声响起,就如那立即溢出又消散的泡沫一般。 易拉罐上凝着的水珠,仿佛化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黏在了沈确的掌心。 月光下,许玳安垂着眼吃饭,平静又柔和的模样,此时此刻,沈确只觉得洒下来的月光,好似一滴一滴的蜜糖一样,坠在那鸦羽似的的睫毛上。 “看我做什么?”许玳安抬眼,嘴角噙着一抹笑,“饭都不吃啦?”他的手指轻叩桌面,又拿起易拉罐,灌了一口,喉结随著吞咽的动作滚动着。 沈确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饭还没吃完,沈确的脑海里已经想到其他的有的没的事情上去了。 许玳安的眸光闪了闪,“想什么呢?” 沈确眨了眨自己漂亮的大眼睛,故作无辜,“没有啊……” 许玳安早就猜到了沈确的小心思,都在老屋的最后一晚了,倒也不是不可以…… 酒足饭饱,但是旖旎的气氛,依然荡漾在他们之间。 “出去散散步吧。”沈确揉了揉蹲在他身边吐舌头的豆豆,那双古灵精怪的豆豆眼,全是对外面世界的渴望。 小狗想要放风呢。 许玳安给豆豆戴好牵引绳,还没等他站起来,豆豆就转头叼着绳子哼哧哼哧跑到沈确面前,示意沈确牵着它。 “喔?”许玳安挑了挑眉,“才几天啊,这小家伙就这么爱你啦。” 沈确骄傲地点点头,“那是当然啦!”他拉好牵引绳,起跑的姿势,“准备!出发啦!” 瞬间,一人一狗就朝着屋外跑去。 “别跑太快——”许玳安喊道,“刚吃完饭呢!” 一人一狗瞬间停在了青石板的尽头,同时回过头,对着许玳安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们在这里等你呀。” 猛然间,许玳安想到了一个早些年比较流行的词语——“岁月静好”。 生活平安宁静为好,现在安定健康为佳。 现在的生活,就很好。 即使村道的路灯较为昏暗,也不影响两人一狗,在这月光织出了一条银鳞小路散步。 今晚的豆豆很乖,没有劲头十足地朝前走,而是跟着沈确和许玳安的步调,一起漫步。 蛙鸣从池塘漫上田垄时,许玳安也把自己的手从裤兜里抽了出来,轻轻巧巧地牵住了沈确自然垂在身侧的手。 沈确侧过头看了看许玳安,脸上的笑意加深,牢牢地扎实地回握住了许玳安的手。 沈确非常满足,在他生病之前,他并没有对爱情有诸多幻想,那时只是专注于自己的梦想,生病的时候更不用说了,他能燃起对生活的热爱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如今,能拥有爱情,能平淡又随意地牵着手散步,于他而言,真的非常幸福。 “沈确,我有礼物想送给你。”许玳安停下了脚步。 “什么呀?”沈确也跟着他停了下来,豆豆顺势蹲在地上,仰起自己的小狗脸。 许玳安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用樱桃木雕刻的郁金香。 木头是不会凋谢的,它在许玳安的刀锋下永恒绽放。 “哇!”沈确惊呼了一声,非常惊喜,“是木雕!好漂亮啊!你亲手雕刻的吗?” 许玳安有些不好意思,“是的,手艺不够精湛,有些粗糙。” “超级无敌好看啊!”沈确松开牵引绳,双手接过这个木雕郁金香,大小正好和成年男性的手差不多,“安安你也太厉害了吧!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我非常喜欢!” 坚硬的木质,在浓厚的爱意中,被驯化成柔软的弧度。 “你喜欢就好了……”许玳安被夸得越来越不好意思,“我还没有上色,我想……把上色的权利交给你,你可以随机涂画它。” 沈确将这个木雕捂在胸口,高兴地摇了摇身子,“好呀好呀,这样算不算是咱俩的共创呀?” 许玳安微红着脸点点头,他假意咳嗽了一声,继续说:“我查了一下,粉色和红色的郁金香都象征的爱意,都有——嗯嗯嗯的意思。” 沈确睁大了眼睛,故作不解,“什么嗯嗯嗯呀?是什么意思呀?” 乖乖蹲坐一旁的豆豆也配合地“汪汪”叫了一声。 许玳安被这一人一狗紧紧盯着,没办法了,只好带着害羞的心情,把那在心里嚼烂的三个字,宣之于口—— “我爱你。” 沈确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猴急。 把收拾好的宠物玩具重新拿出来,成功吸引了豆豆的注意,两人便趁机把房间的木门关上。 窗帘没有拉紧,银白色的月光照进屋内。 沈确就着这点光亮,强硬但又温柔地把自己的爱人压在床上。 “……沈确……”许玳安压抑着喘息声,低声唤道。 “我在。”沈确很耐心地亲了亲许玳安的鼻子。 许玳安的手攀住沈确的脖子,“不能太久……豆豆还在外面呢。” “……”沈确沉默了一会儿,吻了吻许玳安的嘴角,“我知道,放心吧。” 这时候,沈确就觉得带着毛孩子,也挺不方便的了。 不能尽兴啊。 “酣畅淋漓”一番之后,许玳安出去把玩着玩着睡着了的豆豆抱了进来,沈确拿着湿巾纸巾将床榻擦干净。 “洗澡的话,还是分开吧。”许玳安看了眼面容犹如桃花般粉嫩的沈确,又移开了视线,“明天还要赶路呢。” 沈确乖巧地点点头,垂着眼眸道:“你先去洗,我来整理行李箱。” 两人跟做贼心虚一样,不敢对视。 就怕刚刚的时间太短,不够尽兴,对视一眼,又要发生什么事情。 许玳安不拖泥带水,拿上换洗衣物就朝浴室走去。 沈确将床榻擦干净,处理了纸巾,身上虽然有些黏腻,但是心情是很愉悦的。 反正都要洗澡,他便直接坐在庭院的台阶上,抬头望着星空。 回去之后,这么多的星星,应该只能在民宿见到了。 真舒服啊,生活在这个地方。 安逸自由,亲近大自然,感受这般正向的能量。 当然啦,最最重要的是,爱人就在身边。 视角回到冬禧民宿。 林秘书有时候,是真的对许跃感到无语。 但凡许跃没有超凡的商业头脑,他立马跳槽,换个老板。 许跃花了一笔大价钱,让那一家三口将东西民宿住宿的名额转给自己。 他要来好好感受一下,为什么许玳安会这么喜欢这个地方?而且还在这里找了个男朋友。 林秘书是真无语,在人不在的时候来体验,这不是自虐是啥?而且只有一间房,他只能住在山脚下的连锁酒店丽,每天就只能早早上山再晚晚下山,方便许跃的随时差遣。 “林秘书,你说,我把冬禧民宿收购了好不好?”许跃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林秘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依然恭敬诚恳,“许总,冬禧民宿的幕后老板是方淮,而方淮已经和楼家大少爷楼迎鹤结了婚,实力太强了,我们干不过。” 许跃很生气,“干,怎么一个个的都有对象了!?” 林秘书:“……” -------------------- 我想……应该要快要完结了,就剩几件事了。 第156章 微芒不朽(上) 两人都睡了个好觉,早上八点左右醒了过来,沈确负责制作早餐要吃的三明治和咖啡。许玳安则开着越野车把要给别人的物品送了过去,豆豆闲着没事干,他就顺便把豆豆一起“捞”走了,让豆豆提前坐车感受感受。 沈确做了三种口味的三明治,分别是紫薯芝士厚蛋烧三明治、午餐肉番茄煎蛋三明治和芒果蟹柳黄瓜三明治。 饮品则是前段时间特别流行的四百次咖啡,冻了一个晚上,质地果真如冰淇淋一样绵密,他做的不多,正好两人份。 在玻璃杯里倒入冰凉的鲜牛奶,再将这四百次咖啡挖几勺加入进去,微微搅拌一下,与常规的做法不同,口感会更加浓郁,加入牛乳打发的冻干咖啡还会上浮,特别又层次感。 做完早餐,沈确又将冰箱里的水果拿出来,切好后再装在便携的便当盒里。 一切做完后,许玳安和豆豆也回来了。 “真的好热啊这个天气。”许玳安出去一趟又是一身汗,豆豆也吐着舌头喘着气,“我把车开到门口了,空调没关,不然待会儿我们得在蒸笼里了。” 剧烈运动过后,最好不要直接饮用冰水或者冰饮,沈确在常温的水里加了蜂蜜,倒了一杯给许玳安,又执起蒲扇给不停撩起短袖下摆的爱人扇风。 豆豆直奔自己的阴凉处的狗窝里,哼哧哼哧喝着谁,那里有它喝水吃饭的小饭盆。 许玳安咕咚咕咚喝完了这杯蜂蜜水,这才缓了过来,他转了个身子,让沈确给他扇另外一边,“我把老屋的钥匙留给了村长,等我们走了,他会带着人过来搬东西,有些还能用上的东西,他按照需求分给村里较为贫困的家庭。” 沈确点点头,“挺好的,这样不会浪费。”他摸了一把许玳安的后背,“衣服脱了吧,我帮你洗了,这晴空烈日,晒一晒不到半小时就干了。” 许玳安也不扭捏,两手一翻就脱了上衣,“我自己洗吧。”他作势就要起身。 沈确按住了许玳安的肩膀,掌心下的肌肤发烫着,似是下一秒就要将他的手心烫伤,“歇着吧,我去把早餐拿过来,你先吃。” 许玳安乖乖坐在椅子上,“好。” 沈确迅速移开视线,颇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没办法啊,许玳安身上太多红印子了。 是谁弄的呢? 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沈确洗完衣服便也过来和许玳安一起吃早餐了,这烈日炎炎,躲在正厅里吃饭,是最刚好的。 三种口味的三明治,都切成两半,这样两人都可以享用不同口味。 “这咖啡牛奶味道真不错。”许玳安舔了舔嘴唇,“甜甜的,也很浓郁。” 沈确向他解释了何为四百次咖啡,并补充道:“这次多加了一些糖,会更贴合你的口味。” 许玳安笑着眨了眨眼,“贴心了哦。” 沈确欣然接受夸奖,“必须的。” 这时,木门传来敲门声,“小安和小沈,在家吗?” 是村长的声音。 许玳安立马站起来,几步跑到门口,拉开了木门。 沈确也放下了手中的三明治,站了起来。 “村长。”许玳安一眼就看到了村长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快进来快进来,您……怎么还带东西来啊?” 沈确走了过来,将村长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 村长笑眯眯说道:“这都是些老家的特产,小安你难得回来一趟,在外面可尝不到这些家乡的味道了,还有小沈,远道而来的客人,也要带点特产回去给自己的家人尝尝。” 许玳安倒是没想到这一茬,他不由得对自己的粗心感到愧疚,同时也感动于村长的细心之举。 “谢谢您。”许玳安伸出手,用力握住了村长饱经风霜粗糙的手,“我……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您的话……是真的谢谢……” 村长拍了拍许玳安的手背,面容慈祥可亲,“没事没事,我也要来送送你们。之后再来老家,一定要记得联系我啊,老屋虽然不在了,但是村长的房子还在,你们呢,就直接住在我家里。” 许玳安的喉结动了动,眼前和蔼慈爱的老人,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奶奶,都是非常非常真诚的人啊。 沈确察觉到许玳安的情绪发生了强烈的变化,适时接话道:“村长,进来坐吧,您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村长和他们一起走进了正厅,“是我打扰你们吃饭了。” “不打扰的。”缓了缓情绪的许玳安低声回应,“村长,我给您去倒杯水。” “好的,谢谢小安。”村长的面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容。 沈确将村长带来的东西轻轻放在阴凉处的靠背竹椅上,通过半透明的塑料袋,他看到了不少之前去县城逛的时候所看到的本地特产,还有一些村长自家自制的黄灯笼辣椒酱、糟粕醋、南姜杨梅等一些食品。 看得出来,是很用心地准备了,而且每一样打底都是两份。 “小沈,方便聊几句吗?”村长朝他挥了挥手。 沈确坐回了桌边,礼貌点头,“您说。” 村长的笑容敛了敛,那双已几近看透人生百态的眼睛,正深沉又厚重地看着沈确。 沈确心里有所预感,但依然不免有些紧张。 “小沈,你和小安,是处对象的关系吧?”没有遮遮掩掩,村长直接把话挑明了。 沈确没有犹豫,直接点头道:“是的。” 村长倒是被沈确这副坦然明确的模样弄得有些愣神了,同性相恋,放在现在,依然存在着诸多难言的因素。 但是沈确没有停顿,没有犹疑,径直给出了答案。 村长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沈确,那双琥珀色的双眸,充满着对许玳安的坚定选择。 本来打好腹稿的村长,在这一瞬间,觉得那些话都太苍白了。 就算是循着所谓“正常”道路前行的异性恋又如何呢?又有多少人,能够像沈确这样,如此坚定又如此坦诚? 而,许玳安,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多少对沈确的信任和依恋。 那宛若孤狼一样顽强生长的孩子,竟也会出现那样的神情举止,这也是让村长发现他们之间关系的重要契机。 爱是真的会让人变小孩吧。 村长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小沈,我相信你,会好好对小安的。” 沈确脸部的线条柔和了下来,他侧过头,看着正朝他们走过来的许玳安,勾起了唇角,眼神里是无限的缱绻。 “当然会了。” 很快,就到了要出发的时间了。 沈确和许玳安陆陆续续把东西搬上越野车的后备箱,豆豆在许玳安的一声令下,就“马不停蹄”地跳上了后座。 “村长,那我们就先离开了。”许玳安伸出手,和村长握了握。 村长笑着拍了拍许玳安的肩膀,又和沈确握了握手,“一路顺风啊,到家了记得跟我报个平安。” “再见,村长。”许玳安顿了顿,还是上前和村长拥抱了一下,“过段时间,等老屋要拆了,我会再回来的。” 拆迁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即使补偿了一笔很大的拆迁款。 老屋经历了一代又一代人,它有岁月的沧桑,也存储着时代的记忆。 村长粗糙的双手牢牢地握住许玳安的双手,分别在即,他也不由得有些哽咽了起来,“一切都要好好的。” 许玳安抿着嘴唇用力点头,“您放心。” 沈确伸出手揽住了许玳安,无声地安慰着自己的爱人。 “小安和小沈,祝你们身体健康,快快乐乐的,一切都好。” 车辆匀速行驶在村道上,车内的气氛有些微低迷。 沈确坐在驾驶座上,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着许玳安的手腕。 许玳安透过副驾驶的后视镜,默默地将身后的村庄尽收眼底。 人这一生,总要和不同的事物进行告别。 他本来以为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以很平静地接受,可是如今看来,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敌不过内心真实的情感。 沈确不能多说什么,这是属于许玳安跟过往的告别,他需要的,就是做好守护者和陪伴者的身份。 告别并不是抹去那些回忆,而是将那些酸甜苦辣的记忆,都深埋在心底。 可能等哪天,闻到熟悉的花香,看到熟悉的建筑,听到熟悉的蝉鸣,这些记忆呀,就会如春天发芽的新绿一样,蹭蹭蹭地从心里钻出来,会让人呀,带着点酸胀的痛感,回忆起那些点点滴滴。 过了好一会儿,许玳安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他转过头,仍旧湿润的黑眸,望向沈确,“没事,我好多了。”他拍了拍沈确抓着自己的手腕的手,“真没事了。” 沈确松开手,双手把住方向盘,降低车速,将越野车停在了路边。 “安安。”沈确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把许玳安抱在怀里,他侧过脸,吻了吻许玳安的脸颊,“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许玳安闭上了双眼,将自己的脸埋入沈确的肩窝里,“我知道的。” -------------------- 庸常之中,微芒不朽:源自宋代理学家朱熹的智慧之言。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微弱的光芒也有着永恒的价值和意义,永远不会熄灭。 第157章 微芒不朽(中) 越野车驶上了国道,许玳安正在用手机搜索附近的美食店。 “中午想吃什么类型的?”许玳安念了几家美食店的招牌菜,给沈确参考参考。 沈确还在思索中,在这时,豆豆突然发出了一声呕吐的声音,许玳安迅速抽了几张纸巾,转过身去,伸长手臂递到了豆豆的狗嘴前。 沈确透过后视镜看了几眼,放缓了车速,“晕车了吗?” 豆豆吐了一点点早上吃的饭,精神萎靡地趴在后座上,许玳安将纸巾包好,团了团塞进垃圾袋里,“应该是,它没有这么长时间地坐过车,还不适应。” 沈确观察了下路况,发现路边有设置临时停车位,便将车行驶过去,停了下来。 许玳安待车停好,第一时间就拉开车门下去,将后座的豆豆抱了下来,一只手拍着豆豆的后背,另一只手掌心朝上,对准豆豆的嘴,打算直接用手接住豆豆的呕吐物。 沈确也下了车,带上了垃圾袋和提前买好的纯净水。 “我来接着。”沈确蹲在许玳安的身边,敞开垃圾袋。 许玳安收回了放在豆豆嘴前的手,将豆豆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豆豆又吐了一点点的饭,眨巴着湿润的豆豆眼,怪可怜地窝在许玳安的怀里。 沈确旋开纯净水瓶,试着给豆豆喂了几口。 “出发前,许蕊送了一堆宠物可用的药物来,你去翻翻看,里面有没有晕车药?”许玳安接过垃圾袋,让沈确去车后座的收纳袋里找找。 “是这个吗?”沈确念了一个药名,在得到许玳安肯定的答复后,他拆开药盒,仔细又快速地将用药须知看了一遍,“一天三次,饭前吃。” 许玳安轻柔地摸了摸豆豆的小肚子,“现在也算是空腹了,你看下收纳袋里里面有没有放针管?” “针管?”沈确翻了翻收纳袋,找到了一个全新包装的针管,“要怎么用?” “这个药是分散片,非常容易溶于水。你往针管里吸一些水,然后把药片掰碎了扔进去,等它溶化就好了。”许玳安说道。 “好。”沈确按指示照做。 豆豆似乎察觉到自己马上要吃药了,有气无力地“汪”了一声。 “乖豆豆。”许玳安将豆豆翻了个面,让它更舒适地窝在自己怀中,“吃了药才会舒服,要听话。” 豆豆呜咽了一声,眨巴着小眼睛,似是妥协又似是哀求,望着已经弄好了药的沈确。 沈确被这湿漉漉的小狗眼一看,一时之间竟也下不了手。 许玳安看出了沈确的为难,便直接说:“我来。” 豆豆被送到了沈确的怀里,它立马将头朝里,钻进了沈确的怀中,只留一个狗pp对准许玳安。 “臭豆豆。”许玳安没好气地拍了一下豆豆的pp,“你还想晕车吗?乖乖听话。” 沈确也揉了揉豆豆的小狗脑,“豆豆乖,这个药是没有味道的,一下子就喝完了。” 在两个“爸爸”的“劝说”下,豆豆成功喝下了药。 沈确和许玳安一同松了口气。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没一会儿,天空就暗了,大风刮起,开始时,是一声小小的雷声,紧接着,无数的小雨滴开始朝地面俯冲,越来越急……越来越大…… 在察觉到天气不对劲的时候,沈确和许玳安立马抱起豆豆和收拾起垃圾,回到了车后座。 他们前脚刚上车,后脚又急又猛的雨滴就砸在了挡风玻璃上。 “这雨真大啊。”沈确感叹道,他看向窗外,路边的行人都忙着躲雨,行驶在道路上的电动车很多也停了下来。 豆豆也学着他的模样,小狗爪“啪嗒”一下贴到玻璃窗上,一人一狗,若有所思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雨所带来的人间百态。 许玳安没有打扰他们,而是举起手机,将沈确和豆豆望向窗外的背影拍了下来。 沈确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的防晒衣,内搭一件白色的背心,下身是一条白色的卫裤,整个人显得特别干净简约。他怀中黏黏糊糊地坐着一只中华田园犬,一人一狗,都将自己的手贴在了玻璃上。 虽说是背影,但还是能瞥见沈确美好的侧颜和下巴,即使没有看到全貌,依然被这个人的气质所吸引。 美好又干净,纯粹又梦幻。 拍完照后,许玳安定定地看了许久,思来想去,许玳安还是将这张图片,发到了朋友圈。 配文:【现在】。 然后再加上两个男小人和一个小狗的emoji表情。 他的朋友圈并没有屏蔽人,所以他基本上不发。而现在,他想发,也是一种隐晦的官宣。 知道他性取向的人,或许马上就能明白他的意思。而其他人呢,许玳安倒也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 雨停了,这场雨,前后下了不到十分钟。 仿佛一眨眼的事情,太阳又出来了,火辣辣地照射着大地。 沈确察觉到自己口袋的手机在振动,正好被豆豆的pp压着,豆豆感觉到后,懂事地挪起来,爬到了两人中间的空位,那里有它专属的狗狗坐垫。 “吃水果吗?”许玳安问道,他打开保鲜盒,喂了个猕猴桃给豆豆。 豆豆被酸得龇牙咧嘴的。 “这么酸啊……”这成功引起了沈确的好奇,他张大了嘴,“给我也喂个猕猴桃。” “好。”许玳安用干净的牙签叉起猕猴桃,喂到了沈确的嘴边,“感受感受。” 一口咬下去,酸的口感远远大于甜的滋味,沈确表情管理失控,脸都变得皱巴巴的了。 许玳安被逗笑了,他又叉了块梨,“吃点甜的缓缓。” 结果还没送到沈确的嘴边,中途就被豆豆截胡了。 无辜地眨巴着小狗眼的豆豆,还以为这块鲜甜多汁的梨是许玳安喂给它的。 “你这小家伙。”许玳安揉了揉豆豆的小脑瓜,“喂给你另一个爹的,你吃这么快。” 沈确笑眯眯地凑上来,“没事没事,你再喂一个就是了。” 许玳安换了个新的牙签,正要喂到沈确的嘴里,却被沈确拦住了。 沈确歪了歪脑袋,漂亮的脸蛋粉润润的,“你换个方式喂。”他意有所指地看着许玳安的双唇。 许玳安:“……” 豆豆坐在他俩中间,仰着小脑瓜,左看看右看看。 颇有种夫夫俩想做点什么限制级的事情,但是孩子的眼睛老围着他们滴溜溜转。 “……”最终还是许玳安勉强维持住了理智,不让自己被沈确的美色诱惑,“……咳咳晚点再说吧。” 沈确眨了眨琥珀色的双眼,故作不情愿道:“行吧~” 两人一狗就这样分完了鲜切的水果,都吃得心满意足的。 豆豆晕车药吃了也好多了,懒洋洋地窝在垫子上,眼皮子耷拉着,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我来开车吧。”许玳安说道,“你开了挺久的了,换我。” 沈确也不推脱,“行。”他们一直都是这样轮着开。 “那个……”许玳安抿了抿唇,“你看看手机呗。” “嗯?”沈确有些不解,“怎么了?” 许玳安欲言又止,“你看看就知道了。” 沈确笑了,“好好我会看的。” 茉茉激动地将许玳安官宣的朋友圈截图到她和程景还有梁长皓的三人小群,然后激情发语音:“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是吧?是吧?” 程景刚打扫完厨房,正躺在休息室里玩手机,马上就回了,“我的妈呀,拍得这么有意境,小沈哥果然怎么照都好看。诶,怎么还有条狗啊?” 梁长皓在房间里戴着耳机听歌,他从来都是把三人小群置顶,一听到提示音也立马回消息,“那条狗是不是许哥头像的狗啊?没想到长这么大了。” 茉茉退出群消息,又点开许玳安的头像观察了一番,肯定道:“没错,就是许玳安头像的狗!我记得……是叫豆豆吧。” 梁长皓:“这是在车上拍的,他们是不是在自驾游呀?” 程景:“小沈哥好像提了一嘴他们要自己开车回来,应该是为了把豆豆带回来吧,现在公共交通,都不太适合宠物,还是自己带回来比较放心。” 茉茉:“那这样得开几天呀?” 梁长皓:“边开边玩,时间会慢一点吧,可能也要四五天了。” 程景发了个眼睛闪闪发光的表情,“你说!他们会不会把豆豆带来民宿,我好想跟小狗玩啊!” 梁长皓:“这个……不知道哇。” 茉茉发了个【小猫期待.jpg】的表情包,“以后总是会有机会见到的啦,不要着急。哦对了,你们吃冰淇淋吗?我现在在咖啡区的冰箱这里,小沈哥给我们买了进口的冰淇淋,早上已经叫人送来了。” 梁长皓:“我马上下来。” 程景也一个咕咚从休息室的沙发爬起来,“我也要吃!” 三个小伙伴就这样愉快地坐在咖啡区的吧台,享用着沈确高价订购的冰淇淋。 他们把许玳安的朋友圈再次调出来,还想继续结合着这张图片继续分析,结果下一秒,就看到沈确点了个赞。 茉茉:“哇哦。” 程景:“啧啧啧。” 梁长皓:“果真是官宣照啊。” “什么官宣照?” “就是——”茉茉下意识想回答,猛地察觉不对劲,闭上了嘴。 三人一起朝后看,看到了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他们三人身后的许跃。 许跃的眼神越过这三个略显惊恐的人,直接落在了那张图片上。 “哦?这是许玳安的官宣照吗?” -------------------- 宝宝们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第158章 微芒不朽(下) 茉茉三人得罪不起许跃,只得尴尬一笑。 这么多天了,他们凭借着许跃和林秘书之间的对话,还有时不时提起的“许玳安”三个字,他们也猜出了,许跃特地“占”了名额来民宿的目的,就是为了许玳安。 不过,他们三个人,都非常默契地,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沈确和许玳安。 毕竟,许跃也只是一个外人罢了,更何况是目的不太纯粹地来到民宿,他们更加没有必要将这个外人的事情告知那两个甜甜蜜蜜的小情侣了。 很多时候,他们三个都凑在一起蛐蛐许跃,觉得这个声名显赫的年轻总裁,怎么会干出这么奇怪的事情? 怎么公司很闲吗?堂堂老总,居然可以在民宿待这么久的时间?倒是那个林秘书,每天都很辛苦的样子。 “不说话了?”许跃皮笑肉不笑地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说说呀,我也很好奇许玳安现在的状况如何。” 按理说,颜控的茉茉是挺喜欢许跃这种清俊型的男子,可是许跃说话的强调和行为属实是让她有点受不了。 而且,梁姨私下也告诉过他们,尽量少跟这位“大神”接触,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呃……呵呵,就是一张图而已……”茉茉偷偷摸摸地将手机收了起来,“许总,您没有午休吗?”她的眼神扫了眼桌子上放着的三盒冰淇淋,很努力地客套道:“您和林秘书要吃冰淇淋吗?有很多种口味。” 许跃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呵”了一声,“沈确买的” 茉茉觉得自己要汗流浃背了,“是……是的。”完了,她不会就要这样得罪许跃了吧? 程景见状急忙插了一句,“厨房里有柠檬巴巴露亚和红茶奶冻,是下午茶,您要各来一份吗?” 许跃的视线落在了程景的身上,“哦?你就是这个民宿的小厨师吗?”“小厨师”是来民宿做客的姐姐们调侃程景时说的,因为程景的年龄是民宿员工最小的,性格也比较活泼,大家都忍不住逗他。 程景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是的。” 许跃的眼神转移到默不作声的梁长皓身上,眯了眯眼,“那你呢?有没有做些什么?” 梁长皓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许跃的意思是,梁长皓有没有什么要展示给他的东西。 “……”梁长皓的脑袋快速转动着,有些许不情不愿道,“您喜欢听什么歌?我给您唱几首?” 三个人都紧张兮兮地看着许跃,等着这位总裁发话。 他们不想给民宿带来麻烦,所以都在能忍受的范围内给予尊重和礼貌。 许跃来回扫了一圈这三个人,嗤笑了一声,“冰淇淋和甜品送我房间去,唱歌就算了。”说完,他就带着林秘书走了。 “好的,马上给您送。”茉茉应声道。 待许跃走远,三个人才大大地松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大口吃着快要化掉的冰淇淋。 “真是太吓人了……”茉茉小声蛐蛐,“性格还挺古怪的。” 程景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待会儿一起陪我去送甜品呗,我怕。” 梁长皓喝了口“冰淇淋汤”,缓了缓才说:“行吧,陪你一起。” 茉茉重新把手机拿出来,再次进入朋友圈,她惊讶地发现,沈确也更新了—— 一个没有露脸的男子坐在草坪上,怀中抱着冲着镜头龇牙咧嘴笑的中华田园犬。 男子穿着轻薄简单的米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露出来的紧实的手臂线条,让熟悉的人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许玳安。 “哦哟,又是一张官宣图!”程景惊呼道。 梁长皓急忙打了他一下,三人不约而同地朝楼梯处看去,见没有许跃的身影,这才拍了拍胸脯,继续看手机。 沈确没有配文,但是加上了两颗爱心。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意思了。 附近的美食店都不允许带宠物入内,沈确和许玳安便直接搜索了一家宠物友好的民宿,打算先办理入住,再考虑考虑是要买菜回来还是去附近的步行小吃街。 这个民宿价格较高,里面有宠物小乐园,也有专门负责照顾宠物的护理师,可以说,面向的群体就是带宠物旅游的家庭。 许玳安有些惊讶,他倒是没想到现在的社会,已经愈加满足人们的各种需求了。 沈确接受度很高,“有需求就会有市场嘛,这几年经济也在复苏了。” 这家民宿的装修风格,跟品牌连锁的酒店差不多,最大的区别就是一楼设置了爱宠乐园。在爱宠乐园的外面,是一大片草坪,民宿特地分隔成两边,主要是为了让大型犬和小型犬分开。 几位身着制服的护理师,还有主人们,正带着几条狗狗在草坪上玩。 豆豆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同类,已经双眼发光,恨不得立马冲进去跟狗狗们一起玩。 许玳安摸了摸豆豆的脑袋,“等等,你也要办理入住。” 一位早已在前台等待的女性宠物护理师,笑着说道:“没事的,我可以先带狗狗过去玩。”她将手中的啄木鸟毛绒玩具在豆豆的面前挥了挥,果然引起了豆豆的注意。 “那这……麻烦你了。”许玳安朝她点点头,将牵引绳递给她,“它的名字是豆豆。” 豆豆晕车了好久,吃了药后在车上也昏睡了一会儿,现在能恢复精气神要跑出玩,许玳安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草坪之上有一个很大的遮阳棚,周遭也开了冷风机,现在又是近傍晚的时间,并不会十分炎热。 办理完入住,沈确若有所思地看着民宿的宣传册,道:“这家民宿还是很用心的,有包含宠物的早餐和下午茶,日常的逗狗小零食和小玩偶,可以根据狗狗需要找护理师领取。” 许玳安赞同道:“对我们来说,真是太方便了。”他先前和沈确讨论自驾游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豆豆的住宿问题。 不过让许玳安开心的是,允许携带宠物的酒店和民宿并不少,有的虽然不是专门的爱宠酒店,但需要提前告知酒店,管理好自家的宠物,并缴纳额外的清洁费用就可以了。 “走吧,我们陪豆豆玩一会儿。”沈确看着窗外蹦跶欢快的豆豆,也忍不住笑了。 忽然之间,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养“毛孩子”的满足感。 豆豆看到两个“爸爸”过来,立马抛下了那位护理师,黏黏糊糊地扒着许玳安的裤脚,扒了一会儿,又想要跳到沈确的怀里。 护理师很有眼力见地将玩偶和小零食递给许玳安,“若有其他需要,可以随时找我们。”她指了指旁边的阴凉处,那里也站着几位护理师,之后,她便把空间让给了这对小情侣和豆豆。 许玳安径直坐在了草坪上,拿着啄木鸟的玩偶,对着豆豆的脑袋绕圈圈,让天真无邪的豆豆也傻乎乎地跟着转圈圈。 绕了几圈,豆豆又晕乎乎了,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被许玳安抱在了怀中。 那豆豆眼无辜极了,许玳安哄它,拎起豆豆的小狗爪,“好好好,不逗你了。”豆豆也很好哄,被许玳安rua了几下,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沈确就在这一瞬间,将许玳安和豆豆拍了下来。 真美好呀。 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方淮立马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沈确朝许玳安做了个接电话的手势,便走到了另外一侧没有什么人的地方接电话。 “沈确啊沈确,你在干什么呀?”方淮在电话那头不停“啧啧啧”。 沈确忍不住打断了他,“别啧了你,有话好好说。” 方淮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贼兮兮道:“你发那张图是什么意思呀?还配两个爱心,哟哟哟哟。” 沈确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对调侃自己的好友实在是无力吐槽了,“就字面意思呗。” “字面意思?”方淮停了一下,“你还真是在官宣啊。” 沈确笑了笑,“对啊,早该让大家知道我有男朋友了,哦对了,现在还多了条可爱的中华田园犬。” “那你怎么不露脸啊?最好两人一起露。”方淮吐槽他,“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电话过来问我,你发那张图片是什么意思?还有人问我,什么时候沈大画家肌肉练得那么发达?” 沈确略微思索了一番,“也不是不行,下次考虑露个脸。” “……”方淮深深吸了口气,“敢情我后面那几句话你是一句都没听啊。” 沈确非常淡定,“不熟悉的人,你就说是我画画练出来的肌肉呗。” “……”方淮沉默了,“你现在才发现,你比我还敢胡说。” 沈确非常有礼貌,“客气了客气了。” “好了不提这个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方淮转移了话题。 “怎么了?” “关于你下一次巡回画展的举办,我有个重要的客户也想投资,想跟你聊聊具体细节。” 沈确沉默了一会儿,非常认真地说:“巡回画展,先暂时不举办了吧。” 方淮愣了愣,但他很快就意识到是沈确自己有其他的打算,“你有什么想法?” 沈确的侧过头,琥珀色的双眸望向坐在草坪上的许玳安和豆豆,心里的柔软都快溢出来了。 “我要带许玳安去参加同学聚会。” “你这是……”方淮的语气都透出了浓浓的惊讶,“是要在圈子里公开吗?” “对。”沈确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方淮的心脏仿佛也被震颤了一下,上次他有这样的感觉,还是楼迎鹤不顾生命危险救了他的时候。 “你……确定是他了吗?” 沈确非常坚定,“我确定。” “好。”方淮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我支持你的决定。”方淮其实知道许跃现在一直待在民宿,他也调查过许跃,知道许跃对许玳安有所想法。目前,许跃没有做出什么事情,可是,一旦许跃敢做出破坏沈确和许玳安感情的事情,方淮一定不会就此旁观的。 “谢谢。”沈确很感动,他也知道,方淮一定会理解他的。 玩了一会儿,豆豆和许玳安都累了。 豆豆被护理师带去洗澡,享受下午茶。 许玳安则和沈确一起回房,他们打算好好冲个澡,再休息一会儿出门。 豆豆非常懂事,但是呢,小情侣也需要独属于两人的私人空间。 民宿房间有一个很大的浴缸,为了物尽其用,两人冲完澡后,就一起在这浴缸里泡了澡。 顺便,再做一些该做的事情。 许玳安懒得动了,这次便全程由沈确主导。 在这种事情上,沈确有时候会变得很霸道,会故意“折磨”许玳安,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很温柔的恋人。 这一次,持续时间不长,点到为止,“宾主尽欢”即可。 之后,两人都休息了大概半个小时,等天色完全暗了,才准备出门。 豆豆也宠物休息室里睡了会儿觉,此刻又是精神满满的模样。 “你还真是用不完的活力啊。”许玳安刮了刮豆豆湿漉漉的小鼻子。 前台给他们介绍了几家可携带宠物的美食店,其中一家就距离这里八百米,他们决定直接步行过去。 夏夜的风是凉爽的,使人心境都安静了下来。 沈确一只手牵着牵引绳,另一只手牵着许玳安的手。 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走在路上。 谈恋爱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更何况,他沈确现在更有底气,去保护自己的爱人。 沈确的心里呀,早就确定是许玳安了。 -------------------- 要放假了!! 第159章 岑静无妄(上) 用餐的过程,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插曲。 沈确被当时来首都画展的粉丝认了出来,是两位还在上大学的女生,她们一见到沈确就显得十分兴奋,捂着嘴努力压制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声。 她们一边激动一边害羞地想要找沈确要个合照,可在看到坐在沈确对面的许玳安后,她们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立马摆了摆手说不用了。 “啊?”因为是私下活动,沈确还在犹豫是否要合照,不料这两位女生态度改变得这么快。 “要不……签个名也行。”其中一位女生仍有点纠结,扯了扯自己同伴的衣摆。 沈确习惯性地侧过头看了眼许玳安,许玳安微微扬起嘴角点了点头。这个点头并不是意味着沈确合照签名还要他授权,而是,沈确可以自由选择,他都支持。 面对是真正欣赏沈确画作的粉丝,许玳安向来报以友好的态度。 可是这简单的对视和点头,却让对面的两个女生更加激动了,有一位甚至脸都红了。 许玳安微微歪了歪头,有些不解这两位女生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 还是其中一位较为镇定的女生多次深呼吸后,道:“可以帮我们两个签名吗?很快的,不会打扰你们的。” 另外一位女生连连点头,似乎想说点什么,又立马捂住嘴,“嗯嗯。” 沈确轻柔地笑了笑,“没关系的,如果想要合照,也可以。” 两个女生眼睛顿时一亮,纷纷掏出了手机,可是奇怪的是,她们又一同看向许玳安,似乎是在征询许玳安的意见。 正在rua豆豆脑袋毛的许玳安察觉到两道炽热的视线,抬起头,果不其然,对上了两个女生亮晶晶的眼神。 这是在征询他的同意? 许玳安顿了顿,轻轻点了下头。 下一秒,两个女生高高兴兴地凑到了沈确身边,一起拍了张合照。 “太幸运了今天。” “我们会一直支持云确的。” 沈确跟她们挥了挥手,笑道:“谢谢你们。” 那位一直很兴奋的女生,突然问道:“请问,我们可以把这个合照发到网络上吗?”她问完之后,又看了一眼正在喝果汁的许玳安,“那个……你的爱人,会介意吗?” 突然被揭露情侣关系的沈确,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啊?” “……”许玳安差点被口中的果汁呛到,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两个小女生老用那种“看向正宫”的眼神看他。 另一位女生急忙拉了一把自己的同伴,恨不得上手捂嘴,“你在说什么啊你!” 慢了一拍的沈确反应过来了,他这才意识到两位女生情绪变化的原因,他笑着摆了摆手,“可以,发吧。” 他的眼神移到许玳安的身上,毫不掩饰其间的柔情蜜意,“我的爱人,不会介意的。” 待两位女生离开后,许玳安若有所思道:“我们有这么明显吗?还是说,是她们比较敏锐呢?” 沈确用湿巾擦了擦手,用圆白菜包了块炭烤猪颈肉,喂到许玳安的嘴边,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呢,毕竟……我们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许玳安嚼着嘴里的食物,点了点头。 目前他俩还没有正式公开,但是,被发现了,也无需遮掩。 他俩不是什么公众人物,沈确也只是一位稍微出名一点的画家罢了。 他们都是在好好过日子的平凡又简单的人。 幸运的是,他们在经历一些磨难后,能够彼此相伴,携手同行。 而对沈确来说,他也在等,他和许玳安的恋人关系,真正公开的那一天。 他要一直一直,在阳光下,坦坦荡荡、光明正大地牵着许玳安的手。 饭后散步,路过了一栋居民楼。 水泥墙面看着像是有些年头了,但是清扫得很干净。 走廊的窗台依次吊着花盆,花的颜色灿烂又缤纷,其中,蔷薇花和绣球花的数量是最多的。 天色暗了下来,路灯亮起,行人偶然路过,不由得被这一片“花的围墙”所吸引,驻足仰望,在家家户户里透露出的温馨的灯光的映衬下,很奇妙的,这一簇簇花丛,竟然比白天更加耀眼。 满满的都是,精心照料它们的人的爱意啊。 沈确深深地将这一幕印在了脑海,同时,他也举起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他想好了下一次画展的主题了。 【巷弄之中,且看花开。】 那张合照,在有混绘画圈的粉丝们,引起了一些不小的波澜。 毕竟,云确的粉丝数量,在众多画家中,还是较为可观的。其间原因,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确实,人嘛,还是抛不开首要观感。 那家宠物友好的餐厅,之后也引来了不少人的打卡,店家也十分有商业头脑,直接将当时沈确和许玳安点的食物弄成了专属的“云确套餐”。 不过,那两位女生,并没有透露出任何关于沈确另一位同伴的事情。 反而是有人在跟餐厅老板聊天的时候,偶然得知了沈确是跟一位同样长得很帅气的年轻男性来用餐的。 有一些直觉十分敏锐的粉丝,直接将冬禧民宿视频里的许玳安的截图拿出来给店老板看,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纷纷激动地将这件事情发布到了网上。 不过,“咖啡师和酷哥”这个cp呢,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加上沈确和许玳安最近很少在冬禧民宿,已经流失了不少cp粉了。 只有少数人在圈地自萌。 不过,这些cp粉们,可能还真的没想到,自己自娱自乐嗑着玩的两位大帅哥,还真是恋人关系。 这一路“护送”豆豆的旅程,对沈确和许玳安而言,也是别样的小旅游了。 他们自己开车,到达了很多从未到达过的地方,有些短暂停留的落脚点,或许时他们一辈子只会来一次的地方。 人生是需要这样的经历的。 人这一辈子,太多太多是匆匆忙忙路过的人和物了,并不是任何事情都要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也不是做了某件事情就一定要产生所谓的价值和意义。 太揪着不放,太去计较,是没有必要的。 沈确和许玳安,在这次旅途中,都很放宽心。 他们坦然接受在计划内或不在计划内发生的事情,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他们不介意,生活多点不一样的色彩。 他们也遇到过订不到宠物友好的酒店或民宿,不得不窝在车上睡觉。等到第二天,在宠物店附近定个钟点房,把豆豆暂时安放在宠物店后,两人就去洗澡换衣服,顺便还能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咳咳,年轻人嘛,身体好,要理解。 也有一次,突发奇想要看日出,便一路开车到海边。在沙滩上支了个简易的防蚊帐篷后,两人就带着豆豆,坐在沙滩上,等着太阳升起。 往往这个时候,豆豆都耐不住,先睡了。这两人啊,伴着豆豆的呼噜声,居然一点也不困,坐在沙滩上,喝点啤酒,吃点小烧烤,可以聊一个晚上的天。 偶尔,他们还会“丢下”豆豆,从帐篷里出来,在沙滩上散步。 当然,熬了一晚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特别困,两人只能补觉去了。 这个时候,不得不夸一下豆豆是条乖狗狗,即使两个主人没有陪它玩,它依然会安安静静地待在他们身边。 这个世界,是不能没有小狗的呀。 很日常,很简单,很朴实的幸福。 想聊什么就聊什么,不用有负担感。 即使不说话,陪在身边,也是一种满足感。 只要看到彼此,就会忍不住想笑,就会觉得心里都是踏踏实实的安全感。 沈确和许玳安,再也没有对彼此隐瞒任何东西了。 先前的隐瞒,是不愿麻烦,害怕伤害。 而现在,他们熬过了那段时光,他们清清楚楚看到了彼此的内心,也就无需再隐瞒,只要放松自由地做自己就好了。 爱一个人,是爱这个实实在在的人,不是爱心中幻想的那个人。 他们双手紧握的、揽入怀中的,都是能切实接触到的爱人啊。 时间过得很快,仿佛真的是在眨眼之间,将近十天的短途旅行,就结束了。 他们把豆豆一起接回了许玳安在大学附近租住的房子,许玳安临近开学的日子,沈确不舍得跟恋人分开,便将自己的工作计划又往后推了几天。 当然,沈确没有耽误事情,他早已将预想的方案发给了合伙人。 事业和恋爱,他两手都抓。 同居的这几天呢,两人养成了晨跑的习惯,每天早上都会带豆豆出去跑步,顺便再一起吃了早饭回来。偶尔,沈确赖床不想起,许玳安就自己带豆豆出去,再买早餐回来一起吃。 白天太热了,两人就窝在家里,他俩会选择一起看个剧或者打个游戏之类的。如果沈确灵感来了想画个草稿,许玳安会给他留个安静的空间,自己带着豆豆到宠物店去玩或者自己也拿一本导师要求的书目坐在旁边看。 晚上吃完饭呢,就又是“亲子友好”时间了,他俩都会带着豆豆出去溜达,豆豆是条“社交达狗”,短短几天,已经认识了不少小区的其他狗狗。 沈确还给豆豆买了小狗“说话器”,这几天他一有空就教豆豆用“说话器”,这个“说话器”还可以直接连接某个品牌的电子设备,豆豆可以利用这个电子设备拨打他们两个的电话号码。“说话器”除了“拨打电话”这个口令,还有几个关键词,比如:饿了、想你、危险……不过,对于许玳安来说,他可以从豆豆的汪汪叫中猜出豆豆想要表达的意思,沈确略逊一筹,但沈确天赋异禀,跟豆豆相处久了,他也能猜出一些。 当然,监控也装上了,不过仅限于客厅,卧室还是很私人的。 他们是真的在很认真地过日子呢。 -------------------- 岑静无妄:表示欣喜快乐平安健康幸福,生活宁静不会平白无故受到灾祸。久等了宝宝们,这段时间一边忙一边生病,现在好一点了,马上来更文。 第160章 岑静无妄(中) 有谁还记得苦苦等在冬禧民宿的许跃? 许跃本以为许玳安和沈确玩了一圈后,起码会回民宿,结果调查的人发来的消息是,两人回到了许玳安租住的“爱巢”。 林秘书并没有一直陪着许跃住在民宿,经常下山去处理公司的事情。许跃不想动弹,谁也奈何不了他,每天能够抽出时间参与线上会议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许跃给自己的理由是,他前几年都在全年无休干活,也该轮到他休假了。如果这个公司一定要老板坐镇才能运行下去,那要手底下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听起来确实很像某种pua,不过许跃,在事业上,本身就是对自己极为严苛的人,自然不会希望手下人松懈懒散,更何况,他对于薪资待遇及年终奖,都给得极为慷慨。 这也是为什么林秘书干了那么多苦差事,依然“忠诚”于许跃的最大原因。 许跃确实是在冬禧民宿好好休息了,不得不说,这远离尘烟的山野,是疗愈人心的极佳去处。他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吃着丰富又健康的食物,还可以凭他喜好点餐,即使是夏天,也感觉不到炎热,兴致来了就去爬爬山看看风景。 其他时候呢,除了收到“前线”调查人员传来的关于许玳安和沈确的消息之外,许跃最大的乐趣就是逗那三个“小员工”。 茉茉是女孩子,许跃除了嘴欠一欠外,并不会实质上做什么。但是程景和梁长皓啊,这几天可被他“折磨”得都瘦了好几斤。 许跃并不是那种粗俗可恶的客人,但是呢,他就是喜欢叫人陪他玩,这一陪,就要陪好久,还要时不时被许跃欠欠的语言“攻击”几下。 但是许跃又非常大方,每次逗完这三个人,都会给他们转红包或者叫林秘书送点礼物上来。 一开始这三个人很惊恐,不敢接受许跃的“好意”,怕有什么陷阱。 后来还是方淮跟他们说,叫他们大胆收!反正许跃钱多,不拿白不拿,这也算是某种“精神损失费”了。 许跃其实也没多想,他就是无聊,再加上三个人每次凑在一起蛐蛐他的模样,都让他觉得特别搞笑。这让许跃玩心大起,就好像在逗“宠物小精灵”一样,给他生活添了不少乐趣。 常年混在生意场上,见多了戴面具的人,看到这些连表情管理都不会的人,总有种新鲜感。 该说不说,在民宿的日子里,茉茉、程景和梁长皓,陪着他的时间确实是很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尴尬,他倒是挺想投资这个冬禧民宿的。 可是呢,如果不是因为许玳安,他也根本不会来到这个民宿。 只能说吧,凡事都是有遗憾的。 在冬禧民宿待的时间越久,许跃也逐渐意识到了,为什么许玳安会喜欢这里……甚至,他也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许玳安会选择沈确。 可以疗愈身心的地方,可以让自己放松自由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许跃回顾了一下自己的这二十几年的人生,相比于很多人,他过得顺风顺水多了,特别是他的事业,一直在朝好的方向走。还有他的父母,毫不吝啬给予他最好的帮助。 他拥有了很多人可望不可即的东西,如果说自己仍不满足,可能会引来一堆“仇富”的人。 可是,他为什么还会对许玳安执迷不悟? 他是……真的因为喜欢许玳安,才舍不得放下的吗? 这个问题,像一颗种子一样,一直种在许跃的心里,直到现在,才冒出了芽,让许跃不得不直面起来。 他也搞不清…… 有时候,许跃觉得许玳安就像一头狼一样,领地意识非常强,同时,他身上也有一股勇往无前的无畏和倔强的精神。许玳安的边界感很强,身上常常散发出一中生人勿进的气息,很凶很冷漠,但往往会吸引很多……像许跃这样的,渴望探求新鲜感,希冀自己能与众不同的人。 许跃以前不知道许玳安真正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可是,他现在看到了,即使是通过照片和视频,他也能明显察觉到,许玳安看着沈确的眼神,都是快要溢出来的爱。 原来,爱一个人的眼神,会变成这个样子。 许跃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看向许玳安的眼神,好像并不是这样的……并不是这样的柔软…… 他对许玳安,更多的就是,某种执念,某种渴望自己能够走进这般冷漠的人的内心的幻想。 唉…… 算了。 就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他来凑什么热闹呢? 冬禧民宿,或许真的有某种安抚人心的魔力吧。 许跃本来是奔着要激发一下许玳安和沈确的矛盾而来的,结果两个人影子都没见到,反而把他自己这种扭曲的心态给调理好了。 人还是得多靠近靠近大自然。 还有,也多亏了那三个“小员工”。 那句土话怎么说来着——“真诚就是最好的必杀技”。 挺好的,放过别人,更是放过他自己。 许跃不再执着于一定要见到许玳安了,事到如今,他可以勉强给予自己的祝福了…… 祝许玳安,能够和自己所爱之人,一辈子好好的。 茉茉、程景和梁长皓,没有想到许跃离开得如此突然,上一秒还在跟他们嘴欠欠地下棋,下一秒林秘书就上门,替许跃收拾好了一切行装。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们或多或少,都对许跃改观了,并没有最初的惧怕和反感,而是带着一些奇妙的好意。 茉茉在前台帮许跃办理好了退宿后,忍不住开口问道:“许总,您不多留几天吗?我们明天会有一个踏青活动,大家可以一起去爬山,程叔和程景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许跃嘴又开始欠了,“怎么?舍不得我了?” 茉茉脸皮薄,很快就脸红了,但还是坚持说下去,“我想着,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您也会觉得开心。” 程景也凑了过来,“明天我们要弄个户外烧烤,我叔还定了一只烤全羊呢!” 梁长皓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跟了一句,“还有节目表演,咳……我打算唱首歌。” 许跃静静地听着眼前的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全部的意思概括起来,就是希望他能留下来。 其实,许跃跟他们的年龄也相差不大,在民宿的这几天,难得的,也激发出了他失而复得的“童心”。 只是,可惜了。 这毕竟还是不属于他的生活圈子,他也不应该,过多地接触许玳安和沈确的朋友们。 他内心是有感谢的,感谢三位“小员工”对他的真诚的善意,这是他人生中,极为罕见的经历。 可是他同样知道,不管怎么选,他也只是一个外人。 再多的好意善意,最终都会投射给更加亲近的人们。 所以,在为时不晚的情况下,他需要及时抽离。 沉默了一会儿,许跃开口道:“公司有事情,我得回去。”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让茉茉他们不再试着挽留许跃。 许跃的公司,和方淮还有楼迎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对家。 茉茉他们,心里也清楚,需要偏向于谁。 “那——”茉茉将证件递回给许跃,“祝您日子生活美满、天天开心,冬禧民宿,随时欢迎您再来做客。” “好的。”许跃收起了证件,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不再是调侃嘴欠,而是真情实意的笑容,“也祝你们都好。” 沈确和许玳安并不知道许跃来到了冬禧民宿,他们依然,在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第二天,许玳安研究生就要开学了,沈确也即将迈上返程的步伐。 他们像往常一样,带着豆豆出去溜达,回来后嫌累,窝在沙发上吹着空调玩手机,打算过一会儿再去冲澡。 豆豆作息很好,在小区肆意奔腾后,回家倒头就睡了。 “明天几点的车?”许玳安用手指卷起沈确的发丝。 沈确转头亲了一口许玳安的脸,“陪你吃完午饭,司机会过来接。” 许玳安也侧过头,两人亲亲密密地交换了一个吻。 沈确微微喘着气,琥珀色的眸子泛着水光,“真想把你装兜里带走。” “……”许玳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材,又看了看沈确比他逊色的肌肉,“你确定?” 沈确瞪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回事!” 许玳安笑了,凑上去吻他,“不逗你了不逗你了。” -------------------- 在努力完结的路上了。 第161章 岑静无妄(下)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故事好像也讲了很久。 日子就这样平淡又踏实地过下去,不也挺好的吗? 许玳安开学后,沈确就回到冬禧民宿了。他一边在筹备下一次的画展,一边继续担任民宿的咖啡师,还可以从来往的客人中获得一些绘画的灵感。当然,最令他幸福的,还是每天和许玳安视频通话的时间。 他们慢慢熟悉了异地恋,不再像最开始异地分居的时候,总有些未知的不安全的因素存在。 许玳安现在没有再去兼职了,他把课余的时间全部都留给了沈确和豆豆。 研一的日子并没有特别忙碌,他买了辆电动车,减少了学校和房子之间通勤的时间,可以花更多的时间陪豆豆。 曾经的许玳安,是一个“享受”孤独的人。生活,让他不得不接受孤独,并且融入孤独。直到遇到沈确,他才知道,孤独的滋味是那么不好受,能够真切感受到爱与被爱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每一天,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念自己的爱人,一想到沈确呀,许玳安内心就特别丰盈富足,就好像拥有了所谓的底气一样。 偶尔,他会讨厌独处,幸好的是,豆豆来了。 这个世界上可不能没有小狗呀!豆豆也成为了许玳安心中的牵挂,每天固定的学校家两点一线,除非大风大雨天气,他晚饭后都会带着豆豆出去溜达。 也是过上了另一种形式上的“养孩子”的生活。 沈确的专属画室,就是那个秘密的阳光书房。 民宿的所有人都默认,那个地方是沈确灵感创作的空间,非必要不会来打扰他。 沈确很感谢他们这么贴心的支持举动,有时候他会沉浸于绘画中,没有办法按照规定的时间去做咖啡师的工作,这个时候茉茉就会帮忙扛起大旗了。这段时间,茉茉对制作咖啡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梁姨还请了专业的咖啡师上门教她,在沈确不在的时候,茉茉成为了冬禧民宿的另一位咖啡师。 沈确回来后尝过茉茉的咖啡,毫不吝啬地对茉茉夸赞了一番,他特别高兴,茉茉能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发展到十分专业的水平。他常常也会因为自己忙于绘画和举办画展而未能参与民宿工作而感到愧疚,非常幸运的是,民宿的所有人都支持他的事业,从不会因为他未能参与进民宿的工作就责怪他。反倒是,能看到沈确回归到自己梦想的道路上,能在绘画这条路发光发热,对于民宿的所有人来说,都特别欣慰。 民宿的工作并不多,主要是繁杂的琐事,这些事情,梁姨都能很好地安排,并且,她现在也有意在培养茉茉。茉茉自从那次失恋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蜕变了一样,撇去了一些天真的幻想,变得更加的坚韧。 成长或许总要经历些伤痛吧。 程景也荣升为民宿的主厨了,程叔将自己的毕生所学的厨艺都教给了程景,现在,他并不做主要的厨师工作,而是变成了帮厨。程景呢,也搬进了民宿,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房间,除了有时候回家陪陪家人,大多数时候他也是住在民宿。同样的,梁姨也在培养程景,对梁姨来说,年轻人是冬禧民宿的新生力量啊!她很看好这两位年轻人。 梁长皓还没毕业,所以暑假一结束,他也回学校上课了。他的学校比较远,只能等到长假才能回民宿,不过暑假期间梁长皓自己也逐步产生了毕业后要回民宿工作的意愿,他本身的性格就比较安静内敛,能遇到程景和茉茉这样的知心朋友,是很难得的。不过关于就业这个问题,还有待考量,梁姨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多去外面看看世界的。 现下民宿是淡季,客人没有暑假那么多,不过,民宿的每个人的生活依然过得很充实很幸福。 看似重复的每一天,其实都能发现一些别样的美好。 日子简单,但并不单调。 三个月之后,沈确的【巷弄之中,且看花开】的主题画展在首都开幕了。 这次画展的规模更大且持续时间更长,合作商没换,所以最后的主办方,依然是许跃。 不过这次,沈确和许跃并没有打照面,据合作商那边传来的消息,许跃谈了一个重要的跨国项目,将有至少一年的时间会待在国外。 听到这个消息后,沈确内心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身边这些“不确定”“不安稳”因素的人,都在逐步离开他和许玳安。 挺好的,虽然沈确并不是很在意许跃这个人,但是,他确实不希望发生某种有意或者无意的“差错”。 他不想把多余的精力分给一些无关人等。 这次画展,沈确的父母也来了。老两口先前跑去旅游了,没能赶上沈确上次的首次画展开幕,这次,他俩特地看准了时间,一定要好好参加孩子的画展。 沈确提前在自己入住的酒店里给父母预定了套房,其实除了参观画展,老两口更重要的,是想来陪一陪自己的孩子。他俩承包了沈确这段时间的所有饭食,就连酒店标配的床单被罩,都换成了从家里带来的。 难得陪一陪孩子,自然是想给予最舒服的。 沈确舍不得父母这么操心,但也奈何不过父母对他的关爱。如果拦着不让他们干,他们心里说不定会更难受。 画展的开幕式比预想中好,沈确穿着白色的高级定制西装,内里是中空的,很巧妙地露出他的流畅精致的脖子线条,且若隐若现了一些他最近锻炼得当的胸肌。一双笔挺的大长腿更不用多说了,傲人的身高站在那里,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风景线。 有的年轻粉丝会忍不住将沈确的照片传到网络上,配文:【哥哥的腿比我的命都长。】 沈确前几天去修剪了自己的一头小卷毛,他也想换个发型换种感觉,便留了个狼尾,狼尾遮住了后脖颈,前方微卷的刘海也略微遮住了一些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琥珀色双眸……该怎么说呢?性感中又带这些神秘感。 有的人觉得,沈确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比他的绘画作品更令人惊艳了。也有一些不好的言论,觉得沈确就是靠着自己的颜值才让作品火起来的。 什么声音都有,好听的不好听的,真心实意的恶语中伤的,一切言论都有,曾经的沈确或多或少会被影响到,现在的沈确,听到后也只会坦然一笑,只是听一听罢了。 这次画展,也引来了不少国内外知名的画家及评委,沈确都大大方方地接受他们所有的点评。 这个世界,哪有绝对的好和不好呢?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他心里很清楚,什么样的建议才是对他真正有帮助的。 画展的开幕式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沈确也回到了酒店。沈父沈母怕油烟味影响到沈确,便在自己的套房里煮了饭菜,装在保温盒里送上来。 沈确先回房,将西装换成了常服,随后便给许玳安发信息。他忙起工作来,没有办法及时回复许玳安。 许玳安很快就拨了个视频通话过来,沈确想也没想立马点了接通。 “吃饭了吗?”镜头那处,许玳安带着豆豆在小区楼下,天色渐暗,他特地寻了处开了灯的地方。 “等会儿吃。”沈确笑着说,他坐在沙发上,把靠枕放在自己的腰后,调整了下让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 “腰酸了吗?”许玳安立马就察觉到沈确的不对劲,“今天站太久了?” 沈确点了点头,今天确实一整天都在美术馆里站着,除了中途吃饭,都没有休息的时间。 “我上次在你行李箱放了缓解肌肉酸痛的药膏,你记得涂。”前段时间同居的时候,沈确健身肌肉酸痛,许玳安每天就会帮他用精油推一推,后来还买了一支常用的药膏给他备着。 沈确撇了撇嘴,“我想你帮我涂。” 许玳安笑道:“过两天就去见你了,乖,自己先动动手。”许玳安买了周五晚上的去首都的票,很快小情侣又可以见面了。 “好吧。”沈确故作委屈地眨了眨眼。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随后是沈母的一句问话:“确确,可以吃饭咯。” 许玳安耳尖,立马跟沈确说:“赶紧去吃饭吧,别把自己饿坏了。我打算骑车带豆豆去海边兜兜风。” 沈确眼睛一亮,“啊!我也想去海边散步。”他想起了自驾游回来的那个海边夜晚,听着大海的声音,两人想聊什么聊什么,躺在沙滩上看着天空,虽然星星少了点,但也特别浪漫。 “我们可以在首都的沙滩上漫步。”许玳安朝他挥了挥手,“拜拜,去吃饭吧。” “拜拜。” 沈确挂了电话出门,坐在餐桌旁边的沈父沈母,都用一种特别暧昧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沈确失笑道,他拉开座椅坐了下来,“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沈母和沈父对视一眼,问道:“你刚刚是在给小许打电话吗?” “对呀。”沈确很坦然,“他过两天也会来。” 沈父给沈确装了碗牛排汤,试探道:“你们现在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沈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什么程度啊?处对象的关系嘛,你们不都知道吗?” 沈母撞了一下沈父的胳膊,觉得他说话的意思太含糊了,“哎呀,你爸的意思是——你和小许有没有打算,变成我和你爸这样的关系?” -------------------- 最近病毒又来了,注意防护哦。 第162章 白头如新 沈确听明白了,他端正坐姿,放下碗筷,认真点头道:“是的,我想和他一辈子走下去。” 虽然心有有所猜测,但沈母依然被沈确如此直白的话噎了一下,她思绪万千,想了想还是说:“儿子,你和小许,认识的时间是不是还有点短呀?一辈子是很长很长的。” 沈母并非是不认同沈确和许玳安之间真挚的感情,而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必然会伴随着矛盾,磨合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况且,这个世界又是那么得五彩缤纷,很难说,之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沈父见沈确的笑容微微敛了起来,立马圆场道:“你妈妈很看好你和小许,就是太操心了点。” 沈确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在担忧什么,“你们这是在提前贷款焦虑了呀,想这么多不好的干什么呢?我们又不是预言家,怎么能预料到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呢?对我来说,现在心里有他,并且想和他长长久久,就是我目前最确定的想法了。” 他伸出一只手,握住自己母亲放在桌上的手,“妈,不要担心这些,如果提前预设结果是差的,那我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错的。我知道你害怕我受伤,害怕我再次踏入泥沼里,可是呢,许玳安是把我从上一个泥沼里拉出来的救赎啊。如果没有他一直陪在我身边,我现在可能都不会坐在这里,跟你和爸开开心心聊天了。” 沈母的眼睛开始泛泪了,她想起了沈确之前遭遇的事情,即使已经过去了,她也依然忍不住心疼难过。 沈父见状,默默地揽过沈母的肩膀,拍了拍。 沈确抽出纸巾,温柔地给沈母擦眼泪,又塞了几张到沈母的手里,“妈,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有勇气走下去。”他停了一下,露出了笑容,“许玳安也是一样的,他爱我,不比我爱他少。” 沈母也笑了,她点点头,又吸了吸鼻子,“好,我知道了。” 沈父立马给沈母夹了菜,“咱们吃饭吧,再等下去都可以吃宵夜了。” 沈母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沈父。 沈确低下头,喝了一口父母熬了几个小时的牛排汤,虽然有些微凉了,但依然能感受到父母对他浓烈的爱与尊重。 其实对于爱情吧,若没有沈父沈母的“言传身教”,沈确也要下定和许玳安携手一生的决定并不是那么容易。 他很幸运,他的父母是相爱相知的。 “榜样的力量”,是有用的。 许玳安再次来到了首都的高铁站,这次,是沈确亲自开车来接他的。 豆豆暂时寄在了小区附近的宠物店,等许玳安过两天去接它。 几个月前来首都,许玳安还穿着短袖,如今,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许玳安也换上了加了薄绒的卫衣。 沈确拉开副驾驶的门,绅士风度十足,“我亲爱的安安,请上车。” 许玳安被他逗笑了,“开始整这套啦?” 沈确扬了扬眉,“喜欢不咯?” “我都喜欢。”许玳安坐上了驾驶座,他眼尖地发现后座上放着一大捧蓝色的风铃花,他顿了顿,“这是?” 沈确转身探腰将那捧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风铃花拿到前面来,他双手捧着,递给许玳安,“有没有记忆回溯的感觉?上次你来画展,带了两束特别漂亮的风铃花,这次,就轮到我送给你。” “谢谢……”许玳安双手接过,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风铃花的花瓣,很高兴也很感动,“花很漂亮。” “还有呢!”沈确像是变法宝一样,拿出了一盒蛋挞,也是上次的那家店,“刚出炉的,特地叫人帮忙买的,你尝尝。”说着又拿出了手套和纸巾,还有一杯果茶。 许玳安感叹道:“你还真是啥都有呀。” “见自己的爱人,可不得准备齐全嘛。”沈确发动车子,他开车很稳,不会突然急刹给许玳安一个措手不及,“慢慢吃,不着急。” “我们现在去哪里?”许玳安咬了口蛋挞,还热乎着的,特别香嫩。 “回酒店。”沈确单手开车,另一只手颇有暗示性地拍了拍许玳安的大腿。 许玳安立马get到了沈确的意思,他忍不住耳根发热,假意咳嗽了一声。 “噎着了?快喝点果茶。”沈确视线集中在前方,没有察觉到许玳安微表情的变化。 “没事。”许玳安还是喝了口茶,为了压下内心的燥热。 确实,沈确为了筹备画展很忙,他们虽然每天视频通话,但也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更不用说……那啥了。 咳咳,年轻气盛的男人嘛。 怪想的。 今晚,沈父沈母都很巧妙地,没有来打扰他们。 套房的餐桌上,放着只吃了一个的蛋挞盒,还有那束清新淡雅的风铃花。 一些不可言说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刚开始还是断断续续的,后来就越来越急促了。 时不时,还有几声闷哼声。 突然间,传来了一两声音量较高喊声,似乎是有点承受不住了,可随后很快声音就消失了,好像是被谁给捂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好似有桌子移动的声音,紧接着,愈加激烈的动静响了起来。 听得怪让人面红耳赤的。 好不容易动静停了,这时,浴室的水声响起。 总算是要歇息了。 可是,没过多久,又传来了那些声音。 似乎永远不会停歇一样。 唉,年轻人啊,真厉害。 两人闹得都有些筋疲力尽了,一看时间,都要凌晨三点了,纷纷洗了澡,沾了枕头就睡了。 “始作俑者”沈确不得不庆幸,他接下来只需要下午到场就行了,不然身体可真遭不住哦。 许玳安也是没想到,异地后的第一天晚上就“玩”这么大,就算他身体再好,也受不住了。 休息休息吧。 等两人浑浑噩噩地从床上爬起来,已经到了中午的饭点了。 沈确第一时间先回复了沈母的消息,告知老两口,他们已经醒了。不过沈父沈母这次并没有上门给他们送饭了,他们担心打扰到小情侣恩爱的日常。 “我叫个餐吧。”沈确回过头,给了许玳安一个“午安吻”,“想吃什么?” 还困得很的许玳安在被子里动了动,“整点补的吧,要虚了都。” 沈确笑了,摸了摸许玳安长长了的头发,“好,你先睡会儿,饭到了我再叫你。” 两人点了酒店附近一家比较出名的小炒,还叫了一家专门做瓦罐汤的连锁店。 饭菜到齐了,沈确进去叫许玳安起床。 许玳安睡得迷迷糊糊的,又想把沈确往床上带。 “等等……”沈确的双手抵在的床沿,差一点整个人就扑在了许玳安身上,“不想起了?” 许玳安微微睁开眼,“唔?”明显还没睡醒的状态。 沈确的心软成一片,他突然也有也有一股要钻进被子里的冲动,但是呢,该补充的能量还是得补充的。 他垂下头,轻柔地吻了吻许玳安又闭上了的眼睛,低声说:“不起来的话……那就继续咯……”话语中暗含着某种意义,看似威胁,实则调情。 许玳安察觉到有一只手在顺着他的睡衣下摆探进去,正缓缓地抚摸着他的腰线。 “!!!” 许玳安立马睁开眼,他有点怕了,“我要起来了。”他试探性地推了推压在他身上的沈确。 “怕啦?”沈确没动,他对准许玳安的双唇吻了上去,唇齿交缠溢出几个音,“晚了。” 许玳安揽住沈确的肩背,虽然有点怕,但还是抵挡不过爱人的主动,两人逐渐加深这个吻。 就在气氛即将变得更火热的时候,沈确停了下来,他拉开距离,好好地欣赏了一番许玳安发红的脸庞,心满意足道:“起来吃饭吧安安。” 被撩拨起火的许玳安:“……行。” 小炒点的是爆炒腰花、葱姜生蚝、红烧五花肉鹌鹑蛋、山药炒木耳和蒜蓉西蓝花,瓦罐汤一份是鸽子汤,一份是板栗炖鸡汤。 许玳安洗漱完毕后,总算清醒了,他擦着脸走出来,见到一桌满满当当的菜,点了点头道:“确实很补。” “快坐下吃吧,肚子都呱呱叫了。”沈确将餐具分好,“他们家有一个招牌饭,叫做五行能量蔬菜饭,听着挺健康的。” 许玳安坐到椅子上,沈确给他盛了一碗饭,他看了两眼就明白了,“应该是五色养生,五种食材对应五种不同的颜色。”他又闻了闻,“可能加了橄榄油。” “那确实是挺健康的了。”沈确将瓦罐汤拆开,让许玳安先选,“你看看想喝什么?” 许玳安指了指那碗鸽子汤,继续说:“下次你回去,我也给你做健康养生餐。” “行呀。”沈确很乐意。 许玳安照常先喝了半碗汤,开了胃后,就开始和沈确一起大快朵颐。 两人确实饿狠了,不得不说,前一晚的“体力活”耗费了他们不少精力,确实得多吃点食物补补。 吃完饭后,有人来敲门,是合作商和助理把沈确今天要穿的衣服送来。 上次画展开了个好头,陆陆续续就有一些商家想要找沈确合作,其中不乏有一些国际大牌的服装,他们一致认为沈确的形象气质能够很好地突显品牌。 这次画展,除了开幕式的白色定制西装,其他都是赞助的。 沈确倒也没有反对,只是他需要亲自挑选适合衣服会比较麻烦,前期花了不少的时间进行搭配,所幸最终的效果都不错。 见到许玳安,合作商并没有惊讶,他知道沈确有个正在交往的同性爱人,很自然地同许玳安打了声招呼。 倒是那个助理,是这次画展才从美术馆调来帮忙的,大吃了一惊,但也不敢多说话,只敢偶尔偷偷看一眼许玳安。 从事艺术的人,有不少是双性恋者或者同性恋者,他们更加倾向于内心的自由,而不被俗世的性别界限所束缚。 只是……助理没想到的是,沈确的爱人,竟然也拥有不相上下的容貌身形。 两人站在一起,就好像是自带光环一样,在那里闪闪发光。 确实是很让人赏心悦目,但也容易引起一些人的嫉妒。 --------------------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比喻感情的厚薄是不以时间长短来衡量的。 第163章 百福具臻 许玳安下午陪着沈确一起去画展了。 今天美术馆设置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互动环节,这个活动不需要花钱,但也并非是所有人都可以参与的,美术馆再三强调,希望是真心喜欢沈确作品的粉丝参加。参加活动的前提,需要粉丝们将自己想对云确说的话写下来,投递到美术馆门口设置的信箱里,最终由沈确自己选出其中的二十位粉丝。在闭馆的前一个小时里,这二十位粉丝可以到美术馆的会议室面对面同沈确交谈并且合照签名。 沈确在开馆后的半个小时之间内,同各位参展的客人们打了招呼,之后便带着信封到了休息室,他想安静且认真地看一看这些信。 许玳安没有打扰沈确,他充分给予沈确个人的独立空间。时间还有很多,许玳安一个人慢悠悠地欣赏着沈确的作品,跟其他来参观的客人们一样。 这次的画展,规模不仅更甚上一次的,就连每幅作品旁边的介绍,皆有沈确创作背后的故事。 许玳安看到了故乡的老屋。 云雾环绕之间,唯有眼前用青石板铺就的土路是清晰的,两旁的竹林翠绿旺盛,在道路的尽头,是一扇布满岁月痕迹的斑驳的木门。这扇木门关得严严实实的,里面的房屋也被画者淡化了,模模糊糊,无法看清。 越是无法看清,越是勾起人的探索欲。 但是那个老屋,就这样隐藏在云雾环绕之中,看不清、摸不着,似乎随时随地就会消失在尘世之间。 沈确的配文:【关于老屋:第一次见它,就被它的沧桑厚重所震撼。过往来去的人很多,它依然停留在那里,保留着记忆中的所有美好。坐在摇椅上,聆听着老屋的声音,它似乎在说:“嘘……你有感受到风吗?”下一秒,迎面而来的微风吹散了夏日的燥热,此时此刻,若能下一场雨该有多好,我也想在老屋听一听下雨的声音。】 许玳安默默地看着画和文字,心里有些酸涩。 这是属于沈确的,与老屋告别的话语。 人生难免有遗憾,是吧? 还有一幅画,是海边的日出。 那是他们共同迎接的黎明的第一缕光。 画面中,没有他俩的身影,但是有一条小狗蹲坐在沙滩上,静静凝望着东方日出的背影,许玳安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豆豆。 许玳安忍不住勾起唇角,明明那天豆豆在帐篷里睡得四仰八叉的,他俩回去还给豆豆拍了打呼噜的视频。 也算是某种隐喻吧。 海天交界处,一道耀眼的光线升起,太阳的边缘缓缓露出,一瞬间,喷洒出惊艳无比的绚丽景象。沈确抓住的就是露出的这个瞬间,太阳还未升至高处,还未染红整个天际……刚冒出头,就被沈确“秒”了。 【海边日出:这次,我奔赴到了海,迎来了别样的浪漫。在日出到来的前几分钟,耳畔只有海声,很奇妙的是,内心出奇的平静,或许这就是靠近大海的另一种魅力吧。直到,迎来了那一缕光,世间万物,在那一刻,仿佛都被赋予了璀璨的生命。而这时,我很庆幸的是,能有人同我一起观赏日出美景。】 看到最后一句话,许玳安的心猛地一跳。 与此同时,站在他身旁的一对年轻情侣也在小声交谈—— “诶你看……‘有人同我一起’,云确说的是他的恋人吗?” “呃,可是画面上只有一条狗啊,不应该是‘有狗同我一起’嘛?” “可能是他们一起养的小狗啊。” “也是哦,云确还真大方,直接宣告了这是。” “很好奇诶,云确长得这么好看,他的对象应该也是个大美人吧,不懂是谁能他的青睐诶?” “想那么多干啥?别人的私事。” “就好奇嘛。” “以后总会有机会看到的吧,不过云确的社交媒体,已经好久没有更新了,希望哪天能看到他的官宣照片。” “希望如此吧。” 许玳安默默站在小情侣旁边听着,心情很微妙,在听到“大美人”三个字的时候,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不好意思啊,不是大美人,是大帅哥。 虽然许玳安不自恋,但他也知道自己长得挺帅气的。实话实话,要不是有外貌身材的加持,他追沈确的勇气可能会再小一点了。 幸好,沈确对他也有足够的生理性喜欢,他也一样。 都是男的,还是需要考虑一下下半身幸福的。 沈确利用休息室提供的饮料和咖啡机,给自己制作了一杯简易版本的苹果气泡冰美式。 他一边品尝着美味,一边翻看着信件。 每一封信他都认真看过去了,这当中,有一些是自云确出道起就关注的,也有一些是云确复出后才喜欢上的,当然,也有一些是抛开作品只冲着云确的外表而来的,甚至,还夹杂着几封恶意辱骂的信件。 这个时候,沈确不由得感慨合作商的先见之明,在收到信封之前,合作商已经安排安保人员将信件都检查过了,免得有人在其中夹杂着危险物品。 沈确现在已经丝毫不在意这些纯粹发泄辱骂的文字了,包括他的社交媒体的私信,也不乏有些怀有恶意的人的攻击。他看虽看,但是心情已经毫无波澜,也只是希望能找到一些值得改进的建议。 不过,对于那些污言秽语,还是不要企图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沈确决定下次就直接不看这种“废弃”的信件了,有点浪费时间。 在那些真诚用心的信件中,沈确沉思了许久,总算挑出了其中的二十封信。信封信纸是美术馆统一发放的,上面有个编码,接下来便由美术馆的广播通知宣读这些被挑中的编码,这也避免了个人隐私的泄露。 美术馆的入口处皆有设置安检,毕竟沈确的画作仍然具有较高的收藏价值,合作商是万万不想让这些画作被某些极端认识损毁。而在见沈确之前,这二十位粉丝也经由同性的安保人员再次检查是否有携带危险物品。合作商很清楚,沈确的个人价值比他的作品更加重要。 许玳安也混在了这二十位粉丝当中。 今天沈确的服装是一件贝壳粉的真丝条纹衬衫再加上一条版型宽大的黑色阔腿裤,很巧妙地将沈确修长紧实的腰身显露出来,而这种版型的裤子,要不是沈确身高够高、腿也够长,很容易就发生爆雷事件。 衬衫的扣子解开了顶上的两个,展露出白皙流畅的脖子线条以及精致的锁骨,如果细心的人,还会发现沈确戴了一条银色的锁骨链。 这是他和许玳安的情侣同款,许玳安的那一条,藏在他的卫衣里面。 锁骨链,随着人的动作发生偏移,也跟着呼吸微微颤动,难言的性感。 这二十位同沈确近距离接触的粉丝,无不被沈确仿若加了几百倍滤镜的美颜给深深震撼了。 难以想象,竟然真的有人长成这样,而且,皮肤真的非常好!!简直比玉石还润!! 许玳安站在最后,默默听着几位粉丝对沈确美颜暴击的赞叹,他忍不住跟着点点头,确实很漂亮。 但是呢,沈确人美,心更美。 这二十位粉丝,有男性也有女性,有情侣有朋友也有带着小朋友一起来的,沈确无一例外都微笑以对,耐心且温和地与他们面对面交流并拍照签名。 他也解答了粉丝们最关心的问题,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 对此,沈确大方一笑,琥珀色的双眸亮晶晶的,“是的,我有恋人了。” 会议室里爆发出不小的惊呼声,随后,很快就有一个人接着问道:“可以让我们看一看长什么样吗?真的很好奇诶!” “是啊是啊!” “是做什么的呀?也是画家吗?” “认识多久啦?怎么认识的?” 一时间,好奇八卦的声音四起,沈确不得不抬起双手安抚大家,“以后有机会会告诉大家的,别着急。” “那会发到社交媒体上吗?”一个人举手问道。 “嗯……”沈确略微思索了一下,“如果他同意的话,可以。”他的眼神和站在最后的许玳安对上了,两人相视一笑。 人群里发出了短暂的欢呼声。 这时,一个女声喊得特别大声:“云确,你一定要幸福开心啊!” 这句话就好像引起了某种效应一样,二十位粉丝,都在异口同声地对沈确表达祝福。 “要开心快乐哦!” “身体要健康!祝你们长长久久!” “希望你们恩恩爱爱一辈子!” “祝你们甜甜蜜蜜!” “有人陪伴,有人相爱,云确,你可以不用再难过了!” …… 这些话触动了沈确的内心,一时之间,他的脑海里飞快闪过过往的是是非非,开心愉快的、充满希冀的、痛苦崩溃的、重燃希望的、安定平和的……最后,画面停留在了许玳安认真凝望他的脸庞上。 许玳安的眼神,许玳安的一举一动,都在诉说着,他爱他。 沈确的双眸闪了闪,他低下头,快速平复好心情,复而抬起头,露出了真诚感动的笑容。 “谢谢你们。” “我和他都会好好的。” 最后,由合作商的安排,沈确和二十位粉丝,当然,还有这位“多出来”的粉丝一起合了张照。 许玳安由于身高很高,被安排和沈确一起站在了中间。这其中不排除合作商的“刻意”安排。 这时候,其他粉丝才猛然发现,居然还有一位这么帅气的粉丝在他们之中。 而当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现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种“这样才对”的感觉。 就好像有一种神奇又适配的氛围,在这两人当中萦绕。 如果沈确没有恋人的话,他跟这个帅哥,还是蛮配的…… 这个想法,不止出现在一个人的心里。 可以猜想一下,等他们知道这位大帅哥,就是沈确的正牌恋人,是会万分震惊呢?还是会有“果然如此”的感觉呢? 一切的一切,都等之后再说吧。 一个小时后,美术馆闭馆了,沈确也送走了这二十位粉丝。 “晚上在外面吃,我订了家私房菜。”沈确将服装商资助的衣服换下,换了套更加简约轻便的白衬衣和西裤,“我爸妈也会一起去。” 许玳安帮沈确理了理衬衣的领子,“好,我们要过去接他们吗?” “餐厅会派车,我们先过去等他们。”沈确转过身,二话不说伸手探到许玳安卫衣领子里,摸了摸那条锁骨链,“哟,热乎着呢。” 许玳安被吓了一跳,有些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沈确抱住了许玳安,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紧张吗?又要见公婆了。” 许玳安眯起了双眼,反手搂住沈确的腰身,“你想我紧张吗?嗯?老公。” 沈确被许玳安这声“老公”闹了个大红脸。 -------------------- 百福具臻:百福:犹多福。具:都,全部。臻:到,达到。形容各种福运一齐来到。 第164章 山有扶苏 这是一家以宋朝为主题的高级私房菜,环境中式典雅,虽说小众,但也在小圈子里很火爆。沈确托人预约了好几天才排到今天的包间,并且店主都是当天定制菜单的,若有忌口,皆需提前告知,等客人到了现场才能知晓今晚的菜单是什么。 餐馆整体采用宋代的建筑风格,纯木质的装修基调,简洁的色彩搭配,显得十分素净淡雅,展现泱泱中华之美。餐馆的服务人员都身着宋代的服饰,男服务员穿着藏青色的长袍,戴着方巾,女服务员则穿着粉蓝色的襦裙,佩戴着精巧的发饰,举手投足间都展示出宋代的优雅风范,给客人带来极佳的用餐体验。 每个包间的取名也很有意思,是以宋代的词牌名命名,如“卜算子”“沁园春”“清平乐”等等。而沈确他们预定到的包间则是“水调歌头”,店主在包间的墙壁上挂着苏轼诗词与宋代书画,还设置了一个水墨屏风,巧妙地增加了空间的私密感和层次感,处处都充满了宋代风情。 菜单也很有意思,是店主的爱人用毛笔写的,宣纸上还画了假山和翠竹,左下角有店名的红色印泥盖章。如果喜欢这个古风菜单,也可以带回家收藏。 今日菜单—— 冷碟:琥珀核桃、子姜皮蛋、脆皮素鹅。 热菜:杏汁炖花胶(两位用)、蚝皇扣鲜鲍鱼、红烧蟹肉翅、五味子鸡油蒸大黄鱼、陈皮澳洲雪花牛仔粒、金柱西施鲜虾仁、淮山银杏炒幼露笋、上汤蒲菜。 主食:韭黄鲜菇带子煎面。 甜品:百香果燕窝(位)。 餐后:芙蓉雪花酥+时令水果。 酒:梅煎酒(店家自酿:以青梅、冰糖与白酒共同熬煎,冷却后入坛陈酿。) 这家私房菜自然是不便宜,不过对于目前经济实力还不错的沈确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沈确目前没有什么需要花大钱的地方,他每个月都会给父母的账户转一笔钱,供他们随意使用,不过沈父沈母舍不得花孩子的钱,都将这些钱存了起来。 沈确之前其实也有想过,要给许玳安弄一个亲属卡,但是他很尊重许玳安,便暂时将这个想法搁置了下来。 等之后,关系再更进一步的时候,他相信许玳安会放下心中的那些顾虑,大大方方花他的钱。 沈确自己物欲不高,所以他很愿意给家人花钱,这让他莫名会有一种满足感,当然,他的家人也包括许玳安。 沈确和许玳安在包厢里等了一小会儿,沈父沈母也到达了。 实话实说,许玳安是有些紧张的,他也有段时间没有跟沈确的父母见过面了。除了过年那次,其他时候都是沈确和父母视频通话的时候,他也跟着打了打招呼,简单地聊了几句。 他自己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除了沈确,他没有办法跟其他人维持一个很亲密的关系。 他也是暑假的时候,才彻底对沈确敞开了心扉。 真要算起来,许玳安的人生,对他而言重要的,也只有沈确一个人了。 可是沈确不一样,他的人生,有爱他的父母,有关心他的好友……沈确很珍视每一份情谊。 许玳安并不介意,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沈确的爱人,只有他。 爱情,总是不同于其他感情的。 沈父沈母很快也到达了。 沈确和许玳安起身迎接,沈母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胳膊,然后就上前去抱许玳安了。 许玳安微微愣神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眉目带笑的沈确,立马反应过来,轻柔地回抱住沈母,“阿姨,好久不见。” 沈母抬起手,摸了摸许玳安的后脑勺,笑道:“好久不见,小许,感觉变得更帅了呢。” 许玳安有些许不好意思,“谢谢阿姨。” 沈父也上前和许玳安握了握手,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夸道:“确实更帅了,精气神也非常好。” 沈确见许玳安被夸得脖子耳朵都红了,立马道:“好了好了,落座吧,我叫服务员上菜。” 沈母拉着许玳安,坐在了自己的旁边的位置。许玳安这下是真的开始不知所措起来了,他忍不住频频朝沈确看去。 沈确对他点了点头,做了个安抚性的动作,告诉他没事。 沈父坐在了沈母的另一边,沈确自然就坐在许玳安的身旁。 “小许,坐在阿姨身边,陪着阿姨说说话好吗?”沈母看出了许玳安的紧张,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自己的座椅,保持了一个合适的社交距离。 许玳安点点头,“好的。”他虽然不懂该说啥,但是长辈说的话,他都会听的。 沈确将自己的椅子朝许玳安那边挪了挪,直接将自己的腿贴了上去,当然,上半身依然保持着一丢丢的距离。毕竟父母在场嘛。 “别紧张。”沈确悄声在许玳安耳边说,顺势给自己的宝贝安安倒了一杯梅煎酒,“喝点壮胆。” 许玳安面上不动声色,被桌子遮挡的腿不轻不重地撞了撞沈确的腿。 意思是:别闹了。 沈母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就是想和许玳安多亲近亲近,平时除了视频聊天,也就过年的时候能碰碰面。她从沈确那里听到了关于许玳安家庭的情况,她身为长辈,身为沈确的母亲,她觉得自己更应该表现出善意和好意。 沈确已经认定了许玳安,那她自然是支持自己孩子的决定的。 这一顿饭吃得比许玳安想象中轻松一些,他许久未见沈母,而自己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为此刚开始紧张了好一会儿。 不过,沈确一家人的磁场都跟他很契合。 沈母沈父也是一个健谈的人,都不会让话掉在地上,每分每秒都在照顾许玳安的情绪。 除了……沈确老喜欢动手动脚这点。 沈确看着许玳安和自己的父母处得很好,忍不住手欠了,老喜欢仗着父母看不到的情况下,隔着桌布摸一摸许玳安的这里那里。 真是……讨厌极了。 许玳安每次都趁沈母转头跟沈父交谈的时候,用眼神谴责沈确的“不讲道德”。 中途,为了防止沈确的手乱来,许玳安迫不得已用自己“强有力”的大腿内侧肌肉夹住了沈确的手。 没想到,这倒满足了沈确。 沈确“顺势而上”,许玳安浑身一激灵,急忙伸手将沈确的“魔爪”抽出来。 “怎么了?”察觉到一些动静的沈母转过头来,一脸疑惑。 “没事没事。”沈确被许玳安掐了一把,差点痛得呲牙咧嘴,努力控制表情后,对沈母笑了笑,“一时之间没坐稳。” “你呀你,都多大了。”沈母无奈摇了摇头,“小心点呀。” 许玳安连连点头,转过头,背对着沈父沈母,咬牙切齿道:“你都多大了呀。” “嗯嗯,下次会小心的。”沈确很“乖巧”地听从建议,并且吸取教训。 沈确真是胆子大了,敢在父母眼皮底下动手动脚了。 许玳安轻哼了一声,真是幼稚鬼,他不再理会沈确,继续同沈母交流。 被“冷落”的沈确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地给许玳安夹菜。 这顿饭,许玳安吃得非常饱,不仅沈确给他夹菜,沈母也夹个不停,沈父虽然隔了个座位,但是也不停叫许玳安多吃点。 所幸的是,大家边吃边聊,许玳安也有消化的时间。 这种被投喂的“烦恼”,也是一种幸福吧。 四个人,将这顿饭做到了光盘行动,厉行节约,不浪费,虽然大部分都进到了许玳安的肚子里。 饭后,许玳安略有点无奈地摸了摸自己凸出的腹部,轻轻叹了叹气,心想又得花更多的时间来健身了。 沈确付完款回来就看到这一幕,他饶有兴致地将自己的手搭在许玳安摸着腹部的手背上,眨了眨眼,“怎么了?肚子里的宝宝踢你了吗?” 被沈确招惹了一个晚上的许玳安受不了了,他反手搂住沈确的腰,两人就这样从大门口battle到了旁边的树丛,看似在“打架”,实则在“调情”。 沈父沈母就这样目睹了一切,“……” “咳咳……”沈父故作咳嗽了几声,“他们两个感情是真好啊。” 沈母看着自己孩子灿烂的笑容,心里也软成了一片,“两个小屁孩。” 沈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没想到小许也有这么生动的一面,我还以为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呢。” 沈母抱着双臂,说道:“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会下降的,一起玩一起闹多好啊。”说着说着,沈母推了沈父一把,“你忘了你当时追我的时候,也傻不拉几的吗?” 被戳穿的沈父“嘿嘿”一笑,“对哦,脑袋里都空空的,只装得下你了。” 由于四个人都喝了酒,大家就一起叫了车回酒店。 沈母不太会坐车,变坐在了副驾驶座,三个大男人挤在后座,沈确坐在中间。 许玳安碳水吃多了,也喝了酒,困意不断上涌,眼皮越来越沉。 沈确立时察觉了,他调整好自己的姿势,让许玳安靠在自己的肩上休息。 这个日常又贴心的举动被沈父看到了,他心里感叹自己的儿子不愧是遗传了自己恋爱的天赋,悄咪咪地对沈确比了个大拇指。 跟许玳安“闹”了一晚上都很坦然自若的沈确,面对自己老爸的调侃,居然也感到了不好意思,默默红了脸庞。 如果许玳安还醒着,肯定要吐槽沈确:现在知道害羞啦?刚才干嘛去了嘞? 到了酒店,许玳安也迷糊着醒了,同沈父沈母互道晚安后,他们也回了自己的套房。 奇怪,到了房间,许玳安又精神了,一点也不困了。 不对,不应该说是精神,应该说是亢奋了。 沈确本来想着帮许玳安擦个身子,喝酒了最好别洗澡,免得缺氧。 结果两人刚到浴室,许玳安就把他按在墙上亲。 沈确:“唔???”这是什么“强制爱”的戏码? 不过许玳安喝多了酒,有点没力气,没能按住沈确太久,反而被沈确“反客为主”,按在浴室冰凉的墙壁上,亲了好久。 亲到后面,自然不可避免,“擦枪走火”。 许玳安精神虽亢奋,但是身体跟不上了,沈确体谅他,便没有深入,只是在外面浅层地弄了一番。 沈确今晚也陪着喝了几杯,弄完之后,两人都要不免有些乏力。 许玳安脑子里又回想起当时自己常说的经典“名言”,他定定地看着给他清理的沈确,不由得脱口而出:“我们要可持续发展。” “……”明明是许玳安先撩拨的,沈确有苦说不出了,他哭笑不得地凑上前,温柔又甜蜜地亲了亲许玳安的鼻尖,“知道咯。” 清洗干净且洗漱完毕后,两人平躺在酒店的大床房上,手牵着手。 床头灯散发出橘黄色的暖色系光泽,许玳安半眯着眼望向天花板,他盯着天花板上的烟雾警报器,突然唤道:“沈确。” “嗯?”快要入睡的沈确条件反射应道,“我在,安安。” “你的爸爸妈妈,是接受我了吗?”许玳安睁大了双眼,视线依旧固定在那个烟雾警报器上。 沈确清醒了,他侧过身,隔着被子抱住许玳安,温柔地拍了拍,“他们早就接受你了。” 许玳安勾起唇角,眼睛缓缓闭上,“那就太好了。” 沈确挪了挪身子,将自己的脸埋入许玳安的颈窝,“他们非常非常喜欢你。” “嗯。” 今晚还发生了一件事,许玳安没有告诉沈确。 沈确中途去上厕所的时候,沈母送了许玳安一个很贵重的金器,她告诉许玳安,这是沈家一直以来的传统,不管生女儿还是儿子,父母都必须要给孩子的命定的爱人,送上专属的金器。 许玳安的这个金器,是一个八宝罗盘,象征着平安圆满。 “孩子,我们希望你一切都好。”沈母的眼圈有些泛红,“我们也相信,你和小确,一定会携手共进。” 沈父在一旁点点头,慈爱的面容上透露出对他们的认可与肯定。 许玳安听完沈母说的一番话,并没有马上接过金器,而是垂着眼眸,说道:“我和沈确,未来不会有后代,这个传统……”到他这里就要停止了。 “没有关系的。”沈母紧紧握住许玳安的双手,“只要你们健康、快乐,就可以了。” -------------------- 山有扶苏,隰xí有荷华:意思是描述了山上生有扶苏树,水里生有荷花的自然美景,同时也暗含了遇到心上人时的美好意味。 第165章 荡为寒烟(上) 白驹过隙,沈确和许玳安就这样过上了异地恋人的生活。 沈确忙于全国画展的巡回展览,也在积极筹备明年年初的法国国际画展。而许玳安,依然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除了学业和健身,许玳安的闲暇乐趣就是跟豆豆玩耍,周末通常都会飞去沈确所在的城市。 沈确国内画展的终点站,就设立在许玳安所在的城市里。待国内巡回画展结束,他就可以和许玳安待上好几天,还可以回趟冬禧民宿。 许玳安未来是想在这个城市定居的,沈确也喜欢这里,气候宜人,美食丰富,而且,冬禧民宿就在本市的庆云镇里,一切都非常合适。 所以,沈确在着手准备,要在这座城市里购买一套和许玳安长久定居的大平层。 目前,许玳安的单身公寓,虽然能满足两人的住宿需求,但是由于沈确的工作需求,他要充足的空间来摆放自己的画具,并且,他也想给许玳安提供一个舒适的室内健身空间。 沈确将这个想法告诉许玳安后,便开始托人帮忙物色私密性强的高档小区。这个时候,赚来的钱,该花就得花了。 初冬时节,凤桐县的那座老屋,拆迁了。 中途有一次,许玳安自己一个人回到了老家,他直奔目的地——住房和城乡建设局,他需要在协拆迁的议书上,一笔一画签上自己的名字。 就此,老屋拆迁倒计时。 相关人员告知他,那个片区将会于什么时间拆迁,需要提前将屋内的东西清空。动工的前一日,将豆豆寄养在宠物店后,沈确陪着许玳安,回到了家乡。 由于第二天要动工,需要拆迁的片区都用警戒线围起来了,还有专人看管,避免一些人误入,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几辆挖掘机也已停在了大道上。 无法靠近,许玳安和沈确只能站在警戒线外,远远地望着。 冬天到了,天黑得越来越早,这里是拆迁区域,路灯也停止使用了,许玳安只能在黑夜中远远望见老屋的虚影。 忽然间,许玳安察觉到冰凉的手掌被塞进了一个暖宝宝,他缓缓包合掌心,感受手心的温度,对沈确露出笑容,“谢谢,很温暖。” 沈确抿了抿唇,又拉过许玳安握成拳的手,放进自己的羊绒大衣的口袋里,用自己的手紧紧包裹住,“说啥谢呀。” 许玳安的手在口袋里动了动,沈确虽有些疑惑,但也放松了自己的手劲。许玳安张开五指,和沈确紧紧相扣,而那个暖宝宝,就夹在他们的掌心之间。 “我没事。”许玳安轻声说道。 他是一个既坚强又勇敢的人,不需要沈确全方位的保护他,他们两个,是彼此依靠且促进的人。 沈确轻轻撞了他一下,眉目含情,“我当然知道你没事啦,我只是忍不住想要跟你贴贴罢了。” 许玳安被逗笑了,他拉起自己敞开的飞行员夹克棉服,南方小镇的冬天,是又湿又冷的。 “走吧,我们去镇上吃火锅,暖和暖和。” 村长本来打算叫他们住在自己家里,但是许玳安以两人是“夜猫子”怕打扰村长一家休息的理由拒绝了,他俩在镇上找了家酒店。这家酒店也有年代感了,是许玳安在读小学的时候修建起来的,如今他都研究生一年级了,不过,酒店嘛干净卫生是最重要的了。 这是一家本地人开的牛肉火锅店,牛肉都是当日现杀的,十分新鲜的,老板做人大方,因此有很多回头客。今天是工作日,即使此时已经过了饭点,也依然有不少人在店内。许玳安和沈确运气很好,到达店铺的时候,正好还剩最后一张桌子。 古铜色的铜锅稳稳当当地架在炭火之上,锅底是老板特别熬制的牛骨汤底,其中还加了几颗红枣和枸杞做点缀。汤底咕嘟咕嘟冒着泡,许玳安依次加入黄牛的某些部位。沈确为两人调制了沙茶酱,有股很香的芝麻味,许玳安自己也试过,但是依然不如沈确调制得好,可能是某种比例不太对。自从试了沈确的沙茶酱,许玳安就直接放弃了常规的酱油醋碟。 新鲜的牛肉蘸着沙茶酱,鲜甜的肉汁裹挟的芝麻香,在口中绽开的那一刻,别提有多美味了。 两人确实是饿了,安安静静品尝着美食,过了一会儿,才放缓速度,开始聊起天来。 沈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吃太快了。” 许玳安又下了一盘吊龙,飞速地在滚水里三起三落,“撑了吗?” 沈确喝了一口酸梅汤,“我缓缓,你慢慢吃。” 许玳安笑了笑,“没事,待会儿我们一起散步回去,消消食。” 两人相谈正欢的时候,突然,隔了几桌的一名年轻男性站了起来,径直朝他们这里走来。他俩正好坐在离后门较近的位置,许玳安本以为人家是要去卫生间,还特地挪了挪位置,没想到这位男性直接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诶!你是许玳安吧?凤桐一中高三三班练体育的许玳安?”男子喝了酒,红着一张脸,大着嗓门说道。 许玳安蹙起了眉,放下了筷子,站起身,“你是哪位?” 沈确见状,也一起站了起来。 男子比许玳安矮了一个头,许玳安的气势威压,让他本能性地缩了缩脑袋,但是酒劲上头,男子依然大着嗓门说道:“我是你的同班同学啊,数学课代表啊,你忘啦?” 许玳安顶了顶腮边,眯起了眼睛,在脑海里努力搜寻了一番,总算想起了这个所谓的数学课代表。 “哦,是你啊。”许玳安也记不得人名字了,“有点印象。” 许玳安高三那年都在忙于训练,跟班级里的同学基本上没有什么交流,甚至有的人他根本记不住脸。而对这个数学课代表有点印象,也纯粹是因为,这个男的在高三那年脚踏两条船,校内一个,校外一个,事情败露后,直接被校外的女生叫人打了一顿,事情闹得挺大的,家长和警察都来了学校好几次。许玳安那段时间迫不得已听了很多八卦,自然有点印象了。 “你有什么事?”对于这类的人,许玳安一点好感都没有。 “哇,你这身衣服是名牌诶,肯定很贵吧,最近在哪里过好日子啊?跟同学说说呗。”男子说着说着就要将胳膊搭到许玳安的肩膀上。 许玳安毫不客气地直接躲开,“没事的话,就别打扰我们吃饭。” 很明确的赶人的语言了,正常情况下,在乎脸面的人,都应该知难而退了。可是,这个男的,喝多了酒,平时可能真是个怂货,此时,就非要仗着酒劲做出些出格的事情。 男子后知后觉许玳安对面还站着一个俊美的男子,他不由得愣了愣,随后立马伸出手,跟沈确搭讪:“帅哥,你长得真好看,你好啊,初次见面,你是许玳安的朋友吧?我是许玳安的同学,我叫——” 许玳安忍无可忍了,拦住了男子的动作,“走开。” “许玳安,你什么意思啊?自己过得好了,就可以忘记同窗情谊了?白眼狼啊这是。”男子恼羞成怒了,不管不顾地骂了起来。 沈确也皱起了眉,十分不悦地看着这个发酒疯的男子。 老板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急忙过来打圆场,“抱歉抱歉,他喝醉了。他最近工作上出了点事,酒喝多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与男子同桌的友人也过来了一两个,一起把仍旧骂骂咧咧的男子架走了。 许玳安和沈确的心情确实被这一出闹剧整得不太愉快,不过看在老板和那几位友人的诚恳道歉的份儿上,便也算了,不多做追究。 老板送了他们两份拌牛百叶和鲜切水果,让他们消消气。 确实,这个老板会做人,怪不得生意一直都很火爆。 经由这场闹剧,许玳安和沈确也没了待在这里聊天的心情,吃完了肉便打算散散步回酒店了。 “现在……还真是什么都能遇到啊……”沈确由衷感叹。 许玳安嘴里含着一颗话梅糖,讲话声音有些含糊,“有的人吧,也就敢借着酒劲做些平常不敢做的,实际上呢……还能走能跑能叫,就说明他依然是清醒的,是故意要这么做的。” 沈确略微思索了一番,点头道:“你说的没错。” 但凡喝醉了,早就昏睡过去了。哪还能做这些事情,“美名其曰”喝醉,实际上就是故意的。 “小插曲而已。”许玳安用舌尖抵着话梅糖,“这些人,不重要。” 他和沈确遭遇过更糟糕的事情,根本不在意这些“苍蝇”嗡嗡叫。 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放在所爱的人身上就行了。 -------------------- 荡为寒烟:意思是指房屋等建筑物被烧毁,只剩下已经变冷的轻烟。形容彻底被毁坏,不复存在。 第166章 荡为寒烟(中) 冬天本来就使人犯困,再加上吃饱饭的影响,沈确和许玳安回到酒店,就困意上涌,他俩分开冲了澡,再躺到了酒店的床上。 为什么是分开洗?懂的都懂,不多说了。 为了可持续发展,许玳安对沈确有要求了,不能过多,也不能过久。 为此,沈确闹了好一阵的小脾气。 因为他觉得许玳安双标,明明自己想要的时候,这些“条条框框”就没有了,只顾着生理性的需求。而到他这里,哼哼……还说什么可持续发展,就是故意要约束他嘛! 许玳安任由沈确闹脾气闹了几天,后来发现再闹下去可能真的要生气了,便开始哄沈确了,各种意义上的哄。 最后,还是大家共同遵守了这所谓的“可持续发展”的规定,不过,边缘性的那啥……倒是很经常了……咳咳。 “困了。”沈确放下手机,“再看下去,手机都要砸我脸了。” 许玳安退出了看球赛的视频,将手机息屏,“那就睡吧,明天带你去吃以前我读书常吃的早餐店。” “好呀。”沈确伸长手,将床头灯关上,摸黑往许玳安那边蹭了蹭,蹭到了熟悉的胸膛,才安心地闭上眼,“晚安。” “晚安。” 天才刚微微亮,许玳安就被不停振动的手机吵醒了,他平常睡觉都调静音,昨天一时手快没注意,大早上的,不知是谁打电话来扰人清梦。 沈确也一起醒了,他打了个哈欠,拍了拍许玳安胸膛,“没事,接吧,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许玳安眯起眼睛,看了眼来电号码,是凤桐县本地的号码。 他除了村长的联系方式,其他人都没留,难道是拆迁办工作人员的号码吗?老屋拆迁不是安排在下午的时间吗?莫非是提前了? 这么想着,许玳安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接通了电话,“喂,哪位?” “喂喂喂——是许玳安吗?我是你同学啊!我——”昨晚那个嘈杂又闹心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许玳安揉了揉眉心,将手机拿远了点。 沈确闻声也坐了起来,表情吃惊,无声道:“昨晚那个?” 许玳安点点头,他看了看时间,才早上七点,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同学,到底想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许玳安直接打断男人一连串的废话,“有事说事。” 男人停了一下,似乎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人家睡觉的时间,“哎呀这真好不意思,我刚醒酒,就看到昨晚火锅店老板发来的信息,说我昨天冒犯到你了。我特别不好意思,想跟你面对面道个歉。” 许玳安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没必要,没事我就挂了。” 男子在电话那头急得大喊:“等等等——同学一场,别这么不留情面嘛。你电话还是我特地联系了好几个人,最后才找你们村村长要来的呢。” 真是一大早脑子转不动了,许玳安这才反应过来,这男的是更早的时间去打扰了村长,才要到他的联系方式。 “你是不是有毛病?”许玳安忍不住了,直接骂出口了,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起床气,这下真烦了,他懒得跟男子废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别气别气。”沈确拍了拍许玳安的背安抚他,“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他下了床,给坐在床上气得脸都鼓起来的许玳安倒了杯温水,“时间还早,还可以睡个回笼觉,或者……现在起床去吃早饭也行。” 许玳安就着沈确的手,一口气干了这杯温水,随后躺回到了床上,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又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沈确赶紧上来。 沈确失笑:“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啊?”他放好水杯,乖乖回到床上,将许玳安揽入怀中,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不困,我们讲讲话吧。”许玳安闭着眼睛枕在沈确的肩膀。 “嗯……”沈确思索了一番,“那我给你讲个冷笑话吧。我们都知道,铁器放在外面会生锈,那金子呢?” “也会氧化?” “不,会被偷走。” “……有趣……” 沈确绞尽脑汁,用尽毕生所学,给许玳安讲了好几个冷笑话,成功让许玳安郁闷的心情开心了不少,两人还一起睡了半小时的回笼觉。 再一次醒来,沈确和许玳安都有了精神,他俩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便从酒店退房了。 早餐店很近,就在离酒店两条街的位置,这也是小县城的好处之一,地方小到哪都近。 虽然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但依然有凉飕飕的冷风刮着。 沈确裹好自己的羊绒大衣,又顺手帮许玳安的外套拉链拉上。 “你冷不冷?”许玳安拉住了沈确的手,温温的,但是不够热,“暖手袋要不?” “没事,走走路就更热了。”沈确牵了一会儿许玳安的手,才放下。 现在是上班时间,路上的行人确实很多。 小县城,大多数是本地人,包容度没有大城市那么高,他俩还是要避避嫌,免得被当成稀有动物一样旁观。 这家早餐店的招牌是牛杂汤和水煎包,还有甜甜润润的豆花。 南北差异,沈确没吃过甜的豆花,今天也算是第一次尝试了。 许玳安要了两碗牛杂汤、一份鲜肉水煎包和一份豆腐粉丝水煎包,豆花让老板等他们吃完的时候再上。 “真不错,早上喝点热乎的,暖胃。”沈确一口牛杂汤下去,觉得自己都有精神了。 “以前在县城读书的时候,每逢周末,我都会跑来这里吃。”许玳安咬了一口煎包,有点烫,他又吹了吹,“学校离这里远,我起码得跑个三四十分钟,正好锻炼了。” 还没几分钟,沈确一碗牛杂汤都快喝了一半了,“好喝,清甜爽口的滋味,我都开胃了。” 许玳安很高兴沈确能喜欢这家早餐店,“我也会做,下次回家,做给你吃。这个煎包,也尝尝。”他将晾了会儿的煎包推到了沈确面前,“小心烫。” 沈确忍不住笑了,“我在外面吃到好吃的,你都想回家做给我吃。真好呀,我的宝贝安安,又抓住了我的心,又抓住了我的胃。” 许玳安的耳朵都红了,他咳嗽两声,垂下眼眸,“你不喜欢吗?” “特别喜欢。” 享用完早餐,许玳安打算叫车回老屋,他打算趁着拆迁前,再看看老屋。中午,村长请吃饭,他们就一起去蹭蹭饭。 飞机是凌晨的红眼航班,等拆迁完,他们也要坐车到市里赶飞机了。 本来呢,应该按照预想的计划走的,可是,偏偏有人要撞枪口上来。 沈确和许玳安刚走出早餐店,迎面就碰上了那个数学课代表。 男子眼神怪异,来回扫射着许玳安和沈确,露出了一个些微轻视的笑容,“哟,许玳安,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许玳安的脸直接冷了下来,他拉过沈确,看都不看这个跟“发了病”一样的男人,掉头就走。 跟这种人纠缠,属实是浪费时间。 “别急着走啊——”男子追了上来,挡在了他们两个前面,“我还有话没有说呢。” 许玳安松开沈确,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比他矮一个头的男人,握紧了拳头,“说吧,你要干什么?” 男人一瞬间有点怂,但想到了什么后,又硬气了起来,他看了看也冷着一张脸的沈确,又看了看面前似乎下一秒就要动手揍他的许玳安,阴阳怪气道:“你猜,我刚刚在酒店门口看到了什么?” 许玳安一副“你再说废话我就揍你”的表情。 男子咽了咽口水,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了他刚刚在酒店门口偷拍的图片,“真巧啊,你们住的酒店就在我家对面,本来呢,我是想跟你当面聊聊,没想到,居然被我看到了这一幕……” 这是一张沈确和许玳安手牵手的图片。 “……”许玳安被气笑了,他完全搞不懂这个男人的脑回路,“所以呢?你要表达什么?” 男人见许玳安的反应跟他想象中不一样,不由得有些慌张,“你……你这样……不就是……同性恋吗?”那三个字,男人还有点说不出口,还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许玳安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啊。”他推了男人一把,“好狗别挡道。” 踉跄了好几步的男人恼羞成怒了,“你就不怕我把这个事情说出去?我看你混得那么好,是当你这个朋友的小白脸吧?!真不要脸,用身体换钱!” 许玳安额头青筋都暴起了,握紧的拳头举了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朝男人的面庞砸去。 一只手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按下了许玳安的拳头。 沈确上前来,语速平缓,但仿若淬了冰一般,在这初冬季节更加令人瑟瑟发抖。 “你用偷拍来的照片,来威胁我们?你试试看吧,最后到底是谁,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 宝宝们,下周请假哦。 第167章 荡为寒烟(下) 许玳安冷着脸沉默了几秒,然后他对着那个男人嗤笑了一声,很明显的不屑和轻视,但是他牵住沈确的手的动作,依旧是那么温柔。 “随便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许玳安毫不避讳地直视那个明显慌张起来的男人,“我没有办法堵住小人之口,你要说出去就说出去吧,我无所谓。” “你……你……”男人看着面前都不好惹的两人,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但是碍于面子,硬着头皮道:“算你们有种。” 沈确没有表情,许玳安直接翻了个白眼。 男人想转身就走,可是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念头,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这样吧,你们给我转点钱,就当做封口费。” 许玳安眼睛都睁大了,他倒是没想到,这个男的不仅厚脸皮,还是个法盲。 沈确捏了捏许玳安的手心,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沈确举起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正在录音”。 “看到了吗?你刚刚不仅威胁我们,还要敲诈勒索我们,都记录下来了。”沈确淡淡道,“你应该知道吧,这是违法的。” 男人顿时噤声,眼神透露出不确信和些许恐惧。 “喂——”许玳安叫了他一声,“那边有警察在巡逻,你还不跑?” 男人一个哆嗦,转过身,果然看到了几名穿着制服站在路口的警察,他这下是真怕了,也顾不上沈确和许玳安了,匆匆忙忙就钻进小巷子溜走了。 许玳安挑了挑眉,瞥了一眼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呵,还真是怪搞笑的。” 沈确揽过许玳安的肩膀,道:“他应该不会再来烦我们了,别理他了,我们去看看老屋吧。” 小小的插曲,当下吐槽完,也没必要放在心上了。 中午在村长家吃饭,村长让在城里工作的小辈顺路把许玳安和沈确接回了村里。 这位小辈比许玳安小几岁,高中没有读,早早就在城里打工,现在自己跟人合伙开了辆租车行。 小辈先前在那次“失败的婚礼”上见过许玳安和沈确,但是没有当面打过招呼,如今车上坐着这两位光鲜亮丽宛如明星一般的人物,小辈不由得晃了晃神,他很早就出来混社会,看得出许玳安和沈确跟他们过得日子不太一样,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怕得罪人。 还是沈确察觉到三人之间的氛围较为尴尬,主动笑着开口:“辛苦你了,顺路载我们。” “不麻烦不麻烦。”小辈握紧方向盘,连连摇头,“那个……你们坐得惯吗?”这辆车的车内空间略小一些,沈确和许玳安都是个高腿长的人,一人一边缩在后座上,显得怪可怜的。 “没事。”许玳安也开口了,“这点路程不影响,麻烦你了。” 小辈在读书的时候,听说过许玳安在学校“以一敌十”打人的英勇事迹,从那之后,就对许玳安有种莫名的敬畏之心,一直到现在。 “呃,暖气合适吗?”小辈抬手动了动空调,“觉得热还是冷呢?” “温度很适宜。”沈确眉眼含笑,“我们很舒适,不用担心。” “哦哦……那就好。”小辈视线转向前方,心里估算着还有多久到村长家。沈确看着和颜悦色的模样,但是小辈不敢擅自跟他多交谈,毕竟旁边还坐着一个不怒自威的许玳安。 他要是说错话得罪了人,许玳安会不会直接把他拽下车打一顿啊……好怕怕。 车辆匀速行驶,不一会儿,就看到了老屋。 许玳安的眼神定了定,转过头,隔着车窗,默默地看着那座即将被拆迁的老屋。 “那个……要下车看看吗?”小辈察觉到许玳安的沉默,询问道。 “不用,先去吃饭吧。”许玳安收回视线,垂下眼眸,让人分辨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别让村长久等了。” 沈确轻轻拍了拍许玳安的手。 小辈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将心里蕴藏很久的问题问出了口,“呃,许哥……冒昧问一下,你之后,还会回来吗?” 许玳安抬了抬眼,通过后视镜和小辈对上了眼神。 小辈觉得自己额头都在冒汗了,“不方便说就算了哈哈哈……” “我奶奶还在这里呢。”许玳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起码一年会回一次吧。” “哦哦是的是的。”小辈连连点头,他都忘了许奶奶埋在县城的公墓里。 沈确在小辈的视角盲区里,捏了捏许玳安的手心,无声道:“安安,不要不开心。” 中午这顿家常便饭,还是挺丰盛的,早上村里杀了一头猪,有不少杀猪菜,还有一些属于当地的特色菜。 村长心里有数,之后见到许玳安的次数会越来越少,这顿饭,也算是一场告别宴,同时,也是对那些被拆迁的老屋的告别,也算是一种仪式感吧。 村长一家还有村长的旁系亲戚都来了,再加上许玳安和沈确二人,虽然他二人不属于村长的大家族,但在其中却并不尴尬。村长一家人都是热情朴实的人,他们热热闹闹吃着饭,不会没有分寸感地过问一些私密事件,而是单纯地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 这样的人,在这个世道,是越来越少见了。 沈确和许玳安,遇到过各色各样的人,也经历过不同程度的伤害,如今,被这样一群淳朴的老实人包围着,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这样纯粹的好意,真的很难得。 吃过午饭,村长亲自开车,将沈确和许玳安送到老屋门口。 初冬正午的暖阳照在身上,很舒服,刚吃完饭,不免也让人有些犯困。 警戒线依然围起来,不过村长同巡逻的保安说了几句话,保安点了点头,还是让沈确和许玳安进来了。 大中午的,挖掘机师傅也在休息。 “把安全帽戴上。”村长挑了两个较为干净的安全帽递给沈确和许玳安,“师傅再过半小时会来,我们还有时间。” 老屋门口的青石板已经被挖掘机翻起,路面坑坑洼洼的,幸好没有下雨,三人不至于走得太过于狼狈。 推开那扇被岁月打磨得失去光泽的木门,最后一次踏入这座老屋,许玳安察觉到自己,连呼吸都开始颤抖了。 心里预想了无数次,正式面对的时候,依然无法抑制一些失控的情绪。 沈确没有迈进去,同时,他也拦住了即将走进去的村长。 “让安安一个人待一会儿。”沈确轻声对村长说。 这应该是独属于许玳安的,跟老屋告别的时刻。 老屋空了许多,该搬的东西都搬走了,一时半会儿,许玳安还未能习惯如此空荡荡的老家。 可是,时间不等人啊,等一会儿,这里也即将成为一片废墟。 他在两间屋子的门口停了停,探头看了几眼,没有走进去,空荡荡的,只留下了几块用不上的窗帘布。随后,他来到了厨房,伸手摸了摸那个灶台没有大铁锅的灶台。 什么都变了。 许玳安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要将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宣泄出来。 他来到院子中间,抬头望了望四周。 说再见吧,许玳安。 正午的阳光很烈,他看了会儿就觉得眼睛在微微刺痛,酸涩感随之而来,他垂下头,偷偷抹了抹眼角。 村长跑去跟保安聊天,一人一根烟抽着。 只有沈确,将许玳安默不作声忍受痛苦的模样尽收眼底了。 沈确很心疼,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去打扰许玳安。 告别是难过的,是不舍的,是逼着自己更加坚定的。 许玳安蹲下身,将自己的手掌和五指都牢牢地贴在院子的水泥地面上,粗糙的磨砂感,以及太阳照耀下的温热触感……好似可以透过这层水泥,触摸到真实的大地一般。 “再见。” 许玳安说出口了。 再见了,我的家。 许玳安在心里说。 挖掘机师傅上班了,许玳安他们退到了警戒线之外。 随着工头师傅的一声令下,挖掘机的机械臂重重地砸在了老屋的外墙,“哐当”一声,那充满岁月痕迹的墙壁,瞬间就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墙皮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砖块。师傅效率很高,机械臂没有停顿多久,就再次砸在了马上倒塌的墙壁上,“轰隆”一声,墙壁倒塌了。 从外墙,到里屋,就这样,随着挖掘机的动作,逐步支离破碎,直至成为了一片废墟。 施工现场引来一些村里的本地人,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边,时不时跟村长交流几句。沈确和许玳安,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而是默默地望着这一切,他们的眼神里,有不舍,有眷恋,有难过……也有对未来生活的坚定执着。 待老屋彻底变成废墟后,沈确的手动了动,在无人察觉的时候,牵住了许玳安的手。 许玳安这才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沈确,面部表情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也变得更加柔和。 这是看向爱人的,不由自主会流露出的神情。 许玳安对沈确道:“老屋已经彻底消失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沈确握紧了许玳安的手,“好,我们回家吧。” -------------------- 宝宝们,我回来啦,打算抓紧收尾了,在思考要下周还是下下周完结了。 第168章 花晨月夕(上) 沈确看中的大平层确定下来了,方淮给他介绍了一个值得信任的装修公司,他将自己的构想和设计发给负责人,由这个装修公司全包。有空的时候,他和许玳安也会到现场看一看。确实,方淮介绍的,还是蛮靠谱的。 装修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好,而养了豆豆,许玳安也需要找一个更大一点的房子,可以让调皮的小豆豆施展施展它的“身手”。正巧,同一个小区,有一户三居室的人家搬走了,许玳安去看了几次,挺满意的,便也很快敲定下来了。 大多数时候,许玳安还是一人一狗生活着,一间主卧,一间健身房,还有一间,就是专门留给沈确作画用的。 沈确是个非常贴心的爱人,除非特别忙碌的时候,他都会在周末的时候去见许玳安,争取每周都要见上一面。许玳安上课时间是固定的,所以在节假日的时候,都会跑去沈确所在的城市。 沈确最近也不常待在冬禧民宿,他有很多事情要忙,全世界到处跑,他在逐步让画家云确重新回到国际的画坛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都过得很充实,偶尔寂寞思念对方的时候,也懂得如何排解。他们都会尽力保证每天有一个视频通话,除非时间非常不刚好,也会在聊天框里给对方输入满满的日常和思念。 异地恋啊,是挺讨厌的,可是没办法,这就是现实。 所幸的是,两人都很会给对方足够的安全感。 寒假到了,许玳安开车载着豆豆回到了冬禧民宿。 这辆车是沈确买的,某个公司最新出的电车,许玳安觉得车型和配置不错,沈确就果断下单购买了。 哪个男人会不想要属于自己的一辆车呢? 沈确送的这个礼物,让许玳安特别喜欢。 其实送车的前几天,两人闹了点小小小小的不愉快。 那天正好是许玳安的生日,沈确从确认关系后,就将许玳安的生日牢牢记在心里了。许玳安是在去年近冬末的时候来到冬禧民宿的,那个时候,他的生日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沈确还是挺惋惜的,没能率先给许玳安过生日,所以呢,他策划了一个惊喜要送给许玳安。 为了给许玳安卡点过生日,沈确在许玳安生日的前一天,就坐飞机回来了。但是呢,他有意“欺骗”了一下许玳安,说他飞机晚点了,要第二天才到,然后等许玳安吃完晚饭带豆豆出去玩了,他就偷偷溜回公寓。 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多亏了他们习惯性地给到对方报备日常。 沈确将庆祝生日的装饰拿出来,在最快的时间里认真细致地将屋内布置好,与此同时,他点的巧克力冰淇淋蛋糕也送上门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许玳安和豆豆回来了。 可是…… 沈确左等右等,都没见许玳安回来的踪影。 明明都给他发消息了,说马上就带豆豆回来了。 沈确从窗户探出头去,企图在小区楼下找到许玳安的身影。 没有人……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了吧? 沈确不由得开始焦虑起来,他直接给许玳安打了电话。 下一秒,电话被许玳安挂断。 还不等沈确反应过来,许玳安的语音就发了过来。 “怎么了?我和豆豆在跑步呢。”许玳安说话带着喘气,“打算去便利店买点吃的。” 沈确的担忧的心放了放,“早点回家,很晚啦。”他看向时钟,还有半个小时到零点。 “还有,别吃太多啦……”沈确庆幸自己将冰淇淋蛋糕放入了冰箱,不然这会儿可能要化了,“太晚了,消化不好。”还有一个蛋糕等着许玳安吃呢。 许玳安那头传来了推门的“叮当”声,还有员工“欢迎光临”的声音,“好啦好啦,我买份关东煮就好了。豆豆,你乖乖待在门口哦……” 沈确去厕所洗了把脸,让自己精神精神,他为了今天能够赶回来,前几天都在熬夜加班加点把工作做完,这个点了,困意忍不住涌了上来。 他回到沙发,拿起手机,看到了许玳安给他拍的关东煮的照片,还有豆豆看着关东煮流口水的照片。 许玳安发来了一条语音:“豆豆最近吃太多了,得给它减肥。”其间伴随着豆豆不甘不愿的汪汪叫。 沈确笑道:“劳逸结合嘛,你到哪里了?” “还有十分钟。”许玳安打了个哈欠,“好困啊。” 沈确抬头看了看时钟,十分钟还来得及,“早点回来哦。” “怎么啦?今天这么急着催我回家?”许玳安有些疑惑,也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他也有过一两点回家的情况,沈确也没像今天这样着急。 沈确顿了顿,大脑高速运转,“想和你视频了,外面太黑了,看不清。” 许玳安笑了,“好的好的,我很快就回去了,我和豆豆跑回去,先不聊了。” 沈确站起身,重新审视了一番生日现场,又将已经熄灭的香薰重新点燃,随后,便将那个巧克力冰淇淋蛋糕从冰箱里拿了出来。 蛋糕冻了很久,现在天冷,最佳入口的时间正好是半小时后,待安安回来,把关东煮吃了,就刚刚好可以切蛋糕了。 沈确忍不住为自己的策划鼓掌。 可是哇…… 事情也会有不如意的时候。 沈确坐在沙发上,眼睁睁地看着时钟走到了零点。 他有些失落,自己没能卡点给许玳安送上生日祝福,但他不气馁,这一整天的时间才刚刚开始,他要好好陪着安安度过这一天,至于卡点祝福嘛,以后总有其他机会的。 可是,为什么许玳安还没到家?那家便利店就在离小区一条街的路边,如果是跑回来的话,应该更早就到家了呀。 沈确这么想着,又想给许玳安打电话了,而这时,是许玳安打了一个视频通话过来。 沈确急忙站起身,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站好,才接通了视频。 就着点微弱的路灯,沈确看清了,许玳安此时正坐在小区旁边公园的石凳上,手里捧着关东煮的碗,嘴里嚼着竹轮。 见沈确接通了,许玳安挥了挥手,将竹轮咽下去,“豆豆遇见它的好朋友了,非要跟它的朋友一起来公园玩。” 豆豆的好朋友是同个小区的是萨摩耶,叫聪聪,也是个男孩子,俩狗自从在小区碰上面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许玳安都觉得神奇,这两条不同种类的狗,怎么能玩得这么融洽开心? 聪聪的爸爸妈妈都是上班族,早九晚六,公司又离得远,就只能在十点过后带聪聪出来玩。今天应该是有加班了,都过零点了,才刚出门。 身为体育生的许玳安,也不得不佩服聪聪主人的精力,除非极端恶劣天气,再累都要带聪聪出来溜达。 沈确听过说豆豆和聪聪建立起革命友谊的事情,但他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么晚了,它俩的友谊还能这么火热…… 沈确苦笑道:“那这也没办法了。” 许玳安吃关东煮的动作停了停,他敏锐察觉到沈确现在的情绪不太对,便放下了碗,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感觉不太开心。” 沈确微微撅起嘴,他确实有点点不开心,但是这种心情,不是对许玳安的,而是对自己的,他怪自己没能准备好planB,没能更好地给安安一个生日体验。 许玳安微蹙起眉头,担忧道:“工作不顺利吗还是什么?” 沈确摇了摇头,抿了抿嘴,问道:“安安,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许玳安怔了一下,不太明白沈确问的这句话的含义,他大脑飞速运转,仍是没有答案,于是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沈确叹了叹气,果然,安安这傻孩子,连自己生日都忘了。 “安安,今天是你的生日呀。” 许玳安的眼睛瞬间睁大,他张了张嘴,明显愣住了,其实,他很久很久没有给自己过过生日了,奶奶去世后,没人给他过了,加上学业和兼职的双重忙碌,他自己也忘记了。 沈确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许玳安为什么会忘了自己的生日,一时之间,他内心泛起了层层酸涩,琥珀色的双眸也忍不住湿润了些。 “傻安安。”沈确轻声道。 许玳安反应过来了,他看了看视频里沈确的背景墙,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你现在……是在公寓吗?” 沈确微笑着点了点头。 许玳安迅速站起身,眼圈红了,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怎么……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呀?”一个人在家里等了那么久…… 沈确擦了擦眼角的泪,“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许玳安咬了咬嘴唇,露出了一个想哭又想笑的笑容,“你这个人,才是真的傻瓜。” 挂断视频的五分钟后,许玳安和豆豆到家了。 一进门,许玳安二话不说,就把沈确按在墙上亲了好一会儿。 豆豆被这俩没羞没臊的主人惊得趴在了地上,并且用自己的小狗爪捂住了滴溜溜转的豆豆眼。 沈确被亲到喘不上气,用了点劲把许玳安推开,“好了好了。” 许玳安抱着他,将自己的脸埋在沈确的颈窝里,“你这个人啊……” 沈确摸了摸许玳安的脑袋,“我这个人怎么啦?” 许玳安亲了亲沈确颈窝那块柔嫩的肌肤,“我要爱死了。” -------------------- 花晨月夕:有鲜花的早晨,有明月的夜晚。指美好的时光和事物。 第169章 花晨月夕(完结) 今年过年,大年三十到初二,冬禧民宿没有对外营业。 方淮和梁姨商议,让大家将自己的亲人接到冬禧民宿,一起过个年。 茉茉的父母开店的,过年也在营业,没有时间,茉茉便叫上了自己的小姨和表妹。程景把自己的父母带上了,程叔带妻女出去玩了,这次就没来了。方淮照样的,就带了楼迎鹤一个伴侣,楼迎鹤这段时间蔫蔫的,他被方淮赶去德国留学,人家那是一点水分都没有的,楼迎鹤都快要被自己的学业熬枯了,整个人都显露出一种忧郁的气质。 沈确带上了沈父和沈母,他的父母已经好久没有来过冬禧民宿了,老两口对这个远离尘烟的“桃花源”一直都赞不绝口,把幕后大老板方淮夸得都要捧上天了。 亲人们都住在客人的那一栋小楼,梁姨特地准备了新的床单被套,颜色挑得也是暖色系的。其他人照样住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过呢,情侣,就两人一间了,无需占用太多空间嘛,对吧? 三十那天下午,大家就开始忙碌起来了,为着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 不过由于今天长辈在场的比较多,沈确和许玳安他们都被赶去做比较不需要动大脑的工作,比如洗洗菜、择择菜、包包水饺之类的,这让满身厨艺却无处施展的许玳安浑身别扭。 沈确和许玳安在客厅里负责了包水饺的工作,可是许玳安视线却老是往厨房里跑。 “没事啦没事啦。”沈确用自己的胳膊肘捅了捅许玳安,“我们做点简单的工作嘛,爸爸妈妈有自己的安排的。” 许玳安收回视线,瘪了瘪嘴,“这么多人的菜,怎么能让长辈单独负责呢?” 沈确将自己包成金元宝的水饺捧在手心里,对这许玳安展示了一圈,笑道:“切身体验,不要试图改变长辈的想法。他们呀,好久没露一手了,这次正好发挥一下,而且……我们进去帮忙了,可能还会被嫌弃碍手碍脚。” 许玳安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然后又夸赞了一番沈确包的水饺,两个人浓情蜜意地包着水饺,周身都散发着粉红色的泡泡。 楼迎鹤被方淮教育了一番,让他不要在大好的日子闷闷不乐,更何况还有长辈们在,楼迎鹤心里委屈,但是不敢说话,扯着个笑容坐在咖啡区的一角对着电脑看论文。他还有作业没有写,方淮要求他晚饭前必须完成。 方淮在吧台和梁姨聊民宿之后的扩建事宜,暂时顾不上楼迎鹤了。 楼迎鹤孤苦伶仃,又被作业折磨得焦头烂额,见到许玳安和沈确两个人跟连体婴似的,恨不得下一秒就抱在一块儿亲了,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更让他恼火的是,他的眼神被敏锐的许玳安察觉到了,许玳安对着他冷笑了一声,然后揽过沈确的肩膀,在沈确白皙的脸庞上印下了一个吻。 妈的!臭情侣! 楼迎鹤愤愤地敲起键盘,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生什么气啊?小屁孩。”一杯热气腾腾的美式咖啡放在了楼迎鹤的手边,一只温暖的大手揉了揉楼迎鹤的头发,“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霎那间,楼迎鹤心里所有不满的情绪都消失了,他抬起自己那张漂亮的脸,用水灵灵的眼眸望着方淮,“你陪着我嘛。” 方淮哼笑了一声,掏出一根烟,习惯性地想点火,又意识到这在室内,于是就叼在嘴边,“陪你一会儿,待会儿我还要打个电话。” 楼迎鹤往沙发里面坐了坐,又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坐我旁边嘛。” 方淮依他的坐了下来,下一秒,楼迎鹤就像个小动物一样,钻进了方淮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方淮。 “……”方淮感受着楼迎鹤在用脸蹭自己的脖子,他不耐地动了动,却又被抱紧,索性放任不管了,“幼稚鬼。” 茉茉的小姨夫是一位海员,长期在海上生活,夫妇俩不得已长期分居。虽然海员每个月工资较高,但是一个人带孩子确实不太容易,茉茉和小姨关系好,这次就带她小姨和外甥女来民宿散散心。 小姨是个很朴实的女人,马上就进厨房帮忙了,沈父沈母怎么劝她做点轻松的事情,也不肯。茉茉对厨艺也是一窍不通,便带着自己的表妹去择择菜了。 梁姨和方淮聊完后,就一并进厨房干活了。梁长皓和程景,则被安排洗菜切菜的工作。 程景虽然从主厨变成了小帮手,但他还挺快乐的,偶尔小小“偷懒”一下,也不错。 一道道菜肴陆续摆上桌,年夜饭的盛宴正式拉开的帷幕,沈父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让大家来吃饭。这时,不管是在腻在一起谈恋爱的小情侣,还是跟客户打电话的忙碌老板,还是头疼于作业的可怜少爷,还是带着表妹玩玩具的好姐姐,还是干完活打游戏的两个小朋友,都一并停下手里的活儿,上桌了。 这时,雪落得紧了,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仿若是有人在撒盐的声音。不一会儿,雪花柳絮似的铺满了屋檐,白茫茫的雾霭泛起,将整个民宿罩进了一个素白的天地。 屋内则和屋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新风系统输送着暖气,室内温度保持在20℃左右,天花板的橘灯照耀着整个大厅,显出一片祥和的状态。 大家坐在餐桌边,热热闹闹、嘻嘻笑笑地享用着这顿丰盛的年夜饭。不需要讲究什么,轻松、惬意地吃饭聊天,就是最舒服的了。 这是沈确和许玳安一起度过的第二个春节,也是他们相遇的第二个冬天。 时至今日,许玳安不由得要感谢当初因为在网络上看中了沈确,决定勇敢一回的自己。 而沈确呢,他感谢许玳安,主动选择了他,主动朝他靠近。 或许呀,冥冥之中,他们两个,就是要相遇的,也一定会相爱的。 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儿了。 吃到正酣之时,喝了酒的人都有些微醺了,三三俩俩地凑一起聊天,这时,沈确给自己和许玳安的酒杯里倒满了红酒,随后拉起许玳安的手,示意他一起站起来。 坐在他们身边埋头苦吃的程景第一个反应过来,“咋了哥哥们?” “咳咳。”沈确故作咳嗽了一番,在每个人视线看过来的时候,他抬起自己和许玳安握得紧紧的手,“各位,我和安安,想一起敬大家一杯。” “哟~~”方淮发出了善意的调侃,但是他身边坐着沈父沈母,又立刻恢复正经的表情,“我来给大家倒酒。”他站起身,给有喝酒的人倒酒,没喝酒的人就自己倒满了饮料。 许玳安跟沈确贴得很近,他好像意识到了沈确要说什么,也好像没有意识到,心脏开始,“咚咚咚”跳得飞快。 大家都安静下来,举着酒杯看着他们两位。 沈确将许玳安的手握得更紧了,他清了清嗓子,露出笑容:“今天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日子,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都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我和安安呢,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会一直幸福快乐下去的。” 说完,他捏了捏许玳安的手,两人一起举起酒杯,对着众人一饮而尽。 楼迎鹤看着有点懵,他本以为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重磅事情,没想到只是一个宣言罢了,他有点想吐槽,却见身旁的方淮眼圈红红的。 “说得好!”方淮大声道,率先鼓起掌来,随后也喝光了自己的酒。 楼迎鹤有些惊讶,他又看了看其他人,只见除了茉茉的小姨和表妹,大家都眼泛泪光,对着沈确和许玳安说了不少祝福的话,也喝完了面前的酒。 “快喝。”方淮低声道,用手捅了捅还在发愣的楼迎鹤。 “哦好。”楼迎鹤也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楼迎鹤不能理解民宿的众人为何是这样的反应,也是因为,他根本不了解沈确。 沈确是从地狱边缘拉回来的人,之前的他,还没有遇到许玳安的他,是一个可能随时都会有轻生念头的人,而不是现在这个,被爱包围的同时又付出了满满的爱的温柔又坚韧的人。 许玳安也是同样的,虽然对沈确是一见钟情,但他也是好不容易,才会敞开心扉,将自己的过往全部告知沈确。 他们是一对难得且不易的伴侣。 虽然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们已经共同度过了很多磨难与痛苦。 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们会牢牢牵着对方的手,大步向前! 晚饭吃完,程景和梁长皓主动承包收拾饭桌的工作,其他人继续待在咖啡区聊聊天,喝点果茶吃点水果。 梁姨将大厅的投屏打开,调到了央视台,今天晚上,不看春晚是不行了。 节目很热闹,大家也很欢乐。 沈确和许玳安偷偷溜到了二楼的阳光房。 雪花璀璨晶莹地落在玻璃窗上,漆黑的夜空下,许玳安的眼睛比雪花更亮。 “安安……”沈确的声音在抖。 “嗯。”许玳安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线不要颤抖,“我在。” 沈确望进爱人的双眸里,刹那间,他和许玳安的眼睛同时红了,眼泪不受控制地也溢了出来。 是幸福的,但是忍不住想流泪。 沈确一边流泪,又一边扬起嘴角,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戒指盒,跪在了许玳安的面前。 “许玳安,你愿意——和一起度过这短暂又漫长的一生吗?” 在沈确跪下的那一秒,许玳安也跪了下来,他抬起手,轻柔地擦了擦沈确的泪水,笑着凑上前亲了亲沈确的嘴。 “我非常非常非常——愿意。” -------------------- 感谢宝宝们一年多以来的支持,谢谢你们在我忙碌的时候,还愿意等我更新,今天,《冬禧民宿》就正式完结啦!这也是我在长佩完结的第一本书,确实花了比预期更多的时间,后续还会有番外的。爱你们~下一本书目前还没有想好,希望今年我可以开新文,到时候,如果大家喜欢的话,还请多多支持。再次感谢!!!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