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落难小少爷今日回心转意了吗？ 　　本书作者： Sep岁安 　　本书简介：正文完结，番外日更或者隔日更。下本《专属》电竞文，大家可以点点收，这本完结后两周左右开（预计，八月二十七开）。 　　年下｜破镜重圆｜开篇即重逢 　　极致深情忠犬黏人攻vs清冷傲娇口是心非受 　　与家人断绝关系的第三年，落魄的大少爷和人合伙开了烧烤店。虽然生活艰难了些，每月都要还贷款，但总归是自己赚来的钱，花着舒服很多。 　　一个寻常的晚上，顾倾之推开包间的门：“你们的外卖。” 　　话音刚落，他察觉到身侧投来的目光，抬眼望去，看见了那个被自己分手的前男友。 　　前男友如今功成名就，好像，还更帅了一些。 　　自从这次重逢，前男友就像是给他开了定位系统，他走到哪里，他就出现在哪里。 　　直到那天，顾倾之意外受伤。 　　幽暗狭小的房间里，他的腿打着石膏，闷声说：“你走吧，我不用你管。” 　　他总不能一直麻烦对方。 　　可是，蒋言明没有走，而是蹲在他面前，满眼心疼：“跟我回家吧。” 　　- 　　他们莫名地过上了同居生活。 　　一次醉酒，什么真心话都说了出来。 　　顾倾之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对不起……” 　　曾经分手时只想逃避，说得话太难听，伤害到了交付真心的人。 　　他意识到的有些晚了。 　　被抱着的蒋言明反抱回去，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关系，不用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为什么不怪我？” 　　“因为，我很爱你。” 　　- 　　大学时，和顾倾之从陌生人走到恋人的那一步，蒋言明努力了很久。 　　他们曾在情人节那天约定好永远在一起。 　　但是，他们还是分手了。 　　蒋言明不怪他。 　　因为，他是一个会在暴雨天为在街边频频颤抖的小狗打伞的人。 　　他最是心软了，只是没有安全感，不喜欢麻烦，是个有些别扭的小孩。 　　蒋言明最知道他的嘴硬心软，所以，他不会走，一直爱他。 　　——【阅读指南】 　　1. 蒋言明（攻），顾倾之（受） 　　2. 都市（N），大学校园（P），剧情一半一半。 　　3. 受之前是直男，攻受非完美人设。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HE 　　主角视角顾倾之互动蒋言明配角求求收藏啦～ 　　一句话简介：我会一直爱你，你可以反复确认。 　　立意：爱自己而后爱人。 第1章 N.1 　　三月，桉城的风留有清凉。 　　白天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如今的街道上还总有点点水花被溅起。 　　此刻，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抬头，挨得紧密的路灯早已亮起，是这昏暗夜色下指引的光亮。 　　街道的分岔路，那家闪耀着彩灯的KTV在不久前重新装修了一次，实在称得上是这片最热闹的地方。 　　“夜之星”这名字是在几月前改的，将原本的“晚”字去掉后听上去是多了些格调。 　　作为这片地方最有人气的KTV，包厢的隔音是别的地方比不上的。只有推开包厢的门才能知道里面的是天籁之音还是鬼哭狼嚎。 　　穿着干练的服务员端着用小杯装的不同颜色的酒推开了包厢1101的门。 　　“其实我根本没人说。” 　　“其实我没你不能活。” 　　“其实我给你的爱比你想的多。” 　　…… 　　胖胖的男生站在最前面，闭着眼睛，拉着麦，十分陶醉。他的声音很好听，唱功更是不一般，关掉了原唱之后正在尽情发挥。 　　下面坐着的朋友笑着调侃道：“刚失恋的歌喉就是不一样啊。” 　　这话不假。 　　演唱人的歌声让人听着便觉得有种爱而不得，撕心裂肺的感觉。 　　“您好，这是本店特色五彩酒，还请各位在喝之前仔细阅读下我们的小卡片。这里每杯酒的味道和度数都是不一样的，各位可以按照自己的需求进行选择。”服务生将盘子放下，低着头说，“如果有其他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呼叫我们，谢谢。” 　　门再次关上，当前的歌曲也到了尾声。 　　坐在点歌台那里的一个男人回头，看着这边的五六个人：“你们快点点歌啊，后面没几首了。” 　　看着小卡片的那位眼里只有酒，随意说了句：“你们点你们点，我等会儿。” 　　另一男子侧头，看向了坐在沙发边缘的一个人，将头探过去了些：“老蒋，你呢，来一首不？” 　　被叫到名字的人正在回信息。 　　头顶的灯光不断闪烁，可他所在的地方多半时间都是暗的。看不清他的模样，一身黑，好似完全融入在了这块地方。 　　蒋言明没有抬头，耳边是安静的，开口的声音有些低：“不用了。” 　　他本来是没打算来的，但公司合伙人聚会，庆祝游戏上线的热烈反响，他不来总归是不好的。所以，他还是说服自己来这里待一会儿。 　　晚上，九点五十。 　　算着时间，蒋言明会在十点半左右离开，一个半小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地方。 　　“饿了。” 　　一人说了一句后立刻有人接上：“吃呗，点外卖，想吃什么就点。” 　　“等会儿不去吃饭啊，就一直在这边？” 　　“等会儿再说，这不得嗨个几小时啊？你要是饿了就点呗，但别吃太多奥，差不多就行。” 　　不管是唱歌，还是点外卖，摇骰子，蒋言明都没有参与进去。 　　“那就点点串吧，少吃点。” 　　几个人都去看手机，加了些自己想吃的东西。 　　“这家烧烤店的评分还挺高，新开的，离这边也近。”商子瑜往蒋言明那边看了眼，随后将手机往前递了一点，“点点？” 　　蒋言明已经放下了手机，却也只是坐着。他看了眼，连那家店叫什么都没看到：“我不吃，你们点。” 　　“行吧，那我下单了啊。” 　　下完单后这里的歌声一直不断，有人饿着肚子在焦急地等待食物。 　　距离一千五百米之外的“之遇烧烤”接到了这个单子，店里的人很多，位置都已经被坐满了。烟火缭绕的地方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忙碌，他的旁边站了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人。 　　明明是一家开了不过几个月的烧烤店，可他家这人流量实在是让周围的饭店老板羡慕。但如果他们好奇，走进来看看，便能知道这些年轻的顾客为什么总是会直奔这里了。 　　就在这家店刚开一周的时候，网上的帖子让同城的许多人知道了这家新开的烧烤店，并一波接着一波的慕名而来。 　　无他。 　　只是这照片中的两位男子长得过于好看。 　　烤串的那位正穿着跨栏背心，肤色健康，露出的肌肉线条总是让人忍不住偷偷看。 　　他的手一刻没停下，扭头快速说了句：“顾啊，你回去吧，忙得过来。” 　　站在一边查看单子的人长相更清秀，更有少年气。他很白，长长的睫毛让人怀疑是不是后天接上去的。这人的眼睛最为吸引人，纯净明亮，只从侧面看一眼便让人久久不忘。他的鼻尖和右眼尾的黑痣有些明显，很特别。 　　顾倾之低着头，看完了单子后又看了看已经准备好的外卖。他回答得很快：“不用。” 　　很多目光都陆续落在顾倾之的身上，不敢久留，她们看了几眼后就转回去笑着和自己的同伴讨论。 　　“真的好看诶。” 　　“你看你还不信，我都说了真人比照片还好看了。” 　　“奶狗，我喜欢，挺乖的看上去。” 　　“真的好好看，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感觉年纪也不大的样子。” 　　秦遇烤完了单子的最后一串玉米，放在一边后就说：“你不是发烧吗，现在好了？” 　　顾倾之昨晚回去后发现自己发烧了，三十九度，他不爱去医院，吃了药之后就睡了。他现在虽然不那么难受，但还是有些头疼：“好了，没什么事。” 　　“你真得找人修修了，这洗澡总用冷水也不是个事。” 　　他点头，但并没这个打算：“嗯。” 　　“老板，结账。” 　　顾倾之被叫走了，这里的人就没断过，还有很多在外面排队的。 　　另一边，包间里的歌声也没有停下。 　　“我的串呢？”商子瑜皱眉，拿出手机，在看着自己的订单，“怎么还没送啊。” 　　“急啥，等着呗，这送得也快。” 　　十分钟后，距离蒋言明要离开应该只有十几分钟了。 　　他已经坐不住了，整个人都靠在了沙发上。暗光下，轮廓却清晰，黑发似带着微光，眼尾狭长，低垂着，鼻梁高挺，实在安静。 　　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下，他好似格外孤独。 　　无人能让他抬起头，直到，推开门的那个人。 　　几分钟前，烧烤店前的台阶让急着送餐的外卖员摔了一跤。他崴了脚后便只能暂时坐着休息，可是，这单就快要超时了。 　　顾倾之走了过去，知道这个单子距离不远后就将打包好的烤串拿在了手里。 　　“我去送。” 　　他是骑摩托车来的，很快就到了这里。在询问了前台后，他上到了三楼，找到了这个包厢，然后，推开了门。 　　唱歌的声音没停，众人接连看向了门口。 　　推门而来的顾倾之低着头走到了那张摆满了酒水的桌子前。他没看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后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们的外卖。” 　　“这……” 　　商子瑜抬头看见来人的那刻便呆住了。 　　他记性其实是不好的，但这张脸他在自己学校的那面墙上看过很多次了，再加上些传闻，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蒋言明原本是没抬头的，可是，刚刚的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他的大脑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抬头之后，他看见的是他的侧脸。 　　顾倾之意识到了不对劲，放下东西后才看向了这里坐着的人。 　　眼睛向旁侧一扫，然后静止一秒。 　　那一秒的时间，足够他想起很多。可随后转头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在这里的其他人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终于到了。” 　　那些只等着烤串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拆开了袋子，完全没注意瞪大眼睛，毫无动作的商子瑜和在一边一直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的蒋言明。 　　顾倾之没有停留，转身就走。 　　很干脆，和从前一样。 　　关门的声音在耳边放大，在商子瑜不敢相信地望向蒋言明的时候，坐在角落的人已经站了起来。 　　灯光照亮的那刻，他的眼中陌生，比往常的冷淡还要让人颤抖。 　　“诶，你看什么呢？” 　　一个人推了下商子瑜。 　　他像个木偶一样歪斜，嘴巴好似被封住了，只能以那个表情看着蒋言明。 　　而站着的人则是被冻住了。 　　“你干嘛呢？突然站起来干什么？” 　　他突然迈步，只是往前走，连外套都忘了穿。 　　“诶，诶，你去哪？” 　　没有任何的回应。 　　蒋言明在顾倾之关了门之后再次打开了它。 　　包厢里的人一脸茫然，只有和蒋言明在同一大学的商子瑜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他不知道曾经的种种，但就听说过的那些便已经足够他震惊很久了。 　　走出KTV大门的顾倾之看似和走进来时没什么变化，但刚刚他那只紧握的手暴露了一些。 　　头好像更疼了。 　　脚步停在了门口短短一秒，重新迈步后的他走向了自己的摩托车。 　　他拿到了头盔，正要戴上，可这时，一个轻快的脚步声在他的身侧响起，越来越清晰。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酒气随之而来。 　　女生的声音不那么流畅，却让人感觉很急：“小帅哥，加，加个微信。” 　　顾倾之低头，看到了一个二维码。 　　他拿着头盔的那只手落在了身边：“不加。” 　　女生笑了，翻起了自己的名牌包包，从钱包里抽出了两百现金，甩在了他的面前：“给你钱，加个微信。” 　　顾倾之穿着烧烤店的工作服，有些脏，里面是灰色的卫衣。他出来得急了，连衣服也没想着换。 　　看着眼前红红的两张票子，低着头的顾倾之在两秒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女生笑了，看见申请消息后就把钱拍在了他的身前。 　　他接过，也用余光看见了早就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在女生走了之后，顾倾之将两百块钱叠了一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戴好头盔，在要抬腿迈上摩托车的时候，一只大手冲进了他的视线，突然就握住了摩托车的手柄。 　　这只手，顾倾之看着就能认出来。他很平静，抬头后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却也没第一时间说话。 　　蒋言明握住了那只手柄，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在那对视中，谁都在倔强。 　　“有事？” 　　在路灯的照耀下，蒋言明看清了顾倾之。 　　他比以前还瘦了，脸色也没有从前好了，曾经不离身的那个项链现在也没了踪影。 　　顾倾之没等到回答后就避开了眼神，握上了另一边的手柄，准备要走。 　　这时，又一个手机递了过来。 　　也是一个微信二维码。 第2章 N.2 　　看着面前的二维码，和，曾经见过的微信头像。 　　顾倾之握着手柄的那只手似乎冒汗了，他抬头，与面前高自己一些的男人对视上：“什么意思？” 　　“加个微信。” 　　这声音有些低。 　　顾倾之盯着他，模样淡定：“不加。”他扭头，可腿还没等迈，对面的蒋言明就又开口了。 　　“你刚刚加了别人。” 　　有些恍惚，可顾倾之反应很快：“所以呢？”他看着他的脸，嘴上说着，“她给钱了，你给了吗？” 　　蒋言明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从自己口袋里拿出钱包的动作轻而利落。 　　不到两秒，一个纯黑色的钱包出现在了顾倾之的视线中。 　　蒋言明向前伸了一下：“给你。” 　　都给你。 　　虽然顾倾之不知道蒋言明的钱包里有多少钱，但只是这一个钱包就足够让他想要快点离开这里了。 　　这人真不知道是什么习惯，怎么分手了，还留着前男友送的东西…… 　　顾倾之满脑子都是这个。 　　在原地无声了一会儿后，顾倾之的视线离开了那个钱包。 　　装作看不见，装作不在乎，他最熟练了。 　　“你再不让开，撞到你可不是我的问题。” 　　放下狠话后，摩托车紧接着驶过的声音就在蒋言明的耳边，轰隆声作大，吵闹着人心，手也有些被甩开的痛感。但他不受影响，整个注意力都在他离去的背影上。 　　怎么，又瘦了。 　　虽然，以前也很瘦。 　　风中，顾倾之心想，就不该多事来送这个外卖。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此刻的穿着。 　　脏死了。 　　他后悔极了。 　　就在那一块小小的地方，蒋言明站了很久，可想看的人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 　　天早就彻底黑了，夜晚的风总是寒凉，可刚刚，他却穿了那么少。 　　明明，他是很怕冷的人。 　　等蒋言明刚推开包间的门的时候，坐着的商子瑜蹭地一下站起，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什么情况？” 　　唱歌的人也不唱了，只有一个放不下烤串，一边吃着一边将目光投递在他们身上的人。 　　蒋言明走到了自己的位置，连坐都没坐下，拿上黑色长款外套后就转了个身，落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我先走了，单我买，你们好好玩。” 　　有人抬头，震惊道：“走了？你不玩了啊，饭还没吃呢。” 　　商子瑜就站在旁边，没说什么，可一直在盯着蒋言明看。 　　“走了，我还有事。” 　　关上门后，其他人才说了起来。 　　“什么情况啊，他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待不住了吧，就跟你们说先去吃饭，你们不听，这下弄得他都没吃上饭。” 　　坐着的那个人看出了端倪，觉得十分奇怪：“他刚刚是不是追着那个送外卖的人出去的啊，怎么感觉像认识？” 　　“你们没看出来啊？” 　　商子瑜的一句话让其他的人觉得莫名其妙。 　　“看出什么？” 　　他转身，坐了下来：“老蒋的办公室你们去过没？” 　　“去过啊，但也就去过几次。” 　　“我没去过，不是说他不喜欢别人进他办公室吗？”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蒋言明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办公室，但和他熟悉，当初一起创办这个公司的伙伴多多少少还是进去过的。 　　商子瑜去过的次数最多，和蒋言明的关系也最好。他喝了口酒，嘴里全是桃子味：“他桌上照片上的人就是刚刚那个人。” 　　“什么？” 　　“嗯？什么照片？” 　　“啊？你是说，刚刚那个人是老蒋喜欢，喜欢的那个人啊？” 　　“什么！” 　　商子瑜点头：“刚刚他就站在你们面前，你们没看出来？” 　　李洺大声说：“这么黑我看啥啊，根本就没看他好吧。”他又问，“所以，真的是啊？” 　　“嗯，是。” 　　这里安静了。 　　李洺低头，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他大学就喜欢的人。” 　　算到现在，已经至少四年了。 　　其他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只有商子瑜知道真相的一角。 　　不只是喜欢的人。 　　他是，他曾经在一起过的爱人。 　　去过蒋言明办公室的人都会看见那张摆在电脑旁的照片。他不喜欢在桌子上放没用的东西，这个相框是唯一突兀的存在。 　　相框总是没有一点灰尘的，他会抚摸很多遍。 　　照片中，两个男生站在一起，在铭城最著名的那个雕像前。 　　陌生的男生戴着眼镜，笑眼弯弯，嘴角边有个隐隐约约的小酒窝，他在看镜头。而在他的左边，和现在没什么区别的蒋言明在看他。 　　他们在镜头的中间位置，相框右下角，有个黑笔写上去的日期。 　　2019年12月12日。 　　那时，他们还没在一起。 　　看到后，不止一个人内心挣扎后小心翼翼地问：“这，他是谁啊？” 　　蒋言明的回答总是那样，淡淡地说出那么让人震惊的话：“我喜欢的人。” 　　这份喜欢一直都在阳光之下，他不隐藏，从来都不。 　　走出去的蒋言明坐上了自己的车，这里，也有顾倾之的照片。 　　这个干净的车里只有中间的镜子下方挂了一个装饰物，是个像怀表一样的东西。 　　他坐在椅子上，双手垂在身体旁，仿佛失神许久。 　　“这个送你，我在国外旅游的时候买的，还没用过。” 　　他打开。 　　“这里可以放照片，记得，放重要的人的照片啊。我买的时候，那个人就这么说的，还说什么能保他平安，这可真是为了卖东西什么话都敢说。” 　　这个怀表是顾倾之给蒋言明帮自己画了那么多画稿的奖励。 　　当天晚上，那里就有了个照片。 　　因为是他自己印的照片，所以，人像有些模糊。 　　后来，在一起后，蒋言明一直记得这件事。 　　“你站在这，我给你拍个照。” 　　打开怀表，就是顾倾之站在江城大学校门前的照片。 　　还记得那时因为天气热，他有些不耐烦，小脸皱皱着，很可爱。 　　车里的蒋言明将怀表拿下来看了一会儿后就又将它挂了回去。他拿出手机，在地图上搜索到了“之遇烧烤”。 　　原来，这么近。 　　他找了很久很久，却没想到他工作的地方和自己工作的地方相距不过三十分钟的车程。 　　车子开得有些快，渐渐地，越来越近，他看到了路边亮起的牌子。 　　“您的目的地就在您的左侧。” 　　导航的声音停止，蒋言明也很幸运地找到了路边的停车位。 　　烧烤店还是那么多人，门口还有十多个人坐在小椅子上，低头玩着手机，等待空位。 　　蒋言明将车窗放下，侧头看出去。烧烤店的门是开着的，他看了十多秒后才看见从里面往门口这个方向走的顾倾之。 　　他手上端着放着烤串的盘子，转身走去了一个隔间，然后，很快就出来。 　　那之后的一个多小时，蒋言明看到顾倾之来来回回了很多次。 　　直到，他一边脱下工作服一边走到了门口。 　　门外等待的人还是那样多，很多女生都看向了他。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受欢迎。 　　顾倾之走下了台阶后就站在门边，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力气一样，对身边的什么都不关心，不想看一眼。 　　他不管墙多脏，直接就靠了上去，然后，将手伸到了裤子口袋里。 　　坐在车上的蒋言明在马路另一边望着。 　　他看着以前不抽烟的他从盒子里拿出来了一支烟和打火机，将烟放在嘴巴里后动作熟练地打了火。 　　顾倾之吐了口气，瞬间，灰烟散出，短暂模糊了他的样子。 　　在外人眼里，此刻的顾倾之好像更迷人了，让人觉得有种反差感。 　　可是，蒋言明此时只是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每天要抽几根，会上瘾吗？ 　　顾倾之吸了几口后就走到了几步前的垃圾桶那里，将还剩下一半的烟摁灭，直接丢掉。 　　这时，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生从屋内跑了出来：“老板，我们换好衣服了，这就去忙。秦哥说让你等他一下。” 　　“嗯。”他问，“订的那些桌椅什么时候能到？” 　　“明天，明天白天就能到了。” 　　“知道了。” 　　男生跑回去忙着招待客人，顾倾之就站在门口。他低头看着自己卡里的余额，因为有想买的东西，还要给他们发工资，所以他很快决定还是不修家里的热水器了。 　　也就一周发作个一两次，算不上什么大事，忍忍就过去了。 　　蒋言明的目光明明很直白，可顾倾之却一眼都没往对面看。 　　“走了。” 　　秦遇已经换下了工作服，从背后拍了下顾倾之的肩膀。 　　顾倾之已经拿好了摩托车的钥匙：“地铁站？” 　　“嗯。” 　　和从前很多次一样，顾倾之会骑摩托送秦遇去附近的地铁站，然后再自己骑车回家。 　　秦遇坐在后座上，一坐稳当就拍了下顾倾之的手臂。 　　然后，车就驶了出去。 　　当身影再次离去的时候，路边，蒋言明将车窗关了回去。 　　回到家后，蒋言明将脱下来的外套搭在了沙发上，他一向没什么表情，和从前一样，有种明明只是安静待着但却会让人觉得他脾气不太好，不好接触的感觉。 　　这个房子有上下两层，处于桉城有名的豪华小区。而蒋言明住的便是这个小区里最好的二层别墅，门口就是独立的车库。 　　只是，屋里有些空荡，他的东西太少了。 　　蒋言明一手放在了沙发的靠背上，就那样站在那里，好似呆滞了几秒后才拖着步子，走上了台阶。他是有要去的地方的，右手扳动了门把，很快，里面的一切被照亮了。 　　这个房间是他的画室。 　　里面立着的画架很多，每个上面都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画板，开了灯之后，突如其来的色彩刺眼，都在争夺着视线。 　　可当这彩色一点点散去的时候，唯一能注意到的便是，这画中出现的唯一一个人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那是长相偏乖，睫毛微卷，眼睛很亮很大，有浅浅的酒窝，笑起来很好看，然后，喜欢用左手捂脸笑的男生。 　　脚步声在这屋内来回，他停一会儿后便再次迈步，一步，两步，跟随隐藏的时间轴，将曾经的故事还原一遍又一遍。 　　蒋言明经常待在这个房间，将每幅画都看了一遍后他就会坐在地上，坐在最大的那个画板前，看着画中人的侧脸。 　　坐在地上的人没有站着那样高大，看着，不过是一个在想事的少年，可能，还遇到了些麻烦或者想不通的事情。 　　此时此刻的蒋言明真的一点都不像那个在公司里不爱说话，常常独来独往，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负责人之一。 　　蒋言明是安静的，他不会和画中的人说话，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任何回应。 　　所以，他只是看着，想着，回忆着。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屋子里说话。 　　对自己。 　　轻轻的声音似乎快要破碎，他说：“快三年了。” 　　我们，快三年没见过面了。 第3章 N.3 　　将秦遇送到地铁站后，顾倾之在家楼下的超市买了点日用品。他只买了几瓶水和几袋方便面，看到自己喜欢的巧克力在犹豫之下只说服自己拿了一块。 　　这个老旧的小区没几盏路灯，走那条近路的时候总是要借助手电筒才能避免踩中某些排泄物。 　　顾倾之住的那栋楼在中间位置，走过三个门栋便到了。这里没有电梯，墙壁掉白，又灰又脏，就连门户前的感应灯都要使劲跺脚才能亮起。 　　每天，他都要走上五楼。他旁边那户住了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到目前为止，他们总共都没说过超五句话，连碰面都很少。 　　进屋之后，顾倾之将摩托车的头盔放在了鞋架上，换好拖鞋后就去房间拿了换洗衣服，然后直接去了洗手间。水洒的声音很快响起，他其实很爱干净，每天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五分钟后，顾倾之抬着头，看着向下滴凉水的花洒。 　　经常这样，放水总要放一会儿，而到底能不能出来热水，他也不清楚。 　　他灰色卫衣里穿的是一件白色短袖，就这样站着等了好几分钟，还好，热气渐渐上涨，他洗上了一个舒适的热水澡。 　　十五分钟后，顾倾之出来了，回到了自己房间的椅子上坐着。 　　他不喜欢吹头发，不管夏天还是冬天，总是等着湿发自然干。偶尔，他会拿着毛巾随意地擦着，就和现在一样。 　　干毛巾擦去了些水珠，在想着什么的顾倾之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眼神定格在前方，右手也停止了擦拭。 　　顾倾之的头发很软，现在是黑色的。几年前，在它还是冷棕色的时候，只要那人在身边，他就会拿着吹风机，追在他的身后，哄着要给他吹头发。 　　坐在窗边，好似在望着夜色下的都市的顾倾之不是第一次想起来曾经的这些事情了。 　　只要摸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他就会想起。 　　嗯，是挺作的。 　　顾倾之现在觉得以前的自己真的很作，脾气很大，想想，他能和自己处那么久，忍那么久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脑中想起了今天重逢时的画面。 　　蒋言明，没变。 　　今天刚对视上的时候，顾倾之就觉得眼前的人还是当初第一眼看见的人。真的，没什么变化，就是比从前有钱了。 　　倒是自己…… 　　顾倾之起身，走到了客厅，在塑料袋子里拿出了刚买的方便面。虽然很晚了，但他还没吃饭，而这种昼夜颠倒的生活，他已经习惯了。 　　他早就已经不是大学时那个意气风发，惹人羡慕的人了。 　　但是，现在的顾倾之活得更开心，更自在。 　　吃完饭躺在床上的时候，顾倾之不由自主地打开了那个游戏。 　　“专属”。 　　这是两个月前发布的团队竞技游戏，也是这个月最热门，在线玩家最多的游戏。 　　它是蒋言明所在的UN游戏公司发明的。 　　顾倾之看到过很多次关于这个游戏的新闻，也在这上面看到过几次蒋言明的那张脸。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美术专业的人会去和别人合伙开了游戏公司。 　　但他也不算是好奇，毕竟那样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吧。 　　那晚，顾倾之久违地做了梦。可能是今天遇上了蒋言明的缘故，他的梦里再一次出现了他。 　　在那个没有厘头，醒来也记不清什么细节的梦中，他只记得梦中的一个事实。 　　他们，没有分开。 　　顾倾之睁开眼睛，看了下窗的方向，没见到阳光照射进来后他很快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蒋言明准时去到了公司。 　　他整个上午都在办公室里，处理着堆积的方案和各方投递过来的合作橄榄枝。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商子瑜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进来。”蒋言明头都没抬，也没有吃午饭的打算。 　　商子瑜推门，向他那边走近：“吃饭去不？” 　　“我不去了，不饿。” 　　“你早上就没吃什么，现在还不吃啊。” 　　“我饿了就吃了，你去吧。” 　　说完这话后，蒋言明就把一个文件夹递到了商子瑜的面前。他抬头，淡声略严肃地说了句：“这个方案让他们重做，画师重选，概念重定，以后别给我一个这么不专业的半成品。” 　　商子瑜接过后看了眼：“这画师的作品确实不太合我们的风格。这是齐焱负责的小组吧，他刚来不久，我下午去和他们好好说一下。” 　　“嗯，代言的事情你那边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我办事你放心，心里有数。” 　　蒋言明点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嗯。” 　　见蒋言明要走，商子瑜往他那边靠了一步。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相框上，然后，抬头，轻声问了句：“你怎么打算的？” 　　静了两秒，他一直看着，等他的回复。更深入的话题他知道不能问，只能等他愿意和自己说的那一天。 　　蒋言明低下了双眼，没什么波澜，去一旁拿起了自己的外衣。他的声音一直是比较低的，是那种网上说的网恋音，有成熟的感觉在，却不油腻。他开口，平静的很：“你问什么方面？” 　　“就是，就是，你还打算去找他？” 　　这次，他只是很快点了下头。 　　知道蒋言明是被甩的那一方的商子瑜有些失语。 　　他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这人还没放下。 　　“晚上的饭局我不去了，你和他们去，把合作谈好。” 　　商子瑜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这种聚会，饭局，蒋言明本就很少去。但他现在很好奇，问了句：“你要干什么去？” 　　蒋言明穿上了外衣，走到了门口，落下一句：“去找他。” 　　“牛逼。” 　　商子瑜没忍住说了出口。 　　蒋言明听到了，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去到了楼下的咖啡厅后，蒋言明拿着杯咖啡，坐到了靠窗的位置那。他在网上搜索到了和“之遇烧烤”有关系的帖子，看到了其中一个合照。 　　两个男生站在烤架的旁边，小麦肤色，比他高一些的站在他的身边，正低头看着他的脸。而他正在看着手中的手机，戴着边框有些大的眼镜。 　　他们离得很近，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合作伙伴。 　　下面的一些文字更是让蒋言明越看越觉得刺眼。 　　【不会是一对吧？好配好配，我的眼睛可是尺，不会放过任何一对男男。】 　　【去过店里，真人比照片还好看。我喜欢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哥哥，男大我永远的心头爱。如果真的是一对的话，我只想说两个字，绝配！】 　　蒋言明喝了口冰凉的美式，他从不加糖，习惯了这种味道。 　　但这次，他觉得很苦，在嘴里蔓延。 　　他放下了手机，将头转去了窗边。 　　天快一点黑。 　　有黑暗恐惧症的人很久没这么想过了。 　　晚上五点，之遇烧烤店比平常早开了半个小时，但营业时间还是在五点半。 　　顾倾之和秦遇前后脚到了店里。 　　“摆一下吧，今天就店内店外都营业。” 　　秦遇点头，抬起了桌子：“我们这人手够不啊？说真的，真得多招几个了，以前就够忙的，现在多加了位置怕是更要手忙脚乱了。” 　　顾倾之在台阶上看着前面的空位，指了下那个地方：“放那吧，左右各放两桌，然后这前面还能放个小的。” 　　随后，他走了下去，也抬起了一个桌子：“今天他们都过来，但我们应该还是要早点关门，不然太累了。” 　　“嗯，不轮班是得早点关，十二点？” 　　“可以。”顾倾之说，“招人的事情我在想着了，他们几个说有认识的也想来，等会儿我问问他们。也不用招太多，暂时三四个就行。” 　　秦遇从顾倾之的手里拿走了一个椅子，放在地上后看向了他：“可以，你决定就行，但这样的话，我俩这几天应该就不能休息了。” 　　“我没事。”他抬头，“小纪学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自己上手？” 　　小纪是和秦遇学烤串的人，他今年才刚刚上大学，来这里工作算是勤工俭学。 　　秦遇很快说：“他挺好的，现在没什么问题，再过几天就可以安排他轮班了。但他还得上学，要让他干的话还是十点之前比较好。” 　　“那你行吗？” 　　这样的话，晚一点的班就得靠秦遇自己了。 　　秦遇笑了，走到了顾倾之的身边：“看不起谁呢？不是跟你吹牛，就是我一个人都没什么问题。” 　　顾倾之侧头看了他一眼：“要不再找一个？” 　　“得了，刚起步，没那么多钱，先这样，等过一阵真挣钱回来的时候再安排。”秦遇想得挺好，笑着说，“到时候我俩就躺着，负责收钱和发工资就好了。” 　　他们这烧烤店才开不久，虽然生意是挺好的，但真正能算是挣的钱还很少。他们要交月租，给员工发工资，还得给店里添置些东西，这都是钱。 　　秦遇站在顾倾之的身边，抬头看他的时候，注意到了他那有些挡视线的头发。 　　每次见面的时候，顾倾之的头发都是干净顺滑的，中间稍短些的发在额间微分，其余看着就很好摸的黑发耷拉在脑袋上。 　　他抬起了手指，很平常地用一根手指微抬起了他一边的发：“你这头发是不是该剪了啊？” 　　“过几天剪。” 　　顾倾之偏了下头，躲开了他的手指。 　　“走呗，进去看看。”秦遇不轻不重地搭上了他的肩。 　　顾倾之转身，却在这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很响的关门声。 　　是秦遇先转身的，他只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视线很快就被他的那辆低调的豪车吸引了。 　　这车虽然算不上特别出名的，但对于很喜欢车的人还是可以知道，眼前的这辆车很贵，是七位数的。 　　顾倾之的脚步在那瞬间定住了，眼睛闪过一瞬白色，缓缓转身的时候一点点地将那个人的模样看全了。 　　蒋言明穿着黑色的大衣，一身黑，除了那张脸之外，这感觉还真是像来讨债的。 　　就是，讨债的不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 　　顾倾之站在原地，抬头看着他走来的方向，绷着自己的心情，即使，他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心情。 　　只是，想保持像平常一样，对什么都不在乎。 　　那几步的路，蒋言明向着顾倾之走去，一点都没停顿。 　　站在面前后，他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轻缓落在了秦遇的手上，直勾勾地盯了两秒后就看向了眼前的生人。 　　秦遇顿时察觉到这人的不友好，那眼神就像是要打架一样，他可真是莫名其妙，没忍住，直接就说：“哥们，你干什么？” 　　没等蒋言明回复，那只手便离开了顾倾之的肩膀，不是秦遇收回的，而是顾倾之冷着脸迈前了一步。 　　“你来干什么？” 　　没什么好气地问了句。 　　顾倾之抬头看着他，不能再熟悉他刚刚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蒋言明移动了视线，眉眼瞬间淡了下来，开口说：“来找你。” 　　这三个字把顾倾之震在了原地。 　　他看向他的那双眼睛慌了，可却只有短短一瞬，慌神后收紧，顿时让人避之不及。 　　顾倾之吸了口气，语气更狠了一点：“找我干什么？” 　　他不能让他回话，所以没有停顿：“我和你说过，不要再见面。昨天是个意外，所以，你赶紧走，别出现在我面前。” 第4章 N.4 　　别出现在我面前。 　　类似这样的话，蒋言明听到过很多次了。 　　说完这句话后，顾倾之就转身走了，没有一丝犹豫，也不愿再多看一眼。可是，身后的蒋言明没有移开视线，他一直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 　　秦遇只觉得奇怪，但也很快回到了店里。他去了一个隔间找顾倾之，低头问：“你们认识啊？” 　　顾倾之在擦桌子，动作没停，淡声说：“不认识。” 　　他向外面看去，看到了一个像雕像一样站在原地的人：“他还没走诶，是不是有事找你？” 　　顾倾之的手松开了抹布，挺直身体，随后，向外看了一眼：“不用管。” 　　很快，店里店外就都坐满了人，员工都在忙。 　　正在烤串的秦遇和小纪一刻都不能停，在火的热烤下，他们的全身上下都已经冒了汗，可手上的动作只能一直继续。 　　顾倾之早就脱下了外衣，只穿着个短袖和工作服在店内店外来回窜。 　　“外面六号桌，你送过去。” 　　顾倾之告诉完一位员工后就看到了从隔间里走出来的客人。他立刻拿着抹布过去，快速整理着。 　　“顾啊，上菜。” 　　秦遇很忙，喊完之后也没注意，直接扭头继续烤去了。 　　顾倾之这边还要扫地，重新擦一遍桌子，不能立刻过去。 　　已经在隔间等待的几位女生并不着急，其中一位心情很好地看着，笑着说：“不急。” 　　顾倾之已经很快了，嘴上说：“抱歉。” 　　等秦遇再次转头的时候，那两个烤盘还在桌上。他刚要抬头，而这时视线中出现了一个人。还以为是员工，所以他直接说：“这个二号桌，这个外面七号。” 　　接着，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分别端起了这两个盘子。 　　秦遇抬头就愣住了：“你……” 　　蒋言明端上盘子就走了，先是去到了隔间，然后就大步走去了外面。 　　不是来捣乱的就行。 　　秦遇这么想着，没时间理他。 　　走到外面的蒋言明此时正在店外询问这桌客人需要什么。 　　“再帮我们拿几个杯子吧。” 　　“还有吗？” 　　“没，没有了。” 　　“好。” 　　同样在店外服务的员工注意到了蒋言明，快速走到了他的身边，问了句：“你是新来的？” 　　他应：“嗯。” 　　那桌的三个女生在蒋言明转身走后才笑着说起来。 　　“我靠，好他妈帅啊！” 　　“我上次来没见过他诶，我现在是真的分不清这里是烧烤店还是男模店了，怎么就这么多好看的男人啊。” 　　同行的男人刚把视线收回来，他说：“没看错的话，他戴的那个表几十万。这么有钱，还在这里打工？” 　　“诶诶诶，你看那边。” 　　一女生突然激动地指向店门的方向。 　　回到店内的蒋言明被直直地站在那里的顾倾之看到了。 　　他憋着一肚子气，实在是没忍住，扯到他有些紧的袖子后就拉着他往外面走。 　　直到，出了店门，下了台阶，走到了那个店与店之间的小道中后，顾倾之立刻就甩开了手。 　　这里看不太清对面人的表情。 　　对于顾倾之来说是好事。他微微仰头，面对着他，离他其实很近，开口的声音陌生，生气的感觉明显：“你听不懂我说话是吗？” 　　“我来帮忙。” 　　“用不着！”他近乎喊了出去，对着一个好像什么都没做错的人。 　　蒋言明看似镇定，像是听到句无关紧要的话，可是，手指间已经抠进了皮肉。在无人在意的地方，握紧的拳头隐藏在黑暗中，他垂眼看着，轻声说了句：“你就当看不见我，不用管我。” 　　顾倾之几乎是立刻说的，声音更大了些。他睁着那双很好看的眼睛，带着凶气地望着：“你当我眼瞎？” 　　没有收到回复，却在暗中清楚地对上了那双让人心软的眼睛。 　　他沉默了。两秒后，叹了口气，气中带着无奈，语气还是不弱，“你很闲？” 　　立刻，蒋言明很平静地说：“嗯，很闲。” 　　“……” 　　一时没了话。 　　顾倾之实在是想不通，不明白蒋言明为什么在听到过那样难听的话之后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想办法靠近。 　　这种平常状态下的顾倾之没有办法再说出像曾经那么狠的话。 　　而他也其实并不是什么心狠的人。 　　对视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了，只是用截然不同的眼神互相看着，连呼吸声都变弱。 　　顾倾之嘴角紧闭地瞪着他，故意将他推远，想让他知难而退。可是，蒋言明只是看着，低垂的眼似水平静，也实则波澜四起，仍在深处藏匿着温柔。 　　如果可以不被讨厌的话，他很想伸出手，顺顺他的头发。 　　这几秒漫长的对视让顾倾之不想站在这里，所以先他一步收回了视线。 　　但是，这次是蒋言明率先动作。他抬起脚，轻落，再抬，走到了顾倾之的侧前方。随后，他开口的动作迟疑了下：“你就当我闲着没事，不用管我。” 　　说完后，他就走了，很决绝的样子，可却在小道前方停下，低沉的声音顺着风声传到了身后：“把外套穿上吧，会感冒。” 　　只剩下了一个身影。 　　黑暗又破旧的只能勉强容纳两个并肩而站的人的小道中，顾倾之站在那里，眉头已经舒展，刚刚的那句话还在脑中重复。 　　顾倾之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不想自己的生活再被闯入，搅乱。 　　真的。 　　可是，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还会回来…… 　　几秒后，顾倾之走到了有光照来的地方，在这个小道的尽头处，他看到了正在收拾桌面的蒋言明。 　　他的手，本来该是做精细活的，可现在却在处理着肮脏的东西。 　　还真是，没苦硬受。 　　顾倾之回到了店里，没再看蒋言明一眼。 　　店里一直都很忙，他们没有任何交流。只是，蒋言明会在顾倾之要去收拾桌子的时候抢先他一步过去，会在他端着盘子要送去外面的时候从他的手里抢过。 　　所以，好像顾倾之就一直在结账，帮着店内的客人送送饮料和烤串。他第一次觉得没那么累。 　　在那边烤串的秦遇已经是忙得不可开交，可一直好奇的他还会时不时地抽空看向他们两个人，自然见到了好几次那个陌生的人从顾倾之的手里抢活。 　　等顾倾之过来这边，看完账单后，秦遇就忍不住问：“他是你朋友吗？来帮忙的？” 　　“不熟。”他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却还是憋着气，“他吃饱了撑的。” 　　“哈？”秦遇又探头看了一眼，“那他可真是吃多了，这得多闲啊。不过多个人可真是挺好的，帮了不少忙。” 　　都在这里帮了两个多小时了。 　　顾倾之拿起了手机，在看外卖的单子：“外卖要不要关一阵？” 　　“不用。”秦遇说，“忙得过来，不用关。” 　　“嗯。” 　　看完后，顾倾之本来是想去店外看看的，但是，离这里最近的隔间突然传出了陌生男人指责的声音，挺大的。 　　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走过去的。 　　先看到的是站在桌边的蒋言明。 　　顾倾之走到了他的身边，抬头看了眼后就问：“怎么了？” 　　这是，他到现在为止对他用的最平和的语气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直接就问：“你是老板？” 　　顾倾之转头：“是。” 　　男子立刻用手不停地指着眼前的盘子，狠狠地瞪着眼睛看着顾倾之，一脸不好惹，即将要发火的模样：“我说了不吃羊肉不吃羊肉，你们搞什么啊！这么膻，让我们怎么吃？” 　　这人的语气让蒋言明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垂着的目光冷冽，侧看过去时很有压迫感。 　　顾倾之倒是没什么反应，淡定地看了眼桌上的盘子后就说：“这里没有羊肉。” 　　羊肉的签子和其他的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 　　男子的声音更大了，喊着，就像想要用音量取胜一样：“那这是怎么回事！你闻闻来，你来闻闻，这不是羊肉的味儿是什么！” 　　这个人的脸很红，他们的桌上还有九个空啤酒瓶子，一看就是喝多了。 　　这样类似的事情开业以来没少发生，喝酒后脾气不好的客人顾倾之也见过很多很多次了，很正常。 　　他还能耐心地说：“可能是我们烤的时候和羊肉一起烤的，所以多少沾上了些味道……” 　　其实还没说完，但男人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用那张看着敦厚的脸冲顾倾之喊，喷着口水：“那是谁的错！你们烤的时候就不能注意点吗！” 　　顾倾之没有及时回话的原因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手腕上的温热触感让他的身体在那一刻没了任何反应。 　　在这男人刚有要站起来的动作时，蒋言明就迅速地轻握住了身边顾倾之的手腕，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男人的凶狠视线。 　　顾倾之有些慢地抬头，看到的是身旁人严肃的侧脸，让人安心。 　　和从前一样。 　　所以，让他没忍住恍惚了一瞬。 　　大脑重启后，顾倾之面色淡定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腕，向前走了一步，还是那样平淡地说：“不好意思我拿回去给你们重烤，再送几瓶啤酒，你看这样可以吗？” 　　一直在拉着男人的一位女人很不好意思，其他的同伴也知道他是喝多了，其中一位连忙看着顾倾之说：“就这样，麻烦你们了。” 　　被拦着和劝着的男人本来都不打算说话了的，可谁知道微微侧头就看见了蒋言明那一点都不友好的样子。 　　他那眼神和要打架没什么区别，瞬间就让男人又再次起了火，转了矛头：“你看什么看！” 　　没等蒋言明说话，顾倾之就拉着他的袖子，也没看他什么表情，直接将他带了出去。 　　走到台前的时候，顾倾之松开了手，静了一秒后本要去告诉秦遇重烤几串，但身旁沉闷的声音传来，让他停止了动作。 　　“你脾气变好了。” 　　顾倾之侧头看着，没有说话。 　　“从前，你会直接掀了桌子。” 　　听完后，他看着，很平静地说了句事实：“不是从前了，早就不是了。” 第5章 N.5 　　十二点四十五分。 　　最后一桌客人终于走了，留下了店内店外的一片狼藉。 　　秦遇在位置上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哀嚎后对身边的小纪说：“辛苦了，早点回去吧，不用收拾了。” 　　“没事的，我和他们一起收拾完了再走。” 　　“我不是跟你说假的，你直接走就行。” 　　“真不用，我和他们一起回去，顺路。” 　　“那行吧。” 　　从椅子上起来后，秦遇看着坐在台里面的顾倾之，又偏头看了眼那位正在扫地，不知道名字的一身黑的男人。 　　这人，一直待到这个时候，还不走？ 　　“顾啊，你让他走吧，他们几个收拾就行了。” 　　顾倾之没抬头，在算今日的账：“我管不了。” 　　秦遇现在是越来越觉得奇怪了，目光在两个人的脸上来回扫。他凑到了顾倾之的身边，小声说了句：“你看见他开的那个车和手上戴的表没，有钱人来的，为什么来我们这里帮忙？” 　　在扫地的蒋言明停下了，看了他们一眼后就将扫把放在了旁边。 　　察觉到他的走近，秦遇将头从顾倾之的耳边拿走了，然后将眼前的人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个遍。 　　在秦遇犹豫要不要直接问的时候，一直在看着顾倾之的蒋言明将衣服兜里的手机拿了出来，伸到了他的眼前。 　　“能加微信吗？” 　　蒋言明又问了一次。 　　秦遇听到这个请求后顿时瞪大了眼睛，本就来回晃动的目光现在更是忙着观察。 　　顾倾之终于算完了今日的收入，加了五张桌子后赚的钱比从前多了很多。 　　其实，他的长相没有攻击力，眉眼之间是温柔的，薄唇总是自带着淡粉色。他和蒋言明给人的第一感觉完全相反，大学时，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第一次看见蒋言明的顾倾之也不会想到自己后来会和这样一个看着冷漠，什么都抗拒的人越走越近。 　　眼前，顾倾之再次看见了蒋言明的头像。 　　几年前分手的时候，顾倾之将能删的都删了，该换的全部换了。他是这样的人，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做了决定，就不留给自己和对方任何一丝回头的可能性。 　　他没多想，只是回答此刻的问题：“说了不加。” 　　“好。” 　　蒋言明一点都没纠缠，好像也没有被拒绝的难过。他将手机收了回来，放进口袋里：“那明天再加。” 　　“什么？” 　　顾倾之抬头了，可蒋言明却转身就走了。 　　这意思是…… 　　明天还要来。 　　“我……” 　　顾倾之的话止住了，因为，现在店内的六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的方向。他们的眼神小心又好奇，还有一个小脑袋从隔间里探了出来。 　　他生生把话咽了回去，余光看见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秦遇。 　　没听错的话，秦遇的语气很兴奋，连忙用手戳了顾倾之的手臂一下：“什么情况？搭讪的啊？” 　　顾倾之一时语塞，看见几步前那个执拗的背影后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这有点夸张了啊，那么多女生找你要微信就算了，怎么现在一个大男人也要你微信，还追到了店里来？男女通吃，顾啊，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这一番话说得顾倾之实在是烦得很。他斜眼看去，冷漠问：“你今天想自己回去？” 　　“嗯？我不，你得送我啊，打车贵得很。”秦遇知道他没生气，所以又笑着说了句，“不过，忽略性别啊，这个，应该是长得最配你的了，还有钱，我靠。” 　　“你羡慕？” 　　“不，哥们铁直。” 　　我就不是？ 　　顾倾之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不过，很久之前确实是。 　　“你再多说一句，你就自己回。” 　　“不说了不说了，等我下，上个厕所，上完我们就走。” 　　在顾倾之抬头的时候，本就没走出他身边几步的蒋言明又低着头走了过来。 　　蒋言明的眉毛很浓，瞳色深黑，唇色偏淡，鼻梁高挺，脸侧线条清晰，是有棱角的那种帅气。一米九加的个子，身材比例很好，有着隐秘的，不夸张的肌肉线条。明明他是比顾倾之小两岁的，但看起来，他明显就要成熟。 　　不得不说，这样的人就是很容易让人心动。 　　他脚步很轻，在很多未离去的目光中走向他。 　　“我送你回去？” 　　“不用。”顾倾之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么表情，只知道用言语将蒋言明推远。他走过了他的身边，好似警告地说，“明天不许再来。” 　　说完，顾倾之也不知道，明天的蒋言明还会不会再来。 　　第二天晚上，在还有十多分钟就要开始营业的时候，顾倾之走进了店门。今天的他穿了个牛仔外套，很清新，但感觉也很冷。他进来就扫视了眼店内，没看见那个身影后便没再左右看，直接走到了秦遇坐的位置那里。 　　秦遇看见后直接站了起来，一把拉过了顾倾之的手臂，很激动的样子：“哥们，你这魅力太大了奥。” 　　“什么意思？” 　　他没说话，指了下隔间。 　　然后，还是一身黑的蒋言明从那个隔间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个绿色的抹布。 　　“我刚刚就在想，你说要不要给他工钱？他来这儿干活，我们不给钱是不是不太好，虽然，也不是我们找他来的。” 　　秦遇说的什么，顾倾之基本都没听。 　　顾倾之的眼睛一直在看着蒋言明，有惊讶，也有无奈，还有很多的想躲的感觉。可是，他挺直身板，很有底气地迈步：“你……” 　　“你不冷？” 　　蒋言明的视线在顾倾之的身上，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穿这么少，还骑着摩托车来，肯定是会冷的。 　　顾倾之忘记了刚刚自己要说什么，竟成了个站在原地的木偶。 　　蒋言明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走向前几步，在他的身前将这个厚很多的大衣挂在了他伸手就可以够到的椅子上。 　　“要是冷了就穿上。” 　　虽然蒋言明知道现在的顾倾之肯定不会穿自己的衣服的，但是，他还是挂在那里，让他感觉到一点冷的时候就可以看到。 　　蒋言明是知道顾倾之要说什么的，所以根本没在他面前停留多久，最后抬眼看了下后就很快地收回了视线，扭头走去了外面。 　　秦遇又凑了过来：“兄弟，他到底什么情况啊，真看上你了？” 　　说完，他看了看顾倾之的全身，最后将目光留在他的脸上，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也不奇怪，你这长相应该是Gay喜欢的类型。” 　　顾倾之听着就冒火，闭上了眼睛后睁开就听见秦遇又说了一句：“不过，你应该对男的没兴趣吧？你哥我觉得你受不了这个委屈。” 　　“我受你奶奶。” 　　顾倾之斜眼看过去，咬着牙闷声说了句。 　　说完，甩开秦遇的胳膊后，他就自己去台里的空隙中乱忙去了。 　　那之后营业的时候，蒋言明其实都是在避着顾倾之的。他知道一对上眼睛，他就要说让自己走的话，所以，他只能偷偷注意他。 　　“老板，这衣服是……” 　　四位客人来了，要坐的其中一个位置上挂着蒋言明的外衣。 　　顾倾之很快走了过去，将这个有些重量的外衣拿到了手上：“不好意思。” 　　这衣服上带着独属于蒋言明的味道。 　　很清新，不是那种刺鼻的香味。 　　记得以前，顾倾之就问过蒋言明用的什么洗衣液，他喜欢这个味道。 　　顾倾之将这个衣服放在了自己在台中经常坐的那个椅子上。可是，本随意放下后要走的人突然回了头，重新拿起了这件衣服。 　　感觉挺贵的，还是别弄皱了。 　　所以，他将它挂在了椅背上。 　　很多个小时，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上，都是在各忙各的。 　　只是，很多时候，蒋言明都知道顾倾之在做什么。 　　突然，在烤串炉旁边站着的顾倾之打了个喷嚏，虽然声音不大，他很快用手捂住了，但在他侧边等着上菜的蒋言明还是听见了。 　　顾倾之没当回事，可蒋言明却主动走了过来。 　　“你当现在什么天？” 　　他抬头，像是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蒋言明低着头，语气很淡：“穿个短袖和牛仔外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身体好了，不会感冒？” 　　这话的意思顾倾之全都明白。 　　以前，他感冒就和家常便饭一样，原因很多，他不爱穿厚重的衣服，喜欢在室外闲逛，打球，再加上点身体本身的因素。反正就是不管四季，他总是容易感冒。 　　蒋言明没少操心。 　　在一起的时候，顾倾之靠在他肩上，头上贴着宝宝退热贴的那次，他说：“你不当回事，那是不是得考虑下我？我天天和你在一起，你感冒我也跑不了，我没你那么容易好，每次感冒都发烧头疼，要很久才好。” 　　他说得有些可怜，让顾倾之这个谁话都不听的人听进去了。 　　现在，顾倾之的心情有点复杂，看着那张脸，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竟还心虚地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我，跟你有关系吗？” 　　他抬头，就这么迅速说了句，说完就走了。 　　真是奇怪。 　　顾倾之在心里碎碎念。 　　顾倾之这人吧，强求是没用的。就比如现在，他就是要冻死了，也不会再碰那个外衣的。 　　又是几乎同样的时间，客人都陆续走了。 　　“累啊。” 　　每天最后一桌客人走后，秦遇都会发出这种嚎叫。 　　桌子那里，顾倾之靠在桌边，他的头发是有些长了，如果不是戴着眼镜的话，现在的黑发应该就会戳到他的眼睛了。 　　“加微信吗？” 　　顾倾之抬眼：“你不烦？我说了不加，不加，今天不加，明天也不加。” 　　蒋言明将手机收回，声音变小了一些：“没有你这样的。” 　　“什么？” 　　“我在这帮你们干活，你是老板，连一点工钱都不打算给我？” 第6章 N.6 　　听到这话的顾倾之愣了一下，但很快抬起头：“是我让你来的？” 　　“不是。但是，你们缺人干活，我来干活了，六个多小时，还这么累，你多少是不是得给一点。”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几秒，面对面地站着，眼神中谁都不愿意退步。 　　秦遇一直在听着他们的对话，看见这气氛异常的一幕后就走了过来：“就算给你也不能今天给吧，他们都是月底给的，你这才干两天，我们怎么给你钱。” 　　蒋言明没看他，嘴上说着：“日结。” 　　“日结？那肯定不行。” 　　“一天五块。” 　　“嗯？”秦遇眼睛都亮了，觉得碰上了个脑子不太好的，“一天五块？你这……” 　　顾倾之开口了，看着他闷闷地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没问题。”蒋言明再次将手机递了过去，“微信转账就行，我不要现金。” 　　秦遇这下才看明白，原来，这是要微信的一种方式。 　　“一天五块，微信转账是吧？” 　　顾倾之移开了视线，像是在确定蒋言明说的话一样。他的手好像是在拿手机，但却开口利落地说了句：“秦遇，你加他。” 　　“啊？” 　　他转身就走：“你给他转。” 　　这里留下了两个静止在原地的人。 　　秦遇看了蒋言明一眼，有些抱歉：“兄弟，我这也没办法，要不你就先加我，我给你转？” 　　“不用了。”刚走出去一步的蒋言明停下了，转身回去，“加一下吧。” 　　“哦，行。”秦遇问，“那你明天还来吗？” 　　“嗯。” 　　晚上回去后，刚洗完澡的秦遇收到了一条信息。 　　蒋言明的头像是黑色的，名字也只是一个句号。 　　【。：能不能把他微信推给我。】 　　【Maverick：我给你也没用啊，他不加。】 　　坐在书房椅子上的蒋言明打字：【我知道，你给我就行。】 　　在心里犹豫了一下后，秦遇还是把顾倾之的名片推了过去。 　　反正也不加，推不推的也没什么所谓。 　　他这么想的，所以就直接发过去了。 　　以为就到这了，秦遇都准备去吹头发了，但手机再次响了一下。 　　【。：我买了几件衣服，地址写的烧烤店，到了之后你就说你买的，给他穿。麻烦你了，谢谢。】 　　看到这句话后，秦遇呆住了，随后打字的速度更快了些：【你是看他每天穿的少？】 　　【嗯。】 　　【他有衣服的，只是厚的两件衣服都被划坏了，他说冬天都过了，所以就没再买那么厚的。】秦遇又打字，【他也没那么可怜。】 　　看到这两句话的蒋言明目光都淡了下来，停在键盘上的双手打了字却又删。 　　他不是可怜他。 　　【。：我知道，但还是麻烦你给他，应该明天就到了。】 　　【Maverick：行吧。】 　　和秦遇说完话之后，蒋言明向上翻了下聊天记录，看见了他推过来的那个名片。 　　什么都变了，是个新号。 　　一只大大的萨摩耶的头像，名字是，草帽。 　　蒋言明看到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草帽，是顾倾之最喜欢的那个动漫主人公的象征性标志。 　　几年前，他这个从来不看动漫的人陪着他看了很多很多次。 　　“你喜欢他？” 　　“嗯。” 　　“为什么？” 　　顾倾之看得认真，歪着头说：“很自由啊，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好像，什么都能做成功一样。” 　　蒋言明听着，忽然觉得，自己身边的人也是这样的。 　　大学时的顾倾之有两个很喜欢的东西，一个是篮球，一个是动漫。 　　巧了，这两个都是蒋言明从来都不感兴趣，不会去主动接触的。 　　但是，后来，上了大学的他毫不犹豫地去了篮球社，认全了热门动漫里的人物，到现在都没忘记。 　　现在，蒋言明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很多未被查看的文件。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看来是又要到下半夜三四点了。他看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手指轻点在他的头像上，像是在摸那只可爱小狗的头。 　　发出好友申请，在那里写上：我是蒋言明。 　　他没有放下手机，也没等到任何的回复。 　　他们两个住的地方之间相距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此时的顾倾之正在啃面包，手上还在算着这个月的收入和支出。数额还不是特别理想，但也比上个月好很多了。 　　手机突然“叮”了一下，他没第一时间看，就像没听见那样。直到后来吃完饭，事情都处理好，上了床之后他才拿起了手机，点开微信后看到了那一个孤零零的好友申请。 　　靠在枕头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的那几秒时间里，顾倾之也不用再下一次决心，很快就点了拒绝。 　　然后，他在为数不多聊天的人中找到了秦遇那个网恋男神图的头像，直接问：【你给他的我微信？】 　　【Maverick：嗯，反正你也不加。】 　　【草帽：你牛】 　　【Maverick：？给就给了嘛，你知道的，我不会拒绝人。他都要五块钱一天了，我给他个你微信怎么了。哦，对，我给他转钱了，他没收奥，可能只想要你转的。】 　　看到这话，顾倾之又靠着枕头陷入了苦想。 　　本来他没打算再回的，但秦遇发来了一条：【我问他你们的关系，你猜他怎么说的。】 　　【草帽：不感兴趣】 　　【Maverick：原话：以前很熟，现在应该没那么熟了。】 　　顾倾之都能感觉到手机那边的秦遇在笑，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Maverick：兄弟，有故事啊，是不是他以前被你无情地拒绝过，现在还不死心又来找你了。】 　　说对了三分之一吧。 　　顾倾之有些烦躁地把手机丢去了一边，没再回信息。但过了一会儿再拿起来的时候，他又看见了和几分钟前一样的一条好友申请。 　　【。：加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他就在申请页面里回：【我没话和你说别再烦我行吗】 　　【。：行，那今晚再烦你。】 　　这次，顾倾之更大力地将手机砸向了身边不软不硬的床铺。 　　闭上眼睛还是睡不着后顾倾之将手机拿了起来，点进了那个游戏，在那里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不得不承认的是，“专属”这个游戏确实很好玩，团队竞技型，有智慧和操作的结合，一点都不单调，胜利后会随机爆装备或者奖励的设定更是吸引玩家一直玩下去的很好方法。 　　现在的他已经是S级一星了，算是里面的高手，他主玩突击位，在当晚的一局游戏里豪取十五杀，让队友直呼“高手求带”。 　　杀了个爽之后顾倾之也累了，在他进入梦乡一个多小时后，蒋言明才结束工作，去洗澡。 　　第二天，蒋言明晚一些到了公司，处理了相应事务后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觉。 　　敲门没等到回应后直接进来的商子瑜看到的就是躺在沙发上的蒋言明。 　　他睡觉没那么沉，听见开门和脚步声之后就睁开了疲惫的双眼。他坐了起来，双腿叉开，单手揉了下头发：“怎么了？” 　　商子瑜叹了口气：“蒋哥，你这么下去你身体不要了？” 　　商子瑜知道蒋言明这几天都是下半夜两三点之后才睡的原因是，晚上发给他的那些工作相关的事情，他都是那个时间才一一回复的。 　　所以，他已经准备好不再在晚上给他发和工作相关的信息了。 　　“你晚上还有别的事？怎么这两天发给你的信息你都那么晚才回。” 　　蒋言明的声音变得更沉了，他没睡好，这几天晚上都是。他说：“晚上有别的事，工作上的东西我都得晚点处理。” 　　商子瑜看着，想说话劝些什么，可到最后也还是没说，只是将手里的咖啡和三明治放下：“你吃点东西吧。” 　　“对了，新游戏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了？” 　　蒋言明已经站了起来，他的头发有些乱了。他等一下准备去洗手间，顺便整理下：“嗯，等手头上的游戏设定更新完，我们就准备吧。” 　　“得嘞，我都期待很久了，终于能启动了。”他又说，“那公司是不是得招人了，很多职位都需要人。” 　　“嗯，我知道，过几天就处理。” 　　“行，那我去看看组内的进度，你有事微我就行。” 　　去同层的洗手间整理好后，蒋言明回来的时候被一个女人迎面叫住了。 　　能在这一层办公的人要么是和蒋言明一起创立公司的，要么是能力出众，很快当上领头人的。 　　代希是后者，她是设计部的总监，能力很强，在工作上也是很有想法，雷厉风行，有些独断。 　　她的妆容浓艳，五官妩媚，身材很好，在看到蒋言明的时候就露出了勾人心的笑容。她的手里拿着杯子，向前迎着，声音也很好听：“蒋哥。” 　　蒋言明问：“怎么？” 　　“你吃饭了吗？”代希笑着说，她虽然年龄小，刚毕业一年，但一直很大方，“要不要一起去喝个咖啡？正好我有工作上的事和你说。”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层都是独立的办公室，没人能看见外面的他们在做什么。 　　蒋言明低下了头，没看她：“不了，有事的话你到时候来办公室说，或者手机上发给我。” 　　他走后，身后的代希也没任何不开心的样子，转头笑着说了一句：“好，那我下午过来。” 　　整个下午，蒋言明都在办公室里。 　　他希望能把手头上的事情尽快处理完，这样才能早些去店里，早点见到顾倾之。 　　“蒋哥，今晚的电话会议你别忘了啊。” 　　如果商子瑜不发语音来提醒的话，蒋言明已经准备要离开公司了。 　　这是个早定下来的重要工作，已经拿好衣服的他只能重新回到了位置上。 　　应该，会晚到半个小时左右。 　　如果能快点结束的话，还是能准时的。 　　所以，在会议上的蒋言明不如以往听着占多数的状态，他的话多了很多，很连贯，输出了想法之后确实让打算合作的伙伴满意。 　　他如愿地早结束了会议，但高峰期的车流还是让他没能准时到店里。 　　蒋言明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给顾倾之发了申请消息，备注上：【堵车，晚点到，十五分钟。】 　　对面的人没回复。 　　他拿着手机看着，直到绿灯亮起。 　　正在店里的顾倾之正憋着怒气，和对面的秦遇对视着。他们二人中间的桌子上还放着四个大大的袋子，里面装的都是衣服。 　　黑色的，灰色的，白色的，样式不浮夸，很简单。这些衣服不管是颜色还是牌子，都是顾倾之会喜欢的。但可惜了，他都没打开看看。 　　“你买的？”顾倾之又问了一遍。 　　本就不擅长说谎的秦遇在看见那双满带着质问感觉的眼神后也不装了，直接说：“他给你买的，应该是怕你不收，所以就让我说我给你买的。” 　　秦遇看了眼那几件名牌衣服，心里打鼓，嘟囔着：“真是的，这么贵的衣服也不看看我能不能买得起。” 　　顾倾之瞪着他，低声说：“你可以，和他一起骗我是吧？” 　　“不，不……” 　　话没说完，顾倾之扭头就走了，很迅速。 　　完了。 　　秦遇有些后悔。 　　等蒋言明迟了十多分钟进入店里的时候，秦遇放下了手里的烤串，快步走去了他的身边：“你买衣服买那么贵的干什么，你看我像那么有钱的人吗？以后别让我帮你了，都给小顾弄生气了，他都不和我说话了。” 　　蒋言明侧头，看见了在隔间里站着，帮顾客点单的顾倾之。 　　几秒后，他转身，对上目光的瞬间不过短短一秒。 　　那个眼神冷淡极了。 　　这次，顾倾之真的生气了。 　　蒋言明很清楚。 　　他一生气就是这个样子的，连看都不想看，就连赶他走的那种话都不愿意开口说了。 　　“你还是放弃吧。” 　　蒋言明转头。 　　秦遇和他差不多高，都是一米九多一点，他们两个站在那里像两根柱子一样。他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你要是对小顾有那个意思的话你还是放弃吧，也别在这了。”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正常男的都不会接受吧。”秦遇反应过来，连忙说了句，“不是说你不正常的意思啊，就是，小顾没谈对象的打算，就算有，也不会是和男的，你懂了没？” 　　“他可不是好追的，你别浪费时间了。” 　　急急忙忙说完这句话后，秦遇回到了自己的烤炉前。 　　看来，顾倾之这个朋友不是很了解他。 　　蒋言明停在原地不过想了一秒，转身就去外面帮忙了。 　　不好追确实是不好追，尤其是现在的蒋言明。 　　但是，蒋言明知道，顾倾之最是心软了。 　　而其实，现在的蒋言明想要的也没那么多。 第7章 N.7 　　又是疲惫地结束了一整个晚上。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生低着头，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他在原地看了几眼后才慢慢走到了顾倾之的面前，不好意思开口，所以站在面前后也没第一时间出声。 　　顾倾之抬头，见他那副要说不要说的模样后就开口：“有事？” 　　“我，老板，我能不能借下你的车啊？我爸妈让我去接下我妹妹，但是，打车太贵了，能不能借下你的车？我可以给你油钱。” 　　他没说话，转身走去了柜台那里。 　　“那，那不用了……” 　　在男生以为自己被拒绝了的时候，脆耳的声音响起一秒，随后，他看见了眼下的一串钥匙。 　　顾倾之将自己的摩托车钥匙递了过去：“头盔在门口。”他又抬头，“你会骑吗？” 　　“会，会。我很久之前就骑了。” 　　“嗯。” 　　秦遇也走了过来，听到了这些对话的他问：“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接你妹？” 　　男生说得平静，像是已经习惯：“我爸妈吵架，让我把我妹送爷爷家去。” 　　“哦，那，那你去吧。”有点多余问了。 　　男生走后，秦遇在顾倾之的身边问：“所以，我俩怎么回去？” 　　顾倾之侧过去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气，然后，无视他，默不作声地走了。 　　“我……” 　　秦遇没能叫住顾倾之，只能立刻看向了站在旁边的蒋言明，一副“兄弟，都是你害了我”的样子。 　　顾倾之拿上外衣就要出门。 　　蒋言明站在门边的一侧，看见他走过来之后就向左移了一大步，挡住了他的前路。他低头看着他的发顶：“我送你。” 　　这次，他没抬头：“你把东西拿上。” 　　很冷漠的一句话。 　　蒋言明在那一刻当然是开心的，因为，这话的意思就是，可以送他回去了。 　　秦遇看着自己即将被抛弃，不死心地对着往这边走来的人说了句：“不是，那我呢？” 　　蒋言明拎上了那几袋衣服，没看秦遇一眼，直接就走出去，跟在了顾倾之的身后。 　　“……” 　　“这个？” 　　顾倾之站在了车前。 　　“嗯。”蒋言明打开了车门，顾倾之很快就坐上去了。他在把东西放在了后座之后就坐上了驾驶位，偏头问：“你住哪？” 　　他开口报了个地方，蒋言明没听过，需要导个航。 　　开车的时候，车上很安静，蒋言明没开车载音乐，好像能听见的只有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你怎么开了烧烤店？” 　　顾倾之在看着前方的路，面无表情的他让一直默默观察的蒋言明有些不安。 　　他靠着身后软软的座椅，很安静，开口说了句：“为了挣钱。” 　　要挣钱，要活着。 　　蒋言明迟疑了一秒，随后，声音很轻地问：“怎么，没在国外，还有，什么时候回来的？” 　　沉默两秒后。 　　“你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说这些？这些年，我做了什么，为什么做，都要一一和你汇报？”顾倾之转头，看着正在开车的人，实在淡漠，“你是我什么人？” 　　蒋言明没什么反应，听到这种话后已经不会像从前一样失控了。而且，顾倾之说的也是对的，现在的他确实没什么身份去问他这些私人问题。 　　慢慢来就好了。 　　即使没被伤害，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心还是颤动了。之后，他没再开口，就安静地开着车。 　　深夜的路上没什么车，这一路走得太顺利，蒋言明不想这样。路程逐渐缩短，能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很久没说话的蒋言明终是忍不住问了句：“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顾倾之吸了下气，内心挣扎后说了句：“你想吃什么？” 　　这是他没想到的回答，所以不敢犹豫，很快说：“吃什么都行，你选吧。” 　　“去我家楼下。” 　　蒋言明的眉目舒展了些，快速看了身侧的人一眼。 　　仿佛，刚刚扎在心头上的细针就在这个瞬间被人轻松拔去了。 　　顾倾之住的地方旁边的那条街，只有一家面馆还开着。店面很小，桌面看着老旧，说实话，看着不会让人有进去的想法。 　　“这个，吃吗？” 　　在车子停下之后，顾倾之看着那家不符合身边人身份的店，问了一句。 　　蒋言明就看了一眼：“吃。” 　　“行。”顾倾之伸手，打开了车门，在他下车后蒋言明也跟着下来。 　　顾倾之没等他，下车之后就径直地走去了那家店。 　　身后，蒋言明去到了后座，将那几个袋子一起拿了下来。 　　这家面店，顾倾之经常来。 　　因为便宜，量大，能填饱肚子。 　　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别人一起来这里。 　　“老样子吗？” 　　顾倾之坐下，点头：“嗯。” 　　紧接着，蒋言明坐下了，在顾倾之的对面。 　　男老板看了看，随后问：“你吃什么？” 　　“和他一样。” 　　“好的。” 　　顾倾之接着说了句：“再拿两瓶可乐。” 　　“一共三十二。” 　　还没等蒋言明拿起手机，对面的顾倾之就已经扫上了墙壁上的二维码。 　　他转完钱后给老板看了下页面：“过去了。” 　　“好。” 　　蒋言明看着他的动作，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内心越来越清楚。 　　果然，如他所想那样，老板前脚刚走，坐在对面的顾倾之就看着他，没任何语气地说了句：“你现在挺有钱吧，工作也好。” 　　他问了个有答案的问题，所以，也不想得到什么回答。 　　顾倾之明明是看着没任何攻击力的人，少年感很足，大学时期的他让人看着便觉得有种不真实的美好。可此时，他整个人的感觉却冷得让人不敢靠近。他抬眼，没有任何情绪，有些空洞，也有些自弃，好像，全然没了从前的明澈与傲气。 　　这些年，他变了很多。 　　蒋言明再次见到他的那刻就感受到了。 　　“这顿饭我请你，算是车费。”顾倾之从口袋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三百块钱，“这是三天的工资，你拿着。” 　　“你什么意思？” 　　明明很明显了，可蒋言明还是皱着眉，硬着头皮问了。 　　他将钱推到了他的身前，要和他算清，也要说个明白：“我不欠你的，也不想欠你。换句话说，我不想和你再见面，再有任何交集。你如果再来找我，那就别怪我报警了。” 　　顾倾之将话说绝了。 　　他明明是非常平静地看着他，可说出的话却让他那么难过。 　　蒋言明听着，手在桌下收紧，嘴角紧闭，像是在轻咬，那双眼之间也带着隐忍。 　　“我不知道你还来找我是为了什么。”顾倾之淡淡地说，“如果是因为我从前说的那些话，那你也不用在乎。现在的你过得比我好，好很多，所以，那些话就没什么用了。” 　　他的目光轻移，看见了那袋子上的名牌标志，忽然笑了下，像是自嘲：“你给我买这些是觉得我没钱买衣服，可怜我，施舍我？” 　　“可怜你？” 　　一秒后，蒋言明看着他，低声问。 　　“不然呢？在我看来，这就是在可怜我。你觉得我买不起，所以才用这些东西来提醒我。现在的我确实是买不起这些东西，但我就是饿死，冷死，也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你听懂了吗？” 　　顾倾之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没什么停顿。他眼里的骄傲是被磨灭了，但骨子里的傲气却怎么都不会消失。 　　这时，面上来了。 　　老板不知道这两位年轻人在说什么，只是一脸笑意地端上了两碗清汤面。 　　顾倾之连带肉的面都舍不得点，平常来就是吃这个。 　　眼前的碗里清汤寡水。 　　“吃吧。”顾倾之最后说了这两个字。 　　蒋言明没任何动作，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刚刚的那些话带走了他脸上隐藏的喜悦，让这个人越来越沉默。虽然，当下的蒋言明看着和平常没什么大的差别，但从前的他不会这样看着顾倾之，就连最难过的时候也没这样过。 　　面的味道没有变过，但是，顾倾之第一次觉得眼前的面没什么味道。说完那句话后，他就没再抬头，只是埋头吃面，比往常的速度快了很多。 　　就这样，和他平静地说。 　　这是，在车上的顾倾之一直想着的，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他想说了很久的。 　　很快，顾倾之吃完了，抬头的时候，对面的那碗面凉了，蒋言明连筷子都没拿起来过。 　　“请不了你吃好的，不吃就算了。” 　　他说完就抬屁股要走。 　　但是，瘦弱的身影停住了，就在蒋言明的身边。 　　顾倾之张开了嘴巴，开口的声音似乎带着愧疚，很轻，却像个大石一样正正当当地击在了蒋言明的心脏。 　　让他短暂失神，瞬间堕入最恐惧的黑暗深洞。 　　“从前说的那些话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说。”顾倾之的这句话说得没有那么流畅，以前说过的那句句话语在脑中翻转，他自己都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 　　真的，很难听。 　　而那样残忍的话，他却说了不止一次。 　　这句，欠了他很多年的抱歉，顾倾之终究还是在一秒停顿后说了出来：“对不起。” 　　说完这句对不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也不会再见面了。 　　顾倾之几乎是逃走的，他没看见蒋言明那时的表情，也不想去看。 　　可是，身后的脚步声急促。 　　终究，顾倾之还是被抓住了。 第8章 N.8 　　手上的握感真实，很痛，一下子就将要离开的人拉住了。 　　抓的人很用力，就像在抓住黑暗中的唯一一抹光亮，不敢放手。 　　顾倾之的脚步被迫停住了，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抓住自己的人是谁。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不想回头，就像说过的话那样，走出那家店门，他不想再看见蒋言明。 　　“对不起？你说过的那些话，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 　　此刻的蒋言明会让人觉得恐惧，就连语气都分不清究竟是真的恼火还是，伤心。 　　说过的话，一句对不起就想揭过。 　　那，那句话呢…… 　　曾经，说过的要永远在一起的承诺呢。 　　蒋言明这次确实用了力气，如果不这样，他不知道要怎么留住眼前的背影。 　　他忍着，声音沉闷，又问了一句：“所以，你觉得我还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为了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很好，告诉你，你曾经说的那些话都是错的，你觉得，我是为了这个？” 　　顾倾之挣了下，却反被更紧地握住了。 　　他知道挣扎无果，论力气，论执拗，他怎么都比不上的。 　　蒋言明看着的是背影，身板很直，却很薄弱。明明紧紧握住了这个手腕，感受到了坚硬的骨头，可却还是怎么都无法抓住这个人，也无法让他正面看着自己。 　　声音没变，只是语速慢了些。 　　“我不在乎，也不想知道。”顾倾之说，“对不起不够的话，你还想怎么样？” 　　他没转头，闭上嘴巴后再次开口，平静声音缠着说不上来的颓废：“就算我真的对不起你，说的那些话伤到了你，但我也算还过你了吧。以前，你也不吃亏，我觉得我那时候对你还行，我俩，该做的都做过……” 　　“就算我还你了。” 　　声音随风消失，满不在乎，带走了许多。 　　顾倾之说了这句话，是蒋言明怎么都想不到的。 　　蒋言明的眼中失神一瞬，满是震惊，随后几乎是立刻扯了他的手臂，大步迈到了他的身前。宽大的双手猛地用力，握住了他瘦弱的肩膀。握住的时候，骨头的坚硬反带出的痛感并不小，刺激着温热的手心不甘示弱，再度收紧。 　　顾倾之的身子被这力道甩了一下，还是一样垂着头，一副不想再交流的模样。 　　这次，那闷着气的声音更清楚地在顾倾之的耳边响起，蒋言明很少这样失控，每每都是对着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当初和我在一起难道是为了还我什么吗，你不是说喜欢我，所以才答应和我在一起的吗？那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看着顾倾之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模样，蒋言明真的感觉只是自己在承受这一切。 　　明明他说得平静，没有生气，没有表情，可是，却能说出这么冰冷，伤他最深的文字。 　　“你凭什么拿那些来还？” 　　为什么，要拿我珍视的爱来这样伤害我。 　　这才是蒋言明想问的。 　　此刻，蒋言明握住的是一个不会再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停留的人。 　　即使他的话再怎么让他心酸，在某一瞬间心软，但是，他真的不想再犹豫了。 　　顾倾之抬头，眼中是告别，也是决心。 　　“都过去了，我不想再说了。”他怎么都动不了，只能在那双好似装满了怒火的眼中强撑着说，“即使我说的话难听，但我的意思还是没变。我不想再见你，不想再想起过去，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要再来打扰我。还有，我虽然现在还没谈恋爱，但我如果谈了的话，也不会和男的。以前，是错的，现在不会了。” 　　“你曾经对我很好，我知道，所以我才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和你说。你别逼我，别让我把那么难听的话再重复一遍。” 　　他淡淡地说完了，发现迎面看着的那双眼没了凶气，失去了压制感觉。 　　顾倾之抬起了手，不顾眼前人的失落表情，用五根手指生生掰开了那只手，彻底甩开后，他一句话都没再说，走得毫不犹豫。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情绪，听着没什么释放出去的威力，却占据上方的主导位，用一句一句的话将试图抓住的人连连击退。 　　这次，顾倾之没有喊出那些故意说出口的残忍话语。 　　可是，这么平凡的几句话却让站在原地的人成了失魂落魄的孤影。 　　顾倾之走得很快，就像当初一样，从来没有回头看蒋言明一眼。 　　他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所以，还是不要再看了。 　　现在这平平淡淡的一路，即使走得很累，常常没有方向，但是，他不想身旁有人，更不想自己的这种模样被旁人常常注意。 　　他还是骄傲的，被别人看到如今的惨淡，他接受不了。 　　身上的衣服真的很薄，在这样的深夜寒风下，顾倾之感到了透心的寒凉。回去的一路，他低头走着，没有打手机的手电筒，只是在一片漆黑中走着熟悉的路，脑中在自己翻阅着曾经的故事碎片。 　　走到房门前，当钥匙转动，发出第一声响的时候，顾倾之的动作停止了。 　　他转头看了眼。 　　只有破旧的台阶，就连灯都照不亮。 　　“嘭。” 　　是对面的门开了。 　　是个老爷爷的声音：“小伙子，才回家啊？” 　　顾倾之缓慢地转回了头，看了眼身后：“嗯。” 　　“楼下的超市有没有关门啊？”老爷爷笑了笑，“我老伴饿了，想吃面，我下去给她买去，你回来的时候看见那个超市还开着门吗？” 　　顾倾之不记得了，他停下了开门的动作，轻声说：“我没注意。” 　　“哦，这样啊，那我自己去看。” 　　他再次伸手，握上了门把手：“要买什么面，挂面行吗？” 　　“行啊，就是要挂面。” 　　“那你等一下，我家有，我给你拿。” 　　说完，顾倾之就开门进屋了。 　　打开一个柜子，里面就属方便面最多，旁边有两种宽窄不同的挂面。他拿了那个没开过的，递给了弓着腰，站在门口的老爷爷：“给你。” 　　老爷爷低头看了眼，笑着摆了下手：“她不吃细的，就爱吃宽的，我还是去买吧。” 　　顾倾之抬头，将手中的挂面收了回来：“等下。” 　　很快，他又回来了：“这个我吃过，还剩一半，你要不介意就拿着吧，现在超市应该是关了，不好买。” 　　老爷爷没有第一时间拿走，而是在褪色的外套中翻翻找找，拿出了一个钱包。 　　“不用给钱，拿着吧。” 　　“那怎么行呢，我给你。”他说着就拿出了十元纸票，往他怀里塞，“拿着，快。” 　　钱落在了地上，老爷爷拿着挂面就走回了房门口，他的脸上有挺多皱纹，但看着还是精神的：“拿着吧，谢谢你啊，小伙子。” 　　门关上后，声音将这层的灯震亮了一点。 　　脚下的十元钱很皱。 　　顾倾之低头看着，慢慢蹲下了身子，将这十块钱捡了起来。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那次，他也是这个时间出的门，就为了给自己买一盒不应季的草莓。 　　随口的一句“想吃草莓”。 　　已经在床上躺着的蒋言明还是穿了衣服，下楼去买了。 　　买回来后，他还嫌弃，说“不甜”。 　　然后，第二天，顾倾之就吃到了又大又红的甜草莓。 　　想到这里，眼眶发酸。 　　手中的十块钱被他越攥越紧。 　　半小时后，洗完澡出来的顾倾之看见了秦遇发来的消息。 　　【Maverick：多找了三个服务生，加上你那个朋友就四个了，够了吧？】 　　湿漉漉的头发滴落着水珠，沾湿了白色的短袖，肩膀处细长的一道伤疤隐隐约约，是除了他之外，无人见过的。 　　顾倾之拿起手机，一字一字地打着：【他不会来了三个够了】 　　【Maverick：啊？不来了？为什么不来了？】 　　顾倾之没再回秦遇的信息，转身拿着手机走去了狭小的，堆满了杂物的阳台。头顶上方是他晾的衣服，都是些百元左右的，也是他曾经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风很凉，迎面吹来，他丝毫未动，手上拿着刚刚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来的烟。 　　点了火之后，它即刻烧了起来。 　　这时，手机跳出了一条信息。 　　【尊敬的顾倾之用户，您在我行的个人消费贷款，贷款账号为xxx，本期应还款金额为3232.19元，还款日期为2024年3月20日，请确保还款账户1429余额充足，以免逾期影响您的信用记录。】 　　他看了一眼就关掉了，这短信每个月都有，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还多少钱。 　　那一晚，顾倾之很晚很晚才睡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那几个小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控制不了那些记忆占据自己的脑袋，搅得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乱的。 　　当日下午，顾倾之提前了许多出门。没有摩托车，他要走十多分钟去附近的地铁站，所以才这么早出门。 　　昨晚没洗上热水澡，又吹了十多分钟的风的后果就是，现在顾倾之的头像要炸了一样。 　　他刚走出小区门口，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很急，很大声，“小伙子。” 　　顾倾之扭头看见了正朝着自己奔来的面店老板娘，她穿着围裙，和昨天的打扮差不多。 　　她喘着粗气到了顾倾之的面前，弯着腰，将手中的钱递了过去：“你的钱，昨天忘在店里了。我看到的时候你们都走了，还好碰上你了。” 　　是三张崭新的红票子，还有，一张五十的。 　　老板娘站直了，又说：“给你，下次别这么不小心了，还好没被别人拿了。” 　　顾倾之看着那多出来的五十元，接过来之后轻声问了句：“这五十，是和三百放在一起的吗？” 　　“嗯？”老板娘照实回答，“是啊，就是一起的，在你坐的位置那儿。” 　　见他没说话，她有些慌了：“怎么，是少了吗，还是有什么问题？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些，三百五十，一分没少，我都拿给你了。” 　　顾倾之摇了摇头，垂着眼说：“没少，是对的。” 　　他抬头，挤出了个让人心动的笑，却有些苦涩，“谢谢。” 　　三百五十元。 　　那五十，应该是饭钱。 　　顾倾之将它们拿在手里，走去了地铁站。 第9章 N.9 　　这个晚上，顾倾之没有见到蒋言明。 　　秦遇还觉得奇怪，很早就问：“顾啊，他怎么不来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迟钝了几秒后随意说了两个字：“有事。” 　　“那，是以后都不来了吗？” 　　他转身：“嗯，不会来了。” 　　晚上九点零五分，蒋言明坐着车，车上还有三个人，是他公司的合作伙伴。他们的目的地是机场，因为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他们临时要去江城几天。 　　一直安静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忽然开口：“前面右转一下。” 　　坐在驾驶位上的是送他们去机场的公司人员，他看了眼导航：“右转？可导航不是说直行吗？” 　　蒋言明低声说：“右转一下。” 　　他按照他说的那样做，右转之后就来到了这条两边行人很多的街上。 　　“前面那个烧烤店对面停一下。” 　　这人虽然不懂，但听话：“哦，好。” 　　坐在后面的商子瑜看了眼侧边的烧烤店后就什么都懂了，这个店名他记得，看见后就将目光放在了前方。 　　“蒋哥，这不能停太久吧？” 　　蒋言明隔着这个人看向了马路对面，目光在不断找寻。他看到了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顾客，和忙忙碌碌，脚下像踩了风火轮的员工。 　　唯独，没有看到顾倾之。 　　一分钟过去了，蒋言明垂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轻轻开口：“走吧。” 　　到了机场的休息室后，商子瑜凑到了蒋言明的身边。他偏头，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问：“怎么样了？” 　　“你和他。”他又补充道。 　　蒋言明在低头看手机，看那些个迟迟没通过的好友申请。 　　虽然，他说的那些话让他难过了一个夜晚。 　　但相比起来，不过是给那些数不清的夜晚加上了几个小时，没什么的。 　　早就，算不上什么了。 　　“没怎么样。” 　　商子瑜问：“没和好啊？” 　　他摇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整个人变得更加沉默了。 　　这个表情让商子瑜没有再追问什么，他看出来了，现在的蒋言明心情很不好，有些丧，是非常少见的模样。 　　要登机的时候，蒋言明紧握着手机，拿起来后，又发出去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先生，我们的飞机要起飞了。” 　　空姐的这句话让一直盯着看的蒋言明放下了手机，直到按下按键，手机关机，他也没有等来任何的回复。 　　这边的晚上十一点一般是烧烤店最忙的时候，所以，顾倾之根本没有时间打开手机，看微信消息。 　　新找了几个员工后，好像这忙碌的感觉也并没有减少。他常常要店内店外跑，端菜，结账，还要时不时地忍受些无理取闹的顾客。 　　蒋言明来的那一分钟的时候，他正被一桌女生缠在了隔间。 　　“老板，就加个联系方式嘛，手机号或者微信都可以。”一女生脸微红，正举着手机，用那双期盼的眼睛望着站在桌边的顾倾之。 　　“对啊，老板，就留个电话吧。” 　　“我们都来了六七次了，就给她个联系方式吧。” 　　她的朋友都在帮腔，一人一句，让顾倾之想要赶紧开口拒绝都没办法。 　　顾倾之站在那里，整个人的气质偏向于清冷，戴个眼镜后的感觉更让人着迷。 　　薄薄的一个人，身高腿长，脸长得更是一绝。 　　他开口了，平常的样子和语气：“加联系方式是有什么事？” 　　女生害羞得说不出来话，是她的一个朋友说：“就认识认识嘛，我们都是大三的，你看着年龄也不大，如果没有女朋友的话就和她认识认识呗。” 　　顾倾之当然知道她们要联系方式是因为什么。 　　他看着，很快用一个非常直接的理由拒绝了：“我不喜欢女生。” 　　“……” 　　顿时沉默后，拿着手机的女生张着嘴巴，一脸不敢相信：“什么？” 　　“我喜欢男的，所以，不用和女生认识。”顾倾之笑了下，很礼貌，却很疏离，“你们吃好。” 　　那五位女生有的震惊，有的没忍住笑，小声说了句：“你看，我猜得准吧。” 　　“哎，这么好看的小哥哥为什么是弯的啊？”在顾倾之走出这个包间后，她低声说，“他不会真的和那个烤串的是一对吧？” 　　这句话顾倾之没听到，但即使听到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他刚走出隔间就看见了站在旁边，端着个餐盘的员工。 　　这人是今天新来的，比顾倾之高一点点，长得还挺帅，是比较硬朗的长相。 　　顾倾之走出来就和这个人对上了眼。 　　刚刚说的那些话，应该都被听见了。 　　但他只扫了他一眼，完全不在乎他听到这话后的反应，直接就走开了。 　　这个拒绝人的理由顾倾之用了很多年了。 　　来找他要联系方式的人很多，当然基本上都是女生。但是，现在的他没打算谈恋爱，所以选择用这个最直接的方式拒绝她们。 　　或许，在某一天有了谈恋爱的打算的时候，他才会不那么抗拒直接来要联系方式的人。 　　很长时间，顾倾之都站在烧烤台的旁边，等着串烤好，给顾客上菜。 　　“这个，三号桌，这个外面的小桌。” 　　顾倾之嘴上说着，抬头的时候撞上了一人的视线。 　　是那个新来的，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姓楚。 　　“怎么了？” 　　楚寒在看着顾倾之，那双桃花眼在他的脸上晃了一下，随后低下头，用双手接过了盘子，声音蛮有磁性的：“没事。” 　　顾倾之没当回事，转头就去拿别的盘子去了。 　　一直到深夜，在这个店里不再有新的客人进来的时候，顾倾之才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秦遇也不忙了，他们只需要等着最后两桌的客人走就好了。他很快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等会儿去吃点东西不？” 　　顾倾之在看手机，盯着那条没想到的好友申请，根本没在听他讲话。 　　“去不去啊？” 　　秦遇凑近了点，又问了一句后顾倾之才抬头看他，有种晃神过来的感觉：“什么？” 　　“你想什么呢？我刚刚问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秦遇认识顾倾之这么久了，还没怎么见过他现在这种好似心神不宁的样子。他挑了下下巴后问，“你这几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顾倾之也不想这样的。 　　是蒋言明的出现和一次又一次的主动让他变成了如今这样。 　　他只能摇头，不想对任何人说。 　　秦遇看着他的脸，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兄弟，你不会，真的是那个吧？” 　　顾倾之抬头，他立刻又说了句：“没事奥，我就是问问，你是不是都无所谓。我就是觉得你和那个，一身黑的男的关系不简单。” 　　两三秒的沉默后。 　　“没什么关系。”顾倾之很淡地说了一句后就转移了话题，“吃什么？” 　　“等会儿这附近吃点呗，不知道怎么了，我今天特别饿。” 　　他点头，将手机屏幕那面单手扣到了桌面上：“嗯。” 　　到了要走的时候，秦遇让员工将这里打扫干净，他换了个衣服，上了趟厕所后就和顾倾之一起走了。 　　他们也不挑地方，就在隔壁那条街上找了个砂锅店。这家店他们以前来过两次，味道还不错，价格也公道，几十块钱就能吃个饱，很适合现在每个月都要还贷款的两个人。 　　这个时间店里除了他们之外只有一桌客人，他们两个就在门口的位置，面对面地坐着。 　　“这月收入好了挺多，我这也总算是能剩下点钱了。” 　　秦遇算是个乐观的人，说这话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好的。他说：“你看现在打工的那几个，都是二十左右，和咱们那时候差不多。” 　　他们两个是以前在一家烧烤店里打工的时候认识的，那时，顾倾之负责端盘子，服务客人，秦遇则是烤串的，和现在两个人的分工一样。 　　秦遇拿起筷子，夹了口免费的土豆丝：“还是现在好啊，虽然累，但至少不用天天被骂了。” 　　那时候的烧烤店老板喜欢喝酒，不怎么在店里，将烤串的事情交给秦遇后就是去喝酒，打麻将。然后，每次他醉醺醺的来到店里的时候就几乎都会找茬，一会儿说串烤糊了，一会儿抱怨店里的人为什么这么少，一会儿又皱着眉，手指着说端盘子的年轻人动作太慢，没眼力见。 　　店里没什么客人，每日挨训成为了他们两个的家常便饭，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们两个就出来单干了。 　　秦遇抬头看了眼顾倾之，忽然说：“我俩认识也两年多了吧，你要是遇上什么事了就和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和钱有关的话，你知道的，多了我是真没有，但差不多的话，我还是能帮的。” 　　听到这一番话，顾倾之有点没搞懂，看着他问：“你怎么觉得我遇上事了？” 　　“要不是遇上事了，你这几天闷闷不乐的干什么？我都注意到好多次了，反正，我就是感觉你不太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秦遇也说不上来。 　　顾倾之每天还是那样，虽然他平常也不笑，但还是很不正常。 　　尤其是今天。 　　顾倾之没说话，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事和我说呗，多少我也是能帮的。” 　　他的声音很小，埋着头说：“真的没事，可能是最近有点累了。” 　　只是，有些愧疚。 　　但没关系，过几天，等那个人的一切彻底离开这个小世界之后，他就会慢慢忘了的。 　　就和当初一样。 　　烧烤店里，留下来的人还在打扫。 　　楚寒把扫把放回了原位，走到了小纪的身边：“问你个事。” 　　“什么？” 　　“这个店里的老板，喜欢男的？” 　　小纪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看着这个这么认真的人，连忙问：“你说哪个老板？” 　　“好看的那个。” 　　“……这我哪知道。”小纪说，“你是不网上帖子看多了，那种瞎说八道的东西你也信。” 　　过了一秒，楚寒思考后又问了句：“那他有对象吗？” 　　另一个人凑了过来：“没，这两个都没有对象。” 　　小纪看着他，觉得很不对劲：“你问这个干嘛？” 　　楚寒得到满意的回答后转身就走了，暗自笑了下，在内心窃喜。 　　没有就好。 　　那一人在原地说：“他不是看上老板了吧？” 　　小纪整个人都呆了。 　　“他本来就喜欢男的啊，你不知道？” 　　“我，我没事知道这个干什么。” 　　“你这个眼神干什么，别多想，他眼光高着呢，看不上平常的。” 　　过了一会儿后，他们一起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你什么情况，真看上这个老板了？” 　　楚寒直接点头：“嗯，长得挺好看的。” 　　“渣男，就看人家长得好看了。我说你这么个有钱人和我们来这里打工干什么，原来是为了人来的。” 　　他没反驳，问了句：“有他微信吗？” 　　“没，他不加的，以前有个人问过。” 　　“行。” 　　那他自己去要就好了。 第10章 N.10 　　江城的气候和桉城相差甚多，此时，在这里生活的人只穿着一件卫衣或者长袖就可以。这里的三月份少有凉风侵袭，温度一直都很稳定，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不会让人觉得受不住严寒。 　　这座城市是很多人认为最好生活的地方，不管是相宜的气候还是这里的生活节奏都很让人觉得舒服。同时，这里也是出了名的生活质量高，能在这片土地买上自己房子的都是有钱人，或者是在这里奋斗过很久很久的。 　　蒋言明对这个地方很熟悉。 　　江城大学是他的母校，也是曾经在这里，他再次见到了顾倾之。 　　如今，时隔不久再回到这个地方，蒋言明的内心有些复杂。 　　在这里，属于曾经的回忆太多了，哪怕只是开车行驶在路上，他总觉得有很多看着就很眼熟的地方。 　　看着就想起他，想早点回去见他。 　　一直在望着窗边的人好像有很多心事的样子，他不发一言一语，只一顾地望着来回变换的景色。 　　坐在蒋言明身后的代希被他这个模样深深吸引了，她的眼神在那个缝隙中停留了许久。 　　忽然，她眼光闪烁，轻声叫了句：“蒋哥。” 　　被叫到的人回头看了眼，然后，淡定地转头回去：“怎么了？” 　　“你在看什么？” 　　此时的这个车上坐了五个人，这一行他们一共来了八个人，正好分了两辆车。 　　商子瑜坐在后座的中间，他也观察蒋言明很久了。 　　“没什么。” 　　蒋言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似乎，只是想凭着窗外的那些万物找寻些什么。 　　代希总是笑着的，她笑起来很好看，有些蛊惑人心的美丽。 　　“我是第一次来江城呢，看着确实是挺繁华的，这么晚了，街上还是很热闹。”她将身子和头都凑前去了一点，“蒋哥，你是第一次来这儿吗？” 　　商子瑜侧头，接上了这话：“我们都是江大的。” 　　“啊。”她笑着说，“这样啊，那你们毕业后怎么不在江城工作，为什么会去那么远的桉城？” 　　这次，商子瑜没说话了。因为，他迟了一年毕业后去找蒋言明的时候，公司就设立在桉城。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带着好奇，将目光看去了前方。 　　蒋言明还是那么沉默，他一向话不多，工作了之后更是如此。 　　他说：“凑巧就去了。” 　　代希也不管这回答多么敷衍，很快就说：“还好你们去了桉城，不然我也没机会来公司了。” 　　“你是桉城大学的是吧？”商子瑜问。 　　“是啊，我当时本来第一志愿是凌大的，但分数不够，差一点，所以就去了第二志愿的桉大。” 　　商子瑜想了下，随后说：“你是动画设计专业的，那的确是凌大更好。” 　　“凌大的艺术专业是全国第一，我当时没考上还想过要不要再等一年。”代希转头，看向了蒋言明，“蒋哥，我听说你也是美术专业的，怎么你没去凌大或者桉大？” 　　凌大艺术相关的专业是全国第一，桉大为次，江大虽然排不上前三，但却也是全国有名的大学，在计算机和医学专业上占据了很多年全国第一的位置。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蒋言明，当初报考时，他的分数让他可以随心挑选大学，可就是在这玲琅满目的选择中，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江大。 　　那时，因为报考的事情，他和一年多没见过面的母亲吵了一架。 　　商子瑜向前瞥了眼蒋言明，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有次喝了酒之后，他才断断续续地说出来的。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时的画面，这个外人眼中永远沉稳，淡然的人在那个夜晚垂头丧气地趴在餐桌上，嘴里像说着梦话，头辗转之间，他红红的眼眶中有偷跑出来的眼泪。 　　也是那次之后，商子瑜才知道，原来，蒋言明也会难过到流泪。 　　清醒的蒋言明不想和不相关的人说这件事，具体的细节，他所做的一切，他自己知道就好了。 　　“当时随便报的。” 　　他就这么说。 　　到了定好的酒店后不久，本打算洗澡，好好休息一下的蒋言明听到了一下接一下，并不算重的敲门声。他放下手机，界面还停留在那条没被通过的好友申请。 　　他起身走去了门口，打开门后看见了一脸笑意的代希。 　　她的手上拎着两个外卖袋子，抬头看见穿着白色长袖的蒋言明还愣了一下。她很少见到工作之外的蒋言明，看到的这一眼便觉得更沦陷了。 　　“蒋哥。” 　　这公司的人几乎都这么叫他。 　　蒋言明看了她一眼，整个人还堵在房门口，淡声问：“什么事？” 　　这冷漠的回答并没让代希退缩，她将手中的袋子向上提了下，笑着看他：“我看你飞机上没吃什么东西，我刚刚叫了外卖，要不要吃一点。” 　　蒋言明看着，没给出什么回答，所以，面对面的两个人莫名就陷入了尴尬的气氛。 　　代希的双脚停住，低头后本要再次开口。 　　“你去过我办公室吗？” 　　“嗯？”她懵了一下，点头，“去过。” 　　蒋言明一手握着门边，站得笔直，由上至下地看着，低声说了句：“我应该没理解错。”他平静，话语连贯，“我有喜欢的人。” 　　代希不是没听说过，可是，有喜欢的人，那又怎么样呢。 　　本是被委婉地拒绝了，但她的脸上却一点难过或者尴尬的感觉都没有。她抬头，一直很自信，很有底气：“你没理解错，我是喜欢你。” 　　“我……” 　　他刚开口，本要重复说一遍那句话，却被她很快打断了。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他是谁我也知道。”代希说，“但是，我还是喜欢你，这两者之间应该没什么关联吧。” 　　蒋言明看着眼前的人，在那眼中似乎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 　　她又开口，嘴角带着笑：“你还没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我就还有机会。你喜欢他就喜欢，但我喜欢你，你也不能控制我吧。” 　　“那我走了，你吃点东西。”说完，她将其中一袋东西放在了门边。 　　在代希转身的时候，蒋言明开口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淡淡说了一句：“我不会喜欢女生，更不会喜欢别人，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现在是同事，我不想让这关系变得尴尬，所以，除了工作之外，不要再来找我了。” 　　背身的人只听得到这冷漠的声音。 　　可代希在两秒后还是转头笑了：“这种事谁说得准呢，反正，你不能控制我，我的喜欢我自己说了算，你管不了我。” 　　她留下一个很洒脱的背影，可那双没人看见的眼睛还是难过了。 　　关上门后的蒋言明又坐回到了那个沙发椅上，他滑动着手机，看见那条朋友圈的时候手指颤动了下。 　　Maverick在一小时前发了条朋友圈，配文只有一个字：爽。 　　图片中，他举着一个酒杯，在他的对面，桌上放着一杯已经过半的啤酒，侧边，还有一只细长的手。 　　顾倾之的手很好看，骨节不大却很明显，指甲圆滑，一看就是个干净的人。 　　这只握过无数次的手。 　　蒋言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立刻点了秦遇的头像，很快地进入到了聊天框，可那双手却在键盘上停止。 　　几分钟过去了。 　　左手点了返回，又发去了一条好友申请，带上了一句话。 　　【到家了吗？】 　　没有回复。 　　蒋言明一点都不意外。 　　躺在床上后，他还是发去了一条信息。 　　【。：他回家了没？】 　　一分钟后。 　　【Maverick：回了啊，早就回了。】 　　【。：行。】 　　【Maverick：哥们，放弃吧。】 　　【。：不。】 　　【Maverick：6。】 　　第二天，蒋言明和公司的人一起去了一家名为“WAK”的科技公司。他们之间的合作其实早就定下来了，可在就要实行的游戏中的设计部分却有很多不能达成共识的地方。 　　蒋言明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当面把这些矛盾解决，将自己的想法说个清楚。 　　会议室里，对方的负责人年纪有些大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把自己和他们放在同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我们公司的立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们当面来，我们也还是一样，不会有什么改变。”他翘着二郎腿，说这话时眼神飘忽，完全没将眼前的这几个年轻人放在眼里。 　　蒋言明是这个游戏的主要负责人。当时，【专属】这个游戏的方案是他提起的，后续的跟进他一点都没离开，很多决策都是由他来定的。 　　这个游戏如今如此受欢迎他功不可没，所以，他不能让任何人毁了这份成功。 　　蒋言明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明明是很年轻的人，但却有着独一无二，压迫性的气势。 　　他不同他，话语之中明明是尊重的，可却有不容反驳的感觉。他坐着，身体没靠着沙发的椅背，半抬着头，眼神凌厉：“当初签合同的时候说得很明白了，我们出方案，你们提供技术支持，不插手我们的设计和想法，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还有，我约的是你们的总负责人，不是你。” 　　那男人身边站了个秘书，她在听到这话后就开口说：“我们李总他……” 　　谁知，话刚开口，男人就急了，蹭地回头，大喊了一句：“我让你说话了吗！” 　　这声音在房间里回响，那位女秘书被吓得后退了一大步，差点跌倒。 　　代希看到这没忍住，在蒋言明的身后厉声开口了：“你喊什么喊。” 　　商子瑜轻扯了下她的衣袖，可她哪是个能忍住的人，这人嚣张和轻蔑的样子已经让她不爽很久了，站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继续说：“你是不是当我们好欺负？我们是来和你们总负责人商量的，你就是一个听命令的，能决定什么，凭什么在这里和我们吱吱哇哇的。” 　　蒋言明倒是没什么反应，没有想制止代希的想法。 　　男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中凶狠，直愣愣地瞪着站在沙发后面的人：“操，你个婆娘说谁呢！” 　　这时，蒋言明站起来了。他很高，站起来后将那男人挡了个严严实实，自然也让那眼神止在了此处。 　　他穿得正式，低头望着，缓缓开口：“我会和你们总负责人沟通，就不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男人彻底被激怒，只能靠嗓门取胜：“你们是真拿自己当回事啊，我们和你们合作那是给你们脸，你们还要求这要求那的，还真以为自己弄了个游戏出来就多牛逼了是吗！我的意思就是我们李总的意思，要么按我们说的来，要么就取消合作，你们别以为自己真是个人物了。” 　　蒋言明一直挡在其他人的身前，眼神淡定地看着这样一个狂躁的男人。他不紧不慢地拿起了桌上的文件夹：“那就取消，我们也不想和没有信用的人合作。” 　　男人笑了，在他们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喊了一句：“除了我们公司，我看还有哪家敢和你们合作！走出这个门，你们可别后悔，再回来，跪地上求我都不好使。” 　　蒋言明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没转身，半回头，不屑争辩：“该后悔的是你们。” 　　走出了公司的大门，刚刚还一脸气愤的商子瑜就开始担心了。上了车之后，他问：“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再约他们李总谈一下，说不定，这就是那个孙子自己的意思。” 　　蒋言明还是坐在前面，他的手中还拿着准备充分，却没被打开过的文件夹。他没有迟疑，在来之前就做好了一切的打算：“不用了，直接联系法务那边吧。” 　　商子瑜很快凑前：“那我们现在能怎么办，不和他们合作了，那还能和谁合作？我们这时间挺紧的，既要控制预算，又要尽快处理好技术上的问题。” 　　真是，越说越觉得糟糕。 　　坐在他身边的代希早就气红了脸，可他说的话也让她立刻担心了起来。 　　蒋言明已经发出了一条微信，抬头后说：“晚上你和我去一下万腾科技公司。” 　　“啊？” 　　他继续说：“我和他们的老板认识，来之前已经联系过了。晚上我们和他吃个饭，说一下我们的需求，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来做。” 　　“我去，你还认识他们老板啊，怎么没听你说过？来之前就联系了？所以，你早就知道这单谈不成了是吗？” 　　蒋言明说：“嗯。所以其实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和他们谈，就是去万腾，顺便看看能不能借几个技术人员过来。” 　　商子瑜愣了下后比了个大拇指出来：“牛，那你不早说，害得我担心了这么久。” 　　代希忽然开口：“蒋哥，就你们两个去吗，我能和你们一起吗？” 　　“不用了，这件事我们两个去就行。你和剩下的人这几天去那些地方看看，拍些素材回来，然后看看能不能大概构思下地图和服饰设计。” 　　工作为主，代希也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什么，她点头：“好，我们下午就去。” 　　商子瑜说了句：“真得多招招人了，这什么都我们亲自来可不是回事啊。” 　　代希立刻说：“招得招，但也别什么人都招，到时候什么都弄不明白，还得改来改去的，更麻烦。” 　　“你要求那么高，谁能做好啊，这种事都你自己来，也不嫌累。” 　　她说：“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要什么。” 　　回到酒店短暂休息了两个小时后，代希他们就出发了。 　　蒋言明和商子瑜是将近晚上六点的时候才出去的，那一顿饭他们吃了很久。商子瑜爱喝酒，陪万腾的老板喝了个尽兴。这个老板的年纪也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 　　“今天就吃好喝好，明天你们来我公司，想做什么我都能帮你们。” 　　商子瑜又举起了酒杯：“季总爽快，敬你！” 　　蒋言明对啤酒过敏，再加上他本身不喜欢酒，所以这些年在应酬的时候，他都说自己对酒精过敏，隐瞒了可以喝白酒的事情。 　　他喝的白酒都是有次数的，多半都献给了大学的那几年。 　　季枫看向了蒋言明，喝了很多杯白酒的他还是清醒的：“价格你出，条件你开，但我有个要求啊。” 　　蒋言明很快说：“你说。” 　　“那幅画，你得给我，我老婆惦记着呢，她看到了一定很高兴。” 　　“行，我带来了，明天就拿去给你。” 　　季枫笑出了声，指着他说：“你这人啊，算计好了是吧，连画都给我带来了。” 　　蒋言明自然是算好了一切，不然也不会大老远的把那幅画带来。 　　回去的时候，商子瑜问蒋言明和季枫是怎么认识的。 　　“我大三的时候开了画展，在那里遇上的。那次，他女朋友买了我的画，所以就加了联系方式。” 　　他的女朋友如今已经是他的老婆了。 　　“这样啊，那他说的那幅画是什么？” 　　“那个画也是他女朋友看中的，他说过很多次了，但我不想卖。” 　　“啊，那你就这么送出去了？” 　　蒋言明点头，也没觉得多么不舍，曾经的作品现在几乎都不在了，都被他大三那年为了创业而卖出去了。 　　记得那时，季枫还把名片递出去，笑着对大三的蒋言明说：“以后还开画展的话联系我啊，毕业后如果想找工作的话，来我公司看看。” 　　但蒋言明后来就没和季枫联系过了。 　　因为，毕业之后的他很少再碰画笔了。一旦拿起画笔，想画的就只有一个。 　　那是，不可能售卖的记忆。 第11章 N.11 　　第二天下午，蒋言明和商子瑜去万腾科技公司的时候，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准备好的合同当场就签了。 　　“你也真是的，不早点联系我。我都不知道这游戏是你负责的，如果早知道早就联系你了。这么好的生意，你现在才想起我啊？” 　　蒋言明说：“我们小公司，怕给不了你出的价。” 　　“这话说的。我这人向来慧眼识珠，不管给不给钱，给多少钱，这生意我都和你做。” 　　之后，他们又商谈了些别的事务。季枫确实是个好说话的，看着蒋言明的时候眼里有欣赏，就和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要走的时候，季枫看着蒋言明，笑着问他：“怎么样，有对象了没？没有的话我可有人给你介绍，都是很好的。” 　　“没有。”他很快说，“但有喜欢的。” 　　“嗯？怎么个事，有喜欢的，但没在一起？是你不敢追？” 　　蒋言明没说话，季枫却看着笑了，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这样的人还不敢追啊，怕什么？过来人跟你说一句，一定把握好机会，现在不追，以后喜欢的人身边有其他人了，你就真的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嗯。” 　　晚上，蒋言明从酒店出去，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去江城大学。” 　　途中，司机师父借着车内后视镜看清了坐在后面的人。 　　蒋言明穿了个黑色卫衣，打扮随意，头上戴了顶黑白的棒球帽。 　　“我女儿也是江大的呢，你大几啊？” 　　“我毕业了。” 　　“哦，毕业了啊，那还去干什么？” 　　坐在后面的人在看着窗外，淡声说：“回去看看。” 　　大约四十五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江城大学的门口。 　　蒋言明从车上下来，在校门前停下脚步。他在这里向里面望着，其实是看不见什么的，只是有接二连三的学生从他身旁几步走过。 　　身边一直响起的嬉笑声衬得独自一人的他格外落寞。 　　每次来江城，蒋言明都会来这里，好像，连站的地方都与现在大差不差。 　　他没什么目的，只是想回这里看一眼。 　　暂时，穿梭回曾经的美好中。 　　在那里站了十多分钟后，蒋言明在那条曾经走了无数次的小街道上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什么时候会停下。 　　前方的路旁有一个木椅，他看到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街边的小店新开了很多，换了很多，倒是这个老旧的，容纳两人都有些困难的木椅仍在这里。唯一不同的是，它身上的痕迹变多了。 　　蒋言明走了过去，就在那里随意坐了下来。 　　几年前，这前面三四步就是一家奶茶店。顾倾之很喜欢，所以他们晚上来这里的时候就会坐在这个椅子上等。 　　等到了，拿着奶茶喝几口后再坐几分钟才会走。 　　现在，蒋言明抬头看，前面变成了一家便利店。 　　木椅右边还多出了个垃圾箱。 　　夜深了，可街上的人不少。 　　一个看着就让人好奇的男子坐在这里是很吸引旁人的视线的，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大学生。 　　他就这么孤单地坐在这里，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这是一个很帅气的人。 　　但是，这人好像不太开心。 　　或许，很多路过的人都这么想过一瞬。 　　蒋言明不在乎这世界的人在看什么，想什么。 　　他将手机从裤子的口袋里拿了出来，打开了不常看的朋友圈，想从秦遇那里找到和顾倾之有关的事情。 　　可是，刚点开秦遇的朋友圈，随即出现的一条新鲜的动态让本来这么平静的他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突然的动作还惊到了在他身前走过的一对情侣。 　　很快退出那个界面后，蒋言明点开了订机票的软件，买了最早的一个航班回桉城。 　　订好后，他还是能听到自己跳得猛烈的心脏，整个人竟无措的在原地踱步了几秒。 　　【。：怎么回事？他怎么样，受伤了没？】 　　发完这条消息后，冒着汗的手紧紧抓握着这部手机，他无比希望能在第一时间听见消息的响动。可是，并没有，他拿起手机，眉头紧锁，急得放下后又再次拿起，死死盯着这块屏幕。 　　蒋言明不能再等了，直接在路边拦车回酒店收拾行李去了。 　　不该出门的。 　　偏偏就是在自己不在的时候…… 　　他很自责，等不到消息，更加焦虑。 　　秦遇在一个小时前发了条朋友圈。 　　【Maverick：妈的，什么傻逼都能遇见，喝多了酒就随便动手打人的败类就该去si。】 　　还有三张配图，尽是满地狼藉。 　　店内的地上全是洒落的啤酒或者汽水，桌椅到处都是，凌乱散在地上。最刺眼的是，店外的地上有一片红色的血液，只露出了一角，但却不知道延伸出去多少…… 　　最后一张就是秦遇自己的手，他的手臂上很多划痕，有鲜红的血液流出，但看着并不算严重。 　　他受伤了。 　　那顾倾之呢…… 　　在去机场路上的时候，蒋言明一直在想，手心来回搓动着。 　　一直到飞机起飞，蒋言明都没等来秦遇的回复。 　　在空中无法联系的那三个小时是他有史以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三个小时。 　　飞机刚落地，开启的手机带来了很多条信息，却唯独没有秦遇的。 　　蒋言明一手拖着行李快步走，一手打开了微信，再次拨去了个语音电话。 　　铃声一直在耳边响，却无人接听，让躁动的心更加难以平复。 　　另一边，接到这电话的秦遇正站在病房的床边。他侧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顾倾之，将手机举到了他的面前。 　　“我，我要接吗？” 　　病床上的人本来就白，现在更没什么血色。 　　顾倾之抬头看了眼，熟悉的微信名字让他转而看向了秦遇：“你和他说的？” 　　“没啊，我哪敢。”自从上次顾倾之不理自己之后，秦遇就决心和他站在一边，不会再帮着蒋言明了。他想了下，随后说，“我发了朋友圈，应该，是从那看见的吧。” 　　“你……”顾倾之有些失语，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可发的，“你发朋友圈干什么？” 　　“我骂他们啊，就，就发泄下。我就发了店里的照片，也没有你啊，他可能是觉得我们在一起，所以怕你出什么事吧。” 　　说完后，秦遇看着顾倾之脚踝上的石膏和那只被纱布包起来的手，低垂的眉眼有着说不上来的内疚：“真是的，我们几个就你伤得最重，真是……” 　　顾倾之手上被划的那一个大口子有感染的风险，所以现在他的一只手在打点滴，另一只手缝了九针，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明明很疼，可那时，在没有跌下台阶，伤到脚踝之前，他还能用那只血淋淋的手拦着他们。 　　“没事。” 　　顾倾之看着这病房里站得笔直的几个人。他们的脸上几乎都挂了彩，但也不算严重，和他这个手上缝针，脚踝韧带扭伤的人真的是没有任何可比性。 　　他不想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叹了口气后说：“你们走吧，别在这里站着了。” 　　秦遇看向了那几个年轻的员工，对他们说：“你们回去吧，都处理好了就不用你们在这站着了。他不喜欢人多，你们在这也帮不上忙，回去吧。” 　　病房里现在是没其他病人的，今晚刚搬出去了两个，不然，他们这阵势半夜进医院还要吵到别人。 　　等那几个小年轻走了后，顾倾之没什么耐心地问：“我得住多久？” 　　“医生说看情况，先住几天呗，但你这完全好怎么也得一个月。”秦遇走到他的床边，拖了个椅子坐下了，“你放心养着，我也不去烧烤店了，就在这陪你，有事你吩咐我就行，别跟我客气。” 　　顾倾之转头有些费力，两只手都不太敢轻易挪动。不久前，额间冒出来的层层汗珠打湿了他的头发，有些黏腻，让他不舒服。他不习惯这样，表情有些难看：“你也走，我自己可以。” 　　秦遇看着他，觉得他实在逞强：“你可以什么可以。你上厕所得要人扶吧，吃东西得有人帮你拿，还有，洗澡，医生说这两天不能洗澡，得等一等。”他说，“知道你干净，我能帮你洗头。” 　　被他这么一说，顾倾之的脸色更不好了。他实在不想这么依靠别人，就连上个厕所都得让别人帮忙，真的是…… 　　为什么伤的偏偏是脚踝。 　　他想着想着就将脸皱了起来，看着还挺好笑的。 　　秦遇说：“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照顾得好好的。”他低头，声音更低，很是抱歉，“不然，我这可要内疚死了。” 　　另一边的烧烤店，剩下的人在那里收拾那遍地狼藉。 　　其实动手的就那几个，都去医院了。现在在店里的这五六个都是没敢上前去帮忙的。他们年纪小，看着那场面害怕，想躲起来也是正常。 　　“他们没事了吧？” 　　“刚打过电话了，就顾老板受伤严重，其他人都没事，就破了点皮。” 　　“老板，老板的脚没事吧？” 　　“脚踝韧带扭伤，虽然受伤程度算轻的，但还是挺严重的。”这人说，“得打石膏，住院，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康复。还有，右手的那个口子，缝了九针。” 　　这些小伙子都沉默了。 　　“操他们的。” 　　小生问：“所以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啊？” 　　他当时在店内，并不知道店外的人是为什么起了争执，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外面的那五个大汉已经开始砸东西，推搡人了。 　　“他们……” 　　话音停在了这里。 　　突然闯进来的人让他们将目光都看向了门的方向。 第12章 N.12 　　已经是下半夜两点多了，病房里的人一点困意都没有。顾倾之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点滴还剩三分之一左右，真是够慢的了。 　　只是这样躺着让他觉得心烦，旁边，秦遇刚弄了个陪护床过来。 　　“我下楼去买点东西啊，但这个点应该也没什么能吃的了，我就看着买了啊。你有什么特别的，想要买的没？” 　　“你还是……” 　　“得，如果要我走的话你还是别说了。”秦遇低头瞧他，“你就别逞强了行吗，老实躺着吧，我等会儿就回来了。” 　　秦遇刚走出去几步就又转头回来了，他看着，问了句：“你想上厕所不？” 　　“不想。”此时的顾倾之有些体会到那种生无可恋的感觉了，扭头看去了窗边。 　　“好，有急事的话打我电话啊。我应该半个多小时就回来了。” 　　秦遇走后，这病房彻底安静了下来。他到底不是个细心的人，顾倾之的点滴还没扎完，等下还要通知护士来换药。但顾倾之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受伤的手要伸长，尽力去按墙壁上的呼叫铃。 　　顾倾之左右看了眼，将这间病房看了个全。他这来得突然，什么都没准备，也不知道秦遇那个粗心的人能不能买全东西。 　　还有，一个让他担心的事情。 　　他看了看自己被石膏包裹起来的腿，又想着刚刚秦遇说要住院几天的话，他有些为自己的存款担忧。 　　真是，越想越烦。 　　而且，烧烤店怎么办，如果秦遇真的要在这里陪着自己的话，那生意怎么办…… 　　顾倾之的满脑子都被这些愁人的事情装满了。 　　他再看了眼自己动弹不得的腿。 　　真的，很操蛋。 　　顾倾之想拿手机，却忽然反应过来在不久前的一片忙乱中，自己的手机从衣服口袋中飞了出去，砸在了地上，现在那屏幕应该是已经稀巴烂了。 　　没有手机来打发时间，难道他要开电视？ 　　可是，他的眼睛左扫扫，右看看，很好，电视遥控器在隔壁床的桌子上。 　　这下，他也不用嫌弃电视了，还是躺着思考人生吧。 　　安静之中，顾倾之的肚子叫了两声。 　　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吃完饭准备睡觉了，他转头看了眼外面的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楼下的画面，也不知道秦遇什么时候能回来。 　　就在他内心烦躁不安的时候，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 　　可以感受到，这人用了力气，并不是小心翼翼的感觉。 　　顾倾之扭头看去，第一眼便呆住了。 　　门大开着，蒋言明还是那身衣服，左手停留在来回轻微晃动的门上。他戴着帽子，因为奔跑，有些歪了，额间上也多了很多汗珠。 　　视线两两相对，蒋言明的目光一直在摇摆。他的眼睛在帽檐下抬起，幽深的目光先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人，看见了他此时的模样。随后，目光落在了那么明显的石膏上，看着那条被抬高架支起的右腿。 　　“那个，就是脚踝韧带扭伤。顾老板从台阶上摔下去了，所以才……” 　　半小时前，听到这句话的蒋言明脸色都变了，没能控制住语气：“他现在在哪？” 　　小纪结结巴巴地说出了医院的名字和病房的房间号。 　　蒋言明什么都来不及管，转身就去拦车。小纪看着，在身后有些无措，低声说了句：“他的手，也受伤了……” 　　此刻的蒋言明很沉重，本来以为这已经很糟糕的他又看见了那只病床上的右手，上面缠了厚厚一层的纱布。 　　明明，站在门口的人很高大，身姿挺立，可为什么，看着就没什么力气。 　　顾倾之没想到蒋言明会来。 　　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讶，可眼神很快便淡定冷漠了起来。躺在床上的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不管什么样子，都一定是狼狈的。 　　所以，他很快就将头转去了前方。 　　门撞到墙壁的声音渐渐消失。 　　随后响起的是几步之外的脚步声。 　　蒋言明迈步走进了这个房间，反手将门关上后还没等走近，没什么力度的质问声音便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还是没看他。 　　“谁让你来的？” 　　没等到回应，顾倾之用余光看见了已经站在自己床边的人。 　　顾倾之知道躲不过的。 　　他扭头，清白的眼抬起，微微张着没什么血色的唇：“走。” 　　蒋言明低头，用那样好似镇定的语气问着：“手是怎么回事？” 　　“我说，你走。” 　　这像是两个人在隔空对话，完全不管对方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想说的。 　　蒋言明的目光很轻地移走，向左边走了两步，想伸手摸一摸这个坚硬的石膏，安慰它。 　　他却只是想想，站在这里，侧头看去：“我不走。” 　　“你……”顾倾之想动却被控制得牢牢的，刚抬手就被头顶的点滴限制了，他只能躺着，实在是没什么威力的感觉，“谁和你说的？” 　　这次，他回答了。 　　“我看到了他的朋友圈，给他打电话，他不接，所以我就去了店里。” 　　“店里的人和你说的？” 　　他点头，沉声问了句：“谁干的？还有，你这腿和手是怎么伤的？” 　　顾倾之不想回答，也是觉得没必要和他说这些。 　　他看着，很狠心的模样，压着声音说了句：“我说的话你忘了？你再来找我，我就报警。” 　　“你报吧。”蒋言明转身去拿纸杯接水，背对着他，“报了，等我处理好了，我还会来找你。” 　　热水正温暖着他冰冷的手。 　　“你到底想干什么？该说的我都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欠你的，你也不欠我的，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顾倾之有些急了，现在的他很少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站在原地迟迟未动的背影有些可怜。 　　蒋言明总是能这样平静，他说：“你需要人照顾，我来照顾你。我没想干什么，现在做的这些都是我愿意做的。我没想让你欠我什么。” 　　他转身，看着明明那么生气的一个人，可他怎么看都还是只有心疼他一个想法。他走近，将装着温和的水的纸杯放在了桌上：“你赶不走我，我不会走的，如果你想报警的话就报吧。” 　　“你，你以为我不敢？”顾倾之气红了眼，可也记得不能大喊，声音有些闷。 　　蒋言明侧头看着，双眼中弥漫着淡淡的水雾，交织着很多情绪，可总是柔软。他对视着那双眼睛，似乎将他融入了眼底，“你敢。” 　　敢，只是，不忍心。 　　他太知道了。 　　顾倾之现在真的是犹如被捆绑在树上的猎物，想反抗，却又挣不开。干脆，他将头转去了与他相反的方向，留下最后的倔强。 　　蒋言明看到了这边的陪护床，问：“这是谁拿来的？” 　　没回应。 　　他又问：“你的手是被什么弄的，还有，脚踝是怎么伤到的？” 　　顾倾之还是像没听到一样。 　　“你……” 　　“能不能闭嘴？” 　　“行。” 　　说完后，顾倾之又像个拨浪鼓一样，将头甩去了一边。 　　他看不见，站在原地的蒋言明一直在低头注视着他的手。 　　心里，除了后悔就是后悔了。 　　被凶了一下后蒋言明没再问他什么，先是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他的手和脚后就去到了卫生间。 　　果然，里面缺少很多东西，他一一记了下来。 　　出来的时候，他抬头看见了就快要见底的点滴。 　　那之后，他就坐在刚刚秦遇坐的那个板凳上，一点一点地看着瓶子里的液体变少。 　　点滴快结束的时候，顾倾之连看都没看。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话，他可能要等结束后几分钟才能反应过来。 　　在他撑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一双长腿走到了他的视线中。 　　顾倾之还没开口说话，抬眼的瞬间就对上了蒋言明的眼睛。 　　一秒后，他移开视线，伸手按下了墙上的按钮：“好了。” 　　等护士进来的时候，蒋言明在她的身边问：“饮食上和日常中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刚刚不是有个人问过一遍了？” 　　他很有礼貌：“能麻烦你再和我说一次吗？” 　　护士一连串说了很多，很细心地将需要注意的地方都告诉蒋言明了。当她说到“上厕所最好有人帮忙，注意看着他点，别摔倒”的时候，顾倾之在那边听着，耳朵被压得有点红了。 　　“这几天不能洗澡的话，用毛巾擦一擦，洗个头可以吗？” 　　“可以，但是一定要注意，这两天腿上的伤口处是一定不能碰水的。”护士看了眼他的手，“手上也要注意，不能碰水，缝针的地方我们每天会来换药的。” 　　蒋言明沉默了一秒：“缝了几针？” 　　护士有些奇怪，但还是说：“九针。还有，这个药是预防伤口感染的，一天三次，要空腹服用，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要和我们说。” 　　后来，蒋言明又问了很多，事无巨细，都考虑到了。 　　护士笑了，问了句：“你是他什么人？家属吗？” 　　蒋言明轻声说：“朋友。” 　　“哦，好，那有什么不知道的再来问我。” 　　“好，谢谢了。” 　　等护士走后，蒋言明的侧脸对着顾倾之的视线。 　　“九针。”他没动，只是说，“还是撕裂伤，你是受伤了之后还用手了是吧？” 　　“我……”顾倾之只说了一个字便不愿意再说了。 　　这时，门又开了。 　　秦遇拿着两大包东西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了蒋言明，有些惊讶：“诶？你怎么在这？” 　　蒋言明侧目看去，有些冷，没有回答，可好似在质问。 　　秦遇心虚，避开了视线，直接走到那边，将买来的馄饨放在了桌上。 　　“店几乎都关了，还好还有馄饨。” 　　蒋言明在看他买的那些用品，将袋子里面的东西都看完之后，他起身，低声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嗯？” 　　秦遇转头，还没等问什么就看见蒋言明已经往门口走去了。 　　他跟了出去，还不忘对顾倾之说：“等会儿再吃啊，现在太烫了。” 　　顾倾之想现在吃也没办法，他坐起来，去够那个碗还要够一会儿。 　　更别提，那装馄饨的还是个普通的塑料盒，肯定很烫。 　　他也没想现在吃，在蒋言明转身走的时候，他的目光便也跟随了出去。 第13章 N.13 　　病房外，两个男人面对面地站着。 　　“他的腿是怎么伤的？” 　　秦遇的嘴巴张了又合，本来看着他的眼睛却避开了，声音越来越低：“我不小心甩了他一下，然后，然后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你甩的？” 　　在抬头看到蒋言明的这个眼神的时候，秦遇不知道怎么，立刻就慌了，知道自己得赶紧说清楚：“是，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他说，“当时，我和那个男的互相骂，要动手，他想拦我，但当时太乱了，我也没看清他是谁，还以为是和对面一伙儿的，所以就想将他甩开。” 　　说着说着，秦遇当然也很自责。 　　受伤之后，顾倾之没有说他一句，这让他更过意不去了。 　　他低头：“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蒋言明压着气，又问：“那手呢，缝了九针，撕裂伤又是怎么回事？” 　　“手是被碎啤酒瓶子划的。就他们几个傻逼砸东西的时候，小顾先去拦的，但那些人喝多了，听不进去，其中一个拿着碎片发疯，就把他给划了。撕裂，应该是他手伤了之后没管，还在拦我们几个，用手拦的，所以就……” 　　那时，秦遇的袖子上还有顾倾之手上流出来的血，他也是后来才发现的。 　　秦遇也很生气，低声说：“那几个傻逼喝酒喝多了之后骚扰旁边的小姑娘，嘴里不干净，还要上手，小顾看见了就先去拦了。后来，我们几个才出去，他们动手推人，我们也没控制住，就打在一起了。” 　　蒋言明对他们为什么打起来并不关心，他只想知道是谁划了顾倾之的手。 　　“店里有监控吗？” 　　“有。” 　　“你把监控发我一份。” 　　秦遇看着他：“警察已经处理了，那几个男的都被带进警察局了。” 　　“你给我就行，谢谢。” 　　蒋言明看了眼病房，透过那白色的玻璃看见了顾倾之的腿。 　　“你回去吧，我会照顾他的。” 　　秦遇抬头：“啊？我来吧还是，你，你和他，也不算熟悉吧，而且，他应该也不是很想让你待在这里。” 　　“你不会照顾人。”他说，“毛巾，浴巾，水杯，筷子，勺子，还有很多，这些你都没买。还有，他点滴都还没滴完，你就出去了，你让他自己按那个呼叫铃吗？” 　　这一串话让秦遇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那，病房里不是有毛巾吗？” 　　蒋言明说：“他不用那种。” 　　秦遇唯一能反驳的话也被打了回去，确实，被蒋言明这么一说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少买了很多东西。 　　“但是，他让你在这吗？” 　　“这你不用管，你走吧，烧烤店那边我明天会让人去帮忙收拾，你到时候去看着。” 　　蒋言明要推门进去，可秦遇也还要跟着。 　　他就没有开门，转身问：“你还有什么事？” 　　秦遇满脸疑问：“我不得去和他说一下吗？还有，他手机还在我这呢，我得给他啊。” 　　是的，这个人走出病房的时候连手机都忘记给顾倾之了。 　　蒋言明听着，变换了方向：“那正好，你再在这里陪他一会儿，我出去买点东西，等我回来后你再走。” 　　说完，他就离开了。 　　秦遇看着这人的背影，也是实在搞不懂他到底是追求者还是什么其他别的身份，反正，就是很奇怪。 　　进了病房后，秦遇第一时间就和顾倾之说了。 　　“我去，你是不知道他当时的眼神，像要杀了我一样。”秦遇坐着，又说了一句，“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听到前半句话的顾倾之本来还在失神，但秦遇这个满是愧疚的语气还是让他回过神来。他看着，一丝责怪的意思都没有：“我知道，你不用在意，别再说了。” 　　“嗯。” 　　顾倾之转头，看向了空无一人的门口。 　　秦遇注意到了，很快说：“他去买东西了，让我在这里等会儿。他说，他在这里陪你？” 　　顾倾之轻叹了口气：“我也不想，但赶不走。” 　　“那，那我……” 　　“你别在这里了。”他接受了现在的情况，低声说，“明天你没事的话去烧烤店看看。” 　　半个多小时后，蒋言明回来了。 　　他们两个人先看见的不是他，而是一个轮椅。 　　然后才是两只手都挂着大大小小袋子的他。 　　“你，这……” 　　秦遇震惊完扭头看向了顾倾之。 　　顾倾之也是很无语的状态，差点以为蒋言明将家都搬来了。也不知道这么晚了，他是去哪里买的这么多东西。 　　还有，那个轮椅…… 　　顾倾之皱了下眉头：“你推轮椅来干什么？” 　　蒋言明用身子推着轮椅，双手被塑料袋勒得通红。他说：“我和医院借的，这样移动方便点。” 　　他把东西放在地上后第一时间看向了坐在凳子上的秦遇，开口就是：“你可以走了。” 　　“……”他只能起身，看着顾倾之说，“那我先走了，要是有事打我电话啊。” 　　顾倾之不是很想点这个头。 　　门再次关上后，买的那堆东西都在地上。蒋言明弯腰，拿起了那个和秦遇买的馄饨一样的塑料袋，走过去后将那盒已经凉了的拿走，将自己买的这盒热腾腾的馄饨放在了桌子上。 　　他没说话，转身又去地上的那堆东西里翻找。 　　地上的袋子就像是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他拿出了一个中碗，一个勺子，筷子，还有洗洁精和洗碗布。 　　他拿着，站了起来：“你等会儿，我洗下碗。” 　　说完，蒋言明就去卫生间里了。 　　已经半坐起来的顾倾之转头看向了桌上的馄饨。他刚刚没有吃秦遇买的那盒，因为，他从来不吃芹菜，所以知道那是芹菜肉馅的后就没打算吃了。 　　他也没和秦遇说清楚，不想麻烦他，只是拖延地说：“我等会儿再吃。” 　　也就不过一分钟左右，蒋言明端着那个碗走了出来。他直接去到了桌子前，打开装着馄饨的盒子的盖子，用刚洗过的干净勺子舀了一个圆滚滚的馄饨和几勺鲜汤。 　　碗中只有一个馄饨，他用勺子将它从中间分开，甜甜的玉米粒滚了出来，然后，他转身坐下。 　　蒋言明的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勺子，他只将右手伸了出去。 　　顾倾之看着，低头，用刚打过点滴的手拿过了勺子。 　　“你给我就行了。” 　　他这么说，可对面这人手里的碗只是轻轻伸前，低声说：“我端着，你直接用勺子吃。烫，你吹下再吃。” 　　这动作太不平常了。 　　顾倾之拿着勺子的左手伸前去够那个碗，嘴上想要拒绝：“我自己……” 　　蒋言明抽了下手，让那只握着勺子的手落空。他抬眼，挺平静的：“你拿不了，吃就行了。” 　　内心纠缠了很多秒之后，顾倾之看向了蒋言明。 　　知道拗不过之后，他也懒得再说了。 　　那只端着碗的手离他的左手边很近，蒋言明手臂很长，一点都不费力。顾倾之低下了头，拿着这个有些大的勺子去舀碗里的一半馄饨。 　　他抬手往嘴里送，他便也抬手，怕他的馄饨掉了。 　　没人说话，只有勺子与碗的清脆碰撞声，而他吃东西发出的每一个微小的声音都在这个房间里放大。 　　顾倾之已经在刻意控制了，可蒋言明离自己这么近，怕是连吞咽的声音都能听到…… 　　有些不想吃了。 　　“看电视吗？” 　　蒋言明在他鼓着嘴巴，没嚼几下就要强行咽馄饨的时候问了一句。 　　顾倾之听到后看向了他，脸颊的东西还没完全咽下去，有些鼓，就在他脸边酒窝的地方。 　　像嘴里塞了胡萝卜的兔子忽然被吸引了视线，连眼睛都变亮了一刻。他迫不及待地说：“看。” 　　被击中的蒋言明迟了一秒后才起身，去隔壁桌把遥控器拿了过来。 　　刚开的时候声音有些大，顾倾之立刻提醒到：“小点声。” 　　别打扰了其他人。 　　再次坐下后，顾倾之更快地舀去了那半块馄饨。 　　蒋言明看着他将它咽下去后才用筷子去盖上的盒子里拿另一个。 　　这个动作重复了很多次。 　　电视放着的节目是几年前的谍战片，他们大学的时候，这片子正是火的时候。 　　但这两个人都没看过，现在，也只是拿它当个背景音乐。 　　就是因为这多余的声音，顾倾之才多吃了很多个馄饨。 　　“你喝几口汤。” 　　他几乎全程在看电视，可也没看明白剧情。听到这话后他很自然地舀了勺汤，喝下后又舀了一勺。 　　“不吃了。”顾倾之已经吃了八个了，还喝了很多口汤。他偏头，问了句，“你不吃？” 　　他问完才想起来，自己吃完了才问还不如不问。 　　蒋言明一边从他的手里拿过那个勺子，一边轻声说：“我吃过了，不饿。” 　　把碗和勺子都放在桌子上后，蒋言明抽了张纸给他，问：“你的手机还能用吗？” 　　顾倾之接过了那张薄薄的纸巾，擦嘴巴的时候看了眼桌上自己的手机：“能。” 　　他也在看，开口说：“我明天拿去换一下。” 　　“不用。” 　　“只是换个膜，这都掉碎片了，不安全。” 　　顾倾之迟疑了一秒后说：“那我给你钱。”他转而看向了地上那些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还有那些，你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坐着的蒋言明没第一时间回话，可那双帽檐下的眼睛明明闪烁了。 　　他起身，直面着桌子的方向，声音很低：“算钱是吗？” 　　顾倾之很快抬头，被他这淡漠的语气吸引了。 　　蒋言明没看他，只是在收拾吃完的馄饨，手上动作没停，开口说：“那你算算你以前给我花过多少钱，算得仔细一点，我也还你。” 第14章 N.14 　　以前…… 　　顾倾之看着他，然后，默默低下了头。 　　过去的那些钱当然算不清，而他也不是那种分手后还要将账一笔一笔算清，死不要脸地要回来的混蛋。 　　他们之间，算不清的也不只有钱。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蒋言明将袋子丢掉后就拿着碗去了洗手间。 　　水流的声音很快响起，顾倾之这才看过去。 　　在这个视角，他只能看见那双正在仔仔细细地洗碗筷的手。 　　当水声停下的时候，他也停止了观看，转头看向了前面不知道讲到哪里的电视剧。 　　蒋言明走出来后就蹲在地上整理那些东西，右手碰上了刚发来的洗发膏，抬头看向了安静躺着的人。 　　他问：“你要不要洗头？” 　　他知道，他爱干净。现在，他前面的刘海有些粘连，他应该挺难受的。 　　顾倾之刚想抬右手摸下自己的头发，发应过来后才换了左手。他确实是有些受不了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几根手指停在了额间左侧的头发上，他没有转头，垂着眼睛说：“我自己来就行，你能不能帮我把轮椅推过来。” 　　蒋言明一直在看着，将他这窘迫、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看了个清楚明白。 　　他站起了身，单手拖着那个轮椅走到了床边，低声说：“你自己怎么洗？” 　　顾倾之不止想洗头，还想上个厕所，还有，想洗把脸，刷个牙…… 　　他看着这个明明下了地就可以直接坐上去的轮椅，却一时不知道该先动自己的哪条腿。 　　蒋言明没有轻举妄动，他先是安静地看着。 　　顾倾之动了下手臂后将那条没有受伤的腿弯了起来，随后便弯着身子去够那个支撑腿的东西。可这次，他刚一伸手，身边人就忽然抓住了他没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腕。 　　他好像是叹了口气的。 　　声音飘散在顾倾之的耳边，低着头的蒋言明说：“这次我帮你，等过了这两天之后你再自己来。” 　　“我……” 　　“我知道你自己可以，但你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就更麻烦了，还要多住一段时间。” 　　穿着病号服的顾倾之半坐着，薄薄的一个人。 　　他没说话，也是同意了。 　　蒋言明往前走了一步，彻底到了床的边上。身旁的轮椅已经放好了，他伸手，宽大温暖的手心触碰到了隔着衣衫却同样温暖的身体。 　　他一手顺到了他的腰窝，另一手穿过了他的膝盖，几乎是瞬间就将这个轻飘飘的人打横抱了起来。 　　“诶……” 　　直到感受自己在空中的时候，顾倾之才反应过来蒋言明说的“帮”是将自己抱起来。 　　他完全没想到，所以左手条件反射般地举了起来，想去抓他的衣领，可这只手却在抬眼看见他的样子时悬在了空中。 　　很快，他将举起的手放下，偏头去了另一边，也借此将红润的耳垂藏起来。 　　蒋言明没低头看，只是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和从前相比轻了很多的身躯。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弯着身子，将顾倾之放在了轮椅上。 　　放下后，他半蹲着，膝盖就快碰地，像是，半跪在他的面前。 　　眼前的就像是宝石一般珍贵，不能磕碰到一点。 　　顾倾之坐下后就低垂着双眼，看他蹲下，看他整理那自己都没很重视的脚。 　　好了之后，蒋言明站了起来，看了眼此时低着头，想将自己埋起来的人。他没多看，转身走到了轮椅背后，双手碰上握把，推着他走到了洗手间里。 　　在蒋言明拿出刚买的水盆，就要开始放水的时候，坐着的顾倾之忽然开口了：“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蒋言明的手放下了，侧头问：“怎么了？” 　　“我，想上个厕所，你出去一下。” 　　在这个小空间里，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又沉默了几秒。 　　蒋言明将盆放在了水池里，站在原地，面对着他。然后，迈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顾倾之抬头看着，没说话，可视线之中，蒋言明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我扶你起来。” 　　“我上厕所，不用你帮。” 　　“我知道。”蒋言明将他扶了起来，然后将轮椅固定在了此处。他说，“你握着这里，站稳了，好了叫我。” 　　说完，他确定这轮椅位置正好之后就转身走出了洗手间，反手关门的时候并没有用力气，以至于门没关紧，只是虚掩着。 　　“门。”顾倾之站不直，左手用力扶着，却还不忘提醒。 　　蒋言明就站在门口，洗手间里面的人可以看见他的背影，是那一抹灰色。 　　“怕你摔了。”他又开口，“我走远点。” 　　这下，透过门缝，顾倾之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站得很费力，但支撑这几十秒还是可以的。他最后看了眼门缝，也没时间计较什么了。解决完之后，冲水的声音刚响，蒋言明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还好顾倾之先提的裤子，虽然这也没什么可矫情的，但只要是和现在的他，想想就觉得奇怪。 　　蒋言明直直地走到了顾倾之的身边，单手快速地扶住了他，让他坐在轮椅上。 　　“我……” 　　“我知道。”蒋言明见他坐下后就去拿盆，接了水之后递到了他的面前，“洗手。”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的。 　　顾倾之的单手浸泡在不冷不热的水中，可不知怎么，皮肤被刺激着，奇怪的感觉蔓延在他的整个身体。 　　“现在洗头吗？” 　　顾倾之点头。 　　“你坐着等下，我接水。” 　　小小的洗手间里，他坐着，低头看着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的手掌，而他在接水，试水温。 　　“我刚刚去护士站问了，她说还有单人病房，明天早上睡醒之后就过去吧。” 　　顾倾之抬头，嘴角犹豫之后开口：“我就住这就行。” 　　现在的费用已经让他担心了，单人病房应该，并不是此时的他能负担起的。 　　水停了。 　　“这里不方便，可能会有别的病人搬过来。”蒋言明看着眼前清澈的水，静了一秒后说，“而且，单人病房有陪护床，你就当是我想睡得舒服点。” 　　顾倾之转过了头，低声说了句：“回家不是更舒服。” 　　蒋言明没再说什么，出了门之后很快再回来的他搬了个椅子过来。他将轮椅换了个方向，后面放着凳子和水盆，脚下是他从前常用的洗发水。 　　“你不用动。”说着，他调节了轮椅的靠背，让他的头发离自己的手更近了一些。 　　顾倾之没有动，也是实在动不了，帮不上什么忙。 　　他被迫仰着头，能看见一点点他的轮廓，也能看见那个凸出来的帽檐。 　　蒋言明又去搬了个凳子过来，坐上去后用手沾了水，然后，轻轻去碰他柔软的黑发。 　　几缕发在手心中挠痒，蒋言明的声音伴着气息，先是落在了顾倾之的额头上。 　　“水温行吗？” 　　他闷声发了一句不是很清楚的回答：“嗯。” 　　说完后，头上的手像是得到了允许一样，肆无忌惮地动了起来，却仍是温柔地抓揉着他的每一丝头发。 　　洗发的过程十分安静，他们都没有讲话。 　　蒋言明低头注视着，手中的发和从前一样柔软，在这个角度，他还能看见那双眼睛。 　　它们逃避般地轻闭了起来，只有长长的睫毛在颤动着。 　　闭着眼睛的时候，顾倾之想起了很多。 　　想起从前第一次见他，和他慢慢相处，关系越来越好的时候，也记得听到他突然的表白后躲着他，不想见他的很多画面。 　　而曾经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更是深刻，每个细节都还能清楚地回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明明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是，他的出现将这些记忆也一起带了回来……真的，很不公平。 　　“好了。” 　　听到这轻语后，顾倾之睁开了双眼。 　　蒋言明没多看，拿着一次性的毛巾，给他擦了擦头发，低头说：“吹一下头发。” 　　吹头发的时候顾倾之就觉得自己身上不太舒服，他习惯了每天回家后先洗澡，但现在却不能。 　　“不能洗澡。” 　　“嗯。” 　　“要擦一擦吗？” 　　听到这问题后，顾倾之转头，又听他说：“拿这个擦一擦。” 　　顾倾之没回答，因为内心还在纠结。 　　“给你，你自己擦一下。”蒋言明还将牙刷和牙膏也放在了椅子上，“刷牙的。” 　　低头看见递来的不是很湿的一次性毛巾后，他接了过来，然后感觉到了身旁人的离开。 　　这次，门还是没关严，但听刚刚的脚步声，蒋言明并没有站在这个门口。 　　顾倾之看着手里的毛巾，耳边传来了他有些模糊的声音。 　　“别碰到腿和手。” 　　蒋言明保持着距离，可却连一秒都不能安稳地坐下来。 　　几分钟后，在原地站着的蒋言明走到了洗手间门口，开了本就没关严的门，只是一条小缝：“好了吗？” 　　“好了。” 　　其实根本擦不到什么地方，顾倾之只是将脸仔细地擦了，其他地方就是能碰到的就擦了一下，碰不到的也就只能算了。 　　“出去吗？” 　　“嗯。” 　　他推着他回到了病床旁，再次将他抱了起来，轻放在了床上。 　　整理好腿上的支撑后，蒋言明说：“水杯里有水，你晚上渴了就喝，如果有别的事就喊我。我去洗漱，你先睡吧。” 　　很快，更清楚的水声在卫生间里响起。 　　蒋言明在洗澡，顾倾之先是在床上静坐了几分钟，然后才拿起了自己的手机。他打开那个软件，查看自己的存款余额。 　　这些钱完成整个治疗没问题，但如果换去了单人病房，他可就不太确定了。 　　顾倾之是一点睡意都没有，腿上的不适感让他忽略不掉，而最糟糕的是，他其实并不是一个有很好睡姿的人。现在，被固定住了，要时刻小心手和腿，但是，他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睡梦中猛地翻身，伤上加伤。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往后的这么多天，真不知道要怎么熬下去。 　　而且，还要麻烦他。 　　几乎每一件事都需要他的帮忙，这让顾倾之接受不了。 　　门再开的时候，顾倾之还没睡，他在看手机，也就是随便滑滑，消磨下时间。 　　他抬头看去的时候，蒋言明顶着一头湿发出来了，身上穿着白色短袖，裤子还是穿来的那条。 　　蒋言明的头发都顺在脑后，头顶翘起了一些，和平常的发型有很大的不同。 　　这么看着，本就很有攻击力的一张脸更让人难忘了。 　　“还没睡？” 　　顾倾之放下了手机，低声说：“要睡了。” 　　蒋言明走到床边，坐在了那个矮很多的陪护床上，一边用手机买东西一边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 　　他急急忙忙地出来了，连头发都没吹。 　　“我去关灯。” 　　顾倾之睁开了眼睛，侧头看去：“关灯干什么？” 　　站着的人听到后转头：“不是要睡了吗？” 　　“不用关，就这么睡吧。” 　　他记得他怕黑，可他也记得他不习惯晚上睡觉时有这么亮的灯。 　　蒋言明说：“我不困，看手机。” 　　说完，他就走过去将房间里的大灯关了，然后跟着手机的手电筒走回到了他的身边。 　　“睡吧。” 　　话音刚落，蒋言明便突然抬头。 　　他在头顶看见了一个光圈，虽不像大灯那么刺眼，却照亮了整个房间。 　　顾倾之的手机被他扣在桌上，手电筒的光亮直照在头顶。 　　在这个当下，怕黑的人不再恐惧。 　　顾倾之没说话，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 　　微光照亮下，坐在床上的蒋言明又一次喜欢了天黑。 　　可能过去了很久吧。 　　装睡的顾倾之终于睡着了，不知道那是梦还是现实。 　　有人在他的耳边说“别动”，虽然真的很不清楚，但他却知道，这是蒋言明的声音。 　　好像，发生了很多次，但意识模糊的顾倾之没能清醒地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在告诉自己“别动”，还有，被熟悉的那只手轻轻触碰到手腕的感觉…… 　　知道顾倾之睡不稳，喜欢乱动。 　　所以，那一晚，蒋言明没有合上眼。 第15章 N.15 　　第二天，顾倾之是被耳边的说话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没彻底亮。在视线仍然模糊的时候，他最先看见的就是已经醒来的蒋言明。他坐在椅子上，正在回头看拿着大包小包走进来的三个人。 　　他们从进门的时候就是吵闹的，蒋言明转头，看到的是两个年轻的女生和一个男生，年纪感觉也就二十三四左右。 　　他清楚，自己当时看向他们的眼神并不是友好的。他不知道躺着的人已经醒了，开口对那几个年轻人说：“能不能小声点？有人在睡觉。” 　　这一提醒，他们才连忙嘘声。 　　蒋言明见他们安静了便将身子转了回来，迎面对上了顾倾之那睡眼朦胧的样子。他的皮肤挺好的，此时虽然满是疲惫却仍是好看的。 　　“你，醒了？” 　　顾倾之听到了他刚刚的提醒，轻点了下头，声音有些哑，问了句：“几点了？” 　　他刚看过，所以很快就说：“才刚刚六点，你再睡会儿。” 　　受伤的地方确实很影响顾倾之的睡眠，他想动，找个舒服的位置，可这只脚却被困得严严实实的，实在难受。 　　蒋言明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不舒服，刚要开口却被他抢先一步。 　　“你怎么也醒了？” 　　蒋言明面不改色地说：“刚醒。”他想了一下，接着说，“要不现在搬房间吧，等搬好了你再睡。” 　　“搬什么？”他有些糊涂，脑子还没完全醒过来。 　　“搬去单人病房。”蒋言明站了起来，低头看着，“我去问问能不能现在搬，能的话就搬吧。” 　　顾倾之没回答他，抬眼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出去。 　　隔壁床的女生目光一直追随着蒋言明，等他出去的时候才拉住了自己同伴的手，小声却难掩激动地说：“帅啊。” 　　被拉着的女生偷偷瞟了眼身后病床上的人，没忍住弯起了嘴角：“躺着的这个更帅。” 　　“嗯？” 　　她向后探头，更激动了：“都好帅啊，诶，你，你去帮我要个联系方式去。” 　　“我不去。你要去自己去。” 　　“姐们，我都要做手术了，你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这有可能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个请求了。” 　　女生的脸色瞬间变了，盯着她，语气生气又十分正经：“能别说这狗屁话吗？” 　　“我逗你玩呢，你看你，一点都不幽默。” 　　在一边站着的男生走了过来，低头，在她们的耳边说：“别想了，人家两个是一对。” 　　“什么？” 　　女生小心翼翼却明目张胆地回头打量，转过来后问：“你怎么知道？” 　　“别问，问就是感应。”他说，“我这个弯的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们无视着顾倾之讨论的时候，蒋言明开门进来了，没看他们一眼，直接走到了顾倾之的床边。 　　“现在搬吧，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顾倾之半坐了起来，点头：“嗯。” 　　“我先给你送过去。” 　　然后，你好好睡一觉。 　　这次，顾倾之看到了蒋言明的靠近，知道他接下来的举动是什么。 　　很快，他再度腾空了，身体僵硬，大脑放空，只能感受到自己衣服上温暖而可靠的手。 　　蒋言明将顾倾之放好之后还把他的手机放在了他的怀里，拿着水杯，推着他走出了病房。 　　男生更笃定了，甚至有点得意：“你们看，我的眼光准不准？” 　　推着他走出病房之后要路过护士站，去坐电梯到最顶层。 　　这两人在哪里都是焦点，他们前脚刚路过，后脚护士站那边的几个小护士就叽叽喳喳了起来。 　　“清爽少年，痞帅成熟，两个极品啊。” 　　“那男生对他也太好了吧，我昨晚查房的时候看见他在椅子上坐着，我回去的时候还是，他就盯着他睡觉，还帮他盖被子。我觉得他们这不是兄弟就是情侣，朋友应该不会这样的吧。” 　　“兄弟是不可能的，这两个的长相完全就是两种类型。但说实话，他们都挺直男脸的，女生天菜啊，怎么就内部消化了呢。” 　　一直到他们离开了这层，她们的讨论也还在继续。 　　上电梯的时候，蒋言明说：“到了之后你再睡一会儿吧。” 　　顾倾之的眉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皱起来的，闷闷地说：“睡不着。” 　　“是不舒服？”他低头，立刻听出了他这话中的郁闷，“过几天就好了。” 　　顾倾之没说话，也是心情烦躁，说不出什么好话。 　　进了病房后，里面的一切确实让人心情好了许多。房间大了不止一点，冰箱，书桌什么的都有。 　　还是相同的动作，蒋言明将顾倾之放到了床上。 　　“我下去拿东西，你现在有什么事吗？” 　　顾倾之抬头，看见了他那双红红的眼睛，不难看出他也很累：“你不累？” 　　“不累，我昨晚在飞机上睡了很久，现在不困。”他说，“你睡吧。” 　　顾倾之看着他离开，也看着他在十分钟后再次回来，手上挂着，拿着大包小包的，手腕周围还映出了一圈红。 　　怎么，会不累呢…… 　　蒋言明向前看去，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了起来，然后，将房间的灯都关掉了。外面已经有些光亮了，所以整间屋子不是完全黑的。 　　“你睡觉。” 　　身下的床舒服很多，顾倾之真的很累，眼皮睁不开，所以好像，很快他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中间，他醒过三次，因为想翻身，睡姿不舒服。每次，他睁开眼看见的都是正在看着自己的蒋言明。 　　他淡淡地说：“别动了。” 　　这次，顾倾之听清了，很多次。 　　“你没睡？” 　　蒋言明把手里的手机放下，他一直坐在他的床边：“没。” 　　他看了几秒，眼中情绪有些复杂。随后，他动了下，要坐起来。 　　“要去洗漱吗？” 　　顾倾之点头：“嗯。” 　　和昨晚一样，蒋言明为他准备好东西后就走出了卫生间的门，安静地站在旁边。 　　再将顾倾之抱到床上之后，蒋言明拿着手机，找出了外卖的页面，递了过去：“看看吃什么。”他还把准备好的药丸和温水放在了桌上，“点好后先把药吃了。” 　　也是这个时候，穿着黄色衣服的人推开了门。他的手上是两个非常大的塑料袋，气喘吁吁的，一下子就将两个东西放在了地上：“您的东西。” 　　蒋言明起身：“谢谢。” 　　“不用谢。” 　　门关上后，顾倾之看着眼前这么多的东西，没忍住说了一句：“你是要搬家吗？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蒋言明将它们拿了过来，在床边一点点地整理。 　　顾倾之看着他拿出了很多零食，水果，还有日用品。 　　“有现在想吃的吗？” 　　他低头，眼前是自己喜欢的巧克力，薯片，还有饮料……虽然有些他现在已经没那么喜欢了，但这些确确实实都是他大学时经常吃的，一样都不少。 　　好像……他还活在过去。 　　蒋言明等着，观察他的眼神，很快低声说：“等吃完饭再吃这些吧。” 　　病房里是有冰箱的，他将东西都整理好，放了进去。 　　“点完了。” 　　顾倾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了视线，随便点了个饭。 　　蒋言明拿过来看了一眼，坐下后说：“别加辣了，想吃等过几天再吃。” 　　这边刚点完外卖，那边的门就又开了。 　　这次，另一个人搬着个特别大的箱子进来，动静弄的还挺大的。 　　“这又买的什么？” 　　蒋言明拿着剪子在拆这个箱子，没抬头：“能移动的扶手。” 　　还是两个，拆好后，他先是把一个放在了床边，然后又搬着另一个去了卫生间。 　　几十分钟后，一个崭新的，一看就比现在这个高级的轮椅到了。 　　“医院的要还了，我买了一个。” 　　又半小时后，顾倾之本以为是外卖来了，但没想到又是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穿着黄色衣服的人。 　　“……” 　　顾倾之看着侧边的人，真的怀疑他是想把家都搬到这边来。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为了自己。 　　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顾倾之不太知道该怎么应对如今的情况。 　　赶他走的话说了太多了，真报警又不可能，可如果就这样享受下去的话，也不对。 　　这个顾倾之在入睡之前就一直在想的问题到现在也没想通。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又开了电视。 　　顾倾之忽然想起了件事，就给秦遇发了条信息过去，右手受伤了，用左手打字还是有些影响他的速度的。 　　【草帽：你今天有事没我家备用钥匙在烧烤店的那个带锁的抽屉里你能不能去我家一趟帮我拿几件内裤和换洗衣服过来还有我的电脑】 　　几乎是立刻得到的回复。 　　【Maverick：好好好，我刚收拾好，正要过去看你呢。那我先去你家帮你拿东西，你还有什么要的没，吃饭了吗，我带点吃的过去？想吃什么？】 　　他看着小桌子上的饭，打字道：【不用了我吃了就我说的那些就行。】 　　这个放在床上的小桌子是几分钟前送过来的，来得正好，赶上了他要吃饭的时候。 　　这当然也是蒋言明买的，从凌晨到现在他没干别的，就像顾倾之说的那样，他真的快要把家搬到这里来了。 　　但这家里都是顾倾之用的东西，他自己到现在连个换洗衣服都没有。 　　他们吃完饭不久后，秦遇就来了。 　　蒋言明站了起来，穿上了外衣：“我回家拿点东西，你在这陪着他。”他看了眼手机，估算着时间，“晚饭之前我能回来，你们不用点东西了，我直接带过来。” 　　秦遇拖了个行李箱过来，里面装的是顾倾之要的东西。 　　他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兄弟，我刚刚去交费了。这怎么说也是我的错，我就想着把医药费都交了，但刚刚那护士跟我说他存了很多钱进去，是足够的，所以我就没交了。” 　　秦遇这个口中的“他”当然不能是别人。 　　顾倾之也不意外，低声问：“这个病房要多少钱？” 　　“我没问啊，但我知道这病房是这医院里最好的了。这本来就是私立医院，感觉怎么也得几千一天吧。” 　　沉默了几秒后，顾倾之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跟他说换病房的事了：“我忘跟你说换房间的事了，你去问的护士吗？” 　　“没。”秦遇吸了口气，盯着顾倾之看了几秒后才拿出了手机，翻找之后给他看，“我一早上起来就看见这个了。” 　　【。：换病房了，顶层102。】 　　【。：你今天过来吗，我有事得回去处理一下，你来陪着他。要是没时间的话我就找陪护人员。】 　　顾倾之看了眼消息发送的时间，早上六点十五分。 　　“我那时候睡成猪了都，定的十点的闹钟，醒了之后就赶紧给他回话了。”秦遇拿回了手机，“他这起这么早的啊。” 　　顾倾之呆坐着，像是失了神一样。 　　秦遇站起来，在病房里走了一圈，在夸这个房间，最后看见桌上的那些零食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连忙凑了过去：“我丢，这么多好吃的啊。” 　　后来，秦遇说什么，顾倾之没太听清。 　　他此刻的内心像是杂草遍布，本是一地草苗却忽然疯长，用尖端顶刺着脆弱的外壳，又好似猛地起了疾风，飘摇不定，没有归处，只是在狂舞，吸引着注意力。 　　这种种让他难以忽视，心绪越来越乱。 第16章 N.16 　　离开病房的蒋言明直接回了家，他也需要换个衣服，再准备些东西等下拿去。为了这之后的几天都能在医院陪顾倾之，他还是得去公司一趟的。 　　“我这之后的几周应该都不会来公司了，微信沟通，开会的话我线上开。”蒋言明在办公室整理些文件，准备把需要处理的东西都带走，“目前的项目都正常进行，你在公司多看着他们点，有什么事及时和我说。” 　　商子瑜看着这个忙碌的背影，在刚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蒋言明这副疲惫的样子，那双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 　　他没多问，点头应道：“嗯，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 　　蒋言明刚出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代希，她手里还拿着自己的电脑，另一只手拎了两杯咖啡。 　　他们几个是今天早上回来的，那边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所以就定了最早的航班回来。目前，正是项目的收尾阶段，这个更新任务结束后新的游戏也要开始准备了，所以，他们不敢懈怠，每个人都挺忙的。 　　代希几乎是立刻笑了起来，往前走着：“蒋哥，你这是要去哪？” 　　“我出去，这几天有事的话微信和我说。” 　　他的脚步一刻都没停留，直接就路过了她。 　　代希转头看着，还没见过他这么急急忙忙的样子。 　　“找蒋哥有事？”商子瑜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停在了她的背后。 　　“他干什么去，怎么那个样子？” 　　“找人吧。” 　　她转身回去，面对着他，抬头问：“找谁？” 　　商子瑜说：“他昨天半夜回来的，除了他喜欢的人，应该，没人能让他这样了。” 　　背影已经消失了，代希却还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喜欢他吗。”她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他说：“应该吧。是挺神奇的，都过去很多年了。” 　　离开了公司的蒋言明没直接回医院，而是又回到了家中。他在门口的超市买了菜，回去后就直奔厨房，在那里处理品质很好的排骨，准备煲个汤。 　　等待的那三十多分钟，蒋言明就在沙发上睡了会儿。 　　他也不是铁人，说的那些谎话是骗不了自己的身体的。但当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他还是立刻起身去看了。 　　汤快好了，可以准备菜了。 　　他看了眼手机，发现了几分钟前的信息。 　　【Maverick：你买的这些零食我能吃吗？什么时候带吃的回来？】 　　【。：你吃。一小时后回去。】 　　下午，刚过五点的时候，蒋言明拿着三个大饭盒回来了。 　　秦遇在打游戏，靠着今早刚买来的抱枕的顾倾之在用电脑看动漫，床边还放着不知道谁吃了一多半的薯片。 　　他们是一起回头的，秦遇很快又专注在自己的游戏上，开口说了句：“回来了啊。” 　　蒋言明把东西放在了那张大桌子上，侧头问：“饿了吗，吃饭吗？” 　　顾倾之抬头：“嗯。” 　　打到对方基地的秦遇连忙说：“我马上，马上就赢了。” 　　去放小桌子的蒋言明看见了秦遇正在玩的游戏，随意问了句：“这游戏好玩吗？” 　　“好玩啊。”游戏的声音不大，但也能听出目前的战况挺激烈的，“操！这什么啊，对面这魔术师真超标。” 　　他瞟了一眼，看见了即将被翻盘的局势和对面大杀特杀的魔术师：“他选的属性克你们。” 　　秦遇放弃了抵抗，不想看自己基地的那面旗倒下，直接把手机丢在了病床上。他偏头问：“你也玩？” 　　蒋言明点头。 　　“什么级啊？我A，小顾比较厉害，他S呢。” 　　听到这的蒋言明动作停下了一秒，他拿起那个装着汤的饭盒，将它放在了他的小桌子上，轻声问：“你也玩？” 　　顾倾之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嗯。” 　　秦遇的肚子也饿了，右手拿了一片薯片，问正在床边的柜子里拿碗的人：“那你抽那个皮肤了没？我靠，帅是真帅啊，就是太难抽了，我这三百多都没积满，真坑人。” 　　顾倾之很快看向了秦遇，低声说：“这游戏是他公司弄的。” 　　“嗯？” 　　秦遇瞪大眼睛看着顾倾之，很是惊讶，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刚要开口弥补一下，就听见蹲着的人开口了。 　　“你知道？” 　　顾倾之知道蒋言明在和自己说话，很淡地说：“看见过新闻。” 　　新闻上出现过他的脸，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的。 　　秦遇站了起来，去桌子上看他带了什么东西来：“我没别的意思啊，皮肤好看是真的。” 　　“没事。”蒋言明去了洗手间，“你先别抽，每日签到攒幸运分，等过了四百二十九的时候再抽个十连。” 　　“但这活动不是这个月末就下了吗？”这也是他充钱的原因，因为签到根本就积不满幸运分。 　　蒋言明拿着洗好的碗和勺子走了出来，说：“五月份还会上的，累积的，所以不急的话可以等下次上。” 　　“我去。”秦遇小声在心里嘀咕，“还真是坑人。” 　　顾倾之耳朵在听着他们说话，眼睛却一直在看着眼前保温饭桶里装的玉米排骨汤。他抬头，看从侧边走过来的人。 　　蒋言明换了一身衣服，但还是熟悉的一身黑。 　　“你做的？” 　　他点头：“嗯。” 　　顾倾之之所以看一眼就知道是因为从前吃过很多次他做的菜，那时候的他们也算是同居过一段时间，不点外卖，不出去吃的时候都是蒋言明做饭的。 　　这个当下，他看着便沉默了。 　　蒋言明将汤盛在了碗里，轻放在了桌上后就打开了另一个饭盒。 　　三个菜，荤素搭配，看着便是不错的。因为这饭盒保温效果好，打开的时候热气和香味一起出现。 　　“你吃吧。” 　　桌子的高度正好，顾倾之不用任何人的帮助就可以吃饭，正是他希望的。 　　蒋言明问：“今天手换药了吗？” 　　“还没，说是晚点来换。” 　　“那药吃了吗？” 　　“吃了。” 　　“嗯，那吃饭吧。” 　　他没在旁边看他吃饭，而是去到了桌子那边，拖了个椅子坐下来。 　　秦遇已经吃上了，还不忘夸一句：“挺好吃的。” 　　蒋言明也准备开始吃了，但他刚拿起筷子，手机就响了。 　　“蒋哥，我邮件发你了更新方案和这次的皮肤设计方案，你看一下。那个游戏更新的策划方案今晚得要确定下来，你看完没问题之后发群里就行。新的设计方案如果有问题的话你和代希沟通。” 　　看到消息后，刚坐下来的蒋言明就站了起来，起身去另一个办公桌旁的椅子上拿出了自己的电脑。 　　顾倾之的面前还摆着电脑，正在播放他最喜欢的动漫。 　　他的视线没在屏幕上，轻抬起眼，看见了从自己身前走过又回去的人。还在看着的他开口：“你有事就回去。” 　　蒋言明刚打开电脑，手就停下了，转头说：“是有东西要处理，我在这也能弄。” 　　他说完没离开目光，而是等着他先低下头，安静地去喝汤。 　　“顾啊。” 　　“嗯？” 　　“烧烤店怎么办？我和几个人今晚去整理下，但是，什么时候再营业？那些人赔的钱我觉得也不够，很多桌椅可能都得换。” 　　他们这件事最后的处理结果无非就是赔钱。那群人喝多了酒，到警察局里醒酒了之后就都是一副社会好青年很后悔的样子。 　　顾倾之他们也不想多纠缠，拿到了钱，得到了道歉后就也没再追究。 　　顾倾之放下了勺子，坐着思考了下：“还是得快点恢复营业，你怎么想？” 　　“我也这么想的。”秦遇吃得差不多了，拿了一张纸擦自己的嘴巴，“那我尽快把店弄好，没别的事的话就尽快营业，我估摸着明后天就行。” 　　“嗯，你看着弄吧，买桌椅的话你就买。” 　　“行。”他看了眼手机，“那我再待会儿就得过去了啊。” 　　他们说话的时候，蒋言明正在查看那个设计稿。 　　这次的游戏更新处理了以前的一些局内Bug，也增强了画面的质量，还预备放出下次更新时上架的角色皮肤预告。 　　其他的都处理好了，只剩下这五个皮肤模型还有待确定。 　　摆在面前的是非常精细的模型设计，蒋言明看得实在仔细，右手已经很久没拿起来筷子了。 　　顾倾之向他那边看了好几次，在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他的电脑屏幕。一眼看去，他便被这逼真的模型吸引了。 　　他在放大每一个细节，他戴着眼镜，在身后也能看见所有。 　　【。：弓箭的箭身能不能再精细点？花纹样式看看能不能换个有古风感觉的，现在这个有些乱，不用在全部都用上，你试着在弓箭两头弄一下，看下效果。这个突击的枪械挺好的，在角色右手无名指的地方加个夸张些的银色戒指。其他的都可以，我先发在群里，另外两个你弄好再给我看。】 　　【设计部，代希：好，我今晚就改。这个弓箭的模型其实我还做了另一版，能不能也发给你看看？】 　　【。：发。】 　　在等代希发过来的时候，蒋言明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他没什么征兆地转身，正撞上了身后同样看入迷到忘了吃饭的人的眼睛。 　　顾倾之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眼神立刻慌张，连忙收回了视线，埋下了头。 　　就像是被别人发现自己正在偷吃萝卜的一只小兔子一样。 　　让人想要抓回去。 　　在此时此刻，蒋言明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呆愣，只是，不受控制地陷进去了。两秒后，他起身，走到了正低头吃饭的人的面前。 　　碗里的汤见底了。 　　他没说话，只是拿起了大一些的勺子，又给那碗里加了很多排骨和汤。 　　在他为他添汤的时候，门那边的方向传来了两下敲门声。 　　门外的人没等回复，敲门声落下的时候就走了进来。 　　蒋言明站的地方正好能看见来的人是谁。 　　这次，不是黄衣小哥了。 　　是一位很年轻，长相俊朗的男人。 第17章 N.17 　　谁都没想到这个人会来。 　　顾倾之探头，看到来的人是谁之后也没先说话，只是没移开视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 　　楚寒不是空手来的，他的左手拿着两个袋子，一个大的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各种水果，另一个则是个奶茶的包装袋。 　　秦遇先开了口，正看着门的方向：“嗯？你怎么来了？” 　　楚寒才到这个烧烤店打工不到五天，而这五天时间，他还请假了两天。要不是因为找人麻烦，他们两个应该会在他来这里干活的第一天就和他说不用干了。他手脚不麻利，谁都看出来了，根本就不是一个干活，服务别人的料子。 　　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来干什么的，看来是别的人和他说了这件事。他们打起来的那个晚上，楚寒也是请假没来上班，所以根本就没赶上这件事情。 　　楚寒推开门的时候明显也有些惊讶，视线停留在蒋言明的身上最长。他近乎打量地看了他的全身，然后轻飘飘地移开，看向了坐在病床上，有种虚弱感的顾倾之。 　　没看错的话，他笑了一下，很礼貌的那种：“我听说老板受伤了，所以过来看看。” 　　说这话的时候，楚寒走到了顾倾之的病床边，在他的视线注视下将这两个袋子放在了旁边的桌上。他拿出那个奶茶袋子，冲对面站着的那人勾了个嘴角，语气好似有些抱歉：“我不知道还有别人，就买了一杯。” 　　蒋言明很轻地抬头，只正眼看了他一眼，短暂相碰的视线中，暗潮涌动，思绪万千。 　　顾倾之看着桌上的奶茶，抬头间问：“你来，有事？” 　　楚寒立刻转移了视线，低头说：“我来看看你。我那晚不在，是今天在学校的时候听别人说的。” 　　他看了眼他的腿，又瞧见了裹着纱布的右手：“你这，挺严重的吧？”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顾倾之也还是简单回答：“还行。”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当初自来熟的性格也被磨没了，都快忘了怎样和不熟的人交流。 　　楚寒还要说话，但门又被敲响了。 　　明明才在这个病房待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但顾倾之已经快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有人推开这个门了。 　　熟悉的开门，熟悉的衣服。 　　“你好，请问蒋先生是哪位？” 　　“我。”蒋言明接过了印着另一家奶茶牌子的袋子，“谢谢。” 　　门关上后，蒋言明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眼，沉声说：“我也不知道还有别人来，就买了三杯。” 　　他从中抽了一杯出来，放在了床上的小桌子上，在顾倾之的左手边。随后，他轻轻抬头，没什么情绪：“你那杯自己喝吧。” 　　蒋言明在回来的路上就点了奶茶，还问了秦遇要喝什么。他没问顾倾之想喝具体哪杯，只是按照从前他的喜好买了一杯。 　　知道他这两天心情不好，所以想买点他喜欢的东西哄哄他。 　　却没想，差点被别人抢先了一步。 　　楚寒也不管，笑了下之后把另一杯也放在了小桌子上：“我不喝甜的，你喝吧。” 　　这下，眼前的桌子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两杯奶茶。 　　顾倾之左右看了眼，抬头说：“你拿走吧，我不喝椰奶的，过敏。” 　　楚寒低头看着，他是特意买的椰奶的，也没什么原因，就是新出的，然后是那家奶茶店里最贵的一种。 　　他没拿走，轻声说：“那就放着吧。” 　　顾倾之说完后就没再抬头，他是想喝点甜的，可能蒋言明没有点的话，他晚上也会自己点一杯。 　　用吸管戳开后他猛喝了一口，布丁的滑嫩在口中爆开。他这人吧，有些挑，不吃的东西，不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就连奶茶也是。 　　椰奶他不喝，燕麦奶他不喜欢，珍珠从来不要，要么不加小料，要么就只加一份布丁，别的都不行。 　　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如今他的口味变了挺多，曾经很多不吃的东西现在都吃了，但在挑选奶茶口味这点上倒是一直没变，从前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在他喝奶茶的时候，头顶，楚寒一直在垂头看着，视线有些直白，让旁人很难不察觉到。 　　“你是不是该走了？” 　　手停在空中，正要戳吸管的秦遇表情有些好笑，一秒后才反应过来蒋言明是在和自己说话：“啊？” 　　他随即抬眼，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瞳孔。 　　秦遇看见后就说：“哦，是该走了。” 　　蒋言明转身，没低头，只是低着眉眼，冷声道：“你也该走了。” 　　“我为什么要走？”楚寒可不是一个听话的人，他看着，很冷静地反问，“你怎么不走？” 　　无声的沉默，只有顾倾之的电脑正在播放动漫的声音。 　　仅仅两个对话的来回就把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前有什么仇。 　　顾倾之看着，轻皱了下眉头：“你们两个干什么？” 　　怎么一副要打架的架势。 　　秦遇已经站起来了，他插到两人中间，隔绝了视线的碰撞，面对着楚寒：“今天不请假了吧，跟我回烧烤店收拾去。” 　　没等他回答，他就又说了句更严肃的话：“再不上班以后就不用来了。” 　　临要出门的时候，楚寒回头，冲病床上的人笑了下，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好看的，有些邪魅勾人的感觉。他的话语带着笑意：“我明天再来。” 　　门关上后，站着的人迟迟没动。 　　顾倾之能看见蒋言明的所有表情，他的嘴巴动了一下，却没完全张开，正准备平静地低下头的时候，他说话了。 　　“他是你们的员工？” 　　“嗯。”他问，“怎么？” 　　蒋言明转身坐下了：“没什么，就问一下。” 　　他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顾倾之在心里嘀咕，奇奇怪怪的。 　　半小时后，护士来换药了。 　　顾倾之问了句：“今天能洗澡吗？” 　　他有些忍不住，总感觉身上烧烤的那些味还没散去。 　　“最好不要，这个腿和手碰到的话就麻烦了。”护士说，“你再等一天，最早也得明天晚上才行。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让你朋友帮你拿毛巾擦一擦，沾点水，简单擦一下就行，但也得小心啊，千万别碰到了。” 　　说最后那些话的时候，护士是看着蒋言明说的，根本没注意到顾倾之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行，看样子应该没感染。” 　　蒋言明就站在这里，刚刚换药的时候，他已经把那个狰狞的伤口看了个遍了。真的很长一个，就滑在细嫩的手心，深入骨肉，一定很疼。 　　护士问：“怎么样，有没有很疼的感觉？” 　　顾倾之很快说：“没有，不疼。” 　　还没等护士说下一句话，蒋言明就问了：“真不疼吗？” 　　“不疼。” 　　护士声音大了一点，似乎觉得他是在嘴硬，立刻说：“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疼。疼没什么的，只要不是特别疼就行，如果觉得特别疼，或者伤口渗血的话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蒋言明应下：“好。” 　　护士走后，顾倾之小声嘟囔了一句：“真不是很疼啊。” 　　站在床边的蒋言明看着他这个样子，眉眼早就淡了下来，很严肃的模样。 　　就好像，疼的是他一样。 　　顾倾之抬头，清白的眼很亮，只是平常地望着，问了句：“没感染的话是不是很快就能好了？” 　　蒋言明走开了，避开这个眼神：“要是没有撕裂的话应该更快就能好了。” 　　“……” 　　刚坐下，蒋言明就回头：“现在洗头吗？” 　　顾倾之看了眼他的屏幕，反问了句：“你忙完了？” 　　“嗯。”但其实是忙不完的。 　　“那，那洗一下吧。” 　　洗完头后，蒋言明还是坐在他的身后，这次，他没递上毛巾，而是先问了句：“要不要我帮你？” 　　轮椅还倾斜着，顾倾之没有直起身，连眼睛都还没睁开：“什么？” 　　“帮你擦一下。” 　　蹭的，眼睛睁开了，明亮的第一秒，看见的就是那双深邃的眼。 　　明明头顶的光更刺眼，可在这一刻，他的眼中就只有这双眼睛，还有，这张脸，夺去了世界的一切。 　　短暂停滞后，他向旁侧看去，嘴上拒绝得很快：“不用。” 　　蒋言明没多说什么，将轮椅调好后才开口：“那你自己擦，别碰到了。后背，如果碰不到的话就叫我帮忙。” 　　他将纯白的毛巾递了过去，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后背，确实是碰不到的，上次顾倾之连脱衣服都嫌麻烦，所以只是简单地解了扣子，随便擦了下。但这次，他是真的想把衣服脱下来，好好用水擦一下。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衣服褪至腰间的时候，他犹豫了。 　　伸出的胳膊无论怎么用力却还是碰不到想碰的地方。 　　不死心地试了几次后差点把胳膊扯到，顾倾之放弃了，沉默地坐在轮椅上。 　　好像，有些无力，也有些动摇。 　　忽然，他转头，无意地看见了侧边的镜子。 　　算了。 　　他又抬起了手，将解开的扣子一个个地扣了回去。 　　碰不到的，不碰便是了。 　　听见动静后的蒋言明走了过去，快速的脚步却在到门口的时候停下了。 　　门缝中，他看见了在努力扣扣子的他，第一次没扣上便执着地再试一次。等都扣好后，他将双手放在了轮椅的两边，想要自己转身，没想过喊他。 　　所以，蒋言明就自己走进去了。 　　“好了？” 　　“嗯，我自己可以。” 　　顾倾之说自己可以，也确实可以。他自己推着轮椅走出了洗手间，回到了床边，然后试着从轮椅上站起来。 　　这次，他没再只是看着，抱起来的时候说：“下次再试。” 　　后来，两个人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 　　蒋言明洗完澡后坐在了那个长桌子前的椅子上，面前放着自己的电脑。顾倾之除了看动漫也没什么别的消磨时间的方式，手受伤了，就连游戏都不能玩。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动漫没那么有趣，越看越烦。 　　“能帮我个忙吗？” 　　顾倾之本就没多专心看，听到后就向侧边看去：“帮什么？” 　　蒋言明拿着电脑走到了床边，然后，将亮着的电脑放在了柔软的被子上。他说：“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你帮我看看这些有什么问题，行吗？” 　　屏幕上正是顾倾之不久前够着去看的设计稿。 　　他有些犹豫：“我能看？” 　　“能。”蒋言明说，“我睡会儿，你帮我看看，有什么问题你等一下和我说。” 　　蒋言明都不知道这个陪护床是什么滋味，这才第一次躺上去。 　　顾倾之看着他，问了句：“你睡就睡，定闹钟干什么？” 　　蒋言明刚放下手机，定了个四十五分钟的闹钟：“就睡一会儿就行，你有事叫我。” 　　说完，很快就闭上了眼。 　　顾倾之将动漫关掉了，把自己的电脑拿到一边去之后轻轻地将他的电脑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那之后的几十分钟，他看得很认真。 　　手指向下滑动，一点点地放大看细节，就连这明明能看清却还是将头凑近看的动作都和从前一样。 　　指尖轻触，鼠标下滑，突然点进了电脑底层程序坞中的一个图标。 　　他不是故意的，不想窥探别人隐私，本应该立刻关闭的，但是，整个屏幕瞬间就让他怔在了原地。 　　一格又一格，将屏幕分开。 　　每一格里面的照片都有他本人的身影。 　　有合照，可更多的是单人照。 　　有正脸，可更多的是侧脸，或者，背影。 　　他看到了下面的那两行小字。 　　3788张照片，501个视频。 　　上次更新：一月前。 　　一月前是蒋言明换电脑的时候。 第18章 N.18 　　这些照片中的很多顾倾之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此时看着的人的手指微颤了一下，重新碰上了触板，向上滑动，聚焦的目光看到了更多的图片。也不只都是人像，还有，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吃过的餐厅，曾经同居过的角落…… 　　总是冷淡的目光低垂着，在电脑前失去了颜色，像是被冰封起来的清澈河水，只是看着便觉冰冷。 　　每一张照片都是和他曾经在一起过的证明，也是，对现在的顾倾之的提醒。瞬间，化为根根毛刺，皆戳进了最深处。 　　顾倾之看着，却不愿面对，想关掉可又想再看几眼。 　　“叮叮叮——” 　　闹钟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原本的安静，也让好不容易短暂昏睡在过去的人重新回到了现实。 　　顾倾之的手在闹钟刚响起的那刻就快速点下了下去，他将满屏的照片关掉了，也清理好了自己脑中的画面。 　　旁边，蒋言明翻身的动作在耳边格外清楚。 　　顾倾之转头，看到了刚将手机闹钟关闭的人的侧身。 　　双眼仍然是疲惫的，但蒋言明也没有多躺一会儿的打算，他很快掀开了被子，坐在了床边。 　　顾倾之眼前的电脑屏幕停在了最后一个设计稿上，他转头，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你看了吗？” 　　刚醒来的声音带着倦意，蒋言明慢慢地看过去，头发有些乱了。 　　“嗯。” 　　蒋言明起身，穿上了鞋子之后就走到了顾倾之的身边，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轻声问：“你觉得怎么样？” 　　他又说：“这是我们下个月要发布的初期设计稿，做个预热，你也是玩家，看着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吗？” 　　顾倾之将电脑转了一下，让屏幕的那一面冲着蒋言明，低声说：“挺好的。” 　　蒋言明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很沉默，但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动了手，将屏幕滑到了上面一点：“这两个弓的设计，你觉得哪个好？” 　　“这两个？” 　　“嗯，只选一个，但现在还没决定。” 　　蒋言明又将电脑转了回去，然后，侧头看着身边的人。 　　他的眼睛总是好看的，此刻，更是。 　　顾倾之其实是有想说的话，正好他提到了，他便说一句：“这个吧。”他指了下面的那个，“只看这两个的话，我觉得下面这个好看，但好像和你们现在定的人物形象不太配。” 　　蒋言明看了眼屏幕：“所以，如果只看弓身设计的话，你觉得这个更好？” 　　“嗯。”他点头，“但上面那个的形状好看点，设计的话，下面这个好。” 　　蒋言明向那边探头，便更凑近了顾倾之一点。 　　更清楚了些。 　　顾倾之闻到了他发丝传来的淡香，很好闻，一点都不刺鼻。他微微偏头便能看见他的侧脸，不受控制的被短暂迷了神志。 　　两秒后，他移开了目光，看着平坦的屏幕：“你自己决定吧，我就是说一下。” 　　“现在还没决定的原因就是因为弓箭手的武器设计，就像你说的，有好的，但也有不好的。” 　　一秒后，他问：“这不是你设计的吧？” 　　蒋言明抬头，反问了句：“你觉得是吗？” 　　这风格反正不是从前的他会画出来的。 　　顾倾之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仍然躲避，随口说：“不太像。” 　　“嗯，不是我画的。” 　　想要什么样的自己去画不就行了。 　　顾倾之没这么说，只是独自想着。 　　蒋言明将电脑拿到了床边，忽然开口问了句：“你打什么位置？” 　　“突击，偶尔，也打魔术师和独刀。” 　　他说：“嗯。” 　　很快，蒋言明离开了那个小椅子，回到了桌子那边，从很大的行李袋中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画本和笔袋。 　　顾倾之看到了：“你要自己画？” 　　“嗯，自己画。” 　　蒋言明抬头：“你看你的，不影响我。” 　　顾倾之没再放动漫，他也是没什么心情看下去，拿起手机后就把音量键调到了最小。 　　笔尖和纸面碰撞在一起，线条勾勒出脑中的画面，他一旦动笔便很难停下来。一笔画完，下一笔该落在何处便有了答案。手边的橡皮像是个摆设一样，他一次都没拿起来过。 　　真的很久没画这种东西了，但蒋言明的手早就替他存满了记忆，无论何时拿起，都能描绘出精彩的画卷。 　　“你觉得黑曜石好吗？” 　　第一次听到他发出问题的顾倾之还犹豫了下，确定是在问自己后才说：“挺好的。” 　　又几分钟过去后，“弓身在第一个的基础上是不是弯的幅度更大点会好看？” 　　“嗯，应该吧。” 　　蒋言明问了很多个问题，得到了答案便让它们即刻出现在纸上。 　　那边，床上的顾倾之拿着手机，可目光却略过了正在放小视频的它，悄摸摸地看向了正在低头画画的人。 　　记忆重现，当初的那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同样的侧颜，睫毛微微颤动，双眼中虽然淡然可也满是自信。手中的笔像是在舞蹈，可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好像更吸引人一些。 　　他的头发是深黑的，上衣也是暗色的。 　　可为什么，这个人却比身后的蓝色窗帘还能让他觉得整个世界满是颜色的希望。 　　只看这一眼，顾倾之在心中建设起的高楼大厦般的决心便猛地歪斜了。 　　很快，他收回了视线，不能再多看下去了。 　　“好了。” 　　也就不过半个小时后，蒋言明将手中的铅笔放在了桌上。他抬头，随后带着那个画本起身，走到了床边。他轻轻递上前去，放到了他的面前：“看一下，这个，行吗？” 　　顾倾之低头，眼前的画稿线条干净利落，刚落下的第一眼便让他知道，这就是这三幅画稿里最好的。他没什么表情，看了几眼后就点头：“挺好的。” 　　虽然得到的反馈很冷淡，但蒋言明却觉得很好了：“那就这个了。” 　　这个作品是顾倾之描述的，而蒋言明只是做了他的手，把他想见到的画了出来。 　　最终的稿子就这样确定了。 　　那边，代希在收到这个画稿照片的时候便觉得自己更加喜欢他了。 　　从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这个人就注定和别人不一样，如今，也过去很长时间了，可他带给她的那种最开始的惊艳丝毫不减。 　　对她来说，每一次见面，每一次交谈，都是更深刻的心动。 　　【设计部，代希：蒋哥，你画得真好，确实比我设计的那两稿要好很多。那我就用你这个稿子了，剩下的还有问题吗？】 　　【。：没问题了，明天开会的时候展示一下。】 　　【设计部，代希：嗯嗯，我很快就能弄好。你在家吗？明天也还是不来公司吗，那我们的会你是线上开？】 　　蒋言明打字很快，只回复了几个字：【线上开，我让商子瑜通知了。】 　　后来代希再发的信息，他就没回了，只是坐在椅子上，处理别的事情。但是，只要病床那边有一点动静，他都要即刻抬头看过去。 　　“喝吗？” 　　蒋言明从冰箱里拿出了个酸奶，放在了那满是零食的柜子上：“放这了。” 　　然后，他拿着一瓶冰可乐又回到了位置上。 　　深夜，顾倾之问他：“你还不睡？” 　　“你要睡了？” 　　“没，我等会儿。” 　　“嗯，我也等会儿。” 　　顾倾之睡得有些晚，在他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蒋言明还没上床，桌子上的电脑屏幕一直亮着。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手腕上温热的触感，好像，还有汗珠。 　　顾倾之看到的是趴在自己床边，右手攥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腕的蒋言明。 　　其实，他的动作挺小的，可他还是瞬间就醒了。 　　头猛地一抬，一瞬模糊的视线中，蒋言明发现，顾倾之已经醒了。 　　“你干什么？” 　　蒋言明的手缓缓收回，五指离开了柔软的皮肤，看着那双带着朦胧睡意的眼睛：“你一直动，怕你压到手。” 　　顾倾之无声了好几秒，有些无奈，心情复杂：“你就在这睡的？” 　　“没，刚下来不一会儿。” 　　放屁。 　　其实，他半夜醒了很多次，每一次，看见的都是这个头顶。只是，那时候他的手仅仅是放在床边。 　　顾倾之没戳穿他，只是在他站起身，强忍着腰酸的时候冷不丁地说了句：“你也想住院是吗？我自己压没压到我能感受不到？压到了，疼了，我不就醒了吗，不用你这样守着。” 　　蒋言明已经站起来了，低着头却没说话。他走去了旁边，将窗帘拉开：“洗漱吗？然后我去买早饭。” 　　这次，顾倾之很直白地看着他。 　　这场无声的对话，最后是蒋言明终止了。 　　这个白天，格外安静。 　　定好的会议延后了，所以，蒋言明就只是处理着工作。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他抬头看去，看见了他很是郁闷的一张脸。 　　每次要发火或者觉得不耐烦的时候，顾倾之总是这个样子的，这个表情，蒋言明不能再清楚了。 　　他看了眼外面，今天天气挺晴朗的。 　　“要不要出去走走？” 　　顾倾之一下子就看了过来，又看了窗外，很快问了句：“我能出去吗？” 　　“应该可以，我推着你出去。” 　　在说了很久，终于得到了医生的许可后，顾倾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 　　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要是一直在这个房间里闷着，他真的很难不找由头对身边无辜的人发个脾气。 　　“穿个衣服才能出去。” 　　蒋言明翻了翻他行李箱里的衣服，没看见一个保暖些的。虽然现在是下午，没那么冷，但外面还是有风的。 　　顾倾之都等不及了，用手随便指了下：“就那个。” 　　他顺着手指看过去，很快给否了：“那个不行，太薄了。” 　　蒋言明放弃了在这里寻找，转身拿起了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大衣，然后，缓缓蹲在了他的面前：“穿这个，外面冷。” 　　为了出去，顾倾之也没反抗，可乖乖穿上后，蒋言明还是不满意，又低头看向了他的裤子。 　　医院的病服是真的很薄，就这一层，在有空调的房间里没事，可出去是万万不行的。 　　他转身，从行李箱里抽出了一条有些宽松的黑裤子，将它放得更低了些：“这个也穿上。” 　　“不用。” 　　他抬头：“穿上，不然会冷。” 　　“这，我这怎么穿啊？” 　　这石膏让他根本穿不了。 　　顾倾之扯了下身上厚重的外衣，赶紧说：“真不用穿，这衣服能盖住。” 　　蒋言明放下了这条裤子，走去一边，回来的时候又拿了个外衣：“盖着。” 　　他把衣服塞在他的座位下，硬是包了个严严实实后才起身。 　　整个过程，顾倾之任他摆弄，也是没什么反抗的可能，只能两眼无奈地看着。 　　“医生说了不能出去太久，我们就楼下走一走，一会儿就得回来了。” 　　蒋言明的双手放了上去，推着他走出了病房。 　　他只是推着他在楼下平坦的路边走走，就在这个范围内绕圈。 　　“你冷吗？” 　　顾倾之的心情好多了，长时间的坐着和躺着让他心里别提有多烦躁了。此刻，他的语气都好了很多：“不冷。” 　　他看着旁边，却通过袖子注意到只穿着一个卫衣的蒋言明。 　　“你不冷？”他说，“你自己都不穿外套还非要给我穿。” 　　推着他的人现在别提有多开心了，虽然他没笑，但当下的时间，他真的想让它慢些离开。 　　蒋言明的声音很温柔，和身边的清风一般：“我不冷。” 　　他说：“再走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坐着的人不说话了。 　　他又说：“以后，每天都可以出来走。” 　　所以，不要觉得不开心。 　　他们回到病房后不一会儿，秦遇和小纪来了。 　　刚一进门，秦遇就笑着说：“顾啊，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顾倾之看见他的一只手在口袋里，还挺好奇：“什么？” 　　“我知道你无聊，这不，带了扑克来玩玩。” 　　“啊？” 　　秦遇看了下小纪：“快，快把那个桌子推过来。” 　　蒋言明也走了过来：“扑克？” 　　“是啊，你会吧？正好四个人。” 　　“会。” 　　秦遇拍了下手：“完美！快来，我正好好久没打了。” 　　顾倾之看了眼自己的手，举起来后提醒他：“我怎么玩？” 　　“害，我早就想好了。”说着，他便演示了起来，“拿这个挡在前面，然后你就把你的牌摆在面前，我们都看不到。” 　　确实能玩。 　　顾倾之看他们推桌子过来，问了句：“会不会吵到别人？” 　　他可太知道秦遇玩起来是什么样的了，怕他太激动控制不住情绪。 　　秦遇很快就说：“放心吧，这病房在顶层，隔音也好，我们小点声，吵不到别人的。” 　　小纪已经搬来了椅子，从桌子上拿起来了刚刚带进来的食物：“老板，这是我们食堂的炸鸡排和甘梅地瓜，特别好吃，给你。” 　　他买了两大袋，顾倾之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小纪抬头，对站着的蒋言明说：“你也吃。” 　　蒋言明点头：“嗯，谢谢。” 　　“快点来，怎么说，打满炸行不行？” 　　除了蒋言明之外的两个人都很疑惑：“满炸？” 　　小纪说：“满炸是什么玩法？” 　　秦遇左右各看了眼：“不是吧，你们两个都不会啊？” 　　床上的人半坐着，身体还靠在后面，摇了下头：“不会，没听过。” 　　“那也没事，玩着玩着就会了。” 　　顾倾之抬眼，看向对面的蒋言明：“你会？” 　　“嗯，我们家那边的玩法。” 　　秦遇一边洗牌一边问：“你家是清水的啊？” 　　“嗯。” 　　“那很远啊，你是不是过年才回家？” 　　顾倾之瞟了秦遇一下，有提醒的意思，可他根本没注意到。 　　蒋言明的回答很快，干脆地说了三个字：“不回去。” 　　专注于扑克牌的秦遇也没继续问下去，抬头后就说：“这样吧，我俩分开，两人一伙，你和谁？” 　　他让他先选。 　　蒋言明的手指举起，只冲着一个方向：“我和他。” 　　被手指到的顾倾之看了他，然后，没什么反应地低下了头。 第19章 N.19 　　桌前的折叠板子为顾倾之遮挡着旁人的视线，他坐得更直了一些，方便去够面前的桌子。 　　“分牌吧。” 　　秦遇说完之后就快速分发起了牌，他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手中的牌就变成了四份。他把顾倾之的那个递到了板子的后面：“给。” 　　顾倾之接过后就开始翻看，给它们换位置。 　　也就个十秒过去，蒋言明将手中的牌扣在了手心。他已经理好了，此刻就安静地看着对面的人。 　　打了十几分钟后，只赢了一把的秦遇忍不住了。他的样子鬼鬼祟祟的，小眼睛一眯，像个长颈鹿一样伸着脖子去看。 　　正在理牌的顾倾之早就察觉到了，在秦遇那双贼溜溜的小眼睛越抬越高的时候，他抬眼，目光犀利，淡声说：“你再看？” 　　他被发现了就直说：“我看看你怎么搞的，凭什么你每把牌都那么好，是不是偷牌了？” 　　顾倾之现在的打牌姿势其实并不是特别舒服，虽然他们已经把桌子放得离他最近了，但他还是要直起身子来理牌。他是一个喜欢玩的人，也不得不说，不管是游戏还是什么娱乐项目，也不管他玩之前会不会，但只要上手了就是老手的感觉。 　　现在也是一样，在蒋言明的语言教学后，他已经完全懂了。 　　“你发的牌，我怎么知道。” 　　秦遇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的手牌：“我这可真是亲手给自己发了一手屎啊。小纪，你给点力啊，怎么一直让他们两个赢。” 　　小纪现在对规则还是模棱两可的，实诚地说：“我都还没搞明白到底怎么算赢。” 　　“……”秦遇憋了回去，无话可说。 　　这一局，将手里的牌走出去后，顾倾之用鸡排袋里的签子叉起来了一小块鸡排，放到嘴里后说了句：“是挺好吃的。” 　　小纪笑着说：“我们学校里最有名的，好多人都专门来我们学校里买。” 　　顾倾之的右边，秦遇在吃甘梅地瓜，吃了一块后就放在了旁边，问身边的蒋言明：“你吃不吃？挺好吃的。” 　　在这个病房里，他没少吃他买的那些零食，所以，在吃的这种事情上总得最先想起来人家。 　　“我不吃。” 　　知道他是不吃地瓜的顾倾之伸手，将装着鸡排的袋子递了过去，但这距离有点远，他够不到，只是举着，没说话。 　　立刻注意到的蒋言明起身，将这个袋子接了过来。他没先吃，而是说：“这是油炸的，你少吃几个吧，等好了之后想吃再吃。” 　　小纪连忙说：“哎呦，我忘了，早知道买点别的了。” 　　顾倾之听着，嘴里的刚咽下去：“没事。” 　　要不是蒋言明提醒，他根本就不会在意，说不定这会儿都又拿了一块了。 　　过了二十分钟后，一轮打完了，他们没能翻盘，完败。 　　秦遇站起来，看向了小纪：“你，你和他换个位置，我们换个队友，反正现在你俩都会了。” 　　蒋言明没回答，而是看向了对面的顾倾之。 　　“你，看我干什么？” 　　蒋言明低声说：“那我换了。” 　　“你换啊。” 　　就这样，蒋言明坐到了顾倾之的上家，然后，几局牌打下来，秦遇又扶着头，怀疑起了人生。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抬眼看着：“你和他打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牌不好。” 　　下一把，听到蒋言明说“不要”的时候，顾倾之抬头，侧眼看着：“你不管？” 　　他说：“管不上。” 　　等顾倾之他们赢了，蒋言明将牌丢下的时候，秦遇眼睛尖，看到后一下子就喊了出来：“你这满炸留着干嘛呢！他们都管不上，你不就走了吗？” 　　满炸是这个玩法里最大的牌，而此刻牌堆里的还是最大里的最大，谁都管不上。 　　蒋言明淡淡地低头看了下：“没看到。” 　　“……” 　　又是完败，秦遇还不放弃：“我俩换，我和小顾一组，他牌好。” 　　蒋言明看着，见顾倾之没打算说话后自己就说了：“要不别打了。” 　　秦遇刚站起来：“啊？” 　　他一直看着他，话语中带着询问：“休息会儿吧，还想打的话明天再玩。” 　　顾倾之倒是没觉得累，只是后背有些酸。目光对视上后，他移开，身体随后靠在了后面：“嗯。” 　　还没玩够的秦遇也没有再说什么，和小纪在这里坐了半个多小时后就差不多得走了，他们还要去烧烤店营业。 　　临走的时候，蒋言明在卫生间里洗东西，秦遇凑到了顾倾之的身边，将头隔空靠在他肩膀那里：“我发现了一件事。” 　　正在整理收支表格的顾倾之停下，侧眼看：“什么？” 　　他很小声，往卫生间那边看了眼：“你很听他的话啊，他让你干什么，你都不反驳的。” 　　认识这么久了，秦遇还真是第一次发现顾倾之原来也有这么听别人话的时候。 　　“我……”顾倾之磕磕绊绊地说着，“我本来就是那么想的，不是，听他的。” 　　秦遇又不是傻子，这么多天早就看明白了，只是不确定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没忍住轻笑出声，没点破他：“行，就算你们心有灵犀行了吧。” 　　“你，没事就快点走。” 　　“赶我是吧？我马上就走，不打扰你们。” 　　顾倾之没什么可说的，病房的门关上后，他就看着面前的表格。只是，此刻的每个数字或者文字都像模糊的泡影一样，他根本没看清什么。 　　“我等一下有个会要开，不打扰你吧？” 　　顾倾之没抬头：“不。” 　　“嗯。” 　　蒋言明给那个保温杯里装满了温水，又将桌子擦了一遍后就坐在了位置上，戴好蓝牙耳机，等着三分钟后开始的会议。 　　开始之前他又说了一句：“有事叫我。” 　　没等到回复。 　　他开了会议室，摄像头刚开，电脑那头，坐在一个真正的会议室里的人就注意到了这个不寻常的背景。 　　商子瑜离得最近，在调整摄像头。看到后，他的眼睛都睁大了，即刻确定道：“蒋哥，你这是在哪啊？医院吗？” 　　蒋言明点头，没看摄像头，分屏在打开文件。 　　其他人只是觉得惊讶，却都没有多问。 　　这次的会议涵盖了很多内容，蒋言明多数时间都是听着的，即使有认为不对或者不合理的地方他也不会打断而是等到汇报的人都说完之后才指出来。 　　这场会议，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一个事情。 　　蒋言明的注意力没有往常那般集中，他的视线时不时地向旁侧看去，眼中是他们很少见到的关切感觉。 　　他的身边一定有别人，而且，一定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很多人都看出来了。 　　“下一个吧。” 　　话音刚落，同样戴着耳机的顾倾之在床上动了一下，不小心把手边的手机碰掉了。 　　蒋言明起身的动作比顾倾之摘有线耳机的动作都要快。 　　他戴着一边的蓝牙耳机，走到了床边，将他的手机拿了起来，重新放在了床边。然后，他没直接回去，忘记了还没闭麦的麦克风：“饿了吗？” 　　这下，会议室的人面面相觑，更加确定内心的猜想。 　　顾倾之摇头，看向了正在播放的电影。 　　蒋言明坐回去不过五分钟之后，他听见声音，再次抬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因为想上厕所，所以顾倾之摘下了耳机，刚动一条腿。 　　床边，蒋言明已经到了。他问：“上厕所？” 　　“嗯。” 　　这次，虽然他关麦克风了，但是，剩下的人等了好一阵儿才等来了坐回来的蒋言明。 　　回来后，商子瑜用最快的速度汇报好了最后一件事情。 　　“好，就这样吧。” 　　说完后，蒋言明都没移动鼠标，直接点下，退出了会议室，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群人。 　　“……” 　　商子瑜的嘴角抽了一下，看着同样疑惑的他们，缓缓开口：“蒋哥这几天忙，没重要的事情的话就别打扰他。现在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计划也都知道了，我们就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吧。” 　　退出会议后，蒋言明还是有事情要处理，他仍坐在那里。 　　几分钟后。 　　“你要吃什么？” 　　顾倾之的话让蒋言明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拿着手机，屏幕上是那个外卖软件的主页。 　　他知道他的意思，走过去后就随便点了一个。 　　吃完饭之后，一个人在床上看没看完的电影，另一个在小沙发上坐着，不知道他在拿着手机看什么，没传出一点声音。 　　过了会儿，护士来查房了，在顾倾之多次询问后终于是得到了洗澡的许可。 　　蒋言明走去了洗手间，为他测好水温，摆上椅子和扶手后，他就将他推了过去。 　　顾倾之的腿上包了保鲜膜，确保包得严严实实后，蒋言明才从蹲着的姿势站了起来。他很不放心，但内心也清楚，他不愿意自己帮忙。 　　这里，热气一点点上升。 　　蒋言明垂着头，声音很低：“你自己行吗？” 　　还没等他说下一句话，顾倾之就自己推着轮椅往前走：“行。” 　　出了洗手间的门之后，蒋言明还是在门口停了下来。他将门轻轻关上，背对着站着，不敢离开。很快，身后传来的水声无比清晰，一滴接着一滴迅速滑落，击在冰凉的地上，然后，流进下水道。 　　这样一个执拗的身影没有离开，低着头，无声地站在这里，又一次地进入等待。 　　也就不到十分钟，但蒋言明却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一样。 　　“嘭！” 　　是重物撞击的声音…… 　　这来自身后的声音太大，太突然，瞬间刺激了站着的人的心脏。 　　蒋言明害怕，转身推门的动作迅速又粗暴。可刚一开门，他的脚步就停下了，只是恐惧又急切的表情还没来得及从脸上消失。 　　在这里看着，几步前的地方，坐在椅子上的人的头发湿了。他没有坐直，整个头和眼睛都是低着的，不难看出，那侧面的眼中满是无奈和气恼。 　　顾倾之的唇角紧闭着，齿间深入，不顾疼痛地咬着皮肉，借此狠狠发泄着。椅子上的他，很小的一个人，大口吸着气，是陷入了困境但只能无奈地拿不相关的东西发脾气的可怜的人。很清楚，带着水珠的雪白肩膀微微颤抖着，头发被完全打湿，只能无力地搭在他的脑袋上，显得他这个人更加让人心疼。 　　刚被他用力甩出去，砸在地板上的淋浴头还在向外冒着一点点的水。 　　周边的水雾像是将他困住的屏障，此刻的顾倾之，感受着最讨厌的感觉在心中极速蔓延，已经就快完全将他笼罩。 　　可是，有人脚步声轻慢，闯入了这片阴霾，走到了他的身边。 　　很快，蒋言明走到了顾倾之的前面，看见了那双无光的眼睛。他蹲下身子，在他的视线之下开口，声音温柔，却比什么都有力量。 　　“头发还没洗？” 　　蒋言明说完后就自己起身，走去了前面，捡起了被他丢掉的淋浴头。他走了回去，在他的面前调着水温，然后，走去他的身后，碰上已经湿答答的头发。 　　这个过程，蒋言明没再说话。 　　直到，洗完头后走去顾倾之身前，再次蹲在地上的时候，他轻声说，带着劝导：“只是暂时的，几周后就会好了。你再忍忍，等好了之后就和平常一样了，不是永远的。” 　　说着，温热的水淋在了顾倾之的身体上。 　　坐着的人的表情还是没变，倔强却又是在强撑着自己什么都不值的脸面。 　　“好了。” 　　水声消失，他又蹲下，静了两秒后才说：“觉得这样很麻烦的话下次再碰上那种情况的时候就小心点。” 　　等蒋言明站起来，要去推轮椅的时候，顾倾之开口了。 　　声音已经失去了一切，只是冷漠。他抬眼看着那个身影，眼中空无一物，问了句：“你不觉得麻烦？” 　　蒋言明的动作全部停了，好像，在这一刻，就连心脏都忘记了跳动。 　　他转身，低头看着，声音轻慢：“不麻烦。”随后，唇角再次微微张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好了之后，就都好了。” 第20章 N.20 　　回到床上之后，顾倾之独自躺在这里，屋内没有一点杂音，只有隐隐约约的滴水声。 　　说真的，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感到如此无能为力，很想放弃。从前，不管怎样艰难，如何刺痛，他都走过来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就像是怎么都走不出去了一样…… 　　其实并没什么，只是暂时不能大动，很多事情不能自己动手，需要别人的帮忙，身体被困在了这一方小小屋子。说起来，好像真的都算不上什么天大的事，但就是这种感觉让顾倾之接受不了。 　　在这煎熬的每一分钟，或许，他在某一刻是第一次感到庆幸。 　　原来，身体完完整整的就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情了。 　　虽然时常难过，但是，就像蒋言明说的那样，眼前的困难不是永久的，等一切好了之后，就都会变好的。 　　顾倾之半坐着，想起了他刚刚走到自己身边的画面。因为太过烦躁郁闷，刚刚的很多他都没有看清，只知道他不止一次地蹲在自己的面前，用那样耐心温柔的语气安慰自己。 　　就和从前一样，不管自己如何无理取闹，对他发脾气，他都能忍受，还总是要反过来哄自己。 　　大亮的房间中，顾倾之处于的空间似乎也渐渐有了光。 　　如果，蒋言明今天没有在这里，顾倾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要如何度过这么多个白天和夜晚。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 　　来人是敲过门的，只是顾倾之没听见。 　　身穿黑色夹克的楚寒在敲了门之后就直接走了进来，在这个紧接着的对视中，面无表情躺在床上的人给他一种清冷感，也有让人心怜的若干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顾倾之很呆滞地侧头望去，还没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 　　楚寒的表情有些微僵，在原地看了几秒后才越走越近。他的脚步声并不轻，一边走着一边说：“你好点了吗？” 　　“嗯，你来干什么？” 　　这些天，除了几乎寸步不离的蒋言明外，也就秦遇天天来，剩下的那些员工来过一次也就算了。 　　顾倾之自知和楚寒也就是比陌生人好一点的关系，所以，他的第二次深夜到访让他觉得没那么简单，或许是，有事要求他这个老板。 　　现在的顾倾之并不想见外人，所以说话也没什么好语气。 　　楚寒在听到这样冷漠的话后也没什么表情变化，他抬手，将刚买的热奶茶放在了桌上：“这次，我没买椰奶的。” 　　他看了眼后就直接问了：“你有事找我？” 　　“没事。”这人垂眼看着，那一双桃花眼带着莫名其妙的诱惑，微微上挑，声音压低，“我就是来看看你。” 　　“你……” 　　“嘭！” 　　这突然的一声打断了顾倾之的话，将两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那边。 　　蒋言明单手推开了洗手间的门，滴滴水珠顺着黑发向下，在脸侧滑动，滚落喉结，打湿了白色短袖的衣领。他抬起双眼，毫不客气，深邃又压迫的目光只看向楚寒一人，瞬间让被看着的人变了脸色。 　　刚刚，蒋言明帮顾倾之洗了头发，打了护发素，为他擦干身体，换上衣服，然后再用热风细心地吹干他的黑发，每一个动作都被他刻意拖长。可就在两分钟前，顶着一头泡沫的他用最大的水流冲了自己的头发，迅速又胡乱地擦身体，套衣服，做好一切必须的之后就大步走了出来。 　　楚寒的嘴角仍然上扬，只是少了引诱，多了些挑衅：“你还在啊？我不知道，这次，又只买了一杯。” 　　脚步声响起，蒋言明走到了这边，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他要休息了。” 　　“嗯？”楚寒转头，“你要休息了？” 　　顾倾之没听见楚寒说什么，注意力一直在蒋言明的脸上。 　　他从来没用这种表情看过他。 　　所以，他才会觉得很陌生。 　　蒋言明压着气：“有事明天再来，我们要休息了。”他反手指了下门，“门在那。” 　　说完后，他就离开了楚寒的身前，没再看他，可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严肃。 　　楚寒转身，本是还要说什么的，但是，躺着的顾倾之开口了，声音很轻：“你走吧，没事的话也不用来了，我好了之后会去店里的。” 　　被两个人赶，即使楚寒并不想走，也只能在留了一句“你记得喝”之后走出了病房。 　　这人前脚刚走，站在床边的蒋言明就说：“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走出病房的楚寒刻意放慢了脚步，因为他觉得很快就会有人来追自己，当想法被印证的那刻，他轻笑了一下，转身回头。 　　“有事？” 　　蒋言明走到了他的对面，盯着他：“别再来这里。” 　　“凭什么？”他嘴角的笑容没消失，觉得现在的情况很是可笑，话中带着讽刺，“你能来，我不能来吗？你想追的人，我就不能追了？” 　　两个直白的人的对话十分简单。 　　蒋言明的脸上只有些细微的变化，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只是压抑着：“你没可能。” 　　“这话说的，我没可能，你在这儿赖着不走就有可能了？”楚寒很轻松地说，“我这人吧，就喜欢没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和人。如果，这个人还是我讨厌的人喜欢的，那我，就更喜欢了。” 　　蒋言明不是一个能在口舌上得到什么优势的人，让他做汇报什么的倒是一套一套的，但只要是这样类似的情况，他能说的并没有什么。 　　换了从前，几个字便能解决了，可现在，他却也没那个身份说出口了。 　　楚寒嗤笑了下：“你以为你是什么？我来不来，追不追，还轮不到你来管。” 　　他占了上风后转身就走了，留下一个很潇洒的背影。 　　压抑的环境中，蒋言明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再次转身回去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刚一进门，顾倾之的声音就传来了。 　　“你和他说什么？” 　　“没什么。”他说，“只是和他说别再过来。” 　　没再有下文。 　　十多分钟后，蒋言明看着那杯奶茶，轻声问：“你不喝？” 　　正在看手机的顾倾之没抬头：“不想喝。” 　　现在不想喝，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那个已经彻底凉下来的奶茶顾倾之也还是没碰一下。第二天早上，这杯奶茶被刚起来的蒋言明随手丢到了垃圾桶里。 　　在卫生间里的顾倾之忽然探出头，亮亮的眼睛转了转，犹豫地问：“你，你洗的，我的内裤？” 　　“嗯。”蒋言明淡定地说，“昨天一起洗了。” 　　“你……”他立刻将头转了回去，人没了，但声音传来，“下次别管，我自己洗。” 　　都怪昨天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不然，顾倾之也不会忘记那个被他抛弃在马桶盖上的内裤…… 　　这之后的几天，他们每天做的事情都和昨天差不多。早饭要么是蒋言明下楼去买，要么就是点一些健康的外卖。吃完早饭，也算得上是午饭之后，蒋言明就会推着顾倾之下楼转转，让他的心情好一些。随着住院的天数增加，腿上的伤渐渐好转，他们在楼下待着的时间也自然会变长。 　　回到房间后，蒋言明会处理工作上的事情，顾倾之就在那边看电影或者是动漫，各自戴着耳机，互不打扰。 　　因为得到了允许，可以洗澡之后，这些个晚上，都是蒋言明帮顾倾之洗的。 　　最开始是无法接受的，但在第一次洗澡之后，顾倾之也没什么想再扭捏的了。又不是没看过，曾经这具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属于过对方，他也是真的没什么可以藏的。 　　他解开很多次他的衣服，为他脱下身上的所有，动作总是温柔的，可也仅仅停留于这里。 　　在蒋言明帮自己洗澡的时候，顾倾之安静地，偷偷地观察过很多次。 　　他的手几乎没有直接碰到过他的身体，只是用那些水流为他洗去疲惫，烦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自带罩子，而他整个人也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那双低着的眼睛淡然极了，没有任何情欲，平静自然，完全不像是在看着一具裸露的身体。 　　顾倾之忽然想起来，却忘了是在哪里听过的这样一句话，好像是大学时，一个被甩了的男生说的。 　　如果一个人对一具身体失去了原本的性趣，那不用怀疑，他或者她，就是不爱了。这是诚实的身体给出的最准确的答案。 　　如同现在。 　　明明在做着很亲密的动作，可是，两个人，两颗心都好像是相距甚远的，唯独只有各自的身体是温热发红的。 　　那是，一个周五的晚上。 　　正在为顾倾之吹头发的蒋言明终究是没能忍住，问出了那个早就在很多天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能问你个问题吗？” 　　他总是这样，会在做什么事情之前先用语言得到他的许可。 　　“什么？” 　　蒋言明的目光缓缓下移，沉闷地看向了他脖子后的衣领处。 　　虽然，这里平常是被衣服遮起来的，但是，时隔很久之后，看到顾倾之全部身体的蒋言明在那个晚上就看见了。 　　那是一道疤痕，静止在他的背上，由中间划过，延伸到了肩头。时间留下的痕迹很明显，深沉的颜色，突兀的印记，让蒋言明在看到的那刻便感受到了它带来的故事。似乎，眼前曾有鲜血流过，耳边有那样清晰的痛苦声响过。 　　可惜，无能为力的旁观者只能在发生之后询问它的故事。 　　忍了这么久，蒋言明还是想问问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体上。 　　镜中，顾倾之明显僵硬了一秒，睁着的双眼忘记了眨动。 　　“如果，不想说就算了。” 　　几秒后，顾倾之开口了，说得随意，将曾经的一切隐藏：“被划了一下。” 　　“被什么划的？” 　　“碎花瓶。” 　　握着吹风机的那只手迅速收紧，表面没有任何伤痛，可那炙热的风已经吹进了最深处。 　　也是，这样深的伤口自然是利器造成的。 　　其实，很多次，顾倾之都会在镜中看到这个掩盖不住的伤疤。明明是在背后的伤，可他却总是能看见。即使时间流逝，他渐渐忽略了它的疼痛，可在看到的时候，一切记忆回笼，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谁划的？” 　　没等到回答。 　　杂音消失，蒋言明将吹风机放在了台上，轻声问了一句：“现在，还会疼吗？” 　　顾倾之摇头：“很久之前的了，早就不疼了。” 　　真的吗？ 　　他不信。 　　所以，每次为他冲水的时候，他都不敢碰到这里，想伸手触碰，又怕让他疼了。 第21章 N.21 　　洗完澡之后, 顾倾之的身心都轻松愉悦了很多。躺在床上的他在用电脑看电影，看完一部后就退了出来，点开了自己的收件箱。 　　这些天, 他总是会频繁地查看，希望能等来自己期待的邮件。 　　这次，最上方有一条三十分钟前发来的邮件。 　　标题写着：【投递通知：未来科技公司】 　　本是该立刻点开查看下, 但是，在这里就能看见了, 不知道多长的正文中最开始的两个字是“抱歉”。 　　这已经告诉顾倾之结果了, 他的手指停留在触板上, 眼睛定定地看了两秒后才决定点进去，看这封完整的邮件。 　　【抱歉，很感谢您的投递，您的简历未能通过。虽然, 我们对员工的学历没有特别大的要求，但最低也是要专业相关，大学本科毕业的。望您前路顺利, 感谢投递未来科技公司。】 　　很简短的几句话，只有那几个字是重点。 　　看着的顾倾之很平静，因为, 这已经是他被同个理由拒绝的第十五次了。他投递这个公司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在招聘平台上写着：学历不是限制，只要你认为你有能力, 能胜任, 便大胆一试。 　　他是试了，结果却还是被这个原因拒绝了。 　　或许，负责招员工的人只是看到简历上那个本科未毕业的信息后就直接看了下一个人的简历，根本没再抱有任何的期待, 也就没有打开另一个可以证明他实力的文件夹。 　　顾倾之关掉了邮箱，只是有一点心烦。 　　他想找，也必须再找一份工作，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赚更多的钱，早日还清贷款，不然，他都不知道这个烧烤店还能不能继续开下去了。 　　所以，他很快又打开了招聘网站，把还没投过的几家公司都投了个遍。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也还是没能放弃自己坚持的，投递的公司和职位要么是和编程技术相关的，要么就是和游戏创新相关的。 　　他希望能有专业的人看一下自己的文件夹，这样，得到一份工作应该是很容易的。 　　投了五个之后，继续向下翻着。 　　顾倾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Logo，然后便看见了UN公司的很多个招聘信息。 　　游戏，编程，不看学历，这几样都是他正在找的。但是，他的目光淡然，停留在这个页面几秒后就向下滑动，没点进去和招聘的人交流，也没投递自己的简历。 　　正巧，这个时候，洗完澡的蒋言明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他穿得随意，头发也吹干了，走出来后最先看了眼床上的人，确认他没事地躺在那里之后才走去了每天经常坐的那个椅子那儿。 　　“医生说了，看情况应该下周就可以拆石膏了。” 　　下周就是四月初了，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从这窗边经常能看到，楼下花园里的花都悄悄冒了出来，赶走了寒风，带来了暖色。 　　顾倾之点头：“嗯。” 　　顾倾之受伤的手还没拆线，腿上的石膏也还在，蒋言明每天都会帮助他进行一些简单的康复训练。好在他的腿伤并不算严重，石膏在一周多或者两周之后就可以拆除，但这之后的生活仍然会受到影响，短时间内都没办法和平常一样走路。 　　在医院这近一周的时间，也是在蒋言明的帮助下，顾倾之的腿伤和手伤都恢复得很好，没有任何不好的消息出现过。 　　“那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顾倾之都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很多事情都是蒋言明和医生沟通的，他就负责养伤，听话就行了。 　　“你想出院吗？” 　　顾倾之很快点头：“想。” 　　蒋言明轻声说：“那等明天我去问一问医生。” 　　“嗯。” 　　询问之后，这个周末就是顾倾之住院的最后一晚。 　　他腿上的石膏暂时定的是在下周四拆除，那个时候，受伤的右手应该也可以拆线了。在沟通后，医生认为他可以回家养伤了，并不需要继续住在医院。 　　出院的注意事项，康复训练等一切事情，蒋言明都从医生那里知道了。 　　本来一切顺利，他们两个的心情很好，但是，这个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楚寒又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次，楚寒带了一大堆零食和一大袋子的水果。 　　他刚在蒋言明的注视下放下东西，背靠着软乎乎靠枕的顾倾之就很是疑惑地问：“你买这些干什么？” 　　“给你买的啊。” 　　楚寒总是带着笑，那种不寻常的眼神也是终于在此刻让顾倾之反应过来了什么。 　　既然不是有事相求，那这些举动和如此刻意的眼神似乎只能反映出一件事情…… 　　顾倾之抬头看着，冷漠地问了句：“你对我有意思？” 　　楚寒的眼中有些意外闪过，似乎也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但既然已经问了，他就笑了出来，刚要说话就又听见了传到自己耳中那样清澈好听的声音。 　　“如果是的话，你可以走了，不用再来。”顾倾之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完后又向旁边看了一眼，“带上你的东西一起。” 　　看到这一切，听到顾倾之的回应的蒋言明在这一刻自然是很高兴的。 　　楚寒这才收回了笑容，脸上有些尴尬，带着挑逗的桃花眼也淡了下去。他静了下后说：“我是喜欢你，但还什么都没做呢，你也不用这么直接就赶我走吧？” 　　顾倾之有些烦了，皱着眉还没说话，整个目光就被对面的蒋言明勾去了。 　　蒋言明走去了桌上，把楚寒刚刚带来的东西一个不少地送回了他的身边。随后，他单手松开，东西齐刷刷地掉落，发出响声：“可以走了。” 　　站着的楚寒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尤其是在蒋言明的面前。他不知道自己和面前的这个人比起来差在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这长相到底为什么让他看不上，如此嫌弃。 　　被拒绝的人原本还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此刻就像是会变脸一样。他说话毫不客气，甚至微扬着下巴，语气中转而带上了不屑：“你不是喜欢男的吗，试试又怎么了。” 　　很明显，就有一种“你在清高什么劲，和我在一起是你高攀，赚到了”的感觉。 　　没等蒋言明冷着脸将他赶出去，顾倾之就抬眼，带着怒气，闷着声骂了一句：“我试你妈，脑子有问题就去治，别在我这里发疯。” 　　说完，他抬手，立刻按下了呼叫铃。 　　这边刚按下去，楚寒想自己走都来不及，一名女护士已经走了过来。 　　顾倾之在的是高级病房，是有专门的人服务的，呼叫后过来的速度别提多快了。 　　“我不认识他，麻烦把他赶走，别让他再过来。” 　　就这样，嘴巴瘪成一条缝，脸比煤炭还黑的楚寒被医院的人“请”了出去。 　　楚寒走了，顾倾之还没消气，又看着门的方向骂了句：“神经病。” 　　无关的人走了。 　　但是，停在原地，目光直白的蒋言明一直在这里。 　　顾倾之沉了口气，转头，在突然看见蒋言明那专注的眼神后犹豫地问：“你，看我干什么？” 　　几秒后，很久没笑过的人好像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下，转身走开时轻声说了两个字：“没事。” 　　房间里又变得安静。 　　蒋言明问他：“出院后，你回家吗？” 　　他以为他还有家可回，所以在他点头的时候，他没多想，只是暗自难过。 　　那，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可以在同一屋檐下相处的晚上了。 　　就是因为如此，在顾倾之的身体微微起伏，睡得安稳的时候，坐在那个床边凳子上的蒋言明就一直这么看着。 　　好像，伸手想去摸摸他头发的时候是下半夜四点多。 　　蒋言明看着眼前人乖巧沉静的睡颜，被他勾去了魂魄，只知道用两只眼睛贪婪地看着。右手蠢蠢欲动，挣扎犹豫了很久之后也只是轻轻放在了他的脸颊边。 　　手指触到了温热柔软的脸，轻轻放着，清楚地感受着失去的人的体温。 　　温暖顺着手指传递，好像，还在一起那样美好。 　　这个晚上，几个小时的时间，蒋言明在顾倾之的手边闭上了眼睛，嘴唇和那只被握住的手的距离不过几厘米。 　　这些天，蒋言明是真的很累，只在这个早上睡得安稳，没有被床上的人发出的轻微声音吵醒。他握着他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腕，不敢用力，脑袋放在床边，就这么睡着了。 　　顾倾之朦朦胧胧，睁开双眼看见的时候，这双眼睛瞬间就像是沉入了海底一样。 　　这次，换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没有像从前一样迫不及待地抽出自己的手。清淡的眉眼含着许多情绪，他无声地看着，手腕处的触感无法忽略，越来越清晰，一下又一下，敲响了这颗沉睡很久的心脏。 　　忽然，在蒋言明动了下，即将睁开眼睛的时候，顾倾之瞬间反应，闭上了双眼。然后，他感受到，他那只宽大的手离开了自己的手腕，身旁有一点轻微的声音。 　　应该，是他起身，离开了。 　　装睡了几分钟之后，顾倾之平静地睁开了眼睛。 　　蒋言明在几分钟前躺到了冰凉的床上，以为自己的举动没被发现，所以睁开眼时和往常一样，就像是真的刚刚从这张舒服的床上睡醒一样。 　　“醒了？” 　　顾倾之躺着，望着，为他隐藏：“嗯。” 　　他坐了起来，下地：“那洗漱吧，吃点东西后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话语说得平常，将不舍都藏了起来。 　　背过身的那刻，这个人一直都在难过。 　　吃完早饭后，知道顾倾之今天离开医院的秦遇过来了。他和顾倾之坐着聊天，而蒋言明负责收拾行李。 　　“你这回家后怎么办？” 　　两人的说话声音不大，顾倾之看了眼自己的脚，随意地说：“没事，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秦遇看到了这床边的拄拐：“这也是他买的？” 　　“嗯。” 　　这房间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他买的。 　　在蒋言明去洗手间里收拾的时候，秦遇凑到了顾倾之的耳边，声音很小：“说真的，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他实在是很好奇，已经问过很多遍了。 　　顾倾之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侧头问：“你就这么好奇？” 　　“嗯，我超级好奇的。” 　　两秒后，“以前，在一起过。” 　　耳边没了声音，顾倾之低头，看见了一双瞪得极大的眼睛。 　　秦遇像是被突然攻击了一样，只知道张着嘴巴和眼睛。他不是没想过，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震撼。 　　“你，你们，高中吗？” 　　“大学。” 　　“你不是没上过大学吗？” 　　顾倾之低声说：“上过，上到大四，然后退学了。” 　　现在，秦遇不知道该震惊于哪句话了。 　　大四退学。 　　这话可真是太小众了。 　　“所以，你们大学在一起过啊？” 　　“嗯。” 　　“那，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和好了，又在一起了？” 　　“没。”顾倾之说得没什么力气，偏头看了眼，“现在没关系，其他的，别问了。” 　　今天过后，或许，不会再见面了吧。 　　顾倾之也不知道。 第22章 N.22 　　收拾好行李之后, 顾倾之坐上了蒋言明的车。 　　其实，要准备上车的时候，蒋言明已经向前了一步, 似乎是正要伸手将坐在轮椅上的人抱起来。 　　“我自己来。” 　　顾倾之在看见他往前走一步的时候就开口了。 　　这旁边这么多人，还有秦遇在身边，顾倾之是真的不想被抱上车。虽然, 可能除了秦遇外根本无人在意他们两个。 　　说完之后，顾倾之就在蒋言明和秦遇的搀扶下很困难地上了这辆车。 　　“你们走吧, 我等下就直接去店里了。”秦遇的脸上有些不难被察觉到的笑容, 看着蒋言明说, “你送他回去啊，交给你了。” 　　等车窗关上后，蒋言明轻声问：“你家在哪？” 　　“上次的地方。” 　　他很快扭头：“还回那？” 　　顾倾之有点疑惑：“不然？” 　　蒋言明定定地看了一秒，开口有些犹豫：“你自己住？” 　　“嗯。” 　　“你父母呢？”他说, “你这伤还要养，需要人照顾，还是回你父母家好一些。” 　　顾倾之的嘴唇轻抿, 很快说：“不回，我自己可以。” 　　他见他还没启动车子，内心更犹豫, 问了句：“你还开不开？” 　　在路上的时候，蒋言明一直在想, 顾倾之为什么不回家, 难道，是因为不在一个城市吗？ 　　其实，在上次见到那么破旧的楼房时他就想问了。 　　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 　　分开的这些年很多事情都变了, 他们错过了彼此的很多，很多。 　　最开始，蒋言明还以为开烧烤店只是因为顾倾之喜欢，是他的一种尝试，但是，此刻，一直得不到答案的他真的有很多的不确定。 　　到了熟悉的停车的地方之后，蒋言明下车，把轮椅从车的后备箱拿了出来，然后又走到了副驾驶那边，将顾倾之扶了下来。 　　“我送你上去。” 　　顾倾之没拒绝，被他推着往前走。 　　“没有电梯。” 　　蒋言明的脚步停住了。 　　顾倾之又说：“五楼，所以，可能要麻烦你扶我上去。” 　　很快，他继续向前走着。 　　“这个。” 　　到了楼道之后，顾倾之就开始尝试从轮椅上站起来，可他的单腿刚碰到地，身体就突然整个腾空了。 　　被打横抱起的顾倾之第一反应是去看旁边，生怕周围有人注意到他们此刻的亲密举动。在确定身旁没人在看之后，他才看向了自己抬眼就可以看见的人。 　　蒋言明抱得很轻松，还轻轻颠了一下，确保这个姿势可以让怀里的人舒服。他缓缓地垂下了眼，看见了他脸上略带着吃惊的表情。 　　“我抱你上去。” 　　说完，他没等回复，即刻迈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十分稳当。 　　顾倾之的双脚好像麻木了，突然到他怀里的这几秒，不敢动的似乎不止只有腿。其他的任何地方都不会动了，只能用眼睛看看这儿，看看那儿，最后落在了被放在原地的轮椅上。 　　他的声音是从他的脖子下发出来的，脸凑在衣服上，细微的声音带着满身的不自在：“那，东西呢？” 　　“等下我再下来拿。” 　　还真是，又麻烦他了。 　　即使是不想的，但此刻的处境，顾倾之真的没办法。 　　上楼梯的每一秒，顾倾之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抬，整个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衣服和自己的身体之间，不露出一点缝隙。 　　好像，是在上了五个平台后，蒋言明的脚步停了下。 　　这一停，顾倾之就立刻说了：“我，我下来走吧。”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算重，但就这么抱着走去五楼，不管是谁，都是会累的。 　　蒋言明的目光在右边那扇门的上方，没了灯泡，只剩几根可怜的线在飘荡。他重新迈步，没回他的话，说了句：“这层的灯坏了。” 　　声音厮缠着耳膜，带着喘息声一起，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什么都变得有种说不清的暧昧。 　　顾倾之顺着他的肩膀往上，看到了这个变化。他说：“可能是这几天坏的。” 　　上次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虽然有或没有都一样照不亮这一层。但看上去，此刻的这几根线倒是让这栋楼更加冷清了。 　　上台阶的声音十分清楚，伴着空荡的回声，在顾倾之的耳边不断提醒。 　　蒋言明走得不算慢，只是每个台阶都走得很稳。他一阶一阶地走着，脚下的台阶为他计算着时间。 　　倒计时才刚刚开始，可却很快就要结束了。 　　站在第五楼的那层台子上的时候，回声消失，蒋言明迟了一秒后才问：“哪边？” 　　顾倾之这才抬起头，将原本放在自己身上的左手抬了起来，不小心触到了很好的料子：“左边，放我下来吧。” 　　将他放下来，确保他站稳之后，蒋言明看着他倚靠着掉色的墙，用手从口袋里拿出了钥匙。 　　门开的那刻，最先冲进视线的不是预想的刺眼阳光，而是除了那一条明亮之外，满是阴影的地面。 　　上次，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顾倾之拉上了窗帘，所以现在打开门进去的时候也是暗的，与这房间里几乎都是淡色东西的画面毫无违和。 　　顾倾之开了门之后就撑着墙面，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在垫子上低头看了一秒，然后就…… 　　就再次被抱了起来。 　　这次，顾倾之拉住了他的衣袖，抬眼那刻便说：“干什么？” 　　蒋言明用双脚为互相脱了鞋，没说话，直接穿着袜子走在冰凉的地上。 　　走去那个灰色小沙发的短短几步，蒋言明已经将这个客厅看得差不多了。说是客厅也不太准确，因为只有一个沙发和一个玻璃桌摆在那里，其他多余的装饰物一个都没有。 　　虽然蒋言明的家也是这样，没什么东西，但他家是空旷，而脚下的这块地方是灰暗狭窄，冷寂得很。 　　将顾倾之放在沙发上后，蒋言明直接就蹲在了他的面前，碰上了他没受伤的那只脚踝。 　　也不知道是他脚踝太细，还是他的手太大，轻轻一握，便整个环住了，还是和当初一样。 　　他的声音很闷：“脱鞋。” 　　解开鞋带，轻轻脱去之后，蒋言明站了起来，转身回头看见那一双拖鞋后就走过去将它拿了过来，放在了他的脚下。 　　刚刚进门的时候，蒋言明已经将房门关上了。 　　现在，这片小地方上，只有他们二人。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眼中好像就在此刻染上了阴郁。 　　这后面，蒋言明只能看见一个关着门的房间，右边，直走几步便是开放式的厨房和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卫生间。 　　“你怎么住在这？” 　　低沉的声音里不难听出别的情绪。 　　但顾倾之不能确定，只是抬着头说：“不然我应该住在哪？” 　　他总是带着刺，哪怕眼前的人在没有任何身份的情况下帮了他这么多次。就像是不会感动，更不知道感恩，只是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满身利刺的刺猬一样。 　　说完之后，顾倾之还是仰着头，却只和那双眼睛对上短短一瞬。他移开了目光，不明显地叹了口气：“这些天，谢谢你了。你可以走了，我自己可以。” 　　蒋言明不在乎这句话，可是却捕捉到了话中的重点。 　　“自己？”他开口，盯着看，“你的意思是，这些天你要自己在这里？”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在哪？” 　　被包裹的那只腿还是不能如往常般行走，被限制了很多。顾倾之何尝不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几乎不能出门，恐怕就连晚上从自己的房间走去厕所都是一种挑战。 　　最后，顾倾之抬头看了眼，再次移开：“楼下的东西你放在那也行，我找人来搬。” 　　说完之后，他就将腿换了个位置，用那只还没拆线的手，动作没轻没重的。 　　这个动作让看着的人的心脏被深深刺到，随后，他迈步，向前了一点。 　　正巧，明亮的一条光线从地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跟我回去。” 　　简单的四个字让正在摆弄自己腿的顾倾之停下了，那只手停留在了硬邦邦的石膏上，转头的动作慢了几秒。他抬头，表情凝固了，幽光下，这双眼睛更清澈了。 　　开口的动作都有些僵，嘴唇微张，确认自己没听错：“你说什么？” 　　蒋言明好似平静地说：“你自己不行，跟我回去，我照顾你。”很快，还没等顾倾之的表情发生迅速的改变，他转过身去，低声接上，“等你腿好了，你再回来。” 　　蒋言明刚要迈步，可是，身后坐着的人开口了，叫住了这个背影。 　　“你是不是忘了……”顾倾之的声音低闷，似乎，有些不耐烦，“我们已经分手了，没有任何关系了。” 　　刚说完，他就第无数次地觉得自己这种用完人就甩的脾气糟糕透了。 　　在那沉默的几秒钟里，顾倾之的左手早就收紧了，藏在身体的背后。他也看见，他的两只手都在身体侧边，随意向下，没有任何反应。 　　“没忘。” 　　蒋言明转身，看着他的眼睛：“记得很清楚。” 　　又沉默了几秒。 　　“我不用你管，你走吧，你买的那些东西和住院的钱我算好之后给你。” 　　“我说了，你要是想给我钱的话就先算算你以前给我花过多少钱。” 　　只有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蒋言明的声音才变了。 　　顾倾之看着，在一秒后轻声说了句：“不一样。” 　　以前，给你花钱是我乐意的，现在，是我不乐意了。 　　“一样。” 　　两个人对视着，都挺平静的，平静地说出这么艰难的话。 　　“你知道我的，如果你不跟我走，那我就一直赖在你家。”蒋言明看着，深沉的眼看透了一切，“除非，你报警。” 　　“你……” 　　顾倾之只能睁着眼睛，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蒋言明转身，离去的那转瞬即逝的目光中分明都是难过。他背对着他，背影和声音都倔强极了：“这里没有电梯，也不方便，你要是想接下来几周都在家里闷着的话，就在这里也行。” 　　缓缓，在他坚持不住，要离开这个地方，去为他收拾行李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低闷又有些模糊的问。 　　“你想要什么。”他实在没什么力气，“这么做，是为什么？” 　　顾倾之的头靠在沙发上，明明是沙发，却一点都不软。他的眼好似蒙着灰雾，看不清前方的人，就连手都无力地垂着。这里若只有他一个人，那就是一个浑浑噩噩，颓废在家的人。 　　也是个只要被人看见，就会让人不自觉地上前去温柔地问他发生了什么的少年。 　　眼前的这个背影在顾倾之眼中无比熟悉，他盯着，挣扎之下才说了出口：“我们，不可能了，你如果是想……” 　　“我没想什么。什么，都没想。” 　　他背身说着。 　　这句话打断了顾倾之接下来的话，而蒋言明的走开也让他的目光滞在了原地。 　　这样的背影，顾倾之看过很多很多次。 　　落寞却又倔强，让人实在不忍心。 　　和他这个人一样，是让他逃脱不掉的原因之一…… 第23章 N.23 　　柜内的衣服寥寥几件, 不说样式如何，伸手随便轻碰上一件，那料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 恐怕都不会超过百元。这种衣服，大学时有些缺钱的蒋言明都没穿过，就更不会出现在那个曾经浑身上下都是大牌的人的身上了。 　　这种衣服就不该出现在顾倾之的身上。 　　它们, 配不上他。 　　这次，那双眼睛彻底沉下去了。 　　蒋言明明白了很多, 只有在亲眼看到这屋子里的一切时才能确定, 原来, 现在的顾倾之真的不是从前那个衣食无忧的人了。 　　沙发上，顾倾之的四肢像是被钉在了那里一样，他还是低着头，完全融入在了这个无光的地方。 　　耳边的声音在无限扩大, 他都能凭着声音知道现在的蒋言明在做什么。 　　在收衣服。 　　蒋言明看到了他衣柜旁边放着的行李箱，拉出来后将拿出来的几件衣服叠好，装了进去。其实, 比较好的衣服都被秦遇拿去医院了，那个箱子和那些衣服正放在蒋言明车的后备箱里。 　　这些衣服，他拿不拿都没什么所谓, 或许，只是想借此在这个小房间里逃避一会儿。 　　独自在顾倾之房间整理的那十几分钟, 蒋言明将这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个遍。淡蓝色的窗帘将这里遮得严严实实, 简易白色桌子上放着几本和编程技术相关的书，还有，床头柜上的玻璃烟灰缸。 　　拉开第一个抽屉，里边有好几盒烟, 还有几个最便宜的那种打火机，被随意放着。 　　蒋言明没有将这个抽屉里的烟装到行李箱，最后也只是收拾了一些衣服，其余的，他家里都有。 　　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滑动，声音不大，蒋言明拖着它，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在那里停下了。 　　在蒋言明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对面，那双眼睛早就望了过来。 　　顾倾之还是那个样子，看到他走出来，关上门之后就安静地看着。 　　似乎，内心还是搞不懂的吧。 　　真的，不知道还回来，还执着的意义是什么。 　　从前的顾倾之就是被这样的蒋言明弄得没了办法。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从前分开得多不体面，他占了多大的上风，多么狠心，可是，一刀两断，彻底没关系这种话在他的面前还是没有用…… 　　蒋言明的手抓握着行李箱的把手，不太敢直视此刻眼前的人，他避开视线，低头后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松开了右手，双手垂在身边，半蹲在了他的面前，声音微哑，第一声几乎没发出来：“跟我回家吧。” 　　即使在这种时刻，蒋言明也还是想从顾倾之的嘴里得到同意的回答。 　　静默无声的那几秒，顾倾之的身体轻轻起伏着，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此刻跳动着的心脏。 　　原来，还没心死。 　　从未如此强烈，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顾倾之缓缓低下了头，像看着，也像逃避。他开口，声音微弱，说得有些慢：“我没有能还你的。” 　　随后，垂下的目光里，顾倾之看见，他的手伸了过来，然后，轻轻抬头，看见的是他的整张脸。 　　蒋言明的声音很温柔，从始至终，只对一个人这样。他将手轻放在了沙发上，抬眼看着：“我没让你还。” 　　这个当下，顾倾之感觉理解不了的不只有他，还有自己。 　　“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送到车上，然后再来接你。” 　　说完，走到门边上的时候，蒋言明不放心，终是转身，看向了乖乖坐在沙发上的人。他又开口说：“五分钟。” 　　顾倾之没有回复他。 　　蒋言明没关门，直接就走了出去，在这个沙发上，顾倾之可以清楚地听着越来越弱的脚步声。 　　时钟在心里开始了倒计时。 　　五分钟。 　　在刚刚过四分钟的时候，关门声猛地响起，回声顷刻便传到了这个房间。 　　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每一次心跳。 　　可以想像，他应该是跑上来的，或者，一步两个台阶…… 　　顾倾之抬头的那刻，蒋言明已经走了进来。 　　他一边向他走着，一边说：“我抱你下去。” 　　第二次走出房门，要将门上锁的时候，对面的那扇门突然开了。 　　此时的顾倾之在蒋言明的怀里，听见声音后就从他的肩头上探出了半个脑袋，眨巴了一下后呆呆地盯着看。 　　老爷爷的身后还有他的老伴，两个人穿得很厚，那两只手在门关上的时候就碰在了一起，要不是看见眼前的一幕，此刻的他们已经是双手紧握了。 　　“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 　　以前偶尔碰上的时候，老爷爷也会笑着用清脆的声音和他打招呼。 　　顾倾之的嘴巴张了又合，觉得自己此刻的姿势一定很奇怪。 　　“你这，腿受伤了啊？” 　　顾倾之点头，发出一声很小的：“嗯。” 　　老爷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看着他：“那你好好养伤啊，这怎么，是要出门吗？” 　　蒋言明已经将门上锁了，转身的时候很小心。他低头看着面前的两个老人，很耐心地说：“我们出门，会让他好好养伤的。” 　　“这小伙子没见过啊。”老爷爷看了看这两个人，“朋友啊？那你好好照顾他啊，腿受伤最麻烦了，那年我腿……” 　　“别说了，再不走就迟到了。” 　　在老爷爷马上要回忆当年英雄救美，然后将腿摔骨折的那件事情的时候，老奶奶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随后就抬头看着对面的两个年轻人：“好好养伤。你们也急着走吧，你们先，我们两个走得慢。” 　　蒋言明点了下头后就抱着怀里的人走下了台阶，等出了这栋楼，重新见到阳光的时候，他开口，问了句：“你和他们经常见面吗？” 　　“没，时间对不上，总共也没见过几次。”刚说完，顾倾之才想起来刚刚在这里的东西，问了句，“轮椅呢？” 　　“刚刚我拿到车上去了。” 　　“哦。” 　　那就是这一段路只能被抱着走了。 　　蒋言明又问：“什么时候住在这边的？” 　　“一年，差不多一年前吧。”顾倾之待在他的怀里，应该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是有问必答的。 　　更私人的，更想问的很多问题，蒋言明憋住了，没有直接问出来。 　　“开下门。” 　　蒋言明试了下，自己的这只手有些碰不到，只能开口让顾倾之去把车门打开。 　　他的手从他的身体侧边伸过，脸碰上了他的衣服，在他的怀里动作不大地动了几下，像挠痒一般。 　　上了车，为他调整好座位，系上安全带后，他才坐到了驾驶位上。 　　开了导航之后，蒋言明说：“要一个小时左右，你困了就睡一会儿。”说着的时候他还动手调高了车内的暖风。 　　他一直是个怕热的人，一热就觉得静不下心，而顾倾之是很容易冷的人，那手脚经常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凉，偏偏他还不在意，总是觉得自己很抗冻。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晚上睡觉，蒋言明都会偷偷调高温度，然后自己只能不盖被子，紧紧地抱着他睡。 　　坐车的那一路，顾倾之多半时间都在看着车窗外，耳边是很舒缓的音乐。这种类型的音乐，大学的时候他经常在蒋言明的手机里听到。那时，他是美术生，画作品的时候几乎都是听着这种很轻松，很让人心静的音乐。 　　他就不一样了，喜欢听流行歌，喜欢听Rap，现在也是这样，越吵越好。 　　不知怎的，听着听着，忽然就想起那次…… 　　因为帮他画东西，时间不够的蒋言明在二十四小时的美术教室里赶作业，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了。 　　顾倾之本来已经走了，想回去睡觉，却觉得内心过意不去，出去买了几串烧烤后就又回到了教室。 　　那时候，两个人刚在一起一个多月。 　　顾倾之坐在蒋言明的身边，很顺手地单手取下了他一边的耳机，戴在了自己的耳朵里。 　　听的那首音乐叫什么，他不记得了，只知道是那种他一听就想睡觉的歌，像个催眠曲一样。 　　很快，他眼睛一转，偷笑了下，然后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静音放好音乐后就将这个蓝牙耳机和自己的手机连接上了。 　　一串英文响起，鼓声为开头，声音被他调到了很高，瞬间从耳机里冒了出来，震耳欲聋。 　　这音量顾倾之习惯了，他平常听音乐就总是会把声音开得很大，再加上早有准备，所以，他一边迅速调高声音，一边将目光看去旁边，准备笑看蒋言明被吓到时的反应。 　　蒋言明在很专心地用画笔作画，这突然作响的声音确实是吓得他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手中的笔差点都没抓稳。 　　刚要转头，身旁，顾倾之的笑声来得更快一点。 　　画笔还握在手中，侧头看过去的时候，蒋言明只是勾起了嘴角，任由耳边的噪音响起，笑着看面前人此刻的笑脸。 　　他的声音悦耳，“被吓到了吧？” 　　顾倾之还很幼稚地问了一句，像个小孩一样展示着自己玩笑的杰作。 　　“嗯。” 　　蒋言明点头，忽然将手里的画笔放了下去。 　　再次抬头的时候，顾倾之还是笑着的，笑得那样好看。所以，他没忍住，伸手去够他后勃颈，在那笑容没完全消失的时候，深深留在了自己的唇上。 　　画笔上的颜色不小心印在了蒋言明的手臂上，随后，不知道什么东西滚落到地上，发出了清脆响声，却即刻被暧昧碰撞的声音遮盖了完全。 　　刚刚还在画画的手失去了温柔和细心，抓握住那纤细勃颈的手用了力气，只知道将手中控制的人往自己的怀里拉。 　　另一只手去抓他的手，掰开一根根手指，非要十指紧扣。 　　坐在椅子上的两个人，腿与腿之间明明还有着距离，可视线向上，他们亲密而热烈地吻着，久久不愿分开。 　　直到，顾倾之的脸色比这颜料盘上的红还要明显的时候，蒋言明才放开了他的脖子。可嘴唇贴着嘴唇，贴近的目光缠绵，如此清楚地感受着彼此呼吸的气息……在恋恋不舍地要退开的时候，他重新压上，又亲了很久。 　　顾倾之老实了，分开后就即刻转头，快步走去了最角落的椅子那里，用后背对着蒋言明，掩饰地拿起手机，来回滑动。 　　坐在画板前的蒋言明直白地看着，目光炽热又纯净，有藏不住的笑意。他的嘴唇红了起来，因为吻得深，加上，刚刚还被他轻咬了一下。 　　隔半个小时左右，蒋言明就会走到顾倾之的身边，然后，然后……亲个够，抱个够，才会回去重新拿起画笔。 　　再后面，顾倾之蜷缩在小沙发上睡着了，蒋言明干脆就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盯着看了好一阵儿，也偷亲了很多次。 　　天亮了，到了交作业的时候，蒋言明交了个没细细收尾的画作，被一直最看好他的专业导师骂了一顿。 　　被骂的人却笑着。 　　因为，那是他们相处的第一个完整的夜晚，从顾倾之带着吃的和喝的再一次回来的时候，蒋言明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想着想着，关于从前的更多就都想起来了。 　　忽然，街边的画面冲进视线，是一个高中的操场，人工做的草坪地上有十多个男生在打篮球。 　　“嘭。” 　　球进了。 　　车也开过了。 　　当初，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操场上，顾倾之第一次见到了蒋言明。后来，因为很多事情，他和他有了更深的交集。 　　那时候，顾倾之以为自己会和这个兄弟好好相处，也真的打算等他毕了业之后一起创业…… 　　一直到蒋言明突然对自己表白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第24章 P.24 学生卡 　　2019年8月27日。 　　这天好像是这个月最凉快的一天, 但在江城这个地方，头顶的烈日仍然有十足的威力。若不是这还算清爽的风时常吹过身边，站在外面十几分钟怕是就能让人直接中暑倒地。 　　不管是身体如何强健的人, 面对这种天气也是扛不住心里的燥热和烦闷。 　　江城，夏季的时候堪称是全国最热的城市，最不可缺少的就是室内空调。而这里的冬天则是所有城市里最温和的, 极少下雪，也不会让人冷得不愿意出门。 　　此刻, 江城大学门口挤满了车子和行人。 　　今天是大一新生分批报到的第三天, 也是最后一天。所有新生都需要在今天到达学校, 在这之后的一周时间里必须住宿，为一天后的军训和新生欢迎会做准备。 　　大学不像高中和初中那样，一个学生来报到，身后却跟了一群人和好几个箱子。而且, 江城大学有明确规定，若没有特殊情况，报到当天是不允许任何家长和朋友进入校门的。 　　但当然, 仍然会有放心不下的家长，他们站在校门牌的那一片空地上，将车子出来的路堵得严严实实的。 　　保安大叔一直在喊：“各位家长快些回去吧！他们都是大学生了, 都十八岁成年了，你们就不要在这像送小孩一样看着了, 快点回去！” 　　在这边吵吵闹闹, 各自目送，不停嘱咐的时候，一个拖着两个黑色行李箱的男生直接走过了他们，在最右边的通道那里停下。 　　江城大学的管理不是开玩笑的, 新生进入这个校门必须要出示录取通知书或者相关的证明。检查还是挺耗时间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新生入学分了三天的原因。 　　男生很高，保安只抬头看了一下后就看向了他手里的录取通知书。 　　江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很特别，只比证件照大了些，很厚实，很高级，打开便是立体的“江城大学”四个大字。 　　上面有他的名字。 　　蒋言明。 　　他全程没说话，戴着一边的蓝牙耳机。身边的其他几个通道，有个女生将目光留在了他的身上，看得起劲，要拿录取通知书结果却把自己的护照拿了出来。 　　“蒋言明。” 　　保安低声说了出来，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刷了卡，让他过去。 　　“谢谢。”他说了一句，反手将录取通知书放回了背包里。 　　另一个保安凑了过来：“省状元是吧？” 　　“嗯，我记着，就是这个名字。” 　　他笑了：“省状元，还是铭城重点高中的，不去铭城大学，也不知道我们江城是怎么吸引他了。” 　　铭城大学是全国最好的大学，这个学校和其他的学校还不一样。他们不是在蒋言明高考成绩出来后才给他打的电话，而是在他高二获得那个理科竞赛一等奖的时候就想办法联系了他，并承诺给他保送的资格和全额奖学金。 　　但是，蒋言明在当天就拒绝了，后来，在成绩出来之后又拒绝了一次。 　　现在，蒋言明拖着行李，走在江城大学的校园里。每一次抬头，看着周围的一切，他都是真正的开心。 　　他前脚刚踏入操场这片区域，还没等仔细看看自己学院的指引牌在哪里，身旁，两个女生就跑了过来。 　　“新，新生吗？” 　　蒋言明转头，看见的是两个穿着连衣裙，胸前戴着志愿者牌子的女生。他点头，没说话。 　　“你哪个系的啊？我们是大三的，可以直接带你过去。” 　　他摘下了耳机，目光低垂着：“美术系。” 　　女生听到后看了眼身边的同伴，实在是没控制住嘴角的笑，向前走了一步：“我带你去你们教学楼？你跟我走吧。” 　　这次，他低头看了眼她，是个挺好看的女生。他开口，声音很轻：“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在哪栋楼。” 　　女生的笑容僵了些，但也很快说：“四号楼。这边前面直走，然后在交叉口右转就能看见一个雕像，就在那后面的那栋楼。” 　　“嗯，谢谢。” 　　蒋言明转身，拖着行李走了出去，但在走了一步后停下，又转身回来。 　　女生的手紧紧握着手机，身旁的同伴一直在拍她的手臂。 　　蒋言明没看见，只是开口又问了句：“能问下编程系是在哪一栋楼吗？” 　　“啊？”女生抬头，又扭了下头，还是那个方向，“七号楼，也是直走右转，然后再右转，你看到食堂后一直往前走就，就能看见了。” 　　他仔细听着，看着，记住了路线，身旁用眼神偷偷看他的女生被这个模样吸引了，最后的话越说越紧张。 　　“那，大三的学生开学了吗？” 　　“没……”女生在对上那视线后迅速收回，低头说，“大三住宿的明天才回，不住宿的话是后天才正式开学。” 　　“嗯。”蒋言明的声音一直很低，有些闷，让人听着感觉像是在耳边温柔地低语一样。走时，他不忘道谢，“谢谢你。” 　　直到蒋言明走出去，听不见这里的声音之后，女生的同伴才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倒是要个联系方式啊，你干嘛，呆住了？” 　　“嗯。”女生还看着那个方向，僵在了原地，只有眼睛在眨：“呆住了，好帅啊，也好有礼貌。” 　　“那你倒是要啊！” 　　“我不敢。”她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笑意，“但，知道是美术系的了就行。” 　　走出去的蒋言明在得知大三的学生还没开学后就跟着刚刚女生说的路线走，右转之后走了不几分钟就看见了她说的那个雕像。 　　这下面雕刻着四个字：许愿女神。 　　水池里有很多一块钱的硬币，看来，来祈盼某件事的人很多。 　　水中雕像的后面就是美术系的大楼了，蒋言明走进去，跟着人流看到了领取资料和学生卡的房间。 　　来的人很多，要排队，他这个个子站在哪里都是显眼的。 　　等了大概十分钟，蒋言明走到了房间里面，在工作人员那里领取到学生手册和一些资料后就去前面的队伍排着，等着领学生卡。 　　“嘿！” 　　蒋言明好好站着，肩膀被突然用力地拍了一下。他转头，看见了熟悉的一张脸，也就一个暑假没见。 　　周晟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生：“你刚到？” 　　蒋言明把耳机摘了下来：“什么？” 　　“你刚来啊？我给你发信息怎么没回？” 　　他这才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确实有几条微信的消息：“我没看手机。” 　　周晟个子不高，戴着眼镜：“正好，我俩插个队。”他扭头介绍了下，“周子清，你舍友。” 　　蒋言明低头看了眼：“你好。” 　　周子清看着挺冷的，有种难得的书生气，给人一种一看就会觉得他学习很好的感觉。他很快点头：“你好。” 　　“我跟你说，我们这宿舍竟然不是按照系分配的。我最先去看的宿舍分配表，以为我俩一个系还能有机会分一起呢。结果，好家伙，我那四人寝四个系，你还好，三个系。” 　　蒋言明不在乎这个，扭头问了句：“你是什么系的？” 　　“计算机。” 　　周子清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淡淡的。 　　周晟看着他们两个笑了，对着蒋言明说：“他高考成绩就比你低一分，省第二，理科的，但人家作文满分，牛吧。” 　　今年的分数线比往年最高还高了四分，人人都以为蒋言明是个例外，但这省第二的分数也是很高，还是这次语文高考作文唯二满分的人之一。 　　周子清这才抬头：“你是，蒋言明？” 　　“嗯。” 　　“挺巧。” 　　周晟扭头，很快说：“能不巧吗？你们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都不去好好的铭大，来江大。” 　　脑子都被门挤了，还挤得不轻。 　　他就差说得直接一点了。 　　蒋言明看着他的脸，这才缓缓想起来：“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高二全省理科竞赛的时候。” 　　周子清听到这才想起来，印象里确实是有一个他这么高，最后成绩名列前茅的人。他这人不爱观察身边的人，现在也是他这么说出来后才能大概确定：“嗯，应该是。” 　　领完学生证后周晟就提议：“食堂吃个饭呗，人家都说第一天来大学就得先吃食堂，食堂的好坏决定了我们今后四年呢。” 　　蒋言明说：“我先去宿舍，放了东西后再去找你们。” 　　“行啊。”他转头，“那我俩先去。” 　　周子清没回答而是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他要到了，我去门口接一下，你先去。” 　　“……”听完，周晟有些无奈，“你怕他找不到啊，他又不瞎，跟着不就找到了吗？” 　　他不听，直接走了。 　　周晟看着，转头说：“他朋友，发小。” 　　“嗯。” 　　“那，那我和你一起去宿舍先，然后再去食堂。”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去食堂，人家都成群结伴的，他自己怪孤单的。 　　男生宿舍离这边不远，蒋言明去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三个分配好的床铺下面都摆着行李箱，只是还没收拾，看来他们也是放下东西后就出去了。 　　“江大宿舍是真不错，真宽敞啊。”走出去的时候周晟这么说着，又开口，“和他们一起吃行吧？你OK不？” 　　蒋言明点头：“行。” 　　“嗯，怕你不认识尴尬。但其实我也不太熟，只是以前一起打过几场球。” 　　到了食堂的时候，里面的人真的很多，从蒋言明这个视角看，全是脑袋。 　　这个最大的一食堂有三层，他们根据牌子上的介绍去到了二楼的当地美食。 　　“我先去找位置，你随便看看先。” 　　蒋言明在这个地方向前看着，只是想找一个排队的人没那么多的档口。找到后排队的时候周晟就过来了，他也不挑，直接一起排着了。 　　选好了要吃什么，到付钱的时候，周晟很快说：“我请你。” 　　说着，他就伸出去了自己的学生卡，贴上了感应付钱的地方。 　　很快，一个大大的红叉子跳了出来。 　　周晟疑惑：“嗯？” 　　阿姨看到了就说：“第一次用的话要在门口的那个机器启动一下的。” 　　“……”他心说：也没人告诉我啊。 　　蒋言明在听到说要启动一下的时候就将手里的学生卡收回了。 　　周晟回头，对上蒋言明的眼睛，问了句：“我去启动一下，你在这等着？” 　　话音刚落，前面的机器发出了响声。 　　周晟转头，看到了支付成功的四个大字。他立刻向侧边看去，看见了正在笑的一个男生。 　　“新生就是新生，门口那么大个牌子，你眼睛长哪了？” 　　周晟直接上手拍了他一下：“搞什么？” 　　纪彦升的手里拿着好几袋打包的餐食，左手攥着刚刚刷的那个学生卡。 　　蒋言明低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张卡，原本淡漠的双眼顿时睁大了一点，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个学生卡……” 　　纪彦升抬头看了眼他之后就将手里的卡伸出去了一些。 　　学生卡上有一个很好看的男生的照片。 　　证件照也是一样吸引人。 　　“你认识啊？这我朋友的卡。” 　　见蒋言明没说话，纪彦升就说：“我走了，你们这顿小顾请了，等见到的时候谢他就行了。” 　　周晟立刻问：“你们大三也今天开学啊？” 　　“好问题。你该去问问我们导师，为什么要在开学前让我们改项目。” 　　本来都走了，但纪彦升又走回来，凑在周晟的脸旁，贱贱地说，“军训好运，你们正巧赶上最热的几天，结束后别黑得让我认不出来了就行。放心，我们，会去看你们的。” 　　他走后，周晟咬牙切齿地说：“真该死啊。我跟你打赌，我们军训的时候他一定会拿着汽水从我们面前走过的。” 　　蒋言明没在听，只是在找到位置坐下的时候问了句：“你认识学生卡上的那个人吗？” 　　“学生卡？”周晟想了下后才说，“不算认识，好像就见过一次吧，但我总听纪彦升说他。那个，等会儿来的周子清的那个发小认识，他们几个都是打球的，一个高中的。我记得我是去找周子清的时候见过一次姓顾的那个人，他是不长得还挺好看的，挺高的？” 　　蒋言明很快点头：“嗯，好看。” 　　“那就是了，我就记着他们那群人里面有个长得挺帅的姓顾。我都没和他说过话，这还让他给钱了，真是的。” 　　这是，蒋言明第一次在江城大学里见到顾倾之。 　　是他的学生卡，但也是为数不多的这么近的距离。 　　已经，很好了。 第25章 P.25 　　食堂很大, 但还是需要找一下空位。 　　今天赶上新生入学，所以才会这么热闹。 　　蒋言明和周晟点的饭还没上来，前面, 周子清和一个比他高多半个头的男生走了过来。 　　周晟已经在微信上告诉他们要提前刷卡了，也将坐的位置拍了照片发给他们，所以, 他们两个是直接走到这边的。 　　“你们点好了？” 　　周晟点头：“好了，你们先去点。” 　　周子清说：“好。” 　　等他们再回来坐下的时候, 这个男生就笑着开口了：“我叫方翰宇, 大一的, 金融系。” 　　周晟坐在他的旁边，先开口说：“我和他是美术系的。” 　　他们两个之前见过几次，只是私下没联系方式，也就是通过周子清说过几次话, 打过几场球。 　　方翰宇的长相挺张扬的，黑色的短碎发将他的五官都露出来了，眉毛的颜色很重。他不算黑, 很健康的肤色，站起来也就比蒋言明矮了一点。他看着斜对面的人，问了句：“你叫什么？” 　　“蒋言明。” 　　“省状元对吧, 我刚刚听他说了。” 　　方翰宇还挺自来熟的，性格很好, 总是饭桌上的气氛组。 　　“你高中是？” 　　蒋言明说：“铭城重点。” 　　“哎呦, 好学校。”方翰宇看向对面的周子清，“就和我们学校差几条街是吧？” 　　周子清点头：“嗯，我们去过的。” 　　“哦，对, 球赛的时候。” 　　不过，听到蒋言明说自己是铭城重点的之后，方翰宇更好奇了，吃了口面后问：“那你怎么来江大了？美术系，江大也不是特别好吧？” 　　蒋言明快吃完了，喝了口水，淡声说了句：“喜欢这里。” 　　“啊，这样啊。江大环境确实是挺好的。” 　　吃饭的时候几乎都是方翰宇和周晟在讲话，另外两个人多半时间都是在安静地吃饭，只有问到他们的时候才会主动说几句。 　　忽然，蒋言明抬头：“你认识顾倾之吗？” 　　等了很久，他还是在吃完饭快要走的时候问了。 　　方翰宇很快说：“认识啊，我和他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现在也是。他大三的，我俩初中打篮球的时候认识的。” 　　他见他没说话了就主动问：“怎么了？” 　　蒋言明没有下句，只是轻声说：“没什么，问一下。” 　　“你认识？” 　　“不认识，听过。” 　　周晟接了话：“我俩刚刚的卡用不了，给钱的时候遇见纪彦升了，那个狗拿顾倾之的卡帮我们给的钱。” 　　方翰宇还以为他们在意这个，很快笑着说：“那没事，小顾很大方的，等下次遇见了你们就知道了。” 　　之后，他们四个一起走出了食堂，周子清要陪方翰宇去领东西，所以蒋言明就和周晟一起往宿舍那边走。 　　周晟那一路上都在说后天的军训，他越说越烦，觉得站在烈日下不管做什么都是遭罪的。 　　“我看到后天温度的时候，我都想死了。” 　　蒋言明说：“不是说这次军训会在室内吗？” 　　“有这么说的，但我问过纪彦升了，他说也就中午最热的时候在室内，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室外的。大晚上还会有什么紧急集合，跑操场之类的。”他的眉毛都挤在了一起，叹了口长气，“哎，想想都觉得我自己可怜。” 　　蒋言明倒不是很在乎，虽然他非常怕热，但这种无论怎么不想都无法逃避的事情还是不要提前烦恼了。 　　他们走出了这条街，不过十分钟后，五个男生嬉笑着走进了食堂。 　　他们是两个相反的方向，蒋言明吃完饭走回宿舍，而顾倾之和他们是从食堂的另一边来的。 　　谁都没看到谁，完全错过了。 　　这短短的十分钟却让他们差点可以迎面相撞。 　　“要我说你脑子是真不转啊，这出来吃饭多好的机会，你还买回去干什么？” 　　走在边上的顾倾之也笑了，脸颊边隐隐陷下去了一点：“可不是，他让你带回来你就带啊，平常没见你这么听话。” 　　纪彦升已经被他们几个说了一路了，反驳不了，只是有些憨憨地说：“我没想那么多啊。” 　　“好不容易能逃出那间屋子，我一定要大吃一顿。”这人叫安逸杰，拍了下顾倾之的肩膀，“你的那顿下次再请，吃食堂就便宜你了。” 　　顾倾之穿着白色短袖，浅色的牛仔裤，还在笑，在这一群男生中实在耀眼：“行。” 　　到了结账的时候，安逸杰抢着刷了自己的卡：“刚刚拿小顾的卡结的，这次我给啊。” 　　另一人探着脑袋，连忙说：“你给啊？那我再拿瓶水。” 　　“我也要，要最贵的。” 　　安逸杰家境很好，和朋友之间很少计较这些，只是嘴上骂了句：“你们两个二逼。” 　　坐下来之后，安逸杰就在这食堂里打量了起来，左右看着，视线总是会停留在新面孔上。 　　“不知道有没有好看的学妹啊。” 　　“你。”纪彦升有些无语，“你脑子里只有学妹。” 　　“不，我现在脑子里还有我们的项目。天杀的，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他刚说完就又看去了旁边，撇了下嘴，“还真没看见什么好看的。” 　　纪彦生不理解，看了他一眼：“现在看什么，等军训或者新生晚会的时候看呗。” 　　安逸杰边说边拿出了手机：“不行，看代码看得我头疼，现在急需漂亮的妹妹给我看看，养养眼。” 　　顾倾之就坐在他旁边，扫了眼他的手机后说：“看论坛啊？” 　　“嗯，每年新生入学都是我们学校论坛最热闹的时候，我可得看一看。” 　　江城大学有个专属的小程序，据说是五年前的几位学生弄出来的。在这个小程序里，在校学生可以看自己的课表，创建自己的名片，在论坛上交流沟通，是一个解决疑问和娱乐生活的好地方。 　　这些年来，基本上一多半的新生都会下载这个程序，在论坛上活跃，或者潜水，看看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就比如现在，安逸杰想看美女，就可以去论坛的讨论专区，里面都是些照片和文字，发布时间都是最近的。 　　他翻着，看到一个还不错的就举起手机给他们看。 　　“这个还行。” 　　顾倾之也看了眼，很快收回视线，轻笑着说了句：“你眼光真固定。” 　　喜欢萌妹。 　　安逸杰喜欢的类型一直都没变，和顾倾之正好相反。 　　“我靠。” 　　看了短短几分钟，安逸杰突然低声说了句。 　　一人问着：“怎么了？” 　　他快速地翻着：“这论坛里怎么都是一个男的啊，叫什么，蒋言明？我看了十个帖子，七个都是他。” 　　七个和他有关，两个是别人，还有一个是水贴，增长经验的那种。 　　“蒋言明？新生吗？” 　　安逸杰直接将手机丢在了桌上，给他们看：“嗯，新生，今天才来报到，但现在这论坛里全是说他的。” 　　纪彦升先低头看的，他觉得图片上的人有些眼熟，所以就将手机拿了起来，翻了两个帖子后才确定：“啊，这人我刚刚见过，就在食堂。”他看着顾倾之说，“就，我拿你学生卡帮他和周晟给的钱。” 　　听到这，原本没什么兴趣的顾倾之才抬头，向他伸手：“我看下。” 　　拿到手机，整个屏幕都是一个男生。 　　他背对着镜头，在看向旁侧，露出了个侧脸，头发不算长，在阳光下发亮。这人很高，站在镜头之外的几步。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顾倾之没什么表情，又向下翻了两张，发现都没有正脸后就放下了手机，没说话。 　　“他省状元来着，数学满分，这论坛的人怎么什么知道啊？连这人是艺术设计系一班的都知道了？” 　　安逸杰拿回手机后这么说了一句。 　　纪彦升这才想起来那件事，看向了正在吃最后一口面的顾倾之，探头问：“你认识他？” 　　“不认识。”顾倾之抬眼，“怎么？” 　　“他好像认识你，看见你学生卡的时候还问了一句。” 　　顾倾之的脑中短暂浮现刚刚那个人模糊的侧脸，唯一记住的就是他挺高，腿很长。他想了几秒，确定地说了一句：“不认识，没见过都。” 　　“哦。” 　　那边的安逸杰还在看，感觉越看心里越酸：“真的，这帖子几乎全是他，我的漂亮妹妹都不见了。”然后，他闷声说了句，“确实，长得还行。” 　　纪彦升说：“感觉真人好一点，这照片全是侧脸，看不见什么。” 　　他用力地叹了口气，将手机翻过去，盖在了桌上：“我记得上次这种胜景还是我们大一那年。” 　　一人没忍住笑了出来，直接就怼：“上次是因为小顾和药剂学那个男的，还有尹希悦，你这说的好像是跟你有什么关系一样。” 　　“我就说说不行啊，你话可真多。”安逸杰大声说了句，“不就高了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纪彦升连忙摇晃自己右手的一根手指，说得很认真，却有些欠打：“那可不是高了一点，他比我高很多，比你们都高，感觉得有一米九了。” 　　“……靠，这么高。” 　　“嗯，真的高。” 　　顾倾之一直在看手机，没怎么参与到这个讨论中，他对这种事情向来不感兴趣，没时间把注意力放在不认识的人身上。 　　“顾啊，你论坛上的校草地位怕是动摇了。” 　　安逸杰笑看着。 　　顾倾之抬头，轻笑了下，没说话。 　　“不不不，他们两个类型的，不一定不一定。”纪彦升说，“每年论坛最热闹的时候就是开学这几天，当年弄这个学校评选的人可真是个天才。” 　　论坛上最热门的帖子就是“最美最帅评选”这条了。 　　里面是很多学生的照片和对应的名字，看到的人喜欢谁，觉得谁好看就可以每天都来投票。最后，年底的时候投票截止，两个胜者还有现金奖励。 　　学校这边一直知道这件事情，觉得这是年轻人互动的方式，所以从来没制止过，还用现金去表示支持。 　　“快点吃吧，等会儿他又该打电话催我们了。” 　　这边话音还没完全落下，顾倾之手中的手机就发起了震动。他看着，眉目淡了下去，将手机放下，还往前推了一下。 　　来电人是，教官。 　　这个备注一直就没变过，电话那头的人比教官还严厉。 　　顾倾之很无奈地看着安逸杰：“你就乌鸦嘴吧。” 　　“哎，你下次改个备注吧，叫曹操好了。” 　　接了电话后，他们都快速地吃完了自己的饭，拖着步子往教学楼里走。 　　- 　　一天后是军训的第一天。 　　整齐的队伍里，全部人都穿着一样板正的军训服，但是，在这么多人当中，蒋言明仍然是非常显眼的存在。 　　阳光好似都偏爱他，满头黑发在橙光下闪烁着，有些让人分不清他原本的发色。 　　蒋言明站在队伍中，直面着前方，豆大的汗珠从脑门滑落，打湿了衣衫的领口，停留在细长的脖颈处。他的喉结很明显，让坠落的它们慢慢地滑落至锁骨处。 　　现在是下午三点，阳光没中午那么足，可也是难顶的。他们这军姿不过刚站十几分钟，晕倒或者申请去清凉地方的人就有不下几十个了。 　　蒋言明很讨厌闷热的感觉，可现在的他一动不动，只有两双深邃，中间墨黑的眼睛隔几秒眨动一下。 　　直到…… 　　视线前方，高高的围栏对面，一群穿着很清凉的男生走过。 　　这个瞬间，蒋言明终于不再像个雕像，身旁的手第一时间颤动了一下，手臂上明显的青筋也随之收紧了。 　　眼前，围栏对面是一个很大的篮球场，顾倾之和另外七八个人就在那片土地上。他们做项目做到现在，好不容易说服那位“教官”让他们出来休息一个小时。 　　顾倾之的右手拿着篮球，刚刚还拍了两下。他忽然收紧了手，单手抓住篮球，然后，很随意地向旁侧看了一眼。 　　也只一眼，却和对面正中间那个队伍里最后一排的男生对上了眼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转头的瞬间就直接看向了那个地方，看到了那个很高的人。 　　好像，只是凑巧。 　　一扭头，便自动找到了方向。 　　顾倾之这个眼神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可对面，对于蒋言明来说，投递过去的目光里装着他的一切。 　　他所有的所有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都是值得的。 　　很快，他看着他走出自己的视线，无动于衷。 　　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本来，不应该走过的。 　　是他们之中有人说了句：“去室内打呗，这也太热了。” 　　很快有人附和：“行啊，室内室内，等晚上再来室外打。” 　　所以，他们走过了这里，穿过露天的篮球场，去不远处的室内篮球馆打篮球。 　　纪彦升走的时候还看了眼那边的军训队伍，转过头后就忍不住笑：“晚上必须得来，就在这里打，让这群新生羡慕下。” 　　“你可真损。” 　　这招都是他们大一那年，他们的学长和学姐展示给他们的。 　　那时候好像更过分一点，他们在烈日下辛辛苦苦地坚持着站军姿，那些学长学姐就一波接着一波地从他们的视线前走过。 　　有的只是带着笑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还有的手里拿着冰冰凉的雪糕或者一大块西瓜，就站在那里，当着他们的面吃。 　　当年，晒黑了，气饱了。这次，碰见熟人的他们当然也要将这群新生的遮阳伞丢掉，再给自己打一把，让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不是说说而已，在晚上吃过饭之后，这群人真的来了。 　　而军训的人正巧也在，正在原地跟着教官热身，准备跑圈。 　　“我操……” 　　蒋言明的身边，刚看到这群人的周晟就直视前方，咬牙切齿地发出了这两个字。他又开口：“这群损货。” 　　蒋言明也看了过去。 　　三个人在围栏对面，在这群做热身运动的大一新生的正前方站着，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烦人了，看着就让人想举起拳头，打他们一顿。 　　那边，以安逸杰和纪彦生为头，他们两个幼稚得很，看到几个目标人物后还朝他们做鬼脸，手上高高举着在校外买的冰奶茶。 　　周晟在身边嘟嘟囔囔，蒋言明什么都没听清，只是默默看着一个固定的方向。 　　在这三个男生的身后几步，篮球场旁边的椅子上，穿着黑色印花半袖的顾倾之坐在那里。 　　他冷棕色的头发上戴着个黑色的运动发带，将额头整个露了出来，漂亮的眼睛更加吸引人。此刻，他正低着头，用右手帮自己的左手戴上护腕，动作干净利落。 　　他的旁边，一个看着就不普通的篮球也在椅子上。 　　顾倾之的一举一动无声地将蒋言明的目光勾了过去，可他完全没注意到，站起来后的那个笑容更是让看着的人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顾倾之站起来，看着那几个挑衅的背影，没忍住笑了下，真心觉得他们等下会被那些大一新生围殴：“喂，打不打了？” 　　安逸杰在听见呼喊后转身，连忙应道：“打啊！” 　　说完，临转身的时候，他再次冲着那么多辛苦训练的人喝了一大口奶茶，咂巴了好几下后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看到的人都被气到了。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主教官当然看到了，他还是顾倾之他们那届的副教官，对刚刚的那几个人有很深刻的印象。 　　他开口的声音很洪亮：“都是这么过来的，看着不爽的话等跑完我允许你们去收拾他们。” 　　热身结束后，新生就上了跑道，维持着队形，可跑了半圈后就有很多人掉队了。 　　江城大学的操场真的是非常大的，一圈跑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都能赶上平常高中三圈左右的跑道长度了。 　　渐渐地，掉队的人越来越多。 　　但不管怎样，教官给出的指示是所有人都要跑满两圈，什么时候跑完，或者走完，爬完，什么时候才能解散。今天白天的时候，他们已经以班级为单位跑了整整一圈了，现在很多人的脚还没缓过来，却还是要跑。 　　从一开始在队伍最后面的蒋言明现在已经是领先众人半圈的领头人了。他上半身的衣领都快被汗珠浸湿了，顶着满头的汗坚持跑着，很快，就差半圈就能跑完了。 　　周晟在他的身边也不甘示弱，只比他落后几步的距离，满脑子都在想跑完去找他们算账。 　　终于，跑完三圈的时候，周晟很自觉地走出了操场，直奔篮球场那边。 　　他的身后，提前跑完一分钟的蒋言明在原地静止了几秒后就跟了上去，眼看着，离那个身影越来越近。 　　穿过围栏的门，他的目光就只在一个人的身上。 　　“喂！” 　　周晟的声音很虚弱，但喊得还是挺有气势的。 　　“嘭！” 　　顾倾之丢出去的球正好进了球框，随后，打球的那些人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转头过去。 　　纪彦升看到的时候就扯着笑走了过来：“呦，跑完了啊？速度还挺快的呢。” 　　“你们可真是闲的！” 　　“不闲能在这打球吗？” 　　在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那边，安逸杰走到了顾倾之的身边，看着几步之外的陌生人低声说了句：“就那个吧，美术系的蒋言明。” 　　已经在看的顾倾之这次看清楚了这个人的长相。 　　嗯，实话实说，是还凑合。 　　他也就看了几眼，走开后去旁边的椅子上拿起矿泉水猛猛喝了一口。 　　纪彦升当然也看到了周晟身边的人，只是，他觉得这人还挺奇怪的，眼睛一直看着前面，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 　　他也没理：“怎么，打不打？切磋一下，得半年没打了吧，我看看你退步没。” 　　周晟立刻说：“我不和你一边，你太菜了。” 　　“搞得像我要和你一边一样。”纪彦升转而看向了旁侧，“你打不打？要打的话正好，你俩一边一个。” 　　蒋言明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没有犹豫地点头应下：“打。” 　　“行，那我们可以打全场了。”他又问，“方翰宇那小子呢，把他叫过来一起啊，叫他再带一个过来就正好够了。” 　　周晟还气喘吁吁的，回头看了眼操场那边：“还没跑完吧，他和周子清一起跑的，可能两个人还没跑完。” 　　“这没用的东西。” 　　“我得坐会儿，你们先打，打完这场我俩再加进去。正好，他们两个应该也能跑完了。” 　　纪彦升笑出了声，调侃了一句：“虚。” 　　“虚你妹，你去跑两圈试试，你不虚我叫你爹。” 　　“得了，我不要你这儿子，虚就虚呗，我又不笑你。那你俩坐会儿，等我们把这盘打完的。” 　　蒋言明找了个离他们打球的地方最近的位置，坐下来后，那边坐着看手机的顾倾之就被人叫回到了场上。 　　他走回去后问了句：“怎么回事？” 　　纪彦升说：“等会再加四个人呗，他们两个，还有方翰宇他们，正好能打个全场。” 　　顾倾之朝场边看了一眼，很快说：“那就现在打呗。” 　　“不行，周晟虚，得坐着休息会儿。” 　　这么说完之后，场上的六个人就继续着刚刚没打完的球。 　　夜晚的篮球场上，路边的高灯早已亮起，蒋言明坐着的椅子两边都有白晃晃的光。可是，眼中的人更加耀眼，衣衫随动作摆动，扬起又落下，很多次，露出那节明晃晃的腰线。 　　一个急停，顾倾之单手抬起，目光随着球的视线移动，直到完美进球，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很明媚的笑，驱散了世界余下所有的黑暗。 　　就在这个转身的瞬间，他扫向了旁侧，看见了坐在灯光下的人。 　　顾倾之只看了一秒不到，仅仅是巧合地碰上，可是，他的那个笑容静静地在这里留存了很久，很久…… 　　在他们这场球赛结束的时候，五分钟前坐在这里的方翰宇已经准备好上场了。 　　周子清虽然也坐在这里，但他不想打球，所以方翰宇又拉了一个人过来。 　　这几个人围成了一圈，纪彦升问：“怎么分？” 　　“黑白？” 　　这人的提议立刻被否定了，方翰宇接上了话：“你们，你们两个分开，点人吧。” 　　被他指到的是顾倾之和安逸杰。 　　剩下的人都觉得可以，所以很快，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准备用石头剪刀布的方法点人。 　　顾倾之不喜欢墨迹，在开始前就说：“谁赢谁直接点四个。” 　　这样不用来回点人，也不用让留在最后的人觉得尴尬。 　　安逸杰也觉得可以：“行。” 　　“石头，剪刀，布。” 　　声音落下，两个人的手都伸了出来。 　　石头对剪刀。 　　一把定了胜负。 　　一人说：“小顾赢了，你点。” 　　“咳咳咳。”方翰宇连忙明示，已经走到了顾倾之的身边。 　　站在安逸杰身边的人斜眼看着他，没忍住吐槽了一句：“真的，你以后别玩石头剪刀布了，把把第一把出石头，你不输都见了鬼了。” 　　“你懂个屁。”安逸杰甩开了那人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怎么的都是五个人，又不差哪。” 　　“你就嘴硬吧。” 　　对面的顾倾之赢了之后就看向了一边，也是挺巧的，他的左边站了四个，右边站了四个。 　　所以，他就挥了下手，直接说：“我们这边五个。” 　　这里，不包括蒋言明。 　　他站在另一边的最旁边。 　　就这么很随意地分好了队。 　　一队的纪彦升和周晟很小孩子气地在拌嘴，忽然，他转了视线：“你这朋友打球怎么样？” 　　周晟说：“反正比你强。” 　　“你真……” 　　安逸杰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幼儿园小班的别吵了行吗？”他转头，“哥们，你们两个打什么位置的？” 　　这是问蒋言明和那个被方翰宇随便扯过来的新生的。 　　那人直接说：“什么都能打。” 　　说完后，其他人都看向了蒋言明。 　　他很平静地站着，没什么好胜心的样子：“缺什么我打什么。” 　　其实他们平常打球没那么正式，但顾倾之和安逸杰都是篮球队的，以前也没少参加过比赛，所以比较注重赛前分位置。 　　安逸杰看着简单分配了下，他也不熟悉别人，所以就想着先打着看看。 　　正式开始的时候，在球场上，他们总是谁都不让谁的。 　　当然，这少不了身体的碰撞。 　　蒋言明以前其实是非常不喜欢打球的，现在即使会，打得还行，但也还是谈不上喜欢。 　　只是，很多次，衣服擦过，撩动心弦。 　　蒋言明低垂下的目光里，在这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看见了他的发顶，甚至有他的那么一两缕发曾意外地碰上他的身体。 　　决定上半场输赢的最后一个球此刻正掌握在顾倾之的手里，拦他的人很多，却都没拦住。 　　安逸杰一直在用手指挥，示意其他人上去拦，嘴上还在忙乱地喊着。 　　顾倾之像是离弦的箭，谁都无法阻拦。 　　直到，眼前的最后一个人在他手中的球就快进框的时候伸出宽大的手，一下子打掉了这最后一颗球。 　　“嘭！” 　　篮球砸地，顾倾之也随后双脚落地。他站稳后抬头一看，刚打掉自己球的蒋言明就在自己的身侧。 　　他的另一手还隔空环住了他腰间，怕他不能安稳落地。 　　这边球一掉，安逸杰就看准机会，他远距离最准了，直接抛出去，投出了个完美的空心球。 　　那边在欢呼，而这边，一人在无声地震惊，一人忍不住关心。 　　“没事吧？” 　　这是顾倾之第一听见蒋言明的声音，但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如果在被盖帽了之后还被对手关心，那顾倾之会觉得，这人在挑衅。所以，他定定地看了一眼，然后就收回视线，快速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脚步都重了些。 　　上半场结束了。 　　坐下后，安逸杰说：“上次有人在小顾那里盖帽还是上次。”他扭头，“你打得不错啊，要不要来篮球社？” 　　蒋言明侧头，看着右边几步那里正在猛灌水的顾倾之，低声问了句：“他也是篮球社的吗？” 　　安逸杰看过去，很快回答：“对啊，小顾是社长，我是副社长。” 　　几秒后，他点了下头。 　　“行啊，那社团招新那天你来呗。” 　　下半场可能要休息一会儿之后才能开，安逸杰看着这几个新来的人，对他们说：“椅子边不是有水吗，小顾买的，直接喝就行。” 　　那边的方翰宇和周晟都不客气，看见后就直接喝了起来。 　　安逸杰左右看了眼，问了句：“没水了？” 　　这些人里就剩蒋言明没有水了。 　　他也不在意，唇角刚启，可是，眼前，一只很好看的手向他递来了一瓶矿泉水。 　　这个瞬间，先是静止了一下，然后，他缓缓抬头，看见了正在喝水的人。 　　顾倾之用眼神示意，挑了下眉，将手里的矿泉水更加靠近了他一点。 　　蒋言明低头，动作变得迟缓，伸手接过的时候，他知道，与他手指之间，只有短短一个指头的距离。 　　“谢谢。” 　　没等到回应，当蒋言明再次抬头的时候，顾倾之已经走回到了那边的椅子。 　　温热的手碰着仍然发凉的水瓶，丝丝凉意透着指尖传来，最后，融化在了这里。 　　“嘿！集合了！集合了！” 　　听到这声远距离呼喊的周晟差点没把嘴里的水喷出来。 　　方翰宇已经站了起来，整个人一下子泄了气，烦闷地说：“就知道不让我们回宿舍没好事，还有别的折磨等着我们。” 　　蒋言明还坐在椅子上，不愿意起身。 　　“走啊，集合了。” 　　前面，周晟回头叫了一句。 　　最后一眼。 　　蒋言明在起身之前又一次地看向了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的人。 　　这道目光总是淡然，不露出破绽，却在意料之外地与那双眼睛对视上的时候没忍住微颤了一下。 　　顾倾之本是在看那边谁喊得那么大声，可在余光注意到侧边的视线后就望了过去。 　　对视上的那刻，他看到的是一双很疏离冷漠的眼睛，让人看不透，但不知道怎么的，总有一种不好惹的感觉。应该，不是一个好相处的。 　　等蒋言明走后，顾倾之还在心里暗暗想着。 　　运气好，打掉了那个球绝对是运气好。 　　起身之后，顾倾之的心里还是冒出了最真实的想法，他不得不承认，那人，确实打得还不错…… 　　他迈步，大力地拍了下手中的球，无声落下很多句：不就是高一点！胳膊长一点！有什么了不起的，下次，下次再能打掉我手里的球，就，就和你没完！ 第26章 P.26 　　那三天的军训时间对所有的大一新生来说都是一场折磨。 　　从那晚一起打了球之后, 蒋言明没有再见过顾倾之，只是从方翰宇那里得知他们的项目正在收尾，已经被专业导师困在教室里两天了。 　　他还以为要军训结束后才能再见。 　　军训的最后一个晚上, 所有大一新生坐在操场上，正在夜色下举办晚会。 　　开始不久后，顾倾之他们来了, 站在操场的另一个角落。 　　是方翰宇眼尖，先看见的：“他们几个怎么来了？” 　　一直无心观看节目的蒋言明听到这话后向侧边看去, 看到了正和身边人聊得开心, 笑得很好看的顾倾之。 　　他一直看着, 直到耳边一个女生很空灵的声音响起，然后，他亲眼看见，对面那人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蒋言明沉闷地转头, 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操场中间站着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她头发梳得不整齐，是那种凌乱美的感觉。她拿着麦克风, 一点都不怯场，在满场挥舞的手机灯光中歌唱。 　　她的声音确实很好听，人长得也漂亮, 有瞬间的冲击力，偏冷了一些, 但笑起来却是温暖的。 　　在开场前, 楚安然其实是做了自我介绍的，只是那时候蒋言明的视线和注意力都被一个人吸引去了，完全没听见。 　　蒋言明淡淡地扭过了头，没有转身, 只是用侧边的目光看着刚刚顾倾之站的那块地方。 　　他还没走，目光一直在这个女生身上。 　　蒋言明看得很清楚，几乎没有移动的顾倾之完全被吸引了，望过去的眼中的特别让他很快就感受到了那含义。 　　这个女生精彩的表演吸引到的不止是场下坐着的大一新生，也让场外的一个人起了兴趣。 　　直到最后军训结束，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的时候，顾倾之都完全没注意到藏在人群中，目光炙热的那个人。 　　虽然他的注视直白，但可惜了，他也被旁人吸引了，完全没看到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走去宿舍的一路，蒋言明的头就没抬起来过，在心里默默想着…… 　　原来，还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和高中一样。 　　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后，蒋言明在那个时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头转回去，垂下双眼的那个瞬间，当然，是难过的。 　　不是第一次难过。 　　却每次都是如此难过。 　　这次，更残忍，他看到了故事的开始，做了真正的旁观者。 　　相反的方向，顾倾之心情愉悦，他们五个人准备一起去校外。项目好不容易结束，他们早就想好了，等终于能离开那个教室的时候一定要去网吧包个夜，好好嗨一宿。 　　五个人正好一起开黑，点几瓶啤酒，吃着泡面，别提有多爽了。 　　“喂，你是不是看上那个新生了？就刚刚唱歌那个，高马尾，长得挺妖艳的那个。” 　　顾倾之侧头，看着身旁的安逸杰，发出疑问：“她那叫妖艳？” 　　“你没否认啊，真看上了？” 　　他想了下，确实没否认：“是还行，打听打听。” 　　安逸杰正揽着顾倾之的肩膀，笑着说：“你还用打听啊，直接去要微信不就行了，肯定给。” 　　“我不得先知道她有没有对象吗，要是有的话我还要什么。” 　　另个人听到这直接就说：“有就撬啊，又不犯法。” 　　安逸杰没忍住：“还是你牛，这话都说得出口。” 　　顾倾之也笑了，很快开口说：“我对别人的没兴趣。” 　　纪彦升在顾倾之的另一边走着，侧头问：“你们两个明天不得负责社团招人嘛，今天还能包夜的啊，也不怕明天直接睡在那儿。” 　　安逸杰说：“怎么，这些天我们睡得还多了？一晚不睡对我们来说什么事都没有，等明天下午结束后我要直接回家去睡个昏天黑地，到时候谁叫我都不好使。哎，这些天真是要累死了。” 　　他又说：“那新生晚会你也不去了？” 　　“去！怎么能不去？后天晚上七点我怎么也醒了。” 　　几个人已经走出了校外，顾倾之问了句：“篮球社招新的东西他们准备好了没？我没看群。” 　　他有这个毛病，虽然手机总是随身带着，但却不爱看消息。很多时候，消息都弹出来了，他也看到了，却总是不第一时间点进去，然后，就忘在脑后了。 　　和他熟悉的人都知道，所以，要联系他的话，他们一般都会直接打电话。不然，那发出去的消息可能一天都等不到回复。 　　安逸杰拍了下他的肩膀：“放心，都弄好了，我盯着呢。明天十点我俩直接去场地就行。” 　　这个晚上，顾倾之他们整夜没睡，一直在游戏里开黑。谁当中途的逃兵都不好使，说好了兄弟一起熬到天亮，那就是谁打退堂鼓都会被骂一顿。 　　他们五个是凌晨六点多离开的网吧，安逸杰跟着顾倾之回到了他在校外租的房子，剩下的三个人都是住宿的，所以就直接回学校了。 　　熬夜对顾倾之来说不算什么，但要是让他只睡两个多小时就起来，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校园社团招新的这天早上九点十五分，安逸杰定的闹钟吵醒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家只有一张大床，听到闹钟的那刻，顾倾之没睁开眼睛，习惯性地将自己的脑袋整个缩进了被子里。另一个被子里的安逸杰没办法，虽然很不想起，但这已经是第二个闹钟了，再不起就真的来不及了。 　　“起床了。” 　　第一次只是坐在床上叫他。 　　几分钟后，安逸杰看到顾倾之还是那个姿势后才走到了他的床边，用力将他扒拉醒了：“小顾，起床起床。” 　　顾倾之虽然起床困难，但好在没有什么起床气，睁眼看见面前的人是谁之后便很无力地坐了起来。 　　“几点了？”他的声音更没力气。 　　安逸杰说：“九点二十了，快起来。” 　　在床上思考了几十秒人生后，顾倾之终于下了地，光着脚走去了洗手间。 　　最后这两个人还是迟到了。 　　等他们跑到学校室内操场的篮球社招新的地方后，排队要领表的人已经很多很多了，肉眼数了下，大概三十多个。 　　看到他们来了之后，在桌子那里忙得头昏眼花的方翰宇直接冲了出去，大步迈到了他们两个面前。 　　“我去，你们两位大牌终于来了啊。” 　　顾倾之觉得奇怪，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我路过，结果被你们的人扯过去帮忙，赶紧的，你们来了，我就走了。” 　　安逸杰瞟了眼前面的队伍，直接就开口：“来了就别走了。” 　　“什么？” 　　他立刻扯着方翰宇的手臂，拽着他往那边走：“你看这这么火爆，缺了你可怎么行呢？” 　　“……”方翰宇心想：我可真是当苦力的命。 　　顾倾之后脚走过去的时候，队伍中递过来的目光好似让他感受到了。所以，在快要低着头走过这里的时候，他侧头看了眼，看见了那个说认识也算不上的人。 　　刚刚，风吹过，在身后的脚步声急促地奔来的时候，蒋言明便回头。像有感应一样，知道小跑过来的人是谁。 　　蒋言明站在队伍的中间位置，没想过能和那双眼睛对视上。 　　“你，你也来篮球社？” 　　顾倾之看到后就停住了脚步，在蒋言明的身边随意问了一句。 　　因为他觉得怎么也算和这个人打过照面，打过球，不说话打个招呼也不太好，所以就不冷不热地问了句。 　　蒋言明在迟钝一秒后点头，轻微应了句：“嗯。” 　　“哦，行，那你先排着。” 　　他没给他说任何别的话的机会，直接去到了棚子下的桌子前。 　　顾倾之伸手，拿起已经填好的报名表，看了几眼后就拍了下身边的人：“那个篮球队的选拔标准和他们说了吗？” 　　“每个来的我都说了。”他忽然站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教练说不好特别拒绝谁，所以就让我都先收着，然后等之后再找个时间选一下。” 　　顾倾之手中的纸有些厚，没有躲开这个近距离的接触，轻轻点头：“就这样，先都收着，让他们仔细填手机号，到时候会发通知的。” 　　“好。” 　　安逸杰这时走了过来，在顾倾之的身边笑着说：“我感觉拉拉队那边比我们这边热闹。” 　　他随后望了过去，看到了比面前的队长个一倍左右的队伍：“是热闹。” 　　在顾倾之看过去的时候，很多女生的视线都变了，明明她们刚才都在明目张胆地看，现在却红了脸，有些害怕对视。 　　“诶，你来了啊？”安逸杰忽然说了这句话。 　　顾倾之转回视线，看见了面前刚拿到表格的蒋言明和周晟。 　　周晟现在整个人看上去乱糟糟的，像极了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只洗了个脸，套上衣服就跑来了。 　　现实也确实是这样。 　　安逸杰说：“那边填表，填完给小顾就行。” 　　周晟刚移到旁边就抬头笑着对顾倾之和安逸杰说：“能不能走后门啊？” 　　刚过来的纪彦升正好听见这句话，二话不说就是怼：“你说你这人，进个社团都想着怎么走后门，你就说你人生还有什么前途吧！” 　　“我问你了吗，问你了吗？” 　　安逸杰叹了口气，觉得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幼稚了：“你们两个真是在哪都能吵起来。” 　　在他们这边说个不停的时候，弯着身的蒋言明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黑笔。他站直，拿起那张纸，然后伸手，轻轻递了过去。 　　顾倾之接得快，只是没看他。 　　他低头看了眼纸上的信息，第一反应就是，这人的字迹还挺板正的，一眼就能看清楚。 　　他心想：果然是美术生吗，这写个字都像画画一样，这么正式。 　　顾倾之开口问了句：“手机号没填错吧？” 　　“没。” 　　他又看了一下，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抬头，开口说：“你这紧急联系人没填。” 　　蒋言明看着他，轻问了句：“这个，一定要填吗？” 　　几秒后，也不知道是顾倾之心思细腻感受到了什么，还是这个信息也没有那么重要。他低下了头，然后将他的报名表放在了最上面：“也不用，不填也行。” 　　那边，周晟一边写字一边嘴不停：“哎，中午一起吃饭不？” 　　纪彦升很快答：“吃呗，一起。” 　　桌子前面，安逸杰在问顾倾之，这边，填好表格的周晟抬头，看着蒋言明问：“一起吃呗？” 　　还站在原地的蒋言明没先给出回答。 　　一秒后，在他对面的顾倾之说：“不了，我不饿，一会儿还得去趟办公室找导师。” 　　随即，他低声说：“不去了，我回宿舍。” 第27章 P.27 　　等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 社团招新已经差不多到了尾声。 　　坐在椅子上收报名表的顾倾之一直在注意时间。 　　等到还有十五分钟就三点的时候，他起身，对身旁的安逸杰说：“我先走了, 得去趟办公室。” 　　安逸杰点头，很快说：“快去吧，这边也马上结束了。” 　　顾倾之将手中的一大摞报名表放到了桌子上, 嘱咐了一句“顺序别弄乱了”之后就离开了这个室内操场。 　　到了编程系大楼中的那间教师办公室后，顾倾之先是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才敲门, 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坐着的只有一位导师, 他的手边放着一个陶瓷茶壶，已经在坐等开门走进来的人了。 　　开门后，顾倾之的嘴角立刻带上笑容，人畜无害的样子, 反手将门关上后就清脆地叫了声：“何导，您找我？” 　　他差点没脱口一句“曹操”，都怪那些人天天这么叫, 都快给他叫出习惯了。 　　这位导师的年纪实际上不过五十出头，就是长得有点显老，头顶的那数不清的白发也实在是显眼。 　　何笙延戴着眼镜, 抬头轻看了眼，开始还能很放松地说：“来, 过来来。” 　　这个语气, 再加上这副模样，顾倾之在内心道不好，可脸上的笑容却更盛了。 　　“你别跟我嘻嘻哈哈的，过来。” 　　他立刻收走笑容：“哦。” 　　顾倾之也不客气, 直接拖着一把椅子，在何导师的桌边坐了下来。 　　何笙延此刻的眉头微皱，看着这人没心没肺的样子有些来气，压着声音问了句：“来，几个晚上够你好好想明白了吧，现在跟我说说你怎么个想法？” 　　“想明白了，很明白。”顾倾之扯了下嘴角，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不去。” 　　“……” 　　他的眼镜都要掉了，盯着那张脸，满脑子的想不通：“你，来，你告诉我你这几天到底想什么了？” 　　顾倾之的笑容淡了下去，一只手撑着桌子，说得还算认真：“我都说得很清楚了啊，我不想去参加。我就大三这一年轻松日子了，我现在就想好好到大四，等着年底极限科技公司的项目，别的我都不想管。” 　　何笙延立刻站了起来，低着头，更加严肃地说：“你知道这大赛多有含金量吗？一个学校就三个名额，学校这边一直都是一个名额由导师直接定，另外两个要靠校内比赛才能确定。这机会别人求之不得，你倒好，直进名额给到你手里你还不要！” 　　顾倾之从大一开始就是何笙延最看好的学生，这是他们这个专业的学生都知道的事情。 　　编程这个东西需要天赋，而他，全是天赋。 　　就他们几个前些天才收尾的那个项目，最开始的灵感和计划都是顾倾之一个人想出来的。 　　何笙延在几个月前听到那个粗略的程序设计的时候就断言，“只要技术上不出现问题，这个程序一旦上架就一定会成功”。 　　他真的，非常欣赏这个年轻人，有什么好事，小灶都只能第一时间想到顾倾之。 　　“哎。”顾倾之深叹了口气后就安静地站了起来，直视着他，没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同样认真，“您知道我的，编程当初不是我的第一选择，现在也一样。我如果去了编程大赛，那年底的游戏创新项目我就去不了了。这两个，我只能选一个。” 　　他笑了下：“那我当然选我喜欢的。” 　　何笙延长得倒挺和蔼，现在即使有些生气但看着也并不让人害怕。 　　他当然懂，但实在无奈，觉得现在年轻人做选择时想得太简单了。他在原地定了两秒后还是开口：“真的想好了？如果在大赛上取得好成绩，得到的机会不是一个两个。这是目前最有含金量，也是最有前途的大赛。” 　　顾倾之没有动摇一点，非常轻松地说：“我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并且，绝不后悔。所以，您也别劝我了，还是让别人去吧。” 　　沉默很多秒后，何笙延转身：“你，你，走，赶紧走。” 　　顾倾之真就走了，可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的人又开口：“一周后提交名额，你还有时间反悔。” 　　“那您就放心吧，我从不反悔。” 　　走出教学楼后，顾倾之直奔学校停车场那边。走路的时候，他还在低头看手机，翻看着外卖，想着现在点，等到家的时候外卖也差不多就到了。 　　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了一个好友申请消息。 　　要是换作平常，这条申请他应该要很多个小时后才会处理，但现在他正好在看手机，刚点完想吃的东西，所以就直接点了进去。 　　打开后就看到： 　　【。请求添加你为朋友。备注：我是蒋言明。】 　　头像是一个屋檐下的阴沉雨天，空中仍有雨水落下的模糊线路，泥土地上还有几个小水坑，泛着微弱的涟漪，向外散开。 　　这图片看着倒莫名符合他那个人的风格。 　　顾倾之看到后立刻点了同意，也没在乎对方是从哪里得到自己微信的。点了同意后，他就没再看手机，快步去食堂附近的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黑车，直接就回了家。 　　回家洗完澡，吃了饭后，他就彻底昏睡了过去，手机被调成静音，什么都打扰不到他。 　　这个晚上，抱着手机的蒋言明已经犹豫很久了，在这个聊天框里打了又删的字加在一起怕是都能凑成一篇小作文了。 　　现在宿舍里很安静，只有他和周子清两个人，另外的两个舍友这几天回来的时间一直都挺晚的。 　　周子清在看专业书，而蒋言明举着手机，比平常看书还认真。 　　一直到睡觉之前，昏黄的微弱小灯照亮的这一个罩子里，躺在床上的蒋言明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屏幕上仍然是除了验证信息之外空白一片的聊天屏幕。 　　第二天的上午十一点，是学校选课开放的时间。 　　江城大学的课程设置十分广泛，选修课更是五花八门，基本上都没什么门槛，像是个兴趣班，只要学生想去就可以去。而且，课程的时间也是可以让学生们自行选择的，只是晚些去选的人可能会因为这个时间点抢手而没有位置可选。 　　蒋言明的课表在昨天晚上就排好了，虽然他没给顾倾之发信息，但却给早几天加上微信的安逸杰发去了几条信息。 　　他选得很快，生怕这个时间被选走，选完之后还发消息确定了下：【周三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四点的，对吧？】 　　对面的人回复得也快：【对。】 　　【好。】 　　这个学期，蒋言明选了很多专业课和两个选修，选完确定没问题之后就关上了电脑，准备去校外买点颜料和本子。 　　他也没到处走，选定好一家店之后就开始选。 　　看着一排颜料下的价格贴纸，他伸手，拿了从前常用的，也是价格中下的，可就是这种价格都会让他每次站在这面前的时候犹豫一下。 　　到底，要不要拿最便宜的。 　　他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江城大学免去了蒋言明所有的学费，还提供给他每年的奖学金，但美术这一专业本就是烧钱的，再加上住宿费……他还是要承担很多的。 　　转身走出这家店之后，蒋言明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回到了学校。 　　今天，天气还不错，学校车道两边的学生很多，自行车的铃声叮铃作响，传入他的耳边。 　　他头上戴着个棒球帽，压得很低，一边的蓝牙耳机挂在耳朵上，手上提着个很大的袋子。 　　走回宿舍的那一路，蒋言明还拒绝了一个来要联系方式的女生。他没看到这个女生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她好像挺高的。 　　听到对方的话后，他很快低声说：“不加，不好意思。” 　　他说完就走过了，脚步毫不停留，只是身后的人一直在注视着，迟迟不愿意离开。 　　刚走到宿舍楼，蒋言明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周晟发来了一条信息：【等下一起吃饭不？和安逸杰他们，然后正好一起去打球呗，我俩还可以走个后门。】后面还有一个窃笑的表情。 　　他认真看着，眼睛里只有那五个字，安逸杰他们。 　　双脚停在了这个台阶，蒋言明低头打字：【都谁去吃饭？】 　　很快：【安逸杰和纪彦升，剩下的还不确定，看他们叫谁喽。对了，你把周子清叫着吧，方翰宇也去。】 　　蒋言明回去之后，周子清还在宿舍里，剩下的两个人昨晚没回来。 　　“等会儿去吃饭吗？周晟叫我问你。” 　　他放下了书，转头：“都谁去？” 　　蒋言明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没说话。 　　周子清只看了一眼，然后点头：“去。” 　　蒋言明也去了，虽然不确定到底还有谁去，但是，他换好衣服后就跟着来找他们的周晟走了。 　　坐车去吃饭的路上，周晟问：“对了，你选课选什么了？” 　　蒋言明说：“几个专业课和两个选修。” 　　“选修，修什么？” 　　“电影研究和游戏开发创新。” 　　周晟立刻“啊”了下：“你怎么选这两个？” 　　周子清也坐在后面，探头问了句：“游戏开发这个不是编程系的课程吗？” 　　“嗯。” 　　周晟说：“你这，你会编程？这不是基础课吧，我听说编程系的导师是最严的，给分特别低。” 　　“是不算基础课程，但编程只是一个部分，还有设计，创意这种相关的应用。这个课听别人说是挺有趣的，但给分确实很低，所以选的人一直不多。”周子清挺懂的，都是从学校的论坛上看来的。 　　他说的这些蒋言明没关注过，但给分高不高，课程难不难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吃饭的地方，是一家新开不久的火锅店。 　　安逸杰已经把包间号发给他们了。 　　在他们三个坐下后不一会儿，方翰宇也到了，看了眼之后就问：“小顾怎么没来？” 　　看手机的蒋言明不看了，放下之后就听对面的安逸杰说：“他嫌热，不想出门，在家忙着弄程序呢。我们那个项目出了点问题，他得处理下。” 　　周晟接上了话：“那等会儿还打不打球了啊？” 　　“打呗，去室内打，再随便揪几个人来就行。” 　　吃着的时候，周晟还笑着和身边的安逸杰说：“哥，我们几个的篮球队有没有后门可以走啊？” 　　安逸杰偏头笑了：“这你得问小顾和教练，你看他们给不给你们开门。”他又说，“后天下午选拔，你们几个又没问题，非得走什么后门。” 　　纪彦升立刻嘲笑道：“他们两个没问题不代表他也没问题。你看，人家有实力的就没想着走后门，就你还在这贿赂上了，真没出息。” 　　然后，这两个人就又开始了斗嘴。 　　蒋言明没吃几口，在安静地想着，会不会，包间的门被推开，说不想来的那个人突然来了。 　　但是，并没有。 　　今天挺热的，即使不用处理程序代码，顾倾之也不会在这样的白天出门。 　　吃完饭后，在门口打车的时候，蒋言明说：“我等会儿不打球了，还有事情要处理。” 　　其他的几个人开口留了几句，但看他一定要走便也没再说什么。 　　- 　　晚上的新生欢迎会在学校最大的礼堂举行，所有节目都是大一新生自行报名并组织的，台下的观众也是报名入场的。 　　蒋言明去了，坐在礼堂的倒数第七排的中间位置。他的眼睛从坐下的那刻就没停下左右观看，却唯独没有停留在舞台上一秒。 　　很快，在第六排的过路位置，从左边数第二个，蒋言明看到了顾倾之。 　　这之后的两个小时，谁表演了什么节目，蒋言明一点都没关注到。 　　他只知道那个座位上的他穿着黑色的半袖，脖子上戴着一条银色的项链，右手上戴着两串珠子。一串是有些大的黑曜石手串，色泽乌黑发亮，另一个是很特别的，看不清具体什么材质，只知道那里吊着个银闪闪的小珠子。 　　很多次，他和身边的人说说笑笑，聊到开心处，弯起双眼，隐隐约约的小酒窝显露了出来。偶尔，笑得十分开心时，他会抬起左手，轻捂自己的下半张脸…… 　　在这个角度，蒋言明可以看见他那别人看不见的笑容。 　　每一次，都似清风拂过脸侧，温柔清爽，似有若无地撩动着那颗心，让它动摇后迅速沉沦，无法自拔。 　　蒋言明不想眨眼，将自己看到的一切，旁人看不见的美好都印在了心里。 　　深刻又虔诚。 　　可却满是偷来的小心翼翼。 第28章 P.28 　　开学第一周。 　　周三的中午十一点五十分, 蒋言明第一个走进了这个像是个讲堂的教室，随便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 　　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人走了进来, 可是，没人坐在他的身边，因为他右边的三个椅子上都被他放了东西。 　　在蒋言明刚走进教室的时候, 安逸杰就发来了微信：【我们在路上，帮占个座, 后面一点的啊。】 　　【嗯。】 　　回复完之后, 坐在位置上的人就已经在期待见面了。 　　“那个, 我能坐这儿吗？” 　　蒋言明抬头，手上还在握着手机，看见了一张好像见过的脸。 　　他还没开口拒绝，站着的女生就又轻声说：“我们见过, 你来报到那天我给你指过路的。” 　　他想起来了，但也很快说：“这有人了。” 　　女生连忙低头：“哦，好, 那，那我去别的位置。” 　　说完后，她就在他后面一排的座位上坐下。 　　讲台前面三排的位置最开始都没人坐, 但后面来的人越来越多，看着应该超过了四十个, 所以也没办法, 来晚的人就只能左看右看，最后无奈地走去前排。 　　这边，戴着眼镜，拿着书本的导师准时从前门进来。十几秒后, 后面的门那里，顾倾之，安逸杰和纪彦生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安逸杰眼尖，很快说：“那边。” 　　顾倾之只瞧了一眼，跟着他们两个走了过去。 　　“来了。” 　　蒋言明听见声音后转头，看见了三张脸，但其实也就只是一个人。他没说话，很快起身，给他们让座。 　　“还好你占座了，不然我们几个就得坐前面了。” 　　安逸杰的话还没说完。 　　前面，站在讲台那里盯着看的导师突然拿着话筒开口了：“你们三个，叫什么？” 　　纪彦升抬头，对上那有些凶的眼神后还是不敢确定，缓缓抬手，用手指指向了自己。 　　“对，就是你们，迟到了还在那边说话。” 　　这下子，整个教室的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他们三个人身上。 　　安逸杰刚坐到最里面的位置，顾倾之和纪彦升都没来得及坐进去。 　　导师又压着声音重复了一遍：“叫什么？” 　　他们三个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顾倾之最后一个说的，他也不慌，在纪彦升坐进去后就坐在了蒋言明身边的位置。他没抬头，只是说：“顾倾之。” 　　导师在手中的那张点名单上找全了他们三个人的名字，抬头后仍然严厉地说：“迟到，一人扣一分。” 　　听到这之后，纪彦升就在心里暗暗道不好。坐下后，在导师开电脑的时候，他才低下了头，非常小声地说：“什么情况，你不是说这节课不严的吗？” 　　也有其他的学生在讨论，声音像蚊子一样烦人。 　　“嘭”的一声，是讲台上书本和桌面大力地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原本的导师已经离职了。今年开始，电影研究这门课的主导师是我。你们这功课做得也不行啊，怎么换导师了都不知道。” 　　他看着几乎满座的教室，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所以很快打碎了他们想象的美好未来：“在我的课上迟到，早退，不遵守课堂纪律扣一分，无缘无故地翘课扣三分，满分一百，总分在结课前低于八十的学生就直接宣布挂科，不用考试了。” 　　现在，底下的学生没人敢再说话，都被这气势吓到了。 　　“我姓严，你们怎么叫我都行。反正，你们只需要记住一件事，电影研究这门课不是水课，也不是你们提高均分的方法。所以，我奉劝你们好好上课，认真考试，别想着混过去。” 　　座位上，顾倾之和蒋言明都在安静地听着。 　　但是，看着就没什么精气神的顾倾之现在眼皮在打架。昨天通宵玩游戏的他现在很困，本以为这是个水课，都准备好坐下后倒头就睡了，但现在听了这么激昂的一番话后怕是不能睡了。 　　安逸杰和纪彦升现在很后悔。 　　确实，他们三个就是奔着这节课不点名，好拿分来的。还以为来了，听听考试内容后就可以溜走了，但是，现在…… 　　该死的论坛！怎么消息这么落后，连换导师了都不说清楚！ 　　“行，那现在点名。点名后我会简单说下电影研究这门课，还有你们的考试内容。” 　　这是节两个小时的课，他们硬着头皮听着，连句小话都不敢说，只能安静地看着电脑，听讲台上的人讲话。 　　等讲到考试内容的时候，越听他们几个的内心就越是后悔。 　　这门课一共有三个考试，两个小组作业，一个个人论文。前面两个倒还好说，但最后那个占比百分之五十的视频拍摄和制作真是让很多人两眼一黑，恨不得现在就换课。 　　“行，休息十分钟。” 　　一听到休息，顾倾之就迅速将头一埋，脸整个趴在了桌子上。然后，他看着安逸杰的方向，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这就是你说的水课？” 　　安逸杰也低下了头，皱着脸，很是无奈：“论坛上这么说的啊，这门课就是最水的，但，但换导师了嘛。怎么，和想象的差这么多啊……” 　　纪彦升落下一句：“我们这该死的运气。” 　　顾倾之动了下头，懒得再说，脑门顶住了桌面，快速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身边，一直没被他注意到的人此时正在看着他。 　　在蒋言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他细长的脖颈，银色项链衬得他的肤色好像更白了一些。 　　忽然，低头的人动了，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眼里。 　　顾倾之就以这个姿势抬眼，很随意地问了句：“你怎么也拿这个课？” 　　迟了一秒，也是，被震到了一秒。 　　蒋言明将目光移开，喉结滚动了下，轻声说：“不知道拿什么，就随便拿的。” 　　“是不也听说这门课挺水的？” 　　他好像还在笑着。 　　蒋言明只能听到这轻快的语气，没反驳，静静点了下头：“嗯。” 　　“那完了。” 　　他缓缓转头，看着那个后脑勺问了句：“你要换课吗？” 　　顾倾之再次转了过来，好像在犹豫，轻轻皱眉的样子很好看。他也还不确定，开口说：“再说吧，下课后看看。” 　　导师半分钟都没多给，计时结束后就立刻翻动了大屏幕上的幻灯片。 　　“现在，让你们做个自我介绍。姓名，专业，喜欢的电影，喜欢的原因，最感兴趣的电影题材。这些都和你们第一个考试相关，方便你们了解身边的人，看看自己要和谁去组队，以什么电影和主题为你们演讲的基础。” 　　是的，第一个考试是个最少四人，最多六人的小组演讲。各组要选一个电影题材为主题，分析三部电影，寻找差异，成功或者不成功的原因，找到电影中最吸引人，最创新的部分。 　　还有很多具体的要求，刚刚导师已经给他们说过了。这个考试占比百分之三十，也是很高的。 　　听到要自我介绍的那刻，很多学生都齐刷刷地低下了头，避免和他碰上眼神。 　　导师说：“给你们五分钟准备时间，等下我点名。” 　　很快，又吵闹了起来。 　　纪彦升连忙在百度上搜索电影，生怕一会儿叫到自己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上次陪弟弟看的熊出没。 　　“别叫我啊。”他一边搜着一边小声嘀咕。 　　安逸杰看着倒挺平静：“这么多人，没那么点背的，你怕什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也拿起了手机，在默默搜索。 　　另外的两个人是真的淡定，顾倾之又埋在了桌上，闭上眼睛休息，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叫到。他没说话，蒋言明也只是偷偷看几眼，收回后不一会儿便又偏头过去。 　　“好了，点名前问一下有没有自己主动想说的？” 　　沉默了三秒后，他拿起了点名单，却很快放下，开口就是：“刚刚迟到的那三个，一个一个说。” 　　又一次，他们几个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甚至还能听到四周传来的隐隐约约的窃笑声。 　　纪彦升直接呆在了原地，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两边，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打算。安逸杰在那边也是用手扶着头，心里说着：该死的乌鸦嘴…… 　　“怎么，你们谁先说？” 　　导师的话刚落，蒋言明看到，身旁的顾倾之用双手撑了下桌面，利落地站了起来。他很快开口，声音清澈：“我先说。” 　　“行。” 　　顾倾之也不怯场，在这么多的目光下干脆开口：“顾倾之，计算机编程系的，大三，最喜欢的电影是《结语》。” 　　“《结语》？十八年前的电影。”导师看着他，没有掩饰眼中的疑惑，“为什么喜欢这部电影？” 　　“我喜欢剧情类的，有反转的。这部电影几年前重映的时候我去看过，我认为是这种题材里比较好的一部。” 　　“所以，你喜欢中间剧情反转的地方？” 　　站着的人一直很耀眼，他不顺着别人的话，太知道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了。所以，他很快反驳：“不是。电影最后的结局没说明白，在我看来，他是有同伙的，虽然没明说，但很多镜头和伏笔让我看完之后就是这么想的。” 　　一秒后，导师看着他，忽然点了下头：“行，我还以为你随便选的，看来你是真看过。那你喜欢的题材也是悬疑，剧情的？” 　　这次，顾倾之说：“嗯。” 　　“行，坐下吧。” 　　等顾倾之坐下后，蒋言明就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也看过来了，没什么反应，很快就再次看回了自己的电脑屏幕。 　　后来，其他人回答什么一点都不重要了。 　　蒋言明记住了这个没看过的电影名字。 　　“小组你们自己找，确定好了人数后让一个人发邮件告诉我，下周的课结束之后还没找到的我就自动帮你们分了。” 　　安逸杰转头，看向了蒋言明：“我们四个？” 　　他当然同意，很快点了头：“你们，不打算换课？” 　　“没有什么好换的。我刚看了，现在很多课的时间都只剩下早八和晚六了，再说，给分都差不多的话，换不换的也没什么差别。” 　　蒋言明侧头，问了句：“你也不换？” 　　顾倾之在敲代码，没看他，随意回了句：“不换了。” 　　纪彦升说：“要不再找一个两个的，这样演讲的时候也能轻松点。” 　　他们在这边研究找谁，忽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轻拍了下蒋言明的肩膀。 　　女生的声音很温柔：“那个，你们几个人？我能和你们一组吗？” 　　还没等蒋言明开口说什么，那边转头看过来的纪彦升就立刻回应了：“可以啊，我们现在四个人，就你一个吗？” 　　尹希悦笑着说：“还有我朋友，她今天没来，下节课会来的。” 　　纪彦升忍住嘴角上扬，迫不及待地开口：“那正好，我们六个人了。” 　　这变成了他们两个的对话，蒋言明早就将头转了回去。 　　“你等下四点是不是也有课？” 　　顾倾之抬眼：“嗯，你也是？” 　　“嗯，游戏开发创新，是吧？” 　　“对。”他点头后想了起来，轻歪了下头，问了句，“你不是美术系的吗，拿这个课干什么？” 　　蒋言明看着面前这双十分好看的眼睛，也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见了那两颗小小的黑痣。 　　一个在右边的眼角下，一个在鼻尖偏左一点的位置。 　　他开口，很认真地说了简单的两个字：“喜欢。” 第29章 P.29 　　下午两点, 这个教室里的人终于熬到了下课。 　　安逸杰早就把电脑装在了背包里，听到“下课”后即刻就站起来问：“吃饭去不？等会儿还有课呢。” 　　纪彦生说：“走呗，我都饿了。” 　　顾倾之是最后一个收拾的, 在导师说下课的时候他还在敲代码，看来是有什么急着要完成的事情。他装好电脑后抬头的时候，身边的蒋言明已经站起来了。他随后走了出去, 回头说：“出去吃时间够吗？下节课不能迟到。” 　　“应该够吧，附近吃点呗, 食堂人太多, 不想去。” 　　最后的安逸杰也走了出来, 问了句：“一起？等下的课不是也一起的吗？” 　　蒋言明点头：“嗯。” 　　在他们四个刚走出教室的时候，站在门侧等着的人便快步走上前，生怕错过了。 　　“那个，我们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一个组的。” 　　尹希悦已经把微信二维码递到了蒋言明的眼前。 　　从入学到现在, 她只主动要过这一个人的微信。在大街上被拒绝后，还能红着脸再要一次，她在这一刻也挺佩服自己的。 　　蒋言明只是站着, 垂眼看这个二维码的时候，身侧传来了一声撩人心弦的笑。 　　顾倾之看透了一切，带着这样的笑容走过了他们二人的身边。 　　后来, 走出这个教学楼的时候，顾倾之笑着问他：“你给了吗？” 　　蒋言明点头：“一个组的, 所以给了。” 　　在另一边走着的安逸杰开口了：“你看过我们学校的论坛没？刚刚那个女生是我们这一届最好看的, 你这不错啊，刚开学就得到了她的微信。我听说，好多人要她联系方式她都不给呢，这主动要你的微信肯定是对你有点意思。” 　　蒋言明只是听着, 没回应什么。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只是觉得一个组的，早加晚加都是要联系的。而且，当时太多人看着了，面前的女生低着头，好像有点害怕被看热闹。 　　所以，他没在那么多的目光注视下拒绝她。 　　“吃什么啊？” 　　顾倾之很快说：“想吃面。” 　　“那就马路对面那家呗，就是不知道现在人多不多。” 　　他点头：“嗯，去看看。” 　　到了店里的时候，楼上的座位还没坐满，他们四个找了个空位后就开始扫码点餐。 　　他们吃饭一般都是各点各的，顾倾之还没点好，看到那个炸小酥肉的时候手指停下了，抬头问：“小酥肉，你们吃不吃？” 　　安逸杰不爱吃油炸的，就点了一碗面和一个凉汽水：“你想吃就点呗。” 　　他还在看：“我自己也吃不完啊，你们不吃就不点了。” 　　在顾倾之就要滑过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蒋言明开口了。 　　“你点吧，我吃。” 　　他抬头看了眼，很快就说：“好。” 　　等面上来的时候，安逸杰又翻起了学校论坛。 　　他其实一直都挺想找个女朋友的，但可惜，大一时的两次恋爱经历不太美好，都是网恋，也都被冷暴力。所以，他下定决心，一定不再网恋，老老实实地在大学里找个女朋友，好好谈一段能触碰，能面对面谈的恋爱。 　　刚翻不一会儿，安逸杰就笑出了声音，手指翻动的速度快了起来，一连看到了很多相似的帖子。 　　这些帖子里的照片正是和这张桌子上的两个人有关。 　　安逸杰忽然开口，挑了下眉，说了句在他们听来没头没尾的话：“诶，你们两个火了。” 　　顾倾之在看课表，也没抬头，嘴上问：“什么？” 　　忽然，身边的人将手机递到了他的眼前，遮挡了他的手机界面。 　　顾倾之目光一定，看见的是一张双人照。 　　其实原本是四人照的，但上传的人将安逸杰和纪彦升截掉了，只留下了并肩走在校园街头的蒋言明和顾倾之。 　　“现在这论坛里都是你俩的照片，我想看漂亮妹妹都看不到了。” 　　顾倾之看到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浅浅笑了下，没说什么。 　　安逸杰也觉得好笑，看到了很多评论，没忍住说了句：“这些人可能魔怔了，什么都能嗑。” 　　能把两个直男联系在一起也是不容易。 　　他这么想着。 　　蒋言明看到了也没说话，很快起身，说了句：“我出去买点东西。” 　　没人问他去哪，只是几分钟过后，顾倾之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蒋言明：在买奶茶，你喝什么？】 　　还附带上了一张照片，是学校门口他常去的那家奶茶店。 　　嗯？还挺巧。 　　原本顾倾之在走出校门的时候就曾犹豫过，可要去那家奶茶店的话还要折返回来，他嫌麻烦，所以就想等吃完饭回去的时候再买。 　　但现在有人去了，顾倾之也就没客气，直接打字：【鸭屎香柠檬茶全糖大杯谢谢】 　　打完字后他差点忘了，又发了一条过去，【等我问下他们】 　　蒋言明站在店的门边，在这样的烈日下等着。 　　他看到了，走出校门的时候，他曾看向过侧面，有些犹豫。顺着方向看去，前面好像只有那家他上次喝过的奶茶店能吸引他的视线。 　　也是不确定的，但还是来了。 　　买完四杯水后，蒋言明回去的时候再次看了眼手机，发现多出来了一条转账信息。 　　顾倾之转的是三杯奶茶的钱，算一下，还多给了五块钱。 　　但是，直到吃完饭，回到学校的时候，蒋言明都没有收。 　　“等下的课比刚刚的课还要严，你有点心理准备奥，让你见识下我们编程系的导师都是什么魔鬼。” 　　蒋言明的手里拎着自己的那杯三分糖柠檬水，没喝几口，开口问了句：“这门课人很少吗？” 　　“少的很，我们这节就十二个人，一共就开了两个时间点。”安逸杰看向了顾倾之，“要不是小顾想来这门课我才不来吃这个苦呢。这门挂科的人可多了，给分应该是所有课程里最低的了，特别难。” 　　很想问一句，也还是问了。 　　“你怎么想来这门课？” 　　顾倾之的水喝了一半，他转完账之后就没再看微信，还以为自己转去的钱已经被收了。他听到这个问题后干脆地说了句：“喜欢啊。” 　　等这门课开始的时候，蒋言明很快就明白了什么是他们口中的“最严格，最难拿分，没苦找苦吃”的课程。 　　导师看着坐在互动教室里的十二个人，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看上去得有六十了，但感觉挺精神的，穿着也是非常干净。 　　他将每个人都扫了一眼后只发现了一个生面孔，目光看去：“你，你叫什么，哪个系的？” 　　蒋言明很快站了起来：“蒋言明，艺术设计系的。” 　　“艺术设计？”他又问，“大几？” 　　“大一。” 　　在场的人瞬间都看向了他，可能心里都在想这个大一新生是不是脑子不太好，或者，可能是他根本没看过论坛，不知道这节课的恐怖。 　　导师没有再问蒋言明什么，却在课程中间的休息时间时将他一个人叫到了门外，对他说：“你大一的话我不太建议你拿这门课。你也看到了，我这学生少，都是因为考试难，容易挂科，所以根本就没有大一或者大二的学生来。” 　　蒋言明看着，低声说：“我看这门课没有要求，所以我才拿的。” 　　“是没有要求。”他抬头，看到了他的眼睛，所以没再多说，“你决定了就行，我只告诉你，如果大一就挂科的话别到时候来说是我的问题。” 　　回到座位上后，顾倾之看了眼他，隔着个位置问了句：“他是不是劝你换课？” 　　“嗯，你怎么知道？” 　　他一副料想到的表情，转过头后说：“也就会劝劝大一的了。” 　　坐在他们两个人中间的安逸杰接上了话：“他是怕你刚上大学，给你留下阴影，像我们这种大三大四的，他劝都懒得劝。不过，我感觉你确实该再想想，我们这节课几乎都是计算机系的，和你的专业没那么相关，你确实没啥必要拿这个课。” 　　蒋言明知道，只是在这时淡淡地看向了戴着耳机的顾倾之。这个耳机的牌子，蒋言明没见过，但他身上衣服和鞋子的牌子，他倒是知道。 　　很早之前就很清楚地知道了，他身上随便一个物件都抵过他所有的衣服。 　　“嗯。” 　　嘴上随便应着，可蒋言明是不会换的。 　　“下课了开黑去不？” 　　顾倾之只戴着一边耳机，所以听得清楚：“去。” 　　蒋言明听到后就问：“你们打什么？” 　　“端游吃鸡，你打不打？” 　　“打。” 　　安逸杰说：“那正好啊，不用叫人了。” 　　坐得离蒋言明最远的纪彦生突然探个头，开口问：“你什么段？我们打组排的。” 　　“大号荣耀，也有小号，什么段都能打。” 　　听到这，本来在看电脑的顾倾之不看了，扭头看过来时有些惊讶：“荣耀啊？” 　　“嗯。” 　　安逸杰很快说：“那你没事可以和小顾双排了，他大号也荣耀。”他立刻补充了一句，“但我说的不是这次啊，等会儿得先带我们上星，你们的大号留着，等我们上去了之后再一起打。” 　　顾倾之又伸着脑袋问了：“你打什么枪？” 　　“打远程比较多，近战的话AK，M4都玩。” 　　“行，正好缺个打远程的。” 　　说实话，在这一刻，顾倾之在想：这搞美术的还会打游戏？还以为也是那种没事看书写字，不爱出门的。但确实，这人的长相和感觉，好像是艺术设计系这一事实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一点。 　　一个多小时后，真正在一起打的时候，顾倾之在见识了这人的操作后就确定他没说假话，这个手法和意识确实是荣耀的玩家。 　　“准。” 　　顾倾之在蒋言明用M416远距离地连打带补了一个人后很快说了这个字。 　　就是这一个字，让蒋言明的手抖了下，刚刚精准打死人的那把枪走了火。 　　几个小时的上分下来，顾倾之的心情特别好。 　　其实，他平常就不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打游戏的时候更是容易暴躁。单排时，他遇到傻逼队友会直接破口大骂，虽然和朋友玩时他的脾气已经算好了，但看到有些操作的时候也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冷了脸，不想说话。 　　但今天有人和他配合，能听懂他的话，让他不用担心后屁股的人，放心冲锋……打得确实爽，很久没这么爽了。 　　又打完一局后，他们吃鸡了，蒋言明和顾倾之的游戏人物加在一起一共豪取了二十二个头。 　　顾倾之扭头看向了身旁的蒋言明，脸上的笑意没散，越来越盛，整个映在了慢一步看过来的那束目光中。 　　他真心地说了句：“打得好。” 　　是真的打得好，也好像，仅仅是打得好。 　　蒋言明的样子很淡然，没什么反应，低声回了一句：“你打得也好。” 　　“你还打别的游戏吗？” 　　“王者。” 　　“什么段？” 　　“王者。” 　　顾倾之还是那个样子，在这本就暗淡的世界里，他的笑容一直是他眼里唯一的光亮。 　　“那有空一起打。” 　　蒋言明点头：“好，你叫我，我都有空。” 　　顾倾之只爱打两个游戏，一个是刚刚玩过的，还有一个在这个晚上也和蒋言明一起玩了。 　　凌晨一点多。 　　【来进对面野区（A）：下了】 　　蒋言明背靠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眼睛有些发酸，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好，下次再玩。】 　　【来进对面野区（A）：ok】 　　发完之后，小狗头像就立刻消失在了这个游戏房间。 　　这两个小时，他们双排，一把没输。 　　顾倾之玩打野，蒋言明打射手，两个大哥位直接压得对面喘不过来气，很多把都是在十五分钟内解决的。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一个人。 　　坐在椅子上的蒋言明忽然笑了，没有声音，也没人发现。 　　更近了一步。 　　这样，假期疯狂上分，没日没夜地练习就如愿带给了他最想要的结果。 　　以为就这样结束了今天。 　　但很快，手机屏幕上方的消息提醒让已经坠入的人瞬间清醒。 　　蒋言明点了进去，看见了刚刚离开的人发来的信息。 　　【A：奶茶钱怎么没收】 　　另一边，躺在家里大床上的顾倾之在短短五六秒之后收到了回复。 　　【蒋言明：不用了。】 　　顾倾之看着，也没太在意，反正他向来不太在乎钱，就只回了句：【那下次我请】 　　下次…… 　　这次，对面的回复来得更快些。 　　【蒋言明：好。】 第30章 P.30 　　篮球队选拔的这天下午, 在蒋言明和周晟到了室内篮球馆的时候，等待的人已经很多了。 　　“我去，这么多人啊。”周晟看到了场内中间的桌子和上面摆放着的记分牌, 说了一句，“搞这么正式。” 　　他们走到了方翰宇的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篮球社怎么还要选拔？其他的社团不都是随便参加的嘛？” 　　身边有人在疑惑, 方翰宇就凑过去说了句：“只是要分个队，入选的应该是能进学校正式的篮球队, 剩下的就是这个社团里的。反正, 就是报名的都能参加。”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原本站在右侧边上的顾倾之和一位看着三十多岁左右的男人一起走了过来。 　　蒋言明看着，心里想，他身边的这个人应该就是学校正式篮球队的教练。 　　来这里的人有将近四十个，顾倾之把全场扫了下, 垂手后，拿着的本子也随之落在了身侧。 　　他身边的男人开口了：“我们江大的篮球队也在招新，所以想报名的, 觉得自己有这个实力的现在可以站出来。我们等下会进行一个小比赛，这次应该只会招五个人左右，想报名的现在自己站出来就行, 不报名的可以去到旁边，算你们直接加入社团, 等下就可以活动了。” 　　顾倾之抬头, 忽然一瞬，对视上了一个人的眼睛。也仅仅一秒而已，他看着，站在队伍中间的蒋言明低着头走了出来。 　　教练个子不高, 抬头看到后又看了眼他的鞋子，没忍住问了句：“你多高？” 　　蒋言明现在站在顾倾之的身边，偏头回了句：“一九二。” 　　“行，报名是吧？” 　　“嗯。” 　　最后，总共报名的也不过十二个人。 　　剩下的人就算自动加入社团，去到了操场的另一边。 　　“行，你们自己分组，六个人一组，十分钟后打个全场。我们选谁和队伍的输赢没什么关系，主要是看你们个人的发挥，懂了吧？” 　　说完之后，顾倾之就和教练一起离开了这里，给报名的他们独立的空间。 　　方翰宇，周晟和蒋言明很有默契，自动站到了一边，之后又随便拉了三个眼熟的，占了主动选择的一方。 　　剩下的六个人自然地接受，分开两队后就各自讨论去了。 　　那边，站在篮球场中间位置的教练扭头，问身边的顾倾之：“你是不和这边的人挺熟的？” 　　他点头：“嗯，认识。” 　　“打得怎么样？” 　　他笑了：“等下看到不就知道了，我觉得还行。” 　　教练也笑了：“我听说你们那天打球，有人从你手里拿了好几分，他在场不，让我好好关注下。” 　　顾倾之看向了左边的六个人，扬了下下巴：“那儿，最高的那个。” 　　蒋言明是这群人里身高最高的，本就很显眼，在顾倾之这么说了一句之后，教练更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也确实没让人失望。全场，他近身的突破和扣篮都很出彩。场下观赛的人越来越多，很是配合，不管哪一方进了球之后就会有一阵的欢呼声。只是，他进球后传来的呐喊要更强烈一些。 　　全场打完之后，教练其实就已经知道要选谁入队了。 　　“你们回去等消息吧，过了的话我会让小顾给你们发信息通知的。选拔通过的人就可以不用去社团活动了，下周开始，每周五晚上六点来这里训练就行。” 　　这边解散后，方翰宇就率先凑到了顾倾之的身边，拿肩膀撞他：“怎么样，进没？” 　　顾倾之向后撤了一步，有些嫌弃地说：“全是汗，别凑。” 　　“我就凑。”他又到了他的身边，低头看他的本子，“过没啊？” 　　顾倾之将本子一合，盯着他说：“还没定，教练说了算，等他通知我之后我再告诉你。” 　　蒋言明的头顶全是汗，他没往前靠，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安静看着。 　　几秒之后，眼中闪动，他也是真的没想到，那边的人会主动走过来。 　　顾倾之几步就走到了蒋言明的身前，抬头问了句：“晚上端游打四排不？” 　　“几点？” 　　他想了下：“我还有课，八点下课之后？” 　　正好，蒋言明也是八点才下课。他点头，脚步没动，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上肯定是一股汗味：“好。” 　　“行，到时候联系。” 　　回宿舍的时候，周晟还挺好奇的，问了句：“你和他好像很熟啊，不是才认识吗？他约你打游戏？” 　　蒋言明的脖子上挂着个白色毛巾，他是个易出汗，易热的体质，所以打球的时候一直记得带擦汗的毛巾。他很快点头，低声说：“嗯，打端游，上次一起打过。” 　　“这样啊，你什么段啊？他们几个打游戏好像挺厉害的，我和安逸杰打过一次，但也仅此一次，后来他就没再叫过我了，可能是我真的太菜了。” 　　“我和他都是荣耀。” 　　“他？顾倾之吗？” 　　蒋言明点头。 　　“哦，你们都打端游的，我很少打。”周晟突然笑着说，“方翰宇更牛逼，天天CF，周子清也是，真不知道哪来的瘾。” 　　周晟这一说，蒋言明也忽然想起，在宿舍的时候，他确实看见过很多次周子清玩这个游戏，也就只有这个游戏。 　　应该，是和方翰宇双排的。 　　曾经，蒋言明也玩这个游戏，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很多年没玩过了。 　　回到宿舍后，蒋言明立刻去洗了澡，将身上冲洗得干干净净。收拾好之后，他出门，去了学校的四层图书馆，找了个位置后就拿出了很厚重的画本和笔袋，想尽快完成那个初版的线稿。 　　也就画了一个小时，他收拾好背包，准备去上等会儿的专业课。 　　在下了课，走出教学楼的时候，蒋言明拿出了手机，给唯一置顶的那位联系人发去了信息。 　　【蒋言明：你在哪个课室？】 　　顾倾之那时刚下课，没及时回，是后来走在街道上的时候才看到的。他本来就打算给他发微信：【我顺路过去你们大楼前见】 　　【好。】 　　台阶下方的左侧，蒋言明站在那里，没看手机，眼睛只盯着右侧的道路，想着等下，他会从这里过来。 　　“诶。” 　　听到熟悉的声音，蒋言明很快转头，看见的是和下午穿搭一样的人。他怔了下后问：“你，你怎么这边过来的？” 　　顾倾之觉得奇怪，但也很快说：“课室就在这边啊。”他又抬头看了眼，“走不，他们两个已经过去了。” 　　“嗯，走。” 　　这次，是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校园里并肩走着。 　　这一路上都是安静的。 　　直到走出校门的时候，顾倾之才停下脚步，扭头问了句：“买杯水再过去？” 　　“嗯。” 　　还是那家奶茶店，排队的人并不多，前面四个女生点完之后就到他们了。 　　顾倾之直接问：“你喝什么？” 　　蒋言明看了下点单机前的图片，随便说了个：“茉莉柚子茶，三分糖。” 　　点完后，顾倾之接着点了三杯，一个全糖，两个半糖。 　　“好，一共七十二元，请问怎么支付？” 　　蒋言明的手机刚拿出来，那边，顾倾之早就准备好了，直接将付款码递了过去。 　　坐下的时候，顾倾之看了眼身边，见他点进了转账的页面：“你不用转我了。” 　　蒋言明的手指停了，抬头看着。 　　“上次不是你给的吗？这次我给。” 　　几秒后，他点头：“嗯，那下次我给。” 　　到了网吧后，还是那个相似的包间。 　　里面的两个人在门开的那刻就大叫：“我靠，终于来了！” 　　安逸杰扶着头，一脸生无可恋：“我俩组排的后果就是被当人机刷。” 　　顾倾之看到纪彦升的电脑屏幕后没忍住笑出了声，走过去的时候拍了下他的肩膀：“植物大战僵尸是几个意思？” 　　这边在战僵尸，那边在炫舞，这画面也是挺搞笑的。 　　纪彦升叹了口气，立刻说：“我俩打了快两个小时，反向上分，再打下去大号都不能和你们小号打了。这段位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啊，排到的队友都单走，落地就是鼠。” 　　顾倾之把买来的水放在了他们的桌上，坐在位置上后就打开电脑，登上了号：“上号啊。” 　　在游戏里穿着漂漂亮亮的小裙子的安逸杰直接退了出来：“来了，我要把我的分都赢回来。” 　　这四个人一起打了两个多小时，后来，是安逸杰提议的，也是他的肚子实在忍不住了。他放下了鼠标，抬头问：“吃饭去不？饿了。” 　　顾倾之抬眼：“吃什么？” 　　“烧烤行不，正好喝点，明天没早课。” 　　他也觉得挺好，很快就说：“去呗。” 　　安逸杰又侧头，看向了话一直不多的蒋言明，还以为他不会去，但得到的回答却是没有迟疑的。 　　他只说了一个字：“去。” 　　从网吧走出来的四个人转场到了前方路口转角处的那家人气挺高的烧烤店，这家的客人一直挺多的，主要是食物好吃，种类也很多。 　　他们四个点了很多东西，还要了六瓶啤酒。 　　安逸杰一边将啤酒拿上桌一边笑着问：“怎么样，你能喝多少？” 　　蒋言明刚打开餐具，把杯子从里面拿出来，抬眼看了下后说：“我啤酒过敏，喝不了。” 　　“啊？” 　　“哈？” 　　对面的两个人同时发出声音，身边的顾倾之在这时看了过来，问了句：“过敏啊？” 　　“嗯。” 　　安逸杰问：“严重吗？” 　　“喝了应该得去医院的那种。” 　　他立刻说：“那你可别喝了，我们三个喝就行。” 　　蒋言明看着，身边的顾倾之在用纸巾擦拭了杯沿之后就开始倒酒，气泡接连冒出，占了杯子的一半，但倒酒的人拿捏得很好，一点都没有洒出来。 　　他倒完之后就举起杯，一饮而尽，有那么一两滴从嘴角滑出，落入旁人的视线，被他自己很快地用纸巾擦去。 　　安逸杰连忙说：“诶诶，怎么先喝上了？” 　　顾倾之放下空杯子后说：“渴了。” 　　顾倾之的酒量是这三个人里最好的，他没怎么停歇地喝了三杯后一点变化都没有，还笑看对面的纪彦升，提醒他：“你别喝这么快，今天可没人抬你回去。” 　　纪彦升有自知之明，一口一口地慢慢喝：“放心，我今天必不可能多。” 　　他嘴角上扬，总是笑着的：“行，你说的啊。” 　　过了十多分钟，烧烤上了不到一半，这时，服务生端上来了一大盘小龙虾。 　　安逸杰在人家还没放下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戴上了一次性手套：“他家小龙虾特好吃，你尝尝。” 　　这话是对蒋言明说的，他听见了，但没立刻去拿。 　　过了会儿，他转头看着没吃小龙虾的人，问了句：“你不吃？” 　　顾倾之已经喝完了一瓶半的啤酒，此刻，只有耳垂是红红的。他转头，然后才看向了前面那一盘看着就很有食欲的小龙虾，很快说了两个字：“不吃。” 　　“过敏？还是，不爱吃？” 　　他说：“懒得扒，弄一手。” 　　安逸杰听到这几个字后立刻有些无奈地说：“少爷，这有手套啊，又弄不到手。” 　　顾倾之一点都不犹豫，回了句：“我懒。” 　　又不是非得吃，即使有手套，但弄一手黏黏糊糊的，他还是会觉得不舒服。而且，小龙虾比正常的虾难扒，他也是真的没什么耐心，觉得扒那么久就为了一小点肉很不值得。 　　安逸杰左右看了眼：“店里现在人多，不然可以让他们来扒。” 　　纪彦升斜眼看他：“你当这里是什么高档餐厅？还有扒虾服务？” 　　“给钱不就行了，多给点不就扒了？” 　　安逸杰说的其实也是顾倾之想的，这两个人都不差钱，能用钱让自己轻松的话，那为什么不呢？ 　　但可惜了，现在没人能给他们提供扒虾服务。 　　这时，一只手进到了顾倾之的视线，抓走了三个小龙虾。 　　顾倾之是真的打算碰都不碰那盘小龙虾了，但是，很快，他那个没什么东西的盘子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扒好的虾肉。 　　圆滚滚的。 　　“嗯？” 　　顾倾之转头，看到刚刚给自己虾肉的人在扒第二个，然后，在注视下，又一个虾肉被这个人放在了自己的盘子上。 　　现在，他眼下的是两团虾肉。 　　剩下的两个人都看到了，但也没什么十分特别的反应，和顾倾之一样，只是觉得疑惑。 　　蒋言明当然注意到了目光，在拿起第三只小龙虾的时候低声说：“我不吃虾。” 　　“你……”迟了一秒，顾倾之的思绪回来了，很是不理解，“你不吃，扒它干什么？” 　　还，放在我的盘子里？ 　　蒋言明又扒好了一个，再次伸手，将它轻放在了另外两只的旁边。他没看他，只是又拿了几只过来：“解压。” 　　“什么？” 　　“扒虾解压，我不吃，你吃了吧，不然就白扒了。”他伸出了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指了下旁边的消毒湿巾，“擦过手了。” 　　顾倾之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地开了口后只能评价一句：“你这，解压的方式挺特别……” 第31章 P.31 　　吃完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安逸杰和顾倾之酒量好, 杯里的啤酒就没空过，相比之下，顾倾之还多喝了一瓶。 　　现在的他不只是耳垂红了, 整个脸颊带着脖颈都是白里透着红的，很好看。 　　他们走出了烧烤店，要分开两头走了。 　　安逸杰的胳膊在顾倾之的肩膀上, 就这么和对面的两个人告别：“我先走了奥。”他侧头问了句，“你也打车？” 　　“嗯, 打车, 你先走吧。” 　　等很快打到车的安逸杰上了车之后, 站在路边的蒋言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看着正坐在路边椅子上的人，走过去问了句：“你现在不回家？” 　　顾倾之低着头：“打车呢，我那边不好打车，可能得等会儿。”他抬头, 看着他们，“你们先走，回宿舍是吧？” 　　蒋言明在顾倾之的旁边坐了下来, 轻声说：“我还有别的事，不直接回。” 　　站着的纪彦升小眼睛眨了眨：“怎个意思，你不回学校？” 　　“不回, 你走吧。” 　　“……” 　　纪彦升在心里庆幸：还好今天没喝多，不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他也没多问, 转头就走了：“行, 那我走了。” 　　这里，周围的人很多，但这张长椅上并肩而坐的两个人却是安静的。 　　“你不回学校要去哪？”顾倾之打的车在路上，还得等十多分钟, 说实话，这时候他心里已经有点烦了。 　　蒋言明低声说：“等下要去买点东西，买完才回。” 　　“哦。”看着手机心烦意乱的顾倾之直接将手机扣下去，说了句，“教练说你过了，能进篮球队。” 　　“嗯。” 　　“正式通知的话应该要明天晚上。” 　　“嗯。” 　　几秒后，蒋言明侧头：“你，大学一直在篮球队吗？” 　　顾倾之轻轻点头：“刚上大学的时候就去了。” 　　这边上的人有些吵，顾倾之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没再开口，之后，周围的空气好似凝固了，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你……” 　　“你……” 　　两个一样的开头，顾倾之愣了下，随后开口：“怎么？” 　　“你回去后，还打游戏吗？” 　　顾倾之看着，觉得这人瘾还挺大，都这么晚了，还要和自己一起打游戏。他低头：“不打了，回去睡觉了。” 　　“嗯。”蒋言明又偏头看去，轻声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顾倾之都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好像只是在找个话题，不想一起待着的时候这么沉默。他想了下，抬头后开口：“我，你还不走吗，不是要买东西？” 　　“有点累，坐着歇会儿再走。” 　　“哦。” 　　他心想：刚刚坐了那么久，也没干什么，这人却说累了，挺奇怪的。 　　几分钟后，顾倾之打的车到了，在他起身的时候，他身边的蒋言明也站了起来。 　　他在他身后，也走到了路边，看着他上了车。 　　顾倾之要关门的时候还觉得疑惑，歪着头问了句：“你还有事？” 　　“没。”蒋言明低声说，“你走吧。” 　　车门关上得毫不犹豫，驶出去的风带动了蒋言明的衣角。他看着眼前的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才缓缓抬脚，离开了这片地方。 　　回到宿舍后，蒋言明的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坐了下来，没有第一时间去洗澡，而是拿起了手机，打开微信，发去一条消息。 　　【你到家了吗？】 　　这个晚上，他没等到任何的回复。 　　直到第二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蒋言明的手机才猛地响动了一下。 　　这独一无二的铃声让坐在对面的周晟都震了一下，很快问了句：“谁啊？” 　　蒋言明立刻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后就看到了那条很简短的信息。 　　【睡着了到了】 　　他不喜欢打标点符号，都是用空格来代替的。 　　顾倾之昨天回家后其实是看到有人发信息过来的，只是他那时懒得点进去，滑过之后就继续看那个没看完的电影。 　　现在的他正在穿衣服，下午还有课，拿起手机后他随便看了眼，把昨天没回的消息都回了下。 　　安逸杰直接一串语音发过来：“你现在才告诉我到家了有个屁用，要不是我知道你，我他妈都报警了！” 　　顾倾之只面无表情地回了一个字：【哦】 　　顾倾之将手机丢到了床上，收拾好了之后就直接去了地下车库。没别的安排的时候，他一般都是开车去学校的，这样能方便点，避免在高峰期不好打车。 　　学校里，蒋言明还在等信息，顾倾之不爱及时回信息这件事，他也是最近才知道。 　　拿着手机的人有些心不在焉，周晟看见后就问了句：“你这等谁消息呢？” 　　蒋言明没说话，抬眼看了下。 　　“我可没偷看啊，就你这样子只能是等人消息。和我说说呗，哪个小姑娘，大一的，还是学姐啊？” 　　他低声说：“都不是。” 　　第二条消息，蒋言明是在四点下课的时候才等到的。 　　【刚下课怎么打游戏？】 　　他走出了课室，快速打字：【打吗？】 　　【打呗但要先去吃饭吃完再去】 　　【你去哪吃？】 　　顾倾之边走边打，也是对面这人打字太快，他不用等，所以就没放下手机。他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去：“我们要去校外吃，你要来的话就校门口见。” 　　收到这条语音的时候，蒋言明在原地停住了，定定地看了两秒这条时长并不长的语音。走到一边后，他将手机放到耳边，把音量调到了最大。 　　听完后，他很快回复：【好，现在过去，等我下。】 　　那边的四个人也在校园的路边走着，很快就到校门口。 　　“诶，他不是大一的吗，怎么总跟你们一起？” 　　一个和他们玩得很好的人这么问了句。 　　顾倾之没说话，安逸杰先开口说了句：“都认识，正常，而且他游戏打得好啊，球打得也不错。” 　　“那也不至于吃饭都要找你们吧？” 　　“都哥们，想那么多干什么，要来就来呗。” 　　这人想了下还是开口了：“就怕是第二个于捷。” 　　听到这个名字，安静走在边上的顾倾之才有了反应。他偏头看去，说冷漠也算不上，只是没了笑容，让人觉得不适应。 　　他开口，低声说了句：“别提他了。” 　　“嗯，就想到了说一下，不说了，提他晦气。” 　　他们先到了学校门口，顾倾之走去了一边，在阴凉处等着。忽然，手臂被人连续地拍了好几下，他抬头：“干什么？” 　　安逸杰的目光在前面，快速用手指了过去：“诶，那不是唱歌的那个妹妹吗？就你看上的那个。” 　　十几步之前，有三个女生站在路边，穿着红色小吊带裙的那位就是在大一军训晚会时唱歌的楚安然。 　　安逸杰很快又说了句：“你不是打听过了吗，没对象，你还不上啊？” 　　顾倾之已经看了过去。 　　前面，另外一个女生回头，对上了视线后就慌忙转头回去。虽然听不清她们之后说了什么，但很清楚，背对着的楚安然在听到某句话后小心翼翼地转头过来看了眼。 　　这对视很短暂，但她的目光只看向了一个人的眼睛，无声地传递着讯息。 　　安逸杰都看出来了，在顾倾之身边笑着说了句：“有戏。” 　　见这人还没动静，他都按捺不住了，笑得更深地说了句：“你个怂逼，要不我去帮你要？” 　　顾倾之即刻就偏头看了眼，反驳道：“你才怂逼。” 　　说完，顾倾之就抬脚，离开了这片阴凉。 　　也是这时，很巧，蒋言明刚走到门口，亲眼看见刚刚还站在原地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安逸杰注意到了，后退几步：“来了啊？” 　　他没看到身边人的表情，或许，即使看到了也察觉不到什么。他还在笑着说：“也是终于见到他主动要别人的微信了。” 　　蒋言明停在了这里，仅仅差几步就能迈入顾倾之刚刚站的那个阴凉地方。 　　但是，他没有移动，亲眼看着那位漂亮的女生从小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顾倾之，只是将手机递了过去。 　　“成了。” 　　安逸杰还在解说。 　　顾倾之这样的男生去要微信，应该，很少有单身的女生会拒绝吧。 　　蒋言明不是不知道。 　　等顾倾之成功加到微信，带着笑容走回来的时候，蒋言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只是，走去饭店的那一路，加上吃饭的时候，他都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我说的吧，你去要她肯定给。” 　　又一人说：“怎么说，打算先聊聊看？” 　　顾倾之看着还是挺高兴的，他说：“嗯，聊着看。” 　　安逸杰没忍住说了句：“要我说你还是别网上聊，约着见面聊吧，就你那回信息的速度别给人家弄跑了。” 　　桌上的很多人都笑了，唯独只有坐在顾倾之对面的蒋言明笑不出来。 　　“加到微信这么大的好事不得请吃饭啊？要不是我，你这墨墨迹迹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加上呢。” 　　顾倾之没拒绝前面的，只是斜眼看，很是不同意后半句话：“你才墨迹，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这不是看你单身太久了，为你好嘛。”安逸杰的脑子忽然转了下，“我靠，那你不会以后都不和我们一起打游戏，打球了吧？我跟你说，兄弟和对象，肯定是兄弟更重要的，你可不能重色轻友啊。” 　　听到这句话，顾倾之倒笑了，很肯定的样子：“你放心，你重色轻友我都不可能。” 　　纪彦升“哼”了一声：“那你也放心，他短时间找不到的。” 　　安逸杰直接炸了：“我去你的吧！” 　　另一个人问：“等下打球还是什么？” 　　安逸杰说：“都行，五个人，打游戏也能打。” 　　顾倾之夹了口虾仁：“网吧吧，现在不想打球。” 　　“行。” 　　等吃完饭，到了要付钱的时候，顾倾之很自觉，直接就要走去前台。 　　蒋言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声音很轻：“我给过了。” 　　“嗯？”他转头。 　　“给过了，上次就你给的。” 　　说完后，蒋言明就走过了顾倾之的身边，最先走出了店门。 　　剩下的人都看到，听到了。 　　那个人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变了，在安逸杰的身边说了句：“看来不是第二个于捷。” 　　出门后，顾倾之走到了蒋言明的左边，问他：“多少钱？” 　　“怎么了？” 　　顾倾之什么都知道，他其实挺细心的，很多事情都能看出来，更何况，还是这么明显的事情。他又问了一遍：“花了多少钱？我给你吧。” 　　忽然，身边的人停下了。 　　平时的蒋言明说严肃也不太对，只是整个人很冷。可现在，就在这个当下，对视上那个眼神的时候，顾倾之觉得这个人不止是冷，还有些，压迫感传来，但却不是让人害怕的那种。 　　很奇怪，也很突然的感觉。 　　蒋言明看着他，淡声说：“不用了，下次，你再给吧。” 　　说完，他又走了。 　　顾倾之大步迈了上去，在他身边回了句：“行，那下次我给。” 第32章 P.32 　　去到一家新找到的网咖后, 原本的四人上分车队变成了五人。他们没再打吃鸡端游，而是开了另一款五人组排的游戏。 　　这游戏蒋言明和顾倾之都没玩过。 　　别的游戏上的两个高手在此刻变成了小白，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小时的小白。 　　“牛啊！救命之恩啊。”打中路的安逸杰一下子抓住了顾倾之的肩膀, 很兴奋地喊了一句，“这么帅我可要爱上你了！” 　　顾倾之侧头，笑着用嘴型说了句：滚蛋。 　　打了好几局之后, 纪彦升靠在椅子上问：“你们两个真的没打过这个？怎么玩得这么好？” 　　顾倾之喝了口冰冰凉的可乐，咽下去后有些骄傲地说：“没办法, 有天赋。” 　　“真的, 你俩别上学了, 打职业去吧。” 　　听到这儿，安逸杰想起来了，放下鼠标后说：“你别说，高中的时候还真有人问过小顾打不打职业呢。” 　　“还有这事？”纪彦升问, “你没答应？” 　　安逸杰很快说：“他要是答应了现在还能在这儿吗？” 　　顾倾之看着，说了句：“游戏本来就是打着玩的，变成职业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你还说想开游戏公司, 做自己的游戏？”安逸杰问，“这不也是把游戏变成职业了吗？” 　　顾倾之侧头看过去，很肯定地说：“不一样, 自己做游戏和打职业可是两码事。”他忽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我自己做的, 决定权在我, 懂不懂？” 　　“懂了，少爷。我将来就跟着你混了，到时候你的公司给我留个保安的位置就行，工资要求不高, 一月五万就行了奥。” 　　晚上八点，和他们打了很久的蒋言明主动说了第一句话。 　　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挺突然的，顾倾之就坐在他的左边，注意到后就抬头。 　　“我先走了，要去画室赶东西。” 　　安逸杰最先说：“哦，行。” 　　顾倾之低下了头，开口说：“拜拜。” 　　也就十分钟后，走出去的蒋言明又回来了。 　　“嗯？你怎么回来了？” 　　安逸杰的声音让顾倾之转头，正好看到他将一个白色塑料袋放在了自己的桌上。 　　“这什么？”顾倾之抬头问完之后就用手去打开这个袋子，很快，看到了两盒药，他疑惑地开口，“药？” 　　“嗯，听你咳嗽。”蒋言明说，“吃完饭之后再吃，预防一下。” 　　在他说完，转身走了之后，坐在椅子上的人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的。 　　刚刚打游戏的时候顾倾之确实是咳嗽了好几次，应该是前天晚上空调开太大，洗完澡之后出来被冷到了的缘故。 　　确实是有点感冒的意思的，但顾倾之，和他身边的其他人都没注意到。 　　也是被蒋言明这一提醒，顾倾之才觉得自己可能会感冒。 　　安逸杰睁大眼睛看着，目光才刚刚从门口那里收回来，与顾倾之对视上后说了一句：“他还挺细心。” 　　蒋言明在回去学校的路上还不忘发个信息提醒他，他怕他不仔细看说明。 　　【蒋言明：饭后吃，一天两次，红色的一次一粒，胶囊一次两粒。吃一天看下，没觉得严重的话就不用吃了。】 　　顾倾之是晚上回家的时候才看到的这条信息，就像安逸杰说的那样，这人，还真的是挺细心的。 　　【嗯】 　　顾倾之只回了这一个字，而对面的人几乎是立刻回复的：【你回家了？】 　　【刚回】 　　【好。】 　　蒋言明还是看着手机，等了一分钟后才将它放下，之后，他重新拿起手中的画笔，在满是颜料的盘子上蘸了一笔。 　　今晚要完成前半部分，这是他昨晚就定下来的。 　　其实，他应该下课后就来画室的，这样的话也不用在这二十四小时开着的教室里熬夜。 　　准备要走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蒋言明收拾好东西后没急着离开，而是打开手机，登上了那个手游。 　　刚点进去，好友栏的第一个人。 　　他已经开局十分钟了。 　　蒋言明将书包放去了旁边，坐在了角落的小沙发上，点进聊天框，发去了一条信息。 　　另一边，顾倾之已经洗完澡了，正躺在床上打游戏，对面的中单已经被他折磨到在全部聊天框里求饶了。 　　【让个蓝给我嘛：哥哥，别打我，等下双排？】 　　顾倾之看到了也就像没看到一样，反而抓得更起劲了。 　　对面中单又死了一次后，全部聊天框中弹出了这条：【让个蓝给我嘛：臭男人！真恶心！】 　　顾倾之心想：第二次被杀还会求饶，又被杀了一次后就开始骂人了，可真是善变呢。 　　在这局快结束的时候，左下角的空白处跳出了一个预约消息。 　　【。。：等下你还打吗？】 　　顾倾之直接语音转文字：【打。】 　　【一起吗，我等你。】 　　他说：“行，但你不是要赶东西吗，弄完了？” 　　【弄完了。】 　　之后顾倾之就没有回了，等这局游戏结束后直接拉了他进房间。 　　蒋言明打字：【你吃药了没？】 　　顾倾之才想起来，下了地之后接了杯水，按照他说的那样吃了药。回到床上后，他直接开了麦：“刚吃，谢谢啊。” 　　打字的手一顿，他也开了麦：“嗯，开吗？” 　　“你能开麦？没在宿舍？” 　　“没，在画室。” 　　“哦，行，那我开了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蒋言明没戴耳机，此刻，整个小房间里都是顾倾之的声音。他的声音和平常的清澈有些不一样，多了些低闷，像是没用什么力气一样。 　　当然，还是好听的。 　　蒋言明问他：“你平常都睡得很晚吗？” 　　“还行，打累了就睡了。” 　　“刚刚一直在打吗？” 　　顾倾之靠着枕头，一边禁英雄一边回着他的话：“没，刚才弄作业了，才打第一把。” 　　蒋言明安静了一秒后才问：“那怎么没喊我？” 　　“嗯？”顾倾之反应过来，很快说，“你不是说要做东西吗，所以我就没叫你。” 　　他的声音更低，像在耳边厮磨一样，很有磁性：“嗯，下次叫我，我都有空。” 　　顾倾之“嗯”了下，即刻就说：“下次喊你。” 　　因为怕吵到宿舍里的人，所以，蒋言明是在画室里打完之后才回去的。 　　打到顾倾之说困了，要睡了。 　　回去之后，他在宿舍门口碰上了刚从图书馆回来的周子清。 　　这两个人对视了下，没说话，只是前后脚地走进了宿舍。 　　周子清在他身旁走着，开口问了句：“刚回来？” 　　“去画室了。”蒋言明说，“你从图书馆回来的？” 　　“嗯，赶作业。” 　　没人再说话。 　　他们安静地回到了宿舍，同房间的两个舍友也没睡，一个在打游戏，一个在看直播。 　　“你先洗吧，我还剩个结尾没写完。” 　　蒋言明放下了书包：“好，谢谢。” 　　平常，蒋言明不会这么早睡的，是今天有些累了，眼睛也发酸，所以就在吹干头发后回到了床上。 　　他有黑暗恐惧症，这个事情他一开始就和其他的三个舍友沟通过了。他的床被遮光的床罩全部包裹，晚上的时候会一直开个小夜灯，透出的光其实很微弱，但总归对其他人也是有点影响的。 　　还好，他的舍友都不介意，不然，他可能得考虑搬出宿舍，自己一个人住了。 　　侧躺着的蒋言明正在看顾倾之的朋友圈。 　　他不常发朋友圈，但也不设置几天可见，所以很早之前的动态现在都可以看到。 　　手指一滑就到底了。 　　这些天，蒋言明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但每次睡前点开看看好像已经成了习惯。 　　没有自拍，唯一露脸的一张就是他高中的毕业照。 　　学校的名称是：铭城私立高中。 　　这个学校就在蒋言明曾经就读的高中附近，相距不远，走路也就只需要十二分钟。 　　蒋言明看了几分钟后就睡了。 　　这个晚上，他做了个很美好的梦，只是，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周末这天下午，顾倾之从床上起来之后就坐在了沙发上，一般开学的前一两周他都不怎么忙，放松娱乐的时间总是很多。 　　他一早起来直接喝了杯冰水，随手拿了个快过期的面包，打开手机后不一会儿就主动发去了一条信息。 　　今天外面特别热，他不想出门，所以，打游戏。 　　顾倾之打字：【打不打】 　　【蒋言明：打。】 　　顾倾之看着这条回复，真心觉得这人是手机不离手，回信息的速度也太快了。不过这样最好，不然，他可能一分钟没等到回复后就自己开了。 　　进了游戏后，是蒋言明先开的麦：“你在家吗？” 　　顾倾之还打了个哈欠：“嗯，刚起。” 　　“刚起？那你吃饭了吗？” 　　“吃了，面包。” 　　那边沉默了一秒，然后开口说：“开吧。” 　　进了游戏后，一楼抢了打野，只给他们两个剩下了射手和辅助的位置。 　　蒋言明一个人在宿舍里，戴着耳机，觉得这样可以听得更清楚些。他开口：“你打射手吗？” 　　顾倾之将手机放在腿上，单手翻了翻英雄：“我辅助，你打射手吧。”预选了一个英雄后，他开口，语气中好似带着笑意，“我能躺平吗？” 　　蒋言明的手指停住了，安静一秒后低声说：“能。” 　　“行，那靠你了。” 　　然后，顾倾之立刻锁下了一个萌妹角色，是只要好好跟在射手身后就好的那种。 　　开局之后，蒋言明的角色身后跟了个小尾巴，他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只是，敌人来了，射手挡，被对面围堵根本跑不了的时候，射手回头吸引，让辅助能逃脱。 　　“血包你吃吧。” 　　顾倾之一点都不客气，觉得这样什么都不用做就能顺风的感觉很是不错，所以，他心情美美地吃掉了塔下的血包。 　　吃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然后就没停下过，即使满血也吃，心里一点都没有过意不去的意思。 　　十二分钟后，对面的野区已经属于他们。 　　打蓝Buff的时候，射手一炮将它打成残血，刚要开口，身后可可爱爱，无聊转圈的人就说了：“能给我吗，没蓝了。” 　　本来，蒋言明就是帮他打的，连血量都控制到了最好：“嗯，你拿。” 　　他们拿了对面的还没完，又回去拿了自家的，续上了。 　　【爱已随风去：辅助拿两个蓝？】 　　自家打野为自己发声，但根本没人理他。 　　几秒后：【爱已随风去：行，射手c就行，我也不是非要蓝。】 　　蒋言明的耳边清晰地传来一声笑，干净清澈。 　　“这人分奴啊。” 　　他轻声回：“嗯。” 　　赢下这一局后，顾倾之爽了，直接将自己的位置换成了辅助。 　　“等星高点之后我再打野。” 　　现在，混就行了，不仅有蓝，还有MVP，比玩打野的时候上分都快。 　　蒋言明立刻接上了他的话：“行。” 　　又打了两局后，蒋言明看了下时间，问他：“吃饭吗？” 　　顾倾之的声音闷闷的：“你要吃饭了？” 　　他犹豫了下，随后低声说：“问你要不要一起吃。” 　　“不想出去。” 　　几秒后，蒋言明说：“你家附近有吃的吗？我去找你。” 　　“哦，有，我家楼下是商场，吃的挺多的。”顾倾之坐直了，说了句，“但你来我这里要半个多小时呢，可能这个点还不太好打车。” 　　很快，“没事，你发地址给我，我现在过去。” 　　顾倾之本来也是要吃饭的，原本计划是点外卖，但现在……他也没什么特别犹豫的，不过是下个楼而已，他也没懒到这种地步。 　　他说：“行，我发你。” 第33章 P.33 　　顾倾之退了游戏后就给他发去了地址。 　　蒋言明知道这是这附近很有名的一个商场, 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据说那里的电影院有最舒服的包间服务，一场下来要一千多块。 　　得到地址后，蒋言明打字：【好, 我现在过去，到了告诉你，你再下楼。】 　　【行你到了直接打电话吧我可能看不见】 　　【好。】 　　这个时间, 路上还不算特别堵，蒋言明到商场的时候刚刚好三点。 　　蒋言明是等自己下车的时候才给顾倾之打的电话, 英文歌曲没响几秒, 对面的人就接通了。 　　“到了？” 　　“嗯, 刚到，A门的咖啡馆门口等你。” 　　“行，我下楼。” 　　“嗯。”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今天, 蒋言明戴了个棒球帽，穿了衣柜里最好的一件衣服。他站在门口，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里, 外面的人一进来他便能注意到。 　　这商场的人还挺多的，一楼有很多快餐和咖啡馆。门口的这两家咖啡馆坐满了人，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有电脑。 　　他站得笔直, 不想走去旁边坐下，就站在这里看着, 等着。 　　也就不到十分钟过去后, 顾倾之出现在了玻璃门的另一边，从外面走了进来。第一时间，蒋言明看见了，从最边上的位置走到了门的右边。 　　顾倾之前脚刚迈进来就看见他了, 抬眼示意：“走。” 　　“嗯。” 　　没多说话，蒋言明跟在他的身边，由他带着路。 　　顾倾之把耳机摘了下来，放在了口袋里，问了句：“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说吧，我也不知道这边有什么。” 　　“那上楼，四楼都是吃的。” 　　“嗯。” 　　到了四楼后，这一层都是吃的，但不是小吃，是些炒菜，西餐，火锅，海鲜自助什么的。 　　顾倾之侧头看了眼，得微微抬头才行：“你吃辣吗？” 　　“吃。” 　　“川菜吃不吃？” 　　蒋言明点头：“吃。” 　　“行，那吃川菜吗？前面那家挺好吃的。” 　　虽然那家川菜很合顾倾之的口味，但平常他很少自己一个人来，因为他家菜量挺大的，他又是那种不能只吃一样菜的人，点多了就总是浪费。也只有和朋友来的时候，他才会带他们来这里。 　　顾倾之也没带过几个人来，知道他家在这边，来过的其实也就安逸杰，纪彦生他们几个和他关系比较好的。 　　他们来的时候不算饭点，不然肯定是要排队的。 　　进店之后，服务生将他们领到了靠窗的一个位置：“您好，扫码点单。” 　　顾倾之将手机拿出来后就说：“你随便点，我给。” 　　蒋言明的手停住了，忽然抬头问了句：“都是你给吗？” 　　“什么？” 　　“你和别人吃饭，一般都是你给钱吗？” 　　顾倾之暂时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了，他看着，觉得面前人的表情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他开口，如实回答：“不啊，我们都换着给，谁想给就给了。” 　　虽然，他和安逸杰是最常请客的，但其他的人也不是没请过，只是次数少罢了，没人在意这个。 　　蒋言明听着，忽然将头低下：“我来找你的，这次我给。” 　　“不是。”顾倾之一时语塞，“上次不就你给的？哪能还让你给。” 　　他心说：这搞的像我占你便宜一样。 　　蒋言明正在看菜单，很快转移了话题：“你要吃什么？” 　　“那个，水煮肉片，油焖大虾……”顾倾之停下来想了下。 　　他已经加好了这两样菜，直接将手机递给了他：“想吃就点。” 　　这话一出来，顾倾之也没什么好再多想的，又翻找着，加了两样想吃的菜。 　　“好了，你点吧。” 　　蒋言明拿过来看了眼：“喝什么？” 　　“可乐，冰的。” 　　“嗯，没了吗？没了我下单了。” 　　顾倾之点头：“嗯。” 　　十几秒过去后，顾倾之看蒋言明的手机还停留在那个页面，探头看了眼，清楚地看到“正在付款”四个字的时候立刻开口说：“你……” 　　来不及阻止了，他已经输完密码，付好钱了。 　　以前来的时候，顾倾之都是选柜台结账的，忽略了原来是可以手机直接支付的。 　　看到付款成功的界面后，他是真心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上次那么多人吃了他得小一千，现在这顿饭也得三百左右…… 　　顾倾之立刻拿出了手机：“那我转……” 　　话没说完，蒋言明就说：“我不要，下次你给就行了。” 　　他抬头看着，可对面的人却低下了头。确实，再说下去就有点奇怪了，所以，他放下了手机：“行，那下次必须得我给。” 　　这家店上菜挺快的，先上来的是油焖大虾和两碗米饭。 　　顾倾之没动筷子，轻扫了眼这盘很有食欲的大虾后就移开了视线，开始等着下一道菜。 　　他平常都是到最后面的时候才吃的，这样才不会嫌扒虾麻烦。 　　蒋言明注意到了，轻轻低头后用湿巾擦了手。然后，他将那盘虾整个移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没说话，手上已经开始扒虾了。 　　这种大虾比小龙虾好扒很多，几秒后，他就将它的皮剥掉，拿出圆滚滚的虾肉。 　　蒋言明将这个虾肉放在了一个空碗里，随后将这个空碗向前推，推到了顾倾之的眼前。 　　顾倾之的眼睛眨了下，看着这举动有些发愣，开口问了句：“这，也解压？” 　　“嗯。”蒋言明说，“你吃吧，我一起扒了。” 　　他是有些怀疑的，只是没在点子上，也很快打消。 　　一秒后，他夹了一个放在嘴里，紧接着，碗里就又有了一个，一直没停下。 　　顾倾之当然没都吃，吃了几个后就看着碗里的虾肉堆成了小山，没再夹。 　　“怎么不吃？” 　　他抬眼：“你吃啊。” 　　“我不爱吃虾，你都吃了吧。” 　　“……”他声音有些小，“那早说我就不点了。” 　　后来，这十几个虾肉都被顾倾之吃了，一个都没用他自己扒。 　　说实话，很享受。 　　以前在家的时候，只要是带壳的东西，他吃的就都是扒好的。上了大学后，除了饭店的服务人员之外，就没人再给他扒了。所以，他这些年其实已经很少吃了。 　　等蒋言明扒完整盘的虾，洗完手回来，剩下的菜就都上齐了。 　　“你等下去哪？” 　　顾倾之的嘴唇被辣得发红，咽下去后说：“不知道，回家吧应该。” 　　“嗯。” 　　刚应下，准备找下个话题的时候，蒋言明看见了桌上亮起的手机屏幕。 　　是手机来电，但是没有声音。 　　他开口提醒：“你电话。” 　　顾倾之侧头，这才发现，接起来后就立刻收到了一句“问候”。 　　“你他妈的！你的手机要是不要就捐了好吗，微信要是不回就卸载了行吗？” 　　安逸杰的声音太大，连坐在对面的蒋言明都清楚地听见了。 　　与对面急躁的人不一样，顾倾之淡定地问：“干什么？” 　　“还好意思问干什么？我要是有什么急事找你都得被你急死了！” 　　他垂着眼：“有事没？没事挂了。” 　　“有事！你是不没回那个学妹的消息？她朋友都找到我这了，说是问我们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你说说你，就你这样的怎么找女朋友？加了人家微信后给她晾在那，也不联系，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找到对象的。” 　　安逸杰的声音太大，顾倾之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一点。 　　“你现在在哪呢？” 　　他说：“家楼下，吃饭。” 　　“吃吃吃，你吃饭为什么不回信息？打电话也不接，我看你真是，真是，不如把手机砸了吧，砸了！” 　　“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安逸杰在那边扶着头，实在是无语：“去不去？你赶紧回人家微信，不然到手的女朋友就飞了。” 　　“哦，挂了。” 　　顾倾之心想：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哪来的什么女朋友。 　　挂了电话，打开微信后，顾倾之确实看到了那个新加的联系人发来的六条信息。最早的一条是昨晚发的，但他那时候在打游戏，所以没回，后来也就忘记了。 　　“怎么了？”蒋言明听了个大概，低声问，“那女生约你吗？” 　　顾倾之点头：“嗯，说是一起吃个饭，看电影。” 　　刚说完，安逸杰又来电了。 　　顾倾之皱了下眉：“干什么？” 　　“你回了没？我们就去你家楼下的商场呗，她舍友也去，但你放心，我们到时候会给你们二人空间的。”他又说，“打算买什么电影票？新上了个口碑挺好的爱情片，买那个吧。” 　　“不看爱情片。” 　　“……”安逸杰真想一拳头打在他的脑袋上，语气很重，“看电影是重点吗？是让你看电影去的吗？就你这情商，我看你还是跟你的游戏……” 　　过一辈子吧。 　　这后半句话，安逸杰是对着空气说的。 　　“嘭。” 　　手机被顾倾之扣到了桌上，他可不想听安逸杰说那么多没用的。 　　这时，蒋言明已经放下了筷子，再次抬头看向了他：“你要去？” 　　“嗯，就在这个商场吃个饭，好像，还要看电影。”顾倾之又拿起了手机，在回信息，“你要一起吗？他们挺多人的，安逸杰他们几个等会儿也过来。” 　　他承认，是犹豫过的，但想了想还是宁愿亲眼所见，所以，他点头：“嗯。” 　　顾倾之已经吃完了，最后喝了口听装的可乐，抬眼后很随意地说了句：“那走呗，去我家待会儿，他们一会儿才过来。” 　　见对面的人迟迟没说话，像是呆住了一样，脸上还有那种好似想拒绝却又不好开口的挣扎感觉。 　　顾倾之还以为蒋言明是不愿意去自己家，所以又再次开口：“你要是不去也行，那你是回……” 　　话没说完，他看见，刚刚坐着的人已经站了起来。 　　顾倾之抬头看着，听见蒋言明说：“去你家，不打扰你吗？” 　　“不打扰啊，那有啥的。” 　　出了这家店之后，顾倾之突然想起来家里那快要见底的卫生纸，在下扶梯的时候说了句：“去趟超市呗，我要买点东西。” 　　蒋言明用了最快的速度回答：“好。” 第34章 P.34 　　超市在地下一层, 他们直接坐着扶梯到了超市门口。 　　顾倾之想着，来都来了就把缺的东西一起买了，不然到时候还得再来一次。 　　“你不急吧？” 　　蒋言明拉出了他面前的一个购物车, 轻声说：“不急，我没别的事情。” 　　“行，那我买点东西。” 　　进了超市后, 顾倾之向身边看了眼，想自己去推那个推车, 可他刚一伸手, 蒋言明就开口说了：“我推吧, 你看买什么。” 　　他也就犹豫短短一秒，很快看向了旁边的东西：“行。” 　　到了饮料那边，顾倾之拿了六瓶可乐，侧头问：“你喝什么？我家只有可乐, 你要喝别的就拿。” 　　蒋言明转身拿了瓶苏打水：“这个。” 　　“嗯。” 　　顾倾之在前面几步走着，来回看，蒋言明推着装了很多东西的推车跟在他的身后, 走得有点慢，目光也有些迟缓，总是忘了移动。 　　他说：“再买点方便面就行了。” 　　需要的日用品和想吃的零食都已经在推车里了。 　　顾倾之买东西向来不犹豫, 想要就拿，从来不看价格, 不算账。拿卫生纸的时候都是一向认准那个牌子, 其他的看都不看，拿了就走。 　　现在，看着面前各种牌子和口味的方便面，顾倾之也没有想尝试新东西的想法, 直接将常吃的那几种各拿了三包。 　　蒋言明低头，默默看着这一车的东西。 　　零食和速食占了大半，厨房里的用品是一个没有，看来，应该是不做饭的。 　　但不做饭，他这吃的也太不健康了，连个水果都不买，唯一看着像样的就是那一盒鸡蛋了。 　　“你平常就吃方便面？” 　　顾倾之还在拿，想着没那么容易过期就一次多拿几包。他将它们放进车里后说：“没啊，我要么外卖要么出去吃，不爱动的时候才吃方便面。” 　　有时还能不爱动到直接泡着吃，连煮都觉得麻烦。 　　他拿完了，但转身一看，推车里都是东西。 　　“……”顾倾之抬头，看着他问，“能帮我拿吗？感觉，好像买多了。” 　　蒋言明点头：“嗯，我帮你拿。你不买了？” 　　“都买了，没别的要买的了。”他往前走，“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去买点水果？” 　　“哦，好。” 　　买了几样水果之后，付钱的时候，蒋言明没和顾倾之抢。等工作人员装完全部东西之后，他迅速地拿过了两个最重的袋子。 　　“你给我一个。” 　　只拿着一个轻飘飘的袋子的顾倾之觉得不对劲，说着的时候就弯着身子去拿他手里的袋子，可那只手突然一收，他伸出去的手就落空了。 　　蒋言明说：“不重，走吧。” 　　顾倾之看着，袋子里明明装满了东西，还有几个罐头……但他也没再次抢着去拿，只是在他前面走着，帮他开门，要到的时候又问了一句：“真不用我拿？” 　　蒋言明的双手掌心早就默默红了，嘴上说得很快：“不用。” 　　上了电梯后，顾倾之按了中间的一层，蒋言明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地上，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晚上几点吃？” 　　“说是六点之后，等回去后问一下。” 　　电梯上升了几层，蒋言明忽然淡声问了句：“你，喜欢那个女生？” 　　顾倾之转头，开口前好像是想了一下的，正巧这个时候，电梯的门开了。他先走了出去，背对着他说：“还行吧，说喜欢也还算不上，认识一下再说。” 　　身后，蒋言明迟了几秒才拿起地上的两个袋子，差一点，即将关上的电梯门就将他关在里面了。 　　“所以，是喜欢那种类型的？” 　　顾倾之在按指纹：“嗯，还行。” 　　不说别的，只看长相的话，那个女生确实是他一直喜欢的类型，不然，他也不至于只是看着就想去认识认识。 　　门开了，顾倾之走了进去，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双新的拖鞋：“穿这个，新的。” 　　站在门口的蒋言明没直接脱鞋进去，而是站在这里，看着他住的地方。一眼看去，很干净，东西挺多的，但不乱，就是沙发前的桌子上有好几个电子设备，还有很多缠在一起的数据线。 　　那边，有一个很大的玻璃柜，里面摆着好多个动漫手办，还有很多摩托车的模型，乐高的3D拼图和一些体积不大的收藏品。 　　这一柜子的东西，如果要卖钱的话，完全足够一个人几年的生活了。 　　那边，沙发旁摆着一幅很大的画，蒋言明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有些想不起来，但仔细想了下后就记起了这是哪个动漫里的人物。 　　这幅画旁边还有一个很逼真，很酷的摩托车模型，占据了很大的一块地方。 　　这个家里摆满了顾倾之喜欢的东西，这是，只有走近他生活的人才能看到，知道的。 　　“嗯？进来啊，你站着干什么？” 　　蒋言明收回了视线，把东西放在地上后才开始脱鞋。 　　“你随便坐啊，我去下厕所。” 　　偌大的客厅里，蒋言明将东西放在厨房边的桌上后就轻轻地走到了沙发那边，最终停在了这个收藏柜的前面几步。 　　在这里看着他喜欢的一切，好像，真的在这刻走近了他的生活，更了解了一些。 　　在听到卫生间的门响动的时候，蒋言明抬脚，离开了这块地方。 　　顾倾之走出来后就抬头看他，见他还只是站着：“你坐啊。” 　　说完，他就扭头看去了一边，走到了桌子那边整理东西。 　　蒋言明也跟了上去，在桌边看着：“我帮你？” 　　“嗯。”顾倾之看着另一个装满了饮料的袋子，“这些放冰箱吧，你的水也在这。” 　　“好。” 　　蒋言明打开了身后的双开门冰箱，它也只是外表看着大了，里面其实没什么东西，除了饮料就是些罐头。 　　“你平常不做饭？” 　　顾倾之在摆零食，很快说：“不啊，我不会。” 　　蒋言明将这些饮料整齐地放进了冰箱，也把买来的葡萄和半块西瓜放了进去。冰箱门还没关上，他回头问：“你吃水果吗，西瓜，或者葡萄？” 　　“都行。”顾倾之转头，“不是你买的吗？你不带回去？” 　　“买来一起吃的。” 　　“哦，那我吃葡萄。” 　　说完，顾倾之也就没再管，几秒后听见水声的时候也只是回头看了眼，看见他在洗葡萄后就转头回来整理了。 　　蒋言明将圆滚滚的它们一个个地从葡萄枝上揪下来，洗好之后放在了一个大碗里。水声消失，在转身的那刻，他的目光便定住了。 　　然后，他光明正大地在背后偷看。 　　顾倾之在摆零食，像个小孩一样，从袋子里拿了一袋薯片后将它轻放在桌上，然后又拿起其他的饼干，将它放在了旁边。很快，那靠墙壁的一排都被他摆上了东西，净是些小零食。 　　他很干净，只看那个收藏柜便看出来了，他喜欢将东西摆在一起，整整齐齐的。 　　顾倾之放完最后一袋糖，转身时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面前人的视线。他还被震到了一下，很快说：“你，站这儿干嘛？” 　　蒋言明的右手端着那个碗，回过神之后走去了沙发那边：“洗好了。” 　　跟上去后，顾倾之问：“对了，你会玩Switch吗？” 　　“以前玩过一次。”是在别人家时玩的别人的，那时，蒋言明还很羡慕来着。 　　他立刻说：“玩不玩？” 　　“嗯。” 　　等玩上的时候，顾倾之的手机被他丢在了沙发上，两个人都没看到那频频亮起的屏幕。 　　玩了半个多小时后，蒋言明去了卫生间，顾倾之这才拿起了手机。瞬间，他的眼睛定住，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多少条未接来电。 　　还没等悠闲吃着葡萄的他拨回去，对面的人就自己打过来了。 　　这次，手机刚显示，顾倾之就接了：“喂。” 　　好几秒没有声音传来。 　　“喂？” 　　对面传来的声音很冷，十分刻意地压着嗓子：“你还知道接啊，我还以为你死床上了。” 　　安逸杰还以为他在家躺着，闷着声，阴阳怪气地说：“少爷，我拜托你，能不能暂时将你高贵的手机解除下静音？” 　　顾倾之忘记了，此时才拨动那个键：“忘了，现在好了。” 　　“好的，少爷，我替你的手机谢谢你。” 　　顾倾之当然知道安逸杰是在变着法地骂自己，他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一点都不在意：“什么事？” 　　“你在家是吧？我和方翰宇，周子清先去你家待会儿，现在上车了，到了你得下来接我们。” 　　他住的小区安保很严格，没有通行卡根本进不去大门。 　　还以为什么大事。 　　“行，到了和我说。” 　　对面的人咬牙切齿的：“这次你能不能把手机放在你手边？别再给它静音了行吗？” 　　“知道了。”顾倾之说了句，“啰嗦。” 　　被挂了电话的安逸杰立刻跟方翰宇和周子清吐槽。 　　“他这要是有女朋友了，他对象必得被他回信息的速度气死！” 　　方翰宇笑着说：“等有对象了就知道回了，现在不是还没有嘛。” 　　到了之后，三个人就在楼下等刚刚在电话里说“下来了”的顾倾之。五分钟后，从门内走出来的人确实让他们有些没想到。 　　安逸杰走上去，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蒋言明的手里拿着顾倾之递给他的钥匙和通行卡，低声说：“我中午找他吃饭，所以刚刚在一起。” 　　“哦，哦，这样啊，我说你怎么不在宿舍。” 　　他扫了卡，开了门，回头说：“走吧。” 　　刚进大门，安逸杰就说：“小顾是不是懒得下来，叫你下来的。” 　　“没，是我说要下来的。” 　　“你放心，就是你没说，他也会让你下来的。”安逸杰叹了口气，“懒死他得了。” 　　方翰宇在身后问了句：“你们刚刚在干嘛？” 　　“对啊，你们在干嘛，他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周子清沉默着，淡淡地看着前面蒋言明的背影，也挺想知道他的回答的。 　　蒋言明在前面走着，声音没什么起伏：“打游戏。” 　　“我就知道！”安逸杰说，“手机就用来打游戏了，他那破微信跟个摆设没什么区别。” 　　方翰宇笑出了声：“这么多年了，你还没习惯他啊。” 　　“我习不习惯的有什么重要，我是为他好啊，就他这样的怎么谈对象，连消息都不回的！” 　　“面谈不就行了，等下不就能谈了？” 　　安逸杰回头，也在笑：“也是。” 　　到了那层之后，蒋言明走过去，直接开了门。 　　坐在沙发上的顾倾之抬头，说了句“来了啊”，一点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换好鞋之后，蒋言明说：“钥匙和卡放在这里了。” 　　顾倾之看了眼，点头：“好。” 　　安逸杰一边脱鞋一边说：“哥们，你差点错过了一段美好的爱情你知道吗？你加了人家又不和她说话，那你加来干嘛的，和你的手机一样当摆设的？” 　　门口已经放好了拖鞋，是顾倾之刚放的。 　　“忘了。” 　　安逸杰走过去：“牛逼，什么都能忘。” 　　“几点吃啊？” 　　“七点多吧，她们到了再和我们说。”他又说，“电影票我定好了。” 　　“行，什么电影啊？” 　　安逸杰看着顾倾之，很是无奈，嘴角紧闭了一会儿后才盯着他说：“什么电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等会儿主动点，和她坐一起。我跟你说，我买的都是情侣座，你俩坐一起，知道吧？” 　　顾倾之看着，忽然觉得很是奇怪，开口问了句：“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上心？” 　　方翰宇走了过来，带着笑意说：“她看上了那女生的朋友，这不，给你机会，他也就有机会和人家坐一起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反常。” 　　安逸杰直接靠在了顾倾之的肩膀上，揽着他另一边的肩：“兄弟，我的爱情就靠你了。”他抬头，看向了另外三个人，“还有一个女生。你们到时候看情况吧，剩下的两个就委屈下坐在情侣位，反正都兄弟，我想你们是不会介意的。” 　　方翰宇已经坐下了，听到这话后就觉得自己今天好像不该来的。他侧头说：“兄弟就是用来坑的是吧？” 　　“是的，别人也不好意思啊。” 　　“牛逼。”他说。 　　“够兄弟奥，等成了请你们吃饭。” 　　蒋言明和周子清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坐在沙发上，听他们说等会儿的安排。 　　然后，他们两个就莫名其妙地被安排好了。 　　“你俩坐一起奥，不介意吧？” 　　两人对视看了眼，然后避开。 　　安逸杰根本没看出什么，很快又说：“没事，就看个电影，这电影评分还挺好的呢。” 　　这两人想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后来打牌的时候也格外沉默。 　　“到了到了，走了，下楼。” 第35章 P.35 　　几个人在商场门口见到面之后就直接去了四楼, 准备找个好点的饭店吃晚饭。 　　最后，选着选着是安逸杰提议的去吃烤肉，其他人没什么意见, 所以就去了那家价格偏贵的韩式烤肉店。 　　顾倾之最先坐在了里面靠墙的位置，楚安然在他的身后，被身旁的同伴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脚步先是顿了下, 然后走过去，拉开了他身边的椅子。 　　在顾倾之坐下后, 蒋言明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其实, 本来是想坐在旁边的, 但他走过去的时候，那个女生已经站在了椅子旁边。 　　烤肉店的上菜总是快的，他们面前的炭火炉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人往上面放东西。 　　蒋言明在第一盘肉上来的时候就拿起了旁边的夹子, 将一整条的调味牛肉放了上去，中间时不时地翻转着，让这几条肉受热均匀, 避免烤过了。 　　八个人，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有两个烤炉。 　　旁边, 安逸杰正拿着夹子翻来翻去，十分主动, 烤好了就直接将它放在了那女生的盘子里。 　　“谢谢。” 　　安逸杰笑着：“没事。” 　　方翰宇抬头看着, 忍住想笑的冲动，将盘子一推，很欠地说：“我也要。” 　　“你要你自己烤。” 　　“……” 　　靠墙的地方，顾倾之的双手空空, 并没有要动手烤肉的意思。他这时拿起水杯，喝了口冰水。 　　楚安然侧头看了眼，开口的声音很温柔：“你家住在这边吗？” 　　“嗯，就在这商场后面。” 　　“那你平常上学挺不方便的吧？” 　　他看着烤炉上就快要熟透的肉，低声说了句：“还行。” 　　蒋言明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手拿着夹子，一手刚拿起剪刀，在将烤好的牛肉剪成小块。刚剪下一个，他就夹着这块肉，伸手，放在了对面的盘子里。 　　顾倾之拿起了筷子，可还没等夹，这肉就跑到了自己的盘子里。他有些没想到，但也不算意外，抬眼看着：“谢谢。” 　　“嗯。”然后，蒋言明又在他的盘子里放了一块牛肉，接着是，几片香肠。 　　楚安然当然什么都看到了，她偏头看了眼旁边，见自己朋友的盘子里都是吃的。安逸杰一直在给她夹，但是，自己的盘子里还是什么都没有。而且，身边的人也并没有一点要给自己烤肉的想法。 　　倒是，他的盘子就没空过，什么都有…… 　　她抬头，看向了对面一直在忙着烤东西，自己都没吃几口的蒋言明。她望过去的眼神算不上奇怪，只是有些好奇，也有些惊讶。 　　蒋言明用余光注意到了这个视线，只轻抬双眼，没什么情绪，平静地说：“烤好的，你自己夹。” 　　和旁边那桌不一样，这边的烤炉几乎都是蒋言明一个人负责的。中间，周子清和楚安然都拿了个新的夹子，一起烤东西，帮着翻面。 　　只有一个人是全程都没拿过烤肉的大夹子，就连自己伸手夹菜都很少。 　　安逸杰看到了，没忍住说了句：“少爷，你吃得挺开心啊。” 　　顾倾之的嘴里嚼着东西，在看手机：“还行。” 　　说完，他的盘子上又多了好几块肉。 　　顾倾之抬头，看着对面一直在给自己夹东西的蒋言明：“不用给我夹了，我自己能夹，你吃吧。” 　　都夹了这么久了他才说，也真的不像是真心的。 　　蒋言明的目光还在烤炉上，回了句：“没事，我不饿。” 　　安逸杰眯眯着眼，实在不理解，心里在说：你能有对象就怪了，懒死了，一点都不会表现。 　　其实，他们几个平常吃烤肉的时候，顾倾之也是等着的那个，要么是让服务生来烤，要么是其他人烤，反正，他是不会动手烤的。 　　安逸杰叫顾倾之“少爷”是一点都没叫错，和他关系好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也都有点惯着他。 　　总之，这顿饭顾倾之吃了很多，不用自己烤的肉就是香。但是，到了结账的时候他非常主动，直接就过去给了钱，也没和其他几个人说什么。 　　刚走出店门，楚安然就快步走到了顾倾之的身边：“多少钱？我们转给你。” 　　“不用转。” 　　“那，那怎么行？”她一直跟着，又说，“不能让你请，你跟我说多少钱。” 　　顾倾之侧头看了眼，见女生今天的妆容和那天不太一样。 　　淡了些，睫毛下方亮亮的，还是好看的。 　　是并肩的距离，所以他一看过来，她就控制不住地红了脸，将目光移开：“我，我得转你。” 　　“下次吧。” 　　干净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她再小心地抬头的时候，他已经将头转去了前方。 　　楚安然缓缓低下了头，没再说话，就跟在他的身边，上扶梯的时候也和他在同一个台阶。 　　心跳得太快了…… 　　她得控制一下。 　　到了电影院的时候，已经开始检票了。 　　没人说具体怎么坐，但进了里面，要找座位坐下的时候，很多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顾倾之倒没想什么，直接坐下后，紧跟着他的楚安然就站在了他的旁边，在要坐下之前还问了句：“我能坐你旁边吗？” 　　暗光中，他抬头看了眼：“嗯。” 　　旁边，安逸杰也如愿地和那位女生坐在了一起。 　　然后，剩下了在原地呆站着的四个人。 　　挺尴尬的。 　　方翰宇主动开口：“那个，你想和谁坐一起？” 　　这话是问对面那个女生的，她也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很……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她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侧边的人，也不害羞，直接问了句：“我和你坐行吗？” 　　蒋言明没直接答应，在那思考的一秒内，身侧，他注意到了周子清的目光。短暂低头看得清楚了一些后，他点头，低声应：“嗯。” 　　就这样，方翰宇和周子清坐在了最边上的位置，蒋言明和另个女生坐在了顾倾之他们座位的后面。 　　没能有任何的交流。 　　直到电影开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大荧幕吸引了，只有蒋言明一人没有移动目光，在这暗处肆无忌惮地看着。 　　前面，两个人坐得不算近，中间还有挺大的一块距离。 　　楚安然将手中的爆米花放在了座位中间，抬头轻声问了下：“你吃吗？” 　　顾倾之偏头看了眼，手臂搭在旁边的位置上：“不吃。” 　　说完这句话之后，楚安然就没再主动说什么了，毕竟电影开场了，总是和他说话也不好。 　　就是……他就在旁边，让她的注意力完全没办法集中在这个电影上。她总是想偏头偷偷看一眼，却又怕被他发现，微小的动作变得僵硬又小心。 　　这种紧张的感觉持续着，直到，身边的人叹了口气，身子随后便动了下。 　　原本是听不清的，只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里，所以还是注意到了。微微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她隐约看见了他现在的样子。 　　头搭在手心上，闭上了眼睛。 　　他不喜欢看这个电影。 　　她感受到了，从一开始就觉得他没什么兴趣。在这里静静地看了几秒后，楚安然整个人往他那边小心地蹭了几下，缩短了这之间的距离。 　　顾倾之没直接走出电影院就已经是给面子了，但他真的觉得看这种没有逻辑的爱情片还不如睡觉。在默默地忍了十几分钟后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直接找了个姿势准备睡觉。 　　忽然，轻触的动作让他睁开了双眼，他看不太清，却记得她的眼睛。 　　她轻声问：“不想看吗？要不要出去？” 　　他看着：“你不看？” 　　“不看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她抬眼望着，很明亮，“出去吧？” 　　“嗯。” 　　就这样，顾倾之站了起来，没有犹豫地往旁边走，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任何人。所以，他当然没注意到在他们座位身后，亲眼看着他和那位女生一起走出去的蒋言明。 　　想追的。 　　但是，在看到楚安然也站起来，跟着走出去后他就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连站起来都不能了。 　　没理由，更没身份，也没想好掩饰的借口。 　　所以，蒋言明没追，一直到最后电影散场，他都没再见到那个中途出去的人。 　　过后，他不记得这场电影讲了什么，只记得是个不好看的爱情片。 　　还有，顾倾之不喜欢看爱情片。 　　安逸杰还调侃：“进度有点快啊。” 　　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蒋言明此刻的沉默，只有，站在方翰宇身边的周子清默默地看了他很多眼。 　　回到宿舍后，这里，就他们两个人。 　　“你，还好吗？” 　　周子清没有问得很清楚，可是，蒋言明却很快摇了下头：“没事。” 　　至于是不是真的没事。 　　周子清不知道，也没有再多问下去。 　　这个晚上，蒋言明拿着手机，等着微信置顶的人给自己回消息。 　　找他打游戏，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但是，直到凌晨三点多，他都没等来回复。 　　第二天下午，顾倾之回他信息了，也进入到了游戏的房间。 　　打完一局后，躺在沙发上的顾倾之听到了蒋言明的声音，他最开始没开麦，是现在才打开的。 　　“你昨天没看电影，去哪了？” 　　问得平常，像是朋友的关心。 　　顾倾之很快说：“买了奶茶，然后去了电玩城。” 　　“你们两个吗？” 　　“嗯，打了一会儿后就回去了，应该在你们看完电影之前。” 　　“喜欢电玩城？” 　　“还行，总比坐着看那种无聊的电影好。” 　　蒋言明听着，后来，就像平常一样和他打游戏。 　　下一周的课上休息时间，安逸杰问顾倾之：“怎么样？什么进展了啊？” 　　顾倾之忙着写代码，只嘴上回着：“就那样。” 　　“什么叫就那样啊？表白没，在一起没？” 　　他停止了敲键盘，侧头看：“你以为我是你，刚认识就和人家表白？不得了解了解吗？” 　　安逸杰把凳子移动了一点，凑在顾倾之的耳边说：“我跟你说，你要这么了解下去就谈不了了，知道不？” 　　顾倾之看着，不是很懂。 　　“你把顺序弄反了，是先谈，再了解，不合适再分。要像你一样了解那么多的话，我跟你说，你跟谁都谈不了。”安逸杰像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在和他讲道理一样，说得还挺严肃，“没有合适的人，你不可能找到一个完全符合你标准的，再说了，你脾气这么差，找个好看的，惯着你的不就行了，别的你就别要求那么多了。” 　　顾倾之听完有点无语，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以前那些十分失败的网恋经验中得出来的结论。他立刻低声说：“我又不是非得找，自己一个人更省心。” 　　“你真……算了，我觉得现在这个女生挺好的，她还主动联系你，你只要主动一点点，这爱情故事不就开始了？” 　　顾倾之觉得听他说这些还不如多敲几个代码，所以之后就干脆没再说话了。 　　他不是没谈过恋爱，只是没什么好的记忆，每段时间也短得吓人。他也是真不知道，为什么没确定关系之前，她是一个样子，在一起之后却出现了很多从前没出现过的问题。 　　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所以，顾倾之早就得出结论，谈恋爱就是让自己烦心又浪费时间的。如果遇不到好的人，那就干脆不谈，就是一辈子都自己也没什么。 　　因为从前那些不好的体验和近期堆积的作业，其实现在的他是真没什么特别想谈恋爱的感觉，只想着顺其自然就行了。 　　下课后吃饭的时候，顾倾之刚吃几口就接到了个电话。 　　在他身边的蒋言明听不太清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只能大致听出那是个女生的声音。 　　挂了电话后，顾倾之喝了口水，然后就站了起来。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开口说：“先走了，有事。” 　　安逸杰笑着问：“是不是妹妹约你了？” 　　他没回应，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这样，蒋言明又一次看着这个人从自己面前离开了，因为同样的原因。 　　第二次。 　　却只是一个开始。 　　这是，后来的顾倾之早就忘了的事情，只有蒋言明一点一点地都记得。 第36章 N.36 　　直到现在, 蒋言明曾经做过的很多事情，都还是秘密。 　　他不说，便不会有人知道。 　　全部都留在了回忆里。 　　可是, 就在这个当下回想起来时，不知道很多细节的顾倾之却仍然觉得酸涩。 　　不是为自己，因为那段时间, 他活得最轻松自在，无忧无虑。 　　他只是, 有些替旁边的人难过。 　　究竟, 有什么值得的…… 　　车上, 两个人所处的安静世界只有车载音乐的陪伴。 　　沉默了许久的顾倾之将头转了回来，看着前面的路，忽然问了句：“你现在是自己住？” 　　“嗯。”蒋言明更加握紧了手里的方向盘，“自己住。” 　　“你外婆呢？” 　　顾倾之见过蒋言明的外婆, 也清楚知道，她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大学时的蒋言明说过，等将来有钱了, 有两件事是一定要做的。 　　要给她买个大房子，给她养一条她喜欢的小狗。 　　还有一个。 　　但是，顾倾之已经不想再提了, 现在也只是想知道他的外婆怎么样了。 　　此时，车正在等绿灯亮, 蒋言明没有偏头, 开口的动作也没那么利落：“她不在了。” 　　“啊？” 　　顾倾之这才提起了全部的注意力，这个预料之外的答案让他的大脑都停滞了一秒：“她，去世了吗？” 　　“嗯，去世了。” 　　这次, 顾倾之看过去的眼神里真的有藏不住的心疼，还有很多的愧疚。 　　不管现在的关系如何，听到这个消息，他为他感到难过是很正常的。他闭上了嘴巴，靠在背椅上的时候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多嘴了。 　　就不该提。 　　他又沉默了。 　　蒋言明看到了顾倾之现在的表情，轻声开口：“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可是，这之后顾倾之还是没有说话了。 　　他知道，外婆是蒋言明最重要的亲人，没什么比从小到大的陪伴更珍贵。 　　也就安静了十几分钟后，这辆车驶进了一条没什么车辆的路。越走越安静，转个弯之后停下，当前面感应车牌的机器亮起绿灯时，蒋言明便踩下油门，进了这个小区。 　　顾倾之看向了窗边，这一条街都是独立的房型，一看，就是有钱人才能住得起的地方。 　　这里，和他曾经的家比起来还是差得很远，但是，现在的他是不可能住得起的。 　　车开进了一个小院，停在了屋门旁边的车库里。 　　“到了。”蒋言明把身上的安全带解开，看着他说，“这里轮椅进不来，我抱你下去？” 　　“我，我自己也能走。” 　　“别走了。”他说完就下了车，在要关车门的时候说，“等我先去开门。” 　　坐在副驾驶位的顾倾之安静等着，心里在计算，他有些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抱自己了。 　　曾经这样的抱并不少，但更多的还是面对面地相拥，又或是背后的紧搂。 　　蒋言明特别喜欢抱着，各种各样的抱着，还经常用头蹭他的肩膀和脖颈……蹭一会儿，对视上，那个嘴唇就会忍不住地凑过来。 　　……怎么就想到这儿了？ 　　顾倾之晃了下头，将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摇了出来。 　　“嘭。” 　　很轻的一声，车门开了，侧眼望去，看见的是他，和一双已经向自己伸出的双臂。 　　顾倾之都没动，只要不躲就会被顺利地抱起来。 　　走进家门的时候，顾倾之看着脚下的地毯，出声提醒道：“鞋。” 　　抱着他的蒋言明也没脱鞋，直接踩了进来：“没事，等会儿再弄。” 　　忽然，脚步停住。 　　顾倾之抬头，看到了那双看着前面的眼睛：“你……” 　　怎么就停下了？ 　　“先坐沙发行吗？房间还要收拾一下。” 　　说完，蒋言明才低头，见那双眼睛迅速避开了。 　　“嗯。” 　　将顾倾之放在沙发上，把他的鞋子脱下来后，蒋言明站了起来：“我把东西拿进来，你坐着吧，等我一会儿。” 　　说完之后，他把眼前很久没打开过的智能电视打开了，将遥控器放在他的左手边：“可以看电影，里面有钱。” 　　让顾倾之不会感到无聊后，蒋言明就出去拿他的行李，一趟拿不完，又出去了一次后才将车里的东西都拿进了屋里。 　　可蒋言明还没停下，先是走到沙发那里，轻声问了句：“你上厕所吗？” 　　顾倾之还是用脑壳对着他，摇了一下头。 　　“嗯，那我去收拾一下，你有事叫我。” 　　在他搬东西，拿东西，走来走去的时候，顾倾之的眼睛也并没有老实地放在眼前的电影上。 　　其实，在刚刚蒋言明去车里拿东西的时候，顾倾之就将这个房间能看到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只是，最开始，还没等顾倾之好奇地移动视线，眼前，就这个电视柜后，很大，色彩很艳丽的一幅画吸引了他全部的视线。 　　之后，它很轻巧地将那些回忆带了回来。 　　他抬头注视着，回想着，一直到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他才低下了头。等那个身影再次出去的时候，记忆重连，他的目光向旁边移动，观看着这个屋子的每一处。 　　可越看越落寞。 　　怎么……也这样孤独。 　　严谨紧张的犯罪片刚开始，主人公还在说说笑笑，所以，当下他耳边的声音还是轻松快乐的。 　　只是，他看不进去，也放松不下。 　　“家里没有饮料，你先喝这个。” 　　蒋言明拿着一瓶苏打水放到了顾倾之面前的桌子上，当然发现他此刻情绪不高，但也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 　　或许，还是不适应。 　　他没问，只是站在他面前：“你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想吃外卖还是什么？” 　　一秒后，坐着的人吸了口气，没再低头：“都行。” 　　“好。” 　　蒋言明离开了那里，在他的身后几步说：“我在整理房间，等一下就好了。” 　　“嗯。” 　　他只能继续看电影，帮不上忙，可即便这条腿没受伤，忙来忙去的人也不会让他动手的。 　　几分钟后，身后传来一声响。 　　顾倾之回头，看到蒋言明拖着那个床垫出来了。他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在他拖出来的时候问：“你干什么呢？” 　　他没抬头：“换一个床垫，这个有点硬。” 　　然后，顾倾之亲眼看着蒋言明上了楼，又几分钟过去后，他从那个房间里拖出来了一个长宽一样，但厚度不一样的床垫。 　　“……” 　　后来，顾倾之就没看了，因为蒋言明进了房间，但弄出来的声音却不小。 　　过了会儿，蒋言明又上楼了。 　　在他要拖着那个大的独立衣架下来的时候，顾倾之抬头看着，在他要下台阶的时候叫住了他：“喂。” 　　说实话，顾倾之开口之前还有时间想一下。 　　因为不知道该叫什么才对，可犹豫了几秒之后就没时间了，只能脱口而出一个“喂”字。 　　蒋言明用单肩扛着衣架，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就停下了。他放下了肩上的衣架，从这里向下看着，而他，抬头望着，那么明亮。 　　“怎么了？” 　　声音太吵，顾倾之反手按下了按钮。 　　瞬间安静了。 　　他又抬头，顺手指了下：“你是让我住那个房间？” 　　“嗯，那个洗手间在屋里，能方便一点。” 　　这个屋子的房间很多，但卧房只有两个，原本是三个，但其中一个早就被蒋言明改成书房了。 　　顾倾之听到答案后就沉了下气，看着他说：“我不用那些东西，你别忙了。” 　　真是的，来来回回搬了多少趟了，也不嫌累。 　　蒋言明看着，无声了几秒后说：“那个房间没什么东西。” 　　他立刻道：“我什么都不用，有床就行了，不需要那些。” 　　说完，对视的两双眼睛就在同一时间沉了下去，气氛转变，说不上是沉闷，还是什么，反正很奇怪。 　　顾倾之向旁边看去，然后，整个人转了回去：“别忙了，就那样就行。” 　　虽然，他也不知道那房间里是什么样子。 　　声音很快从头顶传来：“搬完这个就不忙了。” 　　确实是不忙来忙去了，但他其实已经把东西都放好了，换上了新的床单，将房间通风，也把许久没人用过的洗手间清理了。 　　“轮椅在这，你要不要回房间看看？” 　　顾倾之站了起来，刚动作的那刻，蒋言明的手就伸了过来，向上扶住了他的手臂。 　　“慢点。” 　　就一小步的距离，他将他扶到了轮椅上，推着他走进了房间。 　　看到的时候，顾倾之就觉得蒋言明刚刚说的不是真的。 　　这里分明什么都有，连书桌都那么大，椅子也是看着就挺舒服的。 　　“还少什么吗？” 　　顾倾之摇头：“不少。” 　　蒋言明将他推到了床边，又将拿进来的拄拐放在了他手边，低头看着：“我等下去趟超市，买点东西回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 　　“那你等我，我很快回来，晚上的菜我也看着买了。” 　　“嗯。” 　　顾倾之应完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自己做晚饭的意思。 　　“上厕所吗，不上的话就直接上床躺着吧。” 　　顾倾之低声说：“上。” 　　“在这儿。”他一边推着他一边说，“扶手安好了，还是一样，你自己可以吗？” 　　“嗯。” 　　几分钟后，蒋言明又推着顾倾之回到了床边，因为正好在弯着身子，所以这句话在他的耳边响起：“躺着吧。” 　　话落下的时候，他将他抱到了床上，安稳放下后，也顺手将被子拉了一下。 　　“空调遥控器，你的电脑和充电器都在这了。” 　　在床头柜上，顾倾之早就看到了。 　　顾倾之也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身下的床单上都是面前这个人身上的清香味。 　　“那我出去了。” 　　“嗯。” 　　走出去不过几步，顾倾之看见，蒋言明又走了回来。 　　“留个电话吧，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顾倾之的手机就在手边，还没拿起。 　　蒋言明已经将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就是输入手机号的那个页面。 　　“微信吧。” 　　顾倾之将自己的手机打开，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全程他都没抬头。 　　蒋言明很快说：“好。” 　　发出申请后，他亲眼看着面前的人同意了。 　　他满足了，低着头说：“那我出去了，大概要一个小时。” 　　顾倾之又很快点头：“嗯。” 　　本以为这次就走了，但是，他轻皱着眉头，看着他的方向：“又怎么了？” 　　静了一秒。 　　前面几步，站着的蒋言明说：“没事就别下地乱动了，等我回来再说。” 　　“……” 　　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点事情他还不懂？ 　　他转头，闷声应道：“知道了。” 第37章 N.37 　　蒋言明出去后, 顾倾之就一直待在床上，仔仔细细地将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看了一遍。 　　家具基本都是简约大气的深色风格，整个屋子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 　　这个房间刚刚被蒋言明认真地打扫过了, 就连顾倾之带来的行李都被他放在了该在的地方，很是整齐。 　　房间的门没关，但外面也没有别的声音传来。 　　顾倾之靠在枕头上, 没别的事情能干，只能拿出自己的电脑, 看了会儿招聘网站, 也上网看了下自己能找到什么赚钱的小活。 　　正找着呢, 他手边的手机响了一下。 　　很微弱的声音被电脑播放的音乐声掩盖了，所以，他没有听到。 　　过了几分钟后，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电话。 　　铃声响了几秒后顾倾之才听见，拿起手机后看见了来电人的备注。 　　“蒋”。 　　这是他刚备注好不久的，还热乎呢。 　　“喂？” 　　电话那头的蒋言明放心了, 沉了一口气：“你又没看手机吗？” 　　“嗯？” 　　“给你发信息了，你没回。” 　　顾倾之看了眼手机屏幕，重新放到耳边后才说：“没听到, 怎么了？” 　　“我现在在超市，除了可乐外, 你还想喝什么？” 　　分开这么久了, 说不定口味已经变了，所以，他还是要问一下。 　　顾倾之没想到是这件事，静了一秒后才开口：“没什么想喝的了。” 　　“我也买了点酸奶。冰红茶, 或者果汁什么的要喝吗？” 　　他的声音很低，握着手机的手没用力：“不喝了。” 　　蒋言明推着个很大的推车，面前是满墙的饮料：“你直接说我就不用买别的了，不说的话我就看着买了。” 　　“我，真不用，我不喝别的。”顾倾之说，“就可乐就行了。” 　　“嗯。” 　　看来，饮料只爱喝可乐这件事是没变的。 　　蒋言明拿了好几罐可乐到购物车里，又顺手拿了几个没喝过的新品，推着购物车走出这一排的时候又开口问：“零食呢，吃什么，还是我上次买的那些行吗？” 　　“水果吃什么？” 　　“晚上想吃什么菜？” 　　“巧克力吃不吃？” 　　“……” 　　他走到哪儿问到哪儿，看到以前他喜欢吃的就直接拿，觉得他可能会喜欢的也拿，不确定的才会问。 　　问到最后，顾倾之忍不住了，有些泄气地说了句：“够了。”他声音很弱，又说了一句，“回来吧，别买了。” 　　蒋言明听着，伸手拿了个两盒又红又大，价格十分美丽的草莓：“嗯，但我还要一会儿才能回去。” 　　很快，“还去哪？” 　　“去趟前面的市场，去那里买菜好一点，不远，半小时后就能回去了。” 　　“哦。” 　　“嗯，那你待着吧。有别的事吗？” 　　有事的不是你吗…… 　　顾倾之说：“没有。” 　　“嗯。” 　　没话说了，可电话仍然通着。 　　是蒋言明以前的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顾倾之看了眼没被挂断的电话，伸手轻点，将这个对话关闭了。 　　这下，世界又静了下来。 　　手机紧握在手里，顾倾之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今这种感觉。 　　后来，他以这个姿势静止地想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烦了之后就干脆不想了，拿起电脑，继续输入刚刚没打完的代码。 　　半个多小时过后，开门声响起，顾倾之将目光从电脑上移到了门口的方向。 　　在这里躺着，他看不见回来的人。但是，很快，在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后，他听见，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虽然不重，但很清晰。 　　顾倾之先看见的是一只脚，然后才是蒋言明整个人。 　　视线轻易对上，站在门口的人就停在了那里。 　　在这个时刻，直面对上那双淡然沉静的眼睛的时候，顾倾之忽然意识到，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只看了短短几秒，却这么明显。 　　眼神变了。 　　从前不在意，但这次，顾倾之突然这么清楚地感受到了。 　　“回来了。”蒋言明在门口说，“现在饿了吗？还是，晚一点才吃。” 　　顾倾之将头转了回去：“都行。” 　　“好，那等好了之后我叫你。” 　　脚步动了一下，蒋言明的声音再次传来。 　　“门开着吧，你有事叫我。” 　　没得到回应，他也没等，直接走出去，把车上没拿下来的几大包东西都拿下来。 　　门开着，顾倾之能看到蒋言明在这前面走来走去的，应该是东西太多，一次拿不完。 　　也就几分钟后，顾倾之听到了冲水的声音。 　　然后，水停了，有人往这边走来。 　　蒋言明的左手拿着个大的杯子，右手端住了一个白色的中碗。 　　顾倾之看到了，碗里面装的是草莓。 　　将带盖子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后，蒋言明看了眼正注视着自己的人，将手里的碗轻放在了床边。 　　草莓被洗得很干净，就连多余的绿色都被拿掉了。 　　蒋言明站在床边，低着头说了句：“水杯买回来还没用过，里面是可乐。”他转身要走，又轻声开口，“我去做饭，可能有点吵，就把门给你关上吧。你注意点手机，别静音了。” 　　说完，他就又走了。 　　顾倾之全程都只是看着，等门关上后才将目光留在了那几颗看着就很甜的草莓上。 　　他伸手拿了一个几乎没什么水珠的草莓，咬下去后，确实很甜，是他近年来吃过的最甜最大的草莓。 　　门关上了，顾倾之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些声音。 　　在开冰箱，洗菜，切东西，然后，是抽油烟机的声音。 　　那时，几乎每天早上，他都是被这种类似的声音叫醒的…… 　　快一个小时后，门再次被推开。 　　蒋言明走进来，看到正在认真敲键盘的顾倾之。他的右手还没拆线，也挺听话的，只有左手在飞速地打着什么。 　　床上的人是迟了一下后才抬头看过去的。 　　蒋言明站在他的侧边，看不清他的电脑屏幕上具体是什么，只知道是一串代码。他说：“吃饭了。” 　　顾倾之很快就将电脑合上，刚要掀被子的时候，蒋言明已经走了过来，那双要搀扶的手也做好了准备。 　　还没等坐到餐桌那边，顾倾之就已经看到了满桌的菜。 　　四个菜，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碗，里面装的应该是汤。 　　“你怎么弄这么多？” 　　说完，他被推到了位置。 　　蒋言明低头看着：“还好。” 　　“就坐在轮椅上吧，我给你调高一点。” 　　“嗯。” 　　顾倾之的目光一直在眼前的菜上，水煮肉片，西葫芦炒鸡蛋，糖醋鱼，还有一盘，扒好的圆滑虾肉。 　　十多只，每一只都很大，也都被扒好了壳，连一丝虾线都找不到。 　　顾倾之的双眼定定地看着，然后，低下了头，好像，被无声地沉默到了。 　　“好了。” 　　蒋言明直接走去了厨房那边盛饭，用了个有些大的碗，也知道顾倾之不方便用筷子，所以早就准备好了叉子和勺子。 　　确定他能坐得舒服后，他才拖出椅子，坐在了他的旁边。 　　他偏头看了眼：“吃吧。” 　　说完，又拿起了一个空碗，盛好一碗热腾腾的排骨汤后放在了他的手边。 　　之后，没人再开口说话。 　　蒋言明会用那双特意准备的筷子给他夹肉，放在他手边的另一个碗里。 　　他知道他喜欢吃辣的，这么多天没怎么吃应该很想，所以特意做了水煮肉片。 　　至于，那盘虾。 　　是他习惯了，买菜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顾倾之安静地吃着，每一道菜的味道都很熟悉，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好像，觉得自己咽下去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他用叉子叉了一个虾肉。 　　这盘虾就只是放在他面前的。 　　自从认识，蒋言明就没怎么吃过虾，但却很会做。 　　不知不觉，可能，已经要吃完了。 　　可再没有什么对话。 　　“你……” 　　蒋言明立刻转头。 　　顾倾之放下了手里的叉子，淡淡地开口了：“你该去公司就去公司，不用陪着我，我也没别的事，就上个厕所什么的我还是可以的。” 　　他没回话。 　　他没看，又说了句：“我也不出门，不用你看着。” 　　很快，身边的人又夹了一块肉到他的碗里：“出去还是要出去的，今天有点晚了，等明天白天再推你出去。” 　　顾倾之抿了下嘴唇，侧眼看去：“那你工作呢？” 　　“没事。”蒋言明轻轻抬头，“在家也能完成，不影响什么。” 　　他看着，想说话却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真没事的。现在公司都在各忙各的，我去了也只是在办公室里看电脑，和现在一样。” 　　听到这句话后，顾倾之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吃完饭之后，蒋言明在洗碗，顾倾之在房间里看动漫。 　　这个画面和从前相比，一点都没变。 　　后来，他走进来，手上还滴着残留的水珠。 　　“等下，洗澡吗？” 　　问出这个问题后，蒋言明看见，顾倾之看着的眼忽然闪躲了下。 　　不就是换了个地方，怎么还…… 　　顾倾之没第一时间开口，欲言又止的模样被对面的人看在了眼里。 　　他站着，好像是要走的：“要洗的时候跟我说。” 　　“那，那就现在吧。” 　　声音越来越小，但他听清了：“好。” 　　是顾倾之多想了。 　　只是换了个地方，但其他的什么都没变，就连水温都和那几天差不多。 　　温热的水轻轻地淋在身上，他一如既往地躲避任何有可能碰上的目光，可却不止一次地看到那双同样在躲闪的，平静如水的眼睛。 　　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不确定是哪个瞬间，顾倾之的脑袋抽动了一下，不知道哪根弦没搭对……他低头，默默地看了眼自己的身体。 　　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就，更瘦了一点。 　　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没能持续下去。 　　身后的蒋言明开口，声音又低又闷：“好了。” 　　好了吗。 　　还挺快的，似乎一点时间都没浪费。 　　等换上睡衣，吹完头发的时候，蒋言明看着被水弄湿的轮椅，在他的头顶开口说：“抱你过去吧。” 　　又是被抱着。 　　顾倾之已经连嘴上的拒绝都懒得说了，反正不管说不说也应该都是一个结果。 　　很快，清爽的身体碰上了柔软的床，可就在头落在枕头上的瞬间，有一个更加柔软的东西轻撞上了他的右眼角。 　　发生得太突然了。 　　这一触碰直接让顾倾之的思绪停在了这里，随后望着的眼睛有惊讶，也有说不上来的僵硬。 　　不知道该如何去看，连微张的嘴角都忘了合上。 　　蒋言明的嘴唇很突然地亲上了顾倾之的眼角。 　　当顾倾之迅速看过去的时候，误亲的人刚猛地直起身子，带走了那种独特的温暖。 　　这个亲吻不过短短一秒。 　　随后，在蒋言明回神过来，低头看到那双眼睛的瞬间，情绪交织，他的大脑彻底空白了。 　　顾倾之是不好开口的，也当然知道这只是个意外。所以，他偏头去了旁边，没再看，不想说，也是想以这种方式让当下的气氛不再延续下去。 　　实在是……让人窒息。 　　其实，蒋言明只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快点走出去就好。 　　“对不起。” 　　耳边响起这三个字后，顾倾之重新看向了他。 　　蒋言明低头看着地板，嘴角再次张开，话语真的很犹豫：“不是故意的，刚刚，拖鞋绊了一下，所以没站稳。” 　　顾倾之用手撑起了身子，靠上了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到这里的靠枕。 　　他开口，声音更轻，只是随意地应了一个字：“嗯。” 　　说完，他就拿起了旁边的电脑，要继续刚刚没做完的事情。 　　蒋言明站在这里，就在他的床边，迟迟没有要移动的意思。 　　顾倾之的手停止了动作：“还有事吗？” 　　他摇头：“没了。” 　　“帮我把门关上吧，等下就睡了。” 　　等这个门彻底关上后，一直没看那个方向的顾倾之才看了过去。他缓缓抬起自己受伤的右手，用手指轻柔地触碰上了自己的右眼角。 　　就在他刚刚亲过的地方。 　　自顾自地碰了几次后，顾倾之又看向了门的方向，几秒后才将目光彻底收回。 　　在门的另一面，蒋言明还没走，就站在这个门前。他的全身都好像被定住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来，顾倾之没再走出过这个房门。 　　所以，他没看到，二楼的每个房间都是漆黑一片的，只有，出门就能看到的沙发的桌上摆了个小夜灯。 　　给在这里的人唯一的光，直到，天亮。 第38章 N.38 　　第二天, 吃过午饭之后，蒋言明就说要推着顾倾之出去逛逛。 　　他不想整天被困在房间里，所以当然同意。 　　没人提起昨天的意外。 　　就像是真的,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走出屋门之前，蒋言明要给顾倾之的全身上下都捂个严严实实。而为了能快点出去，他就老实坐着, 任他往自己的身上套衣服，盖毯子。 　　“可以了吧？” 　　顾倾之看着在衣柜那边翻找的蒋言明, 见他还没收手的意思后就低声问了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灰色毛毯, 实在是觉得非常足够了。 　　蒋言明在衣柜前看着：“今天降温了。” 　　顾倾之无奈地等着, 见他走出房间后直接上了楼，不到一分钟后下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一条围巾。 　　白色的。 　　这个真的不像他的风格。 　　顾倾之看到的时候就这么想着。 　　蒋言明走到了顾倾之的面前，将手里这个毛茸茸的长围巾放在了他的腿上：“戴上吧。” 　　顾倾之抬头看了眼, 然后伸手拿起了这个围巾，很随意地将它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实在敷衍，这戴法完全就没发挥出它保暖的作用。 　　站着的人忽然弯了腰, 向他那边伸手，轻轻触碰上了柔软的围巾，将它拿下来后在手里摆弄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 连系围巾都还是不会好好系。 　　还得他来。 　　蒋言明动作温柔地将这条很舒服的围巾缠绕在了他的脖子上，最后还向内掖了一下, 差点就碰上他的脖颈。 　　蒋言明没看顾倾之的表情, 直接走去了后面，推着他往外面走：“走吧。” 　　他们从家门口往小区外面的那条街上走。 　　路上，蒋言明忽然开口说了句：“方翰宇也住在这附近。” 　　坐着的人手指颤动了一下。 　　他问：“你还记得他吧？”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顾倾之缓缓开口, 轻声问了句：“他现在干什么呢？” 　　“在他家里的分公司做经理，挺好的。” 　　“嗯。” 　　不知道还该问什么。 　　“前几天，安逸杰还和我联系了。” 　　又颤抖了一下，这次是整个身体。 　　“他，做什么？” 　　顾倾之没问明白，蒋言明就挑着想说的说了：“他这些年一直都有联系我，经常问我见没见过你。” 　　那你没说见过吧？ 　　第一时间，顾倾之想说的是这个，却也没说，只是沉默。 　　蒋言明推着他，走得很慢：“我还没和他说，等你想和他联系的时候和我说，我有他微信。” 　　坐着的顾倾之把半张脸都塞在了围巾里，声音有些模糊：“他现在在哪？” 　　“他毕业后留在江城了，现在在做程序员。”他又说，“他应该快结婚了。” 　　“啊？” 　　蒋言明低头，看见了有些惊讶，转头过来的人。 　　白色的围巾果然很配他。 　　蒋言明低垂下了双眼，很快说：“你还记得你们那届的尹希悦吗？” 　　“记得。” 　　顾倾之心说，那个时候追过你的，还追了好久，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们是快毕业的时候在一起的，现在也在一个城市，听他说是下个月左右就要去领证了。领完证，应该就会办婚礼了。” 　　所以，想联系的话就早一点吧，这样，还能送上珍贵的祝福。 　　顾倾之听到了，安静了几秒后才说：“先别和他说了。” 　　“嗯，知道，等你想说的时候告诉我。” 　　坐着的人露着个小脑袋，轻轻点头。 　　“再走一会儿就得往回走了，今天有点冷，明天就暖了。” 　　“嗯。” 　　就在要转身回去的时候，前面的街边驶来了一辆很特别的车。 　　上面贴着几个大字，甜甜棉花糖。 　　驾驶着这辆车的人开得不算快，离他们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 　　“吃吗？” 　　顾倾之还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一句温柔的问将他拉了出来。他看向了前面，看到了这辆车和车上很卡通的一些图画。 　　“不吃。” 　　是这么说了。 　　可是，蒋言明低头看了他一眼，没看到全脸，只是一个沉默的侧颜。 　　“吃一个吧。” 　　甜的。 　　蒋言明伸手，拦住了这辆将要驶出去的粉色摆摊车。在车停下的时候，他看见了坐在车前座的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小女孩。 　　“你好，现在能买吗？” 　　顾倾之挺想拉一下蒋言明的袖子，告诉他别买了的。但是，在近距离地看到那些可爱图画和那两个人脸上的笑容的时候，他没有伸手。 　　“当然可以，你要什么样子的？” 　　蒋言明看向了身边的他：“要哪个？” 　　顾倾之的目光才从那个小女孩的脸上收回。 　　这么冷的天，她穿得却不多，脸颊也是红红的，但笑容灿烂，是非常开心的。 　　他看着车上贴着的很多图片，最后随便指了个小狗样子的棉花糖。 　　蒋言明替他问：“这个，能做吗？” 　　“能，现在就能，稍等啊。” 　　男人匆忙地开始准备，先做出小狗白白胖胖的脸，再给它插上棕色的耳朵，深黑的圆眼，最后是粉色的小嘴巴。 　　等蒋言明接过，递到顾倾之手里的时候，他注视着这个好似在看着自己笑的小狗，又看了看面前刚刚指过的那张图片。 　　好像，比图片还好看呢，做得真的挺好的。 　　“谢谢。” 　　车很快驶出去，蒋言明站在侧面，转身看去的时候，顾倾之还举着那个小狗棉花糖，定定地看着。 　　好可爱。 　　不是棉花糖。 　　这个想法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回去了。” 　　顾倾之被推着的时候问了句：“你吃不吃？” 　　“不吃，你吃吧。” 　　“这么大一个。” 　　他停下了，伸手过去：“我揪一块。” 　　蒋言明揪完后，小狗黑溜溜的大眼睛没了一个。 　　拿着它的顾倾之在沉默后也上手，取下了另一只眼睛。 　　吃到嘴里的时候，甜味瞬间扩散，很快融化。 　　“晚上想吃什么？”蒋言明问，“要不要吃火锅？” 　　顾倾之拿着正在化成糖的小狗，又揪了它的耳朵，吃下后，一点甜渣还残留在嘴角。他抬头，眼睛也跟着抬高，以这个角度看着他：“在家里弄火锅吗？” 　　这一看，差点让蒋言明以为还是过去，恍惚之间，他差一点点就要伸手去碰他的嘴角了。 　　也可能，不是用手去碰…… 　　蒋言明更低下了自己的脑袋，点了下头：“嗯，在家弄。” 　　“好。” 　　顾倾之也是想吃火锅了，在医院都没吃上。 　　回去之后，蒋言明将顾倾之送到了沙发上，看他坐好，给他拿来电脑，切好西瓜后才回房间洗了个澡。 　　刚刚的冷风还不够。 　　只有，冰凉的水才能让他清醒。 　　洗完之后，蒋言明换了身衣服，走到楼梯那里的时候，他停下了。 　　然后，就在这里安静地看了好几分钟。 　　看他在看电影，吃西瓜，很惬意的样子。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顾倾之回头，没说话，看着穿着黑灰家居服的蒋言明走到了厨房。 　　他是帮不上忙了，转头就去继续看电影了。 　　在看着的时候，那边切菜的声音总是响起。 　　顾倾之也偶尔看去旁侧，看那个背影在厨房忙碌。 　　他太高了，感觉都要撞上那个抽油烟机了。 　　他背对着，他的目光还在。 　　宽肩窄腰，双腿又长又直，有独属于男人的魅力。可能只需一眼，旁人的目光就很难从他的身上移开了。 　　他应该就是旁人嘴里“谁和他分手就是想不开，没长眼睛”的那种男人，毕竟不用看别的，只看脸和身材好像就可以让人忍受他别的任何不好。 　　可是，他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而此时坐在沙发上的应该就是那个“眼睛不好，脑子更不好”的人。 　　顾倾之将视线移动到了电脑屏幕上，希望眼前的喜剧片能让自己更专注一点。但是，现在的他不管看什么喜剧片都笑不出来了。 　　几分钟后。 　　“嗯？”顾倾之看向了门的方向，然后扭头，对那个背影说：“好像有人敲门。” 　　蒋言明关了水龙头，这下，听到了很清楚的几下敲门声。他点头，走了过去：“嗯。” 　　开门的时候，顾倾之也在看，看见了个穿蓝色衣服的人。 　　好像，是跑腿。 　　关了门后，蒋言明的手里多了一个包装袋。 　　顾倾之觉得在哪里见过，却没第一时间想起来。 　　还没等仔细看，蒋言明就将这个袋子拿到了顾倾之的面前，打开后，油炸的香味瞬间袭来。 　　蒋言明从袋子里拿出了三个小袋子，一袋鸡排，一袋甘梅薯条，一袋小香肠。 　　“这……” 　　他说：“上次你们员工买过的。现在伤好多了，可以吃了。” 　　“等好了之后想吃再吃……” 　　顾倾之都忘了。 　　蒋言明却还记得，认真地记得。 　　顾倾之从蒋言明的手里接过叉子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谢谢吗……可还没等说，他就站起来了：“等一下就吃饭了，也别吃太多了。” 　　也就半个小时后，整个屋子里都是辣火锅的香味，是顾倾之喜欢的那种非常正宗的味道。 　　“吃饭。” 　　顾倾之还是坐在这个轮椅上，他也在想，这手不是特别方便，是不是不该吃火锅的…… 　　几分钟后，他知道是自己多想了。 　　他没近距离接触过那个锅，可是，手边的碗却是一秒都没空过。 　　吃着，却有些不安。 　　他没转头，嚼完嘴里的肉后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你也吃啊，别，一直给我夹。” 　　“嗯。”嘴上这么应着，可他往那个碗里放菜和肉的动作却一点都没停。 　　“多吃点。” 　　太瘦了。 　　蒋言明一直这么想。 　　吃过饭，洗完澡后的这扇门就像是一道分割线一样，顾倾之在屋里，蒋言明在沙发，谁都不打扰谁。 　　晚上十点多，天已经完全黑了。 　　沙发上坐着的人在处理工作，屋里躺着的人也没有困意，在翻电影解说看。 　　很突然。 　　就像毫无预兆地到来的雷电一样，会悄悄带来特别大的动静。 　　十点五十二分。 　　整个小区的灯在同一时间灭了。 　　除了手机屏幕的灯光之外，顾倾之所在的这个房间瞬间黑了。 　　他大脑缓冲了一秒，随后掀开被子的动作很迅速。 　　在这一瞬间，他忘了自己受伤的腿，眼睛看着门的方向。从门缝这里看不到外面的一丝光亮后，他知道自己慌了。 　　因为他知道，他真的很怕黑。 　　顾倾之刚要开口喊他的名字，两条腿也已经碰在了地上。 　　就在他要这么跑出去的时候，门开了。 第39章 N.39 　　门是被从外面推开的。 　　光溜溜的双脚触碰到的是冰凉的地面, 听到声响后，顾倾之以坐在床边的姿势迅速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 　　蒋言明轻推开了门, 依赖着手中正在发亮的手机，紧紧握着，不敢, 也不能松手。开门的那刻，他便目光向前, 看到了坐在床边, 正回头看着自己的顾倾之。 　　顾倾之手中的手机也在冒着点点光亮, 暴露出了他此刻担心的样子。 　　终于，在这张逐渐冷淡无光的脸上，蒋言明看见了不一样的顾倾之，望过去的瞬间便被深深吸引。 　　他指尖泛白, 目不转睛地看着，好想向着真实的光亮移动，可这双脚却像是被人拖住了一样, 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又一次，其他的情绪盖过了心里的恐惧。 　　可是, 他还是好害怕，想, 想更靠近一点…… 　　黑暗中的空气浓厚压抑, 两缕冷白色的光成为了生存的氧气。 　　它们勾勒出他微微颤抖的身躯，照亮那双正死死盯住光源的双眼，将他隐秘的害怕和无助，都在此刻准确地映在了顾倾之的眼里。 　　可是, 眼中不仅仅是害怕。 　　床边，担心的情绪渐渐淡下去，冰凉顺着双脚攀升，顾倾之却一动没动，目光也停留在此。 　　他望着，忽然开口：“你过来。” 　　脚步声迟了一秒后才响起，蒋言明一直很听话，在那样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顾倾之的身边。 　　“你……” 　　顾倾之刚开口却很快停住了，因为，好好站在身边的人忽然蹲下了身子。随后，他冰凉的脚被一只手环住了。 　　“怎么，在地上？” 　　蒋言明蹲着，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轻握住了他受伤的那条腿的脚踝，声音微微发颤，却又在强装镇定：“抬起来。” 　　这次，顾倾之没有犹豫，伸手一把抓住了身前人的胳膊。他没说话，却用了力气，而他也配合地重新站了起来，就在这个床边，在他的面前。 　　无声地对视无限延长，也不知道是过去了短短几秒，又或是多少个小时。两束直白的目光于此刻相交，好像说尽了千言万语，却又将一部分藏在黑暗中最隐蔽孤单的角落。 　　“停电了。” 　　蒋言明发出的声音很不配他这高大的身躯。 　　明明这个人很多时候都有着能扛下所有的感觉，可现在的他却像一个在雨天孤独颤抖，渴望关心，渴望一个眼神的落难小狗。 　　只是希望能被他看到，所以，他一直低头望着。 　　他又开口，整个脑袋垂着：“我，能不能在这待一会儿？” 　　真的，不想一个人。 　　比回应更先到来的是动作。 　　蒋言明听到声音后轻轻抬头，看着顾倾之将自己的双脚抬了起来，坐回到了床上。 　　顾倾之抬眼看着，轻拍了下身边的被子：“坐着。” 　　等坐在床上的时候，蒋言明内心的恐惧也还是没有消失。 　　这里，太黑了。 　　外面是黑的，屋内也是，还没人说话，没有声音，一切都是那么死寂，那么让他绝望。这个房间的大小像极了那个房间，那个曾经想逃，却怎么拍门，喊叫，求饶，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地狱。 　　原来，不是活到现在就可以将从前的那些事情忘记的。 　　耳边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像个喇叭一样无限循坏，刺激着大脑，他不想听见，也不想看见，可是低下了头，猛地捂住了耳朵也还是能看见，听见。 　　挥之不去，纠缠不清。 　　被上了锁链的双脚下是一地泥沼，越挣扎，陷得越深，然后，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可是，手边突然的触碰让蒋言明整个身子都震了一下。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似乎，在试图将他拉出来。 　　他终于被拉住，缓缓抬起了深埋的头，血红的眼睛带着整个眼神都是让人不忍再看的。 　　再看一眼，心脏就会被刺痛，就会想不惜一切地拉住他的手。 　　即使，知道眼前的是可能将自己也一起拖入泥泞的深洞，但是，他没办法只是看着。 　　在蒋言明看到近在咫尺的人的时候，清楚感受到的不是他的目光，而是，裹住全身，给予温暖的一个怀抱。 　　比记忆中更暖，让全身发烫。 　　顾倾之先是拉住了他的手腕，却在他抬头之际轻轻松开。然后，他避开了视线，身体前倾，伸出没受伤的手臂，将他往自己的身边拉。 　　他的手穿过他的腰间，没有触碰，不像拥抱，只是将自己的身体靠了上去，很轻却不曾犹豫。 　　蒋言明低头，当失神的眼中有了聚焦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他的肩膀，身体贴着的是他的身体。在这一刻，他抖得更厉害了一点，眼中顿时凝聚起了泪光，摇摇欲坠，模糊了视线。 　　“我，能抱一下吗？” 　　这声音只是听着就让人心软了。 　　顾倾之的脑袋在他的肩膀上，双眼低垂，声音不是很清楚：“已经在抱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像是得到了允许一样，蒋言明将脑袋深埋在了他的肩膀上，宽松的领口让温热的唇和身体相碰。 　　蒋言明伸出了一只手，整个环上了顾倾之的腰间。他紧紧抱着，怕怀里的人走了，就又只剩下自己了。 　　只有这样抱着，蒋言明才能清楚地感受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不是从前的那个房间。 　　也终于有人看到了他的恐惧。 　　他埋在他的肩膀上，时不时地蹭着，确认着。他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手中来回抚摸到的身体也是真实的。 　　黑暗中，顾倾之任由他抱着，蹭着。 　　缓缓，停在他身后的那只手终于抬了起来，落在了他的背后，轻轻拍着，像在安抚做了噩梦的小朋友。 　　他一直拍着，最是心软。 　　他没松开过，越抱越紧。 　　这时，阴郁的双眼轻落在了旁侧，蒋言明借着手机的光看见了顾倾之那只绑着纱布的手。 　　轻缓，也是迟疑。 　　蒋言明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这只手的手腕，手指上下摩挲着，触碰着的每一个地方都是熟悉的。 　　他手腕处凸起的骨头很明显，现在，也还是这样。 　　只是，为什么要受伤…… 　　顾倾之没注意到蒋言明的这个举动，就像是已经习惯了那样。 　　他的思绪飘回到了从前。 　　记得，那次也是这样的。 　　深夜的网吧突然停电，本来就快吃鸡的四个人的电脑屏幕突然一下全都黑了。 　　安逸杰直接摔了鼠标：“靠！这时候停电？” 　　他们在网吧楼上的一个包间，隔音特别好，根本听不见旁边房间的人在说什么。 　　眨眼之间，什么都看不见了，整个世界回到了那时的黑暗。 　　顾倾之放下鼠标，摸索到自己的手机，第一时间打开了手电筒。他很平静地站起来：“我出去问一下。” 　　拉开椅子，走了一步之后，手电筒的光给了他指引，让他看到了将头埋在桌子上的人。 　　在失去了光亮的那刻，蒋言明能做的只有把自己包裹起来，捂住耳朵，关上眼睛，自己骗自己。 　　顾倾之的脚步停住了，他没看错的话，椅子上的人在发抖。 　　他走过去，伸手碰上了他的肩膀，可是，猛地甩开的动作让他的手随后顿在了空中。 　　这下，更抖了。 　　不止顾倾之注意到了，打开手机手电筒的纪彦生和安逸杰也发现了。 　　安逸杰走近了一点，先问了一句：“你，你怎么了？” 　　没有任何的反应，蒋言明都不敢抬头。 　　顾倾之收回了空中的手，移步到了蒋言明的椅子旁边：“你怕黑？” 　　很温柔干净的声音。 　　也是，特别熟悉的声音。 　　后来，对视上的那个瞬间，蒋言明记了很久。 　　“怕黑啊？” 　　另外两个人的声音在此刻对于蒋言明来说和空气没什么区别，他感受不到，只觉得窒息。 　　顾倾之弯着腰，低头看他，手电筒特意冲着这边，让他能看到光亮。 　　可他看到的只有他的眼睛。 　　就这一次…… 　　借着这个理由让自己的贪心得到些满足。 　　蒋言明的手臂突然抬起，勾住了眼前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同时伸出去，拉住了他的手臂。两方用力，他真的将他整个人扯到了自己的怀里。 　　顾倾之睁大了眼睛，有些被吓到，实在是没想到他这意外的举动。在被他紧紧抱住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推开的。 　　但是，推了一下他的身体后自己腰间的那只手却更加用力地收紧，有些痛。 　　这痛让他更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颤抖。 　　太害怕了吗？ 　　顾倾之这样想着，所以，手落下了，没再推开。 　　安逸杰看着顾倾之，同样震惊，磕磕巴巴地说：“这，他，他怎么回事？” 　　顾倾之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脑袋，猜测地说了句：“怕黑吧。” 　　“这，不是有光吗？” 　　他也不懂，只是被这样抱着。 　　“不知道。”顾倾之抬眼，“你去问问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能来电。” 　　这要是不来电了，难道要一直这样？ 　　他的脖子被那只手臂环着，连移动都有些困难，又低头看了眼，还是只看见个脑袋。 　　这么大个人竟然这么怕黑？ 　　他这么想着，但刚在心里说完，缩在怀里的人就再次用力。 　　这下，他只能低头，靠在他的肩上。 　　顾倾之被弄得有点难受，但想着他害怕，需要人抱着，所以就也只是叹了口气，忍住了。 　　蒋言明的害怕是真的，但贪婪也是真的，欲望在这一刻压制住了所有理智，让他宁愿这样沉沦下去。 　　如果，这个世界一直这么黑也是一件好事。 　　他不怕了。 　　时隔多年，顾倾之的声音在不知道多久后传来。 　　他低声说：“来电了。” 　　头顶的光在几秒前就重新亮起了。 　　蒋言明醒了，从他的肩上离开，松开环住他腰间的手，与他的身体彻底分开，再没有一丝触碰。 　　他抬头后没再看他，只是低着头说了快让他听不见的两个字：“谢谢。” 　　他没听到他的回复，独自说完后就从他的床上起来，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 　　是一个快速逃离的人，怕被他发现。 　　顾倾之坐在床上，同样，从光回来的那刻，他就没再看已经走出这个门的蒋言明。 　　曾经，他问他：“你怕黑啊？” 　　“嗯。”那时，他好像还没缓过来，“黑暗恐惧症。” 　　“哦，这样。” 　　“今天，谢谢。” 　　“嗯？”他反应过来他在谢什么，很快笑了，“没事，帮个忙正常。” 　　蒋言明看着他，沉默后收回了视线。 　　走出网吧的时候，路边站了个女生，是楚安然。 　　她正笑着看他身边的人，然后，他侧头，看见了同样笑着的顾倾之。 　　“我走了。” 　　说完，顾倾之就走了，和别人一起，没有回头。 　　蒋言明看到，他一直是笑着的，很开心见到她。 　　是在那一刻，蒋言明的世界才彻底黑了。 　　他以为，它真的，再也亮不起来了。 　　现在，顾倾之已经懂了。 　　他低头，用手指碰上了自己的锁骨周围，轻轻一触。 　　没想到，沾到了一滴晶莹。 　　这个晚上，顾倾之想了很久，看到了晨光，可还是真的想不通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迟钝。 　　迟钝到，他不说，他就真的一点都没发现。 第40章 P.40 　　学校外的咖啡馆里, 五个人正聚在一起讨论第一个考试的内容。 　　“现在定下题材和电影呗，然后我们就各自去找资料，写自己的部分就行了。”安逸杰说, “但这电影还不能找太相似的，不然我们不好说差异那些。” 　　顾倾之坐在沙发那边，手里拿着个蛋糕的蒋言明很快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 　　他将精美盘子上摆放的巧克力蛋糕卷推到了他的面前, 他低头看了眼，拿起叉子后吃了一口：“你买的？” 　　“嗯。” 　　坐在对面的安逸杰看见后伸手, 直接拿起了另一个小叉子：“我说你啊, 怎么能自己吃独食呢？还有你, 是你买的吗，吃得这么自然？” 　　顾倾之都懒得看他，怼了一句：“是你买的？谁让你吃了？” 　　“我靠？我就吃，我就吃。”他又看了眼旁边的蒋言明, “啧”了一下，“我发现你俩孤立我们，平常打游戏开小灶就算了, 现在连吃东西都想不起来我们了。” 　　坐在这里的还有两个女生，尹希悦坐在了蒋言明的另一边，明明刚刚在店门口的时候, 她还问过的。 　　“你吃蛋糕吗？” 　　站着的人十分冷淡，看都没看一眼那里的小蛋糕：“不吃。” 　　可现在, 他却买了一个。 　　虽然没吃, 但确实是他买的。 　　她抬眼，静静地看了几秒，心里难免有些难过。 　　这些天，尹希悦不是没给蒋言明发过信息, 只是，发出去的那许多话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回应。 　　这个微信加了就跟没加一样，他们，现在还是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还好，现在能因为小组作业聚在一起。 　　尹希悦特意打扮了，本就长得好看的她现在更加耀眼，但可惜了，身旁的人并不在意。 　　安逸杰吃了一大口蛋糕后很是满足，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怎么说，你们有什么想法没？现在换导师了，我们还是用心点吧，我可不想大三了还压线及格。” 　　他抬头，看了眼对面唯一一个大一的学生：“你不能因为你大一就不用功啊，别拖累了我们。” 　　刚吃了口蛋糕的顾倾之听到这句话没忍住笑了，阴阳怪气地替蒋言明反驳了一句：“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别拖到最后一秒才做，没人给你处理那半成品。” 　　安逸杰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很做作地指着顾倾之，带着故意的哭腔：“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有人给你扒虾，给你烤肉，你就忘了你最好的兄弟了？可真是忘恩负义！一点都没有心！” 　　顾倾之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无视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嫌弃地低头后就在电脑上搜索着资料。 　　蒋言明也只是看着，听着，心情本就很好，现在更好了。 　　后来，讨论得差不多了之后，顾倾之走到门口，抬头问身边的人：“吃饭不？” 　　蒋言明低头看了眼，想起还没处理完的画稿，但很快忘掉，头点得很快：“吃，你想吃什么？” 　　他迈步，往前走着：“不知道，想想。” 　　安逸杰在背后看着这两个已经走出去几步的背影，侧头看向了身边的纪彦生，摇了摇脑袋：“你看，你看，看这两个人，他奶奶的，就这么自然地把我们两个忘脖子后了。” 　　他话刚说完，前面的顾倾之就转头喊了句：“走啊，等什么呢？” 　　和两个更被忽视的女生说了“再见“后，安逸杰一脸不满地跟上了他们。他顺手勾上了顾倾之的脖子，问他：“吃什么？” 　　“不知道，走着看。” 　　他忽然问了句：“诶，你和那个妹妹吵架了？怎么这几天都和我们混。” 　　“没。” 　　听到这明显淡下来的语气后，蒋言明低头看着，没在这里直接问什么。 　　安逸杰头转得很迅速，盯着蒋言明说：“还有你，你今天是不是得给我个解释？昨天我叫你出来吃饭你说不出，然后他一个微信你就出来了？” 　　被指控的蒋言明沉默了一秒，低声说：“你问的时候真没想出。” 　　“放屁！”他才不管，直接就揭穿，“也就十分钟之后他给你发的信息，怎么，就这短短的十分钟能让你的想法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这是实话，所以，蒋言明无话可说。 　　顾倾之听到后还笑了一下：“就是不想跟你吃饭怎么了？” 　　“行，你们两个，可以，非常可以。”安逸杰立刻放下狠话，“那等最后一个考试的时候你们别求我，我不和你们一组。” 　　安逸杰会摄影，家里收藏了好多摄像机，就等着最后一个考试的时候派上用场。 　　顾倾之这人最不怕这种，将他的手打掉后偏头看着，很轻松地说：“行啊，那专业课你也别和我一组了，找别人去吧。” 　　思考两秒后，一向能屈能伸的安逸杰笑着揽住了顾倾之的肩膀：“那不行，兄弟我不能没有你啊，我收回。” 　　“瞧你那出息。” 　　他们吵吵闹闹了一路，一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安静下来。 　　蒋言明又在扒东西，只不过这次不是虾，是螃蟹腿。 　　坐着收蟹肉的人说了“谢谢”后就吃了起来，另外两个人就像没看见一样，习惯了蒋言明这“解压”的举动。 　　“等会儿找个地方写会儿啊，早点弄完早点收，还有别的作业呢。” 　　顾倾之刚吃了块滑嫩的蟹肉，点头：“嗯，找个安静点的，快点弄完。” 　　“靠你了啊，我们这两个不怎么看电影的人真没什么办法。我等会儿问问我最好的朋友，让他帮我写。” 　　安逸杰说的不怎么看电影的人是他自己和纪彦生。 　　此时的纪彦生一脸疑惑：“你最好的朋友？谁？” 　　“AI is our best friend! 这你都不知道？” 　　“……牛。” 　　顾倾之抬眼，立刻给否了：“说了不能用AI，找找电影还行，其他的都得我们自己写。” 　　纪彦生接上了话：“是啊，论坛上都说这老师在人工智能这方面管得特别严，AI率高一点都直接扣一半那种。” 　　“靠，我最好的朋友没用了。”安逸杰看着顾倾之，“那就只能靠你了，你指哪我打哪。” 　　顾倾之举起了手，指向了门口：“去。” 　　“干什么？” 　　“帮我要瓶可乐，冰的。” 　　“……”安逸杰抬起沉重的屁股，拿了瓶可乐回来后就咬着牙说，“少爷，给。” 　　“谢谢。” 　　“您客气了。” 　　安逸杰本来以为等会儿的主力顾倾之能快点写出个大概，但他是真没想到，这人到了奶茶店直接就趴在了桌子上。 　　“你什么情况？” 　　安逸杰说完就要去扒拉顾倾之，但蒋言明眼疾手快地伸出胳膊，没让他的手碰到快要睡着的人。 　　“让他睡吧，我们先写。” 　　他知道，他昨晚打游戏了，和别人双排的。 　　应该，是和楚安然吧。 　　不是排位，只是匹配，却打了两个多小时。 　　期间，蒋言明收到了一条信息。 　　【A：和别人打几把，下次再一起。】 　　下次吗…… 　　他隔了好几分钟后才回：【好，你玩。】 　　顾倾之不打，蒋言明也没什么打得必要，只是每次上线看的时候，他还在房间中，和别人。 　　现在，被拦住的安逸杰坐了下来，很是无奈地看着那个后脑勺：“他高中就这样，一写东西之前就得睡一会儿，要么就打会儿游戏，不然就好像什么都写不出来一样。更可气的是，专业考试之前睡大觉的人还总能拿最高分，也真是见了鬼了。” 　　顾倾之将自己的脑袋整个埋在臂弯里，露出的两条胳膊很白，晃到了正在看着的人的双眼。蒋言明收回视线，拿出电脑后就开始搜索，打字，尽可能多找些资料。 　　奶茶店里很安静，就是，空调有点冷，比刚进来时还凉了。 　　蒋言明偏头看了眼，身边的人还睡着，身体微微起伏。 　　只是，这次，他看见了他的脸。一半埋在手臂里，一半露了出来，睫毛很长，很乖的样子，差点让看着的人忘了这里还有别人。 　　就这么看了几秒后，怕冷的蒋言明脱下了自己特意带着的黑色外套，将它轻轻盖在了顾倾之的身上。 　　安逸杰抬头瞧了眼，也只一眼，然后就低头去看电影解说了。 　　后来，等顾倾之醒了的时候，蒋言明第一时间发现，轻轻转头看着。 　　他拿起了滑落的外套，看了眼之后就侧头问：“你的？” 　　“嗯。” 　　他将衣服递了过去，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刚才睡得挺好的，现在得清醒一下了。 　　安逸杰斜着眼睛看：“睡好了就写吧，我们都写了一半了，你看看行不行。” 　　顾倾之打开了电脑，看到满屏的文字后立刻说：“这不是你写的吧？” 　　“他写的。”安逸杰反应过来，“不是，你几个意思？” 　　“没几个意思，就觉得你写不出来这样的。” 　　“……”安逸杰憋着一肚子气，瞥见蒋言明在笑后更是没忍住说了句，“你们就排挤我吧，到时候终考的时候让你们叫爸爸。” 　　顾倾之没理他，身子突然歪斜了一下，肩膀擦到了蒋言明冰凉的手臂。 　　“你在写第几个？” 　　“第三个开头。”他感受到了，低声说，“还剩最后一个没写，你看看前面的有什么问题吗？” 　　“行，我看看。” 　　他们四个的效率还是很高的，认真起来的顾倾之打字飞快，敲键盘的速度是其他三个人都比不上的。再加上，他脑子够用，所以几乎都没怎么思考，很快就把本就很好很全的信息彻底完善了。 　　走出奶茶店的时候是晚上了。 　　安逸杰中途被人叫走了，纪彦生说自己有别的事情，所以出门后和他们两个往相反的方向走。 　　“你去哪？” 　　顾倾之说：“去趟图书馆，赶个作业。” 　　相较来说，图书馆的学习效率肯定是比家里高一点的。他这个作业还没开始写，也怪他前几天拖着没做，所以才导致现在时间有点紧。 　　蒋言明很快说：“我也去图书馆。” 　　“你也赶作业？” 　　“嗯，画稿。” 　　“哦。” 　　走了几步后，蒋言明偏头看了下，声音有些小：“你是不是，真的和那女生吵架了？” 　　顾倾之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没第一时间回复。 　　“如果不想……” 　　话没说完，顾倾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像是搞不懂，有些无奈的感觉：“昨晚她叫我一起打游戏，最后一把的时候，她零杠五被队友骂了，然后结束后她直接退了游戏。我以为她要睡了，不打了，所以我就没管。” 　　“然后呢？” 　　他猛地抬头，眼睛睁得很大，憋着气：“然后，今天早上她问我为什么不帮她说话，为什么不关心她？” 　　顾倾之是真的不理解，满眼疑惑，指了下自己：“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蒋言明听着，不该在这个时候觉得这个表情的顾倾之还挺可爱的。他回神，低声问了句：“所以，她因为这个和你生气了？” 　　“我哪知道，莫名其妙地给我发这个。” 　　“你怎么回的？” 　　“就那么回的啊，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低头，像在自言自语一样，“本来就跟我没关系，是她没打好，被骂了，结果到头来却说是我的问题。” 　　安静了几秒后，顾倾之想了想，轻声问了句：“如果是你，你怎么办？这，这是我的错？” 　　蒋言明看着他，很认真地回了句：“不是你的错。” 　　顾倾之也这么觉得，从收到那条信息后就觉得莫名其妙，也不是没反思过，但他实在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现在怎么办？你们不联系了吗？” 　　“不知道。”顾倾之很快说，“不联系就不联系呗，我又没什么。” 　　别说现在还不是男女朋友，就算真的在一起了，他也应该还是这个处理方式。 　　顾倾之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和自己来硬的了，就是迎上来的是板砖一样的东西，他都能去撞个头破血流。 　　谁先认怂谁孙子的那种。 　　“不说了。” 　　蒋言明应：“嗯。” 　　到了图书馆后，他们找了个面对面的空位。 　　蒋言明从背包里拿东西出来，对面的顾倾之一直盯着。 　　似乎，很好奇，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他发现了，很快将这个画本递了过去：“你要看？” 　　“能看吗？” 　　“能。” 　　顾倾之翻看着，前面几页都是很快翻过，直到，看见了一个用铅笔勾画出来的人物。 　　“这是你按照图画的，还是自己画的？” 　　“自己画的。” 　　他没回了，还在看，觉得这个漫画人物和自己脑海中的一个游戏人物的设定很像，真的很像。 　　“你喜欢？” 　　听到这个问后，顾倾之抬头说了句：“挺好看的。” 　　然后，他看见对面的人伸出了一只手，拿回画本后很干脆地将这页撕了下来，还没等他开口问，这张画纸就到了自己的面前。 　　“给你。” 　　“啊？就给我了？” 　　“嗯，拿着吧。” 　　他拿到了手里，仔细看着的同时问了句：“你年底有没有空啊？” 　　蒋言明都不能确定，但很快回答：“有，怎么了？” 　　他抬头，眼睛很亮，盯着看：“年底有个和游戏相关的项目，你有没有想法，要不要一起参加？你这画稿很好，要是能把那些游戏角色画出来就好了。” 　　“这个游戏项目你参加？” 　　“嗯，这个项目是……” 　　顾倾之原本还要和他介绍一下这个游戏项目具体是什么情况。 　　“行。” 　　蒋言明回答得太快，也是根本不在乎后面的话。 　　顾倾之愣了下：“你参加？” 　　“嗯。” 　　和你一起参加。 第41章 P.41 　　这周五的上午, 本来没课的蒋言明出现在了编程系大楼的一间教室中，和不得不撑着眼皮来上课的几个人坐在一起。 　　安逸杰实在不理解：“你好好的不睡觉来我们这节课干什么？” 　　蒋言明坐在打瞌睡的顾倾之旁边，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学习下, 游戏创新那节课应该能用上。” 　　他侧头看了眼，只看到一个小脑袋，他看上去真的挺困的。 　　很快, 上课时间到了，等导师走进来后顾倾之只能直起身子, 硬挺着精神看电脑。 　　“这节课先测试一下, 半小时, 看谁能把这个问题解出来。” 　　顾倾之只看了这个题目两秒，然后双眼一闭，趴在了桌子上，倒头就准备睡觉。 　　“诶诶, 姓顾的，你几个意思？我让你做题，你就给我睡觉是吧？” 　　蒋言明也在看顾倾之。 　　被叫到的人半抬着头, 正在看讲台上的人，语气慵懒：“我会，所以先睡会儿。” 　　何笙延看着并不太在意他这个准备睡觉的动作, 忽然走去了一边，开口说：“给你们个忠告, 写代码时务必得仔细, 一个步骤都不能出错。别像有的人写代码一样，全篇语法挑不出错，逻辑也合理，可就是把题目里的参数抄错了。就几个数字都能看错, 真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你们可都给我看仔细点。” 　　这话在点谁，顾倾之不能再清楚了。 　　安逸杰笑着说：“每年都能把这件事搬出来说个几次，他还真是关心你。” 　　他直接闭眼，已经将这句话听腻了，一点都不在乎。 　　这节课提前结束了十分钟，收拾东西的时候，安逸杰对身边的蒋言明说：“你来这学不到什么的，这都不是基础课了。你今天应该什么都没听懂吧？” 　　他点头：“是没听懂。” 　　“问题不大，游戏创新那个课程就一个项目，我们一起做。代码这种交给我们就行，你负责设计和创意这块，我们强强联手，必拿最高分。” 　　“嗯。” 　　顾倾之睡了大半节课，后来还上去演示了一下导师给的这个例题，全程迅速解决，一点差错都没有。 　　“吃饭去。” 　　蒋言明在他身边走着，轻声问：“你昨天几点睡的？” 　　“三点多吧？” 　　“怎么那么晚？你写作业了？” 　　“嗯。” 　　他们去了平时常去的那家面店，最先上到二楼的安逸杰看到了坐在那张空桌旁的四个人。原本还嬉皮笑脸地说话的人表情顿时变了，笑容也被他彻底收回。 　　他在狭小的楼梯那儿回头，表情严肃。 　　顾倾之在他身后，见他停下后就抬头问：“怎么了？” 　　“有傻逼。” 　　“什么？” 　　纪彦生直接大步迈了上去，看过去后就和那边的其中一个男生对上了眼神。 　　“操，还真有傻逼。”纪彦生转头说：“于捷。” 　　顾倾之瞬间懂了，低着头上了台阶：“走啊，停这干什么？” 　　心虚的，做错的，从来都不是他们。 　　冤家路窄这种东西，谁没理谁尴尬。 　　蒋言明不知道他们和那边的人发生过什么，但他看见了顾倾之的表情，很不如往常。 　　这样冷漠的样子，他很少见到。 　　坐下后，顾倾之从未看向左边，好像旁边坐着的就是几个陌生人。 　　安逸杰自己闷闷地想着从前的不愉快，中间还斜眼过去挖了他们好几次。 　　蒋言明还是坐在顾倾之的左边，见他和平常一样点东西，吃面后就没太担心。但也想着等吃完饭的时候问问他和那张桌子上的人发生过什么。 　　顾倾之好好地低头吃着面，身旁人移动椅子，站起来的声音根本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可是，在一个人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的手肘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让整条手臂不受控制地晃向旁边。 　　顾倾之第一时间抬头，对视上那张面无表情却暗藏挑衅的脸之后，是不是故意的就已经很清楚了。 　　他看着，目光变了，轻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喂！我……”安逸杰“C”开头的字呼之欲出，可还没等他踢开椅子起来，他对面的人就已经突然且迅速地站了起来。 　　谁都没想到这几个人中最先很有气势地站起来的是蒋言明，这意外的一幕也让顾倾之的动作静止了。 　　他抬头，看见的是一张很有压迫感的脸，那个看过去的目光更是……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明明他没什么大的表情变化，只是安静地站在这里，却会让人觉得恐惧，只看一眼好像就落了下风。 　　蒋言明刚刚一直注意着，和他们不一样，他是亲眼看着那个人直接撞上了顾倾之的手肘。 　　就是故意的。 　　此时的他站着，瞳孔微缩地盯着那个停下脚步的人，冷冰冰地开口：“你眼瞎？” 　　安逸杰直接愣了，没想到平常好脾气的蒋言明会说出这句话。 　　对面的于捷和他身边的几个人好像也没料到，竟然没第一时间反驳。 　　蒋言明的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俯视着这几个人，又开口：“道歉，撞到人了不知道？” 　　比他矮很多的于捷这才回神，往前迈了一步，眉毛拧在一起，压着声音问：“你他妈说谁眼瞎。” 　　“说你。” 　　“我……” 　　这人的话刚开口，坐着的顾倾之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挡在了蒋言明的身前。他淡定地抬眼，看着对面的人，语气都没什么起伏：“你跟谁他妈，他妈的？” 　　于捷或许也是知道自己是没有什么道理的，他正被身旁的人扯着手臂，被拉得后退了一步。 　　这人也是真没什么骨气，被拉住就像是有了台阶一样，面目狰狞地放下一句一点威力都没有的“等着”之后就落荒而逃了。 　　顾倾之很快收回视线，懒得和这种人说什么，但他一偏头，发现身边的蒋言明还没坐下，仍然在盯着那个楼梯。 　　他扯了下他的袖子：“别管了。” 　　坐下后，安逸杰开口，生气的感觉明显：“要不是这人多，你看我揍不揍他。” 　　顾倾之重新拿起了筷子：“得了，揍这种人我都嫌费力气。” 　　纪彦生觉得遇见他很晦气，开口说：“他怎么还是那么傻逼，走过去还非得撞你一样，他妈的小学生都做不出来他这种事，真傻逼。” 　　安静的蒋言明这时开口，轻声问：“他和你们有什么矛盾？” 　　“哦，对，你还不知道。”安逸杰立刻说，“我靠，那你站那么快，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蒋言明只知道那人是故意地撞了顾倾之。 　　“以前眼瞎和他做朋友，结果这傻逼在他面前说我和小顾是提款机，说跟着我们能吃好吃的，还怎么说的来着？” 　　纪彦生接上安逸杰的话：“还说你是个傻逼，说他是个装货。” 　　“卧槽，他才傻逼，他才装货！”安逸杰越说越气，声音也大了起来，“他一边和我们做兄弟，一边在他面前这么说我们两个。原本吧，这脑残只是人品不行，没想到脑子里全是屎，当他面儿说我们两个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纪彦生都想笑，觉得于捷这人实在是个人才：“我冷静地听完后直接给他揍了一顿，他那小身板，连还手都还不了，被我按着打。” 　　安逸杰说：“你还冷静地听完？要是我，我就直接打了。” 　　“我就想听听他都能说出什么东西来，这孙子骗吃骗喝的，要我说你们真该把钱要回来。” 　　蒋言明转头，看向了正在安静吃面的顾倾之。 　　“你后来没找过他？” 　　他也看了过来：“我找他干什么？我看都不想看他，我还找他。” 　　安逸杰突然说：“我说要打他一顿嘛，可他拦着我，不然我多少再揍他一顿。” 　　顾倾之抬头看着，好像是真的没有生气，冷静极了：“你揍他有什么用？” 　　“我，我解气啊。”他说，“你这脾气还挺奇怪，对这种人倒是一点都不生气，也不知道以前打架那么凶的是谁。” 　　“懒得理。” 　　顾倾之后来只说了这三个字。 　　确实是懒得理，因为知道不会再正眼看他，所以就连用拳头都觉得是浪费了时间和力气。 　　晚上，打球的时候，蒋言明递给了顾倾之一瓶凉的矿泉水，坐在了他的旁边。 　　“那个人花过你们很多钱吗？” 　　顾倾之刚要拧开瓶盖，听完后将水放在了旁边：“应该吧，没算过，反正出去吃饭他没给过钱。” 　　“其实，你没那么在乎这个的是吗？” 　　他静了一秒后说：“确实不在乎，他可以不给，但他那么说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顾倾之看着那边的安逸杰，开口说了句：“我和安逸杰都不怎么在乎这个，谁想请就请了，跟钱多钱少的没关系，都是朋友。” 　　他忽然想起那时在于捷的事情发生后，纪彦生还对安逸杰和自己说过那些话。 　　“我，我没请你们吃过什么好的，贵的，我也请不起。要不以后就AA得了，不然我也不知道……” 　　安逸杰没等他把话说完，直接骂了一句：“你傻逼吗？你是不闲得蛋疼所以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觉得我们两个谁像是在乎这个的，拿你当兄弟，所以才请你。你不也请过我们吗，怎么的，是要算账，兄弟不做了是吧？” 　　顾倾之当时没说话，但安逸杰说的就是他想的。 　　这种事不在乎确实是不在乎，但是，当于捷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之后，他就当把那些东西都喂了狗，多看一眼都嫌脏。 　　但是，蒋言明不一样。 　　顾倾之能感受得到，他和于捷不是一样的人。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不想提他。” 　　顾倾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水。 　　蒋言明微微偏头：“嗯，不提了。” 　　后来，打球的时候，一个女生走进了这里，站在场边看了几秒后就大声喊了句：“顾倾之。” 　　能听出来，不是什么好语气。 　　正准备投篮的顾倾之被打断了，他寻着声音，看到了站在场边暗处的楚安然。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脸色挺不好的：“我有话和你说。” 　　在场的人都在看，蒋言明就在顾倾之的右边几步。 　　“外面说。” 　　顾倾之说完后就走到了篮球场外，也没管身后的人跟没跟上。 　　还没等他主动停下，手臂就被她大力地抓住了。 　　“就在这说。” 　　顾倾之转身：“行。” 　　面对面地沉默了。 　　楚安然抬头看着，眼中好像有泪光，开口的声音很委屈：“你什么意思？” 　　“这话你问我？” 　　眼前的人太冷漠了。 　　她说：“我都三天没跟你说话了，你不知道我生气了，不会来主动来找我吗？” 　　顾倾之站着，低头看：“因为你说让我去陪你上课，早八，我说去不了是吗？”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那为什么还是不找我，不和我说话？” 　　“我和你说什么？” 　　他随后叹了口气，真心觉得自己下的那些结论都是对的。但既然都说到这儿了就赶紧都说清楚，他也不想再拖拉下去了。 　　“我不可能陪你去上课，我自己都没有早八课。还有，上次，上上次，我受不了你这三天找一次事。我也和你说了，我们不是男女朋友，我没任何理由惯着你。” 　　楚安然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表情全部僵在了脸上，下一秒，她的声音变得尖锐，有些失控：“不是男女朋友是什么？你难道不是想追我吗，那我和你发发脾气怎么了？让你陪我打游戏你不打，陪我上课你也不来，都是我去找你的，有你这样追人的吗？” 　　顾倾之开口，有些烦了：“我追你，你就能随便跟我发脾气了？” 　　是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加微信的。 　　他再次开口，声音更平静了：“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上周我就和你说了删微信，是你不删。我承认，最开始是我想认识你，想了解一下，但了解下来，我和你一点都不合适。” 　　“你，哪里不合适？你这不是吊着我是什么，了解之后觉得我脾气不好就想直接把我甩了是吗？凭什么啊！” 　　他很快说：“我和你就没有合适的地方。” 　　楚安然的双眼彻底红了，带着怒气地望着，可也是难过的：“行，你说的，删微信，再也别让我看见你。” 　　咬牙说完后她甩头就走了。 　　当下，全是气话，可当她冷静下来，给他发长信息的时候，只出来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话是收不回来的。 　　可是，楚安然还是反悔了。 　　两天后，再一次站在顾倾之面前的时候，她只想好好地说一次，看看还有没有一点机会。 　　“我就是觉得你没有那么喜欢我，所以就总是对你发脾气。我想着你会来哄我的，可是，你一次都没有。” 　　平静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哭腔，她低着头，不想去看他那么冷漠的脸：“是我的问题，我知道你不哄人之后就不该再对你发脾气了。我想让你陪我去上课也只是想确认下，想知道你对我还有没有意思。” 　　她微微抬头，晶莹的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我喜欢你，你那时候和我说在一起我就能和你在一起，但你没说。” 　　顾倾之还能安静地听她把话说完，说实话，当下他的心里是有些内疚的。 　　和她，从一开始就不该遇见，更不该主动去招惹。 　　“现在，我说，但是我们还有机会吗？” 　　“没有了。”顾倾之的话没有任何迟疑，“就当作不认识吧，也别再来找我了。” 　　他不是没给过彼此机会，只是，真的太不合适了。 　　楚安然很用力地擦掉了那滴泪：“行，我知道了，不会再来找你了。” 　　她仰着头，故作坚强：“我也不是非你不行。” 　　几分钟后，等顾倾之拖出椅子重新坐下后，刚刚在窗边位置看到他们两人说话一幕的蒋言明轻声问了句：“你和她说完了？” 　　“嗯，完了。” 　　他知道，在这时候庆幸或许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但是，他真的很开心，像极了一直期盼，最终得逞的小人。 　　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是这天过后，蒋言明终于下定了决心，然而，真正地说出那句话还是需要很长时间和很多的勇气。 　　他只是害怕，真的怕说出口后就做不了朋友了。 　　所以，他还在等，在无数次的犹豫中等…… 第42章 N.42 　　周四, 顾倾之要去医院拆除腿上的石膏并给手拆线。 　　昨晚他睡得有些晚了，早上是被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叫醒的。 　　顾倾之缓缓地睁开眼睛，在重启大脑, 确定是有人在敲门后半眯着眼睛，含糊懒散地说：“进来。” 　　蒋言明开了门，轻迈着脚步走到了顾倾之的床前, 看见他头顶的黄色微光仍然亮着。 　　顾倾之还在躺着，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几点了？”他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八点半。” 　　顾倾之轻侧了个身, 领口随着这个动作滑开了一些, 露出雪白的锁骨。他睡眼朦胧, 疑惑地注视着他：“这么早？” 　　“嗯，今天要去医院拆石膏，约的上午。”蒋言明看向了一旁，“想睡回来再睡吧, 起来吃点东西后就要走了。” 　　他都忘了，被提醒后就应了下：“哦。” 　　答应是答应了，但顾倾之随后将脑袋埋在被子里的动作还和从前一样。 　　蒋言明彻底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 走出门的时候又轻声提醒：“真的要起来了。” 　　然后，床上的人爬起来了，自己坐着轮椅去洗手间。 　　门没有完全关上, 在换衣服的时候，顾倾之闻到了很香, 很熟悉的味道。 　　是, 番茄鸡蛋面。 　　他从前特别喜欢，因为，他做得和别人都不一样，特别好吃。 　　随意地套上一件灰色的卫衣后, 顾倾之坐着轮椅出去，刚出屋门就看见了站在微波炉面前的蒋言明。 　　“叮。” 　　好了。 　　蒋言明从微波炉里拿出了一杯热好的牛奶，转身看到刚出屋门的顾倾之后就开口说：“过来吃饭。” 　　等这碗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的番茄鸡蛋面被摆在面前的时候，顾倾之没有任何动作，就好像是还没睡醒那样。 　　“给。”蒋言明递给了他一个叉子，“吃吧，吃完就要走了。” 　　说完，他把那杯温热的牛奶也推到了顾倾之的手边。 　　等吃到嘴里的时候，还真是记忆中的味道，一点都没变。 　　这些年，顾倾之没少吃过番茄鸡蛋面，却只有眼前这碗面的味道是独一无二的。除他之外，谁都做不出来。 　　“你是不是在这里下什么迷药了啊？” 　　他那时从背后抱着他的腰，是笑着对他说的。 　　现在，吃饭的时候总是安静的，顾倾之碗里的面很快见底了。 　　蒋言明在喝粥，他不太喜欢吃番茄味道的东西。他放下勺子，开口说：“秦遇，知道你和我在一起，问我晚上能不能过来一起吃饭。” 　　顾倾之侧头：“你，问我？” 　　“嗯，你让他来吗？” 　　这不是你家吗？不应该是你让不让的问题吗？ 　　其实秦遇是先给顾倾之发的信息，也是从他那里知道他们现在住在一起的。 　　面对同样的问题，顾倾之那时很快打字：【你问他吧，是他家。】 　　但他没想到，这问题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要自己来回答。 　　顾倾之的脑子里想着这些，开口说的话却是毫不相关的：“你不介意的话就可以。” 　　“不介意，那我和他说了，让他下午过来吧。” 　　坐车去医院的时候，顾倾之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拆了石膏之后是不是暂时也不能正常走路？” 　　“嗯，暂时不能，但慢慢会好的。”车里很暖，是蒋言明平常不会开的温度，他说，“回来后要做康复训练，能好得快一点。” 　　他轻轻点头：“嗯。” 　　到了医院后，还好没有超过预约的时间，他们很顺利地见到了医生。 　　再出来的时候，顾倾之腿上的石膏和手上的那一层纱布都没有了，只不过，他还是要被蒋言明推着出来。 　　“回家吗？还是有想去的地方？” 　　今天天气很好，顾倾之穿得却有点多。 　　在出门前他又被他往身上套了件大衣，那时，他一点都没拒绝了，就坐着等着。 　　顾倾之左右看了眼，觉得这医院也是真的没什么好待的。 　　他开口：“回去吧。” 　　“好，那等回去了再推你出来走。” 　　回到家里，将车停在车库后，蒋言明又推着顾倾之出来了。 　　还是那条路，只是今天走得远了一点。 　　此刻的他们在这座桥上停下，顾倾之低头望着，看下方消融了一多半的湖水。 　　开过这桥的车还是有几辆的，但停在这桥上的人却只有他们两个。 　　蒋言明站在顾倾之的旁边，他在看桥下，不知道在看什么，他也跟着看。 　　好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你，为什么大四没读完？” 　　坐着的顾倾之愣了下，抬头看过去的眼中有惊讶，连开口时的声音都带着轻微的慌张：“你怎么知道的？” 　　蒋言明低头看着，开口前还在思考：“你们那天在病房里说话，我听见了。” 　　这秦遇，肯定是他当时声音太大了…… 　　抬头看着的人瞬间就没了力气。 　　顾倾之转头回去，再次开口的声音平静，实在是听不出有什么别的情绪：“出了点事情，所以就没读了。” 　　沉默了。 　　蒋言明的右手握着面前冰凉的护栏，那双深沉的眼睛仍在盯着身边的人，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想说的话语尽数堵在了喉咙。在听到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后，他更加不知道如何开口。 　　或许，即使问了，也是得不到什么实话的。 　　所以，到最后，蒋言明没问，也没再说话。 　　他只是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他退学，又是什么能把曾经那么骄傲恣意的一个人变成现在这样…… 　　回到家里后，气氛和从前不一样，愈加凝重。 　　顾倾之察觉到了蒋言明的沉默，也亲眼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离开自己身边，去那边坐下。 　　可他只是多看了几眼，没什么想说的。 　　顾倾之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电脑，一会儿查看下邮箱，一会儿又想找部电影看，就是定不下来。他的侧边，坐在餐桌那里的蒋言明心里一团乱，文档明明就摆在眼前，可他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一小时后，是秦遇的敲门打破了这种无声的尴尬。 　　“哎呦，拆石膏了？”在蒋言明开门后，他很自觉地走到了顾倾之的身边，坐在了沙发上。 　　“嗯。” 　　秦遇左看了一下顾倾之，又向后看了眼蒋言明，笑容在脸上藏都藏不住。他声音轻快，和刚刚这里的气氛截然不同：“晚上吃什么啊？” 　　蒋言明回到了那边的位置：“你们说吧。” 　　秦遇转头回去问顾倾之：“你是不是不能出门啊，只能在这吃。” 　　“应该吧。” 　　蒋言明很快说：“在家吃吧，想吃什么你们点，他这腿还是先不能出去。” 　　秦遇看着，又笑了：“行，听你的。” 　　顾倾之侧眼看他，真想捂住他的嘴巴，让他别再笑了。 　　蒋言明把电脑合上了，站起来后说：“我出去买吧，炒菜行吗？” 　　顾倾之扭头，已经快一个半小时没和他说话了：“不是点外卖吗，你还出去？” 　　他走到了楼梯那边：“嗯，我出去买吧，就在前面不远。” 　　秦遇回头看着：“行，那你到了拍菜单给我们看啊。” 　　“嗯。”应完之后，蒋言明就上楼换衣服去了。 　　几分钟后，等蒋言明出去，将门反手关上的那刻，秦遇就迅速转头拍了下身边人的手臂，开口的语气中带着很深的笑意：“什么情况了？” 　　这问得太迅速。 　　顾倾之扭头，继续看电脑：“什么什么情况。” 　　“嘭。” 　　秦遇直接把他的电脑关上，伸手拿到一边后更凑近了他一点：“你们啊，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怎么在他家？我在微信上问你，你也不回我。” 　　“……”顾倾之皱着眉，实在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兴奋。 　　“快说啊，和好了？” 　　“没。” 　　“那你们这是，前任同居？这么新颖的？” 　　新颖你个大头鬼…… 　　顾倾之的嘴角紧闭，实在是不想说这个话题。 　　可秦遇一直追问，他在这个屋子里到处走，打开了冰箱后看见了很多饮料和水果：“他对你挺好的吧？这满冰箱都是可乐，还有那些零食，是不是都是他给你买的啊？还是你自己买的？” 　　自从知道他们两个曾经有过一段后，很多他原本觉得奇怪的事情就都得到解答了。 　　“他肯定还对你有意思。既然你们没和好，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欲擒故纵？” 　　听到前一句话，顾倾之不知道该说什么，内心一直就没平静过。但在听到最后的那四个字的时候，他抬头反驳：“什么欲擒故纵，又不是我要跟他回来的。” 　　秦遇看着他笑了，很快说：“我还不知道你？你倔得像头驴似的，要不是愿意和他回来，他能强迫得了你？” 　　“你又不了解他。” 　　顾倾之心说，倔得要死的明明是他。 　　“但我了解你啊。”秦遇走过去坐下，轻撞了下顾倾之的肩膀，“诶，真不错，有钱啊，长得又带劲，你犹豫什么呢？是，之前分开得不太好？” 　　确实不太好…… 　　顾倾之低声说：“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沉默几秒后很无力地说，“就这样吧。” 　　秦遇还要说话，但很快被顾倾之捂住了嘴巴：“闭嘴，你再说这个我就给你赶出去。” 　　之后，秦遇说了最后一句和这个话题相关的话：“我不说了，我就是感觉他对你还挺好的，你还是好好珍惜吧。” 　　说着别的事情的时候，顾倾之突然开口问了句：“有烟没？” 　　“没有啊，没带。”秦遇问，“你烟呢？” 　　他没立刻回话。 　　“他还管你抽烟啊？”秦遇有点惊讶，“你这也听他的？” 　　“听什么？”顾倾之低声说，“他都不知道我抽烟。” 　　“你以前不抽啊？” 　　“不抽。” 　　顾倾之是真的想抽烟了，这些日子都没抽，虽然他没什么瘾，但这些天夜深之后总是会想来一根。 　　“我去上个厕所，你帮我看下附近能不能外卖过来。” 　　等顾倾之坐着轮椅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秦遇已经解决了，背对着他说：“他说他回来的时候带回来。” 　　顿时，他的手不动了，整个人也就停在了原地：“什么叫……”他反应过来，脸上表情一言难尽，“你让他带回来？” 　　秦遇转头，很轻松地说：“对啊，他正好在外面啊，买了不就带回来了。” 　　我，我要是想让他带回来，我还用你？ 　　就应该等上完厕所出来后自己点外卖的…… 　　顾倾之死死盯着秦遇，就差没忍住翻个白眼了。 　　“干嘛？”秦遇看着他那不寻常的样子，歪个脑袋说，“你这是不想让他知道你抽烟，还是怕他不让你抽？” 　　说实话，顾倾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让蒋言明顺路带回来。 　　“你不是吧？你废了，我也是找到能治你的人了，真不容易。” 　　顾倾之缓缓从轮椅移到了沙发上，开口问：“他怎么说的？” 　　“没说啥啊，就问我具体要什么烟，然后就没了。” 　　“……” 　　顾倾之彻底沉默了，想抽烟的心情也没了。 　　一个小时左右后回来的蒋言明手里拿着打包好的热菜，衣服的口袋里揣着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大方的人这次只买了一盒。 　　他走过去，递到了坐着的人的面前，低声说：“给你。” 　　顾倾之在迟疑了一秒后还是伸手接过了。 　　“要吃饭了，想抽等吃完的行吗？” 　　他看着，点了下头：“嗯。” 　　秦遇看见这一幕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立刻吃了顾倾之一记眼刀。 　　要起身的时候，他凑在顾倾之的耳边，声音实在欠打。 　　“你真听话。” 第43章 N.43 　　吃饭的时候, 蒋言明还是和平常一样给顾倾之夹菜，给他扒皮皮虾。 　　秦遇坐在顾倾之的身边，他的碗里每多一个东西, 他都要抬头瞧一眼，实在是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一个一直在照顾，而另一个则是习惯了享受。 　　这么短的时间, 秦遇却看得明明白白。 　　“烧烤店这几天还好吗？” 　　“啊？”秦遇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听到后猛地转头, 声音有点结结巴巴的, “还, 还行，挺好的。这一架打得上头条了，我们的店都出了名了，现在排队的人都快排到隔壁去了。” 　　顾倾之这几天一直在想, 听他亲口这么说了之后才能放心：“嗯。” 　　秦遇已经吃了多半碗饭，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说：“人多了，店里又忙不过来了, 还得再找几个。对了，那个，姓楚的那个新来的不干了, 前几天就不干了，我忘了和你说了。” 　　熟悉的名字。 　　蒋言明夹菜的动作慢了一下。 　　如果秦遇不提, 顾倾之都想不起来这号人物, 听到后就只是平淡地说：“不干就不干，你看着再找几个吧。” 　　“嗯，那我看着找了啊，应该不难找。” 　　“你如果忙不过来就再教两个人, 让他们一起烤。” 　　秦遇一副思考的模样：“行，是得教，我和小纪每天都要忙死了，你看我是不又黑了好几度？” 　　顾倾之转头，极其随意地看了眼：“还行。” 　　“敷衍。” 　　蒋言明起身，走去冰箱那里拿了瓶冰的矿泉水，而他们两个人的手边已经各有一瓶可乐了。 　　秦遇是丝毫不见外，在蒋言明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这冰箱里的东西和那一排零食看了个遍。 　　“你腿好了之后是不是就能去上班了啊？店里没你可真不行，那几个小年轻的算账都算不明白，就连按计算器也能按错。” 　　顾倾之喝了口可乐：“嗯，好了就去。” 　　“对了，你那个前一阵儿不是说要找工作吗，我帮你问了我……” 　　话没说完，秦遇抬头的时候看见了顾倾之此时的表情。 　　他盯着他，眉头轻挑，嘴角动了下，无声地提醒着。 　　秦遇还是有眼力的，这么明显的意思还不至于看不出来。所以，他闭嘴了，移开目光后转移了话题：“诶，那你这腿什么时候能好？还得几周吗？” 　　“应该吧。” 　　“哦，行，那，那快点好啊。” 　　刚刚的话题转移得实在生硬，秦遇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烧烤店今天暂时关闭，休息一天。 　　吃完饭后秦遇也没急着回去，和顾倾之一起坐在沙发上。 　　“我上楼了，你们聊。” 　　蒋言明洗完碗之后看了看他们两个人，想着他们或许有话要说所以就给他们空间，自己拿着电脑上楼了。 　　至于秦遇刚才那说到一半的话，蒋言明已经知道是和什么相关的了。 　　顾倾之不会闲着的，即使腿受伤了也还是会想办法找事做，想赚钱。 　　他知道他的。 　　等二楼的那个房间关上后，秦遇就转头回去，在顾倾之的身边问了句：“你不想让他知道你在找工作？” 　　顾倾之本来就没专心看电影，现在更是直接低下了头：“也没。” 　　“那你拦着我干什么？” 　　“就，没必要说，我自己找就行。” 　　秦遇盯着他看，太知道这人骨子里全是骄傲了。 　　“他现在的公司说实话真挺好的，也适合你。你不是喜欢游戏吗，那为什么不去试试？我都帮你看过了，他公司招人不看学历的，是真不看，但据说面试特别难，有两轮呢，不是谁都能去的。” 　　顾倾之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哎，我发现你是想得太多了。就算他知道了，帮你又怎么了，能找到工作不就行了吗？这工作还正好是你喜欢的，多好的事啊。” 　　顾倾之静坐着，空洞的双眼凝滞在空中的某处，身旁的手也不知何时紧握了起来。他紧绷着，脑中一直很乱，从前没整理好的思绪现在更是全部向外散开，彼此纠缠，越想解开却越绕越紧。 　　甚至，扯动着每一次呼吸。 　　他开口，声音很淡：“不想靠他。” 　　“那你就自己去面试呗。这公司正在招人呢，你投简历，去面试，不和他说不就行了。” 　　“那不是迟早会知道？”顾倾之的声音仍然很轻，“一个公司就那么大，我还能避着他走？不管我说不说，他都会知道的。” 　　“你又知道你一定能被录用了？我都替你打听过了，一百个面试的都没录用一个是常事。你还是先试试，等成功了再考虑这有的没的吧。” 　　顾倾之有这个信心，除了学历，他这些年还没在别的地方感到不自信过。 　　虽然，现在的社会处处要靠学历。 　　现在就是因为知道有很大的希望被录取，所以，他才犹豫。 　　“去试试，你找了那么多工作了，不都是没什么结果吗。你要是随便一个工作那还好找，可你还就要找和游戏或者编程技术相关的，那就真没什么选择了。” 　　秦遇是真拿顾倾之当朋友，所以才帮他打听信息，和他说了这么多。 　　他看着他这犹豫不决的模样，觉得实在陌生，又开口：“那我问你，如果他不是这个公司的，你会不会去面试？” 　　顾倾之抬头，不用说话，秦遇已经知道他的答案了。 　　“那不就得了。”他拍了下他的肩膀，“认识你这么久了，我可从来没见你这么犹豫过啊。你就去做你想做的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等你挣钱了之后，正好，给我们烧烤店开个分店，现在生意更好了，开了分店不是问题。” 　　不想别的吗。 　　可是，顾倾之好像没办法不想。 　　顾倾之和秦遇一起聊了挺多的，等天就快彻底黑的时候，他看了眼窗外，拿起手机开始打车：“得走了，我回去要一个多小时呢，等下次白天没事再来看你。” 　　“嗯。” 　　秦遇放下手机，忽然笑了：“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了，我有对象了。” 　　顾倾之立刻扭头，差点撞上秦遇的脑袋：“什么？” 　　“这么惊讶干什么？”他想起来就忍不住笑，“相亲认识的，我妈不是一直给我介绍对象吗，上个月认识的，上周才在一起。” 　　“你不是不相亲吗，怎么还去了？” 　　“不去不行啊，我再不去我妈都要得臆想症了。我这对象都没有呢，她就天天跟我说以后结婚了在哪生活，生孩子在哪个医院，就连生几个，生男生女都给我安排好了。你就说这吓不吓人吧。” 　　“……是挺吓人。”顾倾之还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毕竟他知道秦遇多不想谈恋爱，“所以是见面后觉得挺好的，然后就在一起了？” 　　秦遇低头看了眼手机，显示还没打到车。这地方偏，可能得等一会儿。 　　他见打不到也不急，坐着就继续说：“那倒不是，我们怎么说呢，挺离谱的。我和她在一个饭店相亲，就坐隔壁的那种。我和那个相亲的女生都没看对眼，吃完饭就要走了。她呢，跟那个相亲的男的吵起来了，我无辜路过被洒了一裤子咖啡，就这么认识的。” 　　顾倾之听着也觉得挺新奇的，顺口问了句：“你俩差不多大？” 　　“她比我大三岁。” 　　秦遇今年二十八岁，那个女生就是三十一。 　　“哦，那也挺好。” 　　秦遇沉默了一秒，随后的表情看上去也没那么轻松愉快了。他忽然开口，低声说：“她家里条件挺好的，比我家强很多。” 　　听出了这言语中的失落，顾倾之转头看着，还没等说什么就又听他很快说：“没事，我多赚点就行了，等教好了那些人，没那么累的时候我白天也出去找工作。” 　　顾倾之不会安慰人，听到秦遇这么说了之后只是觉得他应该挺喜欢那个女生的，不然不可能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 　　“什么？” 　　秦遇将手机举到了顾倾之的面前：“打不到车，我怎么回去？” 　　顾倾之也没别的办法，想了几秒后还是组织语言，给蒋言明发了个信息：【他要回去了但是打不到车 你能不能给他送到路口好打车的地方】 　　秦遇还在说：“是不有点麻烦他了。” 　　刚说完，二楼就传来了开门声，秦遇抬头，看见了走出来的蒋言明。 　　“这……速度。” 　　蒋言明走了下来，先是去到了沙发那边：“我送他回去，你自己没事吧？” 　　顾倾之也没想到这人动作这么迅速，刚刚的信息更是刚发出去就得到了回复。 　　【蒋：好。】 　　现在，蒋言明就站在他的身后，他转头：“我没事。” 　　蒋言明出门的时候还是有点不放心的，一眼又一眼地看，最后关门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你别乱走。” 　　坐在沙发上的人回头：“知道了。” 　　站在门边的秦遇只觉得自己打扰了这两个人。 　　怎么出个门，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还有，是照顾小孩吗？怎么这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 　　坐在车上的时候，秦遇立刻说：“你给我送到附近的地铁站就行。” 　　“没事，送你回去。” 　　“可别，真不用，我地铁就回去了。你这一来一回的得两个小时，他自己在家不安全，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蒋言明听着，只想了短短一秒：“嗯。” 　　秦遇心想：这是真想快点回去啊，一点都不放心。 　　蒋言明在车快到地铁站的时候低声问了句：“他在找工作？” 　　秦遇没回答而是扭头看了眼他。 　　被看着的人很快说：“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秦遇将头转了回来：“是在找工作，他想等腿好之后白天也有事情做，多赚点钱。他投了挺多简历的，但都没什么结果。”他问，“你们公司也在招人吧？” 　　“嗯。” 　　“他看到了，挺想去的，但就是还在犹豫。” 　　至于在犹豫什么，秦遇没说。 　　蒋言明的双手发紧，内心翻涌，没说出来一句话。 　　再次开口的时候，秦遇也在犹豫，但他还是说了：“你跟他说一下吧，算个邀请，这样他应该就会去试一下了。但你一定要让他自己去面试啊，可别帮他。要帮的话也得是偷偷帮，别让他知道。” 　　蒋言明知道，也已经在计划，一直都在。 　　只是，他有些没想到自己现在对他的影响这么大，大到会因为自己在那个公司而这么犹豫。 　　那明明是他最喜欢的事情…… 　　下车的时候，秦遇听到了蒋言明的声音。 　　“我知道了，谢谢。” 　　他看了眼：“没事，他真挺想去的。” 　　回到家的时候，蒋言明开门，抬头就能看见在沙发那边回头的顾倾之。 　　“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送他到了地铁站，他说自己回去。” 　　“哦，行，坐地铁方便。” 　　蒋言明正在脱鞋的动作变慢了：“你坐过？” 　　“嗯。”顾倾之看着电脑，很自然地回着，“经常坐啊。” 　　经常坐吗？ 　　可是，以前从没坐过，即使很多时候坐地铁会快，但他出门也只是开车或者打车。 　　“地铁太挤，还得换来换去的，麻烦。” 　　记得，那个时候的顾倾之是这么说的。 第44章 N.44 　　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后, 蒋言明拿着电脑下了楼，走到餐桌那边坐了下来。 　　打开电脑后，他先是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人, 又轻瞟了被放在桌上的那个完整烟盒。他低声开口：“你不是想抽烟吗？” 　　在打字的手停了，顾倾之没完全转头但也能看见他，嘴巴缓缓张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抽就抽吧。” 　　“也没, 现在还不想。” 　　说完后，顾倾之就将头转了回去, 在心里犹豫要不要回房间的时候, 身旁的人拿着电脑走了过来。 　　蒋言明坐在了沙发上, 和顾倾之之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他打开了几个文件夹，手指停在键盘上，等了几秒后才偏头看他：“你现在有空吗？” 　　顾倾之刚要合上电脑回房间，听到这个问题后就说：“有, 怎么了？” 　　蒋言明伸手过去，将手里的电脑放在了两人之间，屏幕对着他所在的方向。他说：“这是公司在准备的新游戏, 你帮我看看？” 　　顾倾之看到的一个写着“绝对优势游戏策划案”的文档，总共有五十七页。他有些没想到他会给自己看这个，可眼睛却没办法离开这个屏幕, 是真的很想向下滑动看看整体的方案。 　　“新的游戏？” 　　“嗯，在做策划, 大致的想法都在这里了。” 　　蒋言明说着的时候也在盯着他看, 见他侧个身不太方便，所以就伸手将他腿上的电脑拿了起来。 　　拿起来要放在旁边的时候，蒋言明看清了这个电脑屏幕，是一个聊天记录。 　　对方给他转了两千块, 还有一条最新信息：【我挺满意，下次有活再联系。】 　　他看到了，眼睛发酸的瞬间就快速收回视线，将这个碍眼的电脑关上后放在了前面的矮桌上。 　　“这不是你们公司的东西吗，能给我看？” 　　“能。”他开口的声音发涩，压抑着，“你看吧，给我点意见，看看哪里可以改进一下。最近公司都在忙这个项目，都想办好。” 　　“哦。” 　　顾倾之听到这话后才抬起手放在了电脑触板上，脑袋也更加凑近了一点。蒋言明没离开这个地方，在他看着的时候就只是安静地坐着，不看手机，偶尔看向他。 　　“这里的地图图片是技术生成的，还是你们的设计师自己画的？” 　　蒋言明探头，左手撑在沙发上，陷下去了一块：“哪个？” 　　顾倾之将电脑转了一下，指着屏幕中的色彩丰富的大图：“这个，还有下面的这些。” 　　“前面六张是找以前合作过的画师画的，红色圈出来的那几处地方是觉得可用的。后面风格淡一点的那些是大概的地图构思，公司的设计师自己画的，但也只是初稿。” 　　顾倾之很认真地看着，不知不觉地就将双脚抬了起来，觉得这样看电脑会更舒服一点。但他那两只脚刚碰上柔软的沙发，身边的蒋言明就开口：“你的腿。” 　　“什么？”他看得入迷，完全忘了自己受伤之后还没好全的右脚。 　　蒋言明直接伸手捉住了他右脚的脚踝，没用什么力气，可那只腿却十分配合地随着他手的力量移动。 　　他将它放到了地上，让这只脚踩着拖鞋：“腿还没好，别这样放。” 　　“……” 　　顾倾之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刚被他放下去的那只右腿整个变得僵硬。然后，他将另一条腿也放了下去，恢复刚刚的姿势，继续看着。 　　几分钟后，顾倾之已经看到了故事大纲那里。他阅读文字一直很快，读到末尾的时候忽然开口：“这个方案你看过了吧？” 　　“看过了。” 　　他没说话了。 　　但是，蒋言明知道他有话想说：“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听听看。” 　　顾倾之在开口之前还是犹豫了一下的，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想法。毕竟，也只是个人看法，而且，这事也确实是和他没什么关系。 　　缓缓，余光之中，顾倾之注意到身旁的人更加靠近了一点，动作很轻，但那原本很淡的味道侵袭过来。 　　紧接着，侧过头去的瞬间，近在咫尺的目光深邃锋利，侵占了他整个大脑。 　　就像那个无人再提起的黑夜之中的对视一样，想躲却被无形地抓住，紧接着便是那种清晰可感的短暂沉沦。 　　蒋言明坐到了顾倾之的身边，轻轻掠过这个目光后看着电脑说：“你说。” 　　顾倾之迅速扭头，开口之前轻抿了一下嘴唇，说出来的第一个字几乎没有声音：“就是，我看了这个故事大纲，也看了你们前面的人物设定和地图模型。感觉，这个重点有点模糊。我不知道你们想要关注的是故事整体走向还是玩家的游戏体验，因为这两个东西我现在读起来觉得有点，嗯，有点，不太确定。” 　　顾倾之在继续说之前还偷瞧了一眼身边的人，见他一脸认真地看着眼前的文字后就又说了几句：“可能是我只是简单地看这些故事的原因，你们肯定知道重点是什么，只是我看着可能看不太出来。但想法是挺好的，现在的游戏市场也需要这种。” 　　蒋言明没第一时间说话，像是还在思考一样。 　　顾倾之只要微微侧头就能看见他的侧脸，如果再凑近一点点，额头应该可以碰上他的脸颊。 　　“那个，我就说一下，你自己……” 　　“嗯，是。”蒋言明先他一步侧头，“你玩过前几年很火的那个梦游之旅吗？” 　　顾倾之说：“没玩过，但听过，那时候最火的吧。” 　　蒋言明将脑袋缩了回去，靠在了沙发上，手落在旁边，也就是在顾倾之的腿边。他已经将目光收了回来，低声说：“那个游戏的故事很好，但是剧情线单一，地图粗糙，游戏不流畅，玩家设定也很普通，所以那段时间只是爆发性地流行，两个月后就没什么人玩了。我们想着要关注游戏本身的故事设定，创建很多个世界，但是也想把玩家的体验感拉高，两个都不想放。所以，你只是这么看这个方案的话确实会这么想，我们现在关注的东西太多了，又都还没细化，看着确实很乱。” 　　“你们想的是对的。” 　　蒋言明侧头听着。 　　“这个类型的游戏剧情本来就很重要，但玩家的体验和新鲜感也很重要，两个都不能放。” 　　在这一刻，蒋言明好像看到了从前的顾倾之。 　　在面对着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的时候，他总是更有魅力的，自信得让人无条件相信。 　　“但就这么看的话，两个都有点平，你……”顾倾之撞上了他的目光，顿了下后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蒋言明点头：“我知道。” 　　“嗯，我现在看的话是这样，但整体走向是好的，只是可能细节还需要你们弄一弄。这也只是个初步的策划，对吧？” 　　“是初步的。” 　　“嗯，那你们慢慢来就行了。” 　　顾倾之说完后又安静地将剩下的文字和图片看完了。 　　他是打心里觉得这个游戏不错，正是现在的游戏市场缺少的，也是有创新的。只要他们可以把细节打磨好，技术弄好就会成功的。 　　“给你。” 　　顾倾之看完后就将电脑从自己的腿上拿了下来，放回到了旁边。 　　蒋言明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他要重新拿自己的电脑回来的时候开口：“你想不想一起做这个游戏？” 　　听着的人已经将手伸了出去，却在话音落下的时候随它停留在了空中。 　　睫毛轻轻颤动的那一刻，整颗心也随之动摇了。 　　顾倾之还是先将桌上的电脑拿了回来，轻放在腿上后本来是要沉着气问个仔细的，但是，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等你腿好了之后要不要考虑来UN公司？是做游戏的，适合你，你也适合这个公司，能一起参与到这个游戏的创作。” 　　蒋言明轻轻说着这么吸引人的话，平静地发出个像是询问的邀请，又低着头开口：“公司缺人，你可以去面试一下，应该有你感兴趣的岗位。” 　　顾倾之随后沉默的那几秒是在思考，更是在犹豫。 　　蒋言明说的那些话太诱人了，而刚刚看过的游戏策划方案更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如果真的能参与进去的话，他想，一定会更好一点的。 　　“我，还不知道，再说吧。”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是顾倾之给自己的一个好好考虑的时间。 　　顾倾之说完就发现了，也是早就察觉到的。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真的是越来越不果断了，和从前是完全相反的。那种不考虑后果，只按自己想法行事的风格终究是被磨得不剩下什么了…… 　　说实话，他也挺不喜欢现在的自己的，但没办法，总要接受这一切，接受现在的自己。 　　顾倾之回到房间后不久，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打开后就看到了那个完整的游戏策划方案。 　　【蒋：你可以再看看，如果觉得哪里还有问题就和我说，我也在看，只是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去提升。你多说说，我也看看。】 　　紧接着，对方又发来了很多高清的角色形象和一些其他设定的图纸。 　　真是…… 　　顾倾之向下翻着，一眼就认出了最后七张用铅笔画的草稿是出自谁手。 　　蒋言明一直就更喜欢用笔和纸画稿子，大学时他专业的作业基本都没涉及到用平板或者电脑去作画。是后来，他想上网接单，想赚钱之后才买了一个平板电脑，自学怎么用作画软件，然后就是画客单来赚钱，能接多少就接多少的那种。 　　眼前的这七张画稿，虽然从没见过，但每一个落笔都有它专属的签名。 　　曾经见过无数次，所以，顾倾之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顾倾之垂着眼，安静地看了很久。 　　后来，夜深了，坐在小阳台那里抽烟的人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顾倾之没有烟瘾，只是偶尔想事情想不通，心情烦躁难安的时候会想抽一根。 　　他总是抬头，亲眼看这缕白烟从指缝中浮起，烟雾飘散之后彻底融入这暗沉的世界。 第45章 P.45 　　不知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 江城大学里迎面吹来的风少了燥热，裹着清冽的凉意。它掠过之时，常常卷起飘落于地上的残叶, 让它们在空中短暂化为半片鼓动的翅膀。 　　天气渐凉，高悬于头顶的烈日收敛了灼热，秋天的气息从生活的角落悄悄漫溢, 愈加浓重。 　　到了十一月，校园里很少有人只穿着单薄的短袖在外面走。但是, 一向不管季节, 不在乎凉风猛地吹过身体的顾倾之此时还是只穿着一件黑色短袖。 　　“哥们, 你是真不冷啊。” 　　安逸杰看着顾倾之这清凉的模样都怀疑他是不是铁做的。 　　这四个人刚下课，准备去顾倾之家楼下的那个商场吃个饭，然后一起去他家打牌，顺便商量下这五天的假期要去哪里玩。 　　顾倾之是开车来的, 手上正随意地转着那个车钥匙：“还行。” 　　安逸杰说：“你可注意点吧，这好不容易要出去玩了，你别感冒, 到时候难受去不了了奥。” 　　“不能。” 　　蒋言明穿了一个黑色夹克，这一身黑的装扮再加他这个身高和长相，也不怪今早安逸杰见到他的时候调侃了一句“街溜子”。 　　“你冷不冷？”蒋言明走在顾倾之的右边, 一只手已经搭上了身上的外套，“给你穿？” 　　“不用, 我不冷。”顾倾之扬了下下巴, 已经看到了前面的黑车，“都到了。” 　　他放下了手，侧眼看着的时候真是替他觉得冷。 　　还好，很快就上了车。 　　蒋言明坐在了副驾驶, 这几次都是他坐的这个位置。 　　车上，他一直听着顾倾之的歌单，已经习惯了这种吵闹的音乐。 　　安逸杰的五官都快拧在一起，又一次说：“兄弟，我耳朵要炸了，你把声音调小点呗。” 　　顾倾之伸手拧了一下那个按键，将声音调小了很多：“事多。” 　　“我靠，这真不是我事多，你这声音我感觉隔壁的车都能听见。” 　　今天的顾倾之戴了个银色边框的眼镜，是从前没戴过的一种。 　　蒋言明今早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被勾住了，差点慌神，现在，坐在旁边的位置更是方便他一次又一次地看。 　　到了顾倾之的家后，几个人坐在了沙发那边的地毯上，都在拿手机找附近能去的地方。假期结束后不仅考试会变多，还有十一月底科技公司的游戏项目，可想而知那时候会有多忙。 　　所以，这个假期真的值得他们几个好好计划一下。 　　原本顾倾之是哪里都不想去的，只想在家睡大觉，打游戏。但是，他实在是耐不住安逸杰和纪彦生的两面夹击，最终只能点头同意。 　　“你呢，去不去？” 　　在前一秒听到顾倾之回答的蒋言明立刻点头：“去。” 　　安逸杰伸头过去看顾倾之的手机，本想看看他在找什么，却在看到屏幕的那刻蹭地站了起来，指着他说：“什么意思，我们都在找，你在刷视频？” 　　顾倾之其实只找了几分钟，实在没有什么想法后就换了软件，无声地看起了小视频。在这一刻被发现的他很是淡定，仍在低头看：“你们找，我不知道，都行。” 　　安逸杰只不过是嘴上说他一句，坐下后就安静地继续找了起来。 　　“困了，我睡会儿。” 　　顾倾之一边说着一边躺到了沙发上，随手扯过旁边的灰色毯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安逸杰回头，见这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后就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说了句：“懒死了。”他转头回去，“我们找。” 　　“诶，去桉城怎么样？上个月新开了一个超级大的游乐场，看着感觉不错。” 　　闭上眼睛的人翻了个身，淡淡地说了句：“你能不能换个新鲜的，每次都是游乐场，你还没长大啊？” 　　安逸杰半眯着眼睛，迅速转头：“睡你的觉，别管。” 　　顾倾之调整了下姿势，后来就真的很长时间都没说话，是睡着了。 　　“酒店呢，你们说……” 　　安逸杰才刚开口，他身边的蒋言明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疑惑：“干嘛？” 　　蒋言明看着躺在沙发上的人，将目光移过来，放低声音，轻得近乎听不见：“小点声。” 　　他懂了，也回头看了眼：“你放心，他睡觉打雷都吵不醒。” 　　沙发上的人很安静，缩成了一团，只露出半张白嫩的脸和冷棕色的头发。 　　看上去真的是很乖的一个人。 　　蒋言明站了起来，看着地上的两个人：“去那边说。” 　　三个人转移了阵地，去到了书房，门半开着，在这个方向，只有蒋言明能看到沙发上的人醒了没有。 　　“就去桉城了。” 　　蒋言明没意见，去哪都无所谓，但还是开口问了句：“等他醒了之后问问他。” 　　安逸杰立刻说：“他没问题，不用问。他就嘴硬，以前每次去游乐场的时候他都玩得可嗨了，你就听他那么说吧，但其实他可想去了。” 　　纪彦生很同意这句话：“确实，小顾是真的嘴硬。” 　　透过这缝隙，蒋言明看见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了他的身上，很巧，它找到了他眼中唯一的光亮地方。 　　他的目光随脚下的步子而移动，一样的小心翼翼，怕吵醒了安睡的人。他走过去，将原本拉了一半的窗帘全部拉上了。 　　转身的时候，他眼里的光就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了。 　　第二天晚上的八点钟，他们四个已经在去往桉城的高铁上了。 　　蒋言明就跟在顾倾之的身后，在他坐下的时候迅速地坐在了他的身边。现在，刚坐下的他想着来时安逸杰说的话，轻声问了身边的人。 　　“你不喜欢坐飞机？” 　　顾倾之刚拿出耳机：“嗯，不喜欢。” 　　“是恐高还是单纯不喜欢？” 　　“我不恐高，就是不喜欢。反正，就国内的话，我去哪一般都是坐高铁的。飞机也不是不能坐，就是不太想。” 　　身后，安逸杰将头探了过来，声音带着笑意：“他啊，坐飞机吐过一次，觉得丢脸所以就不想坐了，可能是有阴影了。” 　　顾倾之都没回头，一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就你话多是吧？” 　　“你得感谢我们，看我们多理解你，多够意思。不然我们三个就直接抛弃你坐飞机去了，还用跟你在这坐好几个小时的高铁？” 　　顾倾之挖了他一眼后就将头转回去了：“我又没让你们陪，愿意坐飞机你去坐啊，又没拦你。” 　　“你就嘴硬吧。” 　　蒋言明知道，安逸杰说的那些事是不会发生的，顾倾之无论如何都不会自己一个人坐高铁的。 　　他会跟着他，竟也想过，如果身后的两个人去坐飞机就好了…… 　　要坐四个小时，顾倾之直接戴上了耳机开始看电影，蒋言明只戴了一边的蓝牙耳机，从背包里拿出来了刚买不到一个月的平板电脑。 　　他每画一会儿就要拿起手机看信息。 　　【头发不要那么飘逸的，可以飘一点，但也别太夸张啊。还有，这眼睛看上去怪怪的，不是我想象的那种，要灵动可爱一点的，但也有忧郁的感觉，你再改一版我看下。】 　　他看着这条抽象的描述信息，竟然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改，也是真的不太清楚这位客户想要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可到底都是要改的。 　　这种定制画稿，顾客就是最大的，如果不满意的话他就拿不到尾款了。 　　蒋言明只能拿起笔，做出第三次修改。 　　他周边的气压很低，闷声画着，嘴角崩成了一条线，饶是再有耐心的人碰上这种不会准确说出自己需求的客户也是会觉得烦躁的。 　　“你在画什么？” 　　声音浇灭了一切火苗，顿时，他一点都不烦了。 　　蒋言明转头，在这一瞬间，他似乎知道这客户想要的灵动漂亮，看着就让人心动的眼睛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了。 　　“在画稿。” 　　“画稿？什么稿，作业吗？” 　　“不是。”本来单手拿着平板电脑的蒋言明将它放到了面前的小桌板上，展示给他看，“是网上接的画稿。” 　　顾倾之整个人凑前了一点，低头看着：“哦，自己接的啊？” 　　“嗯。” 　　他看完之后就回去继续看电影了，而在他身边，正在画那双眼睛的蒋言明最后没有以他的眼睛为参考。 　　因为，他不想给别人看。 　　“零食，饮料，自热锅，盒饭……” 　　顾倾之探头，正好看见推着车走过来的服务人员，还没等他开口，蒋言明注意到了，替他叫住了要走的人。 　　安逸杰见他们要买东西就立刻说：“别吃啊，到地方吃好的。” 　　顾倾之回头说：“我买个薯片。” 　　“薯片行，别的就别吃了。” 　　蒋言明也说：“一瓶矿泉水。” 　　说着，他拿起手边的手机，扫了挂在车上的二维码：“一起多少钱？” 　　刚拿到薯片和可乐的顾倾之轻推了下蒋言明的手臂：“不用，我……” 　　“给完了。” 　　“……”他只能说，“行吧。” 　　打开薯片后，顾倾之没先吃而是直接伸手过去，递到了还在用手中的电子笔来回描绘的人的手边：“吃不？” 　　蒋言明低头，放下了手中的笔，从里面拿出了一片。 　　“放这了，自己拿。”顾倾之直接把这袋薯片放到了他的桌子边。 　　他却拿起来，放到了他的腿上：“你吃吧，我不吃了。” 　　顾倾之一边看一边吃，偶尔看到精彩的部分的时候，拿着薯片的手就会停在嘴边，看着电脑的样子有点呆呆的。 　　蒋言明看到过很多次，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因为一条接一条的要求而感到烦躁。 　　电影结束后，顾倾之将电脑装回到了黑色的背包里，脱下了身上的黑色外套，将它叠起来，放在了桌上。他困了，想睡一会儿，但刚躺上就觉得这衣服的料子太硬，所以就又拿了起来。 　　“要睡觉？” 　　顾倾之点头：“嗯。”他只能将衣服放在了旁边，准备就这么凑合地睡一会儿。 　　但是，他的眼前很快出现了一只拿着灰色衣服的手。 　　蒋言明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叠好之后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你……” 　　他收回了手：“你睡吧，拿衣服垫着点。” 　　高铁开着空调，不穿外套总归是有点冷的。 　　尤其，蒋言明还是一个很怕冷的人。 　　顾倾之看着眼前叠得很整齐的衣服，忽然伸手拿过了旁边自己的外衣，放在了蒋言明的座位上。 　　“那我用了，我衣服太硬，不舒服。”他看着，“你冷的话穿我的。” 　　蒋言明低头看着，目光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迟了一秒才点头：“好。” 　　后来，也就过去了十几分钟，趴在桌上辗转反侧的人坐了起来，用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腰，觉得实在是不舒服。 　　没办法，他们票买得太晚了，剩下的最好的就只是这二等座了，没有舒适的椅子，只能这样坐四个多小时。 　　但顾倾之是没办法将就的，他直起身子后不愿完全睁开眼睛，直接就靠在了有些硬的椅背上，第N次尝试入睡。 　　迷迷糊糊之间，突然舒服了很多，来回晃动的脑袋被什么轻轻托住，身上也多了些暖暖的感觉。 　　顾倾之真的感受不到别的了。 　　他靠在身边人的肩头，就这么安稳地睡着了。 　　一分钟前，去伸手碰他脑袋的那只手极其小心，动作轻柔地碰上了他的脑后，将他往自己的肩上放。 　　昏昏欲睡的人很配合，就这么轻易地倒在了他的肩上，轻缓的呼吸喷洒之间，被温暖侵袭的脖颈蓦地红了起来。 　　蒋言明早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东西，为了让他能睡得舒服些，他特意微微偏移着身体，将肩膀下沉。 　　这样，睡着的人才可以睡得久一点。 　　这个属于他的美梦也可以慢一点结束。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后，肩上的人无意识地蹭了两下，似乎是在找一个更舒适的位置。 　　他蹭的是肩膀，也是，那颗跳动的心脏。 　　随后，柔软嘴唇擦过锁骨周围的那个瞬间，湿润感侵来，让全身颤栗。 　　至于那颗心，好像，已经停止了跳动。 　　在没有任何动作，肩上的人安稳下来后，蒋言明僵硬地扭头，看着眼前微微低头就可以贴上的人。 　　他为他盖上了衣服，一动都不敢动，不想有一点将他吵醒的可能。 　　后来，这条路行驶了多久，他便贪心地看了多久。 第46章 P.46 　　“各位旅客, 距离下一站——” 　　声音从耳边传来，愈加清晰，顾倾之睁开了眼睛, 头抬起得随意，缓神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看向了旁边正在往上抬肩膀的蒋言明。 　　真的很酸…… 　　但他尽量不表现出来, 只是艰难地抬着，让它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我, 刚刚我靠着你睡的？” 　　酸疼感扯动着全身, 蒋言明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发生改变, 有种闷闷地压抑着的感觉：“嗯。” 　　顾倾之没说别的，毕竟他也经常靠着安逸杰他们睡觉，不觉得哪里奇怪，很快扭头回去。 　　蒋言明好不容易将肩膀复原, 伸手拾起了他身上的那件快要滑落的衣服：“快到站了。” 　　“嗯。”顾倾之侧头瞧了眼，“你肩膀没事吧？酸吗？” 　　“不酸，你没靠多一会儿。” 　　“哦, 不酸就行。” 　　是不酸，现在已经麻了，没什么知觉了。 　　下了高铁后他们直接打车去了定好的酒店, 一人一间房，只不过分为了两层。 　　拿房卡的时候, 蒋言明是第二个拿的, 在顾倾之拿了第三层的那个房卡之后，他拿了另一个在第三层的房间。 　　“行，那先回去放东西，然后就出来吃饭。” 　　电梯到了, 蒋言明和顾倾之出去后往同一边走着。 　　“你房间在哪？”顾倾之先到了，正要刷卡进去。 　　蒋言明往前看了眼：“应该在前面。” 　　“行，那等会儿一楼大厅见。” 　　“好。” 　　没过一会儿，在大厅见到之后他们打车去了那家网上评分很高的火锅店。 　　他们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这火锅店的营业时间一直到早上四点，没让他们白跑一趟。 　　店里几乎满座，只有二楼还有两个空桌，他们坐下后就开始点菜。 　　菜单在顾倾之的手里，他翻到了酒水那页：“喝点？” 　　安逸杰抬头，犹豫了一下后说：“少喝点，明天还得出去呢，你别喝多了。” 　　纪彦生很快说：“那你俩喝吧，我不喝了，怕明天起不来。” 　　安逸杰：“你俩坐小孩那桌，喝点饮料得了。” 　　蒋言明坐在顾倾之的旁边，在他倒酒的时候就只是看着，仰头喝了口矿泉水。 　　“还行，也没网上说的那么夸张，感觉就是看着好看了一点，吃起来都是那么一回事。” 　　安逸杰说完就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嚼完之后看着前面，又开口说，“但挺便宜的，还有，你身后那桌的那个女生长得挺好看。” 　　这话题转换得突然，顾倾之没回头看，也没说话，只是用一脸无语的样子回应了他。 　　“你好，熊熊冰沙。” 　　男服务生端上来了一个小熊形状的甜品，应该是白巧克力做的，底下那一层粉色的看上去是草莓味的冰沙。 　　安逸杰歪着头看这个可爱的东西，盯着顾倾之问了句：“你点的？多大个人了，还吃这种东西？”嘴上这么说，他却第一个拿起勺子挖了一口，“还行，草莓味的，就是有点甜了。” 　　这个确实是顾倾之点的，他想吃点凉的，甜的。他自动忽略了安逸杰的话，拿起勺子挖了满满一口后放在了嘴巴里。 　　味道没那么甜，还不错。 　　又要挖一口的时候，他抬手意外碰到了碗上沾着红油的筷子。 　　在落地发出响声之前，这双筷子上的红油落在了顾倾之浅色的裤子上，在表面留下了很明显的红色印记。 　　顾倾之分开了双腿，在他皱眉低头看着自己被弄脏的裤子的时候，他身边的人比他反应得更快，连忙抽了两张抽纸，轻轻擦拭着他大腿上刚刚沾上的红油。 　　几秒后，油渍颜色虽然淡了些，但看上去还是那么明显。 　　低着头的蒋言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起身子后说：“擦不掉了，回去搓一下应该可以弄掉。” 　　顾倾之沉默地注视着被弄脏的裤子，装着冰沙的勺子还停在嘴边，他迟了几秒后才将它放在了空碗里。 　　他还没等叹气就听见对面的安逸杰幸灾乐祸地说：“你看看你，弄脏了吧？” 　　顾倾之不想说话，抬眼的时候看见了碗上的那双新筷子。 　　是蒋言明刚刚才放上去的。 　　“没事，能洗掉的。” 　　蒋言明又说了一句。 　　顾倾之重新拿起了勺子，将已经化成水的冰沙喝了。而他面前的碗里又多了很多吃的，是蒋言明在说完话之后用勺子捞过来的。 　　安逸杰还在逗顾倾之，而安静的纪彦生眼中却多了些不明的情绪。这种感觉不是从刚刚开始的，而是在高铁上看到蒋言明举动的那时，他心里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了。 　　所以，他在观察，实在是不愿意往那个方面想，但现在的画面，再加上从前越想越不对劲的种种……他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顿饭只有纪彦生一个人没吃好。 　　回到酒店后的他在犹豫之下还是扯着半醉的安逸杰到了自己的房间。 　　“干嘛？“安逸杰坐在床边，确实算不上醉，只是现在特别想睡觉。 　　纪彦生站在他的面前，开口前还在心里挣扎，倒不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是在想应不应该说。他总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但摆在眼前的画面不是第一次那么刺眼了。 　　“你觉不觉得他俩怪怪的？” 　　“什么玩意？谁怪怪的？” 　　纪彦生看安逸杰那一脸懵逼的模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后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我觉得他对小顾不太一样，很好，太好了，就不是朋友的那种，你懂我在说什么不？” 　　安逸杰的大脑在疯狂旋转，听完这句话后立刻笑出了声：“你想说什么？” 　　“就，就……”纪彦生吞吞吐吐地说，“我觉得他不对劲。来的时候你睡着了没看见，小顾靠着蒋言明睡了一路，他动都没动的。还有，刚刚他弄筷子到裤子上的时候，你不觉得他那反应很不正常吗？” 　　那时，安逸杰这个朋友在大声嘲笑，蒋言明却在帮他整理，还出声安慰。 　　这鲜明的对比，也不怪纪彦生会看在眼里。 　　“嗯？” 　　纪彦生盯着他看，一脸认真，干脆地说了：“我觉得他喜欢他。” 　　“你傻逼了？”安逸杰即刻笑出了声，像在看个傻子一样，“你是不论坛看多了，想什么呢？” 　　“不是，你，你回想一下，你不觉得蒋言明对他特别好吗，跟对我们几个完全不一样。” 　　那安静的几秒，安逸杰确实仔细想了，也一直知道蒋言明对顾倾之和对别人不一样，但却真的没有往那个方面想：“哎，不可能，就是朋友啊，你想哪去了。小顾是少爷，需要人照顾也正常，再说了，我平常对小顾也挺好的啊，怎么不见你怀疑我俩？” 　　他看着对面表情严肃的人，再次说了很确定的话：“不可能，真是你想多了，顶多就是他俩关系好点呗。” 　　坐在椅子上的纪彦生在怀疑人生，他也不想这么想的，但是…… 　　很快，他又低声说：“我就是感觉不对劲，而且，他看小顾的那个眼神也很奇怪。” 　　“你真想多了。”安逸杰起身，“不可能的，就不说蒋言明了，小顾你还不知道啊，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觉得可能吗？” 　　也就这句话能让纪彦生不再继续多想下去。他思考了几秒后点头：“确实不可能。” 　　安逸杰拍了下他的肩膀：“少看论坛，别和那些女生一样把他俩扯在一起，怎么可能呢。我把话放这了，你是，他俩都不可能是，懂了没？” 　　他直接一掌将他推远：“滚你的，说他俩呢，你扯我干什么。” 　　可能，真的是想多了？ 　　纪彦生暂时放弃了这个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想法，但谁知道第二天下午去游乐园的时候，他的这双眼睛实在是离不开那两个人。 　　有了这个难言的想法后，他发现，那两个人永远是并肩走的，顾倾之想玩的项目他总是第一个回应的。还有，顾倾之看了一眼的小吃推车，他是会立刻问然后付钱买的……还有，最重要的是那个眼神。 　　纪彦生侧头看了眼，心里清楚，自己永远都不会用这种眼神看身边的安逸杰。 　　操了…… 　　真是怎么看都没办法不往那个方面想。 　　这几个小时，纪彦生不知道默默摇晃了多少次脑袋，就希望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弄出去。但是，在前面走着的两个人总能让他不得不睁大眼睛关注着。 　　前面几步，顾倾之在一个水上项目的队伍前停下了。 　　“要玩吗？”蒋言明总是最先问，都不用他先说什么。 　　他偏头，反问了一下：“玩吗？” 　　“嗯，但是要排队。” 　　这队伍还挺长的，估计得排一会儿。 　　安逸杰伸长脖子向前看：“这看着也没啥吧，你想玩啊？” 　　顾倾之站在队伍里，还没开口说话，身边的蒋言明就说了：“排队的人多，应该还不错。” 　　“行吧，那排着吧。” 　　在这个游玩项目结束出来的地方，旁边几步就是这个游乐园里最大的周边店铺。 　　安逸杰是做了攻略的，从出口下来后双眼一定，扯过顾倾之的胳膊直奔这个店里：“买点东西回去。” 　　被扯着的人也没反抗，进了店铺被迅速松开后便自己在这个店里逛着。 　　这卖的净是些玩偶和小摆件，可爱类型的，他不喜欢，也没什么好买的。他转身要出去，一眼望见在盯着那一排戴着毛绒帽子的小狗玩偶看的蒋言明 　　“你喜欢这个？” 　　蒋言明侧头，又很快移开视线：“挺可爱的。” 　　顾倾之很短暂地笑了一下，有些没想到这样的人会喜欢这种东西。 　　在他抬脚要走的时候，刚刚半蹲着的人站了起来，两只手各多了一个玩偶。 　　这两只正在笑的小狗玩偶只是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其他的地方都是一样的。 　　忽然，蒋言明伸手，将其中一只递到了顾倾之的眼前：“你要不要？” 　　看着的顾倾之几乎立刻给出了回应，还是那个轻笑的模样：“我要这个干嘛？”他说，“我不喜欢这种东西。” 　　说完，不喜欢这些可爱东西的他就自己先走了出去，在门口等着他们逛完。 　　十几分钟后，蒋言明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很大的袋子。 　　安逸杰还在他的身边笑着调侃：“没看出来啊，你喜欢可爱的？” 　　在另外两个人从旁边看过来的时候，安逸杰看着他们说：“他买了玩偶，还买了卡通睡衣，真是让我没想到啊。” 　　顾倾之微微抬头，看见了安逸杰头上的小熊发箍，嗤笑了一下：“那你这是什么？” 　　安逸杰立刻从袋子里抽出了一个兔耳朵的发箍，扯着不怀好意的笑向顾倾之靠近。 　　他瞬间就知道这人在打什么主意，身边的手已经抬了起来，冷着脸说：“别碰我。” 　　“碰你怎么了？”他说着就上去拉扯他，一定要把这个兔子发箍戴在他的脑袋上，一边用力握他的手一边说，“我特意给你买的呢，快点戴上，可适合你了。” 　　顾倾之没那么容易妥协，实在是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他都能想象到自己戴上去的样子是多么难以入目。 　　“滚蛋，我不戴。” 　　“你戴！快点！” 　　两人纠缠了一路，这个发箍最后也没碰到顾倾之的头发。 　　安逸杰头上戴了个小熊发箍，腰间别了个企鹅玩偶的腰带，这一身打扮实在是…… 　　顾倾之斜眼看了下这个人之后就赶紧路过了他，主动走到了蒋言明的另一边。 　　“不是，你们几个意思？我就戴个发箍怎么了？这还有个买卡通睡衣的呢，你们怎么不嫌弃他？” 　　顾倾之侧头过去：“他穿在身上了吗？” 　　“那，那怎么了？”安逸杰伸手摸了头上的其中一只小熊，“多可爱。” 　　“……你离我们远点。” 　　到了一家露天的烧烤店后，纪彦生终于忍不住了，直接上手将安逸杰头上的发箍摘了下来，塞回到了袋子里。 　　正吃着羊肉串的安逸杰盯着对面的蒋言明看了几秒，也没什么由头，忽然就问了一句：“诶，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听到这话之后最关注的是纪彦生，他第一个看过去，眼中竟有不明显的慌乱，正在急切地等着回答。 　　蒋言明正要动筷子的那只手停在了桌上，还等说什么，安逸杰就又笑着说了：“我猜你喜欢可爱类型的，从你买的东西我就看出来了，喜欢萌妹子对吧？” 　　说对了一半。 　　蒋言明抬头的时候最先看向了侧边，对视上那束目光后重新低下了双眼，轻声应了下：“嗯。” 　　“怪不得你不喜欢尹希悦，原来是喜欢可爱的。”安逸杰很快又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我知道我们这届有一个……” 　　“我有喜欢的人。” 　　安逸杰没想到，顿时瞪大了眼睛：“嗯？” 　　对面正在喝水的纪彦生差点把水吐回去，放下水杯后就紧接着和他确定了一下：“你有喜欢的人？” 　　“嗯，所以不用介绍了。” 　　“谁啊？我们学校的吗？” 　　面对安逸杰的问题，蒋言明选择了沉默。 　　而他以为他有什么不想说的原因，所以就没再继续问。 　　顾倾之全程都没主动问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 　　他没那么好奇朋友的私生活，想说就说了，不说他也不会问，毕竟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回去的时候，安逸杰还凑在纪彦生的旁边，小声对他说：“你看，我就说你多想了吧？人家有喜欢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的不是小顾？” 　　搭着他肩膀的安逸杰愣住了，松开手的时候盯着他说了句：“你完了，劝你赶紧把论坛删了，你这精神都不正常了。” 　　前面的顾倾之忽然回头，看着两个举止十分奇怪的人，轻皱着眉头问：“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安逸杰连忙拽了两下纪彦生的袖子，好像是怕他瞎说什么：“没什么，就说明天去哪呢。” 　　等顾倾之转回去和蒋言明说话的时候，纪彦生忽然开口：“赌不赌？” 　　“什么？” 　　“我赌他对小顾有意思，想处对象的那种，三千，接不接？” 　　安逸杰停下了脚步，伸手去摸纪彦生的额头，满脸疑惑：“没发烧啊？” 　　他打掉了他的手，十分认真地看着：“就问你赌不赌。” 　　有这好事？ 　　安逸杰立刻说：“赌，谁反悔谁孙子！” 　　前面的两个人都听到了这激动的声音，在原地停下后，顾倾之回头问：“赌什么？” 　　“赌，赌明天会不会下雨！” 　　“……”顾倾之觉得自己实在是多余问，扭头回去的时候骂了句，“有病。” 第47章 P.47 　　第二天, 睡到大中午才醒的几个人去了桉城最热门的旅游景点。网上都说这个古镇是人这一生一定要来一次的地方，每月的其中一天，在湖中的那座桥上, 仰望的人可以看到漫天的烟花。 　　那是一种瞳孔之中倒映着整片天空都在盛放，燃烧的景象，据说烟花很美, 拍出来的视频远没有站在桥上或者坐在船中亲眼观看那样震撼。 　　到了古镇的几个人在人流中走着，安逸杰突然望了下天, 开口说：“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见烟花。” 　　每月一次的烟花会在某个夜晚绽放, 但它保持着神秘, 谁都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每晚都有人在那片地方等待，直到午夜十二点如约到来，可却仍然安静如常后人们才会失落地离开。 　　在这个桥边的一棵树上系着很多红丝带，很多在经历雨水冲刷, 岁月变迁下已经褪了颜色。但每个月的那一天，一旦烟花燃起，血红的丝绸便成为了寄托美好祝愿的载体, 于风中飘荡飞扬。 　　顾倾之没听过这些，也不感兴趣，只知道安逸杰说今晚可能会有很好看的烟花。 　　他们四个在这街巷交错的古镇上闲逛, 今天的人不算多，但偶尔走过某条狭窄街道的时候也会感受到那种人挤人的感觉。 　　顾倾之很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现在的他就在想, 还不如在家里吹着空调打游戏呢。 　　过了会儿，街道变得宽敞，路边多了很多小推车或者直接在地上摆摊的商家。 　　没什么吸引他的，倒是安逸杰整个人很兴奋, 逐渐脱离了他们三个的身边。 　　顾倾之走得不算快，很少左看右看，直到前面路边的一家很小的店铺吸引了他的视线。 　　这店家门口摆放了一个蛋卷冰淇淋的模型，特别大一个，很吸睛，所以他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只是多停留了几秒，在想着要不要去买一个解解渴的时候，身旁传来了声音。 　　“吃冰淇淋吗？” 　　顾倾之还以为蒋言明也想吃，被这么一说后就直接开口：“吃，过去买？” 　　“嗯。” 　　这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说完之后就要过马路到另一边，在前面几步走着的纪彦生回头看到了，但也只是多看了几眼，扭头回去后抬脚跟上了前面的安逸杰。 　　那是一家很小的店铺，里面只有两张桌子，也就仅仅可以坐四个人。窗边还有三个单座，但都有人坐了。 　　“没位置了。”排队的时候，蒋言明就在伸头往店里看，“买了走着吃吗？” 　　“嗯，拿着走吧。” 　　他们前面还站着六个人，但冰淇凌店的制作总是快的。他们两个只是抬头看了会儿菜单，琢磨要什么口味的，不一会儿就走到了点单的地方。 　　“我给啊。” 　　顾倾之这次抢先说了，他觉得自己这些天没少吃他的东西。 　　蒋言明也没拒绝，轻点了头：“嗯。” 　　点完单不过五分钟后他们就拿到了冰淇淋，顾倾之点的夏威夷口味的，蒋言明的是咖啡味的。 　　这两个人都不喜欢蛋卷的，买的是纸杯装的，冰淇淋上各有一个小勺子。 　　等他们买完拿着走的时候，安逸杰和纪彦生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们应该走了，等会儿要吃饭的时候再联系吧，现在也不太好找。” 　　蒋言明说完后顾倾之也觉得没什么找他们的必要，那两人现在应该在高兴地乱逛，也不是非要一起走的。他应了声：“嗯。” 　　说完，顾倾之舀了第一口冰淇淋，吃到嘴里的时候觉得这家排队的人这么多是有理由的。 　　真的很好吃，很甜但是却不会腻，是他从前没吃到过的感觉。 　　他想着，下次如果还来这个古镇的话可以再来这里买。 　　就这么随处走着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个，打扰一下。” 　　声音伴随着动作，顾倾之在自己的手腕被轻碰了一下的时候转头，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对母女。 　　小女孩哭过了，脸上还有泪珠，身体也在一抽一抽的。 　　女人见他转身过来后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了：“那个，打扰了，我想问一下你们手里的冰淇淋是在哪里买的呀？我姑娘想吃，我们这一路也没看到卖冰淇淋的。” 　　顾倾之低头看了眼，小女孩长得很可爱，梳着两个辫子，嘴巴嘟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冰淇淋，都快流口水了。 　　他忽然笑了下，很温柔的，同一时间，在旁边的他看见了那个酒窝。 　　“在前面，第二个路口右转之后再走一会儿就能看见了。门口有一个很大的冰淇淋模型，就是那家。” 　　女人看了之后转过身来说：“好，谢谢啊。”她轻拍了下自己女儿的后背，“说谢谢哥哥。” 　　小女孩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声音也很软糯，还带着啜泣的感觉：“谢谢哥哥。” 　　“嗯。”顾倾之微微弯腰，脸颊处的酒窝更深了一点，“不客气。” 　　他们继续向前走，蒋言明看着手中已经融化了一半的冰淇淋，忽然开口问了句：“你喜欢小孩吗？” 　　顾倾之刚吃下一口：“还行吧。就这么看着的话挺喜欢的，那小女孩长得挺好看。”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快又听他说了一句：“自己养还是算了，听见小孩哭我就脑袋疼。” 　　“你有弟弟或者妹妹吗？” 　　“亲的没有，但有个表弟，现在刚上小学，他以前没少来我家。”顾倾之想起来就忍不住皱眉头，“一来就哭，家里那时就我和阿姨看着他，怎么哄都不行，就是哭。想想就烦，我走到哪他跟到哪，一会儿不陪他玩就要哭了。” 　　看来，还真是不喜欢闹的，也不喜欢太粘人的。 　　蒋言明听着，心里想着很多东西，就像杯里正在融化的冰淇淋一样，不知不觉就填满了整个底。 　　顾倾之的冰淇淋已经吃完了，杯子刚被他丢进了垃圾桶。要抬脚继续走的时候，他看见了旁边的一家装修很古典的店铺。 　　蒋言明也丢了，他没吃完，觉得有些甜。他跟着看，见他的目光被完全吸引了。 　　“去看一下？” 　　蒋言明点头：“好。” 　　走进店铺后，顾倾之直接去到了橱窗边，近距离地看到了那个被放在玻璃橱窗上的黑色手串。 　　还没等被完全吸引的他伸手去碰，身后坐在椅子上的老板就起身，出声提醒道：“那个不买是不让碰的。” 　　顾倾之的手停在了身边，转头问：“多少钱？” 　　“五千，不讲价。” 　　听到这个数字的他也不惊讶，但也在心里觉得这个东西应该是不值得这个价钱的。 　　这不是黑曜石，顾倾之看不出来这是什么。 　　他将头凑近了一点，看到每颗珠子都有着细微的不同，有的缺少个角，有的凸出来一点，还有的珠子颜色仔细看的话会淡一些。 　　站在身边的蒋言明倒是被这个价格震到了，他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材质的？” 　　“暮光石，在黑的地方会发出微弱的光。”老板走了过来，停在了顾倾之的身边，“暮光石很常见，但会发光的暮光石不常见，本店就一个，这个世上也就这一串这样的。” 　　因为每块石头都不一样，所以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听他说完之后，顾倾之又盯着这个手串看了几秒：“我要了。” 　　老板在身后注视着他，听到这句话后就转身回到收银台那里，在顾倾之扫完码之后，他才将这个手串拿到了这边。 　　在打包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低着双眼的老板开口问：“你是送人还是自己戴？” 　　“自己戴。” 　　“那你以前听过暮光石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买？” 　　顾倾之抬头，觉得这老板还挺奇怪的，卖了东西看着不高兴就算了，怎么问题还这么多。他开口说了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是看着好看，喜欢就买了。” 　　老板正在包装的手停了下，给小盒子贴上贴纸的时候声音很轻地说了句：“行，也算有缘。” 　　他从身后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卡片，和装着手串的盒子一起塞进了袋子里：“自己戴的话随便，如果哪天要送人的话，送之前先看一下卡片。” 　　顾倾之很快拿了过来，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直接就和蒋言明走了出去。 　　店内，老板没有因为卖了东西而开心。 　　会发光的暮光石，这十几颗他寻了好久，因为想追随那个美丽的传说，所以去到了世界各地寻找。很多年后，当他满怀欣喜地将它们做成手串，想送给她的时候，她却已经结婚生子了。 　　暗恋的故事无疾而终，原来，永恒不变的爱情不是靠这种东西来获得的。 　　他好似恍然大悟。 　　这个手串后来一直被他放在这里，只是进来看它的人都因为那个价格而离开，多余的话连听都没听。 　　它现在真的到了别人的手里。 　　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拿着东西的顾倾之心情还不错，他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个手串，不在乎价钱，即使当时老板说出的是更贵的价格，他也还是会买的。 　　“刚刚安逸杰发信息了，我们去吃饭吧。” 　　顾倾之点头：“嗯。” 　　吃完饭后，他们还留在古镇，就是希望等到十二点，看看能否幸运地看到神秘美丽的烟花。 　　顾倾之坐在奶茶店的时候实在是有些不理解：“你非要看那个干什么，烟花哪里不能看？” 　　“看烟花不是重点，重点是看烟花之后去许愿树，我要去求一段甜甜的恋爱。” 　　“……”他更无语了，“这你也信？” 　　“很神的好不好，我给你看，这帖子下面几千层楼都是这么说的。” 　　顾倾之直接摆手：“我不看。” 　　安逸杰也没强求，喝了口奶茶后就转身看着眼前的桥，目光十分坚定：“我不管，我一定要等到十二点。” 　　后来，他们真的在这里和其他几桌的人等到了十二点。 　　安逸杰跑出了店外，一边抬头一边嘴里念叨着：“保佑保佑……” 　　纪彦生走过来冷声打碎了他的美梦：“别保佑了，十二点零一了，没有烟花。” 　　顾倾之直接走出了店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干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意义在哪里。 　　其实，那么期盼烟花的不只是安逸杰一个人。 　　以为烟花注定是与他们无缘了，结果第二天的午夜十二点，四人的微信群里传来了安逸杰的语音哀嚎。 　　“杀千刀的啊啊啊啊啊，就差一天，凭什么是今天不是昨天啊！” 　　纪彦生最先发了个问号的表情包。 　　之后，安逸杰发来了一个十几秒的视频。 　　视频中，照亮整个暗夜的烟花看上去确实是值得人等待，绽放的声音特别震撼，伴随着人们一阵阵的惊呼。 　　顾倾之是最后一个看到这个视频的，他的内心毫无波澜，打下了几个字：【这证明烟花与你无缘。】 　　安逸杰已经在房间炸锅了，飞速打字：【我不管，我现在要去！】 　　纪彦生直接语音过去：“等你到了你连烟花的尾巴都看不到，你过去干什么去？” 　　【去许愿！】 　　纪彦生：【傻逼，你自己去吧。】 　　顾倾之看到后直接退出了后台，一句话都没回。 　　几秒后，蒋言明回应了：【你真去？】 　　【去！我现在就下楼，有没有跟我一起去的？你们忍心让我一人孤单吗？】 　　纪彦生正在打字，本想让安逸杰清醒一点，但却看到了最新一条的信息。 　　【蒋言明：我也去，下楼。】 　　他直接删了打出来的字，心说：两个傻逼。 　　再有信息进来顾倾之是连点都不点进去了，所以，他不知道蒋言明也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到达那棵树下的两个人正在很细的红丝带上写字。 　　安逸杰写完后凑了过来：“你写的什么？” 　　蒋言明眼疾手快地挡住了，放下笔后就避开他，走到了另一边。 　　“啧，还挺神秘。” 　　把这个红丝带系上去的时候，蒋言明其实也没有那么信这个愿望能成真。 　　但是，他仍然抱有希望。 　　万一，真的有可能实现呢…… 　　【以后，再和他一起来一次。】 　　后面的一个字被他划去，原本还有五个字的。 　　以恋人身份。 　　但是，他想着，还是不要这么贪心了。 　　这丝带之所以又细又短应该就是不想让人许太多，太复杂的愿望。 　　简单一点，或许实现的可能性就会大一点吧。 　　手中的丝带是特殊制成的，除了这一片红色之外，一边挂着一条白色的细绳，可以让人们将它挂在被特殊装饰过的树上。 　　这条鲜红的丝带在这里飘荡了许久，等过了一段时间回来看的时候，蒋言明发现，它还在这里，在相同的位置。 　　好像，什么都没变，只是右边多了一根丝带。 第48章 N.48 　　在阳台吹了一个多小时凉风的下场就是,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顾倾之整个脑袋都像是被混进了水泥一样，还是正在被自动搅拌的那种，十分沉重, 又一阵阵地发着阵痛。 　　他一只手撑在被子上，从床上坐了起来，另一只手正扶着自己的脑袋。这种疼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夺去了大半的力气。 　　顾倾之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很是痛苦的模样。他侧头, 伸手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 　　已经十一点五十一了, 这是他这些天以来起得最晚的一天。 　　“咳咳。” 　　他还没放下手机，声音不小地咳了两声。 　　这房间也没那么隔音，所以，脚步声很快传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两下敲门声。 　　顾倾之看向了门的方向，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在刚刚被狠狠捶打了两下。 　　“咳。”他捂住嘴巴，试图缩小声音, 却说得清楚，“进来。”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大步迈进来的蒋言明很快寻到了他的位置, 眉角微皱的时候便将他现在捂着嘴巴，一脸难受的模样看清楚了。 　　他几乎是立刻迈步走到了床边, 低着头问：“感冒了？” 　　“嗯, 嗯，应该是。” 　　顾倾之觉得感冒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视线之中出现了近在咫尺的身体。 　　还是，别传染给他了。 　　他身边的手刚抬起, 试图要去推他，半个字却立刻停在了喉咙。 　　蒋言明的手伸出来得更快一些，直接用有些凉的手背贴上了他温热的额头。 　　他的脸色更严肃了，沉了口气，低头后对上了那双微抬起来，清白又略带无辜的眼睛。可这次，他没被勾住，声音低了很多：“发烧了。” 　　“啊？” 　　顾倾之感受到那一丝冰凉离开后就用手反复摸了自己的额头，但是他什么都摸不出来，也不知道蒋言明是怎么凭这个判断出自己发烧了的。 　　蒋言明站直了，看着坐在床上的人：“你是不是空调开冷了？” 　　他说的时候也感受着，这房间虽然比他的房间要凉，但应该也不至于会吹感冒。 　　顾倾之缓缓放下了自己的右手，没抬头，声音也很轻：“没。” 　　“你等一下。” 　　说完，蒋言明就立刻转身出了房门，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 　　在这里，顾倾之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好像是在翻找着东西的声音。不过几分钟后，蒋言明拿着一个电子体温计走了过来，伸到了他的额头前。 　　很快，“三十八度二。” 　　顾倾之也没想到自己会发烧，还以为只是简单的感冒……怪不得头这样疼。 　　他探头看了看体温计，却也没看到什么：“没事，我……” 　　话没说完，面前的人又出去了。 　　这次，蒋言明再回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个餐盘，上面有三个碗，具体装了什么顾倾之还看不见。 　　直到，他将整个盘子放到床头柜上的时候，他才偏头看到，是一碗粥，炒的土豆丝，还有一盘鸡胸肉。 　　蒋言明去到了一个柜子的前面，从里面拿出来了他住院的时候买的那个小桌子，将一切都放好后低声说：“先吃点东西，吃完饭吃药。” 　　“我还没刷牙。”顾倾之说着就要下地，但这桌子放得太快了，他得先将腿伸出来才行。 　　蒋言明出声制止了他：“你别动了。” 　　“我得洗漱啊。” 　　“等着。” 　　顾倾之虽然不懂他要做什么，但也乖乖地等着，伸着脖子往前面看。然后，他听见了瞬间变弱的水声，看见从洗手间里端着个水盆出来的人。 　　“不是……”顾倾之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时失语，“我，我还是下来吧。” 　　可是，蒋言明已经将这些东西都端到了他的面前，拦在了他的床边，让他没办法下地：“就这么刷吧，别下地了。” 　　抬眼望着的那几秒让顾倾之选择了妥协。 　　其实也不是没有这样过，以前只跟他闹起床气的时候没少折腾他。可是，他现在却只觉得头顶的目光灼热，让本就发烫的全身都跟着烧了起来。 　　用最快的速度刷了牙，擦了脸之后，蒋言明就去了卫生间整理，抬脚离开这块地方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你吃饭。” 　　顾倾之看着眼前的食物，说实话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吃，倒不是食物本身的原因，只是他现在全身都疼，脑袋里更是像在放鞭炮一样，难受得很。 　　在看了几秒后，他还是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着粥。 　　也是赶上巧了，蒋言明今早做的是粥，顾倾之还能吃一点，要换成白饭，他可真是一点都咽不下去。 　　从卫生间里出来的蒋言明看见这一画面的时候还是有些失神，脚步顿了一下后向他那边走去：“多吃点，等下吃了药之后再睡会儿。” 　　顾倾之没回话，只是又喝了几口粥。 　　蒋言明轻坐在了床边，拿起他没动的那双筷子，夹起一些土豆丝到了他的碗里：“吃菜。” 　　顾倾之的勺子停在了碗边，他连头都没抬，很快将这些土豆拨到了勺子里，一口吃了下去。 　　他坐在这里，得盯着他吃完才行。 　　以前，顾倾之生病的时候从来不好好吃饭，直接吃了药之后就睡，几天能好就是几天，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在一起后，是他语气温柔地连说带哄，再偶尔装可怜才让他能吃下些东西。 　　现在，哄是没办法哄了，但得一直在旁边看着。 　　蒋言明看他差不多快吃完了就起身，想着去外面倒水和拿药。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低问。 　　“你去哪？” 　　这句话让蒋言明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他很快转头，见床上坐着的人变了眼神，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之后，连忙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顾倾之习惯性地说完就觉得不对劲了，是真的想把刚刚那个问题收回。 　　果然，在同一个屋檐下待久了，和从前太像，就什么都能忘…… 　　被话语定在原地的蒋言明轻看过去，目光缓缓落在了旁侧，背身要离开的时候开口说：“我去拿药。” 　　眼前最后的几口粥顾倾之是彻底喝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是发烧把脑子烧得没那么清醒了。 　　“给，吃药。” 　　重新坐在床边的蒋言明又盯着顾倾之把药都吃了下去。看他吃完后，他拿起了他身上的小桌子，将东西暂时放到旁边后说：“你睡会儿吧，我把空调调高一点。” 　　顾倾之躺回到了床上，被子就只在胸口的位置。 　　蒋言明垂眼看着，伸手碰上了被子的一角，将它往上提着，让他的全身都能被包裹到。只是盖着还不够，他还将被子两边紧紧地塞了一下，和从前对待喜欢踢被子的人一样。 　　“我热……” 　　顾倾之闷闷地反抗了一句，双手想动却被困在了被子里。 　　这呜咽似的语气让蒋言明的大脑宕机了，但理智还在，不能被这无意识的撒娇迷惑了。他更用力地塞了一下，抬眼对上了他有些郁闷的表情。 　　还是要哄着，他耐心解释：“怕你踢被子。” 　　“……”他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撇开了头。 　　“睡吧。” 　　顾倾之心说：你给我裹成这样我还能睡着？ 　　“阿嚏……” 　　顾倾之还没闭眼，又控制不住地打了两个喷嚏，感觉鼻子不透气。他抬头，见蒋言明在书桌那里坐下后就开口：“你别在这儿了，等下再给你传染了。” 　　一样的话。 　　也是一样的回答。 　　蒋言明看着手机，将屏幕亮度调低：“没事，你睡吧。” 　　那次，是五天假期的最后一天。 　　他们本来说好了晚上要出去吃宵夜的，但是，顾倾之在约好的时间到了后还没下来。 　　顾倾之虽然小脾气很多，却很守时，认识这么久了，蒋言明还没见他在上课之外的时候迟到过。 　　蒋言明给他打电话，过了很久后那边的人才接听，声音很不对劲，有些沙哑，很是无力：“喂。” 　　站着的他立刻变了脸色：“你怎么了？” 　　“不知道，有点难受。”他看了下时间，也没太看清，迷迷糊糊地说，“你们去，我不去了。” 　　在顾倾之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蒋言明已经跑到了电梯前，完全无视了身后的安逸杰和纪彦生。 　　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人。 　　几十秒过后，疯狂敲门却仍然没有回应的时候，蒋言明是真的慌了。要拿手机再打电话的时候，门开了，屋里一片漆黑，他的脚生理性地在门口退了一步。 　　门开的时候便有了光。 　　蒋言明看见了满头虚汗的顾倾之，那时的他就像一个随时会倒下的娃娃，若没有用手抵住门边，他怕是已经向前面倒过去了。 　　他眉头越锁越紧，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低头瞧他的脸色：“你难受？哪里难受？” 　　蒋言明感受到了，这皮肤热得发烫。他立刻用手碰上了他的额头，知道了原因：“你发烧了。” 　　“应，应该是吧。” 　　说完顾倾之就觉得腿软，到现在都没正眼看他一下。 　　“走，进屋。” 　　他扶他进去的时候顺手开了一个灯。 　　顾倾之站不住了，看到床的时候就直接倒在了上面。他脸色发白，睫毛微微颤抖，原本红润的唇也淡了颜色，脆弱得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疼。 　　蒋言明上前去拿下了他脚上只有一只的拖鞋，将他的腿在床上放好，最后动作迅速地把被子给他盖好。 　　他垂眼看着，眼中那终于藏不住的情绪在此刻全部溢了出来。 　　但是，顾倾之没看见，只留给他一张皱着眉，在混沌中痛苦的模样。 　　盯着看了几秒后，蒋言明在他的床边蹲下，更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咳嗽声。 　　顾倾之是因为咳嗽才睁开的眼睛，看见面前人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没什么力气地说：“不用管我，一会儿就好了，别，别给你传染了。” 　　好像，他听到了回答，“没事。” 　　那次，蒋言明没有离开顾倾之的房间，他叫了跑腿来送药，订了一份最近的外卖。 　　在等着的时候，他一刻都没有停下，用酒店的毛巾浸水，拧干，给他擦脸，擦胳膊，最后再放一个凉些的，叠好的毛巾在他的头上。 　　“热，我不盖。” 　　这声音和这个轻打的动作像极了撒娇。 　　蒋言明注视着，很轻地捉住了他的手，放进了被子里，然后将他从头到脚都包了个严严实实。 　　“别动了。” 　　“你，别管我。” 　　他立刻接上话：“我得管你。” 　　这时，敲门声响起，蒋言明点了一碗很清淡的粥，将他的被子弄好，送到他嘴边的时候，他却有些烦地闷声说了句：“我不吃。” 　　“就吃几口，不然不好直接吃药。”他又说，“你晚上就没吃什么，现在必须得吃一点，不想吃也要吃，就吃几口。” 　　“说了不吃。” 　　已经不耐烦的顾倾之挥了下手，将这个勺子打掉了，那些粥都洒在了蒋言明的裤子上。 　　蒋言明很平静地用纸巾随意擦了下，很快拿出了另一个勺子，开始说个不停。 　　顾倾之微低着脑袋，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一副被强迫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的样子。他憋着股气，实在不想听了，伸手拿过了这个勺子，张嘴吃下了这口粥。 　　“再吃一口。” 　　“给，再吃一口。” 　　“……” 　　在药来之前，蒋言明就这么哄着脑子不太清醒的人喝了好几口粥。 　　吃过药之后，顾倾之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蒋言明一直半跪着，腿有些麻了。他从地上的袋子里拿出了退热贴，看过去之后轻轻拨弄了他的头发，将这个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因为很凉，躺着的人还小声哼了几下。 　　这时，贴好后本该离开的手却停在了那里。 　　蒋言明不舍得移动视线，眼中是谁都不曾见过的温柔，里面装着满满的，隐忍的爱意。 　　外面的风好像很大，在这里，蒋言明都听见了杂乱的鼓荡声。风狠狠吹打着外面的万物，扰乱了平静，也让被层层包裹的这颗蠢蠢欲动的心挣开了束缚，得到了短暂的释放。 　　在这一小片地方，蒋言明的手垂到了旁边，可整个身子却向前靠，缓慢但没有停下。 　　几秒后，他温热的薄唇贴上了他的额头，在那片退热贴之上，连他真实的温暖都没触到。 　　那时的他不敢停留太久，怕被他发现。 　　现在的蒋言明也一样，看着同样贴着退热贴的顾倾之，他没有伸手去触碰什么。只是，在觉得他睡着了的时候，蹲着的他向前蹭了一点。 　　顾倾之的手钻出了被子，停在了床边，蒋言明正好看到了。 　　缓缓，蒋言明低头，额头贴上了他的手，动作小心，无比珍惜。 　　短短几秒，离开之后，他将这只手放回到了被子里，最后还贪婪地抚摸了一下。 　　怎么总是生病…… 　　看着这个好似和从前没什么变化的人，蒋言明却觉得此刻触手可及的人或许连做梦都是在难过的。 　　只有他们二人的房间里，蹲在这床边，垂着头的蒋言明更是沉浸在自己的暗沉世界中，久久没有起来。 　　这次，两只手仅仅是留在了身侧，再没有动作。 第49章 N.49 　　睡了两个多小时后醒来的顾倾之感觉自己的身体特别疲惫, 虽然头疼的感觉没那么强烈，但仍然刺激着大脑。他用手揉了下眼睛，感觉这一觉睡了很久。 　　他抬手摸了自己的额头, 发现了这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贴上去的退热贴。 　　真是没变啊。 　　连退热贴都和几年前的一样。 　　顾倾之这边刚掀开被子，准备下地去上个厕所，但还没完全坐直身体, 虚掩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他抬头去看，目光正好撞上大步走过来的人。 　　“你醒了？”蒋言明向他走近, 眼中的担忧不减, “感觉怎么样, 好点了吗？” 　　顾倾之半坐着，点头的动作都没那么快了，好像还在迷糊：“嗯。” 　　他盯着看了两秒，要伸手去将那个退热贴拿下来, 再测下现在的体温，可是，伸出的手连带着呆滞的眼睛都停在了此刻。 　　顾倾之往后靠了一下的动作正是躲避。 　　这次, 意识清醒的他看见了伸过来的手，不自觉地就向后退了一点。在看到眼前这双微微发怔的眼睛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把头凑了回去，开口问：“怎么了？” 　　垂下双眼的蒋言明还是伸手过去, 拿下了那个退热贴：“我量下体温。” 　　“哦。” 　　“头疼吗？”他一边问一边去旁边的桌上拿体温计。 　　他感受了一下, 说了谎话：“不疼了。” 　　“三十七度八。”蒋言明收回了体温计，又拿出了一个新的退热贴，“退了一点，晚上再看看。” 　　“嗯。” 　　顾倾之抬头瞟了眼, 还是掀开了被子。 　　“你干什么？” 　　他低声说：“上厕所。” 　　顾倾之现在坐上轮椅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了，虽然他自己可以，但身旁保护他的那只手一直都在。 　　上完厕所出来后，顾倾之看到蒋言明还坐在那个椅子上。他捂住嘴巴，又咳了两声：“你真，别在这了，我还咳嗽，你去外面吧。” 　　“没事。”他抬眼，“晚上想吃什么？我等下出去买菜。” 　　顾倾之很快坐回到了床上，拿起电脑，准备打开的时候说：“没什么想吃的，你看着弄吧。” 　　“弄了你不吃怎么办？” 　　“啊？” 　　“你生病胃口不好，说想吃什么，我好去买。” 　　顾倾之收回了视线，看似盯着电脑的那几秒却在思考，声音闷闷的：“想吃鸡翅，可乐味的，还想喝汤。” 　　“好。” 　　蒋言明应完后还坐在这里，过了几秒后又轻声开口，“喝奶茶吗，点一杯？” 　　“喝。” 　　给他点完奶茶之后，蒋言明就坐在这个椅子上等着，不说话也不离开，一点都不怕这感冒会传染给自己。 　　“难受的话就别看电脑了。” 　　“我不看也没有事情做，睡不着了。” 　　他看着：“那你把被子拉上去一点。” 　　顾倾之只是听着，手却动得很快，按照他说的那样把被子拉到了胸口的位置，是真的拉不上去了。 　　后来，热乎乎的奶茶到了，蒋言明将它放到床头柜上后就准备出门。 　　出门前总是少不了一顿“唠叨”。 　　“你别偷偷开空调，别喝凉的。” 　　他走了几步：“我一个小时就能回来，有事打电话。” 　　要不是外卖买菜可能不新鲜，买不到想要的，蒋言明才不会出门，一定会坐在那张椅子上守着。 　　顾倾之已经习惯了听这些话，在蒋言明说不知道第几句的时候终是抬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却也没说什么。 　　在蒋言明走出屋门之后，他才低下头小声说了句：“怎么这么多话。” 　　晚上六点多，顾倾之看着满桌的菜，不可思议地抬眼：“你做这么多干什么？” 　　平常都已经很过了，今天的菜更是将整个桌子都摆满了，虽然菜量不多，但这看上去也是很吓人。 　　蒋言明在盛饭，背对着说：“你多吃点，吃完饭好吃药。” 　　真是被当猪喂了…… 　　怕是真正的猪来了都会眼花缭乱，不知道该先扑哪盘菜。 　　吃完饭后蒋言明盯着顾倾之把药吃了，他一口气咽下后迅速拿起手边的奶茶，喝了口甜的之后才能不皱皱脸。 　　他其实特别讨厌吃药，也懒得去医院打针，如果没人看着，可能就真的这么算了。 　　小孩一样，要哄着，要弄个甜的水来安慰。 　　“你回房间吧，今天就别洗澡了，忍一忍，等明天不烧了之后再说。” 　　这一晚剩下的几个小时，顾倾之数不清蒋言明进来过多少次。除了固定的隔两个小时就要量一次体温外，他没少来送东西，水果和零食已经摆满了床头。 　　而这个房间的门一直半开着，顾倾之知道，也没主动开口跟他说要关上。 　　蒋言明最后一次来送药和量体温是刚过十二点的时候，他看着他喝完了一整杯温水：“早点睡，明天就能好了。” 　　第二天，顾倾之是不发烧了，头也没什么疼痛的感觉，但感冒还是没好。 　　那之后的几天，他们都没出门。蒋言明怕顾倾之出去吹风加重感冒，所以就说在家里走走，正好做下康复训练。 　　“你先试着走一下，扶着沙发。” 　　蒋言明说完后很不放心地松开了扶着他手臂处的手，退到了他的身后，看这个走路变得缓慢艰难的人走眼前的一小步路。 　　“要是疼就不走了。” 　　顾倾之看不到他，只专注脚下的动作：“没事，我能走。” 　　只是抬起和落下的速度变慢，伴着隐隐的疼痛，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走一段路不成问题。 　　他一遍一遍地走着，一直在他身后的人也是。 　　半小时后，躺在沙发上的人将手落在身旁，静静看着为自己冰敷脚踝的人。 　　蒋言明的动作很小心，一举一动都想着医生那时的嘱咐，生怕用了力让这个受伤的地方疼了。 　　短暂的冰敷结束后，他问：“疼不疼？” 　　“不疼。” 　　他抬头，知道即使疼他也是不会说的。 　　“我给你按按吧，我和医生学过了，轻轻按一下。” 　　顾倾之犹豫了几秒，没开口便是同意了。 　　当蒋言明的手直接碰上脚踝的时候，顾倾之觉得，这刺激比刚刚的冰敷还要强烈。整条腿都不敢乱动了，尽在他双手的掌握之中。 　　“我点了汉堡薯条，等一会儿就到了。” 　　蒋言明找着话题，可顾倾之听到后就想说：刚吃完还吃，你是不是在喂猪…… 　　但他没说，只是拿起了手机，无目的地乱翻着。 　　突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两人一起转头，顾倾之问：“外卖吗？” 　　蒋言明知道不是，因为他才刚点不过十分钟，不可能这么快。他将手拿走，起身的时候说：“我去看看。” 　　走到门那里，用猫眼看到外面站着的人之后，蒋言明沉默地开了门。 　　刚开门，顾倾之还没看到是谁就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就感觉年龄不大，算是有活力的那种。 　　“哎呦，你在家啊，我……” 　　开门进来的商子瑜在看到沙发上的人的那刻就定在了原地，也不说话了，只有那双眼睛在越睁越大。 　　蒋言明的声音很冷，开口问：“你来干什么？” 　　商子瑜还没收回视线，一直在盯着同样在看自己的顾倾之。 　　“诶。” 　　“嗯？”发出声音后几秒，商子瑜才看向了侧边的蒋言明，仰起头的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蒋言明又问了一遍，甚至还没把门关上：“你来干什么？” 　　商子瑜偷瞟了一眼那边，随后就开始脱自己的鞋。他蹲下去后先将背上的背包放在了地上：“找你有事啊，还有几个合同要你签，你也不去公司，我只能带过来给你了。” 　　“有拖鞋没？” 　　“没有。”蒋言明关了门，没管他，走回到了沙发那里。 　　顾倾之没再看了，已经将身子整个转了回去，正在看手机。 　　“这些合同堆了有几天了，电子版你都看过的，你再看看，没问题就签了吧。”商子瑜直接一屁股在沙发的最边上坐了下来，说的时候还不忘偷偷打量这个说陌生也没那么陌生的男人，“还有呢，新游戏的事我得当面和你说。” 　　蒋言明侧头看，注意到了商子瑜正在看谁，所以，他盯过去的那个眼神中带着警告的意味，很严肃。 　　商子瑜看到后就老实了，不乱看了：“新游戏的思路上出了点问题，我得当面和你说才能说明白。” 　　“你说。” 　　“嗯？”他懵了，缓慢看向了这里的另一个人。 　　顾倾之感觉到了这沉默，放下手机后就直起了身子，没再靠着柔软的沙发。他准备起身离开这里：“我回房间。” 　　“不用。” 　　他看过去，听见他说：“就在这吧，不用回房间。” 　　然后，蒋言明扭头，声音极淡，转变得迅速：“你说。” 　　商子瑜又看了好几眼这两个人，硬着头皮说了：“你这些天没去，这做故事设定的两个小组就差来个真人PK了，现在是谁也不让着谁，你看完之后赶紧给个决断吧，我是管不了了。在游戏的故事情节上我也不是专业的，不好决定，再说错了可不好了。” 　　商子瑜说起事情来倒是绘声绘色的，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吵起来说得很清楚，听着的两个人都明白了。 　　蒋言明没第一时间回答，也没看商子瑜递过来的很厚的一本纸质文件。他转头，看着没玩手机的顾倾之，轻声问：“你觉得呢？” 　　“嗯……”他一副思考的模样。 　　“给你，你看看。” 　　蒋言明刚接过的纸质文件现在到了顾倾之的手里，他看了眼，在打开前还是问了句：“我看了？” 　　“嗯，看。” 　　商子瑜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去，欲言又止的模样无人在意。 　　在顾倾之看着的时候，蒋言明向他那边凑近了一点。 　　从沙发背面看，一个从，一个人，真是孤单呢。 　　“都不太好。” 　　商子瑜听到这淡淡的一句话，真的差点喷一口老血出来。 　　蒋言明听着，问了句：“是不是都在预料之中的感觉。” 　　顾倾之想的就是他说的，很快点头：“不管是结局还是转折都太硬了，只看到前面就能想到了。我们能猜到，玩的人更能，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是，而且这几个世界的设定也太平凡了，缺少些新奇的东西。” 　　“嗯，这两个，包括最后一个的设定都很平常，在游戏里其实没什么吸引力。” 　　这两个人一人一句，商子瑜的脑袋像拨浪鼓般左右摇晃，眼神更是直接呆住了。 　　之后，他们说了很多，就像是大学时一起完成项目一样，真的是很有默契，也完全同意对方的想法。 　　“找专业的人来写应该会好一点。” 　　蒋言明从侧边看去，眼前这张淡粉色的唇微微张着，轻易打乱了他完整的思绪。 　　顾倾之没发现，还在说：“感觉可以和网络作者和写手合作，让他们来写情节，或者也可以去找一些相对少见的背景设定，再重头整理一下整个故事。” 　　“重，重头？” 　　商子瑜安静做了好久的旁观者，此刻正在颤抖着发声。 　　顾倾之没看他，只是点头：“嗯。” 　　震惊的商子瑜抱着一丝希望，看向了顾倾之旁边的蒋言明。 　　可他看都没看过去，只是回应：“嗯，我是认为除了第四个和第五个故事之外都要重来。” 　　“……” 　　商子瑜：天塌了，不该来的，还不如等不到准确的回应呢…… 第50章 N.50 　　跟着蒋言明去到他房间的商子瑜仍然抱着一丝可能性, 在门关上的时候就连忙到了他的身边，仰着头问：“真，真要重来啊？” 　　他很淡定地坐下：“嗯。” 　　商子瑜的两只手都搭上了桌面, 盯着面前的人，还是不死心地说：“八个世界的设定，如果六个都要重来的话, 我跟你说那两个小组的人真的会打起来的。而且，时间上也是个问题, 如果真的要重新设定, 构思, 要很长时间啊。这样的话，我们预想的上架时间也会被推后。” 　　蒋言明当然清楚这些问题。他抬眼，眼中坚定，话语也不容反驳：“这些故事吸引不到我, 肯定更吸引不到玩家，那我们设定这些故事就没有意义了。时间不是问题，要做就做到最好, 不然就一直不上架。” 　　他缓慢低头，看着手中厚厚的一叠纸，这是他和公司很多人的心血：“我会自己和他们说的, 这些必须要重来，不能将就。” 　　商子瑜听懂了, 将手拿开后低声说：“只保留第三个和第四个吗？也是有道理的, 就这两个是他们没吵过的，其他的几个都是互相看不上，开会的时候我听他们说了好几个小时，脑袋都要炸了。” 　　“第三个完全保留, 第四个最后结局那里还要改，不要强行煽情，再加个推动剧情的人物就可以了。” 　　“行，行吧。”他说，“你什么时候回公司？还有，这是不是真的要找其他的人合作才行？现在这些已经是那两个小组能做出来的全部了，感觉让他们改或者重写，怕是也写不出来比现在更好的了。” 　　蒋言明正在用笔签合同：“过几天我会回去的，这个事我今天就和组长说，你暂时不用管了。合作的事我会让李森联系的，我自己也会看。” 　　商子瑜只能站着，这房间没有多余的椅子，他点头：“行，那我不管了，其他合作上的事也够我忙了。” 　　“对了。”蒋言明抬头，看着他说，“有个事需要你帮我一下。” 　　“嗯？什么事，你说啊。” 　　“和公司不太相关，是私事。” 　　商子瑜一时呆住了，有些疑惑，吞吞吐吐地问了句：“私事？我还能帮上你什么私事？” 　　后来，听完蒋言明话的商子瑜睁着大眼睛，很不可思议地问了句：“你还让他面试啊？” 　　“嗯，让他自己面试。” 　　“那面不上怎么办？” 　　他很快说：“不会，他能面上。” 　　蒋言明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你知道怎么说了吗？” 　　商子瑜一副自信的模样：“害，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你就老实等着吧，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留下这句很肯定的话后，出门前的商子瑜还对蒋言明眨巴了下眼睛，可是，坐在椅子上的人却是真的怕他哪句话没说对，再给搞砸了。 　　楼下，顾倾之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脑，正在处理一个昨天才接的工作。 　　商子瑜下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屏的代码，他不太懂，但却觉得很厉害的样子。他以前也是江城大学的，顾倾之这个名字，他没少在校园荣誉榜和论坛上看到。 　　相比之下，还是论坛上的顾倾之更火一点。 　　那年，他和蒋言明在一起的事情人尽皆知，到现在论坛上评论最多的一条还是他们两个的照片。 　　那条帖子的标题只有两个字：绝配。 　　现在，商子瑜近距离地见到了这个人，走到他的身边并坐了下来。 　　正在敲键盘的顾倾之停了下来，偏头看去，对上了这个陌生人的视线。他正盯着自己，眼神说不上来的奇怪。 　　“有事？” 　　“嗯，有事。” 　　顾倾之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右手随后落在了旁边：“什么事？” 　　商子瑜长得有点小孩子气，本身他年龄也不大，和蒋言明同岁。他笑着靠近了一点，从包里拿出电脑，一边打开文件一边说：“我听蒋哥说你是学编程的啊，在游戏上也有经验，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个东西？” 　　顾倾之看着，还没等说什么，商子瑜就怕被拒绝，又下了一剂猛药：“他让我今晚处理好，但他又不说明白到底哪里有问题，我要是改不好就要被骂了。所以，你帮我看看呗。” 　　在商子瑜眨巴着眼睛看着的时候，顾倾之低声问了句，很是怀疑：“他骂人？” 　　“……” 　　好像，说得狠了点，但既然说了就得硬着头皮说完。商子瑜连忙接上话：“骂啊，可凶了，你不知道吧，他工作的时候脾气可不好了。” 　　这顾倾之还真不知道，他可从来没听过蒋言明骂人，连对别人发脾气都十分少见。 　　商子瑜把手中的电脑冲向顾倾之那边：“真的，能帮我看下不？我再不弄好就要被骂了。” 　　眼前是一个只有三页的文件，顾倾之看着，将自己的电脑放到了旁边，伸手拿过来的时候说：“我看看。” 　　“嗯，看，慢慢看。” 　　顾倾之只扫了个大概，很快就知道是什么问题，只是技术处理上要些时间。他很快开始敲打键盘，在他旁边的商子瑜被这个思考和打字的速度惊呆了。 　　他不禁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当年常驻学校荣誉榜的人，这实力真的是很足够了…… 　　“对了，你也是江城大学的吧？” 　　顾倾之暂时不打了，侧头看了下。 　　商子瑜笑着说：“我也是，我比你小……”他算了下，“三届。” 　　也就是比蒋言明小一届。 　　顾倾之轻声问：“你和他是大学时认识的？” 　　“嗯，一个选修课的时候认识的。” 　　多余的，顾倾之也没什么想问的。 　　商子瑜想说的却很多，牢牢记着刚才蒋言明说的那些不能问的问题，挑出别的来说：“你在游戏上这么厉害，现在在哪里工作啊？” 　　打字的手没停，他低声说：“烧烤店，不是见过吗？” 　　“哦，对，对。”他偏头，觉得眼前这个人比照片上更好看一点，胡思乱想间话就这么说出口了，“那你要不要考虑来UN公司啊？你在游戏上这么有经验，来了肯定能帮上忙。我们在准备的新游戏刚被蒋哥全否了，回去之后又得重做。” 　　顾倾之弄完了，双手已经离开键盘。 　　商子瑜看着觉得有戏，又说了一句：“怎么样？公司招人呢，你去试试呗，技术部和策划部都在招，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 　　很快，“他让你说的吧？” 　　几秒前还话语连贯的商子瑜停住了，发出一声很闷的语气：“啊？” 　　顾倾之看过去，面对这么直白的提问，他早就听出来了，眉目淡然，开口说：“是他让你来问我的。” 　　“不，不是啊，什么他让的？不是。” 　　商子瑜这一说谎被人拆穿之后就磕巴的习惯一直没变，慌张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没理由相信他的话。 　　这些对话如果让蒋言明听到了，他一定会十分后悔，根本不该让商子瑜来帮忙。 　　顾倾之盯着他看，这双眼睛温柔干净却深不可测，让人不太敢与之对视，直接给商子瑜看得装不下去了。 　　破罐子破摔吧。 　　商子瑜叹了口气，凑到了顾倾之的身边，放低声音说：“是，是他让我问的，但你能不能装作不知道啊？要是让他知道我办砸了，我就是真的要被骂了。” 　　“他不会骂你的。” 　　“会！”商子瑜很肯定，再次开口，“真别说行吗？” 　　顾倾之也不懂他是真怕还是装的，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不说就行。”他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商子瑜还觉得自己说得很自然呢，真不知道是因为哪句话暴露了。 　　顾倾之很快说：“你问得太直了，而且，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去问一个无关的人这种事。” 　　还问了一遍又一遍，那眼神更是太假了，目的性太强。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顾倾之把电脑还了回去：“弄好了。” 　　“好，那你怎么想，要不要去啊？你要是不去的话我这事也算是办砸了呀。” 　　安静了几秒，顾倾之重新拿回了自己的电脑：“我还在想。” 　　“我们公司真的很好的，平常上班时间很自由的，就是最近很忙，都在弄新游戏嘛。关键是那位，就楼上那位，他要求太高，改来改去的真的很折磨啊。” 　　“正常，他是负责的，肯定要什么都弄好。” 　　“也，也是。”商子瑜又看着顾倾之，忽然想起了办公室里的那张照片，语气轻松，好似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你如果能去就好了，他办公室你可以去看一看。” 　　这没头没尾的话倒是让顾倾之移动了视线：“看什么？” 　　他忽然笑了：“这我不好说，等你去了的时候自己去看吧，保证让你想不到。” 　　在商子瑜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二楼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他顿时收起了笑容，在顾倾之的耳边又说了句：“哥，帮个忙，装不知道啊。” 　　说完，他就连忙将脑袋撤了回去，有些怕看到的人会吃醋。 　　毕竟，蒋言明有多粘人，多爱吃醋，商子瑜从前已经在论坛上了解得差不多了。他也挺希望有一天能亲眼看到的，那反差感，反正他自己想是想象不到了。 　　楼上传来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不知情的蒋言明被蒙在鼓里，还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商子瑜回头，冲着下楼梯的人偷偷眨了下眼睛，一点都没有失败的感觉。 　　看来，是成了？ 　　蒋言明在心里高兴，走到了那个小脑袋的后面。 　　顾倾之没转头，就这么听着他们两个人说话。 　　商子瑜很有眼力地起身，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我找他帮个忙，现在解决了。” 　　“嗯。”他抬眼，轻瞟了下门口。 　　他懂了，看着旁边的人说：“那我走了。” 　　顾倾之抬头应了下：“嗯。” 　　商子瑜是开车来的，但蒋言明还是和他一起出了这个房门。 　　“怎么样？” 　　“我该说的都说了，别的就真帮不上了。” 　　“他……”蒋言明问，“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要想一想，但我觉得有戏，你再说几次我感觉就差不多了。” 　　重新回到屋内的蒋言明坐在了沙发上，没再提起和工作有关的事情，只是侧头看着，轻声说：“刚刚没按完，我再给你按一下？” 　　“不用了，都不疼。” 　　“嗯。”他难掩失落，起身后回到了餐桌那边。 　　看似安静做着工作的顾倾之其实整个人都很乱，他默默地看了眼自己的腿。 　　等它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要决定到底去不去面试。 　　不仅如此。 　　腿好了的话，似乎，也就是时候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很多个晚上，他都一直在想。 　　其中一个他有了答案，但另一个，他不知道…… 第51章 N.51 　　一周之后, 顾倾之的感冒彻底好了，也可以正常行走。只是，如果走的时间长了的话那条腿的脚踝处会有些酸疼。这些天, 蒋言明一直陪着顾倾之做康复训练，在他走路之后给他按摩，每天更是变着花样地做好吃的。 　　现在的顾倾之看着自己, 感觉身上是多了点肉。但他本身体质就是吃不胖的那种，看上去仍是很单薄的一个人。 　　在家里的时候, 顾倾之总是躺在这个沙发上。他刚来的时候, 这里什么都没有, 现在却多了一个毛毯和一个毛茸茸的抱枕。 　　顾倾之半盖着毛毯，现在只有他自己在家。蒋言明出去买菜去了，刚出去不一会儿，应该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回来。 　　捧着手机看的顾倾之越看视线越模糊, 是困意袭来的缘故。 　　外面在下雨，雨声滴答作响，听上去十分舒适。 　　真是很适合睡觉的天气。 　　屋内没开灯, 下雨时的世界总是暗的。顾倾之又刷了两个视频后就放下了手机，闭上双眼，听着耳边轻微而有节奏的雨声。 　　蒋言明回来时看见的就是抱着抱枕, 将脑袋埋在那上面，整张脸陷进去的人。 　　他还是不爱盖被子, 一半都落在地上, 手机也还在手边，不小心碰到就会掉落。 　　在门口的人放下了手里的两大包东西，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看了一会儿后，蒋言明是真的怕顾倾之一个翻身从沙发上掉下去。他伸手, 很轻松地穿过他的腰窝，将他抱在了怀里。 　　睡着的人脑袋一垂，整个贴上了他的胸口，还像个小动物一样蹭了两下，最后深埋进去。 　　他抱着他的时候总是走得很慢。 　　到了床边的时候，蒋言明很费劲地去掀被子。因为怕吵醒怀里的人，他不能有什么大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将被子掀开之后，他蹲下，将安稳睡着，身体微微起伏的人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顾倾之的后背碰上了床，在蒋言明刚将手臂从他的背后抽出的时候，他却伸手，在梦中抓住了这个要离开的手腕，嘴里好像还在轻哼着什么。 　　细微的闷声被听到后，蒋言明凑近到了顾倾之的眼前。 　　这么近，他听到了他轻缓的呼吸声。 　　蒋言明没说话，希望眼前的人能再说一遍刚刚自己没听清楚的话。 　　已经不是简单地抓着手腕了，睡着的人就像是抱着抱枕一样，两只手都紧紧贴上了这个有些冰凉的手臂。 　　很舒服…… 　　顾倾之此时的声音不离近是真的什么都听不清的，还好，蒋言明靠得足够近，听到了那短短的两个字。 　　“别走……” 　　他的呼吸声顿时变得沉重，对上了他紧闭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开口，好像仅仅是有个嘴型，不敢出声：“不走。” 　　睡着的人没有一直抱着，几分钟后就突然松开双手，当着他的面翻身过去，留下了个背影。 　　蒋言明没在这里停留，替他盖好被子后就走了出去。 　　一个多小时后，顾倾之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他动了下身体，大脑清醒了，确定自己刚刚是在沙发上睡的之后就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他坐在床边的时候抓了下头发，穿好拖鞋后走了出去。 　　沙发上坐着的人听到声音后就回头。 　　顾倾之在低头走过去的时候问了句：“你把我弄过去的？” 　　“嗯。”蒋言明转头回去，“怕你掉下去。” 　　他没说话了，走到沙发上坐下。 　　“我去做饭了。” 　　这些天，他们很少点外卖，几乎都是蒋言明自己做的。 　　顾倾之看着在冰箱里翻找的人，起身后走到了那边，在他身后犹豫地问：“我，我能干点什么？” 　　蒋言明转身看他，沉默几秒后说：“不用，你去坐着吧。” 　　“我洗菜？要不切点东西也行。” 　　顾倾之以前没伸手是因为腿没好，不方便，但现在他可以自己站着了，就总不能还是一直坐着等吃。虽然，他不会做饭，但洗洗东西，切点不难切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他说完就走上前，眼中看着的是他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红柿。 　　还没等伸手出去，顾倾之听见了蒋言明的低语。 　　他抢先他一步拿走了西红柿，去到了水池边：“不用帮忙，你去坐着吧，腿也还没好，别站太久了。” 　　其实，顾倾之前两天就可以说这条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完全可以自己生活。 　　但是，他没说，现在也只是定在了原地。 　　蒋言明又回头，不想让他靠近厨房：“去吧，去沙发那边。” 　　以前，顾倾之下过一次厨，但那次他切东西把手切坏了。 　　当着蒋言明的面。 　　那时，原本带着笑容看的人顿时变了脸色，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头看时就已经晚了。 　　当那些鲜血不断流出的时候，蒋言明很自责，所以在那之后不管顾倾之说什么，他都不让他靠近厨房，也不让他碰那些尖锐的厨具。 　　而顾倾之本身就不喜欢做饭，不喜欢厨房。 　　蒋言明知道的，所以更不会让他来做这种事情。 　　被拒绝了好几次的顾倾之只能沉默地回到沙发上坐着。他和往常一样拿起电脑，但闷在房间的这些天，他把之前没看过的很多电影都看了，现在是真的没什么能看的了。 　　他定定地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动的时候便是知道想去做什么了。他打开了招聘网站，搜索了之前看到却没有点进去的公司名字。 　　很快，跳出来了十多个招聘信息。 　　游戏引擎开发工程师，性能优化技术人员，角色设计实习生，游戏创意策划人员…… 　　顾倾之知道自己想去的是哪一个岗位，他点开投递简历的按键，很快收到了答复。 　　只要打听一下就能知道，UN公司是不看重简历的。 　　顾倾之投递的是游戏创意策划部门，那边的HR直接发来了一个文档和一条信息：【三天内做完里面的考核内容，如果通过了我们这边会联系您进行面试的。】 　　点开文档后，里面是两道与游戏设计、游戏市场、玩家需求相关的题目。题目不算刁钻，但对于不懂游戏或没有这行经验的人员来说，应该没那么容易答出HR想要的答案。 　　顾倾之看了遍题目后就开始打字，在蒋言明快把菜炒好的时候，他也写完发过去了。 　　对面的答复应该没那么快，所以，顾倾之关上了电脑，侧头看厨房那边的人。 　　“好了，我去接个电话，等会儿就吃饭。” 　　蒋言明这是第一次去顾倾之听不见的地方接电话，他走出了屋子，反手将门轻轻合上。 　　“喂？” 　　那边的商子瑜听上去心情很好：“他投简历了，我让李森留意着他的名字，他刚刚收到他的笔试答案。” 　　蒋言明的手轻松地垂在身边，嘴角有很微小的上扬：“嗯，但是你没和李森说别的吧？” 　　“没，我就让他留意这个人名，没说别的，他也没问。他没去过你办公室，不知道他是谁，所以就看他笔试能不能过了。以李森的效率，我估计一个小时后就能知道过没过了。” 　　商子瑜刚说完，蒋言明身后的屋内传来一声“咔嚓——”，声音刺耳，拖着强烈的尾音。 　　蒋言明立刻挂断电话，推门而入，一眼看到的是站在厨房台边，低头盯着地上的顾倾之。 　　他眼神本就惊慌，此刻更是染上了几分焦急和恐惧。他看到顾倾之站在一堆陶瓷碎片之中，更让他控制不住呼吸的是，他还光着脚。 　　“怎么回事？” 　　这声音在整个房间回荡。 　　站在原地的顾倾之看着撒了满地的食物和碎片，正当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蒋言明的声音传到了耳边。他转头，在刚看见那个奔过来的身影的时候就被这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抱得太轻松，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他的怀里。 　　蒋言明将顾倾之放在了沙发上，坐下来后立刻抬起了他的脚，仔细查看。他原本紧绷的眼神渐渐松弛了一些，还好，没有哪里破了，只是摸着很凉。 　　顾倾之低着头，有些歉意，闷闷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蒋言明拿纸擦拭的那只手停了，从下至上地望着这个像做错了事正等待被原谅的人。 　　“我，我就是想把它端到桌子上，但我没想到这么烫，我没拿住，所以就摔了。” 　　顾倾之那时就在低头看，这好好的芝士土豆就这么摔了……这点小事都没做好。 　　现在的顾倾之也是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帮了倒忙，却没料到，他会伸手过来抓住自己的手。 　　蒋言明握住了他的手腕，将这两只手摊开。 　　果然，很红，是被烫到了。 　　他的眉头微微锁紧，默默吸了口气，低声说：“我的错。” 　　“嗯？”顾倾之发出很微弱的一声。 　　“忘记跟你说了。” 　　顾倾之的大脑瞬间空了，唯有这句话在脑中的每个角落一遍遍地重复。后来，在蒋言明拿着冰袋过来的时候，他只是伸手，让他给这两只其实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手冰敷。 　　他一直在想那句话，没思绪再分给别的。 　　而给这两只掌心通红的手冰敷的蒋言明在后悔。 　　可明明，并不是他的错。 　　后来，这张餐桌上还是有芝士土豆泥，是蒋言明一分钟前刚做好的。 　　【他过了！我刚得到的消息，他应该也快收到结果了，现在就看面试能不能过了。】 　　看到这条消息的蒋言明仍然是闷闷不乐的。 　　他心想：还好，摔的不是汤之类的，不然，那两只脚肯定不会像现在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 　　“那个……” 　　顾倾之说话了，蒋言明的目光有了聚焦，看向了他。 　　他嘴里还留有芝士的香甜，放下勺子后说：“我过了你们公司的笔试，人事那边跟我说这周五面试。” 　　他明明知道却还是问：“什么岗位？” 　　“创意策划。” 　　“嗯，挺好的，几点的面试？” 　　“下午两点。” 　　蒋言明点头，夹了块鱼肉给他：“那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顾倾之没说话。 　　“我也去公司看看。” 　　他没接这句话，而是问了句：“面试一般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结束就会告诉你结果，面试的人是创意策划部门的负责人，他一般都是当场给结果的。” 　　这个顾倾之倒没想到，觉得这个人挺有效率的。 　　“你的腿现在能去工作吗？” 　　他很快回：“能，已经好了。” 　　话音消散的瞬间，这里完全陷入了沉默，只剩下悄悄变沉重的呼吸声。 　　蒋言明不该问的，低着的双眼蒙上了灰雾，试图隐藏。 　　几秒后，他再次开口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周五我和你一起去。” 第52章 N.52 　　天气渐渐变暖, 迎来了春天的清新舒适。在这条被两边的高树包围的长街上，耳边会偶尔传来不知名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周五这天春光明媚，空气宜人, 风也柔和，吹来阵阵花草的清香。 　　坐在车上的顾倾之心情还算不错地望着窗外。他今天的穿着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出门的时候挑了件相对贵一点的衣服, 款式不算正式，就是他平常的风格。唯一特别的是, 他脚上穿着一双新的名牌鞋, 是大学时他最喜欢的那个牌子。 　　“这个给你。” 　　前天, 从网上买了两双鞋的蒋言明拿着袋子走到了顾倾之的面前。他说着就将这两双鞋从包装很好的袋子里拿了出来，低着头说：“我看到觉得挺适合你的，所以就买了。” 　　顾倾之当时坐在沙发上，开口之前犹豫了好几秒。 　　忽然, 蒋言明抬眼，目光中好似有些期待，又问了一句：“试试？” 　　他看了眼, 将视线轻移到鞋子上后点头：“嗯。” 　　试了之后确实是很合脚，顾倾之也是真的喜欢这两个款式，只是这四位数的价格如今已经超过了他的经济承受范围。 　　出门之前, 在穿鞋的时候，顾倾之坐在那个小板凳上看着这个柜子里的鞋。缓缓, 他伸手, 拿出了这双黑色的新鞋。 　　在他身后等着的蒋言明看到了，眼神瞬间像被掺了水，温柔地盯着的时候好像是笑了一下的。 　　去公司的路不算远，但他们还是算好时间, 提前了一点出门。 　　“等你面试结束了给我发个信息，我跟你一起回去。” 　　顾倾之将手臂放了下来，转头问：“你下午不在公司了？” 　　蒋言明想了下才开口：“我去看看，如果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和你一起回，不然我就先送你回来。” 　　“我自己能打车。” 　　“我知道，就是，你面试结束了告诉我下。” 　　顾倾之的手中还拿着蒋言明为自己准备的文件袋，轻轻点头：“嗯。” 　　到了公司的停车场后，他们一起上了电梯。 　　“公司在第三层和第四层。你去三楼，出去后右转就能看见会议厅，在那里等着人带你去面试就行了。” 　　“好。” 　　“嗯，那个，你……” 　　电梯到了，顾倾之转头看他，正好打断他的话。他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有力地说了句：“我自己可以。” 　　说完，顾倾之就低头走了出去，这刻的他和从前自信骄傲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蒋言明只能将想说的话收回，看着前面的这个身影变成背影，很快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他知道他可以的，只是还有些担心…… 　　时隔很久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蒋言明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落在了旁侧，看得专注。随后，他伸手拿起了这个相框，用手指滑过边缘，将肮脏的灰土都带了下来。 　　商子瑜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被看到的人抬头，手里的相框还没放下。蒋言明站了起来，开口说：“你去帮我把高琛他们几个叫过来，就来过我办公室的那些人，都叫过来一下。” 　　商子瑜不懂但一脸懵地照做，不一会儿就把这几个和蒋言明一起创立公司的人叫了过来，其中也包括几个后来才加入公司的有实力的领导人。 　　这些人之中就有代希，她还不知道蒋言明来公司了，在商子瑜过来叫的时候，她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小跑到了办公室。 　　她推开门的时候，高琛正在笑着对蒋言明说：“你终于舍得过来了啊，再不来我都要怀疑你被人囚禁起来了。” 　　蒋言明只看了代希一眼，很平常地收回视线，低声说：“我在家也和公司一样，该做的都做了。” 　　“我知道！不过，你叫我们来是干什么？” 　　此时的办公室里算上蒋言明总共站了八个人，都是之前就来过这里，见过桌上那张照片的人。 　　蒋言明看人都到了之后没有直接说话而是去将办公室的门关严了。 　　高琛还笑着：“神神秘秘的搞什么？” 　　关上门后，蒋言明转身走到了桌子那边，轻抬起头，算不上严肃，只是寻常的对话：“等这周过后，有个人会来这里工作。” 　　他停顿了下，那边，站着的高琛立刻发问：“谁啊？”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疑惑的样子，不懂来个新人有什么值得这个阵仗的，还需要提前说一下？ 　　蒋言明低头，看见了照片上的人。他伸手，将这个相框翻转，顿时吸引了那边所有人的视线。他就这么说了，也没什么好避着的，说得很平静：“你们知道他是谁，但是等他来了之后你们就当作不认识他，不用特殊对待，也别主动去找他说些有的没的。” 　　抬头看见那一张张震惊的脸后，蒋言明还是那样淡然：“你们就当作不知道他是谁就行了。” 　　他说完之后，这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高琛盯着看，用力地咽了口口水，向前走了几步，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很认真的人：“你就因为这个把我们叫过来？” 　　蒋言明：“嗯，得提前和你们说一声。” 　　又一人耐不住地发问了：“那你们这是什么情况？你，你追到了？” 　　这话直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蒋言明的脸上，站在一边的代希更是默默地攥紧了双手，有些忐忑地看着，等着回答。 　　蒋言明将照片转了回去，重新放好：“没有，只是朋友。所以，你们别乱说什么，别让他觉得哪里不舒服。” 　　“……” 　　高琛回头看其他人的脸色，见没人要说话就直接开口：“行，知道了，就当作不知道他是谁就行了是吧。我们懂了，懂了。”他说完之后将双眼一抬，想起来后问，“他是哪个部门的，面试通过了？还是你直接让他过来的？” 　　“他……”蒋言明看了下电脑上显示的时间，刚刚过两点，“他现在正在面试，游戏策划部的。” 　　“你还让他面试啊？直接叫过来不就行了吗，这面试能通过吗？” 　　在这里的很多人都和高琛想的一样，毕竟游戏策划部的负责人有多严格，他们这里的人都非常清楚。所以，可能他们还会觉得蒋言明这些话说得有些早了，面试通不通过都不一定呢。 　　蒋言明只说了短短三个字：“他能过。”他看着他们，“没别的事了，你们去忙吧。” 　　“就这事？” 　　面对高琛的疑问，蒋言明点头：“嗯。” 　　“……” 　　其他人离开得倒是很快，只有代希和商子瑜还站在原地。 　　商子瑜站在她的身边，轻拍了下她的手臂，还一直在对她使眼色，提醒她该走了。可是，她只是站在原地，垂着的头缓缓抬起，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人。 　　心里的万千情绪刺激着她问出想问的，直白看过去的两只眼睛里装着失落和不解，声音有很明显的沉重感，却没什么底气：“你这么喜欢他吗？” 　　面对无关人发来的提问，蒋言明没有抬头，手上还在继续翻着文件，但却很快轻声应了：“嗯。” 　　僵在门前的代希顿时扭头去了旁侧，不愿这副样子暴露在他的面前。可她想多了，直到她走出这个门，他都没看过去一眼。 　　门又关上后，商子瑜走到了桌前：“感觉她要伤心一阵了。” 　　“我早就和她说清楚了。” 　　“哎，虽然是这么说，但这种事也不是说过就能解决的……” 　　商子瑜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时候应该差不多了吧，李森面试不会超过半小时的，感觉快结束了。” 　　蒋言明的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是那个置顶的聊天页面，每当它暗下去一点，他就会伸手点亮。 　　“不过，李森那边你打不打算打个招呼？如果他真过了，怕是要吃苦了呢。” 　　他手中的笔停在了纸上，缓缓张口：“不用。” 　　“真不用？你如果不怕他被骂的话那确实不用，反正新来的都被骂过，就是轻重问题了。” 　　“……”蒋言明犹豫了，“我，我想想。” 　　听到这磕绊的回答后，商子瑜笑着靠上了沙发，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只是，再看过去的时候，他的表情淡了，在想一个问题。 　　到底是哪里好。 　　值得他等了这么久，喜欢了这么久…… 　　商子瑜不知道，但或许，和自己的答案是一样的。他有一个在一起很多年的女朋友，只是现在在异国恋。 　　突然，蒋言明立刻拿起手机的动作让商子瑜惊了一下，让他停止了心中越来越重的思念。 　　【A：结束了】 　　蒋言明从椅子上站起，在打字前，这两只手还是停了几秒。 　　【蒋：现在在哪？】 　　顾倾之已经走到了楼下的咖啡厅，站在门前，拍了张照片过去。 　　很快，他说：【等我。】 　　在这门前可以看到橱窗里的蛋糕，顾倾之盯着看了几秒，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等蛋糕上来的时候，蒋言明也推开门，第一眼便寻到了这里。 　　顾倾之抬头的瞬间，蒋言明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坐着，他站着，低头问：“面试，通过了吧。” 　　“嗯。”他拿起了小叉子，很轻松的样子，“过了。” 　　其实，顾倾之早就结束了面试，在公司里来回走了一圈后才给他发了信息。 　　上一个面试者只在那个房间里待了不到十分钟，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后顾倾之就被人叫了进去。面试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很明显就能看出来，坐在右边的那位是负责面试的人，掌握着全部的主导权，而另一个感觉只是听话记信息的人。 　　在这位游戏策划部的负责人看作品集的时候，顾倾之就安静地等着，一点都不紧张。 　　“这个一九年极限科技公司的游戏策划方案你是全程参与的？” 　　“是。” 　　“你当时主要负责什么？” 　　“我从头到尾都有参与，更多的是策划和技术支持。” 　　李森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看着总是给人一种脾气不好的感觉。他拿起手边的简历，看到了上面的信息。 　　“江城大学编程系的。”他抬头问，“那为什么来创意策划部？” 　　顾倾之的双手都放在两边，没思考，直接就说了：“我对策划更感兴趣一点。” 　　面对明晃晃的退学信息，李森没问，只是又拿起旁边的作品集，仔细翻着，看到了最后的几篇画稿。 　　后来，他只让他说一下当初在做这个游戏策划方案时的想法，通过对话，是不是真的全程参与过就会是非常明显的事情。 　　李森是个果断的人，放下手中的东西后就说：“下周能入职吗？” 　　顾倾之不意外，轻点了头：“能。” 　　李森起身，将手中的东西都装回了文件袋里：“那下周一来办入职手续，没问题的话，周二就可以正式上班。” 　　面试的一切都很顺利，也都是蒋言明能想象到的画面。 　　此刻，蒋言明在听到肯定的回答后才坐到了顾倾之对面的椅子上：“那下周就能来上班了。” 　　“嗯。” 　　顾倾之将眼前的小蛋糕往前推了一点，拿起一个新的叉子，伸手递到了蒋言明的面前。 　　蒋言明将它拿到了手中，从另一边挖了一口蛋糕，咽下去这满满的甜腻后说：“那等一下去吃饭吧，去饭店吃，吃完再回家。” 　　顾倾之慢慢嚼着嘴里的蛋糕，等到甜味完全散去后才点头：“嗯。” 　　他们很久没在外面吃饭了。 　　不对，应该说除了那晚很苦的清汤面之外，他们两个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一起在外面的饭店吃饭了。 　　这次，他们吃的是顾倾之喜欢的火锅，吃的时间有点长。 　　回到家后，一路都很沉默的顾倾之忽然在沙发那边开口，声音和平常不太一样，有些低沉，有点沙哑：“我腿有点疼，你能不能帮我洗一下。” 　　在那好像只有一秒的时间里，蒋言明只是盯着眼前的背影，目光深邃，一只手在身旁收紧，不自觉地握住了衣衫一角。 　　他犹豫过，但还是轻轻点头：“好。” 第53章 N.53 　　狭小潮湿的淋浴室里, 热气缓慢上升，为眼前的一大块玻璃铺上了层层薄雾。它悄然而至，带来包裹的暖意之后也轻微模糊了这里人的视线。 　　椅子上, 顾倾之好似没什么力气，整个脑袋都低垂着，也不知道是害羞, 还是想要躲避什么。 　　他身上很暖，在进来之前, 一向准备周到的人已经开了暖风。 　　现在, 吹在身躯上的都是暖风, 缠绕在了他身体的各个部分，在肌肤上肆意流转。 　　水流声先一步到来，顾倾之只略微抬起双眸，看见了由头顶向下坠落的水柱。流速不算快, 可击打在地上的声音却那么有力，敲打之后流入别处，新的接上, 声音不断。 　　“先洗头吧。” 　　与什么衣物都没有穿的顾倾之不一样，蒋言明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腿上套着长的家居裤, 只露出了两条有肌肉线条的胳膊。 　　从始至终，蒋言明都没有直视身边的人, 目光一直躲避, 没有被这刺激心头的热气扰乱了心神。 　　他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所以，不能去看。 　　顾倾之看见的是走过自己的身前的两条腿，动作利落, 真像是什么都没想，只是急着给自己洗头的样子。 　　“闭眼。” 　　这声音从顾倾之身后传来，像是被揉成一团的废纸，施展不开。 　　很快，顾倾之按照蒋言明说的那样闭上了眼睛，轻微仰起头。明明是看不见的，可是，他却好像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应该，还是那样淡然，和一潭死水没什么两样。 　　蒋言明手上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细致，将每一缕发丝都打上纯白的泡沫。虽然他在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衣服下的身体也早就僵直，但是，手下的触感真实，提醒着他，想看的人就在眼前。 　　落在满头黑发上的目光艰难地移动，轻缓落在了这具身体上。 　　只看一眼，心头便瞬间收紧，压抑在心底的情绪一冲而上，化为种种声音，在他的脑中大声叫嚣。 　　在当下这刻，热潮在全身涌动，他真的想扇自己一巴掌。 　　之后的几分钟，蒋言明被热得出了汗，领口处有些湿了。因为水流刚刚在手中变得难以控制，他的裤脚也被淋湿了一大片。 　　将这头顶的泡沫都冲干净之后，蒋言明渐渐冷静了下来，原本未被察觉的、染上欲望的双眼变得淡漠，刻意装得如此疏离，只是为了掩饰心里的躁动。 　　“好了。” 　　顾倾之听见这有些低闷的声音后就睁开了双眼，从进来这里到现在，他还没开口说一句话。 　　没有眼神的对视，更没有两具身体的感应。 　　蒋言明说完那句提醒之后就后退了一步，在顾倾之的视线之外停了一秒，随后走向他的身前。他伸手，还没等抬起，他听见了身后椅子摩擦地板的一丝声音。 　　“洗完了，你自己……” 　　蒋言明背对着顾倾之，抬手，将右手握着的淋浴头放到了它本该在的位置上。可是，就在放好后要主动走出这个小隔间的时候，有人比这周遭层层叠叠的暖风还要霸道，直接夺去了他所有的呼吸和理智。 　　在这具湿热的身体从背后抱上来的时候，蒋言明所有用理智搭起的高楼彻底崩塌了。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环抱，他却什么都没有了，一个碎块都没剩下…… 　　话彻底停在了这里。 　　当顾倾之从椅子上站起来，迈步向前，从背后伸手，用两只手臂抱上去的时候，蒋言明就注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倾之的全身都湿透了，从头到脚都有水珠附在温暖的身体上。他光溜溜的一个人，就这么压了上去，虽然抱住的力气很小，只是环住，但他靠过去，用自己身体压着他后背的动作确实是用了力。 　　蒋言明背后的衣服在顾倾之贴过来之后就湿得差不多了，现在的他，和没穿也没什么区别。他瞳孔收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白花花的墙壁，两只垂在身侧的手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他很想抓住自己腰间的两只手，就紧紧抓住，防止它们忽然反悔离开。 　　至于身体，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即使没有这些水的助攻，蒋言明也清楚记得顾倾之身上的每一个部分。 　　曾经抚摸过的地方，他都记得。 　　可是，身后的刺激还是来得太过急躁，将他的心完全拿捏在了手中。 　　“你，你什么意思？” 　　蒋言明的声音彻底失去了隐藏，颤抖地问了一句。 　　将脸也一起贴上去的顾倾之像是被上了封条一样，没有多余的动作，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面对这样的问题，顾倾之无声地等了几秒。可是，被抱着的人还是那样，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勾就能握紧的人了。 　　他的双眼更低了，轻轻松开停在他腰间的手，可不过刚离开，面前的人就突然转身，抓住了其中一只即将逃离的手。 　　蒋言明转身的这个动作用了很大的力气，这次，他抓住他的手了。可是，恍惚低头间，他看到的是一双倦怠，没有生机，和从前截然相反的眼睛。 　　像是被好大一阵风扯碎了所有枝芽，遍地飘零，只剩下了找不回曾经希望的枯枝。 　　顾倾之的双眼被头顶的湿发遮住了些，却遍是阴影，如此明显。他这是第一次抬头看眼前的人，那红红的眼眶还真是一如既往，让他的心控制不住地软下去了一块。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可是，蒋言明抓住那只手的力气渐渐丢失，就快要抓不住了。 　　顾倾之抬起了另一只手，在第二次看过去的时候抓住了他的胳膊，再次向他的怀里迈进了一步。 　　这次，真的再没有距离，他贴着他，又弄湿了他前边的衣服。 　　对于蒋言明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有诱惑力。 　　顾倾之心一定，闭上了双眼，轻轻踮脚，用自己脸上唯一的红润去贴他的。 　　他们太熟悉彼此，在什么地方，需要踮多高的脚，顾倾之都知道。 　　可是，比他预想的触碰，唇齿辗转碾压先一步到来的是手臂上的推力。 　　顾倾之动不了了，不再能靠近，朦胧中睁眼之后看见的是将头扭去一边的人。 　　蒋言明松开了他的那只手，转而抓住了他的肩膀。他也不是什么木头，面对这真实的诱惑，他只能用力去推。 　　心里也像是正在被万千个铁锤狠狠敲打一样。 　　推开的瞬间，蒋言明便扭头去了旁边，彻底避开了这个越贴越近的嘴唇。 　　算上从前一起，这是，他第一次躲他。 　　如果，从前的顾倾之这么主动，蒋言明真的会觉得非常开心。 　　现在，如果是真心的，他也会，比从前更甚。 　　顾倾之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个十分抗拒的人，不用说什么，这个动作和表情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可他还没有机会说话，抓着他肩膀的人忽然就松开了手。 　　这个离去的落下动作真的是失去了所有力气。 　　蒋言明没再转头，目光定定地看着脚下的地板，只向右一走，顾倾之轻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就自动脱离了。 　　蒋言明没说话，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说的了，怕是一张口，声音会自动变得苦涩。 　　可在关门的时候，蒋言明还是停了一下的，背对着身后的人，双目不再是淡漠而是空洞，被他刚刚的那个目光磨得什么都不剩下了。 　　顾倾之站在满地的水中，他抬头看着，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说。 　　只有沉默，和比这遍地的水都要冷，都要无力的目光。 　　这次，蒋言明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当卫生间的门被关上的那刻，他们也被分开在了这里。 　　关门的声音明明很小，可站着望过去的顾倾之却觉得如此刺耳。 　　他缓缓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内心也渐渐拧成了一团，却还是找不到一个很具体的答案。 　　真的……是变了吗？ 　　他再次抬头，一个人孤单地站在这里，眼眶里浮着水光，多了几分委屈，似乎真的是有话想说的。 　　可最后，顾倾之只是自己擦干了身体，穿上睡衣，推开门的时候还抱有一点想法，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没有走，还在这个房间。 　　但是，空空如也，这个房间里只有他自己了。 　　空调的冷风吹打着身体，顾倾之直奔着阳台走去。今晚，没人给他吹头发了，是这外面的晚风很粗鲁地给他吹干的。 　　他接连点了三根烟，每个都是抽到一半就用力地按灭火苗。 　　这个夜晚，顾倾之很晚才去睡。而楼上的蒋言明却好似化成了一座雕像，脑袋埋在双手里，坐在床边，等到了眼前的晨光。 　　其实，在他抱上来的时候，他都想好要先他一步说出口了。 　　但是，转过身的那个瞬间，没出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蒋言明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想说的话也终究是想多了。 　　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种心情。 　　蒋言明虽然独自坐了一夜，但第二天的他还能顶着疲惫的样子去给他做早饭。 　　他和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等着他醒来，可是，这眼尾的红真的很明显，没睡好觉的样子一眼便能让人看出来。 　　听见开门声后，蒋言明转身的动作第一次迟疑这么久。他先是站了起来，转身要走去旁边的时候才看了一眼。 　　顾倾之也没睡好。 　　蒋言明看出来了，移开视线：“吃饭。” 　　昨天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吃饭的时候，除了比往常更安静之外，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吃过饭后，顾倾之坐在了沙发上，眼睁睁地看着洗完碗的蒋言明留下一句“我上楼了”之后回到了房间。 　　在二楼的那个门关上后，他看着手中抱着的抱枕，将它丢去了旁边。 　　顾倾之喘着粗气，越想越觉得憋气，脑中全是昨天被蒋言明重重推开的画面。 　　他真是搞不懂了，如果脱了衣服，这样都没用的话，还得怎么样才行？ 　　他瘪着嘴，想不明白，又拿起了抱枕，这次更用力地砸向了旁边。 　　忽然，顾倾之想起了那次。 　　从前的很多次。 　　他明明是个不会拒绝的人。 　　蒋言明以前从来不会拒绝顾倾之的。 第54章 P.54 　　江城大学的室内篮球场中, 正式篮球队的队员正在进行一场全场篮球赛。 　　这次，蒋言明和顾倾之被分在了一个组，两人配合默契, 上半场和队友一起取得了十分的领先。 　　中场休息的时候，蒋言明的目光锁定在前方，走到了那张椅子边。顾倾之看他走过来便很顺手地递给他一瓶冰水, 然后自己往旁边移动了一点。 　　坐下后，蒋言明侧头看着他, 早就发现这发红的脖颈, 在这样白的皮肤上实在明显。 　　“你项链磨到脖子了。”蒋言明还在看, 低声说，“都红了。” 　　顾倾之没什么感觉，听到后低头去看却也没看见那红红的一片。他随手摸了下，毫不在意地说：“没事。” 　　“不疼？” 　　他摇头：“没感觉。” 　　可是, 真的很红。 　　从遇见到现在，蒋言明没有见到顾倾之摘下来过这条项链，不管什么时候看见他, 他细长的脖子上都会挂着这条银色的项链。 　　款式很平常，可是，肯定有它的特别之处。 　　蒋言明将头转了回去, 在拧瓶盖的时候，几步之外的安逸杰大步走了过来, 直接在他们之间的那个小空隙上坐下。 　　顾倾之半个身子都悬空了, 还好用脚撑住。他轻微皱眉，立刻开口：“那么多位置你不坐就非得坐这儿？” 　　安逸杰眼睛一眯，没安好心，直接用身子蹭他的手臂：“就想臭你怎么的？” 　　被蹭着的顾倾之咬着牙起身, 安逸杰不客气，直接就将他刚刚坐的位置霸占了。 　　“这明天就出发了，你作业弄完了吗就来打球？” 　　安逸杰问得很轻松，因为他自己的作业已经写完了，但身边站着的这个人似乎前天还没动笔写一个字。 　　顾倾之斜眼看着，一脸不屑：“你以为我是你？” 　　“嘿……” 　　安逸杰被挑衅到了，站起来后就往顾倾之身上靠，弄得他连连后退。 　　他轻骂了句：“滚蛋。” 　　顾倾之越挣扎，越嫌弃，往前靠的安逸杰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更加放肆。 　　他们两个这样的打闹很正常，几乎每天都得发生一次。蒋言明总是悄悄地看着，视线只在一个人的身上。 　　“得了，打完球赶紧回去收拾，明天还得早起赶飞机呢。”安逸杰已经紧紧挎住了顾倾之的胳膊，侧头说的时候带着笑意，“这次再吐的话我给你接着。” 　　这句话把顾倾之恶心到了，实在嫌弃：“用不着。” 　　安逸杰说是这么说，但第二天坐飞机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坐到顾倾之的身边。准确来说，是蒋言明的动作更快，先他一步拿走了那张机票。 　　这次去铭城参加极限科技公司的游戏项目，他们坐飞机的钱是由公司报销的。不过，即使公司不给报销，他们大概率也还是会选择坐飞机，不然那长达六个多小时的路程实在是有些折磨，更何况根本就抢不到好一点的位置了。 　　顾倾之在走廊桥的时候问身边的人：“我能不能跟你换一下？” 　　“换座位？” 　　“嗯，我不想坐靠窗的。” 　　蒋言明直接说：“好。” 　　坐下后，在等待起飞的时候，蒋言明在观察顾倾之的脸色，说不好也算不上，只是感觉他有点沉默。 　　“你如果不舒服的话和我说。” 　　顾倾之在包里翻找耳机，很快抬头：“没有，应该不会不舒服。上次是那个飞机特别颠，我那天正好没吃东西，所以才犯恶心。” 　　蒋言明听着，轻声说：“那等一下吃点东西。” 　　飞机上是有餐食的，只是顾倾之从来不吃。他说：“我不吃飞机餐。” 　　“不喜欢？” 　　“嗯，不好吃。” 　　飞机起飞后还算平稳，后来空姐来分发食物的时候，顾倾之连要都没要，小桌板上只有一杯可乐。 　　他在看剧，忽然，身边的人伸手递过来了一个小面包。 　　“放这了，你想吃的时候吃。”说完，蒋言明又把自己的水果盘子放到了顾倾之的桌板上，“还有这个。” 　　顾倾之没说不用，后来很自然地叉着水果吃了起来。 　　下了飞机后他们直接去了公司那边统一安排的酒店，刚一下车，安逸杰就忍不住惊叹道：“真不愧是大公司啊，出手就是阔绰！” 　　但是，走进去办理入住的时候，安逸杰有点想收回这句话。 　　“两人一间……”安逸杰看着眼前的另外七个人，“自己分吧。” 　　他刚说完就把目光放在了顾倾之的身上，可还没等嬉笑着靠近，顾倾之就看穿了他的意思，冷漠地开口：“我不和你住。” 　　“我，你为什么不和我住？” 　　“你天天打视频打两个多小时，我受不了。” 　　“……” 　　安逸杰没办法反驳，他最近在谈恋爱，正腻歪着呢，两个小时的视频都说短了，怎么也得一天四个小时起。 　　顾倾之抬头，冲着身边高一点的人轻挑了下下巴，说得随意：“我俩住？” 　　被邀请的蒋言明在那一刻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但大脑立刻就替他做出了决定，直接说出：“好。” 　　回到房间后，蒋言明推开门看到是一间很宽敞的屋子，有个看着还算舒适的沙发。他先推着行李走到屋内，在那两张单人床的中间停下了。 　　顾倾之的目光也在到处扫，相比于房间，他更在乎卫生间是什么那样的。推开那扇门后，挺干净的，还有浴缸，算是让他满意。 　　他看完之后直接倒在了沙发上。昨晚没睡好，坐飞机的时候也没睡着，他现在是一看见能躺下的东西就想立刻倒上去。但理智还在告诉他，没洗澡所以还不能碰床。 　　“你累了？” 　　顾倾之的声音闷闷的，背对着他说：“嗯，困了。” 　　“但是不是要去吃饭吗？” 　　他想了下，觉得身下的两条腿实在是重得很：“不想出去。” 　　话音刚落，安逸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蒋言明低头看了眼手机，轻声说：“不想出去的话就点外卖吧。” 　　“嗯。”顾倾之都懒得说话了。 　　接通了电话后，听着安逸杰激动的声音，蒋言明很快淡声说：“我们点外卖了，不出去了。” 　　听到这话的顾倾之转身看过去，迷离的眼中好似有些疑惑。 　　“什么！说好的……” 　　安逸杰在手机那边吧啦吧啦，蒋言明却看着面前这个人失了神，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你也不出去了？” 　　“嗯，我们点外卖吧。” 　　“哦。” 　　吃过外卖的他们就一直待在房间里，蒋言明坐在书桌那边，很安静地低头画画。 　　躺在沙发上的顾倾之觉得和他一起住是个很正确的选择。某些时候，他喜欢安静，总是需要点个人的时间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天色渐渐暗了，安逸杰一直在群里说明天要去哪里逛一下，但这两个人都没回复。 　　顾倾之是根本没点进去看，而蒋言明是看了眼之后就继续拿起画笔。 　　晚上十点多，蒋言明起身，想问顾倾之要不要先去洗澡。他刚转身，抬头看他的人就问了一句：“你饿不饿？” 　　他收回了本想问的话：“你饿了？” 　　“嗯。” 　　顾倾之的肚子刚刚叫了两声，虽然饿，但也不是不能忍，只是他有些馋了。下午点的那个外卖一点都不好吃，他没吃几口，感觉现在的肚子瘪瘪的。 　　蒋言明站着：“吃什么？” 　　顾倾之侧躺在沙发上，很长的双腿蜷缩着，看着手机，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想吃烧烤……” 　　“那就吃。” 　　“可是外卖的烧烤不好吃。” 　　顾倾之这人讲究得很，很多东西都是真的不能将就。 　　定在原地注视着的蒋言明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主动问：“那出去吃吗？” 　　顾倾之立刻抬头，眼睛一下子亮了：“你要出去吗？” 　　“嗯，走吧，出去吃。” 　　他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没穿拖鞋，直接去一边拿外衣。 　　蒋言明盯着地上的拖鞋，笑着叹了口气，转身便看到心情很好的人在穿外衣。 　　“我上个厕所就走啊。” 　　他也去穿衣服：“好。” 　　走出酒店的时候，顾倾之还是想起来了，在台阶那里问：“要不要叫他们啊？” 　　蒋言明反应很快：“他们晚上吃得晚，现在应该不饿。” 　　“也是，那我们走。” 　　他满意了：“嗯。” 　　到了这家出租车司机推荐的烧烤店后，他们顺利获得了一个用帘子隔开的房间。 　　“你先看。” 　　蒋言明将菜单递了过去，让顾倾之先点。他拿过来之后很认真地看着，饿了的时候就是看什么都想吃，画完要递给对面的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好像，点多了。” 　　蒋言明伸手接了过来：“没事，吃不完的带回去给安逸杰。” 　　这么一说，顾倾之放心了：“行。” 　　等着烧烤的时候，顾倾之接了一通电话。 　　拿着手机安静了好一阵后，正在擦着酒杯的顾倾之说了句：“嗯，知道了。” 　　他说完又沉默了，应该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说话。过了会儿，他又应着：“嗯。” 　　这样的沉默和有点敷衍的回应发生了很多次，直到顾倾之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妈，你出去玩了就好好玩，不用管我，我好得很。” 　　又过了几分钟后顾倾之才挂了电话，很快说了句：“真是的。” 　　“你妈妈？” 　　“嗯，总是打电话来唠叨这个，唠叨那个的。” 　　蒋言明轻轻笑了，却莫名有些苦涩：“她关心你。” 　　“可得了。” 　　等十多个串一起上来的时候，顾倾之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个牛肉串，咬下去后就听对面的人问：“好吃吗？” 　　因为嘴里的东西，顾倾之的话语有些不清：“不错。” 　　蒋言明看着他鼓起的脸颊，微微点了下头：“嗯。” 　　就着啤酒吃了几口后，顾倾之觉得有些热，放下筷子后要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叮。” 　　很短促清脆的一声。 　　顾倾之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脖子上空空的，有些急地要低头去找的时候，蒋言明已经从桌子下面将这个项链拿了起来。 　　顾倾之的目光只在桌上的这条项链上，但是，它和刚刚不一样了。 　　“断了。” 　　蒋言明看到后低声说了一句。 　　顾倾之缓慢地坐下，伸手将这个断成两个的项链移到了自己的面前，还在盯着看。 　　蒋言明在看他，受不了他这个表情，在又看了一眼项链后开口，轻声问：“给我看看？我看能不能连回去。” 　　顾倾之沉默地一推。 　　仔细看过之后，蒋言明松了口气，很快说：“没事，只是连接的地方断了，接回去就好了。” 　　听到的顾倾之有些意外，很快期待地看着，等着。 　　这连接的地方很小，需要很仔细、很有耐心的人才能将它放回去。 　　顾倾之是没办法了，只能指望对面的蒋言明。 　　蒋言明用了根牙签当帮手，正低头全神贯注地调整衔接处。在只剩下压紧这最后一步的时候，他才真正放心。 　　他掌心发力，压住接口处，不想再让它断。 　　“好了。” 　　顾倾之抬头，看到的是从蒋言明的手心中坠落下来的项链。 　　拿过来确认了之后，顾倾之扣着开口处，立刻将它重新戴到了脖子上。 　　“这个项链……”蒋言明问，“对你很重要吗？” 　　“也没，就是我妈给的，让我贴身戴着，不然她又要唠叨了。” 　　忽然，顾倾之听到了一声明显的笑，抬头后看见了蒋言明的脸上那抹尚未消散的笑意。 　　“你笑什么？” 　　蒋言明盯着顾倾之看了几秒，低下头的时候嘴角没有了弧度，只是声音听着还是开心的：“没事。” 　　嘴上说着她唠叨，但却把她送的这个项链戴得这么好。 　　还真是…… 　　可爱。 第55章 P.55 　　到达铭城的第三天早上十点, 顾倾之他们八个人刚刚到达极限科技公司。随后，他们被一位员工带进了三楼的特大会议室里，和其他一同来参赛的人等着主办方的到来。 　　“这就是大公司嘛, 会议厅搞得像宴会厅一样，跟我们学校的那个礼堂有的一拼啊。” 　　在这人小声地说了一句后，安逸杰就接上：“搞得真挺正式的。”他看向了身边的顾倾之, “没想到啊，这通过第一轮的还挺多, 这看着得有个七八个小组吧。” 　　顾倾之安静地坐在位置上, 在看电脑中下载好的文件, 开口说：“应该是十组。” 　　“竞争挺大。” 　　他侧头：“怎么，害怕了？” 　　安逸杰立刻说：“我怕什么？有你在呢，我有信心得很。” 　　顾倾之轻笑着低下头，还在网上搜索相关资料, 希望能在正式讨论前获得更多游戏市场上的最新信息。 　　“那个，你们是哪个大学的啊？” 　　顾倾之听到声音后抬头，看见坐在斜前方的男生转头过来, 正和自己对上了视线。虽然这人在看他，但他没说话，是他身边的安逸杰说的：“我们是江城大学的。” 　　这男生的长相还算硬朗, 只是看着不太像个大学生，有些过于成熟了。他的目光短暂转移, 说着：“我们是凌大的。” 　　“凌大啊？”安逸杰笑了, “好学校啊。” 　　“那，你们几个人一起来的啊？” 　　“八个，就这一排的。” 　　男生问完之后又看了眼正在专注看电脑的顾倾之：“哦，好。” 　　他应完之后就将头转了回去。 　　蒋言明侧头看了眼顾倾之的电脑屏幕, 轻声问：“在查资料吗？” 　　“嗯，我看下近年发行的游戏，找找相关的数据。” 　　“那我和你一起找？” 　　他的眼睛没离开电脑，很快说：“没事，我自己找就行。也就看看，对我们项目帮助不大，就是我得了解一下。” 　　他这认真的模样还真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蒋言明点头：“好。” 　　不过几分钟后，该来的人都到齐了，本次项目的主办方和一些相关人员也在第一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前方的大屏幕亮着，一位男士正在为台下的年轻面孔讲解本次项目的相关要求和评判标准。 　　他的声音很洪亮，吐字清晰，不忘记任何的细节：“为了支持你们本次的项目，我们公司第六层的工作位置在这两周时间里都会完全给你们使用，你们等下可以根据小组去选择你们想要的位置，然后随时来这里讨论。”他拿着话筒，继续说，“虽然我们对你们的完成时间没有具体要求，但第一个交上来完整项目的小组在我们这里肯定是会加分的。但如果，你们的效率不高，等我们提前确定了我们想要合作的项目之后，那很抱歉，你们的项目方案我们可能就没有机会看了。” 　　听着的学生来自各个大学，他们都是通过了第一轮选拔的人，自然都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 　　这个项目的主办方能给胜者提供的不仅仅是五十万的奖金和合作机会，还有很多他们想不到的隐藏机制。比如说，现在坐在前排的那位游戏策划部门的主管，五年前就是通过这样类似的项目获得的工作机会，在一毕业后就来到了这里。 　　这个会议的全程用时不算长，结束后，顾倾之他们选了一间中型的会议室作为他们平时讨论工作的地方。 　　“行吧，那就开始吧。”安逸杰说完后先拿起了手机，“先点杯咖啡。” 　　他要请客，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点了一杯。 　　顾倾之还在看电脑，直接说：“焦糖玛奇朵，帮我点一杯。” 　　本要把手机递给他的蒋言明收手，直接帮他点了。 　　“行，那我下单了。” 　　安逸杰话音刚落，这个会议室的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你们是江城大学的吧？” 　　开门的人西装革履，正是刚刚在台上说话的人。 　　屋内的他们见状直接站了起来，听到声音后抬头的顾倾之也随后移开椅子，站起身。 　　这人走了进来，反手将门一关。 　　他看着便给人一种和善的感觉，此时也是笑着的，眼里有欣赏：“别紧张，我就是来和你们说几句话的。你们的初步方案我们看过，都觉得特别好，不管是从什么方面说，你们给我们提供的都是一个很完整，很有前途的方案。” 　　他站着扫视一圈，对在场的人说：“但我必须要提醒各位，最终我们要看的不只是书面功夫。我们需要评估这个方案的可执行性，以及你们在技术层面能提供的支持。你们认为你们可以在短时间内做到吗？” 　　屋内没人回话，坐在距离白板最近的顾倾之一脸淡定地开口了：“能。” 　　这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盯着他看。 　　他又说：“即使最后不是一个完整的游戏，但我们会让你们看到这个游戏的可行性的。” 　　很多人都在看顾倾之，蒋言明也是一样。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他满满的自信，是浑身的底气托着他说出的这句话。 　　这人轻笑了一声，伸手扶了下银白色的眼镜：“行，你们有信心就最好了。” 　　很快，他离开了这个会议室，其中一人在坐下后开口：“要么方案，要么技术，感觉能把其中一个做好就能晋级。” 　　他刚说完，顾倾之放下了手中的鼠标，抬头看了眼，低声说：“我们两个都要做到最好。” 　　他们这个项目的第二轮报告在两个星期后，到时候极限科技公司最多只会留下两到三个小组。被选上的小组可以回到学校继续推进和完善项目，没被选上的小组成员会每人拿到两千的现金奖励。 　　别人不知道，但顾倾之既然来了就是一定要赢的，不为了别的，就只是想完成一个能被完全认可的项目。而这由公司提供的每三天一次的专业培训课也是他来这里的目的，是真的希望能学到些东西。 　　其他人也都很用心，各自负责着自己擅长的工作。 　　他们在这个会议室里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后来天黑了，公司十点关门，他们才不得不在九点五十分的时候出去。 　　在电梯那里，他们遇到了另一个小组的其中三人。 　　“你们也才结束？” 　　安逸杰早上和这人搭过话，所以看见的时候就主动问了句。 　　“嗯，对。你们也这么晚？” 　　“是啊，要不是公司关门可能还会待一会儿。”安逸杰抬头说，“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 　　“程放。” 　　“安逸杰。” 　　程放听完后向旁侧瞟了眼，用眼神示意，安逸杰立刻懂了，在电梯还没到的时候一个接一个地给他介绍了名字。 　　走到顾倾之身边的时候，安逸杰攀上了他的肩膀，语气明显更活跃了些：“顾倾之，这是我们的组长大人。” 　　顾倾之在听音乐，轻看过去了对面这个陌生人一眼后就用手肘怼了下安逸杰的肚子。 　　“诶……”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闹起来，蒋言明很快说：“电梯到了。” 　　出了公司的门后，安逸杰提议：“吃个饭啊，吃完再回去弄呗。”他看着顾倾之，“去不？” 　　“嗯。” 　　“成，那走呗。” 　　吃完饭后的八个人分为两辆车回了酒店，进到房间后顾倾之就说：“你先洗吧，我还得弄点东西。” 　　“好。” 　　这两天其实都是顾倾之先去洗澡的，等他洗完，衣衫不整地出来之后，蒋言明就会急急忙忙地收拾进去。等他也洗完出来的时候，二十分钟前没穿好衣服的人就已经换好了睡衣，看着没那么让人眼热。 　　这次，蒋言明先去洗的，洗完之后在里面换好了长袖长裤，将卫生间收拾干净后才出来。他关上了门，看见顾倾之坐在书桌的椅子上，还是很全神贯注的模样。 　　“你洗完了？” 　　“嗯。” 　　“行。”顾倾之正好打完了最后一行字，起身后走去了洗手间。 　　在沙发上坐着的蒋言明可以听见卫生间里传来的阵阵水声，他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满头湿发一边不出声响，好能安静地听着。 　　偶尔，他也觉得自己像个变态，窥探着这不属于他的一切。 　　也就十多分钟，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 　　坐在沙发上的人抬眼，先看到的是一条又细又长的腿，白得晃眼。 　　前两个晚上，顾倾之洗完澡后就只披着个浴袍，穿个短裤到处走。那时，蒋言明红了耳朵，刻意躲避，没看到几眼。 　　但今天，顾倾之连上衣都没穿，只套了一条薄薄的黑色短裤，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出来了。 　　蒋言明在看到他没穿上衣后就蹭地低下了脑袋，像是做了错事害怕被抓到的感觉一样。现在，如果有个洞，他真的会钻进去的。 　　果然，住在一个房间还是太危险了……也是他蠢蠢欲动，思想不正，看着这具身体忍不住浮想联翩。 　　顾倾之的身材很好，虽然瘦但却有薄肌，骨架明显，肩头线条凌厉，仿佛能割破指尖。冷白皮肤上的身体线条利落分明，腹肌藏得有些深，隐隐约约的，可一旦用力便不难看出形状。 　　真的好像是被精细雕琢过的一具身体，哪里都很好。 　　虽然蒋言明将目光收回得迅速，但这双灼热的眼睛还是在那一瞬之间看清了。 　　好细的腰，还有，有些透着粉嫩的那里…… 　　他不该想的，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连逃走都不会了，根本不能动，只有脑中的特写画面在循环播放。 　　顾倾之的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正随意地擦了两下头发：“你的那个画完了吗？” 　　蒋言明的呼吸声变得很重，却不得不掩饰，艰难地站起身后说：“画完了。” 　　“行，那我看一下呗。” 　　走去那木桌前的时候，蒋言明不用看就知道自己应该像个程序卡顿的初级机器人一样，生硬又迟缓，原本理智的大脑早就被杂乱的思绪填满了。 　　“那个，你要不穿上衣服？”蒋言明的声音很低，好像有种闷闷不乐的感觉，“还开着空调，别感冒了。” 　　顾倾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在自己的行李箱里找衣服了，他应了下：“嗯。” 　　穿好衣服后，顾倾之走到了蒋言明的身边，从另一边搬过来了一个椅子，坐在了他的旁边。 　　可是，现在的蒋言明真的希望顾倾之能离得远一些。他的目光闪躲，不敢移动一点，只是将自己的画稿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只手都没什么力气了，只是推过去就觉得很累。 　　顾倾之伸手拿过来后就开始看细节，很快点头：“挺好的。” 　　他又看了几秒，然后拿着平板凑近到了他的眼前，忽然抬头说：“就是这个地方能不能换个颜色让我看看，现在感觉有一点点怪。” 　　这近在眼前的仰视着的眼神直撞进了蒋言明低垂的眼中，真的……这次，他的脑袋是彻底爆炸了。 　　他看得太平常，太无辜，衬得此刻被冲击到的人是那么的卑劣。 　　蒋言明的心跳加速，桌下的一只手攥紧了裤子，在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他低头，从旁侧看去，没再看这双眼睛，喉结滚动后闷声说：“要什么颜色？” 　　顾倾之紧接着扭头，看他的平板：“你挨个换下我看看。” 　　虽然大脑糊涂了，但他还是没忘记回应：“好。” 　　换颜色的时候，顾倾之的脑袋就在蒋言明的目光下。 　　他看着这乖巧的发顶，闻到了丝丝缕缕的淡香，在呆滞地看着的那几秒时间过去后忽然开口：“你头发还是湿的。” 　　听到这话的顾倾之反手摸了下自己的脑袋，不在意地说：“没事，一会儿就干了。” 　　后来，顾倾之的头发确实是干了，但蒋言明的心却还是跳动得那样强烈，越来越难以控制，也早就回不到从前了。 　　他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贪心了。 第56章 P.56 　　极限科技公司的一间会议室里, 前头的大屏幕亮着，顾倾之正在投屏，右手握着鼠标, 向下滑动：“大致就是这些，下周之前一定要处理好。你们负责好自己的地方，反正就是下周我要看到完整的东西, 然后我们再一起讨论下，如果有要修改的就再说。” 　　剩下的人都坐在位置上仔细听着。他们这组最开始也没刻意定一个组长,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该听谁的, 该以谁的话为定点。 　　“就三天时间啊, 我们还是得抓点紧，大不了就不睡了，一定要弄得明明白白的。” 　　安逸杰说完之后喝了口今天的第二杯咖啡，虽然他也挺累的, 但这满屏的代码还等着他去处理。别看他平常没心没肺的，但对工作却很用心，他这几天根本就没怎么睡, 连和女朋友的视频通话也只能每天打一会儿。 　　顾倾之移动了一下椅子，他的电脑上也全是非常复杂的代码。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很好的分工，顾倾之、安逸杰和纪彦生负责技术支持, 蒋言明和另一位男生每天都要画很多的稿子，商量后再改, 直到能让所有人满意为止。剩下的成员各有不同的分工, 这种安排是顾倾之在组队时就规划好的。他认为团队工作不能乱，专业的人负责专业的事才是最有效率的，就像现在一样。 　　“咚咚咚。” 　　一阵清楚的敲门声让还没戴上耳机的顾倾之抬起头，手指暂时离开键盘, 看向了门的方向。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距离最近的安逸杰往后移开椅子，走过去开门。 　　比来人更值得注意的是他手中的两大盒咖啡，一个盒子中装了四个，正好是八杯冰美式。 　　“嗯？你怎么……” 　　安逸杰看着程放，视线定在了他手中的咖啡上。 　　程放的目光先在这个会议室里找寻了一下，随后笑着开口：“我买了咖啡，请你们喝。” 　　安逸杰睁着大眼睛，有些意外，但很快让开，让程放走进来将这些咖啡放在桌子上。 　　“你请我们喝？” 　　程放将这些咖啡一杯接一杯地拿了出来，脸上的笑容很盛：“嗯，我下楼去买的。店里正好搞活动，买二赠一，所以我就多买了点请你们一起喝。” 　　安逸杰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这正好的八杯冰美式，犹豫后道谢：“那谢谢啊。” 　　“没事。” 　　说完，程放就拿起了其中一杯冰美式，没有先递给坐在最近位置的人，而是拿着这杯咖啡走去了对面最远的位置。 　　顾倾之其实没注意这人来干什么的，已经戴上了隔音很好的头戴式耳机。他专心的时候不太希望别人打扰，所以刚才只看了几秒后就低头开始打字。 　　忽然，眼前多了一杯黑乎乎的东西。 　　“这个给你。” 　　程放的这句话顾倾之没听到，但他很快看见了一双抬头望过来的眼睛。 　　顾倾之伸手摘下了头上的耳机，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那边的人已经开始自己拿咖啡了，程放看着顾倾之，又说了一句：“请你喝。” 　　顾倾之看着手边的这杯咖啡，没立刻回话。 　　安逸杰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你不用给他了，他不喝美式的，放回来吧，我们喝。” 　　听到后的程放眼角微微动了下，再次低头后问：“那你平时喝什么？” 　　顾倾之迟疑了一下后才说：“拿铁或者别的。” 　　“哦，好。” 　　拿着这杯美式要回去的程放看向了顾倾之的电脑屏幕，在他的身边轻声问：“你是学计算机的？” 　　刚要戴上耳机的顾倾之的手停在了空中，转头准确地说：“编程。” 　　“哦，编程。”程放看着，忽然又勾起了下嘴角，很自来熟地说，“我学动画制作的。” 　　顾倾之转头后轻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也并不关心他是学什么的。 　　旁边，蒋言明一直在用目光注视着，也曾和程放对上过一秒的眼神。两双眼睛都是暗潮涌动的，只是坐着的他感觉更淡然一些，只看了一眼便主动移开了。 　　程放听到想听的回答后走出了会议室，最后才将目光从坐在最前方的顾倾之身上移开。 　　第二天，程放在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再次敲响了这个会议室的门，来给他开门的还是安逸杰。 　　“给你们。” 　　安逸杰低头，满脸疑惑地看着和昨天一样的两手满满的咖啡，内心觉得不对，但还是侧身让他进来，自己在身后琢磨着。 　　会议室里现在只有四个人，其他的人在十几分钟前出去吃饭了，剩下的他们打算等一会儿再去吃。 　　程放一边拿咖啡一边问：“其他人呢？” 　　安逸杰回过神来：“哦，他们吃饭去了。” 　　“那你们吃了吗？” 　　他如实说，却有些僵硬：“还没。” 　　程放拿起了这唯一一杯拿铁，转头说：“要不一起去吃？我也还没吃呢。” 　　安逸杰抬头看向了正在和蒋言明靠在一起讨论的顾倾之：“诶。” 　　和蒋言明看着同一个电脑屏幕的顾倾之抬眼，昨晚睡得太晚，此时的他眼圈发红，神情透着倦意，脾气看起来不太好。他听见了，很快说了句：“都行。” 　　程放听到后就没等安逸杰说什么了，直接拿着桌上的这杯拿铁走向了他们二人。蒋言明握着画笔的手愈加收紧，但也只是平静地看着。 　　“给。” 　　程放将这杯拿铁放在了顾倾之的左手边，笑着低头看他的反应。 　　顾倾之看了眼这杯拿铁，抬头就问：“为什么给我们买咖啡？” 　　一次就算了，这第二天还买？钱烧得慌吗，所以才给根本不算认识的人买三十几块一杯的咖啡。 　　程放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秒，但也短短一秒，很快说：“我就是想着我们都是一起参赛的嘛，所以就想给你们买点东西，交个朋友，没别的意思。”他看着面前这张疑惑却实在好看的脸，在再次开口之前愣了一下，“还打折，便宜，不用介意。” 　　顾倾之低下头后淡淡地说：“下次别买了，谢谢。” 　　“好，好。”程放还站在这里，又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去吃饭，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蒋言明看似还在盯着电脑，但整个思绪早已飘远，在等着顾倾之的回答。但其实，他已经知道他会说什么了，毕竟他想不到，以为得很简单。 　　“等我们组员回来我们才去。” 　　“那我也跟你们去？” 　　顾倾之点头：“行。” 　　程放笑了，之后就坐在这里，等着其他人回来之后和他们一起去吃饭。 　　对面，顾倾之还坐在蒋言明的身边，手臂总是擦过他的衣袖，弄得他心痒痒的。 　　顾倾之伸手，指了下电脑中的一个地方：“这个，这个好。” 　　“嗯，我也觉得这个好。” 　　“就用这个，但是这里，就这个地方能不能再细节化一点？” 　　蒋言明将他手指的地方放大，仔细看过后轻声说：“可以，我现在弄。” 　　蒋言明说完后，顾倾之只是略微向旁侧移动了身体，还和他之间保持着很近的距离。如果从旁边看的话，他还真像是靠在了他的身体上。 　　程放在低头看手机，本想找找这附近的餐厅，但他一家都没找到，视线完全被对面的两个人夺了去。 　　二十多分钟后，其余人回来了，他们五个便一起出了公司。 　　程放作为新加入的人却完全有想法，刚下电梯就清脆地开口：“这附近有家日料，我以前吃过，不错的，要不要去尝尝？” 　　安逸杰先回应：“日料啊，可以，你们怎么说？” 　　“换个吧，不吃日料。” 　　他没想到顾倾之会拒绝：“嗯？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顾倾之用手指了下旁边的蒋言明，开口说：“他，他不喜欢吃。” 　　“哦，对，不说我都忘了。”安逸杰转头去和程放说，“换个吧。” 　　蒋言明的眼中没有别人，低头问：“你还记得？” 　　“废话。” 　　顾倾之心很细，记得蒋言明之前每次去吃日料的时候都只吃主食，所以就猜测他应该是不喜欢生的东西。后来顾倾之也问过，答案确实是，蒋言明不喜欢吃海鲜，更不喜欢吃生的食物。 　　“没事，你想吃的话就去。” 　　“不用，正好我也不想吃。” 　　蒋言明笑了笑，比这春风还得意：“好。” 　　后来，他们就近去了家路边的面馆，是纪彦生主动结的账。 　　回去的路上，顾倾之走到了蒋言明的旁边，低声问了句：“你知道他们组几个人吗？” 　　“应该是九个。”蒋言明问，“怎么了？” 　　“明天给他们买回去。”他可不想白喝人家的，打算明天就买了咖啡还回去。 　　他们两个和前面的三个人之间有点距离，安逸杰正和程放聊得开心，根本没在乎走在后面的他们。 　　“不知道搞什么，没事给我们买咖啡干什么。” 　　顾倾之小声嘟囔了一句，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忽然抬眼说了句：“不会是想来打探消息吧，他想看我们的方案？” 　　蒋言明低头看着他，莫名一脸严肃，低声问了句：“你就没想过别的？” 　　顾倾之皱眉：“想什么？” 　　蒋言明在开口前还是犹豫了，但是，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他的嗓音紧紧压着，慢慢地问了句：“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有点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的顾倾之直接停在了原地，仰头看着的时候眉头更锁紧了些：“你说什么？” 　　蒋言明知道他听清了，但还是重复了一遍：“他可能是喜欢你。” 　　沉默了将近五秒钟之后，顾倾之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有种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却根本笑不出来的感觉：“我是男的。” 　　“我知道，就是……”看到顾倾之这个样子的蒋言明心里更没有底了，却还是坚持说完，“就像我们学校的季燃和李司年一样。” 　　想到那两个人接吻照片的顾倾之顿时头皮发麻，迅速看了眼前面的程放之后有些震惊地转头，指了下自己：“他觉得我像，那个？我像吗？” 　　蒋言明知道自己说不明白了，重新迈步之前轻叹了口气，却不是无奈的感觉：“不是因为你像。” 　　可能，他只是和我一样，因为喜欢你。 　　回到会议室的顾倾之坐在座位上抱胸沉思了好一阵儿，后来，他凑到了蒋言明的身边，重重地落下一句：“不可能，你想多了。” 　　他宁愿相信程放这没有原因的好意是想打探消息，而他心里其实也只相信这个。 　　蒋言明倒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比这个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这份喜欢好像在今天有了结果……最差的结果。 　　他沉默着，很快将自己的思绪理清。 　　没关系的，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蒋言明这样告诉并说服了自己。 　　一周后的一天晚上，顾倾之接到了一通电话，挂断后只留下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门关上后，独自在房间的蒋言明从窗这边向下望，只是可惜了，这下方是一个泳池，他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不过十分钟之后，这扇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相比出去的时候，顾倾之此刻的模样真像是被迫吃了什么难吃的东西，味道还在口中残留。他闷着脸，双眼低垂，连舌尖都泛着涩意，在走近的时抬头说了句：“被你说中了。” 　　蒋言明知道刚刚的来电人是谁，他坐在沙发上望着，低声说：“是程放叫你下去。” 　　“嗯。”顾倾之将手中的外套丢到了床上，迅速扭头，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为什么是我？我看着像弯的吗？” 　　他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瘪着嘴巴又嘟囔了句：“奇怪。” 　　几分钟前，程放站在顾倾之的面前。他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带着满脸的笑容，问得也算直白：“我能问下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吗？” 　　“……” 　　“如果，你喜……” 　　顾倾之的表情生硬，立刻说：“我喜欢女的，也只喜欢女的，懂了吗？” 　　程放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在眼前的人转身的时候抢先一步，用身子拦在了他的前面。 　　被挡住路的顾倾之没什么好脾气，正憋着一肚子气：“还有事？” 　　“我，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喜欢男生，喜欢我。”他说得真诚，眼中透着执着，没有任何胆怯或者小心翼翼的感觉，“我会对你好的。” 　　顾倾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死死握住想打人的拳头，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不可能。”他走过他身边，厉声警告，“你再来找我的话你试试看。” 　　现在想起来，顾倾之仍然觉得烦躁，顺手将手机也丢到了床上。 　　蒋言明缓缓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书桌旁，背对着他：“那你对这个是什么看法？” 　　顾倾之扭头：“什么什么看法？” 　　“你能接受吗？还是，觉得很恶心。” 　　顾倾之的大脑还有些发热，正是因为生气郁闷的缘故。他想了几秒后才稍微冷静下来，低声说：“恶心倒算不上，但他跟我说这个，我还是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他眼瞎！”顾倾之又气鼓鼓地说了句，“找谁不好找我干什么，我又不喜欢男的。” 　　身后，蒋言明将脑袋缓缓低了下去，低得不能再低，被堵住的嗓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这个晚上，在亮着小台灯的房间中，偷偷看着顾倾之睡颜的蒋言明忽然有些羡慕程放。 　　至少，他勇敢地说出口了…… 　　蒋言明从第一次见到程放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对顾倾之有意思，是男生对男生的那种喜欢。 　　他太熟悉了，那个眼神，他一眼就看透了。 第57章 N.57 　　周二这天早上十点, 蒋言明和顾倾之一起坐车去公司。在车上的时候，两个人很安静，好像都没什么话想说。 　　自从那晚的湿身接触过后, 顾倾之明显感受到了身边这人的沉默。虽然他还是一样会做饭，会细心照顾，没事唠叨两句, 但除了这些时候，他基本上都在躲着自己。 　　这几天, 他连常坐的餐桌那边的椅子都不坐了, 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楼上独自待着。但是, 他隔个一个小时就会下来一趟，随便拿点什么之后再上去。 　　顾倾之总是没什么能说的，此刻，直到电梯到了的时候他才听见蒋言明的声音。 　　“中午一起吃饭吗？” 　　顾倾之停下脚步, 前面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他背对着他，轻轻转头：“再说吧。” 　　说完, 他就走了出去。 　　在走过这一层的公共办公区域的时候，很多人的脑袋都从座位上探起，目光追随着这个穿着简单干净的新面孔。倒不是每个新人来他们都会这样好奇地看着他走进主管的办公室, 只是，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太与众不同了。 　　“我靠！帅哥, 这么帅是来入职的吗？” 　　一女生接上了这激动的声音：“我上周就听小徐说了, 她说有个超级帅的男生面试成功了。她当时说得贼夸张，我还不信呢，毕竟她那眼光你也知道，说什么超帅我是一点都不会信的。但现在看, 她说的应该就是他了，也就一个人面试成功了。”她说完这一长句话后小声感叹了一句，“真的好帅啊，还这么高，刚毕业吧，感觉好嫩。” 　　办公区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说着，两个女生就手挽手故作不经意地走向顾倾之所等待着的地方。 　　可没等她们走近，前方办公室的门开了。在看到李森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之后，这两个女生表演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原地转身，然后，头也不回地坐回到了工位上。 　　李森将目光从那两个背影上收回，看向了站在另一边的顾倾之，低声对他说：“进来。” 　　门关上后，李森也没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就这么站着将手中的一个文件夹递给了他：“先给你个任务，这里面是我们公司正在准备的游戏的相关内容，还有些具体的信息我已经发到你工作邮箱里了。三天时间，把你能提供的思路和方案做好，然后以邮件形式发给我，有问题吗？” 　　顾倾之将这份文件拿了过来，很快就说：“没问题。” 　　“行，那你就去做吧。然后，每周三上午十一点是我们公司的例会，周五十一点是我们部门的例会，你记得点，别迟到，地点在四楼的会议厅。” 　　“好。” 　　李森站在顾倾之的面前，看着他说了句：“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三年前在铭城的极限科技公司见过你。” 　　顾倾之缓慢抬眼，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了淡定的样子：“是，三年前我在那里工作过一段时间。” 　　“那怎么没写在简历里？” 　　顾倾之说得很轻松：“当时我只工作了不到一个月，觉得没什么可写的，所以就没写。” 　　“一个月？”李森的双眼是很敏锐的，他最厉害的可能不是工作上的能力，而是迅速地知人善任，“什么原因？” 　　顾倾之不是很想提起这段往事，但被问到了也没什么好逃避的，将拿着文件夹的那只手垂在身边后就开口：“我不太适合那里，不想待了，所以就离职了。” 　　听到这回答的李森表面上没露出什么波澜，但他从这个人的眼中和话语里却看出了很多东西。 　　“行，你跟我出来，我带你去工位。” 　　“嗯。” 　　他刚拉开门，门外却意外地倒下来了一个人。 　　李森和顾倾之的反应出奇地一致，及时向旁边避开了。要不是商子瑜底盘稳，一手扶着墙，现在的他可能真就是脸朝下，直直地摔下去了。他站稳后就指着对面的李森说：“我靠，你每次都这样，扶我一下能死吗？” 　　李森看着他，很冷漠地说：“你不趴墙角也能死是吗？” 　　“你这话真难听……”商子瑜不看他了，直接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顾倾之，“来了啊？” 　　顾倾之只是简单地点了个头。 　　李森直接扒开了门前的商子瑜，转头说：“跟我过来。” 　　到了这个处在角落的空位后，李森对顾倾之说：“你就坐这里，电脑和工牌都有人给你了吧？” 　　顾倾之站在椅子的后面：“嗯，给了。” 　　“行。” 　　站在一边的商子瑜插了句嘴：“你让他跟哪个组啊？” 　　顾倾之听到这话后扭头，看向了根本没告诉自己在哪一个组的李森。 　　李森在转身要走的时候说：“他先不跟组，自己做。” 　　这句话让这里听到的人都有些震惊，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有组员或者组长，平常几乎都是以小组进行工作的。 　　顾倾之也不在乎这个，直接将自己的背包放在了椅子上，坐下拿出电脑后就准备查看十几分钟前才发过来的邮件。 　　那边，商子瑜追着李森到了办公室，关上门后一边走近一边问：“你怎么不让他跟组，什么情况？” 　　李森坐了下来：“你现在很闲啊，自己部门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还有堆成山的事情要处理的商子瑜此时管不了那么多，直接一把夺过了李森手里的笔：“快点说啊，你怎么安排他的？” 　　李森抬头，声音冷漠极了：“笔给我。” 　　商子瑜拗不过，递过去后又说：“快说。” 　　“我给了他其中一个游戏方案让他做，做得可以的话就直接让他当组长了。那四个组我打算重组一下。” 　　“啊？”商子瑜更惊讶了，嘴巴都没有合上，“他刚来，你就打算让他当组长？” 　　“有问题？” 　　“没，没问题，这样最好。” 　　“没问题就请你走，门在那边。” 　　商子瑜走后，李森的电脑屏幕上还显示着顾倾之笔试那时交上来的回答。 　　他心里清楚，即使让他自己来做，他也没有信心能提交上来这样一份文件。而且，还是在用时那么短的情况下。 　　还有，刚刚他还得知他主动从极限科技公司离职的事情。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做一个听别人指挥的组员。 　　李森太清楚了。 　　- 　　位于第四层的最大的这间办公室内，商子瑜刚把这个新鲜出炉的消息告诉蒋言明，他的嘴巴从进门那一刻就没停过。 　　“李森也是奇怪了，那几个组长可都是干了最少一年多才提上去的，他这次怎么直接打算让他当组长？” 　　这个组长可不只是一个名头，每个月多一千五百元的奖金也不是谁想拿就能拿到的。 　　蒋言明很淡定地坐在沙发上，正在打字回复邮件，轻声说：“他有能力，本来就不该只是个员工。” 　　商子瑜也坐了下来：“看来李森对他的笔试和面试很满意啊，不然他这个人不可能这样的。那我感觉你也不用和李森说什么了，看这样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挨骂。” 　　商子瑜来这一趟没少说话，半个小时后，还没等蒋言明安静一会儿，他又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次不一样，商子瑜此刻脸上的笑容都扯到了嘴边，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诶，我跟你说啊，他刚来就火了，感觉工位要被人包围了。”他说，“我们营销部都传开了，说是策划部门那边来了个超级好看的男大，那些小姑娘都抢着要去看啊，我拦都拦不住。” 　　商子瑜凑近到了蒋言明的身边，推了下他的肩膀，带着笑意打趣道：“你再追不到的话估计要有人先下手了，这情敌来势汹汹啊，你可抓紧点吧。” 　　蒋言明早就放下了手中的文件，侧头看：“他什么反应？”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呗，就在楼下呢。” 　　蒋言明倒是想去看，但是这两条腿就像被定在了椅子上一样。 　　商子瑜继续说：“我们公司年轻人多，自由自在的，怕是现在已经把他包围，挨个要他微信了。” 　　他这话故意说得夸张了一些，还用怪里怪气的语气刺激着坐着的人。 　　蒋言明双手撑在了桌面上，两秒后，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身后的商子瑜看到他这个反应就一直在咧嘴笑，却没想到他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 　　“搞什么？你不去看了？” 　　蒋言明嘴角紧闭，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你去做你的事情，宣发还没弄好。” 　　商子瑜没想到这人这么犹豫，抽了下嘴角：“你可真行，原来是我高看你了。就你这样，也不怪都住一起了还没追到。” 　　被狠狠扎到了的蒋言明也不在乎，只是低头沉思。 　　在商子瑜走出去后，坐着的蒋言明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可刚点开，他就退了出去，然后立刻拨了一个电话。 　　正在看电脑的顾倾之忘记把手机铃声调小了，一串英文歌曲突然响了起来，不过其他的人也挺吵闹的，只是在听到这突兀的声音后纷纷看了过来。 　　看到来电人是谁的时候，顾倾之的手指犹豫了一下，点下接听后将手机放在了耳边：“喂。” 　　蒋言明其实都没想好要说什么，开口前磕绊了一下：“我，你现在在工位工作了吗？” 　　“嗯，已经在弄东西了。” 　　“在弄什么？” 　　“新游戏其中一部分的策划方案，他让我看看怎么改或者怎么进行下去。” 　　蒋言明的手握紧了手机，闷闷地应了一声：“好。” 　　“你有别的事吗？” 　　一秒后，他轻声问：“我就是想问你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在对方沉默了之后，蒋言明接着说，没让他直接开口：“公司有食堂，在一楼，是免费的，用员工卡就能刷，味道还不错，但选择不算多。你要不要出去吃？这附近挺多好吃的。” 　　顾倾之低着双眼，右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低声说：“嗯，等下车库那里见吧。” 　　他立刻说：“好，那你下楼了告诉我一下，我就下去了。” 　　“嗯。” 　　见对面又没声音了，顾倾之再次问：“还有事吗？” 　　“没了。” 　　他知道了，所以自己挂断了电话。 　　顾倾之抬眼，看见坐在对面的一个小姑娘正盯着自己。他没在意，低头后就重新戴上了耳机，继续查看那份文字信息很多的文件。 　　到了十一点四十五分时，顾倾之被身后的人拍了下肩膀。他太专注，被拍的那一刻没控制住地抖了一下身体，随后摘下耳机转身。 　　戴着眼镜的男生立刻说：“抱歉啊，吓到你了？” 　　“没事，怎么了？” 　　“那个，我们几个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你不是新来的吗，怕你不熟悉，所以想请你去附近吃个饭。” 　　顾倾之看着他和身旁的三女一男，低声说：“我不去了，我和人约好了。” 　　“哦，好，好，那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我叫姜子言，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在姜子言说完后，其他站着的人也分别笑着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年轻的面孔此刻都是一副有活力、很友好的样子。 　　只是，现在的顾倾之没从前那么喜欢认识人了，安静听完后点头说：“我叫顾倾之。” 　　姜子言笑得憨厚：“好，那下次再一起。” 　　“嗯。” 　　他们走后，顾倾之看着时间，快速打完了这段的最后一个字。他起身，用手机发去了一个信息。 　　【我下楼了。】 　　很快，【嗯，我在车上等你。】 　　已经在车上了？ 　　那得快点走了。 　　顾倾之按下了按钮，很快，电梯门开了，里面站着两个妆容艳丽的女生。他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站在了电梯的侧边后按下了B2的按键。 第58章 N.58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 代希旁边的女生眼睛一下子亮了，很快松开了挽着她手臂的手。然后，她目不转睛地向前走了几步, 从顾倾之的背后走到了他的侧面。 　　电梯在缓缓下降，顾倾之察觉到了身旁递来的目光，转头便和这个挺高的女生对上了视线。 　　“你是策划部新来的吧？” 　　顾倾之点头后就没再看她, 将头移去了前方。 　　她们要去的是一楼，电梯很快就到了, 代希面无表情地扯着这个看得入迷的女生出了电梯。 　　在门缓缓关上的时候, 李颖还在回头看电梯里的人, 是代希用力才把她拽走的。 　　“帅啊。我听她们说的时候还不信呢，现在看确实好看。”李颖转头看向了代希，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害, 你不喜欢这类型的，我觉得还挺帅的。” 　　代希只顾着往前走，刚刚还兴高采烈地要去吃甜点的人, 现在却绷着个脸，什么表情都没有。 　　到达B2停车场的顾倾之一出电梯就看见了停在前方自动门前的黑色吉普车，仔细看了几下后他确定这就是蒋言明的车。 　　打开车门后, 顾倾之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正在系安全带。 　　“你想吃什么？” 　　他也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吃的, 随意说：“你选吧, 都行。” 　　蒋言明开了导航，侧头问：“这附近有家好吃的西餐，可以吗？” 　　“嗯。” 　　这家餐厅确实离得不远，十多分钟后, 他们到了一个规模中等的商场。 　　“在商场里面吗？” 　　蒋言明走在顾倾之的右边，很快说：“嗯，在四楼。” 　　到了餐厅后，服务员把他们领到了一个包间。这里的环境很舒适，装修风格偏欧美，外面的客人挺多的，还有一桌坐着四个外国人。 　　等餐的时候，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他们两个都没有看手机，坐在对面却没什么话说。 　　蒋言明抬头，轻声问：“他让你做的工作难吗？” 　　顾倾之将目光从餐具上移开：“还行吧，不算难。” 　　“嗯。” 　　顾倾之在心里默默念：这菜怎么上得那么慢……都没话说了。 　　他不是一个会主动找话题的人，和别人相处时都是没话说就不说，也从来不觉得尴尬。但此时的他却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每一寸肌肤都紧绷着。 　　蒋言明看着顾倾之，他右手在摆弄着刀叉，将它翻过来之后又很快转过去，重复了几遍这个动作。 　　从前也是，他一觉得无聊，手边有什么就能拿起来玩一会儿。 　　“下班后要不要去看个电影？” 　　“砰。”顾倾之的手松了，掉下来的叉子和盘子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眼，没说话就这么看了两秒。 　　蒋言明继续说：“你喜欢看的那部电影《时速追踪》出第二部了，今天首映，要不要去看？” 　　这个消息顾倾之还真不知道，他很久没去过电影院了，平常想看电影的时候就只是在电脑上看，能看见什么就是什么了。 　　现在，顾倾之轻抿了下嘴唇，在服务员开门的时候低声说了一个字：“嗯。” 　　蒋言明听到了，也回应了一个字：“好。” 　　在牛排上来的时候，蒋言明很自然地将这个铁盘移到了自己的面前，熟练地用刀叉将这一大块牛排切成好入口的小块。 　　坐在对面的顾倾之隔一会儿就抬头看一眼，关注着他的举动。在他切完放下刀叉的时候，这个已经切好的牛排就被他推到了自己面前。 　　这张桌子不大，顾倾之只需要稍微伸手就能叉到这切好的牛排。他的嘴巴还咬着叉子，松口后用右手将这盘距离自己非常近的牛排向前推了一些。 　　“你推那么远，还能吃到了吗？”顾倾之的声音很轻，也不是在问他，只是想说一句。 　　蒋言明低头吃饭，也没再推来推去的。 　　吃过饭之后，他们一起往直梯的方向走着，想直接去到地下停车场。蒋言明看到了头顶的标识，脚步慢了下来：“你等我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好。”说完之后，顾倾之就站在这个通道的旁边等他。 　　等蒋言明擦完手出来，走过这个转角处时，在视野中能看见的这条通道里，他没看见顾倾之的人影。他猛地顿住脚步，目光慌乱搜寻着，很快便迈着大步走出了这个通道。 　　他一转身，看见了站在右边玻璃橱窗前的顾倾之。 　　这是一家只卖戒指的店。 　　顾倾之眼前摆放的这一只戒指刚刚吸引他慢慢靠近，直到他的双眼能近距离地隔着这块玻璃看到所有的细节。 　　他看得专注，没注意到已经走到他身边的人。 　　好像…… 　　顾倾之在心里想着：这个戒指和他当年送给我的那个好像。 　　只是，他的已经不见了。 　　顾倾之定定地看着，目光轻移，觉得右边的这对情侣戒指也很好看。忽然，他的视线下方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鞋子。他向前探着脑袋，动作迟缓了一下，随后站直了身体，没再正面对着这块橱窗。 　　蒋言明垂着目光，低声说：“走吧。” 　　“嗯。”顾倾之在他转身的时候就呼了一口气出去，有些后悔，不该去看的。 　　只是，那个戒指真的很像他曾经送给他的。 　　顾倾之知道，那时候的戒指花了蒋言明很多钱，但这好像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是一个轻松惬意的午后。 　　“我给你戴上？”蒋言明眼中带着小心的试探，轻声问。 　　顾倾之坐在沙发上，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伸出了手：“怎么突然买戒指？” 　　“就是想买。”蒋言明握住他的手，将这枚戒指缓缓地戴在他的手上，戴好后便迫不及待地与他十指相扣，“这个戒指虽然没那么贵，但是，是我用身份证买的，只给你买。等我以后赚多了钱，再给你换个好的。” 　　顾倾之低头看着在自己指尖闪闪发亮的戒指，觉得它的分量真的好重。他靠在他的肩膀上，问他：“那怎么不等以后再买，你现在买了，以后不就不能买了吗？” 　　蒋言明紧紧握着手里的手，轻声说：“想早点买，怕你跑了。他们说了，拿着这个戒指和身份证去店里就可以一直买，只要，是给一个人买的就行。” 　　顾倾之笑了：“还一直买？你要买多少？我有那么多手指吗？” 　　蒋言明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细细抚摸他每一根手指，尤其是戴着戒指的那只：“换着戴。” 　　他看着自己肩上棕色的脑袋，歪头去蹭他，语气温柔：“戴了，我可就当你答应了。” 　　顾倾之从他的肩膀移到了他的腿上，伸出左手，五指张开，脸上露出两个明显的酒窝，笑着说：“行，我心情好，就勉强答应你了。” 　　蒋言明低着脑袋看他，目光沉入这双好看的眼眸，缓缓低头，在他的默许下亲上了这个嘴唇。然后，吻遍这具身体的各个地方，将他的全部都揉进骨子里，温柔又急切，是占有，更是对满溢出来的爱的表达。 　　很多时候，顾倾之都会挺着通红的脸，咬着嘴唇，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眼里、身体里，都是他，由他主导，带着自己进入另一个世界…… 　　那时，真的很美好。所以，现在的顾倾之才会不由自主地看着那个相似的戒指陷入短暂的回忆。此刻，他低头，十根指头上空空如也。 　　戒指戴的时间太短，后来摘下的时候更是毫不犹豫。它或许是感受到被抛弃了，所以，一点痕迹都没给他留下。 　　下车后，蒋言明怕顾倾之忘了，再次提醒他：“下班了给我发信息。” 　　顾倾之还在想着别的事情，听到后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点头：“嗯。” 　　电梯在一楼停下，蒋言明看见在门开的那一刻，刚刚还站在自己身边的顾倾之轻轻地向旁边移远了一些。 　　门开了，五个面带笑容的熟悉面孔顿时收敛了表情，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此起彼伏的问候声响起。 　　“蒋总好。” 　　也有一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说的。 　　蒋言明没回话，表情比平时还要冷漠，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姜子言就站在顾倾之的身前，走进来的时候还对他点了点头，挤眉弄眼了一下，应该是打招呼。 　　电梯到了三楼的时候，顾倾之和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门一关上，姜子言就迫不及待地问：“你知道他是我们老板吧？” 　　“知道。” 　　“那你们是车库碰见的？” 　　顾倾之只能点头。 　　姜子言夸张地捂住了心脏，压低声音说道：“哎呦我天，吓得我赶紧闭嘴了。以后再等电梯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别再被撞见了。” 　　顾倾之转头，眼中有微微的不解，很平静地开口：“他有那么可怕吗？” 　　“有啊。”姜子言想了一下后改变了说法，“也不是可怕，我们都没什么机会和他接触。就是，你知道吧，我们的策划案被打回来太多次了，都是蒋总拍板的。而且，他看着真的脾气挺不好的，我都没见他笑过，我们也不敢在他面前嘻嘻哈哈的，怕被骂。” 　　一女生接上话：“可不是嘛。其实我们都觉得老板长得特帅，也确实是帅，但我们都被他那张脸给吓到了，感觉靠近一点就能感受到那种寒气。” 　　刚刚走出电梯时，顾倾之转头看了一眼蒋言明，他那时的表情确实挺不好的，板着个脸，说难听点，真像是谁欠了他很多钱一样。 　　但他以前也这样，只是，一直都有一个例外。 　　作为例外的顾倾之很少意识到这点。 　　原来外人对蒋言明的评价都是极其严肃，看着就是拒人千里的。 　　姜子言的位置在顾倾之的身后，他在坐下前还说了一句：“等明天的例会你就知道了，如果你跟着去的话，就能见识到什么是不说一句话就让人感到害怕了。” 　　蒋言明有多让人害怕，这件事，顾倾之怕是没机会感受了。 　　晚上，电影院内，顾倾之安心地坐在椅子上，嘴里喝着刚刚买的奶茶。蒋言明不喜欢喝奶茶，所以这桌上还有一杯柠檬水。 　　他含着吸管看向了正在排队的人，蒋言明这身高是真的显眼，他都不用找，一眼就看到了。 　　后来，顾倾之转过头看手机的时候，收到了李森的微信。 　　【Sen：明天十一点的例会你和我去。】 　　还好顾倾之在看手机，不然这条信息他怕是得过个几小时才能看见了。他立刻点进去，看出了这信息里的奇怪，但没问只是打字：【好】 　　刚把这个字发出去，顾倾之听到了身边的脚步声，一抬头，蒋言明的手里拿的不只是两张纸质票，还有一个塑料的棕色小熊。 　　“这……” 　　蒋言明坐了下来，将手里的卡通小熊放到了他的眼前：“爆米花。” 　　顾倾之看着它，向上掀开了小熊的脑袋，里面装着的确实是满满的焦糖爆米花。 　　本来顾倾之也没觉得有什么，一手拿着这个小熊，一手握着奶茶。排队检票的时候，站在顾倾之前面的女人牵着个小男孩，这小男孩在闹，一直要甩开她的手，眼睛却在盯着柜台那边。 　　“哎呀，不都是爆米花吗？你闹什么？” 　　小男孩很执着：“不一样，我要那个，要小熊的。” 　　“都五年级了还要什么小熊，你妹妹都不喜欢那个，多幼稚。你小子别跟我耍无赖啊。” 　　“很是幼稚”的顾倾之听到后皱了下眉，举起手盯着这个小熊爆米花看，对上它椭圆形的大眼睛。 　　如果真是幼稚的话，那也是后面的这个人幼稚…… 　　顾倾之这样想着。 第59章 N.59 　　这个电影好像很好看, 但蒋言明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就记不太清这个电影讲了什么了。 　　顾倾之将喝完的奶茶丢进了垃圾桶里，至于那个吃了一半的爆米花，他还握着很长的挂绳, 将这个小熊桶拿在手里。 　　“饿了吗？去吃饭吗？” 　　蒋言明边走边问。 　　他们是没吃饭直接过来看的电影，现在正好是该饿的时候。顾倾之迈上了扶梯，点头说：“嗯。” 　　蒋言明站在他前面的那个台阶上, 回头问：“吃什么？” 　　这下面一层就是吃饭的地方，顾倾之从这边往下望, 正好看见一家看着很热闹的火锅店。他指了下：“吃火锅吗？” 　　“吃。” 　　吃火锅的时候, 顾倾之先是抬眼看了下对面正在下肉的人, 然后才开口问：“你们明天的例会不是每个人都参加的吗？” 　　“明天上午十一点的？” 　　“嗯。” 　　蒋言明刚下完肉就用勺子捞了一大勺的东西，费力地伸长手臂，放在了顾倾之旁边的碗里。他说：“每个部门都会参加，但是是由主管来定带几位员工去的, 一般两三个，或者不带也可以。”他说完后抬头看了下，“李森他让你去？” 　　顾倾之夹了块肉放到嘴巴里：“嗯, 刚刚他发信息来说的。” 　　听到后，蒋言明轻放下了手里的勺子：“他很少和部门的人一起去的。” 　　顾倾之咽了下去：“看我是新来的？” 　　“应该不是。”他说，“李森很关注你的, 觉得你能力强。” 　　“哦。” 　　说真的，顾倾之是很想去参加这个例会的, 他想见识一下别人眼中的蒋言明是什么样子。 　　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半, 顾倾之已经坐在工位上等着了，五十分的时候，李森从办公室里出来，顾倾之看到后便跟了过去。 　　“你那个方案做得怎么样了？” 　　“在收尾了, 今天下午就能发给你。” 　　李森转头：“你昨晚熬夜赶了？” 　　“嗯。” 　　顾倾之很久没有接触到自己真正想做的工作了，这些年他其实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心痒难耐。所以，昨晚回家后他一直在书桌前打字，直到很晚才停下，完成了少说有五分之四的工作量。 　　李森听到后多看了顾倾之两眼，转头看着电梯门的时候低声说：“工作是工作，我给你三天时间，可不是想让你加班。” 　　“我知道。” 　　到了会议室后，里面已经坐了十多个人了。只不过，这些人看样子都不像是普通的员工。 　　顾倾之目光扫了一圈，和很多人都对上了视线。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感觉这其中的很多人将目光留在自己脸上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直到坐下的时候，他一抬头还能看到很多正看着这边的脸。 　　顾倾之不认识他们，只见过坐在第一排的商子瑜和他旁边的那位昨天在电梯里碰见的女生。 　　坐下后，李森就说：“不用说话，听着就行。” 　　李森的话音刚落，前方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蒋言明和一个男人从那里走进来，在他们迈进这个屋子的那一刻，顾倾之抬头，看到了那只凭感觉就觉得灼热的目光。 　　在人群中对上眼神后，停在门口的蒋言明在顾倾之迅速收回视线时重新迈步，和那个男人一起坐在了最前面的两个座位上。 　　上午十一点，蒋言明旁边的男人准时开口：“人都到齐了，就开会吧。” 　　顾倾之全程都在听着，用自己带来的电脑偶尔做做笔记。他其实也就是摆个样子，不让自己那么无聊。他脑子好使得很，该记的会直接记住，用不着这些工具来帮助。 　　他很少抬头，耳朵认真听着，眼睛盯着桌上的电脑，偶尔偏头看向前面的幻灯片。但是，只要一转头，他总能碰上蒋言明的目光。 　　有时是一转头就能撞见，也有几秒后他转头看过来一下的时候。 　　所以，会议开始后不长时间，顾倾之就很少向前方看了，只是听着。 　　“你们策划部呢，现在进度到哪里了？” 　　过程中，多数时间都是这个男人在说话，在引导会议进行。他身边穿着黑衬衫的蒋言明很少开口，只是在某些地方上给予肯定，或者直接全给否了。 　　很快，顾倾之听见身旁的李森开口，将目前策划部门的进度汇报得井井有条。他这个人说话特别严谨，所说的也都是目前部门的真实情况，很少推测什么。 　　“另外，我计划在本周对我们部门的分组进行重新分配，将原有的五个组调整为三个组，同时组长也会重新安排。” 　　坐在蒋言明身边的男人是高琛，在面对工作的时候他是非常严肃认真的，听完后看了眼身边的蒋言明。 　　蒋言明的声音要更低更有沉闷感一些：“这种事你看着处理就行。” 　　高琛接上话：“对，怎么分配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什么时候能交上来新的完整方案和故事情节。” 　　如今，策划部面对的可不只是一件难题，而是很多。他们的效率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这个新游戏究竟能不能按照计划进行下去。 　　如果再交上去那样的策划方案和被打回来一多半的故事设定，怕是李森自己都没脸再坐在现在的位置上了。 　　这个会议的时长是一个多小时，结束后刚走出会议室的门，顾倾之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回到位置上后，他才腾出手来看信息。其实在看到是谁发来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内容是什么。打开后，果然是他想的那样。 　　所以，这个中午，顾倾之还是去了B2的停车场，和蒋言明一起去外面吃饭。 　　回来后，搭乘电梯的时候，他们之间还是保持着一段长长的距离。 　　到办公室坐下后，顾倾之戴上了耳机，很专注地完成这个方案，输出了足够的想法后也没再重新阅读。 　　在写到最后一段的时候，他的手边突然多了一杯咖啡。 　　顾倾之的手停了，因为眼前的咖啡是焦糖玛奇朵，还是他最喜欢喝的那家。这个咖啡品牌不是很多人的第一选择，甚至有点小众，只在某些地区有卖。 　　正是因为如此，他迅速地抬头，在看见来人不是所想的人的时候，他这个摘下耳机的动作明显慢了一点。 　　商子瑜笑着看，在顾倾之摘下耳机的时候说：“你的。” 　　顾倾之转头，见那边的长桌子上摆了很多杯咖啡，员工都聚在那边挑选。 　　“送到你手上了啊。” 　　商子瑜说完这句话后直接离开了这里，没说别的，但是，顾倾之什么都知道。 　　顾倾之拿起咖啡旁边的吸管，刚要戳进去，坐在对面的小姑娘探着头，低着双眼看：“你这是什么呀？” 　　顾倾之的声音好像是没什么力气：“焦糖玛奇朵。” 　　“焦糖玛奇朵？只有一杯吗？我在那边没看见耶。” 　　顾倾之盯着这杯咖啡看了几秒，又听那个女生说：“老板请客为什么买这家的咖啡啊？” 　　又一人的声音接上：“这家我都没喝过，不过据说挺贵的，咖啡刺客来的。” 　　是挺贵。 　　顾倾之知道这一杯焦糖玛奇朵要多少钱，他也是这几年才发现这杯咖啡原来这么贵。大学的时候，他几乎每天一杯，和蒋言明在一起后，也还是如此，只是不用他自己买了，有人想着给他买。 　　这家店在家里的时候是点不到的，所以顾倾之很快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发现最近的店的配送费要十块，距离很远。 　　整个桉城不过两家。 　　喝着甜甜的咖啡的顾倾之打完了最后一行字，将整个文档发送到了李森的邮箱。 　　也就一个小时后，临近下班的时候，顾倾之被李森叫到了办公室。 　　“坐这。” 　　顾倾之坐下后就见李森将电脑转了过来，屏幕中展示的正是他一小时前发送的文件，满满的文字分行清晰，只是没有标点符号，而是用空格来分隔。 　　“我都看过了。”李森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眼前的人，眉目似乎柔和了一些，至少没有平时那般严肃，“我觉得很好，说实话，你提出来的这个方案不止很有创新，有可行性，也符合我们整个游戏的世界观。” 　　李森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这个十分优秀的方案，大到世界观设定，故事情节整体走向，小到一个物品的价值，面前这个人都提到了。 　　好像，每一个人或物真的属于这个虚幻的世界，有他们存在的意义。 　　现在只剩下一个能将他们全部连接在一起的绳子。 　　“一天半的时间，你能交给我这个方案，真的很不错。” 　　顾倾之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被夸奖的喜悦，开口说：“我能提供的只是一些点和整体的方向。但是，像故事剧情这样具体的东西，我也确实做不了太多。我写了我认为的故事走向和这个世界中应该具备的因素和特点，至于如何串联起来，这可能需要别人来做了。” 　　李森的双手握在一起，眼睛还没有离开这个屏幕。他低声说：“这是目前为止出过的最好的方案。” 　　“谢谢。” 　　两人讨论了很多细节之后，李森转头，再次看向顾倾之时脸色一沉，带着几分刻意严肃的口吻说道：“但是，你这方案里的错别字你知道有多少吗？还有，这通篇都没有标点符号是什么意思？” 　　顾倾之侧头看了眼，如实回答：“不清楚，标点符号的话是我自己的习惯，打字打太快了，忘记了。” 　　“你是不是写完就发给我了，根本没检查错别字。” 　　“没检查，我写完之后就发你了。” 　　李森又看了眼电脑，其实根本没生气，反正他都看懂了。要是他们所有人的方案都是这样，那就是通篇都没有标点符号，没有空格，他都能非常有耐心地看完。 　　“今天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再给你安排别的事情。” 　　顾倾之没应下，而是开口问了句：“我能问一下吗？你是不是打算让我当组长？” 　　“怎么？不想当？”李森看着他此时的表情，先说清楚了，“组长每个月有一千五的奖金，有更多的机会参与到更重要的会议，想法也更容易被听取和采纳，你确定你不想当？” 　　本来确实是没想当的顾倾之现在改变了主意，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他也不是不能当，立刻说了：“我能当。” 　　李森默默看着的这几秒看透了许多，当然更多的是这人眼中的野心和能力。 　　李森在将电脑转回去的时候开口：“不是组长，你明天来了就知道了。” 　　顾倾之是有些好奇的，但没再问什么，起身后就离开了。他刚拉开办公室的门，缝隙中透出一个人的身影，随着门开的角度，那人的轮廓逐渐清晰，让他看清了站在门对面的人是谁。 　　蒋言明站在这间办公室的正对面几步远的位置，这层的公共办公区已经没人了，而他也在这里站了二十多分钟了。 　　其实，顾倾之和李森聊了挺久的，谈到了这个方案的诸多细节。虽然这个方案只是关于游戏中的一个世界，但是他们两个极其认真地讨论了近一个半小时。 　　李森给出了几条修改意见，顾倾之觉得有道理，正准备回到工位上处理一下，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对面的蒋言明。 　　蒋言明望过来的瞬间，眼眸深邃却莫名透着几分落寞，目光没有闪避，只固定在一个地方，无声地将他包裹了。 　　顾倾之的脚步顿住了，反手关上门后先是向右边瞥了一眼，没见到人后他才往他所在的地方走。 　　“你……”顾倾之抬头，“等我吗？” 　　“嗯。” 　　“我刚刚和主管讨论方案了，刚结束。” 　　蒋言明一直在看这个发顶，寻不到他的眼睛，低声说：“那是都做完了吗？” 　　顾倾之单手拿着电脑，在一秒后应：“嗯。” 　　“那走吧，回家。” 　　说完后，蒋言明先迈步，走到了顾倾之的身前。 　　顾倾之抬头，很快跟上，到工位那里装好电脑，拿起所有的东西后就走到了他的旁边：“好了。” 　　“嗯。” 　　两个并肩的背影走出了这里，在依然明亮的这一层，他们这次没有分开走。 第60章 N.60 　　办公室内, 李森正在和蒋言明还有高琛汇报工作。 　　他来的时候带了两份打印好的文件，里面的文字内容正是顾倾之昨天晚上发给他的修改好的方案。 　　李森是一个很诚实，很惜才的领导, 在他们二人翻开后准备仔细阅读的时候，他说：“这是我们部门新来的员工顾倾之做的方案，我看过了, 觉得很好。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你们可以看一下这个方案，如果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 我好按照这个标准继续工作。” 　　坐在高琛办公室沙发上的蒋言明轻翻着手中的前面几张纸, 看了几秒后便抬头, 双目淡然地问了句：“你帮他改过了？” 　　李森点头，同样说了实话：“我没改内容，只是加了标点符号，改了些错字。他这人有点自己的小习惯。” 　　顾倾之直接交上来的那份文件, 李森倒是不介意，可以直接看，但他没办法将通篇没有标点符号的方案打印出来, 交到他们手上。所以，李森就在昨晚重新看一遍的时候仔细地把该修改的或者添加的内容都做好了。 　　蒋言明觉得奇怪的就是这个，得到答案后便低头看起了内容。其实, 他也不需要看什么，这个方案, 他昨晚就已经主动提出并看过了。 　　高琛坐在蒋言明的身边, 翘着二郎腿，看起来没个正形，但他确实是在非常认真地阅读着。他很快笑了下，用这装订起来的文件敲了下自己的大腿：“不错啊, 这真是他写的？” 　　李森说：“是，都是他写的。” 　　高琛立刻侧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蒋言明：“你这真是帮我们找了个人才啊。” 　　李森听到这句话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向来不是个关心无关事情的人，听到后便自动忽略，随后问：“这个方案是可行的对吗？” 　　蒋言明抬头：“可以，这份方案已经很完整了，现在只需要将这里面的内容连接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高琛还在笑，有点兴奋，看着李森说：“太可以了！关键是内容有创新，感觉现在市面上这种设定的游戏……”他也不确定，扭头问了句，“应该很少吧？” 　　蒋言明点头：“嗯，至少我没见过。” 　　高琛急忙地站了起来，又拍了下大腿，很激动地说：“那你们快去弄吧，就按这个标准来啊。这个世界没问题了就该弄下一个了，任务量还是挺大的，你们要抓紧时间。” 　　李森很清楚现在的时间紧迫，点头后说：“我打算让他和我一起做每组的审核，这样的话效率会高很多。” 　　“嗯，让他和你一起吧，他有这个能力。” 　　蒋言明说完后便放下了手中的纸质文件。 　　高琛走到李森的身边，语气上完全没有上司的架子，很轻松地开口：“感觉你挺重视他啊。这没什么问题，就是也别给太多压力了，尤其是别让他加班啊，不管多急，我们也没到在这种时候就强制让员工加班的地步。” 　　他说这话可不完全是不想违背公司的规则，他回头看了眼，实在是为坐在沙发上的蒋言明着想。 　　要是给人累到了，身后这个人怕是受不了。 　　高琛想着就收回了视线，确认道：“没问题吧？” 　　李森很肯定地回答：“我不会强迫员工加班的。” 　　“那就行。” 　　“很少看你这么重视新人啊，看样子这位是真的很有实力。不过，那个方案也确实好，逻辑清晰，很严谨。” 　　李森该说的正事都说完了，随口说了句：“他以前在极限科技待过，那公司也不是谁都能进的，肯定是……” 　　话没说完，李森看见刚刚还坐得端正、面无表情的蒋言明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人很少出现这么明显的表情变化，现在他却立刻看出了他的惊讶，所以便自动闭了嘴巴，还以为是哪句话没说对。 　　“你说，他在极限科技公司待过？什么，什么时候？” 　　蒋言明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个反应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觉得很意外，一脸茫然地盯着他。 　　李森低下眼帘，淡声说着：“三年前，我在另一家公司的时候，因为合作上的事情去过极限科技公司，在那里我见过他。然后他来入职那天我问过，他说是在那里工作过，但不到一个月就主动离职了，所以他没写在简历上。” 　　三年前…… 　　这三个字足以让蒋言明定在原地，一股极其强烈的悔意瞬间涌上了心头，将他整个人淹没。 　　李森不明白，低声问了句：“是有什么不妥吗？” 　　蒋言明迟了几秒后摇头：“没有。”他抬头，声音更低沉了，“他有说因为什么吗？” 　　“具体的我没有问，他只说是不想待了。” 　　等李森走出这间办公室的时候，还留在屋内的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高琛也不懂刚才的对话意味着什么，只是明白现在的蒋言明心情很不好。还没等他出声安慰什么，呆若木雕的人自己动了，没有一点声响地走出了这扇门，却第一次忘记将门关上。 　　李森在回到办公区域后将这个部门的所有员工叫到了空闲的会议室里。他总是直奔主题，将早就重新分好的组告诉了大家。 　　三组都说完之后，只有两个人的名字没有被点到。 　　顾倾之没主动问，等着李森安排，但是，一个女生举起了右手，好像很怕自己被忘记。 　　“主管，我还没有组。” 　　薛颜直接就说了。 　　李森看着她，再次开口：“顾倾之以后会和我一起负责策划方案的审核。一组和二组的方案初稿完成后立刻交给顾倾之，你们不要等全部做完，必须在初步方案成型后第一时间提交，有问题及时修改。第三组的方案直接发给我，也是一样，初步没问题了，你们才可以继续往下进行。然后，薛颜，你和顾倾之一起负责。他看方案，你就盯着方案之后的故事情节流畅度等问题，确保最后交给我的是一份完全完整的游戏世界。” 　　面对这个全新的方式，有几个人偷偷地看向顾倾之这个新来不过三天的员工。这些打量的目光中，有些人的眼中透露出不理解和怀疑，但都不敢表达出来，只能看几眼后收回视线，听从安排。 　　接下来，李森展示了顾倾之做的那份方案，翻到最后的时候说：“这个方案是顾倾之自己在两天时间内完成的。” 　　他很严肃地说：“你们要以这个为标准，交给我一份完整的方案。” 　　李森随后看向了薛颜：“第一个世界的完善工作由薛颜负责，你要将方案中提到的内容全部落实，可以适当地添加些东西。” 　　“另外，如果你们这次还是只能提出一些陈词滥调的设定，就别怪我到时在会议上公开批评你们。” 　　这场会议结束后，许多员工都垂头丧气，因为压力始终紧压着他们。他们辛苦工作了好几个月的完整方案没有获得肯定，甚至连一半的认可都没有得到。 　　现在，他们又要重新开始了，头脑必须更加灵活起来。 　　回到工位上后，坐在顾倾之对面的薛颜立刻将手伸到了他面前，笑得很明媚：“合作愉快。” 　　顾倾之看着那只手，轻握了一秒后松开：“嗯。” 　　“那我先工作了，我再仔细看一下你写的方案。”她仍然笑着，眉眼弯弯的，“刚刚看的时候觉得你写得很好呢，让我再仔细膜拜下。” 　　临近下班的时候，顾倾之的肩被人从背后轻拍了一下。 　　转身后，顾倾之看到了姜子言，他还是面带微笑，神情很友好。 　　“下班后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这附近有家新开的烤肉，看着还不错。” 　　在姜子言询问的时候，还有上次的那几个面孔也在看着顾倾之。 　　顾倾之其实不想去的，但是…… 　　忽然，清脆的女声从顾倾之的侧方传来：“我们一起去呗？等过一阵就忙了，应该没办法聚了。” 　　薛颜放下了鼠标，探头过来后继续问：“你晚上没事吧？放心啊，我们公司通常是不加班的，我们到点就可以走。” 　　面对着这几个人第二次真诚的邀请，顾倾之在几秒犹豫后点头：“嗯。” 　　姜子言笑了：“好，那下班后一起。” 　　顾倾之转身回去，拿起手机后看到了蒋言明在三分钟前发来的微信。 　　【蒋：我还在车库等你。】 　　顾倾之低着头打字：【刚刚同事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我答应了所以下班后和他们一起去吃烤肉。】 　　正握着手机等回应的蒋言明怔了一下后浅浅笑了，很快打字：【好。】 　　顾倾之还没有放下手机，很快，他的眼前又多了一条聊天框。 　　【蒋：我正好在公司处理工作，你吃完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这个正好是真的太刻意了，明明刚刚还说在车库等……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打车】 　　在蒋言明眼中这是很不完整的一句话，他盯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打：【我等你一起回去。】 　　顾倾之没再发送什么，只是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 　　晚上八点，这一大桌的八个人终于要走了。 　　桌上摆着的不只有烤肉的炉子和很多盘子，还有十多瓶啤酒，都是度数比较大的那种。 　　姜子言已经倒在了桌子上，嘴里嘟嘟囔囔的，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薛颜看着他在桌上动来动去、哼哼唧唧的模样，笑出了声，举起啤酒瓶子后仰头喝了一大口：“这几个人真不行，不能喝还非要喝。明明个个都张罗得那么欢，结果现在就只知道趴桌子。” 　　她看向了侧边的顾倾之，对他举起了酒瓶：“还是你酒量好，三瓶了吧，我马上追上你。” 　　顾倾之拿起倒满酒的杯子，刚举起来，薛颜就拿着瓶子撞了过来，力气大得让他杯里的酒洒出来了一些。 　　她喊道：“干！” 　　顾倾之微微仰头，一口喝完后就听薛颜说：“还得是你爷们，这几个人真的是小菜鸡。” 　　“诶诶，你手机响。” 　　薛颜看到了来电人的备注，就只有一个字。 　　顾倾之将手机滑到桌边，接起来后说：“喂？” 　　坐在办公室里的蒋言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不寻常，轻声问：“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 　　应该不是一点。 　　蒋言明又问：“那你们什么时候结束？还在吃吗？” 　　顾倾之凝视着光滑的桌面，脑子是清醒的，说话时的变化也不大，只是尾音可能有些拖沓，声音偏低。他说：“吃完了。” 　　办公室里的蒋言明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去穿衣服：“那我现在去接你？你把地址发我一下。” 　　可是，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 　　蒋言明拿衣服的手停了：“怎么了？是还没吃完，还是你们要去别的地方？” 　　顾倾之的五指收紧了一下，声音更轻了，竟让电话那头的人听出了一点撒娇的感觉。 　　“没有，我们已经吃完了，我现在把地址发你。”他没挂断，直接小窗发了过去，“发了，你看见了吗？” 　　蒋言明看见了置顶联系人发来的最新信息，很快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看到了，我现在过去，十五分钟。” 　　顾倾之闷声应：“嗯。” 　　这次，电话那头的人可能是急了，所以先挂断了。 　　薛颜一直在竖着耳朵听，但她还是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见顾倾之放下电话后，她吃了口肉，好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对象吗？来接你？” 　　“不是对象。” 　　“哦，那是朋友啊，还来接你的？” 　　顾倾之张开了嘴唇，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是选择了沉默。 　　十五分钟。 　　他点了下手机屏幕，看到了现在的时间。 　　也就是，八点二十三分之前，蒋言明会到。 　　几分钟后，顾倾之坐在门口的长凳上，看着其他同事结伴跌跌撞撞地离开，或者醉醺醺地打出租车回家。 　　他没走，就坐在这里等着，脸颊被这晚风吹得通红，大脑，好像也没那么清醒了。 第61章 N.61 　　下车后, 蒋言明看见了独自坐在木椅上的顾倾之，他那时正低着脑袋，露出的耳垂泛着明显的红, 像颗摇摇欲坠的樱桃果肉。 　　他很喜欢他的耳垂，很饱满的一小个，轻捏起来时手感特别好。 　　就在这时, 在安静坐着的顾倾之好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头的那刻便看见了正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的蒋言明。 　　他穿着挺括的黑衬衫, 袖口挽起, 露出腕骨, 长款的西装裤近乎贴合在他的腿上，勾勒出完美的身体线条。 　　顾倾之盯着蒋言明看的这几秒，特别清楚地感受到了眼前人不同于从前的成熟和淡漠。 　　可是，他望过来的眼神怎么还是那么……让他颤动。 　　顾倾之微微抬起下巴和双眼, 好似看得入神，忘记了动作，只是有些呆滞地看着越走越近的人。 　　蒋言明在那样的目光下走到了他的身边, 低着头问：“他们都走了？” 　　顾倾之点头：“嗯。” 　　“走吧。” 　　抬起眼的一瞬之间，顾倾之看到，蒋言明好像是笑了一下。 　　他那么温柔, 声音也是：“回去了。” 　　顾倾之单手撑在木椅上，站起来后也没迈动步子, 就停留在他的身前。直到他走出去, 脚步声响起，他才紧跟在他的身后。 　　坐车的时候，从各个方向吹来的暖风驱散了残留在身上的寒意，顾倾之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人紧紧抱着, 特别温暖。他转头，看见蒋言明的额头上竟冒了几滴汗珠。他很快伸手，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低了一些。 　　“你不冷吗？” 　　顾倾之的全身都是暖的，脸颊好像更红了些：“不冷。” 　　“马上就到家了。” 　　到家之后，蒋言明脱鞋走进了屋子，直接去到了厨房那边。他好像是不会累一样，在那里转身问：“你头疼不疼？” 　　顾倾之换鞋的动作慢了些，有些迟缓：“有点。” 　　蒋言明立刻忙了起来，在冰箱里翻翻找找：“那你先回去躺着，我煮点醒酒汤。” 　　顾倾之看着这个背影，低声说：“我先去洗澡。” 　　“好。”他没回头，“水别太凉。” 　　回到房间关上门后，顾倾之拿着睡衣进了洗手间。他低着头站在淋浴头的下方，有些猛烈的水流不间断地击打在他的身上，有些许的刺痛。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单手扶上了冰凉的墙壁，几滴水珠突然冲进了他的眼眶，让他感受到了那种根本不受控制的酸涩感。 　　在这个狭小的地方，他这样站了很久，脚踝传来丝丝的酸麻。 　　关上淋浴开关的那刻，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了。顾倾之踩着拖鞋站到了洗手池的镜子前，他看着对面的自己，完全记不起从前是一个什么模样。 　　他也不想记起，但总有过去美好的记忆占据此刻的大脑，强迫他想起，提醒他，它们一直都在，只是被他暂时逃避性地遮盖。 　　走出洗手间后，顾倾之还是没吹头发，直接就坐在了床上。 　　也就几分钟后，蒋言明敲响了门。 　　顾倾之转身看了一眼，随后起身，动作轻缓，直到右手碰上了门把手，亲自为他开了门。 　　门开的那刻，蒋言明盯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没吹头发？” 　　顾倾之将他堵在了门口，没有抬头看一眼，只是转身走回到了床边。 　　蒋言明迟了几秒后才走进他的房间，没有跟随他，而是去到了洗手间，拿出那个顾倾之一次都没用过的吹风筒。 　　他一手握着吹风筒，另一只手拿着线：“吹下头发吧，别再感冒了。” 　　坐着的背影小声说了句：“我不吹。” 　　不想自己吹，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我给你吹。”蒋言明走到了椅子那边，“你坐过来。” 　　几秒后，顾倾之坐到了这个椅子上，站在他身后的蒋言明已经插上了电，在开启吹风机之前说了句：“醒酒汤做着了，吹完头发就差不多了。” 　　他说完就直接开了风筒，抚上了这一头沾满水珠的柔顺黑发。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有风呼呼地响，在耳边萦绕。 　　“好了。” 　　很快，顾倾之的头发干了，蒋言明蹲下身子，将插头拔了下来，然后将吹风机放回到了洗手间里。 　　他出来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人回到了被窝，背对着他，已经躺下了。 　　“你先别睡，很快就好了。” 　　顾倾之闷声说：“没睡。” 　　“嗯，我去看一下。” 　　在蒋言明端着一碗醒酒汤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顾倾之已经自己坐了起来。他没直接将碗递给他，而是放在了床头柜上：“有点热，你等一下再喝。” 　　放好后，他便站着，思考后觉得没有能说的话之后就低声道：“我出去了，你喝完之后放在那儿就行，不用管。” 　　要走的时候，蒋言明的手腕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手，将他轻易地留在了这里。 　　蒋言明没再移动，可握着他手腕的顾倾之也没有松开手，就这么一直握着。 　　那沉默的只剩下闷重呼吸声的几秒，蒋言明没再多想，目光轻轻一掠，带着关切开口问了句：“怎么了？” 　　“你……”顾倾之抬起了双眼，松开紧咬的下唇后问了句，“跟我做吗？” 　　这声音微乎其微，他问完之后没有收回视线，而是强撑着与他对视。 　　这轻如浮毛的几个字连同零碎的呼吸声传到了蒋言明的耳朵里，他一直垂着眼的目光微微闪动，手腕也被顾倾之更紧地握住了。 　　蒋言明的眼神愈发深陷，好似被暗夜包裹了，再也没有那般明亮，连装都装不下去了。他忽然松了口气，也用力挣开了这只攥着自己的手，转身看了最后一眼后就要离开。 　　在脚步声响起的那刻，顾倾之的脑袋也低了下去，却在最后时刻抬起头，叫住了马上就要走到门口的人：“蒋言明。” 　　被叫住的人还是停下了，没办法就这样忽视，也是，还想听他能说出什么。 　　“你不想？” 　　顾倾之咬牙问道，目光扫到了他紧握的拳头，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微微颤抖的身躯。 　　蒋言明没有转头，声音像是裂了个口子：“你喝醉了。” 　　顾倾之一条腿搭在床上，睁着猩红的眼看他，立刻反驳：“我没……” 　　“你醉了。”蒋言明很确定地说，“我就当没听见，你也别再说了。” 　　然后，门被关上了，很迅速地发出声响。 　　坐在床上的顾倾之仍然盯着那个方向，只是，这次蒋言明不在了，他看着的只有空空的一扇门。 　　在这里恢复安静后，他的睫毛猛地眨动了几下，右手握住了无辜的被子，狠戾地抓紧，指尖由于过度用力而在泛着白。涌上来的怒气霸占了心头，让他的双眼用力地睁着，可是，没人理他了。 　　缓缓地，将那小块地方的被子死死揉在一起的手卸了力气，无力地落在了上面，连同着原本挺直的身躯一同塌了。 　　他根本就没醉。 　　他们都清楚，可还是用这个来当借口。 　　蒋言明好像真的信了那句话只是喝醉酒后的浑话，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第二天顾倾之见到的他还是和平常一样。只是，早饭后，他再次回到了二楼的房间，将他一个人留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顾倾之的五指蜷缩在一起，指尖戳进了手心，留下了短暂却深刻的印记。 　　醉了吗？ 　　他也宁愿自己是喝醉了，但是并没有，那三瓶啤酒还远不足以让他的意识不清醒。 　　这个周末的天气真的很糟糕，雨下了两夜，顾倾之在阳台的椅子上看到了全过程。 　　它们悄然来临，伴着冷风，躁动而疯狂，最后默默退场…… 　　周一的上午，顾倾之的身边坐着来请教的姜子言。 　　“那意思就是整个设定都要重来对吧？”他有些不确定，犹豫地问，“这，一点能用的都没有吗？是不是我们的主题不够创新？” 　　顾倾之的鼠标向上滑动，重新看到了第一页的内容：“回到过去寻找曾经失去的爱人，这句话到这里我觉得是可以的。现在的世界中只有一个是以爱情为主题的，所以这个世界也可以拿爱情当主线。” 　　“那是哪里不行？” 　　顾倾之侧头，淡声说道：“不能只是爱情。你们提到的很多的人物和设定的作用都是为这两个主角服务的，目的就只是帮助他们在一起，完全没有本身该有的价值。我觉得一个世界里的故事不能是单一的。你们之前构建的那个时间线跳跃、全员恶人、选择决定结局的世界就非常丰富，除了爱情还有对抗、悬疑等元素，很有创新性。但这个设定太普通了，很无趣。” 　　“现在的这个方案可以是其中一个设定，但不能是一整个世界。” 　　姜子言频频点头：“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确实是哈，如果全程都只是围绕着爱情的话确实会有点无聊。” 　　“嗯，但这个时间重溯的设定还是好的，可以接着这个往下做。”顾倾之说，“或许，你们组可以尝试换一下背景设定，把现代换成未来的架空世界，超越现实会更好一些。” 　　“好，我知道了。” 　　他们刚说完，那边传来一个声音：“顾组长，主管叫你。” 　　顾倾之望过去，很快起身去到了办公室。 　　李森递给了顾倾之一份文件：“你把这个检查一下，没问题之后就交给宣传部的主管，在四楼。” 　　“宣传部？” 　　“嗯，蒋总的办公室是不能进的，你直接交给商主管就行，他会转交给他的。” 　　顾倾之拿着手里的方案，点头：“好，我知道了。” 　　检查好之后，顾倾之上到了四楼，在电梯里的时候想起了商子瑜上次说的那句模棱两可的话。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最里面的那间办公室，可是要敲的门却在身后两步。 　　顾倾之在原地看了几秒，转身走到了另一扇门前，刚敲两下，门就开了。 　　商子瑜出来后眼睛一亮：“嗯？怎么了？” 　　顾倾之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这是《绝对优势》游戏的其中一个世界的策划案，李总管让我交给你。” 　　低头看了两眼后，商子瑜转头，笑着说：“你直接交给他吧，就那间办公室，你直接进去就行，他出去了。” 　　“我直接去？” 　　商子瑜看着顾倾之，点头，很肯定地说：“嗯，你直接进就行。” 　　在原地想了一下后，顾倾之收回了手中的文件，侧身望向了那间办公室的门。然后，他真的走到了门前，拧开了门把手。 　　很干净整齐。 　　这只是第一眼的感觉，但走进去后却会觉得有些冷清。 　　顾倾之走到了那张桌子前，将文件放下后轻扫了下这个房间，并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这时，商子瑜在门边说：“你看下桌上的那个相框。” 　　顾倾之转头回来后瞥了一眼，发现电脑边摆放着一个相框。他伸手拿起，将它翻转过来时，这双眼顿时呆滞了。 　　这…… 　　商子瑜已经将门关上了，也没再笑，缓缓走到了顾倾之的身边，停下后才说：“总有人问他这照片里的人是谁，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顾倾之用双手拿着这个相框，抬起双眼的那刻，便听到刚刚问的人自己回答了。 　　“他每次都说，这个人是他喜欢的人。不管谁问，他都是这么说的。” 　　握着相框的手颤抖了，险些没拿住。顾倾之将目光重新投向了相框里的照片，这上面除了蒋言明就是他自己，再无旁人。 　　“他，这么说的吗？” 　　“嗯。”商子瑜不知怎的，语气竟有些沉重，“这相框从第一天就在这里。虽然很少有人进他的办公室，但只要有人看到了，问了，他都是这么说的。” 　　“说你是他喜欢的人。” 　　后来，走出办公室的顾倾之想起了那次听到的几位员工聚在一起时说的话。 　　“老板有喜欢的人。” 　　“啊，谁啊？” 　　“那就不知道了，但我们这些老员工都知道老板有喜欢的人，忘记是谁传出来的了。听说好像还是喜欢了好久的呢。” 　　“那怎么还是单身？” 　　“没追到呗，喜欢是喜欢，又不是说喜欢就能在一起的。” 　　“……” 　　喜欢了很久的人…… 第62章 P.62 　　十二月中旬, 江城大学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蒋言明和顾倾之坐在一起讨论项目后续的进展。 　　一周前，他们在极限科技公司第二轮的项目汇报大会上获得了第一名, 也是那场汇报会结束后仅有的两个需要继续进行各自项目的小组。 　　在准备汇报的那几天，其他人都不太愿意做演讲者。平时让他们做多少工作，那几个人都可以做得很好, 但一到这种严肃的大场合，他们都担心自己站上台, 拿到话筒后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倾之当时也没强迫任何人, 眼睛一转后就侧头看向了没主动拒绝的蒋言明：“你和我一起吧？” 　　其实, 顾倾之本来就是想和蒋言明一起搭档完成这个汇报的，他问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期待，而这张看过来的脸更是有十足的杀伤力。 　　蒋言明不会拒绝他，所以在对视了一眼后便点头答应。 　　在汇报会上, 顾倾之穿着偏随意风的宽松黑色西装，里面的白衬衣领口很大，露出骨节分明、雪白一片的锁骨。 　　站在他身边的人全程都没有看他, 因为蒋言明知道，只要看一眼，原本脑子里满满的内容就会消失不见。 　　最后, 两位配合默契的汇报者得心应手地完成了这场汇报。 　　这是一份堪称完美的方案。 　　这是当时其中一位领导说的原话。 　　顾倾之在走下台的时候回头，对身后高一些的人笑了一下。他的眼睛随着嘴角弯出一个弧度, 像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月牙。 　　这个笑容只有蒋言明看到了。 　　顾倾之笑着举起了一个大拇指, 低声说：“不错。” 　　至今，蒋言明仍然记得顾倾之当时的笑容。为了防止记忆随着时间渐渐丢失细节，他回到酒店后就将脑中的他的模样画了下来。 　　在一个无人看见过的画本里，里面的每一幅画都只关于一个人。 　　他是他故事里的主角。 　　永远的, 且唯一的主角。 　　“你觉得呢？” 　　顾倾之看着有些晃神的蒋言明，拍了下他的肩膀。 　　蒋言明轻微抖动了一下，目光迅速从旁侧移到了顾倾之的脸上。他的一只手搭在键盘上，另一只手的旁边便是顾倾之的手臂，彼此已经不经意地碰触了很多次。 　　“什么？” 　　顾倾之好脾气地又说了一次：“我觉得第三套好，就用这个吧。” 　　蒋言明看向了电脑屏幕：“好，听你的。” 　　顾倾之说完后靠上了身后的沙发靠垫，卸下很多的力气后伸了个懒腰，手臂落下后说：“最近好忙。” 　　蒋言明的手边放着一杯冰美式，他没喝几口，一直在修改画稿：“嗯，但是年底应该就不会这么忙了。” 　　“年底不管怎样我都要休息几天，不想再看到作业和方案了。”顾倾之叹了口气，歪着脑袋说，“我现在眼前全是字，都要看花眼了。” 　　最近的作业提交日期都凑在了一起，他们的项目也需要时间去不断修改完善，这些任务确实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 　　顾倾之偏头看着蒋言明，见他的手在平板上来回滑动着，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看着这个背影，轻声说：“不好意思啊，一直让你改来改去的。” 　　蒋言明的动作即刻就停了，转身看到了顾倾之那有些抱歉的表情。他顿了一下后开口：“没事，都是这样的，没做好就是要改的。” 　　“也不是，你画得已经很好了，就是我……”顾倾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经常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有时还会突然改变主意，实在是没少折腾他。 　　“没事，我知道。”蒋言明半转身，在顾倾之的话语停止时开口说道。 　　短暂休息的时候，蒋言明问：“你年底回家吗？” 　　顾倾之在吃薯条，立刻就回了：“不回。” 　　他有些意外：“怎么不回？” 　　“我爸妈都有事，我回家也没用，正好我也懒得折腾了。” 　　蒋言明听到后第一次觉得这么多年一直独自跨年是一件好事。他望了过去，正好看见他鼓起来的脸颊，特别可爱。 　　“那你跨年那几天就在家里吗？” 　　顾倾之点头：“嗯。” 　　他又看了几秒后才问：“那我放假能不能找你？” 　　“嗯？”顾倾之将头转过来，眼神中透出些许意外，“你也不回家？” 　　“嗯，不回。” 　　“为什么不回啊？” 　　蒋言明的脸色只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目光低垂了几分，但一向心思细腻的顾倾之察觉出来了，正想开口转移一下话题。 　　“你……” 　　蒋言明回了他的话，语气算不上沉重，只是平静得没有起伏：“我妈常年在国外，我和我姥姥一起，一般都是过年的时候我才会回去。” 　　“……”顾倾之沉默了。 　　果然是不应该问这么细的。 　　其实顾倾之一点都不关心朋友的家庭，很少问问题，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接上了话，顺着问了下去。 　　蒋言明却不在意，反而很淡然地笑了一下，转身过去：“所以，我能找你吗？” 　　顾倾之很快回答：“能啊，你想来就来呗，我就在家。” 　　“那你想不想出去玩？跨年那几天去附近的地方逛一下？” 　　“都行。”他喝了口桌上的焦糖拿铁，“不知道去哪儿。” 　　“上次去的那个游乐场很多项目不是没开吗，这次都开了，要不要再去一次？” 　　蒋言明早就想好了，盯着身边的人轻声问出口。 　　顾倾之说：“还去啊？” 　　“你想去吗？最近挺忙挺累的，放假了去放松一下，玩几天还是挺好的。” 　　这句话让正在思考的人更加犹豫了。 　　蒋言明注视着他的表情，又开口，轻得给人一种小心询问的感觉：“我觉得桉城挺好的，上次在游乐场吃的那家餐厅也挺好吃的。” 　　本就动心的顾倾之看了眼身旁说得莫名可怜的人，也就迟疑了一秒，随后便随意地说出口：“那就去呗，反正也没事。” 　　他说完转头回去，留一个暗爽的人在偷笑。 　　蒋言明即刻接上了话，生怕这人反悔，得立刻定下来才行：“好，那就说好了，酒店那些我就安排了。” 　　顾倾之吃了个薯条，点头：“嗯。” 　　他们到桉城的第一天是十二月三十号的上午十点十分左右。 　　到酒店后，蒋言明对顾倾之说：“你坐着吧，我去办入住。” 　　“哦。”顾倾之直接走到了休息区坐下，一点都没谦让。 　　很快，蒋言明将房卡递到了顾倾之的面前：“给你，我们的房间是挨着的，在十楼。” 　　“好。”顾倾之刚要拖行李箱，他身前的人却抢先一步拉过了行李箱的拉杆。 　　他见有人帮着拿行李了，没说什么，就只是两手空空地跟了上去。 　　蒋言明的房间在顾倾之的左边，他把他的行李送到了顾倾之的房间门口，侧头说：“你先休息，等休息好了告诉我，我们出去吃饭。” 　　“好。” 　　这剩下的一天很平常，他们一起去一座当地有名的山上吃了火锅，看到了日落时的城市。吃完后去附近开车十分钟的一个商场看了电影，去了电玩城，还玩了一个多小时的轮滑。 　　他们第二天还要去游乐场，所以很早就回房间了。 　　蒋言明定的正是游乐场的周边酒店，因为这里的天台能看到每晚绽放的烟花。虽然不像古镇的烟花那么盛大震撼，但在这里观看的氛围似乎更好一些。 　　来的人多数都是与朋友、家人、和相爱的人一起。 　　不像在那座桥上许愿的独自一人那样孤单。 　　【蒋：你要是半夜饿了叫我。】 　　顾倾之拿起手机，很快打字：【不会饿晚上吃很多了】 　　【嗯，那你早点睡。】 　　【行我要是中午还没起你就敲我门就行】 　　【好。】 　　刚要退出聊天软件的顾倾之看到了安逸杰打来的语音电话。 　　“兄弟，你搁哪儿呢？在家不，打游戏啊？” 　　“我在外面，不打。” 　　“在哪？在干嘛？” 　　面对安逸杰的连环问，顾倾之很快说：“我和蒋言明来桉城了，在酒店，不想打。” 　　对面沉默了足足有五秒，顾倾之刚要疑惑地开口催促，那边的人就自己开口了，声音的变化特别大。 　　“你，就你们两个去的？” 　　“嗯，他跨年也不回家。” 　　“那个，然后呢？” 　　顾倾之皱眉：“什么然后？我不说不打了吗，刚回来，我得去洗澡。” 　　安逸杰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沉闷，带着试探的口吻：“你们住一间房？” 　　“你有病啊？没别的事我挂了。”顾倾之说完就真的挂断了电话，还嘟囔了一句：问这个干什么？还问得这么……严肃。 　　洗手间里，顾倾之脱完了衣服，拿手机要放个音乐然后去洗澡，他目光一定，看到了纪彦生刚发来的一条信息。 　　【许愿灯神到我身边：兄弟，没事多看看论坛。真的，看一看……】 　　他打字：【我没事看论坛干什么】 　　顾倾之丢下了手机，搞不懂他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洗完澡后，顾倾之躺在了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也不知道突然是哪来的兴致，他点进了学校的论坛。 　　他真的很少看论坛，一般都是别人拿手机到他面前给他看的那种。 　　他时隔很久亲自点开论坛，结果，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标题为《他看他的眼神……这要是只是兄弟情，我就把我家电脑显示屏吃了！！！》的帖子。 　　什么东西？ 　　顾倾之也是好奇的，看到那五百多条评论后就果断地点了进去。 　　然后，跳出来了一张照片。 　　好熟悉的两张脸…… 　　照片中，两个人并肩坐在篮球场的椅子上，靠得很近，肩膀几乎贴在了一起。可他们本人没觉得这是个亲密的距离，而高一点的男生看向身旁正在喝水的人眼神，似乎才是这张照片的重点。 　　主人公之一的顾倾之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到自己和蒋言明。 　　搞什么？！ 　　这是我和蒋言明的帖子？？？ 　　顾倾之再次看到标题上明晃晃的大字，睁大眼睛，紧接着快速地往下翻着。 　　接下来的六张照片中的镜头聚焦点都是他们二人。 　　而每张照片中，蒋言明都在看顾倾之，在他自己根本没注意到的地方。 　　顾倾之的手停在了手机边缘，越看越觉得别扭，五官皱在了一起，目光中满是困惑。他根本没仔细看这些照片中的细节，不耐烦地翻了最后一下，看到了满屏冒桃心的评论区…… 　　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就差直接坐起来将手机丢出去，让这么离谱的帖子迅速消失在自己眼前。 　　“傻逼论坛。” 　　他一边说一边将这个页面从后台退出，并决心以后绝不会再手欠点开学校论坛。 第63章 P.63 　　上次来的时候, 新开不久的游乐场中很多设施都还没开放。他们那时虽然玩得挺开心的，但看到某个想玩却挂着“关闭”牌子的设施时，顾倾之也会有些失落。 　　这次, 来这里的游客比上次多了很多，热闹的道路两旁有了更多的商铺和小吃推车。 　　顾倾之一只手拿着鲜榨果汁，眼睛一直朝道路的两边张望。 　　“有台阶。” 　　蒋言明出声提醒, 怕这个只顾着东张西望却不看脚下路的人踩空。他伸手，轻握住了顾倾之的手臂, 将他往自己的身边拉了几步。 　　松手后, 他盯着身边脑袋四处转的人, 偷偷笑着的时候真心觉得安逸杰那时说的话都是对的。 　　顾倾之明明就很喜欢游乐场，只是嘴上不想承认，实际上每次到了这里，最兴奋贪玩的就是他。 　　还真是个小孩, 嘴硬心软，但眼睛却是不会骗人的。 　　中午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了上次来过的那家餐厅。 　　其实, 蒋言明没觉得这家装修得很有童趣的餐厅有什么特别的，他只是想和顾倾之一起再来一次。 　　单独的，就两个人。 　　现在确实是这样, 他们面对面地坐着，像极了这店里其他桌的情侣。 　　在他们好好吃着饭的时候, 后面桌那里传来了阵阵的哭声。小男孩的声音格外洪亮, 不知道场合，只懂自己现在忍不住想哭的感觉。 　　被抱在怀里的人在放声大哭，轻拍着他后背的妈妈怎么哄都没有用，只能连连低头, 向被打扰到所以看过来这边的人道歉。 　　顾倾之的耳边现在全是这刺耳的哭声。他不是一个会掩饰情绪的人，脸上立刻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他没忍住“啧”了一声，却没回头看，只是没什么心情吃盘子里的意面了。 　　蒋言明抬头：“烦吗？” 　　顾倾之用叉子重新卷了下意面，低着头说：“哭得我脑袋疼。”他抬眼，也问了句，“你不烦？” 　　“还好。”他问，“要不要换个位置？” 　　“不用了，赶紧吃完走吧。” 　　十多分钟后，哭声终于停止了，他们两个也吃完了，正准备结账。 　　蒋言明拿起了桌上的手机，在服务生还没走过来的时候说：“我给。” 　　“别。”顾倾之立刻拒绝，也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付款码，“住酒店的钱就是你给的，吃饭我给。” 　　“不用，你下次再给吧。”他低声说。 　　说完这句话的蒋言明是真心希望还有下次。 　　顾倾之默默收回了手机，他不想在这么多人的时候和他抢着买单，只是心里想着，下次要请回来。 　　这一个下午，顾倾之把上次的遗憾弥补了回来，想玩的设施都玩到了。蒋言明是一个不扫兴的人，不管他说想玩哪一个，他都会点头说“好”，自己却没什么要求。 　　顾倾之从小到大都被人照顾惯了，但像蒋言明这种说什么都不拒绝的人，他却也还是第一次遇见。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晚上十一点四十分，洗完澡躺在床上的顾倾之正在看电影。今天在那么大的游乐场里逛了一个下午，他的腿都有些酸了，回来后没先去洗澡而是在沙发上躺了好久。 　　电影正播放到激动人心的时刻，突然，一个电话打断了顾倾之的思绪。 　　蒋言明。 　　顾倾之给他的备注就是这个。 　　铃声刚响，顾倾之很快点下了接听键。 　　那边先是传来了一阵清晰入耳的风声，顾倾之先开口：“喂？” 　　“你在干什么？” 　　他将双腿放下去，现在才点了平板上的暂停键：“看电影，怎么了？” 　　蒋言明沉默的那几秒，顾倾之听到了那边吵闹的声音，觉得他不在房间里，旁边有风，还有许多人在讲话。 　　他问：“你在外面吗？” 　　“嗯。” 　　握着手机微微颤抖的那只手愈加用力，紧紧攥着边缘，蒋言明的语气有些发冷，声音很轻：“你能出来一下吗？” 　　顾倾之坐了起来：“去哪儿？” 　　“来顶层，这里的天台能看到烟花。” 　　顾倾之听到后直接躺了回去，脑袋倒在柔软的枕头上，很干脆地说：“我不看。” 　　“来吧。”站在天台栏杆处的蒋言明低着头，正望着脚下的夜景，轻声说，“我也有事和你说，你现在过来吧。” 　　“有事？什么事？你直接说啊。” 　　他却说：“要当面说。” 　　“……” 　　蒋言明再次邀请：“来一下吧，不用很久。” 　　挂断电话后，顾倾之心里虽不情愿，却还是下床穿上了外套，拿上房卡和手机后走出了房间。他不知道蒋言明要说什么，但莫名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什么很重要或者严肃的事情要说。 　　到了顶层，推开那扇玻璃门之后，顾倾之第一眼就看见了独自站在最角落、俯身看着下面的蒋言明。 　　刚刚还双眼空洞地望着楼下这条亮起路灯的街道的蒋言明像是感应到了一样。在顾倾之找到他后正要迈步走来的时候，他忽然回头，看见了在夜空几颗星星闪烁下朝着自己越走越近的人。 　　就是这个对视让蒋言明再次犹豫了。他转身回去的动作迅速，藏于心底的惊慌的心跳声在放大此刻的挣扎。 　　可是，没有时间了。 　　顾倾之已经走到了蒋言明的身边，开口问道：“什么事还得当面说？” 　　他偏头看向蒋言明，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寻常，却具体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是，这个永远身板挺直、看着镇定的人此刻的眼神好像有些飘忽，有点站不稳的感觉。 　　蒋言明的眼前是暗黑的天空，他寻着光缓缓转身，眼中顿时被填满，看到了触手可及的人。 　　在看到顾倾之的这一刻，他的心跳得更快了，可想要的勇气和答案却不知藏在哪个角落。 　　明明在登上这个天台之前，蒋言明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为什么这张嘴巴在真正可以开口的时候却像是被针线活生生地缝上了…… 　　“等一下。”短短三个字却用了很多的力气。 　　蒋言明将目光从顾倾之的脸上移开，抬头望向即将被点亮的天空，声音低沉压抑，似乎也在等待天光亮起的那个瞬间：“十二点有烟花。” 　　顾倾之站在栏杆前，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安静地等了几秒后，他还是有些疑惑：“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烟花？” 　　“嗯，看一下吧。” 　　“……”他是真的不觉得这烟花有什么好看的，但即使不感兴趣，他也还是站在了这里，没有离开。 　　“你冷不冷？” 　　顾倾之摇头：“不冷。” 　　蒋言明穿得倒是很多，厚重的衣服正好可以将一些微弱的动作遮盖，不让那种胆怯与紧张明晃晃地暴露在外。 　　蒋言明低头看了眼手机：“还有一分钟了。” 　　烟花总是准时的。 　　在十二点刚到的那一刻，一束不知从哪里升起的焰光直冲上头顶的夜空，炸碎了黑暗，燃起绚烂的碎光，五彩斑斓，让原本黑暗无光的世界瞬间化作充满希望的颜色。 　　顾倾之仰头的时候表情很平静，与周围几个惊呼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只是无声地望着，让炫彩的颜色在眼中乍现，一个接着一个，变换着花样，却也没什么格外特别的。 　　刚刚一直在躲避视线的蒋言明现在偏头，从顾倾之的眼中看到了别人口中很漂亮的烟花。 　　他不喜欢烟花，却觉得此刻他眼中的是最美的烟花。 　　当烟花暂时停歇的那刻，整个世界也好像静止了下来，周边人的嘈杂在蒋言明的耳中完全消失。他的眼中只有他，而那颗迟迟未下决心的心也随着烟花的余烬一同消散了。 　　“你……” 　　蒋言明刚开口，顾倾之便看了过来，当对上那双深邃微垂的眼眸时，他开口的动作竟也迟了一秒：“什么？” 　　他还以为是自己漏听了什么。 　　低着头的蒋言明收回了刚说出口的那个字，深深地注视着顾倾之时，那两片薄唇再次轻启，发出的细微声音如风在耳边缠绵：“我，喜欢你。” 　　中间停留的一秒为之后的三个字攒足了勇气，他真的一口气将这三个字说了出来。 　　完全听到的顾倾之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半晌才抬起头，微微睁大双眼，眼底浮出一丝震撼，压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蒋言明直视着他，没有退缩。他知道，这里这么安静，顾倾之一定是听清了的。 　　这次，周围没那么吵闹，他的声音更清晰了，依然用那个表情说：“我说，我喜欢你。” 　　很喜欢，喜欢到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在频频颤抖。 　　面对着仰头沉默了的人，蒋言明接上了自己的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但一直不敢。我是认真的，没和你开玩笑。” 　　蒋言明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 　　可是，顾倾之一直都有很多条路可以走。 　　这时，很强烈的爆裂声再次在耳边响起。原来，烟花还没有结束，还有第二轮。 　　顾倾之却听不见这些声音了，抬头望着的双眼猛地低下，然后缓缓抬起，喉间滚动，紧绷着表情，艰难地开口：“你认真的？” 　　他的话被烟花盛放的声音完全盖住了，但蒋言明通过他的口型知道了他在说什么。 　　很快，蒋言明点头，在这嘈杂的世界中回应：“嗯，很认真。” 　　顾倾之看见的是一个点头的人。 　　一秒的寂静崩塌后，咬着下唇的人忽然松口，转身的动作快到让人抓不住，就像这一缕风一样从蒋言明的身边溜走了。 　　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最后那刻的表情似乎是厌恶，又或是失望。 　　这就是答案吗…… 　　一个连拒绝都没有的回应。 　　站在原地的蒋言明亲眼目送着顾倾之离开，他一点都不意外，这平静的回应已经算是他能想象到的比较体面的了。 　　回去的路上，蒋言明也在问自己。 　　到底为什么要说？明知道没有结果，却一定要说的意义到底在哪…… 　　现在，连努力了好久的朋友身份似乎也要随着那阵风飘远、消散。 　　蒋言明不知道该怎么做，一向理智的他现在只剩下了一具站在顾倾之房门前的躯壳。 　　要敲门的手却停留在了空中。 　　然而，几分钟后，眼前的门自己开了，蒋言明看见顾倾之拖着一个行李箱从里面走出来。 　　顾倾之没想到会在门口看见这个人，瞳孔短暂锁紧后只是抬头静静地瞧了一眼。 　　“你要走吗？” 　　面对蒋言明的问题，顾倾之却觉得没办法开口和他说话。沉默地背过身关上门之后，他拖着行李要走。 　　可是，蒋言明却抓住了这只托着行李的手，坚持着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被抓着的顾倾之心情复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着走，为什么在刚才说不出话，但他就是一点都不想看到面前的人。 　　他没转身，开口的声音很冷：“放手。” 　　蒋言明没放手，可是却抓不住了，低头后轻声说：“一定要走的话，我可以走的。” 　　顾倾之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了一个低着脑袋的人。 　　他的心在这一刻颤动了。很快将目光收回后，他用力地甩开了那只手。重新握上行李箱握把的时候，他在原地停留了非常漫长的两秒钟，最后还是紧闭着嘴唇离开了。 　　站在走廊的蒋言明看着顾倾之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处，他可以追上去的，但是，好像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一个更残酷的拒绝。 　　头顶的灯明明亮着，可是，他世界里的光却不见了。 　　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回到房间后，蒋言明紧握着手里的手机，靠在冰凉的门上，给顾倾之拨去了一通电话。 　　刚响两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再打一次。 　　这次，铃声一直在耳边响着，却一直没有人接。 　　蒋言明是个执拗的人，又打了一次。这次，对面传来了人声，但却不是顾倾之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忽然，举着手机的手像个失去强硬支撑而从空中坠落的瓷器，碎了一地，再也拼凑不起来。 　　这天之后，顾倾之的电话，蒋言明没有打通过。 　　置顶联系人的信息连发都没发出去，满屏都是红色的感叹号。 　　他没再见到顾倾之，到了那个小区却连门都进不去。 　　蒋言明从未后悔过，但跨年夜的那次表白，他却是真的后悔了…… 　　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原来，相比于被讨厌，做一辈子的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些被拉黑的日子，蒋言明是怎么度过的，顾倾之这辈子怕是都体会不到了…… 第64章 N.64 　　下午, 在办公室坐着的顾倾之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他很长时间地放空，可这颗心却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一样。 　　“顾组长。” 　　薛颜见眼前的人没反应之后便伸手到顾倾之的眼前晃了一下, 声音大了些：“顾组长？” 　　顾倾之猛地回神，抬眼时的表情带着几分惊惶。 　　薛颜小心地问：“我，我吓到你了？” 　　“没有……”他调整了一下呼吸, 淡声问，“怎么了？” 　　“哦, 我就是想和你讨论一下第一组的故事设定, 我有一点自己的想法。”薛颜挑了挑眉, 总是这样阳光的样子，声音也很有活力，“楼下喝杯咖啡，我俩找个地方聊一聊？” 　　顾倾之的左手竟然还在紧握, 他反应过来后松开时，手心全是汗。他觉得自己确实是该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将手机放进衣服口袋里后说：“好。” 　　“走！” 　　到了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后, 他们两个人找了一个处在角落的位置。 　　UN公司的管理制度相对宽松，员工并不需要每天都坐在办公室里，多数时间都是可以自行安排的。按时完成任务并且提交上有质量的内容才是领导们真正想要的, 他们并不是很在乎空座位上的人去了哪里。 　　此时，薛颜拿着电脑, 看了下对面, 觉得这样说话不方便之后便捧着电脑坐到了顾倾之的身边。她将电脑放在了桌面上，右手正在滑着鼠标，侧头看：“我能说一下我的想法吗？就是关于这个世界的整体走向。” 　　顾倾之低着身子，正在看她的电脑屏幕：“你说。” 　　薛颜也没铺垫什么, 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目前这个世界的设定是主角之一回到过去寻找失去的爱人，我觉得这个想法真的挺棒的。但是，我听他们组说，你的想法是认为不能只谈爱情，还要加上别的因素对吧？” 　　“对。” 　　“嗯，我倒是觉得可以简单一点。” 　　顾倾之偏头看着，并不急，轻声问：“怎么说？” 　　薛颜挑了下下巴，示意他看电脑：“你看，这是我目前写的大纲，你觉得用这个来做支撑怎么样？” 　　顾倾之的面前是满屏的文字，他很认真地读着，深入了解到了薛颜创造出来的这个故事。 　　“这是你一个人写的？” 　　薛颜的表情很丰富，总是让人觉得她很高兴：“嗯。” 　　“挺好的。” 　　在顾倾之看完内容，坐直身体的时候，她说：“我就是觉得，有时候简单一点的故事反而会有不一般的效果。我们目前所创造的世界中好像什么因素都包括了，但就是没有纯粹的只是和爱情有关的。我认为这个世界可以只讲述一段悲剧性的爱情，阴差阳错的感觉，要让玩家体验的时候会想流泪。” 　　顾倾之虽然是个很有主见且非常执着的人，但这不代表他听不进去别人的想法。他不抱有任何杂念，只是静静聆听薛颜讲述她想象中的这个世界。 　　“那个，梦游之旅那个游戏你知道吧？” 　　顾倾之说：“知道。” 　　“那个游戏的设定其实特别简单，整个故事就只是围绕着主角的爱情与亲情线展开，还有点漏洞，但它整体故事完整，很感人。所以，我就是觉得不一定非要是一个复杂的世界，不需要包含很多元素。如果我们能围绕这个主题写出一段简单的爱情故事，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反而可能会吸引不同类型的玩家。” 　　薛颜是一个很自信的人，她在和顾倾之说自己想法的时候声音很有底气，会让人想听完她的想法并仔细思考一下。 　　“如果我们做，我们可以做得比那个故事好很多。简单一点，往虐恋的方向去靠，我觉得真的是不错的。”她看着顾倾之，歪头问，“你考虑考虑？这也只是我的想法，不一定对。但我目前还是坚持这个想法，你可以再想一想。” 　　他们两人在咖啡厅坐了很长时间，顾倾之在很谨慎地思考，听到薛颜条理清晰地阐述那些观点后，他确实觉得自己有些被说服了。 　　可能是他本身对那样的故事不感兴趣，所以最初的想法就根本没往那边靠。在薛颜这一长篇的提醒过后，他觉得自己确实该拓宽一下思路。 　　停车场里，一辆黑色的吉普车稳稳地停到了停车位中。 　　蒋言明的双手离开了方向盘，抬头时，中间的镜子映出了躺在后面、睡得正香的高琛。他回头喊了声：“诶。” 　　“……嗯？”高琛迷迷瞪瞪地睁开了双眼。 　　“到了。” 　　高琛揉了下眼角后坐了起来：“这么快啊？” 　　蒋言明将手伸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拿着两个袋子下了车。 　　等电梯的时候，蒋言明侧头看了眼仍然一脸困意的高琛，低声说：“你帮我把这个给他。” 　　“什么？”高琛条件反射般地反问了之后才看见蒋言明手里的两个袋子。 　　一个袋子里装的是一杯咖啡，另一个大很多的礼品袋里是几盒糕点。 　　一个多小时前，一起见完合伙人的两个人停在了路边的一家店铺中，高琛一脸不解地抬头问：“你什么时候还吃上这种东西了？” 　　蒋言明那时没回话，却买了三盒不一样的糕点，看着样式倒是都挺不错的。 　　现在，低头看这两个袋子的高琛懂了，刚刚还耷拉着的双眼皮立刻睁大：“你给他买的啊？” 　　电梯到了，蒋言明点头：“嗯。” 　　高琛也跟了上去：“你给他买的，那你自己给他啊。” 　　电梯门关上了，很快就要到达三楼。 　　蒋言明将这两个袋子交到了高琛的手上，站着面无表情地说：“你给他吧，不用说是我买的。” 　　“……”高琛像在看一个脑子不是很好的人，眼中竟有点同情的感觉，“你这样追人怪不得追不到，给人家买东西，帮他打点这个那个的，你却连说都不说？” 　　走出电梯前，高琛的嘴就没停下，说话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做好事不留名，你还是可以的。以后我给你换个名字吧，有个更适合你的。” 　　说完这句话后，高琛拎着这两个袋子大步迈了出去，走到了策划部门的办公区域。 　　一人很有眼力地站了起来：“高总，您有什么事情吗？” 　　高琛看着角落的那个空位，问了句：“顾倾之呢？” 　　他回头看了眼，有些犹豫地说：“他和薛颜出去了，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 　　高琛走了过去，将手里的两个袋子放到了顾倾之的桌子上，随后轻轻扫视了一圈。 　　那男生问：“等他回来后我让他去找您？” 　　高琛立刻抬头：“不用，我没事。”他看着这个人，指了下桌上的东西，“他的东西，我转交一下。” 　　“好。” 　　高琛说完之后就上了楼，没敲门，直接进了蒋言明的办公室。他一句话不说，直奔沙发后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蒋言明将脱下来的外衣挂在了衣架上，回头看了一眼他，低声问：“你给他了吗？” 　　“给是给了，但我没见到人。” 　　他迟了一秒后转身：“他不在工位吗？” 　　高琛抬眼，声音刻意有些拖沓：“我听人说，他和一个女生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 　　正在拉椅子的那只手停住了，眼底闪过一丝变化后，蒋言明坐在了椅子上，没有开口接上这句话。 　　高琛注视着蒋言明的表情，有些没想到他会坐得这么稳当，连去找、去问都没有，也可能是根本不敢。 　　他太清楚了，这张相框在这里放了多久，深夜在这个办公室里的人是怎么看着它发愣的。 　　“不是，我就是有些不懂了。你喜欢就去说啊，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你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吗？”高琛想得特别简单，觉得蒋言明现在这种犹豫的模样有些窝囊，“他要是喜欢女的，你不就不用这样了吗？” 　　作为朋友，高琛见不得蒋言明这个样子。 　　高琛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如果有喜欢的姑娘，他会用尽心思去追，才不会像这个人一样，喜欢得像是在折磨自己一样。 　　蒋言明打开了面前的电脑，不想解释：“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最好是。” 　　高琛走到了门口，声音很淡地说了一句：“现在的你啊，和我当初认识的你可不太一样。” 　　门关上后，蒋言明心说，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 　　在高琛回到办公室后不久，顾倾之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在隔着几步路时，他看见了桌上的咖啡和一个礼品的包装袋。 　　还是那个咖啡。 　　所以，顾倾之在站到桌边之前就知道这两个东西是谁送过来的了。他将右手伸到了包装袋里，从中拿出来了一盒包装精致的点心。 　　和他一起回来的薛颜看见后就问：“你买的吗？”她探头看清楚之后就笑着说，“哦，这家啊。他家我吃过的，不错，挺甜挺好吃的。” 　　顾倾之盯着看了两秒，眉眼不自觉地比平常温柔了些，放下这盒之后又将另外的两盒拿了出来。 　　那边的一个男生看了过来，声音有些大：“顾组长，那两个袋子是刚刚高总来放到你桌子上的，他说是转交给你的。” 　　很多人都默默地看了过来，倒不是因为顾倾之桌上的东西有多吸引人。他们更想知道这个能让高总亲自送东西的人究竟有什么特殊的。 　　顾倾之看向了那个男生，低声说：“嗯。” 　　坐在座位上后，顾倾之拿出了手机，打开微信，看着最顶上的这个联系人。他点了进去，在打字前，他的动作还是定格了几秒。 　　思考了一下后，顾倾之退出了微信，打开了外卖软件。 　　二十多分钟后，正巧遇上外卖员的商子瑜在得到回应后推开了这间办公室的门。 　　“你点咖啡了？” 　　正在看文件的蒋言明连头都没抬：“没点。” 　　“啊？” 　　商子瑜很快举起手里的咖啡袋子，确认着上面的单子：“我们这一层还有第二个姓蒋的？” 　　当然没有。 　　蒋言明目光一闪，放下手里的文件，抬起了脑袋，视线瞬间被这个外卖袋子吸引了过去。 　　这是…… 　　他最常喝的那家咖啡品牌。 　　商子瑜在读上面的字：“美式加一份浓缩，一个原味曲奇，这不是你点的吗？” 　　蒋言明已经站到了商子瑜的面前，伸手夺过了这个袋子，再次确认了一下这个单子。 　　“不是你的？” 　　蒋言明低着头，将拿着它的手垂在了身侧，转身的时候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我的。” 　　“不够意思，怎么也不给我带一杯……” 　　商子瑜离开后，蒋言明正好打完了最后一个字，将信息发送了出去。 　　【蒋：咖啡和曲奇是你买的吗？】 　　顾倾之听到响声后偏头看了眼，拿起手机回复：【嗯】 　　看到这个字的蒋言明嘴角上扬，刚要打字的时候，对面又传来了一条信息。 　　【A：以后别点了这配送都快赶上一半咖啡钱了】 　　蒋言明那本来还带着笑的嘴角忽然淡了下去，眉眼一沉，打字的手更快了些。 　　顾倾之盯着手机屏幕，在三秒后收到了一条让他瞳孔微微收缩的回复。 　　【蒋：没事，你喜欢喝就好了。】 　　【蒋：我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回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应该要挺晚才能回家。你等下到家了告诉我一下，饿了就点外卖吧，冰箱里还有草莓，你记得吃，别坏了。】 　　明明就两行字，可顾倾之却看了好几分钟，只回复了一个字：【嗯】 　　【蒋：到家了告诉我。】 　　他又回：【嗯】 第65章 N.65 　　很快便到了下班时间。其实, 顾倾之是想过要不要等蒋言明的，这栋楼晚上十点才会关，楼下的咖啡厅会营业到凌晨十二点, 所以，他不是没有地方去。 　　只是，今天的他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做, 只能先走。 　　等电梯的时候，薛颜凑在顾倾之的身边, 对他说：“那个, 我的提议你想过了吗？” 　　正在打车的顾倾之点头：“在想着, 我还需要点时间，晚上给你答复。” 　　“行，那到时候微信说，或者你想再跟我讨论什么, 直接打语音也行。” 　　在顾倾之点头之后，薛颜看着他，轻声问了句：“你今天打车回啊？” 　　“嗯。” 　　“今天没开车？” 　　顾倾之放下了手机, 侧头看向了她，见她笑着：“我以前看你下班后都是直接去停车场的，中午不也是吗。” 　　薛颜的笑里好像隐藏着无声的话, 但顾倾之看不透，也不想去了解, 所以就只是敷衍地应了一下, 然后走进了电梯。 　　约的车很快就到了，顾倾之上车后司机师傅问了他的手机尾号，又和他确定了一下地址：“玖幻商场是吗？” 　　“嗯。” 　　顾倾之说完之后便用手机打开了文件，继续查看薛颜发来的故事大纲和新添的一些细节。他不常在工作上这么犹豫, 不过也确实是因为薛颜的能力很强，写出来的这个故事能触碰到他的内心。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顾倾之太过专注，差点将轻握的手机松掉。他沉了口气，看见微信的图标后心里便知道是谁了。 　　应该只有蒋言明会在这个时候发来信息。 　　点开后，出现在眼中的是一条不长的信息。 　　【蒋：你打到车了吗？】 　　顾倾之打字：【在车上 我等下才回去要去附近买点东西】 　　等了一分钟左右，被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好，那你到家告诉我。】 　　顾倾之垂着双眼，盯着这一行字看，在心里有些低闷地说了句：第三次了。 　　这句话，蒋言明已经说了第三遍了…… 　　他双手再次放在了手机屏幕上，按下两个字母：【嗯】 　　到达家附近的商场后，顾倾之随便逛着，看到有合适的店铺后才会进去。他是有要买的东西，却具体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只能漫无目的地到处走。 　　太便宜的不行，太贵的……现在又买不起。 　　顾倾之再一次纠结了起来，在这两层逛了一个多小时，却还是两手空空。 　　到底要买什么。 　　顾倾之真想得到这个答案。 　　他今天必须要买到，在这层楼一无所获之后便去了第三层。 　　三十分钟后，顾倾之从一家男装店出来了，手上多了个包装精致的小袋子。 　　好小的袋子，若是换了从前…… 　　刚冒出这个想法的顾倾之迅速将它甩出了脑中，他不想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毫无意义的事情。 　　买完东西后有些肚子饿的顾倾之不想独自一人在外面吃饭，但来都来了，还是直接打包一份食物回去比较方便。 　　坐在店里等餐的时候，顾倾之抬眼，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周围。在看见一张张和同伴说笑的笑脸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从住在一起后，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没有和蒋言明一起吃饭。 　　他其实害怕孤单，尤其是当周围格外热闹的时候，他真的很讨厌自己一个人。 　　所以，这些年，他大多数时间都是躲在屋子里，出门的话必须要戴上耳机。 　　这样，整个世界才会没那么安静。 　　顾倾之低下了头，拿出手机打算继续看文件，但是，他刚一低头，身边传来的脚步声便化作了一句话。 　　“小顾？” 　　这声音有些熟悉，但顾倾之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直到抬头看见那张脸的时候，他才将他认了出来。 　　顾倾之坐着抬头，看到后明显愣了一下，但也在同样惊讶的表情中很快开口：“方翰宇。” 　　站着的人睁大双眼，满脸意外，似乎是在得到回应的那刻才敢完全确认。方翰宇深呼了一口气出去，即刻开口：“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买东西。”顾倾之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很平淡地说。 　　“我刚刚路过，在这里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看错了呢。”方翰宇站着，眼睛始终没离开过顾倾之，仍然激动地说，“关键太像了，所以我就想着进来看看，没想到，真是你啊。” 　　方翰宇说完后就盯着这个消失了很多年的人，想起了过去，忽然间，眼神暗了下去。他坐在了顾倾之的对面，没再说什么，而是用眼神攻势，似乎是在等着顾倾之先开口。 　　这个不想对视的人欠很多人一个解释。 　　毕竟当时转学到国外的决定来得仓促，所以，他谁都没主动告诉。 　　面前的方翰宇是从安逸杰口中得知的，而安逸杰却是在见不到顾倾之之后打电话过去问的。 　　可是，拨打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好在安逸杰那时有顾倾之妈妈的电话，便从她那里得知了顾倾之转学的消息。 　　顾倾之是这样的人，不喜欢告别，所以，谁都没说。 　　但也不只是这个原因。 　　那个时候的他没什么脸去面对他们，满心只想着如何默默地、体面地离开。 　　现在，面对着方翰宇的眼神逼近，顾倾之只与他对视了两秒，很快将头低了下来。 　　说实话，他还是不想见他们。 　　顾倾之的声音很轻：“你怎么在这儿，来吃饭吗？” 　　方翰宇紧紧盯着他，眉头也因为这个状态而皱起：“嗯，吃饭。但我还没吃，你吃了吗？” 　　“我打包的。” 　　他接上：“那就是还没吃了。” 　　方翰宇说完后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侧边，挡住了顾倾之唯一的出路：“走，一起吃个饭。” 　　正好算算当年的账。 　　顾倾之好似呆坐在位置上，没有抬头，在几秒后起身，却被拦在这了这里。他这才说：“走。” 　　几分钟后，一个安静的包厢里，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 　　顾倾之把菜单推过去：“你点吧，我都行。” 　　方翰宇没墨迹，拿过来菜单后点了最难做的几道菜。 　　等服务员走后，门关上的那一刻，憋了很久的方翰宇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这些年去哪了？还有，你手机号换了就算了，微信也换了，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联系我们了是吧？” 　　顾倾之猜到他会直接问，却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看着眼前这个沉默无声的人，方翰宇也不想逼他，虽然满肚子的疑惑没得到解答，但他也不能一口气全问出来。 　　确实是有点急了。 　　“你，现在在桉城工作？” 　　顾倾之点头：“嗯。”他在几秒安静后问，“你呢？” 　　“我也在桉城，毕业后就一直在这儿，我父母都在这边，所以我就直接回来了。” 　　“嗯。”他应完后喝了口水。 　　“那你有联系别人吗？” 　　顾倾之抬头，看见方翰宇眼神躲闪地接着问了一句：“安逸杰，你和他联系了吗？” 　　“没有。” 　　方翰宇说：“他要结婚了，婚礼应该是在七月份。”他又开口，“所以，你有打算联系他吗？” 　　顾倾之低声说：“嗯，等过一阵儿的。” 　　听到这个回答，方翰宇皱着眉，很直白地问：“你要怎么联系他？” 　　明明联系方式都删了，还说什么联系……他没等到回应后就叹了口气，却生不起气来。 　　忽然，顾倾之抬眼，看见了被方翰宇推到自己面前的手机，屏幕上是微信的界面。 　　“微信给我。”方翰宇说。 　　顾倾之加上他的微信后便低声开口：“你们这些年都挺好的吧？” 　　“嗯。”方翰宇说着的时候语气变得放松了很多，原本有些气恼的情绪也消失不见，“安逸杰挺好的，他和尹希悦在一起好几年了，现在快结婚了。纪彦生去国外读研了，我们联系比较少。然后，周子清现在是大学老师，在铭大……都挺好的。” 　　方翰宇自动避开了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蒋言明的名字。他没提，顾倾之便也没说，吃完饭后就和他在商场门口分开了。 　　打车回家的途中，顾倾之收到了方翰宇发来的一条微信。 　　【加了微信，再搞失联，再删我，我就真的不会再理你了。】 　　看着这条信息的顾倾之心情很复杂，打字回道：【嗯】 　　或许是因为见了方翰宇之后心情沉重了些，脑子比较乱的缘故，回到家里的顾倾之忘记了蒋言明的那三条内容一样的信息。 　　他本身记性就不太好，好脑子都用在学习和工作上了。他在生活中丢三落四是常态，刚说完的东西转身就忘也很正常。 　　所以，顾倾之忘记了那件事情，将买来的东西藏好后便直接去到了洗手间洗澡。 　　思绪杂乱缠绕的他今天洗了很长时间，被他丢在床上的手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调成了静音，只有屏幕不断亮起。 　　发出的信息没得到任何回复，拨出的电话更是无人接听……三十分钟后，蒋言明终于回到了家。他的车直接停在了门口，整个人几乎是飞奔到了门前。 　　输入密码，门开的那刻，原本惊慌失措、内心不安的人看见了脚下的一双鞋子。 　　站在门口低头失神的蒋言明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幸好，心上的石头可以落地，可他脸上的表情却舒展不开，仍然紧绷。 　　在蒋言明终于要脱鞋进屋的时候，那个房门开了，穿着白短袖和长裤的顾倾之顶着一头湿发从里面出来。 　　顾倾之没听到门开的声音，所以在看见蒋言明的那刻还有些意外。他注意到了蒋言明此刻的表情，却没记起来什么，淡定地开口说了句：“回来了？” 　　定在门口的蒋言明望过去，声音有些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三十……”顾倾之突然反应过来，原本微微张开的嘴巴缓缓张大，扭头看着，“我，我忘记给你发信息了。” 　　看着的蒋言明真的好无奈，没再开口，低头后便开始脱鞋。 　　在这一刻，顾倾之呆愣地站在原地，真的很想用力拍一拍自己的脑袋。 　　怎么这也能忘…… 　　明明他记得的，记得回来了，要给他发个信息。 　　“我其实也刚回来，去洗了个澡，然后，你就回来了。”他解释道。 　　蒋言明将自己和他的鞋子都放进了柜子里，没再看他，回应的声音很微弱：“嗯。” 　　这是，生气了？ 　　顾倾之有些无措，观察了几秒后，在蒋言明要走过这里时，他其实是想开口说话来着。但是，蒋言明主动停住了。 　　蒋言明侧头看着，低声说：“你手机又静音了。” 　　话音落下，他走过了，声音却还在：“这么多年了，你这习惯一点都没变。” 　　蒋言明沉住气，头也不回地去到了二楼的房间。门关上的声音响起，顾倾之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冲到房间找不知道被丢在哪里的手机。 　　刚拿起来，手机屏幕便自动亮起。 　　十一条信息。 　　四个未接来电。 　　那时，顾倾之回完方翰宇的信息后就没再看手机，所以，这也就意味着，蒋言明等了近一个小时…… 　　人脸自动解锁之后，顾倾之在这个主页面看到了那些信息的内容。 　　【到家了吗？】 　　【到了吗？】 　　【你现在在哪？】 　　…… 　　还有很多，可是，顾倾之看不下去了。 　　他拿着手机的这条胳膊迅速脱力，垂落到了身侧，目光变得空洞，随后，整个脑袋缓缓低了下去。 第66章 N.66 　　回到房间后的蒋言明连衣服都没换, 在这个硬邦邦的椅子上坐了十多分钟。 　　直到一阵微弱短促的敲门声响起，堕入黑暗的人才脱身出来。他抬头望着，一秒后起身, 走到门前，扭开了门。 　　眼下是一个乖巧的发顶，他的黑发还没完全干, 几缕粘连在一起。他站在门前，手里抱着电脑, 门开之后也没抬起头。 　　“我……”顾倾之轻轻抬起了双眼, 却没看到蒋言明的全脸, 目光只停留在他的领口处，“我有事情要问你，你现在忙吗？” 　　蒋言明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退到一边：“不忙。”他转身朝房间走去, 淡声说，“你进来吧。” 　　顾倾之迈进了这个房间，将门关上后便向着蒋言明目前所在的位置走。很快, 他停在了桌前，将电脑放在了桌上：“就是，有个和新游戏设定相关的问题想问你。” 　　蒋言明走到对面, 抬眼看他：“坐着说。” 　　见他要走，顾倾之抬头问：“你去哪？” 　　“再拿个椅子。” 　　“哦。” 　　两分钟后, 蒋言明将椅子搬到了这里, 与那把椅子之间隔了一个刚刚好的距离。顾倾之已经坐下了，正用余光观察着蒋言明的举动。 　　在蒋言明坐下后，他将手中的电脑推到了他的面前，声音很轻：“你帮我看看, 觉得这两个设定哪一个好一点。” 　　蒋言明伸手将这台电脑挪到了自己的面前，很快就看了起来。在他阅读着的时候，他身边的顾倾之无事可做。 　　顾倾之的双手都在桌上，他没拿手机，无聊地盯一会儿桌面，然后，偷偷看一眼他。 　　“另一个是谁写的？” 　　蒋言明这么问了一句。 　　顾倾之收回视线，看了眼电脑，淡声说道：“薛颜写的。”他见他没说话，就继续说了几句，“她希望将这个世界的重点放在感情线上。我听了她的想法，看了她写的故事大纲，觉得也挺好的，所以，有些犹豫。” 　　蒋言明已经看完了，双手很快离开键盘：“你们今天讨论的？” 　　“嗯。” 　　“下午的时候吗？” 　　顾倾之照实说：“嗯，下午我们去咖啡馆讨论的，她和我说了她的这个想法。” 　　蒋言明沉默了几秒，顾倾之侧目注视着，看见他这副模样后就知道，他应该还在不高兴…… 　　“你觉得呢？觉得哪一个好？”他主动问道。 　　蒋言明的身体微微起伏了一下，轻声说：“你既然犹豫了，那就是觉得这个故事更好一点。只是感情线也挺好的，总有人会想看这种故事，也正好能和其他的世界做个互补。” 　　总会有人把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蒋言明这么认为，所以他也是真心觉得这个故事大纲很好。 　　顾倾之其实在敲门之前就已经有了决定，他会采用薛颜的这个故事。但是，他还是敲响了这扇门，只是想来问问他。 　　“嗯，那明天就按这个做了。” 　　蒋言明点头：“嗯。” 　　在这个回应结束后，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顾倾之坐得一点都不安稳，此刻更是在找不到想说的话之后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拿起了电脑，停顿片刻后说：“那我就回去了。” 　　蒋言明起身，走到了一边，给顾倾之让出一条路。 　　顾倾之看着眼前无人拦住的路，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他垂头隐藏，迈步走出了这里。 　　在走到蒋言明身边的时候，顾倾之的脚步顿住了。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声音从喉咙深处艰难地发出：“我以后不静音了。”他闭上嘴巴后再次开口，“刚刚是真的忘记了。” 　　蒋言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看着他走出那里，露出有些沮丧又或是愧疚的表情，然后，挣扎地说出明明那么简单的两句话。 　　他没生他的气，只是实在害怕，所以，没办法在那时面对他。现在，他可以轻声地说出口：“知道了。” 　　顾倾之在得到回应后走出了这个房间，他全程都在观察蒋言明的反应，除此之外，对那个房间里的一切他都没注意。 　　只记得，房间里有股清香，屋内很温暖。 　　洗完澡后，蒋言明还有工作要处理，又坐在了椅子上。 　　就在顾倾之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上。 　　手机响起，他暂时放下鼠标，拿起手机，看到了有一段时间没联系的人发来的信息。 　　【方翰宇：你最近在忙什么？】 　　他回：【还是一样。】 　　【方翰宇：哦。】 　　以为没事了，所以蒋言明放下了手机，可几分钟过去后，手机再次响了。这次，他收到的是一段有些长的信息。 　　【方翰宇：我今天在商场遇见小顾了，他说他现在在桉城工作，我加了他微信。那个，你应该还想见他吧？要不我看看能不能约他出来，你们来个偶遇什么的？你要是不想见了，那就当我没说过啊。】 　　发这条信息的人其实很犹豫，但他最后还是选择将见到顾倾之的这件事情告诉蒋言明。 　　蒋言明的手心一紧，很快打字：【我已经见过他了，没事。还有，他应该还不太想见别人，他心里有计划，你暂时不要和其他人说了。】 　　【方翰宇：见过了？？？行吧，那你们自己处理，我不说，但安逸杰婚礼他怎么也得来啊。你和他一起来啊。】 　　【嗯，知道了。】 　　五月二十日当天，正在办公室里的顾倾之听着耳边传来的小闲话。在听到那边的三个人说起那个熟悉的人名时，他刚要戴上耳机的手停住了，随后直接将耳机挂在了脖子上，以便能更清楚地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今天五二零诶。” 　　“五二零和我们又没关系。” 　　女生很自然地提起：“诶，我听别人说明天是老板的生日，五二一，真是个挺浪漫的日子。” 　　“哪个老板？” 　　“最帅的。” 　　“哦，那老板生日没有什么活动的嘛？我以前那个公司的老板过生日都会请我们喝奶茶的。” 　　商子瑜本来是来找李森的，却在路过时听到这两个女生的谈话而停了下来，好心给了个劝告。他低着身子，突然凑到其中一位女生的耳边："蒋总不过生日的，你们别乱说话啊。"他脸色略显严肃，语气也很认真，盯着她们说："生日这两个字在这两天提都不要提，明白吗？" 　　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办公的顾倾之正好将这句话听到了耳朵里，他有些疑惑，在抬头的时候对上了前面商子瑜的视线。 　　商子瑜看到了顾倾之，目光轻轻扫过，随后转身走向这一层的茶水间。 　　不过生日？ 　　为什么…… 　　坐在椅子上的顾倾之正在想这个问题，手机发出响声后，他很快拿起，看到了刚刚发来的消息。 　　【来下茶水间？】 　　顾倾之看见后立刻拿着手机去到了茶水间，推开门便看见了正在用咖啡机的商子瑜。 　　商子瑜转身，看到来人后笑了下：“你把门锁一下，说几句话。” 　　顾倾之问：“可以锁门吗？” 　　“可以，就一会儿没事的。” 　　锁上门之后，顾倾之走到了商子瑜的身边，见他一直没开口，正在摆弄咖啡机。其实，顾倾之也是有话想问的，很快低声说了句：“你刚刚说他不过生日。” 　　他是真的不知道答案，可内心却有点怀疑，顿了一下后问，“为什么？” 　　商子瑜弯腰看着滴漏下来的咖啡液，侧眼看了一下，直起身子后说：“我认识他也好几年了，反正就是没见他过过生日。以前大学的时候我说过要请他吃饭，给他过生日，他那时就说了他不过生日。” 　　他继续说：“反正就是感觉提起生日，他脸色挺不好的，感觉是真的不想过。所以，后来我就没提过了。来了公司后，有一次高琛他们几个闹着要一起吃饭，就是他生日那天，然后他被闹得不高兴了，脸色贼难看，直接就走了。” 　　顾倾之的一只手抓住了大理石桌子的边缘，越握越紧，眼角缓缓下垂，整个人好像有些失神。 　　商子瑜将这杯咖啡放在了顾倾之的眼前，声音很轻，询问中带着困惑：“你知道吗，他为什么不想过生日？” 　　顾倾之开口的动作缓慢：“不知道。”他再次说道，“他以前是过生日的。” 　　他给他过过两次生日，记得每一次，他都是高兴的。 　　商子瑜轻叹了口气：“那我也不知道了，我还以为你会知道。” 　　顾倾之沉默了，心里却在想着很多事情…… 　　“虽然，他现在不过生日，但你如果能给他过生日的话，他一定会开心的。”商子瑜轻笑着，“他可能只和你过生日吧。” 　　顾倾之松开了握住桌角处的手，低声说了一句：“你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他……”他好似艰难地问出口，“他大二之后还好吗？没什么特别的吧？” 　　商子瑜注视着眼前的人，忽然转头过去准备另一杯咖啡，一边动手一边说：“是没什么特别的，我们那时候就上课能见到，私下我很少能见到他。他要么在画室要么在图书馆，反正，整天都在忙。” 　　他忽然笑出了声音，却不是开心的那种：“那时学校论坛上的人都说他是机器人来着，不知道累，也不会笑，每天就那几个地方。” 　　商子瑜拿着咖啡，停在了顾倾之的身前，话语中莫名有些低落：“你如果想知道他的事情，你自己去问他吧。” 　　门开了，商子瑜先走了，呆在原地的顾倾之在几秒后才拿着那杯咖啡出去。 　　第二天早上，顾倾之推开房门，迅速抬头环顾四周，很快找到了正站在微波炉前的蒋言明。 　　他在那里回头，每天早上都会说：“来吃饭。” 　　顾倾之这次没有走到餐桌那边坐下，而是停在了蒋言明的身后几步。 　　蒋言明察觉到并回头的瞬间，顾倾之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纯澈，用这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望着他说：“生日快乐。” 　　和从前相比，此刻的顾倾之只是少了脸上的笑容。 　　顾倾之的一只手在身旁悄然紧握，说完之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手指也随之缓缓松开，但目光仍停留在面前人的脸上。 　　蒋言明脸上的表情还是平静得似一潭湖水，唯有刚刚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微光短暂暴露了他此刻的颤动。他转头回去，低声回应：“谢谢。” 第67章 N.67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 顾倾之问坐在对面的蒋言明：“你晚上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有想吃的吗？” 　　蒋言明喝了口水，喉结微微滚动，低声说：“没有。”他抬头, 淡然看着，“我不过生日，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顾倾之的手颤了一下, 不自觉地咬紧下唇，等了两秒后才问：“为什么不过生日？” 　　“没什么好过的。”他很快说。 　　蒋言明到最后也没说具体是因为什么, 可是, 顾倾之好像已经猜到了原因。 　　他们在二零年的五月二十一日在一起, 在第二年的五月二十三日分手。 　　在电梯里，即将分开的时候，顾倾之抬头看向身边的人：“那晚上回家吃吧。” 　　蒋言明点头：“嗯。” 　　反正，在今天, 蒋言明是真的不想出去特意吃点什么，做点什么。他只想平常地度过今天，明天…… 　　回到工位上的顾倾之第一时间拿起了手机, 翻看了一会儿外卖软件，越看越难以抉择。十几分钟后，仍然不知道该挑选哪一家的他抬头, 问坐在对面的薛颜：“你知道哪家的蛋糕好吃一点吗？” 　　“蛋糕？”薛颜笑了，“那我可太知道了, 你把手机给我, 我给你找。” 　　顾倾之把手机递了过去，薛颜拿到后就开始打字，在地图上搜索：“这家没有外卖，手机号就是微信, 你加了之后自己联系就行了。他家特别好吃，样式也多，你可以慢慢选。” 　　“我现在预定来得及吗？” 　　薛颜抬头，眼中有些疑惑：“你什么时候要？” 　　“今晚。” 　　“应该……”薛颜的话语顿住，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她轻放下了手机，对他招了一下手，“你过来。” 　　顾倾之走到了她的身边，薛颜小声对他发出邀请：“走，下楼一起买杯咖啡？” 　　到了咖啡店坐下之后，薛颜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双手撑在桌上，下巴搁在手心中，看向了他：“你是不是要给蒋总过生日啊？” 　　顾倾之很快抬眼，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还没等他想好是承认还是否认的时候，她笑着，声音清脆地说：“我吧，知道你是谁。你的照片，我之前就见过了。” 　　听到这句话后，顾倾之不再疑惑，而是淡定地问了句：“你去过他办公室？” 　　“嗯，就去过一次，那时我还不懂规矩，直接进去了，然后就看到了你的照片。”薛颜说，“我能问吗？你们是在一起了，还是他在追你啊？” 　　顾倾之看着她这副激动的模样，问了句：“你笑成这样干什么？” 　　“嘿嘿，我最喜欢磕CP了，你们两个，是我见过的真人里最配的了。” 　　顾倾之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微微勾起：“我说呢。” 　　他现在知道之前她为什么会问出那种问题了，原来是早就看过那张照片，心里怀疑，所以在借机试探。 　　薛颜笑得明媚，将脸更加凑近了一点：“组长，所以，你们到底在没在一起啊？你放心，我会保密的，谁都不说。” 　　顾倾之看着，低声说：“还没。” 　　“还没？”薛颜懂了，一下子拿起了他手边的手机，“我懂了，那就是快在一起了。你放心啊，我帮你挑个好看的蛋糕，祝你们早点在一起。” 　　他觉得她这人还挺好相处的，说话也有趣，所以就又笑了一下，由着她拿起了手机。 　　五分钟后，电梯里的蒋言明神色平静，看着好似和平常没什么差别。然而，站在他身旁的商子瑜却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连一句话都不太敢在此刻说出口。 　　“应该，是朋友。” 　　商子瑜犹豫地说完，抬头瞟了眼，然后就闭嘴了，而蒋言明就跟没听到一样，径直走回办公室，把门关上。 　　下班的时间到了，顾倾之先给蛋糕店发了个消息，让他们等一下配送。都处理好之后他才拿着东西走到了停车场。 　　蒋言明总是将车停在这门口，让顾倾之一下电梯就能看到。 　　系好安全带后，顾倾之侧头看他，问道：“回家吗？” 　　“嗯，你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吗？” 　　“没有。” 　　顾倾之更想回家，这个晚上，他也不想在外面浪费太多的时间。 　　到了家中后，蒋言明将电脑放在了沙发上，背对着他说：“我先去洗澡，等下下来做饭。” 　　顾倾之盯着他看：“嗯。” 　　他们都回各自的房间洗澡，洗完后，顾倾之站在这个大衣橱前思考。 　　现在这衣柜里的衣服几乎都是蒋言明给他买的，很多时候，一个晚上没打开衣柜，第二天，里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件外套或者裤子…… 　　顾倾之当然知道这些衣服是怎么来的，所以他没说什么，需要的时候就很自然地穿上，再顺嘴问他一句。 　　缓缓地，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从前独自在家时常穿的短裤。自从搬到了这里之后，他好像一次都没穿过。 　　他将它拿了出来，对比了一下，确定是这衣柜里最短的裤子之后就红着脸换上了。 　　顾倾之换好之后站在了原地，在开门之前深呼吸了一下。 　　好像，心跳得从没如此强烈过，整个人也是第一次这么紧张…… 　　一切都在脑子里。 　　他只希望一切顺利，每件事都能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进行下去。 　　开了门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站在水池边洗菜的蒋言明。 　　好像，在看到他的这一刻，顾倾之的心跳得更剧烈了一些，就快要敲碎那层专属的保护壳，从身体里完全脱离出来…… 　　蒋言明回头看了眼，愣了一瞬后转过头，继续洗手里的土豆。 　　顾倾之看着，慢慢走到了他的身旁，拿起了两个洗干净的西红柿。他向右滑动了一步，默默靠近，抬头问：“要切吗？” 　　“我来切，你放着吧。” 　　顾倾之单手抓着这两个不是很大的西红柿，用另一只手拿出了菜板，很肯定地说：“我来切。” 　　“你……” 　　看到那一脸不放心的样子后，他说：“我会切，切成块是吧？” 　　蒋言明伸手关上了水池的水龙头，目光注视着顾倾之的举动。就在他握着菜刀准备开始切的时候，他开口叫住了他：“放下。” 　　“嗯？”顾倾之拿着刀，有些发愣地扭头看他。 　　他直接伸手将刀从他的手里拿了过来，然后将菜板往自己身边挪了挪：“没有你这么拿刀的，你去坐着吧，这里不用你。” 　　顾倾之有些呆滞地站着，看向了他的手，见他握着菜刀的样子，也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他抬头问：“那我干点别的？我洗菜？” 　　“都洗过了。”蒋言明再次说，“去坐着吧。” 　　顾倾之在厨房绕了一圈，一点活都没找到。他拖着步子走到了沙发那边，坐下后还不死心地看着蒋言明的背影：“有要帮忙的你叫我。” 　　“嗯。” 　　虽然等到了蒋言明的回应，但顾倾之知道他是不会叫自己的。 　　他坐在沙发上闷闷想着，又回头看了眼，让今天过生日的人在厨房里忙碌……他想象的画面可不是这样的。 　　哎。 　　顾倾之默默叹了口气，倒在沙发上看起了手机。 　　半个多小时后，屋子里满是饭菜的香味，顾倾之从沙发上支起身子，脑袋搭在沙发靠背上，冲着蒋言明的方向问了句：“好了吗？” 　　“嗯，好了。”蒋言明正好转身，端着一盘菜放到饭桌上。 　　顾倾之听到后立刻起身，连拖鞋都没穿，直接走到了门口。 　　蒋言明见他光着脚，皱起眉头正要叫他，却没想到他开了门，弯腰从一旁拿起来了一个东西。 　　顾倾之拎着这个装着蛋糕的盒子，在关上门、转身的时候对上了前面递来的目光。 　　蒋言明的视线先是落在了这个盒子上，看到这个包装后，他立刻意识到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随后，他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将这个盒子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蛋糕。”顾倾之问，“要吃完饭吃还是现在吃？” 　　蒋言明低头看了眼：“都行。” 　　他抬头寻他的眼睛：“那就吃完的吧，先放在这里。” 　　因为吃完饭可以吃蛋糕，所以顾倾之吃饭的速度比平常快了许多。吃饭的时候，他向旁边看了很多次，但这几次，蒋言明始终没有抬头，只是在安静地低头吃饭。 　　“我洗碗。” 　　顾倾之见他放下筷子便立刻站起身，右手端起一个盘子。可还没等另一只手再拿一个，这只手里的盘子就被蒋言明夺走了。 　　他将他手里的盘子拿到了自己的手中，动作更快地拿起另一个，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落下一句：“不用你洗。” 　　这次，短暂定在原地的顾倾之没听话，端起另外两个盘子后就跟在了他的身后。在要靠近洗水池的时候，蒋言明直接拉住顾倾之的手臂，将他拽到了一边。 　　蒋言明自己霸占了洗水池，没再开口说话。 　　“我……” 　　顾倾之只发出了微弱的一声，紧抿着嘴唇走向一边，将蛋糕从这个桌上移到了餐桌上。他拉开了蝴蝶结的一角，红色的包装绳顿时散落开来。他拿开盒子上的盖子，看到了里面的巧克力蛋糕。 　　和图片上一样好看。 　　这个巧克力蛋糕是他家的招牌，顾倾之以前给他买的那两个蛋糕也都是巧克力的，所以他没犹豫，在看到对面发来的蛋糕图片后就立刻定了这个。 　　之后，顾倾之就坐在椅子上，等蒋言明洗完碗，好过来吃蛋糕。 　　蒋言明的耳边都是流水的声音，他知道顾倾之就坐在身后，可手下的动作却还是越来越慢。 　　几分钟后，顾倾之抬头，看见蒋言明走了过来。 　　蒋言明停下了脚步，本来是有话要说，可是，坐着的人抢先一步开口。 　　“吃蛋糕。”他似乎在期待地望着。 　　蒋言明在用余光瞥见顾倾之的那一刻还是舍不得说出拒绝的话，再次低头时便拉出椅子，坐了下来。 　　蒋言明坐下了，顾倾之却站了起来，拿起了桌上的打火机。 　　在他洗碗的时候，他已经把蛋糕拿了出来，插上了蜡烛，也回到房间去把打火机拿到了这里。 　　现在，顾倾之点亮了这三个数字蜡烛。 　　5，2，1。 　　他特意备注，和店家要的这种数字蜡烛。 　　看着它们亮起火苗后，顾倾之扭头：“你许愿吗？” 　　蒋言明没看他，感觉自己全身都是僵硬的，连抬起一根手指都伴随着全身的刺痛。但是，他还是闭上了眼睛，做出一个许愿的模样，没到十秒就睁开了双眼。 　　“你许了什么愿？” 　　顾倾之轻声问。 　　蒋言明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整个人透着卸尽全力的颓废。他的眼神依旧如往常般漠然空洞，不知道在看向何处。 　　眼前，正在摇曳的这几丝火苗，似乎已经将他眼底残存的温度都抽离殆尽了。 　　他看着眼前的蛋糕，许完愿之后连火苗都没吹灭，可又好像，它们已经熄灭了。 　　顾倾之察觉到了，所以，他主动向前走了一步，停在了蒋言明的手边。他低头看他，红晕顺着耳垂爬上了脖颈，忽然伸手用两根手指拉住了他的袖子。 　　“我……” 　　顾倾之可以看到蒋言明正在颤抖的睫毛，也看见他紧闭在一起的双唇。他在舔了下下唇后开口，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胆怯与紧张：“我帮你实现一个愿望，什么愿望……都可以。” 　　这句话熟悉到连一个字都没变。 　　蒋言明抬眼，望过去的时候，整个眼睛里就只装得下一个人。 　　也好像，还是从前的那个人，一点都没变。 　　“什么都可以吗？” 　　“嗯……”顾倾之点头，指尖仍攥着他的衣袖，却还是不太会与他对视，再次轻声确认道，“什么都可以。” 　　忽然，蒋言明站了起来，带动着顾倾之的手一起升高。蒋言明面对着他，猛地反握住他的手腕，触碰到了他那总是戳人的骨头。 　　两具身躯只差一个指头的距离就可以贴在一起。 　　蒋言明低头，看见他裸露在外的两条腿，也瞥见了他另一只紧握的手，目光上移，很快被那通红的圆润耳垂夺去了注意力。 　　呼吸在空中隐秘缠绕，虽然沉默无声，但却比任何话语都更能刺激到彼此的心脏和身体。 　　顾倾之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在明示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蒋言明握紧他的手腕，没有下一步动作，这个距离没有被打破。他垂眸凝视着，开口说：“你对我笑一下。” 　　这几个字将这里的氛围打破，顾倾之茫然地抬头，与预想不同的是，眼前的这张脸上似乎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顿了下，哑声问：“什么？” 　　蒋言明手上用力，感到了刺痛，却仍紧握不放。他好似执拗地重复着：“你对我笑一下。” 　　这种表情，和想象的完全相反。 　　顾倾之看到只觉得，他怎么好像在难过…… 　　四目相对了数秒之后，顾倾之握成拳的手已经松开，缓缓抬起手臂，直到，手心轻轻地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依旧是记忆中的感觉。 　　顾倾之用温热的手心轻轻抚摸了两下他的脸，然后，望着他的那双眼睛弯成了月牙，连带着嘴角的上扬弧度一起映在了他的眼中。 　　重逢到现在，这是，蒋言明第一次看见顾倾之对自己笑。 　　只一瞬间，他就被迷惑了。 　　这双眼睛，这个人，总是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坠入其中，思绪被完全牵引，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还没等他沉沦，他冰凉的嘴唇就被轻撞了一下，瞬间让他所有的思绪飞出脑中。 　　温热顺着唇缝传递，还是那般柔软。身体被一只手臂轻轻环抱着，明明没什么力气，可他却动弹不得。 　　蒋言明垂下眼睛，恍惚间，他只看到一个将自己整个人都贴上来的人。 　　顾倾之的另一只手攀上了他的后背，踮起了脚，闭着眼睛，在安静地吻他。 第68章 N.68 　　静止在原地的这几秒真的很漫长,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泡影般透明，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有着清晰的轮廓，目光所及的每一处地方都像是用手抚摸着那般真实。 　　还有, 贴上来的嘴唇，还是那么柔软温热。 　　顾倾之的脚尖落下，刚刚贴上去的嘴唇也随之离开, 落在了蒋言明的脖颈前方一点。他的心跳过快，不自觉地喘着粗气, 身体在他的身前起伏。 　　“我……” 　　刚开口的话语被堵在了喉咙。 　　顾倾之垂下的眼睛猛地抬起, 看见了那双正在盯着自己的双眼。 　　蒋言明几乎是立刻拉住了顾倾之的手腕, 扯着那条手臂，将他拽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他低头，准确地贴上了他的嘴唇, 像是终于找到了猎物一般急切，直接吻了上去。 　　和刚刚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全然不同，从贴上来的那一刻开始, 他便使了力气辗转碾压，将心中压抑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 　　像是一条看到红彤彤的苹果而忍不住咬上去的蛇。 　　蒋言明的右手已经攥住了顾倾之的手腕，使他不能挣脱, 可这样似乎还不够，他没闭上眼睛, 看见了那正在轻微颤抖的睫毛。很快, 蒋言明落在身侧的手抬起，触碰到了顾倾之嫩滑的后脖颈。 　　他像个被关了很久终于得见天日的囚徒，挣脱了压制全身的锁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吻着他, 势必要将这淡色的薄唇染成和自己一样的红色。在柔软紧贴，辗转厮磨的时候，接受着这一切的人好像已经忘了要如何呼吸。 　　顾倾之闭着眼睛，却又微微上仰着头，迎接着来势汹汹的一切。他很快感觉到唇上传来的丝丝痛感，和那种快要窒息的无力。 　　他好像，不只吻着…… 　　“嗯……” 　　顾倾之发出的声音很快融入这暧昧的亲吻声中。他从前就不太会亲吻，不懂回应，只知道抓紧对方的衣角。 　　而蒋言明也不用他做什么，只要不躲，怎样都是可以的。 　　顾倾之不知道他亲了多长时间，只知道自己的大脑一片混沌，思绪早已随着那几下轻咬和一下下的狠劲飘散在空中。他的手紧紧抓住蒋言明的衣角，脖子仰得都有些酸了，可这个人...... 　　他像是被吓到一般，顿时睁开了眼睛。 　　蒋言明的另一只宽大的手整个扣住他的脖颈，用力迫使他将头抬得更高。顾倾之被这突然的举动惊到，攥住衣角的手更加收紧，可他什么都没做，而在感受到那柔软的舌尖溜进自己口中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掠夺着他的一切，在那里肆意乱动，将曾经熟悉的地方都重新触碰了个遍。他霸道地占据着，动作失去了原本的耐心和温柔。 　　现在的蒋言明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要他的一切，更要他真心地接受着。 　　很快，顾倾之的后背抵上了沙发，身体向后仰了一点，可整个头却被迫抬得很高。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昏沉，分不清眼前的黑暗是因为闭上了眼睛，还是，整个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赖以生存的空气被逐渐夺走，他真的，要窒息了。 　　顾倾之攥着他衣角的手松开，一次又一次地轻拍他的腰间，抬起的头也向后仰，想要躲开……可是，蒋言明的手上用力，轻而易举地将他拉了回来，然后愈加用力，让他的上半身彻底无路可退。 　　真的要呼吸不了了。 　　他又拍了他两下，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用手狠劲地拧了下他腰间。 　　在蒋言明的手松了力气之后，顾倾之迅速推开了他的身体，低头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这次，顾倾之终于挣脱出来。 　　蒋言明正在低头注视着他，唇角破损处渗出殷红的血迹。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只是在看着眼下的人如何呼吸，目光牢牢锁住他嘴角残留的那抹属于自己的血。 　　顾倾之现在整个人都红透了，也不知道是憋气憋久了还是……他调整好了呼吸，站直身体后抿了下嘴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缓缓抬起了头，目光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然后，他伸手，拉住了他大一些的手。 　　顾倾之没再看蒋言明，只是牵着这只手往自己的房间走。门关上的那刻，他还没停，直到，和他一起走到了床边。 　　松开那只手后，顾倾之抬眼看他，眼中蒙着清澈的水雾，干净纯澈，轻而易举地勾人心弦。他就站在他的前面，仰头望着，然后，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再次将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 　　他们再次碰撞，纠缠在了一起。 　　蒋言明的手臂穿过了他的腰间，却只是虚勾着，那只手没有握紧他的身体。而顾倾之主动了之后就等着他主导这一切，那只手又习惯似地攥住了他的衣服。 　　松开的时候，蒋言明垂眼，见拉着自己衣角的人缓缓开口，声音干涩：“我，在那个抽屉里。” 　　他的声音同样模糊，像在抱着怀里的人：“什么？” 　　顾倾之看向侧边的床头柜，然后再次转头，看向了他有些凌乱的领口：“我买了东西，在，在那边。” 　　说完之后，顾倾之低着头，凝滞的目光在看到这裸露出来的锁骨之后就像是被鼓动了一样。他抬手，颤抖地摸上了他的裤带。 　　他的手有些不听使唤，没出息地发抖个不停，解了好久才听到“咔嚓”一声。 　　隔着裤子都能感受到的…… 　　顾倾之的脸更红了，但这只手没有到此为止，解开了这个裤带之后就要抬手去帮他解开衣服的纽扣。 　　在解到第二颗纽扣的时候，这只肆无忌惮的手被抓住了。 　　蒋言明的眼周泛着红，红血丝不知何时爬上了眼眶，目光深邃幽暗，紧紧盯住这个无形地折磨着自己的人。 　　他紧闭的嘴角开启，声音低得像是在发出警告一般：“你，想好了？” 　　顾倾之没有开口回答，而是在对视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再次笑了，微微弯起的嘴角很快再次吻了上去。 　　这次，一切都失控了。 　　在一同倒在床上的时候，蒋言明的嘴唇落在了他的脖侧，从最开始的亲吻变成吮吸，虽然力度逐渐变得狠戾，但他也还是舍不得让他疼了。 　　哪怕，他的牙真的有些痒，真的很想让雪白的皮肤留下没那么容易消除的痕迹。 　　现在，蒋言明的耳边都是顾倾之的呼吸声和微弱的喘息。 　　总是隐忍的。 　　“吱呀——” 　　蒋言明双腿跪在床上，拉开了顾倾之刚刚说的第一层的柜子。这里面只放着两样东西，他将它们拿了出来，正握在手心里看。 　　顾倾之的双腿在他的身下，抬头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他想着，在对视上那垂下的目光时立刻别开了视线。 　　蒋言明压低身子，重新回到了他的身前，嘴唇就贴在他的耳边。然后，他含住那想了好久的圆润，一秒后还轻咬了一下。 　　“你……” 　　顾倾之好似气鼓鼓地瞪着他，却没再开口，咬着嘴唇又扭头过去。 　　蒋言明盯着他发红的眼尾看，伸手握住了他的下巴，再次吻了上去。 　　又亲？ 　　顾倾之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亲上来了，可是，怎么只是亲…… 　　他忍不住了，直接动手去脱他的裤子。 　　蒋言明抓住他乱动的手，将它反扣在了床上，然后继续亲。 　　两具身体没留一丝缝隙地贴着，他们感受着彼此的一切。 　　蒋言明一边亲，一边去摸他的身体，脱他的衣服…… 　　顾倾之觉得眼前都是模糊的，他看不清什么，两只落在柔软床榻上的手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什么都做不了。 　　蒋言明以前也是这样，总要先亲遍他的全身。 　　可是，他的头停在他的胸前已经很久了…… 　　“别，别……” 　　顾倾之的这两个字融入到了空气，他并不是想要制止什么，只是，那里实在是有些痛。 　　倒也还能忍耐。 　　可几分钟后，当冰凉液体袭来，手指探入的时候，他是真的控制不住地发出了声音。 　　“……嗯。” 　　他不愿听见自己发出这般难堪的声音，只能暗自咬着下唇，越咬越紧，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自从和蒋言明分手后，顾倾之就没再谈过恋爱，更不可能有这方面的体验……就像第一次一样，很疼，难受到呼吸不顺畅，不自觉地想逃走。 　　恍惚中，蒋言明在靠近。 　　但是，顾倾之想呼吸，所以就只能转头，避开了想要贴上来的人。 　　真的，只是想呼吸。 　　可是，这个人却停在了他的身前，原本在那里来回动的手指也抽了出来，还带着晶莹的液体。 　　就这一瞬之间，蒋言明那走丢的理智都回来了，顺着原路，全部回到了脑海里。 　　“诶……” 　　顾倾之感受到了身上的轻松感，一抬眼，那个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已经离开了。 　　“不是，你……”顾倾之一只手撑着柔软的床，半坐起身，一脸茫然地望着坐在床边的人，“你干嘛？” 　　他是真的不懂他为什么突然离开，而身下的冰凉湿润，微微刺痛都在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那都是真实的。 　　所以，蒋言明的离开也是真的。 　　坐在床边的人只脱了上衣，很快，他木然地拾起床下的衣服，拿着起身，抬脚就要走。 　　“喂！” 　　顾倾之扯着嗓子叫住了他，见他停住后便完全坐了起来，喘着气说：“你什么意思，不做了？” 　　蒋言明没有回头，肩头下沉，手指无力，整个身影都透着无尽的难过和惆怅。 　　他开口，声音没有一点起伏：“你是什么意思？” 　　“我……” 　　顾倾之怀疑他脑子不好了，怎么这么突然就停下了。 　　几秒沉默后。 　　“我真的没想要你什么，真的没有。”蒋言明低着头，脑中全是刚刚顾倾之的模样和动作，“你别这样了，我不需要。” 　　他说完便再次抬脚，似乎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你说清楚，什么叫你不需要？” 　　蒋言明缓缓转身，看着坐在床上的人，说得淡然：“我照顾你，对你好，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不用你还我。你就……就什么都不用做，留在这里就好了，我不要你什么。” 　　顾倾之红着眼眶盯着他，既因被再次推开而感到气恼，可又在听到这一番话后心生酸楚，嗓子发疼。 　　“你如果真的一定要还我什么的话，就留在这里，不要走。” 　　蒋言明似乎完全平静了下来，在看到顾倾之瞬间躲开，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抓着被子的时候，他的心仿佛就停止了跳动。 　　现在的蒋言明才是清醒的，刚刚的他只是被那个笑容和一次次的主动给迷惑了。 　　清醒过后，站在这里的他想给自己一个巴掌。 　　他不敢再看一眼，转身面对着门：“还我也行，可怜我……也可以，反正，不要走。其他的，我真的不需要，你不用勉强自己。” 　　蒋言明已经不想听到任何回答了。 　　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蒋言明不知道，却记得他对别人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而刚刚那抗拒的动作，完全刻在了他的的脑中。 　　他再没有犹豫，走出了这里。关上门之后，他仍然觉得周围都是一片漆黑，眼眶的热意就快催出几滴许久不见的泪水。 　　蒋言明的后背离开了这扇门，转身上楼的时候，每走一个台阶都会停下看一眼。 　　那扇门一直都是关着的，安静如常。 　　今天，又是一个糟糕透顶的生日。 　　他真的不喜欢这个日子。 　　非常讨厌。 第69章 N.69 　　第二天, 顾倾之穿着衣柜里唯一的一件高领衣服去上班。他向来怕热，不喜欢被闷着的感觉，即使在冬天都很少穿高领的衣服。 　　但今天, 他没办法不穿，不然脖颈处的吻痕就要露出来了。 　　到了工位后，对面的薛颜看到他就问：“嗯？你冷啊, 怎么穿这种衣服？” 　　顾倾之心虚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低声说：“嗯, 有点冷。” 　　她心里疑惑, 外面温度稳步升高, 办公室里更是开着空调，到底是哪里冷…… 　　顾倾之坐下后问了句：“他们的方案你看过了吗？” 　　薛颜说：“看了一点，你先确定吧，我感觉还是需要改的。我现在在忙《专属》游戏的新人物故事, 等你确认好了方案之后我再看，可以吗？” 　　“可以。” 　　说完之后，顾倾之拿出电脑, 仔细阅读其中一组交上来的初步方案。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起身走到一边, 将他们这个小组的人都叫到了另一边的圆桌上。之后，他讲了许久, 几乎是把这份初步方案否了一半, 很多设定和逻辑都要重新调整。 　　在他们小组的几个人绷着个脸，很是无奈地走开之后，顾倾之注意到站在一边的李森。 　　顾倾之见他在盯着自己看后便主动走了过去。 　　“他们还是写得不对吗？” 　　顾倾之站在他身边，轻声说：“还行, 大体是没错的，只是细节上还要修改。” 　　李森说：“其实，有的时候分组工作反而麻烦了。” 　　“嗯。”他很赞同，“刚刚那份方案一看就是他们分工做的，不是一起讨论的，所以有些部分会显得有一点割裂。” 　　李森在想，要不是怕顾倾之累到，他真心觉得还不如都让他一个人来做。 　　“我看你发来的那个故事大纲了，可以，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顾倾之很快说：“好，这个故事大纲都是薛颜写的，是她的想法。” 　　“嗯，她是文学系的，逻辑和思路都很清晰。” 　　文学系的，那就不奇怪了。 　　她也心思细腻，所以才能写出这么感人又充满遗憾的故事。 　　回到工位上后，顾倾之就开始忙手头上的事情。他要帮这两个小组修改方案，将他们没考虑到的设定都填进去。 　　薛颜坐在他的对面，一个小时后，她在第N次地抓揉自己的头发，看样子是遇到什么苦恼的事情了。 　　很快，她探头看了眼对面，将手伸到了顾倾之的面前，将他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顾倾之看见后摘下耳机，抬眼问：“怎么了？” 　　“你英语好吗？” 　　从小学开始就在双语教学环境下长大的顾倾之点了下头，低声说：“还行。” 　　薛颜似乎有些抱歉，语气中带着请求：“你现在忙吗，能不能帮我发几个邮件啊？我这手里的东西今天就要弄完，我真的感觉有点来不及了……” 　　顾倾之手头上的事情不是今天就要完成，见她如此着急的样子，他说：“可以，发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发。” 　　“哎呦，太感谢了，大好人啊！我现在微信发你文件和话术，然后你得把这些中文翻译成英文，再挨个发过去啊。”她补充道，“尽量别用翻译软件啊。” 　　“嗯。” 　　薛颜一连串发来了很多条信息，有中文内容，附带文件和相应的邮箱。顾倾之收到后就从第一个开始弄，他还确定了一下：“就按照你发的这个顺序发送就可以对吧？” 　　她连忙点头：“嗯嗯，你就翻译之后发过去就行，文件别忘了啊。” 　　顾倾之的英文很好，翻译这些邮件并没有花他很多的时间。翻译好话术之后，他用公司的邮箱将这四条邮件都发送了出去，附带上了薛颜按顺序发来的文件，一个都没落下。 　　“发好了。” 　　“这么快啊？”薛颜笑着，“谢谢了啊，不然我午饭都没办法吃了。” 　　“没事。” 　　中午，顾倾之没有和蒋言明一起吃午饭。 　　蒋言明早上送他到了公司后就直接离开了，只说是有事情，应该下午才能回来。 　　“你不去吃午饭？” 　　顾倾之还坐在工位上，看向对面的薛颜：“我不饿，不吃了。” 　　“别啊，怎么能不吃饭呢。”她立刻笑着说，“走，我请你吃饭，正好谢你帮我。” 　　“不用……”他拒绝的话没说完。 　　薛颜直接走到了顾倾之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臂就往电梯的方向走：“走吧，不吃饭怎么行呢？” 　　顾倾之只能拿着自己的手机跟她走。 　　他们这样的举动被办公区的其他人看到了。 　　两个人一起去吃了披萨，是薛颜挑的地方，也是她请的客。吃饭的时候，薛颜没少问顾倾之问题，特别想知道他和蒋总是怎么认识的。 　　顾倾之也没太抗拒，觉得她这人很好相处，所以就把能说的挑着说了些。 　　“大学就认识了啊！”薛颜说，“怪不得呢，我记得那个相框上是有日期的，原来你们都是江大的。” 　　“嗯。” 　　“我也是江大的就好了。” 　　顾倾之抬头看。 　　薛颜说：“这样我就能近距离嗑CP了～” 　　下午，这个办公区的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楼上的一间办公室里，一位女员工正有些胆怯地站在设计总监的面前。 　　她不敢直视着面前踩着高跟鞋的女人，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文件夹，正在听她的训斥。 　　代希低头看着，面色严厉，声音也没半分柔和：“谁让你改成这样的？你改之前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了吗？” 　　“我，我……” 　　“说话！谁让你改的？” 　　女员工结结巴巴地说：“我把原设计稿交给商总了，商总说让我拿给策划部的人看，因为是他们做的方案，然后我就拿过去了。是，是那个新来的一个男生让我改的，他说我给的设计稿有些太，元素太复杂了，所以就想让我重新画一版。当时，李总也在旁边……” 　　代希的身体剧烈起伏了一下，在听到那几个重点的字的时候，她便忍不住了，没等面前的人把话说完就直接将手拍在了桌面上，大声喊了出来：“他让你改你就改？你是谁部门的人不知道吗？” 　　女员工全程低着头，想解释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全部咽了回去：“对，对不起……” 　　代希刚要开口，这个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她立刻抬头，看向没敲门就直接闯进来的人：“谁让你进来了？” 　　穿着职业装的女人连忙说：“代总，WQ公司那边打来了电话，说，说……” 　　“说什么？” 　　“说我们交上去的画稿是废稿，要我们尽快给他们解释，否则就要终止合作。” 　　代希的目光瞬间变了，向前走了几步：“什么情况？” 　　“他说已经把邮件退给您了，要不您先看一眼？” 　　代希听完之后快步走向电脑，打开邮件，看到附带的文件后整张脸都黑了。她目光上移，看到原本的发件人后便直起身，气愤地朝办公室外走去。在经过那位女员工身旁时，她用力地抽走了她怀里的文件。 　　一分钟后，原本安静的办公区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这里的人抬头便看到了这个气势汹汹的身影，都觉得奇怪，既想看又不敢直视，只能微微抬眼，目光追随着她的脚步。 　　坐在椅子上的顾倾之正戴着耳机，忙着打字，根本没听到任何声音，更没注意到这个向自己走来的人。 　　直到，“嘭——” 　　文件夹被重重地摔在桌上，将他的电脑屏幕撞得后移了一点。 　　顾倾之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他侧头，看见了一位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女人。 　　虽然顾倾之记不得她是谁，但是，他知道，这人是个领导，现在的表情很差。他摘下耳机，很快就站了起来，对着眼前这张好看却面色沉重的脸，淡定地问了句：“怎么了？” 　　代希看着这个人，怒气不打一处来，不只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还有私事。她承认，在这一刻是嫉妒的心情占了大头，完全控制了她的大脑。 　　“你还好意思问？” 　　顾倾之真的不知道，却好脾气地说：“我怎么了？”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望向这边，还有隔壁部门的人在听到声音后来凑热闹。 　　“今天WQ公司的邮件是你发的是吗？” 　　顾倾之在这方面的记忆力还是很好的，他很快点头：“是。” 　　代希的声音有些尖锐，在整个办公区回荡：“你看看你发的是什么东西！叫你发最终画稿，你给我发个草图过去是几个意思？你是眼睛不好，还是脑子有问题？” 　　如果现在是在大学里，顾倾之不会站在原地挨骂，谁的错都无所谓，他一定会直接还嘴，骂回去。 　　但现在，他眉眼淡然，与她截然相反，转身去用电脑查看今早发出去的邮件。 　　点开那个从未打开过的文件之后，他确实有点后悔了，早知道那时候就应该确认一下的。他看完了，直起身子，重新面对着她，没逃避责任，也没有说别的：“对不起，我发错了。” 　　坐在对面的薛颜也刚刚检查完，她咬着嘴唇，真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怎么把这个废文件发给他的…… 　　她看清楚之后就开口，想要主动说明白：“代总，是我发给他的文件，是我发错了，不是他的问题。对不起。” 　　面对着薛颜的道歉和鞠躬，代希就好像是没听到一样，怒气丝毫未减：“是不是你发的邮件？” 　　顾倾之立刻回应：“是。” 　　“不会检查的吗？这么重要的文件你就直接发出去了，想过后果吗？这是你能承担的？” 　　顾倾之安静听着，又说了一遍：“对……” 　　他的话没能说完。 　　这次，桌上的文件夹被她拿起来后直接用力地拍上了他的脖子处，尖锐的一角意外划上了他的下颚。 　　刺痛顿时传来，紧接着传入耳中的是代希的声音。 　　“还有，你凭什么对我部门的设计稿指手画脚，轮得到你来说吗？我手下的人什么时候是要听你的吩咐了？” 　　顾倾之好像没太听清楚她说什么，轻轻握紧的拳垂在一旁，整个脑袋都是微低的。他冷静的目光中闪过一瞬的变化，却很快消失不见。 　　他低着头，在又要忍耐着再次开口道歉的时候，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带着熟悉的气息一同来到了他的身边。 　　顾倾之抬头，看见了蒋言明那焦急关心的神色。随后，顾倾之的下巴被轻轻握住了，红色的痕迹连带着茫然意外的眼神一起清楚地映入面前人的眼中。 　　蒋言明看到后就立刻跑到了他的身边，却还是晚了一步。现在，他的目光都在他的下颚处，看见了那一道说浅不浅的长条划痕。 　　顾倾之的余光扫过，见这里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他这才反应过来蒋言明的动作是多么……他轻晃了下下巴，从他的掌心中逃出，低声说：“没，没事。” 　　眼前的划痕刺目，可顾倾之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更是让他心尖发疼。 　　在蒋言明冷着脸转身看过去的那刻，代希见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他。他这般陌生的模样，就连站在一旁的商子瑜和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李森都惊到了。 　　蒋言明的瞳色深黑，此刻，更是像能吞噬人一般恐怖。他挡在顾倾之的身前，声音冷得好似淬了碎冰：“你做什么？” 　　刚刚还好像连环炮一般的代希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似乎是真的没想到蒋言明会因为他，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对自己露出这副表情。 　　商子瑜见情况不对便连忙冲了过来，捡起地上的文件夹，在蒋言明的身边小声提醒道：“那个，有话别在这说。” 　　蒋言明倒是不在乎被不被人看，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被伤到了顾倾之，再也装不下别的。 　　很快，他身后的衣角被人轻轻拉住了。 　　顾倾之在他的身后低声说：“是我做错了事，你别……” 　　每一个字都在刺激着蒋言明，他没回头，直接开口对对面已经完全愣住的人说：“你跟我过来。” 　　随着蒋言明的离开，顾倾之抓住他衣角的那只手也随之落下。他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方向，原本还觉得有些恼怒的情绪全然不见了，只记得他刚刚握住自己下巴、低头查看时的那个眼神。 　　商子瑜走了过来，轻碰上了顾倾之的肩膀，低声关切地问：“没事吧？” 　　“没事。”顾倾之看着那边说，“他们……” 　　他望过去：“让他处理吧，他是真的生气了。” 　　一间只有两个人的会议室里，蒋言明转身，目光中的冷漠和凌厉丝毫未减：“你打他干什么？” 　　代希顿时觉得有点委屈：“我那叫打他？我就，就想甩一下文件夹，我也不是故意甩到他脸上的。” 　　这个她可以发誓，她当时是真的没想到这个文件夹会伤到他。 　　“你把文件往他身上甩？” 　　代希的脸涨得通红，眼眶也微微发红，声音大了一些，立刻说："你都不问发生了什么，就来指责我？明明是他......" 　　“我不在乎。” 　　代希的话停在这儿了，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可眼中流露出的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难过。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把邮件发错了，WQ公司那边都找到我了，说要终止合作！他做错了，这你也不在乎？凭什么？” 　　蒋言明面无表情地看着，开口的声音很淡定：“他没错，即使错了，也不是他的错。你明白了吗？” 　　代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她没想到的。 　　蒋言明盯着她，似乎也是警告：“刚刚那个文件夹我没有丢回去，完全只是因为你是女的。如果换一个人，我一定会丢回去。” 　　他走过了她的身边，最后冷漠地留下一句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在原地身躯频频颤抖的代希什么都说不出口，好像已经丢失了灵魂，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 　　走出会议室后的蒋言明拿起手机，看到了顾倾之两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A：我真没事 我早上的邮件发错了是我的问题】 　　【A：她说我也是正常的你别说她是我的错 我现在去处理公司那边的事情把正确的文件发过去希望不会影响什么】 　　蒋言明的目光低垂着，很快打字：【我来处理，你不用管了。你下巴那里有红印子，要不要去处理一下？】 　　正在洗手间的顾倾之看着镜中自己的脸，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这点红印一会儿就会消了。 　　【真没事 现在已经没了】 　　顾倾之握着手机，却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蒋言明发来消息：【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你等下来停车场，我们回家。】 　　【嗯】 　　坐上车的时候，顾倾之轻声开口：“我，公司那边……” 　　他的话又没说完，因为，他将脸凑了过来。 　　顾倾之呆了一下，反应过来时，蒋言明已经凑近看清楚了他的下巴。 　　红痕还在，但确实是没那么明显了，应该没划到肉里。 　　蒋言明坐回原位，直接踩下了油门。 　　“你和她，你没说她什么吧？” 　　“没。” 　　顾倾之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他做错了事，没有仔细检查。他接着说：“WQ公司那边怎么处理，会不会有影响？”他自己闷闷地说着，“我发邮件的时候应该检查一下文件的，把初稿当成终稿发了，真的……” 　　蒋言明说：“没事，我会处理的。” 　　顾倾之看了他一眼，抿着嘴，缓缓开口：“对不起。” 　　前方正好是红灯。 　　蒋言明侧头注视着，再次肯定地说：“不用对不起。”他说，“不是你的错。” 　　可是，明明就是我的错。 　　顾倾之抬头，看着这张脸，忽然就想问一句：“如果是别人，你也会这么说？” 　　安静了几秒后，顾倾之看见蒋言明微微张开的嘴唇。 　　他低声说：“不知道。” 　　很快，他将头转了回去，看着前方，淡声说：“但你，不是别人。” 第70章 P.70 　　二零一九年的跨年夜在一片盛大的烟花下落幕, 漆黑的夜空回归平静，凄冷的风将这年相聚的两人吹得分开好远。 　　崭新的一年到来了，可是, 时间若能倒流该多好。 　　再次开学的时候，蒋言明是在电影研究这一节课上见到的顾倾之。 　　当时，蒋言明是第一个来到教室的人。他就坐在位置上, 每当身后响起脚步声，他都会回头。没看到想见的人, 他便迅速将头转回去, 然后继续等待。 　　第六次, 他转头向后看时，看到了朝自己走来的安逸杰。 　　安逸杰走到了他的旁边，低头说：“我坐里面。” 　　蒋言明起身给安逸杰让位置，坐下后便听他说：“你和小顾太不够意思了啊, 出去玩都不叫我们。你们早说要出去玩，我就不回家了啊。” 　　安逸杰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电脑，没听到回应后, 他便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却没想看到一张略带疑惑的脸。他皱眉，立刻问：“你咋了？” 　　蒋言明默默看了两秒, 然后低头盯看眼前的桌面：“没事。” 　　看来，他没有和他们说…… 　　安逸杰看着他这奇怪的模样, 小声嘟囔了一句：“奇奇怪怪的。” 　　很快,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安逸杰回头，看见坐在另一边角落的人后瞪大了眼睛，仔细确认后才说：“他坐在那儿干什么？” 　　蒋言明比他更早地看见了顾倾之，当回头对上视线的那刻, 顾倾之便面无表情地避开，转身走去了另一边的角落。 　　这之间的距离隔着好几排座位，顾倾之是故意选的那个位置，放下书包后就没再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要不是这个导师每节课都点名，顾倾之今天都不想来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安逸杰现在是满脑子的问号，他瞥了眼身旁的蒋言明，见他也一脸沉默、没精打采的样子，猜测道：“你们两个，生气了？” 　　缓缓地，蒋言明将脑袋转了回来，低声说：“你去跟他坐吧。” 　　安逸杰侧着身子，有些不敢相信：“你们真生气了啊？是不是小顾跟你耍脾气了？” 　　蒋言明沉默了，又偏头向侧边看去，同样没等到一个对视的回应。 　　"因为什么啊？你们出去玩还能闹脾气？"安逸杰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停地说着，"他很好哄的，你主动坐到他旁边，给他个台阶下，他应该就不生气了。" 　　如果，真的只是简单的生气就好了。 　　蒋言明知道，现在如果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的话，他一定会很生气地走开的。 　　纪彦生走进了这个教室，直接呆在了原地。他看了看独自坐着的顾倾之，又看了眼那边正在说话的两个人。 　　安逸杰回头朝他使了个眼色，纪彦生看到后就走到了顾倾之的身边坐下，轻声问：“你们怎么了？” 　　顾倾之不想说话，他是个脾气都写在脸上的人，现在的模样一看就是心情不好，正在气头上。他没说话，纪彦生也就没多问，而是拿起手机去问安逸杰。 　　【怎么回事？】 　　【闹脾气了，应该没事，等下下课了再说，先这么坐吧。】 　　纪彦生朝蒋言明那边看了一眼，说实话，他没想到这两个人会闹脾气，所以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完全确定。 　　毕竟这种事在没十分确定之前是不能贸然猜想或者乱说什么的。 　　下课后，顾倾之拿着书包就走，安逸杰连忙拽住了他的手臂：“你干什么去？” 　　“别管我。”他冷声说。 　　“等下还有课呢，你往哪儿走？” 　　顾倾之抬眼，看到了前方越走越近的身影。他甩开了安逸杰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逸杰很快跟了上去，还不忘对纪彦生说一句：“我去看看他，你们先去吃饭，等下课上见。” 　　追上顾倾之后，安逸杰再次拉住了他：“你和他怎么了？闹什么脾气？” 　　“谁闹脾气？” 　　“你啊，你闹什么脾气？”安逸杰很自然地说。 　　顾倾之停下看他，又气又疑惑：“凭什么是我闹脾气？” 　　安逸杰还能笑得出来，说得好像很在理：“他脾气那么好，只能是你生气了啊。还有，你看你，像条泥鳅似的，到底怎么了？都是兄弟，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就非得走啊。” 　　顾倾之听得一肚子气，咬着牙关低声说了几个字：“狗屁兄弟。” 　　我倒是拿他当兄弟了，可他呢？ 　　顾倾之懒得说，又像个滑溜的泥鳅一样溜走了。安逸杰一直追在他的身边问，可他怎么都不说因为什么，只说了一句话。 　　“不想见他。” 　　安逸杰说：“那不行啊，等下还有课呢，还有小组讨论。”他将头凑到了他的脸前，低声问，“何老的课，你敢不去？” 　　“……”顾倾之咬着下唇，眼睛瞪得溜圆。 　　安逸杰揽过了顾倾之的肩膀，用力气带着他往前面走：“走了，上哪呆一会儿，等下就上课了。” 　　到了上课时间，顾倾之不情不愿地走进教室，被安逸杰拉着往那边的桌子走。他们课上的座位都是按照小组来分的，顾倾之没办法，能做的就只是选一个和蒋言明之间隔了三个人的位置。 　　最早坐在这里的蒋言明看着没什么反应，但莫名给人一种失落感。就像，明明很委屈却忍住不出声的那种感觉。 　　顾倾之只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与那双深邃的眼眸对视上一秒，却有种情绪涌上心头。 　　似乎，有点过分了…… 　　他也不想这样，可是，他真的没办法和对自己怀有这种心思的人继续做朋友。即使，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直到课程结束，顾倾之都没主动和蒋言明说过一句话。小组讨论项目的时候，蒋言明看着顾倾之问了好几个问题，但他都像是没听见一样，一直在看电脑屏幕。 　　下课之后，安逸杰迅速地拉住了顾倾之的手臂，防止他再次转头就走。他左右各看了一眼，很快说：“先去吃饭，吃完再讨论项目的事，很多东西要弄呢，今天怎么也得做一点。” 　　顾倾之的嘴唇刚张开，对面，蒋言明先一步开口。他背着背包，站在顾倾之的对面，低头看着地板：“我不吃了，你们去。等要讨论的时候再告诉我。” 　　“不是……” 　　安逸杰留住了顾倾之，但没能拦住蒋言明。 　　蒋言明抬头，最后看了一眼顾倾之，随即走出了教室。 　　那个背影…… 　　顾倾之收回视线，没开口说原本想要说的话。 　　一起吃完饭之后，安逸杰给蒋言明发了消息，告诉他要去哪里讨论项目。他很快就到了，进到店里的时候，没有别的位置留给他。 　　蒋言明走了过去，见这个空位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个背包。 　　安逸杰立刻挑眉：“你坐啊，他上厕所去了。” 　　他看了几秒，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顾倾之上完厕所回来，看见那个背影时愣了一下。他在原地犹豫要不要坐在那里，但那张桌子那么小，也没有别的地方留给他。 　　再说，好像，也不至于这样。 　　顾倾之坐在了蒋言明身边，但身子还是连带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行了，说项目吧。” 　　蒋言明的注意力没办法集中，总想向旁边看去，但每次目光都落空，又不敢看太久。 　　顾倾之点了一份薯条，用叉子叉起的时候，一根薯条掉到了他的手边，薯条一端的番茄酱还蹭到了他的手臂。 　　他皱眉，刚要抬头寻找纸巾就见身边伸过来了一只手。 　　蒋言明用纸巾将这根薯条和桌上的番茄酱处理干净，然后，将一张没用过的干净纸巾递到了顾倾之的手边。 　　顾倾之盯着这张纸巾看，迟了两秒都没接过，蒋言明垂眼看着，见他一副犹豫的模样。所以，这只手主动轻轻下落，将这张纸巾放到了他的手旁。 　　“哎，你们两个。”安逸杰抬头看着他们，“赶紧说啊，怎么继续往下做？” 　　顾倾之拿纸巾擦掉了手臂上的番茄酱，用完之后将它丢在了一边：“等下，我先看一下。” 　　丢在手边的纸巾被蒋言明捡起，他拿着手里的两团纸巾，起身丢到了那边的垃圾桶里。 　　结束讨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路边，只剩下在等车的顾倾之和还没回宿舍的蒋言明。 　　明亮的路灯下，蒋言明脚步轻缓地走到坐在椅子上的顾倾之的身旁，没发出一点声响，只是安静地低头看着。 　　正在看手机的顾倾之视线落在旁边，看见了那一双黑色的鞋子。他的眼神有些冷漠，缓缓抬头，正撞上了他的目光。 　　“干什么？”他绷着脸，语气有些烦闷地问。 　　“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顾倾之看着这双眼睛，犹豫了一下：“说什么？你要是想说那种事的话就不用说了。”他的眼神很肯定，声音更是，“不可能。” 　　低着头的蒋言明开口：“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顾倾之脸色严肃，低下头后淡声说了一句：“不能了。” 　　沉默几秒后，“我，那我怎么样，才能做朋友。” 　　蒋言明第一次说话这么不利索，每说一个字都好像要犹豫很久一样，在反复斟酌，也是在不死心地追问。 　　“能不能……” 　　蒋言明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这时，一辆车停在了这里。顾倾之面无表情地起身，走过他身边时给出了一个准确的回答：“不能。” 　　顾倾之上了车，关上车门后，他从车窗里看到了一个很失落的背影。 　　站在原地的蒋言明许久都没有动作，虽然身后的车早已没了踪影，但他却像是在等一个人，之后在这张椅子上坐了很久。 　　这天之后，他们的联系仅仅停留在课上和一些无法避免的小组作业中。 　　一天晚上，顾倾之被安逸杰他们拉着坐在火锅店外面的位置上。他起身要去拿瓶可乐，路过一张桌子时，坐在那里的七个人都在看他，可他却完全没注意到。 　　在拿完可乐要走回去的时候，一个身材壮硕的高个子突然拦在了顾倾之面前。 　　顾倾之停下脚步，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手臂上的纹身。 　　又是蛇又是龙的。 　　他看着就觉得恶心。 　　“有事？” 　　“就你是吧？”这人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顾倾之抬头看着他，语气冷漠：“你谁？” 　　这人伸手，将坐在椅子上的一个人扯了起来。 　　顾倾之这才注意到，于捷也在这里吃饭。 　　“就你欺负我兄弟？”他向前迈了一步，逼近到顾倾之的身前，一脸不屑地看着，“今天我正好在这，你鞠躬道个歉就算了，不然……” 　　顾倾之瞟了眼一句话没说的于捷，然后轻缓抬眼，嘴角勾起了一丝戏谑的笑：“不然怎么，你打算压死我？” 　　“操！” 　　这人直接伸手，可却什么都没打到。 　　早有准备的顾倾之也没来得及还手，因为他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到身后，然后身前便出现了一个人。 　　顾倾之站稳后低头，见自己的手腕被蒋言明紧紧攥住。 　　“怎么回事！” 　　老板的声音来得及时，语气严厉地警告道：“店里都有监控的，别在我这儿闹事！” 　　那男人被老板扯着坐了下去，可顾倾之身前的人却一直没动。 　　顾倾之的手腕传来清晰的触感，他回过神来，甩开了这只手。 　　蒋言明跟在顾倾之身后离开前，还瞥了一眼刚刚试图伸手碰他的那个人，目光阴沉，带着怒火。 　　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但是，半个小时过去后，一个服务生拿着一个添汤的水壶走了过来。这张桌上的人谁都没在意，都在说自己的事情。 　　坐在椅子上看手机的顾倾之更是毫无察觉，直到自己突然被一个人抱了个满怀。 　　他的头被迫埋进了他的胸前，后背被两只宽大的手紧紧环住，坐着的身体更是完全陷入了一个温暖怀抱中。 　　“嘭——” 　　硬物撞地的声音划破耳际。 　　顾倾之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可是，头顶莫名滴下来了几滴水。 　　好像，挺烫的。 　　他这才抬头，看见一个头发被淋湿、水珠正从脖子上不断落下的人。 第71章 P.71 　　耳边其他人的声音, 顾倾之没怎么听清，眼中只看到了一个五官挤在一起、似乎很痛苦的蒋言明。 　　顾倾之睁大眼睛望着，很快, 便看见蒋言明睁开了眼睛。他松开手，转而紧紧抓住了顾倾之的两只手臂，目光从他的头顶看到了脚, 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可是，这句话他真应该问问自己。 　　还好水是温热的, 没全淋到蒋言明的身上。 　　不然, 这一壶水下来, 他怕是要被烫熟了。 　　顾倾之看到蒋言明被淋湿的头发，目光也缓缓落在了他红透的脖颈上。他伸手去摸他的头发，还好，不是特别热。 　　“你有没有事？” 　　顾倾之放下手, 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目光中却透着担心。他避开了视线，低声说：“你还是先问你自己吧。” 　　蒋言明的后颈被那个水壶狠狠砸了一下, 到现在都是痛的。 　　但是，他知道他没事就好了。 　　顾倾之站起身，看见了旁边手足无措的服务员, 以及被安逸杰抓住的于捷。 　　服务员赶忙上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她转身, 指着于捷，“是他撞到我了，所以我才没拿稳。” 　　她走到了蒋言明的身前，深深鞠了一躬, 就差急得哭出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蒋言明说：“没事，和你没关系。” 　　她抬头，见到他那狼狈的模样后更急了：“水不烫吧，要不要去医院？我，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没事。” 　　听到这儿的顾倾之侧头看了眼身旁的蒋言明，然后，他冷着脸走到了于捷的面前，拍了下安逸杰的手臂。 　　安逸杰的嘴上还在破口大骂。虽然他也不太懂发生了什么，但他就是看于捷不顺眼。听到服务员刚才的话后，他更是按捺不住挥拳的冲动。 　　顾倾之走到了于捷的身前，眼神沉得让人害怕：“你故意的是吧？” 　　于捷看样子有些无辜，在吐出一个“我”字之后就闭嘴，转而看向身后被几个人拦着的男人。 　　男人喝了酒，此时已经有些站不稳。他见到这情形后便用力甩开了别人，摇摇晃晃地上前，俯视着顾倾之：“喝多了，没站稳，你，你能怎么样吧？” 　　顾倾之看着面色没有大的波动，但他身旁的手已然握紧，抬眼看去时的目光更是透着刺骨的寒凉，有种毛针一击毙命的凌厉。 　　他忍着男人嘴里的酒气，看着这个怎么看都觉得讨厌的人：“站不稳是吧？” 　　男人抬起手，直接猛推了一下顾倾之的肩膀：“你看你丫看！” 　　那边，被老板关心的蒋言明看到这一幕后直接慌了，可还没等他跑到顾倾之的身边，前方就上演了一出动作利落的过肩摔。 　　“嘭——” 　　这次，是肥胖壮硕的身躯砸地的声音。 　　这速度快到蒋言明都没看清那男人是怎么落地的，目光再次聚焦的时候，男人已经倒在地上，痛苦地闷喊着。 　　这四周围观的人更是呆住了，蒋言明身边的老板嘴张成个“O”型，半天没合上。 　　顾倾之拍了拍手，把他身上的脏东西弄掉，然后，他缓缓蹲下身子，在他脸边淡定地说：“站不稳就躺着。” 　　于捷已经愣在了原地，在对上顾倾之视线的时候，他真的有点想逃，很怕自己一会儿也和这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顾倾之只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愿理这样一个人。他转身，在那边的几个人中一眼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蒋言明。 　　他的脖子好红，黑发也湿了大半，浸湿了衣领。 　　顾倾之走到蒋言明身边，抬头看见他红透的脖颈，随即绕到他身后，目光骤然一紧。他脖颈后鼓起了一个大包，与周围泛红的印记连在一起，显得格外骇人。 　　顾倾之眉头紧锁，走回蒋言明的身边，抬头对他说：“去医院。” 　　蒋言明似乎是被他刚刚的动作震到了，所以整个人有些呆滞，还真有点被砸傻了的嫌疑：“啊？” 　　“啊什么？”顾倾之转身去拿他的手机，塞进他的衣服口袋里，“你脖子都肿起包了，去看看。” 　　安逸杰这时走了过来，也朝蒋言明的脖子后瞧了一眼，立刻瞪大眼睛道：“哎呦我去，真起包了啊，这么大个包？赶紧去医院看看去。” 　　老板在一旁开口：“那，你们赶紧去看看……” 　　女服务员已经哭了，低着头说：“对不起。” 　　老板看向了她，安慰道：“又不是你的问题，店里都有监控的，要追究也是追究他们，你别怕。” 　　老板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而刚刚员工的话和那个人嚣张的模样也清楚地表明了他就是故意撞上来的。 　　顾倾之正在低头打车，那边，地上的人被人狼狈地扶起，艰难站起身后还一脸愤恨地指着顾倾之。 　　老板见状立刻对身边的一群男员工说：“把他们几个给我赶走，别让他们再来！” 　　纪彦生走到顾倾之的身边：“你们现在去医院？用我们一起不？” 　　顾倾之的手指顿了一下，心里犹豫。可在抬头看见蒋言明那红透的脖颈和……那么可怜的眼神的时候，他便低头说：“我和他去吧。” 　　要不是他挡着，那一壶水应该就会正正当当地洒在我身上了…… 　　顾倾之很清楚。 　　蒋言明还在盯着他看，直到他抬头，说：“车来了，走。” 　　老板在旁边接上话，有些担心：“要不我让个员工跟你们去，有什么事的话也可以……” 　　他的话没说完，被纪彦生直接拉去了一边。 　　顾倾之在路边转头，皱眉看向站在身后几步的人：“走啊。” 　　蒋言明顿时觉得脖子不痛了，或许，再痛一点，伤得再明显一点就好了…… 　　坐上车后，顾倾之喘着粗气，双手抱在胸前，突然将手一松，扭头就说：“你是蠢吗？” 　　被“骂”了的蒋言明有些无辜地看着他，没说话，只是乖乖地盯着他看。 　　“不是，你就不能把我推开或者告诉我一声吗？”顾倾之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离谱，但他像是很肯定的那样，话语也没有一点犹豫，“哪有你这样直接拿身子挡的？万一那壶里装的是热水，也不用吃火锅了，你直接就被烫熟了！” 　　他是真的急了，也有点后怕。 　　可是，蒋言明却发出了一声轻笑，直勾勾地盯着他。 　　顾倾之疑惑道：“你还能笑得出来？谁教你用身体去帮别人挡的？” 　　蒋言明收回了嘴角的笑，低头轻声说：“当时，没想那么多，也没有时间去想。” 　　别说是一壶不知温度的水，就算是刀子之类的东西，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他的身前。 　　顾倾之听到这话后沉默了，转头不再看他，却在一分钟后淡淡开口：“你转过去，我看一下脖子。” 　　蒋言明侧身，把自己的背后露给了他。 　　顾倾之向他那边挪了几下，近距离地观察泛红脖颈后凸起的包，身旁的手蠢蠢欲动，应该是想去摸一下的。但这只手抬起后很快放下，他开口时，呼吸喷涌在脖颈，让它再度染上更深的红色。 　　“这包好像又大了一点。”顾倾之深吸了一口气，“啧”了一声。 　　蒋言明反手想去摸一下这个自己看不到的包，却被顾倾之立刻拍开：“你别碰，等一下去看了再说。” 　　手上挨了一掌的蒋言明心情别提有多好了，他转身，侧头看他：“没事。” 　　顾倾之盯着他看了几秒，坐回去后略带埋怨地说了句：“没事什么没事，你看过医生了吗就说没事。” 　　在车上坐着的时候，蒋言明偷偷看了顾倾之很多次。 　　已经快过去两个星期了，这是自跨年夜结束以来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 　　真的，好不容易。 　　蒋言明希望这辆车开得慢一点，等一下看到医生后，自己脖子后的包可以严重一点。 　　这样，他或许会觉得我可怜，就不会一直躲我了…… 　　出了诊室后，蒋言明寸步不离地跟在顾倾之的身后。 　　“你坐着。” 　　蒋言明看着他的背影：“你去哪？” 　　他转身：“去拿药。” 　　蒋言明迈了一步：“我跟你一起去。” 　　“你坐着。”他语气重了一些，又说了一次。 　　“那，那我坐着等你。” 　　蒋言明坐下后目光一直在追随着顾倾之的身影，看见他消失在了走廊的转角处，然后一直看着，直到这个身影在十多分钟后重新出现。 　　顾倾之拿着一大包东西走回到蒋言明的身边，坐下后，他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条一次性毛巾和几个冰袋。 　　“先冰敷一下，然后再上药。” 　　蒋言明看着他修长白皙的双手，点头应道：“嗯。” 　　顾倾之弄好第一个冰袋后就将它递到了蒋言明的手里：“你自己弄下脖子。” 　　蒋言明看着手心里的冰袋，拿起来后朝后脖颈处伸去。两秒后，他摆烂似地放下自己的手，小声地说：“我碰不到。” 　　顾倾之正好弄完了第二个冰袋，刚要给他敷他的手就听见了这样一句话。他抬眼看，又是那样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的表情……在垂眼犹豫了几秒后，他说：“你转过来。” 　　蒋言明立刻动作，转过身后还默默低头，方便他去碰。 　　顾倾之见他这迅速的举动，更加确定了他就是在装可怜，但是……又没别的办法。他抬手，用冰袋轻轻碰上了这脖子上鼓起包的地方。 　　他开口：“你用冰袋敷手臂。” 　　“嗯。” 　　蒋言明只是将这个冰袋放在了手臂上，根本没有像身后的人一样来回翻动。他察觉到身后人动作的小心，可能是怕弄疼自己，所以不敢用力。 　　顾倾之没少用过冰袋这东西，在使用上还是很熟练的，只是此刻的动作比给自己用时慢了很多。 　　“你学过跆拳道，或者别的什么吗？” 　　两秒安静后，蒋言明还以为他不会理自己了。 　　但是，顾倾之清朗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都学过一点。” 　　很快，蒋言明又听到了一句话。 　　“所以，我不用你管我。” 　　顾倾之说完这句话，脑子里全是他将自己往后拉，还有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画面。越想越烦闷，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又敷了几分钟后放下毛巾说：“好了。” 　　顾倾之从袋子里拿出了水和医生开的药，将药片一个接一个地放到了他的手上：“把药吃了，医生说的你也听到了，过几天包还没消的话你再来看。” 　　说完，顾倾之立刻起身，留下了这个塑料袋。他说：“我先回去了。” 　　突然，蒋言明拉住了顾倾之的手腕，力道不重，却是真的很想留下他。 　　顾倾之暂时停下，侧头问：“干什么？” 　　“我，能不能一起回去？先去你家，然后，我再回去。” 　　抓着的手忽然攥紧了一点，顾倾之刚要开口，却见身后坐着的人吞下药片，喝了一大口水后站起身来。蒋言明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水渍，随即说道："我好了，可以走了。" 　　顾倾之不知道如何形容当下的这种感受，只觉得没办法再说什么。 　　所以，也算是了一种默许。 　　“麻烦先去江大。” 　　上车后，顾倾之这么和司机说了一句。 　　应该只是因为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才对他妥协的…… 　　顾倾之这样告诉自己，也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第72章 P.72 　　江城很少下雪, 但今年除夕夜前后几天，天气预报说很有可能会迎来落雪。 　　此刻，身在北方一个小县城的蒋言明已经在窗边看到了漫天飞雪。这雪已经接连下了三天, 纷纷扬扬，逐渐将外面的世界染成了纯净的白色，一眼望去, 好似不见尽头。 　　他站在窗边，看得入神, 眼中干净美好的画面让他的内心十分平静, 也更容易想起那个人。 　　【纪彦生：我问过了, 小顾说他不回去过年。】 　　蒋言明眼中一沉：【他为什么不回去？】 　　纪彦生随后发来了一条语音：“他父母都很忙，我记得大一那年过年他也没回家。今年可能也是因为他父母都有事情，所以他就不想回去了。他心情不太好，多了的我也没问。” 　　蒋言明放下手机, 打字过去：【好，知道了。】 　　【纪彦生：嗯。】 　　身后，一位老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满脸皱纹, 后背佝偻，双膝微屈，这双腿已经永远无法站直了。这个本就矮小的老人在岁月中不知不觉地愈发苍老, 几个月没见，她仿佛变了许多。 　　她笑着看向站在窗边的孩子, 边走边问：“你饿了吗。” 　　蒋言明转身, 快步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外婆，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都好，都好。”她粗糙的手轻抚他的手背，脸上的笑容完全藏不住。 　　“那我去做点面。”他说。 　　她被他扶到了沙发那边, 坐下后还不愿松开他的手：“好。” 　　蒋言明轻笑着，离开沙发后径直走向厨房，熟练地从柜子里取出挂面。打开冰箱后，他拿起那几罐咸菜，仔细查看之后，侧头看向在沙发上坐着的人：“外婆，这咸菜已经过期了，你以后吃东西前记得看看保质期。” 　　老人的耳朵有些背，只听到了后半段，笑着看过去：“没事，能吃的。” 　　蒋言明轻轻叹了口气，将这些过期的东西都丢进了垃圾桶里。他得把盖子打开，将东西倒进去后直接将垃圾袋系上，不然，他怕她会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再偷偷拿出来。 　　煮好面，炒了一个菜之后，两个人坐在饭桌旁。他们吃得简单，两个人也吃不了太多东西。 　　“你妈妈工作忙，你别怪她不能回来啊。” 　　蒋言明夹了一块土豆到她的盘子里：“嗯。” 　　他早就不在乎了，甚至觉得就这样，只有两个人一起度过的新年才是最好的。 　　吃过饭之后，蒋言明坐在沙发上，手中握着手机，发出去的好友申请一直都没有收到回复。 　　自从被删除好友后，蒋言明每天都会发送好友申请，但没有一次得到过回应。 　　现在的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只是和从前的每次一样，发出去后总要安静地等上几分钟，期待能收到一个接受申请的提示消息。 　　老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看得出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虽然年纪大了，视力不太好，但对他十分了解，早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她主动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轻声问：“是有什么事情吗？我看你好像有心事一样？是学校那边还有事情没做完，还是怎么了？” 　　蒋言明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沉默片刻后只是笑了下，将一切都藏了起来：“没事。” 　　老人知道他的性子，所以没再追问。 　　春节当天，在其他人都忙着串门、走亲访友、家人团聚的时候，蒋言明和外婆两个人在包饺子。除了白天有几个邻居来过之外，就再没别人来了。 　　几乎每年的春节都是这样，这个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中包饺子、看春晚。虽然身影孤孤单单，但是，对他们二人来说，每一刻都是圆满的。 　　煮好饺子后，老人走了过来。 　　蒋言明看见后连忙提醒道：“烫。” 　　老人的手上布满老茧，很快端起这盘热腾腾的水饺。她缓慢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蒋言明回头，见她将这盘饺子放到了角落的牌位前。 　　她轻轻放下后，嘴里在小声说着什么，微微凹陷的双眼凝视着眼前的木牌，像是在看真实的爱人那般深情。 　　蒋言明将头转回来，已经习惯了她这种举动，但每每看到都还是会有点难过。 　　这个春节如往常一般，没有特殊的情况发生，也没有人悄悄准备惊喜、突然归来。 　　初二这天晚上，蒋言明独自坐在客厅，望着窗外的目光好似有些失神，又好像是被这外面的大雪吸引了。 　　“你在看什么？” 　　声音从耳边传来，蒋言明这才转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身旁的人。 　　老人笑着，和他一样望向了窗外：“这雪有什么好看的？” 　　蒋言明也不知道，沉默了几秒，侧头问：“外婆，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所以出来坐一会儿。那你呢，也是睡不着吗？” 　　现在才刚刚晚上九点，蒋言明自然是睡不着的。 　　这些天，他都没怎么睡好。 　　没办法，他担心在另一个城市的人。 　　他不会做饭，不知道除夕夜吃了什么，吃没吃到好吃的饺子…… 　　老人看向蒋言明的眼神总是无限温柔，她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忽然说：“我明天要和你李姨去看你满婶，应该会在那边住几天。” 　　“满婶？是搬家前住在我们隔壁的那个满婶吗？” 　　“对啊，我们都一年多没见了。今天你李姨来的时候正好问我要不要去，我想着挺好的，好久没见了，就答应她了。”她说，“你满婶的老头得病了，她应该挺难的，我们去看看她。” 　　蒋言明看着身边的外婆，还没等开口就又听她说：“你是不是也快开学了啊？没事就回去吧，我去看她，你自己在家也无聊。你早点回去，看看有没有同学，不然自己在家多无聊啊。” 　　“我……”蒋言明垂着双眼，犹豫之后说，“那你自己注意身体，等放假了我就回来。” 　　她拍了拍他的手，想让他放心：“我没事，你别担心我。这么多年了，我自己一个人早就习惯了。” 　　第二天，蒋言明坐上了回江城的高铁，他坐的是最早的一班，但也还是要晚上七点才能到江城。 　　回到学校收拾好东西之后，蒋言明穿上外套，坐上了出租车，手里还拿着早上在家附近的市场买的黏糕和一种特色小食。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蒋言明一直在发申请消息。 　　【我回来了，你在家吗？】 　　【我找你有事，一会儿就到你家了，能不能下来见我一下？】 　　蒋言明发了很多条信息，但直到下了车，站在小区门口的时候，对面依然没有回复。也不知道顾倾之是看见了不想回，还是，还没有看到这些信息。 　　他就站在旁边，既不阻挡车辆通行，也不妨碍行人走路。 　　然而，如今的街头鲜有路人经过。 　　他抬眼望去，这个小区的许多窗户上都悬挂着五彩缤纷的彩灯，在夜色下闪闪发亮。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此刻显得无尽孤独，他低头看手机，手被冻得发红，却还紧紧握着。 　　二十分钟后，一位男保安走到了他的身边：“小伙子，你等人吗？还是没带门卡？” 　　蒋言明说：“我等人。” 　　“那你让他快点来啊，你这等了多久了？”男保安比他矮很多，这时抬头望了眼夜空，“这几天降温了，天气预报还说可能会下雪呢，你穿得这么少，可别等太久了。” 　　他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只是点头应道：“嗯。” 　　保安回头瞧了眼自己的保安室：“要不进去等？屋里有暖风。” 　　蒋言明向屋内扫了下，确实看到了一台立式空调，但他收回视线后立刻摇头：“不用了，我就站这儿等。” 　　保安见他如此坚持，便开口道：“行吧，那你等吧。” 　　“那个……”蒋言明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他，低声说，“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我想打个电话。” 　　“哦，行。” 　　拿到手机后，蒋言明输入那个早已背下来的电话号码，将它放到耳边，听着清晰的铃声。 　　大概十秒后，这个未被拉进黑名单的手机号拨通的电话被对方接通了。 　　“喂？” 　　蒋言明许久没听到顾倾之的声音了，他开口的动作迟缓了一瞬，声音很轻：“喂，是我，蒋言明。” 　　对面沉默了两秒。 　　蒋言明怕他直接挂电话，所以立刻说，声音略有些沙哑：“我在你小区门口。我找你有事，在等你，你能不能下来一下？” 　　“我不去。” 　　顾倾之说完就要挂电话，可就在放下手机的时候，他听到了蒋言明的那句话。 　　“那我就一直等。” 　　这个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一秒，随即落下，顾倾之挂断了这个电话。他躺在沙发上，本来在无聊地看着电影，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吃什么。 　　可刚刚这一通电话打来，将他的思绪全部搅乱了。 　　顾倾之还没放下手机，这时才看到屏幕上显示未读的几条信息。点进去后，他看到了蒋言明发来的申请消息和和申请时的每一条备注留言。 　　一直等？ 　　那就等呗，跟我又没关系。 　　顾倾之在心里默念这句话，随后就将手机甩去了一边，继续躺着看电脑上放着的电影。 　　五分钟后。 　　他想：又不是傻子，等一下就会走了。 　　又五分钟过去。 　　他按下了暂停键，房间里安静一片。 　　应该不会一直等的，可能已经走了。 　　又几分钟过去了。 　　顾倾之坐了起来，无心再看电脑，拿起手机后看着此刻的时间。 　　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快二十分钟过去了，应该，不会再等了吧…… 　　顾倾之不敢确定，毕竟，那个人确实有点蠢，而蒋言明最后说的那句话听上去也实在不像是随口一说。 　　他"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走回房间，嘴上嘟囔了一句：“真烦。” 　　一分钟后，顾倾之穿好了外套，拿上钥匙，踩着拖鞋下了楼。 第73章 P.73 　　在顾倾之下楼的十五分钟前, 也是在电话被挂断之后，蒋言明将手机还给了保安大哥，转身去了旁边的一家超市。 　　超市卖的东西还算齐全, 他买了一袋面粉和几种蔬菜，还给顾倾之买了些他爱吃的零食。 　　付钱的时候，蒋言明开口问这位女老板：“老板, 我能不能在你这里放个东西？晚点我再来取。” 　　女老板抬头看了眼，笑着说：“你要放什么？贵重东西我这儿可不敢给你放啊。” 　　“不贵重。”蒋言明说着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将它放在桌上, “就放一下我的衣服。” 　　“哦, 那可以。” 　　蒋言明只穿着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走出了超市，手上提着两大袋东西，再次回到了刚刚的位置。 　　他转了方向，朝前望着, 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有没有人从小区里面走出来。 　　大概十分钟过后，蒋言明望过去的目光有了追随的目标。眼前，顾倾之穿着一件长款风衣, 走出来的时候还随手抓了一下头发。 　　顾倾之出了那栋楼之后先是抬头看了一眼，一小块冰凉瞬间落在他的眼角下方，极速融化成水, 像是流下一滴泪。 　　原来，下雪了啊。 　　在房间里根本注意不到的雪花正从天空中一片片飘落, 顾倾之仰头望着, 暂时停下脚步。他很长时间没见过雪了，在江城生活的这三年更是一次都没见过。 　　他很喜欢雪，却不喜欢江城的冬天。 　　江城的冬天没有雪，他的家虽然有雪, 但却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他宁愿留在这里。 　　顾倾之低下头，准备往小区门口走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门栏前的蒋言明。他愣了两秒后皱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蒋言明的肩上落了几片尚未融化的雪花，越积越多。纯白的颜色在这黑衣上尤为明显，像是刻意的装饰那般。 　　他有些冷，却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直到眼前的身影逐渐靠近，他才迈步向前，在门栏的一边等着对面的人开门。 　　顾倾之按下一个按钮，门立刻开了。他走出来时目光便锁定在蒋言明身上，从这人的头顶一路扫视到双腿，最后在上半身停留了几秒。 　　不穿外套，也不离开，是想变成冰雕给这雪天助助兴？ 　　顾倾之觉得自己真的一点都没高估他。 　　这已经不是蠢了，是又傻又蠢！ 　　“你来干什么？” 　　蒋言明的双手因为两个大袋子而下垂，肩膀时不时地微微发抖。他低头看着，几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我听他们说你过年没回家，所以想来看看你。” 　　顾倾之有些失语，目光却落在了他单薄的肩膀：“看我干什么？我不用你看。” 　　蒋言明将两个袋子提起了一点，轻声问：“你吃饭了吗？我给你买了点东西。” 　　顾倾之视线缓缓下落，看到那两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后刚要说话，却听对面的人再次开口，声音略带颤抖。 　　“我有点冷……”蒋言明的声音很低，微微抬起双眼，“也还没吃饭。” 　　顾倾之双眼轻闭了一下，在转身之际抬头看了眼这个“脑子不太好”的人。他背对着蒋言明，向前走了一步，即刻抬手去刷卡，闷声说：“进来。” 　　蒋言明在他背后偷偷地勾起了嘴角，随后便闭上了嘴，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开了房门的那刻，温暖的风顿时袭来，将蒋言明身上残留的雪都融化了。 　　顾倾之在说了那两个字之后就没再理他，现在也是在换了鞋之后就往沙发那边走，没回头看蒋言明有没有跟进来。 　　这边，顾倾之刚坐在沙发上，那边的门就被关上了。 　　蒋言明见地上没有多余的拖鞋，便没打算打开柜子去找，但坐在那边的顾倾之看他要只穿着个袜子在地上走的时候开口说：“拖鞋在柜子里。” 　　他说了，他才去找，很快拿出一个新的拖鞋。 　　顾倾之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觉得自己没事找事，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地将他带回来的。 　　蒋言明穿上拖鞋，拿起两个袋子走到厨房。他的目光一顿，看见洗碗池里有一个空碗，垃圾桶最上面放着一个方便面的袋子。 　　连个鸡蛋壳都没有，就只有一个方便面的包装袋。 　　他转头，轻声问：“你晚上是不是还没吃饭？” 　　顾倾之盯着他看了几眼，突然站起来问：“你找我有正事吗？” 　　蒋言明将目光移开，直接打开了水龙头：“吃饭是正事，过年你就吃方便面？” 　　“我……” 　　顾倾之无话可说，直接坐下了。 　　他在心里嘀咕，我又不会做，外卖很多又没开，不吃方便面还能吃什么？ 　　蒋言明洗好了放在水池里的碗和筷子，紧接着，他开了冰箱，发现里面除了啤酒和饮料之外几乎空空如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顾倾之放下手机，看到他那一副似有些嫌弃的模样后很快开口：“你干什么？” 　　蒋言明关上了冰箱的门，淡淡地看过去：“我买了面粉，但没买到肉，你吃素馅的饺子吗？吃韭菜的还是西葫芦的？” 　　顾倾之怀疑自己听错了，呆了一秒后才看着他问：“你要包饺子？” 　　“你过年吃饺子了吗？” 　　“吃了，冰箱里有速冻的。”他回答完才反应过来不对，“你到底要干嘛？” 　　蒋言明把面粉从袋子里拿了出来：“速冻的不好吃，你等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他知道他家没有齐全的工具，所以连擀面杖都买好了。 　　顾倾之稍有些呆滞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真心觉得这个人……不正常。他说：“所以，你根本就没正事是吧？吃饺子你不能回去自己吃吗，来我家干什么？” 　　蒋言明淡声说：“宿舍不能包饺子。” 　　“……”他猛吸一口气，直接躺在了沙发上，不想再和他说话。 　　十分钟后，顾倾之听到了自家的抽油烟机响，他已经忘记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什么时候了。 　　可是，不是包饺子吗？开抽油烟机干什么？ 　　顾倾之好奇，所以半坐了起来，从沙发边缘偷偷望过去，见蒋言明站在那里，手中拿着双筷子在锅里翻来翻去的。 　　他吸了下鼻子，确定有股特别的香味飘来。 　　在做什么…… 　　顾倾之直接坐起身来，视线更清楚了一些，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边投来的目光。他猛地一缩，一秒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躲避是多么荒谬。 　　怎么有种在自己家做贼的感觉，真是莫名其妙。 　　很快，蒋言明将煎好的黏糕放到了盘子里，连同带回来的麦芽糖一起拿到了沙发那边。 　　顾倾之头都没抬，在听到放下盘子的响声后，蒋言明的声音便随即传来。 　　“这是我家那边的黏糕，我煎了一下，挺好吃的，你尝一尝。”他站直了身体，垂眸道，“饺子还要等一会儿，你饿了就先吃点，垫垫肚子。” 　　蒋言明说完，见顾倾之还是没有反应后便轻迈着脚步离开，低声说：“现在刚煎好，正是好吃的时候。” 　　两分钟后，蒋言明悄无声息地望过去，果然看见蹲在桌前的顾倾之。他夹起一块，歪头打量了几秒，很快，红润的嘴唇咬下一口黏糕。 　　蒋言明轻笑着转头，继续调配碗中的馅料。 　　那边的顾倾之正在吃第二块，嘴巴鼓鼓的，一直在嚼这块富有弹性、馅料香甜的黏糕。他本来就肚子饿了，现在更是被这个东西勾起了食欲。这些天，他没怎么正经吃东西，除了方便面就是些冷冻食品，再就是那几个快要过期的面包。 　　这盘煎得正好的黏糕是他这些天以来吃的最好吃的一份食物了。 　　顾倾之咽下了嘴里的最后一口，转头看向在那里忙忙碌碌、总是制造出声响的蒋言明。 　　他在调饺子馅料，已经揉好的面团放在一旁，还需要醒发一会儿才能开始包饺子。似乎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侧边递来的目光，他迅速转头，看向蹲在沙发前小小的一个人。 　　蒋言明还以为他是饿了，所以看过去时就开口说：“快了，再等三十分钟就好了。” 　　顾倾之没回话，默默地将头转了回去。 　　半个小时后，餐桌上真的摆好了热腾腾的饺子，还有一道醋溜白菜。 　　有些遗憾，没买到新鲜的肉，也没有他爱吃的虾。 　　蒋言明把自己带来的调料都拿到了桌子上，又把筷子和小碗都摆好。他抬头看向正躺在沙发上的人，喊道：“吃饭。” 　　顾倾之等了几秒才起身，缓慢地走过去坐下。在清楚地看到这两盘饺子和看着就很有食欲的菜后，他还是有些意外的。 　　他没想到蒋言明会包饺子，还会做饭，更别说，这看着还真挺像样的，饺子形状就跟店里卖的那种没什么区别。 　　蒋言明在他坐下后才坐在了椅子上，低声说：“西葫芦馅的，你尝尝看。” 　　顾倾之还没吃过西葫芦馅的饺子，盯着看了几秒后用筷子夹起了一个，放在嘴里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 　　灼热到，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嚼了。 　　蒋言明只是担心不合他的口味，在他咽下去的时候看着他问：“可以吗？” 　　很清新的味道，是从前没吃过的感觉。 　　当然是好吃的。 　　顾倾之没看他，随意说了句：“凑合。” 　　“那你多吃点。”蒋言明松了口气。 　　顾倾之调好蘸料后专心地吃起了饺子，安抚刚刚一直在抗议的肚子。 　　吃饭的时候，他们没有说话。其实以前他们也很少在饭桌上说话，但现在，顾倾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他刚刚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但现在吃到了好吃的饺子，他便也没那么在意了。 　　“你吃饱了吗？” 　　顾倾之点头：“嗯。” 　　蒋言明起身，很自觉地收拾碗筷，在那边安静地洗碗。 　　洗完之后，水声停止，房间里只剩下顾倾之正在播放的英文电影的声音。 　　蒋言明看向那边，内心挣扎了片刻后才缓缓向他走去。 　　顾倾之抬头，见这个人像根柱子一样站在自己面前。他按了下屏幕，将电脑放到了旁边，直起身子后低声问：“你还有事？” 　　开口之前犹豫的那几秒，蒋言明好像也没有确切地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 　　只是，不想顾倾之再躲着自己。 　　想挽回这段友情。 　　他的声音总是很低沉，此刻莫名带着些伤感：“我就是想跟你说，我和你表白，没有别的意思。我，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就是想和你说。” 　　蒋言明抬头的瞬间，还是被顾倾之那样难以形容的表情震到了一瞬。他的喉咙滚动，再次开口：“我知道你现在不太想见我了，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躲着我？我不是想要你什么回应……” 　　“我们就做普通朋友，行吗？”他的语气轻到好似在恳求。 　　不用刻意回避，想办法躲开的那种普通朋友。 　　蒋言明只求这个。 　　屋内陷入沉静，坐着的顾倾之面无表情，最开始的震惊感觉也消失不见。他缓缓低下了头，要说厌恶倒也算不上，他只是有些不理解。 　　“我说过了，我们没办法再做朋友了。我也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男的，所以……” 　　他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拒绝人的事顾倾之做得多了，但拒绝一个男人，也是一个曾经的朋友，这还真是第一次。 　　“我知道。” 　　蒋言明说：“所以，我不是想要你的回应，我只是，就，想告诉你而已。” 　　这样的蒋言明，顾倾之之前从未见过。 　　光是听这个声音，就能感受到他此刻的落寞与无力。 　　还不如不告诉我。 　　顾倾之心里想。 　　“你走吧，也别再来找我了。” 　　蒋言明没动。 　　顾倾之抬头看着他这副倔强的模样，更加不理解：“我都说得很清楚了，你还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干什么？” 　　“不是浪费时间。” 　　他说：“我会再来找你的。” 　　蒋言明说完就转身走了，穿好鞋子的时候背对着他说：“我明天还来找你，过来做饭。”他闷声说，“总吃方便面不好，我明天会带别的来。” 　　“你来也没用，我不可能再给你开门。” 　　顾倾之盯着他的背影，斩钉截铁地说。 　　门关上了，蒋言明就像没听见一样，径直走了出去。 　　“……” 　　来就来，不可能再让你进来！ 　　但是，第二天中午，蒋言明还是成功进到了顾倾之的家。 　　顾倾之一脸凝重，嘴角紧抿，在门口换好鞋子后转身说：“你故意的是吧？我不去你就不走，你要挟谁呢？” 　　蒋言明没回他的话，直接走去厨房做饭去了。 　　被要挟到的顾倾之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走到沙发那边将拖鞋一甩，不想再看那边一眼。 　　蒋言明偏头瞧了一眼。 　　心里清楚得很。 　　你心软。 　　就让我利用一下吧。 　　这样的心软妥协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有后面的无数次…… 第74章 N.74 　　周五这天, 蒋言明一整天都没来公司，到了下班的时间，他也没有回来。 　　【蒋言明：我晚一点才能回去, 你先打车回家吧。】 　　顾倾之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对面的薛颜却叫住了他, 语气欢快地发出邀请：“一起吃饭吗？我今天过生日，我们几个打算去吃火锅。” 　　“你过生日吗？” 　　“对啊, 也是要奔三的人了。”她笑着说。 　　顾倾之原本是不想去的, 但对方过生日的话, 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这次没忘记给蒋言明发信息：【我和同事去吃饭晚点才回】 　　坐在车里的蒋言明低头看着，打字道：【好。】 　　顾倾之将手机放进口袋后，就跟着薛颜他们几个人一起走了。到了提前预定好的火锅店后，顾倾之对薛颜说：“我也不知道你过生日, 没准备什么。” 　　她一点都不在意，笑得很明媚：“没事，就是来吃个饭。” 　　薛颜坐下后问他：“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我？三月份。” 　　“哦, 那已经过了。” 　　顾倾之点头：“嗯。” 　　在其他人点菜的时候，薛颜就在和顾倾之说小话。 　　“你几几年的啊？” 　　顾倾之说：“九九。” 　　“九九？”一秒后，她想起来, 有些惊讶，“你比蒋总大啊？” 　　薛颜这突然激动的模样还让顾倾之觉得有些意外, 他应道：“嗯。” 　　“你看着可不像九九的。” 　　她边说边盯着他看, 随即露出微笑。虽然没再开口说什么，但那种眼神分明传递着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年下！我去，更好磕了！ 　　等菜上来之后，一桌人都其乐融融地吃着。这些年, 顾倾之虽然很少主动邀约他人，但融入这样一个欢乐的氛围中并不困难。 　　坐在顾倾之对面的姜子言抬头悄悄地看，眼中带着试探，观察了很多次之后才开口，声音微低：“那个，顾哥，你和蒋总之前就认识吗？” 　　顾倾之要夹菜的手停在了空中，轻抬起眼看他。 　　姜子言怕自己冒犯到他，连忙说：“没什么啊，我就是挺好奇的，因为看你们两个像是认识一样。” 　　他放下了筷子，轻声说：“我们是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啊。”姜子言好似恍然大悟一般，“我就说呢。” 　　一人接上了话，笑着说：“办公室里还有人觉得你们是亲戚呢。” 　　姜子言说：“最离谱的是有人说你们是兄弟。” 　　他说完还笑了，声音清脆爽朗，其他好奇的人在得到答案后便也笑着交谈起来。 　　顾倾之看着他们的样子，明白他们谁都没往那个方向想。 　　整个桌子，应该就薛颜一个看明白他们真正关系的人。 　　姜子言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后有些尴尬地看着顾倾之：“那我说蒋总的那些话……你没有和他说吧？” 　　“没说。” 　　他的小心脏恢复了正常跳动，尬笑了几声，接着开口：“我就说着玩的，其实蒋总也没看上去那么凶。” 　　这顿饭吃得算快，最后还应薛颜的要求，他们一起拍了张合照。 　　十几分钟后，在车上的商子瑜看到了这张合照，随口说了句：“他们去聚餐了啊，怎么还有生日帽？是薛颜过生日吗？” 　　蒋言明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这句话后立刻睁开了双眼，回头看去：“谁聚餐？” 　　“啊？”商子瑜还以为他知道，愣了一下后直接将手机递了过去，“就策划部的那几个啊，还有……” 　　还有，你喜欢的人。 　　蒋言明拿起手机，看到了这张合照。 　　顾倾之站在最边上，脸上没有笑容，但也算不上严肃，身后姜子言的一只手还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挺好的。 　　蒋言明将手机递了回去。 　　商子瑜瞥了一眼他的脸色，一边拿回手机一边问：“你不会吃醋吧？” 　　正在开车的高琛连忙好奇地问：“吃醋？吃什么醋？” 　　蒋言明很淡定地说：“他去吃饭，我吃什么醋？” 　　商子瑜又盯着他看了几眼，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最好是。” 　　蒋言明问：“还要多久能到？” 　　“一个多小时吧。”高琛问，“急什么？” 　　他淡声回道：“没急。” 　　蒋言明只是想快点回去了。 　　天上飘着小雨，一群人从火锅店出来时，外面的天色变得阴沉，看样子等下可能会有更大的雨降临。 　　“谁没开车？我送你们。” 　　很多人都开车了，只有顾倾之和另外一个人没开。 　　姜子言对他们两个人说：“你们住哪儿？我送你们回去。” 　　那人说：“我不用，我走路就几分钟的事，你送他吧。” 　　说完，他就用外套当披风，直接离开了这里。 　　顾倾之也开口：“我打车就行。” 　　姜子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个点你半小时能打到车算我输。”他接着说，“别客气，我也没事，送你回去就行。” 　　他刚要拒绝，却直接被他拉着往路边的停车位那里走。 　　上车后，顾倾之告诉了他小区的名字，他立刻扭头，有些惊讶：“你住那里？” 　　“嗯。” 　　他吸了口气，内心持续震惊着。因为那个小区是出了名的贵，他还没去过，只记得偶尔去郊外的时候路过过几次。 　　开了导航后，两个人闲聊起来。姜子言属于话多的类型，但也有分寸，在问顾倾之大学时期的事情时没深问，而是停留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程度。 　　“原来蒋总也是江大的。”姜子言第一次听说，低声问，“但我听说蒋总是美术系的吧，你呢，你学的什么专业？” 　　顾倾之说：“编程。” 　　“编程？”他眼中有丝崇拜的感觉，“江大的编程系据说很难的，真牛。” 　　一秒后，姜子言问道：“不过，你编程系的怎么来我们策划部啊？” 　　顾倾之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个人问他类似的问题，这次，他说得多了一些：“我原本是想去游戏开发设计这个专业的，但我实在没什么艺术天赋，只会看，不会画，后来才在学校那边的建议下去了编程系。” 　　他轻笑：“这样啊。” 　　到了小区门口的时候，车子只能停在这里。姜子言本想和保安大哥说一声，但顾倾之已经开了车门。 　　雨水瞬间滴落在他身上，打湿了他的黑发。 　　“别啊，我送你进去。” 　　顾倾之说：“不用了，谢谢。” 　　姜子言见他关了车门，快步往小区那边走。他看了几秒，随后将车掉头，直接离开了。 　　顾倾之顶着雨往家的方向走，他想着衣服已经湿了，便没有用身上的外套挡雨，只是快步往家里走。 　　路过这条街道时，耳边传来一声虚弱的叫声。 　　顾倾之很快停下脚步，他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听错。 　　这应该是狗的叫声，只是没那么清脆，像是被闷住的感觉。 　　他的目光在路旁扫视了一下，这时，又一声短促的“汪”从似乎是前侧方的位置传来。 　　顾倾之看向路旁，空荡荡的街路上只有前面几步的垃圾桶显得可疑。他迈步朝那边走去，就在刚落脚的时候，垃圾桶旁边的一个纸箱里的它像是感应到了一样，发出求救般的一声“汪”。 　　这是目前为止最清楚的叫声。他循着声音找到了位置，很快蹲下身，掀开了这个只是简单合上的纸箱。 　　打开的这一刻，他低垂的视线撞上了一双似黑水晶般清澈的眼睛。 　　只是箱子里的它很虚弱，抬头望过来的眼中没有警惕，反而更像是在恳求。它的脑袋无力地耷拉在地上，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眼，怔怔地望着。 　　“汪……” 　　顾倾之的目光落在旁边，看见它血淋淋的一条腿。 　　雨水侵袭进来，淋湿了小狗的棕毛，但很快，它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那里没有冰冷的雨，它得以一直睁着眼睛，颤抖的身躯也渐渐平静下来。 　　蒋言明打开家门的时候，目光一颤，忘记了脱鞋，直接大步走到站在客厅的顾倾之身边。 　　他眼里只有他，还没注意到一旁放着的一个纸箱。 　　“怎么回事？”蒋言明紧张地看着全身湿透的他，声音焦急。 　　刚才，顾倾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了这个纸盒上，抱着它跑回家。他本想放下东西，给它紧急处理一下受伤的腿，但回来仔细一看，这腿血肉模糊，不是自己能处理得了的。 　　他看着怀中奄奄一息却紧盯着自己不放的它，只想立刻打车去宠物医院。 　　这地方不好打车，顾倾之有些着急，也就是这时候，蒋言明推门进来了。 　　顾倾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看向旁边的纸箱：“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一条狗，它腿上有伤，我想送它去医院，但是打不到车。” 　　蒋言明感受到这只冰凉的手，缓缓看向一旁被水浸透的纸箱，顾倾之的外衣正落在旁边的地上。 　　他走过去，蹲下后，看见了一条棕色的小狗。 　　顾倾之很急，眼中都是它那条受伤的腿：“我们送它去医院吧？” 　　蒋言明也没墨迹，直接将这个箱子抱了起来：“我开车。” 　　“嗯。” 　　顾倾之也没脱鞋，径直走到门口，给他开门。 　　“你穿件衣服。”蒋言明说。 　　他直接走出门，快速说：“不用了，快点走吧。” 　　蒋言明没再说什么，上车后就把自己的衣服脱给了他：“你穿着，身上都湿了。” 　　顾倾之是全身都湿了，可他腿上的小狗却享受到了那一路的温暖。他开口问：“我能把你衣服盖在它身上吗？” 　　它又在发抖，圆溜溜的眼睛也合上了。 　　蒋言明刚用导航搜完最近的宠物医院，侧头看到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嗯。但你不冷吗？” 　　“我没事。” 　　蒋言明开得很快，但即使是最近还开门的宠物医院，也要将近半个小时才能到。 　　“你刚回来？” 　　“嗯，姜子言送的我。我在小区门口下车，然后在一个垃圾桶旁边发现了它。”顾倾之低头，看着纸箱上的血：“你说它这腿……” 　　蒋言明知道他担心，立刻安慰说：“没事，等一会儿看了医生就知道了。” 　　他闷声应道：“嗯。” 　　顾倾之的脸色很沉，低声说了句：“不知道谁这么缺德，下着雨把它丢出来了。” 　　蒋言明说：“它看着不大，品种也不是卖的那种，感觉像家里养的小土狗。” 　　这种狗，蒋言明以前经常见到。 　　顾倾之的一只手放在纸箱上，腿上和衣前都染上了一点血。他却没发现，一直在观察箱子里这只小狗的情况。 　　当车停下的时候，顾倾之立刻伸手要去开门，但是身旁的蒋言明开口，让他的手停在了空中。 　　“你等一下。” 　　“啊？” 　　蒋言明已经迅速下了车，比刚才急促下落的雨水浇打在他的身上，模糊了瞳孔中的视线。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开口说：“我去拿伞，你等我一下。” 　　说完，这个身影便消失在了顾倾之的眼中。 　　其实，真的不用的…… 　　因为身上已经湿透了，他只想着怎么不让怀里的小狗淋到雨。 　　但是，顾倾之自己觉得无所谓的，蒋言明却十分在意。 　　在车里，顾倾之看着蒋言明跑进了宠物店，和店内的人交谈了一两句后便拿起了门边的一把黑伞。 　　然后，在这场大雨中，他拿着手里的伞迫不及待地跑到副驾驶旁。 　　到了这边后，蒋言明才将手中的伞打开，然后拉开车门："下车。" 　　顾倾之抬眼望去，面前人的样子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就在这一秒，刚刚他的身影在雨中来回奔跑的画面在脑中回放，顾倾之陷入了沉思。 　　好像，真的很想和这个人一起，一直生活下去…… 　　突然的想法涌上心头，顾倾之再次抬起双眼时，温柔的目光中透着坚定，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下车啊。” 　　蒋言明将伞往他那边靠，可自己的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正在被雨水猛烈击打。 　　顾倾之收回视线，抱着怀里的纸箱下车。 　　从这里到宠物店的那十多步路，他的身上没沾到一滴雨水，只有鞋子和裤脚被地上积攒的水洼弄脏。 　　顾倾之微微侧头，看见蒋言明半露在外的身子，感受着头顶为自己遮挡风雨而近乎完全倾斜的雨伞…… 　　真的，好想和他继续生活下去。 　　毕竟，不会有人再像他这般比我自己还要爱我了。 　　分开三年多了。 　　仍然爱着的。 　　或许从来就不只是蒋言明一个人。 第75章 N.75 　　在诊室外等待的时候, 顾倾之坐在蒋言明身边的位置，侧头看他被淋湿的右半边身体。他看了几秒，向他伸手, 轻碰到了他的肩膀。 　　蒋言明有些迟钝地转头，微低的目光落在了顾倾之的脸上。 　　他听到他说：“都湿了。” 　　紧接着是一句更轻的问：“你冷吗？” 　　顾倾之知道蒋言明怕冷，而他现在却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衬衫。 　　蒋言明开口的声音发涩, 眼神还没从他的脸上移开：“不冷，没事。” 　　顾倾之将手收了回来, 轻声问：“如果它没事了的话, 我们能养它吗？” 　　这句话在蒋言明的耳中是另一层意思。所以,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养吧。” 　　“那是不是也不用帮它找主人了。”顾倾之低声说，“都把它丢了，也不用再找了。” 　　都这么狠心地将它丢弃了。 　　即使找到了它的主人又有什么用呢。 　　蒋言明点头，手臂意外碰上了他的身体：“不用找了, 等它好了我们就带它回去。” 　　两人之间几乎是肩并肩的距离，避免不了一些轻微的触碰。顾倾之没往旁边移动，反而坐得离他更近了一些。他点头：“嗯。” 　　大概二十分钟后, 两位医生从诊室里走出来。其中一位医生来到他们的面前问道：“这是你们捡到的对吧？” 　　蒋言明说：“对，路边捡的。” 　　“它腿上的伤口我们已经处理好了，但要恢复正常行走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吧。”这位高一些的医生问, “你们是打算养它，还是要放在这里让我们收养？” 　　顾倾之抬头看向身旁的蒋言明, 见他很快回道：“我们自己养。” 　　“那行。你们留个联系方式, 后天我们会发信息通知你们来领它走的。我们明天会为它做一次全面的检查，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病症。如果没有的话，我们会给它洗澡，让你们带回去的。” 　　蒋言明点头：“好。目前看, 它是没什么问题的对吗，状态还好吗？” 　　医生回答说：“目前没问题，状态也还可以，你们要看一下吗？” 　　蒋言明侧头问：“看一看？” 　　顾倾之很快点头。 　　走进诊室后，他们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小狗。它一看到他们进来就费力地拖着包扎好的后腿站了起来，冲他们叫了两声。 　　医生也走了进来，带着笑意说：“看来它是和你们有缘，我们刚刚处理伤口的时候它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顾倾之走近，摸了摸它的脑袋，回头问了句：“能看出它多大吗？” 　　“也就五个月左右吧，还很小，不知道谁这么缺德。” 　　是挺缺德。 　　关键是它的腿还伤着，要不是顾倾之把它捡走了，现在的它估计已经死在这个臭烘烘的雨夜了。 　　走出这间宠物医院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变小，他们一起回家。 　　“你吃饭了吗？” 　　蒋言明说：“还没。” 　　原本商子瑜和高琛是叫他一起去吃饭的，但他没去，到了公司后直接开车回家，一点时间都没浪费在外面。 　　顾倾之轻声问：“那你吃什么？” 　　“我回去随便吃一口就好了，也不饿。”蒋言明问，“你吃饱了吗？” 　　他点头：“嗯，今天薛颜过生日，所以才去的。” 　　不然，就回家等你一起吃了。 　　顾倾之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你和他们相处得还好吧？” 　　顾倾之的手里握着一杯蒋言明刚刚下车去便利店买的热巧克力：“挺好的。” 　　“嗯，那就好。” 　　大学时期的顾倾之身边从不缺朋友，也很喜欢出门。 　　所以，看到他现在和同事相处得很这么融洽，蒋言明是真的为他开心。 　　回到家后，蒋言明蹲下，从柜子里拿出了两双拖鞋，将他的那双放在了他的脚下：“你去洗澡，别感冒了。” 　　“嗯。” 　　换好鞋之后，蒋言明回到了房间。他也需要洗个澡，再去冰箱里翻出点什么来当晚饭。顾倾之吃饱了，他便也不想只给自己做饭了，想着随便吃点对付一口就好。 　　在蒋言明回到房间洗澡的时候，顾倾之走到了厨房那边，从柜子和冰箱里拿出了一些东西。他还没洗澡，刚刚只是在房间将身上这件带血的湿答答的衣服换下来，洗了个手之后就立刻来到厨房。 　　自从和蒋言明住在一起后，顾倾之根本没碰过锅，连厨房都很少踏入。 　　重新遇见之前的那些年，顾倾之一个人生活，不能时常点外卖，所以自己学了几道菜和简单的面食。要说厨艺怎样倒算不上，只是能吃的水平，饿不死就行。 　　这次，是他做得最不敷衍的一次。他翻遍了冰箱，拿出几个鸡蛋和一些蔬菜，想着做一碗面，再炒一盘鸡蛋。 　　煮面是他最拿手的，再炒一盘菜只是不想让餐桌看上去那么单调。 　　厨房里，顾倾之切好了等下要用到的菜，移到了锅前，开火准备煮面。 　　他一边等待水开一边想着，一定要好吃一点…… 　　二十分钟后，蒋言明换了一件舒适的衣服，推开房门要下楼的时候，目光却停留在了那里。他站在楼梯边，从上往下望去，看见正拿着铲子翻炒的顾倾之。 　　他在这里看了几秒后才往下走，在那里炒菜的人太过专注，没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锅里的鸡蛋边缘有些焦黑，顾倾之立刻关了火，皱眉盯着锅里的葱花鸡蛋。 　　“你在做饭？” 　　顾倾之转头，看见从身后走来的蒋言明。他点头：“嗯。” 　　蒋言明走近看了眼锅内，又瞥见旁边放着的一碗用料很丰富的面。他心中有猜测，但却没有问。 　　顾倾之把鸡蛋盛到盘子里，轻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糊了一点，你凑合吃？” 　　“给我做的吗？”蒋言明盯着他，轻声问。 　　“嗯，我都吃过了。”顾倾之抬头，看见他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再次开口道，“我做得一般，你尝尝看，不喜欢吃就不吃了。” 　　蒋言明陷入了沉默，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后，便轻轻落在了眼前的这碗面上。 　　顾倾之单手端着这盘鸡蛋，将它放在了那边的餐桌上，转身正要去端那碗面时，蒋言明看着他问：“你还没洗澡？” 　　“还没。”他这次长了记性，用手试探了一下热度后，端着碗底走到餐桌旁，“我现在去洗。” 　　他已经忍受不了自己身上这种黏腻的感觉了，得快一点去洗澡。他站在桌旁，轻声说：“你吃吧，应该，还可以。” 　　顾倾之还没走，蒋言明低着头走到餐桌旁坐下，很快便拿起盘子上的筷子。他夹了一筷子面，感觉碗底很深，真的煮了很多，还放了好多青菜。 　　盯着这长长的挂面看了一秒后，他才在他的注视下吃下一口。这一口面，他很用心地感受着，咽下去后才哑着声音说：“好吃。” 　　顾倾之也不知道他的这句好吃是真是假，但见他能吃下去就放心了。 　　“那，你慢慢吃，我先去洗澡了。” 　　蒋言明应道：“好。” 　　房门轻轻关上后，拿着这双筷子的蒋言明有些失神，正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这碗面。呆了好一阵儿后，他的手才重新动起来，很快就把碗里的面吃得一干二净，盘子里边缘有些焦的鸡蛋也被他毫不挑剔地送进了嘴里。 　　顾倾之出来的时候，蒋言明已经在那边洗碗了。 　　他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到了他的身边：“你吃完了？” 　　“嗯，都吃了。” 　　“都吃了？” 　　蒋言明手上在洗碗，嘴上和他对话，轻轻点了点头：“嗯。” 　　顾倾之对自己的厨艺又有了信心，但其实刚刚的那一碗面很咸，他因为没掌握好用量，将鸡精和盐都放了很多。 　　但是，蒋言明却觉得，这碗面比他吃过的任何一碗都要好吃。 　　蒋言明关了水龙头，低声说：“明天我要早起，今天的事情还没办完，还要再去一天，可能要晚上才回来。” 　　“哦，好。”顾倾之站在他身边，又开口问道，“你今早是不是没吃早饭？” 　　“嗯，有点急着出门，所以就没吃。” 　　急着出门吗？ 　　那还给我做了那么多种类的食物…… 　　顾倾之说：“我早上也不怎么吃的，你不用起早做饭，我自己起来了就看着弄了。你不用管我，直接出门就行。” 　　蒋言明没有犹豫地说：“没事，明早我会吃的，其他的给你保温，你起来吃就行。”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做，顾倾之是不会吃早饭的。 　　他还想让他长胖一点，所以在吃饭上是万万不可以马虎的。 　　顾倾之听他这么说便也没再说什么。这个晚上，他又去到了阳台。在他的楼上，蒋言明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思绪已经飘离这里很久了。 　　顾倾之点了最后一根烟，抽了个干净后将它碾碎。 　　要戒烟了。 　　他说戒就戒，转身就把剩下的几根完整的烟都丢进了垃圾桶里。 　　躺在床上的时候，顾倾之看到了一个小时前房东发来的信息。 　　【你的房租下周一到期，请问你还要不要续租啊？要续租的话，钱明晚之前要打给我了哦。】 　　房东是个年纪不大的女生，据说是帮她父母出租的这个房子。当时，顾倾之要按半年租，她还很大方地给他抹去了零头。 　　他们见过两次，但顾倾之现在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因为之前见面时就没看清楚。 　　他看着这条信息，没有思考很久，打字的速度很快：【我不租了明天我去整理东西周日晚上之前会收拾好的】 　　对面的信息来得很快：【啊？不租了啊？为什么？】 　　顾倾之回道：【私人原因】 　　他将这条信息发送出去后就没再回她之后的几条信息。 　　这个晚上，顾倾之睡得比往常早了许多。他想，明天可以早点起来，看看能不能赶上和蒋言明一起吃个早饭，然后再去房子那边收拾东西。 　　但是第二天蒋言明的出发时间还是太早了。 　　他睁开眼睛，很快下地走去客厅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盘子和碗。 　　看样子，蒋言明已经出去了。 　　顾倾之在原地呆了几秒，然后拖着步子回到房间，睡了个回笼觉之后才起来。 　　吃过早饭之后，他打车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还将自己房间的两个空行李箱都拖了过去。这样等下就可以把要带走的东西装在里面，会方便很多。 　　顾倾之刚进家门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看见面前的这张脸的时候，他没忘记她是将房子租给自己的那个女生。 　　女生披散着头发，脸上化着淡妆，五官清秀，很是漂亮。她在门开的那一刻抬头，看见顾倾之后直接开口问：“你为什么不租了？是因为房租贵吗？我还可以给你降一点的。” 　　顾倾之的手松开了门，站在这里回答：“不是，是我要和别人一起住了，所以就不租这个房子了。” 　　“啊……”女生惊讶过后轻声问，“是，和你女朋友吗？” 　　顾倾之有些失语，但还是说：“不是。” 　　“哦。”她直接迈步走了进来，扫视了一眼屋内，“那你确定要搬的话，你的东西都要尽快搬走的。” 　　顾倾之刚刚就在发愁，但好在他东西不多，没用的也可以丢掉。 　　蒋言明那里什么都有，住这么久也没觉得缺少什么。所以，其实他拿来的这两个行李箱都有些多余了。 　　“要不我帮你吧？我今天也没事，帮你整理整理。” 　　顾倾之转身，很快说：“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收拾好了会叫你来检查的。” 　　女生已经放下了单肩包，走向沙发：“你自己收怕是要收到天黑，我和你一起，能快一点。正好收完了我就拍照片确定了，好把押金退给你。” 　　“……那行吧。” 　　顾倾之说完之后就去卧室里检查，看看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 　　女生没有进他的卧室，只是把客厅里他的东西都拿到了沙发这边。她探头向屋内看了看，提高声音问：“你的东西装在哪里？你带纸箱了吗？” 　　顾倾之拿着几件衣服走了出来，看到那一桌子的没什么用的东西后便说：“你放着吧，我等下看看要不要丢掉。” 　　“啊？丢掉吗？” 　　他看了眼那些锅碗瓢盆和一些饮料：“要带走的我放行李箱里，剩下的就丢了。” 　　“哦，那袋子有吗？装袋子里丢掉吧。” 　　“有，我去拿。” 　　两个人收拾起来是快很多。女生的视线一直四处游移，在帮他收拾不要的东西时随口问道：“你怎么就这么一点东西啊？” 　　顾倾之在厨房那边整理，没转身：“有些已经拿走了，我本来东西也不多。” 　　“嗯，看出来了。” 　　收拾了一多半的时候，顾倾之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 　　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他回头看了下这个房间，感觉再有一个小时就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在天黑之前回去。 　　握着手机的顾倾之停在了原地，他缓缓点进了微信，目光落在第一位联系人上。就在他准备点进去，思考要发什么信息的时候，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蒋言明打来了电话。 　　顾倾之立刻点了接听键：“喂？” 　　“你在干什么？” 　　现在才打电话来问顾倾之的行踪，已经是蒋言明的极限了。他实在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总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我出来了，回我这边的房子来整理东西，正好……” 　　顾倾之的这句话被蒋言明干脆地打断，他似乎只听到了前面几个字，便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了。 　　这个声音慌张又低沉：“你回去干什么？” 　　“我……”顾倾之愣了一下，很快开口，“我来收拾东西啊，上次不是只收了一点吗……” 　　蒋言明的声音再度传来，他又一次打断了顾倾之的话，急切的语气中带着紧张，与顾倾之此刻的淡定从容截然不同。 　　此刻的蒋言明根本不想听他说话，只想立刻到他的身边。 　　他的话很快，又带着点忍耐的意思：“我现在过去，等见面了再说。” 　　电话被挂断了，顾倾之一头雾水地看着手机屏幕。 　　不是…… 　　来收拾东西，这句话没有问题吧。 　　顾倾之察觉到蒋言明的不对劲，知道他可能是想多了。 　　没办法，此刻调转车头来找顾倾之的蒋言明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怕话语中可能存在的歧义，只有当面见到人，才能彻底掐灭所有胡思乱想。 　　他是真的怕，这人又像上一次、上上一次那样，扭头就走，然后消失在人海，连一丝痕迹都寻不到…… 　　屋内，顾倾之走到了客厅，对坐在沙发上的女生说：“你先回去吧，我这边有点事情。” 　　女生直接懵了：“你不收拾了？” 　　“我有急事，麻烦你先走吧，剩下的我收拾完会拍照给你看的。” 　　女生看出了他脸色的不对劲，起身后说道：“哦，那我先走了，你慢慢收吧，那些垃圾我帮你带下去几个。” 　　顾倾之点头：“谢谢了。” 　　女生拿起了包，回头看了眼他：“没事。” 　　这扇门关上后，顾倾之坐在了沙发上，脑子里都是刚刚蒋言明说话时的语气。 　　他几乎能想象出他那时的表情…… 　　蒋言明那样失控难过的样子，顾倾之只见过不超过五次。 　　最深刻的莫过于对他说分手那次。 　　那时他脸上的每一种表情，顾倾之深刻在心，到现在都还能随时地隐隐刺痛心脏。 　　究竟是怎么看着那张脸说出的那么狠心的话…… 　　顾倾之也想问一问自己。 　　握着手机的顾倾之在这里坐了快十分钟，然后他起身，本想下去迎他，却没想到刚站起来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阵阵清晰的脚步声。这声音接连不断，像一段被调快了速度的鼓点，节奏感极强地叩击着耳膜。 　　很快，“咚咚咚——” 　　几下略显暴躁的敲门声响起。 第76章 N.76 　　顾倾之用最快的速度开了门, 刚推开一点点，站在门外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握住门把手，用力拽开了这扇门。 　　顾倾之差点被这股力量拖出去, 他慌忙抬头，见蒋言明面色沉重地望着自己。他的呼吸声很重，身体微微起伏, 看过来的目光也不似平常那般平淡如水。 　　“你……”顾倾之问，“你这么快就来了？” 　　蒋言明没说话, 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 　　顾倾之让到一旁, 对他说：“你进来。” 　　刚迈进门, 还没等走出门口放着的垫子，蒋言明的目光便被客厅那边放着的两个行李箱吸引了过去。 　　在这一刻，他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下坠…… 　　顾倾之背对着他，正在往屋内走, 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嗯？” 　　顾倾之猝不及防地被扯住，后退一步，身体抵在了蒋言明面前。他站稳后便清晰地感受到手腕上紧握的力道, 仿佛要将这骨头捏碎一般。 　　还没等他从这突然的痛感中缓过神来，对面这个个子高一些的人便扑了过来。 　　蒋言明很用力地抱着怀里的人，双臂紧紧箍住他的身体, 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让他连抬手都极其困难。 　　只有这样, 他才能确定他走不了。 　　顾倾之有些意外, 微微偏头，看到自己肩上多出了一个脑袋。 　　蒋言明觉得抱得紧还不够，他将自己的头靠在了顾倾之的肩膀上。两人的发丝交缠在一起，他没动, 只是将脸更深地埋了下去。 　　在这无人说话的几秒时间里，将头埋下去的蒋言明的眼眶不知何时红了起来。 　　“为什么……” 　　这模糊，带着嘶哑的声音落入到顾倾之的耳中。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心痛的感觉。就好像，心脏被千万根引线死死拉扯，要活生生地将它剥开一般。 　　顾倾之的目光下落。如果蒋言明没有控制着这两条手臂的话，他想，自己应该会抬起手，去摸一摸他的脑袋。 　　“你是不是想多了……”顾倾之开口，用额头蹭了一下他的头，“这个房子的房租要到期了，我已经跟房东说好要退租了，所以来收拾东西。周一之前我要收拾好，然后就可以把这个房子退了。” 　　房子退了后，和你一起生活。 　　还有，明天要去领的那只小狗。 　　蒋言明僵直的身躯在听完这句话后才有了反应，松了一点力气，脑袋从顾倾之的肩膀上移开，两只原本环住他身体的手此刻攥住了他的两个手腕。 　　他的眼睛彻底红了，显得这眼神更加无辜可怜：“只是来收拾行李吗？”他想要一个确认的答案，声音更哑了些，“收拾完，就回去吗？” 　　顾倾之的心立刻塌下去了一大块，酸涩感涌出，蔓延至全身，堵在喉咙处。 　　他总是败给他的这副模样。 　　顾倾之站在蒋言明身前，很肯定地点头，淡淡的目光中却独独对他一人流露出柔和：“嗯，收拾完就回去了。” 　　“那你为什么带着行李箱……” 　　听到这委屈巴巴的质问语气，顾倾之连忙轻声说：“带东西回去啊，会方便一点。” 　　“……”蒋言明没说话，又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十多秒之后，蒋言明缓缓松开了紧攥着顾倾之手腕的双手，任其无力地垂在身侧，脑袋也耷拉下去，盯着地面。 　　“正好，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听到这句话，蒋言明重新抬起头的瞬间，他看到面前的顾倾之伸出手臂，向自己迈了一步，然后轻轻地抱了上来。 　　被抱住的蒋言明大脑彻底空白，尚未完全消除的紧张恐惧感被此刻的温暖完全覆盖。 　　顾倾之将头靠上了他的身体，双臂温柔地环住他的腰际。 　　等了几秒后，他才开口，声音很低，却很清楚：“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我总对你发脾气，忙起来就不理你，还会让你半夜下楼去帮我买东西……还有，对你说了很难听的话。” 　　那个时候，他仗着他喜欢自己，所以就总是对他耍脾气。 　　说着说着，顾倾之愈发觉得自己从前对蒋言明真的很混蛋。 　　“我真的对你不太好。” 　　顾倾之环住他腰间的两只手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衣摆，说着的时候，眼眶似乎也忍不住湿润了起来。 　　听到这番话的蒋言明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只能呆滞地看着怀里的人。他的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仿佛有千斤重，可内心却涌动着强烈的渴望。 　　他真的好想紧紧回抱住这个人。 　　可这时，顾倾之的头从蒋言明的身体上移开，却没有后退，仍是近乎贴着他的距离。他们两人的衣服轻轻触碰，顾倾之缓缓抬头，深情地望着眼前的人，再次开口道：“但是，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却像块岩石一样砸在对面人的心坎上：“你……你还愿意和我和好吗？” 　　顾倾之前面说的那几句话，蒋言明都不认同。但是，他原本想说的话都因为此刻这句话的出现而化作泡影，顷刻消散。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万千声音，可却唯有这期盼已久的话语在不停回响，让他望过去的眼神中染上几分迷离。 　　蒋言明紧盯着顾倾之，强忍着心中的万千汹涌，用近乎呆滞的眼神确认，眼前的人确实是说了刚刚那句话。 　　顾倾之一直仰着头，将蒋言明脸上的变化都看在了眼里。他还没等来回复，便抓着他的衣角，再次轻启嘴唇：“我们和好，好不好？” 　　“你……”蒋言明看着他，几秒后才弱弱地问，“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和我和好的吗？” 　　顾倾之有些意外，原本抬起的目光似要躲闪，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动作或回答什么，对面的蒋言明就伸手揽住他，再次抱了上来。 　　蒋言明的拥抱总是像要将怀里人融入骨血一样，格外用力。他还是那个姿势，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发闷，有些模糊不清：“算了。” 　　什么算了？ 　　顾倾之睁大眼睛想。 　　“我不问了。”他蹭了几下，像是寻求安慰的小动物，“我们和好……” 　　“我听见你说的了，我们和好。你不能反悔了。” 　　蒋言明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哽咽。 　　顾倾之的右手还能动，所以他颤抖着抬起，摸到了蒋言明柔软的发顶：“我不反悔。” 　　“还有……”他说，“你看着我。” 　　蒋言明缓慢地将头从顾倾之的身上移开，猩红的眼中似乎滑落了一滴纯净的泪水。他半低着头，模糊的目光变得清晰，随即看到一只手朝自己满是汗水的右手伸来。 　　“我的腿早就好了，不是不能走，是我不想走。” 　　顾倾之握住了蒋言明的手心，说起这种话时还是磕磕绊绊的，但是，他今天一定要说出来。 　　他将酸涩感咽下，再次开口：“我是喜欢你的，想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生活。” 　　随着每一个字的出现，蒋言明的目光从他的脖颈移到了他的脸上。可还没等完全抬起头，蒋言明眼角那滴蓄积已久的泪珠便猝不及防地坠落，像颗断线的珍珠。 　　“真的吗？” 　　“嗯。”顾倾之抬起右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大拇指摩挲着，拭去他眼角新鲜的泪痕，“真的……” 　　蒋言明立刻握住了这只手，脸颊蹭着他温暖的手心。 　　在这带着笑意的眼中沉沦了几秒后，蒋言明又一次抱住了顾倾之。这次他很温柔，知道怀里的人不会躲，所以只是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肩膀。 　　顾倾之好像听到了蒋言明在自己肩头上吸鼻子的声音，他侧头看却没看到什么。顾倾之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腰后，另一只手正来回抚摸着他的头发。 　　“你还要抱多久啊？” 　　顾倾之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虽然很享受他的拥抱，但他们真的已经抱了很久了。 　　或许，可以做点别的。 　　顾倾之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想到蒋言明立刻跟上，揽住他肩膀的手一紧，再次将他搂入怀中。 　　这人一点都没有松开的想法…… 　　顾倾之笑着轻叹了口气，说道：“别抱了……” 　　蒋言明将他搂得更紧，低声说：“再抱一会。” 　　他用手肘轻碰了一下他，脸颊绯红，声音好似有点犹豫，也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羞涩：“要不要，做点别的？” 　　听到这话的蒋言明缓缓松开了手，低头对视上这好看的脸蛋后，眼前的顾倾之便勾着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来。 　　甜腻化解了残留的苦涩。 　　他吻着他的嘴唇，动作轻柔，也是生涩。 　　顾倾之也不知道，怎么和他接吻了这么多次，到现在却还是没有学会如何主动一些。 　　蒋言明看见他轻颤的睫毛，闭上眼后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攀上了他的后背，用力紧压，让他的身体完全贴上自己。 　　“嗯……” 　　顾倾之喉咙处溢出的闷哼碎在这阵阵的暧昧声音中。 　　他的腰间传来丝丝疼痛，可正在被蒋言明用力亲吻的双唇更是难逃，早已经又酸又麻。他闭着眼睛，在被亲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心想这人莫不是想要将自己生吞了…… 　　怎么能，这么激烈…… 　　意识模糊间，顾倾之仿佛回到了从前。蒋言明总是又亲又咬，每次接吻都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顾倾之感受到唇上的柔软离开，他缓缓睁开眼睛。可这个动作却更刺激了这个贴着他额头的人。 　　所以，蒋言明又凑了过来，再次在这已经红肿的唇上流连，侵入到他更深、更私密的温暖，在他的纵容下肆无忌惮地掠夺。 　　顾倾之忍着大脑的眩晕感，没有尝试推开他，反而轻轻又笨拙地回应着。 　　抓着怀里的人亲吻的蒋言明只知道，三年多没见了，真的很想。 　　想他的全部。 　　要一点点地将失去的都要回来。 　　沉重的喘息声在这个房间里放大，他的唇无声地滑到了他的脖颈，吻上了侧边滑嫩的皮肤。 　　顾倾之的手放在他的脑袋上，垂眼看着这个正在深深嗅自己味道的人。他的声音还带着明显的气声，说话的力气都被夺走了：“你真的……” 　　蒋言明的薄唇泛着红，停在他很白的肌肤上：“什么？” 　　“……”他背靠着桌子边缘，摸了摸他的头，“没什么。” 　　顾倾之什么都没说，所以，蒋言明轻咬住了这里。 　　他脖颈上没什么肉，而他也没有用力。 　　这留痕迹的习惯还是没变…… 　　顾倾之心想。 　　等蒋言明松开的时候，这里确实留下了一小块十分暧昧的红色痕迹。 　　一眼看去便知是吻痕，只是那四周的牙印留不了多长时间，淡淡的印记应该过一会儿就会消退了。 　　蒋言明从他的身上离开，宽大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紧握住了他的手。 　　顾倾之的脸涨得通红，不敢再看眼前的人。他低头抿了抿肿胀的嘴唇，却又好奇，微微抬起眼想要偷瞄一下。 　　这副模样…… 　　蒋言明脑中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理智再次崩断。 　　不管是脖颈上的红痕，红润肿起的嘴唇，还是这双水润勾人的双眼，他都抗拒不了。 　　又亲在一起后，顾倾之只觉得再这么亲下去迟早要忍不住…… 　　他倒是不介意在这里，但是，好奇怪，亲吻的人只是嘴唇在动，那两只手却都安安稳稳地放在固定的位置。 　　隔着衣服，他能感受到温暖，以及身下无法忽视的异样感…… 　　顾倾之的脑中闪过很多想法，在这只手蠢蠢欲动，刚要向下去碰的时候，一阵突然的敲门声让他身子抖了一下。 　　像是做坏事被抓到的感觉。 　　顾倾之往后缩，避开了蒋言明越来越温柔的亲吻，刚开口的声音发颤：“是，有人敲门？” 　　蒋言明向后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转回来的时候就又要吻上去。 　　“咚咚咚——” 　　这次的敲门声格外清晰。 　　可蒋言明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握着顾倾之的后颈就要贴上去。 　　顾倾之的目光都被敲门声吸引了过去，他后退了一步：“等一下，我去看一下是谁。” 　　蒋言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顾倾之抬头看他，知道他在闹脾气，所以很快地摸了下他的脑袋：“我去看一下。” 　　被揉了一下头发的他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从猫眼看到外面站着的是谁后，顾倾之有些意外，很快便听到女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还在吗？” 　　蒋言明也听到了，迅速转身，在门打开后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生。 第77章 N.77 　　门刚打开, 站在门外的女生便立刻勾起了嘴角，却没想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那里的陌生男子。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目光缓缓移到了旁边：“这……” 　　女生的话刚说出口就停住, 注意力完全被顾倾之脖子上的红痕吸引了过去。她盯着他的脖颈，确定半个多小时前这里是没有这个印记的。 　　顾倾之顺着她的视线，很快意识到她在看哪里。 　　他迅速用手捂住自己的脖颈, 但又觉得多此一举，所以就直接放下了手, 故作镇定地看着她问：“你怎么回来了？” 　　女生的嘴巴一直没合上, 此刻没有直接回他的话, 而是看向了站在他身边的陌生男人。 　　虽然在她眼里，顾倾之长着一张铁直男的脸，她完全没想过他会喜欢男生。 　　但现在，看到他们站在一起, 她竟然不觉得奇怪。 　　就是，这个高一些的男生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她没有再看他，重新看向了顾倾之, 咽了下口水后才轻声说：“我的钥匙找不到了，我，我看看是不是落在这里了。” 　　这些对话在不知情的人听来还是很奇怪的。 　　此刻站在顾倾之身边的蒋言明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也不知道这个女生是谁，但是他知道, 自己现在是顾倾之的正牌男朋友。 　　女生很迅速地走到沙发那边, 在缝隙中找到了自己的钥匙。她攥紧手里的钥匙，直起身后迫不及待地说：“我找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后，她就尴尬地笑了一下, 离开的时候最后看了眼顾倾之。 　　哎…… 　　她本来还想明天再来的，但现在看，是不用再来了。 　　门关上后，顾倾之站在原地，他身边的蒋言明立刻开口，低声问道：“她是谁？” 　　好熟悉的语气。 　　顾倾之抬头，看到此刻蒋言明眉眼微低，紧抿着嘴唇，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时候，他便意识到…… 　　这是，吃醋？ 　　顾倾之开口，很快说：“她是房东。” 　　“房东。”蒋言明的语气不像是质问，很轻，“那她为什么来你家？” 　　看着他这副模样，顾倾之竟然有些想笑，看着他回道：“她知道我今天来收拾东西，所以直接上来的，说是帮我收拾一下，整理好了之后就可以顺便把押金退给我。” 　　蒋言明没说话了，可看着顾倾之的眼神却是一点都没变。 　　顾倾之这次是真的轻笑了一下，向他迈进了一步，抬头看着，有种故意挑逗的意思：“你干嘛？女生你也吃醋啊？” 　　其实，如果是男生的话，蒋言明反而不会控制不住地问他。 　　“我们一共就见过三次，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嗯……” 　　顾倾之的笑意变得柔和，如微风般撩人心弦，仍在盯着蒋言明看：“好了，还要收拾东西。” 　　说完后，他便转身，准备往沙发那边走，继续整理东西，但没想到蒋言明突然从背后抱了上来，双臂也随之环在了腰间。 　　顾倾之停住脚步，低头看着这两只交握在自己身前的手。 　　蒋言明的手很好看，青筋明显，并不粗糙，但每次碰上他敏感的地方的时候，还会让他觉得难忍。 　　他将自己的右手搭了上去，轻声问：“怎么了？” 　　蒋言明从他的肩上探头，右手抓住了他的手：“没有。” 　　“就是，想抱一会儿。” 　　顾倾之心说：刚刚已经抱了那么久了…… 　　他偏头看了眼，嘴角淡淡的笑意再次涌上来，觉得自己真是找了一个最粘人、最爱撒娇的男朋友。 　　还和从前一样，没事就要抱着。 　　蒋言明忽然低声说：“你瘦了，瘦了好多。” 　　他环住他腰间，记得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所以，哪里少了肉，他都知道。这本来就细的腰现在更是深深凹陷了下去，骨线清晰，触碰的时候感觉一点肉都没有…… 　　“瘦了吗？”顾倾之整个人向后靠了一点，“跟你住的这些天我都胖了好多。” 　　蒋言明的嘴唇贴在他肩头的衣服上，感受着他瘦削的骨节：“你比以前瘦了很多，现在，也还是很瘦……” 　　顾倾之靠着他，没说话，也知道自己这些年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整日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不瘦就见鬼了。 　　没了蒋言明的照顾，又没什么钱的顾倾之根本就没有多少自理能力，倒不是他不会，只是对什么都觉得没必要。 　　蒋言明抬起了头，侧眼温柔地看着，可语气却有些隐隐的难过：“以后，你多吃点，我给你做好吃的。” 　　“嗯。”顾倾之很快点头。 　　在原地又抱了好几分钟后，外面的天色都有些暗淡了。 　　顾倾之说：“要收拾东西了，今天收完吧，明天就不来了。” 　　蒋言明松开了手，离开这个轻易就可以环住的腰，直起身说：“我去收，你坐着吧。” 　　顾倾之立刻拒绝：“我来收。” 　　说完这话，顾倾之想起之前要去哪里旅行，需要收拾行李的时候，他每次都像个没有骨头的人一样，要么躺在床上，要么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捧着手机刷小视频。 　　他这边惬意得很，手边还有饮料，蒋言明却在整个房间里走来走出，一刻不停地收拾东西。 　　给顾倾之整理衣服和东西的时候，蒋言明都会凑到他的身边，和他搭话，问他这个要不要带，那个要带几个，说完后还会在他的脸上或者嘴唇上亲一下。 　　像个在讨要奖赏的小孩一样。 　　顾倾之都习惯了，由着他亲，只需要做个什么都不用干、被他带着走的人。 　　但现在顾倾之不会这么做了。 　　半小时前才信誓旦旦地说要对蒋言明好，顾倾之可不能再像个大爷一样，什么都不做了。 　　可是，顾倾之刚走到沙发那边就被身旁的蒋言明按着肩膀，被迫坐在了沙发上。 　　顾倾之抬眼看他，再次说：“这很快就收好了，我和你一起。” 　　“不用。”蒋言明的双手还搭在他的肩上，低着头说，“我来就好了，你告诉我吧，什么要，什么不要。” 　　不管顾倾之说什么，蒋言明都没让他沾手。 　　“你吃饭了吗？” 　　“早上吃了你做的。” 　　“早上？”蒋言明蹲在地上，望向他，“你中午没吃？” 　　“没，也不饿，所以就没吃。” 　　果然，不看着他，他就真的这么糊弄过去。 　　蒋言明加快整理着剩下的衣服：“那等一下去吃饭吧，你想想吃什么。” 　　“好。” 　　他在收拾，顾倾之没看手机，就安静地看着他。 　　本来就没剩下多少东西要收拾，半个小时后就全部整理好了。 　　顾倾之的两个行李箱确实带多了，最后一个箱子都没装满，剩下的没什么用的东西就被他们丢到了垃圾桶里。 　　走在这条顾倾之总是在深夜孤单一人走过的小道时，他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人，缓缓伸手，抓住了蒋言明空闲的一只手。 　　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握了上去，然后轻轻掰开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蒋言明停在原地，目光凝滞在顾倾之身上。在这一刻，他更加确信，这一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很爱很爱的人就在自己身边，还主动握住了自己的手。 　　顾倾之仰头，夜色中，他的眼睛最为明亮，似乎微微弯起：“走吧。” 　　牵着手，一起回家。 　　蒋言明回握住了这只手，说不出话，只是点头。 　　之后，他们一起去了一家烤肉店。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是烤肉还是火锅，顾倾之只需要夹自己碗里的东西就好，因为会有人一直往他的碗里夹东西。 　　蒋言明有时都顾不上自己，却每次都会让他吃得饱饱的。 　　此刻在烤肉的还是蒋言明，刚刚顾倾之是要拿烤肉夹子的，但他却说“不用”，说着的时候还把另一个夹子放到了桌边的位置，顾倾之根本就拿不到。 　　这次，他们坐在一边，蒋言明更方便给他夹东西了。 　　“你今天收到宠物医院的消息了吗？” 　　蒋言明点头，在烤肉的手没停下：“嗯，收到了。它身上没别的问题，就是那条腿要养一阵子，等明天去接它的时候正好买点狗粮和其他要用的东西。” 　　“好。”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转头说，“它也是右腿伤到，和我还挺有缘。” 　　蒋言明把这块肉放到顾倾之的碗里，声音很轻但却莫名认真：“嗯，但下次不要受伤了。” 　　顾倾之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他怎么总是能用这样淡定的表情和语气说出这么……让人心软、脸红的话。 　　顾倾之低着头，轻声应道：“嗯。” 　　“你今天是去处理公司的事情吗？” 　　“嗯，谈一个游戏推广的合作。” 　　顾倾之问：“那还顺利吗？” 　　“顺利，今天去签合同了，已经处理好了。” 　　说完后，蒋言明就转头盯着顾倾之说：“明天……”他顿了顿，“我明天没有工作。” 　　“我也没。”顾倾之淡声说。 　　等了两秒后，顾倾之忽然笑了下，说了他想说却还没有说出口的话：“那明天我们出来吧？一起去别的地方逛一逛，然后再去宠物医院。” 　　蒋言明立刻说：“好。” 　　回到家里后，一切都没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一点。 　　顾倾之脱完鞋后很快说：“我先去洗澡了。” 　　蒋言明把他脱下了来的鞋放到了一边，低声回道：“好，那你早点睡。” 　　嗯？ 　　顾倾之整个人顿了一下，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这个正要上楼的人。他望过去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意外，不算明显，但那些杂乱的念头却在脑海中翻涌着。 　　蒋言明看向顾倾之，目光看似平静，却总能撩动对方心底的涟漪。他开口，轻声说：“晚安。” 　　不是，怎么就晚安了？ 　　说晚安说得这么干脆，那之前抱着自己不撒手的人是谁…… 　　回到房间的顾倾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脱衣服去洗澡的时候更是光着身子，直接僵在了原地。 　　和好了。 　　还要分房睡？？ 　　顾倾之觉得这样很不对。 　　三十分钟后，洗得干干净净、浑身散发着清香的顾倾之穿着睡衣，抱着枕头，站在了蒋言明的房门前。 第78章 N.78 　　“咚, 咚。” 　　敲门声很轻，只响起短短两次。 　　蒋言明也刚洗完澡，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正好刚刚打完手机上的信息。 　　【你洗完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吹头发？】 　　蒋言明的手从发送键那里移开，将手机放在桌上，然后大步走过去打开了这扇房门。 　　顾倾之站在门的另一边, 抬头望着，手里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自己的枕头。他穿着纯黑色的睡衣, 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 微微遮住了眼睛, 抱着枕头的样子显得他整个人特别乖巧。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一时间，谁都没开口说话。 　　蒋言明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站到侧边后轻声说：“进来吧, 我帮你吹头发。” 　　顾倾之迈步，缓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你先去坐着。” 　　蒋言明说完这句话就走到了卫生间，从里面拿出吹风机, 扯着手里的长线到了这张桌子的旁边。他偏头看向自己的床铺，发现上面多了一个白色的枕头。 　　他的动作顿时变得迟缓，差点忘记要先插电才能帮他吹头发。 　　顾倾之很安静地坐在这个椅子上, 已经用枕头为自己占好了等会儿的位置。他侧头，眼睛上扬, 开口的声音微低：“我, 我们一起睡吧？” 　　蒋言明垂眼，点了头：“嗯。” 　　后来，帮顾倾之吹头发的时候，蒋言明的视线真的忍不住落在眼下这细长白嫩的脖颈上。 　　顾倾之的脖颈特别好看, 一只手就能握住，只轻轻抓着便能悄悄泛出好看的红色。他的身体各处都很敏感，有时蒋言明明明都没有用力，但这肌肤上却总是会映出似玫瑰花瓣一样的深红。 　　他看着就觉得眼热，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总是不敢用力，生怕这颜色愈加深重，自己真的不小心伤到了他。 　　蒋言明的喉咙不知道默默滚动了多少次，他刻意避开视线，只落在这深黑的头发上。 　　顾倾之用手摸了下自己前额的头发，在吹风的声音消失的那刻说：“我的头发好像长了。” 　　“是有些长了。”蒋言明的声音低沉，需要压抑着，“哪天去剪吧。” 　　“嗯。” 　　他转头，见他垂着脑袋，正在整理吹风机的线。 　　蒋言明握着手里的吹风机，低声说：“好了。” 　　等蒋言明放好吹风机，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顾倾之还坐在这把椅子上，他问：“你还在处理工作？” 　　“嗯，在看你们做的方案。” 　　“哦，那……”顾倾之的话语犹豫了一下，微抬着眼睛，“那你还要多久才能处理完？” 　　蒋言明脚步轻慢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好似是没察觉到他话中有话，平静地说：“还要一会儿。” 　　顾倾之心里虽然很想和他……但也不能耽误了他的工作，所以起身，将这个位置还给他：“那你做吧。” 　　蒋言明很快坐下，将电脑拉回到了自己的面前，看了眼仍站在身旁的顾倾之：“你去休息吧，困了就睡。” 　　顾倾之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原地愣了几秒后才走到床边。他脱了鞋，掀开被子，躺到了他的被窝里。 　　很温暖。 　　还散发着好闻的淡香。 　　顾倾之只带了一个枕头过来，便伸手将他的黑色枕头也放了上去，然后半坐在床上，背靠了上去。 　　他只能看手机，连电脑都没带过来。本来，他还以为进了这个房间会做别的事情，不会有时间碰电脑……他根本没想到现在会是这样的画面。 　　顾倾之并没有心思看手机，却只能捧着它默默朝书桌那边望去。与他相反，坐在椅子上的蒋言明正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鼠标上流畅地滑动。 　　这下，顾倾之更看不进去了，觉得正在播放的电影索然无味。他退出了播放器，一会儿瞥一眼工作群组，一会儿刷着朋友圈，却始终找不到能让自己完全专注的东西。 　　就这样百无聊赖地过了一个小时，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 　　顾倾之在十几分钟前就躺在了床上，被子拉到腰间，脑袋偏向书桌那边。在这样安静无声的氛围中，他没忍住，在偷瞟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终于开口问：“你还没弄完吗？” 　　蒋言明的手顿在这里，缓缓扭头，本只想看一眼，但此刻的人真的给他太大的震撼了。 　　他看过来时的眼神……更何况，他现在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蒋言明的眼中颤动，整颗心也好似在这一个对视的瞬间就被他牵引至了身边。他对这个人一向没有任何办法，避开视线后，心脏这里仿佛空缺了一块，让他无法忽视。他看着眼前模糊的文字，缓缓开口：“还没，还有一些。” 　　顾倾之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眉角微微蹙起，双唇紧抿，仍在盯着他看：“还要很久吗？” 　　“嗯。”他回应的声音很轻，“应该，还要一个多小时。” 　　蒋言明看过去，双眼恢复了平常淡漠的模样：“你先睡。” 　　顾倾之没再说话，迅速转身，单手扯过被子，将背影留给了蒋言明。 　　其实，顾倾之没想先睡，就想等着蒋言明忙完之后躺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困意渐渐袭来，他看着手机的视线逐渐模糊，握着的右手也在恍惚间失去了力气。 　　他还是背对着他睡着了。 　　半小时后，蒋言明的目光已经落在顾倾之身上许久了。他伸手将电脑合上，缓缓起身，走到床边。 　　在这里，他可以更清楚地看着他的睡颜。 　　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顾倾之喜欢将一只手放在脸边，也还是不喜欢盖被子。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蒋言明去到另一边，安静地躺到这片空位上，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他侧身，眼前就是顾倾之的背影。 　　近在咫尺，蒋言明伸手就可以将顾倾之整个人都搂在怀里，好好感受曾经的温暖。 　　以前在一起睡觉的时候，蒋言明的身上像是有吸铁石一样，不管顾倾之的意识清不清醒，他都会寻到他的怀抱，将自己贴上去，紧紧地抱着他，安稳地睡去。 　　很多时候，他们两个人只有一个枕头就够了。顾倾之总会在蒋言明的怀里，小小的一个，缩在他身前。 　　现在，蒋言明只是往顾倾之所在的位置蹭了一点，伸手将他往里面拉了拉，怕这个睡觉不安稳的人掉到地上。他替他盖好被子，但去盖被子的那只手却没有收回，轻放在他的身上，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深夜，不知道具体几点，这些年一直睡不安稳的顾倾之醒了。他大脑迷迷糊糊，是身上的一只手让他的眼睛彻底睁开，意识清醒了些。 　　顾倾之转身，看到了将手搭在自己身上的蒋言明。 　　他闭着眼睛，好像睡得很沉。 　　真的是…… 　　顾倾之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然后，轻轻挪动着身子，将自己送到了他的怀里。他缓缓伸出左手，插入他的腰间，动作轻缓地抱了上去，脑袋也随后贴在了他的胸前。 　　好温暖，好想抱得再紧一点…… 　　就在顾倾之这样想着，可又怕吵醒蒋言明的时候，身上的这只手突然用力，隔着被子将他彻底按在了怀里。 　　顾倾之的脸都被压着，他不知道蒋言明是醒着还是身体习惯性地做出这个动作。他没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贴着他，也回抱得更紧了一些。 　　如果从前的每个被无限拉长的暗夜都有这个拥抱的话，顾倾之想，自己不会经常失眠，不会独自坐在狭小的阳台上，吹着寒风。 　　从来不后悔的人只是偶尔难以入睡。 　　如果身边有这个人的话，那么，顾倾之会觉得那些个黑夜并没有那么漫长，自己原来也可以安心地闭上眼睛。 　　顾倾之睡得很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空了。他在房间里扫了一眼，没看到人之后便光着脚走了出去。 　　蒋言明以前总是在这里默默地看着楼下的顾倾之，现在，是他在这里向下看。 　　蒋言明总是会发现他，回望的时候，很快就寻到了顾倾之的眼睛。他的视线被吸引，开口轻声说：“去穿鞋。” 　　顾倾之有些失神地看着，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显得他整个人有些呆呆的。他低头看自己的双脚，再次抬头时问：“你在煮饭吗？” 　　“嗯。”蒋言明已经走到了楼梯这里，抬头问他，“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顾倾之笑了，很快说：“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盯着这个笑容的蒋言明点头：“好。” 　　吃早饭的时候，蒋言明问他：“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顾倾之的嘴巴一边塞得满满的，奶香小馒头有点噎人，他一口吃下去后到现在都没咽下去。 　　很快，手边递过来了一杯牛奶。 　　他喝了一大口后才能开口说：“都行，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能去的地方。” 　　除了工作，顾倾之还没在桉城这个城市闲逛过，真的不太熟悉这个地方。 　　蒋言明知道他喜欢去什么地方，所以低声询问：“去古镇吗？那里有很多地方可以逛，好吃的也有很多。” 　　“好。” 　　因为是周末的缘故，古镇人很多，人来人往的。 　　在外人面前，蒋言明知道顾倾之不喜欢牵手，所以便忍住了，没有去握他的手。 　　顾倾之走在蒋言明的身边，不自觉地依赖他，想靠他更近一点。 　　行走的时候，顾倾之曾望向过这只手很多次，但都没有主动去握住。 　　在一家冰淇淋店休息的时候，顾倾之心情很好，正舀着杯里的夏威夷口味的冰淇淋。 　　“没想到这里也有这家店。” 　　他在铭城吃过几次这家店的冰淇淋，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尝到这种独特的甜腻味道。 　　蒋言明侧头看着他，温柔的眼眸根本藏不住那种满到要溢出来的爱意。 　　很多路过的人一看便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就是这么明显。 　　蒋言明也从来都不想藏着什么，总是这般光明正大。 　　蒋言明还一直看着顾倾之。 　　开心就好了。 　　他早知道这家店在这里，一直想着要带他来，今天，终于是实现了。 　　顾倾之转头，勺子还停在嘴边。他看着他，舔了下嘴唇，将自己的勺子递了过去，轻声问：“你要尝尝吗？好吃的。” 　　蒋言明低头，双手还垂在身侧，没回答，却缓缓张开了嘴巴。 　　顾倾之的耳垂立刻红了，轻轻伸手，将这勺快要融化的冰淇淋送到了他的唇边。 　　蒋言明不喜欢甜的。 　　但是，在这一刻，他真的好喜欢。 　　冰淇淋在嘴里融化的时候，蒋言明盯着顾倾之的目光更是像要将他融化一样，甜得腻人。 　　蒋言明说：“好吃。” 　　顾倾之避开视线，收回了这个勺子，重新舀了一勺冰淇淋，放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他是有洁癖的，唯独对蒋言明没有。 　　“走吧，我们去逛逛。” 　　顾倾之起身，走到他身边：“好。” 　　在这个古镇上，他们逛到了天黑，吃了一顿特色菜后才去宠物医院接那只小狗。 　　“你有完没完了？” 　　他们刚一进门就听见一间屋子里传来的声音，好像是在吵架。 　　“真烦人，一天天啰嗦个没完，别烦我了。” 　　这男生刚摔门出来就看见站在门前几步的两个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问道：“来接狗的？” 　　顾倾之记得这个男生是那天见过的其中一个，现在，他的目光还没从对方脸上收回。 　　因为，这人的脖颈上有隐隐约约的两道痕迹。 　　和他颈间快要淡下去的这个很像…… 　　这时，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从屋内走出来。他神情淡然，目光却越过顾倾之和蒋言明，始终锁定在那个男生身上。 　　蒋言明开口：“我们来接狗。” 　　“现在才来？就不能早一点吗？” 　　这人语气不善，但他们两个也没介意，站在原地等着。 　　接到小狗后，蒋言明走到那边去付钱。顾倾之看见个子高一些的男生去拉那个人的手，却被他一下子甩开了，还紧接着被翻了个白眼。 　　坐车往家走的时候，顾倾之侧头看，开口说：“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 　　是不是和我们一样的关系。 　　蒋言明知道顾倾之问的是什么，很快回道：“应该是。” 　　坐在副驾驶的顾倾之忽然懂了那时朋友口中说的“攻受分明”是一种什么感觉。 　　大学时，安逸杰就是这么告诉顾倾之的。 　　他当时无语又嘴硬，现在想想还真是挺幼稚的。 　　回到家后，顾倾之把笼子里的小狗放了出来。它好像是有些怕，只缩在顾倾之的脚边，没有因为好奇而在这个房间里到处跑。 　　蒋言明去冰箱里拿水，转身要走回来的时候，看见顾倾之蹲在地上，正温柔地抚摸着这只小狗的脑袋。 　　看到这一幕，蒋言明停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雨夜的顾倾之。 　　那天也在下雨，只是更猛烈，伴随着狂风，一直没有停下的迹象。 　　吵死了。 　　让他觉得，这个本就糟糕、死气沉沉的世界更加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还好，那天的蒋言明在一条小巷里遇见了眼前这个人…… 第79章 PP.79 　　那一年铭城的夏天格外炎热, 烈日整日高悬，让人难以忍受这般炽烈的阳光。几乎三天一次的雨偶尔带来短暂的清凉，但今天下午, 这雨已经下了整整两个小时了，一开始还是细雨绵绵，此刻却已汇聚成倾盆大雨, 让外头的一切都经历了彻底的冲刷。 　　过了会儿，外头的雨停了, 但这阴沉的天色还没散去, 明明还是下午却像是身处暗夜一般。 　　前天, 在国外工作很多年的人终于抽空回来了。 　　从前，她每年至少要回来一次，电话每三天都会打一个，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蒋言明不再每年都盼着她回来，也不会算着时间，在那个晚上等着手边的手机响起。 　　现在的蒋言明已经是初三的学生了, 对于她的突然回来，他真的没有什么期待，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平静。 　　此刻, 坐在饭桌旁的三个人格外沉默，原本属于蒋言明和外婆的闲聊时间就好像是被什么冰冻起来了一样。 　　几年前的老人还没有明显的苍老, 蒋言明已经长成, 褪去了稚嫩。 　　而这个多出来的人已经不是记忆中的人了，她变了很多，割了双眼皮，脸上的妆容也浓了许多。 　　蒋言明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母亲多久没回来了, 印象中，她上一次发来信息的时候还是在一个月之前。 　　此时正值假期，蒋言明低头看了眼手边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让他不得不加快吃饭的速度。 　　女人开口说了吃饭至今的第一句话：“你最近学习还好吗？这次考了第几名？” 　　蒋言明低声回答说：“第一。” 　　女人又问：“是年级第一还是班级第一？” 　　他在吃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根本没看向过她。 　　老人立刻笑着说：“年级第三名呢，他学习特别好，一直都是班里的第一。” 　　听到这话的女人立刻放下手里的筷子：“我和他说话呢，你就别插嘴了。” 　　老人收回了笑容，没再说话，而坐在她身边的蒋言明在这时看向了侧边，眼中格外淡漠。 　　“下次努力，争取考个年级第一。” 　　蒋言明收回视线，拿起筷子，往自己外婆的碗里夹了一块软烂的牛肉。 　　女人见他没理自己便皱着眉继续说：“你听见了没？假期努努力，别只顾着玩。” 　　老人叹了口气，开口说：“他都没时间玩，够努力了。” 　　“够努力了怎么才考年级第三？还是不够努力。你报补习班没？你语文一向不好，实在不行就多报几个，把成绩提上去。” 　　蒋言明直接放下了筷子，碗里的饭根本就没吃完，但是，他已经吃不下去了。他起身，对身边的老人说：“外婆，我出去了。” 　　女人的声音变了，她抬头，立刻严肃地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去上课。” 　　“上什么课？”女人在这时站了起来，仰视着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的人。 　　还没等蒋言明回答，老人就拉住了他的手腕，迅速地说：“补习班，他去上补习班。” 　　女人一向敏感，立刻盯着蒋言明问：“我问你，你去上什么课？” 　　蒋言明面色镇定，如实说：“美术课。” 　　屋内沉默了一秒，随后，“砰——”的一声响起。 　　女人的手狠狠拍在老旧的木桌上，手心即刻红了，痛感催促着心底的情绪，她似乎是在质问：“谁让你上美术课的？” 　　蒋言明身姿挺立，淡声说：“为什么不能上？” 　　“你……”女人用手指着他，怒气已然冲上心头，脸憋得有些发红，“你上美术课干什么！我不是都跟你说不许你再去了吗？学那些东西有什么用，一堆破烂玩意，你把课退了，不许再去！” 　　“你真奇怪。”蒋言明面无表情，面对她这样的怒吼却完全平静，“当初是你非要逼我学的，现在不让我学的也是你。” 　　女人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虽然有些发愣，但嘴上的反驳却来得很快：“就是不能学！你现在初三了，还学那个有什么用？你以前都是年级第一的，这次考了第三还不反省一下，还要去上什么美术课，我看你真的闲得慌！” 　　老人颤巍巍地站起身，拦在两人中间，一直在用手试图阻止自己的女儿。但是，一点用都没有，她曾经笑着说出的那个善意的谎言终究是在此刻被戳破了。 　　“你妈妈同意了的，你就好好学。”那时，老人看着蒋言明画的画，眼里都是骄傲，“你看你画得这么好，这么有天赋，可别浪费了，一定要坚持下来啊。” 　　可是，蒋言明在当时就知道了。 　　自己的母亲是不会同意自己继续学美术的，这些都是自己的外婆怕自己难过，所以才说的谎话。 　　现在，在面对这个早就知道的真相的时候，蒋言明一点都不意外，开口说：“我要学，你管不了我。”转身的时候，他对她说，“你回来就是为了办离婚的，我不用你管我，我自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女人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随手抓起自己的饭碗，将它摔在了地上。这个碗在落地的瞬间就破裂了，发出清脆的响声。 　　蒋言明低头看，这碗的碎片散了一地，应该是粘不回来了。 　　老人连忙劝阻，有些发急：“你这是干什么啊。” 　　女人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一直在用那样恶狠狠的眼神瞪着蒋言明：“不许去！” 　　蒋言明轻轻移开视线，转身就去沙发那边拿上了自己的画具，毫不犹豫地向门口走去。 　　女人大步走到门前，拉住了他的路，咬着牙说：“我说你不许去，你没听见吗？不许再碰那些东西，让你好好学习有那么难吗？” 　　蒋言明真的很不理解。 　　当初不顾自己的想法，非要逼着自己每天下课都去画室的是她。但现在，拦着自己不让去的也是她。 　　“我要去。”他低声说。 　　“你的钱都是我给的，我辛辛苦苦工作养你可不是让你去学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的！”女人说着狠话，眼睛瞪得很大，“你用的都是我挣的钱，你只能听我的。” 　　蒋言明的一只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他轻轻抬头，眼中的情绪完全沉了下去。 　　“我会还你的。” 　　他走过她身边，闷声留下一句：“你给我的，我以后都会还你的。” 　　说完之后，蒋言明直接出门，反手将门重重关上。 　　两个人在这里分开，门被关上的这刻，女人的内心似乎也崩塌了一块。 　　“你这是干什么啊，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怎么净说这些难听的话。” 　　老人本来已经无奈地坐下，可在抬头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外面阴云密布的天空。她立刻起身去沙发那边拿手机，焦急地等待他接电话。 　　对面响起声音后，她立刻说：“外面要下雨了，你带雨伞了没有啊？” 　　蒋言明已经走到了外面，抬头看了眼此刻的天气，阴沉无光，沉闷极了。他说：“没带，不用了。” 　　“那，那如果下雨了的话你去买把伞啊，别淋到雨了。” 　　“嗯，知道了。” 　　她拿着电话，声音很轻地安慰他：“别生气，好好去上课，饿了就吃点东西。” 　　“嗯。” 　　挂断电话后，蒋言明顺着这条熟悉的线路走着，他没什么好生气的，只是有点怪自己现在才上初三。 　　没有做很多事情的能力，就连自己做主一件事情的时候都会心虚。 　　她说得没错，现在他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她出的，照理说，他没有反抗的资格。 　　但是，如今的蒋言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连房门都打不开的小孩了。他不想放弃自己在这世上为数不多喜欢的事物，所以，一定要坚持下去。 　　十多分钟后，天上飘下小雨，随着前行的脚步，雨水坠落的速度愈来愈快，点点滴滴地击打在蒋言明的身上。 　　他却像是个没有感觉的人，在身旁的人都打着雨伞，加快脚步的时候，只有他一人慢吞吞地行走在这场雨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世界暗淡了下来的缘故，独自走在街上的人忽然忘记了自己要去哪里。 　　他只是一直往前走，却早就在这雨中，被风吹得迷失了方向。 　　蒋言明向右转，走到了一条相对狭窄的小巷里。这是一条有些隐秘的小路，行人很少，但却不用绕远路，可以直行到前方的目的地。 　　从前的很多次，蒋言明都很少在这里看到旁人，即使有时看见了，他也不会注意，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此刻的他停在了原地。 　　前方，一把黑伞立在墙角，伞下有一只浑身毛发都被淋湿的小黑狗。他轻移视线，就在这个伞旁，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男生头顶有另一把黑伞，正蹲在旁边。 　　蒋言明仔细看着，发现这个男生歪着头，用下巴夹住了这把雨伞，正在将手里的面包撕成小块。 　　蒋言明盯着这个方向，看到他将手里的小块面包放到了小狗的面前，在它小心翼翼地吃下这块后，他又放下了一块。 　　大概三十秒后，男生手里的面包没有了。他起身，却没有拿起地上的伞，应该是将它留给那个缩在墙角的小狗了。 　　他站起身后仍低头看着，可能是在犹豫，但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蒋言明的全身已经湿透，他仍然没有动，看着这个男生迎面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即将路过。 　　“喂。” 　　蒋言明没想到他会开口说话，缓缓侧头看过去的时候，目光落在了他的侧脸。 　　男生停在了蒋言明的侧前方，头顶的黑伞遮挡了一部分视线，他没能看清这个雨中的人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对方正在淋雨。 　　他将手中的另一把伞递了过去：“给你。” 　　蒋言明低头看着这把伞，视线却落在了这只干净细长的手上。 　　“拿着啊。” 　　他迟疑了一秒才伸手接过。 　　男生见他接过之后就走了。 　　他只是随手一给，觉得这个人和那只小狗一样可怜，没有其他心思。 　　可是，在身后看着这个背影离开的蒋言明却记住了他的长相。 　　他的手，他的声音...... 　　蒋言明全都记得。 　　走出这条街道的顾倾之快步走回到了奶茶店，因为石头剪刀布输了而被派出来买伞的他最后只拿了一把雨伞回来。 　　安逸杰左看右看，瞪着眼睛问：“你就买了一把？” 　　顾倾之坐下后说：“嗯。” 　　“你……”他问，“我们三个人打一把伞？” 　　“哪那么多话，你不爱打就自己走。” 　　顾倾之本来是买了三把伞的。 　　但路上看到了一只可怜的小狗和一个全身湿透的男生，一时心软就将这多余的伞递了出去。 　　他没提起，也没再想起这个平凡的雨夜。 　　后来，蒋言明在这条小巷走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遇见过那天的男生。 　　还以为不会再见了。 　　直到高一的一个晚上，在外面买东西的蒋言明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五个男生。 　　走在中间的人在笑，瞬间吸引了蒋言明所有的目光。 　　蒋言明看到，他穿着校服，上面写着“铭城私立高中”。 　　自那之后，蒋言明时常去距离自己学校不远的铭城私立高中，无数次地看见过他，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那时的他有喜欢的女生。 　　到如今，已经是蒋言明遇见顾倾之的第八年了。 　　根本不是他以为的第五年。 　　深夜，和顾倾之躺在一张床上的蒋言明在看见他的脸时还会觉得自己在做一场很美的梦。 　　“你还不睡？” 　　蒋言明背靠在枕头上，在看电脑。 　　顾倾之已经躺下了，在他身边的枕头上抬眼问他：“还没忙完？” 　　“快了，你先睡。” 　　顾倾之放下手机，在几秒安静后朝他那边挪了挪，直到脑袋碰到了他的枕头。 　　蒋言明低头看着自己手边的人，本来落在电脑键盘上的左手揽上了他的肩膀，轻声说：“睡吧。” 　　大约十分钟后，蒋言明将腿上的电脑放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垂着双眼注视身旁闭着眼睛的人。 　　他俯身，在他的额头上落下很轻的一吻。 　　这个夜晚，蒋言明还是抱着顾倾之睡着的。他的手臂给他当枕头，另一只手紧紧抱着他，手心贴在他柔软的发丝上，不时地轻抚。 　　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怀里的人很乖，原本爱乱动的习惯也没有了，就安稳地待在他的身前。 　　他们都在对方的怀里睡得很好。 第80章 N.80 　　阳光缓缓透进窗帘的缝隙, 顾倾之睁开眼睛的时候，模糊的视线中是蒋言明熟悉的胸膛。 　　蒋言明是有肌肉的，虽然穿着衣服的时候不明显, 但从前每次他一脱衣服，顾倾之都不敢看他，脸迅速红起来的时候就在想：这……怎么让人血脉偾张的, 好想，伸手去摸, 去感受一下…… 　　蒋言明的身体让他很有安全感, 可以整个将他包裹在怀里, 就像现在一样。他的脸贴在蒋言明的身上，感受着温暖，不愿离开。 　　蒋言明的手搂得太紧，顾倾之根本就动不了, 如果执意要从这个怀抱中离开，那抱着他的人一定会醒。 　　所以，顾倾之没动, 安静地靠着，想着从前的许多。 　　“叮铃叮铃——” 　　闹钟恼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但没响几声, 偷偷闭上眼睛的顾倾之就感受到了面前人的离开。 　　蒋言明的动作很迅速，生怕闹钟的声音提前吵醒怀里的人, 于是立刻转身去抓手机, 关掉了闹钟。 　　装睡的顾倾之还缩在蒋言明的怀里，一动不动。他以为蒋言明会直接起身离开床铺，然而，伸过来的手掌忽然抚上他的脸颊, 让他的身体差点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还好，顾倾之忍住了，脚趾在被子里紧紧蜷起，很紧张…… 　　几秒后，他感受到这只手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然后，身上的被子被人往上拉了一下。这只手离开得很慢，最后还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脸上的某个位置。 　　即使闭着眼睛，顾倾之也能猜出蒋言明现在的样子，真是想想就觉得…… 　　在关门的声音响起后，一直在憋着气的顾倾之才睁开了双眼。在这片安静中，他听到了自己强烈起伏的心跳声。 　　怎么在睡觉的时候摸我…… 　　平常那只手却僵硬得跟个冰棍一样。 　　顾倾之想不通，有些郁闷地在床上来回翻身。他还能再睡半个小时，但睡不着，又不想在蒋言明叫自己之前起床，所以一直赖在床上。 　　半小时后，推门进来的蒋言明看见床上将身子蜷成一小团的人。他走过去，俯身在他的脸边，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声音很温柔：“起床了。” 　　顾倾之觉得装睡要装得像样一点，所以，他在蒋言明叫第三声的时候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一脸倦意，还很刻意地打了个哈欠：“哦。” 　　“你去洗漱，然后过来吃饭了。” 　　“嗯。” 　　蒋言明说完就走了出去，很快，他的脚步停在了门前，站在这里，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 　　这装睡的技术倒是一点都没有长进。 　　那逐渐红透的耳垂早已将他暴露了，而刚刚那个十分刻意的哈欠更是差点让蒋言明直接笑出声音。 　　真的，很可爱。 　　下楼梯的时候，蒋言明的脑中只有这个念头。 　　今天，他们两个还是一起去上班，只是关系不再是看着正经的老板和员工。 　　到达停车场该下车的时候，顾倾之打开车门的速度倒是很快，可车门刚打开一个缝隙，他就被身后的蒋言明拽回了车内。 　　“嗯？”顾倾之转身，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这只拉着顾倾之手臂的手顺势滑到到了他的脖颈后，蒋言明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慢慢将身体向他那边靠去。 　　顾倾之看着这张极具冲击力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呆滞，却没有躲闪，反而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蒋言明离他很近，两人的嘴唇之间只差一个指尖的距离就可以贴在一起。他没有直接亲上去，而是开口轻声问：“能亲一下吗？” 　　这…… 　　顾倾之的后颈被这只手摸着，他有些僵硬，也不太懂蒋言明为什么要问。看着面前的这张脸，他当然说不出拒绝的话，点头的时候，眼睛还在盯着蒋言明。 　　“嗯。” 　　得到许可后，蒋言明吻了上去，一只手摸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就放在自己的身侧。 　　他亲得很温柔，只是和说的不太一样。 　　明明说的是亲一次，但现在，顾倾之已经不记得过去多少分钟了…… 　　分开的时候，顾倾之总是没什么血色的嘴唇红了起来，嘴角残留着一点白色。他猛地呼吸，开口问他：“好，好了吗？” 　　“嗯。” 　　在电梯里的时候，蒋言明问他：“你没事的时候能不能来看看我？” 　　顾倾之在他的身边抬头，对视到了他的眼睛。 　　“我今天就在办公室，你不忙的话可以来找我，直接进来就行。” 　　看似在询问，实则是在示弱，求关注。 　　这语气真的让顾倾之瞬间想起从前的一些经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一直在被这样的蒋言明拿捏。 　　拿捏得死死的。 　　顾倾之点头：“嗯，知道了。” 　　在第三层分开的时候，因为电梯里进来了其他人，顾倾之没能和蒋言明说再见。不过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三个小时后，他们还会一起去吃午饭。 　　距离中午休息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顾倾之收到了蒋言明发来的信息。 　　现在的顾倾之时常注意着手机，不再开静音，就是想在他发来信息的时候可以快一点看到。 　　【蒋：你在干什么？】 　　顾倾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文件中满是文字。 　　很快，顾倾之收到了蒋言明的回复。 　　也是一张照片。 　　更大的电脑屏幕上展示着他们上周确定的最终版的游戏方案。 　　还以为是简单地问一下在做什么，顾倾之已经轻笑着放下了手机，却没想到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蒋：你还在忙啊？】 　　握着手机的顾倾之在想，这句话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在他思考的时候，又一条信息传来：【蒋：你不来看我了吗？】 　　顾倾之盯着屏幕的双眼有些呆滞，双手停在空中几秒后才缓缓打字：【等下吃午饭的时候不是就见了吗】 　　【蒋：好吧。】 　　【蒋：那你忙吧。】 　　“……” 　　顾倾之的双手还放在手机上，身躯静止了十多秒后，他迅速从椅子上起身，离开了工位。 　　对面的薛颜看到后还关心地问了下：“你怎么了？” 　　“没什么，出去一下。” 　　顾倾之根本没看她，说完后就快步离开了。 　　到了第四层的时候，顾倾之在转角处迎面遇见了走出来的商子瑜。 　　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商子瑜向后退了一步，有些意外地问：“嗯？你怎么在这？” 　　顾倾之开口前犹豫了一下，不太会说谎的他此刻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找他有点事情。” 　　商子瑜懂了，立刻笑着说：“哦哦，那你快点去吧。” 　　顾倾之走过商子瑜，站到这扇门前的时候还是抬起了右手，轻敲了两下。 　　“进来。” 　　蒋言明还以为是别人，语气很淡，但没想到门开的时候，他会看见穿着黑衬衫、黑裤子的顾倾之。 　　他坐在椅子上，此刻看过去的时候，心跳加速。 　　顾倾之身前的衣角塞进了裤子里，衬衫是宽松的类型，显得整个人很随意。但他一点都不普通，走进来时的样子让坐在椅子上的蒋言明瞬间失神。 　　“你，你来了？” 　　顾倾之反手将门关上，朝他那边走去：“嗯。” 　　蒋言明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顾倾之身边。 　　“你不忙了吗？” 　　顾倾之抬眼，盯着他说：“你都那么说了，我还能忙吗？” 　　蒋言明一直在低头，嘴唇微张，却没说话。 　　缓缓，蒋言明伸手，直接面对面地抱住了顾倾之。他的声音在耳边格外暧昧，还总是用头蹭他的脖颈和肩膀：“我就是，想抱抱你。” 　　顾倾之抬手落在了他的背上，轻轻放着，看似无奈实则宠溺地叹了口气：“你是抱不够吗？” 　　他的手臂圈着他的腰，手掌握着腰窝，很快说：“抱不够。” 　　“再抱会儿。” 　　顾倾之拿他没办法，就站在这里和他抱了好几分钟。 　　“你累不累？” 　　“不累。” 　　蒋言明闷声说：“我有点累了，所以，再抱一会儿。” 　　顾倾之安静了几秒后拍了下他的后背，轻声问：“你这么抱着就不累了？” 　　“嗯，不累了。” 　　顾倾之心想：这人要抱抱的手段没什么长进，和从前一样黏人，好像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和自己分开。 　　抱着抱着，他们两个就亲到了一起。 　　忘记是谁主动的了，也好像是眼神对视到的时候，两个人的嘴唇就自动地凑到了一起。 　　回到办公区的顾倾之用手蹭了很多下自己的嘴唇，原本就亲得变了颜色，现在更是红得明显。 　　薛颜在顾倾之回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就一直没能离开他的脸。在他坐下后，她起身凑近，问道：“你，你这嘴巴……” 　　顾倾之的眼中透出一丝惊慌，再次用手蹭自己的嘴唇：“怎么了？” 　　她脸上的表情好似有些尴尬，停顿了一秒后才说：“没什么，就是红了。嗯，很红。” 　　听到这话的顾倾之连忙起身去了洗手间，在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嘴巴……跟涂了口红一样！ 　　他又想：可是，刚刚蒋言明的嘴唇明明没有很红啊，怎么自己的就这么明显？ 　　真看不下去了。 　　顾倾之用水冲洗了很多遍，等到红色淡下去了一点之后才走出去。嘴唇的颜色是淡了些，但他耳垂的红润却一点都没消退。 　　中午吃饭的时候，蒋言明侧头问顾倾之：“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设计部提交的稿子？” 　　“倒也不是不喜欢。”顾倾之说，“他们的稿子挺好看的，只是不是我想象的那种。不过，设计部的事情你们做主就好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蒋言明盯着他看，有些心疼，很快握住他的一只手说：“我来画吧，你说，然后我来画。” 　　顾倾之侧头，有些意外：“这，能行吗？” 　　“可以的，我大概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样子的。我来画，然后画完给你看，你再告诉我怎么改。”蒋言明一直握着这只手，“画完之后给大家决定，看最后用哪一个稿子。” 　　这当然好。 　　顾倾之点头，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嗯。” 　　“那我们下午是不是可以一起工作了？” 　　顾倾之立刻扭头，嘴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就听蒋言明继续说：“那你来我办公室吧，我画给你看。” 　　“……”顾倾之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开口，“你是不是……你真的是让我去看你画稿吗？” 　　蒋言明看着他，诚实道：“不完全是。” 　　还想随时可以见到你，可以伸手就能抱到。 　　顾倾之说：“画稿可以，那就去楼下的咖啡店。” 　　蒋言明只想了一秒，很快道：“好。” 　　能见到就好了。 　　顾倾之可不想在他的办公室里待上那么多个小时，刚刚十几分钟就已经那样了，他可不想再红着嘴唇，像个小偷一样鬼鬼祟祟地走出来。 　　关键的是，顾倾之真的不觉得自己的自控力有那么好。 　　前几次已经够让他忍耐的了，再来几个小时，他怕是真的不用回自己的工位了…… 第81章 N.81 　　到了咖啡店的时候, 顾倾之先去座位那边坐着等，蒋言明在排队等着点单。 　　顾倾之坐在很舒适的椅子上，将电脑放在了腿上, 想着等一会儿他画稿的时候，自己可以把最后的这个方案检查好。 　　“嗨，你一个人来的吗？” 　　顾倾之转头, 看到了两位女同事，不是策划部的, 只是她们的脖子上都挂着和自己一样的工牌。他对这两个人没印象, 淡声问：“你们是？” 　　“我们都是设计部的, 我见过你。”一位女生说。 　　顾倾之侧头看着她：“哦，那有事吗？” 　　女生看着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回道：“我就是看你一个人在这，想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顾倾之刚想说自己不是一个人, 忽然，视线就被这两个女生身后的人给夺去了。 　　蒋言明手上端着个餐盘，正往顾倾之这边走, 隔着大老远就看到他在和这两个女生说话。 　　女生察觉到顾倾之的视线，在转身的那刻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这个传闻中极其严厉、整日冷着脸的老板。 　　她身边的女生扯住了她的手臂，在用眼神询问该怎么办。 　　蒋言明没看她们, 端着手上的东西走到这张桌子旁。他想坐在顾倾之的身边，却被她们两个人挡住了路。 　　“蒋总好。” 　　“蒋总好。” 　　两个女生轻声打了招呼之后就互相扯着离开了这里, 也没给蒋言明礼貌回应的机会。 　　看到这画面的顾倾之竟觉得有些好笑, 在蒋言明坐在身边的椅子上后，就凑近问他：“你这么可怕的吗？她们见到你就跑。” 　　蒋言明把咖啡放到了他的手边：“她们和你打招呼吗？” 　　“嗯，本来在说话的，你一来她们就走了。” 　　蒋言明的手从杯上移开, 侧头盯着顾倾之看。 　　被这眼神注视着的顾倾之立刻有些慌神，但嘴角的浅笑仍在：“就是打个招呼。” 　　蒋言明低头应道：“嗯。” 　　“现在画吗？” 　　蒋言明走去另一边拿出了自己的平板，重新坐回来后说：“我其实已经画了几个了，给你看看？” 　　顾倾之立刻低头凑到他的平板前：“好啊，我看看。” 　　在看到蒋言明的画稿的时候，顾倾之很确定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画面。 　　“你画得好。” 　　蒋言明的目光落在他的后脑勺上，轻声问：“是你想的那种吗？” 　　顾倾之转头，抬起的眼睛带着笑意：“嗯。” 　　被这眼神勾住的蒋言明已经忘记他们现在是在外面，身旁的手已经抬起到他的脸侧，就快要抚上去。 　　顾倾之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慌忙向旁边瞥了一眼，随后便躲开了这只手，安分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侧头，低声提醒道：“在外面呢。” 　　蒋言明收回这只落空的手，点头说：“知道了。” 　　整个下午，他们两个人都是在咖啡厅度过的，完全不知道和他们有关的消息已经在办公室里传开了。 　　“蒋总和策划部的那位帅哥在咖啡馆呢。” 　　“啊？他们两个在那里干什么？” 　　女生悄悄地说：“不知道，关键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关键的是蒋总去买东西，端过来，那个帅哥就坐在位置上。我们两个原本只看到他，想去说几句话，看看能不能加上微信，谁知道一转头就看见蒋总端着咖啡和蛋糕过来了。” 　　这几个人在休息区小声说着，路过的姜子言安静地听明白怎么回事之后就笑着凑过去，很干脆地开口说：“他们两个是大学同学！” 　　女生很意外：“大学同学？” 　　姜子言喝着咖啡，靠在柜子边：“对啊，他们两个都是江大的，校友嘛，一起约个咖啡馆也正常。” 　　“哦，这样啊。” 　　女生在心里默默想着：可走之前看到的那个画面可不像是只是校友的关系……距离那么近，一低头就能亲上，这可一点都不符合传闻中蒋总那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作风。 　　这个疑问一直没有得到解答，直到那天的公司例会。 　　在顾倾之站在前面讲述这几个最终方案的时候，坐在他身旁的蒋言明看向他的眼神都要拉丝了…… 　　“第二个方案是……” 　　站在这里一本正经地陈述方案的顾倾之总能用余光察觉到身旁这人炙热的视线。他被看得脸颊发烫，却还要强装镇定，连一眼都不敢瞥向蒋言明所在的方向。 　　怕看一眼，就真的是要胡言乱语了。 　　蒋言明直接连同椅子一起转身过来，方便抬眼就能看到顾倾之。 　　坐在他身边观察许久的商子瑜终于是忍不住了，他已经注意到这会议室里的人都在关注着这个方向，所以，他伸手，拉住了蒋言明的袖子，小声地说：“你收敛点……” 　　蒋言明短暂转身，在听到这句提醒后确实收敛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不过即使蒋言明的目光如此不正常，除了早就知情的那几个人，几乎没有人会将他们联想在一起。 　　坚持说完所有方案的顾倾之松了口气，走回座位上的时候不明显地瞪了一眼蒋言明。 　　但是，这个眼神在蒋言明眼里就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他轻咬嘴唇，故意睁大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那个模样实在是好看极了。 　　顾倾之回到座位后就开始气鼓鼓地打字：【你别那么看我！】 　　几乎从来不使用标点符号的他现在决定用感叹号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信息刚发出去，“叮咚叮——叮咚叮——” 　　一串十分特殊的消息提示音在整个会议室里响起，众人的视线都被桌上那发出声音的手机吸引了过去。 　　顾倾之握着手机的双手轻抖了一下，他僵硬地转头，看向那边桌上亮起的手机。 　　“……” 　　顾倾之不能再熟悉这个消息提示音了。从前在一起的时候蒋言明就只给他设置了这个提示音。 　　这也是他时隔多年后再一次听到，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早知道就不发信息了。 　　顾倾之在后悔，但他转念一想，又不知道是谁发的，和自己没一点关系。他抬头，看见蒋言明一脸镇定地拿起手机，拨了个按钮后说：“忘记调静音了，不好意思。” 　　当然没人怪他，只是可能有人在好奇，这特殊的铃声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手机里。 　　回到工位的顾倾之收到了蒋言明的信息。 　　【蒋：控制不住，很明显吗？】 　　顾倾之用力攥着手机，打字的手都有些用力：【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蒋：那我下次注意，尽量控制一下。】 　　【……】 　　看着这条信息的蒋言明在办公室里安静地勾起了嘴角。他一直都会忍不住地看他，只是这次顾倾之正好在前面说话，他一抬头，视线就彻底移不开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坐在工位上的顾倾之本想闭着眼睛睡一会儿，但手边的手机震动让他立刻抬头。 　　【蒋：你来一下茶水间。】 　　顾倾之很快回道：【去茶水间干什么】 　　【蒋：来了就知道了，我很快过去。】 　　茶水间…… 　　总不能在茶水间里要抱着吧。 　　这可不行，万一有人推门进来不就完蛋了？ 　　顾倾之已经想好等蒋言明进来的时候怎么和他说了，但没想到抬头看见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正牵着蒋言明的手，笑得很开心。 　　顾倾之看着这个小女孩愣住了，抬眼后轻声问：“这是？” 　　蒋言明将茶水间的门关上，牵着她走过来：“商子瑜姐姐的孩子，有时候会送来公司让他带。” 　　“哦。”顾倾之低头看着小女孩亮晶晶的眼睛，“那你怎么带她来这边了？” 　　蒋言明开口说：“带她下来玩，也来看下你。” 　　这时，一直抬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顾倾之的小女孩说话了，声音软软糯糯的：“哥哥，这个好帅的哥哥是谁啊？” 　　蒋言明笑了，盯着顾倾之看。 　　小女孩挣脱了蒋言明的手，一边走过去牵顾倾之的手，还一边偷偷地笑。 　　很快，顾倾之的手被这只细嫩的小手握住了。他有些意外，睁大眼睛看着蒋言明。 　　“她喜欢你。”蒋言明的话带着笑意。 　　“我……”顾倾之不知道说什么，低头看了看这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女孩。 　　这时，商子瑜推门走进来了，一看到这个画面就没忍住笑：“怎么，又换了个帅哥牵着？” 　　他走进来，看着顾倾之说：“我姐的孩子。她吧，颜控，看见好看的就走不动路了，得像现在一样牵着。”他又转头看向了蒋言明，笑着说，“你失宠了？” 　　蒋言明没说话，目光一直在顾倾之的身上。 　　被小女孩牵着的顾倾之都不敢动了，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商子瑜眼睛一转，大脑飞速运转了一次，对蒋言明说：“那正好，你俩明天有别的事情没？” 　　蒋言明说：“暂时没有。” 　　他立刻拍了下手，很激动：“太好了！明天不是儿童节吗，我姐有事不能陪她，所以才送来我这里。反正你俩也没事，要不，帮我带一天？” 　　女孩听明白了，笑容绽放在脸上，开心地说：“好啊，那我要去游乐场！明天就要去。” 　　商子瑜走到她面前蹲下：“那你是想让我带你去，还是让这两个哥哥带你去？” 　　女孩没有犹豫，牵着顾倾之的小手来回晃着，仰起头说：“我要跟帅哥哥去。” 　　“太好了。”商子瑜立刻站起来，转身对蒋言明说，“那就拜托你们了。” 　　他走到蒋言明身边，小声说：“我定了机票，要去看我女朋友，怕过一阵儿忙起来就更没时间了，机票都订好了。你帮我一下，行吗？就明天一天，晚上我姐就能来接了。” 　　蒋言明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站着旁边的顾倾之，轻声问道：“你可以吗？” 　　顾倾之犹豫了一秒，低头就看见女孩可爱的面庞。他缓缓点头：“嗯。” 　　虽然他不会带孩子，但只是陪个可爱的小女孩过儿童节，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顾倾之这样想着。 　　听到回答后，蒋言明立刻说：“可以。” 　　商子瑜别提有多高兴了：“感谢。”他又看向了顾倾之，笑容咧到了嘴角，“感谢啊。” 　　顾倾之的手还在因为小女孩的摆动而轻轻摇晃，他说：“没事。” 　　回家的路上，蒋言明轻声问顾倾之：“你不喜欢小孩吧，那怎么还愿意答应？” 　　只要顾倾之当时表现出一点不愿意的感觉，蒋言明都会拒绝的，但是，他没有。 　　顾倾之是不喜欢小孩，但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照顾。他看着他说：“不是有你吗？” 　　“嗯。” 　　蒋言明是开心的，心想：明天，要带两个小孩了。 第82章 N.82 　　第二天是星期六, 蒋言明没有像往常一样叫顾倾之起床。 　　顾倾之睡到自然醒后去洗漱，洗漱好了才推开房门。刚走出去，楼下就传来小女孩的声音。 　　“哥哥, 那个帅哥哥什么时候起床啊？” 　　蒋言明把做好的吐司放到她的面前，轻声说：“他还在睡觉，再等一会儿吧。” 　　小女孩坐在沙发上, 很乖地等着：“好，那等他起来了我们是不是就能去游乐场了呀？” 　　“嗯, 等一下我们就去。” 　　蒋言明说完这句话抬头, 看见了站在楼上的顾倾之。他开口问：“你起来了？” 　　小女孩也很快转头, 手中拿着那个吐司，瞬间笑了：“哥哥，你醒了啊？” 　　顾倾之对她点了下头后直接下楼，在蒋言明迎上来的时候问他：“她什么时候来的？” 　　“一小时前商子瑜送她过来的。” 　　他看着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电视、吃饭的小女孩：“怎么没叫我？” 　　“看你睡得熟就没叫, 你醒得正好，过来吃饭吧。”蒋言明说，“她想去游乐场, 等我们吃完饭后就去吧。” 　　顾倾之点头：“嗯。” 　　吃过饭之后，蒋言明开车，载着他们两个人一起去桉城最大的游乐场。 　　“你叫什么名字？”顾倾之转头, 温柔地对小女孩说话。 　　小女孩坐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她特别爱笑, 眼睛又大又亮, 可爱极了。她说：“我叫商柒月，上幼儿园大班了。” 　　顾倾之转头对蒋言明说：“这小孩长得挺好看的。” 　　小女孩立刻在后面说道：“嘿嘿，谢谢哥哥。” 　　这一句话直接让顾倾之笑了出来，他回头看她：“你倒是会听。” 　　小女孩盯着他, 身体向前靠了一些，伸手指向了他的脸：“哥哥，你这里，这里是什么啊？” 　　顾倾之看着她手指的方向，疑惑了一瞬后才戳上了自己的脸颊：“你说这个？” 　　“嗯嗯，这里为什么是这样的？” 　　“……这是酒窝。” 　　小女孩很好奇地看着：“为什么我没有？” 　　顾倾之耐心解释道：“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她撅着小嘴，模样可爱极了：“可是我也想要，你这个好看！” 　　这东西要是能给人的话，顾倾之以前应该会第一时间就把自己脸上的这两个酒窝给出去。 　　但是，他侧头看了一眼。 　　身边的蒋言明好像还挺喜欢的，没事就爱亲这里，喜欢用手去戳…… 　　那还是不给了吧。 　　顾倾之转身回来，轻声问蒋言明：“她妈妈几点来接她？” 　　“商子瑜说要晚上六七点左右，到时候她会给我打电话的。”蒋言明说，“我们先带她玩，如果累了就先回来，不累的话就直接在那里等着吧。” 　　“好。” 　　到了游乐场后，小女孩很兴奋，牵着顾倾之的手到处走，看到喜欢的东西都想要去尝试一下。但是，她年纪还小，能玩的项目并不多，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坐旋转木马，开卡丁车。 　　她说想玩什么，他们两个就陪她去玩，都想让她过一个开心的儿童节。 　　游乐场今天有特别多的小孩，几乎都是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来的。像他们这样，两个男生带一个小女孩来的画面并不常见。 　　而且，这两个人长得都过于张扬，因此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坐完卡丁车的时候，蒋言明低头问她：“你饿不饿？” 　　小女孩听到这话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站在原地好好感受了一下后才仰头说：“好像，肚子在叫了。” 　　蒋言明笑着说：“肚子叫就是饿了。” 　　蒋言明又看向了被她牵着的顾倾之，问他：“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顾倾之点头：“嗯。” 　　他们去的那家餐厅人很多，排队等了二十分钟才进去，找到了位置。 　　蒋言明在给他们两个人剥虾，将第一块虾肉先放到了顾倾之的盘子里，然后继续剥，又放到了小女孩的盘子里。 　　“我们等一下去商店逛逛吧，给她买点礼物。”蒋言明一边剥虾一边说着。 　　顾倾之正在吃他剥的虾肉，很快说：“好。” 　　商店很大，里面的东西各式各样，完全让小女孩看花了眼。在她拿着两件东西左看右看的时候，站在她身边的蒋言明说：“喜欢都可以买的，走吧。” 　　小女孩看着他摇头，然后又重新开始纠结：“就买一个就好了，我妈妈跟我说不可以太贪心的，买一个最喜欢的就好了。” 　　十秒后，小女孩将那个兔子娃娃放了回去，手上拿着一个拼图模型，笑得开心：“我要这个！” 　　很快，蒋言明伸手将那个兔子玩偶也拿了下来，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喜欢都可以买的，下一次不一定会遇见了。喜欢就买，我给你买。” 　　最终，蒋言明将这两样东西都买了下来，抱着它们的小女孩笑得像个小天使一样。 　　坐在街边的椅子上后，顾倾之和小女孩一人手里拿了一个甜筒冰淇淋。 　　蒋言明站在他们身前，顾倾之抬头问他：“你不吃吗？怎么没买？” 　　“我不吃了，你们吃。”他很快低声道，“你们坐在这里，我去那边买个东西。” 　　顾倾之不知道他要买什么，也没多问：“好，那你去吧。” 　　蒋言明走后，他们两个就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吃冰淇淋。 　　“哥哥，你和小蒋哥哥是兄弟吗？可你们为什么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顾倾之很快回答：“我和他不是兄弟。” 　　小女孩思考了一下，大大的眼睛里似乎有些疑惑：“那你们为什么住一起呀？”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提问一时难住了顾倾之，几秒后，他摸了下她的头，轻声说：“我和他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哦，这样啊，好朋友也是可以住在一起的。” 　　“嗯。” 　　他们两个一直在说话。女孩虽然年纪小，但懂得却很多，和大人说起话来一点都不腼腆。 　　也就十多分钟后，顾倾之抬头，看到前面拎着一个大袋子回来的蒋言明。 　　顾倾之的视线跟随着他，等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才抬头问：“你买的什么？” 　　蒋言明很快蹲下，将这个袋子轻放到了顾倾之的腿上，盯着他看：“给你的。” 　　“给我的？”顾倾之疑惑地低头看这个和小女孩手上一样的袋子，又抬起双眼，“什么啊？” 　　“礼物。” 　　顾倾之有些呆愣地看着他。 　　身边的小女孩却凑近看着这个袋子，歪头问：“可是儿童节不是只有小朋友才有礼物收的吗？为什么这个哥哥也有礼物？” 　　蒋言明看向小女孩，声音温柔地说：“不是只有过节才可以有礼物收的，任何时候都可以收礼物的。” 　　说完这句话后，蒋言明视线轻移，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顾倾之的手上。 　　在这一天，别的小朋友可以收到礼物，那他一个人的小朋友也要有礼物收。 　　顾倾之没说话，只是沉默地低头，静静看着自己腿上的大袋子，感受着他轻轻抚摸的手心。 　　他上一次在儿童节收到礼物不是在十八岁之前，而是和蒋言明在一起的第一个六月一日。只是可惜，他没能等到第二年的这个日子，不然，还是会收到一份礼物的。 　　小时候过儿童节的时候，顾倾之还记得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是怎么回答的。 　　“等下个儿童节我们一定带你去游乐场，让你玩个够，好不好？”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顾倾之不记得那时的自己几岁，只是好像每年都能听到这种类似的话。 　　一年又一年地过去，这样的话他听了一次又一次，到后来，他成年了，当初说好的游乐场，他却一次都没有和他们两个人一起去过。 　　后来的顾倾之是真的非常不想听到这些敷衍的话。他们明明不会有时间，却用这种话给他希望，拖延了很久很久…… 　　他们能给他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金钱和电话里的关心。真实的陪伴，对他们而言似乎连几个小时都难以做到。 　　现在的他早就不在乎那些东西了。 　　只是，从没在儿童节收到过礼物的顾倾之没想到，上大学后、在这个年纪还能收到礼物。 　　晚上六点多，在地下停车场里的三个人都坐在后排。蒋言明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小女孩，右手还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得等她睡沉之后才能停下， 　　“等她妈妈来接她之后，你还想在这里玩吗？还是累了，想回家？” 　　顾倾之现在对游乐场是彻底没了兴趣，走了一天也是有些累了，低声说：“回去吧。” 　　蒋言明看着他说：“好，那我们下次再来。” 　　下次吗？ 　　顾倾之扭头看了他一眼后安静地点了点头：“嗯。” 　　蒋言明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女孩，用手指轻轻戳了下她白嫩的脸蛋，脸上的表情满是温柔，和平常的他完全不一样。 　　顾倾之侧头看着，将他的这个模样都看在了眼里。 　　“你……”顾倾之将头转了回来，低声问了句，“你挺喜欢小孩的吧？” 　　听到这句话的蒋言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抬头看向身边的时候，眼中只有顾倾之的侧脸。 　　他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蒋言明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在这片寂静中，两人之间莫名地陷入了沉默。 　　“我……” 　　话刚开口，蒋言明的手机响了，他只能暂时收回想说的话。 　　是小女孩的妈妈打来的电话，说她已经到了停车场。 　　把小女孩送到她妈妈的车上后，顾倾之和蒋言明就重新回到了车上。 　　顾倾之正在系安全带，系好了之后，身边的人却没有要启动车子的意思。他侧头看过去，轻声问：“不走吗？” 　　安静了几秒后，蒋言明开口了，声音很轻：“那个问题你从前就问过我。” 　　顾倾之没有了任何动作，还没合上的嘴巴也想不通刚刚的自己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 　　蒋言明转身，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再次说了和从前差不多的话。 　　“我不喜欢小孩，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他说，“我只是要照顾好她，毕竟是别人交给我们的，总要让她开心。” 　　顾倾之听着，真的有点后悔问那个问题了。只是在当时看着那样的画面，他没忍住就问了出来。他连忙解释，语气听起来还是轻松的：“我就是随便问一下，没别的意思。” 　　蒋言明看着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明明就有…… 　　顾倾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这句话，在嘴角犹豫的时候，对面没系好安全带的人直接抱了上来。 　　蒋言明随后开口，闷声说：“我就想和你一起生活，就我们两个人。” 　　“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只喜欢你一个。” 第83章 N.83 　　回到家里的时候, 顾倾之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蒋言明则上楼去了书房。 　　包装好的礼品袋还放在沙发上，顾倾之侧头看了一下, 伸手将这个袋子拿到了手上。他很快将里面的盒子拿了出来，轻轻掀开这个盖子之后，里面装着两个摩托车的模型。 　　顾倾之的手停在了这里, 低头看着它们，有些意外。 　　那时, 蒋言明带着小女孩挑选礼物, 顾倾之在周围随便闲逛, 也就停在那一排模型前短短几秒。 　　但是，蒋言明还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所在，所以后来去将这两个他可能喜欢的模型都买了下来。 　　顾倾之是很喜欢，看到这个黑色机车模型第一眼的时候就想买了, 只是这下面的价格让他不能伸出手去拿。 　　没想到，现在它还是到了自己的手上。 　　拿着这两个摩托车模型的顾倾之呆坐在沙发上，被他放在一边的电脑屏幕渐渐暗了下去。 　　今天的那句话和蒋言明的回答都让顾倾之不自觉地想起了从前。 　　那时他们在一起快十个月了, 顾倾之突然的一句“你喜欢小孩吗”让蒋言明沉默了许久。 　　说实话，顾倾之觉得蒋言明是喜欢小孩子的。但是，如果一直这样在一起, 他们是不会有小孩的。 　　顾倾之是真的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小孩, 所以他不在乎。但是, 他总是想知道蒋言明会不会在乎。 　　想知道这份感情到底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蒋言明当时也是那样抱着他，紧紧相拥，在他的耳边说：“我不喜欢小孩，我只喜欢你。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别的我都不想要。” 　　顾倾之是相信的，所以后来再没提过，而蒋言明自那之后便再也不会多看一眼小孩子了。 　　他怕自己心思很多的男朋友多想。 　　但现在，顾倾之还是控制不住地又问了蒋言明这个问题。 　　他在沙发上默默想了许久，思绪纷乱，然后，抱着这个袋子，拖着脚步上了楼。 　　这些天，顾倾之已经把楼下房间的东西搬上来了许多。现在二楼的这个房间里的衣柜挂着他们两个人的衣服，洗手间的台上放着两个牙刷杯。 　　洗完澡出来的顾倾之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内心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几分钟后，顾倾之站在另一个房间的门口，轻敲了几下房门。 　　蒋言明很快站起身，走到门口去开门，低头看到顾倾之的时候便说：“你……”他的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很快说，“进来，我给你吹头发。” 　　顾倾之走了进去，坐在椅子上等他回来给自己吹头发。 　　“你还不回去睡吗？” 　　蒋言明把用完的吹风机放在桌边，低声道：“一会儿就回去了，还差一点东西没处理完。” 　　顾倾之转头问他：“不能回房间再处理吗？” 　　看着这双眼睛的蒋言明立刻说：“能，走吧。” 　　回到房间后，拿着电脑的蒋言明直接去了书桌那里，坐在床边的顾倾之看着他，低声问道：“你当时是看到我在看这两个模型了吗？” 　　“嗯，看到了。”蒋言明轻声说，“但是不太确定你看的是哪一个。我觉得这两个你都会喜欢的，所以就都买了。” 　　他问：“我买错了吗？” 　　“没有。”顾倾之低头说，“就是在看这两个，都挺喜欢的。” 　　蒋言明的嘴角带着笑意：“嗯，喜欢就好。” 　　顾倾之就坐在床边，身上穿着灰色的丝绸睡衣，领口略有些大，露出很好看的脖颈和锁骨。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我很久没去过游乐场了。” 　　也很久没收到过礼物了。 　　蒋言明望过去的眼神瞬间揪紧了一些，他放下了手里的鼠标，慢慢地走到了顾倾之的面前。他蹲下身子，抬头看他，一只手握住了他腿上的手，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他柔软顺滑的发丝。 　　他看向他的目光里都是满满的爱意，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着一样：“等周末了，你想去，我们随时可以去的。”他摸着他的脑袋，抬头寻他的眼睛，“下周吧，下周就我们两个人去，或者你想去别的地方也可以。” 　　顾倾之缓缓抬头，蓄着水光的双眼望过去的时候看见的就只有蒋言明一个人。他很快伸手，摸到了他的肩膀，接着整个人朝他贴去，不轻不重地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像白色羽毛般拂过蒋言明的心尖，仅一瞬便让他卸下所有防备，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再靠近些，想吻到他的更深处…… 　　蒋言明更用力地吻着怀里的人，听着他因为自己霸道的侵占而发出零碎的声音，也偷偷睁眼看他红透的耳尖和脸颊。 　　蒋言明往更深处吻着，夺去了他大半的呼吸，让他的身子紧贴在自己身前。蒋言明的手轻抚着顾倾之的后背，时不时地收紧，让他只能紧紧贴着自己。 　　不知道吻了多久，嘴唇发麻，顾倾之的后背贴上了柔软的床榻。他睁眼，面前是压在自己身上、尽情亲吻的蒋言明。 　　这样就好。 　　他闭上了双眼，承受也接受着他带给自己的一切体验。 　　即使不熟练，脸红害羞，顾倾之还是在尽力地回应着，抱着他后背的手始终没有落下。 　　在顾倾之似乎快要缺氧的时候，唇上的柔软离开了。他睁眼，恍惚失神的眼中映着将头埋在自己肩上的人。 　　蒋言明的嘴唇贴在了他脖颈上的一块软肉上，却没有将它裹起，只是很轻地贴着。 　　顾倾之的手落在蒋言明的脑后，像是安抚，却更像是对接下来一切动作的许可。 　　蒋言明在他的脖颈上安静地待了几秒，两只手都垂落在他的身侧，开口的声音满是忍耐：“你洗过澡了吧？” 　　顾倾之已经恢复了呼吸，可心跳却一点都没平静下来，很快低声应道：“嗯，洗过了。” 　　说完，他又揉了揉这个脑袋。 　　很快，呼吸声沉重的蒋言明一只手撑着床榻，从他的身体上离开，一眼都没再看向身下的人。他已经直起了身子，侧对着仍躺着的人：“那我去洗了。” 　　说完，蒋言明便穿好了鞋子，径直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门几乎瞬间关上，这声响让躺在床上的顾倾之立刻清醒。 　　缓缓地，顾倾之从床上坐了起来，红晕还挂在脸颊两侧，意识清醒的速度还赶不上蒋言明逃离这个地方的速度。 　　他好似有些无力地看着洗手间的方向，身旁的一只手轻轻攥紧了身下的被子。 　　顾倾之就这样看了许久，等到蒋言明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面朝衣柜，蜷缩在床的边缘。 　　蒋言明这次洗了很久，出来的时候看到缩在床边看手机的人。他没说什么，走过去拿起电脑，很快也躺在了这张床上。 　　他看着这之间的巨大空隙，又侧头看向这个背影，轻声开口：“你怎么睡那么边上？” 　　等了三秒也没等来回话，蒋言明看到的还是一个一动不动的背影。他将原本放在腿上的电脑合上，放到旁边后向顾倾之那边挪了挪，直到伸手就可以碰到他之后，才缓缓躺下。 　　蒋言明从背后抱着顾倾之。和好的这些日子，他们两个都是紧紧抱着睡的。只是这一次，是蒋言明自己抱着怀里的人，顾倾之还没有动，只是安静地被他抱着。 　　他偷看了眼怀里的人，又紧搂了一下他的腰：“刚才方翰宇给我发信息了，问我们明天有没有空。他明天也放假，想约我们去吃个饭。” 　　顾倾之还是没有说话，蒋言明等了几秒后就轻声问：“你想去吗？” 　　“都行。” 　　“嗯，那明天再说吧。” 　　蒋言明更靠近了他一点点，抱着他的手没用什么力气，只是用手臂将他圈在了怀里。 　　“早点睡吧。” 　　蒋言明又说，“晚安。” 　　这个晚上，顾倾之很晚才睡着，第二天起得也晚，一下楼就看见坐在餐桌旁抱着平板电脑画画的蒋言明。 　　蒋言明总是能很快听到顾倾之的声音，回头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站了起来：“你醒了？”他说完便走去厨房，重新打开了煤气开关，“我热一下汤，你坐着等会儿。” 　　吃饭的时候，顾倾之接到了方翰宇的微信电话，说到最后，他应道：“好，那晚上见。” 　　挂断电话后，蒋言明给他碗里添了一勺汤：“你答应他了？” 　　“嗯。” 　　“好，那晚上一起去吧。” 　　顾倾之点头：“嗯。” 　　晚上七点，在西餐店见面的时候，方翰宇看见他们是一起来的，很快问道：“你们两个，和好了？” 　　蒋言明坐在顾倾之旁边，轻点了点头：“嗯。” 　　方翰宇顿时笑了，笑容还是从前那般张扬肆意：“可以啊，挺好的。” 　　等菜上来的时候，方翰宇也说了一个自己的好消息：“我结婚了，已经领证了。” 　　蒋言明很快抬头，有点惊讶：“什么时候？” 　　他都不知道方翰宇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 　　“有点意外哈。我上周刚领的证，这结婚证都还热乎呢。”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明显是开心的，“她是我在一个酒会上认识的，挺巧的，她家和我家还有合作关系，我们父母关系都挺好。我和她认识时间不长，但觉得都挺好的，所以就直接去领证结婚了。” 　　这确实很快，顾倾之问：“你们办婚礼吗？” 　　“办啊，但应该得明年了，我俩今年工作都很忙，没办法抽时间办婚礼。”方翰宇笑着对他们说，“等办婚礼了一定叫你们啊，不过应该是在国外办，到时候你们得把时间给我留出来。” 　　蒋言明听着，忽然开口问：“你结婚的事情还和别人说了吗？安逸杰、周子清他们知道吗？” 　　“周子清知道，我领证前就和他说了。安逸杰那边还没，等会儿吃完饭我再和他说。”方翰宇看着顾倾之，轻声问，“你和安逸杰还没联系啊？他上周还提起你了呢，说是可惜，你不能去参加他的婚礼。我也不会撒谎啊，差点露馅，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顾倾之拿起筷子，低声说：“这两天就和他说。” 　　回家的时候，蒋言明开口问了句：“你知道周子清喜欢方翰宇吗？” 　　“啊？” 　　顾倾之像是被突然惊到了一样，立刻扭头看他。 　　这个反应，蒋言明知道他没看出来，所以很快开口：“周子清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他了，不过，也可能不是大学的时候。他们两个小学就认识了，可能，周子清已经喜欢他很多年了。” 　　顾倾之是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蒋言明轻声说，“他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顾倾之想了几秒后又说，“那他现在还喜欢？” 　　蒋言明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和周子清很久没联系了。不过，我觉得可能还是喜欢的吧。” 　　已经喜欢那么多年了，或许早已成为一种习惯。又或许，真的无法再爱上别人了。 　　就像自己一样。 　　蒋言明其实很确定，周子清现在一定还喜欢着方翰宇。 　　“啊……”顾倾之说，“那方翰宇要结婚了，他不是要伤心了。” 　　“嗯，会伤心的。” 　　那时，一个宿舍里有两个很爱却不敢说出口的人，蒋言明是幸运的那一个，现在可以牵着顾倾之的手一起回家。 　　但是，周子清的那份喜欢，似乎除了蒋言明之外，真的再无人知晓。 　　回到家里的顾倾之向蒋言明要来了安逸杰的电话，可是在拨打之前，他却握着手机看了许久，迟迟没有按下这个拨通按键。 　　蒋言明坐在顾倾之的身边，握着他的左手：“没事的，你在担心什么？” 　　“也……也不是担心。”顾倾之小声说，“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轻笑了一下：“他会有话和你说的，你拨过去就好了。” 　　顾倾之最后犹豫了一秒，点下拨通键后将手机开了外放。 　　铃声响了不过五秒，屏幕上的字变了，熟悉的声音立刻传来：“喂，你好。” 第84章 N.84 　　电话接通的时候, 顾倾之不知道该说什么，已经张开的嘴巴犹犹豫豫。 　　“喂？” 　　对面的人又说了一句。 　　蒋言明侧头看着顾倾之，知道他心里的纠结。 　　顾倾之是个很要面子的人, 当初的那些事情是真的让他觉得丢脸了，想要逃离，所以才会对那些朋友不告而别。 　　顾倾之紧紧攥着手机, 在对面的人就要疑惑地挂断电话的时候，他开口了：“喂, 是我。” 　　这个介绍好像什么都没说清楚。 　　顾倾之安静地等着对面的人回话。 　　大概两三秒之后, 对面的人语气沉了下来, 冷声问了一句：“你谁？” 　　“我……” 　　顾倾之以为他没听出来，正要开口，对面再次传来声音：“不认识，挂了。” 　　手机从耳边移到眼前, 顾倾之低头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说不出什么心情，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整个人有些僵硬。 　　“他挂了？” 　　顾倾之将手机放到了手边：“嗯。”他低声说，“他可能没听出来。” 　　蒋言明看着他，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再打一个？” 　　思考了两秒后, 顾倾之说：“我还是微信和他说吧，打电话不知道要说什么, 怪尴尬的。” 　　顾倾之说完就重新拿起手机, 准备加安逸杰的微信，用手机和他联系。可是，刚打开微信，还没等添加蒋言明发来的那个联系人名片, 手机屏幕上就显示出了一串号码。 　　就是刚刚顾倾之拨出去的那串号码。 　　安逸杰主动打来了。 　　顾倾之按下了接听键，还没等把手机放在耳边，电话那头就传来一声很有气势的喊叫。 　　“你他妈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安逸杰这一声喊用了很大的力气，满是怒火和抱怨，但话语中也藏不住对他的关心。 　　顾倾之把手机放到了耳边，闷声说：“还活着。” 　　“你他妈……”安逸杰忽然沉默，声音嘶哑，“你他妈现在在哪儿呢？” 　　“在桉城。” 　　“桉城？什么时候去的？” 　　“有几年了。”顾倾之开口说，“听说你要结婚了。” 　　“嗯。”安逸杰反应过来不对劲，脑子很少这么灵活，“你听谁说的？你见过别人了？” 　　顾倾之侧头，轻看向了身边的蒋言明：“嗯，见过了。前一阵儿遇到蒋言明和方翰宇了，他们我都见过了。” 　　对面的人直接炸了，好不容易淡定一些的语气一下子蹿得老高：“你，你和他们都见过了？！合着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操，你可真是个人了，真牛逼，没见过你这么牛逼的！” 　　顾倾之赶紧把手机拿得离耳边远了一些，刚想开口解释，对面的安逸杰就直接说：“你等着啊，我现在就订机票，你最好给我等着，看我怎么和你算账。” 　　说完，电话又被挂断了。 　　顾倾之看着手机，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蒋言明往他身边靠，和他的手臂轻碰在一起：“他这些年没少打听你的消息。” 　　缓缓地，顾倾之偏头看他，轻声问：“那你呢？” 　　蒋言明松开了这只手，伸出胳膊将他整个人都搂到怀里。他摸着他的肩膀，紧紧握住：“我也是。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顾倾之的声音轻了些，低着头问：“你怎么找？” 　　这世界这么大，你到底要怎么找到我。 　　蒋言明的嘴角带着笑意，神情温柔，也很满足于此刻拥抱着他的感觉。他说得有些慢，一点都不沉重：“你曾经说过你喜欢雪，不喜欢江城，也说过冬天桉城的雪很大很好看。”他偏头看着他的侧脸，手中不自觉地收紧，“这不是就找到了吗。” 　　顾倾之心想：真的是碰巧了。 　　原本，还以为真的不会再见面了…… 　　顾倾之安静地被他抱着，后背靠在他很有安全感的手臂上：“那，我们分开之后的这些年，你没有喜欢别人吗？我对你那么不好，你还找我干什么？” 　　顾倾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听不见了。 　　已经过去三年多了，当初分开得又不和平，顾倾之还以为蒋言明早就把自己忘了。最开始重逢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这个人怎么赶都赶不走，住在一起后，又对自己这么好，好到都让他忘了他们已经分手了。 　　蒋言明的手臂一直搂着顾倾之的肩膀，听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握着他肩膀的手差点卸力，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开口：“你没有对我不好。” 　　“我说过的，我会永远爱你，不会变的。” 　　顾倾之的眼眶顿时发酸，他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心虚又愧疚。 　　当初说好的，在反悔的那刻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顾倾之说的话也不少，可在和蒋言明提出分手的时候，曾经说过的誓言便如同被揉碎的纸，随手一丢，飞出去好远，也不会想要再去捡起。 　　蒋言明不想说这些，他收回了手，轻声问道：“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出去逛一逛？这附近有个夜市，只有周日才开，你想去吗？” 　　顾倾之点头，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蒋言明站了起来，伸手去牵他的手：“那走吧。” 　　要出门的时候，蒋言明忽然拿着手机轻笑了一下。 　　顾倾之抬头看他，还没等开口问，蒋言明就已经把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 　　【安逸杰：你行，你见到小顾了你不和我说？我上个月才问过你吧？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在骗我！你们穿一条裤子，可以，非常可以！我明天下午就到桉城，我先去找他再来找你和方翰宇这两个骗子，都给我等着。】 　　顾倾之看完了，一边穿鞋一边说：“见了面他肯定要说一阵儿的。” 　　蒋言明正在低头回复安逸杰的信息，嘴上不忘回复他：“嗯。” 　　【你直接来我公司就行，我和他在一起。】 　　【安逸杰：？？？】 　　【安逸杰：你们什么情况？和好了还是什么？】 　　蒋言明低头看了眼面前的人，再次打字：【和好了。】 　　现在，正要拉着他的手去逛夜市。 　　在另一个城市的安逸杰恨不得立刻飞到桉城，整个人像条毛毛虫一样在沙发上扭来扭去。 　　房间里的女人走出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干什么呢？” 　　安逸杰立刻跟尹希悦抱怨他们几个人的所作所为，她听完后便笑了：“你这么生气啊？” 　　“那可不，他们都瞒着我！” 　　她可太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轻声问道：“你和顾倾之那么多年的朋友，其实，你很想再见到他吧？” 　　被说了个正着的安逸杰双手抱在胸前：“我和他认识十多年了，真搞不懂他怎么突然走了，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 　　尹希悦坐在他的旁边，说道：“他肯定有他的理由。当初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们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对他来说，可能就不一样了。转学或许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了。这次你见到他好好和他说，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没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安逸杰忽然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已经完全被顺毛了：“嗯，知道了。” 　　答应是答应了，但第二天晚上在约好的餐厅见面的那一刻，安逸杰还是没能沉住气。从顾倾之走进这个包间的门开始，安逸杰就只想从椅子上站起来，抓着他的衣领质问一通。 　　实际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现在的他正用右手揪着顾倾之的衣领，眼里有藏不住的怒气。 　　蒋言明站在顾倾之的身旁，看到安逸杰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的时候就想上前阻拦。他刚迈一步，安逸杰就立刻转身看过来，压着声音说：“你让我跟他说明白，别拦着我。” 　　蒋言明看了顾倾之一眼，很快收回了迈出的脚。他不是担心，因为他知道安逸杰不会对顾倾之做什么。刚才那个想要上前阻拦的迈步动作更像是条件反射，现在他冷静下来，安静地退到了一边。 　　安逸杰盯着顾倾之的眼睛，咬牙说着：“你几个意思？” 　　顾倾之很淡然地垂眸，看见安逸杰此刻很恼怒的模样，没能第一时间回答出什么。 　　“说话啊。”安逸杰说，“你当初删联系方式的时候不是挺利索的吗？微信、电话，该删的都删了，你这么牛，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顾倾之开口，声音很轻：“我能说什么？” 　　“你……”安逸杰瞪了他好几秒，利落地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行，没话说是吧？” 　　安逸杰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包间。 　　顾倾之仍然站在原地，扭头看向门口。 　　这时，蒋言明走到了顾倾之的身边，对他说：“你去追他吧。” 　　顾倾之仰头看着他，紧闭着嘴唇。 　　“去吧，如果他不想见你就不会来了。”他拍了下他的手臂，“他就是希望你去追他，闹脾气呢，去吧，你追出去他就不生气了。” 　　在原地迟疑了几秒后，顾倾之大步走出了包间，刚走出店门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安逸杰。 　　安逸杰察觉到了顾倾之的靠近，还摆着架子，立刻扭头没好气地喊了句：“干什么？” 　　顾倾之面对着他，低声说：“当初你们的联系方式我都删了，不是只删了你的。这次，也是偶然和他们两个人碰上的，不是我去找的他们。” 　　“合着就是没碰上的话，我们几个这辈子都联系不上你了是吧？” 　　顾倾之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开口说：“那时候，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下，所以就……” 　　安逸杰看着他此刻的模样，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好像和从前相比变了许多。 　　他虽然怪他，但是，已经怪过了。 　　安逸杰内心憋屈，看着他说：“我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心狠呢。你和他分手，怎么，和我们几个兄弟都分手了？” 　　顾倾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缓缓低下了头，用沉默来回应。 　　几秒后，他面前的安逸杰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说：“算了，我懒得说你了。回去吃饭，我到现在一顿正经的饭都没吃，要饿死了。” 　　走回到包间的时候，安逸杰走在顾倾之的前面，背对着他说：“我下个月二十五号在江城办婚礼，你有空没？” 　　顾倾之很快答道：“有。” 　　“那就行，具体的我到时候再和你说。” 　　这次见面之后，他们几个人约着第二天晚上一起聚一下。安逸杰周三早上才回江城，方翰宇也有时间，所以周二这天的晚上，他们三个人一起去吃烧烤，吃完后又去了KTV。 　　原本蒋言明也是要来的，但临时的工作让他不能立刻去找他们。 　　等他处理好工作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他们三个人还在某家KTV里。 　　蒋言明推开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缩在沙发角落的顾倾之。他整个人都感觉没什么力气，后背靠在沙发上，头低垂着，看不见他的脸。 　　听到声音后，顾倾之才缓缓地抬起双眼。 　　在这片昏暗的光线里，蒋言明的眼中只有穿着松垮白衬衫、正看向自己的顾倾之。 第85章 N.85 　　从进门这一刻开始, 蒋言明的眼中就只有顾倾之一个人。他朝着他走去，目光随着距离的拉近而变得清晰。 　　他看见顾倾之泛红的眼眶和落满红晕的双颊。 　　明明是那么骄傲坚强的人，此刻却流露出旁人无从得见的脆弱与孤独。 　　顾倾之只是微微抬着迷离的眼神淡淡望去, 可被他看着的蒋言明却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力气，唯一想的就是靠近他，然后, 紧紧地抱住他。 　　蒋言明走到了顾倾之的面前，低头看他, 对视上他仰头看过来时的那个眼神。似乎, 满是伤感, 也有些天真，深处藏着晶莹的泪水。 　　“你……” 　　顾倾之仰头望着他，浑身发软，一开口便带着浓重的酒气："你来了？" 　　蒋言明的表情有些呆愣, 缓缓转身看向桌面。 　　很宽的桌面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瓶，顾倾之面前的这一片区域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七八个空酒瓶，还有几个歪歪斜斜地滚到了地上。 　　蒋言明转身, 缓缓地蹲在了他的身前，抬头看着他，很温柔地问：“怎么喝了这么多？” 　　顾倾之有些迟钝地低头, 只是眼神呆滞地看着他，抿着嘴, 没有说话。 　　蒋言明扭头看向了旁边两个也不是很清醒的人, 低声问：“你们怎么喝成这样？” 　　这么多年，蒋言明还没见过顾倾之醉成如今这样。 　　听到这话的安逸杰放下了手里的抱枕，直起身子看过去，立刻摆了摆手：“不是, 不是我让他喝的啊，不是我。他，他自己喝了超级多，我可没灌他酒。”他又强调道，“不是我，不是我。” 　　蒋言明知道问他们也没什么用，再次扭头看过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顾倾之忽然俯身，将自己的脸凑了过来。 　　这突然的靠近让蒋言明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在此刻，蒋言明仿佛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温度，这抹红润在他的脸上格外好看，像个熟透的苹果。 　　顾倾之忽然伸手，捧起了蒋言明的脸，再次靠近，近乎贴到他的额头：“你怎么才过来啊？” 　　语气轻得像飘在空气中，像极了在撒娇。 　　蒋言明握住他的一只手，解释道：“工作有些多，我处理完就过来了，但是刚刚不小心走错了路，绕远了。” 　　顾倾之已经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了，眯着双眼，低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我……好晕。” 　　蒋言明半跪在地上，右手抚摸着他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回去……”顾倾之动了下脑袋，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回哪里？” 　　“回家啊，我们回家。” 　　“回家……”他莫名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再次把整张脸藏了起来。 　　蒋言明知道顾倾之没有力气走了，轻声问他：“车在外面，我背你出去？” 　　安静等了几秒后，肩上的人才缓缓离开他的肩膀，声音很轻：“你背我。” 　　说完，顾倾之很迷糊地朝他伸出了两条手臂。 　　蒋言明转身，对他说：“嗯。” 　　顾倾之向前挪动，很快将双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蒋言明很轻松地背起顾倾之，宽大的双手握着他的大腿，起身之后轻声说：“你抱紧。” 　　现在的顾倾之还能听清楚这些话，立刻缩起双臂，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用手臂将他整个人圈住。 　　蒋言明向门口走了几步，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我先带他走了，你们两个一会儿怎么回去？” 　　安逸杰立刻说：“你们走吧，我们，我们俩还得喝会儿呢，不用管我们。” 　　蒋言明看着这满桌的酒，叹了口气：“少喝点吧。” 　　说完，他就背着顾倾之走了出去。 　　车停在了前面转角处的空位，蒋言明背着顾倾之走在街边的路上。顾倾之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只有稍重的呼吸声传入他的耳中。 　　“你难受的话和我说，我放你下来。” 　　顾倾之的声音很闷，字音有些模糊：“我们……我们是回家吗？” 　　蒋言明很仔细地在听，立刻回答道：“嗯，回家。” 　　“回家……回家。”顾倾之忽然蹭了一下他的肩膀，把头偏向一边，“我都没有家了。” 　　蒋言明立刻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肩上的人：“你说什么？” 　　“没有家，没人要我。” 　　顾倾之含糊不清地说完便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像是在逃避什么。 　　蒋言明被这句轻飘飘的话语定在了原地，缓缓迈步的时候低声说道：“有家，我们两个的家。”他低垂双眼，再次说，“回我们的家。” 　　坐车的时候，顾倾之在睡觉，蒋言明满脑子都是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怎么会没有家呢。 　　不过，仔细想想，现在的他确实是一个人，和自己一样，没见他再联系过自己的父母…… 　　半小时后，把车停好的蒋言明走到副驾驶座，将还闭着双眼的顾倾之抱了下来。 　　在蒋言明怀里的时候，顾倾之睁开了双眼，立刻伸手拽住了他胸前的衣服，然后整个人往他的怀里钻。 　　蒋言明抱着他走得很轻松，即使他在乱动，蒋言明的脚步依然稳健，很快就抱着他回到了二楼的房间。 　　顾倾之已经躺在了床上，但揪着蒋言明衣服的那只手却没有松开，反而越抓越紧。 　　蒋言明没用任何的力气，顺势蹲在了床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要不要洗澡？我帮你洗，洗完你再睡，嗯？” 　　躺在床上的人没说话，但这双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他。这几秒钟里，顾倾之已经将他的每一处都看了个遍。 　　“你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是心情不好吗？” 　　蒋言明轻声问着，手还在抚摸着他的头发，此刻已经滑到了他的脸颊，用指尖摩挲着他脸上的软肉。 　　“他啊，后来你转学了之后，他每周末都不在学校。我问过他，他说要去国外找你。反正基本上只要有假期他都会坐飞机去国外找你，我们想见他都难得很。平常的话他也不和我们出来，我听说他是一直在画稿赚钱，好像没少赚，但也是他应得的，我看他都觉得累。” 　　“还有啊，你曾经住的那个房子他租下来了。大学后来的那两年多，他一直住在那儿。” 　　“他也不愿意和我们多说什么，反正我们都能看出来，他忘不了你，感觉受了挺大的刺激的。他本来就话少，后来更是不说话了，搞得我们几个平常见到他的时候都不太敢和他搭话。那三年，追他的人也不少，还有隔壁学校的男生来表白呢，结果他见都没见人家。” 　　安逸杰当时在KTV里就说了这么多，除此之外，他也不了解其他的情况了。 　　那个时候的蒋言明几乎不外出，把除了上课之外的所有能利用的时间都用来画稿赚钱了。每周一次的机票成为他那时不可或缺的开销，直到分手几个月后，这笔开销才变得不稳定，渐渐地，也就没有了。 　　不是因为不想见了，而是因为那时的蒋言明找不到顾倾之了。 　　当时，听着那些话的顾倾之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时间静止，心跳暂停。恍惚间，他的眼前浮现出蒋言明那时的模样。 　　或许可以想象到，那个时候的他有多难过。 　　顾倾之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费力地抬起双手，强忍着眼眶的湿润，在抱上去的那刻，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滑落。 　　被突然紧紧抱住的蒋言明察觉到他心情的不对劲，反抱回去的时候，开口轻声询问：“你这是怎么了？”他想了一下，缓缓开口，“是不是他们和你说什么了？还是怎么了？” 　　“我……”声音带着啜泣，眼眶红红的人紧紧抱着他，“我，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的那刻，原本还在拍着顾倾之后背的那只手随即停下。蒋言明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到这样可怜又充满内疚的声音。 　　好像，他在流泪。 　　蒋言明有些慌了，立刻问道：“突然道歉干什么？” 　　顾倾之的话都堵在喉咙，酸涩感挤压着，一字一顿地蹦出：“我对你不好，对你，不好。” 　　蒋言明调整了一下姿势，回抱着他的那只手搂上了他的腰，声音很淡却很温柔：“没有。” 　　“你会因为我喜欢看爱情电影就陪我去看，会因为我不爱吃日料所以很久都不说要去日料店。我那个时候住在宿舍，你让我和你一起住，让我睡主卧，帮我买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那时候的我也没什么钱，跟你在一起的很多时候都是在花你的钱，送礼物的时候也不能给你买你喜欢的。”现在，说起这些，蒋言明还是会后悔，会内疚，觉得亏欠了他很多，“你都没有怪过我。” 　　蒋言明吸了下鼻子，感受到了滴在自己脖间的泪珠和怀里人正在颤抖的身躯。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再次开口说：“你没有对我不好，你对我很好的，所以，不用说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 　　略微颤抖着说完这句话的蒋言明也控制不住地将头低下。 　　顾倾之在几秒后声音有些模糊地说：“你不怪我吗？” 　　“不怪。” 　　“为什么……不怪我？” 　　蒋言明忍着眼中欲要坠落的晶莹，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感受着怀里的温度，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因为，我很爱你。” 　　他再次轻声说：“很爱你。” 　　眼泪糊满了脸颊，当顾倾之从蒋言明怀里抬起头时，他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眼角的泪痕还未干透，整张脸显得有些狼狈。 　　蒋言明很少见顾倾之掉眼泪。从前几次都是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他是控制不住地流下生理性的泪水。但平常，顾倾之不会哭，即使当时的那些事情那么烦心，那么让人绝望，他都还是那副坚强的样子，没有落过泪。 　　此刻，蒋言明见到了，只想赶紧擦去他眼角残留的几滴泪珠。 　　蒋言明的大拇指温柔地擦去他右眼的泪，轻声说：“别哭。”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顾倾之左眼流下几滴止不住的泪珠，随着低头的动作悄然滑落。 　　蒋言明还在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泪，声音也有些颤抖，没什么力气：“这样哭下去，眼睛明天可要红了。” 　　顾倾之缓缓抬头，满是水雾的眼中盛满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还是悔意。对视了短短一秒后，他带着那停留在眼眶、还未落下的泪直接吻了上去。 　　饱满晶莹的泪珠顷刻滑落，他也如愿吻到了眼前的人。 　　几分钟后，被压在床上的顾倾之搂住了蒋言明的脖子，用力将他扯向自己。 　　顾倾之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暧昧又缠绵，化作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整颗心都攥在一起。 　　“跟我……跟我做。” 　　他催促着，左手胡乱地摸索着蒋言明的衣服，迫不及待地想要撕开它：“快点，快点……” 第86章 N.86 　　两具温暖的身体紧紧相贴, 一切变化都无从隐藏。 　　顾倾之虽然意识不算清楚，满是水汽的眼里蒙着薄雾，眼神变得迟钝, 很难只盯着蒋言明的眼睛看。但是，他伸出去的手有着明显的目标，躁动的内心无比清楚现在的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想和他贴近, 想让他继续吻着自己，想让他那双带着茧的手像从前那样一处不落地抚摸过自己身体的全部…… 　　还想, 和他真正在一起。 　　本就勉强忍耐着的人被这只胡乱游移在自己身前的手勾起了满身的欲·火, 蒋言明虽然没有像顾倾之一样落下很多滴泪水, 但此刻俯身望向他的那双眼睛却再也藏不住浓烈的占有欲和爱意。 　　可是，看着身下眼睛红红、格外惹人心疼的顾倾之，蒋言明真的只是想好好地抱抱他。 　　再次吻住的时候，双手被抓住按在床上的顾倾之只能通过撕咬他的嘴唇来表达自己的急躁和难耐。 　　破碎的声音传入蒋言明的耳中, 顾倾之的呼吸声被他吞去了大半。 　　此刻，顾倾之的脸颊红得仿佛要滴血，眼眸低垂, 难以聚焦到什么地方。 　　“快点……” 　　这是顾倾之第三次催促身上的人，他的大脑愈发混沌，浑身瘫软无力。蒋言明不敢轻易松开他的手, 同时也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双手。 　　毕竟，手指一触碰到他的身体就好似要被点燃了一般。 　　蒋言明松开了这个柔软的嘴唇, 彻底俯身到他的脸侧, 松开他一只手的那只右手正在摸着他的头发。 　　“不行……”他闷声说，“你醉了，我，我带你去洗澡。” 　　他说得一点都不坚定, 但起身离开的动作却干脆利落。 　　忽然，躺在身下的人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这个要离开的人的手臂。 　　“你，什么意思？” 　　声音有些大，却还是软的。 　　顾倾之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口，可在蒋言明的耳朵里听来还是和撒娇没什么两样。 　　顾倾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更加用力地攥紧了这个手臂：“为什么不跟我做……” 　　蒋言明轻轻看向他，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即使眼里还有未消退的欲望，但更多的还是心疼与珍惜。 　　“你怎么这么急？都喝醉了，你这样，我怎么跟你……” 　　“你，你混蛋！” 　　突然的一句骂让蒋言明的大脑瞬间空白了，他看着眼前更加委屈的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你……” 　　还没等蒋言明说什么，顾倾之就甩开了他的手，像个闹脾气的小朋友一样，胡乱说着：“混蛋，你就是个混蛋！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我还，还不要我，一直推我。上次也是，上上次也是，好多次了，好多次了！” 　　蒋言明知道他心里憋着股气，却没想他会借着酒劲都说出来。顾倾之转身背对着他，很快又扭头瞪着他：“你不是说喜欢我……还说，不怪我。” 　　蒋言明直接伸手将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摸着他的后脑勺，握住他那只正用力推开自己的手：“你喝醉了，真做了，明天起来该不舒服了。而且，我们才和好没多久，以后还有很长时间。”他摸着他的头发，正在顺毛，“我们慢慢来就好了。” 　　顾倾之想推他却一直推不动，只能缩在他的怀里，很快小声说道：“不要，我不要，慢慢来。”他的脸埋在他的脖颈，有些难以呼吸，“你以前很喜欢的，怎么，现在不喜欢了……你推开我好多次，好多次。” 　　蒋言明松了一点力气，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很温柔地和他解释：“那几次我们还没和好，我不能和你做那种事。现在，现在虽然和好了，但你醉了，我不想在你喝醉的时候和你做。等你醒酒的，好不好？” 　　“我没醉……” 　　“你醉了。”蒋言明低声说，“我从来没见你喝过这么多酒。” 　　顾倾之低头，有些扭捏，身体微微扭动了一下：“可是，我难受……” 　　听到这句话的蒋言明缓缓垂眼，目光落在了顾倾之裤子上。很快，他推着顾倾之的肩膀，将他重新压回到床上，可却没再吻他。 　　顾倾之躺下的时候就已经很恍惚了，双眼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直到，一只温暖的手触碰到自己同样发烫的东西，他的身体猛地一颤。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的包裹感让他的脚趾蜷缩，光裸的双腿不自觉地支起、绷直，完全落入正专注的人的掌心。 　　蒋言明握着他的双腿，埋身到这之间，不能说话，可嘴巴却一刻没有停下。 　　顾倾之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头脑发胀，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经历着巨大的刺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之后，顾倾之的双眼已经睁不开了，逐渐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蒋言明的脸。 　　蒋言明的嘴角边挂着一抹白色，他轻轻舔去，凑近到顾倾之的脸边，声音颤抖着对他说：“我带你去洗澡。” 　　顾倾之没能回应，过了会儿就躺在了装满温水的浴缸里。他的脑袋靠在后面，一只落在浴缸边缘的水正被蒋言明紧紧握住。 　　“能问你个问题吗？” 　　顾倾之迷糊地看着他，点了很多下头。 　　蒋言明轻轻抚摸着这只手，垂眸淡然看着：“没和好的那几次，你想和我做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对你很好，所以想还我什么？” 　　醉酒后的顾倾之是诚实的，只是说话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你对我好，但是，我什么都没有……” 　　“我从来没想要你什么。”蒋言明淡声说着，将这只手包在了手心里。他果然没猜错，轻看向泡在水里的顾倾之，再次问：“那是不是我那时候和你做了，你就走了？” 　　顾倾之很快摇头，伸出的另一只手带着水珠：“不是，不是的……我是想，想和你和好的，那个时候。” 　　“做，做了之后不是就可以和好了吗，就可以继续待在这里了。”他吞吞吐吐地说，“可你都不要我，不跟我做，不跟我和好。” 　　蒋言明盯着他看，忽然埋头到这只手上：“你怎么会这么想……想和好的话你就说一下就好了，你说了，我们就和好了。为什么要那样，我还以为，你是想离开我了，不要我了。” 　　离开之前再给我点什么。 　　就像从前那样。 　　顾倾之是个最不喜欢欠别人的人，别人可以欠他的，但他不允许自己欠别人什么。就连从前买礼物的时候都像是在交换一样，不允许蒋言明吃一点亏。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怕。” 　　蒋言明忽然抬起双眼：“怕什么？” 　　沉默良久，蒋言明很有耐心地等着，没有继续追问。 　　顾倾之缓缓低头，似乎，又落了一滴泪。他开口，声音有些哑，带着哽咽：“怕你怪我，怕你不想和我和好……” 　　蒋言明坐在浴缸旁边，更凑近了一点，伸出左手去碰顾倾之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要怪，我也是怪我自己。”蒋言明看着这双漂亮的眼睛，不想再看它流下伤心的泪，“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帮不上你，也不能替你解决问题，是我的错，和你没关系。” 　　顾倾之在他的手心里摇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蒋言明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再次轻声说着：“你不要多想，我真的从来没有怪过你，从来都没有。” 　　顾倾之缓缓抬眼，眼神清白又无辜，带着一点期待的感觉：“那，那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会。”蒋言明笑着看他，目光温柔，“我会永远爱你。” 　　“永远……爱我？” 　　“嗯，永远爱你。你可以随时问我，问我很多次，只要你问，我都会回答。我永远爱你，永远都不会变。” 　　永远爱你。 　　是那种你不爱了，我也会一直爱你的那种爱。 　　说完，蒋言明便凑近到他的脸前，俯身轻轻吻了上去。这个如同蜻蜓点水般的吻没有太多情欲，他只是非常珍惜地落下一个吻。 　　他的手正在拭去他眼角的泪，很近距离地对他说：“你就做你自己就好了，不用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如果，如果，你可以对我多笑笑就更好了。” 　　后来，在紧紧相拥时，蒋言明的脑袋靠在顾倾之光滑的肩膀上，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明天，希望你还能记得。” 　　不记得也没关系。 　　那些话，蒋言明可以说很多次。 　　给顾倾之擦拭好身体，抱着已经睡着的他回床上的时候，蒋言明轻轻地将他放在了床上，替他盖好了被子。 　　蒋言明在床边看了许久顾倾之的睡颜，拨弄他的发丝，轻吻他的脸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怎么，哭了这么久。” 　　他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手指在顾倾之的眼周轻触。 　　蒋言明心想：这眼睛，明天肯定是要肿的。 　　二十多分钟后，独自在浴室里的蒋言明仍待在里面，任由凉水冲刷身体，试图浇灭那不受控制的欲望。他仰起头，冰冷的水瞬间倾泻而下，顺着脸颊蔓延至全身，逐渐将他内心的躁动冲刷干净。 　　不是不想。 　　只是蒋言明真的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和顾倾之继续下去，看到顾倾之的脸，蒋言明就觉得心疼，很疼……只想好好地安慰他，照顾他，让他可以在自己的怀里安稳地睡着。 　　终于洗完澡出来的蒋言明上了床，他伸手将躺在中间的顾倾之搂进怀里，一只手摸着他的头，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抱得很紧。 　　只有这么抱着，蒋言明才能闭上眼睛。 第87章 N.87 　　第二天早上九点, 已经穿戴整齐、做好早饭的蒋言明重新回到了房间。 　　在这个大床的左侧，顾倾之只有额头和眼睛露在外面，睡得很沉, 一点都没被这开门声和轻慢的脚步声吵到。 　　蒋言明缓缓走到他的身边，手碰上了他的后背，轻轻拍着：“醒醒。” 　　在喊了第五声的时候, 大脑昏沉的顾倾之睁开了双眼，随即, 一阵剧烈的头痛感直冲脑门, 让他皱起了眉头, 表情十分痛苦。 　　蒋言明摸着他的脑袋，很快询问道：“头疼吗？” 　　顾倾之控制不住地哼哼着，声音很小：“疼……” 　　他蹲在床边，帮他顺了顺头发：“我帮你请假吧, 你今天在家休息。我煮了早饭和醒酒汤，都放在那里保温了，你醒了之后记得先吃饭, 吃完才能喝醒酒汤。” 　　顾倾之一直捂着脑袋，眼皮特别沉，浑身无力。即使他不想请假, 但现在的他也很清楚自己根本下不了床。 　　蒋言明把床头柜上的那杯温水端起来，送到他嘴边：“你今天就别想着工作了, 好好在家休息。” 　　顾倾之看着眼前的水杯, 把头偏向一边：“不想喝。” 　　“不想喝就不喝，那你睡吧，我帮你请假。” 　　“嗯。”应完之后，脑子里只想睡觉的顾倾之立刻调整姿势, 闭上了双眼。 　　蒋言明在原地看了顾倾之一会儿后就起身离开了，在出门之前给李森拨了通电话。 　　“我给顾倾之请个假，他今天不能去上班了，你那边记录一下。” 　　电话那头的李森沉默了几秒，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差点就要脱口问“你怎么帮他请假？”。但是，他一向都很冷静，只是应道：“嗯，知道了。” 　　蒋言明坐在了车上，再次低声道：“对了，有件事要麻烦你。” 　　“蒋总，你说就行了。” 　　“今天该发工资了吧？” 　　“嗯，对的，财务那边一般都是下午三点钟发。” 　　蒋言明看着面前的方向盘，双手都垂落在身侧，很快说道：“你告诉财务部那边，顾倾之的工资你这边来发。你给他发五万，就说是方案落定后批下来的奖金，多出正常工资的部分我会直接转给你的。你这边帮我处理一下，就这么说就可以了。” 　　李森又沉思了几秒，当然只能答应：“好，我到公司之后就去办。” 　　“嗯，麻烦你了。” 　　“不过，策划方案的奖金不是本来也要发给他的吗？” 　　“那个奖金还要等半个月左右，有点晚。到时候这个奖金你也正常发给他，就说是补的。” 　　李森沉声应道：“好，我懂了。” 　　蒋言明最后还嘱咐了一句：“别让他知道是我安排的。” 　　李森当然明白，立刻很肯定地说：“我明白，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说的。” 　　安排好这件事情之后，蒋言明打开微信，给顾倾之发了条信息。他怕顾倾之记不得自己的话，只能再给他发个消息才能放心。 　　【你醒了告诉我一下。桌上的饭记得吃，吃完才能喝醒酒汤，别空腹喝。如果头还是很疼的话，你要告诉我。】 　　顾倾之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睁开眼睛之后重启了一下大脑，记忆中零零散散的片段一瞬之间全部涌了出来，像一块块拼图，拼凑齐了昨晚那些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眼红心热的话语和动作。 　　半坐在床上的顾倾之在深深回想。 　　每一句话，昨夜，蒋言明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想起来了，没有忘掉任何一句。 　　“我会永远爱你。”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此刻，他的脑海中，这两个记忆中的声音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记忆一点点回笼，缓缓，顾倾之的耳尖泛红，将自己的半张脸埋进了手掌心里。 　　怎么……怎么能那样？ 　　蒋言明埋首在自己腿间不停吞吐的画面清晰无比。 　　此刻的顾倾之只觉得自己的脸颊迅速发烫，心脏跳得极快。 　　几分钟后，顾倾之去床边拿起了手机，看到蒋言明发来的信息后便想着要给他回个信息。 　　但是，点开聊天框的时候顾倾之犹豫了，很快退出后直接拨通了蒋言明的电话。 　　铃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顾倾之也在听着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喂。” 　　顾倾之张开了双唇，话却止在了这里。 　　蒋言明很快再次开口：“你醒了？” 　　顾倾之还坐在床上，后背靠着枕头，低声应道：“嗯。” 　　“你头还疼吗？” 　　“还有点。”顾倾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头疼得厉害。 　　蒋言明说：“那你下楼去吃点东西，吃完喝醒酒汤，然后再睡一会儿。” 　　顾倾之点头：“嗯。” 　　“我今天晚上有个会要开，没有办法，会晚点回去。”蒋言明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低声说，“我会尽快回去的，你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记得和我说。” 　　“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嗯，那你快去吃饭吧，多吃一点。” 　　沉默了几秒后，顾倾之忽然开口：“蒋言明。” 　　他叫他的名字。 　　蒋言明在办公室里愣了一瞬，很快回应：“嗯？怎么了？” 　　顾倾之缓慢地说：“昨晚，你说的话，还有我说的话，我都记得。” 　　这次轮到蒋言明沉默了。 　　他这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好似被瞬间融化，变得柔和无比。他将手机更加贴近自己的耳边，轻声应道：“嗯。” 　　“你，你……” 　　蒋言明问：“什么？” 　　顾倾之犹豫之后开口，声音很软：“早点回来。” 　　听到这句话的蒋言明真希望现在的自己可以立刻回到顾倾之的身边，他攥紧手机边缘，声音发沉：“嗯，我会早点回去的。” 　　顾倾之很轻地应他：“好。” 　　挂断电话后的顾倾之仍然盯着手机屏幕，眼神空洞。陷入另一个安静世界的他，在几秒后突然被一个微信消息打扰。他低头，看到了一条转账信息。 　　很快，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Sen：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因为游戏的这几个方案几乎都是你负责的，所以这些奖金是给你个人的。财务那边出了点状况，所以这次由我转交给你。等下个月的时候还会有一些奖金，到时候财务部门那边会直接打到你的账户的。】 　　五万。 　　这么多？ 　　顾倾之很是意外，打字问道：【奖金这么多的吗？】 　　【Sen：嗯，收着吧，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顾倾之没多想，说了谢谢之后就收下了这个转账。 　　下楼去吃饭的时候，他就在想一件事情，目光落在自己光溜溜的两只手上，脑中很莫名地想起了上次在商场看见的那一个戒指。 　　那个戒指的样式简约大气，并不招摇，看着就很适合蒋言明。 　　当时站在橱窗前看着的顾倾之就是这么想的，但那个戒指五位数的价格让他只能想想而已。 　　现在，奖金批下来了，是不是…… 　　顾倾之塞了一口温热的粥到嘴里，注意力完全没在桌上的食物上。 　　昨晚蒋言明说的那些话还在顾倾之的脑海里盘旋，几分钟过后，顾倾之重新上楼，换好衣服后直接打车去了上次的那个商场。 　　他强忍着阵阵头疼，走进了这家专门卖戒指的店。 　　其中一位女店员看见后立刻走到他的身边询问道：“您好，请问是想买戒指吗？” 　　顾倾之点头，向侧边的展示橱窗看了一眼：“前几周我来的时候看见那里放着一个银色的戒指，款式很简单，上面有一颗碎钻的。” 　　女店员立刻回答道：“有的，在这边。” 　　很快，女店员将五个戒指从玻璃展示柜里拿了出来，轻声说：“这款戒指是设计师款，很特别的，现在就剩下五款了，每一个都是有细微差别的。您当时看的那个可能已经卖出去了，您看下其他的这些，有没有喜欢的？” 　　顾倾之低头看得很认真，女店员见他想买的意愿强烈，便主动说道：“这几款戒指的尺寸都是固定的，如果是女生戴的话可能会大。”她很快补充道，“如果您是给自己买的话是合适的，这其实是男款。” 　　还有一位女店员也走了过来，视线落在顾倾之的身上：“这位先生，我家的戒指都是需要身份证才能购买的，不知道您之前有没有了解过……” 　　顾倾之抬头，轻声说：“我知道。”很快，他指了下最中间的那个戒指，“这个，我能试一下吗？” 　　“可以的。” 　　戴上之后，女店员说：“这款可能有些大了，要不您试下旁边这个？这个应该是正好的。” 　　顾倾之看着这个比自己的手指大了一圈的戒指，它在指尖发亮，他似乎已经想象到了蒋言明戴上它时的模样。 　　本就好看的手应该会更加吸引人。 　　他很满意，轻轻将它摘下后便说：“我给别人买的，就这个。” 　　两位女店员面面相觑了两秒。其中一位很快反应过来，立刻说道：“好的，那您这边带身份证了吗？复印件也是可以的。” 　　顾倾之当然带了，直接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递过去：“给。” 　　一位女店员拿着身份证和戒指去记录。 　　这位女店员见顾倾之还在看这桌上的其他几枚戒指便开口说：“您要不要再看看？这款戒指用来做情侣戒指也是非常合适的。”她将其中一个拿起来，“这个您应该可以戴上的，要不要试一下？” 　　顾倾之将这个戒指拿在手上，轻轻一戴，果然很合适。 　　“您戴着很好看。” 　　女店员真心地夸奖了一句。 　　顾倾之静静看了几秒，还是将它摘了下来。 　　“我们店一直都有活动，购买情侣戒指的话是可以享受八折优惠的，这两个加起来的话就是七万多一点。” 　　顾倾之知道，所以才只能摘下来，低声说道：“不用了。” 　　很快，顾倾之拎着这个小袋子出了店门。刚收到的奖金如今就剩下几千块钱了，但是，他一点都没有舍不得。用这些钱给蒋言明买个戒指，他很开心。 　　天色渐晚，顾倾之到家的时候，蒋言明还没有回来。 　　坐在沙发上后，顾倾之给蒋言明发消息：【你还没回来吗？】 　　【蒋：再有一个小时我就往家走，你晚上吃饭了吗？】 　　他打字：【还没等你回来一起吃】 　　【蒋：好，那你再等等，回去之后我们出来吃好吃的吧。】 　　【嗯】 　　看着这条信息的蒋言明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嘴角。 　　在会议室里，看见蒋言明这副模样的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商子瑜在桌下迅速地拍了下蒋言明的手臂，以此来提醒他别再看着手机傻笑了。 　　蒋言明抬头，看见面前的几张脸后立刻收起了笑容，低声道：“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看到了这迅速的变脸：“……” 　　知道蒋言明现在在做什么之后，顾倾之拿着买来的东西回到房间。他在屋内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决定将这个袋子藏在一个既不明显但又能被发现的地方。 　　他先走到书桌旁，把东西摆在桌子上后觉得太明显。他又走到衣柜前，将它塞进里面的隔层，然后站在这前面看着。 　　不行，若是放在这里，估计蒋言明明天都发现不了…… 　　顾倾之又把袋子拿了出来，重新找能放的地方。他走到床边，目光落在这个床头柜上。 　　放在这里面，然后再用话语引导蒋言明打开柜子。 　　嗯。 　　很好。 　　顾倾之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于是立刻迈步，伸手拉开了这个之前从没打开过的柜子。 　　刚一打开，他便愣在了原地。 　　干净的内层里只摆放着一个盒子。它大了一些，像是个礼品盒。可是，颜色、Logo、花样这些都和他手上的这个戒指盒一模一样。 　　顾倾之的瞳孔微颤，右手在身侧绷直了几秒，才缓慢地伸出去，将它拿在了手里。他已经坐在了床上，买来的戒指盒放在手边，腿上放着这个尚未打开的盒子。 　　有些……不敢打开。 　　可是，顾倾之还是在很多秒的迟疑之后轻轻地将这个盒子的盖子打开了。 　　即使已经想象过，但真正看到的时候，他呼吸一滞，还是被震住了。 第88章 N.88 　　晚上八点过几分, 蒋言明从公司回来，推开门的时候屋内没有一盏灯亮着，只有夜光从窗外散落进来。他伸手按下灯的开关, 把衣服放在沙发上后抬头一看，那间屋子的门缝里透出银白色的光。 　　原来，是待在房间里。 　　蒋言明直接上楼, 轻轻推开门后，望过去的瞬间, 他的双脚便停在了原地。 　　阳台的隔门开着, 顾倾之坐在那把椅子上, 棕色的小狗蜷缩在他的脚边。 　　今晚的夜空遍布璀璨的繁星，好似停驻在他的头顶，微弱的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可却远不及他的眼眸那般美好, 令人沉醉。 　　他转身轻看过来的那一刻，蒋言明恍惚中感觉回到了初见他的那一次。 　　顾倾之一点都没变。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蒋言明的眼里, 他一直都是那个会为在雨中颤抖的小狗撑起一把伞的心软的人。 　　在这片寂静中，蒋言明在顾倾之的注视下脚步很轻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靠近的时候，蒋言明看到了桌上的那个包装盒。 　　到了顾倾之面前后, 蒋言明垂眸，看向这个盒子, 轻声问：“你看到了？” 　　“嗯, 我想放个东西，在柜子那里看到的。” 　　他很快蹲到了这个桌子旁，看着盒内的六枚戒指和一个装着碎了的珠子的盒子。他看着它们，很快抬头看向了顾倾之：“给你买的。” 　　顾倾之微微侧头, 视线落在这几枚璀璨的戒指上。 　　最边上放着的那个是大学在一起的时候蒋言明买的情侣戒指。 　　分手的时候，顾倾之将它还给了他。 　　此刻，看着它的顾倾之问：“你还留着？” 　　蒋言明点头：“嗯，留着。” 　　沉默了很多秒后，蒋言明说：“这些年，看到你可能喜欢的，我就买了下来。”他拿起其中一枚有些熟悉的戒指，放在了顾倾之的手边，慢慢地说，“这个，当时我们去商场的时候我看你在看它，所以就买了下来。你，要不要戴上试试？尺寸应该是合适的。” 　　见顾倾之一直没说话，蒋言明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语气听着很轻松：“这个盒子是当时店里送的。原本盒子里装的是一个小熊玩偶，但那天商子瑜他姐姐的孩子来了公司，看到后觉得很喜欢，我就给她了。” 　　顾倾之说不出话来，蒋言明盯着他看，很快又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你看看喜欢哪个？都是给你买的，你想戴的话就换着戴吧。” 　　话音刚落，顾倾之就挣脱了蒋言明的两只手，伸出手臂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脖颈侧边。 　　愣了一秒后，蒋言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说：没事的，没事的。 　　“怎么……买了这么多？” 　　蒋言明低声回道：“三年多了，也不算多。” 　　听到这个“三年多”，顾倾之好像彻底绷不住了。 　　从看见这几个戒指的时候，顾倾之就心脏发酸。现在，在听到蒋言明这些话的时候顾倾之都不敢看他，只能用力地抱着他。 　　抱了很久松开之后，蒋言明就蹲在顾倾之的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头还疼吗？” 　　顾倾之憋着嘴，连连摇头。 　　“嗯，不疼了就好。”他不想他这么难过，轻声问道，“我们出去吃饭吧？你饿没饿？” 　　顾倾之抬眼，缓缓开口：“对……” 　　干涩的声音刚吐出便被一只手止住了。 　　蒋言明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目光温柔，轻轻摇了下头：“如果是要说对不起的话就别说了。” 　　顾倾之没被遮住的眼睛此刻透着真实的情绪，有些呆滞地望着他，却又透着一丝脆弱，让人看着就心软。 　　让蒋言明想亲吻他的眼角。 　　蒋言明松开了手，顺着摸上了他的脸：“别说对不起了。”他再次开口，轻声问道，“能不能说个别的？说个我想听的。” 　　“什么……” 　　他摸着这张脸，指尖落在他眼角的泪痣：“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情人节那天你对我说的话，能不能……再对我说一次？” 　　情人节…… 　　顾倾之立刻就想起来了，他知道蒋言明想听的是哪句话了。 　　可是，他犹犹豫豫，和当初一样说得艰难，就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一样，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蒋言明很有耐心，只要顾倾之愿意说，那他可以一直等下去。 　　“我……”顾倾之抬起头，左手覆上他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我们，永远在一起。” 　　“嗯。”蒋言明一直抱着他，在他耳边轻语，“我答应你了，这次，你不能再反悔了。” 　　他的身躯冷得发颤，还好，有他温暖的怀抱。 　　顾倾之的嘴巴贴在他的衣服上，很快回应道：“我不反悔。” 　　又抱了许久后，蒋言明将这个盒子推到了顾倾之的手边，仍然握着他的一只手：“我本来就是想给你的，没想到你先发现了。你留着吧，哪天想戴了就戴。” 　　这六枚戒指款式各不相同，都是蒋言明认为顾倾之可能会喜欢的。 　　相比之下，顾倾之喜欢的风格可能要偏向于设计感，浮夸可以，但不要太过。 　　顾倾之看着它们，没有犹豫地指了其中一个：“这个，你能帮我戴上吗？” 　　这枚是蒋言明最近才买的，就是顾倾之那天站在橱窗前盯着看的那枚略显单调的戒指。 　　“好。” 　　蒋言明应完之后将这枚戒指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很小心地将它套在了顾倾之的手指上。 　　不松不紧，正正好好。 　　蒋言明低头注视着：“这款戒指其实是不能选尺寸的，你戴上正好。” 　　说完，蒋言明便笑着抬头看他。 　　这样的笑容专属于一个人，蒋言明对其他任何人都没笑得如此真心。每当这个时候，顾倾之才会对他的年龄有个实感。 　　蒋言明的头靠在顾倾之的腿上，眼睛正看着他戴着戒指的这只手。 　　“这个手串……” 　　听到声音后的蒋言明从他的腿上起来，手却还没离开，看向侧边的桌面后便低声说：“我找人修过了，但没人能把它还原成原本的样子。应该，只能修成这样了。” 　　顾倾之的眼中满是遗憾，伸手轻轻抚摸着每一个带着明显裂痕的珠子：“是修不好了。” 　　很巧，也是那年的情人节。 　　独自在家等着蒋言明下课回来的顾倾之正拿着抹布擦拭自己的展示柜。他很少打扫卫生，以前是找专门的人来收拾，和蒋言明同居后这些活更是连碰都没碰过。这个展示柜要经常擦拭，这里面放着的都是顾倾之喜欢的东西，所以他也愿意去擦灰。 　　在打开下面的柜子后，顾倾之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被塞在角落的瘪瘪的袋子。他随手将它丢在一旁，擦完柜子里面后打算把它丢到垃圾袋里，拿起来的时候，一张小卡片从袋子里掉落了出来。 　　他弯腰拾起这张卡片，很快扫完了这上面的两行文字，却没有在看完之后将它丢进垃圾桶里。 　　顾倾之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暮光石手串。 　　原来，还有这个含义吗？ 　　其实他是不信这些的，但是，等蒋言明回家的时候，顾倾之对他说：“你把手伸出来。” 　　蒋言明一脸茫然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手上还拿着给他买的奶茶。 　　“左手。” 　　他收回，重新伸出左手。 　　顾倾之很快取下自己手腕上的手串，将它很干脆地戴到了蒋言明的手上，很平常地说了句：“给你戴。” 　　蒋言明抬眼看他，问道：“这个不是你喜欢的吗？怎么给我戴了？” 　　他没说别的，转头轻松道：“让你戴你就戴，别弄丢了，弄丢打死你。” 　　蒋言明乖乖戴着它，是在这个晚上，顾倾之睡着的时候，他才在垃圾桶旁边的袋子里看见了这张卡片。 　　【愿我们的爱永不消逝，愿你永远爱我。无论你我之间相隔多少距离，最后，我一定会拥你入怀。我们，会陪在彼此身边，度过无数个漫长的暗夜。】 　　【将它送给你爱的人，愿这份愿永伴身边。】 　　蒋言明静静地看着这张卡片，和顾倾之一样看了许久。 　　回到房间后，他将这个睡着的人抱在怀里，动作很轻地将自己手上的手串摘了下来。然后，把它重新戴回到顾倾之的手上。 　　第二天，醒来的顾倾之看到了自己的手，光着脚跑出去，问正在厨房做饭的蒋言明：“你把它套我手上的？” 　　“嗯。” 　　“不是，你……” 　　蒋言明笑着转身，轻声道：“我给你转了五千，你收下。这个手串就当是我买来送你的，你戴着吧，永远戴着。” 　　在那之后，顾倾之真的一直戴着这个手串，生怕磕着碰着它。 　　两个从不信这些东西的人都在诚心地相信着那几句话。 　　但是，在分手那天，顾倾之将它摘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是想断了他的念想。 　　也是，不给自己留什么退路。 　　这个如今碎得不成样子、失去原本美感的手串，是顾倾之当初亲手摔碎的，碎了一地，自然是无法修复了。 　　此刻，蒋言明看出了他的失落，低头想了几秒后缓缓开口道：“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你跟我下楼一下。” 　　顾倾之被他牵着下楼，走出家门。他疑惑地问：“去哪儿？我还没换衣服。” 　　蒋言明侧头说：“车库。”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跟着他走。 　　进了车库的里面，顾倾之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一扇门。 　　蒋言明直接扭开了门，在墙上找到了灯的开关。整间屋子变得明亮的那刻，顾倾之的眼中闪过惊讶，立刻扭头看他。 　　蒋言明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走进了这个空间蛮大的屋子。 　　“这是……” 　　看着眼前的两辆机车，顾倾之不知道要先看哪一个，视线慌乱，一直在左右到处看。最后，他抬头，看着身边的人问：“这也是给我买的？” 　　蒋言明松开了顾倾之的手，笑着点头：“嗯，你去看看。” 　　顾倾之拖着步子走到其中一辆黑色机车旁，伸手抚摸着这个舒适的车座。他的眼神略显呆滞，似乎仍不敢相信。 　　“这个车不是已经卖出去了吗？早就卖出去了啊……” 　　蒋言明走到顾倾之的身边，轻声说：“我找人联系到了那时的买家，出钱和他买了下来。你当时不是特别喜欢它吗，但为了给我买我喜欢的那幅画，你就没买它。” 　　他又说：“我帮你找到了。” 　　曾经没钱为你买下你喜欢的东西，现在，我都可以买给你了。 　　顾倾之的手还在摸着它，这是他曾经最想要的机车。但是，那时为了给蒋言明买他喜欢的画而放弃买这辆车，顾倾之也没觉得有多可惜。 　　此刻，真正摸到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有觉得多喜欢。 　　顾倾之转头，见蒋言明正看着自己。 　　他觉得，是他，所以此刻的自己才会这么喜欢这辆机车，才会眼红，想要落泪。 　　“等以后去附近的话，你就骑着这个车带我吧。” 　　蒋言明的话刚说完，面前的人就垂着双眼，很迅速地伸出胳膊，整个人抱了上来。 　　真是的…… 　　怎么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让人想哭…… 　　安静抱了好几分钟后，蒋言明摸着他的后脑勺，声音很轻：“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 　　顾倾之从他的怀里离开，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不吃了。” 　　“嗯？” 　　他牵起他的手，干脆利落地落下一句：“回房间。” 第89章 N.89 　　被牵着走到一楼这间房间的时候, 蒋言明的目光一直落在身旁顾倾之的脸上。 　　像是目睹了一场花开的盛景。 　　蒋言明亲眼看着他的耳尖泛起红晕，蔓延上整个脖颈，实在让人克制不住地想要咬上一口。 　　门关上的这一刻, 顾倾之松开蒋言明的手，抬头看他，轻咬了下唇里的软肉：“我……我现在没醉了。” 　　蒋言明盯着他看了几秒, 低声问：“你头不疼了吗？不难受了？” 　　顾倾之很快摇头：“不难受。” 　　在这一场沉默的对视中，顾倾之垂下了双眼, 整张脸红得要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和从前一样, 只要看着蒋言明，他就会控制不住地脸红，想要和他亲近却总是害羞地不敢看他…… 　　可是，也不能一直这么被动。 　　顾倾之心中一定, 随后抬起双眼的瞬间便踮起脚，整个人向他靠去，很娴熟地吻上了他的双唇。 　　蒋言明的后背贴在门上, 垂眸看着眼前正轻轻辗转，很认真地吻着自己的人。蒋言明的手落在了他的腰间，只轻轻用力便掌握住了他身体的全部。 　　很快, 两人的位置便交换了过来。 　　此刻，顾倾之手心朝后地贴上了冰凉的门, 用力撑着才能让逐渐发软的双腿站稳。 　　蒋言明很用力地吻着他, 手掌一如既往地掌控着他的后脖颈，整个人往前压，直到完全贴上他的身体。 　　身后的门因为受到挤压而发出“吱呀”的响声，传入顾倾之的耳中, 成了让他身体绷紧的催化音。他反手摸着门的那只手逐渐收紧，似乎想抓什么却两手空空，只能颤抖着握成拳头。 　　直到，蒋言明伸手去抓住这只用力向内扣紧的手，没让这掌心留下深刻的指尖痕迹。 　　他暂时松开了他，声音低沉，格外性感：“别抓自己。” 　　顾倾之只能仰着头，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亲眼看见他又凑近过来，再次覆上了自己已经红肿的嘴唇。 　　两个人在用心地感受彼此，身体的燥热程度似乎已经达到了一个即将爆发的点。 　　顾倾之用牙轻咬着蒋言明的下唇，几秒后松开，盯着他的眼睛说：“这次你再推开我，我就……” 　　蒋言明凑近，伸手捧住了他的脸：“你就什么？” 　　他像是在抱怨一般，微微撅嘴，眼睛瞪得溜圆：“我就，不理你了。” 　　听到这句话后，贴着他额头的蒋言明发出了一声笑，随后低头看他，手往上用力，让他再次抬起了头。 　　“别不理我。” 　　话音轻轻落下的时候，蒋言明动作温柔地吻了上去。 　　他们两个的身体从门前移动到了墙边，蒋言明的嘴唇已经落在了顾倾之的脖颈处，正不轻不重地吻着。 　　像一场慢热的细雨，一阵阵地落在顾倾之的脖颈处，勾起本就躁动不停的心脏。 　　吻着的时候，蒋言明的手缓慢地伸进了顾倾之的衣服里。指尖的触碰让顾倾之的上身迅速绷紧。他轻咬着嘴唇，力道渐重，还能忍耐，可当两根手指揪起他的敏感处不断揉搓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一丝微乎其微的声音。 　　蒋言明的一条腿插在他的两腿之间，忽然松开颈侧柔软的肌肤，喘息着掀起他的衣服。顾倾之穿着宽松的睡衣，下摆格外宽大。蒋言明垂眸一瞥，便顺着那道开口将脸探了进去。 　　他吻着，舔着，将自己的唇印盖在这具身体上的每个地方。 　　蒋言明抓着顾倾之衣摆处的那只手越提越高，直到完全掀起，顺手握住了他的肩膀。 　　整个上身露在外面，蒋言明的一只手在他的腰间游移，双唇像是被胶水粘在了胸口一样，怎么都不肯离开。 　　“好……好了吧？”他闷着声音问了句。 　　蒋言明没有嘴巴回应他，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顾倾之靠在墙上，上身微微拱起，下巴微抬，根本不敢低头看一眼。 　　原本周旋在腰间的手缓缓下落，隔着衣服碰到的瞬间，顾倾之的上身愈加前倾，止不住地发颤。 　　“去床上……行不行？” 　　在这里，他可真是要站不稳了。 　　光着上身倒在床上的那刻，顾倾之睁眼，整个眼周都透着惹人心怜的红，睫毛更是在颤动着蒋言明的心。 　　蒋言明的眼中满是忍耐，贴在顾倾之的耳边，低声说：“你记得……” 　　“什么？” 　　他摸着他的脑袋，声音很轻：“我爱你，永远爱你。” 　　在清醒的时候听到这句话，顾倾之深深吸了口气，将头微微偏向他：“我，我也是。” 　　对视的这个瞬间，顾倾之对蒋言明露出了笑容，笑得纵容，满是爱意，脸颊边的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蒋言明的眸光闪动，低头去亲吻顾倾之脸上的两个酒窝。随后，蒋言明的嘴唇缓慢地下落，手指划过的每一处，他的这个唇都要重新吻一遍。 　　顾倾之被这亲吻和抚摸弄得心痒难忍，身体实在是又刺激又难受。 　　蒋言明一直是这样，每次都让顾倾之心急。 　　十几分钟过后，顾倾之一只手抓着床单，双腿因为强烈的不适而弯起，完全绷紧。 　　“我……可以了。”还没开始，他的声音好似已经哑了，“可以了，别弄了。” 　　蒋言明听不进去，他怕他疼，所以去亲他的嘴唇，蹭他的脸：“如果难受的话你和我说。” 　　现在就很难受了…… 　　顾倾之这么想着，却忽然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蒋言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别咬嘴巴。” 　　顾倾之说不出话，扭头看向一旁，很快又用力地咬住了嘴唇内侧。他不愿意出声音，可是，另一种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愈加清晰，不曾停下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顾倾之好像已经听不到这些声音了。蒋言明握着他的两条腿，没让它们随着自己的动作悬空摇晃。 　　蒋言明总是去寻他的嘴唇，动作不断，给他越来越多的刺激感受。 　　离开顾倾之的嘴唇时，蒋言明的声音仍在压抑着，又说了一次：“别咬嘴巴。” 　　他盯着他的脸，目光灼热，看着他因自己的顶撞而颤动，将他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收进眼底。很快，他松开一只手，扳过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 　　“别咬。”他贴在他的耳边，像是在温柔地引诱，“我想听你的声音。” 　　他坏心眼儿地顶他，知道他哪里敏感，懂得如何撩拨可以让他忍不住地发出那么好听的声音。 　　声音残碎，顾倾之的眼睛恍若失神，却听到蒋言明还在坚持说：“让我听一听，好不好？” 　　顾倾之已经记不清了，不记得自己后来发出的声音有多么不堪，也不记得被他亲吻过多少次。 　　“别……灯太亮了。”顾倾之对他说，声音微弱，“灯太亮了……” 　　蒋言明又去亲他，低声哄着：“不亮，不亮。” 　　只是动作激烈了些，但蒋言明总是心疼他的，给了他很多的适应时间。虽然很多时候都难以克制，但看着身下的这张脸，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最好的。 　　应该说，找回了最好的。 　　顾倾之发出过很多声音，却仍然意识清醒，忍住那种很是折磨的痛感，没有说出一句让他停下的话。 　　在这种事情上，他本来就很惯着蒋言明，但其实，他内心也是根本就不想拒绝的。 　　很久之后，蒋言明压在顾倾之的身上，额头上残留着汗珠。他抱着他，握着他的手，什么都不说，只是不想离开他。 　　顾倾之也才缓过神来不久，虽然很累，但是，他在想，应该还没结束。 　　和从前相比，这好像连一半都没到。 　　虽然他没什么力气了，但是，如果他还要继续，他也不会说什么。 　　“你等会儿，我去放洗澡水。”蒋言明看着他这个有些呆滞的模样，又亲了他一下，“你可以先睡，等会儿我帮你洗。” 　　顾倾之在他要起身的时候声音虚弱地问了句：“你……不做了吗？” 　　蒋言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望差点又霸道地占据了他整个大脑。他都不敢再看一眼顾倾之的身体，眼神微微躲避，低声说：“你明天还要上班，我不能……” 　　“没事。” 　　顾倾之直接挺起身，单只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让他重新压在了自己身上。 　　他这一主动，便是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蒋言明虽然在尽力克制，但是，看到身下这个人，真的，每看一眼都是对理智的挑战。 　　蒋言明亲吻他的眼角，尝到了一滴微咸的泪水。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之后，似乎，顾倾之在眼前的一片模糊中看到了窗外的天光，不知道那是星星，还是别的什么。 　　泡在浴缸里的时候，蒋言明抱着怀里的人一起泡在里面。这浴缸够大，他们两个人一起泡完全没什么问题，更何况，现在的顾倾之在他的怀里，几乎不占什么地方。 　　顾倾之已经顾不上脸红的事，整张脸贴在他的肩头，就快要睡着。 　　恍惚中，他听到蒋言明说：“你这样，明天怎么上班……” 　　顾倾之没回答，也是真的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 　　见他睡着之后，蒋言明的手还放在他的后背，轻轻抱着，侧头吻了下他的发丝。 　　垂眼一看，怀里的人肩头上遍布粉色痕迹。 　　顾倾之的皮肤很敏感，很多地方蒋言明都没有用力去亲去碰，可是，这浑身的吻痕和指痕还是出现在他的身上。 　　低头细数这些痕迹的时候，蒋言明不得不承认。 　　自己真的很满足。 　　让他的身上都留下自己的痕迹，蒋言明很喜欢。 　　在顾倾之睡着的时候，蒋言明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他的身体，嘴唇覆盖上那些痕迹，想让它们可以在他的身上多留几天。 　　被又亲又抱的人已经睡沉了。 　　顾倾之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 　　梦里，他们还是大学时的他们。 第90章 P.90 　　蒋言明在大一的第二个学期选了和顾倾之一样的两门选修课。虽然上课时不能坐在一起, 但隔着几个位置看着顾倾之的蒋言明已经很知足了。 　　两个人闹矛盾，中间人却好像比他们两个还要为难。 　　安逸杰坐在顾倾之身边，低声问道：“你们两个还没和好啊？” 　　他心想：这都一个假期过去了,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你们闹成这样？ 　　虽然假期的那些日子，顾倾之没少被蒋言明“逼着”放他进家门，但是, 他还是不想主动和他说话，就连坐得近一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要问多少遍才够？” 　　“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嘛。到底怎么回事你也不说, 他来和你说话你也不理他。”安逸杰揽住了他的肩膀, “少爷, 他到底怎么惹着你了？” 　　顾倾之斜眼瞥了一下：“反正，就是惹到我了。你乐意找他就找他去，别在我这儿磨磨叽叽的。” 　　安逸杰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俩吵架我肯定向着你啊，这话说的。” 　　顾倾之不经意地向旁边瞧了一眼, 见坐在窗边的蒋言明正戴个眼镜，双手在电脑键盘上来回敲击。他的视线落在了坐在蒋言明旁边的女生身上，轻哼一声, 无声地说：这不是挺好的，不坐一起了反而有女生坐在你身边了。 　　转身回来的时候，顾倾之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有多在意蒋言明身边的女生。 　　这个周末，顾倾之一个人在家。 　　“喂？” 　　顾倾之正吃着外卖的米线, 这碗米线除了辣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味道, 一点都不好吃，他只吃了一口就面无表情地放下了筷子。 　　蒋言明向路人借了手机，打电话给顾倾之。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和零食，在听到声音后立刻轻声说：“我在你家楼下, 我作业有点不知道怎么写，想问问你。” 　　“……” 　　妈的，第几次了…… 　　顾倾之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很不耐烦：“你没完了是吧？你等吧，好好等。” 　　被挂断电话的蒋言明一点表情都没有，很淡定地将这个手机还给了眼前的女生：“谢谢。” 　　在那之后，蒋言明坐在路边的小台阶上。高大的一个人坐在这么低的位置上后一点都不显个子。他等了很久，以前等的最久的一次是将近一个小时，但此刻，他已经坐在这里两个多小时了。 　　蒋言明是下午来的，现在天色渐晚。他忽然抬头，竟然已经是晚上了吗…… 　　他看着快要没电的手机，很突然地，一滴水珠落在屏幕上，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下雨了。 　　蒋言明缓缓抬头，几滴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一滴偷跑进眼眶。他低下了头，没有被这场逐渐变大的雨打扰，仍然坐在这里。期间，他拒绝了保安的好心邀请，执拗地坐在这里，像是一座雕像一般不受外界任何事情的影响。 　　直到雨水淋湿了头发，衣衫变得沉重，紧紧压迫着身体，他才看到了停在自己眼前的鞋子。 　　蒋言明知道，他来了。 　　还没等蒋言明抬头看见他的脸，站在这里举着雨伞的顾倾之直接开口，完全忍不住怒气，瞪着眼下被淋成落汤鸡的人：“你他妈是傻逼吗？” 　　蒋言明因为这句话停顿了一下，重新抬起头时望着他说：“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顾倾之紧紧握着雨伞的手柄，一直在瞪着蒋言明，挺直的身体也在微微起伏着，真真是被这个人气得不轻。 　　“你牛逼。”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蒋言明还坐在这个矮矮的台阶上，没有直接站起来跟过去，目光却一刻都没有离开顾倾之的身上。 　　前面几步，顾倾之刷了卡，背影停在那里。他半转身，目光下垂，似乎在开口前叹了口气，大声说道：“过来啊。” 　　听到这句话的蒋言明缓缓起身，堆积在身上的雨水也顷刻下落到地上。 　　进到家门的时候，蒋言明怕自己弄脏了顾倾之家的地板，所以就站在这个垫子上，只是抬眼看着他。 　　像是在等允许一样。 　　顾倾之立刻就看出了他是什么意思，语气还是那样不耐烦：“去洗澡，脏死了。” 　　蒋言明开始站着脱鞋，换上顾倾之拿过来的拖鞋后低声说：“我没带衣服，我穿什么？” 　　“光着！” 　　顾倾之脱口而出之后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他要是光着的话，好像，是自己比较危险…… 　　他逃避似的闭了下眼睛，转身要走进房间的时候说：“先穿我的，我去找找。你先进去，别站在这儿。” 　　蒋言明进去冲澡，大约五分钟之后，卫生间的门被很粗鲁地敲了两下。顾倾之站在门外喊道：“放门口了。” 　　他说完就直接倒在了沙发上，脑子一团乱麻。 　　这是第十几次了？ 　　顾倾之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每次蒋言明打电话来，自己最后都会下楼，然后把这个人带上来。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虽然他每次来也没做什么，基本上就是做个饭，在餐桌那边一个人看会儿电脑，再做个宵夜之后就走了。 　　确实没做过任何越界的事情。 　　但是…… 　　顾倾之在沙发上翻来翻去，越想越烦，一拳打在身旁软趴趴的抱枕上。 　　烦人。 　　真烦人。 　　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这个时候，卫生间的门开了，换了件衣服的蒋言明从里面走出来。他只站在这边，轻瞥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人，然后就拿着毛巾走去了厨房。 　　蒋言明熟练地开始洗菜、切菜。相处这么久，他早就将顾倾之的口味摸清楚了。这个时间，他很确定沙发那边的人还没吃晚饭，所以现在开始做是正好的。 　　过了会儿，顾倾之没穿拖鞋，光着脚过来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了一瓶冰可乐。他就像完全忽略了蒋言明这个人一样，虽然总是“不明显”地偷瞄他在干什么，但从来不和他主动说话。 　　“你不穿鞋？” 　　蒋言明侧头，盯着他光溜溜的两只脚看。 　　顾倾之皱眉，丢下一句：“要你管？” 　　回到沙发上后，顾倾之继续看着电脑，他正在写作业，查找那些该死的文献。在感觉到心烦意乱的时候，他抬头，瞧见了站在那边切菜的蒋言明。 　　顾倾之的目光久久没有从蒋言明的身上离开。 　　他在想：怎么这本来很宽松的衣服在他身上就有些小了，还有那条裤子，竟然也变成了八分裤…… 　　就这么看了几秒后，顾倾之又起身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路过展示柜，光着脚的他突然发出一声很低闷的“嘶”。 　　蒋言明听到后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菜刀，朝他那边走去，边走边焦急地问：“怎么了？” 　　顾倾之没回他的话，低头看见了戳在自己脚上的玻璃碎片。要说疼的话倒还不至于，但这玻璃碎片的尖端扎得有些深了，一两滴红色的血液已经渗了出来。 　　他的手碰到了沙发，坐下去后直接用手将这个玻璃碎片拔了出来。他根本没当回事，这么点个口子不算什么。可是，还没等放下这只脚，忽然蹲在他身前的蒋言明就握住了这只脚踝。 　　“你……”顾倾之的脚踝不自觉地往回缩，可却被抓了回来，“你干什么？” 　　蒋言明正仔细看着，低声说：“你别动，我看看。” 　　顾倾之愣了一秒后弯腰掰开了他的手，将自己的脚落在了地上：“有什么好看的。” 　　蒋言明缓缓起身，站在这里很快说道：“我出去买药，你等着。” 　　“买药？” 　　顾倾之皱眉，刚要开口阻止，可这个人已经大步走到了门口。 　　蒋言明穿鞋、拿伞和钥匙，开门的动作十分迅速。看着那扇门的顾倾之在想：等你回来，这点小屁伤口都愈合了。 　　十几分钟后，蒋言明拿着一袋东西回来了。 　　“我不用。”顾倾之立刻说。 　　蒋言明将这个袋子放在了桌子上，低头看着的时候明明没什么情绪，但却莫名让人想听他的话：“你自己来，不然我就帮你了。” 　　“……” 　　顾倾之从里面拿出熟悉的东西，开始给自己那几乎看不见伤口的脚上药。 　　“怎么会有玻璃？” 　　顾倾之侧头，见蒋言明站在那个展示柜前，正盯着地上看。他低声回答道：“昨天打碎了个东西，可能没扫干净。” 　　一秒后，蒋言明转身走进厨房，从角落里拿出了扫把，将这个地方连同周围都打扫了一遍，确认不会再有任何玻璃碎片后才走到了沙发那边。 　　“你如果不爱穿鞋就穿袜子，别光着脚在地上走。” 　　躺在沙发上的顾倾之轻轻抬眼，只是看着，没开口说什么。 　　蒋言明还站在这里，目光落在他的脚上，确认他好好上了药之后才放心。他轻声问：我去帮你拿？” 　　“我不穿。” 　　他盯着他看，转身的时候说：“我给你拿来，穿不穿随你。” 　　怎么样都要拿的话还问我干什么！ 　　顾倾之真想说出来。 　　虽然嘴上说着不想穿，但半个多小时后饭做好了的时候，顾倾之还是穿好袜子，穿着拖鞋走到了饭桌旁。 　　桌上放着四菜一汤，顾倾之点外卖都没这么点过这么丰富的。 　　“你家里没有吹风机吗？” 　　顾倾之刚拿起筷子：“没。” 　　蒋言明把小碗放在了他的手边，轻声问：“你不吹头发？” 　　他咬下一口饱满的虾仁：“不吹，它自己会干。” 　　蒋言明没再说话，安静地吃着饭。 　　“还行吗？” 　　顾倾之嘴里还含着食物，侧头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点头：“嗯。” 　　蒋言明洗碗的时候，顾倾之忽然走了过来，手上拿了一千块钱现金。他将钱放在了桌上，低声说着：“你买的菜，这钱你拿着。” 　　蒋言明的手中动作停止了，他看似淡然地转头，扫了眼桌上的几张红票子后便看向了顾倾之。 　　顾倾之没看他，又说了一句：“走的时候拿着。” 　　说完，他就回到了沙发那边。 　　洗完碗收拾好之后，蒋言明站在门口，轻声与顾倾之告别：“我走了。” 　　知道不会有什么回应，所以他转身开门，直接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顾倾之看着那边，心里想：不是说有作业要问？看来又是一个借口罢了。 　　他起身，目光即刻落在桌上，看到了仍然在原位的一千块钱。 　　顾倾之想给蒋言明钱是因为安逸杰说他在画稿赚钱，每天都很忙，好像接了很多稿子。 　　蒋言明来这里的几次虽然是自愿的，但他每次来都会带很多东西，走的时候却什么也不带走，都留在了这里。 　　所以，顾倾之今天才会想要给他一点钱，不想欠他的人情。 　　但是，蒋言明连碰都没碰。 　　不收就不收。 　　顾倾之拿着这些钱，将它们放回到了钱包里。 　　其实还是挺奇怪的。 　　虽然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两个像从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但是，蒋言明却会经常去顾倾之的家，给他做饭，和他在同一空间内写作业。 　　虽然很多时候都无话可说，但蒋言明真的很珍惜这些时间。 　　一个月后，蒋言明从安逸杰那里听说顾倾之找了份实习工作，知道他特意将课都排在了那两天，剩下的三个工作日就会去公司。 　　得知他实习的公司地址后，这天晚上八点，坐在公司楼下椅子上的蒋言明等到了和同事一起加班出来的顾倾之。 　　他和两个男生一起走出来，看样子心情不错，也看到了站在马路侧边的蒋言明。但是，他只看了一眼，很快从蒋言明身前几步走了过去，再没多看一眼。 　　但是，没关系，蒋言明不在乎。 　　第二天，第三天，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在这里等着。 　　“几天了？你来这儿干什么？” 　　顾倾之也觉得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蒋言明垂眼看着，忽然伸手，将手中拿了好久的蛋糕和奶茶递到了他的手边：“给你。” 　　看着眼前的这两样东西，顾倾之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在想什么。 　　抬头的时候，他说：“别再来了。” 　　蒋言明伸手拦住了他的路，将这两个袋子塞进了他的怀里。 　　“你……” 　　蒋言明见他拿住了便松手，低着头说：“我不吃甜的，是给你买的。”他顿了一下，又说，“我走了，你早点回家。” 　　在这里，拿着东西停在原地的顾倾之看着这个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背影的顾倾之眼睛竟然有些发酸，心脏也不是第一次跳动得如此剧烈。 　　这种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 　　或许，只是觉得这个背影有些孤单，有些可怜…… 　　也可能，是还不想承认。 第91章 P.91 　　三月十号, 这天是顾倾之的生日。 　　吃了晚饭之后，他们一起去了常去的那家KTV。顾倾之人缘好，在大学里交的朋友很多, 所以他过生日，许多人都来了，此刻都聚在这个最大的包厢里。 　　顾倾之坐在沙发上, 杯里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包厢里很热闹，顾倾之也是个愿意玩的人, 很快就凑过去和他们一起摇骰子去了。 　　这边, 安逸杰接了个电话, 走出包厢的时候才听清电话那头的蒋言明在说什么。 　　“喂？” 　　蒋言明低声问：“你们现在在哪个KTV？” 　　“就小顾家商场附近的那个，我们来过的。在10号包厢，你直接过来就行。” 　　“我过去送东西，到了告诉你, 你下来一下。” 　　安逸杰有些疑惑：“啊？你什么意思？” 　　蒋言明站在校门口，低着头，很快说道：“我去送个东西, 你帮我给他，我就不进去了。我到了会给你打电话的。” 　　三十分钟后，安逸杰没穿外套, 直接跑了下来，很快瞧见了站在店门口的蒋言明。他大步走到他面前, 扫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蛋糕和袋子：“你这是？” 　　蒋言明伸手, 将东西递给他：“这是给他的，你帮我给吧。” 　　“你为什么不进去？都到这儿了。” 　　“不进去了。”他淡声说。 　　安逸杰抬头瞧他：“你俩……”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行吧，那我拿给他。” 　　蒋言明点头, 把东西都递到安逸杰手上后就说：“那我走了。” 　　不只是因为没有收到邀请，在今天，蒋言明也想让顾倾之开心一点。 　　不要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觉得不舒服。 　　所以，他真的只是来送蛋糕和礼物的。 　　安逸杰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顾倾之还在和那边的几个人摇骰子，没注意到他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诶。”安逸杰拍了下顾倾之的肩膀，又叫他，“诶。” 　　顾倾之的脸颊微红，带着轻微的醉意，迅速地拍掉了他的手，抬眼看他：“干什么？” 　　安逸杰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往桌上看。 　　桌上放着一个蛋糕的盒子和一个礼品袋。 　　顾倾之很快问他：“谁的？” 　　安逸杰坐在了他身边：“蒋言明买的，他叫我拿来给你。” 　　顾倾之又看了眼桌上，再次转头看着安逸杰，立刻问道：“他来了？”他的目光在这个包厢里匆忙地扫了一圈，并没看见熟悉的身影，“人呢？” 　　“走了啊？” 　　“走……走了？” 　　“嗯。”安逸杰问，“你是不是都没叫他啊？” 　　“你……”顾倾之盯着他看，“我是没叫啊，你也没叫？” 　　安逸杰指着自己，眼睛睁大：“你都不叫，我怎么敢叫？” 　　“……” 　　顾倾之心想：从前也没少见你喊他，偏偏这次没叫。 　　安逸杰好似恍然大悟了一般，看着顾倾之说：“啊，所以可能是我们都没叫他，他不好意思上来？” 　　坐着的顾倾之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发痒，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他似乎有些头晕。他顿了一秒后问道：“他自己来送的？” 　　“嗯，就在门口，不过这时候可能已经……” 　　安逸杰的话没说完，坐着的顾倾之蹭地站了起来，直奔门口，很快离开了这个包厢。 　　按下电梯按键的那个瞬间，顾倾之真的觉得自己醉了，而且还醉得不轻。推开玻璃大门的时候，他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目光向前，望着站在路边的那个人。 　　还是那个熟悉的背影。 　　顾倾之看过太多次了，所以，在这么多人之间，他一眼就认出了他。 　　顾倾之缓缓松开了门把手，脚步停在原地，迟迟都没有动作。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出来，可当这外界的风迎面吹来的时候，他才回神，原来自己已经站在这里了吗…… 　　几秒后，风势渐大，他抬起脚，就快要迈下台阶。可是，前方十几步外，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蒋言明的身侧。 　　他看见，蒋言明伸出手拉开车门，就要走了。 　　此刻，唇角轻起，可话语却还是止在了喉咙。 　　顾倾之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的蒋言明打开车门，轻起的嘴角硬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在顾倾之的对面，蒋言明就快要坐上车。可是，他转身了，回头一望，正对上了顾倾之那变得迟缓又略显呆滞的眼神。 　　顾倾之被发现了，那望过来的眼神冲击力太强，他迟了一秒后才迅速低头。 　　这个躲避毫无作用，蒋言明还是看见了他。 　　对视的瞬间，低头的那刻，都催动了顾倾之心里那份不知名的情绪。 　　它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难以忽视，他在原地等着，以为那人会主动过来。但是，十多秒后，他还是没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黑车不见了，蒋言明的身影也消失了…… 　　门前的顾倾之吹着冷风，双眼仍在望着蒋言明刚刚站着的方向。 　　转身回去的时候，内心的失落感似滴水倾落，不曾停歇，一点点地装满了这颗心脏。 　　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的时候，顾倾之略有些失神，缓缓看向了桌上的蛋糕。他伸手出去，解开了袋子，将盖子取下，里面是一个很可爱、立体的小狗蛋糕。 　　安逸杰凑过来，看到后没忍住笑了下：“这么可爱？他以为你是小孩呢？买个这么幼稚的蛋糕。” 　　顾倾之盯着这个小狗蛋糕黑黢黢的眼睛看，似乎在透着这双眼睛看另一个人。他将它重新包装好，没有在这里吃掉。蛋糕旁边放着一个礼品袋，他往里看了眼，看那个盒子的大小，里面装着的应该是一副墨镜，还是他很喜欢的那个牌子。 　　这价格至少也要四位数了…… 　　看着它的顾倾之就在想，这都是他辛苦画稿挣来的钱。 　　还有一个。 　　他缓缓将那个盒子拿了出来，打开一看，是一个陶瓷的杯子。上面画了一只在雨中屋檐下躲雨的小狗，画得很传神，颜色搭配得也很清新。 　　这是手绘的吗？ 　　顾倾之摸着这个杯子，在心里默默地想。 　　他看过很多蒋言明的画稿，仔细盯着看了几秒后便确定这个陶瓷杯子是手绘的。 　　好看，除此之外，他也没看出别的。 　　临近凌晨回到家中后，顾倾之把这个杯子拿了出来，轻轻放到了展示柜的最上面一层。然后，他走到厨房，把那个没人动过的蛋糕拿了出来。 　　他切下了一块，把剩下的放在了冰箱里，明天还可以继续吃。 　　这个晚上，顾倾之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有困意。他这些天一直都没睡好，如果没见到蒋言明就还好，但一旦在学校或者家里见到了，他当天晚上一定会很晚才能入睡。 　　今天也是这样，一闭上眼睛，蒋言明的背影就在他的脑中闪过…… 　　不管他怎么转移注意力都没有用，最后还是只能去客厅里写作业，本来这周要写完的任务，他在这个晚上都做完了。 　　下周的一个晚上，顾倾之接到了安逸杰的电话。 　　他这边还没等开口，安逸杰便一股脑地说道：“小顾啊，你干什么呢？有事没？没事的话赶紧来学校附近的龙脊火锅，我们，我们几个和蒋言明出来吃饭了。这，他喝多了，说什么也不回去，非要见你……” 　　顾倾之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他喝酒了？他不是酒精过敏吗？” 　　“他啤酒过敏，喝的别的，喝了可多了，我们拦不住啊。”安逸杰看着对面的蒋言明，无奈地说，“现在已经趴桌子上了，力气大得很，我们拖不动他。” 　　“……”两秒后，他说，“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二十分钟后，开车前往的顾倾之到了火锅店，上了楼之后在角落找到了他们的包间。他迅速推开门，目光立刻落在将整张脸都埋在桌上的蒋言明身上。 　　他的两只手都放在桌上，只露出个后脑勺。 　　顾倾之刚一进门，安逸杰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刻起身迎了过去：“哎呦，少爷你总算来了。” 　　包间里现在只剩下了安逸杰、纪彦生和趴在桌上不知是睡是醒的蒋言明。 　　顾倾之向旁侧瞧了一眼，安逸杰见他没说话，脸色发沉就开口说道：“我们在学校碰见了，就说着来吃个火锅。不是，不是故意没叫你啊，是怕你们两个再闹脾气，所以就……” 　　他完全没在听，眼睛一直看着那边一动不动的人。 　　这时，纪彦生起身，拿起自己和安逸杰的外套，走到他们身边。他伸手扯过安逸杰的袖子，对面前的顾倾之说：“我们两个先走了，他说要见你，你送他回去吧。” 　　安逸杰转头就说：“他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们三个一起把他……” 　　纪彦生一脸无语地瞧着他，用嘴型说了“闭嘴”这两个字。他直接拉着安逸杰往外走，又说了一句：“我们先走了。” 　　门被关上，安逸杰满脸疑惑地看着纪彦生，迫不及待地问：“你扯我干什么？” 　　纪彦生斜眼看他，很快说：“就你看不出来，跟个傻子一样。” 　　“什么啊？” 　　走出去的时候，安逸杰一直追问纪彦生，越听嘴巴张得越大，到最后根本就合不上了。 　　包间内，原本站在门口的顾倾之已经走到了蒋言明的侧边。他低头看了许久，见这个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后就伸手，犹豫地拍了下他的手臂：“喂。” 　　蒋言明连动都没动。 　　顾倾之又连续拍了三次，力气大了些：“喂，起来。” 　　可能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趴在桌上的蒋言明先是动了下手指，然后脑袋轻轻抬起，侧头看向了站在这里的人。 　　这个眼神瞬间让顾倾之所有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咙。 　　蒋言明喝了许多酒，平常严肃镇定的一张脸变得柔和，染上几分迷离，抬眼望过来的双眼更是让人看一眼就心软了。 　　“你……起来，走了。”顾倾之说这句话的语气软了许多。 　　蒋言明垂下了双眼，动作有些僵硬，却很快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他有些站不稳，脚步摇晃了一下才站稳在顾倾之的面前。 　　顾倾之看着他这副模样，淡声说了句：“不能喝还非要喝，逞什么强。” 　　走到楼梯那里的时候，顾倾之停下脚步，转头过去看他，见他扶着墙壁慢吞吞地走着。他看了两秒，叹了口气，随后朝着他走去，左手搀上了他的手臂。 　　蒋言明本就不利索的脚步彻底停住了，正低头看着自己身边的人。 　　“别看我。”顾倾之没抬头，很快说，“赶紧走。” 　　就快走到停车地方的时候，蒋言明伸出另一只手，脸上表情有些郁闷地反复挠着自己的后脖颈。 　　顾倾之注意到他的举动，也侧头去看，目光瞬间定在了此处。他拍掉他的手，更加凑近地看着他冒起许多红痘痘的后脖颈。他迅速地将他的衣服往下扯了一些，发现这后背处也有许多红色的小痘痘。 　　“你这……” 　　蒋言明又伸手要去挠，顾倾之抓住了这个手腕，看着他说：“别抓。”他又看了眼，有些紧张地问，“过敏了，你喝的什么酒？” 　　“我，我……都喝了一点。”蒋言明磕磕巴巴地说。 　　“你不知道你过敏吗？不能喝还非要喝？” 　　顾倾之的语气听着凶巴巴的，蒋言明看着他根本不敢说话，悄悄地把自己伸出去的手放了下来。 　　他就站在原地等着，缓缓垂下了脑袋，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顾倾之不想再抬眼，又拽住了蒋言明的袖子，冷声落下一句，“去医院。” 第92章 P.92 　　在医院看完诊, 拿到了好几种药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蒋言明浑身没什么力气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半闭，脑袋昏昏沉沉地靠在墙上。此刻的他都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顾倾之从自动贩卖机那里买了一瓶矿泉水, 坐到蒋言明的身边，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盒药。他抠出一个白色的药片，将矿泉水瓶盖拧开, 往旁边递去：“吃药。” 　　蒋言明拿药片的动作有些迟缓，太用力地去握着这个水瓶, 将里面的水弄洒出来了一些。 　　“你……” 　　蒋言明僵在了这里, 像是知道自己闯祸了一样。 　　顾倾之立刻拿出了纸巾, 很随意地在他的衣服和脸上滑了两下，就算是擦过了。 　　在蒋言明吃药的时候，顾倾之拿起一罐药膏查看注意事项。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将药膏涂在起红痘痘的皮肤上就可以。 　　顾倾之侧头, 见蒋言明又举起了蠢蠢欲动的右手。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这个手腕，表情略有些严肃，语气也透着几分不耐烦, 开口道：“你别抓了。” 　　蒋言明转了目光，盯着他看，闷闷地说：“痒……” 　　“痒能怎么办？还不是你非得喝酒, 明知道过敏还喝。” 　　蒋言明不说话，垂下脑袋, 整个人显得格外失落, 还有些委屈。 　　顾倾之看了他一眼，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些：“走了，先回去。回去你记得涂药，涂了药就不痒了。” 　　蒋言明抬头看他, 每个字都说得很慢：“涂什么药？怎么，怎么涂啊？” 　　顾倾之也在想这个问题。 　　蒋言明住宿舍，又喝醉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帮他涂后背…… 　　他忽然反应过来，心里落下一句：关我什么事！爱谁给他涂谁涂。 　　扯着蒋言明上车的时候，这么想着的顾倾之本该直接送蒋言明回学校的。但是，当车开到那个高架口的时候，他却直接踩下油门，上了高架，朝自己家的方向驶去。 　　顾倾之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转头看了眼似乎已经睡着的蒋言明。他目光淡然，盯着那张变得没什么攻击性的脸看，被后面的车主按了下喇叭后才回过神来。 　　顾倾之将车载音乐关了，第一次没有播放那么吵闹的摇滚乐。车内安静得很，也正是因为这样，蒋言明才能睡得这么安稳。 　　到了楼下的停车场后，顾倾之侧头，见身旁的人闭着双眼，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他“啧”了一声，伸手过去，轻轻碰了碰蒋言明的肩膀：“喂，起来。” 　　又叫了几声后，蒋言明才动了下身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后来，顾倾之抓着蒋言明的手臂，用力带着他回到了家。 　　蒋言明直接瘫坐在沙发上，虽然还睁着眼睛，看起来却像是在睡梦中一样。他疲惫无力地坐着，迟钝的目光随着顾倾之的身影移动。 　　顾倾之换好了鞋子，在原地看了他几秒后就轻轻迈步，走到了他的身前。很快，顾倾之将手里装着药的袋子丢在了沙发上，开口随意地说：“你自己上药。” 　　蒋言明还在仰头盯着顾倾之看。 　　他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开口都顿了一下：“你，看我干什么？赶紧涂药。” 　　蒋言明的视线有些模糊，伸手去拿药的动作十分笨拙，抓了两次后才拿起那个罐装药膏。他低头去看，可眼前却全是黑色在跳动，完全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顾倾之看着他这呆傻的模样，满脸无奈，内心挣扎了几秒后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药膏：“真烦。” 　　他只是随口嘟囔了一句，手上已经拧开了药膏的盖子。 　　可是，半醉半醒的人却开口，直勾勾地盯着他：“烦……你烦什么？” 　　顾倾之意外地抬头，撞见他的目光，强装镇定地说了句：“烦你，烦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人缓缓低下了脑袋，就像是被一盆冰凉的水当头浇下，瞬间便没了力气。 　　顾倾之抬眼，看清了蒋言明的一举一动。 　　这…… 　　他的话在嘴边犹豫，有点想收回刚刚那句话。 　　“你，你转过来。”顾倾之的手指上沾上了药膏，“要涂药。” 　　蒋言明仍然耷拉着脑袋，缓缓转身，将自己的后背露给了顾倾之。 　　缓缓地，用手指轻碰上脖颈后这片皮肤的时候，顾倾之的全身都像是有电流划过一般，每一次触碰都在刺激着神经。 　　脖颈上能看到的地方，顾倾之都涂上了药膏。但他的视线顺着衣服往下滑动，看见蒋言明的后背上也有许多红肿的小痘痘。 　　顾倾之的手停在他的衣服上，偏头看了蒋言明一眼，声音很低：“你这后背上也有，我得……” 　　话说到一半，身前的蒋言明直接反手向后，掀起了自己的衣服。 　　顾倾之愣了一下，避开视线，重新去拿药膏。药膏冰凉，可手上沾着药膏的他却感觉手指发烫，燥热顺着指尖缓慢地传递到全身。 　　“还有别的地方痒吗？” 　　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小空间中，顾倾之的声音变轻了许多，手下的动作也很温柔。 　　蒋言明没说话，很慢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臂。 　　顾倾之低头一看，这手臂上也有许多红痘痘。他还没将他的衣服放下来，低声说：“衣服先这样，等会儿再放下来。”他起身，走到蒋言明的身侧，缓缓蹲下，举起了他的这只手，“那只手也有？” 　　蒋言明点头：“嗯。” 　　顾倾之给蒋言明的手上药，将他的衣袖往上拉了些，涂好药膏后轻声说：“下次别喝酒了，明知道过敏你还喝。” 　　蒋言明的眼眶发红，两只漆黑深邃的眼睛像是张在了顾倾之的脸上一样。他盯着他，多看一秒都觉得是赚到了。 　　“好了。” 　　顾倾之松开了他的手，把药膏的盖子盖上后正要起身。 　　可这时，好好坐着的蒋言明突然伸手，很用力地抓住了顾倾之的手腕。 　　“干什么？” 　　抓着这只手腕的蒋言明在听到这个淡声的质问后突然卸了力，五指逐渐松开，手臂垂落在身侧。 　　顾倾之侧过身，将头转了回去。他走进房间，没过几分钟就抱着被子和枕头出来了。他一边整理被子，一边忽然开口道：“你去屋里睡。” 　　蒋言明像是没听懂一样，转头看着他，没有开口。 　　他已经放好了被子和枕头，偷瞧了身边的人一眼，低声说道：“这是看在你醉了的份上，赶紧过去睡觉。” 　　见蒋言明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顾倾之抓起他的手臂，拉着他往房间走。将他送进屋子里后，顾倾之握上了门把手，抬眼说道：“赶紧睡觉。” 　　说完，他立刻将门关上了。 　　仍然站在这里的顾倾之脑子很乱，走去客厅的卫生间里准备洗澡的时候，他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很陌生，这脸颊不知什么时候染上红晕，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温热的脸，随后慌忙地离开这里，去那边冲澡去了。 　　第二天早上，蒋言明头晕脑胀地醒来时，顾倾之还在沙发上睡觉。 　　顾倾之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光，偏偏客厅这边的窗帘遮光效果不好，所以他用被子将自己的整张脸都盖了起来。 　　蒋言明脚步轻缓地走到他身边，看着这个蜷缩成一团的人。他伸手去试探，在被子上放了一会儿，见这个人没有反应后，才伸出了另一只手。 　　顾倾之虽然平时睡觉很沉，但被人抱在空中的这种感觉还是足以让他清醒过来了。他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腾空，紧紧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动了一瞬，然后很快就被放到了柔软的床榻上。 　　蒋言明就蹲在这床边看了顾倾之许久，缓缓地伸出一只手，用手掌轻触了一下他的脸颊。仅仅只是两秒的相贴，他很快收回手，连忙走出了这间屋子。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后，憋了一大口气的顾倾之似得救了一般，睁开眼的瞬间便用力地呼吸。他坐起身来，望着门口的方向，脸上还残留着那丝冰凉的触感。 　　耍流氓！ 　　他在心里说了好几次。 　　却不是生气地说。 　　忽然，顾倾之的内心安静了下来。 　　身下的被窝是暖的，好像，还有他的味道…… 　　在床上静坐了十几分钟后，顾倾之去洗漱。过了一会儿，他推开这间房门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番茄汤的香味。 　　蒋言明在厨房那边回头，目光第一时间闪躲了一下，转身回去后低声说：“我做点早饭。” 　　顾倾之没回应他，直接坐到了餐桌旁的椅子上。他转头，目光正在看着蒋言明的后脖颈。 　　很快，蒋言明端着一碗番茄鸡蛋面过来，放到了顾倾之的手边。 　　“你涂药了吗？” 　　蒋言明停在他的身边，轻声应道：“涂了。” 　　顾倾之低头，看着眼前的这碗用料很丰富的面。 　　“我先走了，早上有课。” 　　顾倾之很快抬头：“你不吃早饭了？” 　　“不吃了，时间不够了。” 　　蒋言明说完就去沙发那边拿自己的衣服。将东西都收拾好后，他走到门口，目光缓缓落在了顾倾之的身上：“昨天晚上，谢谢你。” 　　顾倾之没有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静地拿起筷子后就开始夹碗里的面。 　　“走了。” 　　蒋言明话音刚落，关门声随即响起。 　　后来，这一整天，除了整理思绪、确定自己的真实想法之外，顾倾之什么都没做。 　　他一直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从不在乎什么，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 　　这本就是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 　　这是顾倾之第一次在感情上犹豫。 　　是第一次，也是无数次。 　　这个晚上，顾倾之终于通过了蒋言明那个每天都会发来的好友申请。 　　看到这条信息的蒋言明没有去确认什么，只是看着这个界面沉思了许久。 　　时间过得很快，每天都在纠结要送蒋言明什么生日礼物的顾倾之终于在他生日的前一天买到了一个心仪的礼物。 　　蒋言明生日当天。 　　“你说什么？” 　　走在顾倾之身边的安逸杰很快说：“他说他不过生日啊，我问过他了，他说不出来，也不想聚。” 　　顾倾之的脚步停在路边，面无表情地对身旁的几个人说：“我有事，先走了。” 第93章 P.93 　　在宿舍楼下等待的时候, 顾倾之单手握着手机，低头看着迟迟没有回复的聊天框。 　　他这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在这里站了五分钟，还没收到任何消息后, 就直接拨了通电话过去。铃声一直在耳边响着，却还是没有人接电话。 　　“什么情况？” 　　顾倾之站在墙边，小声嘟囔了一句。 　　可能是从前蒋言明回信息的速度太快, 这次没立刻回复，顾倾之就觉得非常奇怪。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下, 退出当前的聊天框, 给和蒋言明同宿舍的周子清发了条消息。 　　这次, 他很快收到回复：【他在睡觉，我帮你叫他？】 　　顾倾之皱着眉回道：【他睡多久了】 　　他在心里想：这个点睡的哪门子觉，明明是过生日，却在宿舍里睡觉？ 　　【我下午回来的时候他就在睡了。】 　　顾倾之的手悬在屏幕上, 目光紧紧盯着这一行字。 　　周子清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他画稿，今天早上才从美术教室回来。】 　　顾倾之很快打字：【不用叫他等他醒了让他回我信息】 　　这一等就是五个小时。 　　向来最不喜欢等人的顾倾之此刻百无聊赖地坐在图书馆里，静静等着睡醒的蒋言明给自己回信息。 　　晚上十点多, 蒋言明终于睁开了双眼。他还有些累，但因为想上厕所而起身。 　　周子清在看书，听见动静后转头看过去, 对正在下地的蒋言明说：“顾倾之给你发信息了，他叫你醒了之后给他回信息。” 　　此刻, 听到这句话的蒋言明在瞬间清醒了。他抬起头, 像是在确认一样：“他给我发信息了？” 　　“嗯，你自己看。” 　　他立刻转身抓起手机，看到这条五小时前的信息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后悔。 　　蒋言明拿着手机跑到洗手间，动作略显僵硬, 也有些慌乱。他迅速打字回复这条信息：【我醒了，你有什么事？】 　　信息发出去之后，他紧紧攥着手机，内心焦急地等待着回复。 　　信息提示音响起，他瞬间低头。 　　【A：有事没没事出来宿舍楼下等你】 　　他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用最快的速度打字：【我没事，你等我几分钟，我很快下去。】 　　【A：嗯】 　　蒋言明不想让顾倾之等自己，可也不能以这副模样去见他。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后，蒋言明拿着手机下楼，在宿舍门口的侧边看见了戴着帽子、穿着宽松舒适的顾倾之。 　　顾倾之抬眼的时候便放下了手机，看着蒋言明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对视的瞬间，一切都落定。 　　顾倾之拿着东西的右手收紧了一下，目光却没躲避，直到蒋言明站定在这里。 　　“我……我睡着了，手机静音了，所以没看见你的信息。” 　　顾倾之本要先说话的，可蒋言明刚走到这边就开口解释了。 　　“你跟我走。” 　　“啊……” 　　顾倾之往前走了两步，转头看他：“走不走？” 　　“走。” 　　蒋言明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跟在顾倾之的身边。他们并肩走在校园的街道，周遭热闹，他们却很安静。蒋言明总是偏头看向他，几乎快要忘记有多久没有和他单独一起走在校园里了。 　　走着的时候，顾倾之看着前面的路，淡声问了句：“你还没吃饭？” 　　“没。”蒋言明问他，“你吃了吗？” 　　“没吃。” 　　顾倾之的肚子早就发出了抗议，他本来是想来找蒋言明吃晚饭的，可等了这么多个小时，晚饭都已经变成夜宵了。 　　“你想吃什么？”顾倾之问。 　　蒋言明盯着他看，回答得有些犹豫：“都，都行。” 　　“都行什么。”顾倾之看了他一眼，转头回去，“快说，想吃什么。” 　　不敢再多想，蒋言明脱口而出：“吃……火锅吗？” 　　选了个顾倾之喜欢的，也是个吃起来很慢的。 　　他说完觉得很满意，顾倾之也没反对，很快点了头。 　　到达一家蒋言明从没来过的火锅店之后，顾倾之让服务员安排了一个包间。四个人的包间里只坐了他们两个人，等服务生拿着画好的菜单出去后，这个房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安静极了。 　　还好，火锅店的上菜总是很快。不一会儿，服务员进进出出，整张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品。 　　顾倾之抬头随意瞥了眼：“吃饭。” 　　蒋言明想了想才拿起筷子，往锅里下菜，看着它们煮好之后就用勺子捞起，盛到小碗里，然后立刻推到顾倾之的面前。 　　他看着这个装着满满东西的碗，低声道：“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顾倾之说是说了，可蒋言明根本没听。 　　他还是不停地给他夹菜，给他剥煮好的虾，见他杯里的饮料喝完了就下楼去拿一瓶新的。 　　对面，看着正在剥虾的蒋言明，顾倾之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安逸杰的那句话。 　　那次，他们两个和纪彦生在吃烧烤，面对手边壳子硬硬的小龙虾，顾倾之只看了一眼，连碰都没碰。 　　安逸杰注意到了，很快说了句：“少爷，没人给你剥虾了。” 　　顾倾之当时愣了一下，忽然回想起，曾经每一次，只要桌上有带壳的东西，都是蒋言明剥好了之后放在自己碗里的。 　　安逸杰笑着瞧顾倾之，又补充了一句：“也就他不嫌麻烦给你剥了。”他还放了一块虾肉到顾倾之的盘子里，“来，哥们给你剥一个，别太伤心啊。” 　　是有点矫情的。 　　没人给剥了之后，顾倾之就没怎么吃过虾。 　　今天这盘虾是顾倾之特意点的，现在都落到了蒋言明的手里。他戴着一次性的手套，将煮好的虾都剥好，放到旁边的盘子里。 　　顾倾之安静地看着那个盘子里的虾肉越堆越多，心里就如同这滚烫的热汤一般翻腾着。 　　难道，是那个时候就…… 　　所以才用“解压”那样的借口剥虾，一直剥，自己却一个不吃。 　　他默默地想着。 　　顾倾之的杯里空了，他的目光随之落在了桌边摆放的酒上。他拿过来一瓶啤酒，开了瓶盖后就往自己的杯里倒。 　　“你要喝酒？” 　　蒋言明轻声问了句。 　　顾倾之已经举起酒杯，仰头一口干了这杯酒。喝了个干净后，他起身，正准备往门外走。 　　蒋言明却也跟着站了起来，在他身侧问道：“你去哪？” 　　顾倾之扯了个谎话，低声说：“上厕所。” 　　“哦。”他放心地坐了下来，“那你去吧。” 　　这个“厕所”上的时间有些长，蒋言明没怎么动筷子，每隔几秒就回头瞧一眼。明明是可以听见门开的声音的，但他却一直回头去看。 　　十多分钟后，这扇门终于开了。 　　蒋言明转头过去的时候，目光便被定在了顾倾之的手上。 　　“你……” 　　顾倾之没看他，直接将手里的蛋糕放在了桌子上。他站在桌旁，正在拆这个蛋糕盒。 　　蒋言明抬眼看他，有些意外，难以置信地问：“给我的吗？” 　　这屋子里难道还有第三个人？ 　　顾倾之点头：“嗯。” 　　安静的那几秒，蒋言明想着许多。他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你报篮球队填表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安逸杰不也问过你？” 　　蒋言明还以为顾倾之不知道呢…… 　　“告诉他少用糖了，但是没办法，蛋糕都是甜的。” 　　顾倾之还记得蒋言明说的那句“不喜欢甜的”。他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了一次性的盘子，目光瞟见袋子里的蜡烛。 　　他又开口：“你要许愿吗？” 　　蒋言明看着这个蜡烛，很快低声说了几个字：“不用了。” 　　他以前从不许愿。 　　但今天，愿望似乎已经实现了。 　　吃着蛋糕的时候，两个人之间还是很安静。蒋言明总在找着话题，却好像不太会聊，要么是问他功课，要么是问他实习。 　　顾倾之吃完了盘子里最后一口蛋糕。 　　蒋言明吃得很慢，但最终，盘子还是空了，他们也该走了。 　　在离开这个包间之前，顾倾之看着手边还剩半瓶的啤酒，很干脆地举起瓶子，将里面的酒一口气喝完了。 　　下楼去结账的时候，见蒋言明要往那边走，顾倾之伸手扯住了他的手臂：“我给过了，直接走。” 　　蒋言明走在顾倾之的身边，见他还往学校的方向走，便开口问道：“你回哪儿？” 　　顾倾之深吸了一口气，停下脚步的那刻抬头望着他，眼中似乎有些犹豫，可还是在这个对视中开口道：“有话和你说，过来。” 　　两人走进这条仅有一盏昏黄路灯照明的小巷，影子并肩而行，最后停在了路灯下方。 　　沉默的对视中，顾倾之低着头。如果不是对面蒋言明的眼神太过明显，他真想现在闭上眼睛，重新调整一下呼吸。 　　蒋言明没再多说一句话，就站在这里安静地等着面前的人开口。 　　顾倾之缓缓抬头，却没有与那双眼睛对视。他看着他的鼻尖，视线逐渐下滑到薄薄的唇上。他伸手，将拿了一路的小袋子递了过去。 　　蒋言明低头，轻声问：“给我的？” 　　“嗯。” 　　将这个袋子拿到手中的时候，蒋言明心想，这是这么多年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 　　“谢……” 　　第二个“谢”字没发出来，顾倾之打断了他的话：“我……你没有生日愿望吗？” 　　很突兀的转折。 　　蒋言明盯着他的脸看，透着这昏黄的光，看见他红透的耳垂。 　　蒋言明被完全吸引，似乎已经听不到顾倾之的话了。 　　顾倾之的手在身侧握紧，缓缓松开的时候低声说道：“我帮你实现一个愿望……”他的话在犹豫后再次说出，平静却干脆，“什么愿望都可以。” 　　顺利说完之后，顾倾之等着蒋言明的愿望。 　　等了仿佛世上最长的十秒后，顾倾之低垂的目光看见，眼前的蒋言明垂下的那只手也紧握成拳。 　　似乎，和自己一样紧张。 　　顾倾之不想再等，抬眼的瞬间听见蒋言明开口，声音很轻：“什么愿望都可以的话，那你……能不能别躲我了。” 　　顾倾之瞬间失语：“就这个？” 　　“嗯。”蒋言明盯着他，目光透着水光，“就这个。” 　　顾倾之在心里骂了一句，就是那种开着车往前走却被从天而降的一块巨石挡住了前路的感觉。 　　他转身气冲冲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转身回去，停在蒋言明的面前。 　　这次，他注视着他那双总是让自己莫名心软的眼睛，再次说：“再给你个机会，重新许一个。” 　　又等了几秒，这次，蒋言明伸出了手臂，却还是站在原地。 　　顾倾之看着他的举动，很快就听他开口低声道：“那……抱一个，可以吗？” 　　“你他妈……” 　　顾倾之没骂完，睁大好看的眼睛，内心再也无法等待。当蒋言明垂眸看过来时，他直接伸手扣住对方的后脑勺，将这个高一些的人压到自己能轻易亲到的角度。 　　如愿亲到蒋言明嘴唇的时候，顾倾之在想：这辈子还没遇到过这么蠢的人。 　　倒也不算亲吻，更像是相撞。 　　突然到蒋言明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也没能给出任何回应。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唇上贴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然后，转瞬之间便消失了。 　　顾倾之很快从蒋言明的嘴唇上离开，手却还停留在他的后脑勺上。在开口前，他好像舔了下自己干涩的嘴唇，看着面前这个像是被亲傻了的人，声音压抑着：“我们试试吧。” 　　顾倾之轻轻摸着蒋言明的脑袋，仰头望着他的双眼，好像从没露出如此青涩的表情。 　　他说：“我们……谈恋爱试试吧。” 第94章 N.94 　　梦中, 顾倾之一直牵着蒋言明的手。前方的路似乎四周满是薄雾，看不清尽头，看不到旁人。但只要牵着这只手, 他就愿意和他一起走下去。 　　不回头。 　　再也不回头…… 　　梦醒的那刻，手中的温热仍在。 　　顾倾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一见到这世界的光亮, 他便看见了躺在自己身边，正握着自己一只手的蒋言明。 　　蒋言明半坐在床上, 看着电脑, 偶尔需要打字的时候尽力控制着声响。这次, 偏头看过去的时候，他看见了他睁开眼睛的模样。 　　“你醒了？” 　　顾倾之抬眼，盯着他看了两秒后就迅速低下头，将脸埋在了被子上, 声音闷闷的：“嗯。” 　　醒了之后，顾倾之脑子里都是昨天那些破碎的画面，耳边回响着这人昨晚说的那些让人脸红的话语。 　　蒋言明将电脑放到了一边, 身体往他那边凑，嘴唇停在他的额头上，轻声问：“你……还好吗？” 　　顾倾之只露出个眼睛看他, 有些不明显的责怪，却更像是娇嗔的撒娇。 　　“我……”蒋言明盯着顾倾之看, 伸手去摸他的发丝, 眼睛像浸了水一样温柔，“你再睡会儿？” 　　顾倾之只是不太好意思看他，毕竟脑子里的画面反复出现，只要一看到他这张脸, 顾倾之就能想起昨晚的自己是如何频频颤抖，发出愈加控制不住的声音…… 　　他忽然看到窗外的亮光，开口的声音像被糊住了一样，又哑又低：“几点了？” 　　蒋言明的手已经滑到了他的肩膀，轻轻抓握着：“一点多了。” 　　“啊？” 　　顾倾之瞬间动了下身体，试图起身，可腰间以下的酸疼感直冲脑门，他不自觉地皱起眉。 　　“你别动了，好好躺着。”蒋言明伸手将他重新按回到了床上，接着说道，“我帮你请假了，没事的。” 　　刺痛逐渐消失，可顾倾之能感受到自己的腰都是酸疼酸疼的，那里……就更不用说了。 　　可能是太久没做过的缘故，再加上昨夜稍有些放纵，所以才会这么难受。 　　“不能总请假啊。”他的声音没什么力气，更像是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很快，他扭头问道，“你怎么也没去？” 　　蒋言明低声道：“最近不忙，我在家也能处理。”他已经躺在了他的身边，将他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还用额头去蹭他的脸，“你再睡会儿，别担心工作，没事的。” 　　顾倾之确实是还没睡醒。昨晚，他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的，只记得意识模糊之际，蒋言明还没停下，仍在亲吻他的脸。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这次，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顾倾之艰难地起身，走去洗手间里洗漱。刷着牙的时候，房门开了，蒋言明探头进来，站在门边：“醒了？” 　　顾倾之的嘴角沾着白沫，眼神有些呆滞地点头：“嗯。” 　　蒋言明缓慢挪步到了顾倾之的身边，一靠近就想伸手，于是右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脑袋则靠在他的肩上。 　　顾倾之的身体一僵，很快低头冲水，用毛巾擦掉嘴边的水珠后开口：“你……”他侧头，垂眼看着，“你怎么还是这么黏人？” 　　“嗯。”蒋言明不反驳，右手轻轻揉着他的腰间，低声问道，“还难受吗？” 　　顾倾之脸唰的一下红了，用手肘去戳他，转身要走：“别问我这种问题……” 　　蒋言明却将他更深地揽在了怀里，从后面抱着他，手臂环住他的整个腰：“我给你涂药了，还是难受的话就……” 　　顾倾之听不下去了，反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侧头用没什么威力的眼神警告他：“闭嘴。” 　　从洗手间出来后，蒋言明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顾倾之的身后。 　　顾倾之不想站着，又坐到了床上，摸了下自己空空的肚子。很快，他抬眼轻声说道：“我饿了。” 　　蒋言明站在他面前，立刻回答道：“我做了吃的，我下去拿，你等一下。” 　　“嗯。” 　　很快，蒋言明在这个床上的小桌子上摆满了食物。他端来了两个碗，要在这里和顾倾之一起吃饭。 　　顾倾之坐在柔软的床上，才没感受到特别酸疼难忍。他很慢地吃着碗里的小馄饨，声音还略有些嘶哑：“我等下问问主管，看有什么事情要做没，我在家也能弄。” 　　蒋言明抬头：“你……” 　　他低着头说：“总是请假不好，我问问看能不能在家里做。” 　　吃过饭之后，顾倾之坐在床上处理李森发来的任务。最近他们部门确实不是很忙，很多人都知道这是托了顾倾之的福。他头脑灵活，工作效率高，所以那几个世界的设定才能这么快确定下来。 　　李森只给他安排了一个很简单的工作，是游戏内的一个活动策划，用不了多长时间。 　　顾倾之看到要求的时候便有了灵感，打字的手飞快，却在几秒后因为蒋言明掀被子上床的动作而变得缓慢。 　　他看着和自己一样半坐在床上的人，没说什么。 　　蒋言明将被子盖好后就看着他说：“你忙你的，我也工作。” 　　有这么工作的吗？ 　　隔个几分钟就探头过来看，时不时地牵手，还，还凑过来到处亲…… 　　顾倾之的手彻底停下了，在蒋言明又要靠近撅嘴巴的时候，右手盖在了他的嘴唇上。他淡声说：“能不能先让我把这件事处理完？” 　　被说的人一下子老实了，双眼微垂，乖乖点头。 　　顾倾之松开了这只手，很轻地叹了口气，内心忽然想着，自己好像找了一个最黏人的男朋友…… 　　大学时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经常这样想，总是无奈又宠着，任由他黏在自己身边又抱又亲。这可真是他从没想过的。 　　还真是，现实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写完的时候，顾倾之侧头偷偷看他，却很快见他转头望过来。 　　“你写完了？”蒋言明很快问道。 　　这话语莫名透着点兴奋…… 　　顾倾之点头：“嗯。” 　　“我能看看吗？在写什么？” 　　顾倾之直接将电脑转向他：“新游戏的内部活动方案。” 　　蒋言明很认真地看着，将这几页内容都看完之后轻轻抬眼，看着他说：“对了，有个事要和你说。” 　　“什么？” 　　“其实，李森原来是人事部门的主管。原来的策划部的主管跳槽了，他是临时补上的。后来因为没找到合适的人，所以他就一直当着。”蒋言明很肯定地看着身边的顾倾之，轻声说道，“他想让你当策划部的主管，这样，他就可以回人事部了。” 　　顾倾之并没有惊讶，只是觉得有些突然。他低着头思考了一秒，问道：“是他本人的意思吗？” 　　蒋言明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很快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嗯，是他自己和我说的。他知道自己是临时顶上的，现在你来了，他觉得你可以胜任，所以才主动和我提的。” 　　“那……你们，都同意吗？” 　　他说：“嗯。公司一直都是能力优先的，你当然可以。”他很轻松地问，“你对自己没信心啊？” 　　“那倒不是。”他很快说。 　　没再多犹豫，顾倾之轻轻笑了下，点头道：“嗯，那我没问题。” 　　他当然认为自己完全可以胜任，本就不该只是个普通的员工。 　　蒋言明听见他答应之后就盯着他说道：“但我还有一件事。” 　　“嗯？”他说，“你说啊。” 　　他忽然靠上了他的肩膀，一边搂着他一边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你能不能不在李森的办公室？他那时嫌麻烦不想换，可是，原本的办公室是在四楼的……” 　　这语气轻得似在低语，蒋言明说得莫名可怜，像是被人欺负了来告状那样：“你能不能来四楼的办公室？”他在他的肩上抬眼望着，目光盯着他带着红痕的脖颈，“跟我在一层。” 　　顾倾之被他这几句话弄得迷糊了，只轻看他一眼却完全被蛊惑。他迟了几秒后才点头，声音带着纵容：“听你的。” 　　“嗯。” 　　心满意足的人在蹭顾倾之的肩膀，把本就低领的睡衣弄得下滑至肩头。这样，他亲起来更方便了，嘴唇在这零落着几片“花瓣”的皮肤上肆意温柔地亲吻。 　　蒋言明又摸又亲，顾倾之也不知道该不该推开他。 　　“你……”他轻轻推了一下，让正在亲着自己锁骨的人停了下来，“你打开一下床头柜。” 　　他缓缓起身，问道：“床头柜？” 　　“嗯，你打开。” 　　很快，蒋言明下床，拉开这个床头柜，在里面看见了两个小的包装袋。 　　其中一个，好眼熟。 　　他将这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袋子拿出来，站在床边问：“这是？” 　　顾倾之轻轻拍了拍被子，对他说：“你上来。” 　　等蒋言明拿着这两个袋子上了床的时候，顾倾之将它们拿在手里，先打开了那个稍大一些的袋子。 　　蒋言明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把这个深色的领带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顾倾之用手指摩挲着领带的边缘，然后缓缓伸出手，将它放到了蒋言明的手上：“这是生日礼物，原本该在你生日那天给你的，但是……”他顿了下，又说，“现在给你。” 　　他一直看着手上的领带，却没想，几秒后，这领带上忽然多了个璀璨夺目的戒指。 　　它一瞬间夺去了蒋言明全部的视线。 　　“我拿到工资和奖金了，去戒指店逛了一圈，觉得这个挺适合你的就买了。”顾倾之低着头说，忽然嘴角带上笑意，抬头看他，“挺巧的，可以和你给我买的这个凑一对。” 　　他说完后这房间里陷入了安静，蒋言明还是垂着双眸，目光紧盯着这枚闪闪发亮的戒指。 　　顾倾之伸出细长的手，将这个戒指重新拿到了手里。在蒋言明转身看过来的时候，他问他：“我给你戴？” 　　听着的人大脑变得迟缓，就连伸出手的动作都带着颤抖。 　　他笑道：“你抖什么？” 　　说着的时候，顾倾之就把这个戒指戴到了蒋言明的手上。 　　果然，完全合适，只是略微有些紧，没那么容易能摘下来。 　　蒋言明低头看着，用另一只手摸着，确认了之后就抬头看着身边的顾倾之，目光下移，定在他手上的戒指。 　　一对。 　　对视的时候，无数的话语融化在此刻。 　　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和这对“情侣戒指”。 　　后来，蒋言明半跪在顾倾之的身上，俯身去亲吻他的嘴唇，他的全身，也轻轻吻着他戴着戒指的这只手。 　　渐渐地，衣衫再次滑落，顾倾之看着他，轻轻举起手，抚摸他的脸。 　　蒋言明捉住他的这只手，紧接着，吻如细雨坠落，覆盖了整只手。 　　“我，我……”蒋言明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说什么。 　　顾倾之看穿了他，手攀上他的后背，在他的耳边说：“没事，来吧。” 　　他看着这双眼睛，将脑袋搭在他的锁骨处，声音压抑沉闷：“怕，怕你疼……” 　　“没有。”顾倾之说，“不疼，没事。” 　　他们都想要彼此。 　　只是简单地看着，他们就无比渴望完全拥有这个人。 　　“如果疼了，就和我说。” 　　蒋言明一边说一边用手掌揉捏着他全身最有肉的地方。 　　顾倾之只能闷声应道：“嗯。” 　　很久之后，蒋言明亲吻顾倾之背后的那道疤。他的手指在那里来回抚摸，眸光流转，心疼不已。 　　其实，蒋言明更喜欢面对面地看着他。 　　但现在这样似乎更深刻一点，可以握着他的两只手，垂眼便能看到这清晰的线条。 　　更加难以控制了。 　　声音愈加清楚，顾倾之不记得自己换了多少个姿势，只记得蒋言明那双如墨般漆黑、爱意外露的双眼。 　　一与他对视，身体便软了，只能在他的引导下坠落，沉沦…… 　　还有，总能看到的，在指尖发亮的戒指。 　　我们真的属于彼此。 　　这似乎在无声诉说。 　　这个夜晚比昨夜还要漫长…… 第95章 N.95 　　没去公司, 在家休息的这四天里，顾倾之就没怎么下过床。 　　他看着遍布在自己脖颈、锁骨和身体各处的红痕陷入了沉默。 　　好像，以前都很少这么放纵…… 　　顾倾之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了, 只是昏昏沉沉地度过了这几天。 　　周日下午，蒋言明神神秘秘地搬来了一个快递到楼上。他走到顾倾之的身边，低头对他说：“你能先去沙发上坐会儿吗？” 　　顾倾之正在看电影, 抬头后看见了面前的纸箱：“你这买的什么？”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蒋言明神神秘秘的，没有直接说出来。 　　见顾倾之还在盯着箱子看, 蒋言明直接上前, 很轻松地将他打横抱在了怀里。 　　“你……” 　　蒋言明的嘴角带着笑意：“先抱你去沙发,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被抱着的顾倾之自然反抗不了，坐在沙发上后转头便看见他大步走上台阶，回到房间后还把门关上了。 　　搞什么…… 　　他心里好奇，后面的十多分钟根本没注意电影在讲什么。 　　门开的时候, 蒋言明快步下楼，走到顾倾之的身边坐下：“上去吧。” 　　顾倾之歪头看他，眼神试探：“你不会是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不奇怪。”他说, “是好东西。” 　　说完的时候，蒋言明将没有鞋子穿的顾倾之抱回到了房间。 　　重新坐在床上，看见眼前多出来的投影仪后, 他有些意外，转头道：“你买的？” 　　“嗯。”蒋言明坐在了床边, 看着这个很大的投影仪, 对他说，“这样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看电影了。” 　　蒋言明伸手揽住顾倾之的肩膀，轻声问：“要不要现在看一下？” 　　大学时，顾倾之住的那个房子就是有安投影仪的, 他很喜欢躺在床上看电影。后来和蒋言明同居后，两个人就抱在一起看。 　　顾倾之点头：“嗯。” 　　他们找了一个之前没看过的、评分很高的电影，相依偎在床上，背后靠着很柔软的靠枕。 　　电影刚播放不一会儿，蒋言明起身，下了床：“我去拿水，你先看。” 　　他回来的时候两只手上都拿满了东西，有一碗洗好的草莓和顾倾之喜欢的可乐。 　　蒋言明将这碗草莓放到了被子上，再次伸手环住顾倾之的肩膀。 　　电影是科技题材的，开头有些无聊。 　　顾倾之拿了个草莓放到嘴里，它的个头有些大，他没一口咬下，留了一半在手里。他感觉自己的肩上很重，低头后就看到了一个脑袋。 　　也不知道这个刚刚还老老实实靠在抱枕上的蒋言明是什么时候蹭到自己肩上的。 　　蒋言明的手总是闲不下来，隔一会儿就去碰顾倾之的手，像是有什么皮肤饥渴症一样，几分钟不接触就受不了。 　　顾倾之拿了个草莓放到蒋言明的嘴边，轻声问他：“吃不吃？” 　　他本是很随意的一问，声音因为嘴里还含着草莓而有点含糊不清。 　　蒋言明抬眼看着这只手和这个红彤彤的草莓，没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目光缓缓上移，落在了顾倾之被汁水染红的嘴唇上。 　　红润的模样别提多吸引人了…… 　　蒋言明只看了一眼，握着他肩头的手立刻按上他的脑袋，让他低头。 　　被亲吻的时候，顾倾之嘴里的草莓还没咽下去。他感受着蒋言明的舌尖探了进来，一点点地偷走了这些美味的草莓汁液。 　　“嗯……” 　　顾倾之微低着头，很快嘴里便什么都不剩下了。被松开的时候，一滴液体从他的嘴角滑落，牢牢盯着的蒋言明直接摸上了他的脸，很快就舔去了这一丝清甜。 　　“你……” 　　顾倾之的唇边只溢出这一个音节，看到蒋言明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仍然贴在顾倾之面前的蒋言明已经无心看电影，还在回味嘴里的甜腻草莓味。可是，还是这个人的味道更让他欲罢不能。 　　蒋言明用这双深情眼盯着顾倾之看，很快便让他的目光全部放在自己的身上。 　　顾倾之有些无奈地低声问：“不是说看电影吗？” 　　“下次再看？”蒋言明说着，手已经探进了他的衣服里。 　　他被突然捏住，差点没忍住发出声音。 　　顾倾之看着蒋言明，闷声说：“无赖。” 　　“嗯……”蒋言明低头吻他的脖颈，呼吸喷洒在这里，“我无赖。” 　　后来，蒋言明哄着他，又尝到了他嘴里的草莓。 　　比任何草莓都要甜。 　　尝到了很多次。 　　夜晚，他们相拥在一起，顾倾之靠在他的身体上，正摆弄着他的手指。 　　看着看着，他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开游戏公司？” 　　这个问题顾倾之很早之前就好奇了。几年前在新闻上看到蒋言明这张脸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奇怪。 　　明明学美术的人却去做了游戏。 　　明明那么不喜欢出风头的人却在新闻上露脸接受采访。 　　蒋言明的手搭在他的身上，轻轻握了下他的腰，没有回答而是低声反问：“你觉得呢？” 　　原本是一点都没往那方面想的，但重逢后他就有所怀疑，现在更是有了确定的答案。他缓缓开口，尝试扭头看他：“因为我？” 　　蒋言明点头，轻声应道：“嗯。” 　　见他迟迟没说话，蒋言明伸手，将顾倾之转了个方向，让他正面对着自己。 　　顾倾之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听见他那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 　　“我做得还好吗？” 　　蒋言明问着的时候还在抚摸他的头发，像是等待夸奖那样睁大眼睛看他。 　　顾倾之抬头，盯着他看了几秒后忽然扬起下巴，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哑声应道：“嗯。” 　　蒋言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又亲他的脸颊：“公司现在还很小，以后，我们会一起将它做大的。” 　　“嗯……”他很轻地应着。 　　周一早上，黏糊了整整四天的两个人一起去上班。 　　顾倾之即将从原本的工位搬到四楼的一间空办公室里。他的职位变动，李森已经通知其他员工了。 　　今早，他到工位上的时候，其他的同事都前来恭喜。 　　薛颜看着顾倾之笑起来的模样，目光轻落到他的脖颈上，过了会儿就把他叫到了一边。她含笑指着他的脖子，一副“磕到了”的感觉：“你要不再把衣服往上提一点？” 　　顾倾之穿的是高领衣服，低头一看，边角确实有一点红痕没被盖住。他脸上的表情也算不上尴尬，很快就上提了一下衣服。 　　薛颜站在他的身边，轻声道：“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顾倾之也没对她隐瞒，轻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她仍笑着。 　　他看了她一眼，小声说：“别和别人说。” 　　薛颜答应得痛快：“知道，放心吧。” 　　很快，回到工位的顾倾之开始收拾东西，不一会儿就坐上了电梯。 　　同一时间，在办公室里的高琛注意到了蒋言明指尖上闪闪发光的东西。他将目光锁定在蒋言明的手指上，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枚戒指。 　　确认自己没看花眼后，高琛一脸疑惑地抬头：“你什么情况？” 　　蒋言明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往沙发那边走，没回答他什么。 　　高琛看着商子瑜，两人之间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高琛转头对已经坐下的蒋言明说：“你还戴戒指？” 　　蒋言明抬头，很淡定地说：“我为什么不能戴？” 　　“废话。认识你这么久了，我就没见你戴过首饰。” 　　蒋言明没想刻意瞒着谁，但他还没和顾倾之商量是保密还是公开，所以还不能告诉他们。 　　“想戴就戴了。” 　　他说完就低头给顾倾之发信息去了。 　　等商子瑜和高琛都离开这个办公室后，蒋言明推开了门，朝前面的第四个房间走去。站在门口后，他轻敲了两下门，即刻，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开门的那刻，蒋言明便拉住了顾倾之的手，大步向前迈，身体往房间里面挤。 　　门自然关上，蒋言明已经站在了顾倾之的面前，与他十指紧握。 　　在这一刻，蒋言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低头，见顾倾之的这只手上空空如也，那个明明早上还在他手指上的戒指不见了踪影。 　　顾倾之很快注意到他在看哪里，也感受到了他手指上的坚硬。 　　蒋言明还好好地戴着戒指。 　　他看到后立刻说：“我，我先把戒指摘下来了。公司里，我们还是别那么明显了……” 　　说完之后，顾倾之很快抬头看蒋言明的反应，见他仍然垂着脑袋，目光专注而平淡。 　　“你觉得呢？”顾倾之问道。 　　安静了两秒后，蒋言明还是没有松开这只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一些。他没开口，只是闷声应道：“嗯。” 　　蒋言明应完之后就牵着他走到了桌子那边，轻声问：“你这里还缺什么东西吗？” 　　“不缺，这些就够了。” 　　他扫了一圈这个办公室，目光停在旁边：“这里放个衣架吧。”他视线向右移动，落在了这个沙发上，“沙发要不要换一个大点的、舒服一点的？” 　　顾倾之很快说：“不用了，就这样挺好的。” 　　顾倾之背靠着桌子，蒋言明则站在他的面前，牵着他的手一同放在了桌上。蒋言明低头，目光总是在他的眼睛和嘴角流连：“这个沙发很硬，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等下班后我们去家具城逛一逛？顺便给家里添点东西，如果看到合适的就买了。” 　　目光比这距离还要有压迫感，蒋言明都这么说了，顾倾之也没什么好反对的，很快应道：“好。” 　　“嗯。” 　　蒋言明回应了一声，脚下的步子往前迈了一步，让前面的顾倾之无路可退。 　　蒋言明缓缓靠近，温柔地吻上了顾倾之的唇。 　　刚吻上这柔软不过五秒，身后的门被粗暴地推开，让两具贴在一起的身躯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顾倾之立刻睁开双眼，在这个角度，他正好能看到瞪大双眼、变成木偶一般站在门口的商子瑜。 　　只有他一个人。 　　顾倾之看到后只是觉得有些尴尬，很快避开了眼神。 　　撞见这一幕的商子瑜仿佛灵魂出窍，在蒋言明就要冷着眼转身过来的时候，他反应过来，立刻开口说：“我，我先走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他说完便迅速关上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蒋言明看着眼下的人，低声道：“他和高琛总是不敲门。” 　　顾倾之还是红了脸，已经从他的怀里离开，小声说：“下次锁门吧……” 　　听见还有“下次”的时候，蒋言明就跟了上去，站在顾倾之坐的那个椅子旁。 　　他的嘴唇微红，抬眼问道：“对了，安逸杰的婚礼日期定下来了，我们提前把那几天空出来吧，别到时候还有别的安排。” 　　蒋言明看得入神，点头应道：“嗯，我知道的。” 　　“他们在国外办婚礼，应该至少要三天的。”顾倾之说。 　　蒋言明接着说：“到时候我们也可以在那里多留几天。” 　　顾倾之心里在想着别的，很快轻声应道：“嗯。” 　　他们办婚礼的地方，蒋言明和顾倾之都很熟悉。 　　大四转学后，顾倾之跟着他的妈妈去了落伦这个国家，在那里的知名大学继续完成学业。期间，蒋言明经常来找他，所以他们都很熟悉那个地方。 　　只可惜了，那么美丽和平的国家，对于顾倾之来说，却全是不美好的回忆。 　　对蒋言明来说，应该也是吧…… 　　蒋言明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了商子瑜发来的一连串的消息。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哈，我下次敲门，一定敲门！我发四！】 　　【发誓！！！】 　　他倒是从来都不介意什么，但还是要提醒一下：【去他的办公室和我的办公室都要敲门。】 　　【知道了，知道了！】 　　蒋言明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下，缓缓打字：【别和别人说我和他的事。】 　　因为，他还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第96章 N.96 　　自从顾倾之搬到了四楼的这间办公室后, 蒋言明就像长在了这个房间里一样，那个柔软的沙发都快变成了他的专属位置。 　　顾倾之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抬眼看着他, 低声问了一句：“你一直在这儿可以吗？” 　　蒋言明很快抬头：“嗯，我在这儿挺好的。” 　　听他这么说了，顾倾之也没再说什么, 把头低下去，继续整理下午会议时要用到的东西。 　　蒋言明还一直在看他, 缓缓起身, 走到了他的身旁, 低头问了句：“你是觉得我太黏你了吗？” 　　顾倾之愣了一下，抬起下巴后就看见这张好像有些委屈的脸。他连忙开口：“没有啊。” 　　“哦。”蒋言明低头盯着他的双眼，“没有就行。” 　　蒋言明轻轻摸到了顾倾之的手，声音更小了一些：“我就是, 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顾倾之抬着头，心里在想，我们明明每天都在一起, 晚上更是抱在一起睡……他转了个身，正面对着他，仰头说道：“我就是随口说一句, 没有赶你的意思。你愿意，就在这儿吧。” 　　蒋言明点头：“嗯。” 　　一个小时后, 蒋言明看了下时间, 转头看着仍忙着打字的顾倾之。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身边，怕打扰了他。 　　顾倾之还看着电脑屏幕，但开口问道：“怎么了？” 　　“十一点半了。”蒋言明低声问，“要不要去吃饭？休息一会儿。” 　　顾倾之也偏头看了眼电脑下方的时间, 很快看着他说：“等我十分钟，我把这个修改一下。” 　　“好。”说完，蒋言明就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顾倾之处理完。 　　不到十分钟，顾倾之拿着手机站了起来，看向沙发那边：“走？” 　　蒋言明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嗯。” 　　刚下到停车场，电梯门开启的那刻，外面站了四个西装革履、一看就是精英人物的人。 　　蒋言明看到其中一位后就开口：“李总。” 　　站在中间位置的这个男人看起来有四五十岁，一脸精明的样子。他个子不高，但这一身低调奢华的名牌服饰却让他看起来高大了不少。他的嘴角很快浮现出一抹礼貌的微笑，朝对方伸手过去：“蒋总。” 　　蒋言明轻握了一下，低声道：“您到早了，可以先到我们会议室，我会安排人去接待你们的。” 　　李华年仍笑着说道：“我好奇，想先来公司参观一下，所以才提前到了。不打扰你们吧？” 　　“不打扰。” 　　他的目光落在了蒋言明身旁，开口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们公司策划部的主管，姓顾。” 　　蒋言明侧头看着顾倾之，轻声向他介绍：“这是桦鼎科技公司的老总，李总。” 　　顾倾之看向了对面的人，很快伸出手去：“李总好。” 　　李华年笑着握住他的手：“你好，年少有为啊，看着和蒋总年纪差不多。” 　　他礼貌地一笑，收回了手。 　　蒋言明开口说：“那我们先走了，下午的会议上见。” 　　李华年保持着笑容，似乎连一点弧度都没有改变：“好。” 　　走出去的时候，顾倾之轻声问：“他先到了，我们不在会不会不太好？” 　　蒋言明已经将车解锁，看着他说：“我让商子瑜去接待他，没事的。” 　　“嗯，好。”他有些疑惑，站在原地说，“会议是下午一点半，他怎么会这么早就到？” 　　“业内都知道他习惯早到，不管是会议还是上班，他都会提前至少半个小时。”蒋言明替顾倾之拉开了车门，“这是他的习惯。” 　　坐在车上后，蒋言明见他有些担心，便很快说道：“别担心，我们不迟到就好了。” 　　这次的合作至关重要，桦鼎科技公司是全国有名的游戏制作公司。如果这次能在新游戏上和他们达成合作，获得金钱和更多技术上的支持，那这个新游戏的成功便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了。 　　顾倾之不是紧张，他准备充分，对下午的会议很有信心。只是，看着那张不怒自威、总觉得隐藏着许多情绪的脸，他有些许不安。但他也明白，即使现在他们回到公司，蒋言明也不可能陪在他们身边，给他们介绍公司的种种情况，和他们搭话。这样的事情确实更适合让擅长交际的商子瑜来做。 　　吃过午饭之后，蒋言明和顾倾之算着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回到公司。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有员工在准备文件和茶水等。 　　“你先去坐？” 　　顾倾之摇头：“不了，等他们都到了的。” 　　蒋言明轻声应道：“好。”他看着他问，“你紧张吗？” 　　他抬头，眼睛亮亮的：“紧张什么？” 　　蒋言明看着他这个反应，忽然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为他做了不必要的担心。他很自然地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我忘了，你从来都不紧张的。” 　　顾倾之眼睛一眨，扭头避开了他的手，用嘴型说：“有人呢。” 　　蒋言明放下了手。 　　也是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 　　商子瑜的声音很快响起，正热情地介绍着：“这就是我们平时开会的会议室了。” 　　蒋言明转头，走到了李华年这些人的面前：“李总，你们先坐，会议很快就开始。” 　　他笑道：“好。” 　　下午一点半，重要的会议准时开始。 　　顾倾之作为策划部的主管，向他们介绍新游戏的理念和故事设定，将具体的内容以简洁有效的语言阐述出来。他站在所有人的前面，面色镇定，话语连贯，即使不去低头看电脑上播放的幻灯片，他也能记住所有要说的内容。 　　他永远自信、大方，站在前面的时候，底下的人便都是他的听众。 　　李华年全程以一种很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在顾倾之讲完的时候还问了两个稍有些刁钻的问题。 　　面对这种没有明确答案的问题，顾倾之的回答仍然让李华年满意。 　　顾倾之一只手轻搭在桌面上，眉眼温和，身着淡色简约的西装外套，像是一个误入一群身着黑色西装男士中的学生。 　　可他的话却能让所有人都默默听着。 　　顾倾之开口的速度很快，像是都在心里彩排过那样流畅：“我们相信这是个有潜力有创新的游戏。在故事设定上，我们花了很长时间去研究细节，完善每一个世界的具体架构。我们可以保证每个世界的故事流畅度和细节都是无可挑剔的。相比于一个有绝对结局的线性游戏，我们所做的可以强化玩家的体验，不同的选择将会导致完全不同的结局。故事中的反转也是我们精心准备的，可以让玩家获得更好的体验。” 　　李华年连连点头，嘴角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可这双眼睛似乎仍让顾倾之看不透，觉得另有其他的意思。 　　策划部的事情说完之后，顾倾之回到位置上坐下，等待其他部门的汇报。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 　　【蒋：你讲得真好。】 　　他忍着嘴角的笑，很快打字：【那是】 　　看着这条信息的蒋言明却没忍住笑。 　　他一直都是从前那个自信的顾倾之。 　　设计部的汇报也很顺利，代希在工作上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其实她和大学时的顾倾之性格有一点相似，他们都会坚持自己的观点到了一个执拗的地步，任谁劝说都无法改变。 　　完全自信，也是自身强大能力使然。 　　最后，到了技术部的展示。 　　可坐在前面的技术部的一位员工却头冒冷汗，紧张得双眼一直在凝视着电脑屏幕，手指似乎在微微颤动。他不敢抬头，更担心准备许久的演示视频无法正常播放。 　　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在看着一片漆黑的投屏，而这个正在慌忙处理的员工头顶的汗水如雨般流下，心脏越跳越快，好像连眼前的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商子瑜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查看，低头问：“怎么回事？” 　　他话说不利索：“我，我也不知道……”他一直在处理代码，可不管怎么做，结果都没变，这些人看着的还是一片黑的屏幕。 　　在他感受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有人走到他的身边，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他身体抖了一下，瞬间回头，眼神惶恐，正喘着粗气。 　　顾倾之站在他的另一边，双眼看着不知为什么一片漆黑的电脑。他低声道：“我看看。” 　　他脑子完全乱了，也不管这人是策划部的，直接就起身，脚差点绊在椅子上。 　　顾倾之在他起身后直接坐下，侧头看着他问：“演示视频确定是在这个U盘里吗？” 　　“确定，确定……” 　　得到答案后，顾倾之重新看向电脑，目光淡定，很平静地按了几个按键。 　　接下来，前面的投屏上显示着一串又一串看不懂的代码。在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面前的投屏的时候，只有蒋言明凝眸不动地注视着坐在那里快速打字的顾倾之。 　　他总是为他可惜，时常觉得现在的结局实在配不上他。 　　顾倾之可是他们专业导师亲口说的“天才”，那总是满分的成绩都是他的天赋和努力。他差一点就可以毕业了，就差一点点。 　　蒋言明真的想象不到，分开后的那三年多他到底都在做什么……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Loading”的字样，顾倾之面色淡然地看着，三秒后，“Success”的英文出现，整个电脑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他看着这个文件夹里的几个视频，侧头问道：“是这个吗？” 　　“对对，就是这个。”这人语无伦次，像是被拯救了一样。 　　顾倾之很快起身，将这个位置还给了他。 　　视频播放顺利，会议圆满结束。 　　在四楼的洗手间里，顾倾之洗手的时候碰见了刚走进来的李华年。他本来没注意，洗完手就要去拿纸巾，直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很好奇……” 　　顾倾之转身，看见一只手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李华年。 　　李华年盯着他，继续带着笑容说：“你不是策划部的吗，怎么还懂编程代码？” 　　顾倾之正在用纸巾擦着手，轻声回答道：“懂一点，我大学学的是编程。” 　　刚刚那种操作可不是只懂一点。 　　计算机系博士毕业的李华年对此太清楚不过。他向前走了一步，在顾倾之的身前停下，声音很低，像是怕被别人听见：“我方便问下你在这里的工资是多少吗？” 　　顾倾之立刻抬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明白他话中有话。 　　李华年看见他的表情后便也不准备拐着弯说什么，和聪明人说话总是直接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名片，递到顾倾之的手边，目光紧盯着他：“来我这边吧，我给你至少五倍工资。” 第97章 N.97 　　三楼的办公区, 其他员工都已下班离开。 　　在转角处，顾倾之贴墙站着，仰头看着面前的蒋言明, 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刚刚在卫生间里碰见李总了。” 　　蒋言明垂眼看着他，目光温柔，盯着他的嘴角。 　　顾倾之的两只手指捏着这张名片, 动作散漫，抬手递到了他的眼前, 随意晃了一下后便将它拿在手里：“他要挖我, 还说能给五倍工资。” 　　蒋言明并不意外, 目光逼近，低声问道：“那你怎么说的？” 　　顾倾之笑着将这个名片放进了衣服口袋里，语气淡然：“当然是拒绝了。” 　　“拒绝了，怎么还拿着名片？” 　　他抬头, 眉眼微弯：“那你帮我找个地方丢了？” 　　这话正和蒋言明的意。他直接将手伸进了顾倾之的衣服口袋里，将这张名片拿在了手中，淡定地扫了一眼后, 就把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如果真想挖你，应该还会想办法联系你的。”蒋言明低声说。 　　顾倾之听到后很随意地靠上了身后的墙壁：“不会。我跟他说，我和你认识许多年了, 不能背叛你，所以永远不会离开公司。他不会再来找我了。” 　　蒋言明的眉眼微颤, 上前迈了一步, 就快要压在顾倾之的身上。他微微低头，目光定格在那只手上，随即伸手握住，很快与他十指紧握, 似在耳边低问：“你这么说的？” 　　感受到身体传递过来的温热后，顾倾之的头向后靠了一点，略微仰头地盯着他看：“嗯，就这么说的。” 　　握紧的手愈加用力，蒋言明的嘴唇已经贴上了顾倾之脖颈上的皮肤。他轻轻吻了一下，再次抬眼，目光中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说好了，永远都不能离开。” 　　顾倾之轻笑出声，正要伸出另一只手去摸他，可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开门的声响…… 　　瞬间，几个人的说笑声在此处传开。 　　顾倾之扭头便看见了从茶水间走出来的四位策划部的员工。与他们中的其中一人对上视线后，他手上用力，很迅速地挣开了刚刚紧握的那只手。 　　这甩开的动作太突然。 　　蒋言明没办法看向旁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顾倾之的身上。 　　“这……” 　　姜子言的目光聚在他们身上，有些出乎意料的惊讶，很快收回张大的嘴角，开口问道：“主管，蒋总，你们还没走啊？” 　　他倒没觉得哪里奇怪，但他身边的三个女生可是一直在观察这两个人，自然注意到了几秒钟之前还紧握在一起的手，以及这两人之间的极近距离。 　　顾倾之站直了身体，侧面对着蒋言明，看着他们几人，恢复了往常镇定的模样：“刚要走。”他问，“你们还没下班？” 　　姜子言一边走近一边说：“我们也正要走呢，刚才去讨论小组的项目了，刚结束。” 　　顾倾之目光向前望去，看见了那几个女生脸上的奇怪表情，但见她们没开口问，便也没在意。他的眼神很快放松下来，立刻说道：“好，那我们先走了。” 　　蒋言明默不作声地低头，跟在顾倾之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走着。 　　在他们离开后，姜子言转头，见这三个女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很快疑惑地开口：“你们干嘛呢？怎么这副表情？” 　　“我……我没看错吧？” 　　另一女生说：“我也看到了。” 　　姜子言走到她们身边，好奇地问：“看到什么？” 　　一女生看向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感觉，慢吞吞地说：“他们两个，刚刚在牵手。” 　　姜子言僵在了原地，迅速眨了眨眼道：“什么啊？牵手就牵手呗，他俩关系好。” 　　这女生从他的身边走过，斜睨着他，无奈道：“死直男。” 　　莫名被骂的姜子言百思不得其解，在座位上收拾电脑的时候才好似恍然大悟般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那位女生，支支吾吾地问：“你是说，他们两个，是那种关系？” 　　女生可不敢乱说话，低着头回答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姜子言低下头沉思了几秒，很快抬头轻松说道：“应该不是，他们两个看着可不像。” 　　女生默默整理着背包，另一女生开口的语气带着些许的可惜：“我倒觉得是八九不离十了。唉，怎么帅气的男人都要内部消化呢？” 　　在他们小心翼翼地议论着的时候，顾倾之和蒋言明已经走到了停车场，很快便坐上了车。 　　顾倾之系上安全带，侧头问道：“他们应该没看出来吧？” 　　蒋言明有些沉默。刚刚他一直走在顾倾之的身后，明明已经没人能看到，他却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直到上车。 　　此刻，蒋言明放下了手机，低声回答：“应该没有。” 　　顾倾之好似松了口气，很快靠上了椅背。 　　蒋言明迟迟没有启动车子，顾倾之转头，刚要开口，就听见他沉声问了一句：“你这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问得很平静，语气没有起伏，也没有转头看他。 　　顾倾之也没迟钝到这等地步，听见这不寻常的声音后就缓缓起身，转头盯着他的脸。他犹豫之后开口问道：“你……你怎么了？” 　　其实，蒋言明问完就有点后悔了。他转头看他，见到他这副单纯的模样后便说：“没事，我随便问的。” 　　车子启动之后，顾倾之还是总偏头去看，见蒋言明仍然沉默不语后便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低落。 　　“我就是觉得公司里人多口杂的。”他轻声道，“不想让那么多无关的人知道我们的私事。” 　　蒋言明其实是明白的。他握着方向盘的这只手缓缓收紧，仍然记得他用力抽出，甩开自己手的那刻。 　　太过熟悉。 　　所以，他有些难以控制，就这么问出了口。 　　他也不想这么敏感。 　　但面对这个人，他总是控制不住…… 　　“我知道。”蒋言明又说，“我知道的，现在这样挺好。” 　　顾倾之盯着他看，觉得蒋言明口是心非。毕竟他这个人的表情变化，顾倾之还是熟悉的。 　　现在这个模样，分明就是在乎到了生闷气的程度。 　　顾倾之低头独自想着，回到家后也没有心情工作，只是坐在沙发上失神。 　　难道，是哪里错了吗…… 　　顾倾之一直没得到答案。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身边的蒋言明还在看膝上的电脑。 　　房间里开着小夜灯，顾倾之已经放下手机，准备侧身睡觉了。往常这个时候，身旁的人都会像个甩不掉的口香糖一样黏上来，要紧紧抱着才能闭上眼睛。 　　可是，他转身，看着仍在认真工作的人。 　　蒋言明注意到了，很快看向顾倾之，轻声问：“你要睡了吗？” 　　“嗯。”顾倾之盯着他看，“你还不睡吗？” 　　“还不困，我想把这个部分看完。你先睡吧。” 　　顾倾之没再开口，转身过去等待，看似闭上眼睛，实则根本就没睡。 　　大约十多分钟后，又或是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闭着双眼的顾倾之听见身旁的轻微声响，很快，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将他往回拖了一点。随后，他被这只手臂的力量带动着转身，落入到了温暖的怀抱中。 　　顾倾之清楚地感受到，抱着自己的蒋言明双臂越收越紧，放在自己脑后的手在轻轻抚摸。 　　最后，一个很轻的吻落在额头上。 　　蒋言明用力地抱着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周五的晚上，公司的二十多位主管和老板聚在一起。隔壁的两个超大KTV包间也被他们包下，员工们正在里面畅所欲言，放声歌唱，气氛很是热闹。 　　这个包间内，商子瑜正举起酒杯，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实在是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与兴奋：“第一！在线玩家人数第一！月度收入第一！真的是太牛逼了！” 　　《专属》游戏的几个活动和最新皮肤已经上线。通过与知名演员的联动，该游戏上月的在线玩家数量位居所有游戏的第一名，所带来的收入更是达到一个非常理想的数目。 　　喝酒庆祝之后，在商子瑜和高琛的建议下，他们一群人玩起了转盘和骰子。 　　蒋言明坐在顾倾之的身边，看他气定神闲地赢了一局又一局。 　　商子瑜已经喝了不知道十几杯，放下酒杯后就盯着顾倾之，小小的眼睛里都是好奇，问道：“你凭什么这么厉害？是不是有透视眼？” 　　顾倾之轻笑道：“是你太贪了。” 　　商子瑜不服气，又输了几局后嚷嚷着换了转盘来玩。他喊着：“我虽然骰子不行，但运气一向很好！” 　　在他们几人的强烈要求下，这个包间里的所有人都玩起了转盘。 　　当个观众笑看其他人跳女团舞、做古怪动作、互相公主抱的顾倾之很快笑不出来了。 　　刚刚这局，转盘上的箭头指向了老实坐着的蒋言明。 　　商子瑜见这惩罚的机会来之不易，赶紧催促着蒋言明，让他从眼前的卡片桶里抽一张出来。 　　蒋言明刚拿出一张卡片，自己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对面的商子瑜抽走了。 　　商子瑜将卡片展开后眼前一亮，大声地喊出了惩罚：“和在场的其中一人接吻五秒！” 　　包间里顿时热闹起来，几个人拖长声音起哄，不知情的人还一脸期待地等着蒋言明选人。 　　顾倾之嘴角的笑容消失了，静静抬头看着这个如一座冰雕般的蒋言明。 　　商子瑜嘴角的笑容别有深意，他说：“谁都可以啊！” 　　“快点！选谁啊！” 　　“……” 　　声音四起，很是吵闹。 　　蒋言明站在他们之间，没有低头看谁，只是十分平静地抬头说道：“我啤酒过敏，我去换一个别的喝。” 　　有人喊道：“你这就太没意思了吧！” 　　惩罚如果做不了就要喝三杯啤酒，但蒋言明啤酒过敏，所以只能去换那几种特定的白酒来。 　　蒋言明正准备自己去前台拿东西，可谁知还没等转身，身旁的人突然站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迫使他转过身来。 　　在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倾之已经站到了蒋言明的面前，右手拉着他的手腕，有些干涩的嘴唇贴上了他的嘴角。 　　顾倾之在心里默数：一，二，……五。 　　睁开眼睛的时候，身旁尽是激烈的起哄声，可顾倾之什么都听不见，眼里只有面前这个稍有些呆滞的人。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蒋言明可能是被亲懵了。 　　但是，许多人都知道，这是他美梦成真，得到了喜欢的人的吻。 　　后来，脸红得不行的顾倾之记不清那些人都说了什么，只记得，坐下后，蒋言明在抱枕后牵着自己的手，一直没松开。 　　走去附近的停车场的时候，蒋言明低头问：“你今天怎么……怎么亲我？” 　　顾倾之反握着他的手，安静地低头想了几秒，缓缓开口道：“前天在公司里，我甩开了你的手，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脚步停下，蒋言明注视着面前的人。 　　顾倾之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咬了下嘴唇后再次说，“在公司，我们收敛一点，回家了，怎么样都可以。” 　　他抬头望着这双似星光般明亮的眼睛，语气很轻很软，在不熟练地哄着：“你别不高兴……” 　　“怎么样，都可以吗？” 　　他很快应道：“嗯。” 　　缓缓地，蒋言明张开了手臂，垂眼看着他。 　　顾倾之了然，直接上前，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蒋言明抱着他，很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低声问：“你这是在哄我吗？” 　　他又应：“嗯。” 　　顾倾之嗅着蒋言明身上的味道，感受着这个总是让自己无比安心的怀抱。 　　他听见他温柔的声音。 　　“我没有不高兴。”蒋言明说，“只是，有一点难过……” 　　顾倾之的心猛地一颤，可蒋言明很快收紧手臂，更紧地抱着他，在他的耳边说：“但现在，我不难过了……” 　　蒋言明埋头在他的肩上，撒娇似的，闷声说：“你再抱紧我一点。” 　　“再抱紧一点，我就一点都不难过了。” 第98章 P.98 　　那年的夏天比往年都要燥热, 站在阴凉处等着蒋言明下来的顾倾之有些烦闷。他是个很容易被不好的天气影响心情的人，这样热的一天，他本来是不会出门的, 但今天他和蒋言明约好了一起吃午饭，去咖啡馆自习。 　　也就站在这里不过五分钟，顾倾之等到了从宿舍出来的蒋言明。他看着蒋言明穿的衣服, 很快问道：“这么热的天你还穿黑色的？” 　　蒋言明将手里的小风扇递给他，轻声说：“我衣服大多都是黑色的。” 　　顾倾之拿着这个风扇给自己吹风, 侧头问他：“吃什么？” 　　“你说。” 　　“嗯……” 　　顾倾之正想着, 忽然闻到一股气味, 转头确定方向后，便凑近到了蒋言明的衣领前。他皱眉道：“你身上什么味道？怎么……” 　　臭臭的。 　　蒋言明赶紧抓起自己的衣领，近距离嗅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他低声说：“舍友在吃螺蛳粉，我出来之前洗澡了, 没想到还是有味道。” 　　顾倾之抬头看他：“你吃那东西吗？” 　　“我不吃。” 　　“那他们还在宿舍里吃？”顾倾之也不吃螺蛳粉，很讨厌那股味道，眼里有点嫌弃地问, “你不嫌？” 　　蒋言明往前走着，淡声说：“没办法，他们要吃, 我也不能说什么。” 　　他又揪起自己的衣领闻了一下：“味道很大吗？” 　　顾倾之盯着他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冷着脸反问了一句：“他们最近说你了没？” 　　“没。”蒋言明已经在想对策了, 并不太在意这件事，“他们这几天回去得也晚，影响不大。” 　　最近蒋言明回宿舍的时间都很晚，回去之后还要打着灯画稿, 所以弄得另外两个舍友有些不满。他们两个的作息不太稳定，蒋言明已经尽量在迁就了，但还是会有顾及不到，引起他们不满的时候。 　　顾倾之没再开口说什么，却在又走了五六步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蒋言明低着头问：“怎么了？” 　　顾倾之忽然抬头，扯着他的手臂转身。他拉着他往回走，紧闭着嘴唇，像是被惹到了的样子。他开口，声音很低：“回宿舍。” 　　“回……回宿舍干什么？”蒋言明跟着他走，疑惑地问，“不是去吃饭吗？” 　　顾倾之停下了脚步，仰着头看他，开口的语气似在教训，实则是为他觉得憋屈：“他们白天睡觉，晚上通宵打游戏你不说，你回去晚了他们就开始逼逼。现在还在宿舍吃螺蛳粉？就你脾气好，要是我早就骂了。” 　　蒋言明低垂的目光好似凝固在此处。他看着这个人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模样，没忍住漾出了嘴角的笑容。 　　“你还笑？”顾倾之表情很严肃，有些小孩子气地盯着他问，“你是受气包吗？” 　　蒋言明伸手去抓他的手，顾倾之轻易甩开，他便再次向前，握住了顾倾之的手：“住宿舍就是这样的，过一阵我去问问，看能不能换一个宿舍。” 　　他笑着说：“没事的，走，我们去吃好吃的。” 　　“不要下次。” 　　顾倾之说完后就拉着他往前走，他嘴角带笑，像个孩子一样跟着。 　　就像是被别的小朋友欺负了之后，有个撑腰的人带着自己去算账的感觉一样。 　　大力地推开宿舍的门之后，里面臭气熏天的味道差点让顾倾之直接吐出来。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骂了一句后才走进去，将窗户大开着。他捂着鼻子，看着那两个书桌上的一片狼藉，越看越火大：“他们倒是聪明，吃完直接就走，跟狗似的。” 　　蒋言明站在自己的书桌旁，把桌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不能放在明面上，不然可都要沾上这股味道了。 　　顾倾之走到了他的身边，扫了一眼他的东西，忽然开口道：“你收拾东西。” 　　“嗯？” 　　他说：“收拾东西，不在这里住了，什么傻逼舍友，袜子还能丢在地上的。” 　　蒋言明看着他，沉默几秒后才开口轻声问道：“不住宿舍，那我去哪儿？” 　　顾倾之很快抬头，看着他这副呆傻的样子，立刻就说：“去我那儿，不然还能去哪儿？”他说完就打开了这个衣柜，将里面的行李箱迅速拿了出来，“赶紧收拾，这房间味道闻得我要吐了，恶心死了。” 　　蒋言明好似被定在了原地，缓了几秒后才蹲在顾倾之的旁边，小心翼翼地看他，再次确定道：“我跟你住吗？” 　　“嗯。”顾倾之低声说，“反正我那儿也还有房间，买张床就行了。” 　　他开始收拾，不忘应道：“好。” 　　就这样，在一起三个多月的两个人开始了同居生活。蒋言明住在另一个房间，买好了床之后原本的书房就变成了卧室。 　　一个晚上，刚从学校画室出来的蒋言明去了顾倾之爱喝的那家奶茶店，点好单之后就站在旁边等待。 　　【我现在打车回去，你还在和他们玩？】 　　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蒋言明也没觉得奇怪，毕竟顾倾之现在在KTV里，听不见消息提示音也是正常的。 　　蒋言明拿到奶茶之后就打车，还在想等会儿到楼下的时候要不要顺路买一点菜回去。 　　此时，正在被所有人催促的顾倾之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快打啊！” 　　不止一个人在让顾倾之快点打电话，他们都围在这里，脸上带着笑容，完全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顾倾之攥着手机，实在犹豫：“不是，你们这什么惩罚？不能换一个？” 　　“不能！”一个男生说，“早就说好的，不管是什么惩罚都得做，你可不能反悔啊。” 　　安逸杰看着这个画面，凑到顾倾之的耳边，声音伴着笑意：“你怎么怂了？”他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的，实在不行等惩罚结束了哄一哄不就好了？” 　　没别的办法，不能说话不算话的顾倾之最终还是拨了蒋言明的电话。 　　只响了一声，蒋言明的声音即刻传来。 　　“你还在KTV吗？我现在往家走了。” 　　听着蒋言明的声音，必须要说出那句话的顾倾之没能立刻回复。 　　蒋言明没等到回应，疑惑地开口：“喂？” 　　身旁的其他人都默契地捂住嘴巴，不让忍不住溢出的嬉笑声传进电话那头。 　　顾倾之坐在沙发上，深吸一口气之后干脆利落地说了三个字。 　　“分手吧。” 　　电话那头静了好久。 　　久到，顾倾之后悔了。 　　在他就要开口说这是个惩罚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开口了，声音陌生又冰冷：“你在哪？见面说。” 　　“我……” 　　顾倾之取消了外放，拿着电话就跑了出去。 　　门关上后，屋子里的其他人也笑不出来了，许是刚刚蒋言明的语气太吓人的缘故。 　　一个女生摇了摇头，觉得这群人幼稚得有些没脑子：“你们就看不得人家两个好是吧，非得想这个惩罚？” 　　安逸杰也有点慌了，淡淡地说：“游戏嘛……有，有这么严重吗？” 　　同样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顾倾之刚被蒋言明挂断了电话。 　　说出自己还在KTV之后，他的电话就被挂断了。 　　在一起这么久了，这好像是蒋言明第一次先挂断电话。 　　二十分钟后，见到蒋言明的顾倾之正在和他解释。 　　“我们玩游戏呢，我说让他们换个惩罚，他们不换。”顾倾之只是稍微有点心虚，但要说多在意倒也没有，语气还是轻飘飘的感觉，“行了，回家。” 　　蒋言明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顾倾之向后退了一步，抬头的时候才看清蒋言明此刻的模样。 　　那双本就凌厉、很有攻击性的眉眼透着层层寒气，似冷冬的风一般，轻轻一扫，空气便在此处凝固。 　　顾倾之看见的瞬间便意识到，蒋言明在生气。 　　“我……” 　　顾倾之抬头望着，刚说出口的半个字被堵在喉咙。 　　蒋言明的声音更是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冷得刺骨：“你觉得，这种事情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只是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我，我都说了是玩游戏输了啊。” 　　蒋言明不说话，目光未动，顾倾之说完后也反盯着他，并不觉得哪里还值得继续说下去的必要。 　　蒋言明的目光逐渐暗淡无光，低声开口道：“玩游戏，所以，就可以说这个吗？” 　　顾倾之的脸色也变了，声音提高了些，很是不理解：“我都和你说了啊，就是游戏输了，我没办法。你挂电话那么快，我是想直接就和你说的，可你挂了，那我能怎么办？” 　　这是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闹情绪。 　　从前，蒋言明从来没有这样对顾倾之说过话，他总是宠着他，处处让着他。 　　可是，这次不一样。 　　蒋言明在转身之前最后说了句：“我不觉得分手可以拿来当一个惩罚。” 　　被留在原地的顾倾之眉头微皱，瞪着那个背影几秒后便扭头离开，打到车之后直接回了家。 　　至于吗？ 　　都说了是游戏惩罚了，这么较真干什么。 　　这一路上，顾倾之都是这么想的，越想越烦躁。 　　本来，顾倾之还想等蒋言明回来后和他生闷气的，但是，这个晚上，蒋言明根本就没回来。 　　坐到凌晨的顾倾之将沙发上的抱枕都甩到了地上，拿起手机，看到的是空空如也的主页。 　　蒋言明就连一条消息都没发过来。 　　顾倾之蹭地起身，丢下一句：“别回来！有种就永远别回来了！” 　　第二天，头一次这么多个小时没联系的两个人在学校里遇见了。 　　他们从两个方向走来，本是应该撞见，然后一起走的。可是，蒋言明径直走过，目光短暂驻留后便移开，没有像往常那样走向顾倾之。 　　顾倾之的目光也没有留恋，默默咬了下嘴唇里的肉，甩手就走，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了些。 　　安逸杰这才意识到真的闯祸了：“你们两个真吵架了啊？不是，就开个玩笑，不至于吧。” 　　顾倾之面无表情，实则憋着一肚子火，又气又烦，小声嘀咕道：“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 第99章 P.99 　　坐在教室里的顾倾之根本听不进导师在讲什么, 满脑子都是： 　　他竟然不理我！ 　　就那么走了，当没看见我一样！ 　　顾倾之此刻郁闷得很，头偏向窗外, 一个人在那里越想越气。 　　课程中间休息的时候，安逸杰在他的身边轻声问道：“那个，这是不是你俩第一次生气啊？” 　　顾倾之缓了两秒后才侧头, 嘴角紧闭，微瞪着他, 一副“你还好意思问”的模样。 　　安逸杰见状立刻道：“不是, 我, 谁能想到就一个惩罚他反应那么大啊。”他凑在顾倾之的耳边，小声继续说，“你去哄哄？顺便帮我们说个对不起，下次可不敢再开这种玩笑了。” 　　顾倾之立刻反驳：“凭什么我哄他？” 　　“你做错了当然你去哄啊, 不然呢？” 　　“我……”他开口之后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安逸杰挠了下头：“虽然准确来说是我们的错，但我去哄也不管用啊，还是得你去。” 　　顾倾之将头转去一边, 闷声嘟囔了一句：“我才不去。” 　　安逸杰身体前倾，观察顾倾之的表情，很快便看出他一脸在乎, 正在犹豫不决。他拍了下顾倾之的手臂，低声劝道：“兄弟, 低个头不丢人的。以前不都是他让着你？这次你也让让他。不然, 他要是真的生气了，我可真帮不上你们。” 　　顾倾之又转了下头，完全看向窗外，像是一副不听劝告的样子。 　　下课的时候, 顾倾之看着手机，发现还是一条信息都没有。他懒得再看，直接走出了教学楼。 　　安逸杰侧头问他：“你去哪？” 　　“不知道。”顾倾之停在这里，几秒后，他留下一句“先走了”，便朝校门的方向走去。 　　这么果断，可不像是一个不知道去哪里的人。 　　纪彦生走到安逸杰身边，看着前方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有些担心：“他们不会还要吵下去吧？” 　　看着同样一幕的安逸杰却笑了，伸手揽住了纪彦生的肩膀，语气轻松地挑了下眉：“不会，小顾这是要去哄人了。” 　　直接坐上车的顾倾之这一路上都在盯着手机。他记得，蒋言明今天下午是没有课的。所以，他现在要么已经自己回家了，要么就是还生着气，不想回去，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顾倾之打算先回家，如果没在家里看到蒋言明这个人…… 　　从小区门口走向家门口的那一路，顾倾之在心里琢磨着：如果他不在家，自己要怎么去找他，找到了又要怎么让他消气…… 　　从来没哄过人的大少爷现在脑子一团乱麻，在心里默默排练想说的话，一边想着一边提醒自己：等见到他的时候，说话的语气一定要好一点。 　　毕竟，说来说去，也确实是自己说的那句话导致了这一切。 　　要不买个东西哄哄？ 　　换好衣服后先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儿？ 　　可是，要是他不接的话…… 　　千万种想法断在了此刻，从电梯出来的顾倾之在这个转角处看见了明明有钥匙却蹲在地上的蒋言明。 　　很小的一团缩在墙边，脸都埋在手臂里，听见声音后才缓缓抬起双眼。 　　一看到这双眼睛，顾倾之忽然觉得有点委屈。他站在原地，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人。 　　蒋言明看见顾倾之后缓缓站起身来，却还是停在原地，没有向他走近，用这双小狗般无辜的眼睛望着他。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委屈一些。 　　顾倾之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径直走过他，安静地去开房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他便走了进去，却没有反手带上门，任由这扇门大开着。 　　几秒后，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和很轻的关门声，顾倾之停在了沙发前，背对着身后已经换好鞋子的人。他在开口前深吸了一口气，开口的话却还是带着气：“你不是不理我了吗，还回来……” 　　话没说完，他跌入了一个很温暖、很有安全感的怀抱。 　　蒋言明的双臂环上了顾倾之的肩膀，手掌用力抓握着他的肩头，从后面将他很严实地抱在了怀里。 　　顾倾之的眼睛颤动一瞬，语气和身体都瞬间软了下来。他沉默了几秒后故作生气地缓缓开口道：“你干什么？” 　　抱着他的蒋言明将头埋在他的肩上，低声说道：“我不是不理你……” 　　“那你是什么？”顾倾之反客为主，成了教训他的一方，“你昨天没回来，今天见到我也不和我说话，你什么意思？” 　　像跟他算账一样说完之后，顾倾之心里也觉得不对，可话都说出口了，收不回来了。 　　蒋言明将他搂得更紧，眉目温然，低垂着眼，很轻地说：“我只是……” 　　“是什么？”顾倾之很快问。 　　他蹭了蹭他的肩，声音忽然有些低闷：“我就是，想让你哄哄我。” 　　被抱着的顾倾之动弹不得，在听到这句话后更加反思了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他再说不出一句话，更是因为蒋言明刚刚那句完全妥协的话而失神。 　　“我……” 　　顾倾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垂下头。 　　他是个不擅表达的人，在这方面迟钝又笨拙。 　　安静地抱了几秒之后，蒋言明用手指一点点地抚摸他的肩膀，忽然抬起脑袋，偏头去看他的表情：“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 　　顾倾之迟迟都没有反应，蒋言明心里有些慌了，松开他之后就走到了他面前，去牵他的两只手：“我真的不是不想理你，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来找我……”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莫名苦涩，声音更是，“但我忽然想起来，你是不会哄人的。” 　　“别，别生气了，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理你。”蒋言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心里掩饰不住慌乱。 　　抬起头时，顾倾之直接挣脱了他的手，伸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力将他的头压低，然后直接吻了上去。面对这诱人的吻，蒋言明迅速加深这个吻，力道越来越重，在他的双唇上反复纠缠。 　　顾倾之仰头与他接吻，被亲得腿发软，但还好的是，他很快就倒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蒋言明低头看着倒在自己双腿中间的顾倾之，缓缓埋头，从他的嘴唇一路亲到了锁骨。 　　停在这里后，蒋言明抚上顾倾之的脸颊，轻声问道：“你不生气了？” 　　顾倾之的脸颊发红，感觉蒋言明的身体热得发烫，而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层层包裹起来了一样，呼吸变得急促而不顺畅，开口的声音更是带着微微的颤抖。 　　他抬眼望去，模样实在让人把持不住，薄薄的红唇缓缓轻启：“不，不生气。” 　　蒋言明听到后再次吻住了他，抓着他的两只手，盯着他问：“不怪我了？” 　　顾倾之点头，很迟缓地开口，本是还有话说的，却因为他的亲吻而发不出声音。 　　蒋言明的双眼周围都泛着红，低头很温柔地吻顾倾之的脸。停留了一会儿之后，蒋言明盯着他问：“可以……我可以摸吗？” 　　顾倾之有些喘不过气，刚刚缓过来一点就看到这个足以蛊惑人心的眼神。他轻轻点头：“嗯……” 　　得到许可后，这只宽大的手动了起来。 　　几秒后，蒋言明眸光紧锁，缓缓地抬起双眼，观察了下顾倾之的反应。 　　还好，他不抗拒。 　　低头仔细尝过之后，蒋言明凑到顾倾之的嘴边，用手摸着他饱满的耳垂：“还可以继续吗？” 　　“嗯……” 　　蒋言明像给个奖励一样，亲在了他的嘴角。 　　半个小时后的房间里，顾倾之看见蒋言明抽了张纸巾。他躺在床上，眼神迷离地望着他说：“就，就这样吗？” 　　蒋言明很快压上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耳边问：“你还想做什么？” 　　“我，我……”顾倾之说不出口。 　　和蒋言明在一起后，顾倾之特意做过功课。看着那些小视频脸红到不行的他就想着真正做的时候没那么生疏，没那么容易害羞。 　　但好像，刚刚的他什么也没做，完全就是被掌控了。 　　至于怎么确定谁主动这个问题，顾倾之也不知道，只是现在躺得好好的。以后，可能也是这样了…… 　　“家里没东西。”蒋言明从侧面抱着他，将被子给他盖好，语气中好似有些遗憾的感觉，“等下次。” 　　顾倾之将完全熟透的脸埋在他胸前，过了几秒后才很小声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理我了。” 　　听到这句话的蒋言明伸手，想办法将他埋着的脸露了出来。他盯着他看，很认真地说：“不会的，我不会不理你的。”他低着头说，“我只是想和你撒个娇，想让你来哄我。” 　　“哼。” 　　他闷哼了一声，再次将脸藏了起来。 　　抱着顾倾之的蒋言明也很后悔，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是他能忍受的极限了。他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更久的时间联系不到，看不见怀里的这个人，会发生什么…… 　　“但是，那两个字，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说了？” 　　顾倾之听得真切，几秒后，在他的怀里点头。 　　蒋言明垂眼看着自己怀里的脑袋，伸手去抚摸他的头发，轻声说：“你说一次。” 　　他抬眼，问道：“说什么？” 　　蒋言明的身体向后退了一点，手却还放在顾倾之的身上：“你说，下次不会再说分手了。” 　　顾倾之看着他，鹦鹉学舌般，缓缓道：“我下次不会随便说分手了。” 　　“不对。” 　　“嗯？” 　　蒋言明说：“你多加了两个字，再重说一遍，好不好？” 　　顾倾之低下了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下次不会说分手了。” 　　“嗯。”蒋言明满意地摸着他的头，忽然转身去拿手机，摆弄了几秒后又盯着他，哄着道，“再说一遍。” 　　“你……” 　　顾倾之抬头，去扒他的手，看见他打开了录音软件。 　　蒋言明低声说：“我录个音，你以后再说，我就放给你听。” 　　“我都说了两次了。”顾倾之扭头，“不说了。” 　　他抱着他，固执地把手机放在了他的嘴边：“再说一次嘛。” 　　顾倾之扭头看了他一眼，麻利地按下录音键，大声说了句：“蒋言明是傻子。” 　　说完后，他就把手机丢回给了身后的人。 　　蒋言明笑着扳过他的脸，凑近到他的唇边，似自言自语地说道：“真可爱。”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他一遍遍在心里念。 　　“别……” 　　顾倾之看着蒋言明的脑袋，嘴上没什么力气地发出一声反抗。 　　可埋头在那处的蒋言明根本听不进去，一直执着于眼前这两颗樱桃果肉。 　　又很长时间过去后，顾倾之彻底没了力气，轻轻推了身边的人一下：“我饿了……” 　　蒋言明侧身，很快给出回应：“那我们出去吃？” 　　“不想出去。” 　　他懂了，笑着说：“好，那我去做，你等等。” 　　后来，坐着吃饭的时候，顾倾之很慢地吃着碗里的饭。蒋言明总是能注意到他，给他夹了一块肉之后轻声问：“怎么呆呆的？” 　　他看了他一眼，忽然低声道：“我不太会哄人。” 　　不然，应该是我去哄你的。 　　顾倾之内心有点小小的失落，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太讲理。 　　这时，身旁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顾倾之抬头，看见已经站起来的蒋言明。 　　他说：“你站起来。” 　　顾倾之虽然不理解但照做。 　　蒋言明盯着他看，牵住了他的一只手：“我教你。” 　　顾倾之抬头，见面前这个人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你跟我做。”蒋言明说。 　　他照着他的样子，也将自己的手臂伸开。 　　顾倾之刚一张开手臂，蒋言明就放下双手，上前抱住了他。 　　“就这样就好了。”蒋言明摸着他的后背，声音温柔地告诉他，“你抱抱我，然后，我就好了。” 　　他忽然带着笑意继续说：“要是可以亲我一下就更好了。” 　　顾倾之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乖乖站在原地的模样让蒋言明看着就心软了。 　　蒋言明松开了他，退后几步：“你做一次。” 　　一紧张就舔嘴唇的人在几秒后抬起了头，走到他的面前，轻轻地抱住了他。 　　蒋言明立刻回抱住他，蹭了蹭他的肩膀：“嗯，就这样。”等了几秒后，他抬头去找他的眼睛，轻声说，“还有吗？” 　　顾倾之踮脚，在他的嘴唇上落下很轻的一个吻。 　　心满意足的蒋言明此刻抱着顾倾之就像是在抱着全世界那般。 　　“下次就这么哄我吧。”他说，“我很好哄的。” 　　顾倾之闷闷地应下一声：“嗯。” 第100章 N.100 　　现在一到周末, 顾倾之和蒋言明都很少出门，恨不得每天都腻在床上。许是分开太久的缘故，在这种事情上, 两个人都比从前要更加难以控制，根本没有什么节制可言。 　　平常需要上班的时候，蒋言明不舍得折腾他, 即使要做也不会很过分，更多时间都是安静地抱着他, 看他在自己怀里安然入睡。 　　还记得, 大学时真正在一起的那个夜晚。 　　提前做了功课的顾倾之在蒋言明的身下说：“先, 先提前说好。” 　　顾倾之很快将脸侧去旁侧，不敢直视他，开口的声音支支吾吾。 　　蒋言明贴近，问他：“什么？” 　　脑子里全是那些视频的画面, 顾倾之觉得口干舌燥，闷声说着：“先说好，你……你不能打我。” 　　他也是第一次看那种视频。 　　男生和男生的。 　　还掐脖子…… 　　顾倾之看得心里一颤, 可下一个刺激的画面更是让他直接将手机丢去了一边。 　　怎么，还要打那里…… 　　顾倾之不自觉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身后，摸了一下后脸瞬间红透, 心里说着：这不丢脸死了。 　　顾倾之怕蒋言明会像视频中的那个人一样，所以赶紧在还没开始之前和他商量。 　　虽然在几个月之前, 顾倾之就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 但这种被压在身下的事情，他总是觉得有些羞耻。 　　倒不是不愿意，只是……他也说不上来，总归就是不想被打那里。 　　他抬眼看着自己身上的人, 嘴角轻抿，眼角泛红，看上去就是特别好欺负的样子。 　　蒋言明因为顾倾之的那句“不能打我”而愣住了。缓缓地，他低头，去碰他的鼻尖，轻声说：“我怎么会打你？” 　　顾倾之抓着他的手臂：“反正，你不能打我，哪里都，都不能打。” 　　这句话倒也是另一种程度的默许。 　　蒋言明亲他的嘴角，和他保证：“我不打你，怎么会打你呢？” 　　“嗯。”顾倾之等了很久才开口，“那，那就……没事了。” 　　那一次，蒋言明总是问他，怕他难受，怕他不适应，时刻注意着他的感受。之后的每一次也都是如此，顾倾之很多时候还会嫌他突然停下，动作慢了，所以总是主动勾他的腰，又或是在他耳边说些什么。 　　就像现在一样。 　　躺在身下的顾倾之用双腿环住了蒋言明的腰，声音飘如丝，散在他耳边，轻易勾起所有：“快点……” 　　面对这样的要求，他自然是有求必应。 　　况且，明天又不用上班，所以蒋言明彻底失控。 　　颤抖的声音。 　　蒋言明贴在他耳畔：“你叫我一下。” 　　顾倾之知道他想听什么，恍惚中道：“哥……” 　　也不知道是什么癖好，蒋言明特别喜欢听这个，如果是叠字的话他就更喜欢了。只是顾倾之脸皮薄，能说出这个字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很久之后，顾倾之背对着蒋言明，缩到了床的边缘，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了。端来一杯热水的蒋言明上床，立刻将他搂在怀里，却被他用手肘轻轻推了一下。 　　“你……”蒋言明探头去看，很快轻笑着，再次伸手将他抱在了怀里。 　　顾倾之实在没脸，可又没别的地方可以躲。他又推了好几次身后的人，却没用什么力气，再加上蒋言明抱得太紧，他根本就挣脱不开。 　　“没事的。” 　　蒋言明知道他害羞，轻声哄他。 　　顾倾之的声音又闷又哑：“又不是你。”他瘪着嘴，想起来就后悔，“丢死人了。” 　　蒋言明将脸凑到他的旁边，仍然哄着：“就我们两个人，不丢人。” 　　“脏死了。”他又小声说。 　　很快，吻落在他的全身，蒋言明说：“不脏，你的所有都是好的。” 　　在家里腻歪了两天之后，再次回到公司上班的他们忙了起来。新游戏进展顺利，只剩下最后的部分需要反复确定。 　　周一下午，正在办公室里的顾倾之听见两声敲门声。 　　“进来。” 　　很快，门被推开，顾倾之抬头，看见穿着衬衫和短裙的代希拿着电脑走到了门口。 　　她就停在门前两步的位置，没有再靠近。 　　顾倾之站了起来，低声询问：“有事吗？” 　　代希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微张的嘴角似乎有种难以启齿的感觉。 　　“我能和你讨论下人物设计稿吗？” 　　听到这句话的顾倾之是有些意外的，但他没表现出来，而是绕过办公桌，很快道：“好，你过来坐？” 　　坐下后，代希又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将电脑放在他的手边。她淡声开口道：“蒋总让我拿给你看。” 　　顾倾之低头看了眼电脑屏幕，问道：“这是最终画稿吧？” 　　“嗯。” 　　她应完之后，他便安静地看着，手指滑动，将每一幅画稿都仔细看了。 　　这画稿有很多幅都是出自蒋言明的手，顾倾之当时是坐在他的身边，看他画完的。此刻，没看出有什么问题的他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嗯，挺好的。” 　　“没问题？” 　　顾倾之将电脑放到了和她之间的空隙上，看着她说：“没有，都挺好的。” 　　这已经是大家开会讨论过的画稿了，确实是什么问题都没有，说一声“完美”也不为过。 　　代希伸手将这个电脑拿了回来，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顾倾之以为她没有别的事情了，便很快从沙发上起身，低声说：“还有事吗？” 　　代希在沙发上坐着，仰头望着他的眼睛，静静地看了两秒后忽然低下了头：“上次，对不起。” 　　这个道歉迟了很久，对于顾倾之来说有些突然。 　　顾倾之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很快，代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很高，穿上高跟鞋之后却也还是要抬头看着他：“上次我真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很轻，透着愧疚，“我虽然生气，但也不会随便动手。我没控制住力气，不是故意把文件夹往你脸上丢的。” 　　等她一口气说完之后，顾倾之很平静地低头，他知道这个人不是故意的，也早就忘了。 　　他很快开口道：“没事，那时候本来就是我做错事了。” 　　代希忽然抬头，莫名地盯着他看。 　　他动了动嘴唇，问她：“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她再次垂下双眼，好像是轻笑了一下，“就是觉得你比照片好看一点。” 　　顾倾之还站在原地，代希低垂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 　　戒指晃眼，璀璨明亮。 　　代希忽然就释然了，轻声开口道：“情侣戒指？” 　　顾倾之现在不会再在公司的时候刻意摘下手里的戒指了。其实那晚他就在想，是不是自己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所以伤到了身边真心爱着的人。 　　想通了之后，他便随时随地戴着这枚戒指，只有要碰水的时候才会小心翼翼地摘下。 　　此刻，顾倾之缓缓低头，微抬起手，轻转了一下指尖的戒指：“嗯。” 　　他抬头，再次注意到她眼眶周围的微肿。 　　即使有些痕迹可以被粉底遮盖，但眼前这个人的憔悴和难过是什么都无法掩饰的。 　　代希喜欢蒋言明。 　　这不是个秘密，公司的所有人都知道。 　　顾倾之当然也听说了。 　　代希抬起头看他，最终只是笑了下。她笑起来很好看，很明艳，轻声送出了祝福：“那你们好好的。” 　　带着我这份没有结果的爱一起。 　　门关上之后，顾倾之忽然看懂了代希的背影。他走回沙发那里，一个人安静了一会儿后才重新开始工作。 　　中途休息看手机的时候，顾倾之的手指停在此处，看见了秦遇在一天前发的朋友圈。 　　只有短短六个字。 　　【秦遇：人生满是遗憾。】 　　秦遇不是个喜欢在朋友圈感慨这些的人，况且这句话也实在不像是他的风格，很可能是真的遇见什么事情了。 　　顾倾之忽然想起，自己和他也已经两个星期没见了。上次在烧烤店见到的时候，顾倾之就看出秦遇心不在焉，但他当时没多问。 　　现在，又看见了这条朋友圈。 　　他很快拨了个电话过去，听到那头秦遇有气无力的声音后，便确定了心里的担忧。 　　他们两个没在电话里头说，约好了晚上一起去吃个饭。 　　【A：我晚上和秦遇约好了去吃饭他心情不好行吗】 　　蒋言明看着这条询问似的信息，很快打字：【嗯，你去吧。等结束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A：好那你晚上自己吃啊】 　　他笑着：【嗯。】 　　晚上见到秦遇的时候，顾倾之直接就问：“你怎么了？” 　　后来，秦遇说了许久。他也没什么别的朋友，唯一能说说心里话的也就顾倾之一个人了。 　　“反正就是，她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的那种。” 　　秦遇干了这瓶啤酒，空的瓶子狠狠撞在桌面上。他像是想得到个答案那样，仍然说着：“我是没钱，没车，更没有房。” 　　说完，他忽然自嘲一般地笑了，看向了顾倾之，问他：“那怎么，没钱，我就不能是真心喜欢她了吗？” 　　“明明，明明……我们都说好要结婚了。” 　　顾倾之不太会安慰，多数时间就是听着秦遇说，陪他一起喝酒。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大雨。秦遇转头看着窗外，眼神失焦，似乎想融入这场雨，妄想洗去身上的“穷酸气”。 　　“她家里条件太好了，是我配不上她。” 　　“从一开始就配不上。” 　　“配不上”这三个字像把刀一样狠狠地刺在顾倾之的心脏。看着面前人这般难过的模样，他才明白，原来这三个字的杀伤力如此之大。 　　可以让一个人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顾倾之沉默了，只是一次次地举起酒杯，陪秦遇喝个尽兴。 　　这家店很快就要打烊，蒋言明赶到的时候，秦遇歪着身子坐着，一看就是醉了。 　　蒋言明的目光从桌上的十几瓶酒那里移开，低头看着被自己牵住手臂的顾倾之，轻叹了口气，更用力地抓紧他：“又喝这么多啊？” 　　顾倾之抬起双眼，忽然看着他笑了。 　　蒋言明眉眼温柔，满是宠溺，轻点了下他的额头：“还笑？” 　　顾倾之伸出手臂，一下子就倒在了蒋言明的身上。 　　这两人抱在一起，秦遇也从桌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门口。 　　蒋言明搂着顾倾之的腰，走到门口对秦遇说：“我送你回去。” 　　他立刻摆手：“不，不，我自己回。” 　　看见他醉成这个模样，蒋言明当然不能丢他一人：“你自己怎么回？跟我走吧。” 　　秦遇喊了一声：“不用！”他摇摇晃晃，转头指向右边的楼，“就在那儿，我自己回。” 　　蒋言明侧头看了眼离这里很近的楼房，但看着秦遇这个样子，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秦遇直接往前走，摆了摆手：“拜拜……” 　　他看着秦遇走出这个转角，低头看向歪头靠在自己身上的顾倾之。 　　蒋言明搂得更紧了一些，对半眯着眼睛的顾倾之说：“我们回家。” 　　顾倾之听见了，跌撞着起身，脚步站稳后却退了一步，接着朝蒋言明伸出了两只手。 　　他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撒娇一般：“你背我。” 　　蒋言明的心即刻塌下去一块，立刻蹲在了他的面前：“好，我背你。” 第101章 N.101 　　在蒋言明背上的时候, 将脑袋搭在他肩膀处的顾倾之想起了大学那一次。 　　从曦光初现到夜色降临，那场雨下了许久，离去之时在地上留下了许多随处可见的水坑。 　　教学楼前的这个水坑又深又大, 要是直接踩上去肯定会浸透整双鞋子，甚至盖过脚腕。许多人都绕路到前面浅一些的水坑，即使踮起脚, 迅速跨过，鞋子也很难不遭殃。 　　此刻已经是晚上八点, 他们几个刚下课, 从教学楼出来后就停在了这块水坑前。 　　安逸杰看着左右两边的人, 开口说道：“兄弟，要不你俩抬我一把，我新买的鞋，可不能弄脏。” 　　纪彦生剜了他一眼, 鄙视地说：“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 　　安逸杰笑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兄弟。” 　　他们四个人在这边纠缠，幼稚地决定石头剪刀布, 输的人背赢的人走过这个水坑。那边，根本没论谁输谁赢的蒋言明已经蹲在了地上，转过头对身后的人说：“上来, 我背你。” 　　顾倾之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人，又转而回头扫了眼周围。他伸手拉住了蒋言明的手臂, 轻声说：“不用。” 　　蒋言明的视线下落, 看着他白色的运动鞋道：“上来吧，别弄脏了鞋子。” 　　在原地想了几秒后，顾倾之将自己的两条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身体依靠着他, 很快就被他背了起来。 　　蒋言明握着顾倾之的两条腿，直接走过了这个水坑，又脏又凉的水没过脚踝，他毫不在意，走的每一步都很稳。他偏头去看顾倾之的脸，扑闪的睫毛，白嫩的脸蛋，每一处都好看，好想亲…… 　　他们已经走过了这个水坑，像是处在岸对面的安逸杰忽然一脸羡慕地望着：“我要是也有个能背我的对象就好了。” 　　石头剪刀布胜利的纪彦生直接将手一把按在安逸杰的背上，然后整个人压了上去：“赶紧走，别在这异想天开了。” 　　那个晚上出来散步的时候，顾倾之装懒不想走，两手一伸就让蒋言明背。蒋言明笑着背起他，那只有路灯和夜光照亮的一路，他走得很慢，将这条小路无限延长。 　　就像现在一样。 　　在蒋言明背上的顾倾之被晚风吹得愈加清醒，他本来也不算醉，只是视线有些模糊，双脚发软。 　　顾倾之偏着脑袋，视线正对着蒋言明的侧脸。他很专心地看着，缓缓伸出手指，去碰他的脸颊。 　　指尖轻触，似触电一般。 　　蒋言明侧头，笑着看他：“干嘛？” 　　顾倾之的手指还戳在蒋言明的脸上，他歪头看着，开口的声音有些腻乎：“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蒋言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要不是现在两只手都没办法碰他，蒋言明会摸摸他乖巧柔软的头发。 　　“因为我爱你。”蒋言明歪头去蹭他，很快反问道，“怎么这么问？” 　　顾倾之的双手都在蒋言明的肩上，收回手指后，低着头说：“秦遇，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嗯，因为什么？”蒋言明慢慢地往停车的地方走，轻声问着。 　　“因为，女生家里不同意，觉得秦遇没钱没房，觉得……”顾倾之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觉得他配不上。” 　　蒋言明没听出这话外之意，还以为顾倾之是为自己的朋友感到难过，他很快开口，耐心安慰着：“嗯，这种情况是很难，可能，还是要看他们两个人怎么处理了。” 　　蒋言明一直相信，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分开。 　　在所有选择面前，只要顾倾之在，那他从不会犹豫。 　　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一样。 　　蒋言明去看顾倾之的表情，见他还是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便轻声问：“你是因为秦遇难过吗？” 　　顾倾之没有说话。 　　蒋言明哄着他：“这种事情我们也帮不上忙。要不我们去买个蛋糕吧？我刚来的时候看见这路边有个很大的蛋糕店。” 　　他说完之后，背上的顾倾之忽然开口了：“秦遇，看着挺难过的。” 　　“嗯。” 　　蒋言明轻应一声，刚要继续说便听见顾倾之的声音。 　　“我想起来，我以前也对你说过这样的话。”顾倾之低声问，“我是不是也让你难过了？” 　　蒋言明的脚步停在了这里，他缓缓侧头，看见一张睁着眼睛、带着些许委屈、满是愧疚的脸。 　　看一眼便败了。 　　蒋言明没直接回话，而是走到旁边的椅子那里，将背上的人轻轻放了下来。他没坐下，而是蹲在顾倾之的面前，温柔地抬起他的下巴，很认真地对他说：“没关系，我已经不难过了。” 　　“那就是难过了……”顾倾之用这双无害的眼睛望着他，像是在挽留，把能说的话都一股脑说了出来，“都是假的。我没有觉得你配不上，也没有烦过你，从来都没有。那个时候事情太多了，我脾气不好，分手的时候就挑着难听的话说了，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想过。” 　　这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看着顾倾之的蒋言明早就已经不难过了。虽然那时的他一度伤心欲绝，现在偶尔想起来还是会感到钻心一般的痛，但他从来都没有怪过眼前的这个人。 　　若非要为当初的分开找一个错的人，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蒋言明自己，但绝对不是顾倾之。 　　他只是更爱自己。 　　这没什么错，就像蒋言明更爱他一样。 　　蒋言明没有开口，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说起这些埋于心底很久的话。 　　“我喜欢你黏着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烦。”顾倾之越说越哽咽，心里的愧疚早已深埋，从重逢那刻起就想对他说，“真的对不起，说了那些话，摔了我们的戒指……还有，说好永远在一起的，我也，没做到。” 　　蒋言明轻抚上他的手，在比他低的位置抬眼望着他：“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没关系的。” 　　顾倾之将头深埋，完全醒来的他听见蒋言明的声音。 　　“那句话呢？” 　　顾倾之抬眼：“什么？” 　　蒋言明仍然握着他的手，轻声问道：“你那时说，你后悔和我在一起了……”他抬头，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当时，无措到连一句挽留的话都再也说不出口，“你真的后悔过吗？” 　　当时，顾倾之站在蒋言明的面前，明明触手可及的距离却被一句话斩断，仿佛隔了两个世界般。 　　在那之后，每次夜梦惊醒时，蒋言明总能听到那真的带着很多嫌弃和烦躁的声音。 　　“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的。” 　　已经完全脆弱的人颤抖着问：“什么意思？” 　　他淡定重复，眉头紧锁，从没如此厌烦：“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和你在一起的。” 　　被隔断的人失去所有，望着前方越来越远的人，黯淡的眼眸缓缓抬起，问道：“你这是，后悔了？” 　　地上有摔碎的手串和被抛弃的戒指。 　　顾倾之已经下定决心，毫不犹豫，立刻回道：“是，后悔了，早就后悔了。” 　　顾倾之那时说的话都在蒋言明的脑海里，可唯独只有这句话伴随着他的每一个夜晚，挥之不去，随时随地在他耳边回响。 　　后悔。 　　这是蒋言明最怕的。 　　至于那些“你觉得你配吗”“你拿什么照顾我？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加起来够我一件衣服的钱吗？”“我不想再见到你，赶紧滚”…… 　　顾倾之也没说错。 　　此刻，圆月之下，蒋言明同样颤抖地问出当年没能追问的一句话。 　　很快，干净的声音治愈了一切。 　　顾倾之立刻抓住了蒋言明的两只手，表情紧张，急切地说：“没有，没有的，我没有后悔。” 　　蒋言明很快回握住他的手，眼尾上扬，瞳孔中映出细碎的璀璨星光，只装得下眼前的人。 　　“嗯，没后悔就好。” 　　“没后悔。”顾倾之盯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从前没后悔，以后，也不会后悔。” 　　蒋言明抚摸着他的脸颊，拭去他眼角的一滴泪：“嗯。那我不难过了，你也不要难过。” 　　顾倾之看着他，在这个笑容中逐渐融化。他摸着他的手，轻声说：“那……你可不可以将那些话忘掉，都是假的，不是我的真心话。” 　　蒋言明配合着，晃了下脑袋，似在将那些记忆清空：“我忘了。”他说，“已经忘了，所以，你也忘了吧，不要再难过了。” 　　“嗯……” 　　蒋言明站了起来，再次将后背转向他：“走吧，回家了。” 　　他们还去前面的蛋糕店买了个六寸的巧克力蛋糕。坐在车上的时候，顾倾之低声说：“上次你过生日都没吃到蛋糕。” 　　蒋言明很快笑着说：“我吃了，偷偷吃的。” 　　顾倾之立刻侧头问：“好吃吗？” 　　“嗯，很甜，好吃。” 　　回到家里的时候，蛋糕被随意地放在了地板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已经滚到了床上。 　　蒋言明的两只手揉着他圆润的那里，手指深陷，雪白的两片肌肤触感极佳，所以他迟迟不愿移开手。 　　顾倾之趴在枕头上，偷偷回头瞧，见他专注地盯着那里，便闷在枕头里小声说：“你，你要是想打的话，也行……” 　　“怎么样都行。”他不敢对视，害羞地说。 　　面对这样的邀请，蒋言明俯身，在那里落下好几个吻后，将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声音低沉得让他止不住地发颤。 　　“我不打你。” 　　他用手扳过他的脸，温柔地吻他的嘴唇：“不打。” 　　后来，迷迷糊糊之间，顾倾之又听到蒋言明的声音。 　　“我很爱你，你知道吧？” 　　顾倾之的身体在剧烈起伏，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知道……我知道。” 　　“嗯，我真的很爱你。” 　　那次，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安逸杰问过顾倾之。 　　“你怎么想的？”他是真的想不到自己的兄弟就这么弯了，二次打赌又输了三千块钱的他不死心地问，“你为啥啊？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被问到的顾倾之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很快淡声说道：“能为什么，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了呗。” 　　“到底为什么！”安逸杰嚷道，“我和纪彦生打赌，我特肯定地说你不可能喜欢男的，你倒好，害我又输了三千块！” 　　顾倾之一脸无语：“我让你赌的？” 　　“这还不是因为我完全信任你吗？没想到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信任的，太让我失望了！” 　　他沉默了好一阵，最后忽然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拒绝不了他。” 　　就蒋言明那种不等到不走的手段，要是换了旁人，顾倾之理都不会理，就是那人死在大街上都和自己没关系。 　　但一面对蒋言明，顾倾之就被拿捏了，根本没有办法不理他，一次又一次地妥协心软。 　　后来，连安逸杰都发现了，忍不住说：“我还以为是你拿捏他，没想到啊，是他把你拿捏得死死的。” 　　顾倾之也意识到了，就这么随他去。 　　他的爱在隐秘生长，而对方的爱张扬盛大。 　　很多人都说，蒋言明更爱顾倾之。 　　顾倾之也同意，但也在好好地、用力地爱他。 　　许是蒋言明给了太多的安全感，所以，顾倾之根本没有想过他会离开，把那些小性子、坏脾气都不顾后果地甩给了他。 　　“我才不要偏爱，我要那种唯一的爱。” 　　顾倾之很不喜欢“偏爱”这个词，它的意思好像是，我可以喜欢很多人，但只是更喜欢你一点。 　　他继续说：“哪怕我不爱了，他也要一直爱我。” 　　就是。 　　我可以随时不爱，但是，他一定要坚定地爱我。 　　安逸杰当时笑谈：“你这他妈跟强盗有什么区别？根本就是不讲理。” 　　顾倾之也知道自己不讲理。 　　可是，这样的爱，已经有人给他了。 　　顾倾之是一个拧巴的人，不相信自己会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可又希望有个人能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曾经的他不信承诺，会说狠话，将人推出很远，可是，他还希望那个人会一次又一次地回来。 　　别人或许不会，但是，蒋言明会。 　　因为，蒋言明很爱他，知道他的嘴硬心软，知道他需要人陪伴，不喜欢麻烦，也清楚知道自己，只会爱他一个人。 　　许多年如一的爱温柔地将顾倾之包裹，将他融化，让不信永远的他能全身心地付出自己的爱。 第102章 N.102 　　周二这天公司放假, 中午十二点，蒋言明和顾倾之还赖在床上。 　　顾倾之整个人靠在蒋言明的身上，看着窗外明媚的天气, 轻声说：“天气挺好的，等一下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蒋言明的手放在他的后背，上下抚摸着, “那我们直接出去吃吧，吃完后在附近逛一逛。” 　　他点头：“嗯。” 　　顾倾之从他的身上起来, 下床去换衣服、洗漱。都整理好, 走出房间的时候, 他的视线落在左侧的那扇门上。 　　这个房间是带密码锁的，他还没进去过，只是偶尔路过的时候会好奇里面是什么，为什么要安一个密码锁。 　　这时, 蒋言明从书房走出来，见顾倾之停在门前后便大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揽过他的肩膀后，蒋言明淡声问：“你想看这个房间吗？” 　　顾倾之侧头, 抬起双眼：“能看吗？” 　　“能。”蒋言明伸手要去碰那个密码锁，却很快收回，弯着腰回头道, “你来开吧？” 　　顾倾之很快道：“这不是有锁吗？我不知道密码。” 　　蒋言明走回到他的身边，目光温柔地看他, 轻声说：“你知道的。” 　　望着这双眼睛的顾倾之立刻懂了, 他将视线落在密码锁上，缓步上前，按下了记忆中那串熟悉的数字。 　　200521。 　　蒋言明的所有密码都是这个，如果是四位就是后面那四个数字。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很快, 密码锁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扇房门开了。 　　顾倾之握着把手，推开之前回头问：“我开了？” 　　蒋言明站在原地，笑着看他：“嗯。” 　　房门彻底敞开的瞬间，外面的阳光倾泻而入。即使没有开灯，顾倾之也能看清楚这个房间里摆满的是什么。 　　好多画架，上面都摆放着画稿，而这每幅画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就是现在站在门口、被震惊到的顾倾之。 　　他的脚步停滞在此处，呆滞的视线缓缓滑过每一幅画稿，被上面丰富的色彩吸引，更是被画中的自己所吸引。 　　“这……” 　　顾倾之刚开口，蒋言明便走到他的身旁，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往屋内走。 　　蒋言明将灯打开，声音很轻：“这是我的画室。” 　　顾倾之的视线很难在某一处停留，他觉得这些画中的自己有些陌生。 　　但是，这就是蒋言明心目中顾倾之的模样。 　　永远骄傲自信，生长于阳光下，就该被保护得很好，值得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都是我。”顾倾之侧头，目光定在蒋言明的脸上，“你怎么画的都是我……” 　　蒋言明牵着这只手，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很轻松地说：“没办法，一拿起画笔，就只想画你。” 　　顾倾之缓缓低下了头，默默紧握住了这只手。 　　蒋言明低头看他，笑着说：“走吧，我们出去吃饭。”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旁边坐了一对看上去很年轻的小情侣。 　　女生的声音娇滴滴的，很会撒娇，正摇晃着男生的手臂：“拍嘛，拍嘛。” 　　男生看着她手中的口红，又看看女生乖巧可爱的模样，自然是舍不得拒绝，立刻道：“拍，你想拍就拍。” 　　注意着这个方向的蒋言明被他们两个人的拍照姿势吸引，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他们放下手机后便对身边的顾倾之说：“我们也拍一个吧？” 　　“嗯？” 　　顾倾之这才转头，见蒋言明眼睛亮晶晶的，很快也注意到那边两人脸上尚未擦净的口红爱心印。 　　蒋言明也学着那女生的模样，一下子就握住了顾倾之的手臂，轻轻地晃着：“拍一张嘛，我们两个都没有合照。” 　　顾倾之被他这眼神晃得失神，没等他说更多就红了耳根，直接应下了：“嗯。” 　　得逞的蒋言明向他那边靠近，歪着脑袋对他说：“那我们等下去买个口红。” 　　“好。” 　　回到家后，顾倾之立刻被蒋言明拉着坐到沙发上，他迫不及待地拿出刚买的艳色口红，在自己的脸上画了半个爱心。 　　“过来。”蒋言明对顾倾之伸手。 　　顾倾之向他靠近，坐在了他的身边。 　　蒋言明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另一边脸颊，轻轻按压，这半个爱心便印在了他的脸上。 　　相机为他们定格了这一刻。 　　拍完之后正在检查照片的蒋言明根本压不住嘴角的笑意，看着图片中半眯着眼睛的顾倾之，满脑子都只有那三个字，他也很快说出来：“真可爱。” 　　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可爱”的顾倾之靠在他的肩上，和他一起翻看这十几张照片。 　　蒋言明眼中一闪，突然侧头，顾倾之差点被惊得往后退。 　　“怎么了？” 　　蒋言明盯着顾倾之的眼睛，莫名的，趴在他腿上的小狗也和他望着同一个人。 　　他们给它取名为“年年”。 　　希望相伴年年。 　　“我……”蒋言明开口之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快问道，“能发朋友圈吗？” 　　对上眼神的那刻，顾倾之不知道自己要拿什么理由来说“不”。 　　顾倾之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轻笑着说：“发吧，帮我也发一条。” 　　十分钟后，两个很多年都没发过朋友圈的人各自发了一条相同的内容。 　　两张照片，配文都是一个鲜红的爱心表情。 　　顾倾之靠在蒋言明的怀里，看着这两条相同的朋友圈，不自觉地回想起大学时在朋友圈官宣恋情的时候。 　　那次，也是蒋言明主动问的。 　　他们已经在一起快半年，虽然说学校里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人不算少，但总归是没有直白地说过，还是会有别的人想来认识他们中的一个人。 　　蒋言明当时也是那样和顾倾之撒娇，抱着他的手臂就不撒手，非要和他换个情侣头像，再发个朋友圈官宣才肯罢休。 　　其实，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蒋言明从没主动提过什么要求，就只有这一个。 　　顾倾之当时觉得情侣头像太幼稚，所以就没答应。但是，后来蒋言明闷闷不乐了几个小时，坐在沙发上瘪着嘴巴，缩在角落的模样让顾倾之每次看到心里都不舒服。 　　他没办法，最后还是回到房间里，换上了蒋言明发来的另一个头像。 　　“哎。” 　　他这边刚叹了口气，准备下床去和他说，坐在外面的人却已经喜眉笑眼地走了进来。 　　顾倾之知道他是故意的，在耍小心机，但是，谁让他就吃这一套呢。 　　蒋言明直接扑了上来，抱着他的腰不松手，别提多开心了：“我就知道你会换的。” 　　顾倾之低头看他，摸着他的头，又轻轻叹了口气。他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脑袋，故作责怪的样子：“你故意的。” 　　“嗯。”蒋言明抬眼，模样别提多勾人，“谁让你心软。” 　　“你就这样吧啊，小孩都没你幼稚。” 　　他越抱越紧：“我当你小孩，你养我吧，养一辈子，别嫌我烦。” 　　顾倾之其实能猜到蒋言明一定要换情侣头像、发朋友圈官宣的原因。 　　或许，只有官宣了，让别人都知道了，他才能更加安心一点。 　　现在，估计也是这样。 　　顾倾之看着蒋言明的侧脸，忽然开口问他：“这次不换头像了？” 　　听到这话的蒋言明立刻扭头，满是期待地问：“可以换吗？” 　　顾倾之觉得有些好笑，很快点头：“能。” 　　“那我找一找！” 　　很快，情侣头像，手机壁纸，脸部解锁……蒋言明拿着顾倾之的手机，把能换的都换了一遍。 　　顾倾之没阻止他，心里觉得他幼稚得可爱。 　　“好了吗？” 　　蒋言明把手机还给他，满意极了：“嗯，都换好了。” 　　顾倾之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看着这双人壁纸，心里也涌上一股满足感。 　　很幸福。 　　往后都要这么幸福。 　　一月后，在安逸杰的婚礼上，暂时独自坐在位置上的蒋言明身旁忽然多了一个前来要联系方式的女生。 　　女生的话音刚落，蒋言明便拿起自己的手机，没说话，只是给她展示这个双人的壁纸。 　　“对不起……”女生连忙低头，转身就走，“打扰了。” 　　蒋言明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等待陪新郎敬酒的顾倾之回来。 　　已经结婚的方翰宇坐在他的身边，见他目光专注地紧紧盯着那边的顾倾之，眼中尽是期盼。 　　真是和望夫石没什么两样，就差把“快一点回来”这句心里话直接说出来了。 　　方翰宇没忍住笑了出来，对他说：“你眼睛都长小顾身上了。” 　　蒋言明没否定，敷衍地应着：“嗯。” 　　他也看着那边穿着西装、笑得明媚的顾倾之，忽然侧头问了一句：“你们打算结婚吗？现在国外很多地方都可以办的。” 　　蒋言明缓缓收回目光，在几秒迟疑后轻声说道：“这个得问他了。” 　　说完之后，他再次抬头，望向那边独自耀眼的一个人，眼中只映着那一个身影。 　　“你挺想结的吧？” 　　方翰宇又问了一句。 　　不是挺想，是非常非常想。 　　和顾倾之结婚。 　　这是大学时的蒋言明就一直梦想的。 　　梦想就是做梦都想和他结婚。 　　那时没机会说出口，现在…… 　　蒋言明眸色淡然，很满足地看着那个方向，低声道：“他想结就结了。” 　　晚上，回到酒店的时候，顾倾之被蒋言明压在床上亲吻。 　　他还特别乖地说：“我没喝啤的。” 　　怕和你亲的时候让你尝到酒味。 　　自从在一起后，顾倾之也把啤酒戒了，只喝蒋言明不过敏的那些酒。 　　蒋言明低头看着，身下的人浑身都透着粉色，目光没有躲避，蒙着水雾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 　　他忍不住，俯身去亲他，手掌摸遍他的全身。 　　缓缓地，蒋言明摸着他的脸颊，刚从他的嘴唇上离开，微微喘气之时，有想说的堵在喉咙。 　　“我……” 　　话语戛然而止。 　　顾倾之颤抖着问：“什么？” 　　蒋言明抬起眼眸，看着这双眼睛，抚摸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了这么多年的人。 　　他忽然笑了，轻声道：“没什么。” 　　很快，蒋言明再次堵上了顾倾之的嘴唇，双手掌握着他的所有。 　　一个小时后，蒋言明轻抬起顾倾之的下巴，听着他细碎的声音，在他耳边道：“你看，这夜景很美。” 　　眼前模糊的顾倾之什么都看不清，只感受到自己的起伏，渐渐地，双腿终于站不稳，完全靠着他手臂的支撑才能保持这个姿势。 　　太累了。 　　他一遍遍地请求回床上。 　　身后的人却压着他，换了许多地方，唯独没有回到床上。 　　这次，蒋言明没有听顾倾之的话，直到他落了几滴泪，近乎晕过去之后才放开他。 　　其实，他只要说一句“不想”“不要了”，蒋言明一定会放过他。 　　但他不说，也渴望拥有。 　　泡澡的时候，蒋言明抱着怀里的顾倾之，轻声说：“明天你醒了之后我们去那家餐厅吧？” 　　他已经迷糊了：“哪家……” 　　“就是你那时候最喜欢的那家，Romantic Story。” 　　顾倾之想起来了，靠在他的肩上应道：“好。” 　　这个夜晚实在漫长，以为泡了澡就是结束的顾倾之又被哄着在浴室里来了几次。 　　“你是……不够吗？” 　　蒋言明抓着他的手，闭着眼，很沉迷地亲吻他的后脖颈，低声对他说：“不够，还不够。” 　　抱着筋疲力尽的顾倾之准备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太紧了……” 　　顾倾之被蒋言明抱着自己的力道弄痛了。 　　蒋言明松了点力气，却还是紧紧抱着他。 　　每个夜晚，蒋言明都要抱着他睡。 　　从最开始的根本不敢闭上眼睛，到现在一旦醒来就确认他的存在。 　　或许只有抱着、吻着、做着最亲密的事情时，蒋言明才真正觉得，顾倾之已经回来了。 第103章 N.103 　　在落伦这个国家的第三天, 蒋言明和顾倾之自驾前往曾经待过一段时间的城市。 　　“没想到他们两个结婚都这么早。” 　　半躺在副驾驶位上的顾倾之看着窗外的景色，轻声说了一句。 　　安逸杰办了婚礼，方翰宇也领证了。 　　他们两个结婚算早的, 一个是谈了多年恋爱，另一个说是冲动也不为过。 　　车行驶在山间的小路，窗外的风凉爽宜人, 空气清新，所能看见的地方尽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 看着便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听到这句话的蒋言明很快应道：“是啊, 他们都结得这么早。” 　　顾倾之转头, 默默地看向了蒋言明。他盯着他看了两秒，目光从他的眉间落至下巴。 　　蒋言明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浅笑，低声说：“那家店换位置了, 现在开在海边，很快就到了。” 　　“换位置了？”顾倾之的思绪已经回到脑中，很快问, “你在网上查到的吗？” 　　蒋言明安静了一秒，缓缓开口道：“其实，你走之后, 这家店原本是要关门的，因为生意不太好做。我那时还有点钱, 就和老板商量着投资了一部分, 换个地方重新开业。现在的生意挺好的，一直都在盈利，可能还要开连锁店了。” 　　顾倾之愣在了原地，没想到还有这一段故事。他开口的声音微微发颤：“怎么……你投资了？” 　　“嗯。”蒋言明点头, “那时手里还有点钱，又和银行贷款了一些，后来都还上了。” 　　还没等顾倾之问为什么，蒋言明已经将车停在了安全的位置，看着他道：“你说过，那是你吃过的最好吃的西餐厅店。” 　　几秒后，他轻轻抬起双眼：“你这都记得啊？” 　　顾倾之有些不知道如何与他对视，只觉得眼角湿润，心脏微微抽动。 　　“记得。” 　　蒋言明指了指前面海边那家看上去店面很大的餐厅，笑着说：“就在那儿，走吧。” 　　下车之后，蒋言明走到顾倾之的身边，牵起了他的手。 　　被牵着的人走在柔软的沙滩上，向右看去，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是他喜欢的，而这家开在海边的餐厅也是。 　　他们像是两个普通的客人走进这家店。 　　“你想坐里面还是外面？” 　　顾倾之望了望前面的大海，轻声说：“外面吧。” 　　“好。” 　　这家店的意面是顾倾之吃过的最好吃的，那时的他还很有钱，这家店就开在大学附近，所以他没事就会来这里。 　　现在换了个位置营业，但这店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虽然此刻几乎坐满了人，但客人的说话声音都很小，完全不会吵到另外一桌的人。 　　他们点了许多菜。 　　等意面上来的时候，蒋言明很快对他说：“你快尝尝，看看味道变没变？” 　　顾倾之用叉子卷起了一点面，咽下去后，看着对面满眼期待的人说：“没变。”他轻声补充道，“还是那个味道。” 　　蒋言明继续切牛排，很满足地说：“那就好，你多吃点。” 　　顾倾之很慢地吃着盘子里的意面，像是在回味这记忆中的味道。 　　“我上次在家做过，但感觉和这里的味道还是有点差别。”蒋言明说，“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去超市逛一逛，买点原材料带回去，这样在家也能做了。” 　　顾倾之抬头看他，好似被他的一句句话语抓住，彻底沉溺了进去。 　　他一直在想别的，轻声问：“你当时向银行贷款，应该很多吧，你怎么还的？” 　　“最开始是画稿挣钱，后来我的专业导师帮我开了画展，那时候没少挣，就把贷款的一次性还清了。” 　　蒋言明说得很平静，一点都不觉得那段没日没夜的生活很苦。 　　他再次开口：“没想到这家店换了个位置后生意越来越好，你看，不是饭点人都这么多。” 　　顾倾之看着蒋言明，眼中虽然看似平淡，却藏不住根本无法掩饰的心疼：“没少挣钱，但是，也很累吧？” 　　缓缓地，蒋言明伸出手去轻握住了顾倾之的一只手，很轻地说：“不累。” 　　怎么会不累呢…… 　　吹完饭之后，他们手牵着手在这海边散步。这附近的人不算多，他们到人最少的那片区域随意走着。偶尔涌到岸边的浪花还会掀起一层薄沙，他们只能稍微后退一些，怕弄脏了鞋子。 　　“那边还有海上冲浪。”蒋言明看着侧前方，牵着他的手问，“要不要去玩？” 　　顾倾之看着那几辆海上摩托，眼中放光，很想尝试：“嗯。” 　　在这个地方，他们两个人像是来度假的小情侣一样，没有任何的烦恼，牵着身旁人的手，满足惬意，一同度过这慢悠悠的时光。 　　午后的阳光洒在这片沙滩上，金黄耀眼，像落了一地的碎金。 　　他们玩了很久，将这附近都逛了一遍之后就坐在这片沙滩上，感受着海风拂面，紧紧握着身边人的手。 　　顾倾之的手中拿着一个装着冰淇淋的杯子，自己吃一口之后就将勺子递到蒋言明的嘴边。 　　顾倾之伸一次，蒋言明便吃一口，让这清凉的甜腻在口腔融化。 　　“其实，我有个事情一直想问你。” 　　顾倾之的手停在了这个勺子上，他一点都不意外，紧握的手已经有些湿润，却不想松开。他侧头，看着他问道：“是想问我为什么没读完大学，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他淡定地看着，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是吗？” 　　蒋言明望着他的双眼，轻轻点头，开口说道：“还有，你为什么会说你没有家了？你当时不是和你妈妈一起来的国外吗？怎么我遇到你的时候，你就自己一个人？” 　　就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做着那么辛苦的工作，瘦了许多，看上去那么不开心。 　　其实，即使今天蒋言明没问，顾倾之也打算和他说的。 　　来到这个餐厅，从前的记忆便也连带着一同回来了，根本不是顾倾之想忘就能忘掉的。 　　蒋言明观察着顾倾之的表情，见他眉目间的神色淡了下去，嘴唇仍然紧闭后，立刻握紧了他的手：“如果不想说，或者想起来会觉得难过的话就不说了。”他盯着他的眼睛，很肯定地说，“反正都过去了，以后，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不会再让你难过。” 　　“我跟你保证。” 　　他说着竟不自觉地举起手，一副在郑重起誓的模样。 　　顾倾之看着蒋言明的脸忽然就笑了出来，笑容似这清风一般柔软细腻。他缓缓说：“不是不想说，你让我想一下，该从哪里说。” 　　蒋言明静静地等着，一直在看着他，紧握这只永远不愿意放开的手。 　　夜色渐渐降临，碎金不翼而飞，眼前的大海变了颜色，却好似更让人留恋。 　　“其实，我妈她还有另一个家。” 　　这话很让蒋言明震惊，没想到顾倾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这么…… 　　他却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当时我爸出轨的时候我还很恨他，恨他背叛家庭，对不起我妈。但后来和我妈出国之后，我才知道她在国外有人，还有个小孩。” 　　蒋言明的嘴巴难以合上，淡声问：“有小孩？” 　　顾倾之点头：“嗯。” 　　他忽然笑出了声，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不曾发觉，就连她一周有六天不在家过夜都以为她是有工作抽不开身。 　　其实，是她有一个更小的儿子需要照顾，需要被爱。 　　所以，他们并非是没有时间陪他长大，只是把心脏更多的一部分留给了旁人。 　　蒋言明越来越控制不住眼中的心疼，这颗心脏就像是正在被一只宽大的手紧紧抓握一样。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体会不到当时顾倾之的那种伤心和得知真相时的崩溃。 　　“他们两个没离婚，却都在外面有别人。”顾倾之再次开口，说得有些颠三倒四，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了，“我知道我妈在外面有家的时候，真的很难接受，很生气。那时候我脾气大，受不了这种事，就和她大吵了一架。” 　　“可能是她有别的孩子了，所以也不在乎我怎样，我也不想再和她生活，不想再靠他们任何一个人。” 　　顾倾之看着前方的海，真希望它能将这份回忆冲走，带到再也见不到的另一片海域。 　　此刻，他看向身边的蒋言明，看得到这眼里清晰可见的真心，所以并不难过。 　　“从小到大，我其实一直在靠着他们，理所应当地花着他们的钱，好像，从来没有自己独立过。我当时是真的不想再和他们任何一个人生活在一起了，也不想依靠他们，所以就直接退了学，回国去找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我不明白，既然都不爱了那为什么不离婚。原本我以为我爸是先出轨，先对不起这个家的人，没想到，我妈才是。”他又说，“可能也不是，我也不知道。反正那个小孩现在已经十多岁了，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很冷静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蒋言明已经松开了顾倾之的手，双臂紧紧地将他搂在了怀里。 　　顾倾之知道他这是心疼自己，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声音很温柔地说：“没事，已经过去了。我只是后悔自己没早点看清这些。” 　　“你……就自己一个人回国了？” 　　“嗯。”他还能笑着说，“还好这些年的奖学金和项目奖金我都留着，不然还真是什么都没有了，连张机票都买不起。” 　　“你除了那些，什么都没带走？” 　　顾倾之抱着他，淡声说：“没有，什么都没带。那些本来就不是我的。” 　　蒋言明哽咽了，说不出话，只是越来越紧地抱着他，抚摸着他，像是能替他擦去隐藏的伤痛一般。 　　“我们分手后你来找过我很多次，我那个时候是真的舍不得你，想过和你和好的……但是，那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除了靠自己活下去之外，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去想别的。” 　　他本来就是个很难相信别人的人。 　　连亲情都留不住，都看不透，他真不知道该拿什么去相信旁人。 　　相信那随时可能会变的爱。 　　那个时候的顾倾之除了自己，谁都不信。 　　“我知道……我知道。” 　　蒋言明继续颤抖着说：“怪我，怪我当时离开，没有陪在你身边。” 　　那时他回去上课，等到周末再次去找顾倾之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了。 　　“不怪你，跟你没有关系。”顾倾之靠在他的肩上，静静地思考着，仍然找不到一个答案，“你说，他们既然都不爱彼此，那为什么不直接离婚，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恶心对方。” 　　顾倾之最后的声音似风一般消散。 　　“我还以为，不管怎样，他们至少都是在乎我的。” 　　“可能……还有点爱，只是没那么爱我。” 　　蒋言明用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一字一句说得真挚：“我爱你，我只爱你。” 　　顾倾之蹭了蹭他的手掌心，笑眼弯弯地望着他：“嗯，我知道。” 　　“有你爱我就够了。” 　　他们亲吻彼此，安慰彼此。 　　他们好像都耗尽了所有运气，才遇到这样纯粹永恒的爱。 　　总有人说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如果到了最后真的就只剩下了良心，那就不要提什么爱情了。 　　别侮辱了爱情。 第104章 P.104 　　二零二零年五月的一个平常日子, 一条热搜突然登顶，打破了所有平静。 　　坐在图书馆的顾倾之突然收到了一条推送新闻。从上面附带的照片来看，搂着一位女子的腰走在大街上的男人, 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看见的瞬间，他也怀疑过自己的眼睛。 　　因为这个男人搂着的女人并不是自己的母亲，一向喜欢淡雅颜色的她不可能穿这样艳丽暴露的衣裳。 　　所以, 自己的父亲在和别的女人亲热…… 　　顾倾之颤抖着点开这条新闻，这个标题让他心里最后一丝的怀疑也彻底消散。 　　【造星老板顾某当街搂着公司旗下艺人逛街, 搂腰举动亲密, 当街接吻确定关系！】 　　造星公司是全国最有名的娱乐公司之一, 旗下有许多当红的演员、模特等艺人。 　　这位已婚老板公然出轨旗下艺人的新闻在半小时内就登上了热搜第一，引发了上万条讨论。 　　就像一颗突然降临的导弹，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顾倾之的身上。 　　这些照片上的两个人虽然被打上了马赛克，但所有身份信息都无法被隐藏。在这条热搜里, 两位主人公的祖宗十八代似乎都要被翻出来。 　　顾倾之的手紧紧攥着，眼中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气愤，甚至恶心…… 　　他几乎是立刻冲出了图书馆, 完全听不见旁边蒋言明说的话。走出外面，阳光照射到脸上的时候，他竟然有些恍惚, 短暂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连续给自己的父亲打了五次电话都没人接起的时候，顾倾之的心情越来越糟, 在思考之后还是给自己的母亲打去了电话。 　　对面的人就像是不知情那样, 很是淡定地开口问：“怎么了？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 　　顾倾之以为她还没有看到，愚蠢地想着能瞒一阵是一阵，所以，他找了个理由, 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的瞬间，女人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一个甩手就把桌上的花瓶摔在了地上。她气得眼睛都红了，指着对面的男人道：“你看你干的好事！出轨出到大街上了，还让人拍到了！你儿子都……” 　　男人镇定地坐在沙发上，缓缓抬起冷漠的双眼，低声说：“我会处理的。” 　　“你怎么处理！现在事情闹成这样，热搜第一，我的个人信息，我们家的地址都被扒出来了，你要怎么处理！” 　　男人沉默了几秒，脸上满是厌烦，起身的时候就说道：“那就直接办离婚，不用你来管我的事。” 　　“离婚？你说得倒是轻巧，怎么，离了婚，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 　　男人停在原地，转身道：“早就说好离婚的，你我各取所需，现在也到时间了。还是按之前说好的那样，我的你拿不走，你的我也一分不要，儿子归你，你管他，我没时间。” 　　女人发出一声嗤笑，很鄙视地看着他：“那女人怀孕了，但我劝你做个亲子鉴定，别娶了人家，当了冤大头。” 　　他没回头，在上台阶的时候丢下一句：“那我是不是也得带我儿子做个亲子鉴定？我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种。” 　　“你……” 　　女人气得又摔了桌上的东西，一位助理连忙走了过来，在她的身边低声说：“夫人，已经在想办法降热搜了，但是……” 　　不过关注的人实在太多，成功人士婚内出轨这一新闻本身就自带热度，而娱乐公司老板出轨公司旗下女演员更是引发公愤。现在的网友要么在评论区谩骂，要么在人肉搜索这两个人的信息，希望能挖到更多、更劲爆的内幕消息。 　　这位助理小心翼翼地说：“而且，少爷的照片和信息也被挂出来了，这……您看怎么办才好？” 　　女人拿起包，转身离开了这栋房子，上车的时候很随意地说了一句：“抓紧办离婚，处理好这边的事情，我要尽快出国。” 　　“那少爷那边？” 　　“他上他的学，影响不到他。” 　　可是，以为不会被影响到的人却比他们两个人还要难过生气，正饱受煎熬。 　　车门突然被打开，找到顾倾之的蒋言明更是神色急切，立刻抓住他的手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顾倾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出这样丑陋的事情，又因为自己的父亲不接电话而心情更糟。 　　“怎么了？” 　　又一次的询问让顾倾之没忍住扭头对他大喊：“别问了！” 　　被莫名其妙吼了一嗓子的蒋言明没什么反应，只知道，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所以他的心情才会如此不好。 　　车内随后安静了几分钟，蒋言明一直默默观察着顾倾之的脸色，等他平静一些后才开口道：“回家吗？” 　　顾倾之抓着手里的手机，叹了口气后直接下车，转身对即将追上来的人说：“别跟着我。” 　　蒋言明拉住他的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没办法就这样看着他气愤地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他语气温柔，眼神试探着问，“你可以和我说。” 　　顾倾之看了他一眼，可最终还是甩开了他的手，自己走了。 　　那时的顾倾之知道自己说不出什么好话，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后来，蒋言明给顾倾之打了许多通电话，终于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打通了。 　　“你在哪？” 　　那时，喝得醉醺醺的顾倾之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对着电话骂了一句：“混蛋！” 　　看到那条热搜的蒋言明很焦急，只想知道顾倾之到底在哪里。询问了很多次，终于得知他在烧烤店的时候，蒋言明立刻打车到了那家店，看到了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的顾倾之。 　　他满眼心疼，走过去将他温柔地揽在了怀里。 　　顾倾之睁开了双眼，看见蒋言明的侧脸，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你别问了，好好读你的书。家里的事情不用你管，我们自己会处理的。” 　　“妈没事，你别担心了。不用你回来，你回来也帮不上忙，在那边好好待着就行，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 　　“这几天少上网，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课的话也别去学校了。” 　　“……” 　　顾倾之的母亲说了许多，可说来说去就是在告诉他：不用管，不用担心，也不要在这段时间太显眼，尽量少去学校。 　　像是把顾倾之排除在外一样，根本没想过这件事带给他的影响，或许也根本没想到他会难过。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不难过。 　　一个只想着怎么降低热度，减少这件事对公司的影响，一个在百忙之中接顾倾之的电话，可连多说几句都没有时间，只想着抓紧处理好一切，出国重新开始生活。 　　顾倾之好像是被抛弃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无视，但此刻的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难过。 　　顾倾之盯着面前人的脸，将委屈、气恼和难过等所有负面情绪都发泄在了蒋言明身上。 　　面对顾倾之的责骂和拳头，蒋言明都默默承受着，最后轻轻地抓住了他的两只手，将它们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蒋言明对他保证，许下承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假的，都是假的……” 　　顾倾之小声重复着这句话。 　　蒋言明抱着他，包容着他所有的脾气，轻声细语地哄他，总是抚摸他的头，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不要这么难过。 　　以为这就是最坏情况的蒋言明和顾倾之都没想到，这件事会在后来发酵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原来，这并非是他第一次出轨。 　　其他两名艺人曝光的聊天记录，让这件事在第二天上午再次登上热搜榜首。 　　顾倾之死死攥着自己的拳头，从没感到如此生气，眼神冷得似冰刃，足以让人瞬间胆颤。 　　对感情不忠。 　　真的很恶心。 　　这是顾倾之痛恨的事情，也从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家里。 　　很快，在他即将被吞噬的时候，蒋言明坐到了他的身旁，将他抱在了怀里。 　　蒋言明无声地安慰着顾倾之，之后，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有我呢”“别害怕”。 　　不仅蒋言明在保护着顾倾之，他们的朋友也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那坚强的自尊心，从不在他的面前提起这件事情，就像平常一样对待他，和他说说笑笑。 　　虽然网上的人将顾倾之的信息都曝光了，学校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多很多，但是顾倾之还是没受到什么具体的影响。 　　被伤害的他以为自己可以挺过去，以为这件事会化作泡沫，升空后破碎，不留痕迹，被人遗忘。 　　但是，那天的顾倾之坐在蒋言明的身边，眼中带着愧疚，不似往日那般明亮，低声说道："对不起，把你牵连进来了。" 　　不仅顾倾之的信息被曝光在网上，供人随意讨论，他的男朋友也没能幸免。 　　在相关词条登上热搜榜的第四天，蒋言明和顾倾之的亲密照片也被曝光。 　　很快，学校论坛上与他们有关的一切信息都被人整理并发布在了词条里。面对铺天盖地的讨论，并非所有人都抱着友善或者旁观的态度看待此事。 　　【真恶心！】 　　【儿子跟父亲一样令人作呕，一个出轨，一个出柜，当真是父子。】 　　【同性恋？赶紧送去医院看看，长得这么好看，白瞎了！】 　　【真搞不懂现在的人都怎么了，两个男的长得都不错，干嘛就非得搞在一起？真不知道父母怎么管教的，恶心死了。】 　　还有很多不堪入目的评论，好像，真正相爱的两个人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一样。 　　明明是和这些人没有关系的事情，他们却像是个正义的评判官一样指手画脚，用自己的想法给出定义。 　　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权力。 　　接到自己母亲电话，面对突如其来的厉声大骂的时候，顾倾之还是一头雾水的。 　　被骂了近十分钟的顾倾之只是安静地听着。 　　“你听好了！我和你爸都不同意，也不可能同意，你要是还谈着就赶紧给我处理好！” 　　“……” 　　这次是她这么多年来打得最长的一通电话。 　　全是指责，那个向来冷静淑女的人此刻只剩破口大骂。 　　挂断电话后，顾倾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无措的人，正犹豫着要开口，蒋言明却先一步上前，抱住了无比脆弱的他。 　　看到顾倾之的那个眼神，蒋言明的心就已经碎了。 　　蒋言明抱着他，有些害怕，开口的声音微微颤抖：“不要……” 　　顾倾之被他抱着，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低声说：“对不起，让你也被影响了。” 　　“没有，不要对不起。” 　　蒋言明注视着他的脸，眼神真挚，轻声说道：“不要想别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陪着你，好不好？” 　　顾倾之缓缓点头：“好。” 　　可是，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导火索一样，将所有都点燃了。 　　蒋言明没告诉顾倾之自己的母亲如何在另一个国家打着跨国电话骂自己，如何和他说要他放弃这段感情。 　　从头至尾，蒋言明都没想过退缩。 　　他很诚实地告诉自己的母亲：“我不可能和他分手，我会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除非我死，否则，我不可能和他分开。” 　　另一边的顾倾之每天都在面对母亲的压力。 　　他也没想过要用分手来解决这个问题，即使真的身心俱疲，很难再笑起来。但是，在蒋言明身边的那最后十几天，他都是真的在拼尽全力地守护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直到那天，顾倾之和蒋言明回家看望他身体状况好转的外婆。 　　路上，顾倾之还在轻声对他说：“你什么都没做错，却害得你被骂。”他侧头看他，犹豫地问道，“你家里是不是也知道了？” 　　蒋言明没听后半句话，牵起了顾倾之的手，手指摩挲着，眼神肯定地看着他：“你也什么都没做错。” 　　“我们两个没有错。” 　　错的是他们。 第105章 P.105 　　从桉城看望蒋言明的外婆回来的第三天, 翘了一节课的顾倾之早早回到了家。 　　从前没有什么仪式感的人在这一天给房子布置得特别好，墙上贴满了气球和彩带，最中间有一个“19”形状的气球。 　　今天是蒋言明十九岁的生日, 也是顾倾之陪他过的第二个生日。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日子的临近，不是因为内心那点点不舍，可能现在的顾倾之就已经不在这座城市了。 　　四天前, 顾倾之接到了自己母亲的电话。 　　她不由分说，只是严肃地坚持道：“你必须转学,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国外的这个大学很好, 我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你这周必须回家，不回来我就自己去找你。” 　　顾倾之当时当然是拒绝的，可连一半的话都没能说完。 　　她听起来愈加气愤，频频吸气, 似乎也不想再次发火：“没得商量。你必须和那个男生断了，出国后好好学习，不许再和他联系！” 　　顾倾之很孤单地站在原地, 刻意避开蒋言明，走到了一面墙边。他不是没争取过，也曾硬下心来, 说道：“我不和他分开，我也不出国。” 　　他紧咬着牙, 声音被渐渐逼出, 却舍不得在这个时候对受伤的她说太狠的话：“我现在挺好的，你不用管我。” 　　“还不用管你？”女人的声音变得尖锐，格外刺耳，“你……你谈恋爱我什么时候能反对过, 只要是和正常的人谈，你爱谈几个就谈几个，我一句话都不会说。可你竟然和一个男的谈，你难道没上网吗？不知道正常人是怎么说你们的吗？” 　　“我不在乎他们。” 　　顾倾之很快回答，一只手在身旁攥紧，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你以为你们能谈多久！反正，你必须出国，必须和他断了！我给你一周时间处理好，处理不好就等我去亲自给你处理！” 　　“你……” 　　顾倾之的话止在了这里，电话被她挂断了，可能是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再听了。 　　靠在墙边的顾倾之觉得自己的全身都没了力气，每天都在被她压力的他好像已经快要到达那个临界点了。 　　真的很累。 　　整个人被包裹，压缩，他就快失去所有的呼吸…… 　　此刻，顾倾之站在这面装饰好的墙前，他静静地望了许久，看着墙上的数字。 　　可能，是我陪你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所以，顾倾之想给蒋言明留下些好的记忆，就最后一点。 　　这是他的贪心，也是不舍。 　　深夜，蒋言明的两只手抓握着顾倾之的腰侧，抬起双眼，看红着脸的他在自己身上起伏。 　　蒋言明从靠着的枕头上起身，去吻顾倾之的侧颈，温热的唇似手在抚摸着他的身体：“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顾倾之没回答他，好似已经陷了进去，也可能是没什么力气回话。 　　蒋言明环住他的腰，狠劲地往上顶。 　　这些天，蒋言明知道顾倾之心情不好，所以一直没有和他做，每个晚上都是安静地抱着他，看他睡着。 　　在顾倾之睡着之后，蒋言明会去到书房，在那里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他要画稿，想挣更多的钱，希望能给他一个更好、更有安全感的未来。 　　因为好几天没有亲密过，身上的人又如此主动，蒋言明也没能控制住。 　　看见被压在身下的顾倾之眼角的那滴泪之后，蒋言明俯身，用舌尖舔去了这滴微苦涩的泪水。他贴着他的脸，手在他的全身抚摸，透着深情爱意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我爱你。” 　　“我爱你”这三个字蒋言明几乎天天都会对顾倾之说，只是这个嫌肉麻、觉得不好意思的人从来都没有说过，只是偶尔会给出回应。 　　但今晚，顾倾之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感受着他。 　　他们疯狂了一夜。 　　很久之后，顾倾之将脑袋放在蒋言明的肩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多了几行泪悄然滑过眼眶。 　　顾倾之知道，那时的自己总归是舍不得的。 　　但是，这不重要了。 　　一个最讨厌麻烦、只希望自己活得轻松快乐的人，最终还是又自私了一次。 　　生日后的第三天，顾倾之收拾好了东西，下定决心要和这个人、这个地方告别。 　　“就算你去了国外，我也还是会去找你的，我们不会分开。”蒋言明一遍遍地争取，可伸出去的手却被一次次地躲开，“不要分手，不管你去哪……” 　　顾倾之不想再听了，他摇了摇头，很冷漠地说：“我不想谈了，累了，也烦了。” 　　他又开口，却不敢看对方的脸：“我从不信什么永远，也不想和你谈异地恋，太麻烦了。而且，也一年了吧，我也有点腻了。” 　　蒋言明眼眶泛红，很多年没有哭过的他终是在此刻掉了泪。可是，他却还是挽不回执意要走的人。 　　其实，顾倾之没想当面和蒋言明说分手的，只是他提前回来了，正好撞上。 　　他们说了很多，一个红着眼挽留，一个不断说狠话。 　　“那为什么，我生日那天……我们不是还好好的吗？” 　　顾倾之握紧了手中的行李箱把手，语气毫无起伏，听上去还真的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一般：“我早就想说了，只是看你快要过生日了，所以忍了几天。” 　　“忍……” 　　顾倾之回答道：“是，一直在忍，早就想和你分手了。” 　　蒋言明一直在看着他，声音哽咽：“你说谎。” 　　“没有说谎。” 　　“那你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说……” 　　顾倾之的心终是颤动了，抬起双眼看见蒋言明的模样的那刻，真的再次犹豫了。 　　可是，顾倾之还是选了自己，选择了一条简单些的路，放弃了眼前的他。 　　“分手，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说分手了，我们就没有关系了。这个房子我已经退了，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你自己搬出去吧。” 　　顾倾之没想到，说了分手后的第三天，自己会在家门口看见这个似乎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的人。 　　当时，顾倾之和自己的父亲吵了一架，几乎是不顾半点父子情义，被甩了一个巴掌后跑出来的顾倾之不想看到任何人。 　　“你这脸……” 　　蒋言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伸手要去触碰，可却被顾倾之的手大力打了回来。 　　“说了分手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这个晚上，顾倾之记得自己对他说了许多狠话，就是什么难听说什么，用最深最利的刀去刺眼前这个真心爱自己的人。 　　当时的他完全不相信这份爱会持续下去。 　　毕竟，爱最善变，尤其是年少时的誓言。 　　他不能赌，只能靠自己。 　　蒋言明几乎是放下所有去恳求，其实他也是个自尊心强的人，可在顾倾之的面前，他已经将自己揉碎了。 　　“我哪里不好，你说，我可以改的。”他抓着他的手腕，也是抓住了自己生命中的光，声音颤抖，“都可以改……” 　　如果没有顾倾之，那这个世界可真的是太糟糕了。 　　没有这个人，或许，蒋言明不会看见今夜的星光，不会听见这些比漆黑一片更让他如同置身地狱的话。 　　“那可能你从头到脚都要改，现在的我，真的对你没有一点兴趣了。新鲜感过了都这样，你也别整得很深情一样。” 　　顾倾之说着，脸上的表情好似真的是厌恶一样：“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蒋言明没有放弃，抓住这只手不放，而顾倾之继续说着，用那样绝情的表情说出让他绝望的话。 　　如果，说得狠一点，你和我都能忘记的话，这样最好。 　　反正也不会再见了，恨我，就恨吧。 　　顾倾之不知道第几次甩开他的手，语气发狠，几近崩溃：“我就想谈个正常的恋爱，你别缠着我不放了行不行！” 　　蒋言明低头看他，泪水被黑夜掩盖：“我们，是哪里不正常了？” 　　顾倾之懒得再说，也不回答，只是甩下一句：“别再来找我，我不想再见到你！” 　　“所以，你是……不爱我了吗？” 　　“从没爱过。”顾倾之的声音冷漠至极，一针毙命，“谈什么爱，就是谈个恋爱而已，你想太多了。” 　　再也留不住眼前的背影。 　　顾倾之渐行渐远，留在原地的人低头落泪。 　　其实，蒋言明也怀疑。 　　无数次地想着：说爱吧，他又真的好像没有很爱我。 　　可此刻若说完全没有爱，他却这么了解我，知道怎样伤我最深…… 　　就在前几天，蒋言明和自己的母亲大吵了一架。 　　从没有如此情绪失控的他大吼着，一遍遍地说：“我说了，我不分手！” 　　女人好似疯了一般地撕扯，不断地问为什么。 　　蒋言明的眼中尽是冷漠，可从前也不是这样。他控制着自己，平复心情，淡定地说：“从我生下来你就没管过我一天，开始我是跟着那个人，我不是没跟你说过，我说我要走，不想和他在一起，可你听过吗？你说我是小孩不懂事，说他只是脾气大了些，喝酒后控制不住，让我忍。” 　　回想起那段总是被无缘无故殴打、被关在漆黑房间、很长时间都没有吃喝的日子，蒋言明真的想过很多次用简单的办法解脱。 　　“你无数次地让我忍，我忍了十多年，你以为我是靠什么活到现在的。” 　　蒋言明早就完全失望了，看着她的时候也再没有任何期望，只是仍然想不通这个人不想管自己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生下来。 　　他再次开口，声音坚定，不容反驳：“顾倾之对我来说，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没有他，我活不到今天，早就想死了。” 　　已经哭到崩溃的女人脸上交织着许多情绪，似乎也透着一丝后悔。她哭着说：“他是男的！是男的！你是不是疯了！” 　　对比起来，女人倒像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把钱转给你，从小到大，我花的你的钱我都还你。”他眼中暗淡，声音冷漠，“我和你没关系了，不需要你管我。” 　　“我要和他在一起。” 　　“要不你杀了我，这样我就和他分开了。” 　　女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望着蒋言明离开的背影时，或许倒在地上的她真的后悔了。 　　只想和顾倾之好好在一起的蒋言明最终还是失去了他。 　　失去了人生中的光，被困在原地的他挣扎着，就像是小时候的他敲打着一扇无人能为他打开的房门。 　　以为这就是结束了，相忘于人海就是这段感情的结尾。 　　顾倾之也没想到，出了国，转了学之后，蒋言明还会找到这里。 　　最开始的他像个观望者，后来，在试探中一点点地靠近。 　　每周四到周末，蒋言明都守在这个大学的门口。 　　“你还来干什么？” 　　蒋言明伸出手，掌心中握着一个奶茶袋子。他低着头，不敢说太多：“给你。” 　　顾倾之看着他，更多的是不理解。 　　如果是自己听到那些难听的话，那他一定会把这个人忘了，甚至恨他，不想再见到他。 　　可是，蒋言明到底为什么还会回来…… 　　在他的紧追不舍下，生活归于平静的顾倾之渐渐松口，不再那么抗拒他的靠近。 　　甚至真的想过要不要去相信他口中那永恒的爱。 　　但是，在那一天，顾倾之见到了自己母亲的孩子。 　　在游乐场，她牵着他的手，笑得那样宠溺。 　　顾倾之装作没看见。在第二天，他跟着她到了她的另一个家。 　　在那个男孩的脖子上，他看到了和自己戴的一模一样的项链。 　　原来……不是突然会买礼物了。 　　是给这个男孩买的时候顺便给自己带了一条。 　　她是真的不爱我…… 　　或许，从没爱过。 　　顾倾之直接扯下了这条戴了许多年的项链，毫不犹豫地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之后，那天的争吵像是个永不见光的黑夜，将顾倾之的世界都吞没了。 　　被在乎的人彻底伤到的感觉，顾倾之也终于体会到了。 　　“没有你，没有这些钱，没有你们任何人，我都会活得很好！” 　　这是顾倾之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在这天之后，顾倾之一个人离开了这个国家。 　　他什么都没带走。 　　喜欢的摩托车，有花不完的钱的卡，整个房间的衣服……这些，他都没带走。 　　还有，那时真正喜欢过的人。 　　顾倾之把他们都留下了。 　　几年后对蒋言明提起的时候，顾倾之只是几句话就带过了，没有提起自己那时多么难过、多么绝望。 　　至于后来那些辛苦打工的往事，去到极限科技公司被骚扰，被那个傻逼灌醉之后挣扎时被他用碎花瓶划破皮肤，留下一道丑陋的疤痕的事情…… 　　这些，顾倾之都不想说了。 　　此刻，还能躺在蒋言明的怀里，顾倾之是真的没想到，也是真的满足了。 　　“后来，他们都没有找过你吗？” 　　顾倾之淡声说：“没有。”他又说，“我把能换的都换了，可能找过，也可能没有。” 　　蒋言明抱着怀里的人，内心深处那份对失去的恐惧从来没有消失过。他轻声说：“我好像也没和你说过，我爸在我高三的时候去世了，我和我妈也很久没联系了。” 　　顾倾之转头看他。 　　蒋言明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我们，都只有彼此了。” 　　“嗯。”顾倾之说，“我有你就够了。” 第106章 N.106 　　在落伦这个国家惬意地逛了五天后, 蒋言明和顾倾之回到了桉城，继续准备新游戏的上线。公司里的人这段时间都很忙，希望能尽快处理好最后的事情, 让这个付出很多心血的游戏早一些和大众见面。 　　蒋言明的办公室里，顾倾之坐在他的腿上，看似和他一起检查着眼前的画稿, 实则却红了耳根，根本看不进去。 　　顾倾之轻轻推了一下蒋言明, 尝试起身却被腰间的这只大手按了回去。 　　“嗯？”蒋言明侧头看着他。 　　顾倾之的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害羞又无措, 轻轻转头，有些干涩的嘴唇却迎面撞上了他的嘴角。 　　蒋言明微垂着双眼，目光停留在他的唇上，在他还没退后的时候伸手握住了他的脖颈, 很迅速地加深了这个吻。 　　顾倾之有些慌，目光瞥向办公室的门，身体更加紧绷, 可推他的时候仍然不舍得用力气。他支支吾吾地说着：“门，门……” 　　这要是谁突然开门进来，可就是迎面一幕春光。 　　唇上的轻咬让顾倾之的身体抖了一下, 在蒋言明的怀里，每动一下都是对自己和对他的刺激。 　　蒋言明暂时离开了他的唇, 却仍然贴着, 淡声说：“不会有人进来的。” 　　虽然顾倾之不太信这句话，但面对着蒋言明再一次的贴上，他也没办法再想别的，闭上眼后, 右手慢慢地攀上他的后背。 　　十几分钟后，原本坐在蒋言明腿上的顾倾之已经被他抱起，轻放在了这张很大的桌面上。 　　蒋言明摸着他的腿，吻他的耳垂和锁骨。 　　顾倾之感觉身下一阵冰凉，自己的双腿悬空着，很快被两只手握住。 　　“你……你。”他睁着很乖的眼睛望着他，轻声说，“你要在这儿？” 　　可是，还没下班呢，办公室外面都是人…… 　　蒋言明已经将门反锁上了，摸着他的脸，忽然笑了：“我帮帮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顾倾之被握住了。他瞬间脱力，整个人靠在了蒋言明的身上，脑袋更是羞愧得不敢抬起。 　　“不用……” 　　他拒绝得像是在邀请一样，声音很软，实在勾人。 　　蒋言明看着他的反应，更加控制不住嘴角那满意的笑。他缓缓蹲了下去，用刚刚吻过他的嘴巴去帮他。 　　因为不能发出声音，所以顾倾之自己捂着嘴巴，空洞的眼睛每一次向下看都是一种极大的刺激。 　　很久之后，顾倾之又坐到了蒋言明的身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用柔软的发丝蹭他的脖子：“那你怎么办？” 　　他轻轻抬起头，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我也……帮帮你？” 　　蒋言明手上用力，将他按回了怀里：“你别动就是帮我了。” 　　顾倾之听他的话，重新缩回到他的怀中，却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怕别人看出什么，所以他们两个等到过了下班时间才从这间办公室出去。 　　蒋言明牵着他的手，轻声说：“我们去商场逛一逛？” 　　顾倾之也紧紧握着他的手，抬头问道：“是要买什么吗？” 　　“发布会下个月就开了，我们去看看西装，到时候用得上的。” 　　顾倾之点头：“好。” 　　到了商场，顾倾之从试衣间走出来之后就问站在一旁等他的蒋言明：“你觉得哪个好看？” 　　前面，两位工作人员手上各拿了两套西装，端端正正地站在原地等顾客挑选。 　　只是，这两个女工作人员的嘴角根本就压不住，刚刚看了很多次帅哥换西装的画面，此刻又在这里吃着甜腻腻的狗粮，心情别提多愉快了。 　　蒋言明完全没注意她们，低头轻声说：“你喜欢哪个？我觉得都好看。” 　　顾倾之转了个身，想了几秒后指向了最右边的白色西装。他说：“我比较喜欢这个，但这个看起来会不会没有那么正式？” 　　“喜欢就买这个，不用在乎别的，都可以的。”蒋言明的目光落在了侧边，去抓他的手腕，轻声问，“那个，你觉得怎么样？” 　　顾倾之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尖移动，看见了被放在橱柜里的一件黑色低领西装。 　　“这个……”顾倾之看了几眼，也没多犹豫，“好，那我去试一下。” 　　蒋言明拉住了他的手，突然低头，在他的耳边说：“那个就不试了。” 　　顾倾之的大脑还在高速运转，他身边的蒋言明已经开口了：“这两件，还有那边橱窗里的那件，我们都要了。” 　　“嗯？”顾倾之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压低声音道，“怎么买三件？那个我都没试呢。” 　　蒋言明轻轻笑了：“那件不用试，你一定能穿。我看你也挺喜欢这件的，都买了吧，反正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 　　他都这么说了，顾倾之也就没再拒绝。 　　付完钱要离开的时候，顾倾之抬头问他：“你一件都不买？” 　　“家里还有没穿过的西装，我就不用买了。” 　　“哦。” 　　顾倾之竟然觉得有点遗憾，没能看到蒋言明换西装的模样。 　　“本来想给你定制的，但怕时间来不及。等过几天我们去另一家店，到那家去给你定制。” 　　顾倾之看着他手里的三个大袋子，很快低声说：“不用了，这都买了三件了，根本穿不完。” 　　蒋言明低头看他，笑容轻轻上扬，说了句含糊的话：“能穿完。” 　　顾倾之和蒋言明牵手在这个商场里闲逛。路过一家玩偶店时，蒋言明的脚步停在门口，专注地朝某个方向望去。 　　顾倾之先问了一句“要进去看看吗？”，随后视线才落在与蒋言明相同的方向上。 　　蒋言明直接牵着顾倾之的手走了进去。店内客人不少，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两位牵着手的男生身上。 　　蒋言明戴了顶黑色鸭舌帽，从头到脚都是黑色调；顾倾之的头发在前几天染成了冷棕色，他偏爱干净清爽的颜色，蓝色衬衫外套很衬他。 　　这两个人看着还真是截然不同，但并不影响他们牵着彼此的手。 　　在脚步停下后，蒋言明看着这一排兔子玩偶，伸手拿起了一只脸颊打了腮红、戴着红色蝴蝶结的毛绒兔子。 　　他从这一排玩偶中挑了最可爱的一个，拿在手里，然后放到顾倾之的脸边。他看着看着就笑了，轻轻歪着头，声音也带着笑意，很小孩子气：“你看，这兔子和你好像。” 　　顾倾之扭头去看这个被他握在手里的毛绒兔子，他还轻轻晃了两下，将它的脸转向顾倾之的双眼。 　　“哪里像？” 　　蒋言明将它凑近了一点：“你再看看，不像吗？” 　　顾倾之抬眼，轻声说：“它是兔子，怎么会像我？” 　　蒋言明再次将手中雪白的兔子转了个方向，他看着这双眼睛、红晕的脸颊，和这副可爱的模样。 　　他再看看眼前的人。 　　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他将手收回，小声对他说：“它和你一样可爱呢。” 　　然后，顾倾之就红了脸，和这个兔子更像了。 　　蒋言明拉着他的手，见他低下头之后就说：“我要把它带回去。” 　　顾倾之用手指轻轻扣了他一下，很快小声说：“在外面别说这种话…… ” 　　蒋言明笑着应道：“好，知道了。” 　　本来该直接拿着这个兔子去结账的，但是，顾倾之松开了蒋言明的手，独自走到了另一块区域。 　　还真是像呢。 　　这小狗模样，令人心怜的眼睛。 　　真是和刚走到他身边的这个人很像。 　　顾倾之也学着他的模样，好像在用他和这个吐着舌头的小狗玩偶作比较一样。 　　还是真人更可爱些。 　　他在心里默默想，很快开口道：“这个也买吧，和你很像。” 　　“好。”蒋言明看着他手里的这只小狗，转头去看面前的其他小狗，很快看着其中一个，问道，“你看这个，和年年是不是很像？” 　　顾倾之转头，很快笑了：“还真是一样。” 　　只是大小不同，长相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蒋言明把这只毛绒小狗也拿了起来，单手抱着两个，再次去牵他的手：“都买了吧，一家三口，一个都不少。” 　　顾倾之脸颊处的酒窝一直都在，笑得很好看：“好啊。” 　　之后，他们一起吃了火锅，吃完之后还去电影院看了部刚上映的爱情片。 　　现在的顾倾之不会再看爱情电影时睡着了，因为坐在他身边的人一直在吸引他的注意力，时不时地把玩着他的手指。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等顾倾之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坐在床边的蒋言明立刻抬头，表情有些孩子气，带着一种莫名的讨好意味。他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顾倾之面前停下。 　　看见蒋言明这个模样的顾倾之就知道他是…… 　　还没等顾倾之开口，蒋言明就握着他的两只手说：“那件没试过的西装，能不能现在穿给我看看？” 　　被沉默地盯着的那几秒，顾倾之又一次被他的模样拿捏，只能听他的话，拿着那件西装走进了洗手间。 　　在里面换衣服的时候，顾倾之的动作很慢。等光着身子穿上这件领口很开的西装外套之后，镜中的顾倾之好像明白了他没让自己试穿的原因。 　　锁骨上还滑落着水珠，差一点就要露出粉嫩的那里。 　　顾倾之还是不好意思去看此刻自己的模样，转身走到门口后没有立刻拉开门，是真的深吸了口气，很紧张。 　　听见门开的声音的那刻，靠在墙边安静等待的蒋言明就扭头看向侧边，目光正好落在他雪白光滑、无比诱人的脖颈和锁骨处。 　　顾倾之的锁骨很好看，全身上下，蒋言明都喜欢得不得了。 　　蒋言明缓步向前，抓住他的手，轻抬起他的下巴，低垂着眼与他对视。他的一只大手正握着他的腰，没忍住说出了心里话：“你真好看。” 　　就像初见时那般，仅一个对视，往后余生，我就知道我想要和你一起度过了。 　　看一眼，便是一辈子。 　　蒋言明贴上了他的身体，他后退一步，正好抵上了墙边。 　　被热烈又疯狂地亲吻全身的时候，顾倾之微微喘气，看着埋头在自己胸前的人，低颤着问：“这西装，你就没打算让我穿出去吧？” 　　顾倾之现在才看穿蒋言明的小心思，又说：“就是……想让我穿给你看。” 　　蒋言明离开，刚吃了个满足的人站直身体，欺身到他的身前，去吻他的唇，一点点地将它全部占为己有。 　　“嗯。”蒋言明的手移到了他的身后，抓了一下，“就是想让你穿给我看。我进门的时候就看中这件了，觉得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他又开口：“就是没想到，这么好看。” 　　顾倾之的脸被这句情话说得更红了，以为会直接去床上疯狂一阵儿的他却被蒋言明拽到了卫生间里。 　　后来的一个多小时，顾倾之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第一次看见自己在他的引领下露出那样不堪的表情。 　　蒋言明贴在他的耳边，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说了很多次：“哥，你真好看。” 　　“真好看……我好爱你。” 　　顾倾之最后倒在了他的手臂上，被他抱回到了床上，双腿大张，默默迎接新一轮的霸道的占领。 　　蒋言明没有脱掉他的衣服，就这样看着雪白的肌肤在黑色的衬托下染上一片片红晕。 　　实在是好看极了。 　　蒋言明最后在顾倾之的耳边说：“只穿给我看，不能给别人看。” 　　顾倾之听到后很艰难地抬手，去摸他的头，心想：还真是个小狗，又啃又咬，也对主人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就是那种，多看别人家的小狗一眼，就蹭地转身背对，不再用那双璀璨的眼睛盯着你看的小狗。 　　顾倾之也喜欢极了。 　　只是，这小狗有些凶…… 　　他有些受不住了，不记得被掏空的自己落了多少滴泪。 　　很久之后，近乎晕过去的顾倾之听着蒋言明说“我爱你”，在他温暖的怀中缓缓睡去。 第107章 N.107 　　一个月后的发布会当天, 在客厅的镜子前，两个人已经黏糊了好一阵儿了。 　　蒋言明从后抱着顾倾之的腰，一边摩挲他的手, 一边用脸颊去蹭他的脖子，还时不时地亲吻。 　　顾倾之已经安静地被他抱了许久了，只是, 再让他这么蹭下去的话，怕是真的出不了这个门了。 　　顾倾之拍了下蒋言明的手, 轻声说道：“真的要走了。” 　　蒋言明看着镜子中的他, 一身宽松的白色西装, 腰细腿长，身材比例特别好，站在这里就是一个贵公子的模样。 　　上学时，顾倾之每次穿西装都会给蒋言明迷得不要不要的, 现在的他也还是这么没出息，看见他这个模样直接就走不动路了，只想抱着他, 赖在他的身上。 　　“嗯。”蒋言明闷声应着，表情尽是不舍。 　　顾倾之伸手摸了下他的脑袋，在他的耳边说：“等回来的, 回来了让你抱个够。” 　　他猛地抬头，似乎很激动：“真的？” 　　看着这双瞬间明亮的眼睛, 顾倾之笑着点头：“嗯, 但是，现在一定要走了。” 　　蒋言明满足了，很快松开他：“不能反悔。” 　　顾倾之牵起他的手：“不反悔，快走了。” 　　直接去到发布会场地之后, 站在电梯那里等着他们的商子瑜见到这两个人，就走向前道：“你们这一黑一白，情侣装啊。” 　　蒋言明轻轻笑了下，没说什么。 　　商子瑜在蒋言明的面前说：“你也是会笑了，真是不容易。”他随后看向了顾倾之，也在刚刚看到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多亏了你啊，让他有了人味。” 　　他们一起往会场里面走，这次的发布会算是盛大，不止他们一家公司，还有许多知名的公司都会在这个晚上到来。 　　商子瑜一边走一边对他们说：“你们先去休息室？等开始的时候再去会场就行。” 　　蒋言明问他：“其他公司的人到了吗？” 　　“到得差不多了，知名的除了极限科技公司外应该都到了。” 　　极限科技公司。 　　听到这六个字的顾倾之恍惚了一瞬，因为在想着事情，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变慢了。 　　蒋言明立刻察觉，后退几步去牵他的手，低着头问道：“怎么了？” 　　顾倾之回神，很快道：“没有，没事。” 　　他只是希望不要在今天这个让人开心的日子里见到那个傻逼。 　　但是，等到发布会开始的时候，顾倾之还是看到了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向自己这边走来。 　　这人，蒋言明应该也还有印象。 　　就是他们当时参加极限科技公司的项目时遇见的那个程放。 　　顾倾之被录取进极限科技公司的时候，程放已经是那里的一个项目经理了，他被分到他的手下，由他指派任务。 　　最开始，也算是一切正常。即使很多时候，程放的眼神和乘机的触碰让顾倾之觉得反胃，但是，为了挣钱，为了在这个公司待下去，顾倾之还是忍着，用尽所有方法避免和他单独接触。 　　可是，这个傻逼就像是个甩不掉的口香糖一样。 　　此刻，程放又和其他几位领导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顾倾之只能和蒋言明一起站起来，和他们打招呼。面对眼前这只伸来的手，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程放一次的顾倾之选择装作没看见。他能站起来就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还忍住去握这只恶心的手。 　　蒋言明侧头看到了顾倾之的样子，仅一眼，他就知道在当下冷着脸的顾倾之有别的原因。 　　另一位对方的人看见后脸上有些挂不住，开口就阴阳怪气地说道：“蒋总，你这员工怕是有点不懂规矩吧。” 　　顾倾之听到这句话，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好。但是，要他怎么去面对这个即使不看也还是忍不住想揍他一顿的人。 　　他嘴角紧闭，面对这样的言语刁难，他无话可说。 　　也不用顾倾之说什么，站在他身边的蒋言明已经面无表情地开口了，声音冷淡：“什么规矩？” 　　顾倾之立刻抬头，看着身边这个更靠近了自己一些的人。 　　蒋言明即刻握住了顾倾之的手腕，刚刚还彬彬有礼的人也换了一副模样。他冷眼看着前面的这四个人，语气中带着警告：“与你们无关，还轮不到你们来说什么。” 　　那个人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复，一直身处高位、习惯接受奉承的人突然被人这般对待，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堪。 　　可蒋言明不想听他说话，直接拉着顾倾之的手腕走开了。 　　那人在原地低语了一句：“果然人成功了就是会飘……”他盯着那个背影，咬着牙道，“算个什么东西。” 　　前面，蒋言明已经牵着顾倾之离开了这个场地，回到了休息室。 　　关上门之后，蒋言明就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问他：“你怎么了？” 　　顾倾之抬头，淡声说：“没什么，就是我心情不太好，有点控制不住。” 　　蒋言明注视着他的脸，将他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看在了眼里。他没直接开口，而是牵着他的手，走到沙发那边坐下。 　　他坐在他的身边，紧握着这只手，轻轻劝说，很是温柔：“别瞒着我，你说谎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顾倾之缓缓低下了头，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蒋言明轻抚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跟我说说？可以吗？” 　　顾倾之也不想瞒着他，但这件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又不是什么好事，实在是觉得没有什么说的必要。 　　但蒋言明想知道，顾倾之不能骗他，所以在想了几秒后，轻声说道：“等发布会结束后和你说行吗？不是什么大事，结束了我再和你说。” 　　蒋言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见他都这么说了，就乖乖答应：“好。” 　　他们回到发布会现场的时间正好，在等两位公司代表发表完自己的产品之后，蒋言明和顾倾之就可以上台了。 　　他们二人将代表公司上台发言，就像是大学做汇报的时候一样。 　　顾倾之是主讲人，蒋言明为他操控着大屏遥控器，等他说完之后再与他交接，去中间做一些补充。 　　他们两人的配合还是一如既往地默契，本就能力出众、准备充分的两个人堪称强强联手，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发布会是有直播的，当这两张脸出现在直播画面中时，原本没什么人观看的直播间涌入了越来越多的观众，弹幕更是像流水一样快。 　　台上的两人十分专心，说完后一起离台。 　　和那次一样，站在蒋言明身边的顾倾之忽然笑了，只对他一个人笑。 　　可是，他的这个笑容被台下的程放看到了。 　　这样好看的人，没得到，可真是可惜啊。 　　看见的那刻，程放脑中只有这个想法。 　　在蒋言明不得不和其他公司的人交谈的时候，顾倾之独自走出了这层场馆。不喜欢这种场合，觉得有些闷的他想出去透口气。 　　眼前的电梯门正要关上，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让即将关闭的门再次开启。 　　顾倾之抬头，看见走进来的人之后便很快低下头，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视线。 　　电梯到了之后，站在后面的顾倾之是最后一个走出去的。 　　本想去外面吹吹风的他却被一只手很用力地拽到了安全通道那里。 　　“嘭！” 　　门猛地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被甩到墙上的顾倾之觉得手臂有些酸疼。他立刻转头，看到的瞬间就骂道：“你他妈有病是吗？” 　　程放的双眼猩红，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是要把这个人吞下去似的。他大步向前，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顾倾之的手臂，让他不能逃离。 　　“是有病。”程放越凑越近，每个字都咬牙切齿的，眼里满是明显的占有，也带着很多的恨意，“我有病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顾倾之死死地盯着他，发出警告：“松开，否则，再让你进一次医院。” 　　程放忽然露出一个很病态的笑：“有种你就打。这次我不还手，你看我会不会让你在公安局里住上一阵儿。” 　　像是拿到顾倾之命门一般的他再度逼近，呼吸在他的嘴边缠绕：“你有种，你就试试啊。顺便，再把你那个男朋友送进去。我看他对你不错，要是我和他说说我对你做过什么，你猜他会不会打死我？” 　　“或许不会，你应该也没那么重要吧？你们是正经关系吗？靠上床得来的职位？” 　　说完，盯着顾倾之反应的他再次笑了，像个得逞的小人：“这么多年了，他还愿意要你啊？你跟他睡了没，如果睡了，那可能和我想的一样。”他的手抬起，摸上了顾倾之的脸颊，像是在欣赏一般轻抚，“你应该在床上还挺诱人的，只可惜了，那次，我没尝到。” 　　此刻的顾倾之耐心地听他说完，随后看过来的眼神淡定如常，却透着丝丝寒气，实在令人心颤。他开口，缓缓道：“你说完了？” 　　程放一下子捏住了顾倾之的下巴。 　　这张脸，还真是…… 　　他忍不住了，嘴唇凑过去的瞬间，腿被大力地绊了一下，随后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刹那，身躯砸向地面，右手被身后的人死死扣住，浑身都在疼。 　　“妈的。” 　　顾倾之单腿压在他身上，一只手控制着他的右手，轻轻扭动，身下的人就疼得发出呜咽声。 　　顾倾之眼神冰冷，仿佛带着利刺：“上次是喝多了才被你打了几下，你还真觉得你行了？”顾倾之更加大力地扭着他的手，但也理智地控制着自己的力度，“离了那些下作的手段，你什么都不是。” 　　“还敢用他来威胁我。” 　　顾倾之听着他低哑的喊声，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句地缓慢说道：“你放心，用不着他动手，我会先送你去见阎王。一命换一命，你觉得我怕吗？” 　　话音刚落，也可能是在这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门再次开了。 第108章 N.108 　　原本居高临下、淡定制服着身下这个人的顾倾之却有一瞬间的慌乱, 还没等他松开这只手站起来，焦急跑进来的蒋言明就已经冲到了他的身边。 　　“怎么回事？” 　　蒋言明满脸慌乱，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跟着他一路找过来的商子瑜和高琛也被他的样子惊到了。 　　没想到开门后，他们两个又被顾倾之这浑身透着凶狠的样子震住了。 　　顾倾之收敛了表情，恢复平静后觉得自己有些没沉住气。 　　现在, 好像是惹了麻烦了。 　　“我……” 　　顾倾之刚开口，可脸侧很快传来温热, 蒋言明的手已经摸了上去, 很紧张地问：“你伤到哪里没有？” 　　明明看着就是在欺负别人的顾倾之却被问了这个问题。 　　他双目微垂, 很快道：“没有。” 　　顾倾之松开了程放的手，从半跪的姿势站了起来。他刚一站起，蒋言明就将他的手脚、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再次问道：“真的没受伤吗？” 　　顾倾之摇了摇头, 低声说：“没。” 　　这时，被按在地上摩擦的程放十分狼狈地站了起来，看到他们温情的一幕后, 竟然很大声地笑了。 　　有些防备的商子瑜和高琛看到这一幕，还以为这个人傻了。他们呆愣地看着时，没想到这人会说出接下来这番话。 　　程放笑得让人头皮发麻, 指着顾倾之说：“真是可惜啊！要是我那时候拍下来照片就好了，今天的发布会上, 我一定会把你光着的照片放出来！让全场的人都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 　　听到这句话的顾倾之还没来得及积攒情绪, 刚刚还在自己身边的蒋言明却已经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了程放的衣领。 　　蒋言明也从来没让人这么恐惧过，浑身都充满戾气，似要将他撕碎。他扯着他的衣服, 像拎个小鸡崽一样提着他。 　　程放还在笑，不知死活地说着：“怎么？觉得他脏了？我不止看过，我还摸过呢！你……” 　　高琛大喊了一声：“你他妈闭嘴！” 　　说着，他便也冲了上去，拳头眼看着就要落在程放的脸上。 　　商子瑜和其他两个人一起拽着蒋言明和高琛，三个人合力压制，这才没让蒋言明那只紧握的拳头狠狠击打在程放的脸上。 　　四只手都拉不住蒋言明，他已经快失去所有理智，满脑子想的就是要把这个人的嘴巴撕烂。 　　商子瑜闷声说道：“我……我要拉不住了。” 　　他们用尽全身力气拖着他，后来进来的几个人也扯着程放，试图将他们分开。 　　这时，顾倾之走到蒋言明的面前，用身体挡住了他。 　　顾倾之抬头，看着这双满是怒火的眼睛，伸出手去拉蒋言明的手，轻声安抚道：“别理他，我们走吧。” 　　蒋言明被顾倾之牵着走，可内心的波澜根本没平息。要不是还能认出眼前的人，他定会将他们都甩开，去撕烂程放那嬉笑的丑陋模样。 　　坐在车上后，双手放在腿上的顾倾之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强压着满身怒火的样子后，便微颤着开口：“我……我得和你说清楚。” 　　蒋言明安静地听他说，缓缓将头转向他，却没等来他的对视。 　　顾倾之低着头，轻声开口：“不是他说的那样，我和他什么都没有。那次是我喝多了，回酒店房间的时候他跟了上来，然后就……”他停顿了一下，很快再次开口道，“他当时过来扯我，我就跟他打了起来，但我喝多了，没什么力气，就，还是被他碰了几下。”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如果不是今天发生了这件事情，顾倾之不会说得这么详细。 　　“他没碰到别的地方，就肩膀和后背摸了几下，别的地方都没碰到。”顾倾之很快地说着，也像是在解释一般，心里有点慌，“我后来给他打骨折了，打进医院了，然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也就从那个公司离开了。” 　　顾倾之说完这句话后才缓缓抬起头，去看眼前这双深邃的眼眸，声音很轻，也想伸手去抓他的手。他沉了口气后才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是他骚扰我，就那一次，让他碰了几下。” 　　安静等待的那几秒，顾倾之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全身上下好像都陷入了僵直一般。 　　蒋言明垂眼看着他，颤抖的嘴角吐出几个字：“我在乎的，不是这个啊。” 　　顾倾之立刻抬头，看到他那软下来、甚至可以说受伤的眼神后才快速反应过来，接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想问我这个，但是，我得跟你说清楚。那傻逼刚刚说的话太奇怪了，我怕你多想，所以一定要和你说清楚。” 　　蒋言明的眼角似乎含着泪，顾倾之看到的那刻就忍不住了。顾倾之伸手，轻轻抱住了他，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我没事，早就过去了，本来今天不看见他我都想不起来了。” 　　蒋言明缓缓伸手回抱住怀里的人，把头压在他的肩上，莫名委屈地问道：“你受伤了吗？那次，他弄伤你了吗？” 　　顾倾之连忙道：“没有。” 　　蒋言明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几秒后说道：“你说谎。” 　　“……”顾倾之想了下，低声说，“就，就划了我一道，其他的真没有。” 　　他紧接着开口：“我喝多了，不然他……” 　　蒋言明闷声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背后的那道疤是他划的。” 　　“嗯。” 　　顾倾之答应的时候还在想：那人还真是个废物，徒手打不过就知道用东西。 　　至于被花瓶砸到、站不稳的时候时挨了好几拳的这些细节，顾倾之真的觉得不必说了。 　　“但我也打他了，我给他打骨折了，他都住院了。”顾倾之紧紧抱着他，似乎在安慰着一个更加受伤的人，“我占便宜了。” 　　此刻，蒋言明的眼眶有一滴泪滑落，是悔意，更是心疼。 　　“他怎么样我不管，可是，你还是受伤了。” 　　蒋言明的语气让顾倾之听着便心里塌下去了一块，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份空缺和当初的痛苦都被加倍弥补了回来。 　　顾倾之拍了拍他的后背，依靠着他：“没事的，已经好了。今天是个意外，我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 　　蒋言明从他的肩上起来，低着头却一直在看他：“刚刚也是他把你拽过去的？” 　　“嗯。”顾倾之说，“在电梯里碰到他的，我想出去吹吹风，没想到他会跟上来。” 　　后来，在狭小的车里，蒋言明安静地抱着顾倾之，温柔地将他的脑袋埋在自己的怀里。顾倾之也就顺势完全依赖着他，本来一点都不觉得委屈或者难过的他，在这个怀里却莫名地有点想哭…… 　　“真的……没事的。” 　　顾倾之说了好多次，也抬头看了他好多次。 　　蒋言明的手落在他的脑后，轻轻抚摸着，低声说道：“我们回家吧。” 　　顾倾之本想提起这次发布会，怕刚刚的事情造成影响，但看到蒋言明这张脸，他就觉得现在的自己不适合说这些。 　　“好，回家。” 　　回到家里后，蒋言明去厨房洗水果，顾倾之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后来他骚扰你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蒋言明将洗好的水果放在桌上，然后坐在了他的身边。 　　顾倾之点头：“其实那时已经闹到警局了。他妈妈来了，跟我说他有点问题，一犯病就这样，希望我别太追究。而且，当时确实是我下手更重，把他打进医院了，所以和解确实是比较好的解决方法。” 　　“那为什么是你离开了公司？”蒋言明很小声地问。 　　顾倾之表情很轻松，很快道：“因为我打他更重啊，当时领导都以为是我俩打架，没想别的，就说是让我们互相道个歉。但我哪是能和他道歉的人，我也不想再见到他，所以就直接走了。” 　　说完后，顾倾之抬头，看了蒋言明几秒后就起身，轻轻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揽上他的脖子，刻意将声音放软：“别想了，都过去了，我该打的都打了，一点都不委屈。你也不要觉得难过，嗯？” 　　蒋言明搂着他的腰，紧紧抱着他，无比后悔当初没有快一点找到他，让他受了这么多委屈。 　　抱了很久之后，蒋言明的手落在了身侧，微微抬起头，低声说：“我那边还得处理一下，你在家等着我，好不好？” 　　顾倾之有点怀疑，盯着他的眼睛看，开口问道：“你……真的是去处理事情？” 　　“真的。” 　　蒋言明很肯定地说，顾倾之看着这双总是温柔的眼睛，真的没看出什么变化。 　　“你别去找程放啊，这件事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也警告他了。” 　　蒋言明点头：“嗯。” 　　“那你去吧，要我跟你一起吗？” 　　蒋言明抚摸着他的手，平静地说：“不用，你在家等我，我尽快回来。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啊。” 　　“好，那我等你回来。” 　　蒋言明不是个会打架的人，顾倾之认识他这么久了，几乎从没见他像今天一样和谁红了脸。 　　所以，应该没事的…… 　　他这样想着。 　　但是，顾倾之还是低估了蒋言明心里压着的火。 　　冲上去挥拳头，和那个混蛋厮打在一起的时候，蒋言明是无比陌生的。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坐在沙发上的顾倾之等来了开门声响起。 　　门一开，顾倾之就愣住了，猛地起身的瞬间问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蒋言明的嘴角破了，他刚刚已经在车上细心处理过了，就是不想让顾倾之看出来，可没想到，顾倾之一眼就发现了。 　　被发现的人呆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顾倾之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右手捏住他的下巴，等他抬起头后，凑近看着这个很明显的伤。 　　他瞬间懂了：“你去找他了？” 　　蒋言明伸手，牵起了他的手：“嗯。我骗了你，你别怪我……” 　　“你……” 　　顾倾之吸了口气，轻咬了下嘴唇，沉默地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你等着，我去拿药箱。” 　　说着的时候，已经半起身的顾倾之却被蒋言明用力拉住了手臂，很快，他又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 　　蒋言明看着他，那道伤口撕扯着嘴角，他却坚持要说：“你说的那句话我听到了。” 　　“什么？哪句话？” 　　他声音放低：“一命换一命的那句。”他凑近了一点，将头靠在他的锁骨上，“不能这么说……我怎么办啊？” 　　顾倾之静了两秒后，轻轻伸出手臂抱住了他：“我就是吓他的，不说得狠一点没用。” 　　蒋言明真的很怕，再次可怜巴巴地开口：“不能那么说……” 　　顾倾之彻底败了，拍着他的后背，很快安慰道：“知道了，我以后不这么说了，就是吓他的。” 　　这句狠话没吓到程放，但却真的吓到了正好听见的蒋言明。 　　“嗯。”蒋言明对他说，“以后，我不会再他靠近你的，永运都不会。” 　　顾倾之轻轻笑了：“好。” 　　顾倾之很快轻轻推开了他，手指触碰到了他的嘴角，眉目微皱，很心疼地问：“疼不疼？” 　　“不疼。”蒋言明赖在他的身上，黏黏糊糊地说着，“再抱一抱，止疼。” 　　“嗯。” 　　这个晚上，蒋言明抱着怀里的顾倾之，什么都没做，只是盯着他这张脸看了许久。 　　“干嘛一直看我？” 　　蒋言明低头去碰他的额头，呼吸温热：“我……” 　　他没说出来，顾倾之却笑了：“我知道，你心疼我，我知道的。” 　　“嗯……” 　　蒋言明接着开口道：“以后，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顾倾之拍了拍他的脑袋，露出两个酒窝，笑着说道：“知道了，小保镖。” 第109章 N.109 　　这件事到这里就算完了, 蒋言明以后不会再让顾倾之见到这个人了。 　　蒋言明嘴上的伤，顾倾之每天都有帮他上药。顾倾之每次擦完药膏之后都会应他的要求，在他的嘴角亲一下。 　　蒋言明特别享受这种感觉, 抱着身上的人，被他温柔地涂抹药膏，也总是沉沦在他那透着心疼的眼神中。 　　像个甘愿溺水、放弃挣扎的人。 　　其实, 顾倾之真的很宠他。从前因为害羞不常主动的人现在也学着表达自己，也会像他一样, 没事就要个抱抱, 突然袭击一下他的嘴唇。 　　看到蒋言明笑起来的模样, 顾倾之更加喜欢主动了。 　　那晚，蒋言明一次次地亲吻顾倾之背后的这道伤疤，嘴唇贴在上面，轻声说：“你想不想把这个疤弄掉？” 　　顾倾之的脑袋埋在枕头里, 微微回头道：“以前我问过，但这疤痕有点深，没那么好去掉, 总归是有痕迹的。” 　　他试图回头轻抚这道疤，却被蒋言明抓住了手。 　　“难看吗？这道疤。” 　　蒋言明摇了摇头，再次亲吻他的疤痕, 轻声回答：“不难看，我只是怕你看到它会难过。我可以问问, 如果能去掉的话你要吗？” 　　顾倾之想了想, 转身看着身上的人：“不用了，就这样吧。” 　　蒋言明低头去亲他的唇，温柔辗转，满是珍惜, 离开的时候盯着他变得红润的唇，对他说：“它在你身上也是好看的。”他伸手去摸，凹凸不平，再次开口，“现在不会疼了吧？” 　　顾倾之很快说：“不疼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蒋言明看着他的模样，脑中自动浮现出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警局，一个人处理这不公平的结果，又一个去医院处理这道深刻的疤痕…… 　　“我爱你。” 　　蒋言明每个晚上都会对顾倾之说。 　　只是，这次，从没说过这三个字的顾倾之在几秒安静后轻轻开口，说得很慢：“我……我也爱你。” 　　蒋言明几乎立刻从他的肩上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脏被击中，大脑一片空白。他嘴角轻启，在犹豫后问道：“你能再说一遍吗？” 　　顾倾之对他笑了，像从前那样天真无忧，是最真实的模样。很快，顾倾之双手捧着他的脸，这次说得没那么迟钝，再次肯定道：“我爱你。” 　　后来，蒋言明一直对他说。 　　“再说一遍……” 　　他说：“我爱你，我爱你……” 　　顾倾之在这个晚上说了很多次“我爱你”，这个从前一次没说过爱的人终于懂得表达自己真实的情感。 　　说出口一句“我爱你”，原来真的不肉麻，而是会让自己爱的人特别开心。 　　顾倾之懂了。 　　这三个字，以后每天都要对他说…… 　　他被按在床上，感受到世界都在摇晃的时候，只有这个想法是最清晰的。 　　周五晚上，他们两个牵着年年去外面闲逛。 　　蒋言明一只手牵着年年的狗绳，另一只手紧握着顾倾之的手。 　　“我下周一要出差。” 　　顾倾之侧头，很快问道：“你去哪儿？” 　　“要去江城那边见几个客户。” 　　“哦，谁和你去啊？去几天？” 　　蒋言明的脚步变慢，转头看着顾倾之的时候没说话，只是微微撅着嘴，用那样渴望又可怜的眼神盯着他。 　　顾倾之立刻就懂了，轻笑出声：“你要我陪你去？” 　　蒋言明还没收回视线，定定地看着他：“可以吗？” 　　顾倾之笑着点头，立刻答应了蒋言明这个“不明显”的请求：“可以啊，我陪你去。” 　　蒋言明差一点就想直接抱住顾倾之了。他握紧了一下这只手，脸上的喜悦完全掩饰不住，就连摇晃他手的频率都变快了些。 　　“三天两夜，高琛也一起去。” 　　“好，你安排吧。” 　　蒋言明看着眼前快乐散步的小狗，很快说道：“年年送去给商子瑜带几天吧，等我们回来再去接它。” 　　顾倾之点头：“好。” 　　蒋言明是一天都不想和顾倾之分开。 　　出差时，在酒店抱着他睡觉的时候，蒋言明就在他的耳边说：“以后的每个晚上，我都想抱着你睡。” 　　顾倾之笑着戳他的额头，刻意逗他：“干嘛，不抱着你就睡不着了？” 　　“嗯。”他紧紧抱着，说得很认真，“没有你，我就睡不着了，会失眠。” 　　顾倾之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哄他睡觉一样：“那我都陪着你。” 　　他们这形影不离的模样让一同跟去的高琛吃了不少苦头，眼睛不知道被刺痛了多少次。 　　中午在一家特色饭店吃饭时，高琛坐在对面，看他们二人几乎毫无距离地贴在一起。蒋言明一直在给顾倾之夹菜，高琛越看越眼红，觉得自己实在是多余跟来，活像上赶着吃狗粮。 　　在顾倾之去洗手间的时候，高琛没忍住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碗，压着声音道：“你们两个能不能稍微把我放在眼里一点？你是看不到我吗？” 　　蒋言明淡定回道：“看得到。” 　　高琛立刻不淡定了，指着他就道：“你是不学过变脸？刚刚和他说话的时候你是这个语气的？” 　　“你又不是他。” 　　“……”高琛低头说，“算了，我理解你，毕竟喜欢了人家这么多年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高琛抬头，见顾倾之的身影还没出现后就问道：“诶，你和他大学就在一起过啊？我上次听商子瑜说了一嘴。” 　　蒋言明点头：“嗯。” 　　“那你这是喜欢了他多久啊？这么算下来的话，也得至少五年了？”高琛低声道，“真不容易，我可不敢想象喜欢一个人五年是什么感觉。你不觉得腻的啊？” 　　“不是五年。” 　　“嗯？” 　　蒋言明看了眼自己手指间的戒指，很轻地说了句：“我初中就认识他了，都八年多了。” 　　高琛一脸震惊，探过头来好奇地问：“八年多？” 　　“嗯。” 　　蒋言明回想着，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他是真的希望时光可以慢下来，这样，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就能像流水一般永不停息。 　　高琛嘴角抽动了下：“那你真牛逼，八年啊，我想都不敢想。” 　　蒋言明面无表情，很平静地说：“所以，根本就不会腻，只想和他待在一起。” 　　“对了，那你公司股权转让的事情和他说了吗？” 　　蒋言明回道：“还没，等处理好的时候再和他说。” 　　高琛忽然笑了：“你这是准备一辈子都栽在他手上了啊，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的。” 　　蒋言明很诚实地说：“本来也没有后路。” 　　高琛看他这副模样后是真的有些佩服，喝了口酒后问道：“那你们打算结婚不？我有个朋友也是你们的情况，他们都在国外领证了，用我帮你们问一下流程什么的不？” 　　蒋言明的手停在了桌面上，想了几秒后轻声说：“先不用。” 　　“干嘛？还没打算结？我看你这样也不像是不想结的啊。你这巴不得天天黏人家身上，你还能不想结？ 　　他低声道：“我……还不知道他想不想，所以得等。” 　　高琛一脸轻松道：“那你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被点透的蒋言明其实有无数次都想问顾倾之这个问题，但每次在开口前都会犹豫。此刻，他仍在思考，也是有些担心：“不想给他压力。他想的话，我应该能看出来的。” 　　高琛没机会再多说什么，因为顾倾之的身影已经出现，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 　　顾倾之坐下后不几秒就咳嗽了两声，蒋言明立刻转头问：“怎么咳嗽了？” 　　“应该没事。” 　　顾倾之说完也感受了一下，没什么异常，只是刚刚喉咙有些痒。 　　蒋言明盯着他说：“回去吃个感冒药预防一下。” 　　他点头：“好。” 　　高琛真的想两眼一闭，很快大口吃完了嘴里的饭，说道：“行了，吃完回去收拾呗，晚点大厅里见。” 　　他们来这边办的事情一切顺利，今晚就要回桉城了。 　　坐飞机的时候，顾倾之睡着了，蒋言明也躺下，定定地看了这个乖巧的脸蛋一路。 　　飞机快下降的时候，蒋言明对顾倾之说：“下周五我还要再来这边一趟，到时候你还能跟我一起吗？” 　　顾倾之刚被叫醒，他揉了揉眼睛，很快应道：“好。” 　　蒋言明握着他的手，心里又感到满足了：“嗯，那到时候周六周日我们就在这边吧，在这附近逛一逛。” 　　顾倾之点头，轻轻笑了。 　　可是，事情出了变故，下周五同样要和策划部的几位同事出差的顾倾之不能陪蒋言明一起去了。 　　“我……”顾倾之正在办公室里和蒋言明说这件事情，主动上前牵住了他的手，“我也是刚知道，客户那边临时改了时间，说是只能这周五去和他们面谈。” 　　蒋言明只表现出了一点点的失落，低着头说道：“那你去吧，当天能结束吗？” 　　顾倾之如实说：“这个还不确定。” 　　蒋言明被他牵着，眉眼微垂，很乖顺的感觉：“嗯，好。” 　　看出蒋言明有些失落的顾倾之直接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可以打电话的，我忙完就回来。” 　　那种感觉在心头蔓延，可蒋言明说不出来，只能安静地回抱着他，尽量不表现出很离不开他。但是，这几个晚上，知道至少要有一个晚上不能和顾倾之在一起的蒋言明还是没睡好。 　　每次醒来，蒋言明都会盯着顾倾之看很久。 　　明明他就在身边，也说好了永远在一起。 　　可是……蒋言明还是很害怕，怕某天睁眼的时候，身边的床空了，凉了，这个人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周五这天，刚到另一个城市的顾倾之给蒋言明打电话报平安。 　　两个人像是分不开一样在电话里说了许久，直到上了出租车，顾倾之才开口道：“我上车了，你也快到酒店了吧？” 　　“嗯，快到了。” 　　“好，那你到了先休息吧，等我到了我和你说。” 　　蒋言明的声音有些小，闷闷地应了一句。 　　挂断电话的时候，顾倾之有些不习惯，也有许多的思念在身体里来回窜动。 　　他旁边的薛颜看出了他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笑着说道：“你们第一次分开啊？怎么看你的模样这么沉重。” 　　顾倾之也没避着车里的另一个人，开口道：“很久没和他分开了，有点……不习惯。” 　　薛颜很快道：“如果顺利的话，明早就能回去了，就一天而已。但我怎么看你感觉像是要好几个月见不到了一样。” 　　话是这么说，其实顾倾之心里也觉得有点奇怪。以前的他并不是一个需要随时随地黏着爱人的人，甚至说不太喜欢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但自从和好之后，他都想和蒋言明待在一起。 　　现在，不过才分开几个小时，就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你说，如果一个人特别喜欢黏在一起，几个小时不见面就会难过，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要很用力地抱着……这是，没有安全感吗？” 　　听到这句话的薛颜收回了笑容。 　　见顾倾之问得认真，她便也很仔细地说着：“要么是没有安全感害怕，要么就是太喜欢了，喜欢到每一秒都想在一起。” 　　顾倾之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都已经和好了，也做了承诺，说好永远在一起了，怎么还是会觉得他像是时不时地害怕着什么一样。 　　“如果是曾经被抛弃过，或者被人伤害过的话，那可能就更没有安全感了。” 　　薛颜的这句话让顾倾之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有“前科”的人。 　　曾经的自己也和他做了承诺，却还是狠狠伤害了他，离开了他…… 　　难道，还是因为这个吗？ 　　所以才会在每个晚上都抱我那么紧，才会想要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 　　是怕这个不守信用的我，像当初一样离开吗？ 　　后来，在车上的顾倾之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怕自己离开。 　　车停下的时候，顾倾之也想明白了。 第110章 N.110 　　和客户商谈好合作事宜后, 顾倾之回酒店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当时，蒋言明正在工作，所以他们没有打电话。 　　晚上, 顾倾之和同行的薛颜和姜子言出门去吃晚饭。 　　地方是薛颜找的，是一家环境非常好、位于山顶的火锅店。在他们坐的位置向下望，可以看到亮起的点点星光, 脚下的城市缩小成掌中之物一般渺小，桉城标志性的摩天轮和双子塔看上去也没有那么高耸。 　　薛颜坐下后立刻笑着说：“我们三个真厉害！我原本还以为得明天才能签合同呢, 没想到他们当场就签了, 真是爽快！”她看着对面的顾倾之, 笑容根本收不住，刚刚来的时候已经夸了他一路的她，现在也没更多的词汇来说，很快道, “这顿我请啊，就当是谢谢顾主管不让我们加班了！” 　　姜子言也很开心，一双星星眼望着顾倾之, 很激动地说：“主管，你真牛，太专业了！他们那么刁钻的问题你都回答上来了, 是提前准备过的吗？” 　　顾倾之的嘴角带着浅笑，觉得这身边的空气很清新, 也很喜欢和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的轻松感觉：“没刻意准备, 就如实说就行了。” 　　姜子言是真的佩服：“好在你来了，要是我的话，我真没有信心那么流畅地表达出来。” 　　薛颜笑笑：“那当然，当初这几个世界的设定大多不都是他拍板的吗？肯定熟练啊。” 　　姜子言连忙应道：“是, 是，要不怎么说您是主管呢。” 　　“别叫主管了，叫名字就行。”顾倾之说道，笑着接受他们这有些夸张的夸奖话语，也能和他们一起说笑。 　　火锅开了，他们很轻松地开始吃眼前的美味。 　　他们两个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但顾倾之却拿起了手机，对着这个火锅和周围的环境一顿拍，录了三个十秒左右的视频给蒋言明发过去了。 　　【A：我吃饭啦 你忙完的话告诉我】 　　蒋言明立刻看到了这条信息，拿起手机就开始打字，迅速回道：【好，我这边快结束了，你好好吃饭，多吃一点。】 　　顾倾之看着手机傻笑，在表情包里翻翻找找，发了一个很可爱的点头小狗过去。 　　他以前就特别喜欢用表情包，后来很少和别人聊天，所以这些以前的表情包他也是和蒋言明和好之后才重新开始使用的。 　　这边，顾倾之刚放下手机，很自然地抬头，准备夹菜却见对面坐着的两个人都在以一副“磕到了”的表情盯着自己看。 　　“你们……”顾倾之缓缓开口。 　　薛颜立刻就说：“给蒋总汇报呢？” 　　姜子言也是前不久才真的确定顾主管和蒋总在一起的事情，今天在车上又得到了本人的确认。现在的他更多的是好奇，眼睛紧紧盯着，像是害怕错过一点信息。 　　顾倾之也没掩饰，很快点了点头。 　　“哎，这就是有对象的人啊，到哪儿都得汇报。”薛颜看向了姜子言，像是在看另一个“孤寡老人”一般，“不像我们两个，喝死在外面都没人管。” 　　姜子言也紧接着叹了口气，感觉有点心酸，但很快抬起双眼看着对面的顾倾之，轻快地开口问道：“我能问问吗？你和蒋总是……是在一起多久了啊？” 　　顾倾之思考了一下，觉得今天的氛围很好，面前的这两个人也是聊得来的朋友。所以，和他们说说也没什么问题，况且，他也有些事情想问他们，得到些帮助。 　　“我们五月底和好的。” 　　姜子言的眼睛眨动，立刻抓住了话中的重点，快速开口：“和好？那就是你们之前还……” 　　顾倾之点头：“嗯，大学的时候也在一起过一年。” 　　后来，在薛颜和姜子言的层层询问之下，顾倾之和他们说了许多，几乎将从前的经过都简单地告诉了他们。 　　这两个人越听越兴奋，但在说到分手的时候，他们也像是听进去了一样，表情越来越凝重。 　　顾倾之说到最后也有点难过，低声问了句：“所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才这么没有安全感，才会……总是很怕我离开。” 　　薛颜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在他问完的时候立刻就说：“是啊，当然是。” 　　顾倾之抬头看着她，表情平静却透着淡淡忧伤。 　　薛颜对他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也害怕，毕竟分开过一次，换了谁谁不害怕？ 　　顾倾之沉默了几秒，缓缓将头低下去的时候，听见薛颜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又有力量，此刻看着他的模样，就像是个知心姐姐一样。 　　“那你呢，你就不怕他离开？” 　　面对薛颜的这个问题，顾倾之忽然笑了一下，声音很轻：“我不害怕，因为，他不会离开的。” 　　薛颜懂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轻声说道：“安全感这种东西是需要你给他的，需要你好好做，用行动去证明。他给你的，你可以想一想，学一下，也以这种方式去对待他。” 　　顾倾之听进去了。 　　在这顿饭快吃完的时候，蒋言明打来了电话。 　　顾倾之走到天台旁边，独自吹着晚风，听蒋言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吃完饭了吗？” 　　顾倾之说：“吃完了，你呢，你那边忙完了吗？” 　　“刚忙完，现在在回酒店的路上。我明天下午就能到家，和你的时间差不多。” 　　顾倾之看着远方的圆月，觉得此刻的一切都美好得像是幻境一般，就剩思念在蔓延，围绕在他的身边。 　　“那你回酒店早点休息啊。” 　　蒋言明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睡着，但还是很快应道：“好。”他又开口，问道，“等你回去了，能跟我视频吗？” 　　顾倾之还没回应，有些陷入情绪中无法自拔。 　　蒋言明轻轻说道：“我想看看你，行吗？” 　　顾倾之点头，心跳剧烈：“好，等我回去之后告诉你。” 　　“嗯，我等你。” 　　挂断电话后，回到桌旁的顾倾之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便直接打车回到酒店，拿上行李后即刻离开了这个城市。 　　从这里到江城的距离并不遥远，不过是开车五个小时。 　　一点都不远。 　　根本比不上蒋言明当年每周从江城到落伦的奔波。 　　那时的蒋言明为了能见顾倾之一面，赚钱买机票，日夜颠倒，来回折腾，就只是为了能短暂得到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氧气。 　　他那时一定很累，很累。 　　不止心里受伤，身体也在饱受折磨。 　　所以，这一次，顾倾之不想再让蒋言明那么辛苦了。 　　晚上十点多，洗完澡的蒋言明握着手机，在等顾倾之发信息过来，好可以和他视频，看看他的脸。 　　【A：我这边临时有事 又要忙了没办法和你打电话视频了你早点睡吧我们明天下午见】 　　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坐在床边的蒋言明就像是个突然被人抢去糖果，在原地委屈的小孩一样。可是，他又很懂事，不能说，不能表达自己的难过和失落。 　　一分钟后，坐在出租车上的顾倾之收到了蒋言明很短的一条回复。 　　【眼睛亮亮又爱撒娇的小狗：好，那你忙吧，别太累了。到酒店要睡觉的时候告诉我一下，我确定你到了就好。】 　　顾倾之给蒋言明改了备注，原本只有“小狗”，后来改成了“可爱小狗”，但还是不满意的他在某个晚上改成了现在这个有些长的名字。 　　他可以想象到，正处在另一个城市的小狗现在应该是在难过的。 　　发出去信息后，蒋言明就知道今天注定是个无眠之夜。没有顾倾之在身边的每一秒都很漫长，只有用工作麻痹大脑的时候，他才能停止难过，集中注意力。 　　所以，这后来的五个多小时，蒋言明一直在看电脑，文字看累了就画稿，手酸了就放个电影。 　　总之，他就没闲下来，也没靠近那张床。 　　这样的生活，蒋言明习惯了。 　　在没有顾倾之的那几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后来，眼睛发酸的他打开了阳台的门，坐在那张椅子上翻看相册的时候，他真的没想到顾倾之会在这个时间发来一条信息。 　　【A：你睡了吗】 　　蒋言明几乎是立刻回复：【没，你怎么还没睡？】 　　正在江城这间酒店的大堂站着的顾倾之低着头，缓缓打字道：【那你下来接我吗？】 　　在蒋言明拿着手机持续震惊，怀疑自己的想法的时候，顾倾之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这次，是一张图片。 　　蒋言明看到的那刻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飞速套上衣服前往电梯时，他非常确定，这张照片里的地方就是他所在的这家酒店的大厅。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两个小时前说自己很累，要睡了的顾倾之怎么会在自己所在的这个酒店呢。 　　两分钟后，电梯门打开的那刻，蒋言明的步子顿住了，甚至，差一点就向后退了一步。 　　可是，站在电梯前等待的顾倾之看到蒋言明独自一人之后就笑了。 　　他坐了五个多小时的车，很多次都差点在车上睡着，可又怕出什么状况，所以他一直不敢安心地闭上双眼。 　　原本很累的顾倾之在看到蒋言明的那刻就恢复了力气。 　　此刻，这双褪去疲惫的双眼满含笑意，嘴角上扬，像蒋言明当初在大学初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看过去的瞬间，顾倾之的笑容瞬间治愈了一切，让他移不开眼，让他那总是黑暗的世界重新亮起。 第111章 N.111 　　顾倾之注视着蒋言明的双眼, 主动走到了电梯里，牵起这个仿佛陷入了呆滞的人的手，抬头笑着对他说：“你下来得还挺快。” 　　在电梯迅速上升的时候, 站立在原地的蒋言明一直在侧头盯着顾倾之，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进入房间，身后的门关上的那一刻, 顾倾之就笑着凑近，稍微有些冰凉的双手摸上了蒋言明的双颊：“你怎么呆住了？” 　　他说完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脸上的笑容变得温柔。 　　蒋言明好似是被他拍醒的, 缓缓举手抓住顾倾之两个手腕的时候, 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来了？” 　　顾倾之笑着逗他：“干嘛？不欢迎我来？” 　　“不是……”蒋言明低垂双眼，视线钉死在他的脸上，轻声道，“你怎么过来的？坐车吗, 还是什么？” 　　“坐车来的，给你打完电话之后我就坐上车了。” 　　顾倾之的眉眼本就是温柔而不失力量，看上去就是个温润阳光的少年, 浑身散发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一见误终生，就是蒋言明在那个雨夜遇见顾倾之的最好形容。 　　这么多年，顾倾之虽然变了很多, 但此刻在蒋言明面前的他就是最初的他。或许，应该说是蒋言明把曾经的顾倾之找了回来。 　　此刻, 顾倾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一侧, 歪头看他：“你还真以为我忙工作去了？这么晚了，我不睡，别人也是要睡的。” 　　听到这句话后，顾倾之亲眼看着, 眼前的蒋言明嘴唇撅起，一副皱巴巴的委屈模样，那双眼睛更是可怜极了。还没等他仔细看，或者出声安慰什么，这个高大些的男人就整个扑了上来。 　　蒋言明抱住顾倾之之后用力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完完全全地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感受到他的温暖之后，蒋言明才开口，声音微微颤抖，似乎还有些哽咽：“嗯……你怎么来找我了？” 　　顾倾之被抱得很紧，略有些喘不过气，便微微抬起下巴，伸出右手去摸他的脑袋：“怕你睡不着啊。你不是说要抱着我才能睡吗？” 　　蒋言明吸了口气，在深深地索取着他身上的味道，将脸埋在他的肩上，抽抽嗒嗒的。 　　“还有……”顾倾之侧头，没看见他的脸，却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和那轻微的抽泣声，“我想你了，想见你。” 　　被蒋言明抱住的那一刻，顾倾之的心就软了。 　　以后，再也不想和他分开。 　　顾倾之满脑子都只有这一个想法。 　　听到顾倾之说“想你”的蒋言明还埋头在他的肩上。也是此刻，肌肤上流过晶莹的液体，顾倾之的心猛地一颤。 　　他一直摸着他的头，再次开口道：“你等我先去洗个澡行不行？我吃了火锅，身上一股味儿。” 　　蒋言明迟了几秒后才点头，缓缓离开的时候，顾倾之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脸。见他眼角红红的，就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你怎么哭了？” 　　他低头，又抽了一下鼻子：“我……我。” 　　蒋言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这眼泪就像是止不住了一样。没有哭得很凶，几乎没有声音，只是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顾倾之拉着他的手，和他坐在床边，等他冷静下来后才说：“你等我一下，就几分钟，我洗好了出来有话对你说。” 　　蒋言明条件反射般地抬头：“什么话？” 　　看到这警惕的眼神后，顾倾之的手指收紧了一瞬，连忙很肯定地看着他，笑着对他说：“好事，你等一等。” 　　说完，顾倾之就去洗手间冲澡了。在里面响起水声的时候，蒋言明就坐在床边，安静地等着。 　　他没有等很久，大概十分钟之后，用了最快速度冲了个澡的顾倾之从洗手间里出来了。他穿着蒋言明给他买的一件白色睡衣，样式很简约，穿在他身上却很是相称。 　　软软的，看着就很好抱。 　　蒋言明起身，走到顾倾之的身边：“我帮你吹头发？” 　　顾倾之直接拉住了他的手，往房间里面走。 　　顾倾之的双手一按，让蒋言明坐在了这个小沙发上。 　　顾倾之低着头，看他仰起头看自己的模样。 　　双手去碰蒋言明的脸的时候，顾倾之跨坐在了他的腿上，声音很温柔：“你这么晚了都没睡，是不是因为我不在，所以睡不着？” 　　蒋言明很诚实地点头。 　　顾倾之在比蒋言明高一点的位置垂眼看他，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摸他的脸，十分爱惜一般：“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什么这么不想和我分开，为什么每个晚上都要那么用力地抱着我才能睡。很多次，我半夜醒来的时候，都有些疼，因为你抱得太用力了……” 　　蒋言明的双手扶着顾倾之的腰，听到后轻声问：“我弄疼你了？” 　　“不是。”顾倾之摇了摇头，“重点不是这个，我问你呢。” 　　知道顾倾之在问什么的蒋言明有些沉默，在几秒安静后才缓缓开口道：“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是很黏你，晚上也是抱着你睡的。你是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话没说完，顾倾之手上用力，让蒋言明抬起了头。 　　“你是不是总觉得我会离开，怕看不见我，联系不上我？” 　　被戳中的蒋言明在呆滞地望了几秒后，轻轻点头：“我，我……” 　　顾倾之看着他的反应，忽然心头涌上一阵酸涩：“可是，我都和你说过了要永远在一起的。你是为什么害怕啊……是不是，不信我的那句话？” 　　蒋言明刚要开口解释，可顾倾之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说：“我总觉得你很没有安全感……我还要怎么做？要不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最后，顾倾之小声说，“我真的不会再离开你了。” 　　被抱着的蒋言明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这样。从小到大，他都是被抛弃的那个。小时候，若是没有外婆的疼爱，他没有机会遇见顾倾之，不会那么想要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如今，这世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现在只剩下顾倾之一个了。 　　蒋言明真的没办法想象没有顾倾之的生活，没有一天不在担心。 　　在当下这一刻，蒋言明也紧紧回抱住顾倾之，双臂缠上他的腰间，低声说：“是我的问题。我总爱胡思乱想，我黏人，所以看不到你我就很慌。”他说得很慢，很轻，“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会……会好的，我会慢慢不再每天乱想的。” 　　将脑袋靠在他肩上的顾倾之心中的情绪不断涌动，听到这一番话后更是决心要说出那句话。他轻轻将自己的脑袋移开，对视着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再多看一眼，想和这个人一辈子的心情就更加清晰。 　　顾倾之嘴角轻启，带着笑意看着蒋言明，声音很轻柔：“要不……我们结婚吧？” 　　蒋言明被这句话震到，陷入呆滞，整个人都好似被冰冻一样。 　　他继续说：“我们结婚吧，现在国外都可以领证的。”他去看蒋言明的反应，但其实也不用看，他很肯定，“我本来想等你和我说的，但，但我都等了好久了，我看你也没有想说的意思。那没事，那我来说。” 　　顾倾之轻轻握住了蒋言明的一只手，坐在他的身上，身躯与他紧贴，温暖传递，让人安心极了。 　　“要不要和我结婚？” 　　在顾倾之说了这么多话之后，蒋言明才像是突然醒来了一般。他的脑袋轻歪着，眼神有些清澈，融进了许多爱意。他看着顾倾之，开口的声音重新带上哽咽，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要和我结婚吗？” 　　顾倾之毫不迟疑地点头：“结。那你和我结婚吗？” 　　蒋言明的回应是紧紧抱住了顾倾之，在他肩上又流下一滴泪水的时候，回应道：“我们结婚。” 　　几秒后，他又重复：“我们结婚……” 　　顾倾之笑着拍他的脑袋，很开心地说：“那这婚算是我跟你求的。”他很温柔地摸着他的后背，安抚着这个起伏不定的身躯，“结婚了，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不要害怕了。” 　　蒋言明动了下脑袋，换到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闷闷应道：“嗯……” 　　躺在床上的时候，顾倾之靠在蒋言明的怀里，抬起眼睛问他：“你这算英年早婚吗？我才反应过来，你才二十三诶。” 　　蒋言明握着他的手，不停地把玩：“你不也才二十五？早点好，我要结。” 　　顾倾之笑了下：“行，结。那你以后的大好时光可都是我的了。” 　　蒋言明伸手抱着他，爱意绵绵，轻声说：“早就是你的了。如果我们没分开的话，你大学毕业我就要和你结婚了。” 　　顾倾之沉默了一下，再次抬起头笑着看他：“那么早啊？” 　　“嗯。”蒋言明说，“越早越好。” 　　蒋言明迫不及待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顾倾之很快回答：“你等我查一查，看看去哪个国家比较好。等看好了，都准备好了，我们就去。” 　　“好。” 　　顾倾之靠在他的胸前，抱他很紧：“那你不要再害怕了，我一直在你身边。” 　　蒋言明的嗓子发酸，点头应道：“好。” 　　顾倾之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位置，比他高出半个头，像是在抱着他一样，双手轻拍他的后背，就像哄小孩子睡觉似的：“你睡吧，我在这儿呢。” 　　这哄睡服务让蒋言明很快闭上了眼睛，他的心情难以表述，只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顾倾之低头看着蒋言明的睡颜，轻轻抚摸他的脸和眼睛。 　　这次，一定会幸福的。 　　顾倾之贴上蒋言明的额头，落下很轻的一个吻。 　　盖了章 ，这辈子就绑定了。 　　一个曾经在大学时说“这辈子只谈恋爱，不可能结婚”的人却在二十五岁这年和爱的人定下了终身。 　　顾倾之摸着他的头发，笑容挂在脸上。 　　一想到很快就能和蒋言明领证、结婚，他就觉得很幸福。 第112章 N.112 　　梦里, 蒋言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倾之。他无比冷漠，甩开那只颤抖着握上去的手，开口的声音好似拒人千里。他垂眼看着, 毫无感情，声音锐利：“我不要你了，别再来烦我。” 　　渐行渐远的背影终究化为泡影, 被抛弃的人在无助奔跑，却一点距离都没能拉近。前面的人明明是在缓慢地走, 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好似相隔万里, 无论如何追赶, 他都是在原地踏步。 　　恐惧感将熟睡的人层层包裹，像个被绑紧的塑料袋，里面的空气完全支撑不了他的呼吸。很快，他的头顶冒出虚汗, 在惊恐中突然睁开了双眼。 　　蒋言明的手空空如也，没碰到温暖的身躯，手下只是残留着余温的被子。 　　身边的人不见了。 　　就像梦中出现的那样。 　　蒋言明立刻掀开被子, 慌乱到根本顾不上穿鞋子，大脑完全宕机，也忘记了拿手机去联系顾倾之。他大步走到客厅, 看见空荡的房间后彻底呆在了原地。 　　那短短的几秒被无限拉长，脚上的冰凉感顺势攀升到全身, 此刻的蒋言明好像真的陷入了一个冰窖…… 　　在一阵沉默之后, 蒋言明转身准备去拿手机，可他脚下刚一动，十几步之外的房门就开了。 　　听到开门声的那一刻，心中的大石随之落下。 　　在看到顾倾之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 蒋言明才停止了胡思乱想。 　　顾倾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蒋言明光脚站在沙发旁的那刻还笑着对他说：“嗯？你起来了？” 　　顾倾之很正常地往前方走，可迎面上来的蒋言明却忍不住加快脚步，直到能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被突然抱住的顾倾之有些懵，用没拿东西的左手去摸他的后背，轻声问：“怎么了？” 　　蒋言明蹭了蹭他的脖子，有些委屈地说：“你去哪儿了？” 　　“我去买吃的了呀，我昨天来的时候就看见这边有好多吃的。”顾倾之的右手拎着三个袋子，装的都是各种各样的食物，“怎么了？是，是醒来没看见我？” 　　“嗯。”他闷闷地应道，“我做了个噩梦，醒来你还不在我身边……” 　　顾倾之有些后悔去买东西了，主要是想着蒋言明可能起得会有些晚，怕他饿，所以才下楼去买的，想他醒来就可以吃上热乎乎的面条。 　　“我……我这不是去买午饭了吗？”顾倾之拍着他的后背，“我看你还睡着就没叫你，别怕，别怕。” 　　蒋言明已经冷静下来，松开顾倾之的时候就盯着他的脸看。顾倾之被他看得有些口干舌燥的，赶紧舔了下嘴唇，转移他的视线：“我买了面，还有很多好吃的，你去洗漱吧，然后我们吃饭。” 　　蒋言明看向他的右手，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食物。他低着头，点头说道：“好。” 　　吃午饭的时候，蒋言明开口道：“我们这周留在这里？在江城逛一逛？” 　　顾倾之在喝豆浆，咬着吸管点头，样子可爱极了。 　　蒋言明看到后没忍住，伸手轻捏了一下顾倾之的脸蛋。 　　果然，软软的，像是果冻一般。 　　顾倾之的嘴唇离开了这个吸管，很快说：“我想回江大看一看，我听安逸杰说我们以前的专业导师还在那里工作。”他停顿了一下，“他那时对我很好，我想回去看看他。” 　　说完后，他有些不自信，轻声道：“就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他记得。”蒋言明肯定地说，“你转学之后他还问我要过你的联系方式，说有很好的公司可以给你介绍。但那个时候我也没有你的电话了，所以没办法给他。他应该也在等你回去看他。” 　　顾倾之低着头，有些难过：“嗯，那等一下你陪我去吧？” 　　“好。”蒋言明轻声说，“他是不是说过你是他教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 　　“说过。”他点头，“何老不经常夸人，这句话是我从别的导师那里听到的。” 　　蒋言明伸手去握他的手，像是给他力量一般：“嗯，他真的很看好你。” 　　“是啊，就是可惜了。” 　　“不可惜。”蒋言明看着他，“现在的你是最好的，不可惜。” 　　蒋言明前几天还问过顾倾之，想不想重新读一遍大学，把当年的一点遗憾弥补一下。但顾倾之表现得很淡然，没有觉得大学毕业证有那么重要，只是对当时被操控、没能坚持自己而感到可惜。 　　现在，顾倾之对自己很满意，也从来没有失望过。 　　自己选择的路，不管为什么选择，都要一直走下去。 　　吃过饭之后，他们一起去买东西，拿着大包小包去看顾倾之当时的专业导师。 　　路过江城大学内的那个荣誉榜的时候，顾倾之和蒋言明的合照还被放在上面。当然，也有其他人，因为这是他们获得极限科技公司的项目时拍的大合照。 　　但此刻，站在这面墙前的两个人眼里都只有彼此。 　　他们那时并肩站在最前面，左右无人，如今的他们也能牵起彼此的手，不顾外界任何人的眼光。 　　和顾倾之一起走到那间办公室后，蒋言明停在了门口，把东西递到他的手上：“我就不陪你进去了，你和他好好聊吧，我在外面等你。” 　　看着顾倾之进到这间办公室后，蒋言明就离开了这里。他坐在教学楼外的长椅上，戴着耳机，安静等待。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脸上带着笑容的顾倾之从教学楼里出来。 　　蒋言明知道他聊得很开心，站起来之后和他迎面走着，很快就到了他的身边。 　　“你们聊得还好吗？” 　　顾倾之很快点头：“嗯，挺好的，他还是以前那样。” 　　“那就好。” 　　顾倾之牵起蒋言明的手，笑起来的时候，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他说：“我们在这里走一走吧，回顾一下当年。” 　　“好。” 　　在江城的这短短两天，蒋言明和顾倾之去了记忆中的许多地方。 　　他们大学时常去的那家咖啡厅仍然开着，他们点了两杯咖啡，坐在窗边的位置，聊着曾经想想就觉得很美好的故事。 　　“我挺好奇的啊。”顾倾之忽然托着脸颊看向对面的蒋言明，一副很想知道答案的模样。 　　蒋言明问：“好奇什么？” 　　顾倾之专注地看着他，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意思的？我想了想，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所以才对我那么好，给我剥虾，上我家给我做饭。” 　　蒋言明带着不算明显的笑意看他，开口的声音很轻缓：“我确实是很早就喜欢你了。” 　　“我就说嘛，感觉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对我挺好的。”顾倾之的嘴角扬起了笑容，目光带着些审视，很轻快地说，“你，对我一见钟情？” 　　蒋言明毫不迟疑，点头应道：“是。” 　　顾倾之的笑容更盛，将脸凑近了一些，很可爱地说了句：“害，还是我太有魅力了。” 　　“是有魅力。”蒋言明忽然开口，“好多人都喜欢你，还有那个差一点就和你在一起的女生。” 　　顾倾之立刻反应过来蒋言明是在说谁，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了，缓缓收回嘴角的时候，低声道：“你这是……跟我算账？” 　　蒋言明否认：“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那，那我和她不也没在一起吗？”他有些磕巴。 　　“那以前呢，你应该谈过吧？” 　　被这句话击中的顾倾之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一秒思考后，他决定转移话题：“那你呢，你不也谈过？” 　　蒋言明笑着反问：“谁跟你说我谈过？” 　　顾倾之结结巴巴的，一个完整的字也没说出来，因为，这就是他猜的。 　　蒋言明起身，坐到了顾倾之的身边，握着他的手，凑近在他的耳边，很暧昧地说：“我只有你一个，是初恋，也是初吻，什么都是第一次。” 　　顾倾之的红垂顿时红了，轻轻推开他之后才说道：“都过去了，你，你不能现在和我算账。” 　　蒋言明揽住他的肩膀，觉得他这个模样实在可爱，所以忍不住想要逗逗他：“你谈了几个啊？高中，还是初中？” 　　“就，就高中谈过几个。” 　　“几个是几个啊？”蒋言明在明知故问。 　　沉默几秒后，顾倾之的眼神软了下来，转头过来的时候吸引了蒋言明的注意力，让他不忍心再逗下去。 　　蒋言明捏了捏他的脸颊，宠溺地说：“逗你的。” 　　其实，你之前谈的那五个女生，包括大一那年追了三个月也没追上的一个，我都知道。 　　那时的蒋言明看着顾倾之谈恋爱，也见识到了他飞快的换人速度。 　　所以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蒋言明对顾倾之的那句“试试”抱有怀疑。刚开始的几周，蒋言明都不敢碰他，不敢和他有肢体接触，生怕他突然反感，这个“试试”就到期了。 　　后来，顾倾之主动吻上蒋言明的时候其实是有些生气的，抓着他的衣领问了句：“你是木头吗？谈恋爱是你这样谈的？” 　　蒋言明立刻回吻，让这个炸毛的人被自己亲软，只能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蒋言明当时也在示弱，眼神可怜，对他说：“你重新说一遍。” 　　“说什么？” 　　“说你要和我谈恋爱，不是试试，是认真的。” 　　那时候的顾倾之红着脸，低着头，心里默默地骂他“烦人”，但该说的还是对他说了。 　　傍晚，在街边散步的时候，顾倾之主动说起：“我以前没少谈，但，但年纪小，也没那么随便，所以，跟你是第一次。” 　　他抬起好看的眼睛，看着蒋言明说：“跟你是第一次，和你分开后也没跟别人谈过。” 　　蒋言明见他这么认真，轻轻抱住了他：“我逗你的，就是看你可爱所以想逗逗你。你以前谈过几个都没关系，是不是第一次也没关系。我只知道，现在的你，以后的你，都是我的了，我一个人的。” 　　顾倾之也抱住了他，轻声回应：“嗯，是你一个人的。” 　　“我也是你的。” 　　“嗯……” 第113章 N.113 　　周日这天晚上, 是蒋言明和顾倾之在江城的最后一天。 　　“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面对蒋言明的提议，顾倾之很快点头：“好。” 　　到了摩天轮下方的时候，蒋言明低声道：“还和当年一样, 就是票价贵了十块。” 　　顾倾之抬头望着，江城的这个“蝶梦摩天轮”是全国最大的摩天轮，他们大学时曾经来过两次。那时候的蒋言明很信那句话, 在摩天轮升到最高位置的时候，将顾倾之揽在怀里, 温柔地亲吻他的嘴唇。 　　如今也还是这样。 　　蒋言明仍然相信。 　　蒋言明牵着顾倾之的手, 在摩天轮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 顾倾之看着他的模样，已经知道了他心里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 　　顾倾之带着笑容看他，左手主动抚摸上了他的脸颊。 　　“我爱你。” 　　顾倾之的声音很轻, 却极其有威力。 　　蒋言明被一击即中，眼泪瞬间聚在眼眶。他伸出手，轻柔地勾住顾倾之的后颈, 向前靠近一点，很轻易地亲吻上了他的嘴唇。 　　温柔的吻胜过一切。 　　仿佛回到了从前。 　　顾倾之带着红透的脸颊一点点地给出回应，被这小小举动戳中心坎的蒋言明幸福得要溢出来, 很快给出更深刻的吻。 　　松开的时候，顾倾之抬眼, 笑着看向蒋言明, 与他十指紧握：“这次，会实现的。” 　　蒋言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大手一揽，将他抱在了怀里, 感受着他的温度，点头应道：“嗯。” 　　从摩天轮上下来之后，他们两个人去吃了夜宵，在路边的一家烧烤店坐到了凌晨。 　　牵着手走回到酒店的时候，蒋言明对顾倾之说：“其实，我当时和你表白的时候真的没想过你会接受。我那时候都后悔没忍住对你说了，还好，你后来同意了。” 　　“嗯？后悔干什么，什么后悔？” 　　蒋言明轻轻地摇晃他的手，很满足的模样：“你当时都不理我了，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了。所以，我才会觉得不该跟你说的，那样的话，我就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了。” 　　顾倾之抬头看他，嘴角带笑，双眼微弯，问道：“就做朋友？你能忍住？” 　　蒋言明轻笑了一下，回想起来那时候也不记得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说出口。可能是抱有一丝丝幻想，也可能是觉得带着这样的心情和他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对他不公平。 　　他开口道：“就是因为没忍住，所以才对你说了。” 　　顾倾之一直笑着。 　　蒋言明侧头问：“那你是为什么答应我的？我还以为我要在你家楼下等你一辈子了。” 　　顾倾之抬手，很快顺了顺他的头发：“我家楼下的保安大爷都认识你了，还跟我说，我这样对朋友很不好，总是让你等，搞得我像个坏人一样。我都被他批评很多次了。” 　　说完这句话后，顾倾之将头转了回来，声音轻了一些：“其实，我也不太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可能，是你过年来我家给我包饺子的时候；也可能，是我过生日的那天，你来给我送蛋糕和礼物，但连门都没进来的时候。我当时看着……就觉得你很可怜。” 　　蒋言明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他：“看来我装可怜还是很有用的。” 　　顾倾之小嘴一撇，很快说道：“我就知道你是装的，每次都那样。” 　　“是啊，我每次都这样，你也每次都下来找我，每次都对我妥协。” 　　顾倾之笑着：“被你拿捏了。” 　　蒋言明捏了一下顾倾之的手，牵着他往前面走：“那就被我拿捏一辈子吧。” 　　“好吧。” 　　反正，早就栽在你手里了。 　　你把我养得这么好，我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以后，都要靠你了。 　　顾倾之紧握着蒋言明的手，心里默默想着，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淡下去。 　　在江城待了两天后，蒋言明和顾倾之回到了桉城。 　　这天是星期五，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顾倾之在办公室里等待蒋言明处理完最后的工作。安静等着的时候，顾倾之也没闲着，拿起电脑就是一顿搜索，看看哪个国家、哪个地方适合他们去领证，再简简单单办个只属于两个人的婚礼。 　　顾倾之在沙发上看得正入迷，也没注意到蒋言明已经走了过来。蒋言明坐下的时候，右手很自然地摸上了他的大腿。 　　“嗯？” 　　顾倾之被惊到，立刻抬头的同时按住了这只正在到处乱摸的手。 　　蒋言明的眼睛像是粘在了他的身上一样，扯着情丝，黏黏腻腻的。他缓缓凑近，在他的脸侧低语：“你今天真好看。” 　　顾倾之被他说得脸红，轻轻推了他一下，却一点都没推动：“我……你这句话今天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别，别说了。” 　　蒋言明的目光往下移动，看向他的腰间和修长的双腿。很快，他轻轻将人抱住，脑袋贴在他的肩头，右手在他身上到处乱摸：“真好看。” 　　顾倾之今天因为要见几个很重要的人，所以穿了上次买的另一套西装。早上出门的时候，两个人亲了好一阵儿，差点就重新滚回到床上。 　　现在，顾倾之被蒋言明这么乱摸一通，身体也起了异常的反应。他的脸已经红了半边，抓住蒋言明的右手，垂着双眼，看着让人心怜：“别……别摸了。” 　　“不摸了，那我亲会儿。” 　　话音落下的时候，蒋言明就堵上了顾倾之的嘴唇。 　　声音在整个房间回荡，顾倾之只是听着就觉得害羞极了，还带着些害怕。他不知道这扇门会不会被推开，如果还有人没走的话，会不会听见自己和他的声音…… 　　可亲了几分钟后，顾倾之的大脑里就装不下这些了。 　　两个人挤在这个沙发上，蒋言明压在顾倾之的身上，将他圈在这个小小空间里。 　　顾倾之也很热烈地回吻着身上的人，面对蒋言明伸向自己衣服里面的手也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没做出任何反抗。 　　甚至，有些期待…… 　　但终究是没做什么。 　　蒋言明抱着顾倾之，很安静地靠在他身上，发出沉重的喘息声。他抬起头，看着眼神懵懂的顾倾之，心里喜欢得不得了，用脸颊将他的整张脸都蹭了一遍，最后嘴唇停在了他的脖颈侧边，在那里留下一个不重的吻痕后就满足了。 　　顾倾之感受着自己身上的重量，一只手被他紧紧握住，根本动弹不了。 　　可是，他好像……没想要再做什么了。 　　“不……不做吗？” 　　蒋言明瞬间抬头，看向问出这个问题的顾倾之，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你……” 　　“没关系的，在这里也可以。”说完，顾倾之的手就摸上了那里。 　　一直处于主动一方的蒋言明像是瞬间被击倒了一样。他还留有理智，眼眶泛红，眼里满是想占有他的冲动与爱意。 　　可是，蒋言明却攥住了这只手，声音低沉：“不行，这里没东西，不能。” 　　顾倾之很快回答：“没关系……不戴也行。” 　　这句话虽然很有诱惑力，但是，蒋言明还是强忍着，将他的手放了回去：“不行，你会不舒服的。” 　　顾倾之有些急了：“真的没事，就一次也没什么。” 　　蒋言明拉起他的手，亲吻了一下：“不行，怕你难受。”他看着他的眼睛，见他抿着嘴巴，有些难受的模样后就笑了，“这么急啊？那我们快点回去。回家了，你叫停我都不会停的。” 　　在蒋言明替顾倾之整理衣服的时候，被摆弄着的他还闷闷地说了句：“真的没关系啊。” 　　“不行。”蒋言明再次拒绝了他，却亲吻他的嘴唇，“别急，现在就回家。” 　　虽然蒋言明自己也很急，但这种事情，不行就是不行。 　　顾倾之看着他起身，心里在想：要是他没有这么有原则就好了……也没多大的事，虽然以前弄过一次，确实是难受了一段时间，但也没那么严重。 　　可就是那一次让蒋言明自责了许久，看着顾倾之很脆弱地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只想给自己几个嘴巴子。 　　还有一次，蒋言明站着弄得狠了，让顾倾之的腿反复撞到墙上。第二天，蒋言明看到的时候，顾倾之的两个膝盖处又红又紫，特别吓人。在那之后的很多天，他都没敢碰他，每每看到这双腿都觉得心疼。 　　蒋言明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舍得让顾倾之受伤、难过，一点点都不可以。 　　要回家的时候，顾倾之把今早薛颜给自己的一个快递也带了回来。蒋言明洗澡时，顾倾之打开了这个快递，刚掀开箱子两边，他的目光就定住了，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右手迟疑地拿出了最上面的一个尾巴。 　　这…… 　　看着眼前这个白色的狐狸尾巴，顾倾之直接呆住了。 　　好像，以前做功课的时候，在视频里看到过。 　　顾倾之单手握着这个尾巴，眼睛在箱子里到处扫，可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尾巴在他的手里突然动了一下。 　　尾巴掉在了地上。 　　顾倾之看着这个大箱子，心里在说：不会一整箱都是这些东西吧？ 　　他没去管这个尾巴，蹲下去翻箱子，很快就给自己的脸翻红了。 　　这个薛颜……搞什么啊！ 　　怎么买了一整箱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花里胡哨的道具，有很多都是顾倾之没见过的。 　　项圈，锁铐，特制的鞭子，还有各种各样的连体衣，情趣衣…… 　　【薛颜：这个礼物你一定用得到！我送你的，祝你和蒋总一直幸福啊！】 　　顾倾之还以为是什么正常的礼物，没想到这个人这么……竟然买了一箱子这种东西！！！ 　　他扶额沉思了一会儿，正要赶紧将这个箱子整理好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开了，蒋言明走了出来。 　　他刚迈出来，脚步就顿住了。 　　白色的尾巴在地上动了两下。 　　蒋言明怔在了原地，转而看向了蹲在这个大箱子旁边、耳垂红得不像话的顾倾之。 第114章 N.114 　　地上的白色绒毛尾巴又动了两下, 蒋言明眨了眨眼睛，缓缓迈步，走到顾倾之的前方。他将目光落在这个大箱子上, 看见了最上面的一个猫咪头箍和一件白色的连体裙子。 　　顾倾之用手捂住了自己的一边儿耳朵，伸手将这个刚冷静下来的狐狸尾巴拿起来，重新放回到箱子里。 　　“这是……你买的？”蒋言明的眼中有些疑惑, 因为他觉得顾倾之不会买这些东西。 　　顾倾之匆忙将它放好，把箱子慌乱地合上之后, 很迟缓地站了起来。他抬头说道：“薛颜买的, 她今早给我的, 让我拿回来。我也是刚知道这里面装的是这些东西……” 　　蒋言明看着他这副模样，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哦，这样啊。” 　　顾倾之很快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脚下的这个大箱子。他低声开口, 有些犹豫：“这……一箱子都是那些东西。” 　　蒋言明很淡定地看了一眼，没觉得箱子里的东西多么有吸引力，反而目光一直在顾倾之的身上流连。他开口道：“你去洗澡吗？还是要我帮你洗？” 　　顾倾之支支吾吾地说：“我, 我自己洗。”说完，他就抱着床上的睡衣，跑进了洗手间。 　　看着这个小跑的背影, 蒋言明觉得顾倾之真的好可爱。他在原地轻笑一下，随后看向了这个箱子。 　　在里面随意翻看了几秒后, 蒋言明将它合上, 放进了衣柜里。然后，他从衣柜最里面的位置拿出来了一个小一些的箱子，起身在这里低头看了几秒后，他缓缓迈步, 走到了卫生间的门口。 　　当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的时候，正在镜子前看自己这张熟透的脸的顾倾之身体抖了一下，立刻看向了侧边。 　　看见蒋言明抱着个盒子走进来的时候，顾倾之瞥了他怀里的东西一眼，很快问道：“你干什么？” 　　蒋言明的嘴角带着浅笑，温柔极了。他走到顾倾之身边，将盒子放在洗手台上，然后一把抱住他。抱住的瞬间，蒋言明就开始蹭他，用嘴唇亲吻他的脖子，撒娇般开口：“求你个事儿，行吗？” 　　顾倾之转而看向了这个盒子，心里已经大致有了猜测。 　　果然，那些道具终究还是要用上…… 　　但是，他还是要问，声音颤抖了一些：“什么？” 　　蒋言明在他肩上转头，看向了洗手台上的盒子：“你能不能穿上里面的衣服，让我看一看？” 　　顾倾之嘴上迟疑了短短一秒，可内心却是一点都没犹豫，立刻想点头。他轻叹了口气，看着那个盒子问：“里面是什么衣服？刚刚那个箱子里的？” 　　箱子里的那些衣服顾倾之已经看过了，基本没几块布料，不用遮的地方一点都没盖到，该遮的重要部位却也是若隐若现的感觉，和露出来没什么区别。 　　蒋言明没回答这个问题，立刻又蹭了下他的脖子，抬起双眼看他：“可以吗？” 　　顾倾之低头，看到蒋言明的这个眼神后，闷声应道：“嗯……” 　　“就知道你会答应的。”蒋言明抱着他，在他耳边说。 　　顾倾之拿他没办法，即使那些道具和衣服对自己来说很陌生，心情很紧张，但他还是毫不犹疑地答应了。 　　应完，顾倾之就伸手要去打开这个盒子，可右手刚抬起就被蒋言明按了回去。 　　“等你洗完澡再打开。” 　　顾倾之心想：还搞神秘？ 　　其实，他真的挺想知道蒋言明会从里面挑出哪件衣服来让自己换上。 　　是那件黑色的连体衣，还是白色的小裙子…… 　　顾倾之还挺好奇的。 　　蒋言明轻轻松开了他，看向他的眼神含着深意，更有满满的纯粹的爱意。他轻抚他的脸颊，开口道：“换上，让我看看。” 　　顾倾之红着脸将他赶了出来：“知道了，出去。” 　　被推出洗手间的蒋言明站在门边，即使顾倾之不赶他出来，他也是要自己走出来的。 　　他想看看顾倾之穿上那件衣服的模样，想让记忆中的画面在眼前重现。 　　它要是完整的，所以，他需要耐心等一会儿。 　　大约十五分钟后，里面的水声停了。 　　蒋言明的心也再次悬了起来，像被绳子牵引着，这才没坠落在地上，可还是要小心翼翼地守护。 　　卫生间里，顾倾之踩着拖鞋走到了洗手台前，低头看着眼前很精致的盒子。 　　还拿个盒子装？ 　　真是的…… 　　顾倾之想着的时候就伸手去掀开了这个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件蓝白相间的、很熟悉的衣服。 　　顾倾之在原地呆滞了几秒，直到将这件叠得板正的衣服拿到手中，完全展开的那一刻，他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 　　洗手间里的人已经站在原地许久，即使心里闪过很多想法，顾倾之也还是按照蒋言明想要的那样，换上了这件衣服和裤子。 　　门开的时候，靠在墙上的蒋言明立刻直起腰。他侧头的瞬间，记忆中的画面回来了。 　　完完整整的，一点都没有变。 　　他只看一眼，眼泪就涌上眼眶，被绳子牵引的心脏也颤动不止，仿佛马上就要脱离出来。 　　这里，穿着夏季校服的顾倾之停在了蒋言明的面前，从没有如此近。 　　铭城私立高中。 　　蓝白校服的胸口上印着这六个字。 　　顾倾之将半袖和宽松的裤子都穿在了身上。此刻，他看着面前正在笑的蒋言明，低声问：“你怎么会有这件衣服？” 　　在顾倾之内心的想法逐渐占据他的大脑的时候，蒋言明已经将他从头到脚都看了个遍。 　　此刻，蒋言明缓缓抬头，眼中清澈，饱含爱意地看向他：“你觉得呢？” 　　顾倾之有些不敢说出自己的怀疑。 　　如果真的是所想的那样，那…… 　　蒋言明没等他沉默很久，主动握住了他的右手，温柔的声音轻缓响起：“我很早就喜欢你了，很早，很早。” 　　顾倾之不敢看他了，酸涩感涌上心尖，伴随着阵阵刺痛，蔓延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你过来，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说完，蒋言明就牵着顾倾之的手走到了床边。 　　几秒后，顾倾之的眼前出现了一把黑色的雨伞。 　　第一眼，他确实没想起来。 　　因为这只是一把很普通的雨伞。 　　蒋言明的手在轻微颤抖，顾倾之看到后很快握住他的手。 　　“我……那年，我初二，你高一，在铭城桂河街的一条巷子里，一个雨天，你拿着把黑伞给一只小狗遮雨，给它喂面包。你还记得吗？” 　　顾倾之立刻抬眼，缓慢地点了下头。 　　“记得啊。”蒋言明笑了，接着说，“然后，有个人没带雨伞，在淋雨，你走了过来，将手里的这把伞递了过去。这个，你也记得吗？” 　　顾倾之开口的声音带着哽咽，第一个字都差点没发出来：“那个人……是你？” 　　蒋言明点头：“嗯，是我。我淋了好久的雨，还好，你给了我一把伞。” 　　顾倾之盯着眼前的这个人看了几秒，在眼泪即将滑落眼眶的时候，他将头低下，没忍住吸了下鼻子。 　　好难受…… 　　这是他唯一清晰的感知。 　　蒋言明安静地站着，再次从上到下地将顾倾之看了一遍。很快，他迈步上前，将这个正在落泪的人抱进了怀里。 　　无声地抱着的那几秒，蒋言明真的觉得自己是用尽了前半生所有的运气，才换来了这么好、这么好的人。 　　他紧紧抱着，轻声说：“我确实是对你一见钟情。那天之后，我总是会去那个巷子，就想着啊，想着还能不能再遇见你。但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见过你，直到我上了高中，和你在的学校离得很近，有一天晚上，我看到了你。” 　　顾倾之被他抱着，越听越难以控制眼眶的泪水。 　　听蒋言明说这些话，顾倾之并不开心，只觉得自己辜负了一段时光，伤害到了那么好的一个人。 　　“还好。”蒋言明的头埋在他的肩上，声音有些含糊，“还好，我又遇见你了。” 　　不然，这让人看不到光亮、令人快要窒息的孤单小路，我一个人真的快要走不下去了。 　　还好，你在我的视线之内。 　　现在，还能留在我的身边。 　　蒋言明抱了顾倾之很久很久，没有身体上的欲望，只是想抱着怀里日思夜想的爱人，听他的呼吸，感受他的温度。 　　顾倾之说不出来一句话。后来被放开的时候，他抬头，含着泪的眼睛在看眼前的这个“傻子”。 　　“别哭……” 　　蒋言明伸手去擦他眼角的泪，笑着对他说。 　　一滴泪滑落。 　　顾倾之开口：“原来，这么多年了啊？比我想象的还要久。” 　　蒋言明握着他的手，目光离不开他：“是啊，好多年了，我喜欢你，真的很多年了。” 　　顾倾之缓缓低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才能给出相应的回应。 　　蒋言明的右手抚上了他的右脸，轻轻用力，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我爱你。”他说，“爱了你许多年，以后，我也会一直爱你。” 　　顾倾之不想再让眼泪流下，他踮起脚，将自己贴上去的同时也吻了上去。 　　很快，蒋言明将他打横抱起，轻放到柔软的床上。 　　蒋言明单膝跪在床边，整个身体都向身下的人靠近，目光在他的身上游移。 　　顾倾之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说：“我也爱你，以后，我会对你更好的。” 　　蒋言明笑着看他：“那你快想想到底什么时候跟我结婚吧。” 　　“快了……我在安排了。” 　　“好。” 　　当热烈的吻盖过一切的时候，顾倾之偏头，目光落在了半开的衣柜上。 　　蒋言明握着他的一条腿，见他出神，便压向他，声音缠绕在他耳边：“在看什么？” 　　顾倾之的身体都在颤，被这声音勾得头脑不清醒。他缓缓开口，目光再次偏向那边：“我都可以的，那些东西，你如果想试试的话，我也可以……” 　　蒋言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摇了下头：“不用，我只想看着你。” 　　里面的那些裙子，蒋言明不感兴趣。而那些道具，他也怕自己伤到心爱的人。所以，蒋言明才把那个箱子放进了柜子。 　　也根本就用不上那些东西，几分钟后的蒋言明就已经让顾倾之招架不住了。 　　在跟随他摇晃、身体起伏、发出阵阵好听的声音时，顾倾之还没死心，再次转头看向大开的衣柜。 　　在他背后，握着他的两只手、不停地顶撞他的蒋言明贴到他耳边：“怎么？你有很喜欢的，想试试？” 　　“我，我……” 　　顾倾之发出破碎的声音。 　　蒋言明的额头满是汗珠，暂时出来，将他翻了个身，面对面地看着他，再次问：“你想吗？” 　　顾倾之的全身都是粉红的，抓着他的手臂，声音很不清楚：“用，用吗？你想用吗？我……要不要试一试？” 　　太过分的道具，蒋言明不可能用，但其中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可以拿出来的。 　　关键是，顾倾之好像很想用。 　　所以，蒋言明没拒绝他，亲手为他戴上的时候还在轻声说：“不舒服就跟我说，你不用勉强自己。” 　　“嗯，嗯……” 　　“哐当，哐当……” 　　漫长的夜里响起了别的声音，持续了许久。 　　空气中弥漫着许多味道。 　　顾倾之完全失控，全身心的失控。 　　这不是第一次，却是最疯狂的一夜。 第115章 N.115 　　洗完澡, 顾倾之被抱到床上时浑身瘫软无力，脑袋趴在蒋言明的胸前，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蒋言明的目光暗了许多, 再次轻抬起顾倾之的手腕，看向那圈明显的红痕。 　　那痕迹看起来像是被虐待过。 　　蒋言明用手指摩挲着，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 　　刚刚洗澡的时候, 蒋言明就注意到了这两个手腕处的红痕，不是平常那些暧昧的粉色。这两个圈印很明显, 让蒋言明盯着看了许久, 也默默后悔了许久。 　　顾倾之艰难地抬起头, 见他看得那么入神后就说：“没事，不疼。” 　　蒋言明却听不进去，紧闭着嘴唇，死死盯住这位置上的红色痕迹, 一直在抚摸这个手腕。摸着摸着，他就将额头贴了上去，低声道：“对不起, 下次不会了。” 　　嗯？ 　　顾倾之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很想睡觉，可听到这句话后还是勉强睁大了些, 声音沙哑地看着他说：“说什么对不起啊……” 　　蒋言明的唇落在了他的手腕上，眼里都是这红红的一圈, 越看越心疼：“我……” 　　顾倾之知道他在想什么, 艰难地直起身子，笑着说：“没事的，真的没事。”他低头看了眼，也有点被这手腕的状态吓到, 但还是很快安慰他，“不疼，就是看着红了些。” 　　顾倾之光溜溜的，整个靠在他的身上，和他叠在一起：“没事。” 　　蒋言明没再看了，轻轻拍着顾倾之的背，声音温柔，哄他睡觉：“睡吧，晚安。” 　　等怀里的人十分疲累地睡着的时候，蒋言明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到了床边。现在的顾倾之睡得很熟，也是太累了的缘故，不管蒋言明弄出什么动静，他都不会醒的。 　　蒋言明下了床，走到另一边，看见了地上的黑色手铐。他冷着眼将它拾起，又打开衣柜，将里面的大箱子搬了出来。然后，他走出了房门，将这个手铐丢进箱子，把它暂时放在门边。 　　他走回去的时候还踹了这个可恶的箱子一脚。 　　很快，蒋言明重新回到温暖的被窝，将顾倾之抱在怀里后就盯着他的两个手腕看。 　　明明白嫩的手臂现在却…… 　　蒋言明独自一人抚摸了许久，也去翻了药箱，在他安睡的时候给他细心地上了药。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顾倾之睁开双眼的时候，身边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独自去洗漱，换好舒适的衣服后就推开房门，在这里寻找熟悉的身影。 　　可是，看到的却是两个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一个是蒋言明，还有一个，顾倾之也算是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毕竟是见过的，还留下了那么深刻的印象。 　　在这一刻，顾倾之不自觉地想缩回房间。可是，楼下的女人听见了动静，已经转身，抬头与他对上了视线。 　　蒋言明也很快回头，放下手里的牛奶，走到了楼梯那里，轻声说：“下来吃饭？” 　　顾倾之开口，声音磕绊，脚下的步子也在犹豫不决：“我，我……”他忽然摸了下自己的脖颈，发现痕迹都没有被遮起来，快速丢下一句，“我先去换衣服。” 　　没等任何人的回答，顾倾之已经躲回了房间。 　　门关上的时候，顾倾之就靠在门上。 　　她是蒋言明的妈妈，出现在这里也不算奇怪。 　　只是，顾倾之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当初十分反对，就差拿刀架在脖子上逼自己和他分手的人。 　　应该还是接受不了的吧…… 　　他默默想着，脚下刚动作，身后的门就开了。 　　蒋言明走了进来，没第一时间说话，从开门的时候目光就落在他的手上。很快，蒋言明走到了他的身前，抬起了这只右手，看得眉头紧锁。 　　这个痕迹更深了，现在就算是隔着老远，都能看清楚他手腕处的异常。 　　他摸着他的手腕在想：怎么能这么严重呢……真的不该用那种东西的。 　　可是，顾倾之却无心在意，犹豫几秒后还是开口问道：“你妈妈怎么来了？” 　　蒋言明抬眼：“你知道她是我妈？” 　　顾倾之轻声道：“猜也猜出来了。” 　　蒋言明轻轻松开了这只手：“她偶尔会来给我送点东西，现在已经走了。” 　　“啊？”顾倾之问，“走了？” 　　“嗯，她来送点吃的，送完就走了。” 　　“哦，这样。”他没多说什么。 　　蒋言明垂着双眼，这次抬起了顾倾之的两只手，声音中透着悔意，很是抱歉：“你的手被我弄成这样了。” 　　顾倾之低头，随意地说：“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他将自己的右手抬起，看着的时候也觉得疑惑，怎么就成这样了，“可能是那东西材料不好？有点过敏吧。我皮肤就这样，有点敏感，没事的，真的不疼，我不骗你。” 　　蒋言明沉默着，牵起他的手说：“去吃饭。” 　　吃早餐的时候，顾倾之抬眼看了下正在给烤好的面包上抹果酱的蒋言明，轻声问道：“你妈妈，知道我们在一起吗？” 　　“她知道的。”蒋言明也没撒谎，只是说了个能让顾倾之开心点的答案，“我平常和她不怎么联系，她过她的，我过我的，没什么影响。” 　　顾倾之缓缓点头：“好。” 　　蒋言明将面包放到他的盘子里：“我们过我们的。” 　　顾倾之笑了：“嗯。” 　　吃到一半的时候，顾倾之低声问他：“你在上大学前见过我很多次吧？”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遗憾，“可是我一次都没见过你。” 　　“我都是偷偷去看你的。”蒋言明说，“你那时候就很不按时吃饭吧？很多次我晚饭时间去看你，都只能看到你朋友。” 　　“这你也知道？” 　　“嗯。”他答道，“我都知道。” 　　顾倾之放下了手里的面包，将身体凑近了一些：“那你那个时候怎么不来认识我？” 　　蒋言明盯着他说：“怕。” 　　“怕什么？” 　　他去抓他的手：“怕我控制不住，再吓到你了。” 　　顾倾之撅着嘴巴，表情丰富极了：“真是的。你早点来认识我，说不定我们就能早点在一起了。” 　　蒋言明捏了下他软软的脸颊，笑着说：“也不晚。” 　　顾倾之被他捏着，微抬起脑袋：“所以，你上江大也是因为我？” 　　不然，那么高的分数，美术专业的人为什么要来江大呢？ 　　这个曾经疑惑过的问题，如今也得到了解答。 　　蒋言明点头承认：“嗯，想和你上一个大学，所以去了江大。” 　　顾倾之在桌下握紧了这只手，将头转回去的时候轻声说：“这样啊，怪不得呢。” 　　所有的一切都解释通了。 　　以前的傻子以为的巧合原来都是他的蓄谋已久。 　　原来，曾经论坛上的那些人还真是火眼金睛，比顾倾之本人还率先发现了蒋言明这不同寻常的情感。 　　还真是…… 　　在顾倾之陷入自己的小世界的时候，蒋言明开口了，温柔的声音将他拉了出来：“后天，我想请一天假。” 　　“嗯？为什么请假？” 　　他的声音淡了下去，可握紧的手还没有松开：“后天是我外婆的忌日，我每年都会去看她的。” 　　光是提起这件事情，蒋言明就会觉得难过。即使她已经过世有几年了，但在蒋言明的心里，他一直没放下，也注定不可能忘记。 　　在遇见顾倾之之前，是她的存在，让小小的人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那些和她之间的回忆，蒋言明都牢牢记得，每年去墓地看她的时候都会带上一束鲜花，坐在碑前，说着不能对旁人说起的话。 　　比如，多么想他，多么想要再见到他…… 　　每年的这一天，不管风吹雨打，也无论发生什么，蒋言明都会准时到。 　　顾倾之看到了蒋言明黯然失落的模样，没有任何犹豫地对他伸出了手臂，轻轻抱上去的时候对他说：“我和你一起去。” 　　“嗯。” 　　晚上，在衣柜里翻找睡衣的顾倾之忽然注意到那空空荡荡的一角。在蒋言明端着盘水果走进来的时候，他蹲在地上，抬起双眼：“箱子呢？” 　　蒋言明淡定地扫了一眼，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开口道：“丢掉了。” 　　“啊？”顾倾之听到后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确认，“你丢掉了？” 　　“嗯。” 　　“所有的你都丢了？” 　　“嗯，一个没留，都丢掉了。” 　　顾倾之在原地沉默，看着他的背影，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他伸手，让他转身之后，就踮起脚捏住了他两边的脸颊，笑得好看极了：“小气鬼，怎么这么幼稚？” 　　以前同居的时候，顾倾之总是会撞到沙发那边的茶几。有次撞得厉害，正好被蒋言明看见，他二话不说就搬着沉重的茶几下楼，扔到了垃圾桶旁。 　　和现在一样，幼稚得可爱。 　　蒋言明低头握住了顾倾之的两个手腕，不敢用力，轻声说：“还要上药，还是这么红。” 　　顾倾之坐在了床边，双手一摊就说：“那你帮我涂药吧，幼稚鬼。” 　　上药的时候，顾倾之低头看着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然开口：“我们去雾笙岛结婚吧？” 　　蒋言明的动作停了，抬头望着他，没开口说话。 　　“我上网查了，那里据说是不可以离婚的。一个人一旦结了婚，宣了誓就不能反悔了。”顾倾之抚摸着他的手指，问道，“我们就去那儿，好不好？” 　　蒋言明毫不迟疑，点头应道：“好，就去那里。” 　　这下，他存在电脑里的攻略就能派上用场了。 　　如果顾倾之还没有提起，在今晚，又或是明晚，等不及的蒋言明就会主动问他。 　　是同一个地方。 　　所以，也不用商量了，两个人都默契地选中了。 　　深夜，蒋言明怀里的顾倾之还没睡着，他轻轻转头，怕弄醒了身后的人。缓缓地，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腕，在心里默默地说：别红了，涂了药就要快一点好，不然，身后的这个人可要内疚了…… 第116章 N.116 　　周一这天早上十点, 蒋言明和顾倾之一起到了郊外的墓地。顾倾之的双手捧着一束鲜花，蒋言明的右手提了一袋她生前最喜欢吃的水果。 　　两人牵着手走到那个角落的墓碑前。照片上的人很年轻，看着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她笑得明媚好看, 因为当时她的爱人站在她的对面。 　　蒋言明蹲了下来，轻轻抚摸着坚硬的石碑，手指停在这张照片上。他侧头说：“自从我姥爷走后, 她就再没有照过照片了。所以只能找张她年轻时的照片放上去。” 　　顾倾之蹲在了蒋言明的身边，仍然与他十指紧握：“这张照片好看。” 　　“嗯, 是好看。我外婆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好看, 她的朋友都说她是我们那个镇上最漂亮的女生。” 　　他眉目淡然, 裹着思念的情绪，默默注视着眼前的照片。 　　即使很多年过去了，如今的蒋言明来到这里却仍然觉得自己好像只是在做一场噩梦。 　　梦醒了，她就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像从前那样笑着安慰总是闷闷不乐的小孩。 　　现在，也能亲眼看着她宠爱的小孩找到他的爱人。 　　蒋言明紧紧握着顾倾之的手，在这里坐了许久之后, 他轻拍了拍顾倾之的手背，话语中带着笑意：“我外婆那时候很喜欢你的，后来还问过我, 你怎么不来看她了。” 　　顾倾之很快扭头，顿了一下后问道：“你外婆她……” 　　蒋言明只是看着就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立刻笑着回应：“她知道的。” 　　“知道什么？” 　　“她知道我们两个那时候在谈恋爱。” 　　这句话将顾倾之击中, 他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默默地定了下心后轻声开口：“她怎么知道的？你和她说的？” 　　“你第一次去见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蒋言明说得有些慢，边说边用手指去蹭顾倾之的手，动作中都是对他的依赖, “那天晚上我们在楼下堆雪人，我还亲了你，她都看见了。后来，我第二次回去的时候，她问了我，我就如实跟她说了。” 　　顾倾之抬头看着他，低声问：“那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她……可以接受吗？” 　　蒋言明在对上顾倾之眼睛的这一刻就笑了，和从前亲耳听到她的祝福时一样，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她说我眼光好，找了一个这么好看的小孩。”蒋言明伸手将顾倾之揽在了怀里，侧头与他的脑袋碰在一起，“她说你是个好孩子，乖孩子，让我对你好一点。” 　　顾倾之在他的怀里沉默了。 　　他又开口：“她希望我们幸福。” 　　现在，如她希望的那样，他们幸福了，可是，她却看不到了。 　　蒋言明只是觉得有些遗憾，没有给她买一个大房子，没能让她疾病缠身的身体恢复健康，也没能让她养一条喜欢的小狗…… 　　顾倾之忽然转头，看向了面前沉重的石碑，静静注视着照片中的人，想起了那个雪天。 　　那是蒋言明第一次带顾倾之去看自己的外婆。 　　那时的她因病住进了医院，蒋言明得知后立刻买票，准备回去照顾她。顾倾之知道原因后便默不作声地去收拾行李，陪着蒋言明一起去了他出生的那个小镇。 　　那时，小镇的各个角落都被大雪覆盖，枯萎的枝桠上好似挂着白色的珍珠，从远处望去，纯净明亮。 　　“你跟着我走，别弄湿了鞋子。” 　　他们牵着手，一前一后地走。顾倾之跟着蒋言明的脚步，一个脚印盖着一个，还留有空隙。 　　病房里，躺在床上的人看起来又虚弱了许多。她睡醒睁开眼的时候立刻露出了笑容，眼角满是皱纹，却藏不住内心的喜悦。 　　在抱了蒋言明之后，她看向了这个站在旁边十分乖巧的男生。 　　顾倾之当时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还没等他开口，床上的人就拉住了他的手。她仰头问道：“你是他的朋友吧？” 　　他立刻点头：“嗯……外婆，好。” 　　“诶诶，你好。”她拉着他的手，很快说，“坐着，别站着。” 　　在她一句句的关心下，顾倾之心里的紧张情绪完全消散了。从蒋言明和她之间的互动，顾倾之不难看出他们之间这种珍贵的情感。 　　出去给外婆买晚饭的时候，顾倾之就问他：“你和你外婆关系很好吧？” 　　即使在医院，蒋言明也很想拉着顾倾之的手，但被顾倾之说了之后只能收回去。他点头：“嗯，她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了。” 　　最重要的。 　　这句话，顾倾之记住了。 　　买了三碗馄饨回去的时候，外婆半坐在病床上，很快对蒋言明说：“你带着他出去吃吧？人家来一趟，怎么能就吃这个？” 　　顾倾之抢先开口：“没事的，我吃这个就可以。” 　　蒋言明搬了个椅子在顾倾之的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轻声道：“他喜欢吃馄饨的，李叔家买的。” 　　她说：“哦，你李叔家的啊。”她笑着看向顾倾之，“那你多吃点，他家馄饨在我们这边很有名的。” 　　顾倾之立刻点头：“好。” 　　坐下后，蒋言明开始剥茶叶蛋，剥得干干净净后就递到了顾倾之的手边。顾倾之看见后立刻瞟了眼坐在床上的人，有些紧张，所以用眼神提醒他：“你先给外婆。” 　　“她不吃鸡蛋的，你吃。”蒋言明立刻说。 　　她听见后也跟着说：“我不吃的，你吃吧。” 　　顾倾之这才接过了这个鸡蛋，内心还是有些担忧，怕这样亲密的举动被这个老人看出端倪。 　　毕竟是老一辈的人，应该很难接受这种关系吧…… 　　所以，顾倾之特意和蒋言明说要保持点距离，不能像平常那样没事就贴在一起，或者牵手。 　　这个晚上，在老人睡去之后，顾倾之站在床边，望着外面雪白的世界。此刻，天空飘下了细雪，即将覆盖上这些天堆积的小雪山。 　　蒋言明走到了他的身边，侧头轻声问：“下去看看？” 　　顾倾之回头看了一眼，见老人已经睡着，就低声说：“可以吗？她不会醒吗？” 　　“应该不会的。”蒋言明看出他很想出去，向他那边凑近了一些，笑着看他，“走，我们下楼。” 　　顾倾之喜欢雪，在江城这么久了，还从未看到这样的景象。 　　他喜欢极了，蹲下用手去抓这一片雪白。 　　蒋言明低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淡下去过：“你这么喜欢雪啊？” 　　“嗯，我家那边都很少下这么大的雪。” 　　顾倾之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白色围巾，头上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这都是蒋言明给他带的，怕他冷到。 　　此刻，看着笑意盈盈抓雪玩的顾倾之，蒋言明真的觉得这个画面特别美好。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顾倾之就蹲在这里，看着眼前飘落下来的雪花，而蒋言明的目光只在他的脸上停留。 　　他们两个幼稚地用眼前的雪山堆了两个小雪人。 　　顾倾之的脸颊被冻红了一些，蒋言明立刻伸手替他整理围巾，可目光却很快被他清澈干净的双眼给勾走了。 　　整理围巾的这只手直接停住，蒋言明的手指落在了顾倾之的脸侧，轻声说了句：“冷不冷？小脸都红了。” 　　顾倾之抬眼，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这个眼神多么危险。他上扬的眼角带着不经意的蛊惑，明明看起来如此纯净无害，却让面前的蒋言明立刻想要将他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他捧着他的脸，目光缠绵，声音温柔极了：“你怎么这么好看啊？” 　　像是一只纯白的小精灵一样，挥动着翅膀，在这个冰冷的雪天停在了我的身边。 　　不想让他离开。 　　所以，要紧紧抱住，温柔亲吻。 　　这周围没什么人，即使有很多人在看，蒋言明也是不在乎的。 　　蒋言明立刻抱住了眼前的人，获取几秒的温暖后就松开了顾倾之。他仿佛已经陷入了这双温柔的眼眸里，甘愿沉沦，轻轻朝他靠近，贴上这无比诱人的嘴唇。 　　这个吻消融在这个夜晚。 　　像一片雪花，纯白而美丽，顷刻融化，却令人难忘。 　　此刻，站在窗边的人已经注视他们许久。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你还能笑着，还有喜欢的人，还能拥有幸福，真的很好。 　　这个吻让她确信。 　　即使有朝一日，我真的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也会有人陪在我爱的人的身边，可以让你开心幸福。 　　这样就足够了。 　　她笑着躺回到床上，流下一滴满足的泪水。 　　不知道是太久没见他笑过的缘故，还是真的可以放心离开的那份心情驱使，她忍不住又流下了许多泪水。 　　在顾倾之要离开的那天，她握着他的手，眼中似乎带着感谢，包含着许多情绪，完全出自真心：“小顾，有空的话再来啊，等下次让他带你去周边的地方玩一玩。” 　　顾倾之笑着答应：“好。” 　　他记在心里，既然答应了就是要来的。 　　顾倾之第二次来到这个医院的时候，她的病情加重，更加虚弱，一整天没有几个小时是醒着的。 　　那天晚上，蒋言明出去买东西了，独自在病房里的顾倾之听到了开门声。他也疑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转头一看，根本就不是想的那个人。 　　那是，顾倾之第一次见到蒋言明的妈妈。 　　也是这些年的最后一次。 第117章 N.117 　　那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里, 她对他说了很多话，像是一个平静的疯子。 　　“你觉得谁能接受你们？你敢说吗？我就问你，你们这个关系是能说出口的吗？” 　　“我接受不了, 躺在病床上的人更接受不了！你敢亲口和躺在那里的人说你们是什么恶心的关系吗？” 　　“你要是想让她快点死的话，你就去说。你不说，我就去说, 看看她是什么个反应！” 　　顾倾之侧头，从这个缝隙中看到了病床上脸色苍白、似乎已经奄奄一息的人。 　　可能, 说了之后就真的是等同于亲手拔掉她的呼吸器…… 　　女人不依不饶, 扯着顾倾之的袖子就说：“去啊, 你敢吗？你敢和她说吗？还好意思来这里，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脸呢？凭什么来这里！” 　　顾倾之被这力度控制，在她手下像是一个可以被任意摆弄的棉花娃娃。他脚步不稳, 最后伸手扶住了墙壁，轻轻抬眼的时候，正见她瞪圆了眼睛, 披头散发，眼圈周围暗淡，活像一个被逼疯的人。 　　女人就快要控制不住地大喊出来, 顾倾之怕她的声音吵醒了病房里的人，也怕她这个样子吸引太多人的注意力。 　　“断了！你必须和我儿子断了！”女人紧揪着他的领子不放, 瞪着他的眼神里真的积攒了许多火气, 全部爆发在此处，咬牙切齿道，“我管不了他，但他外婆一定能管。你等着, 等着……” 　　她松开手的刹那，顾倾之看出她的意图，迅速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女人一把甩开他的手，很是嫌弃，脸上的表情也满是气愤。 　　此刻，站在原地的人低着双眼，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小孩。他神色平静地抬头，低声开口：“我知道了，你别和她说。” 　　面对女人说的那么多难听的话，顾倾之只是默默听着，冷静地重复：“她病了，你别和她说。我和他的事情会尽快解决的。” 　　走出这个医院的时候，顾倾之抬头，再次看到了漫天飞舞的雪花。 　　和那个夜晚很像。 　　此刻，好似正在为他做一场盛大的告别。 　　无论怎样，记忆还在，就像上一场雪。 　　和他一起堆的两个雪人，他拥上来的轻吻，亲口说的爱，顾倾之都不会忘记。 　　如果，没有在这天见到蒋言明的妈妈，没有听到这些像刀架在脖子上一样的威胁话语，或许……还能再勇敢一点吧。 　　可惜了，没有如果。 　　但幸好的是，顾倾之还是得到了想要的，那个曾经真心爱过的人还在他的身边。 　　所以，不用说了。 　　这场雪终于停了。 　　办公室里，两个人并肩依靠在一起。 　　蒋言明搂着他的肩膀，看到这白嫩的脸颊后没忍住亲了上去。顾倾之已经习惯他时不时的亲密举动，笑着扭头看他的时候便算是回应，然后就会获得更深、更频繁的吻。 　　蒋言明怎么亲都觉得不够，将怀里的人越搂越紧，又在他的酒窝处印下更深的一个吻。 　　脸颊处的皮肤都红了，顾倾之无奈又宠溺地笑了，伸手去摸他的脑袋：“你啊，是亲亲怪吗？” 　　蒋言明靠在他肩上，立刻承认：“是啊，一直都是。” 　　顾倾之揉了下他的脑袋，轻轻歪头：“旅行结婚你觉得好吗，还是想办一个婚礼？” 　　蒋言明很快回道：“旅行结婚吧，就我们两个人。”他想起来就觉得开心，已经在脑海中构思那些画面，“但是，我想记录下来。我们穿西装的时候多拍些照片和视频，等以后可以拿出来看。然后，我们就到处旅行，你想去的那些国家，我们都可以去，就我们两个。“ 　　顾倾之笑着点头：“好，那就这样。等领完证，这个游戏项目处理好之后我们就去。”他轻声说，“我也想和你两个人去旅行，安安静静的，就很好了。” 　　蒋言明又亲了他一下，右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脖子：“嗯。” 　　下午的时候，顾倾之独自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十几分钟后，被商子瑜叫走的蒋言明回来了。 　　蒋言明进到办公室之后就直接走到了顾倾之的身边，低头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顾倾之察觉到他的视线，很快抬头问道：“怎么了吗？” 　　蒋言明轻声说：“商子瑜刚刚和我借钱，他女朋友身体出了点问题，在国外需要治疗。他手里的钱不太够，所以刚刚管我借了。” 　　顾倾之有些意外，因为商子瑜本该是有存款的人，应该不会轻易到跟人借钱的地步。 　　“他和你借钱吗？借多少？” 　　“五十万。” 　　顾倾之短暂想了一秒，接着开口道：“他女朋友生的什么病？借这么多钱，应该不是小病了。” 　　蒋言明的语气也有些沉重，可能是想到刚刚商子瑜的模样的缘故。他拉起了顾倾之的手，对他说：“他没说是什么病，但看样子是很严重，不然他不会开口借钱的。” 　　顾倾之点头：“嗯，我们不问那么细了。” 　　蒋言明盯着他：“我可以借他吗？” 　　他抬头，很快笑了：“能帮就帮，你手里有，想借的话就借吧。”他很快道，“我手里也有几万，你都拿去吧。” 　　蒋言明垂眼看着，向前迈了一步，轻轻抱住了顾倾之：“好。” 　　在蒋言明和顾倾之借钱给商子瑜的那天，商子瑜整个人看上去垂头丧气的，可能已经好几个夜晚没有睡好觉了。 　　他主动说起：“是癌症，不一定能治好，但是总得试试。”他扯出一抹苦笑，“借的钱我会尽快还你们的。” 　　蒋言明立刻道：“不急，什么时候都行。” 　　顾倾之也点头：“嗯，不急。” 　　后来的一周，他们两个都没见过商子瑜。他女朋友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好转，他们也不知道。 　　一个晚上，蒋言明将手里的合同和好几张银行卡都放在了顾倾之的面前。 　　蒋言明紧握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都是你的。银行卡的密码都是那个，你知道的，你保管吧。” 　　看着面前的银行卡和那一叠刚仔细看过的股权转让协议，顾倾之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蒋言明将自己在公司的所有股份都转给了顾倾之。这件事情，蒋言明很早之前就在办了，只是最近才拿到这份协议。 　　蒋言明笑得温柔，满溢出来的爱意正将顾倾之层层缠绕。 　　“你……怎么把股权转给我了？我不要，你自己留着，转给我干什么？” 　　蒋言明攥紧了他的手，很快说：“没有你就没有这些了。你知道我的，我不太适合做这种事情，只是这些年我不得不做下去。现在，你回来了，你能做得比我好，所以，你来做，我会陪着你的。” 　　顾倾之有些失语，可蒋言明却很快抱住了他，在他的耳边说：“以后，我就好好画稿，做你的手。累了的时候就抱抱你，亲亲你。” 　　被抱住的顾倾之感觉自己的全身都是僵硬的，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字，和最下方的亲笔签名，他真的觉得，蒋言明的爱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蒋言明抱着他就是满足的，轻闭上了双眼，轻吻他的脖颈，低声说：“哥，你养我吧。” 第118章 正文完 　　一个下午, 蒋言明出门去谈事情，顾倾之在公司里和策划部的人商议游戏的活动设置。 　　这些天，蒋言明已经和公司的核心人员说明了股权转移的事情, 也商量好等这段时间忙完了之后就不再负责谈合作，渐渐转移重心，实现从前想象的画面。 　　做顾倾之的手, 他想要的东西、想看到的画面，蒋言明都可以用笔, 在纸上画出来。然后, 看着他开心笑起来的样子。 　　这就是从前的蒋言明一直希望的。 　　顾倾之确实比蒋言明更适合做领导, 以前逼自己做下去的人，现在终于是将这一切都放心地交给他了。 　　此刻，在会议室里的顾倾之正在连接投影仪。当前方的投影仪成功亮起的时候，众人的视线都放在了满屏的文字内容上。 　　其实, 顾倾之平常的脸色算不上严肃，可这样面色淡定的一个人却总是让人心生恐惧，生怕自己的部分没做好, 会让这个要求十分严格的人感到不满意。虽然他从没骂过员工，但有时只是一个眼神，却比任何严肃的批评都要管用。 　　坐在椅子上细致讲述每个细节的顾倾之早已忘记自己的电脑还登着微信, 也没想到突然弹在右上角的一条消息会打乱整个会议。 　　【眼睛亮亮又爱撒娇的小狗：你在干嘛呀？有没有好好吃饭？】 　　消息的提示音响起的那刻，顾倾之迟了一秒抬头, 然后就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顾倾之看到后连忙低头, 本是要点右上角的叉，却没想到手一滑，直接点进了内容。 　　现在，会议室里的二十几个人都看到了顾倾之的微信主页, 只要不瞎，就能看到那位置顶的联系人和明晃晃的备注。 　　还有，很多人都觉得眼熟的微信头像…… 　　全场无一人敢说话，可是，应该很多人都在心里嘀咕：果然，传言都是真的。 　　比起这个“实锤”更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这两个感觉就像是冰块的人私底下竟然这么甜，跟要融化了一样。 　　这个备注一出来，很多人都怀疑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爱撒娇？小狗？ 　　蒋总？ 　　他们心说：可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顾倾之的耳尖早已透着红，却还是要强装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看上去面无表情，实则手指微颤地彻底关掉了电脑上登着的微信。 　　无人主动问什么，他便自动下了台阶，继续说着本要讲的问题，只是磕巴了好几秒之后才找回状态。 　　会议结束后，顾倾之立刻给蒋言明发了微信。 　　【刚刚在开会电脑投屏了……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看到你发的信息了】 　　后面跟了一个哭唧唧的可爱表情。 　　蒋言明看到后立刻展露了笑颜，很快打字：【啊？这么巧啊？】 　　但其实是。 　　啊？这么好啊？ 　　他可一点都不介意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毕竟，他们两个人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如果可以，蒋言明真的希望全世界的人都能知道这个好消息。 　　那样的话他可真的是太高兴了。 　　顾倾之也不在乎，只是想和他说说话，很快问道：【你几点能回来】 　　【眼睛亮亮又爱撒娇的小狗：五点左右能到公司，然后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好等你回来】 　　蒋言明坐在沙发上傻笑，高琛实在看不下去，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哥们，差不多得了，看个手机都能笑成这样，你可真是没救了。” 　　蒋言明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羡慕？” 　　“我可不羡慕，你们这形影不离的，天天黏在一起，我可受不了。” 　　“你不懂。” 　　高琛“呵呵”两声：“我是不懂，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把公司股权都交出去了。你真是恋爱脑，谈个恋爱把自己全部身家都交出去了。” 　　蒋言明放下了手机，看着高琛很认真地说：“不是谈恋爱，是结婚。” 　　“啊？” 　　他笑着，一副在炫耀的模样：“下个月就去结婚，他跟我求的。” 　　高琛看见他这不值钱的样子直接两眼一黑，真想不到认识这么多年的人还有这样的一面。他用手扶着脑袋，转头过去：“跟你没话可说了，你已经没救了。” 　　蒋言明重新拿起手机，继续给顾倾之发了一条信息，撒娇说想要看看他在干嘛。但是，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他耐心等着，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几分钟收不到回应就觉得紧张。 　　此刻的顾倾之确实没办法看手机，他坐在咖啡厅的角落，对面坐着一位戴着帽子的女人。 　　几分钟前，从楼下回来的薛颜找到顾倾之，对他说：“楼下有个女的想要见你，她说她认识你，有话想和你说，让我给你带个话。她现在就在楼下的咖啡厅呢。” 　　顾倾之还在低头看文件：“什么女的？” 　　“看着四十岁左右吧，长得还挺好看。”薛颜很快说，“哦，对，她说她叫孟槿，你认识吗？” 　　顾倾之的手颤了一下，手中的笔随后掉落，他站起身，问道：“在楼下咖啡厅是吗？” 　　薛颜对他这个反应感到意外：“嗯，她说她等你。” 　　在迈动步子之前，顾倾之犹豫的那一秒其实也是有些担心和害怕。 　　当下，顾倾之坐在蒋言明的母亲面前，面色跟当年一样平淡，好似又回到了当年被她揪着衣领的那一刻。 　　周围的人不算多，他们坐的位置又是在角落，恐怕被泼一杯水，都不会有人发现。 　　顾倾之看着桌上的两杯咖啡，缓缓开口：“不知道您喝什么，就点了拿铁。” 　　女人坐在椅子上，伸手将这杯热拿铁移到了自己的面前：“谢谢。” 　　顾倾之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了，蒋言明也快回来了。 　　他再次开口，目光落在了眼前人的脸上，轻声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女人的五根手指紧紧攥着有些烫手的杯壁，抬头看向这个长得很干净好看的男生。她本是长相清丽柔和的人，此刻的声音也让人觉得很温柔，与从前判若两人。她盯着他的眼睛问：“你们又在一起了？” 　　顾倾之毫无迟疑，点头应道：“嗯。” 　　空气凝固的那几秒，顾倾之确定，不管她这次如何阻拦，情绪如何失控，他都不会做出像从前那样愚蠢的决定。 　　无论如何，顾倾之都绝对不会再和蒋言明分开。 　　很快，一个很轻柔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关心：“挺好的。你们现在挺好的吧？” 　　顾倾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了她两秒后才点头：“嗯，都挺好的。” 　　女人轻轻笑了一下，在自己身侧的小包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钱包，从中掏出了一张银行卡。她很快说：“这个给你。” 　　“我不要。” 　　她抬头，很快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和他平常不联系，他也不想跟我联系。我知道，很多事情，从前的很多都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但我……”她说不下去，忽然将这张卡往前面推了两下，“拿着，就当是我送你们的礼物了。我不敢给他，他也不会收的，你替他收着吧，就当是我一点心意。” 　　顾倾之看着眼前的银行卡，轻声说：“我们不用，您拿回去吧。” 　　女人低着头，声音更低，好似因为愧疚而有些发哑：“拿着吧，算我求你。不然，我这一辈子都过不去了。从前没照顾好他，让他受了很多苦，后来又因为我的原因，让你们……” 　　她第二次也说不下去，只能干笑了一下：“拿着，算阿姨求你了。” 　　顾倾之看着面前的人，心终是软的。毕竟是不是真心，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此刻，女人就是真的在恳求，希望能做出一点点弥补。 　　对从前没能照顾好的儿子，也对面前这个曾经恶语相向的男生。 　　她也不是突然接受了，只是与蒋言明近乎没有联系的那几年，她一个人静了下来，心突然就开窍了，好像在某一天明白了许多。 　　后来偷偷去看蒋言明的那几次，看到他那面色无光、尽显孤独的模样，她真的后悔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得，好像忽然之间，从前那个奶声奶气对自己说“妈妈，你忙完了就早点回来看我”的孩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回到办公室的顾倾之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这张卡，脑海里全是女人说出恳求话语时含泪样子。 　　顾倾之还是收下了这张卡。 　　晚上，蒋言明和顾倾之一起去了一家海边的西餐厅。 　　刚进门的时候，顾倾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因为这么大的一个店面，里面竟然没有一桌客人。 　　走进去看到饭店内的精心布置的那刻，顾倾之立刻看向了身旁的蒋言明。 　　蒋言明眸中带笑，牵着他的手，轻声说：“过来。” 　　顾倾之被他牵着走到了前面最大的透明玻璃窗，当脚步停在这里，目光向前望的那刻，海边亮起了几十盏小灯，瞬间照亮了顾倾之的双眼。 　　海面似乎落映着金黄的星光，让本触之不及的事物变得近在咫尺，就在顾倾之的眼中闪亮。 　　蒋言明紧握着顾倾之的手，同他一起站在摆满红玫瑰的窗边，看他喜欢的大海。 　　顾倾之转头过来的时候，蒋言明正盯着他笑，模样比那星光更让他颤动。 　　“我真的很开心。”他面对着他，双眼微垂，温柔深邃，“你当时说和我结婚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我不是没想和你求婚，只是那个时候有些怕给你压力，怕你还不愿意这么早就结婚。所以，我就没有和你说，想再等一等，却没想到让你先开口了。” 　　说完这话，蒋言明缓缓蹲下，单膝跪在了地上，从鼓囊囊的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他将它打开，里面的两枚璀璨的戒指露了出来。 　　顾倾之低头看着，见自己的爱人轻抬起双眼，目光明亮，带着期盼：“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他几乎是瞬间露出了酒窝，笑得好看，对他伸出了手，轻歪着脑袋：“我愿意啊。” 　　早知道顾倾之会答应，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蒋言明的心跳突然加速，伸手去握他手的那刻就像是抓住了自己心脏的引线一般。 　　他以这个低于他的姿势为他摘下戒指，戴上这枚新的戒指，起身的时候瞬间将他抱了个满怀，在他的耳边吹着温柔的风。 　　“我的了。” 　　“你是我的了。” 　　顾倾之笑着，抬起手看了看指尖这枚新的戒指，很满足地回抱着怀里的人。 　　“我又有一枚戒指了。” 　　蒋言明回答：“以后还会有的，会有很多。” 　　“好啊。” 　　在海边走了一会儿后，两个身影坐在了沙滩上，十指紧紧相扣，一刻都没有松开。 　　顾倾之将头靠在了蒋言明的肩膀上，低头看自己手上的戒指：“怎么突然求婚？” 　　蒋言明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侧头看着：“别人都有的，你也要有。求婚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不会忘记的。” 　　“啊，那我那个时候岂不是很随便吗？就，就直接跟你说了，什么都没准备。” 　　蒋言明笑着去亲他的脸颊，一下又一下：“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我来做就好了。” 　　顾倾之盯着他看，很快眼角带笑，吻住了他的双唇。 　　“那以后，就交给你了。” 　　蒋言明点头：“好。” 　　热烈亲吻的时刻无限漫长，持续到今后的每一个日夜。 　　从此没有泪水相伴的暗夜，只有爱人温暖有力的拥抱。 　　- 　　久别重逢，再次遇到你的那个瞬间，我再次确定，这一辈子我只为你而活。 　　如果不是抱着还能遇见你的希望，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除了你，我没有任何留恋的。 　　世界糟透了，我的光消失了。 　　从没放弃寻找的那三年时间，像个患了臆想症的病人。 　　终于，谢谢你，心软的人。 　　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给了我新的生命。 　　- 　　好久不见，重新跳动的心脏给出准确的答案，从没忘记，我不可否认。 　　还以为你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的我也会在夜晚想起我们的曾经。 　　如果我们没有分开…… 　　这个假设像是夜晚的影子。 　　我害怕、愧疚，不敢去勇敢一次。 　　谢谢你，这么爱我的你。 　　给了我愿意去相信永恒不变的勇气。 　　以后，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感到不安。 　　- 　　2025年8月9日，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