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少，清醒一点！》作者：万小迷
　　文案：
　　清纯小美人为霸占风流大哥，修炼成攻！
　　高自尊心口不一小心眼儿霸总攻
　　脑回路间歇性不正常的真风流大哥受
　　查客醒人如其名，清醒克制。
　　人人都说他是一位才华横溢、温文儒雅、心怀天下的企业家。
　　实际上……
　　他腹诽全世界，骂天骂地骂空气，看谁都不顺眼，给谁都起外号，他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小混球儿。
　　除了郑姚，无人知道。
　　查客醒热烈的爱着郑姚。
　　自由的郑姚，是他仰望的月亮追逐的风。
　　他也刻骨的恨着郑姚。
　　风流的郑姚，深情又残忍的郑姚，他要锁住郑姚。
　　对郑姚来说，他们的故事则是:
　　哪个小流氓的学生时代没暗恋过一个好学生呢？
　　高中时的阿醒是一个散发着书香味的小美人……亲吻后，一声不吭的，从京市跑到LON。
　　哪个风流少年没有个放不下的白月光呢？
　　大学时的阿醒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全是为他而流的眼泪……缠绵后，提裤子就跑不认账。
　　哪个的翻手云雨的大哥没有个爱吃醋的情人呢？
　　现在的阿醒变成了他最讨厌的精英，装逼也装的这么鹤立鸡群……说他是人渣，还要锁住他。
　　郑姚一直在妥协，查客醒永远不满足。
　　不接受“最喜欢”，拒绝当“最后一个”，变成“唯一”还不行。
　　标签：破镜重圆、攻很会哭、受很风流、全文存稿日更


楔子
　　他拨出那个号码纯粹是手比脑子快。
　　在他反应过来不对劲要挂断时电话已经被接通了，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弟弟在纽约出事了，你能帮忙吗？”
　　那边沉默了十秒回答：“你过来说。”
　　拿着挂断的电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大蠢事，他居然打电话向那个人求助？
　　他是被爷爷那句“我宝贝孙儿要是出事你们都得陪葬”刺激得大脑漏电了还是纯纯活得太悠闲想来一把作死大冒险？
　　尽管内心十级狂震，他还是平静如常的交代秘书“订机票越快越好。”
　　实际去机场的路上他的嘴唇都在颤抖。
　　他还能活着回来吗？
　　他十分忐忑。
　　这些年那人没弄死他是因为中国是法治社会且他家有矿，他有钱有势不好下手。去了自由美利坚枪击每一天的地方，孤苦无依的他就是砧板上的肉还不任那人想砍几段砍几段？
　　不砍死他也会阉了他吧？
　　他还能完整的回来吗？
　　可能是太过惊慌，他在路上居然睡着了，到了机场才被司机叫醒。
　　“二少，清醒一点！”
　　他立刻睁开眼睛戴上眼镜微微颔首：“辛苦。”
　　是的，他得清醒一点，不管是被杀还是被阉，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当个蠢货了。


第1章 再重逢
　　“二哥，救我！大哥交了赎金，可是他们贪心不足，连大哥也给抓了，要是不按时给钱，就要把我们丢到哈得逊河里去！”
　　查客醒接到堂弟哭唧唧的求救电话时，刚走出肯尼迪国际机场。
　　正在和绑匪交涉赎金的数目、交付方式，一辆红色阿斯顿马丁敞篷跑车滑到他身前，看到驾驶座上戴着墨镜，随意招了一下手的男人，查客醒的胸口像久未归家，被家里热情迎接的狗撞了一下。
　　很疼，但又不能打狗。
　　“十个小时后收不到钱，你们还是能见到这位娇滴滴的小少爷，不过可能要请入殓师拼接一下了，哈哈哈！”绑匪发出非常符合反派身份的笑声，查客醒只得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一点，再拿回来一看，已经挂掉了。
　　坐上副驾，不等他系好安全带，跑车就呼啸启动。
　　“阿醒，好久不见啊！”开车的男人笑意盈盈的低音在冷风中荡啊荡，及时的滋养了查客醒刚被绑匪的破锣嗓摧残的耳膜。
　　正值深秋，男人就穿了件袖口到手肘的肥大T恤和松垮垮的破洞牛仔裤，半长不短还带点卷儿的头发被风吹得张牙舞爪，盖住半张脸的墨镜也盖不住高耸的鼻梁，英俊、热烈、抗冻，一如十年前。
　　“郑哥，这次麻烦你了！”要不是亲哥和堂弟眼看着小命不保，查客醒实在不想联系这个，他接触一次就重伤一次的人。
　　男人挑了挑眉，凑近他耳畔吹了口气：“郑哥……叫的这么生疏，怎么不叫我姚姚了？”
　　查客醒全当没听见，反正车风大那口气也没吹过来。
　　“事情有了变化，我再和你详细说一遍。昨天下午我堂弟和他的情人在皇后区一间酒吧被绑架了，绑匪向我大哥索要赎金，约定今早送钱过去——”他昨天就和郑姚说到这里。
　　虽然他大哥查客承信誓旦旦的说会妥善处理好，把堂弟查清乐赎出来平平安安的送回国，但他还是心里没底，坐了十四个小时的飞机赶了过来，结果一出机场就接到刚才那通电话。
　　“现在绑匪把我大哥也扣下了，给我十个小时的时间筹备赎金。当然这只是表象，真正的情况是——”
　　“是你那个傻逼大哥找人绑架了你的傻逼弟弟，结果绑匪假戏真做，把俩人都绑了。”郑姚漫不经心的接话：“你们查家祖坟是地下水烧开了吗？整天傻逼冒泡。”
　　查客醒也不恼，因为他也这么觉得。不过他更喜欢腹诽两人为“查大废物”和“查三娘炮”。
　　“郑哥，纽约你熟，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我跟纽约的殡仪馆也熟，你选火葬还是土葬？”郑姚一个转弯漂移，车子开下了机场高速开进市区：“晚了尸体都硬了，不好穿寿衣。”
　　郑姚把查客醒带到曼哈顿唐人街深处一栋很有年代感的别墅，独门独院，从里到外坐着十几个华人兄弟，见二人进来都站了起来，特有规矩的喊：“姚哥！醒哥！”
　　跟老电影里的堂口一样。
　　查客醒解开Loro Piana深色羊绒大衣的扣子，一手插进里面的西裤侧兜，一手接过兄弟们递过来的烟，礼貌但有气场的点了点头。
　　郑姚瞟了他一眼，用口型说：“装逼。”
　　其实不用装，查客醒现在是一个千亿市值企业的COO，平时就是这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只是在郑姚眼里，他大概永远是个跟屁虫小弟。
　　郑姚他爸曾经是纽约华人总商会的会长，白的黑的灰的黄的彩虹的都有些门路，调查出查大废物雇的绑匪是拉丁美洲裔，不是什么大的团伙，一群杂鱼，但越这样越不好捞，而且阎王好见小鬼难挡，这帮人不守规矩，脑子一热什么不计后果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这时有个兄弟问：“醒哥，比较有经验的绑匪会把人质分开处理，如果情况紧迫，您给定个顺序。”
　　查客醒表面淡定，实则心火如焚。虽然大哥查客承与他同父异母还亏空公司资产策划绑架案妄图平账，堂弟查清乐在公司处处跟他唱反调是他继承家业的主要竞争对手——但血浓于水，这俩人最好谁都不要出事。
　　然而必须死一个的话……查客醒想了想，那还是他大哥死吧！查客承人死帐销，也就他爸能半真半假的嗷几嗓子，要是查清乐死了，他那心偏到肚脐眼的爷爷能把他和他爸的头拧下来挂直升飞机螺旋桨上甩空脑浆子给他宝贝孙儿盛骨灰。
　　好在郑姚十分给力，期限内锁定了那伙绑匪的踪迹，一边派人去指定地点交赎金稳住绑匪，一边拉上两辆车的兄弟去哈得逊河下游密林深处营救查家那俩傻逼。
　　车上郑姚和兄弟们商量行动细节，果决持重的样子，让查客醒有点恍惚，和记忆中那个嚣张跋扈热烈飞扬的少年很像，又不太一样。
　　十年前他常对查客醒说：“拳脚不长眼，一会儿你在这儿等着。”
　　此时他对查客醒说：“子弹不长眼，一会儿你不要下车。”
　　他们赶到的千钧一发，三张肉票已经被套上麻袋准备沉河了，绑匪们正在享受最后的虐杀游戏，拿枪乱射吓唬他们。
　　查客承一边尖叫一边满地打滚，扭的像条刚出水的大带鱼，查清乐和他的情人哭哭啼啼的互诉衷肠，说什么你爱我我爱你我们下辈子还在一起，还装模作样的为对方挡枪。
　　“你弟弟还真肉麻！”郑姚颇为欣赏的笑了一声，要不是情况紧急，查客醒怀疑他会开罐啤酒边喝边看戏。
　　“郑……哥，小心些。”查客醒轻声说。
　　郑姚随手给了他一巴掌，不重，但也不算轻，声音清脆的连旁边的小兄弟都讶异的看了一眼。
　　上市集团老总查客醒对当众被抽耳光这件事非常无所谓，他这辈子挨的所有巴掌都是郑姚扇的，事实上郑姚没拿刀捅他，他都已经在心底开香槟庆祝了。
　　兄弟们冲下车，郑姚一马当先，他身手矫健，凌空跃起一脚就把比他高壮几圈的美洲大汉踹飞出去。一通混战后人多干翻了人少，四个绑匪被就地按倒五花大绑，电话响接到消息，去接赎金的绑匪也被控制了。
　　事情至此圆满结束，被绑架的三个人虽然伤痕累累但都是皮肉受罪，能跑能跳死不了。
　　天空飘起了雪花，灰扑扑的，看起来不是很干净。查客醒随手打起一把黑伞从车里下来，量脚定制的手工皮鞋踩进覆盖着薄雪的河边沙土上，一步一个脚印，很有幕后大BOSS的气势，他想郑姚一定又在背后讥笑他了。
　　堂弟查清乐抓着他的手，特别感动的说：“二哥，谢谢你！”
　　查客醒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和的说：“一家人别说两家话。”
　　踩着绑匪胸口点烟的郑姚懒洋洋的问：“阿醒，这几个杂碎你想怎么处理？”
　　查客醒推了推眼镜，阴恻恻的说：“不是有现成的麻袋吗？也让他们享受一下沉河的乐趣——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当然是开玩笑，他可是奉公守法好公民，抓住坏人肯定扭送警察局啊。
　　但他还是挺想吓唬吓唬查清乐的。
　　查清乐却很兴奋：“二哥，你怎么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哇！”
　　查客醒深沉的说：“我高中时在外面混过一阵，就是那个，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你做过不良少年，但我以为你就是偷偷脚踏车，收收保护费这样子，没想到还是跨国组织这么高端哦！”查清乐简直星星眼。他是中俄混血，在纽约生活多年，说话却莫名带点台湾腔，嗲嗲的。
　　查客醒有点装不下去了，其实……偷自行车、收保护费什么的，他也不是没干过。
　　那时就是跟着郑姚混，还拧路灯灯泡、拆汽车车牌、偷老奶奶的腊肉、抢老爷爷的拐棍、路边的雪人也得踹一脚，反正什么傻逼干什么，还美其名曰——道上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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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客醒高中读国际学校，在这儿读书的学生99%会出国留学，剩下1%计划在国内读大学的都早早有了去处，学习氛围轻松到不如幼儿园，学生们的日常就是聊人生理想、聊家里新购置了什么豪车豪房，吹拉弹唱各种特长展示，体育课是马术冰球高尔夫，不像高级中学更像高级社交会馆。
　　像查客醒这种每天捧着本练习册做题的，一直是异类。
　　其实他也会弹钢琴拉小提琴打冰球打高尔夫，他更会组装舰艇模型玩机器狗——但他就是觉得没意思，还不如做题，数物化生题他都做，高一做高二高三的，高二做大一的——反正总有挑战，总有不会的题也总能找到标准答案。
　　高二的时候，班上来了个插班生。新同学在US出生US长大，到了十八岁被送回故土学习感受中华文化，他个子高腿长相貌英俊，看起来是个热情开朗的社交悍匪，实际上唯一爱好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大家好我叫郑姚，以后就多关照了！”
　　他来的第一天，做完自我介绍，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个昏天暗地。同学们以为他在倒时差，还特地放小了展望未来的声音，结果第二天、第三天、一个礼拜，整整一个月，他都在睡觉。
　　课间偶尔有醒的时候，伸个懒腰上个厕所，有同学跟他搭话，他也笑着应对，说不了两句就打哈欠，然后趴在桌子上接着睡，久而久之，长得再帅也没人对他感兴趣了。
　　查客醒和郑姚，在当同学的前半年里，就这样一个埋头做题，一个梦会周公，似乎毫无交集。
　　变故发生在查客醒十六岁生日当天。他妈妈曾玫女士为他办了个小型宴会，请了一些亲朋好友，还找了几个小明星来热闹热闹。查氏传媒集团是国内最大的传媒上市公司，叫明星来表演节目比叫家里的鹦鹉说吉祥话还容易。
　　但查家老爷子，查客醒的爷爷查玉州却沉了脸色，说小小年纪摆什么宴会，骄奢淫逸铺张浪费！精心策划的宴会草草收场，曾玫气不过顶撞了几句，说前几年查清乐十岁生日可是大摆宴席，半个娱乐圈都叫来了不说，商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邀请了，都是查老爷子的孙子，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查玉州大怒，说你们也配提清乐，我给清乐多好的都不过分，因为这是你们欠清乐的！清乐他爸爸，我的小儿子天歌，就是被你们害死的！
　　查客醒他爹查天阙一开始还呵斥妻子曾玫，听到自己父亲又提弟弟的死，也忍不住反驳了，说弟弟的死是意外，肇事方全责的一场车祸，我在车上也受了伤，也是进了ICU抢救回来的，爸你不能因为我活下来了就把责任推给我！
　　在门外的查客醒听见了爷爷痛彻心扉的怒斥声：“要不是你——要不是你转了方向盘，天歌不会死！”
　　“爸——我害怕！”查天阙快要哭了，他很委屈：“卡车那么冲过来，大灯照得我头昏眼花，我不转方向盘死的就是我！我没想害死弟弟，我是下意识的反应，我也怕死啊！”
　　以查客醒现在的年纪和心智，他是会理解查天阙的。
　　高速路，父亲开车，叔叔坐副驾，面对超载爆胎逆行冲过来的货车，生死刹那间，父亲转了方向盘当然不能算是有什么大错，就是法律上还有个紧急避险原则呢。
　　可是那时他十六岁，正是个人英雄主义支配大脑的时候，这些年他一直觉得父亲能力强有责任感，总被爷爷苛待却依然孝顺，对父亲既心疼又崇敬。可是亲耳听到父亲哭着说怕死，心中那伟岸的形象瞬间崩塌。
　　从那天起，查天阙变成了查老懦夫。
　　东亚小孩的成长都是从对父辈祛魅开始的，当夜查客醒跑出查家在大马路上闲晃，倒也没严重到失去人生目标的地步，就是突然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包括做题。
　　逛荡到半夜，在一个路边烧烤摊，遇见了领着六七个小混混和几个中年酒鬼干架的郑姚。查客醒躲在垃圾桶后面围观了一会儿，战事没有蔓延开，被老板和其他客人拉开了。
　　酒鬼骂骂咧咧的走了，老板抓着郑姚脖领子教训：“你们这些小屁孩也太气盛了，几把串儿而已，他们要吃就让给他们呗——”
　　“明明是我们先点的串儿凭什么让他们先吃？！”郑姚甩开老板的手，一脚踩着啤酒箱上，理直气壮的吼：“再说你是哪颗葱敢教训我，老子连自己亲爹都揍，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老板气的发抖，直说不收钱了赶他们走，郑姚却从裤兜里掏出几把皱巴巴的钞票拍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坐在红色的塑料板凳里，嚣张跋扈的说：“我就非得吃，你给我烤，之前点的都烤了，差一串儿都不行！”
　　那几个小混混也有样学样的坐下，闹哄哄的要吃串儿。
　　老板翻着白眼骂傻逼，烤鸡翅的铁签子砸的烧烤架啪啪响。
　　查客醒看着，也觉得郑姚那自以为是的样子，真的好傻逼，可是……那一瞬间，他也好想去当个傻逼。
　　无忧无虑，想干谁就干谁，过了今天不想明天的小傻逼。
　　作者有话说：
　　查客醒：他连他亲爹都揍，好帅啊！


第2章 内裤给提了
　　（继续回忆）
　　然而万万没想到，当傻逼也是有门槛的。
　　查客醒被两个尿急随地小便的小弟从垃圾桶后面揪出来，押到正在吃辣炒的郑姚面前。
　　“老大，他鬼鬼祟祟的监视咱们，还说是你同学！”
　　郑姚上下打量着他，翘起的嘴唇吐出一个蚬子壳。
　　查客醒赶紧说：“我坐你前面第二排，你睡觉时我还帮你关窗户。”
　　“哦……”郑姚没和任何小兄弟们提过他的家庭背景，知道他天天睡觉的只能是真同学了，何况这人看着是挺眼熟，于是问：“什么事？”
　　“我想和你一起……混，你带我一个吧！”
　　郑姚又细细的打量他。
　　那时查客醒还穿着为宴会准备的白色燕尾礼服，头发也做了造型，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妆，唇红齿白杏仁眼，长睫毛忽闪忽闪，是曾玫女士按照她最爱的BJD娃娃的感觉打扮出来的。
　　郑姚问：“你会打架吗？亮子，跟他过两招我看看。”
　　查客醒看着撸胳膊挽袖子的小弟一号，没动，只是摇摇头。
　　郑姚又问：“你会偷东西吗？去把那老板的钱包偷来！”
　　烧烤摊老板听见了，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怒骂小孩子家家不学好！
　　查客醒当然不会，还是摇了摇头。
　　郑姚有点不耐烦了：“骂人总会吧？去把那烤串的祖宗十八代骂一遍给我出气！”
　　这个查客醒真会，他每天在心里骂天骂地骂空气，但他说不出口，他活了十六年，一个脏字没说过。
　　他连“我cao”都没说过，他表达惊讶只说“我的天”。
　　郑姚站了起来，那时郑姚比查客醒高，俯视他，压迫感还挺强：“啥都不会你混什么混？！滚蛋！”
　　说完，一脚踹在查客醒的肚子上。不是很重，只在雪白的礼服上留下个清晰的脚印，他回家看了，肚皮一点都没青，但那感觉他现在还记得，踹他的腿很长，长的头等舱的豪华客座都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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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客醒本以为在纽约就会和郑姚分道扬镳，没想到他乘同一班飞机一起回了国，郑姚在国内有个贸易公司，眼下这国际局势，今天搞制裁明天加关税的，他恐怕得焦头烂额做空中飞人。
　　看着郑姚左摆右摆那两条大长腿，怎么都不舒服的样子，查客醒突然想起那双腿搭在他腰上的时候……
　　他催促的时候，还会用后脚跟踢他的背……
　　“客醒啊，这件事你可一定不要告诉爷爷啊！”飞机快落地了，查客承又凑过来，忧心忡忡的说：“光是我挪用公司资产的事情，他就不会原谅我，要是被他知道我差点害了清乐……他会把我送进监狱的！”
　　“大哥，放心吧，我知道你受到教训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这件事是我们三兄弟的秘密。”查客醒拍了拍查大废物的肩膀，又揉了揉他怀里三岁小孩的头发。
　　他心想，你干的傻逼事能瞒得了查玉州才见鬼了！带着私生子回去以为能让老头心软？太天真！除了查清乐，其他查家的崽儿都是他宝贝孙儿的垫脚石而已。
　　然而如珠似宝的查清乐，偏偏搞基，下不了崽儿。一下飞机还接到最新消息，他的影帝情人三小时前被爆出了同性床照，接机口围了好几百如狼似虎的记者和好奇群众，几个人只好在休息室等机场开VIP通道。
　　查客醒掏出手机，他的壁纸是一种叫蛇鹫的鸟，是所有猛禽中腿最长的鸟，一种漂亮到他每次用手机都忍不住观赏一会儿的鸟。
　　他躲着人搜索了一下，全网都是江影帝搂着一个白白净净看不清脸的男青年滚床单的照片，估计是和查清乐吧。他心想，查三娘炮啊真娘炮，怎么说呢，只有起错的名字，绝没有起错的外号。
　　“看艳照呢？”
　　背后突然响起低沉的笑声，查客醒收起手机转回头，措不及防撞进了郑姚深邃的眼眸中。
　　他之前在纽约一直戴着墨镜，飞机上戴了眼罩，此刻是时隔多年，查客醒第一次近距离的与他对视。那双熟悉的，总是带着笑意，多情又桀骜的眼睛，让查客醒紧张的握了握拳头。
　　他们现在差不多高，但郑姚踩在一阶台阶上，足以俯视他。
　　郑姚眉骨高，眼窝深，眼尾睫毛略长，垂下眼皮看人的时候，如猛禽凝视猎物。
　　查客醒整理了下情绪，平和的说：“郑哥，这次真的谢谢你。”
　　“呵呵……怎么谢啊？”郑姚摸出烟来，想到是在机场，又放回裤兜里。
　　查客醒正色道：“你想要什么谢礼？”
　　郑姚一挑眉：“不然还回来？”
　　“……”查客醒知道郑姚在说什么，只能装听不懂。
　　郑姚漂亮的眼睛眯起来：“以前老子为了报答你，可是流血了啊……”
　　“……”
　　“别紧张，老子没你那么丧德行！”郑姚跳下台阶，塞得很鼓的旅行袋有意无意的在他下半身狠狠撞了一下：“缺德玩意儿，干了老子屁股就跑，裤子都没给提！”
　　说完，抬手往后缕了下有点乱有点卷的头发，大步流星的走了。
　　直到郑姚走出休息室拐弯不见，查客醒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胡说八道！”
　　他明明记得，他给提了的。
　　最起码，内裤是给提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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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机场，查客醒直奔集团大楼，家里面查大废物和查三娘炮怎么跟查玉州扯皮他懒得管，查玉州是要大义灭亲走司法程序还是要拿查客承的事和查天阙谈条件他也不关心，公司里还有一大摊子公务要处理呢！
　　查氏传媒集团是查玉州四十多年前创立的，目前涉足的行业很广，十几年前在A股和港股上市，负责海外业务的查客承两年前运作过纳斯达克上市，临门一脚时被董事长查玉州叫停，现在想想，查客承搞出亏空，可能也与上市未果有关。
　　查客醒四年半以前从伦敦留学归来进入查氏传媒工作，很多部门都负责过，现在是集团的首席运营官，但股东们都清楚，很多方向性的决策，他这个COO的意见比CEO查天阙还重要。
　　查客醒在查家是个温和好脾气的人设，在公司看起来温文尔雅但行事独断专行，并不是个亲和的领导。他把出版、影视、广告、综艺、电子商务等部门的主管都叫过来问了几句，又把CFO叫来聊了聊财务报表，马上年底了，他得保证查氏传媒连续五年利润增速持续增长。
　　首席运营官和首席财务官在职务上平级，但他一个内线电话就可以把对方叫过来，因为CFO是他亲自从某跨国公司挖过来的。
　　查客醒最近的精力比较多放在自媒体达人运营上，就是MCN、直播、网红基地建设这类，和查清乐负责的影业部门比起来，这些东西总让人觉得不那么高端，但经济效益可一点不低端。
　　他有些嘲讽的想，拍电影赚的是钱，拍网红视频、搞直播带货赚的就不是钱吗？去年查清乐才回国，分毛没挣就开始包养明星，花的不是他查客醒赚来的钱吗？
　　忙乎一通，晚上回到家，氛围出乎意料的和谐温馨，四代人围坐餐桌前，你帮我夹菜，我给你盛粥，其乐融融的好像在演央视播出的大团圆电视剧。
　　这是……和解了？还是瞒住了？查老糊涂不会真的糊涂了吧？多么千载难逢的，逼迫查天阙退让，为了保住大儿子，牺牲二儿子，把公司交给查清乐的机会啊，就这么揭过去了？
　　查客醒有点己方厉兵秣马，敌人却卸甲归田的气闷感。亏他还把亲信都叫来安排了一天，等着查玉州出招他拆招呢，这样看来，反而是他小人之心了。
　　查玉州抱着查大废物的私生子，爱不释手，还给起名叫查岁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家给人足，时和岁丰……查客醒心想，果然啊，人老了，就会爱做白日梦。
　　平平顺顺的过了一个月，平安夜那天，查氏旗下的连锁影院正式营业，开业典礼邀请了众多的商界精英和演艺明星来捧场。
　　院线项目是查清乐进入集团后一手主抓的，查玉州很给面子的亲自出席，连在RUS生活的查清乐的母亲都特地飞过来见证儿子的成功时刻。
　　查客醒则很低调的在会场角落喝香槟，闲时掏出手机刷八卦新闻。查三娘炮的影帝情人也来了，在红毯上被记者问成了透明柜，不过他和查清乐的关系外人不知道，只以为他是受邀嘉宾而已。
　　在会场里随意扫了几眼，看到了个熟人，郑姚居然也到场了。他是做进口食品贸易的，和娱乐圈传媒业不太有合作，不过京市的商圈就这么大，各种饭局酒会来来往往，想搭上关系总能搭得上。
　　其实回国这四年多，查客醒也见过郑姚几次，都是五十米开外，郑姚佳人在怀谈笑风声，看没看见他，他不知道，反正他装看不见。
　　今时不同往日，郑姚不久前救了他家人，还视而不见似乎太不仁义。虽然郑姚说他是缺德玩意儿，但今晚查客醒决定做个人，去打个招呼。
　　然而他刚往前走几步，把俩人的距离缩减到十五米，就见一个穿着亮片小礼服的小美女扑进了郑姚的怀里。
　　郑姚双手搂着小美女的腰，略微将她抱起来掂了掂，发出低沉的笑声，这么远查客醒都听到了，就响在他耳畔。
　　“开心吗？”
　　“开心，太开心了，谢谢郑大哥！”
　　宴会顶棚的灯光一束束的，打在小美女的裙子上，散发出斑斓的光晕，晃的查客醒眼仁疼。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心想还是别去破坏郑姚的好心情了。
　　只是之前见郑姚的女伴都是风姿绰约的成熟女士，这次却是个娇小玲珑的少女，怎么换口味了吗？
　　难道郑姚“老了”？……只有“力不从心”的老男人，才会喜欢懵懂无知的小女孩。
　　郑姚如今……还有一个多月才到二十八岁吧……
　　开业酒会按照流程走，查清乐意气风发的致辞，下台后居然牵起他情人的手，领着去见母亲了。众目睽睽，他情人又刚刚被爆了性取向，这举动，分明是一起出柜的节奏啊！
　　全场先是落针可闻，而后一片哗然，闪光灯狂轰乱炸，不仅是记者媒体，其他明星商人甚至工作人员都在拍照录像。
　　查客醒脸上挂着属于新闻当事人家属那种宽容的微笑，心里却开起吐槽大会，瞧瞧现场这一个个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围观起豪门阔少与新进影帝的出柜现场，不也都兴奋的双眼放光鼻孔扩大脸颊通红？
　　平时还总看不起短剧，这就是经典的霸总短剧片段，你们不都爱看的狠吗？
　　这时郑姚度步过来，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在不故意耍狠的情况下，郑姚的声音就是带着笑意的：“你弟弟，可比你有种多了。”
　　查客醒也笑了一下。
　　我有没有“种”，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知道啊，姚姚。
　　作者有话说：
　　查客醒：“我的天”……也挺娘炮的


第3章 ，你是不是在追我？
　　查客醒默默决定把查清乐的外号从查三娘炮升级成查三情圣。
　　但他查客醒做不成情圣，他天生就是个社畜，哪怕他生在大富大贵的查家，也不过是个大富大贵的社畜罢了。
　　就好像郑姚，天生的流氓，他生在流氓世家就是个大流氓，生在普通人家也是个小流氓。他现在能在纽约道上翻手云雨，也不妨碍他高中时，是个偷鸡摸狗，狗闲猫厌的小混混。
　　(回忆开始）
　　经过十六岁那个“成长”的夜晚，查客醒就彻底缠上郑姚了。
　　“你干嘛跟着老子！”
　　一放学，查客醒就追在郑姚屁股后面，郑姚骑自行车他也骑，但郑姚腿长蹬的又快，他追不上，于是干脆买了台电动自行车，前有买菜筐后有Baby座那种，第二天骑着接着追。
　　郑姚烦得不行，把他推进小巷子里按在墙上吓唬：“再跟我就揍你！”
　　查客醒瞪圆了眼睛，跟个追着妈妈的小鹿一样，一脸崇拜的说：“郑哥你太有魅力了，我特别想追随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郑姚的态度果然缓和了一点：“想追随我的人多了去了，你排不上号。”
　　查客醒不放弃：“没关系，你就让我排着，我只要在队伍里就行，你别嫌弃我！”
　　“你要是能找到我你就排吧！”郑姚拽拽的一笑，直接抢了查客醒的电动自行车跑了。
　　可是查客醒就是找不到郑姚，那个烧烤摊他去了也没见郑姚的影子，倒是遇到了其他小混混，先是鬼哭狼嚎的喝酒骂人，喝多了又调戏路过的女孩子，被拒绝了就砸桌子踢椅子，把烧烤架都掀了，老板甚至动了刀子，混乱之中也不知道谁刺伤了谁，反正是见了血。
　　查客醒躲在垃圾桶后面，在冲突升级之前就报了警。
　　这也是他坚定的要追随郑姚的原因——他想去当傻逼、不是，是去做不良少年，但他又不是真的想当臭流氓，做打家劫舍的社会败类，他就是想追求一次有别于乖宝宝的生活体验，所以郑姚这种混法，傻逼但不惹祸，刺激但不危险，他觉得刚刚好。
　　除了郑姚，他找不到别人了，也信不过别人。一个天天上课睡觉的大傻子，能坏到哪里去。
　　查客醒决定转变策略，放学了他追不上，在学校郑姚总跑不了吧！
　　他买了超大号的午睡枕、人体工学坐垫，把郑姚的课桌全方面武装成睡觉圣地。
　　郑姚一进来看到自己这格格不入的座位都愣住了，不过他很快适应，用登基的架势坐上龙椅，开始享用“小醒子”贴心至极的服侍、狗腿无比的伺候。
　　郑姚怕热，哪怕是秋天他也经常睡的一脑门汗，这时就会感到一股凉风袭来，睁开眼，就见查客醒弯着腰凑在他面前，一手一个小电风扇，汗流到哪里，凉风就吹到哪里。
　　一双水汪汪的杏仁眼聚精会神的盯着汗珠，像是在看小美人鱼的眼泪，等那泪珠变成泡沫消失了，才心满意足的眯了眯眼睛。
　　郑姚爱出汗，自然就容易渴，他睡着睡着觉得嘴巴有点干，下意思动了动嘴，一个软软的东西就碰到他嘴唇，睁眼一看，查客醒蹲在他面前，手里举着盛满冰镇饮料的保温杯，上面插着硅胶吸管。
　　粉白的小脸上肉嘟嘟的嘴巴也紧张的抿着，等郑姚含住吸管吸吮冷饮，嘴角才向上翘了起来。
　　郑姚经常一睡就是几个小时，一个姿势不动四肢都僵了，他迷迷糊糊的跺跺脚，就感觉腿被抬了起来，他偏头一看，查客醒规规矩矩的坐在他斜对面，把他的一条腿放在自己的双腿上，双手像弹钢琴一样，从小腿肚开始往上按，细致到不放过每一个“琴键”，一寸一寸的往上移，在摸到大腿时被郑姚一脚踹翻。
　　查客醒不气馁，他爬起来接着干！
　　九月正午的阳光还是很毒辣，郑姚的脚刚踏出教学楼，一把巨大的遮阳伞在他背后撑起；
　　国际学校的学生餐厅菜品丰盛，郑姚一抬手，一双筷子插进了他两根手指头里，一低头，符合他口味的菜早已打好，连小龙虾都给扒了皮；
　　体育课，天气不热的时候郑姚也会参加，他一击有力的ACE球直接得分，一回头，查客醒像个球童一样在他这一侧认真拖地，把他滴下来的汗擦得干干净净。
　　查客醒在家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有伺候人的天赋。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那种人，他十六年的人生其实有很多次放弃，但这一次，他跟郑姚杠到底了！
　　连不太熟的同学都调侃他：“查客醒，你怎么跟郑姚的小媳妇似的？”
　　郑姚享受了一个礼拜太上皇的待遇，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在追我？”
　　查客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手上不忘给他扒开心果仁，面上一双杏眼闪着光：“不是，郑哥，我是想追随你！”
　　“你喜欢我？”
　　“我崇拜你！”
　　“行了你不用装了，崇拜还是喜欢我分辨的出来！”郑姚一摆手，大度的说：“虽然我不好这口，但我也不歧视你，你随便暗恋我也行，明恋我也没事，不用有心理负担。”
　　查客醒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忍！为了当傻逼的理想，忍！
　　托查天阙和曾玫给他的遗传基因的福，他伏低做小的时候也不谄媚，巴掌小脸上都是楚楚动人，“郑哥，你晚上出去玩，能不能也带上我，我保证不给你拖后腿！”
　　看他“痴情一片”的份上，郑姚终于点头，他把一大把开心果扔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行吧，就收了你吧！有行动时自己机灵着点，有危险就躲着，胆小不是毛病，瞎跑瞎冲被打死了我可不给你烧纸。”
　　郑姚说的行动，就是收保护费。
　　有时去夜市收，小吃摊十块，水果摊五块，卖淀粉肠的两根肠——而且有事是真上，维护夜市的安定繁荣就是他们的神圣使命！
　　有时也会去附近的网吧“勒索”偷父母身份证上网的wei成年小孩，不给钱就告诉你妈！
　　搞的钱多就去吃烧烤，搞的钱少就去吃炒冰——查客醒每个礼拜的零花钱能买一卡车的烧烤淀粉肠冰淇淋，郑姚能上国际学校估计家底也丰厚，但他俩从来没充过阔少，一直遵循着“挣”多少花多少的原则，和这群小兄弟们有福同享有苦共担。
　　每天晚上七八个小流氓蹲在马路牙子上吃鸡骨泥肠吃的喷喷香，目光还四下搜寻下一个“行动”目标。
　　嗯？那个偷kui女生裙底的眼镜男，装什么傻，老子录像了有证据，往哪跑！
　　整晚干的都是这种傻逼事，但是——真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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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查玉州八十岁寿宴，查清乐高调亮相，紧接着空降成查氏传媒影业部门负责人，隐隐有打响家族内斗第一枪的意思。事隔一年，他又高调出柜，然后宣布和情人去US深造，丢下一堆烂摊子就潇潇洒洒的走了。
　　查客醒只得临危受命、毫无准备的接手了影业那边未完的事，一通梳理后……好吧，“烂摊子”算他污蔑查清乐，这小子人虽然不靠谱，工作能力还是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这些事，查玉州发现查家唯一任劳任怨不会跑也不会造反的牛马只有查客醒，于是对他的态度温和了不少，偶尔也会过问一下他的工作生活，要他别太辛苦。
　　查客醒表面上很感动，心里却不以为然。
　　查老糊涂明目张胆的偏心眼这么多年，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他爸查天阙的确是个懦夫，妻子和三个孩子都被父亲区别对待，换成他，可不会忍辱负重这么多年。
　　洗完澡躺在床上，查客醒正要滴眼药水，接到一条微信。
　　“房屋过户手续已办妥，钥匙和房产证明早快递，注意查收。”
　　是他的小学同学吕彤发来的，查客醒九年义务教育读的公立学校，有几个人品稳重办事妥帖的同学一直有联络，帮他代持一些与查氏传媒集团毫无关系的股份、房产。
　　他当然有很丰厚的私人资产，也有一些不想为人知的投资。
　　查客醒随即联系另一个中学同学，让他明天来找自己，房屋装修的事要委托他。
　　沟通完，他关了床头灯，正打算睡觉，手机屏又亮了一下。这次收到一封短信：“最近小心点，有人买你一条腿。”
　　不看号码他也知道是谁发的，除了郑姚，不会有别人了。
　　他没存郑姚的手机号，但十年了一直记在脑子里，上次为了救查清乐打他电话时，也担心郑姚换号了，好在这些年他回US又回来，这个号仍然在用。
　　这次他毫不犹豫的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听：“阿醒……”
　　郑姚的声音实在低沉悦耳，躺在床上听让查客醒有点敏感，他下意识坐直，开门见山的问：“怎么回事？”
　　“羊蛋儿，还记得吗？他给递的消息。”电话那头响起打火机的声音，郑姚缓缓说：“他问咱俩还有联系没？有人找他买你一条腿，他没接。”
　　杨丹，他们当年一起混的小兄弟，就是把他从垃圾桶后面抓出去的小红毛，没想到居然真的走上了这条路。
　　“是谁？”
　　“羊蛋儿没说，但我查了一下，应该是冯吉。”
　　原来是这个大傻逼！
　　查客醒在心里把冯吉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咬牙切齿的说：“我买冯吉一手一脚！”
　　郑姚笑了起来：“你别跟我说，我在国内可是奉公守法的小本生意人，不干那违法乱纪的事。”
　　查客醒也笑了，可能是最近总回忆起年少时瞎胡混的往事，说话不自觉就带着“社会人士”的口气，其实他和家人讲话柔和似水，和合作方讲话谦和有礼，任谁都得夸一句“查二少真乃儒商！”
　　“你不好奇我和冯吉怎么结的梁子吗？”
　　“因为你那个傻逼弟弟？之前不是有个新闻，冯吉和你弟弟的小情人撞车了？”
　　“是，也不全是。”
　　冯家是做地产生意的，最鼎盛的时候国内富豪榜能排进前五，冯吉是独子，是明面上冯家唯一继承人。
　　查客醒刚进查氏传媒那两年，致力于新闻类目内容升级，旗下有份《古都日报》，连续一个星期整版报道本市周边一个县非法占地，侵占农田改建高尔夫球场，占地期间还与地痞流氓勾结殴打不配合的村民，甚至与村长合谋侵吞征地款，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占地的房地产公司新成立不久，其实是冯家给冯吉开小号历练的，当时冯吉通过各种关系找查客醒递话，要他撤掉报道，还对调查记者发死亡威胁。查客醒一边保护记者一边向上级主管部门反应，发声明誓与H恶势力斗争到底，还动员了一堆明星博主转发，最后把事情闹到不彻查不能收场，差点把冯家牵扯进去。
　　后来那家地产公司倒闭，法人被判刑了，冯吉虽被保住了但也被他爸给狠狠削了一顿，再不让他碰冯家主业，随便给了几个钱让他做点小生意，冯吉就又开电影院又到处投资电影，其实是为了玩明星方便，然后这么一玩又和搞电影院线的查清乐对上了。
　　当时冯吉和查清乐为了包养明星争风吃醋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冯吉还拿车撞查清乐，亏了江影帝救了查清乐一命。
　　然后查客醒就利用这事狠狠敲了冯家一笔，目前正在建设的网红拍摄基地的地皮，就是从冯家超低价收来的。
　　车祸事件后冯吉断了腿，被他爸送US去了，没收了护照不让回来，没想到在国外还能兴风作浪，更是新仇旧恨加一起，直接买起凶来了。
　　听了来龙去脉，郑姚声音里的笑意更深：“看不出来你还挺ying……气。”
　　大哥能不能别这么断句。
　　再说，我ying不ying，你还需要看吗？你没有切身体会吗？


第4章 ，生日快乐
　　查客醒内心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查清乐也在US，赶忙说：“我堂弟那边，你帮我盯着点他的安全好吗？”
　　“行啊，真是好哥哥。”郑姚一口应了下来。
　　而后一时无话，两人都沉默了。
　　查客醒低着头，看着手腕上的机械表，秒针走了十下，仿佛走了十年。他心里有点慌，不是因为被买凶要断他的腿。
　　查客醒心想，有些事情，是不是，说开了比较好呢？哪怕恢复不到最好的时候，能做朋友也好啊！
　　他理了理头发，放轻声音：“郑姚，我……”
　　“郑哥，我洗好了！”
　　一道甜甜的女声在电话那端响起。
　　查客醒立刻问：“玩儿着呢？”
　　郑姚发出气音：“嗯哼。”
　　“爽吗？”
　　“比跟你玩儿爽！”郑姚的声音没什么变化，还是荡着笑意：“还有事吗？”
　　“没有。”
　　电话直接被郑姚挂断了。
　　查客醒盯着手机屏保上的漂亮猛禽十秒钟，脑中又把十年过一遍，然后把手机丢到一边，躺回被窝里，琢磨要不要请个教练学学散打泰拳柔道？想想还是算了，他十几岁就试图学过，发现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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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跟郑姚一起混社会之后，十六岁的少年查客醒每天都过得很满足，那时还没有共享单车，路上都是自行车，他卸个车铃拔个气门芯都能乐半天，就是爱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傻逼事。
　　他和郑姚的小兄弟们也相处得很好，他平时话不多但嘴甜，业务能力差但勤快，就跟在郑姚身边做他的拎包小弟，因为长得好看年龄又是最小的，大家都很照顾他，真有麻烦需要动手时从不让他上，他就负责放风看衣服。
　　混了几个月，他们帮一个深夜通勤的姐姐打跑了调戏她的流氓，那姐姐很感激，请他们一行八个人去KTV玩，到了才知道，姐姐是KTV的大领班，还给他们点了一屋子公主。
　　“今天呢，你们就尽情和小姐姐们一起唱歌喝酒，不收钱，但点到为止哦！”姐姐眨了眨眼睛，关门出去了。
　　KTV包厢里顿时响起一片狼叫。
　　郑姚的这群小兄弟，最大的不到二十，最小的是查客醒，个顶个的小处男，这时都激动的站在门口乱蹦，不敢越雷池一步。
　　郑姚率先走进去，大大方方往沙发上一坐，开了一瓶香槟说：“看你们抓耳挠腮的猴子样！快过来，别辜负姐姐的美意，都开心的玩一玩吧，想吃什么就点，哥会结账的！”
　　一个小兄弟凑过来问：“郑哥，你好淡定啊……你有没有那个过？”
　　“那当然，老子这么大就爽过了！”郑姚伸手比了个数字，一脸傲娇：“美……老家还有好多大姐姐小妹妹痴心一片等着哥回去呢！”
　　郑姚一直隐瞒自己是国外回来的事，这个不难，他说话一点洋腔洋调也没有，反而个别遣词造句会带出点东北口音。
　　“郑哥厉害啊！”
　　“不愧是郑哥！”
　　小兄弟们你推我，我推你，陆陆续续凑到公主们身边，唱歌喝酒玩牌划拳，趁机拉拉小手，有胆大的搂搂小腰，不亦乐乎。
　　郑姚推了查客醒一把，用鼓励的口吻道：“去啊，找个妹妹聊聊天。”
　　查客醒坐着不动，给郑姚扒橘子皮。
　　郑姚把橘子扔嘴里，往沙发上一靠，“别太迷恋哥，没结果的。”
　　查客醒冲他一笑：“她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也是，你眼光高，一般的看不上。”
　　查客醒的确眼光高，他小时候总参加影视剧发布会和颁奖典礼，娱乐圈的帅哥美女见多了，他妈曾玫女士就是华裔小姐选美冠军，他妈的闺蜜们虽然有了年纪但也个顶个的大美人，他对漂亮的皮囊其实早已免疫。
　　这一屋子，没有一个能让他多看一眼的，除了……郑姚。
　　郑姚整天不修边幅，头发半长不短，衣服也穿的乱七八糟，但都不能阻挡他这个大帅哥散发光彩。而且郑姚不是普罗大众标准脸的帅哥，他帅的很有特点。他的头骨长得饱满，整张脸舒展大气，皮肤是健康的浅麦色，山根处鼻子拔地而起，鼻头精致，嘴巴是菱形的，上嘴唇翘翘的，仿佛天生为了叼着烟一样。
　　他有两条浓密的直眉，眼眶虽然深邃，眼型却是柔和的柳叶型，瞳孔是在不同光线下会变色的琥珀色，和飞扬的气质有点冲突，使他整个人又纯真，又骄傲，又……性感。
　　所以哪怕他在这里吹牛说自己经验丰富阅女无数，也不显猥琐。
　　至少那时查客醒以为他在吹牛。
　　郑姚吃着查客醒剥好皮的葡萄，还是不死心，又怂恿：“不过你去试试，其实关了灯都一样。”
　　查客醒被他推烦了，干脆说：“我就喜欢郑哥，跟别人都不行！”
　　“唉，一见郑姚误终身啊！”郑姚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哥带你玩别的去！”
　　然后就把查客醒带到了拳击馆，上来就给了他一套直拳勾拳摆拳，把查客醒打的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还喜欢郑哥吗？”郑姚蹲在他身边，笑盈盈的问。
　　虽然戴着护具没受什么伤，也不太疼，但查客醒还是很难过。其实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细狗，查家也不会允许他当细狗，他有系统的做力量训练，穿衣服看不出来，脱了是有薄薄的一层肌肉的……可是在郑姚看似随意的拳头下，他竟然连躲闪都做不到。
　　查客醒小小的男性自尊受到了大大的冲击。
　　郑姚继续伤口撒盐：“你看你这废物样子，还总想在道上混，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查客醒心想，这是来劝他“弃恶从善”吗？其实不用劝啊他就是想放纵一段时间，他明年下半年就会出国，学校都选好了，谁真的混社会啊！
　　“所以我才跟着你啊！”查客醒把头上的护具摘下来，汗水滴进眼睛里，他眨了又眨，眸子水汪汪的：“我还上哪里去找这么照顾小弟的大哥呢？”
　　郑姚突然问：“哎，你跟女的好过吗？”
　　“没有。”
　　“跟男的呢？”
　　“也没有。”
　　“就吊在我这颗树上，非我不可了是吧？”郑姚用拳击手套怼他脑门一下。
　　查客醒低着头，像只委屈的小鹿，发出鼻音：“嗯。”
　　郑姚把拳击手套摘下来，在裤兜里摸烟，摸出来一个空烟盒，随手扔了。其实郑姚真正抽烟的时间不多，身上也没有烟味，他似乎就是喜欢叼着烟，查客醒想过给他换成奶茶吸管估计他也叼的很爽。
　　“我去买——”
　　查客醒很有眼色的起身，同时，郑姚向他下半身伸出手。
　　“那我给你弄一下。”
　　“不用了！”查客醒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紧接着后跳，正撞到拳击台的围绳上，又被弹回来，扑倒了一直蹲着的郑姚。
　　“啊……你喜欢这么来啊？”郑姚笑吟吟的。
　　“我——我去买烟！”查客醒面红耳赤的爬起来，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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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客醒联络了查氏传媒常年合作的安保公司负责人，让对方给他介绍个贴身保镖，不是平时明星搞活动派出来的一大群穿着黑西装手拉手挡粉丝那种，要找个有真本事、关键时刻能保命的真保镖。
　　对方很上心，下午给他邮箱发来了五个职业保镖的资料，都是特殊人士退役，甚至有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查客醒排除掉年纪有点大的，长相过于凶悍的，在剩下的二男一女里，选了那个女的。
　　贴身保镖，他反而觉得女的更方便，一是女性更容易沟通交流也更好隐藏身份，二是就算是被误会成是情人，也是女的比较好听啊！
　　代号叫“益生菌”的女保镖第二天一早到了，穿着合体的套装，腰肢纤细，皮肤也很好，看起来不像是有通便需求的样子。
　　“查先生你好，叫我小易就行了。”易小姐细声细气，走起路来聘娉婷婷。
　　查客醒对她没有丝毫轻视，能干这行，女的只会比男的更狠更有手腕，握手时她那一掌心的老茧可做不了假。
　　查客醒带着这位特别助理回了家，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让她每天陪同自己上下班。查家人啥反应也没有，他在查家的信誉分满到爆表，他做什么他爸妈都会觉得，客醒向来有分寸，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礼拜，风平浪静到，查客醒怀疑郑姚是在逗他的程度。再说眼看就要春节了，接了冯吉活儿的打手未必是本地人，万一看没啥机会下手就先回老家过年去了呢？
　　腊月二十二那天查客醒正在集团大楼加班，晚上十一点，接到了他亲弟弟查客诺的电话。
　　查家第三代有四个孩子，都是男孩，最小的查客诺今年刚满十八，性格古怪，从小就阴郁的跟个鬼娃娃似的，天天顶着俩黑眼圈昼伏夜出，平时见不着人，见面也不说话，被查客醒赐名“查小变态”。
　　这三更半夜给他打电话准没好事。
　　一接听，果然传来变声期少年哑着嗓子的哭嚎声：“二哥快来帮帮我，我朋友要死掉了！”
　　查客醒把电话声音调小一点，关切的说：“小诺别慌，你朋友出什么事了？打急救电话了吗？报警了吗？”
　　“不能报警！二哥一定不可以报警！你快来求你了！”说完挂掉电话，然后微信收到加好友申请——是的，他和查小变态连微信都没加。
　　通过好友后，头像是个人类头骨的查客诺发来一个定位，一个房间号，最后又发了一个“速来”的表情包。
　　查客醒通知副手替他参加几分钟后与海外合作商的视频会议，带上易小姐去了查客诺发的地址，老火车站附近一个破旧的小旅馆。
　　哪怕路上做了心理准备，进入房间后，查客醒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是间大床房，床中间趴着三个人，都穿着清凉的奇装异服，三根脖子分别套在三个铁环里，三个铁环还互相套着，应该是最后一个女孩套的时候操作出现了点差错，导致其中两个环别了起来，卡着三个人的脖子。
　　查客醒赶到时这三个人都被勒得脸红脖子粗，随时有窒息的危险。
　　查客醒摘下眼镜仔细擦了擦，再三确认不是自己眼疾发作看错了——现在的年轻人都玩的这么花吗？
　　“小诺，你们在干什么？”查客醒的声音还是很稳。
　　“我……我们在玩角色扮演，我朋友卡住了，二哥你快救救他们！”
　　“那你……扮演什么角色呢？”
　　“我……我只是来参观的……”查客诺支支吾吾，显然没说实话，那三个环后面还有一个空着的环，估计是给他准备的。
　　那三个环挺粗，徒手解不开，好在易小姐工具齐全，从她的随身包里掏出了老虎钳，单脚踩上床就剪了起来。
　　她动作利落堪比专业破拆人员，努力了十分钟，先把唯一的女孩解救了出来。
　　查客醒把旅店的浴巾盖在女孩身上，柔声问：“你多大了？”
　　女孩满眼泪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二十……”
　　查客醒稍微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未成年，再仔细看，这女孩，这不是……查氏影院开业酒会那天，郑姚搂着的那个穿亮片裙的小美女吗？
　　要不要跟郑姚知会一声呢？
　　可能是最近看公司拍的短剧样片看多了，查客醒脑子里闪过一堆《霸道总裁的柔弱小娇妻》的剧情。虽然他觉得郑姚万花丛中过，大概不会记得一个月前泡过的小美人，但是这个的确和他以往的女伴不太一样，万一呢？
　　“你叫什么？”
　　“宋……宋甜甜。”
　　他拿出手机输入郑姚的号码，等了几十秒郑姚才接听，背景音很嘈杂，强烈的鼓点和电子音乐，好像在开party。
　　“阿醒，什么事？”噪音渐小，郑姚走到了安静一点的地方，声音还是荡着笑意，似乎心情很好。
　　查客醒开门见山的问：“宋甜甜，和你关系怎么样？”
　　“谁啊？”
　　“宋甜甜，我那天见你搂着的一个女孩。”
　　“哦，可能搞过一宿。”郑姚漫不经心的回答：“怎么，你看上了？随便啊不用知会我。”
　　查客醒抿了抿嘴唇：“……没有，你不熟就没事了。”
　　他刚要挂电话，那边郑姚突然叫了一声：
　　“查客醒！”
　　郑姚很少这么连名带姓的叫他，这是……想起什么来了？难道真的是险些错过的真爱？
　　查客醒举着手机等着郑姚的下文。
　　结果郑姚沉默了三秒钟，只问：“你没有别的事？”
　　“嗯……”查客醒语带歉意：“打扰你了？”
　　“我问你有没有别的事！”
　　“没有啊。”
　　咔哒，电话被挂断了。
　　查客醒突然笑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着旅馆斑驳墙壁上挂着的破旧电子钟。
　　数字一跳一跳，很快来到00:00。
　　生日快乐，郑姚。


第5章 ，封建大家族
　　“生日快乐！郑哥！”
　　腊月二十三，是郑姚的阴历生日，也是北方的传统节日，小年。
　　十六岁的查客醒参加完家宴后，换下华服穿上羽绒服，把早就订好的三层大蛋糕固定在电动自行车后座，匆匆赶去夜市附近的小川菜馆给郑姚过十八岁生日。
　　他在当不良少年这件事查家父母是知道的，曾玫还在家宴上当成新鲜事与亲朋分享，语气中都是对乖儿子难得的叛逆行为的宠溺。亲戚们也都应和着说是啊是啊，客醒最是懂事，但终归才十六岁，平时就是太少年老成了，多出去玩玩也好，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呢？
　　没有人觉得这种小孩子扮家家一样的“混社会”行为会对查客醒注定光明璀璨的人生有什么影响，包括查客醒自己。
　　小兄弟们凑钱订了川菜馆最大的包间，点了一桌子菜，搬了好几箱啤酒，查客醒带来的蛋糕摆在最中间。年关将至又是老大的生日，大家兴致高昂，喝到接近午夜，一屋子人醉得东倒西歪。
　　轮番被灌酒却把所有人都干趴下后，郑姚潇洒的冲查客醒一招手：“谁吐屋里了，一股味，走，出去透透气。”
　　查客醒乖乖跟了出去，他未成年，不喝酒。
　　郑姚号称千杯不醉，但步伐终究是有点飘，跳上挡车的石墩子时脚下打滑，晃了晃稳住身形，蹲下，摸出烟来叼着。已是深冬，他只在T恤外面套了件皮夹克，下身还是破洞牛仔裤，孔隙里露出一点腿上的肉，连秋裤都没穿。
　　查客醒最近经常有把手指戳进他的裤洞里抠两下的冲动。
　　“好冷清啊……”郑姚望着天边那不圆也不弯，像个大芒果的月亮：“都快过年了还这么冷清，不如唐人街热闹，每年这个时候，唐人街都张灯结彩舞龙舞狮的，可好玩了。”
　　查客醒一下就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是想家了啊！
　　“郑哥，学校都放假了，你不回纽约吗？”
　　“我老子不准我回去！”郑姚恨恨的说：“我也不想回去，看到那一大堆人就烦——不如和你们在一起，轻松自在，只是马上过年了，你们也都有家人要陪，亲戚要走动，估计今天聚完，就有一阵子不能出来玩了。”
　　这是查客醒第一次看到郑姚流露出寂寥的表情，但绝不是郑姚第一次感到寂寞，查客醒早就发现郑姚是个怕寂寞的人，他每次说“走了”就会头也不回的闪的飞快，很有点不愿意面对离别的意思。
　　于是他说：“郑哥，你可以和我回家过年。”
　　郑姚一愣：“你爸妈看你带个小流氓回去还不得吓一跳？！”
　　“我家我说了算。”
　　“噗嗤！”郑姚笑弯了眼：“我可不敢跟你回去，你要是非嫁给我怎么办？在唐人街可是有好多红颜知己等着我呢！”
　　又在吹牛皮，他可没见过郑姚和哪个女孩打电话发信息，在学校和混的时候都没有，他甚至觉得郑姚挺“清心寡欲”的，夜市里好多小太妹喜欢他，他连人家微信都不加。
　　查客醒干脆也坐在石墩子上望天，他想明年春节的时候他就不在国内了，不知道伦敦的春节热闹不热闹。
　　“哎，聊会天吧！郑姚推他，“你有啥想问我的没？”
　　“郑哥，你的名字好像女孩啊，你爸爸妈妈想要个女儿吗？”
　　姚……美好而盛开，很适合郑姚。
　　郑姚却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我老子没老婆，但是有五六七八个情妇，生了十好几个崽，分别叫郑程、郑许、郑郝——反正孩子妈姓什么孩子就叫什么，生的多就在后面排个号，最受宠那个情妇的小儿子叫郑杨三。”
　　听到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理由，查客醒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暗暗想自己是不是随口一问戳了郑姚的伤心事，结果郑姚自己倒是很坦然。
　　“我老头是什么华人总商会的会长，听起来挺牛逼的，其实就会窝里横，跟华人社区充老大，在外面屁都不敢放一个，H国棒子Y南猴子都能来挑衅，辛辛苦苦挣点钱都孝敬那些议员了，还整天讲大道理，说什么‘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我呸！”提到了家里的事，郑姚估计也是憋的久了，索性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劈里啪啦的都说了：“年初，有个墨西哥帮老大的龟儿子跑到唐人街嗑Y，还要强奸女服务生，被我一脚踹断了命根子！我老头吓死了，他赔了很多钱，还怕我被报复，就把我送中国来了，事情没摆平之前不准我回去。”
　　郑姚的腿确实长，站起来玉树临风高大勇猛，蹲下就小小的一团，跟个北极兔一样。
　　幽暗月光下的郑小兔子，看着居然有几分可怜。
　　查客醒忍住摸摸兔毛的冲动，“你爸爸有那么多孩子，还对你挺上心。”
　　“那是，他就这一个优点了。崽下的多，他可能名字和人都对不上号，但只要是他的崽，都护着，前几年夭折了个妹妹，他哭了三天，头发白了一半。”
　　“你想你爸爸了吧？”查客醒决定搭个台阶给郑姚下：“不然给他打个电话？”
　　郑姚拒下：“不打！有时差，这个点，谁知道跟哪个议员大爷那装孙子呢！”
　　“那给你妈妈打一个？”
　　“我妈不方便接电话。”
　　“嗯？！”查客醒拧眉侧目表情严肃。
　　“你别多想，没什么狗血的宅斗剧情。”郑姚不以为意的说：“我六岁那年我妈‘从良’了，从老头那里拿了一笔钱嫁给一个本分生意人，现在俩人在智利种车厘子，有儿有女过的挺好的，我没事不打扰她。我是郑杨三她妈养大的，她们关系好，我老头的几个情妇关系都挺好的，天天凑一块打麻将，孩子也都是互相帮着养。”
　　查客醒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觉得郑姚他们家简直是封建社会穿越来的，一想到一群女人围着一个老头问“老爷您今晚翻谁的牌子”就一阵恶寒。
　　当然查客醒也知道，能生出郑姚这种级别帅哥的“老头”，外貌一定不会太差。
　　“说完我了，说说你。”郑姚伸出手指头弹了查客醒的耳朵一下：“为啥好学生不当，非要出来混啊？”
　　查客醒捂着耳朵，心想，我能说我就是找找刺激，你们不过是我玩不良少年VR游戏的NPC吗？
　　他不能说，所以他说：“因为你啊。”
　　“别扯淡！”
　　“因为郑哥太帅了，像鲜花吸引着蜜蜂，烈火吸引着飞蛾，吸引我不由自主的就向你靠近。”
　　郑姚其实不禁夸，顿时眉开眼笑：“真的？我这么有魅力？详细讲讲！”
　　“真的，你身上的浪漫主义色彩特别迷人。”
　　“啥意思？”
　　“你像中国古典小说里入世的侠客，我知道这些小兄弟都是你一个一个捡回来的。羊蛋儿哥是在公交车上偷手机被你逮到的，廖子哥是被校园霸凌忍无可忍动刀子时被你救了的，米线哥是为了给妹妹看病想去卖摇头丸被你抓回来的——要是没有你，他们很多人都进了少管所了。”查客醒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心里，很佩服你，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查客醒其实不经常展示自己的一种能力，就是一旦想夸奖一个人，可以真诚到让那个人涕泪横流，恨不能与他就地结拜，从此士为知己者死。
　　郑姚显然也很受用，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突然被你这么夸……”
　　“可是我没有办法成为你这样的人，越是这样，就越想靠近，好像在你的翅膀下，借着你的风，可以飞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啵！”
　　郑姚突然凑过来，在查客醒的脸颊亲了一下，很用力的一下，几乎啄起脸颊肉。
　　查客醒呆住，嘴巴维持着“方”字的口型半张着。
　　郑姚那双神秘悠远的眸子盯着他看了几秒，又凑过来，这次，亲吻落在他额头上，如雪花飘落一样轻盈。
　　“不怕，哥带着你飞。”他跳下石墩，笑嘻嘻的说：“这是对你欣赏我的奖励，就这两下，不能再多了，别得寸进尺啊！”
　　查客诺双手抱头，不想让郑姚发现他脸发红发烫，后槽牙咬的吱吱作响。
　　砰！砰！砰！
　　还有心脏，“气愤”的快要跳出胸腔。
　　###
　　剩下的两个环卡的更紧，那俩男孩的脖子粗导致操作空间比较小，易小姐破拆起来需要更加小心。
　　衣不蔽体的女孩围着浴巾抱着肩膀小声啜泣，查客醒交代了句让易小姐破拆完给女孩收拾一下，就抓着六神无主的查客诺出了房间。
　　他想和查小变态好好谈一谈，这个情况要不要报警他有点拿不准，结果走廊比房间里还尴尬，这小破旅馆隔音不好，薄薄的门板根本挡不住各个房间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叫床声。
　　只好出了旅馆，走到巷口的路灯下面，冷风一激，查小变态终于醒过神了，抓着查客醒的肩膀激动的说：“二哥，今晚的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妈妈！”
　　不要告诉爷爷、不要告诉爸爸、不要告诉妈妈……谁他妈惹事了都找我，找我又不让我往上反应，那能不能也不要告诉我啊？！
　　我活该就是做你们这些废物娘炮变态的灭火器吗！？
　　查客醒深吸一口，态度温和，语气温柔，循循善诱：“小诺，你和房间里的那些人，是怎么认识的？”
　　查客诺目光游移：“就在网上约的啊……”
　　“什么网？”
　　“你不懂啦！”
　　我不懂就别跟我说啊！谁想管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啊？！
　　“你跟二哥说说，你不说二哥怎么能懂呢？二哥不懂又该怎么帮你呢？二哥保证不跟别人讲。”
　　查客诺咬了咬嘴唇，终于开口了：“就是我常去的论坛，我是混尸腐派对的，那个姐姐是od佑美的，后来我们被拉进了一个初级群，群主说要完成伤痕定制的仪式才可以加入高级群……那两个男孩也是来参加仪式的……”
　　查客醒满打满算二十六岁半，自认还很年轻，又在传媒领域工作，一直觉得自己深耕网络，网感很好……但查小变态说的是什么？是中文吗？他怎么完全听不懂？！
　　“od是什么……”他正想就其中的专业术语继续追问，身后突然响起了鞭炮声，紧接着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绽放。
　　今天是小年，放烟花很正常，可这会儿的烟花未免太集中太响了，吵的他和查客诺面对面说话都得吼才听得到。
　　不好！
　　查客醒瞬间警铃大作，抓着查客诺就想往旅馆里跑，可是刚转身，一辆小面包车疾驰过来，若不是查客醒退得及时，就直接把他们撞飞了。
　　那车子还没停稳，车门就打开，几个拿着球棒的男人冲了下来。
　　回旅馆的路被阻，查客醒万般无奈只得往对面巷子里跑，一手拽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查客诺，一手摸出手机要给易小姐打电话，结果一个球棒飞过来，直接砸在他手腕上，手机也飞了出去。
　　查客醒疼的倒吸一口气，狠狠推了查客诺一把：“快跑！”
　　而后扭头大喊：“小易——”
　　可是轰鸣的爆竹声中，他的喊叫很难传进旅馆里。
　　他大意了！
　　这段时间的风平浪静是假象，这些打手一直在监视他，只等他落单的机会！
　　打手们迅速追了上来，狠狠几脚踹在查客醒的背上，他踉跄着跪倒在结了冰霜的地面。
　　围上来的打手有足足五个之多，没有影视剧里常见的反派死于话多，其中一个沉默的举起球棒对准他的膝盖。
　　查客醒的声音还算镇定：“我出十倍的价钱，现在就转账，现金也行，你们放过我，我绝不追究——”
　　“道上混要讲信用！”打手狞笑着挥下球棒。
　　看着球棒挥动的残影，查客醒心里却有一丝庆幸，还好是球棒不是刀，还好是要敲碎他的膝盖而不是砍断他的腿——
　　“二哥！”千钧一发之际，查客醒以为已经逃走的查客诺撞了过来，球棒擦着男孩的头砸在了裸露出土层的砖墙上，碎石乱飞。
　　查客醒趁机爬起来，刚跑两步又停住，回头，查客诺被一个打手用手肘勒住脖子，呼吸困难的直翻白眼。
　　“你跑了，就断这小子的腿！”
　　查客醒无法再动，哪怕只是片刻的停顿，也让他错过了唯一逃走的机会。
　　两个打手又冲了上来，这次球棒砸向他的头——同时身后也有脚步声迅速靠近，原来他早被包围无处可逃。
　　####


第6章 吃醋了吗
　　砰！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只有力的手掌搂着他的腰将他往后一带，查客醒就势跌坐地上，躲过了挥过来的球棒。
　　一道身影从他头顶跃了过去，重重的拳头砸在打手脸上，打得对方鼻血迸射，再抓着打手的头大力撞向墙面，另一只手固定住拿球棒的手臂向后一掰，直接让粗壮的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绚烂的烟花还在连绵不断的绽放，星星点点的火花落下来，有几点落在了来人的身上，他依然衣衫单薄，半长不短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英俊的脸孔满是肃杀之色。
　　“郑姚……你……”
　　“还不快跑——”郑姚扭身踹向转而攻击他的另一个打手。
　　“我弟弟——”
　　“你他妈先顾好你自己——”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嚎叫，查客醒心中一紧，但很快识别出这声音不是查客诺的。
　　原来是易小姐赶到，剩下的三个打手被她瞬息解决，而后如杀神一般，走向被郑姚扭着胳膊钳制着的最后一个还站着的打手。
　　纤细的手如闪电般探出，扼住打手咽喉，半秒都不到，打手吐白沫倒了下去。
　　这利落的身手连郑姚都被惊了一下。
　　易小姐眸光冰寒，一脸懊恼：“查先生，是我的失误。”
　　查客醒捡起眼镜戴上：“是我太大意……”
　　“一个失误，一个大意，下一秒是不是要互相鞠躬说‘给您添麻烦了’啊？”郑姚走到还坐在地上的查客醒面前，伸出手，“怎么样，受伤没有？”
　　查客醒抬起手正要握住他的手，巷口传来一声满含委屈的哭喊：“郑大哥！”
　　“琪琪？！”
　　郑姚扭头，女孩如走失的小猫找到了主人一样扑进了他的怀里，郑姚的身体被撞得微微歪了一下，指尖与查客醒的指尖擦过。
　　查客醒收回手，婉拒了易小姐的搀扶，一只手扶着墙站了起来，绕过与女孩相拥的郑姚走向查客诺。
　　查小变态正跪在地上干呕，单薄的肩膀缩成一团跟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狗似得。
　　查客醒想了想，开口：“遇到坏人的事，别告诉爸妈。”
　　“嗯……”查小变态瑟缩点头。
　　……这感觉也不爽啊？为什么别人都喜欢对他这么说呢？
　　查客醒又想了想，大概是他说完这话，剩下的麻烦还得自己处理，而别人说完这句话，就等于把麻烦都甩给他了吧！
　　“这到底怎么回事？”郑姚横抱着女孩也跟了上来，他把自己那件薄外套盖在了女孩身上，此时只穿着短袖T恤。
　　烟花的余晖未散，冷风吹得枯枝晃动，高大英俊的男人用体温温暖着瑟瑟发抖的女孩，这一刻带着点救赎色彩的浪漫氛围让查客醒想打电话给查氏传媒旗下的制片人导演，让他们都来看一看什么样的镜头才能拨动观众的心弦。
　　查客醒知道他问的不是自己遇袭而是女孩的遭遇，于是说：“我也没搞明白，等我搞明白再和你说，你先带宋甜甜小姐……啊，是宋琪琪吧，带她去医院看看吧！”
　　“我不去医院！”女孩搂着郑姚的脖子，头埋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抽噎着说：“我没事，郑大哥，你送我回家吧！”
　　“好。”郑姚看了眼躺了一地的打手。
　　查客醒说：“我自己处理。”
　　郑姚又看向他的眼睛：“那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查客醒忧心道：“快走吧，小姑娘该感冒了。”
　　“多谢关心！”郑姚耸肩笑了一声，就一声，低沉的像往井里投了一颗石子，他转身，抱着女孩走入黑暗的短巷。
　　巷口停着一台库里南，郑姚把女孩安顿在后排躺好，她是真的又惊又累，这回儿功夫已经睡着了。
　　上车，郑姚给一个微信名叫“铁血丹心”的人发了条消息。
　　“谢了兄弟。”
　　那边直接打来语音通话，一道豪爽的男声传来：“郑哥你跟我客气啥，你及时赶到了吗？”
　　“赶到了。”郑姚想点烟，摸了一下才想起烟盒放在盖在女孩身上的外套里，只好作罢。
　　他接到杨丹通知时正在开生日Party，就在附近洗槽站的一个废弃火车头改装的酒吧，离这里很近……幸好很近。
　　“那就好，你之前让我留意着，我就和道上的朋友都打了招呼，但郑哥你知道，传消息是一回事，随便插手别人的买卖是另一回事，而且我确实也离的远——”
　　“知道你的心，过完年，找时间吃饭。”
　　“好嘞，叫上阿醒。”
　　“好。”
　　结束通话，郑姚发动车子开出几秒钟又踩了刹车，他刚才问查客醒有没有受伤，他回答他了吗？
　　不过看那混蛋能站能走还能气人，应该没事，就重新踩了油门。
　　#####
　　打手共有六个，下车的五个还有一个望风的司机，司机是最早被易小姐解决的。六堆垃圾都被易小姐绑了起来，丢上他们开来的小面包车，查客醒则开着自己的宾利飞驰跟在后面。
　　老火车站附近很多废弃的烂尾楼，易小姐找了一间隐蔽的仓库，把他们关了进去，对查客醒说：“查先生，给我三十分钟。”
　　“慢慢来。”
　　查客醒微笑，安抚易小姐的情绪，怕易小姐一个激动把这几个差点令她职业生涯蒙羞的打手给送去见太奶了。
　　半个小时后，易小姐出来，已经录好了六个打手依次交代冯吉雇凶伤人的视频，还拿到了转账的银行账号，和沟通的微信截图。
　　冯吉这个傻逼，居然注册了个新的微信号就直接给打手下指令，这种自投罗网的行为让查客醒觉得搭理他就是侮辱自己的智商。
　　当然是梳理好所有犯罪证据，直接找冯吉他爸冯启祥谈条件了。
　　冯启祥气的七窍生烟，大骂冯吉这个混账真是死不足惜，他到这般年纪就这一个孩子，要是有第二个早就把冯吉打死了，又说这事无论如何要给查客醒一个交代，只求查客醒看在他和查天阙是多年老友的份上，别把事情闹到明面上去。
　　其实冯启祥和查天阙非常不熟，大概打过几场高尔夫的交情。
　　“伯父，您这说的哪里话，我和冯吉也是打小就认识，他比我大几岁，我小时候还叫他哥呢！”查客醒情真意切：“不看在您的面子上，看在我和他的‘竹马之交’，我也不能把他送进去啊！”
　　“客醒啊……客醒……我怎么就没你这么个懂事的好孩子啊……”冯启祥几乎痛哭流涕，其中肯定有演的成分，不过大概也真有生了个弱智败家子悲愤交加。
　　近几年地产业萎缩好多楼盘暴雷，冯家低调多了，但依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的报警通缉冯吉，就是让查氏传媒和冯氏地产正面撕破脸，确实不是好局面。
　　查客醒干脆狠狠在冯家咬下一口肥肉，签完一本万利的合同，痛快的当着冯启祥的面把所有证据销毁，并保证绝不再提。
　　但这些其实都是后话，和冯氏的谈判前前后后拉扯了一个多月，那天回去后，他最先处理的其实是查客诺进的QQ群。
　　查小变态回家之后就发起了高烧，查客醒跟曾玫说他半夜玩跳楼机冻着了，然后把他的笔记本电脑拿走，交代公司电子信息部里信得过的人，要他把查客诺所有网页浏览记录加群记录聊天记录都调出来。
　　几个小孩就敢玩这种“游戏”，没人教唆他是不信的。
　　电子信息部效率惊人，当天下午就把相关资料整理好了送过来，查客醒看的一个头两个大，差点把中午饭吐出去。
　　查小变态真是变态，整天在网上看什么人类尸体图鉴，聊什么不同环境尸体腐败的速度……不过好在他只是看只是聊，没真的参与过什么出格的线下活动。
　　QQ群也被找到，查客诺进群才几天，第一次被指派做任务，他还顺手查了查od佐美是什么，搜出他也喝过的镇咳药时困惑的皱了皱眉。
　　搞不懂这些小孩的想法……万幸不是DU。
　　电子信息部那位能人送资料时问了一句：“需要把QQ群的群主和管理员的实际位置也找出来吗？”
　　查客醒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多久？”
　　能人很年轻，得意的笑容掩饰不住：“已经找出来了。”又递给查客醒一份资料。
　　查客醒把调查结果email给了郑姚，然后联系了网警。
　　传媒公司自然和网络安全监察部门经常打交道，查客醒亲自打电话过去跟负责人说明情况，那边果然很上心，再加上查客醒提供的信息清晰全面——当然不包括最后那份资料的内容——网警赶在年前锁定了教唆犯的位置。
　　腊月二十七，正式抓捕。
　　那天天气还不错，查客醒找了台低调的辉腾，把车子停在楼侧面，他想拍几张照片给查客诺，让他看看教唆小孩子自残的垃圾都是什么样子，他们被抓进去之后他肯定不会去监狱看。
　　警察进楼门不久，五楼的一个窗户爬出来一个人，灵巧的跳到四楼阳台，又从四楼跳三楼，然后从三楼一跃而下，他穿了一件米色风衣，落地时衣摆飞扬，犹如一只轻盈的小松鼠。
　　那人刚落地，辉腾就滑了过去，车门打开。
　　郑姚一愣而后迅速上车，笑问：“你报的警？下回打声招呼，差点把我堵里面。”
　　“你去干嘛了？”查客醒一开始还以为是教唆犯要跑，不过一秒钟就认出是郑姚。
　　毕竟郑姚的腿那么长。
　　“你说呢？”郑姚活动活动手腕。
　　不用问了，动私刑去了。
　　“这种杂碎还需要你这样的人物亲自动手？”查客醒抽出几张湿巾给他擦手，心想，大概是真爱被伤害，只有亲自动手才能略消心头之恨吧！
　　郑姚笑：“我是什么人物？做点小买卖混口饭吃，我不亲自动手我能找谁？”
　　国情不同，郑姚在纽约很有些势力，在国内的确安安分分的做生意。说话间，警察“搀扶”几个人出了楼门，那些人衣着打扮都是典型的宅男，此刻满脸都是血，胳膊腿好像也都骨折了，还有一个是被担架抬出来的。
　　郑姚显然对还没来得及把所有教唆犯都揍上担架有些不满，冷哼：“这种败类抓进去又能判多久，一年有没有？”
　　“这案子涉及未成年人，不会轻判的。而且，在里面，操作空间很大。”
　　郑姚稍微顺了点气，又问：“这几个杂碎报警了，冯吉买凶那事怎么没有？”
　　“我又没断腿，像你说的，报警了他能判多久？再说他在国外，一时半会儿还抓不了他，有时间有空间，冯家怎么都能摆平……报警不符合利益最大化原则。”
　　“那你就吃哑巴亏？”
　　“不急。”查客醒缓缓说：“徐徐图之。”
　　郑姚盯着他看了几秒，嗤笑：“呵，我说你戴了眼镜以后，怎么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呢？”
　　查客醒下意识抬手，推了推眼镜框，“那天的事，我还没谢你。最近一直麻烦你，我都有点惭愧了。”
　　“哎呦，您还会惭愧……你的手腕怎么了？”郑姚正想揶揄几句，见到查客醒袖口露出的绷带，立刻去抓他手臂。
　　“就扭了一下。”论速度，查客醒躲不开，凭力气，他也抽不回去，只能任郑姚解开他的袖扣，轻捏他的手腕，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
　　没有血迹，没有固定板，只有几层纱布和几条筋膜贴，也能动，看起来的确不是大伤。事实也不是大伤，被球棒砸的轻微骨裂而已，除了郑姚，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发现。
　　检查完了，郑姚却没放手，就这么松松握着他手腕，掌心热乎乎的。
　　这样面对面拉着手，让查客醒有点不自在，于是问：“我没事，倒是宋琪琪她怎么样了？”
　　“她不叫宋琪琪，她叫宋米琪。”
　　“宋米琪……”这个有点谐音梗的名字，让查客醒反应过来：“宋米贤……她是米线哥的妹妹？”
　　见郑姚点头，查客醒不由得绽放笑容，眼睛都变得亮晶晶了：“米线哥还跟你混啊？”
　　“没有，跟阎王爷混去了。”郑姚放开手，重重的靠在椅背上，略惆怅的说：“你知道他们家有遗传病吧？琪琪小时候发病治好了，前些年米线发病的时候没治好，死之前托我照顾琪琪。我没照顾好，就时不时给她点零花钱，当当她的许愿池，她想见明星，你家影院开业我就把她带去了，平时也不怎么关心她，谁知道她居然吃那个咳嗽药——她在我面前挺开朗的，我一点没看出来她有抑郁倾向。”
　　一起混过的小兄弟的死讯让查客醒收敛起笑容，沉默了一会，他安慰道：“你做的一定很好，看得出她很信赖你。也不需要太担心，其实很多人去看心理医生做测试的话都有点……可以调整过来的。”他在伦敦留学时也因为严重失眠去看过医生，吃过两年的药。
　　“是，约了心理医生了。”
　　查客醒想了想又问：“所以我说宋甜甜，你为什么说……睡过……”
　　郑姚斜睨他：“你就说我‘那天’搂的女孩，我知道你说的哪天？再说我哪天不搂女孩？”
　　“哦，也是……”查客醒又推了推眼镜，“没有宋甜甜，也有吴甜甜李甜甜……”
　　“怎么，吃醋啊？”郑姚突然凑过来，这次没有车风，密闭的空间里，他的呼吸喷洒在查客醒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强调一下，郑姚是真的风流，不是误会


第7章 相濡以沫
　　查客醒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重新联系以来，除了郑姚去机场接他外，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相处，也是分别这么多年来，交流最多的一次。
　　于是查客醒没有躲，凝视着距离他不足十公分的郑姚的脸。
　　郑姚的脸……郑姚的眉眼，郑姚的嘴唇，郑姚这张俊美的脸，比十年前，还要有冲击力。
　　“我有什么资格吃醋？”
　　“你有，你可是我唯一的男朋友！”郑姚笑起来，琥珀色的眸子仿佛盛满了香槟，让人沉醉：“说起来，我们从来没说过分手吧？”
　　查客醒轻声问：“我们在一起过吗？”
　　“我们没在一起过？”郑姚凑得更近，高挺的鼻尖几乎贴上查客醒的鼻尖，“没在一起你跟我做？我没记错是你主动求我的吧？你怎么说来着？你说‘姚姚，我长大了，可以吗？’……”
　　“……”
　　郑姚的声音实在好听，低沉又轻柔，查客醒的耳膜随着心脏的跳动而鼓动。
　　“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pao友？For one night？你查二少爷可不是乱来的人——”
　　查客醒微微偏头，鼻尖错开，而后直接亲上那片特别适合接吻的嘴唇。
　　郑姚的嘴唇温暖干燥，上唇微微翘起，天生适合含着什么，可以是烟，也可以是另一片嘴唇。
　　查客醒的主动权只维系了两秒钟，郑姚反应过来立刻轻倾身压了上来，嘴唇紧密的贴合在一起，同时舌尖探进来，细细的舔舐，深入的搅动，缱绻悱恻，霸气温柔，把一个中学生式的亲亲发展成一个实际意义上“相濡以沫”的吻。
　　亲到两人都气息不稳了，嘴唇才微微分开，但很快又轻碰在一起。
　　“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嘴拙舌？”郑姚笑得眉眼弯弯，不住的轻啄他湿润的嘴角：“十年前要我教你，十年后还是……舒服吗？”
　　查客醒眯着眼，微微颔首。单纯就感官来说，确实很舒服，甚至比十年前还舒服，然后，他抬起下颚又想去含住那片唇。
　　“这次可是你先招我的——”郑姚却先躲了一下，把查客醒那碍事的眼镜摘了下，才重新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比上一次还要猛烈，郑姚整个上半身都移到了驾驶位，把查客醒压在椅背上，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捏着他的下巴，贪婪的吸吮着他的嘴唇，不断的引导查客醒做回应，得逞后含住探出来的舌，缠绵的摩擦，直到查客醒发出窒息的哼气才放过他，又开始啃咬他的下巴和脖子，很有点把亲吻继续发展下去的意思。
　　查客醒是从公司过来的，身上穿着大衣，大衣里是西装，西装里是衬衫，领口还打着领带，层层叠叠的实在影响郑姚发挥。
　　他解开查客醒的领带拽松一些，含住了凸起的喉结，用气音说：
　　“去后座？还是找个地方……”
　　查客醒双手搭在郑姚背上，轻轻亲吻着郑姚的头顶，那柔软蓬松的乱发像小动物的绒毛，磨蹭的又痒又舒服，“姚姚……那天……我想和你说生日快乐来着……”
　　“那为什么不说？”被叫了他们关系最亲近时才叫的小名，郑姚鼻子突然有点酸。他想抚摸查客醒的身体，但一看到系上了全部纽扣的大衣、西装、衬衫，就感到头疼。
　　他怀疑设计这种三件套穿法的人都是没有X生活的！
　　与查客醒相反，郑姚的风衣敞着，里面就一件T恤，他身体里的热气、甚至心跳的震动，都能传到查客醒的手心。
　　这样亲密的拥抱，让很多羞于启齿的话，好像也能说出口了：“那天电话里，你好像很多人陪，不缺我一句祝福……再说，你提到‘宋甜甜’的语气，让我不舒服……”
　　“乱吃飞醋！”郑姚舔着好不容易扒开衣领露出来的颈窝，打算种个又大又成熟的草莓：“有再多甜甜酸酸辣辣……你也是正宫……”
　　查客醒正收紧拥抱的胳膊僵住，沉默了几秒钟，问：“你过年回US吗？
　　“不一定，怎么，还想带我回你家？现在查家的确你说了算了……”郑姚决定放弃解衣服扣子，双手直接探向查客醒的皮带。
　　“我前年看到你父亲过世的新闻。”
　　郑姚的手停住，抬起头，与查客醒对视了三秒钟，然后低骂了一句“cao”，重重的坐回副驾驶座。
　　没有正常人会在擦枪走火的关键时刻提亡故的父亲，他当然能听明白这是查客醒拒绝他的软钉子。
　　有些烦躁的扒了扒头发，郑姚冷冷的说：“是啊，老头都死了，我回不回去也没啥意义！”
　　“你爸爸那些……情人，现在怎么样了？”查客醒把被郑姚丢到中控台的眼镜拿起来，戴上。
　　“有的和孩子一起住，有的自己住，有的找了下家，没事还凑在一起打麻将，你问这个干嘛？对我的小妈们有兴趣，想当我后爸？”
　　查客醒却笑了起来，他想这还真是，皇帝驾崩后太妃的日常生活啊……他公司影视部要是开这类型的剧完全可以去郑姚家里采风。
　　“你笑屁笑——”
　　查客醒手机的微信响了起来，其实从郑姚上车起，查客醒的手机就响过几次，但两人浓情蜜意的纠缠着都没在意，此时又响，就让人烦躁的想砸碎它。
　　“琪琪我会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也会教育她。”郑姚索性点着一根烟：“你那个变态弟弟你也得好好管管，你要是管不了，我帮你管！”
　　查客醒开始整理衣领，“他还小，才十八。”
　　“十八不小了，你十八的时候，都会上我了。”
　　“……”
　　“弄得还挺狠——你那时到十八了吧？”
　　“……”
　　“应该是到了，我可不睡wei成年，走了！”郑姚说完下车，重重的摔上车门。
　　作者有话说：
　　郑姚是行动派


第8章 初吻
　　郑姚提起他爸爸去世的事，一副冷漠淡定的样子，仿佛父子间关系淡薄，但查客醒知道，他内心其实非常爱那位qing妇成群的封建大家长父亲，因为他见过十八岁的郑姚为了他爸爸茶饭不思痛哭流涕的样子。
　　那是个春天，郑姚的父亲在纽约大都会附近参加一场中华文化活动时，被杀手刺穿腹部，重伤昏迷住进了ICU。这事上了新闻，他爸爸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全世界都看得到，郑姚自然也看到了，当时就不顾一切要回US去。
　　但他在US主持大局的大哥和他爸爸派来CN照顾他的人都不准他回去，因为这件事就和MXG人寻仇有关，郑姚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郑姚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逍遥洒脱，整个人失魂落魄，三天瘦了五斤，打电话求他哥求的嗓子都哑了。
　　也是那个时候，郑姚的小兄弟们才知道他居然是从US回来的。
　　几个臭皮匠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出主意：“郑哥，你偷偷回去，反正你成年了，可以自己坐飞机！”
　　“就是，郑哥，你要是不够钱买机票，我们给你凑！”
　　郑姚摇头：“我护照在梁叔手里！”
　　“他藏起来了吗？”
　　“应该就在家里，但我回去被他逮到就出不来了！”郑姚一根一根的抽烟，难受的手都在抖。
　　“我们帮你把护照偷出来！”
　　“对，偷出来！”
　　“那……谁去偷？”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沉默了。
　　宋米贤一指杨丹，“羊蛋儿，你手艺最好，你去吧！”
　　“不行不行，我不敢去，梁叔太吓人了，他一掌能把我拍成羊皮蛋！”杨丹红色的一颗头都快摇出残影了。
　　查客醒没见过这位梁叔叔，问：“他怎么吓人了？”
　　于是在小兄弟们七嘴八舌中，一位身高至少两米，体重300斤，浑身肌肉虬结，手掌有洗脸盆那么大，大腿有水桶那么粗的超级赛亚人被描述出来。
　　查客醒不信，那种生物还是人类吗？也太夸张了吧……
　　直到他站在郑姚家门口，看着半颗头被门框遮住，冷声问他是谁要干啥的梁叔，才知道，一、点、都、不、夸、张！
　　他为什么要来偷护照？！他不想被一掌拍成查客扁啊！
　　“您好，我是郑姚的同学，他这几天住学校宿舍，他让我给他取些换洗的衣服。”查客醒咽了咽口水，努力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梁叔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这个满身贵气的少年的确很像国际学校里的好学生，于是让他进来，指了一间关着门的卧室：“那是姚姚的房间，你去拿吧！”
　　“郑姚说，他房间里都是不适合小孩子看的杂志和海报，我还不到十八岁，他不让我乱翻，说让你给他拿。”
　　查客醒其实不用装，他就是浑然天成如假包换的乖宝宝，于是梁叔也不疑有他，说了句“你坐哪儿等着。”，就进郑姚的房间收拾起来。
　　查客醒立刻跑到客厅，拉开电视柜第三个抽屉，在一个手提包里翻出一个蓝色的印着老鹰徽章的本子，打开一看，正是郑姚的护照。
　　找到了！
　　他露出谍战片里潜伏者拿到绝密文件时的笑容，正要把护照塞进衣服内兜，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梁叔闻声出来，来不及整理的电视柜和一脸慌乱的少年，充分说明了他刚刚偷了什么东西。
　　梁叔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大手伸出来，“给我！”
　　查客醒后退了一步，看着被梁叔如山的身躯堵的严严实实的门口，毅然决然的转身，拉开阳台的窗户。
　　这一侧的窗户是对着楼门口的，郑姚就躲在绿化带的大树下，看到自家窗口里查客醒的身体探出来，脚还踩上窗台，他一边张开手臂迎上去一边大喊。
　　查客醒没听清他喊的是“跳下来”还是“不要跳”，因为他在看到郑姚的那一刻已经跳了下去。
　　“啊啊啊我cao等一下——”郑姚用跑的已经来不及，直接一个飞扑——还是没接到，幸好底下就是绿化带，查客醒也不是完全失去平衡，半落半摔的掉进了灌木丛里。
　　“阿醒你没事——”
　　“快走！”一只手从灌木丛里伸出来，举着护照。
　　郑姚咬了咬牙，说了句“我会报答你的”，抽走护照骑上电动自行车就要走。
　　结果这时一阵地动山摇，300斤的梁叔居然也从三楼跳了下来，掀起一阵尘土，把勉强爬起来的查客醒呛的直咳嗽。
　　梁叔落地后拔腿就追，电动自行车启动的慢，还在哪“欢迎使用XX牌——”，眼看郑姚要被抓住，查客醒如蚍蜉撼树般扑了上去，顿时被梁叔一身的腱子肉撞的头昏眼花，他想抱住梁叔的腰，可是梁叔的腰太粗了他根本环不住，于是抓住梁叔的皮带，像条钥匙链似的挂在梁叔身上，哀求：“你让他回去吧，让他去看他爸爸最后一眼吧，他见不到会遗憾一辈子的！”
　　梁叔根本不理会他，还是两步冲了上去抓住了打算弃车而逃的郑姚的脖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郑姚满眼泪水，哭求：“梁叔，你就让我去见见老头吧！我不去报仇，我不去惹事，我就想看他一眼！”
　　“老大醒了！”梁叔举起手机，i phone在他手里就像个儿童手表，“程程的电话，老大醒了！”
　　电话是郑姚的大哥郑程打来的，郑姚他爸大难不死，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还和郑姚视频了，人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声音虚弱：“姚姚……你在国内好好呆着……你回来……我不放心……”
　　郑程接过电话，他二十多岁，沉稳成熟：“姚姚，我们势必要那些MXG人血债血偿，你在国内，我们才能放心去做事！”
　　“好……我……我不去给你们添乱……爸……你要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
　　还挂在梁叔裤腰带上的查客醒看着哭得一抽一抽得郑姚，心想，这该死的电话为什么早不打晚不打非得这个时候打？！
　　我这舍身取义义薄云天的又偷护照又跳楼算什么呢？！
　　算我傻逼吗？！
　　查二傻逼光荣负伤，	不算很严重，身上多处挫伤，手肘骨裂，吊起了石膏，医嘱最少四十五天才能拆。
　　于是地位也从拎包小弟一跃升级成太上皇。
　　在“出去混”的时候享受九五至尊的待遇不说，在学校里也得忍受郑姚“细致入微”的关爱照顾。
　　走路要扶他，上下楼要抱他，喝水吃饭要喂他，连同学都调侃：“呀，你们怎么反过来了，郑姚变成查客醒的小媳妇了！”
　　上个厕所，郑姚帮他解裤带不说，还非要给他扶着。查客醒一只手拽着裤腰，一只手吊着石膏，气得只能上嘴咬他。
　　被咬了下巴的郑姚愣了一下，突然了然的笑了：“哦……原来你想要这种报答。”
　　查客醒心中警铃大作，暗叫不好，紧接着下一秒，郑姚干燥温暖的嘴唇落了下来。
　　郑姚比查客醒高个三、四公分，他站在查客醒背后，双手揽着他的腰，就像查客醒一扭头正好咬在他下巴上一样，郑姚一低头，就正正好好吻在他嘴唇上。
　　那是一个很有郑姚风格的吻。
　　热烈、直接、霸气又柔情蜜意。
　　亲完，郑姚还一脸骄傲的冲他笑：“你够意思，我也够意思！”
　　查客醒整个人要碎了，眼圈发红，嘴唇发抖：“你、你、你能不能换个地方啊！”
　　他的初吻，为什么要发生在男厕所的小便池前啊！！！
　　“啊抱歉抱歉，下回一定找个鸟语花香的好地方！”
　　没、有、下、回、了！
　　结果下回很快就来了，半个小时后，在学校的天鹅湖园区一角，那个种满了昂贵乔木和珍稀花材，一年四季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环境优美到可以直接拍婚纱照的地方，郑姚半拥半抱着查客醒，把他亲得浑身发软。
　　与半个小时之前的浅尝辄止不同，结束的时候，两人唇齿间都拉出了细丝。
　　查客醒大脑缺氧，有点站不稳。
　　郑姚索性把他抱起来，后背靠着树干，微微的举高一些。
　　查客醒垂着头，眼里只有郑姚的嘴唇，湿润的红润的，翘起的嘴唇，刚亲过他的嘴唇。
　　“舒服吗？”
　　舒服……吗？查客醒那时不知道那叫不叫舒服，他只觉得飘飘然，好像真的乘上了郑姚的风飞了起来。
　　“之前那个，是你的初吻吗？”郑姚又凑上去舔了舔他的嘴唇：“你嘴巴软软的，好好亲。”
　　郑姚的声音真好听，然而说的都是混账话，“我虽然没喜欢过男孩，但是……你这么喜欢我，这么帮我，我也会感动啊！我可以和你试试……”
　　查客醒稍微回过一点神，单手推郑姚的肩膀：“不用了！”
　　谁要你的感动啊！
　　“你不用客气，我说了我会报答你的！”
　　“我不是客气！”谁要你报答啊！
　　郑姚漂亮的眉毛皱了皱，怀疑的问：“你变心了？你不是看上梁叔了吧？他在US就特别受小gay的欢迎，但他有老婆孩子的！”
　　“我——”查客醒气的七窍生烟，软软的嘴巴抿成一条硬硬的线，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是、1！”
　　郑姚一松手，查客醒落回地面。
　　郑姚当然明白1和0是什么意思。
　　“你想搞我？！”他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一只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看我像0吗？”
　　查客醒那被亲的有点红肿的嘴唇一张一合，平静的回答：“0只是一种体位，不是一个物种，什么样的都可以做0，没有办法用像还是不像来衡量。”
　　“你还振振有词的……”郑姚围着他转了两圈，“你开玩笑的吧？”
　　查客醒不正面回答，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偏头一笑：“郑哥，我能叫你姚姚吗？”
　　“……”
　　“姚姚。”查客醒上前一步，重新拉近两人距离。他仰起脸，用那种天真的、懵懂的、初生小鹿渴望母乳一样的眼神，凝视着郑姚越瞪越圆的眼睛，轻声呼唤：“姚姚，你真好看。”
　　“那个……”郑姚后退一步，大声说：“对了，今天食堂公告有金枪鱼牛油果沙拉，我记得你最爱吃这玩意，我去给你取！”
　　说完转身走了，没走几步还被绿化喷水管绊了一下。
　　看着郑姚努力镇定但还是显出狼狈的背影，查客醒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
　　这太好玩了，比拔气门芯好玩多了！
　　作者有话说：
　　和郑姚在一起，查客醒永远大脑缺氧


第9章 姚姚受伤了？
　　过年期间，查氏传媒其他部门都放假了，只有影业部门忙得热火朝天，今年春节档有查氏出品的电影上映，这是一年最重要的档期，营收甚至可以占影业全年利润的三分之一到一半。
　　查客醒虽然已经为影业部门物色了新的负责人，但作为集团的COO，他还是兢兢业业的盯了好几天大盘，甚至去了一场路演，直到初四左右，口碑趋于稳定，票房江山已定，一切都比预期的好一点，查客醒才开始自己的春节假期。
　　初五那天，查家家宴，查玉州唯一还在世的妹妹查玉婵一家过来相聚，稍稍缓解了查老糊涂因为查清乐不在而低落的情绪。
　　查玉婵的孙子郑子瑜带了很多海鲜过来，说是今早刚落地，他亲自去机场接回来的，从远洋捕捞到端上餐桌，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查客醒看了一眼，海鲜包装盒上面贴着贸易公司的LOGO，是郑姚的公司。他的食品生意做得很不错，和查氏传媒这种千亿级别的上市企业比不了，但在细分领域的市占率已经做到了顶尖，各个高档超市都能看到他公司进口的红酒、海鲜、和牛、水果，查客醒去过的一些客单价不菲的餐厅也是他公司在供货，甚至曾玫每次办宴会也都首选他公司的食材。
　　但查客醒知道郑姚在US还有些别的“生意”。
　　查家自然什么新鲜昂贵的海鲜都随便吃，不过亲戚的心意还是要珍惜，于是席间纷纷夸赞龙虾鲜甜鲍鱼肥美，难为子瑜有心了。
　　“我可是特地去机场盯着卸货的，一落地就送过来了，就是为了让舅爷、大伯、伯母和二哥尝个新鲜。”郑子瑜说话时嗓门有点大，声音倒是挺清脆，不算聒噪，但查客醒还是暗暗叫他“郑大喇叭”，只因他跟查清乐关系很亲近，可以说是穿一条裤衩子的狐朋狗友，这些年查家的事基本上都是他传话给身在US的查清乐。
　　他跟查客醒倒是客客气气的，“二哥，你吃这个。这贸易公司的老总和我很熟的，他说明天有一批特别好的蜜瓜，等到了我再给你们送过来！”
　　你跟贸易公司的老总熟？查客醒心里冷笑，能有我“熟”吗？
　　“品质的确不错，以后咱们公司办活动，也可以采购这家的。”郑子瑜在查氏传媒公关部工作，负责对外接待。
　　“是啊是啊，有用过的，就是这个公司代理的东西都比较高档，只有预算够的时候才考虑。那都是新西兰的苹果，这公司的比别人家贵几倍，不过也确实好吃，咬一口脆的跟嘴里放鞭炮似的——”
　　查客醒听他连珠炮似的说话有点头疼，但还是维持着和煦的微笑，还给郑子瑜倒了一杯茶，“其实我一直觉得，咱们集团的招待预算可以提一提，包括给员工发福利……”
　　“谢谢二哥。对对对，我也这么想，超市的水果有的是，员工自己就可以买，那咱们发福利就发点好的，平时吃不到的。二哥你既然提了，我节后和办公室说一声！再说这老总真的够义气，今天要不是他，我就光荣负伤了。”
　　曾玫听到这儿，关切的问：“怎么了？”
　　“我不是去机场了吗？卸货的时候一个吊机出问题，那金枪鱼掉下来差点砸倒我，要不是那老总帮我挡了一下——”
　　查客醒倏然站了起来，“那老总叫什么？！”
　　那公司，也有几个合伙人的。
　　“哎，跟我本家，也姓郑——”
　　郑姚……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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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客醒带着一些慰问品，来到郑姚家楼下。没错，就是他当年偷护照跳楼那个小区那栋楼那间房。十年了，按理说物是人非，怎么偏偏跟郑姚有关的一切，处处都留着过去的痕迹呢？
　　走楼梯上了三楼，按门铃，里面传来脚步声，没有问是谁门就被打开了，郑姚伸出一只手，发现来人是查客醒后，脸上的期待转变成错愕。
　　“你在等谁？”查客醒抿了抿嘴唇，突然觉得自己不请自来非常不妥。
　　“叮——”电梯门开了，在查客醒立刻提起探望病人的友好微笑时，一道男声响起：“郑先生是吧，您的外卖。”
　　“谢谢。”郑姚接过一大包食物，冲查客醒玩味的一笑：“等串儿。”
　　“……”
　　“进不进？不进快滚，今天可是迎财神的日子，别在门口挡我财运。”
　　上次在车里，两人虽然没有争吵，但也算不欢而散，不过他们重新联系以来几次接触就没“欢”过，所以这次见面也没什么尴尬的。
　　查客醒换上拖鞋进了客厅。郑姚这套房子地段不错，在京市算是中档小区，面积一百平方左右，毕竟是十多年的房子了，格局比较陈旧，大客厅小卧室，与当年一致没有动，家具换了新，布置的很有生活气息。
　　“我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了？”
　　“你那个很吵的表弟说的吧？要不是他天天电话骚扰我说海鲜是送给舅爷爷的，一定要确保新鲜，飞机落地就要提货，我也不能去机场，妈的你们查家各个都是扫把星！”郑姚没去餐厅，直接往沙发边上的茶几上摆外卖盒。
　　“他不姓查，姓郑。”查客醒走到他身边，郑姚穿着大T恤和短裤，弯腰时脊背中间微微隆起一条，他伸出手，想碰没碰，“砸到后背了？去看医生了吗？让我看看——”
　　“这也算伤？别大惊小怪的。”郑姚挥手把查客醒那犹犹豫豫的胳膊扒拉开了。
　　查客醒环视房间一圈，又问：“梁叔叔不在吗？”
　　“他早就回US了，我现在自己住。”说着，把一盆新鲜脆嫩的车厘子拿起来塞到查客醒手里，“尝尝，我妈种的。”
　　“阿姨还在智利啊？”
　　“嗯，她跟我说海运的车厘子越发卖不上好价钱，让我给她找高端销路，一来二去的就做上这行了。”
　　说话的功夫，各种烤串辣炒已经摆满了茶几，种类繁多，没有主食。
　　“我去给你做点饭吧！”查客醒把短款薄羽绒服外套脱了下来。他从家里过来的，自然没穿大衣西装领带三件套，不过里面还是穿的衬衫，领口只少系了一颗扣子。
　　郑姚漂亮的眉毛挑了挑：“少爷你会做饭啊？”
　　“我在伦敦留学。”
　　过时的网络笑话成功把郑姚逗笑了。
　　“你现在是博士了吗？”
　　“硕士。”他原本是计划六年本博连读的，不过没能如愿。
　　查客醒把衬衫袖子挽起来，他来之前，特地把手腕上的纱布拆下去了。他手艺算不得好，但一些基本的饭菜还是会做，这时候煮米饭就太慢了，他盛了几勺面粉，加水，打三个鸡蛋，放了点葱花和调味料，搅匀，起锅喷油，不出十分钟，就做出了十几张薄薄的鸡蛋饼。
　　郑姚一直靠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等他做完饼，刷锅洗手的时候，才靠了过去。
　　“你长高了，有我高了吗？”
　　郑姚十八岁时就快到185，查客醒那时比他矮个三四公分，成长期两人都继续长高，查客醒长的多一点，现在两人差不多高。
　　郑姚站在他身后比了比，没比出差距，干脆张开手臂从查客醒的腋下穿过去，直接抱了个满怀，两具成熟的男性身躯紧紧的贴在一起。
　　查客醒洗手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挣扎。
　　郑姚把下巴垫在他肩膀上，对着他耳朵吹气：“看不出来，身材不错啊，有胸肌啊！”说着，环在他身前的双手，迅速上移，非常“哥俩好”的抓了抓他的胸口。
　　这下查客醒必须得挣扎了，再不挣扎他该起反应了。
　　作者有话说：
　　查客醒：硕士
　　郑姚：高中毕业（初中文化）


第10章 ，醒入姚口
　　郑姚也不勉强，干脆放开了他，看着他发红得耳朵和紧绷的嘴角，摇头叹气：“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些年，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去吃饭吧！”查客醒根本不觉得，郑姚有“想”过，他习以为常如呼吸空气的事情，他怎么会去想是不是有问题呢？
　　郑姚点了一大盒麻辣小龙虾，查客醒平时不太吃这些，他的舌头对一切重油重盐重辣重甜重口味都“敏感”，他连咖啡和茶都不怎么喝，他就喝白开水。
　　郑姚盘腿坐在地上，戴着手套扒了几颗虾肉，说：“我记得你不爱吃，冰箱里有金枪鱼，你去切一下？”
　　“不用，我不饿，吃完饭过来的。”
　　“那你给我扒！”郑姚索性把手套摘了，乐得当甩手掌柜。
　　于是查客醒重操旧业，像十年前一样当起郑姚的扒虾小弟。其实他现在心情很好，他为郑姚记得他的口味感到开心，比郑姚记着和他床上那点事还开心。
　　他是郑姚第一个男人，大概率也是唯一一个“那个”过他的男人，郑姚“念念不忘”很正常，但口味这种小事，多年不联系还能记得，说明郑姚的确在意过他，现在也有些重视他。
　　他爱吃什么，他父母其实都不太了解，他不是一个“挑食”的人，家里做什么他吃什么，只是爱吃的多吃，不爱吃的少吃罢了。
　　当年出去混吃烧烤时也是一样，他那时把半夜撸串当成做不良少年的必修课，从没拒绝食用，但郑姚这个对生活细节不太留心的人，还是注意到并记到了现在。
　　他又想起十年前他跳楼受伤的时候，郑姚把他照顾的乱七八糟的那段时光，那是他们真正“亲密”起来的开端。
　　他有时觉得自己很了解郑姚，他自由、热烈、爱憎分明，像永远盛开的花和永不落山的太阳；但又不太了解郑姚，他好像很记仇，又好像有健忘症，就像那天他们几乎要在车上开始却被自己扫兴的拒绝，今天他还可以毫无芥蒂的贴上来，环抱着他，好像他们是最亲密的爱人……
　　“你怎么扒虾还把脸扒红了？又没让你扒裤子？”
　　郑姚的声音唤醒了查客醒，他一看，自己在完全走神的情况下，居然靠肌肉记忆扒了大半盆小龙虾，在郑姚面前堆起了虾肉小山。
　　十年没扒，业务水平也没有落下。
　　郑姚正打算美美享用查客醒的劳动成果，突然一拍桌子：“啊——忘了拿酒！”他用盘着腿的姿势一下就站了起来，衣角刮到了旁边的椅子，露出一截腰。
　　郑姚人高马大肩宽腿长，平时总穿的吊儿郎当，大T恤肥裤子，哪怕酒局宴会穿西装也不穿传统的，穿那种廓形夸张的。
　　没人知道，他有一支盈盈细腰。
　　但查客醒知道那腰有多细，他双手握过那支腰。
　　从侧面看薄薄一片，背后看还有两个腰窝，他的手握住他的腰时，手指正好陷在那个窝里……
　　郑姚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啤酒，拿毛巾擦啤酒罐上的水汽，走到茶几前看到查客醒直勾勾的眼神，随手就抽了过去。
　　“看什么呢？”
　　郑姚手上很有分寸，毛巾只是边角扫到查客醒的脸，但还是把他的眼镜给抽歪了。
　　查客醒心想不能说在看他的腰，郑姚好像不喜欢别人发现他腰细，于是顺口说：“看你的腿……”
　　这好像也没比看腰强多少。
　　郑姚的腿其实也挺色气的，大腿有一点肉，膝盖却非常骨感，小腿修长几乎没有什么腿肚，跟腱突出，两侧深深的凹进去，脚腕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郑姚是那种骨架很大，但骨头又很细的人，所以穿上衣服高大威猛，脱了衣服……
　　“要不要脱了给你看？”郑姚蹲在了查客醒面前，骨感的膝盖弯折的时候圆润光滑，“我之前就想问，你怎么戴眼镜了？你以前不戴，不是说过了青春发育期就不会近视了吗？”
　　“我不近视。”查客醒这才迟迟想起扶正眼镜。
　　“哦——戴眼镜为了装斯文败类！”
　　“我散光。”看对方露出困惑的表情，他解释：“就是看东西重影。”
　　这下郑姚来了兴趣，一把摘下查客醒的眼镜，伸出三根手指，“这是几？”
　　查客醒心想这个距离看不清那我是瞎，再说这种调情手段未免太幼稚，郑姚十年前都不这么调戏他，郑姚十年前调情手段就十分成人化。
　　于是伸手过去，“眼镜还我——”
　　结果郑姚直接把他扑倒，力气很大，但没忘记一只手垫在他后脑勺上，那双盛着醉人香槟的琥珀色眼眸眨了眨：“数一数，我有几根睫毛？”
　　搭在郑姚肩膀上的手由推改握。
　　数睫毛，这个查客醒很有兴趣，他其实很多年前就好奇过。
　　于是他认真的数起来。
　　郑姚的睫毛不是刷子一样浓密的类型，他睫毛疏密有度根根分明，但是很长，尾睫上翘，像他所有电子产品的壁纸那种鸟……
　　可是郑小鸟却没有耐心等他数下去了，看着他口型“1、2、3、4……”这样微微变化，他索性一口咬上去，牙齿研磨他的嘴唇，带着点泄愤的意思。
　　数睫毛这么来劲，怎么不数一数，你惹了老子多少次！
　　查客醒果然不数了，嘴唇动了动，有些笨拙，但很温柔的想化解他的“牙尖嘴利”。
　　亲密的事情上，郑姚无比好哄，他立刻化被动为主动，捧着查客醒的脸辗转缠绵，深入的沟通交流，缓慢的变换角度，很快亲的身下人毫无招架之力。
　　只是那双握着他肩膀的手，一直很用力。
　　“我问你……”郑姚舔了舔他湿润的，沾满两人口水的嘴唇，“你和别人亲过吗？”
　　“没亲过……”查客醒双眼迷茫，散光的不能再散。
　　郑姚却眼睛一亮：“真的？这么多年都没有？！”
　　“没和别人亲过。”
　　“男的女的都没有？”
　　“都没有！”
　　“……那做呢？”
　　“……”查客醒那双随着年纪增长拉长了些，但整体还是杏仁状的眼睛瞪起来。
　　散光不再，怒意凝结。
　　他又不是禽兽，不亲嘴只做那种事？！
　　“你真是……”郑姚亲了亲他眼皮，亲散了他的怒气，“都没有需求吗？”
　　查客醒辩解：“我有手！”
　　“哈哈哈哈——”郑姚笑的无比张狂：“那今天，你来了，就是羊入虎口，后悔也不行了！”


第11章 愚蠢
　　查客醒“守身如玉”的事似乎让郑姚很兴奋，他一把将查客醒的衬衫从裤子里拽出来，俯身亲了下去，身体一路往下滑。
　　查客醒隐隐觉得不对，双手固定住郑姚的细腰，不让他继续钻。
　　“我是——”
　　“你是1！你是1！你是1！”郑姚每说一句，就解开他一颗纽扣，生气的咬了一口。
　　嗯，胸肌不错。
　　他们俩现在躺在地上，左边是沙发右边是茶几，不太方便翻滚交换位置。于是查客醒的手臂搭上沙发，轻轻拍了拍。
　　明白他的意思，郑姚扭身滚上了沙发，查客醒撑起身体直接覆盖了上去。
　　比起郑姚主导时的狂风暴雨，查客醒的亲吻就如江南细雨，轻轻柔柔密密麻麻，亲了好久衣服都没脱。
　　郑姚有点心急，然而再急也没用，既然步入查客醒的主场，就得适应他这慢条斯理的节奏。
　　双手终于从肩膀滑下，从T恤下摆探进去，郑姚的侧腰曲线很适合手掌贴合。
　　“有点烫……”衣服被撩起来，热源终于下移。
　　“便宜你了……”郑姚又痒又舒服，鼻子里哼气。
　　“嗯？”到上腹了，郑姚六块腹肌的前两块。
　　“其实我有点发烧……”
　　喷洒到小腹的热气停住了，查客醒懊恼自己居然忘记他受伤的事，连忙双臂环绕着将他拥抱起来，怕压着他的背，手掌轻轻的抚摸，关切的问：“吃药了吗？”
　　“懒得吃……没事……”郑姚搂住查客醒的脖子，一条腿屈起，磨蹭他那里。
　　查客醒的反应已经很强烈了，但他还是向后仰，半躺半卧在另一侧沙发扶手上。
　　“我们换个姿势。”
　　然而换完，查客醒才意识到，如果以他躺着郑姚坐着的姿势，就只能是……
　　郑姚果然揶揄的笑起来：“小混球，虽说经验少，但你想法还挺多！”
　　查客醒不禁有点窘迫，琢磨着要不再压回去？
　　结果郑姚已经半跪半坐在他腰上，同时，抓住了查客醒放在自己后腰上的手，往下拉。
　　郑姚的居家短裤裤腰实在宽松，但也可能是他腰太细的缘故，查客醒的手“嗖”一下就滑了进去……
　　一直表现的很豪爽的郑姚突然僵了一下，他单手按着查客醒的心口，手指不自觉的抓了抓他衬衫前襟。
　　“姚姚？”查客醒微微抬起身。
　　手掌下传来强有力的心跳震动，郑姚的脸红了，他甚至咬了一下下嘴唇，小声嗫嚅：“发烧……会更热……真是便宜你……”
　　查客醒问：“你怎么知道？”
　　郑姚稍微松了松手，随口道：“有次Melody就是这样……”
　　那手倏然收了回去，速度快的郑姚都没反应过来。
　　“起来！吃药！”然后身体就被推开，几秒钟之前还心疼的拥着他的青年已经坐了起来。
　　郑姚瞪大眼睛，看着情YU褪去，面无表情的查客醒，愣了好一阵。
　　“吃你妈的药！”一而再，再而三的关键时刻叫停，郑姚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你是不是阳W？！你吃点药吧！你不行老子来！”
　　查客醒不解释，只是捡起地上的眼镜戴上，站起来，一颗一颗把扣子系好。
　　“呵，真搞笑！”盯着查客醒挺直的后背，郑姚怒急反笑：“查客醒你在拽什么啊？你是不是觉得老子馋你馋得不行啊？你真以为我想和你搞啊？你那小玩意儿就跟指检差不多，老子拉坨屎都比跟你搞来得爽！”
　　把衬衫下摆掖回裤子里，查客醒转身，看着两条长腿分开跪坐在沙发上，T恤领口歪斜露出半个肩膀的郑姚……实话实说，这种少女的坐姿配合他将近190的身高，莫名有些愚蠢。
　　但查客醒还是觉得很可爱，也很可笑。
　　于是查客醒也笑着问：“你家有退烧药吗？我去买？”
　　“笑你妈……”郑姚骂了一声，突然也笑了，有点自嘲。过了一会，他脸上的怒气也散了，他好像刚睡醒一样，表情疲倦，声音哑哑的：“不劳大驾！滚吧！”
　　查客醒拎着被郑姚打包一起扔出来的慰问品，站在他曾经义无反顾跳下来的地方，回头望了望三楼的窗户。
　　当然没有人在那里看自己。
　　郑姚羞辱他size时，他一点都不生气。
　　因为那不是事实，而且郑姚亲口说过，你怎么这么大，他还说……轻点，有点疼。
　　回到查家已经是晚上，郑子瑜那一家人还在，正热热闹闹的打牌聊天，查玉州要留他妹妹住到元宵节。
　　查客醒礼貌的过去陪坐了一会儿，郑子瑜的妈妈和曾玫聊起了儿子们的婚恋之事。
　　郑子瑜交过几个女朋友，他不算花心，但没什么长性，郑妈妈说得找个厉害的女人才能管得住他。于是话题又转倒查客醒身上。
　　“说起客醒，什么都好，就是不谈恋爱，都快二十七了，结婚是不着急，但女朋友总得交一个吧，每天就知道工作。”
　　郑子瑜一边剥坚果吃一边接话：“对啊，从没见过二哥的女朋友啊！”
　　查客醒微笑：“没遇到合适的。”
　　曾玫说：“子瑜，你搞公关的，认识的人多，你给他介绍介绍！”
　　“行啊，二哥喜欢什么样的？女明星喜欢不？”郑子瑜立刻来了兴致，双眼放出精光。
　　查客醒心想，郑大喇叭这个外号不准确，应该叫郑老鸨子。这家伙年纪轻轻却热衷保媒拉纤，业务范围很广，什么取向都有资源，好像查清乐和他的情人，就是这小子给拉的皮条。
　　客套一会儿，查客醒上楼，在楼梯拐角遇到了正准备出门的查客诺。
　　经过那件事，查小变态对他稍微亲近了点，虽然还是很高冷，但好歹见面会打招呼了。
　　查客醒看了下手表，十点了，于是问：“小诺，这么晚去哪啊？有人接你吗？”
　　“有，琪琪姐说会开电动车过来接我。”
　　琪琪姐？！宋米琪？！
　　查客醒警惕的问：“你们要玩什么？”
　　查客诺难得的解释了一下：“二哥你不要问东问西的啦！就是去鬼屋玩剧本杀，是很普通的游戏！”
　　“哦……”查客醒还是不让路，又问：“宋米琪有男朋友吗？”
　　年轻的男孩子女孩子，一起经历了“生死危机”，又有共同的“小众爱好”，很容易发展出些暧昧情感。查客醒在想他要不要劝阻一下，他觉得他弟弟是个变态，琪琪又在看心理医生，他们谈恋爱不太合适。再说要是真搞出点“人命官司”，郑姚要撕了查小变态，他也打不过还有可能被新仇旧恨一起结算啊！
　　结果查客诺摇头：“我不知道啊。”
　　查客醒：“你不关心吗？”
　　查客诺：“我不关心啊。”
　　查客醒：“她很漂亮，你不喜欢吗？”
　　查客诺：“我是同性恋。”
　　查客醒：“……”
　　是同性恋拽个屁啊！
　　知道什么是同性恋吗？
　　和男的搞过吗？
　　搞过男的吗？！
　　查客醒深吸一口气，微笑：“……早点回来。”
　　回到房间，查客醒把羽绒服脱下来甩到了床上。
　　他现在非常不爽，内心十分暴躁。
　　妈的妈的妈的！
　　查清乐是这样查客诺也是这样！同性恋不是小众性向吗？不应该是大家族里心照不宣的秘密吗？
　　查客醒想不通是这个世界太开放还是他太落伍，为什么大家都能坦然接受自己是gay，所有人都活在阳光下，仿佛搞基和吃鸡一样可以呼朋引伴随时开始。
　　只有他做不到。
　　他是温文儒雅运筹帷幄的查二少，查氏传媒集团真正的实权人物，阻碍查老糊涂把家业给最爱孙子继承的阴险大反派——他却连查小变态都能轻易说出口的话都说不出来。
　　当然，现在他和郑姚之间，性别也不是阻碍了，但当初，他和郑姚暧昧的时候，他是着实痛苦纠结过一段时间的。尽管他没在郑姚面前表现出来过，可是他自己知道，那个一向稳重懂事、有分寸、从未行差踏错半步的少年，是怀着怎样忐忑的心情去搜一些乱七八糟的片子，看一些晦涩难懂的书籍。
　　那时的惊慌失措自我怀疑，那半夜惊醒不敢回想梦中的自己，那鼓足了勇气要与全世界对抗的决心……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妈的，他现在都想穿越回去和自己说一句——少年，你多虑了！
　　冷静下来后，查客醒又回忆了一下从查小变态电脑里整理出来的资料，应该没有任何同性相关的迹象……所以搞基这事，没准又是他觉得新奇才开始关注的小众癖好，不一定是真的。
　　但家里几个孩子都有这种倾向，他怀疑查老糊涂的基因有点问题。
　　作者有话说：
　　查客醒：不想占这个便宜！！！


第12章 再也不来了
　　虽然对“报答方式”产生了点小分歧，少年郑姚依然负责任的担负起照顾受伤的少年查客醒生活起居的工作。只是在他的照顾下，原本一个半月就能好的伤，拖到了两个月才拆石膏。
　　这两个月，两人的关系也一点一点的产生微妙的扭转。
　　他们依然是说一不二的大哥和忠心乖巧的小弟，只是在半夜烧烤摊撸串喝酒时，查客醒会突然凑到郑姚耳畔说：“姚姚，少喝点。”
　　声音软软的，就郑姚一个人听得到。
　　郑姚经常骑着查客醒那台已经充公的，前有买菜筐后有Baby座的小电动自行车“巡视地盘”，然后靠在车上，叼着烟，望着安定繁荣的夜市，一副这盛世如我所愿的骄傲表情。
　　查客醒会悄无声息的走过来，把他从下到上扫视一遍，然后眯起眼睛说：“姚姚，你腿真长。”
　　日常他们也会接点零活，那天有个小孩的猫困在了树上，郑姚收了小孩两支旺仔牛奶冰做劳务费，三两下爬上树，抱着猫跳了下来，刚落地，查客醒就星星眼鼓掌：“姚姚真棒！”
　　郑姚忍无可忍，在一次散场时查客醒说“姚姚要想我”后，揪着他的脖领子把他拽进小巷子里，按到墙上。
　　“你他妈别整天阴阳怪气的！”
　　查客醒一脸无辜：“我没有阴阳怪气啊，姚姚。”
　　“你——你——你——”
　　“你不是说，我可以喜欢你吗？”查客醒咬了咬嘴唇：“明恋也行，暗恋也行，你不歧视我……你是骗我的吗？”
　　“我是说你可以喜欢我，但我没想到你是想上……”郑姚气的头发好像都比往常要更蓬松了。
　　查客醒委屈：“我也是男的啊……为什么不能呢？”
　　郑姚难得的严肃起来：“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怎么确定你是……上面的？”
　　“因为X幻想的时候我就是。”
　　郑姚大惊：“你在X幻想时已经把我——？！”
　　查客醒脸红。
　　郑姚急了：“可是，可是、可是你这样是蚂蚁绊大象、兔子想吃狼——”
　　“你是说我比你矮吗？我妈妈176公分，我爸爸也很高，我以后会长很高的！”
　　“这不是身高的问题——”
　　“那是，你看不起我？”查客醒本来存着逗郑姚好玩的心，但讨论着讨论着，他真的烦恼起来。
　　他有些难过，事实上他不觉得上和下是个真正的问题，他的学习材料里也说同性情侣大部分都是互相的，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也应该是这样。他笃定的说自己是top，纯粹是之前被郑姚胡说八道给气着了。
　　可是如果郑姚打心里就觉得他只能做下面的，他没有资格做一个男人都会做的那个事情，他的自尊心会很受伤。
　　查客醒是个高自尊的人，他不允许自己和看不起自己的人发展感情。
　　“唉……你别露出那种……要失去我的表情啊……”郑姚松开按着查客醒肩膀的手，改为抱他的腰，轻轻的晃了晃，“我也没说不行……”
　　查客醒一喜，心想他果然没看错人！
　　“我也没说行！”看查客醒双眼放光的样子，郑姚赶紧又补充。
　　查客醒皱眉：“那你是什么意思？”
　　“就……先这么地吧！”郑姚一脸大义凛然：“反正你还小呢，我们又不着急，有的是时间慢慢研究。”
　　“哦……”查客醒有点心虚，其实他们没什么时间了，他受伤的事让查家父母意识到他“出去混”还是存在一定危险性，于是找他商量提前去伦敦，反正学校早就定好，相关材料也都办的差不多了。
　　查客醒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他也想早点去，他初中毕业就想去留学，他想早点学成归来，更早的独立，更早的掌握自己的人生。可是那年正是查清乐和他母亲去了US，查玉州老怀寂寥的时期。查天阙和曾玫大概怀着一点，让查客醒多和爷爷相处几年，建立点祖孙情再走的心思才把他留学的时间推迟，因此才能和郑姚相遇。
　　见查客醒不反对，郑姚就低下头，轻啄了他嘴唇一下：“让我亲一会儿，你的嘴巴软软的。”
　　“嗯……”这次查客醒没有拒绝。
　　他心想，郑姚都在考虑被他那个了，他还推三阻四的，就是对待感情不真诚了！
　　只是……不知道郑姚能不能接受……异地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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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完元宵节不久，查家收到了查客承的红色炸弹。他要结婚了，和他私生子的母亲，婚期定在三月底，发过来的是喜帖，是通知，不是商量。
　　查客醒拆开国际快递送来的邀请函和喜糖，对查大废物有一点点刮目相看，他本以为查客承遮遮掩掩这么多年，一辈子都不敢娶那个“经历丰富”的女人呢！
　　三月的话，算是传媒行业的淡季，除了开会没什么事，很方便国内的亲朋好友去US参加婚礼。
　　一场雨夹雪造成了交通拥堵，查客醒的司机开车剐蹭了一下，他着急去办事，见路边有辆刚下客的计程车，就坐了上去。
　　“你是……阿醒？”司机就从后照镜里打量他，有些迟疑的问：“你还记得我吗？”
　　“廖远达。”查客醒其实一坐下就认出来这是和郑姚一起混的小兄弟之一。
　　查客醒记性非常好，尤其认人，以前夜市卖烤肠的他都能认出来，现在在距查氏传媒最近的地铁口卖轰炸大鱿鱼。
　　廖远达开心极了，说了好几遍好久不见，而后问：“你和郑哥还有联系吗？”
　　“之前很久没联系了，但前一阵子碰着了。”
　　“哎，真好，郑哥回US之后，我就和他没联系过了，一晃眼也七八年了啊……”廖远达又感叹了一会儿时光飞逝，“阿醒啊，你现在，真是一看就是成功人士，是大老板了，我刚看到了，撞车那辆迈巴赫S是你的吧？真气派啊……”
　　查客醒微笑：“哪里，都是靠家里帮衬。”
　　“唉，小时候我们就知道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郑哥也说你是不一样的，说你就是来体验生活、放松一下的，让我们多照顾你。”
　　“他还说我什么了？说我坏话了吗？”
　　“郑哥都是夸你啊！”
　　查客醒犹豫了一下，用玩笑的口吻说：“他当我面可从没夸过我，那时我可是喜欢他，他要是当我面夸我，我肯定会记得。”
　　结果廖远达大笑起来：“哎呀——什么喜欢啊！你可真逗，现在还拿这个开玩笑，都多大了哈哈哈！”
　　查客醒瞬间想仰天长啸。
　　这才是正常人的世界啊，gay本来就是小众性向，谁会毫无负担的接受身边的亲戚朋友是gay啊，说出来都会被当成玩笑才是正常的！
　　果然是查老糊涂的基因有问题，搞得查家人都不太正常！
　　廖远达回想着小时候的趣事乐不可支：“郑哥那时就爱逗你，哈哈，他非说你喜欢他，人越多他越说，看你面红耳赤又只能咬牙承认，哈哈，是真好玩，你一走他笑的可开心了！”
　　“他知道……我是装的？”
　　“谁不知道啊，大家不都在开玩笑吗？”
　　“原来是这样啊……”查客醒突然有点困惑，关于他和郑姚的开始，他以为是他装喜欢郑姚，装的太像，郑姚当真了，一来二去也动了心。
　　原来郑姚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装的吗？
　　下车时，廖远达犹豫的问：“那个，方便把郑哥的电话告诉我吗？”
　　“郑哥没换号码。”
　　“是吗？可是我忘了哈！”
　　“没关系的，七、八年不打，都会忘了的。”查客醒把郑姚和自己的手机号码都留给了他。
　　忙碌了一个下午，查客醒的脑子始终处于分裂状态，一边细致、严谨的过合同，一边回想着他和郑姚认识相处的点点滴滴，等工作结束只觉得眉心抽痛，眼球发胀，眼疾好像要犯了。
　　秘书看出来他不对劲，说：“查总，需要请医生来看看吗？”
　　查玉州是董事长，查天阙是CEO兼总裁，查清乐在公司时，员工叫他“乐总”，查客承回来时，员工叫他“承总”，在查氏传媒集团，唯一的查总就是查客醒。
　　查客醒摆了摆手，难得喝了一杯咖啡，感觉好多了。
　　当夜，他还是冒着越下越大的雨夹雪，来到了郑姚的家。他心中有一团毛线缠绕，他希望郑姚能帮他解开。
　　上来前明明看到窗口里亮着灯，可是按门铃、敲门，都没人理会。郑姚也许在家但不想开门，也许临时出门忘记关灯……查客醒靠着门板，摘下眼镜，闭上眼睛，在安静后灭了灯的走廊里静静站着。
　　他想问问郑姚，当年知道他是装喜欢他，知道他“混社会”纯粹是来体验生活，跳楼事件后，为什么提出要用那种方式报答他呢？
　　摸出手机，下意识的按郑姚的电话号码，只剩下一个数字时，他又删掉了。
　　其实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问这些都没有意义，他俩的问题从来不是谁先喜欢谁，谁是真喜欢还是假装喜欢……因为他们俩都心知肚明，他们彼此喜欢。
　　他知道郑姚喜欢他，如果不喜欢，那么骄傲的男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躺在他身下。
　　郑姚也知道他喜欢郑姚，他是一个有情感洁癖的人，不喜欢，他绝不会跟这个人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可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是，他热爱郑姚的自由、洒脱、江湖义气，却极度厌恶那个培养出郑姚洒脱义气的原生家庭。
　　那种集封建糟粕于一体的混乱关系，却是郑姚出生成长并滋养他的土壤，甚至已经成为了他的生活习惯。
　　他无力改变郑姚根深蒂固的观念，况且郑姚从未想过改变。
　　而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成为那混乱关系中的一员。
　　查客醒后来站不住了，滑坐到了地上，直到天光乍亮，他的眼睛被射进来的第一缕阳光刺痛，不自主的留下一滴泪。
　　他起身下楼，他再也不来了，一如十年前那般坚定。
　　作者有话说：
　　他们之前其实没什么误会


第13章 只是男朋友
　　查客醒的石膏被拆掉之后的第二个礼拜，郑姚说梁叔觉得上次吓得他跳楼，害他受伤有些过意不去，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查客醒有些紧张，带着一点隐秘的见家长的心态，稍稍打扮了一番再次登门，结果还没和梁叔说两句话，就被郑姚拉进了卧室。
　　卧室里拉着遮光窗帘，床上被子也没叠，鞋子衣服到处乱扔，乱糟糟的十八岁男生的卧室，乱糟糟的叠在一起亲密纠缠的两个人。
　　亲吻的间隙，查客醒喘着粗气说：“姚姚，我……我想和你商量个事情……”
　　“不行！”正在亲查客醒脖子的郑姚抬起头，一脸坚毅：“最起码现在不行，你得让我再做一阵子心理准备！再说你还这么小你着什么急，你发育完了吗？等你十八了我肯定和你做——”
　　“不是说这个！”查客醒捶了他后背一下。
　　“那你吞吞吐吐地干嘛……”郑姚舔了舔他的下巴，“不用商量，除了这事其他都行，我都答应！”
　　“真的？”
　　“真的！”郑姚又咬他的脸颊，“你自己想想，咱俩认识以来，表面上是我奴役你，但实际上，你想干的事，我是不是都依着你来！”
　　查客醒想了想，好像真是这样，他想“混社会”郑姚就带他混了，他想做小傻逼郑姚就陪他做，他“喜欢”郑姚，郑姚就让他喜欢还和他这样那样……
　　于是，查客醒真心真意地说：“姚姚，你真好！”
　　“嘿嘿，我好，我好就让我多亲几口——”
　　这时传来哐哐的、好像要把门板砸个大窟窿的敲门声。
　　“吃饭了！”
　　梁叔看起来一副刀口舔血杀人如麻，拔刀必要人性命的样子，没想到烧的一手好菜，独自一人做了满满一桌子东北家常菜，锅包肉、油爆大虾、红烧带鱼、雪绵豆沙，正中间还摆了一盆排骨炖豆角，甚至端上来几个玉米贴饼。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郑姚还抱怨：“又吃豆角子，顿顿都吃豆角子，你上辈子是埋豆角子树下了吗？！”
　　“不吃拉到！”梁叔也不惯着他，直接把他碗收了。
　　“哼哼！”郑姚往查客醒身上一靠，和他用一个碗吃。
　　梁叔不大的眼睛很犀利，他在查客醒的脖子上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你们俩刚才在屋里干啥？”
　　查客醒心中一凛，正要回答，郑姚已经抢先说：“亲热，咋啦！”
　　梁叔警告：“你别乱搞——”
　　郑姚昂首挺胸，不甘示弱：“他是我男朋友！我爱怎么搞怎么搞！怎么，要告诉我老头啊？你去说吧！”
　　……就这么……出柜了？
　　查客醒有点恍惚，他还没准备好啊！他以为得等他们都长大了，等他留学回来，事业有成经济独立了，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家人公布两人的关系，粗略算算怎么也得是十年后了。
　　结果，一顿饭的工夫，出柜了？
　　梁叔沉默了几秒钟，又问：“那朱莉呢？还有玲玲，你不和她们好了吗？”
　　郑姚大大咧咧地说：“那些是我女朋友，阿醒是我男朋友，又不一样。”
　　梁叔说：“朱莉一直在帮程程做事，你别伤她的心——”
　　“你好啰嗦啊！”郑姚怒：“Julie姐自己都不介意，都不管我跟谁好，你管得着吗！？你怎么不去管我老头啊？！”
　　梁叔果然不再说了。
　　郑姚夹了一块雪绵豆沙给查客醒，笑眯眯地说：“吃这个，这个甜，不好做，你爱吃让他再给你做一盘带走，累死他！”
　　查客醒默默吃着雪绵豆沙，甜吗？他怎么不觉得，他怎么觉得比中药渣还苦还涩，还难以下咽，还让人想吐！
　　他本来想和郑姚商量，能不能接受异地恋，留学是他的人生计划之一，他必然得去。去LON留学至少要四年，但他会经常回来找他，不管他在US还是CN。
　　他还定下了Plan B甚至Plan C。
　　他想如果郑姚不接受，那他就改申请US的学校，反正郑姚迟早要回US，他们最多异地一两年，就可以在US重聚。
　　如果郑姚还是不愿意，那他就回去和家里沟通，把留学的事再推迟一两年，等郑姚可以回US了，他们一起去US。
　　现在，他觉得这些都没有必要说了。
　　他非常有教养地吃完了这顿饭，席间与梁叔聊了几句学校的情况，谈吐得当，既有富家公子的见识涵养，也有少年人的纯真直接。
　　饭后，他婉拒了郑姚要带他回房间“打游戏”的邀请，以爷爷有事找他为借口提前离开，郑姚依依不舍地送他到楼下，看他骑上了电动自行车。
　　查客醒说：“我要和爸妈出个远门，这几天联系不太方便。”
　　郑姚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会想你的。”
　　查客醒点点头，拧动车把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天后，查客醒登上了去LON的飞机，决定彻底结束这段“傻逼”的岁月，回归自己光明璀璨的人生正途。
　　…………………………
　　查客醒加班了半个多月，提前把工作都安排好，在查客承婚礼的前一个礼拜，带着查客诺飞到了NY。
　　查清乐来接机，兴奋且热情：“没想到二哥会这么早过来，我们都以为你忙，可能要婚礼当天才能赶来呢！”
　　“我得过来帮大哥张罗张罗啊！本来爸爸也想早点来，但是他得参会，过几天和妈妈，还有姑奶她们一起包机过来。”
　　查客醒坐上查清乐的SUV副驾驶，车上醒目的地方贴了一张他和情人甜蜜贴脸的大头贴，于是查客醒问：“江老师最近怎么样？”
　　“云韶特别忙，他参加了一个剧团，每天都在排练舞台剧，周末还去福利院教小朋友弹钢琴，我们生活得非常充实。”
　　“真好。”
　　“小诺长高了，身体没问题了吧？”查清乐看了看坐在后座玩手机的查客诺，“去年伯母说想要小诺来US留学，他现在高中毕业了，怎么学校还没定吗？”
　　“不着急。”查客诺留学的事是查客醒拦下的，去年曾玫提的时候，查客醒看查客诺那一副“活着挺好，死了也行”的鬼样子，怕他在国外把自己饿死，就没同意。现在想想之前发生的事，更觉得把查客诺留在国内算是做对了，不然以他那变态爱好，到了自由美利坚不一定惹出什么杀身大祸呢！
　　到了查客承家里，查大废物冲上来给了查客醒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们虽然是一个爹生的亲兄弟，但关系挺淡漠的，突然这么热情让查客醒有点招架不住。
　　查客承的未婚妻特蕾莎是中阿法古多国混血，有黑色人种血统，但皮肤不黑，身材很好，很有点翘臀能放红酒杯的意思。
　　查客醒其实很佩服她，最最底层的出身，小时候靠卷雪茄为生，偷渡来的US，为了生存什么都做过，五年前认识了查客承，就狠狠把握住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吃饭时，查客承问起了郑姚的地址：“我想给郑哥也寄喜帖……不是为了收礼啊，主要是想给郑哥寄喜糖，郑哥对我有救命之恩！”
　　郑姚比查客承还小两岁，但为表尊重，他称呼他为“哥”。
　　查清乐也接话：“对对对，我也很想和郑大哥聚一聚，上次太匆忙，都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他。”
　　“心意我替大哥传达，就不必请他了，他的身份，不方便。”查客承负责海外事务常年在US，查清乐就回国待了一年又回US了，他们俩都不知道郑姚在国内做生意，都以为他是专职的道上大哥。
　　“我懂我懂！”查客承赶忙点头。
　　饭后查客承留他住下，但查客醒只让查客诺留宿，自己要回多年前查天阙留学时在布鲁克林区置办的一间二层小别墅。
　　“等爸爸和姑奶奶他们来了，看看是住大哥这儿还是住酒店，我就不占房间了，不然还得折腾。”
　　查清乐也住布鲁克林区，开车载查客醒一起回去，路过酒吧街时提议：“二哥，我们去喝两杯？”
　　“改天吧，累了！”查客醒揉了揉眉心。
　　走进久无人居的别墅，打开二楼一间卧室，黑暗中亮着几片蓝光，一张充满斗志的年轻男人的脸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冲着他得意地笑：“查总，您来了。”
　　查客醒点了点头，有些布局很久的棋，该收官了。
　　作者有话说：
　　查客醒：徐徐图之但睚眦必报


第14章 哭泣
　　婚礼的前两天，查家老老小小亲朋好友将近二十口人包机来了纽约，查玉州没来，他有点恐高，年轻时就不爱坐飞机，去年还脑出血过，就是查清乐结婚他都来不了。
　　查玉婵一家子也来了，郑子瑜和查清乐一见面就抱在一起，这俩才是亲兄弟，同卵双胞胎一样亲。
　　某种意义上说，查家确实很包容。
　　查天阙虽然对这个大儿媳妇的出身颇有怨言，查客承不跟他商量就结婚，父子俩私下有没有冲突外人不知，面子上却做得足够体面，见面当天就给特蕾莎包了个大红包。
　　查客承的亲生母亲、查天阙的前妻，多年前因病过世，于是曾玫做为继母全程以新郎母亲的身份出席，她很喜欢这种“当家主母”的感觉，查客承感谢父母时她还落了泪。
　　尽管查客醒幼年的记忆中，查客承曾叫过他“小三儿的孩子”，也曾经骂过曾玫是“小三儿上位”。
　　婚礼规模不算盛大，宾客不多，但办的十分用心，查客承和特蕾莎是有真感情的。台下观礼的查清乐也很动容，拉着他情人的手说也想结婚，两个大男人旁若无人的调情，郑子瑜还在旁边起哄，听的查客醒反胃，真想把查三娘炮和郑大喇叭打包一起，用现场的礼炮发射升空。
　　“啊，大哥在看我们哎，快招手！”
　　查清乐完全忘了这个大堂哥几个月前还策划了弄假成真的绑架案，由衷的为查客承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激动。之余，还不忘和查客醒忆往昔：“二哥，你还记得我中学毕业时你来参加毕业典礼吗？那时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来了，我当时就觉得还好有你，不然所有同学都有家人陪伴，只有我孤孤单单……”
　　查客醒当然记得，他那时在伦敦留学两年了，突然接到查玉州的电话，要他火速赶往纽约出席查清乐的中学毕业典礼。
　　因为本来要出席的查清乐的母亲突发公务去不了，他母亲那时是RUS驻美大使馆的重要人员，突发公务时别说儿子中学毕业典礼，就是葬礼也得缺席。
　　查玉州绝不允许宝贝孙儿的毕业典礼无人见证，于是，不管查客醒是不是要面临期末考，不管他方便不方便、想去不想去，立刻、马上、下刀子也得去！
　　“你们明天就回国了吧，二哥，下午要不要去唐人街逛逛，我还记得当年我们才逛一会儿就走了……”
　　唐人街……提到这个地方他就头疼，当年要不是查清乐非拉着他去逛唐人街，他怎么会在十八岁的时候，和郑姚断联两年后，又在US“重续前缘”！
　　####
　　查客醒与查清乐虽是堂兄弟，但完全不像，十四岁的查清乐就已经可以用“艳若桃李”这种词语来形容了，他挽着十八岁的查客醒的胳膊出现在唐人街，所到之处路人纷纷惊艳侧目。
　　查清乐对这种关注早就习以为常，查客醒却有点不爽，他其实挺不想来的，虽然他也知道唐人街这么大，碰上某些人的机率非常小，再说那人回没回美都不一定呢。
　　两年了，尤其是十六岁和十八岁的两年，没定性的大男孩的两年，早就物是人非了，他们相处都没有几个月，哪有多深的爱恨情仇啊！
　　碰上了也许都认不出来呢！
　　认出来了，也不过就是互道一声兄弟好久不见，没准还能一起吃个烤串呢……
　　来的时候没吃早饭，路过一家粥铺，查客醒问查清乐要不要先吃点，查清乐摇摇头：“我以前有个钢琴老师，他做的粥特别好吃……”
　　“婶婶请老师来教你钢琴，你却只记得人家做的粥？”查客醒露出标准的，对馋嘴弟弟无奈的宠溺笑容：“那你想吃什么？”
　　“先不吃——那边好热闹，好像有高跷表演耶——”查清乐抓住了他的手摇晃。
　　查客醒顺着查清乐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一批穿着戏剧服装，扮成《西游记》、《三国演义》等名著里人物的高跷艺人载歌载舞的走了过来。
　　高跷有两米多长，再站个人，快有两层楼那么高，查客醒抬头看着，一个扮演成铁扇公主的艺人走过，露出她身后那栋复古建筑的窗沿。
　　午后的暖阳下，一个上半身穿着宽松唐装，下身穿着破洞牛仔裤，头发蓬松乱翘，容貌异常俊美的男青年，坐在飞檐上，一双蛇鹫一样漂亮又威严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
　　那一刻，被天敌锁定的毛骨悚然，都不足以形容查客醒的惊惧，他后背瞬间窜起一层冷汗，两根连着大脑的神经元疯狂放电，耳朵里响起高频的嗡鸣声——
　　三秒钟后，查客醒拔腿狂奔，甚至都忘了放开抓着查清乐的手。
　　快跑！
　　他只能跑！
　　疯狂的奔跑！
　　不问方向不管尽头的全力奔跑，最后跑到精疲力竭，扶着路灯干呕起来。
　　查清乐吓坏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想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没事！”查客醒按断他的电话，“我只是想起，我有个小组作业没交，我得回去，不然就挂科了！”
　　他当即定了当晚的机票，先把查清乐送回家，又赶回布鲁克林的别墅收拾东西，他要马上就走，刻不容缓！
　　查客醒从计程车下来快步往别墅里走，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傍晚幽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模样，只觉来人很高、腿很长，声音带着危险的笑意。
　　“好久不见，阿醒！”
　　查客醒双手握拳，抓着裤子侧缝线，强忍着再跑的冲动。缓了一会儿，平静的回应：“郑哥，好久不见。”
　　拿钥匙的手在颤抖，插了三次才插进钥匙孔。门打开，查客醒刚要开灯，背后就被狠狠推了一把，他四肢着地的摔下去，一具比两年前更有力量的男性身躯压了上来。
　　耳畔响起沉重的呼吸，和猛兽压抑着怒火的咆哮：“跑啊！你再跑啊！”
　　黑暗中，查客醒沉默着，郑姚按着他肩膀往地板上撞了两下他也没反应。
　　郑姚有些慌，拿不准是不是推的太大力，一下把查客醒磕死了？！
　　他微微抬起身，将查客醒转过来，这下听到他的呼吸声，感受到他手臂抗拒的摆动了，知道人没死，立刻凶恶的去掐他的脸。
　　“装什么哑巴，你不是很会卖乖——唉——”这一掐，却发现，满手的濡湿。
　　原来查客醒一直在无声的哭泣。
　　背对着郑姚，脸贴着地面时，查客醒还觉得有一个隐蔽的角落可以放肆的流泪，这一被转过来，他的悲伤、懦弱、自我厌弃、无能为力就立刻暴露无疑。
　　查客醒把手臂挡在脸上，没办法停止哭泣。
　　他讨厌、甚至憎恨现在的自己。
　　两年了，他全身心的沉浸在课业中，他把自己每一分钟的时间都填充的满满当当，他计划六年读完本博，然后回国工作，大展宏图。
　　他实在没有时间想起郑姚。
　　他以为他彻底忘记了郑姚。
　　可是一见面，他就发现自己一败涂地。
　　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对郑姚这种花心风流用情不专的人日思夜想、为他伤心难过。
　　可是他的心践踏了他的尊严。
　　他想郑姚，好想好想！
　　“你还哭？你还有脸哭？”郑姚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晃了晃；“你对老子始乱终弃你还哭？！”
　　“不许哭了！”郑姚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力气不小，“我又没打你——我还没来得及打你呢！”
　　黑暗中，依然传来查客醒强行压制着的抽噎声。
　　郑姚有点泄气的坐在地上，低声问：“你说，是不是你父母非要送你去留学，就像当时我老头非把我送回国一样，你也没办法？”
　　“但你得跟我说一声啊，你怎么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呢？我以为你出事了你知道吗？我他妈还把头发剪了，装成好学生，去你家里问你去哪里？！”
　　“你说话啊！”郑姚踹了他一脚。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怪你了！”郑姚气的捶地板，“妈的，上辈子欠了你的！”
　　“我怎么这么贱啊，就这么原谅你了！”
　　“本来想掐死你的，气死我了！”
　　郑姚突然又激动起来，抓着查客醒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看到我还跑！你知道我看见你拉着个妖里妖气的小男孩跑了，我他妈以为那是你新欢呢！我差点把你们抓起来浸猪笼你知道吗？！”
　　突然变换体位，查客醒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一天的奔跑、焦虑、惊惧、悲伤、饥饿、脱水，重重负面因素叠加在一起，让他不可自抑的呕吐，可是胃里空空如也，只吐出酸水。
　　“哎呀都哭吐了——”郑姚把查客醒从地板上拖起来放在沙发上，点着灯，然后倒了杯水递给他，看他慢慢喝下，又扶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眼看查客醒稍微平静了一点，郑姚问：“你不会得绝症了吧？所以才不辞而别？”
　　查客醒吸了吸鼻子，推开郑姚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卫生间，拿凉水洗了把脸，又漱了口，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他双臂撑着洗手台低着头，水滴从他发梢落下，他知道郑姚在背后看着他，他在想他该和郑姚说些什么才能把两人的关系，用保有尊严、保留体面的方式恢复到初始状态——
　　突然身体被大力转动，热烈的吻裹挟住他全部思绪，他刚筑起来的防线再度溃堤。
　　作者有话说：
　　查客醒：无能狂跑，无能狂哭


第15章 不是我对不起你
　　婚礼仪式结束，下午还有PARTY，查客醒只呆了一小会儿，就找个理由先退场了。刚才查清乐提醒了他，他的确应该去趟唐人街，去登门感谢那些出手相助的华人兄弟们。
　　他依着记忆找到那栋复古建筑，院子里有个兄弟正在洗车，看到查客醒很快就认出来，热情的迎上来：“醒哥？这不是醒哥吗？”
　　“是罗哥吧！”查客醒走过去想和他握手，“你还记得我。”
　　“醒哥这么有气质，我怎么会认不出来。”阿罗擦了擦手上的泡沫，握住查客醒的手摇了摇，很开心：“倒是难为你还记得我！”
　　今天那十几个兄弟好像都不在，除了阿罗外就还有一个坐在门槛上打游戏，查客醒记得他叫阿笙。
　　阿笙正打到关键时刻，听到有人来匆忙间抬了一下头：“唉……这是……醒哥？”然后直接扭头朝屋里喊：“姚哥，醒哥来了！”
　　郑姚……也在啊？
　　查客醒微微一怔，随着阿罗一起走了进去。
　　郑姚就在大厅，中间摆着一张台球桌，去年他们讨论营救查家兄弟的方案的时候就围坐在这张桌子旁边。
　　此时，一个穿着卫衣，十七、八岁的男孩正在打球，郑姚则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俯身把着男孩的手，帮他调整持杆姿势。
　　男孩心思显然不在打球上，嘟嘟囔囔的说：“姚姚哥，你带我去中国吧，我保证不添乱！”
　　不远处的镂空雕花窗棂旁，还坐着一大一小两个美女。
　　大美女三十岁上下，有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凤眼，她梳着高马尾，发尾卷曲散开，耳朵上戴着对铃铛形状的耳坠。
　　小美女七、八岁，穿着可爱的格子旗袍，脸孔是大美女的幼态缩小版，正伸着小手，让大美女给她涂指甲油。
　　“姚姚哥，这是你朋友吗？”打台球的男孩抬起头，他长了一双杏仁眼，白皙，清秀，满脸都是大学生的清澈单纯。
　　“姚哥，醒哥来了！”阿罗又说了一遍。
　　郑姚直起身，随手拿起立在一侧的球杆，用chalk粉蹭着杆头，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我看到新闻了，你那个傻逼大哥结婚，替我说句恭喜啊！”
　　查客醒说：“谢谢。”
　　郑姚微皱眉：“你找我有事？”
　　“没有，不好意思，我走错地方了。”
　　查客醒说完转身要走，一根chalk粉直接飞过来砸在他后脑勺上。
　　“查客醒，你个傻逼！”郑姚骂了一句，大步走上前，抓住查客醒的胳膊，将他拉进旁边一间小屋里。
　　一脚踹上门，郑姚双手抱胸，语气不善：“你来干嘛？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真的会揍你，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我那天遇到廖远达了。”
　　“嗯，他给我打过电话了，怎么着？”
　　查客醒平缓的说：“他说你知道我为了跟你混，装成喜欢你的样子，他说你一直在逗我。”
　　“然后呢？”
　　“你既然知道我是装的，为什么还要用……和我交往的方式报答我？”
　　“你是想说我当年在玩儿你吗？”郑姚走近，一拳怼在查客醒胸口，“我他妈是玩儿你，还是真心的，你心里没数吗？”
　　查客醒觉得胸口跟骨折了一样痛，“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我就是想问，为什么？”
　　“我贱呗！”郑姚冷笑：“我都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我怎么这么贱！”
　　“我知道了，没有其他问题了。我可以走了吗？”
　　郑姚侧身让开了门口。
　　查客醒迈步往外走，手放在把手上时，郑姚突然说：“刚那个男孩，你一来我才发现，他好像确实和你跟老子搞在一起的时候，气质有点像，但老子没有找替身的嗜好！”
　　查客醒有些困惑的回头看他。
　　郑姚说：“他叫郑杨三。”
　　查客醒突然笑了一下。
　　郑姚居然在解释他和那个男孩的关系。
　　所以郑姚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么多年在“别扭”什么？!
　　郑姚明明都知道，所以解释宋琪琪叫宋米琪，解释这个男孩叫郑杨三，这些被误解的，郑姚都知道解释，那么没解释的呢？
　　那外面那一大一小两个美女呢！
　　再看郑姚那种站在道德高地，居高临下的指责眼神，查客醒终于忍不住说：“郑姚，我和你之间，从来不是我对不起你！”
　　“你的意思是我对不起你？！你他妈提裤子就跑还成我的错了？！是怪我活儿不行没伺候好查公子吗？”
　　关注点完全不在一个层面，查客醒也懒得再废话。
　　“再见。”
　　“滚，再也别见了！”
　　###
　　郑姚看着查客醒开门出去，自己又在屋子里缓了好一会儿，那口憋闷之气才略微疏散。
　　他的确时常觉得自己有点贱，整天被查客醒气的七窍生烟，下次见面又会期待这小子能说点好听的哄哄自己，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自己，用软软的嘴巴亲自己，然后每次都失望，还总是不死心！
　　妈的，他郑姚万花丛中过，多少绝色大美女对他死心塌地非他不嫁，他怎么就非得跟查客醒这个缺德玩意儿身上犯贱呢？
　　打开门出去，涂好指甲油的小女孩欢快的跑到郑姚面前显摆，“daddy你看，亮晶晶！”
　　“啊……铛铛真好看，来，daddy抱！”
　　郑姚弯下腰张开手臂，结果小女孩一本正经说：“daddy，我八岁了，老师说男女有别，要和异性、尤其是成年异性保持距离。”
　　“铛铛说的对，其他异性一定要保持距离，但daddy不能是例外吗？”
　　“可以，daddy抱！”小女孩立刻搂住郑姚的脖子。
　　凤眼大美女缓缓走过来，一双柔荑攀上郑姚的肩膀，“刚才那男的是谁？”
　　“一个傻……”郑姚及时改了口：“一个朋友。”
　　结果凤眼大美女直接说：“是挺傻逼的，还抢过我包子。”
　　郑姚立刻反驳：“我骂可以你骂不行——哎？你见过他？”
　　“见过啊，不过很多年了，我那时还怀着铛铛，想吃煌记的蟹黄包，就剩一屉了被他买走了，我说我是孕妇你让给我行不行，他居然都不给，完了还快哭了，好像我欺负他似的，我记得可清楚了——”
　　严令玲是个记忆力好到恐怖的人，她现在还经常拿郑姚十八岁以前的趣事来调侃，她的认人本领郑姚也领教过，确实是一面之缘能记很多年。
　　“煌记蟹黄包……”郑姚皱眉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什么，大骂一声：“我cao！”
　　####
　　（回忆）
　　一场痛哭之后，肿着双杏仁眼的查客醒被郑姚领回唐人街，那时已经是后半夜，即便是夜生活再丰富的街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街道上只剩下醉鬼在游荡。
　　这里是郑姚能掌握的地方，他比较心安。
　　从一间古玩铺子的后门上了二楼，来到一个很简易，只有一张大床，几把椅子，一个临时晾衣架的房间。
　　郑姚松开紧紧抓着查客醒胳膊的手，把他推到一边，自己来到窗口，望着霓虹闪烁的夜景，非常深沉的说：“我平时下午都在补觉，要么在打游戏，今天阳光实在是好，我就突发奇想，坐在这窗沿晒一会儿太阳——结果把你这个混球逮着了！看来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呃——”
　　郑姚的话没说完，查客醒就扑了过去，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
　　两年来，查客醒把课业之外仅剩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健身房，臂膀比起之前要坚实很多，胸膛也更宽阔，稍微有些男人的样子了。
　　力气也大很多，要不是郑姚底盘稳，这一扑没准两人就从窗口折下去了。
　　“靠！”郑姚骂了一声，很有安全意识的先把窗户关上了，“虽然老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但你该道歉，该解释，还是得给我个说法！”
　　“姚姚……”查客醒带着鼻音问：“你什么时候回US的？”
　　“八个月前。”
　　“这边的麻烦都解决了？”
　　“嗯！”其实更早的时候就解决了，他就可以回US了，但是他一直留到高中毕业，他总想万一查客醒回来呢？不为他回来，年节也得回来和家人团聚吧？结果第一年的端午、中秋、春节，他都跑去查家门口偷看，查客醒都没回来，第二年的端午、中秋，查客醒依然没回来，他就死心了回US了。
　　查客醒沉默了几秒钟，问：“你有想过去伦敦找我吗？”
　　“有……”郑姚气鼓鼓的说：“但是凭什么啊？凭什么老子要飘洋过海的追着你屁股后头跑？我告诉你查客醒，你要是再搞不辞而别这套，我就是大马路上跟你走个面对面我都不会再理你——”
　　“可以做吗？”
　　“呃？”郑姚扭头瞪他，“说什么玩意儿呢？”
　　“我长大了，可以和你做吗？”查客醒微微仰头，他这时身高还比郑姚矮一点点，但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郑姚转身推开他，怒骂：“你想跑，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跑了，你想做，老子就得跟你做，你把老子当什么？！”
　　查客醒不回答，只是再一次抱上去。
　　作者有话说：
　　郑姚：一只敏锐和迟钝随机切换的猛禽


第16章 同一条河流
　　这是面对面的拥抱，他以前抱郑姚，都是抱郑姚的腰，这一次却张开手臂，从郑姚手臂两侧环住他整个身体，胸膛贴着胸膛，紧密的没有一丝缝隙。
　　是一个有点男人样子的拥抱。
　　查客醒的下巴，搭在郑姚的肩膀上，清澈的男中音还在一遍遍询问：“可以吗？我想和你……”
　　“……”
　　“你以前说等我长大了就可以……”
　　北半球的五月底，尽管是一天中温度最低的凌晨，还是很热，空气很热，青年的身体也很热，热气源源不断的散发着。
　　郑姚怕热，从两人身躯之间伸出一只手，推了下查客醒的脸，“你是复读机吗？问屁问——”
　　身体的距离没拉开，两颗交错的头分开了，查客醒还红肿的双眼依然水汪汪的，神态一点都没变，曾经是那种迷路的小鹿找妈妈的表情，现在小鹿长大一点，是求偶的表情。
　　郑姚一如两年前那样松了口：“也不是不行……”
　　查客醒却不像两年前那样只是开心的笑，他得到应允就直接行动，简易的大床被两个高大的年轻人压得发出“嘎吱”一声。
　　“你轻点——唔——”软软的嘴唇贴了上来。
　　郑姚心里还憋着气，没回应，但也没拒绝。
　　查客醒的节奏，仿佛一锅小火慢炖得肉汤……永远不开锅但永远不熄火……热气到处喷洒，手也是一样，郑姚觉得自己的腹肌都快被摸平了，也没往下移。
　　郑姚忍不住笑了：“你会不会？”
　　查客醒笃定：“会的。”
　　郑姚立刻捏住他的下巴，“你怎么学会的？”
　　“在梦里……一直对你……”
　　郑姚笑：“梦里你就这么点到为止？”
　　查客醒认真说：“梦里会脱。”
　　郑姚推了他一把，“别亲了，脱吧！”
　　“好……”查客醒从善如流的去解郑姚的牛仔裤裤扣。
　　郑姚拍开他的手，气势汹汹的命令：“脱自己的！”
　　查客醒听话的站起来，低头解自己的皮带。他上午参加查清乐的毕业典礼，穿的是合身的西装三件套，呕吐时外套弄脏了丢在布鲁克林的别墅，现在身上还有马甲衬衫，脱起来还是挺费功夫的。
　　郑姚也把自己的唐装上衣和牛仔裤脱了下去，他心想等查客醒按部就班的脱，天都亮了也做不上——然而当他看到仅着贴身布料站在床畔的查客醒，郑姚把裤腿拽下脚踝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然后郑姚抬起头，特别真挚的商量：“要不算了吧？我好像还没准备好！”
　　####
　　窗户还是留了一丝缝隙，窗纱浮动下，两具还带着少年的单薄，但已经初具男人轮廓的身躯，在简陋的房间正中央那更加简陋的木板床上重叠在一起。
　　“妈的——你怎么——这么——”郑姚天生力气大，查客醒的体重他完全能承受，但某些沉甸甸的触感还是让他心慌慌：“你还是戴吧……”
　　“没有，不戴。”查客醒在这种时刻语言非常简练。
　　“我……唔……”郑姚刚要说我这儿有，嘴唇就被含住了。
　　入夜温度总算下降，晚风从窗缝吹进来，查客醒在凉风中拽了一下布料，郑姚感受到丝丝凉气。
　　郑姚一贯是怕热不怕冷的，他也要查客醒凉飕飕！
　　彼此都彻底清凉了之后，郑姚沉默了。
　　几秒钟后，他非常严肃、不容质疑的下命令：“你这必须得戴，还有那个……润滑的！你去楼下买——二十米左拐，有个二十四小时药房，你去买！”
　　查客醒深吸了一口气，刷刷两下穿好内外裤子，披上衬衫就冲了出去，比他脱衣服痛快多了。不多时跑了回来，拎着药房的塑料袋，“哗啦”往床上一倒，各种尺码和各种香型得有十多盒。
　　郑姚心想，药店今天谁值班，这是逮着一个冤大头死劲坑啊！
　　查客醒又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扒光，郑姚恍然察觉他是那种会慢慢走进度，但进度条倒哪个地方都会存档，中断了就直接读档，绝不走回头路的类型。
　　他们又重叠在一起。
　　查客醒很青涩，但确实是知道步骤的，他把那做实验一般的细致研究移倒了郑姚身上，热气一路喷洒，每个地方都不放过。
　　郑姚浑身发痒，小火苗一窜一窜，有点着急，不过又觉得，他虽然慢，但是真的有条理，这种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被照顾到，倍加珍惜的感觉，还是挺舒服的，心理上、生理上，都舒服。
　　他在梦里……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吗？
　　郑姚有点恍惚，查客醒的脸实在太纯洁了，像个不知情事的乖宝宝，两年啊……他每天都在想吗？
　　根本不用怀疑查客醒有没有说谎，他百分百是个雏，完全不会戴，全靠郑姚给帮忙。
　　郑姚仰面躺在床上，一只手搭在脸上，闭着眼睛，他稍微有点害羞。
　　这也是他“the first time”，在这缱绻缠绵的漫长铺垫中，他已经做完了心理建设。
　　反正……两年前就答应他了，大丈夫言而有信、一诺千金！
　　郑姚在黑暗中等待着，感觉查客醒跪坐在那里悉悉索索，鼓捣了一会儿，也不见下文。
　　郑姚双腿动了动，足跟在查客醒背上磕了一下。
　　干嘛呢？
　　再晾一会都干了。
　　正纳闷呢，被翻转了过去。
　　“怎么了？”郑姚扭回头问。
　　查客醒小脸通红，额头滴汗，咬着嘴唇：“我有点……对不准……这样看的清楚点……”
　　“噗嗤——你要不要戴个眼镜啊哈哈哈——啊——”笑声中，终于进场。
　　尽管空了两管，做足了准备，郑姚在那一瞬间还是疼的锤床，“我cao——我cao——”
　　准备工作做的慢，不代表正式开场后进行得慢。
　　郑姚头抵着床靠，脊背弯折，身体发抖。
　　“轻点……有点疼……”
　　###
　　天亮了又暗，再鱼肚翻白。
　　一场创了郑姚记录的漫长情事，终于、终于、终于，到了尾声。
　　郑姚像一条刚蜕皮的蜥蜴一样趴在床上，他不敢相信，他居然被查客醒足足弄了二十四个小时！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窗外响起了早餐铺的叫卖声。
　　郑姚才二十岁，年轻，体力好，他这辈子就算是打群架时一VS五，都没有累到现在这样，浑身脱力到连手指都动不了。
　　这个王八蛋在梦里就是这么弄自己的吗？
　　这是演练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终于梦想照进现实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应届生但是工作经验丰富吗？
　　“啊……流血了……”端个小水盆，在巨细无遗的为郑姚清理的查客醒凑过来，手上拿着一团纸巾，上面沾了一滴血，跟测血糖时针扎的出血量差不多。
　　他紧张的问：“要不要去医院啊？要不要擦药啊？”
　　经过一天一夜的酣战，查客醒的精神状态倒是很饱满，比之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时强多了。郑姚想不通，不是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吗？他身上这头童子子牛是吃了仙丹了吗怎么使不完的牛劲？！
　　“擦个屁药——”郑姚的声音哑的跟变声期似。
　　郑姚转念一想，别的地方出那点血自然不用管，但这里可不行，天天都得用，他可不想得痔疮，于是改口说：“当然……要擦药了！你去，换一家药店，往东走，五百多米，门口挂着大海报，老板捏兰花指的，你找他，你就把伤情描述一下……唉，你别说是我受伤，你就说是你，知道了吗？”
　　查客醒点点头。
　　“给我带小笼包回来，药店一百米右转，煌记，要蟹黄包！妈的，搞了这么久，老子都饿死了！”
　　“好！”查客醒出门前亲了亲郑姚的侧脸，想了想又帮他把新内裤穿上，这房间里没有卫生间，郑姚要是想方便得出门。
　　查客醒一路小跑去买药，捏兰花指的男人试图给他推销某些用品，查客醒冷静的说：“你把我需要的药单独装好。你想赚我钱的东西可以一起结账，我有空来取，我现在着急，别浪费时间。”
　　拿到几管药膏，查客醒又找到了煌记小笼包，正是早餐饭时，店里人很多，还好排队的不多，五分钟后排到查客醒，正巧是最后一屉蟹黄包。
　　这家店是现包现卖，等下一锅得半个小时。
　　查客醒又买了两屉其他馅的包子，还买了小菜和粥，付了钱正要走，一直排在他后面的，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人把他拦下。
　　女人二十出头，一双凤眼非常漂亮，戴着一对铃铛形状的耳饰，抚着肚子对他说：“弟弟，你把蟹黄包让给我好不好，我肚子里的孩子想吃。”
　　若是平时，查客醒定然让给孕妇，但今天蟹黄包是郑姚点的，他自然不能答应，于是说：“我请你吃别的，你想吃什么我付钱。”
　　“我就想吃蟹黄包——”女人撒娇：“你就让给我吧——你等下一屉好不好？”
　　这时一个店员搬着笼屉过来，跟女人打招呼：“玲玲，你这一大早的，来找郑姚啊？”
　　“对啊，天亮他就跑没影了，我得早早来堵他，我得问问他这个孩子他到底认不认！”
　　查客醒瞬间有冲动问孕妇，蟹黄包，你是不是也想买给郑姚？！
　　出来时步伐快而轻，回去就变得千斤重，他从古玩铺后门上二楼，来到那简陋的，底下漏着缝隙的门板前，听到里面传来郑姚打电话的声音。
　　“你快把玲玲带走，别让她找来——啥？！她不要孩子了？！她都七个月了她不要命了？！你拦着她——哎哎哎你就跟她说我认，我认还不行吗？你让她等我几天，我这边有事，我这儿有朋友，等几天我把人送走了，我找她去！”
　　查客醒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都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没办法这条河从CN流倒US，他上游踏完了来下游又踏进去了。
　　把药膏和蟹黄小笼包挂在门把手上，查客醒缓缓的下楼。
　　他带着一点报复的心理，他想，郑姚，我也要让你踏两次。


第17章 二哥你是不是恐同？
　　傍晚，查客醒正在别墅收拾行李，又接到查清乐的邀约电话，说临别前最后聚一聚，就在住处附近找个地方喝两杯。
　　一切已尘埃落地，其他人也送走了，查客醒有时间，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只能赴约，虽然他实在对与查三情圣把酒言欢这件事没有兴趣。
　　一间很清雅的酒吧里，查清乐带来一个令人愉悦的消息。
　　“二哥你知道吗？冯吉这个坏蛋被抓了。”
　　“略有耳闻。”
　　这几天中文社交网络最热门的话题，就是富豪之子在美被逮捕，涉嫌吸DU、藏DU、容留他人吸DU、非法持有、改造枪支等多项罪名，而且事发地还是在相关法律最严苛的州。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稍微有门路都能打听到，这人就是冯吉。罪名一旦成立，量刑十年以上。
　　“我不惊讶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惊讶于，他居然跑去亚拉巴马州发疯——那里可是US对DU品管控最严格的州！”
　　查客醒一只手指了指太阳穴，“他这里有病！”
　　“是的，他真的有毛病，像一条疯狗！”查清乐畅快的喝了一大口酒。
　　查客醒和冯吉结仇是几年前，而且是间接恩怨，但查清乐和冯吉可是面对面干过好几仗的，他的情人还因此受伤，这次冯吉锒铛入狱，他自然有大仇得报之感。
　　“其实，冯吉还挑拨过咱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呢……”查清乐有点愧疚的说：“我居然还差一点就被他挑拨了。”
　　“怎么说？”
　　“收购影院的时候，他故意和我竞争，恶意提高价格，还说他在冯家当太子，而我在查家当孙子，查家不是我当家做主——他拿钱砸我，我那个时候想，如果查家是我说了算就好了，我就可以砸回去了！”
　　查客醒淡定道：“不要理会那只疯狗的犬吠，他现在只能去监狱当孙子了。”
　　“哈哈——希望他在监狱当孙子当的爽！”查清乐大笑之后，又叹气：“二哥，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动了和你争一争的心思的。”
　　查客醒推了推眼镜，心想，和我争，但凡你真争一个试试呢？看我怎么像碾死冯吉一样碾死你。
　　查老糊涂也好，查清乐也好，都没搞明白，是查氏需要查客醒，而不是查客醒需要查氏。
　　如果当初他回国时，查玉州就明确表示查氏传媒在他死后要交给查清乐，那么他查客醒根本不会进入查氏工作，他完全可以自己创业，那时他看好的好几个项目，现如今已经可以为投资人带来天价财富。
　　既然那个时候查玉州没有说，就不能等他为查氏当了四年的牛马，把查氏传媒从一个转型阵痛期的企业经营成互联网新传媒最成功的标杆性企业后，空降继承人，让他的努力付之东流，为他人做嫁衣。
　　查清乐情绪有些低落：“我当时刚回国什么都不懂，以为自己有能力肩负起爷爷的期待，但后面越深入了解企业经营越发现，二哥把公司管理的真的很好，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我的对手不是你，是你背后的查玉州，不过战役只能由他发起，他不冲锋，我不会吹号角罢了。
　　“兄弟间说什么争不争的。”查客醒端起酒杯在查清乐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你只要记住，血浓于水，你是我弟弟，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
　　查清乐一口气干了杯中酒，然后握住查客醒的手，“二哥，我得郑重的和你说声对不起，我刚回国的时候，对你有偏见，总怀疑你是阴险小人，私底下叫你眼镜狐狸狗，真的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啊，他就是很阴险啊，只是眼镜狐狸狗这个外号不贴切，不如他给查清乐起的查三娘炮&情圣贴切。
　　他怎么也是条眼镜蛇吧？！
　　嗯，果然处处不如他，能力不如他，起外号的水平也不如他。
　　查客醒反手回握查清乐的手，用力的捏了捏：“你十岁就来了US，我们接触的不多，你不了解我很正常。现在我们一起努力，承担起家里的责任，别让爷爷失望就好。”
　　查清乐可能是太感动了，感动到想给堂哥一个拥抱或者一个贴脸吻，他突然凑了过来，然而查客醒立刻松开他的手站了起来，还后退了一小步，离他足有一米的距离。
　　“二哥……你……是不是……”查清乐脸上有受伤的表情，“恐同？”
　　“没有。”查客醒调整了一下呼吸，又坐了回去，亲昵的捏了捏查清乐脸颊，“你太好看了，突然靠近我有点紧张。”
　　任何人突然靠近，查客醒都会想躲开，的确和性别&性取向无关，他不喜欢与人有超过社交距离的接触。不过打个招呼再靠近就还好，他也没洁癖到不能接受别人善意的触碰的地步，他纯粹是精神敏感。
　　查清乐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一直怀疑你恐同，我和云韶在一起，你的表情就怪怪的。”
　　你俩恶心吧啦的谁能不怪怪的，我不吐算我定力强！
　　查客醒笑着摇头：“我只是性格内敛，看别人太亲密有点不自在，你别多心，你能过得幸福，二哥很开心。”
　　“二哥，你总是这么好脾气，这么善解人意，在你人生中，难道就没有愤怒到失去控制，什么后果通通不考虑，就是想骂谁一通，揍谁一顿的时候吗？”
　　有啊，他现在就很想骂查清乐一通，揍查清乐一顿啊！没完没了的跟他“忏前悔、诉衷肠”干嘛呢？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演兄友弟恭，他宁愿回去补补眠，前几天一直盯着那条疯狗的动态，他现在严重缺觉。
　　查客醒摊开手：“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能揍谁啊，还是以德服人比较适合我。”
　　“二哥，你活的太克制太压抑了。”查清乐断定：“我觉得是你名字起的有问题，客醒客醒，克制清醒，你就不能畅快的发一次疯、不管不顾的大醉一场吗？”
　　呵，说到名字，查客醒就更来气了呢！
　　查家所有人的名字都是查玉州起的，他们三个叫承担、清醒、守诺，再看查三情圣，忘忧清乐，啧啧啧，查老糊涂这偏心眼啊，从来都不掩饰的。
　　“二哥……嗝……你……你也活得自由一些，放肆一些吧……嗝……你这么好，你配得上最幸福的人生……嗝……”
　　查清乐喝多了，查客醒知道他的住址，但在酒醉状态，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不妥，万一被呕吐物呛死怎么办？但他又不想在查清乐和他情人的爱巢呆太久，谁知道会不会不小心看到、摸到什么不方便外人看到的东西？
　　毕竟据说他们玩的挺花的。
　　于是只能先把查清乐带回自己的住所，同时发信息给他情人，让他结束排练后过来接。
　　下了计程车，查客醒半搂半抱着查清乐往屋里走，他比查清乐高一些强壮一些，扶着他本不吃力，只是查清乐一直摇来晃去，很不好控制。
　　别墅门口又亮起了一点星火，和八年前一样，那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叼着烟等在门口。
　　这条河，又流淌到了他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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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客醒心中微微一叹，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再踏第三次了。
　　“郑哥，搭把手，我开门。”
　　郑姚一只手就把查清乐提了起来，跟着查客醒进屋，帮他一起把查清乐安顿到一楼卧室的床上躺好。
　　回到客厅，查客醒下逐客令：“郑哥谢了，没什么事你就先——”
　　郑姚开门见山的说：“你今天不是误会郑杨三了，你是认出玲玲了吧？”
　　查客醒承认：“是。”
　　“这也是个误会，玲玲的事我可以解释——”郑姚收起了下午的针锋相对，也不似前一段时间的调戏逗弄，态度非常诚恳：“我是说，八年前的事！”
　　查客醒微笑：“有必要解释吗？”
　　“怎么没有必要！我知道八年前那个清晨，你看到了怀孕的玲玲，你以为她怀了我的孩子对不对？我告诉你不是的，那不是我的孩子——”
　　查客醒打断他，“你是要来和我解释，你和玲玲女士做的时候有戴套!？”


第18章 你是磁带吗分正反面
　　这直白的问话把郑姚噎了一下。
　　“她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对十八、九岁的查客醒很重要，但对已经二十七岁的查客醒来说，不重要了。”查客醒平静的说。
　　“阿醒，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怨气，但你听我说完。”郑姚上前一步，握住了查客醒的肩膀，继续解释：“是的，我和玲玲的确好过，但我被送回国之后，她就和一个留学生好了，结果她怀孕后那个留学生不认账跑了。
　　她只能来找我，希望我认下那个孩子，我开始不愿意，但是如果我不认，她就要去引产。她肚子都那么大了，引产太危险了，我当时觉得她很可怜，而且我确实也跟她好过，我就想反正一个小孩儿嘛，又不是养不起，所以我就认下来了！
　　不过后来她生完孩子没多久，那个留学生就回来找她认错了！她现在虽然没有完全原谅那男人，但两个人还是一起过日子，我和玲玲早已经断了，我们现在就是朋友，是孩子的干爹和亲妈的关系。”
　　查客醒耐心的听他说完，抬起手轻轻鼓了鼓掌：“真伟大啊！真是江湖儿女感人肺腑可歌可泣的情谊——是不是因为你爸爸也收下过这样走投无路的女人，你就觉得认下一个孩子无所谓？如果那个留学生没有找回来，你会不会让她继续做你的情人？”
　　郑姚低斥：“你别提我爸，也不要拿没有发生的事情来制造矛盾！”
　　“好，那我问些发生过的。”查客醒缓缓的说：“当年，我们在唐人街重逢时，你回US八个月，玲玲女士怀孕七个月，你刚回US那一个月，你和玲玲有没有发生过关系？”
　　没想到查客醒会问出这么细节的问题，郑姚不可思议道：“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记得——”
　　“有没有？！”查客醒掰下郑姚压在自己肩膀的手，直视他的眼睛：“诚实的回答我，如果你骗我，以后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不会再相信。”
　　郑姚垂下眼帘：“有！”
　　“我就说嘛，用任何常理推断，都不会有一个女人找两年没发生关系的情人认还在肚子里的孩子。”
　　“就一两次，我那时不知道她有新男朋友了——”
　　“不久后她就怀孕了。你内心有没有想过，那个孩子，其实也有一定机率是你的，所以你不让她引产。”
　　“没有！这个绝对没有！我有戴——”郑姚觉得头都大了，他万万没想到查客醒能揪着这么细节的东西不放，只得无奈的说：“真的不是，我没有那种想法，而且真的太久远了，阿醒，我们就让这件事过去吧！这件事耽误了我们八年，不值得——”
　　“好，我相信你，但是我还想问……”查客醒深吸一口气：“你和玲玲在你来CN之前就在谈恋爱，你到CN之后没有和她分手，然后在这种状态下，你和我……暧昧，我是不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当了你和玲玲的第三者？”
　　“这怎么能这么算？！”郑姚一着急说话有些不过脑子了：“我和玲玲——我回国后玲玲也和别人好了啊！而且我一直和Julie姐好，玲玲也知道啊，她们不在意的，再说你是男的她们是女的啊——”
　　“对，还有个Julie姐——”
　　“查客醒！”郑姚发现自己解释得越多，对方能抓到的小辫子就越多，干脆一把抱住青年，强势打断：“你能不能不要跟我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二十八了，你要拿十八岁的事为难我吗？！”
　　“好！那么我再问你二十八岁的事情！”查客醒任他抱着，用柔顺的，甚至带着一些诱导的语气问：“去年十一月，我们重新联系了，从十一月到现在，四个多月的时间，你跟几个女人发生过性关系？”
　　“我……”
　　“是不愿意告诉我，还是数不出来？”
　　“是！”郑姚放开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这段时间，也有跟女孩儿好过，但咱俩不是没好嘛？！咱俩要是好了——”
　　“咱俩没好吗？不是你说，我们从来没有分手吗？”
　　“……”郑姚被堵的哑口无言。
　　“不不不，咱俩没好，郑姚，我不拿你逗我的话堵你，是的，这段时间咱俩没好！”结果查客醒主动收回了这句话，但他还有下文：“那我问你，二十八岁的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边跟我暧昧，一边跟别的女人上床，在等女人洗澡的间隙，也能电话调戏我一下呢？你觉得刺激？”
　　“阿醒……我……我之前的确没想那么多……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郑姚艰难的开口：“你要是在意，我大不了……”
　　“千万不要随口说你做不到的承诺。”查客醒立刻打断他，想了想又问：“还是你想说的是，以后会藏好，不被我发现？”
　　被这样不停逼问，郑姚的火气也上来了：“你不要阴阳怪气的！”
　　“说中了你心中所想就是阴阳怪气？”查客醒主动靠近，咄咄逼人：“郑姚，你扪心自问，如果十年前咱俩就好了，这些年，你能做到就跟我一个人上床吗？你能吗？！”
　　“我再说一遍，你不要拿假设的事情给我安排罪名！”郑姚气得也开始口无遮拦：“你自己性冷淡，就不许别人有欲望吗？你不跟我做，我就不能找别人吗？再说你跟女孩子计较什么？又不一样！她们可没计较你！这些年我没找过男人，我只和你好过——”
　　“我该感到无尚荣光吗？”查客醒一把揪住郑姚的衣服，“你就跟我一个男的好过，你就被我一个人操过，我应该感激涕零吗？你有十几个女朋友，我是你唯一的男朋友，我就该心满意足吗？！还是说你的身体跟磁带似的分正反面，正面归女人用，反面归我用，你就是纯洁的你就是专一的你就没有对不起我？！”
　　二哥你每天清醒克制不难受吗？你就不能疯一次、醉一场吗！？
　　查清乐的话突然在脑子里响起，他绷了二十七年的，名为清醒克制的弦，在这一刻摇摇欲断。
　　于是他如发疯一般大吼：“郑姚，别说你被我上，我他妈就算让你上，你能只上我一个吗？你做得到吗？”
　　郑姚也一把揪住查客醒的衣领，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我都说了你在乎我就不找了，你是最后一个还不行吗！”
　　“我是最后一个，但不是唯一一个是吗？！”查客醒怒极反笑：“你跟你爸真是一模一样！你说你爸有五六七八个情妇生了十几个孩子的时候，我还觉得你可怜——现在才知道，你根本就是羡慕吧！你说我是正宫——我算什么正宫？我不是你第一个也不会是你最后一个，你说的正宫是指望我帮你经营你后宫的Julie玲玲Melody组团出道吗？我有说错一个人名吗？！真是不好意思啊郑姚！我没法给你搞出郑查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不配给你做正宫！”
　　“我和我爸不一样——”
　　“对，你比你爸还传奇！你在US有那么多红颜知己，你在CN有那么多露水情缘，你再有一个当上市公司老总的男性情人，你爸哪里比得上你，你郑姚魅力无边的人生，比你爸还值得出书立传！”
　　一口气吼完，查客醒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样，松开郑姚的衣服，想后退，自己的衣领却还被郑姚抓着。
　　“阿醒……我竟然不知道你这么伶牙俐齿，这么能偷换概念！”
　　查客醒无力的苦笑了一下，其实他一直是个伶牙俐齿到牙尖嘴利的人，他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能经营这么大的企业，只是他从未在郑姚面前显露过他锱铢必较咄咄逼人的一面。
　　郑姚深呼吸压抑自己的怒火，尽量平和的说：“咱们俩之间没这么复杂，咱们俩就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因为误会分开了，现在误会澄清了我们可以在一起——”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要和我在一起？”
　　郑姚低吼：“因为我他妈喜欢你啊！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郑姚，你有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想过你的性取向吗？”
　　“没有！”郑姚的确没想过，他在遇到查客醒之前没对男的有过任何兴趣，遇到查客醒之后也没因为性别纠结过，和查客醒分开这么多年更没有其他男人能吸引他。
　　“我想过。”查客醒又开始用那种，被形容为“阴阳怪气”的平静语调说：“你应该是双性恋吧！你50%喜欢女人，50%喜欢男人。你喜欢女人的那一部分，被好多女人瓜分，你分给她们每个人的喜欢就只有那么一点，你喜欢男人的那部分，只有我一个人独占，于是你就觉得，你最喜欢我——”
　　郑姚气的想扇他，“你又开始扯这些歪理，我的喜欢是做数学题吗——”
　　“郑姚，你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喜欢我。你风流了这么多年，就只被我上过，所以你才念念不忘……你想找我重温一下旧梦的心情我理解，但我没有义务配合你……”
　　刚才发疯般的大吼，只是查客醒把压抑多年的怨气一吐而快，现在看似平静的他，才是真的丧失理智，开始发疯。
　　于是，恶毒的话语，脱口而出：“我建议你去找几个男人试试，你把这独半份的爱分给别的男人，你就会发现我根本不特别！你干脆去找个男人上你——”
　　“砰！”郑姚狠狠一拳，砸在了查客醒的腹部。
　　查客醒吃痛之下后退，紧接着就被重重的推倒在地上，尽管有地毯，但后脑勺的撞击还是让他有些晕眩，下一秒，郑姚压在他身上，他以为还会被揍，结果郑姚只是捏住了他的下巴。
　　“查客醒，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郑姚俯身看着他，俊美的脸孔上凝结着寒霜。
　　查客醒的眼镜不知道飞哪去了，眼前一片散光，“你要干什么？”
　　“我把你的话还给你！”郑姚缓缓的低下头，用看猎物的眼神，扫视查客醒的脸，“就是因为我纵容你，我让你骑在我头上，你才胡思乱想！也许我上了你，你就会和别的女人一样对我死心塌地——”
　　语毕，单手抓住查客醒的衬衫前襟，用力一扯，扣子全部崩开。


第19章 嫌脏！
　　“你放开——”
　　查客醒浑身汗毛竖起，他试图挣扎，可是盛怒之下的郑姚使出了十足的力道压制他。尽管现在两人的体型已经没有差距，尽管查客醒一直努力做力量训练，尽管查客醒已经可以算是男人里力气很大的一档，但他还是找不到任何办法，撼动郑姚那雷霆万钧般的强悍力量。
　　郑姚甚至懒得解查客醒的皮带，他同样一只手抓住侧缝线，只是那么随意一拽，西裤就在他手下变成碎片。
　　“我不需要找男人上我，我只需要上你，我就知道你是不是特别的——”
　　郑姚把查客醒翻了过去，一只手按着他的脖子，膝盖抵在他后背，将他死死的压在地板上。
　　查客醒无法抬头，甚至呼吸都困难，他双手撑地想起来却根本做不到。
　　他就像一只被雄狮压在地上的鬣狗，等待王者的审判。
　　他听到了郑姚拉开牛仔裤拉链的声音，他感觉到郑姚的腿屈起——
　　郑姚没有吓唬他，他是来真的，郑姚想——
　　当年他不知道郑姚有那么多红颜知己，他打算在这事上和郑姚有来有往，但是他知道之后就绝不能接受自己处于被动位置，他绝对无法容忍自己变成被郑姚上过的男男女女之一。
　　查客醒一次次的努力撑起身，又一次次的被那只手按下来，他把自己的嘴唇、下巴都磕得鲜血淋漓也不放弃挣扎，他不可以，他绝不能接受！
　　这是他在这段关系中仅存的尊严了！
　　郑姚的下半身贴了上来，他感受到了郑姚强烈的冲动，查客醒心生绝望，他看到旁边茶几上的果盘，切块的哈密瓜上插着一支小小的金属果叉。
　　查客醒毫不犹豫的拿起水果叉，向自己的颈动脉刺去。
　　“你干什么？！”郑姚及时发现了他的异动，按着他脖子的手移动，护住他的侧颈，那支只有十公分长，单薄的小叉子根本算不上尖锐的叉头在郑姚手背上扎出两个深深的血洞。
　　可见查客醒用了多大力，他绝不是装装样子而已。
　　钳制放松，查客醒翻身坐了起来，警惕的盯着满手是血的郑姚。
　　“别碰我！”
　　郑姚看着自己的手背，又看了看查客醒脸上磕出来的血，瞬间什么欲望都没了，他不可思议的低吼：“你想死——你宁愿死？”
　　“别碰我——”查客醒一字一顿：“我、嫌、脏！”
　　吱——
　　卧室的门被拉开，查清乐摇摇晃晃的走出来，他还没完全醒酒，他口渴出来找水喝，可是当看到客厅对峙的两人时，他的醉意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二哥——”他冲了过来，挡在查客醒身前，“你是谁——你——郑大哥？”
　　查清乐认出了郑姚，脑子里充满问号，这不是二哥道上的朋友吗？他们在做什么？打架吗？
　　郑姚站了起来，顺手把裤子拉链拉上。
　　这动作暗示性太强，查清乐愕然瞪大眼，扭头看向查客醒，后知后觉的发现查客醒衬衫敞开，裤子被撕裂，嘴唇下颚都是血，他立刻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于是勇敢的提起拳头冲向郑姚！
　　“混蛋，你竟敢强迫我哥——”他终于知道二哥为什么恐同了！
　　郑姚根本没把查清乐放在眼里，一肚子火气的他本想一巴掌把这小鬼扇开，却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娇弱的查清乐居然真的有几手，不是花架子，而是一看就和专业人士学过，关键时刻能一招毙命的几手。
　　换做别人，可能就被查清乐出其不意的手段制服了，但他的对手是郑姚，实战经验丰富，力气更大手段也更多，几下就把查清乐的胳臂扭住，压在了餐桌上。
　　查清乐一边挣扎一边骂：“混蛋，你虽然救过我和云韶的命，我感激你也想报答你，但一件事归一件事，你要是挟恩求报，强迫我二哥，意图玩弄他的肉体，我是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
　　查客醒正在地上找眼镜，听到查清乐那嗲嗲的台湾腔，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查三娘炮你没救了！
　　连郑姚都被查清乐毫无威慑力的撂狠话气笑了：“小鬼，你是自己回房间睡觉，还是我把你敲晕了送回床上去——”
　　“你在干什么？！”这时，门口又响起一道严厉的男声。
　　查客醒这才意识到，他居然没有关好门。
　　江云韶结束排练来接查清乐，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查清乐的叫骂声，他推开虚掩的门看到眼前的景象——
　　查客醒衣衫不整泪痕犹在的跪坐在地上，查清乐被压在桌子上还被威胁要敲晕送上床，任谁来看，这都是采花大盗入室行凶，奸污了大的又要强迫小的！
　　江云韶的反应更加出人意料，他居然随身掏出了手枪，瞄准郑姚，冷声道：“放开他，立刻！”
　　这该死的自由美利坚！
　　查客醒急忙阻拦：“江老师，这是个误会！”
　　查清乐也安抚道：“云韶，没事的！”
　　江云韶依然没有放下枪，甚至把保险栓打开了。
　　郑姚对被枪指着没有特别的反应，不过他还是放开了查清乐，走到查客醒面前，伸出淌血的手拉他，“走，我们出去——上楼说——”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查客醒看了一眼他手背的伤口，别开头，“我明天还要赶飞机，我累了，你走吧！”
　　“查客醒——”
　　“郑姚，我弟弟和江老师都在——今天到此为止！”
　　郑姚握了握拳头，点头，“好，我们回国见！”
　　###
　　三月底，气温回暖，正是北美景色最宜人的时节，查家众多亲友打算来一场环美旅行，在US留学过四年的郑子瑜自告奋勇当导游，查客醒痛快的批了他半个月的带薪假期。
　　第二天回国的只有查天阙夫妇，查客醒和查客诺。
　　查清乐和查客承来送机，查清乐开车，他一路上看查客醒的眼神躲躲闪闪又期期艾艾，连查天阙都看出不对劲，问：“小乐，你有话要和你二哥说吗？我们不方便听的话，一会儿你们私下说。”
　　查客醒坐在副驾驶，微笑：“他昨天喝多了，我扶他时被他推倒，把嘴和下巴磕破了，他可能不好意思吧！”
　　曾玫心疼道：“你们年轻人喝酒就是容易上头，真是太不小心，万一破相怎么办？”
　　“是，是，都是我的错。”查清乐连忙应和。
　　昨天郑姚走了之后，查客醒就对查清乐和江云韶下了逐客令，什么都没解释，只说了一句“今晚的事，我希望是个秘密”。
　　查清乐今天接他去机场，还担心他的状态，结果查客醒除了下巴上贴了创可贴外，神态举止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连黑眼圈都没有。
　　搞得查清乐都怀疑昨天那激烈的强奸未遂or既遂现场，是自己醉酒后做的荒唐梦了。
　　登机后，查客醒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放到一边，NY时间九点起飞，京市时间十二点抵达，他打算在飞机上好好睡一觉，落地后回家洗个澡，下班前去趟公司。
　　飞机开始滑行，一切如常，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体感比最高时速的行使的跑车突然急刹的惯性还大，紧接着机身倾斜甚至旋转，窗外机翼触地发出巨大的响声和火光。
　　作者有话说：
　　查客醒：拧死不受


第20章 不会当真
　　飞机整整滑行了三分钟才停下，过程中一侧发动机一直在喷火，摩擦力和离心力导致飞机中间出现断裂，后面的商务舱和经济舱已经冒起了滚滚浓烟。
　　机上广播似乎已经损坏，空乘们只能用扩音器呼吁乘客保持镇静。
　　查客醒被安全带勒得呼吸困难，他努力呼喊坐在前面不知状况如何的父母：“弯腰，用纸巾捂住嘴和鼻子！”
　　好在空乘们很快发现机头的应急出口还可以使用，立刻放下应急滑梯，引导乘客下机。
　　查客醒一手抓着颠簸中磕破头的查客诺，将他推向应急出口，然后为半昏迷状态的曾玫解开安全带。
　　“爸，你可以吗？”
　　“可以，可以！”查天阙吐了自己一身，但状况还好，步伐凌乱的跟上抱着曾玫的查客醒。
　　一家四口有惊无险的滑下应急梯。
　　客机后舱也有两个应急滑梯降了下来，在快速燃起的大火中，陆续有乘客滑下，地面救援车和消防车已经围了过来。
　　查客醒抱着曾玫，领着家人往更安全的地方撤离，十五分钟后，他们乘坐的客机发生了爆炸。
　　成功撤离的乘客退回廊桥，所有人惊魂未定的散坐在地上，有人在掩面痛哭，但更多人一脸茫然。
　　有医护人员给查客诺做了包扎，他迷糊了一会儿就缓了过来，曾玫也在查天阙怀里苏醒，她太瘦了，刚刚被安全带勒晕过去了。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场很混乱，没有人能给他们事故原因的答复，但有乘客看到了经过，好像是有一辆小型运输机突然冲进跑道，撞在了他们客机的尾部。
　　查客醒大概观察了一下，他们这辆客机虽然起火爆炸，但中间有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应该使大部分乘客都及时撤离出来了。而撞了客机的运输机，在距离客机一千米以外的地方早已烧成残骸。
　　查客醒用查天阙的手机给查清乐报平安，要他回来接他们，他和查客诺的手机都丢在飞机上了。
　　又等了半个小时，开始有机场工作人员统计人数、登记信息，查客醒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工作人员让他们再等等。
　　这一等又是一个多小时，期间他们被带到了休息室，这时候自然不再分什么VVIP，所有人都乱糟糟的挤在一起。
　　查客醒接了温水给父母，然后摸了摸查客诺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头痛吗？”
　　“不痛，我没事！二哥，刚才好可怕。”
　　查客醒实在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又去问工作人员，得到登记完的人可以自行离开也可以等机场安排车送的答复后，果断带着家人离开。
　　刚踏出机场出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扑了上来，强有力的臂膀将查客醒死死抱住。
　　“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
　　“郑姚？”查客醒错愕：“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郑姚已经吻了上来。
　　这一刻，查客醒宁愿郑姚把着他脸来个响亮的嘴对嘴，他还能说我这个朋友是US长大的ABC情感表达就是这么奔放，然而郑姚给他的，却是细密的缠绵的，如他每次给郑姚的那种吻。
　　落在他眼角眉梢脸颊唇畔，仿佛在用嘴唇确认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
　　查天阙本来还想问小醒这是你朋友吗，结果被这起手大招吓得瞠目结舌，曾玫更是惊呼一声“天啊”再次倒在查客诺怀里，而查客诺抱着自己的母亲，兴奋的大叫一声：“啊——是那天的大侠哥！”
　　曾玫颤抖的问：“你认识他？”
　　查客诺疯狂点头：“他是二哥的骑士，他救——”
　　“小诺，你答应过我什么？！”躲不开郑姚无处不在的吻，查客醒艰难扭头，丢给查客诺一个犀利的眼刀。
　　查客诺立即闭上嘴巴。实在是查客醒这个眼神太凶恶，他这辈子没见过二哥这样的眼神。
　　“郑姚，你先放开我——”查客醒的眼镜都被郑姚亲歪了，他抬起一只手挡住郑姚的脸。
　　郑姚终于停止了亲吻，却依然紧紧的抱着他不肯松手，他那双永远盛着笑意的眼眸里，还有尚未散去的惊惧悲戚，他翻来覆去的看着查客醒的脸，感觉下一秒又要吻上来：“我不放！我不能放！我怕一放手发现是在做梦——”
　　查客醒突然有笑的冲动，他搞不明白郑姚怎么也会说出这种土了吧唧的偶像剧台词？还是所有男人经历了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后都会自动输出霸道总裁语录？！
　　他们在出口的举动引起了来往旅客的关注，查客醒看到之前还焦急转圈打电话张望等待的路人，因为围观他们的八卦暂时搁置了悲伤，甚至有人举起手机想要拍摄。
　　查客醒果断决定转移阵地，“小诺，你先带爸妈去那边坐一会儿，再给查清乐打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到？”然后回抱住郑姚，推着他往外走，“你过来，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
　　露天停车场的一辆货车后，无人的角落，郑姚紧紧的拥抱着查客醒，力道大的仿佛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脱离了在机场出口，被家人和陌生人围观的尴尬处境，查客醒一直绷紧着的弦稍微松了松，劫后余生的喜悦和疲惫也慢慢涌了上来，不过浓度不高，显然没有郑姚失而复得的情绪浓度高。
　　他感受得到郑姚在颤抖，他听得到郑姚的心脏还在乱着拍子跳，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郑姚的背，“好了，松开一点，让我看看你。”
　　郑姚不松。
　　查客醒只得说：“你不想看看我吗？”
　　郑姚缓缓松开了一些，查客醒终于拔出手来，捧住了郑姚的脸，就看到郑姚那双漂亮的令人陶醉的眸子里布满红血丝。
　　查客醒轻声问：“你哭了？”
　　“我……我吓死了！”郑姚偏头亲吻查客醒的手心，“我查到你的航班，偷偷来送你，我就在机场边高地上看着你的飞机——结果看到撞机、起火、爆炸——”
　　“我没事！”查客醒修长的手指插入郑姚蓬松柔软的发丝，向后梳了梳，像给家养的大型犬梳毛一样，“你以为我死了？”
　　听到“死”这个字，郑姚明显的紧张了一下，“我不知道……到处都很混乱，机场的工作人员什么都不说，网络上说什么的都有，我打你电话一直无法接通，找琪琪问了你弟弟的电话，还是打不通——我想进去找你可是根本进不去，机场关闭了，我都要疯了，我都要硬闯了！我想起了你表弟，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你还活着，他说你堂弟去接你——所以我就在出口等你，我必须要看到你，我必须要抱着你我才知道我没有失去你！”
　　郑姚一口气说完，又重新抱紧查客醒，把毛绒绒的一颗头埋进他颈窝。
　　查客醒却捕捉到了他不愿听到的“表弟”两个字，赶忙问：“你给郑子瑜打电话？你说什么了吗？”
　　“我就问他你是不是在那台飞机上，他说你在，但是你下来了，问他你在哪里他说他也不知道，然后就被挂断了！”郑姚偏头亲吻查客醒的侧颈、耳廓，嘶哑的声音一直在颤抖：“他也不说清楚，你有没有受伤也不知道——我在出口等你的时候一直想，万一、万一你是被推出来的怎么办？万一你浑身是血怎么办？万一你被烧伤了怎么办——”
　　“我没事！”查客醒脑袋晃动蹭了蹭郑姚的脸，双臂展开回抱着他，不再多问。
　　这个互相环绕的拥抱，比他们之前任何一次拥抱都要来得紧密而持久，久到阳光都从他们脸上移开，久到查客醒都要觉得，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也没关系的时候，郑姚稍微平静了一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醒，我们和好吧！”
　　查客醒没应声，他眼前出现一条河，他很熟悉的一次一次踏进去的那条河，河水清澈水草油油还有小鱼游来游去，他好想徜徉其中，可是他知道那河水很凉很深，溺水的滋味不好受。
　　郑姚的手臂滑到了他腰上，他们上半身分开一些，郑姚垂着头，额头抵在他额头上，愧疚的说：“阿醒，对不起，我昨天差点伤害你…… 以后不会那样了……”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查客醒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之前还吐槽郑姚没记性，上一次不欢而散再见面又如爱人般拥抱，他何尝不一样。查客醒时常觉得他与郑姚的相处模式很奇妙，不管前一次发生了多么激烈的冲突，再见面还是可以一切重来，然后同样的问题引发同样的矛盾，周而复始，永远原地踏步。
　　“我们和好吧！”郑姚小心翼翼的说：“我以前不知道你那么在意我和女孩们的事，我现在知道了，我会改的，为了你我会改的——”
　　“郑姚……”查客醒温柔的打断他：“你现在心很乱吧？”
　　“是……”
　　“你的心很乱，所以你现在说的话，我不会当真。”
　　作者有话说：
　　查客醒：时刻保持清醒


第21章 死心了
　　“我是认真的！”郑姚抬起头，神情是查客醒没见过的庄重：“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乱来了!”
　　郑姚很少用这样的句式说话，这是查客醒印象中，第一次听到他说“发誓”两个字。
　　“我以后只有你，你是最后一个，你也是唯一一个！”
　　“郑姚，我不想在你情绪激动思绪混乱的时候和你说这些话，但是我不说清楚，你也不会让我走。”查客醒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的说：“我进入查氏工作之后，在酒会上见过你几次……”
　　“四次！”郑姚有点委屈：“你每次都装看不见。”
　　“这四次你都带着女伴。”
　　“我——”郑姚的委屈变成心虚：“那我不是不知道你介意么——”
　　“听我说完。”查客醒干脆直接捂住他的嘴，开始诉说自己的心事：“我去年为了救查清乐向你求助，固然有事态紧急，我最信赖你的缘故，但并不是非你不可。我联系你，可能心里有些……我自己都不敢面对的隐秘期待……
　　“我爷爷一心想把查氏交给查清乐继承，他得知我大哥亏空资产后就让查清乐进入公司建立声望培植势力，他在等待契机把持有的股份转让给查清乐。所以他勒令查清乐和情人分手，因为他觉得股东和合作伙伴不能接受查氏有一个包养男明星的继任者。查清乐答应了，他抛弃了他的情人……
　　我一直旁观着事态发展，我想，我们查家果然出不了情圣，男人就是权力欲大过天的生物，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有再深的羁绊也脆弱的不堪一击——可是查清乐追去了US，他违抗了他最爱的爷爷的期待，他抛下了一切去追寻他的情人！他这么做，几乎等于放弃了继承权。”
　　查客醒放开了手，他微笑着说：“我被触动了，我想，也许……我也可以得到我想要的那个人，我想……我们都长大了，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可能，玩够了？收到查清乐被绑架的消息后我毫不犹豫的联系你，我的潜意识先于我的理智，想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郑姚听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现在已经没有手捂着他的嘴了，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哪怕重新联系后，我发现你已经不喜欢我了也好啊！如果你早放下了，那么我也可以解脱，我们甚至可以做朋友，毕竟，除了这些恼人的情情爱爱，你还是我最欣赏、最敬仰、最想追随的古典浪漫主义大侠客，你是我的郑哥！”查客醒说这段话时，与十年前为了加入“帮派”纠缠郑姚的语气和表情一模一样。
　　“可是我错了，你还是当年的你，你依然可以跟我暧昧纠缠到要上床的地步，同时身边没有一刻缺少女人。”拥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动了，查客醒轻轻一挣就脱身了。
　　“以前可以说是少年心性不定，喜欢拈花惹草，但你都这么大了，还这样，说明这就是你的生活习惯，你根深蒂固的感情观，改变不了……”
　　查客醒后退了一步，他这一步重新退进了阳光里，使他的笑容绽放得格外灿烂：“所以这次，我真的死心了。”
　　从头到尾，查客醒的声音都很平和，语调都很舒缓，仿佛在诉说着一件令他心情放松的事情，却比昨晚的疾言厉色咄咄逼人，还让郑姚浑身发冷，无地自容。
　　郑姚觉得自己再不说些什么，他失而复得的阿醒就要远去了，可是他找不到能反驳的地方，只能苍白无力的开口：“阿醒，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可以为了你改——”
　　“不要‘为了我’改，你是那么自由的人，‘为了别人’强迫自己改变会让你不快乐的。”
　　“不是的，我说错了！”郑姚上前一步抓着他肩膀，摇头：“我自己想改！在你生死未卜的时候我彻底想通了，什么都没有你重要，我不找别人了，我只要你！你是唯一一个，你知道我不骗人的，我说了你是唯一就一定做到——”
　　“你看，你只是创伤应激反应而已，所以现在说的话，我不会当真的——”
　　“什么创伤应激，难到不是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我们更看清自己的心吗？！”
　　“突如其来的意外只会让我们失去理智，做出错误的判断。”查客醒又抬手摸了摸郑姚的头发，其实他一直很喜欢郑姚的头发，柔软的，蓬松的，发尾卷曲，勾缠着他的手指，与主人一样不羁，一样令人割舍不下，“其实我也在创伤应激中，但我和你的表现不同，我反而——更清醒了。”
　　郑姚苦笑：“你清醒的知道，你要放弃我了吗？”
　　“郑姚，你其实根本不了解我。而我，又过于了解自己了。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卑微的向你乞求爱情，我的自尊心使我只能被动的原地等待……我等了十年……那是因为我从未得到你，所以我还能停在原地。”查客醒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可是我一旦得到你，我的自尊心就会变成猜忌、嫉妒、疯狂和变态的掌控欲，因为我不信任你，我会像昨晚那样，计算你每一分每一秒在做什么，有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被我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我就会声嘶力竭的质问你——”
　　查客醒有时候也恨自己的理智，可是他太明白，一旦给自己机会，内心阴暗的野兽会狂暴到什么程度，“我甚至会想囚禁你，把你关起来，不让你见任何人！你也觉得那样的我很可怕吧？更可怕的是，我要是真的想，我可以做得到！”
　　查客醒的手指从郑姚的发梢滑下，“我不想毁了你也毁了我自己。”
　　“这就是你经历了生死瞬间的感悟？”查客醒一口一个自尊心，可郑姚难道就没有自尊心吗？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感到心力交瘁，最后艰涩的开口：“你连努力尝试一下都不愿意，就直接宣判我死刑？”
　　“方向错误，努力只会错的更多……”
　　闻言，郑姚松了手，他也觉得好累，他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失去、找回来、又失去。
　　事实上，他的情绪还没在悲痛欲绝和欢喜若狂这两极反转中真正的缓和过来，就经受了这么漫长的审判，此刻，他从身体到灵魂都精疲力竭，甚至还有点反应迟缓起来。
　　他看着查客醒，有点分不清，看的是十六岁的查客醒，十八岁的查客醒，还是现在的查客醒。
　　现在的查客醒戴着眼镜，反光之下，他总是看不清他的眼睛。
　　“我不想我和你的过去，回忆起来变成，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一个人渣……”他又听见查客醒温柔冷酷的声音：“我想，回忆起来还是……你翅膀下的风，可以带我去任何地方……”
　　时间仿佛停止了，两人隔着一道阴影相对而立，查客醒在阳光里，郑姚在阴影下。
　　但是很快，查客醒身上的阳光，也转到货车后面去了。
　　“我父母还在等我，他们受了伤，他们需要我陪在身边。”查客醒往后退了几步，他似乎依依不舍，又似乎无比坚定，他轻声叮嘱：“你在这里冷静一会儿再回去……路上小心些。”
　　查客醒快步走到货车另一侧，郑姚看不见的一侧。
　　他站在那里，肩膀垂下，再多一秒，再多看失魂落魄的郑姚一眼，他就要撑不下去了。
　　只不过是隔着一辆货车，一边那么阴冷，一边又是这样晴好的阳光……查客醒眯起眼看了看太阳，瞬间被刺的眼泪直流。
　　他摘下眼镜狠狠抹了一把脸，再戴上已经恢复如常。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往回走，余光瞥见货车的后照镜里，照到旁边的轿车车尾，鬼鬼祟祟的藏着一个人。
　　查、清、乐！
　　查客醒回头看他，查清乐见被发现，连忙跑了过来，他一脸尴尬，正想说什么，查客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示意他跟上。
　　两人一路穿过停车场，快到出口了，查客醒才问：“清乐，你怎么会藏在哪儿？”
　　“我和大哥都快到家时，收到了飞机出事的消息，我们急忙往回开，结果一路都在堵车，好在接到你报平安的电话……”查清乐额头还有沁出的汗珠，“现在车子堵在机场外面进不来，大哥让我从停车场穿过来找你们，我刚跑到那里就看到你和郑大哥抱在一起——”
　　“好了，可以了。”查客醒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们快回去接上爸妈和小诺，去找大哥。”
　　“二哥，你们的对话我听到了一点点……”查清乐试探着问：“所以，你不是恐同，你是深柜——”
　　“这是我的隐私。”查客醒懒得跟他废话，只是强调：“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郑子瑜！”
　　妈的，郑大喇叭知道了，全天下就都知道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子瑜——啊，我不会告诉他的！”查清乐连忙保证。
　　作者有话说：
　　郑姚的想法以后会写的……
　　郑姚：憋屈！


第22章 没办法饲养
　　离开机场后他们先去了私立医院，四个人都做了身体检查，查客诺的头颅内部没有明显损伤，额头缝了五针，他们三个则是被安全带勒伤，并无大碍。
　　查客承推迟了蜜月旅行时间，要去环美旅行的亲友们也都取消了行程，所有人都在查客承家等待他们归来，查玉婵更是抱着查客诺哭的老泪纵横。
　　不管是大难不死的人还是虚惊一场的亲友，都表现出了PTSD的状态，只有查客醒一直很冷静，飞机被撞断与一次危险的超车给他带来的冲击差不太多，都属于有些后怕，但过去了就过去了的状态。
　　过了几个小时后，勒痛减轻、疲惫散去，又吃了合胃口的晚餐，他就更没有感觉了……他甚至开始觉得，郑姚今天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自由美利坚，不是每天都在发生一些神奇的事件吗？郑姚和他的红颜知己们，应该经历过很多惊魂动魄荡气回肠的故事才对啊！他会对每一个人产生“我只要你”这种错觉吗？
　　你是唯一一个……搞笑，他会相信这种鬼话那一定是飞机上的烟雾进脑子里了。
　　稍晚时分，各大新闻媒体开始对飞机相撞事故做详细报道，初步分析是塔台调动失误，小型运输机侵入了客机跑道。客机上317名乘客有312人安全撤离，5人在飞机断裂时死亡，另有37人受伤，其中3人伤情较重。运输机上的6个人则全部死亡。
　　直到看到这些，查客醒才有了沉痛的感觉。
　　又在US休整了一天，第三天，查家所有人包机飞回CN。
　　###
　　查玉州见到他们也挺感怀，虽然没落泪，但握着查天阙的手久久没松开，半晌说了句：“平安就好。”
　　从那天离开机场到包机回国，查家夫妇一直表现的很沉默，不知道是没从事故的阴影中走出来，还是没从沉稳懂事了二十七年的儿子也有可能在搞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唯一兴奋的只有查客诺，查小变态一改往日阴沉鬼娃的状态，整个人沉浸在“磕到真的了”的喜悦中，这几天他看到查客醒就双眼放光，但每次想交流一下，都被查客醒突然犀利起来的眼神逼退。
　　回国后的第二天，查客醒一早开车去公司，查客诺在车库门口拦住他，坐上副驾驶位置。
　　“二哥，我要和琪琪姐去野采和野餐，你送我到这个地铁站吧，琪琪姐在哪儿等我。”查客诺打开手机导航。
　　“我可以直接把你们送到采摘园。”
　　“我们不去采摘园，我们要去河边踩爆福寿螺的卵。”
　　原来是“野踩”不是野采……
　　“那我送你们去河边……”
　　“不用，琪琪姐说，旅途中的风景比终点更重要。”
　　“那好，不过一定要主意安全。”都开始说心灵鸡汤了，看来宋米琪的抑郁倾向控制的不错。
　　看查客醒今天没再用犀利的目光瞪他，查客诺终于把憋了好几天的话问出口了：“二哥，你和大侠哥……是情侣吧！”
　　“分手了。”
　　“呃……为什么？！”查客诺激动：“他长得那么帅！他身手那么好！他和二哥你超级般配！你们俩抱在一起的时候特别特别有CP感——”
　　“他花心。”
　　查客诺震惊：“他和你好的时候出轨了？”
　　“他和别人好的时候出轨了我。”
　　“……”十八岁的少年沉默了，但没沉默多久，又道：“但他最喜欢你，对吧！男人嘛，总是难免逢场作戏——”
　　“小诺，别这么说，我不喜欢‘逢场作戏’这四个字，我希望你也不要有这种观念。”查客醒的语气很严肃。
　　“呃……是，我没有！”少年很快又振作起来，继续游说：“但大侠哥肯定最喜欢你！那天他都担心成那样子了，他那么抱着你摸你亲你舔你——”
　　查客醒又瞪他。
　　查客诺及时收口，换个角度：“而且二哥，你也喜欢大侠哥吧！”
　　查客醒没回答。
　　“二哥，你要是对他不放心，我帮你盯着他！我反正有的是时间，我天天跟着他，不让他出去胡搞——”
　　“那他要是看上你怎么办？”正是红灯，查客醒踩刹车，扭头看向弟弟，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说：“你的五官其实很像我……是他最喜欢的类型，尤其你还年轻，他最喜欢十八、九岁的小男生了。”
　　“他他他——”查小变态大叫起来：“他这个大淫魔！”
　　……
　　查客醒将近两个礼拜没有上班，积压了很多文件要签字，很多汇报要听，整个上午都忙碌不得闲，午休的时候，曾玫居然来了公司。
　　年近五十的美妇人保养得宜身材曼妙，一如她的名字，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说是三十多岁也有人相信。她带来了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外送人员，精致的一叠叠美食摆在查客醒办公室的会客茶几上。
　　她对查客醒的办公室不熟悉，先度步转了一圈，然后指着查客醒办公电脑的壁纸说：“小醒，妈妈看你好像很喜欢这种鸟，你要不要养一只呢？你也没什么爱好，也不养宠物，每天就是工作，妈妈觉得你太寂寞了。”
　　查客醒看着那只漂亮的展开翎羽的蛇鹫，遗憾的说：“这是濒危物种，是属于全人类的自然遗产，我没办法饲养。”
　　“哦，那养点其他的，我看很多鹦鹉也很漂亮，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查客醒闭上眼睛：“除了他我都不喜欢……”
　　“好吧，和妈妈一起吃饭吧！”
　　曾玫吃的很少，她为了保持身材三十年如一日的低碳低脂，只吃蛋白质和菜叶子，和查客醒很能吃到一起去，他可以帮她吃掉所有碳水，以及她其实并不爱吃的蛋白质和菜叶子。
　　席间，曾玫细声细气的问：“小醒，你告诉妈妈，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前男友。”查客醒打算一律用这个词来答复所有人关于郑姚身份的询问。
　　“呃……”曾玫错愕：“已经分手了？”
　　“分了。”
　　曾玫犹豫的问：“那你……是同……”
　　“我也不确定。”查客醒微笑：“我没什么恋爱经历。”
　　“也是……你要是恋爱中，妈妈一定能看出来。”曾玫想了想又问：“那么你以后，是会找男孩子谈恋爱，还是会找女孩子谈恋爱？”
　　“都有可能。”但可能性都不大。
　　“哦……”曾玫握住儿子的手：“不管你喜欢什么性别的人，妈妈都爱你。”
　　查客醒回握，“妈妈，我也爱你。”
　　“但是……”曾玫补充了一下：“如果你找女孩子恋爱，妈妈会更开心一点。”
　　曾玫其实单纯的像个少女，她甚至是查家唯一敢和查玉州顶嘴的人。她的父母在新加坡开诊所，两人都是很有社会地位的医生，她家境殷实人又长的漂亮，大二的时候参加华裔小姐选美一举夺魁，大学一毕业就嫁给了传媒帝国继承人查天阙，次年就生下查客醒这个粉雕玉琢的宝贝儿子，她的人生顺风顺水，经历过的最大挫折，大概就是“第三者”疑云吧！
　　查客醒还记得，自己六岁，查客承十岁那年，家里爆发过一场争吵。
　　查客承说曾玫是插足他父母婚姻的小三儿，曾玫掩面哭泣，说不是的，你爸爸和你妈妈离婚后，我才与你爸爸在一起的。
　　曾玫二十岁选美时认识了赞助商兼媒体评委的查天阙，次年查天阙离婚，再隔一年与曾玫再婚——期间没被拍到过任何私下会面的照片，到底存不存在婚外情，除了他们夫妻外，无人知晓。
　　“妈……”查客醒张了张嘴。
　　你做过爸爸和他前任妻子的第三者吗？
　　查客醒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就想问……但他知道这样的话问出口，除了伤害母亲伤害自己，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所有人都不在意，这不过是三十年前的一桩绯闻秘辛，连查大废物都不在意，在婚礼上称呼曾玫为“母亲”，他做为曾玫亲生儿子的在意，就显得尤为可笑。
　　……
　　作者有话说：
　　查小变态：磕到CP了！


第23章 永远有分寸
　　忙碌了一天，查客醒刚到家，正换衣服的时候，接到了查清乐的电话。
　　这个时候NY应该是清晨，这小子不睡觉给他打什么电话，不会是又被绑架了吧？
　　接听，查清乐那嗲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二哥，面对面的时候，说起来可能会尴尬，但是我和云韶发生感情危机时，你曾经开解我，所以我觉得，我也应该和你谈一谈……”
　　得，又一个来打探隐私的。
　　“二哥，你和郑大哥是情侣关系吧？”
　　“前任关系。”
　　查客醒索性开免提，手机扔在床上，不耽误他换衣服、整理明天要用的资料。
　　“那天在停车场，我其实不是听到了一点，我是听到了很多，然后之前在你的别墅，我还听到了，你说你嫌郑大哥脏……”查清乐突然问：“二哥，你嫌我脏吗？”
　　“什么意思？”
　　“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云韶确定关系之前，我还挺风流的哈……”
　　“我又不和你上床。”
　　“……”查清乐被他噎了一下，好半天没声音。
　　查客醒非常讨厌查三情圣一副过来人想开导他的样子，他与郑姚这十年纠缠的点点滴滴都是他的秘密，是他死之前脑海中片段闪回时最重要的部分，他不想和任何人倾诉。
　　“二哥，我觉得，你对郑大哥的指责有些‘欲加之罪’了，他既然敢给你承诺，他都说了你是唯一一个了，你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你输了不过认清他，你赢了，就得到他了呀！”
　　欲加之罪吗？
　　是他因为想象中的未来会存在背叛就放弃，是他太矫情吗？
　　他不知道，他总觉得这个世界不真实，所有人对异常事件都接受良好，对性取向、对感情的不忠、对身体的放荡……连十八岁的小屁孩都说什么“男人本来就会逢场作戏”。
　　他其实，真的不想当同性恋。
　　哪怕没人约束他，他也无法做到爱上谁就能无视社会伦理道德纲常不管不顾放纵一场。他想，他不愧是查天阙的种，查天阙是查老懦夫，他就是查二懦夫，他这么怯懦的捧出来的一颗真心，受不了一点点伤。
　　“因为我不是江老师啊……你和江老师在一起后，也挺风流的……”查客醒扯开领带，一只手解衬衫扣子，每解一颗，就吐出一个人名：“姓纪的明星，姓秦的模特、姓赵的音乐人，还抢了冯吉的情人叶容——你们俩就是因为这个结的仇吧！江老师可以忍，是因为他不忍不行，除了不爱你，他没有手段反制你。但我不一样，如果我和郑姚确定在一起，他干出对不起我的事，我怕我会杀了他再锒铛入狱呢……”
　　查清乐这次沉默更久，声音不再嗲嗲的了：“二哥，你调查我？”
　　查客醒心想，你来势汹汹，我怎么可能不防微杜渐，查三娘炮，你应该庆幸那一年你没有谋划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
　　“清乐，我只是关心你，你年轻，怕你被人骗了。”
　　“二哥，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我觉得，你还是眼镜狐狸狗！”
　　“清乐，无论如何，你是我弟弟，你对我出言不逊，我也不会和你计较的。好了，这么早恐怕你还没睡醒吧，再去睡个回笼觉吧！替我问江老师好。”
　　“……二哥你真可怕。”电话被挂断了。
　　可怕？！
　　最好谁也别再来惹他，他现在火气很大，再来一个打探隐私的，不管是谁他都要真的可怕了！
　　结果下一个来的，居然是查玉州。
　　他都换睡衣上床了，突然接到查玉州的电话，让他去书房一趟。
　　查客醒心想，查三娘炮不会是被他戳了心窝子，打越洋电话跟查老糊涂告状吧？
　　换回衬衫到了书房，查玉州倒没问些没用的废话，开门见山的说：“你得注意，不要影响公司的股价！”
　　查客醒忍不住笑。
　　查清乐公开出柜，查客承娶应召女郎，都不会引起查氏传媒股价的波动，因为所有投资人和合作方都知道，查氏目前的主心骨、实际意义上的当家人，是他查客醒！
　　“爷爷放心，我有分寸。”
　　查玉州居然道：“感情的事，不好说。”
　　查客醒抿了抿嘴唇，别人的感情他不知道，他查客醒的感情，大概在和郑姚针锋相对口出恶言那一晚，所有的发疯额度都被用完了吧！
　　爱恨痴缠，也许不太适合他。
　　他应该是永远克制清醒的查客醒。
　　查玉州从保险柜里拿出来一份文件递给他，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份公证过的遗嘱。
　　目前的查氏传媒，查玉州持股31%，查天阙20%，查清乐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了20%，查客醒只有12%，也就是说，查玉州和查清乐联合起来，完全可以实现控股，把他和查天阙踢出局。
　　这份遗嘱的内容是，查玉州去世后，他所持股份平均分成四份，由他们兄弟四人继承。
　　如此一来，只能拿到28%左右股权的查清乐就再也没有威胁了。
　　这算什么？
　　这是告诉他，查老糊涂已经放弃了拥立心爱孙儿登基的念头，只要他查客醒本本分分的给查氏传媒当牛做马，日后这偌大的江山就是他的了吗？
　　且不说遗嘱这种东西，今天立一个，明天就可以改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不到查老糊涂咽气，这根本就是一张废纸。
　　就算这真是传位诏书，那又如何？
　　从来没有人能左右他的想法，他查客醒的人生，一定要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绝不会成为被吊在眼前的胡萝卜奴役的驴。想用一个“承诺”控制住他？连郑姚都没做到，更别说这点身外之物。
　　他依然微笑的对查玉州说：“爷爷，我有分寸。”
　　上部完


第24章 郑姚最喜欢查客醒
　　郑姚最近很郁闷。
　　才四月上旬就升高到快三十度的燥热天气、突然对海产品加征的关税、死皮赖脸跟来CN的弱智弟弟，都让他无比烦躁，而凌驾在这些麻烦事之上的最最郁闷的事情，是他吵架没发挥好。
　　是的，郑姚把他和查客醒现在僵持的局面总结为——我吵架没发挥好。
　　万万没想到，接吻的时候笨嘴拙舌的查客醒，吵架的时候舌灿莲花火力全开，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翻出来跟他掰扯个一二三四五！郑姚有些愤恨的想，这个混球儿，有这个能耐，用在打啵儿上行不行？！
　　而且他觉得查客醒在偷换概念，就比如说，查客醒质问他“在等女人洗澡的间隙，打电话调戏他”这件事，他过后绞尽脑汁的回想了一下，查客醒指得应该是通知他冯吉雇佣打手要断他一条腿那回。
　　是，那次他的确约了女伴，可这件事正确的描述方式难道不该是：他接到了有人策划伤害查客醒的消息，顾不得与美女春风一渡，就连忙通知他吗？
　　换一种说法，意思完全不一样了啊！
　　他当时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完全掉进了逻辑陷阱里，结果越说越错，他现在特别后悔没用录音机把查客醒的话都录下来，他得逐字分析逐句反驳才能解心头之闷！
　　但郑姚也知道没用，就算这次总结分析完了，下次他百分百还是吵不过查客醒，就像查客醒怎么健身也打不赢他一根手指头一样。
　　这种实力差距，“交手”一次就能彻底体悟。
　　他以前经常能怼的查客醒哑口无言，是查客醒愿意让他怼，让他享受怼赢的乐趣；就像他被查客醒压在床上搞了二十四小时，是他愿意让查客醒搞，让他享受人类最原始冲动的爽。
　　郑姚从来不是不善言辞的人，事实上他非常会讲话，只要他想，上到八十老头老太太下到幼儿园小屁孩儿，都能被他哄的心花怒放跟他称兄道弟，不然他当初是怎么把查客醒那个看起来乖巧呆萌其实一肚子心眼儿的机灵鬼给拐到手的！
　　可是他还真就不太会吵架，因为他也不需要和谁吵架。对于傻逼他一向秉持着多说一句都是浪费生命的原则，实在不行就动手嘛，他的拳头可以终结一切争吵。
　　但他又不能打查客醒，那天他一个激动想来强的，都把查客醒刺激的要自杀以保清白了——想到这儿他还有点后怕，他知道查客醒是个心口不一的家伙，真实性格远不如外表看起来那么温柔沉静，但也没想到他有这么偏激的一面。
　　查客醒说他不了解他，了解与否，郑姚也搞不太准，但他觉得“了解”这件事本身就很难定义，相处三十年的夫妻，有几个能说完全了解对方？
　　人是变化着的进行时，了解也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结果”，他只要确认自己足够喜欢就好了嘛！
　　这一点他十分肯定，他郑姚，最、最、最喜欢查客醒了！
　　十年前装傻充愣的小混球儿阿醒他喜欢，八年前靠哭把他弄上床的阿醒他喜欢，现在这个酷爱装深沉的斯文败类阿醒他更喜欢！
　　他见一次就喜欢得更多一点，查客醒大概就长在了他心脏的痒痒肉上，挠一次，他就浑身酥麻一次！
　　纯纯粹粹的生理性喜欢！
　　就像他那天骂查客醒的，“你是不是觉得老子馋你馋得不行啊？”是的，他馋，查客醒的脸蛋、身体、嘴巴、眼神，还有那捉摸不定的脾气，他都馋的不行！
　　哪怕查客醒气他，他过后也有点暗爽——阿醒咋不气别人呢，阿醒都不太搭理别人，阿醒对除他以外的人都没什么情绪的……查客醒就是崇拜他、仰慕他，喜欢他！
　　哼，老子对别的女人可没这么上赶着——
　　想起女人，郑姚又开始惆怅。他是风流了一点，女朋友多了一点，但成年人你情我愿解决欲望的事，没必要上升到道德品质的高度吧？他又没欺骗过任何一个女伴，他甚至也没欺骗过查客醒啊！
　　他一直说他在US有很多女朋友，他当着查客醒的面说过啊，他十八岁的时候当着十六岁的阿醒说过很多次啊！
　　查客醒当时可没说不行，查客醒接受不了就说嘛，他也不是非得夜夜笙歌不可，他都愿意为了查客醒改变了——
　　他郑姚从来都是一诺千金，做不到的他不说，说出口的一定做得到！他都发誓了，发誓以后就阿醒一个了，查客醒这个混球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还说什么“我想囚禁你”？什么“毁了你也毁了我自己”？
　　郑姚只当查客醒在吹牛皮，就查客醒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不戴眼镜就看不清的瞎子样，能毁了谁？不被他囚禁就不错了！
　　他那时因为客机事故的刺激，精神恍惚反应迟钝，才轻易放过查客醒，现在他恢复过来了，当然不会真的如查客醒所愿就这么善罢甘休！
　　查客醒乘坐的飞机爆炸这件事，对郑姚的冲击还是挺大的。
　　那时，他把车停在机场外能看到飞机起落的地方，坐在车顶抽着烟，正在演离别伤痛的独角戏呢，就眼睁睁看着运输机撞上了客机，然后那客机就跟玩具模型一样，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冲出跑道，滑行了上千米，滑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了，唯见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听见火警声响成一片。
　　等他冲进候机大厅时，又听到了爆炸声——
　　不行不行，不能回想，一想到阿醒可能死了、或者重伤，郑姚现在都血液结冰、神经抽痛、忍不住的发抖。
　　甩了甩头，他再一次确认心意，他和查客醒这事，没完！
　　笃笃！
　　秘书敲门进来。
　　郑姚的秘书姓艾，是一位年近四十的职场女性，容貌端正、精明干练、一丝不苟，因为生二胎在家休息了两年重新出来工作，应聘时被郑姚一眼相中。
　　郑姚虽然风流，但从没惹过桃花官司，这与他猎艳的三大原则一大坚持有关——未成年不碰、有夫之妇不惹、窝边草不吃，坚持戴套。
　　当然，窝边草这条仅限于CN，在US他的红颜知己们几乎都在为他的大妈小妈哥哥姐姐们工作。
　　没办法，他家人实在太多。
　　“郑总，这是今晚投资招待会的时间流程。”秘书把一份邀请函递给郑姚，拿着笔和记事本问：“您看需要派司机吗？需要订酒店和花吗？订花的话写什么名字？”
　　“哦……我看看……”郑姚掏出手机打算联系个女伴陪他去赴宴，手指在通讯录里昕昕、萌萌、安安的名字间滑过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靠，他又要找女人！
　　郑姚赶紧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冷汗从额角淌下，一瞬间有种拆家的狗被主人抓个正着的惶恐。他明明下定决心不再乱搞，从身体到心灵都只属于查客醒一个人了啊！
　　我不是言而无信的渣男！
　　郑姚深吸一口气，这可怕的肌肉记忆！
　　“不用了，我今晚自己去酒会。”
　　……
　　郑姚的贸易公司成立四年，规模一般般，业务不算多，效益还挺好——但他其实也不太靠这个公司赚钱吃饭。
　　他爸过世后，家业被他大哥郑程和大姐郑许把持着，郑程负责对外投资赚钱给大妈小妈弟弟妹妹们分红，郑许则接手了一些不太好直说的买卖，之前营救查家俩傻逼的人手，一半儿是郑姚从郑许那里借来的。
　　郑姚平时就帮郑程的风投公司物色国内的投资项目，他虽然没有入职，但有股份，他大哥又一向慷慨，给他的分红从来只多不少。
　　今天就是这么个招商酒会，郑姚听了一会儿，感觉不太靠谱，正想闪人，就看到个“熟人”，那熟人也看到了他，立刻迎上来。
　　“哎呀，这不是我哥吗？”
　　“HI，老弟！”
　　两人热情的握手拥抱。
　　郑子瑜，查客醒的表弟，因为和郑姚一个姓，所以兄弟相称，看起来很熟，但他俩完全没有私交。
　　寒暄了几句，郑子瑜突然想起：“哎，我还想问呢，前几天飞机爆炸那个事，你是不是给我打电话了？是你打的吧？你认识我二哥啊？那天太乱了我接了好几百个电话……记忆都混乱了。”
　　郑姚回忆了一下查客醒的态度，他好像对这个表弟多有防备，于是保留的说：“我和你二哥是一个高中的，我也是那天飞，下一班，安检的时候看见他了，所以就找你问问。”
　　“哦哦原来是校友啊——哎呀那天真是太惊险了！谁想到还能碰上这种事，跟演好莱坞大片似的！”
　　“是啊……”郑姚问：“他现在怎么样？”
　　“谁？”郑子瑜一愣：“你问我二哥吗？我二哥那是一般人吗？我二哥从来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那天回家后，我们这些亲戚都吓的六神无主的，我二哥还镇定自若指挥大局呢！从头到尾头发丝都没乱一根，我现在谁都不服，就服我二哥——”
　　郑姚打断他，强调：“我是问他现在、身体怎么样？”
　　“身体？身体挺好，这不是张罗相亲呢吗——”
　　“挺好就——什么？！”
　　查客醒这个混球儿要相亲？！


第25章 不是人渣
　　“他要相亲？”
　　郑姚那低沉悦耳的声音拔高了几个调，差点破音。
　　“是啊，其实过年的时候就说要相亲，因为我大哥结婚，这事就耽搁了。现在，我伯母又催我了，我这到处给我二哥张罗人选呢！”郑子瑜被他吓了一跳，问：“你怎么这么激动啊？”
　　“啊，我想给他介绍一个……”郑姚咬牙切齿还得装镇定：“他想找什么样的？”
　　“那肯定是长得好、家世好、性格好、身材也得好！”郑子瑜掰着手指头，“我二哥条件那么好，相当的真不好找。”
　　郑姚道：“我有个妹妹还不错。”
　　“是吗？那你回头把资料发我，亲妹妹吗？”
　　“不是，表妹。”
　　“那也行，要是你亲妹妹，我都不用看，第一个给安排上，哥你长得这么帅，你亲妹妹肯定是超级大美人，配我二哥正好……”郑子瑜有点惋惜：“不过表妹也行，你放心，就算和我二哥没缘分，我还能给表妹介绍其他青年才俊，我这里资源丰富……”
　　郑姚又应付了郑子瑜两句，走到角落，掏出手机，用手指头能按碎屏幕的力道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查客醒发了过去。
　　只有四个字：不许相亲！
　　发完一分钟，他又发了一条：不许交女朋友！
　　三十秒后又补发了一条：更不许交男朋友！
　　然后愤愤不平的把手机揣兜里。
　　酒会上郑姚没喝酒，直接开车回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有点睡不着。按他之前的生活习惯，这个时候，大概率是和女伴找地方幽会去了——所以，其实查客醒指责他的话，也不算全都冤枉他！
　　只是他以前真的没想过，他这些年不经意的行为，会把查客醒伤的那么深。
　　“我不想我和你的过去，回忆起来变成，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一个人渣……”
　　查客醒温柔又冷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郑姚突然有点心虚，他不会真是个人渣吧？
　　他肯定不是啊！
　　郑姚拿起手机看自己两个小时前给查客醒发的短信，对方没回。
　　郑姚心中忐忑，没之前那么理直气壮了，他想了想，又发了一条过去：至少两年内不许！
　　这当然不是说，他两年之后就会放下了，而是——两年我还搞不定你这个混球儿！？
　　……
　　查客醒洗完澡出来，看到又亮了一下的手机屏幕，立刻拿起来。
　　“两年内不许……”念出短信的内容，他有点无奈。
　　他当然知道，郑姚不会放弃。
　　这样的方式分开，在郑姚因为意外事故而对他的情感浓度达到峰值的时候分开，以郑姚那种性格，能接受才见鬼了！
　　但这不是说，查客醒一开始就打着以退为进的主意说那些话。在停车场说的每一句，都是他的真心话，他要是一个能把感情的进退得失计算得那么清楚的人，他也不会爱而不得这么多年。
　　他只是在说完那些话离开的时候，心脏又一次背叛了他。
　　他明明已经迈过了那条河，可是他的心留在了河里，白天投身在工作中还能克制，一到夜深人静，他的心就开始发号施令：回去，回去那条河，不管河水有多冷，你给我跳下去！
　　而睡梦中不受控制的那些画面，就更不用说。
　　全是会吓得查客诺大叫“淫魔”的那些东西。
　　所以，他今天收到郑姚一连三条的短信，难以抑制的，又升起一些隐秘的期待，一如查清乐被绑架时，他潜意识先于理智，指挥他的手指按出了他记了十年的那串号码时一样的期待……
　　郑姚……郑姚……
　　我真的可以赌一把吗？
　　可是我输不起啊……
　　“两年内不许……”查客醒喃喃自语：“这辈子都找不了别人了……”
　　然而他不想找，他家人却大张旗鼓的给他找。
　　几天后，郑子瑜带着一个厚厚的档案袋登门了，看着摆了一桌子的照片和后面夹着的个人资料，查客醒觉得郑子瑜在公关部工作真是屈材了，他应该去干选角导演。
　　郑子瑜还在滔滔不绝的介绍，这个名门闺秀、那个财阀千斤、这个芭蕾舞首席、那个古筝十级——
　　查客醒拿起了一张照片，这个女孩……
　　郑子瑜眼睛一亮：“二哥你喜欢这个？我也觉得这个好看，她叫——”
　　“不喜欢，只是像我一个同学，我认错了！”查客醒把照片反扣在桌子上，脸色有点不好。
　　他几乎不在家人面前摆脸色，他这一沉下脸，郑子瑜不敢说话了，曾玫端着爱马仕茶杯的手都抖了一下。
　　曾玫劝道：“小醒，妈妈知道你刚分……可能没什么心情相亲，但是，也不是说见面了就一定要谈恋爱，就当多认识几个朋友。而且这里面也有你小时候的旧友，多年不见，有机会叙叙旧也好啊！”
　　查客醒抬起头，看了看一脸关切的母亲，假装看新闻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父亲，已经研究观赏鱼研究了好半天的查玉州，以及站在所有人背后急得抓耳挠腮疯狂摆手的查客诺。
　　“妈，既然是认识人，交朋友，不如效率一点！”查客醒把所有照片归拢在一起，起身道：“就以妈妈和爸爸结婚三十周年为理由办场宴会吧！把这些女士都请来，一起叙旧交朋友！”
　　曾玫犹豫：“可是我们结婚才二十八年……”
　　“不差那两年，就这么定了！”最后是查玉州出来拍板。
　　等查客醒上楼了，查玉州拦下收拾东西的郑子瑜，严肃的说：“把客醒刚才看的那张照片找出来，那个女孩一定要请到，他喜欢那个！”
　　……
　　郑姚正在地毯上做卷腹，突然收到了郑子瑜的微信通话邀请。
　　一接听，郑子瑜大呼小叫起来：“我的哥，我的哥，你过几天一定要带表妹出席我伯父伯母的结婚纪念日酒会，我给你发请柬！”
　　郑姚过了几秒了才反应过来郑子瑜说的表妹是谁。
　　他前几天去一个妹妹的朋友圈顺了两张照片，编了一套半真半假的身份资料发给了郑子瑜。
　　郑姚一只手拿起握力器，一边发力一边问：“不是相亲吗？怎么改酒会了？”
　　“我二哥害羞，他不好意思单独和女孩相处，我伯母干脆举办个酒会把大家都邀请过来聚一聚——”
　　郑姚琢磨琢磨，立刻就明白了，妈的，这小混球儿不准他开后宫，自己却搞起选妃大会了啊！
　　“我看看吧，我表妹也是很忙的——”
　　郑子瑜激动的叫：“再怎么忙表妹也得去，谁不去表妹也得去！”
　　“怎么回事？”
　　“我二哥，那是一眼就看上咱表妹了，拿着照片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的看啊——那绝对是动心了！咱表妹只要去，这事十有八九就成了！”
　　郑姚在郑子瑜说到“一看就看上咱表妹”时就把手机摔到了床上，气得把握力器都掰折了，这个小混球儿！还看上我妹妹了！！！


第26章 打啵不张嘴
　　查家万众瞩目的选妃大会——查氏夫妻的结婚三十周年庆典，在一间豪华酒店的会展中心如期举行了。
　　当晚宾客如云、名流如织，适婚年龄的女孩子尤其多，春风吹鬓影，美酒动人心——可是这场宴会的真正主角，一早就出门，说好了会从公司准时过去酒店的查客醒，却异常失礼的缺席了。
　　查客醒给曾玫发信息说他要去参加电影首映会，他知道母亲不会太生气的，曾玫此时一定沉浸在宴会宾客对她的婚姻美满的祝贺和美貌依旧的夸赞中，八成已经忘记了宴会的真正目的。
　　今天首映的电影是江云韶主演的电影《向日葵》，一部小众文艺片，查氏传媒投资本来也不为票房，是为了“艺术”，不过因为电影拿了奖，再加上主演轰动一时的出柜新闻，使得影片关注度骤升，预售数据很好，隐隐有成为票房黑马的趋势。
　　首映式江云韶没回来，录了VCR在现场播放，导演和配角走了简单的红毯后就结束了，只等电影开场。
　　查客醒站在影厅走廊里看着电影海报出神。
　　其实曾玫的宴会他可去可不去，像曾玫说的，就当和老友叙叙旧也可以，但他不敢去。
　　郑子瑜带来的那一摞千金小姐的照片里，有一个女孩儿有点像郑姚。
　　他不想知道那个女孩姓甚名谁更不敢和那个女孩见面……也许只是照片像本人根本不像，但万一本人也有点像呢？
　　他会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
　　他不想给别人误会的空间，也怕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更怕自己干出“菀菀类卿”的缺德事——
　　查客醒心想，我这辈子真的完了……我走进绝路了……
　　尽管如此，心情却也不算很差，他本来就打算单身一辈子的。
　　靠手也没什么，他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的。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调侃的女声：“这不是选妃宴的当事人查二少吗？”
　　查客醒迅速整理思绪，扭头，三秒钟后微笑打招呼：“庄三小姐。”
　　庄扶摇，逍遥集团董事长的第三女，小时候和查客醒在一个马术俱乐部练习，后来他去LON留学，庄扶摇去NY留学，就没什么交集了。
　　“查客醒，前段时间我姐说安排我和你相亲，因为小时候对你印象挺好的，我就同意了，没想到相亲变选妃，太不尊重人了吧！”庄扶摇啐道：“还给我发邀请函，我才不去呢！”
　　“是我父母结婚三十周年——”
　　“骗谁啊？我大姐清楚的记得，我妈领着她，抱着刚一岁的我二姐参加你爸妈的婚礼，我二姐还没过三十生日呢！”
　　查客醒露出抱歉的表情。不过歉意十分有限，虽然宴会的确目的不纯，可他没出席，这场“名不符其也不实”的宴会就和他没关系，反正爱给谁选给谁选，不然给查客诺选吧！
　　庄扶摇忽而又一笑：“不过没想到你也没去，看来不是你的馊主意。”
　　不好意思啊，正是在下的馊主意。
　　查客醒小时候对庄扶摇的印象也不错，记忆中是个爽快的女孩，今天重逢这一顿输出，看来性格没变。
　　“庄三小姐今天来这儿是……”
　　“来看电影啊，不然来偶遇你啊！”庄扶摇翻了他一个白眼，然后一脸崇拜的看着电影海报，“我是江云韶的粉丝！”
　　“哦……”查客醒挑眉，“那你之前答应相亲，有没有一点，近水楼台先追星的私心呢？”
　　庄扶摇大方承认：“有一点，我考虑过，就算你长大后变得很讨厌，但为了能和江云韶当亲戚，我也可以短暂的忍耐一阵子！”
　　“那真是委屈三小姐了啊！”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就进场去看电影。这电影查客醒陪查清乐看过样片，再看一遍就有点走神，庄扶摇倒是全程都很投入，一句话没和查客醒说，应该是真粉丝不是故意套近乎。
　　电影散场已是深夜十一点，俩人跟着人潮并肩往外走，庄扶摇连连感慨江云韶演的真好，还试图从查客醒这里打听一点偶像的八卦。
　　查客醒实话实说：“不好意思，我和江老师不是很熟。”
　　庄扶摇问：“你家里是接受他们了吧？”
　　“是的。”应该是吧，毕竟查客承的婚礼，江云韶可是堂而皇之的坐在查家近亲席位。
　　“那就好，我们云韶，要得到幸福才行！”
　　走到影院出口台阶下，庄扶摇突然对他招了招手，因为确认她对自己没想法，查客醒也没防备，就顺势低下了头，庄扶摇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畔，用非常轻微的声音说：“我们会再见面的，我大姐对你特别感兴趣！”
　　查客醒一愣，庄扶摇的大姐，庄无极？
　　说完之后，她伸出手，查客醒直起身，和她握了握手互道再会，庄扶摇就被自家的司机接走了。
　　查客醒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想庄扶摇的话。
　　逍遥集团也是上司公司，主营旅游业，是国内NO.1的企业。董事长共有三女一子，小儿子在国外读大学，看起来是很重男轻女的子女结构，但目前集团CEO是庄家大姐庄无极，人如其名，是个非常大气有野心的女人。
　　查氏传媒和逍遥集团只在广告业务有合作，部门主管负责，到不了他和庄无极这个层面，他们应该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庄无极能对他有什么兴趣？
　　车子自动开锁，他刚要拉开车门，一条手臂从背后勒住了他的脖子，一道强有力的男性身躯从背后贴上来，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畔，查客醒双手抓住那条手臂没有叫喊挣扎，他一秒都不用就意识到，来人是郑姚。
　　只要肌肤相贴，他就能认出是郑姚。
　　他这一辈子，只和这么一个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
　　后车门被郑姚的另一只手拉开，郑姚狠狠的推了查客醒一把，将他推进后座，自己也跟了进来。
　　查客醒略有狼狈的趴在座位上，他的眼镜又被搞掉了，郑姚进来后就压在他身上，温暖干燥的嘴唇贴在他侧脸上磨蹭，甚至还发出了有些特别意味的喘息声。
　　查客醒紧张，他扭头说：“你说你再也不会——”
　　“放心！我说不会就不会！”郑姚一只手固定住他的下巴，鼻尖蹭着他鼻侧，嘴唇贴着他的嘴角，呼吸很热，声音却很冷：“那女人是谁？！”
　　“相亲对象。”查客醒没说谎，的确是相亲对象，只是他们都没去。
　　“我是不是说过不许相亲？！”捏着查客醒下巴的手向下滑，卡住了他的脖子，没收紧。
　　“我没答应你！”查客醒的喉结在郑姚掌心上下滑动。
　　郑姚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酝酿着风暴，他松开了对查客醒的钳制，一只手臂撑起身体，一只手将查客醒翻转过来，变成面对面的姿势。
　　宾利飞驰的后排座位非常宽阔，足够两个高大的男人折腾。
　　查客醒就势想起身，郑姚又压了上来，同时吻住他的嘴唇。
　　郑姚的力气真的很大，他按着查客醒肩膀的两只手就像机床的固定钳，牢牢的卡住，查客醒的背贴着真皮车座，一动都不能动。
　　查客醒唯一的反抗方式就是闭紧嘴巴。
　　郑姚的舌头几次叩击也没能成功进入，气的咬他的嘴唇，“张嘴！”
　　查客醒咬紧牙关。
　　郑姚突然问：“你想上我吗？”


第27章 姚姚的手段
　　“……”
　　查客醒一愣，嘴巴下意识微张，郑姚立刻把握机会，舌头长驱直入，在他的口腔肆意搅动。
　　这是一个霸道到蛮横的吻，甚至不能说是个吻，是另一种形式的“侵占”，查客醒的口腔完全张开，他根本合不上，他觉得自己要被郑姚吃掉了，……已经探入他的灵魂里了……
　　而他是不可能咬郑姚的，就算郑姚现在要弄死他，他都不可能咬郑姚。
　　他不可能伤害郑姚的。
　　上一次误伤郑姚，他每每想起都恨不得再拿叉子扎自己颈动脉一下。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查客醒的下巴甚至衣领都湿了，散光的眼睛一片迷茫，唇舌完全麻木，剧烈喘息到有点过度换气的状态。
　　郑姚自己的气息也很乱，他松开手，滑向查客醒的腰，没有用力，就轻轻搭着，额头抵着查客醒的额头，眼睛看着查客醒的眼睛。
　　停车场里有灯，透过车窗照进来还是有点幽暗。
　　待查客醒稍微平静下来，眼睛里重新凝聚起神采，郑姚才开口：
　　“你想上我吗？就现在，让你上，你想吗？”
　　说着，把一个管状物体“啪”的一下拍到查客醒胸前。
　　“我……”查客醒的嘴唇还是有点麻，说话都有点不利索：“我不会随地发情……”
　　查客醒把那管状物体拿了下来，放在手心捏了捏，然后丢到车座下面。
　　不能让那东西蛊惑他！
　　“不需要你负责……不需要你承担任何后果……你可以上完提裤子就走……你想怎么来都行……什么姿势都可以……”郑姚说的很慢，用高耸的鼻尖蹭他的鼻子，低沉的声音像夜晚的浪花撞击耳膜：“你想不想上我？”
　　春夏之交，郑姚的T恤领口开的有点大，查客醒散光的眼睛也能看到一片诱人春色。
　　“……”查客醒的喉结上下滑动，他说：“不想。”
　　“你起不来我用嘴，行不行？”郑姚的手拽了拽查客醒的皮带。
　　“……不用！”查客醒心想，我又不是真的阳WEI，我现在就他妈起来了，起来的很强烈！你贴着我你感觉不到吗？
　　郑姚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撑起身体，他的表情晦暗不明，声音也有点哑：“嫌我脏？”
　　查客醒立刻抱住他，双臂展开抱住郑姚的身体，他说：“没有，我不该那么说，对不起！”
　　这是他这辈子说过最后悔的话之一。
　　郑姚的身体软下来，就这么趴在他身上，躺在他怀里，乖顺的像一只小鸟，漂亮的、凶猛的、脆弱的小鸟。
　　查客醒放纵自己享受了一会儿这个拥抱，但总有尽头，大概十分钟，大概半个小时，他也不知道，他轻轻拍了拍郑姚的背，“起来吧，你该走了……”
　　郑姚没头没尾的问：“你会结婚吗？”
　　“……”
　　郑姚的声音居然带着一点笑意：“如果你结婚了……”
　　查客醒立刻坐起来，将郑姚狠狠推开，郑姚的身体是完全放松的状态，居然被查客醒一把推到了车门上，发出“砰”的撞击声。
　　“你是不是想说，我要是结婚了，我有家庭，你有后宫，在道德下限上咱俩就扯平了，就可以你也不欠我，我也不吃亏的乱搞在一起了？！”查客醒气急败坏，他好像又回到了布鲁克林的别墅里，被郑姚一句“你跟女孩子计较什么”气到理智崩溃只想发疯的时候。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脑补！”被这么粗暴的对待，郑姚也没生气，声音还是荡着笑意。
　　“我不管你有没有这种龌龊的想法，我只告诉你，我绝不会做别人的第三者，也不会让别人成为我的第三者！”
　　查客醒吼完，也有点泄气了，他微微眯起眼，看着靠在车门上，似笑非笑的郑姚，总觉得对方这反应不对，郑姚不应该跟他吵架或者干脆扑过来揍他吗？
　　他有点搞不明白郑姚在干嘛。
　　他想，可能是距离有点远我看不清了，于是他低下头，点亮手机照着，在车座下找眼镜。
　　“气的脸都红了……”郑姚叹息了一声，长臂一伸就把眼镜捞起来，身体重新靠过来，帮他戴上，还在他还因愤怒而涨红的脸颊上掐了一把，“逗你的。”
　　查客醒皱了皱眉，他有点搞不清状况，从哪里开始是……逗他的？
　　是结婚开始，还是……随便上开始？
　　“那女的好像亲你了……我知道大概不是亲，但我有点不开心。”郑姚继续靠近，他像一只观察已经到手的猎物的蛇鹫，不紧不慢，微微偏头：“她亲你了吗？”
　　查客醒很想说“亲了亲了她使劲亲了”，但他不想给庄扶摇惹麻烦。他有点赌气的沉默，可是郑姚就是不放过他，靠的越来越近，在郑姚又要亲上来的时候，查客醒飞快的说：“没亲。”
　　语毕就听见郑姚大笑的声音，郑姚笑起来的声音特别好听，很豪爽但不粗鲁，像最醇美的香槟流进醒酒器的声音，像精致的银匙敲击骨瓷盘的声音……反正是能让查客醒心神荡漾的声音。
　　查客醒闭上眼睛，他心想，我没救了。
　　我又要踏进那条河了。
　　郑姚双臂展开搭在靠背上，看着像个小学生一样，挺直腰背半垂着头板板正正坐着的查客醒，只觉得他怎么这么可爱，可爱的让他想把他举高高。
　　其实郑姚的真实心境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不爽，他是看到那个女人凑近时神经绷了一下，但紧接着就看到两个人握手——纵横情场多年的郑姚实在太明白，没有对彼此有意思的男女会在约会结束时握手，互扇巴掌都比握手来得暧昧，握手这个动作就是宣告了彼此不来电，以后没事别联系了。
　　所以那一定不是一个吻。
　　再加上查客醒没去那个选妃大会……所以郑姚的心情整体还是挺好的。但他觉得自己得表现出吃醋的样子，男人嘛，都吃这套，情趣。
　　结果表演着……就有点过火，实在是憋了太久，亲吻的时候确实失控了，那时查客醒要是点头，他会毫不犹豫的跟他震一把。
　　就像他说的那样，随便来，怎么搞他都行。
　　不过查客醒居然拒绝了……要不是身体紧贴着，查客醒下身的反应他洞若观火，他一定会怀疑这小混球儿真的不行了。
　　在郑姚的笑声中，查客醒也冷静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突然想起不对劲，眼神难得犀利起来，问：“你到底来干什么？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影院的？你跟踪我？还是在我身上装了什么跟踪设备——”
　　“老子可不干违法的事——”郑姚晃了晃手机：“我有僚机通风报信！”
　　查客醒立刻就意识到是谁泄露了自己的行踪：“查、客、诺！”
　　郑姚得意道：“你弟弟跟琪琪要了我微信，主动加的我，他说只要我不打他的主意，也不再花心，他就全力支持我！”
　　真是家门不幸啊！查客醒哀叹。
　　郑姚又伸出手捏查客醒的下巴，这次力道很轻，食指向上抬，拇指轻触下嘴唇，“都亲肿了，回去你弟弟看到，就知道我得手了。”
　　查客醒抓住郑姚得手腕想拨开，却瞄到了他手背上的伤——他就势把郑姚的手拉到面前，垂下眼眸仔细看了看，被果叉扎伤的地方有两点粉红色的新肉。
　　郑姚立刻就明白查客醒在想什么，收敛笑容，放轻声音说：“我以后不会那样了，你别害怕。”
　　查客醒毫不犹豫：“没有，我什么时候害怕过你……”
　　“呦，不是少爷您看到我撒腿就跑的时候了？”郑姚就势给了他一巴掌，轻轻的，像猫爪的抚摸。
　　“那不是怕你……”查客醒叹气，是怕我自己。
　　郑姚紧接着严肃道：“但你把我吓着了，你那天……你疯了吗？你知道多危险吗？我要是没反应过来，我要是没挡住怎么办？你不愿意你扎我啊，果叉不行你拿刀扎我，旁边不是还有水果刀吗？”
　　“都过去了，不提了。”
　　“是啊，过去的不提了，行不行？”交握的手用力，将查客醒拉了过来，郑姚另一只手也覆上，他身体放低，微微仰头，一脸真挚的恳求道：“给我个机会吧，快说行！”
　　查客醒已经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他看着那条河，其实又一次将他的鞋子打湿了，他要踏进去吗？他要再一次义无反顾的踏入吗？明知道河水有多冷，溺水有多痛苦！
　　“你说不行也没有用！”郑姚的额头又贴上他的，他的语气有点无赖，但表情很认真：“我会一直缠着你，管着你，不让你相亲，不让你谈恋爱！你生气，拿我没办法，可是你查二少从来不乱搞，你不答应就没有借口睡我——你多吃亏啊！”
　　查客醒本来就红着的脸更红了。
　　因为郑姚说的太准确了，他怎么能说郑姚不了解他呢，郑姚非常了解他啊！
　　“还不如痛快点答应……你别说你不想……”


第28章 感情没有失败
　　郑姚的手从他的小臂摸到手肘，上移到肩膀，又从肩膀沿着身体斜着往下滑，一路滑到他皮带下方，隔着西裤按在他强烈的反应上。
　　郑姚带着笑意的低音，就像人鱼的吟唱：“你现在答应，你现在就可以按着我搞，就在这……你想怎么来都行，你憋着的这口气就出去了，好不好？不然你得气的今晚睡不着觉！”
　　查客醒很想点头，他很想像郑姚说的，现在、立刻、马上就按着他——，狠狠的出这口恶气，今晚睡个好觉！
　　但是——他的理智，他那让自己也无可奈何的理智，又一次战胜了情感和欲望，他深吸一口气说：“郑姚，你让我再想想……”
　　郑姚不解：“现在不能想吗？”
　　“我现在心很乱，我想冷静一点再做决定。”
　　“哦……应激反应的时候，不能做决定！”郑姚贴着查客醒西裤的手突然用力掐了一把。
　　郑姚可能不知道，这一瞬间，查客醒差一点就出来了。
　　看着脊背挺直，瑟瑟发抖的查客醒，郑姚收回了手。
　　“行了，不逼你了，都要哭了。”
　　又一场电影散场，陆续有人走到停车场，查客醒打开车门下车，走到驾驶位置。
　　他不能再留在后座了，再留下去他真要控制不住了。
　　“你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去？”他立刻又补充：“只送你到楼下！”
　　“我好想让你送我回去……可是不行……我还有个大累赘！”郑姚也下车，扶着车门，看着不远处，哀叹：“还是个脑子不太好的累赘，把他扔哪儿去都可能死哪儿，愁死我了！”
　　查客醒一愣，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停车场背光的地方蹲着个穿卫衣的男孩，双手托着两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
　　是郑杨三。
　　“你——”查客醒几乎破防，他几乎要不顾自己多年经营的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形象破口大骂了！
　　他刚刚要是一个没把持住同意了，郑姚难道是打算在郑杨三面前和自己震吗？虽然椅背高挡着看不到，但他俩滚到后座郑杨三看到了，车子震动郑杨三看到了，郑杨三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他俩在干什么吗？
　　“我开车来的，走了。”郑姚似乎感受到查客醒马上要喷发的怒火，连忙一摆手，窜了出去，没窜几步又窜了回来，在查客醒嘴巴上迅速但用力的亲了一口，发出响亮的“啵”的一声，“不许相亲！”
　　然后赶在查客醒发飙之前拉着郑杨三火速离开现场。
　　###
　　郑姚开着库里南带郑杨三回家，心想一会儿就去中介网站找房子，明天就把郑杨三打包扔出去。
　　他觉得他刚才错过了一个很好的时机。
　　他应该让查客醒把他送回来，在楼下再把查客醒给压倒，亲的他手脚发软神志不清，然后就近带回家来搞一搞，没准就不用等他冷静思考了，今晚就搞定了。
　　但有郑杨三这个大累赘在——查客醒肯定不愿意有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情况跟他搞，去酒店他又怕查客醒多心，毕竟他和女伴都是去酒店，查客醒万一觉得他开房的动作太过轻车熟路、酒店的积分太高，小心眼儿又发作跟他哪年哪月哪日的对账怎么办？
　　烦啊烦！
　　欲求不满的郑姚辗转难眠，快到凌晨，微信一响，一个头像是骷髅的好友给他发来一段视频。
　　视频角度刁钻，显然是偷拍的，视频里，查客醒站在一个美妇人身后给她按肩膀，声音平静但坚定：“妈妈，相亲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我实在没有这个心情。”
　　美妇人问：“你还没有从上一段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吗？”
　　“是，所以这个时候相亲对女孩也不公平。”
　　视频结束，郑姚嘿嘿一笑，直接给查客诺转了个大红包，他的僚机虽然变态，但是很敬业啊！
　　不过——什么叫上一段失败的感情啊，他们的感情没有失败，也不是上一段，是进行时！
　　####
　　刚过完春节那一个月，是高端农副产品的贸易淡季，郑姚得以到处乱晃。这眼看到五月，公司的业务又多了起来，这段时间他有点小忙。
　　但他和管着那么大的集团还尽量亲历亲为的查客醒不一样，他凡事能交代别人做就绝不自己处理，当然他会把薪水提的高高的，让下属心甘情愿去奔波。
　　“郑哥，你在这里签字就行了。”他的得力下属之一，韩铭亮拿着一堆报关单给他看，亮子是当年那群小兄弟里唯一一个还跟他混的人。
　　等公事处理完，韩铭亮才说：“郑哥，羊蛋儿出事了。”
　　杨丹春节后跟媳妇儿回了老家，不远，就在京市三百公里外的一个小县城。元宵节后的一天，杨丹带着她媳妇儿的几个姐妹去KTV玩，与几个喝多了走错包厢的人起了冲突，撕打中，有个人拿水果刀捅杨丹，杨丹夺过刀捅了回去——连捅了好几个，还用酒瓶子开了几个人的瓢，结果主动捅杨丹那人是轻伤，另一个人却伤到了要害，在医院昏迷了十多天，终于抢救无效，死亡了。
　　更糟糕的是，杨丹被抓后，还查出他和死者居然有旧怨，大概五年前杨丹和媳妇儿还在谈恋爱的时候，这男的也追过他媳妇儿。
　　所以，到底是误伤致死，还是蓄意谋杀，就很难说清楚了。
　　伤者和死者的家庭在当地颇有些势力，天天拉着横幅去警局喊冤，要求严惩凶手，舆论影响恶劣，偏偏杨丹的身份很敏感，无业游民，道上混的，简直就是严打的典型。
　　事发至今已经两个多月了，估计杨丹以前没太和他媳妇提起过郑姚这位“老大”，杨丹媳妇儿到处求人，最后走投无路按着通讯录挨个打电话，昨天才找到了韩铭亮这里。
　　听完事情的经过，郑姚沉声问：“请律师了吗？”
　　“请了，估计请的人不行，一直吓唬他媳妇儿，说官司不好打，做好会判死刑的准备。”
　　“帮他请个好的……”郑姚拿起手机翻了翻，做生意的当然认识律师，不过都是经济方面的律师，让这些律师帮他介绍？
　　郑姚想了想，直接给查客醒打去电话。
　　“喂……”
　　那边很快接听，声音很低，还有脚步声，郑姚看了下手表，上午十点一刻，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忙工作，估计是开会，这是在往外走吧。
　　郑姚等他步伐停了才开口：“阿醒，帮我个忙。”
　　“你说。”
　　“帮我找个律师，打刑事官司的，然后……你带着律师，跟我去一趟岫云县，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查客醒的声音很严肃：“出了什么事？”
　　“别紧张，是羊蛋儿出了点儿事。”
　　查客醒明显松了口气：“下午……两点，我去找你？”
　　“我去接你，你公司楼下见。”
　　郑姚当然也可以找到不错的律师，但怎么说呢，在CN，查客醒能调动的资源，绝不是他能比的，而且，这事还跟舆论有关，这几乎就是查客醒的本行了，没有比找他帮忙更合适的了。
　　下午两点，郑姚开着库里南来到查氏传媒独立的办公大楼前，查客醒已经带着律师等着了。
　　律师姓周，四十来岁，眉间有条川字纹。上车后，郑姚把羊蛋儿的情况和目前的舆论风向简单复述了一遍。
　　查客醒秒懂：“你想我帮他扭转风向？”
　　“谈不上扭转，尽量还原真相吧……”郑姚开车，“不过我让你亲自来，也是想让你帮我把把关，毕竟我听到的都是羊蛋儿媳妇的一面之词，到底有没有水份，甚至是不是真实，我现在拿不准……我其实，也没那么了解羊蛋儿了。”
　　当年一起混的小兄弟，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人，郑姚心里也没底。他和杨丹虽然有联系但早已不亲近，若不是之前查客醒的事，他们其实就是逢年过节打个电话聊几句当初的关系。
　　车上有外人，两人也就没谈无关的，查客醒电话一直响，他真是百忙之中抽出来的时间，路途中不停的处理公务。
　　让郑姚有点意外的是查客醒与下属说话十分不客气，当然不算不礼貌，但过于简洁，全部是祈使句，不加任何语气助词，与面对他和查家人都不一样。
　　到了岫云县，他们直接来了杨丹家，韩铭亮已经打了招呼，说杨丹的朋友会带着厉害的律师过来。杨丹媳妇儿家里乌泱泱都是人，她把那日在包厢的姐妹都叫来了。
　　郑姚和查客醒一看就非等闲，杨丹媳妇儿有点慌。
　　周律师非常专业的开始了解案情，分别和每一个人聊，她们都被警方问询过很多遍了，仔细的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郑姚和查客醒在一边听着，不插话。
　　事发经过和韩铭亮转述的没什么差别，增添了些细节，据她们说，那些醉鬼进包厢时杨丹刚好出去打电话，里面都是女孩子，那些人对她们动手动脚了，杨丹回来才和他们打了起来。而且杨丹虽然是道上混的，有些身手，但毕竟只有一个人，对方是三个人，一开始按着他打。
　　“真的是别人先动刀的——”杨丹媳妇儿眼泪都要流干了：“阿丹也是真的没认出那人来，五年前的事情了，又那么黑，我都没认出来——真的不是故意的！”
　　查客醒这时问了一句：“伤者的赔偿谈过吗？”
　　杨丹媳妇儿说：“他们不肯谈，我们愿意赔，倾家荡产，卖房子卖地，我们赔——可是他们比我们有钱，不跟我们谈——”
　　周律师让杨丹媳妇儿签了委托书，随即预约了第二天上午的会见。
　　从杨丹媳妇儿家出来已经八点多了，三个人找了一家小店吃了点东西，决定在岫云县住一宿，明早周律师会见完杨丹，再一起回京市。
　　小镇没太好的宾馆，选了一家连锁酒店，开房的时候开了三间，但洗完澡郑姚就来敲查客醒的房门。
　　“Room Service！”郑姚拎着一提啤酒，笑眯眯的进房。


第29章 阿醒你很漂亮
　　“开了一下午车，你不累啊？”查客醒把郑姚让进来。
　　查客醒刚洗完澡，发梢湿湿的，身上有沐浴乳的味道。决定住宿后查客醒就在附近的商场买了三套睡衣，但他嫌新衣服没投洗，就没穿上衣，穿着自己衬衫里的那件贴身背心，下身穿了睡裤。
　　郑姚突然觉得鼻腔里有点痒。
　　他发誓他过来时没存着旖旎的心思，他是很馋查客醒的身子，但也不是非得在这种不恰当的地方、不恰当的时机和他搞一搞，他来不过是想和查客醒喝喝酒，就像老友重逢那样，聊聊往昔。
　　但……现在查客醒和平时衣冠楚楚的差别太大，让郑姚忍不住心猿意马。
　　从任何角度来评论，查客醒的身材都相当不错，平时肯定没少泡健身房，裸露出的手臂上有漂亮的肱二头肌、小臂上有修长的尺桡肌、背心覆盖着饱满的胸大肌、隐隐看得出形状的腹直肌——
　　查客醒大概察觉出郑姚的眼神变得深邃了，就把搭在椅背上的睡衣穿上了。
　　心思被堪破，郑姚也不觉得尴尬，他和查客醒“光屁股”的交情，有什么可掖着藏着的呢？不过今夜确实不是研究美好肉体的合适时候，郑姚也就收敛心神，把一罐啤酒丢给查客醒。
　　“累，所以喝点，睡得香。”郑姚没换睡衣，还是大T恤牛仔裤，他分开腿大咧咧的坐在查客醒已经铺好的床上，背靠着床头，穿着运动鞋的脚搭在床沿边。
　　查客醒站在床边看了他足有两三分钟。其实，郑姚坐在他铺好的床上，这个“镜头”，对他来说，视觉冲击有点强。
　　“阿醒？”郑姚不明所以，偏了偏头。
　　稍微适应了一会儿，查客醒走了过去，轻轻的把郑姚的腿往里推了推，留出一点空隙，坐在了他身边。
　　拉开酒罐拉环后先和郑姚碰了一下，然后慢慢的喝了一口。
　　“你怎么看？”郑姚问。
　　“应该是实情吧……我不知道在US那边，这种案子会怎么辩护，在国内，这种官司不好打的，尤其是受害者家属坚决不谅解的情况。”查客醒答。
　　“唉……”郑姚叹了口气。
　　他们的小团伙一共八个人，除了他俩和死了的宋米贤，剩下五个，目前知道情况的就是韩铭亮、廖远达、杨丹，还有两个早已湮灭人海。
　　于是他们就自然而然的聊起了当年。
　　“你那时就像个清心寡欲的大侠……”查客醒喝了一点酒，眸子也染上醉意：“我记得一条街的不良少女都爱慕你，我每天帮你收情书、礼物、甚至还有房卡，你从来都不理会，女孩直接往你身上扑，你跳到树上躲着……”
　　如果那时郑姚就处处留情，查客醒觉得，自己绝对不会踏入这条河，就是因为郑姚在小太妹的围追堵截中表现得坐怀不乱真君子，才导致查客醒把他说的“老家”还有姐姐妹妹等他回去这种大实话，当成了他在吹牛。
　　“哈哈……我觉得她们是黄毛丫头，提不起一点兴趣……”郑姚在US的红颜知己，都是比他大几岁、成熟气质的姐姐，再加上他以为自己很快能回US，就更不可能去招惹小姑娘。。
　　当然后来他知道一时半会回不去了，那时，他已经……
　　郑姚稍微直起身，一只手搭在查客醒的肩膀，凑过去对他耳朵吹气：“再说，我那时不是有你吗？”
　　“你是什么时候对我……”自从和廖远达聊完后，查客醒就一直很疑惑，上次问郑姚正在气头上，就说自己贱，也没搞清楚。
　　“我说羊蛋儿压着你过来见我时，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你信吗？”低沉的声音像吻落在了他的耳朵上，很轻柔。
　　查客醒诧异的瞪大眼睛，“你每天都在睡觉……”
　　“可是你很漂亮啊，阿醒。”郑姚秋水一样的眼眸里都是笑意。
　　“我很漂亮？”
　　查客醒不敢置信，他当然知道自己长得还行，曾玫美艳不可方物，查天阙也是个英俊的男人，他只要别遭了基因诅咒就注定是个好看的人类，可是——可是——
　　他有很漂亮吗？
　　作为查家和查清乐年龄最近的孩子，成长在从一出生就美得耀眼的查清乐身畔，他注定暗淡。别人夸他时往往发生在“天啊没见过清乐这么漂亮的孩子，不过客醒也不错”这种情况下，导致他一直觉得，他长的，也就过得去吧。
　　但是，郑姚说，他很漂亮。
　　查客醒绝不是一个对自己外貌有多在意的人，可是这一刻，心花怒放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喜悦，被深深爱恋着的人用着迷的表情语气夸“漂亮”，是人都会开心，与性别无关。
　　查客醒晕眩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觉得查清乐漂亮吗？”
　　“他？”郑姚想都不想的说：“小鬼一个。”
　　“我那时不更小？”
　　“不一样，你人小鬼大……”郑姚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尖，“勾得我心痒痒。”
　　查客醒更晕了，这酒劲真大。
　　他现在和郑姚的距离很近，俩人身体挨着坐在床头，郑姚的手搭在他肩膀上，额头靠着他的脸颊，嘴唇有意无意的碰触他的脖子。
　　薄薄的皮肤下，颈动脉在有力的搏动。
　　查客醒的手攥着自己的睡裤，轻声说：“我曾经以为你一开始讨厌我……”
　　“从来没有。”郑姚抬起头，表情无比真挚：“还记得你为了跟我混，讨好我，把我的腿放在自己腿上给我按摩吗？”
　　“记得啊……”他那时就觉得郑姚的腿好长，他按不到头，手都酸了。
　　“按得我都起反应了……”郑姚又贴了过来，吻落在了查客醒嘴角：“那时就想这么亲你……”
　　查客醒错愕的睁大眼睛，他想起来了，想起郑姚迅速的把腿收回去，还踢了他的椅子，害他摔倒。
　　原来郑姚不是讨厌他，原来是……
　　“小混球儿……”揽着肩膀的手往下滑，最终搂住了查客醒的腰，“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还总勾引我……”
　　晕的天旋地转的查客醒也自然的靠过去回抱住郑姚。
　　郑姚的身体很热，比看起来要瘦一点，查客醒张开手臂，能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当年查客醒是做不到的，当年在郑姚卧室的小床上，只有郑姚把阿醒揉进怀里的份。
　　那时郑姚就很喜欢亲他，他们重叠在一起，双唇好像没有一刻能分开……但是那个时候，他就一直想把郑姚整个拥进自己怀里。
　　坠入美梦前，查客醒听到郑姚说：“改天约上廖子，还有亮子，一起聚一聚吧！”
　　“好。”
　　第二天一早，郑姚开车带周律师去看守所会见杨丹，查客醒则在宾馆处理线上能处理的公务。中午时两人回来，周律师表示这个案子可以接，也可以往防卫过当打一打，但还是过失伤人致死的把握大一些。
　　不过这里毕竟是小镇，人情社会，目前舆论太恶劣，法官会不会被影响的确不好说，所以首先要做的还是安抚被害者家属情绪，如果能拿到谅解书就好办很多，同时最大程度降低舆论对司法的干扰。
　　周律师说这些时郑姚表情不太好，查客醒看得出他颇有些不服气，大概觉得借酒撒疯调戏女孩儿的那三个家伙不是好人活该，杨丹就是坏在手上没个分寸……但很快又调整过来，他毕竟不是十八岁罩着一条美食街的“老大”了，人命当前他也知道杨丹无论如何难逃牢狱之灾。
　　回程的路上，查客醒电话联系了一个人，称对方为祝老师，让对方有时间去他办公室一趟，虽然也是布置任务，但语气颇为尊敬，比之前跟下属交代公务时客气很多。
　　挂掉电话，见郑姚看他，查客醒解释：“祝老师是国内最好的调查记者，你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字，因为他现在用的是化名。他曾经揭露过轰动全国的食品安全问题、水源污染问题、剥削童工问题——他暗访时经常被死亡威胁，几次命悬一线，还曾被相关利益方雇凶追杀。他原来的报社保护不了他，我把他挖了过来，为他提供庇护。这几年他给《古都日报》带出了一个调查团队，我会和他说这件事，让他派合适的记者去做深度采访，但我不能给他下命令干涉他们的报道，他也不会允许我干涉。等他的团队采访完成，成稿发布之前，我会和你打个招呼。”
　　郑姚一言不发的听查客醒说完这些话，心里那块痒痒肉又开始骚动，明明应该正经的时候却有些想入非非，实在是他鲜少接触公事公办的查客醒，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该死的性感。
　　……
　　从岫云县回来的第二天，郑姚想去查客醒公司见识见识那位传奇的祝老师，结果打电话不在服务区，问了僚机才知道，查客醒这家伙居然一大早飞欧洲参加什么高峰论坛去了。
　　连个招呼都没跟他打，什么意思啊，他们现在不算在恋爱，也是暧昧中吧，难道重大行程不该向对方报备吗？
　　看来还是得尽快搞一搞，不搞关系就坐实不了。
　　郑姚在同小区隔壁栋楼给郑杨三租了房子，让宋米琪有空的时候帮他带孩子玩。宋米琪自己是个不靠谱的叛逆少女，但在带弟弟这件事上非常有天赋，很快收服了郑杨三，带着他和查客诺到处乱晃。
　　郑姚就倒霉的成了司机，今天送他们去爬山挖蚯蚓切成八段，明天送他们去池塘里捞清道夫晒干再复水，后天送他们去寺庙拍僵尸COS照——郑姚不是不愿意送孩子，但气温越来越高，他本来就怕热，这几天跑下来他都快被晒成“郑干”了。
　　再加上查客醒不在国内，有时差，短信调情都慢几拍，就搞得他更加暴躁。再说他郑姚从来都不是一个爱搞文字传情的人，他不喜欢发短信发微信撩骚，他要肉碰肉——打电话能phone sex的话除外。
　　但查客醒怎么可能跟他phone sex呢……
　　但是如果查客醒能和他phone sex的话……
　　查客醒啊查客醒……
　　“郑大哥你不要色眯眯的看着我！”
　　查客诺一声大叫，把郑姚从对查客醒的意淫中唤醒，他毫不客气的一脚踹了过去。
　　“我他妈什么时候色眯眯了，我他妈也没看你啊！”郑姚摸出烟来叼着，“哎，你也不上学吗？”
　　宋米琪大二比较闲，郑杨三从小就不是读书的料，高中毕业就不念了，但查家怎么会允许查客诺不读书到处乱晃呢？国内大学考不上也应该送国外去混个文凭回来啊！
　　查客诺揉了揉被郑姚踹疼的膝盖，情绪有点低落：“我在复读，我去年高考失利了。”
　　“哦……你想考什么学校啊？”
　　“川大或者F大的法医学院。”
　　“……挺好的，适合你。”
　　查客诺虽然变态，但是做为僚机还是非常给力的，几天后，郑姚接到了他发来的微信：航班号xxxxx，明天上午11：45分落地，司机在D3出口等。


第30章 初恋的美好
　　从欧洲开会归来，坐了十个小时飞机的查客醒刚出机场，一辆库里南就滑到他面前，车窗降下，戴着墨镜的郑姚一招手，咧嘴，露出八颗牙齿的闪亮笑容：“Afternoon，sir！”
　　专门来接机，开着迈巴赫S的车门等查客醒的司机一愣。
　　查客醒冲司机摆了摆手让他回去，自己上了郑姚的车。
　　郑姚凑过去想来个“久别重逢”的吻，就听查客醒说：“祝老师团队调查的差不多了，已经开始整理资料写稿子了，我问了一下，他们了解的和我们了解的方向上没有出入，你别担心，应该能给杨丹哥争取到一个公平接受法律裁决的环境。赔偿的事情，这几天也有了眉目，我的秘书处有岫云县出身的人，能搭上一些关系，她已经托亲戚去和受害者家属、伤者及家属递话了，诚意足够的话也是可以谈的。”
　　“哦……”郑姚抽回身，启动车子。
　　他顿时觉得自己这个“老大”非常不称职，虽然他也和韩铭亮打了招呼，让他多关照羊蛋儿媳妇，钱的方面有问题能帮则帮，但做得显然不如查客醒细致。
　　人家在国外开会还安排得这么面面俱到，他在京市闲逛却满脑子“搞一搞”。
　　怎么说呢，他实在是欲求不满啊！他已经修身养性两个月了。
　　查客醒见郑姚不说话，关心的问：“怎么了？不高兴？”
　　郑姚有点丧气的说：“送你回公司吗？”
　　“不了，累了，想回家休息一下。”
　　郑姚顿时眼前一亮，他可不觉得查客醒不明白自己说出“回家休息”四个字的时候，等于给了什么样的暗示。都是成年人，这点弦外之音听不懂，他郑姚不用混了。
　　“好，回家！”
　　当然是回他郑姚的家！
　　###
　　郑姚一路疾驰把查客醒带回家，查客醒果然也没有任何惊讶，乖乖跟他上了三楼。
　　进门换鞋时，查客醒看了一眼鞋柜，问：“郑杨三不和你住？”
　　“给他租房子住了！”
　　“我还没和你弟弟说过——话——”查客醒一扭头，郑姚已经脱光了，当然还穿着内裤。
　　郑姚带他回来可能发生什么他心知肚明，这也是他开会这几天“冷静思考”后的答复。但他万万没想到郑姚会这么直接，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二话不说先脱为敬的地步了吗？
　　结果郑姚脱完都没看查客醒一眼就直奔浴室，留了句“热死我了先冲个澡”，浴室就响起了水声。
　　查客醒呆呆站了一会儿，把郑姚随意扔在地上的衣服裤子捡起来放好，然后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玻璃门。
　　“干嘛？！”
　　“姚姚，我不是性冷淡！”
　　纷乱的水流声变得规律了一点，三秒钟后，浴室门打开，查客醒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抓着衬衫领子拽了进去。
　　与水汽一起扑过来的，是郑姚热烈的吻。
　　其实郑姚也没想到进展会这么快，他脱衣服洗澡是夏日归家的必要流程，和脱鞋一样，不需要思考的习惯而已——他本以为查客醒累了，到家里后可能会先睡一觉，或者吃点东西，然后两人聊聊天、谈谈心、调调情，查客醒就顺理成章的留下过夜，他们就可以搞一搞。
　　但这样也很好，反正最终目的都是搞，晚搞不如早点搞！
　　……
　　查客醒被按在瓷砖墙壁上，花洒的流水迎头落下，郑姚一只手固定住他的下颚，一只手搂着他的腰，未着寸缕的身体贴着他，炙热的嘴唇包裹着他。
　　查客醒抬起手，环住郑姚的肩膀，沿着光滑的脊背向下，手掌到腰窝凹陷的地方停了一下。
　　他有点想看一看郑姚的眼睛，但是亲吻还在继续，水流冲击着镜片，将他的视线全部阻碍住了。
　　他后悔敲门前没有摘下眼镜。
　　于是不再多想，手滑下去，用力向自己的方向按过来。
　　查客醒的衣服早已湿透，布料贴在自己身上，也贴在了郑姚身上。
　　亲吻也更加热烈，查客醒主动将口中花洒落下的水分享给对方，虽然还做不到彻底的反客为主，也让习惯了他的温吞的郑姚吃了一惊。
　　间隙，郑姚用气音问：“你怎么……”
　　“憋的……”查客醒同样用气音回答。
　　他憋得旷日持久，整整两千九百二十一天零十一个小时，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苦苦的克制着。
　　“你不是一直靠手也很行吗？”郑姚笑着把他的眼镜摘下来放在盥洗台上，偏着头，调皮的问：“看得见吗？”
　　“看的很清楚！”终于看到了郑姚的眼睛，那双如每夜都会升起的月亮一样，每一个夜晚都出现在他梦中的眼睛。
　　查客醒双手滑下，往上一抬，将郑姚抱了起来。
　　郑姚毫无准备，有些慌张的将双膝挂在了查客醒的腰上。
　　这对郑姚来说是十几岁身高过了170以后就从未有过的姿势，悬空让他缺乏安全感，他连忙抱住了查客醒的肩膀，垂眸看着亲吻他胸口的男人。
　　“你……还挺有劲……”
　　“你很轻……”查客醒抬起头，仰望着郑姚。
　　他突然想起当年，他跳楼负伤之后，郑姚把他带到学校的天鹅湖畔，教会他如何亲吻，然后将他举了起来。
　　他那时垂着头看着郑姚湿润的亮晶晶的嘴唇，脑子里在想，郑姚真的好有力量。
　　现在他终于拥有同样的力量，可以托举起郑姚了……他发现，郑姚其实很轻，一定比现在的他要轻。
　　怎么会有这么轻盈，却又这么有力量的男人呢？
　　郑姚身上的肌肤也是浅麦色的，细腻光滑，像牛奶巧克力，让查客醒忍不住细细的品尝。
　　可能是有点痒，郑姚笑了起来，腿还在他腰上蹭了两下，“你又要一直亲一直亲吗？”
　　为什么不能呢？查客醒想，他就是想天长地久的品尝郑姚，如果能把郑姚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的吃掉就好了。
　　埋头在郑姚胸膛和腹肌的分隔线处，查客醒含糊的问：“有润滑的东西吗？”
　　“卧室有……”
　　查客醒听到后，就这么抱着郑姚走出浴室，来到卧室——过两道门的时候，他都没忘了屈膝，不然以他俩的身高，郑姚绝对会撞头。
　　郑姚的卧室还是那间，比当初要整洁一些，床上没再堆着乱七八糟的漫画杂志，窗帘拉着，虽然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光线却很暗。
　　查客醒在LON留学时，经常做梦回到这里，梦见郑姚捧着他的脸说：“不用商量，我都答应你！”
　　他醒来就会想，郑姚是个大骗子，然后吃两片安眠药，希望能继续睡，能再梦到郑姚。
　　但现在想一想，郑姚其实没有骗他，郑姚之前答应他的都做到了，郑姚是个一诺千金的浪漫大侠，他以后也一定也不会食言！
　　他要相信郑姚！
　　动作轻柔的将郑姚放在大床上，查客醒起身要脱掉湿透的衣服，郑姚却直接攀了上去，一把撕开查客醒的衬衫。
　　他似乎一分一秒都不想和查客醒分开，连脱衣服的时间都不行。
　　查客醒衬衫里没有穿背心，郑姚贴上去一路向下亲吻，在亲到腰间的时候他已经把查客醒的皮带解开，拉链拉下来了。
　　查客醒配合他的动作把裤子脱掉，看着查客醒精神的下身，郑姚迷茫了一下：“你好像……又长大了……”
　　前几次都是临门一脚按了暂停键，他有摸到但没有直观的看到。
　　郑姚曾说过查客醒想搞他，是蚂蚁绊大象，兔子想吃狼……但就目前来看，查客醒是大象，是大尾巴狼。
　　“你想要吗？”郑姚张了张嘴：“我可以……”他之前是这么答应查客醒来着吧。
　　“这次不用！”查客醒推着郑姚躺回床上，俯身覆盖上去。
　　郑姚的头发早已湿透，只有细细一缕垂在额前，平时总被挡着的额头也露了出来，其余服帖的散落在床上，脑后一片水迹。
　　郑姚的头骨实在完美，这样的头脸轮廓配上什么样的五官都是个气质美人，何论他的眉眼口鼻也是那样精致撩人。
　　当年在郑姚鼓动他去找女孩子试试时，他说“我就喜欢郑哥，跟别人都不行”，绝不是因为被推烦了，他跟谁都不行，他只喜欢郑姚，他只喜欢郑姚的脸，只喜欢郑姚的身体，只喜欢郑姚的一切。
　　查客醒的吻从郑姚的额头开始一路下移……
　　郑姚的脖颈线条特别性感，平直的锁骨和肩膀连接处形成神秘的三角凹陷，他穿着肥大的T恤时领口若隐若现的小片肌肤经常让查客醒口干舌燥。
　　郑姚饱满的胸口……劲瘦的腰肢……清晰的人鱼线……肉肉的大腿……骨感的膝盖……修长的小腿……
　　郑姚哪里都很完美，令查客醒着迷，他不是非得按部就班的吻遍才能往下进行，他只是舍不得放过郑姚的每个瞬间。
　　热气喷洒在平时见不到太阳的地方，查客醒抬眼问：“润滑的东西呢？”
　　郑姚慵懒的躺在床上，他被弄的很舒服，不想动，只看了一眼床头柜。
　　查客醒没有撑起身体，他就那么滑上去，伸手去拉抽屉——塞得可真满。
　　“专门为你准备的……我回来再没找过……”郑姚不紧不慢的说完，他亲了亲查客醒的脸，抱怨：“你刚才，挤着我了……”
　　挤着那里了？
　　查客醒有点迟钝。
　　郑姚屈起膝盖怼了他一下，眼神里都是嗔怪。
　　查客醒还是不懂，于是亲了亲他的眼睛，起身，把他翻了过来。
　　床单都湿了有些不舒服，郑姚先抬起身把枕头塞到肚子下面，又趴了回去。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姿势，使得郑姚漂亮的肩胛骨凸起，发梢滴落的水珠沿着脊背一路往下流淌，在某个凹陷汇集成一汪深潭……不远处，郑姚的那里贴着他的那里，乖乖的，等待着。
　　正往手心挤润滑的查客醒呼吸一乱，失了力道，挤出几乎整管液体，手心都盛不下，滴落在郑姚的后腰的深潭之上。
　　水满得溢出来，沿着沟【壑，继续往下流淌。
　　郑姚明显的瑟缩了一下，感觉的出他其实很紧张。他一直在故作“老练”，其实他和查客醒一样，都是八年后的第二次。
　　“姚姚……”听到查客醒温柔的呼唤，郑姚深呼吸放松。
　　初夏，液体算不得凉，但身体里过热，就显得有点凉。
　　“嗯……”郑姚哼了一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催促：“来吧！”
　　双手落在细腰，查客醒说：“帮我选个套。”
　　他是真不懂，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号。
　　“不用戴，我知道你不喜欢戴，来吧！”
　　查客醒凑过去亲了亲郑姚的肩膀，一条手臂绕过去，将郑姚微微抱起，手掌贴住了他的左胸，他感受着郑姚的心跳，和他一样重且快的心跳。
　　“来了。”他伏在郑姚耳畔说。
　　“啊……”郑姚因胀痛微微蹙眉，骂了一句：“大尾巴狼！”
　　大尾巴狼开始狩猎，叼住了藏在洞里的小兔子的后颈。
　　“嗯……轻点……”郑姚长长的抒出一口气。
　　终于搞上了！
　　进展到蓄势待发状态时，郑姚其实很紧张，因为前面好几次都是这个时候中断了，这次要是再出意外，他恐怕会不可避免的留下心理加生理双重阴影！
　　好在这次“径情直遂”，成功入洞！
　　这些年查客醒有继续长大，一开始还是很疼，但郑姚非常满足，也许当年他真的还太年轻，哪怕搞了二十四小时也没什么深刻的感悟，只有“疼”、“爽”这种简单直接的身体感受。
　　而此刻，感受着查客醒在他背上挥汗如雨，强烈的“得到感”充盈他的内心。
　　郑姚翻手握住了查客醒的手，十指交叉，再不愿松开。
　　他觉得他重新得到查客醒了。
　　这个他初回国，走进班级时，从厚厚的练习册里抬起头看着他，一双小鹿眼水汪汪的男孩。
　　也许查客醒不信，但郑姚确实在见查客醒第一面，心里就涌出强烈的“他好漂亮”的感慨。以至于他睡觉时，偶尔抬起头，就会被前排男孩那干净的衣领、细细的脖子吸引。
　　周遭很吵，所有人都像开屏的孔雀，炫耀着展示着，只有这个男孩很安静，一直垂着头在本子上写字做题。
　　一次课间，同学们都出去了，教室只有他们俩。
　　郑姚趴在桌子上，听着笔尖磨擦纸发出沙沙的声音，很动听，很催眠……他吸到了花粉，鼻子有点痒，小小的打了个喷嚏，沙沙声停止了。
　　他听见了脚步声，男孩走了过来，帮他关上了窗。
　　在男孩关窗的时候他有抬头看，午后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窗纱浮动，男孩纤细的背影笼罩在柔光中，让郑姚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初恋的美好幻觉。


第31章 我们在一起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没开灯的房间一片幽暗，只有客厅透过来的微小光源。
　　郑姚躺在干燥的被窝里。
　　做完后查客醒又跟当年在唐人街古玩店的二楼那样，拿着打湿的毛巾细细的给他清理。擦到那里时发挥了他一贯的细致入微的作风，跟做实验似的一点一点钻进去，一点一点旋转……搞得郑姚身体抽动……很想再来一场。
　　“没出血……”查客醒凑过来，表情一如当年那么紧张：“感觉还好吗？”
　　郑姚不确定查客醒问的是他现在的感觉还好吗？还是过程中感觉还好吗？他想说老子忘了，要么你就再捅一次让我再感觉一遍，要么就老实躺着和我一起回味一下感觉，你抠来抠去的跟个变态一样……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把头偏到一边。
　　妈的，他害羞！
　　“困了吗？”查客醒又问。
　　“有点……”郑姚想把被单抻过来盖住头。
　　下一秒身体腾空，他被查客醒横着抱起来了。郑姚震惊——被竖着腿缠腰的抱和这种横着直接抱起，所需要的力量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郑姚这身高体魄，成年后就没享受过公主抱的待遇。
　　查客醒稳稳的抱着他，换了一个卧室。
　　郑姚想，阿醒的确还是挺有力量的，平时一定没少撸铁，虽然身手烂得一塌糊涂估计连只鹅都打不过。
　　躺在干燥的新床上，郑姚真的开始犯困，他硬撑着没睡是想等查客醒收拾完抱着一起睡……结果这家伙出来进去的也不知道在忙乎什么，好半天也没上床，扭头一看，他居然穿戴整齐一副要跑的样子。
　　郑姚一把抓住了查客醒的手腕。
　　“你要出去？！”他的语气不免紧张，这小混球儿有前科！还不止一次！
　　“我去楼下把行李箱拿上来，里面有能穿的衣服。再给你带晚餐上来，想吃什么？”查客醒蹲下身，手指摸了摸郑姚的下嘴唇，有点破，被他咬的。
　　“蟹、黄、小、笼、包！”郑姚稍微松口气，几分嗔怒几分逗弄的笑。
　　“好。”查客醒也笑了，凝视着他，没戴眼镜的眼睛其实有一点难以聚焦，像蒙了磨砂玻璃罩的光源，很柔和，又很迷惘。
　　这让心胸宽广到可以跑马滑雪冲浪赛龙舟的郑姚难得的，心脏抽动了一下。
　　他觉得阿醒这情绪不对劲，这时候难道不该是幸福喜悦吗？他怎么觉得阿醒好像很……悲伤。
　　“你怎么了？”抓手腕的手滑下来，改为扣住手，五根手指头插进去的扣住。
　　“姚姚，我……”查客醒的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他把下巴垫在交握的手上，小心翼翼的问：“我们是在一起了，对吗？”
　　“对啊！”郑姚屈臂撑起上半身，手指摸了摸查客醒的眼角，阿醒没有流泪，但他就是觉得阿醒在哭。
　　他想查客醒真是……下身发育挺茁壮，但小心眼儿这些年一点都没长。
　　于是他说：“你是我的男朋友——唯一一个，没有别人了，男女都没有！”
　　“我很高兴！”查客醒眼睛里的雾气终于散去，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嘴巴全咧开的那种，他很少这么笑。
　　查客醒想，姚姚终于属于他了。
　　郑姚回他一个更加璀璨的笑脸。驱散阴霾，照亮查客醒的整个天空。
　　郑姚想，这次阿醒不会跑了。
　　查客醒收拾好心情，凑过去亲了亲郑姚的嘴角，戴上眼镜，起身出门。
　　他的衣服早就不能穿都丢在垃圾袋里了，现在穿的是从郑姚衣柜里翻出来的T恤牛仔裤。他俩身高体重都差不多，郑姚的胳膊、腿、腰都比他要细一点，但郑姚的骨架大，再加上所有衣服都大一号，所以查客醒穿着也很合适。
　　查客醒买晚餐拿行李，步伐都加快了，生怕让郑姚久等……他想等吃饱喝足了，我就抱着郑姚不放手，我今晚抱着郑姚睡！
　　一向成熟稳重做事有分寸的查二少在二十七岁“高龄”一路小跑上楼，结果没想到这次要走的是郑姚。
　　查客醒拎着小区门口买的小笼包进卧室时，就见郑姚已经起床穿好衣服了，他说：“我得回趟US，我哥找我有事。”
　　####
　　“姚姚，爸爸的事有进展了！”
　　接到大哥郑程的电话，郑姚立刻定了机票飞回US。两年前，郑姚的父亲郑和光归家途中遭遇枪击去世，US警方调查后定性是吸DU人员DU瘾发作后无差别攻击，是一场意外，但郑家人从未放弃过追查真相。
　　郑程在曼哈顿区一栋摩天大楼租了一层写字楼，经营他的风投公司，傍晚，郑姚下飞机直接过来，会议室里坐着几个人，郑程、郑许、朱莉。
　　“杀害爸爸的DU虫无父无母没有固定情人没有孩子，去年又因为在监狱里斗殴死了……实在是太适合做一个杀人工具，但我们最近找到一个新的突破口！”郑姚的大姐郑许顿了一下。
　　朱莉把一个画得很复杂的关系连线图的页面切出来，投影在幕布上。
　　郑许继续说：“那个殴打DU虫导致他死亡的人是个抢劫犯，还在坐牢，但是他有一个做妓女的情人收到了一大笔钱，最近却被杀了……这些情杀仇杀每天都在他们这些人身上上演，我们开始没有在意，只是监视妓女时偶然撞见，但是，杀害妓女的这个人，玲玲说，她觉得眼熟。”
　　开始郑姚只是皱眉听着，这关系有点绕，就算那个妓女是被谁灭口也很难说就和郑和光的死有关，但提到最后一句，他陡然坐直身体。
　　“玲玲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我们就对这个人多留意了些……结果这个人的反应过激，在追踪与反追踪的过程中，被车撞死了。”郑许说着懊恼的捶了下桌子：“这次是真的意外，撞他的司机没查到任何问题……但好在玲玲终于找到这个人是谁了！”
　　朱莉把两张照片放在桌子上，推到郑姚面前。一张是一具尸体的大头照，显然是从殡仪馆拿到的，一张是放大脸部的监控截图，有点模糊。
　　两张照片放在一起，说是一个人……郑姚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好像的确是，这是个国字脸的亚裔男人，非常普通，扔在唐人街没人会多看一眼，唯一算特点的，是他左侧眉毛有些许的断裂。
　　而且监控截图的男人比尸体照的男人要年轻一些。
　　这就是严令玲恐怖的认人能力，她就是靠着这个能力在郑许手下混得风生水起，成为她最重要的助手之一。
　　郑姚拿起监控截图：“这是哪来的？”
　　郑程开口：“八年前，你被绑架的时候，这个男人出现在监控里。”
　　郑姚捏着照片的手一紧。
　　八年前……他被绑架的时候……不，应该说差一点被绑架的时候。事件本身对他没造成什么影响，因为是绑架未遂，他也就是多吸几口迷药，昏昏沉沉的睡了两天才醒而已。
　　他对这件事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被绑架发生在查客醒第二次不辞而别，他去布鲁克林区找人的时候，也是因为这次事件，他和查客醒彻底的错过，又耽误了将近八年。
　　“是这人绑架的我？”
　　“那时不能确定，现在看来是的。那天的不同时段，他被附近三个监控拍到了，只有这张图脸部最清晰，推测他应该在踩点和破坏监控。”
　　那次绑架说起来也很没头没尾。
　　那时，郑姚在古玩店二楼等了查客醒一个小时不见回来，就意识到他又跑了，于是怒气冲冲追到布鲁克林区，明明从窗子往里面看，查客醒的行李还在，被吐脏外套还扔在地上，但是他等了整个白天都没等到查客醒回来。
　　在院子里站到半夜他放弃了，垂头丧气往回走时，一辆车冲出来把他迷晕绑走了——他后来觉得要不是被查客醒搞了一天一夜精疲力竭，又等了他十几个小时伤心悲愤，他不至于神情恍惚到被绑匪轻易得手。
　　再醒来是两天后，被告知车子刚出拐角就被半夜遛狗的路人和巡街的警察拦住了，他被救了，车上共四个绑匪抓到一个，跑了三个。
　　抓到的那个在拒捕的过程中挨了枪子，抢救两天死了。
　　所以这次绑架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开始，毫无结论的结束了。
　　路人和警察之所以拦车，不是因为发现车上有被迷晕的郑姚，而是那辆车的车尾好巧不巧刮到了一个偷油贼——应该是个偷油贼吧，近处监控都被破坏了，远处只拍到车子一转弯车路过另一台车后就挂上了一个东西，所以推测是半夜偷油的小贼被勾到衣服挂在了车尾。
　　小贼被拖行了半条街，宠物狗闻到血腥味疯狂吠叫，那个街区虽然人少却是富人区，警察巡逻频繁，因此车辆被截住了。
　　那个视频郑姚也看过，真的很模糊，监控距离很远，又是黑天，若不是有报警记录说是个男孩，单独从视频里看，说是挂了个垃圾袋或者大型犬也没问题。
　　郑和光后来试图找过这个偷油贼，一方面他误打误撞的救了郑姚，另一方面也想问问他有没有看到什么听见什么。可奇怪的是，明明有报警记录，有警察出警记录，有急救车出车记录——这个偷油贼却凭空消失了。
　　被送到哪儿里，伤势如何，什么都查不到。


第32章 该相信你吗
　　郑和光上下打点，托了很多关系，没找到任何线索。偷油贼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没了踪迹。
　　其实当年，郑姚得知被挂住的是个男孩儿的时候，一瞬间冒出过“会不会是查客醒”的荒唐想法。不过他后来拿查客醒的身份证号查了航班，查客醒在事发第三天坐飞机回了CN，布鲁克林区别墅的东西也被收拾干净。
　　应该是之前躲到了其他地方，他昏迷的时候回去收拾东西就跑了——要真是查客醒，被拖行了半条街，流了那么多血，不死都算命大，怎么可能坐飞机呢？而且那时查家在US连个分公司都没有，哪有那种神秘能量能把一个人的所有信息凭空抹掉。
　　当然郑姚也不希望是查客醒，光听描述他都觉得，那偷油贼真是太倒霉，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
　　因为这件事情过于古怪，郑和光把当天资料都备份保存起来，包括没被破坏之前的监控记录。
　　严令玲为了增加自己的竞争力，经常会翻过去的资料看一看，于是，在见到那个亚裔男人时，她觉得眼熟，不眠不休一个礼拜，把那人从无数的照片和视频中翻找出来。
　　“也就是说，当年企图绑架我的人，和害死爸爸的人，是一伙人，是受一个人指使——”郑姚的情绪有些波动，朱莉安抚的摸了摸他的背。
　　“这些人不是临时找来的，而是那个人用过后哪怕有暴露的危险也要藏起来，待风波过去再次启用的绝对心腹！”郑许道。
　　两件事隔了几年，这个人又被启用了……当然也有可能他一直在用这些人，但是他们没能发现。
　　“锁定了当年绑架我的人，就锁定了杀害爸爸的人。”郑姚咬牙切齿：“可是当年为什么要绑架我，到现在也是个未知数——”
　　“因为你是爸爸最爱的孩子，也许那时有人要胁迫爸爸做什么事情，而那件事违反爸爸的原则，所以，如果要绑架一个能让爸爸做出无底线妥协的孩子，那么只能是你！”郑程这话不是酸郑姚，而是陈述事实。
　　郑姚就是郑和光最爱的孩子，所有人心知肚明。他疼爱所有孩子，但是郑姚就是金字塔的那个尖，甚至因为爱太浓与其他孩子区别太大，反而让其他孩子都没了嫉妒的心理。
　　最起码郑程和郑许没有，他们一度认为，郑家所有的家业以后肯定都会交给郑姚，证据就是郑和光多次想给郑姚改名叫“郑同尘”，和光同尘——郑和光把郑姚当成自己人生理想的继承人。
　　不过被郑姚态度激烈的拒绝了，郑姚之所以天天和父亲对着干，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不想要这种让他难安的偏爱。
　　“我们可以用排除法了。”郑程调出了郑和光遭枪袭当天的记录。
　　郑和光那天归家，走了一条与以往不同的路。
　　安排他走这条路的，是约他在路尽头见面的侯师朗；在枪袭前三分钟打电话，把他留在最危险地方的谢添业；以及一路陪着父亲，但在危险关头先去保护自己女儿的——梁叔。
　　“你差点被绑架的时候，梁叔在住院吧？”
　　“是……前两天刚做了关节置换手术……”郑姚说：“可以排除梁叔了。”
　　梁叔体重过大，关节磨损严重，那年换了膝关节，躺在床上不能动，他们想不到有什么紧急事件，让梁叔在这个自己行动不便，一旦出现纰漏只能束手就擒的时候冒险。
　　而且梁叔照顾郑姚多年，深得郑姚信任，他想动郑姚不需要用这样曲折的手段。
　　“再有侯师朗……”郑程回忆：“姚姚被绑架的时候，他还不算是核心人物吧？”
　　“他就是那年之后迅速得到爸爸重用，更像是在故意扶持他——他那个时候绑架姚姚没有意义，也没有能力！”郑许把最后一张照片放大，“所以……就只剩谢添业了！”
　　谢添业，他们的谢叔叔，郑和光的左膀右臂之一，在郑和光死亡后，把自己的股份卖给了郑程，带着全家回CN发展了。
　　郑姚盯着那张敦厚老实的男人的脸，危险的眯起眼睛。
　　“我们没有直接证据，只是怀疑，所以……只能继续盯着他，直到找到证据，或者他主动露出马脚。”郑许说：“侯师朗也不能完全放弃关注，总之有个重点，希望比之前广撒网的效率要高。”
　　郑程说：“侯师朗还在US发展，我们会盯着他——”
　　“谢添业我会盯着！”郑姚说。
　　而梁叔——父亲去世后，他过于内疚，一直住在NY州的乡下农场里，闭门不出。
　　“你一定不要冲动，只是盯着谢添业就可以了。他在US还有些产业，他的资产还没转移完，如果是他杀害父亲，他一定想得到什么东西，这过程中必定有什么蛛丝马迹能被查出来！”郑程叮嘱：“CN与US不一样，我们没什么能力把手伸过去——即便查出来什么，你也得想办法回US解决。”
　　郑姚不答话。
　　郑程又道：“你在CN就一个人，我让朱莉和季升宜去帮你吧！”
　　“好。”郑姚点点头。
　　朱莉开车将郑姚送回了住所，曼哈顿区的一间公寓，不在唐人街。郑姚近几年已经不住唐人街，那里他太过熟悉，全是熟人有时候反而让人不自在，他只是喜欢去那边玩儿而已。
　　郑姚坐在沙发上发呆，朱莉走过去，在他面前放下一杯温水，抱着他的肩膀。
　　“姚姚，需要我陪你吗？”
　　郑姚就势把头靠在了朱莉的胸前。
　　朱莉柔软的手抚摸着郑姚的肩膀，见他闭上眼睛，另一只手捧住了他的脸，顺着下颚脖子一路摸下去，在滑进领口时被他按住。
　　郑姚睁开眼，直起身，甩了甩头。
　　“不用了。”郑姚说，他刚刚没反应过来，习惯性的依赖多年来给他温柔照拂的Julie姐。
　　被拒绝朱莉也不恼，只是俯下身亲了亲郑姚的太阳穴，柔声道：“我叫Melody来陪你？”
　　“不用……”
　　“让Tina来？”
　　“都不用……”郑姚赶忙说：“我在CN交了个男朋友。”
　　朱莉点点头：“我听玲玲说了。”
　　“他比较介意这个……”
　　“我也听玲玲说了。”
　　郑姚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他甚至有点羞愧，不太敢看朱莉的眼睛。
　　朱莉把一个抱枕塞到郑姚怀里，温柔的说：“那你自己呆一会儿，不开心给我打电话。”
　　朱莉走后，郑姚抱着抱枕侧躺在沙发上，膝盖屈起，整个人缩成一团。
　　他讨厌寂寞，他讨厌一个人，朋友也好，情人也罢，他难过的时候希望有人陪在身边，抱着他，听他倾诉，陪他渡过难熬的慢慢长夜。
　　他习惯了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以前那个家里有爸爸……他叫他老头，他看不起老头总是去讨好那些议员，看不起老头到处奔波做和事佬，他讨厌他总讲大道理，更讨厌他说“姚姚最像我了”。
　　谁要像那个窝囊废老头！
　　可是……他死了。
　　郑姚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淌进头发里。
　　我会为你报仇的，老头！
　　###
　　查客醒坐在查氏传媒集团次顶层的办公室里，拇指和食指把玩着手机。转一圈，按亮一下，看一眼壁纸上的漂亮小鸟，熄灭，又转一圈，再按亮。
　　郑姚已经离开五天了，这期间他们没有任何联系。
　　他不喜欢郑姚回US。
　　他相信这两个多月，郑姚在国内的确安分守己，没有再拈花惹草。
　　郑姚在国内的女伴都属于露水情缘，像查客诺说的“逢场作戏”……查客醒不认可这种关系存在的必要性，但在郑姚的观念里，这种关系很平常，是成年人的你情我愿，不情愿了，就可以切断联系，仅仅是从通讯录里删掉个名字而已。
　　可是在US，在唐人街，郑姚和那些红颜知己的关系则完全不一样。她们每一个都有坎坷的出身、复杂的经历、与郑姚多年的情分……大概她们和郑姚的前尘往事书写出来，都要比他和郑姚的故事精彩刺激的多。
　　那些与郑姚相好多年的女人，那些他提分手都如同始乱终弃的女人，那些甚至不介意共侍一夫的女人……他真的能拒绝得了吗？
　　手机又转了一圈，按亮，壁纸上的蛇鹫正在捕猎，目光专注而冰冷。
　　郑姚……我该相信你吗？
　　内线电话亮了一下，一道舒缓的男声传来：“查总，现在有空吗？我可以过去找你吗？”
　　“可以，林总。”查客醒迅速收回思绪。
　　来人是查氏传媒的CFO林衍，三十四岁，也戴眼镜，讲话慢条斯理，做事细心周到，思维敏锐超前，行事果决大胆。
　　以前查氏传媒没有设CFO职务，因为查玉州信奉财务大权得握在自己手里。查客醒两年半前把林衍从一个跨国企业挖过来，期间两人配合重新整合了公司的财务运作模式，他是查氏传媒转型的重要功臣。
　　林衍过来谈了一下最近几个大项目的预算问题，一般过会之前他们会先讨论下，达成基本共识。职位上他们平级，但CEO查天阙都听查客醒这个COO的，更何论本就是查客醒请来的CFO，所以林衍凡事都会主动和查客醒汇报。
　　这位首席财务官平日总是挂着一张笑脸，工作中却并不好说话，甚至有些难缠。查氏传媒其他部门的多位高管来找查客醒告过林衍的状，但查客醒很满意林衍这种不近人情的表现。
　　林衍是他请来的人，只需对他俯首帖耳即可，财务主管在公司内部左右逢源，当老板的才真的要担心。
　　“最近融资有点小麻烦……”林衍临走前表达疑惑：“我觉得好像有谁在给咱们集团使绊子。”
　　“嗯？”查客醒挑了挑眉。
　　“只是我的直觉，因为不该出这种纰漏……”林衍很自信：“我经手的项目书，不会有纰漏。”
　　“我会留意。”查客醒心中有数。
　　除了冯启祥还会有谁，他大概觉得冯吉被抓是有人动手，但冯吉实在得罪太多人了，他一时找不到目标，就到处刺探，希望通过对方的反应锁定嫌疑人。
　　送走了林总，查客醒从会客茶几回到办公桌前，看到手机提示灯闪烁，刚才谈话时收到了一封短信，没有来电姓名，只有四个字：
　　我回来了


第33章 手指
　　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让一向公事为先的查客醒失了冷静。
　　“下午的会议改期！”
　　他毫不犹豫通知秘书，抓上车钥匙乘坐电梯到停车场冲向自己的宾利飞驰。
　　他如同车子的名称一样，飞驰而去。
　　他要去见郑姚。
　　他想郑姚。
　　分开只有五天，他却想的抓狂。
　　之前从没有这样过，他和郑姚拉拉扯扯分分合合十年，在不相见的日子里，他不会让自己想郑姚，最起码白天不会。只有见面的时候，他才总是有冲动，总是情难自抑。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分开，他感受到了噬心蚀骨的思念。果然，没有拥有过只会遗憾，真真切切的得到了，就无法忍受失去，哪怕是短暂的分离也不行。
　　他满脑子都是五天前郑姚湿漉漉的躺在大床上颤抖的样子……
　　耳畔响起他低沉婉转的声音……
　　是短短的哼气声……只有关键的时刻才发出一点点破碎的呻吟……
　　他想听郑姚再叫一次。
　　一个小时的车程缩短成四十五分钟，驾龄9年没被罚过一分的查客醒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闯红灯。
　　从小就四肢不太协调导致不得不沉稳的查二少一步迈两个台阶上三楼，掏出钥匙开门——那天郑姚去US之前，拉起他的手，将钥匙重重的放在他掌心。
　　郑姚给他钥匙了！
　　一进屋，就听见了水声，郑姚已经到家了。
　　查客醒嘴角上扬，满心喜悦，弯腰换鞋——然后，他那散光的眼睛，看到了一双白色、平底、小羊皮、女鞋。
　　笑容僵在嘴角。
　　郑姚为什么要给他钥匙？他应该敲门的。
　　缓缓抬起头，一个穿着半裙，气质温婉的美丽女人迎了出来，她手里还拿着T恤和牛仔短裤，大概是郑姚刚脱下来的。
　　女人有些疑惑，试探的开口问：“你是……姚姚的男……”
　　她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因为查客醒的表情过于可怕，本应该是斯文俊美的一张面孔，此刻扭曲的让见惯了道上腥风血雨的她都觉得毛骨悚然，她甚至后退了一步。
　　“阿醒！”郑姚从浴室出来，正拿毛巾擦头发，他赤裸着身体，只在下身围着一条浴巾。
　　郑姚本来还在笑，但很快意识到不对，在查客醒做出过激行为——或是夺门而出，或者从三楼一跃而下，当然最大可能是冲上来掐死他or她——之前，扑过去将他紧紧抱住。
　　“阿醒！我们刚回来！进门不超过十分钟！Julie姐只是帮我收拾一下行李——”
　　郑姚湿漉漉的头发贴着查客醒的脸，扑过来的时候水珠飞溅，甚至溅在了查客醒的镜片里面。
　　“Julie姐……”查客醒重复着这个名字。
　　他一瞬间看到了梁叔的脸，山一样巍峨的男人严肃的说：“你不要伤朱莉的心。”
　　“阿醒……冷静点！”郑姚有力的手臂勒着查客醒的身体，他可以被查客醒用各种姿势抱起来，但只要他想，他依然可以将阿醒揉进怀里。
　　查客醒开口，声音很轻：“让、她、走。”
　　“好！好！”郑姚忙不迭点头：“Julie姐，你去杨三那吧！杨三的朋友一会儿就走了！”
　　朱莉点点头，没什么表情，拎上自己的随身包，穿上鞋走了。
　　门被关上，郑姚拖着浑身僵硬的查客醒来到沙发坐下，不停的亲他脸颊，小声说着“我想你了你想我吗我抱抱你你抱抱我吧”之类的废话，企图让查客醒愤怒过载的脑壳降温。
　　查客醒任他亲吻，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很平静的问：“她就是Julie姐？”
　　郑姚小心翼翼的点头。
　　“她为什么会跟你回来？”
　　“帮我处理一些事情……”
　　平静的声音陡然提高：“什么事情非她不能解决？在这件事中她有什么无可取代的特殊能力？有什么她能做到而我不能为你做到——”
　　“……”
　　郑姚选择直接堵住查客醒的嘴巴，用自己的嘴唇和舌头。
　　他不能和查客醒吵，他吵不过查客醒，也不能让阿醒盛怒之下跟他掰扯一二三四五，他绝对会被阿醒绕进去。
　　亲他，亲的他手脚发软神志不清就行了！
　　郑姚的吻一如既往的热烈，可是每当靠近他就大脑缺氧的查客醒，这一次罕见的强硬起来。
　　查客醒用了最大的力气将郑姚推开，按在沙发上，一只手扯下自己的领带，刷刷两下捆住了郑姚的手腕——他难得动作这么流畅，流畅到郑姚怀疑他私下练习过。
　　压在郑姚身上，捏着他的下巴，查客醒那一惯温和的男中音仿佛结了冰：“我有没有说过，你要是背叛我，我会囚禁你？！”
　　郑姚眨了眨眼睛，从他躺在沙发上仰视的角度看上去，俯视他的查客醒表情冷冷的，镜片在反光，称得上强壮的肩膀和一如当年的俊秀脸蛋形成强烈的反差，有种衣冠擒绶的错觉。
　　郑姚想，原来幼鹿长大了，是这副模样。
　　“说过……唔……”郑姚刚开口，查客醒的手指就打断了他的发声，非常突然的占据了口腔。
　　长大后健壮的雄鹿，竟然是如此的蛮横吗？
　　郑姚眼神错愕，克制住甩头的本能，没有抗拒，乖乖的含住。
　　他想，阿醒这是要对我……用强？
　　郑姚觉得……有点搞笑。
　　他一个小手指就能按倒的阿醒，打算对他用强……那他怎么能不满足阿醒的小小任性呢？
　　只是阿醒的确是只大尾巴狼……强来的话，恐怕会有点疼。
　　郑姚打算极力配合，摆出恭顺服帖的态度，一方面消除阿醒的火气，一方面降低自己的痛感，再有就是……他觉得很有趣，有种玩晴趣游戏的雀跃。
　　和现在总是一本正经的阿醒玩晴趣游戏……
　　阿醒的手指很是修长，可以来到很深的位置。
　　郑姚的口腔总是很湿润，这也许和他很爱喝水有关……他很怕热，爱喝水，当年出去混，阿醒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脖子上永远挂着一个水壶，里面装着各种美味的冰镇饮品。
　　手指很快就被沁润到了满意的程度，终于离开。
　　郑姚大口的呼吸着，他的下巴尚存水迹，他用手臂蹭掉了。
　　白色的浴巾一角被挑了起来。
　　他刚洗完澡，身体闰猾、皮肤揉阮……他不确定那里是不是也是这样。
　　那双手没有停留，目标明确，非常直接的来到目的地。
　　“轻……轻一些……”郑姚倒吸着气，漂亮的眉毛皱了皱。
　　他想起在烧烤摊，阿醒伺候他吃海螺肉吃时，也总是一下就能把肉挑出来。
　　阿醒有时很温吞，有时又很干脆，阿醒真是个矛盾的人。
　　这么想着，郑姚抬起身，凑过去亲了亲查客醒的脸……理应是尚处于愤怒中的，红扑扑的小脸。
　　查客醒没什么表情，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郑姚，漂亮的杏仁眼里其实连愤怒都不太有，此刻的他的确不像一只小鹿，也不像雄鹿，更像爬行类动物。
　　前所未见的眼神，盯得郑姚难得的紧张，也稍稍收敛了“雀跃”的心情，调整成一如既往的“纵容”。
　　他深呼吸放松身体，感受着那里的手指在转动。
　　他一贯是很纵容阿醒的任性和别扭，他有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什么原则，不能为阿醒而被打破。
　　但前提是阿醒得告诉他。
　　应该差不多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郑姚这么想着，可是那手指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甚至还加了一根……他开始觉得不对劲。
　　阿醒像一个馋嘴的小孩儿，捧着空了的蜂蜜罐，舍不得里面那一点点蜜浆，拿着勺子不停的变换角度，旋转着、寻找着。
　　郑姚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声音有些破碎：“阿醒……别玩了……”
　　哪有这样……玩的？！
　　阿醒虽然四肢不太协调，但手指是很灵活的，可以十分钟扒出一大盆的小龙虾尾，可以不停的剥葡萄皮把自己的嘴巴塞满……
　　郑姚胡乱想着，实在是在那很少接纳外物，从未遭遇过这种探索的地方拨弄风云的三指，过于……活跃。
　　他脑海里出现查客醒修长白嫩的手指扒山竹的画面，黑色的外壳掰开，露出整颗白色的果肉，一颗又一颗，他剥的很快，指稍连果汁都不会多沾一点，灵巧的好像在玩什么益智游戏。
　　他是这么练出来的吗？
　　用给自己剥食物练出来的技术，这么玩……自己……
　　力道并不轻柔，甚至算得上粗爆，但很有章法。
　　查客醒的手指，只是常年敲键盘，拿鼠标，签字的手指，怎么会这么有力量。
　　郑姚甩了甩头发，水珠四溅，这次溅到了他自己的眼睛里。他眯着眼，难耐得哼气：“可以了……你……换……啊……”
　　手指好像……找到了某个特别的位置。
　　郑姚的脊背挺了起来，像一座古朴优美的拱桥。
　　查客醒发现了他的异样，就像蛇捕捉到了猎物，咬住，就绝不松口。
　　“不行……”郑姚激烈的甩头，最后两块腹肌的位置一阵颤抖，拱桥不稳，骤然倒塌。
　　身体重重的砸在沙发上，郑姚的腿部肌肉紧绷，以他的力量，完全可以一脚将查客醒踹飞，但他忍耐住了。
　　可是他要忍耐的感觉过于复杂……复杂到他想大吼。
　　他要忍耐住某个开关被直接刺激的狂乱，又要忍耐住身体本能的攻击冲动……他从来不知道，几根手指会对自己造成这种冲击！
　　“阿醒！”于是他短促但严厉的斥一声。
　　回应他的是非常平静却不容拒绝的命令：“放松！”
　　郑姚想骂人，他想骂这种情况你放松一个试试……但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刚才的低斥是用尽全力克制的成果，此刻再张口，只能溢出……黏逆的呻吟……
　　被捆住的双手抓着沙发扶手，指尖用力到发白。他如风中的树枝一样颤抖，他想并拢膝盖，但没有办法做到。
　　阿醒的胳膊的确很有力，但他的身躯没有那么粗壮，此刻却像山一样矗立在膝间，郑姚甚至怀疑，自己的腿部肌肉发力，会把阿醒的腰勒断。
　　可是阿醒还是冷静的，执拗的，精准的攻击着他寻找到的地方。
　　郑姚不敢尝试，他怕他真的伤到阿醒，他只能分散发力点……
　　在某个时刻来临的时候，沙发的扶手发出“咔”的一声，不知道是榫卯还是钉子，被他瞬间的爆发力扯到断裂。
　　他有些迷茫的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他不确定，粗重的呼吸声是自己发出的，还是阿醒的。
　　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么……
　　不等他细想，手指抽了出来，大尾巴狼正式登场。
　　郑姚的一条腿被查客醒的手按住，另一条腿被抬起来。
　　膝盖弯折，修长光滑的小腿搭在肩膀上……郑姚回忆了一下，他好像从来没有搭上去过……一直是挂在腰上，从来没有被抬得这么高过。
　　足跟随着俯冲的动作，一下一下敲打着穿着衬衫的脊背。
　　非常有节奏，恢复成阿醒的一贯风格。
　　阿醒现在与平时工作时没有不同，衣衫整齐，袖口挽着，西裤笔挺，皮带扣打在身上有点凉。
　　动作很大，大腿前侧贴着胸口。
　　力道很重，沙发在吱吱作响。
　　进得很深，大尾巴狼还是比手指要长。
　　“你……”郑姚想说轻一点。但他觉得不是轻重的问题。
　　是自己那刚刚容留了手指尽情的嬉闹的地方，尚处于高敏状态，导致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包括疼痛，更包括原始的悸动。
　　“亲我！”他突然听到阿醒说。
　　郑姚也想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过于集中在那个部位的注意力，于是仰起头……
　　肩膀微微离开了沙发。
　　手腕被束缚着没办法提供支撑，当然他完全可以单独靠腹部发力起身，可是他担心，一旦调动肌肉，那里会不会更加的紧张……
　　他怀疑阿醒是故意的。
　　但应该不是，因为阿醒说完，就俯下身亲吻他。
　　双手也绕到后方将他抱了起来。
　　这是非常有阿醒风格的吻，和下面的长驱直入不一样，阿醒的吻总是很迂回，如春雨一样细密的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被吻的睁不开，没能看清阿醒现在的表情。
　　最后来到他的唇，贴合间，他听到阿醒含糊的声音：“不要骗我……”
　　“从来没有……”郑姚主动加深这个吻。


第34章 小混球儿
　　查客醒觉得自己刚刚太不清醒了。
　　搂着郑姚的细腰，把头埋在郑姚结实的胸口，听着郑姚微乱的心跳，查客醒越发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他从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应该给郑姚解释的机会，况且他也没抓到什么实质的把柄，突然发难实属无理取闹。
　　他居然还……罔顾郑姚的意愿做这种强迫行为。
　　面对外人一向成熟稳重做事有分寸，怎么面对郑姚反而——他明明发誓绝不再伤害郑姚的！
　　不知道弄疼他没有……
　　查客醒满脸愧疚的抬头，就见郑姚靠在整个歪掉的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掏出烟，一只手在柜子上摸打火机。
　　对上查客醒的视线，郑姚的嘴唇翘起来一笑：“不气了？”
　　他脸上情潮未散，汗滴从额角滑落，顺着下颚滴在锁骨上。
　　查客醒伸出手，郑姚把打火机塞给他。查客醒非常熟练的点火，郑姚叼着烟凑过来，引燃，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
　　那“牢牢”捆着他的领带，此刻散开来挂在他拿着烟的小臂上，松垮垮的，早就被他解开了。
　　查客醒立刻意识到，那领带，从来也没捆住过他。
　　只是他愿意配合罢了。
　　“不要把……带回家来。”查客醒捏着打火机，收回视线，在郑姚湿润的胸口轻轻的咬了一下。
　　“好，我的错！我没想这么多，我本来打算让Julie姐先住杨三哪儿，过两天再帮她找房子，但琪琪和查客诺在杨三家玩，所以就想等他们走了再送Julie姐过去……”没有拿烟的手摸了摸查客醒的头发，阿醒也出了汗，一本正经往后梳的头发有些潮湿和散乱，“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来了，我以为你得工作完，晚上才会来。”
　　“你在洗澡。”
　　“天气太热了……”
　　查客醒咬了咬嘴唇，眼神又开始变阴沉：“你在她面前脱光了去洗澡，就像那天在我面前一样？”
　　“……”郑姚一把拽起查客醒，又亲了上去。
　　不能继续说了，继续说又该被“玩”了。
　　这么说几句亲几句的直到晚上，郑姚断断续的把这次回US的事，也就是他父亲的死亡疑点和那次绑架未遂的细节都说了。他本来也没想瞒着查客醒，没准查客醒那聪明的脑瓜还能帮他分析分析。
　　结果查客醒听完，竟然沉默了好一阵子，时间长的让郑姚有点心慌。
　　“阿醒？”
　　他叫了一声，心想，查客醒不会是觉得他家这枪杀啊绑架啊车祸啊的太危险，不想牵扯进去吧？
　　如果查客醒真这么想，郑姚绝不会生气，毕竟阿醒从小就是循规蹈矩的乖宝宝，混个社会做过最恶劣的坏事就是一口气拔了三十多台自行车的气门芯。
　　大不了以后就不和他提这些呗！
　　郑姚对查客醒的要求就是，你要是愿意帮我想办法，咱俩就统一战线并肩作战，你要是不愿意掺和，那就别管我在外面怎么血雨腥风，回到家关上门，咱俩照样你侬我侬。
　　反正咱俩得在一起。
　　再说他郑姚不管在US什么出身什么背景，在CN也确确实实是本分商人，遵纪守法、按时纳税、员工给上五险三金。
　　查客醒终于回过神，看着皱着眉头的郑姚，推了推眼镜说：“想让一个人露马脚，等的效率太低了，必须刺激他，帮他找个敌人——我倒有个好主意，也有个好人选！”
　　“……”
　　阿醒这个斯文败类老谋深算的样子……
　　郑姚先是眯起眼睛笑了，而后又想，到底谁是道上混的啊？你查客醒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真是屈才了啊！
　　……………………
　　次日，查客醒见到了郑程派过来的两位帮手——在他专门开的一间酒店套房里。
　　他不想Julie去郑姚的家，谈公事也不行。
　　朱莉——郑姚的Julie姐，是郑程的秘书。
　　郑姚中美两地跑，没怎么具体掺和过郑家的“事业”，对包括谢添业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太熟。但朱莉事无巨细都掌握的一清二楚，她按照查客醒的要求，提供了一份谢添业的家庭背景夫妻关系子女情况的详细调查报告。
　　另一个男的叫季升宜，居然是玲玲的男朋友，就是那个抛弃玲玲又后悔了追回来的留学生。他之后一直在郑家工作，是学计算机的，有点黑客的意思。
　　郑姚说这两个人都信的过，有什么事也可以安排他们去做。
　　查客醒不这么觉得，就说季升宜，一个抛弃怀孕女友的人渣，还厚脸皮在女友的前情人手下讨生计。明明年纪比郑姚大，却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姚哥，他不认为这样的人值得信任。
　　再说，他查客醒手下什么样的人才没有，完全不需要他们，最好打包送回US去。
　　不过朱莉这份调查报告做得的确不错，他简单翻了翻，脉络清晰详略得当，哪怕在查氏传媒，靠这份做PPT的能力也能混个小主管当当。
　　“查先生，如果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我可以口述补充，也可以再做书面报告。”朱莉说，她的声音很好听，娇媚、柔软，签到查氏传媒MCN机构当主播绝对能哄到不少榜一大哥。
　　“谢添业的二儿子，再给我出具一份具体的报告，具体到——他有几根毛都能数出来！”
　　朱莉说会尽快，就和季升宜一起走了，全程没和郑姚说一句话。眼神有没有交流查客醒不知道，因为他全程没有正眼看朱莉。
　　查客醒甚至连朱莉今天是披发还是束发都不知道，他不想打量朱莉，不想关注朱莉的外貌长相……他不想拿自己和她做比较，不想自己忍不住对她刻薄腹诽。
　　查客醒是在外间的沙发上和两人谈话的，郑姚一直在里间的卧室门口靠着门框站着。
　　等房间里只剩两人后，他才走过来：“你觉得谢添业的二儿子有问题？可能参与了我爸爸的事？”
　　“不是，他这儿子是个瘾君子，看起来废物的很，谢添业脑子没病就不会让他参与大事。”
　　“那你是……”
　　坐在沙发上的查客醒仰起头，狡黠一笑：“我有一些，别人做的事情，想移花接木到他头上去。”
　　查客醒成年后就很少露出“狡黠”的表情，他成年后的笑容都非常“真诚”……最起码在外人看来，无比“真诚”，是个成熟稳重可以信赖的合作伙伴。
　　但是他十六岁的时候，其实每个笑容都很狡黠，是个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早被郑姚看穿的小混球儿。
　　郑姚果然对这样的笑容没有抵抗力，俯下身吻住查客醒的嘴唇，熟悉的笑容，软软的嘴唇，让他有点冲动。
　　不管亲过多少次，只要郑姚一靠近，查客醒就觉得眩晕。他怀疑郑姚的口水是迷药与成瘾剂调配出来的，他只要一尝到这个滋味，灵魂就会被吸走。
　　郑姚不眩晕，郑姚手脚利索得狠，他一边亲一边把他的阿醒拽起来，拥着往套房的卧室里走……房都开了，不用多浪费啊！
　　后背接触到床铺的一刻，查客醒的双手抓住了郑姚的手臂。
　　“我约了一位很重要的故人见面，不能爽约。”
　　“谁啊？比搞我重要？！”郑姚不满，他都骑在阿醒的腰上了。
　　查客醒的手往下滑，从手臂滑到大腿上，他摸了又摸，艰难的说：“当然没有，但是……我们晚上再……我又不能晚上见她。”
　　郑姚哼了一声，抬起长腿，从他身上翻下来。
　　查客醒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平息，呼吸和下身都是。他坐起来一看……郑姚真的是行动派，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把他的皮带扣都解开了。
　　一边整理衣着，一边忍不住回头看，郑姚姿态慵懒的靠在床头翻朱莉带来的资料，对上查客醒的目光，偏头一笑。
　　“怎么？不想走了？”声音带着钩子。
　　查客醒赶忙扭回头，他差点被钩走。心底涌上一丝喜悦，他想，看来郑姚很喜欢和我做……我表现得应该不差。
　　……
　　郑姚斜斜的坐着，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起，半垂头，嘴角忍不住上翘。
　　他在想昨晚……他们昨晚只做了一次，后面聊的话题比较严肃，他们没有那么粗神经，不可能在谈完亡父的问题后还继续“搞一搞”。
　　可那一次……非常有意思。
　　查客醒做的时候十分能装，十拿九稳，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别管动作多生涩，想法多奇特，看表情是绝对看不出他真正X经验的次数不足一只手。
　　摆弄自己的时候也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还满口说祈使句，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
　　但做完之后，就眼镜蛇秒变小仓鼠，整个人鬼鬼祟祟、小心翼翼、欲言又止……在哪儿窥视、观察、偷瞄……
　　就像刚才那样偷瞄。
　　所以郑姚很想笑。
　　不管查客醒在家人面前是多么温柔可靠的二哥，在下属面前是多么雷厉风行的查总，在他面前，和十六岁时骑着电动自行车追着他屁股后面跑、十八岁时哭得梨花带雨却能搞他搞二十四小时的阿醒，没什么区别。
　　一本正经又一肚子坏水，纯洁羞涩又热烈执着，傻了吧唧又小心眼儿的阿醒。
　　长在他心里痒痒肉上的阿醒。
　　至于其他的……郑姚一样没经验，之前的经验再丰富也不太适合往他们之间带入，毕竟位置不同了。但他们年轻、身体好、有本钱，他愿意配合，查客醒愿意钻研，那只会是越来越如鱼得水，相得益彰。
　　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而且他觉得查客醒在那方面非常有天分，非常有想象力。
　　但看查客醒好像有点忐忑……不过郑姚决定不告诉他，逗逗他。
　　“我得走了。”查客醒看了看腕表，离与故人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得出门了。
　　郑姚跳下床，查客醒要走，他也没必要在酒店呆下去。
　　临出门，查客醒又说：“那个季升宜，你了解多少？我总觉得人品不好的人不堪重用。”
　　郑姚耸耸肩说：“我和季升宜接触得也不多，但玲玲说他信得过，那就没问题。”
　　查客醒停住脚步，推了推眼镜：“真羡慕你们江湖儿女，肝胆相照、莫逆之交，是我狭隘了。”
　　郑姚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你少阴阳怪气的！”
　　本来只是想轻轻拍一下，但可能身体还带着求欢被拒的火气，没控制好力度，劲使大了些，又把查客醒的眼镜拍飞了。
　　查客醒无奈，他这几个月都换了好几副眼镜了。他却没生气，还笑了：“其实我平时都这么讲话，然后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温良恭俭让的查总，只有你总说我在阴阳怪气。”
　　郑姚双手抱胸理直气壮：“那我冤枉你了吗？”
　　查客醒干脆承认：“我是在阴阳怪气。”
　　“哈哈——”郑姚又狠狠戳了他脑门一下，“我是你老大，你那点小心思我能看不出来？”
　　是的，只有你能看出来，只有你知道我是小混球儿。
　　查客醒心满意足。
　　……………………


第35章 后座
　　查客醒回到公司，不多时，故人“益生菌”易小姐来了。
　　上次合作愉快，留了联系方式，这次查客醒再询问她有没有时间接新的委托时，她立刻回复：“荣幸至极！”
　　“还是做您的特别助理？”
　　“这次是做这个人的特别助理——”查客醒把一份郑姚的基本资料给易小姐。
　　易小姐一眼认出：“那天先我到场的男人。”
　　“对……我希望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他的特别助理。”
　　易小姐犹豫了几秒钟，郑重说：“查先生，我得声明一下，我只做安保工作，不接跟踪监视这种业务——”
　　“不需要，你不需要向我汇报他的行程，我也不想知道。”查客醒本来也没有监视郑姚的想法，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我只要你确保他的安全。”
　　“好，我明白了，暗中保护他。”易小姐微笑：“但他的身手很好，瞒着他不容易……价钱方面可能要比上次提高一些，我稍后会给您发新的报价表。”
　　“好，如果你需要购置车、房或其他大件商品做为这次任务所用，费用清单也一起发过来，我都报销。”
　　“我喜欢和大方的查先生合作！”易小姐看了看资料又说：“范围呢？他常年往返于中美两地，一般来说我不接海外工作，我们业内有分区——”
　　“国内就可以。”
　　“好的！”易小姐起身与查客醒握手：“我回去了，有问题再沟通。”
　　“保持联系。”
　　郑姚身手的确很好，到底有多好，战斗力为负值的查客醒不是很有概念，就之前的打手事件来看，他一打三问题不大，但是易小姐是一打六都能瞬秒的专业人士，查客醒推测她应该比郑姚更强一些。
　　其实在国内郑姚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或者说在国内，郑姚能遇到的危险以他的身手都足够解决，毕竟CN不是持枪合法的自由美利坚，但是——关心则乱，哪怕是多此一举，他也想花钱买心安。
　　…………
　　午后开始下雨，不大，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持续到下班时间。
　　郑姚发短信来问查客醒什么时候下班，查客醒回：“准时下班！”
　　然后捧着手机微笑。
　　他继续工作，一个小时后摘下眼镜歇歇眼球，又拿起手机，展开短信页面，看了一会儿，微笑。
　　查氏传媒集团办公大楼共十一层，九层以上的高管办公区有专属电梯，下班高峰时段也无需等待。电梯下行，里面只有查客醒和CFO林衍以及发行部门的一位女性高管。
　　林衍称赞了女性高管的新发型，查客醒也跟着应和了几声，虽然他并没看出她与往日有什么不同。看来他的CFO虽然工作中不近人情，生活中却很懂讨女人欢心。
　　女性高管说下雨了恐怕会堵车，林衍调出GPS导航查看拥堵路段，随口问：“查总要走哪条路？”
　　查客醒看到通往郑姚家方向的路段被标了红色，微微的皱了皱眉：“这边应该可以绕一下……”
　　电梯门开，查客醒才走几步，车灯的光就照了过来。
　　不远处停着一台黑色库里南，驾驶座上俊美绝伦的男人按了一下喇叭，上翘的嘴唇勾起来，微笑。
　　林衍已经调出新的路线，和他说了几句话，查客醒没听清，他突然觉得这家伙很吵。
　　随便摆了摆手，查客醒快步走到车前，开门上了副驾驶位。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郑姚。
　　这不是郑姚第一次来接他。去年十一月郑姚开着阿斯顿马丁去机场接他，不久前郑姚就开着这台库里南去机场接他……哪怕是暌违八年才重逢那一刻，查客醒也觉得自己的心跳没有此刻这么快。
　　他想，我的确得到了郑姚。
　　路上果然拥堵，十几分钟还没开出查氏传媒大楼所在的那条街。
　　查客醒很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凝视着郑姚流露出些许不耐烦神色的侧脸，听着雨打着玻璃的白噪音，车内音箱还放着轻音乐，好巧，都是他爱听的曲子……此刻完美无缺，堵车有什么关系呢？
　　有什么目的地是必须要抵达的吗？没有，现在就很好。
　　“靠！”郑姚突然低骂了一句。
　　“怎么了？”
　　“那边出了车祸……好像很严重……”郑姚看了眼倒车镜，果断开车门跳下去，“我过去看看，你找个空档把车停路边。”
　　“好。”查客醒也跟着下车，雨滴不大，但很密集，从副驾驶绕到驾驶位，肩膀就被淋湿了。
　　等查客醒停好车赶到现场，周遭已经围了十几个人，整个路口被堵得水泄不通。车祸刚发生不久，他居然完全没听到撞车的声音。
　　一辆白色的新能源车和一台计程车相撞，白车引擎盖弹起，冒着灰烟，计程车的侧门也完全凹陷进去，双方都受损严重。
　　更糟糕的是，白车车主卡在了驾驶座出不来，人还意识不清。
　　郑姚已经把车门整个卸了下来，正拿着撬棍在撬椅子，旁边有两个男人在帮忙。
　　查客醒对自己的动手能力非常有自知之明，他决定还是别过去添乱了，就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几把雨伞，只留下两把，其余都分给冒雨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把其中一把撑开，递给慌张的站在路边，双手拥着个小女孩的中老年女士，还顺手给哭泣的小女孩一颗棒棒糖。
　　中老年女士很紧张，她是孩子奶奶，出车祸时抱着小女孩坐在后排，没有大碍，只有开车的儿子被卡住了。
　　她念叨着消防车怎么还不来……查客醒似乎已经听到了鸣笛的声音，不过路上的车停得密密麻麻寸步难行，私家车连挪车让位都很困难。
　　车头的灰烟越冒越大，开始变黑，随时会起火，两个帮忙的男人都迟疑着后退，查客醒也有些担心，但郑姚动作非常迅速，几乎在查客醒决定出声提醒的同时，将把半昏迷的男人拖了出来。
　　几秒钟后，那台车果然起火，火势很猛烈，连绵不绝的雨滴根本影响不了火舌蔓延的速度。
　　大概十几分钟，这台车就会被烧成框架。围观的人都退得远远的，生怕车子爆炸。
　　郑姚把男人半拖半抱的放到便利店门口，查客醒扶着踉跄的祖孙俩，缓步过去，围观的人群让开一个空隙，就见几个白领模样的年轻女士在给单膝触地，蹲跪在地上的郑姚撑伞——是查客醒之前发给她们的伞。
　　郑姚的头发已经淋湿，他的发量充沛到即便湿了也不会贴在头皮上，发尾变得更卷曲，有几缕黏在脸上，雨滴从高耸的鼻尖滴落。
　　摸了摸躺在地上的男人的脉搏，确认无需做处理，郑姚站了起来，一位女士递上湿巾，不知道是不是没留意，他没接。
　　他穿了件宽大的白色短袖T恤，小臂上蹭得一条一条的油污。T恤几乎湿透，半透明布料贴在身体上，宽阔的肩膀和漂亮的胸肌若隐若现。
　　女士非常热情，直接抽出湿巾，往郑姚胳膊上擦，郑姚侧眸看了一眼，没有躲。
　　救护车和消防车的鸣笛声真实的传来，但路上实在很难通过，医护人员先跑过来，于是郑姚让开了位置。
　　他终于接过了女士递过来的一包湿巾，用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说了句谢谢，就往查客醒的方向走。
　　查客醒对上女士们恋恋不舍的目光，迎上去，把伞举过郑姚头顶……不超过170的人想给郑姚打伞其实很吃力，但查客醒和他一边高，就正好。
　　同时把西装外套披在了郑姚身上。
　　“搞什么？我又不怕冷——”郑姚不明所以，倒也没脱下来，就是有点遗憾的说：“我订了餐厅，不过身上弄成这样，还是别去吃了！”
　　“那就回家吧！”查客醒张开手臂，搂住郑姚的肩膀，紧紧的。
　　两人一路小跑回到车上——主要是郑姚迁就查客醒，要是他自己，几步就能冲过去。
　　查客醒上了驾驶位，郑姚坐在副驾驶，把西装外套扔到后座，找出一块干爽的毛巾擦头发。
　　他擦拭的动作非常狂野，几下就把头发揉成一团鸟窝。
　　查客醒无奈，夺过毛巾，用手指帮他梳理头发，理顺了一点再轻柔的按压，吸干水份。
　　郑姚很老实的任查客醒细致入微的擦。
　　他垂着头，宽大的衣领有空隙，从查客醒的角度往里看，能看到锁骨再往下一点点。
　　马路上依然很寸步难行，查客醒试图从路边找个机会并入车流中，可是很困难。
　　“很堵……”音箱还在放着轻音乐，雨滴依然敲打着车窗，查客醒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水雾，突然觉得这么囚于原地很让人烦躁，于是他叫了一声：“姚姚！”
　　“嗯？”
　　“你那天说……那天在电影院停车场说……”查客醒戴上眼镜，凝视着前方纹丝不动的车流，声音很平稳，一点没发抖：“你说，什么姿势都可以，就在后座。”
　　郑姚沉默了几秒钟，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小混球儿！”
　　非常悦耳的笑声，穿透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和灰蒙蒙的雨雾，给查客醒指引了一条通往神魂颠倒的愉悦殿堂的路。
　　一向遵守交通规则的查二少，破天荒的从人行道逆行拐到岔路口，他每天上下班走这条路，实在很熟悉，他知道这后面有一栋大楼，地下停车场的计时费很贵，所以总是能找到车位。
　　车子停在幽暗的角落，查客醒先跳下车，非常灵巧的上了后座。
　　郑姚却没有过来，他在手套箱和中央扶手的盒子里翻找着什么。
　　查客醒很心急，把头从两座之间的空隙凑过去，手扶着副驾驶座，低声叫：“姚姚……”
　　“等会儿！”郑姚随手把顶灯按亮了，接着翻。
　　查客醒凝视着他的侧脸，郑姚的眼尾睫毛很长，垂眸时会在眼角形成一小片阴影，他再抬眼时，阴影和睫毛一起变幻，像月亮在云层里穿行。
　　终于找到了，郑姚熄灭顶灯，下车开门再上车，一气呵成，然后把一个东西丢到查客醒腿上。
　　是一管没开封的润滑剂。
　　“你还在车里放了这个……”查客醒想起自己的宾利飞驰，被他扔到车座底下的管状物体，后来他也有找出来，放进手套箱最里面。
　　但是之后郑姚没有再坐过他的车。
　　“回头你办公室也放几管！”郑姚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别具诱惑。
　　查客醒脸一红。
　　郑姚开始脱湿漉漉的T恤，褪出一只袖子，停住了，问：“你来？”
　　查客醒靠了过去，接手郑姚未完成的工序，手指触摸到他的皮肤，一向跟火炉一样的身体淋了雨居然也是凉凉的。
　　“你冷吗？”查客醒就势抱住他，嘴唇落在他冰冰的肩膀上，手掌则在背后摩挲，一路往下。
　　“运动运动就热了……”郑姚放松身体往后躺。
　　宾利飞驰后座约定的事情，在库里南后座实现也很好。


第36章 同居还需要准备？
　　手机亮了一下又熄灭，查客醒亲了亲郑姚重新变得炽热的肩膀，退了出来。
　　“天气预报说雨停了。”
　　“几点了？”郑姚侧躺着，声音哑哑的。
　　“快八点了。”
　　“真能搞……”郑姚嘀咕了一句，动了动腿，查客醒正在处理刚刚弄进去的东西。
　　“饿了吗？”查客醒轻声问。
　　“还行……啊……行了别弄了……”手指动来动去，让郑姚的声音发抖，他现在对查客醒的手指尚有“阴影”。
　　撤出手指，查客醒又用湿巾把湿漉漉的地方擦干净。用的郑姚车里原本就有的湿巾。
　　“我现在很疑惑……”郑姚抬脚轻轻的踹了踹查客醒敞开的裤链部位。
　　“嗯？”
　　“你不像性冷淡啊？”
　　“我本来就不是！”查客醒怒，俯下身，在郑姚下巴上咬了一口。
　　“那怎么能靠手挺这么久？”郑姚拾起地上的裤子，打算穿上。
　　“我……还会做梦！”查客醒苍白的辩驳。其实……靠手也不是很频繁，不在郑姚身边，他就不会想这种事。
　　接过郑姚的裤子，有点潮，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郑姚的脚，为他套上。
　　“你多久梦一次？”郑姚主动挺起腰，让查客醒帮他提上裤子，自己动手系上了裤扣。
　　“不一定……”其实是每晚，但不会每晚都……绝大部分时间，他梦到郑姚，就是梦到那双眼睛，不讲话，凝视着他。
　　他也不想郑姚讲话，因为说出口的话都会让他的心脏破一个洞，很难关住那只野兽。
　　“你的梦，花样还挺多……”脚贴查客醒的肚子上，蹭了蹭，郑姚的声音荡着笑意：“还有什么地方？”
　　“以后再告诉你！”
　　查客醒一只手就能圈住郑姚的脚踝，往后拽，郑姚就势坐了起来。T恤都湿透了，团成一团丢在脚下，没必要再穿，查客醒又把西装外套给郑姚披上。
　　“以后在车里放几件衣服。”查客醒说。
　　“呵呵……”回应他的是郑姚懒洋洋的笑。
　　郑姚就像个大号娃娃，任他摆弄，他事前也许很豪放，但事后一般很柔顺，很满足查客醒小小的虚荣心。
　　库里南开出地下停车场时，已经过了晚高峰时段，路边尚未排空的积水映照着两侧的路灯，雨后空气中，是潮湿的树木散发出的青涩的味道。
　　一路顺畅。
　　……
　　两天后朱莉把谢添业二儿子谢珹的调查报告做出来——通过郑姚转给查客醒，他和朱莉没有联络方式。
　　查客醒压下那心头翻涌着的细微的不爽。
　　详细的看完了报告，不由得感叹这简直是个天选的“背锅侠”，飙车、酗酒、嗜赌、滥交、嗑药——简直比冯吉还人渣。
　　他给信息部的那位能人发消息：“来一下。”
　　十五分钟后能人站在他办公桌前，年轻的脸上难掩雀跃。
　　这人就是帮他把查小变态电脑翻个底朝天那位，当然这只是这人帮他做过的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之一。
　　查客醒早几年看到《古都日报》的一篇关于红客联盟的报道，里面提到这个CN最厉害的黑客之一正陷入麻烦中，生活困顿、官司缠身，于是找到他，在金钱和法律上都帮助了他，并安排他在查氏传媒信息部工作，但主要还是为自己做一些私事。
　　查客醒忍不住想，自己好像有意无意的继承了郑姚的衣钵，虽然继承的有点跑偏。郑姚喜欢抓一些人过来保护他们，无私的照拂他们，然后挥一挥衣袖隐身离去，而他则挖一些人过来为己所用。
　　所以郑姚和他，一个是光明磊落的大侠，一个是阴险狡诈的反派。
　　“Gigabyte……”查客醒没有叫能人的中文名字而是叫了他的代号，他把谢添业家族的两份调查报告都递给他，又拿出几张照片摆在桌子上。
　　“我需要这个人（A），在过去的这个时间点，去过这个地方的蛛丝马迹，被这个人（B）主动的调查到。”他的手指在照片上敲击，发出“笃笃”的声音，“我需要这个人（B），认为这个人(A)和这个人（C），因为这件事，有剧烈的矛盾。”
　　Gigabyte看到有熟悉的人的照片，于是问：“是继续上次的任务吗？”
　　“是个新的任务，我会另外给你结算。”
　　Gigabyte眉开眼笑：“明白了，给我两个星期。”
　　查客醒微微颔首：“做的好，奖金翻倍。”
　　……
　　下班回到郑姚家，查客醒和他说了详细计划，郑姚心不在焉的听着，听完大手一挥，“我只需知道结果就行！”
　　非常随意，也非常霸气。
　　只要他想，可以秒秒钟，把阴险的霸总变成他的拎包小弟。
　　查客醒也是最近才知道，郑家在US的“家业”，郑姚参与得并不多，他的确有不少“生意”，但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大。他在唐人街有不少店，不是继承的，是他自己经营的，有不少忠心的小弟，是他自己培养的，也有不少特别的门路，是他自己拓展的……要不是他志不在那里，查客醒甚至觉得，他可以脱离郑家，靠自己在北美另起炉灶。
　　关于这一点，查客醒也好奇，“你那时都回US好几年了，怎么突发奇想，又来CN创业了？”
　　还是做食品贸易……说实话，这个行业和郑姚本人的气质非常不符，他当年第一次听到郑姚在做进出口生意时，脑子里冒出的念头是：郑姚在走私？！军火还是……
　　结果是车厘子！
　　郑姚之前说过，是为他妈妈的车厘子找销路才做这行，查客醒不太相信，高端空运的车厘子，贸易额才那么一点点，不用看他公司账目，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主要的盈利点。
　　郑姚半真半假的说：“要不是因为惦记着你，我可不就在北美当老大了！”
　　查客醒只把这话当调情，郑姚是四年前回国创业的，应该和他关系不大，那时他们还“老死不相往来”呢！
　　查客醒正在洗衬衫。他今晚要在郑姚家过夜，已经把西装整整齐齐的挂好了，明天继续穿，内衣之类不用担心，可以穿郑姚的。
　　“你还有什么要洗的吗？”查客醒只是把衬衫的领子搓了搓，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不太会做家务，他要把郑姚脱下来的T恤和他的衬衫一起扔进洗衣机里。
　　郑姚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忙乎，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一只手拿着颗没削皮的新西兰苹果啃。
　　是他自己公司代理的苹果。
　　查客醒很会扒皮，但不太擅长削皮，反而是郑姚，可以用任何一把刀在十几秒内削出薄到透明的连续不断的一整颗苹果皮。
　　但他懒得削。
　　“阿醒……”郑姚吃了甜度很高的苹果后，声音有点哑：“我这里只有你两件衣服，几样临时洗漱用品。”
　　“怎么了？”
　　郑姚直截了当的问：“你不打算和我同居吗？”
　　正在选择洗衣模式的修长的手指顿了一下。
　　同居？！
　　他们刚确定恋爱关系一个多礼拜，就要同居吗？
　　查客醒觉得进展太快，他想了想说：“我的计划是，我一周来住两天或者三天，我们先彼此适应，如果没问题，十月份左右，我们再住在一起。”
　　郑姚不答话，就是静静的凝视着他。
　　其实郑姚面无表情的时候，气场非常强悍，但他大部分时间都笑吟吟的，声音也总是荡着笑意，消解了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的攻击性。
　　查客醒隐隐的察觉到，郑姚在不爽，于是他赶紧又说：“也许九月份、八月份……你让我，再准备一段时间。”
　　“呵……”郑姚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往卧室走，与查客醒擦肩而过时，挥手给了他一巴掌，不重，眼镜没掉。
　　“搞我的时候不见你准备，套都不戴！”
　　查客醒不太服气，他有说要戴啊，是郑姚说不用，他也有问可以不可以弄到里面，也是郑姚说没关系的啊！
　　然后，这一晚，一直享受“裸奔”的快乐的查客醒，被勒令戴套了。
　　……
　　午休时间，查客醒打开笔记本电脑的word文档，修长的手指敲敲打打，半个小时后，一篇《同居准备计划书》新鲜出炉。
　　同居……他怎么可能不想同居呢？
　　他想二十四小时和郑姚黏在一起，但他是清醒的查客醒，他有自己的节奏，毫无准备的一步到位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和郑姚分别太久其实有很多不同频的地方，包括空调的温度、用品的摆放、吃饭的口味、作息时间的差异……好吧，这些都是借口，他担心突然太过亲密，会让一些小矛盾放大，影响郑姚对他的感情。
　　查客醒并不想郑姚为他改变生活方式，他是要调整自己的节奏，调整到完全和郑姚同频的情况下，再没有顾虑的生活在一起。
　　他不能让自己介入后的生活，使郑姚感到一点点的不舒服。
　　查客醒原本计划十月左右开始和郑姚同居，现在则打算提前到八月，没什么意外的话，新年之前带郑姚回查家出柜。
　　虽然他爸妈都见过郑姚了，但是郑姚目前的身份还是“前男友”，他得正式“前”转“现”才行。
　　至于查老糊涂和那份遗嘱，就见鬼去吧！
　　有本事就跟他开战，他最近跟郑姚混的骨子里那点叛逆精神又有抬头的迹象：爱谁谁，不服就干！
　　……
　　下午秘书几次来送文件，最后一次文件比较多，查客醒要看一会儿才能签字，秘书进他办公室前，把短裙换成了长裤。
　　第二天上午林衍又来找他谈新项目的风险评估，这位每次汇报工作都巨细靡遗的以严谨著称的CFO，今天说了两句话就起身。
　　临走他说：“查总，你的办公室……冷的像冰窖！”
　　冷吗？
　　不觉得啊……和郑姚家里差不多啊！
　　查客醒拿起遥控器，又把空调调低了一度。
　　……
　　作者有话说：
　　查客醒：清醒克制，但——不爱戴套。
　　郑姚：走私军火的气质，进口车厘子的兴趣。


第37章 这是阿醒的初恋
　　晚餐去了一家口碑很好的火锅品牌连锁店，点的鸳鸯锅，查客醒把筷子伸进红油锅里，夹起了一片牛肚。
　　郑姚挑眉，“你能吃？”
　　查客醒：“清汤锅涮牛肚会有奇怪的味道。”
　　郑姚赞同：“火锅就得吃麻辣牛油的，清水锅不如回家拿白开水涮菜叶子，又不减肥！”
　　“对！”查客醒点点头，把挂着红油汁的脆嫩牛肚放进嘴里。
　　然后他喝了一壶白开水。
　　……
　　零点整，卧室内关了灯，只有床上一点光亮，很安静。
　　郑姚光着上身，双手把着手机，靠在床头玩游戏。
　　其实他下半身也光着，不过查客醒给他盖了薄被，重点是，把肚脐盖上。
　　低头看了一眼把自己包裹得像个毛毛虫一样，只露出一颗头，黑夜中睁着一双亮晶晶的杏仁眼看自己的查客醒，郑姚疑惑的问：“你不睡吗？”
　　郑姚戴了耳机，质量很好，没有游戏音效声泄露出来。
　　“不困。”查客醒打了半个哈欠，憋回去了。
　　“有光你睡不着？那我去客卧……”郑姚作势要下床。
　　“不要！”查客醒立刻张开手臂抱住郑姚的腰。
　　郑姚起身，他往下压，于是，整颗头埋进了郑姚的腿间。
　　“还想搞啊？”跪在床上的郑姚分了分腿，“你等我打完这把……”
　　“没有，你玩吧，我……”查客醒抬起头，下巴挨着郑姚的小腹，一脸真挚，“就是想抱着你。”
　　“怎么这么粘人啊！”郑姚重新坐下，抽出一只手掐了掐他的脸颊。
　　“嗯……”想二十四小时粘着你！
　　……
　　查客醒关掉家居收纳教学视频。
　　他没有洁癖也没有强迫症，他只是一个很整洁的普通人，或者说，他是一个享用整洁成果的人，做为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他的干净整洁，其实是靠家里细致周到的帮佣阿姨来实现的。
　　查客醒自己的话，只是会叠衣服而已……他在LON留学时，有定期上门的家政人员打理家务，他的自理能力，某种程度上，还不如郑姚。
　　郑姚很乱，衣物乱丢，但郑姚乱中有序，丢哪都找得着。郑姚可以从堆成山的衣服里，精准的找出两只一模一样的袜子，也可以从一大盒子的杂物中，一根手指就勾出车钥匙。
　　查客醒不行，如果不把东西放在固定的位置，他就完全不知道该去哪找……昨天从郑姚家里出来前，他找衬衫袖箍找了十多分钟。
　　但查客醒相信自己的学习能力，他只要用心学，就可以把他和郑姚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是……他又担心，如果他整理得太规整，喜欢到处乱扔的郑姚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收纳的事待定。
　　查客醒点开快手菜视频。
　　他在LON留学时，并没有请阿姨来做饭。家政阿姨可以三天上门一次，做饭阿姨却需每天都来，他不喜欢生活被过度打扰，就自己学了几个菜。
　　但他会做的菜色太少了，他和郑姚住一起，不能总吃外食或者点外卖，很复杂的菜没时间做，可以多学几样简单的菜色，现在超市有洗净切好的蔬菜和分装好的肉，他只需要炸一炸煎一煎炒一炒即可，并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查客醒觉得自己可以把郑姚照顾得很好。
　　细致入微的准备了半个月之后……
　　查客醒感冒了。
　　查客醒得肠胃炎了。
　　查客醒有黑眼圈了。
　　查客醒被油烫伤了。
　　郑姚生气了：“你好像个弱智！”
　　“……”从小就被夸聪明沉稳有分寸的查二少无法反驳。
　　“冷你就说啊！发烧了还敢跟我学洗冷水澡？！”郑姚把体温计戳进查客醒的嘴巴里。
　　“适应了，就好了……”躺在被窝里，脑门上贴了个退热贴的查客醒含含糊糊的说。
　　“肠胃适应不了重口味，就不要吃，我冰箱里新鲜的金枪鱼你不吃，非要吃麻辣小龙虾，肚子疼活该！”郑姚把一个暖水袋放到他的小腹上。
　　“适应了，就好了……”查客醒依然这么回应。
　　“你天天七点半起床，风雨无阻的上班，我又不用，我那个公司我爱去不去，去也下午去……你搞完就睡呗，非陪着我熬到凌晨两点干嘛？！如果影响你睡觉，我就去客卧打游戏嘛！”
　　“不行！”这一点查客醒坚决反对：“一起睡，不能分房！”
　　要么不同居，同居就必须一起睡，分房和合租有什么区别！？
　　“看你烫得大水泡……会煎蛋会煮饭就行了，你还想当大厨啊？还炸起小酥肉来了！”郑姚执起查客醒的手，往他手背上涂烫伤膏。
　　“……”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查客醒想了想，这个大概不适合郑姚，郑姚热爱尝试新口味，哪里开了新店他就去尝鲜，不是任何店的忠实食客。
　　“你不是智商很高吗？怎么这么蠢啊——”把体温计拔出来，看着38°4的数值，郑姚伸手就是一耳光，对于掌掴病人，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查客醒心情却有点低落，又被抽了，上次抽完，就让他戴套了。
　　他不爱戴。
　　盯着查客醒吃完药，郑姚把他按进被窝里，现在是下午，不过看查客醒眼下淤青，明显很缺觉。
　　“睡吧，敬业的查总，你必然得休假几天了。”
　　“一天就能好……”
　　看郑姚又扬起手，查客醒立刻闭上眼睛进入假寐状态。
　　这个世界上，对“永远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查客醒来说，能有这种威慑力的，只有郑姚。
　　郑姚皱了皱眉，他的确觉得阿醒这种行为幼稚到离谱。他明明见过查客醒处理公事，言简意赅到独断专行的地步，非常有气场，sex的时候也挺霸道的说一不二，很会摆弄他，怎么出了办公室，下了床，就变成纯情高中生了？
　　就是高中生，都没这么天真了吧？他怎么想的？！居然追求彻底的同频，这世界上哪有同频的两个人，双胞胎也不一样！再说都一样有什么意思？谁要爱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恋爱不就是在不同中碰撞出火花吗？
　　智力的技能完全没点在谈恋爱上吗？真不知道他以前怎么……郑姚突然意识到，查客醒没有谈过恋爱。
　　他的阿醒……活到二十七岁，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感冒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查客醒沉沉的睡了一觉，再睁开眼，已经是深夜，郑姚半躺半坐在他身边，拿着手机看NBA直播。
　　查客醒靠过去，摸了摸郑姚的脸和脖子，还好，没有汗，他感觉到空调的温度调高了。
　　他想，我还是让郑姚没那么舒服了。
　　“你看，我玩手机你好像也能睡着……”郑姚凝视着他，说：“以后你就睡你的，别等着我，行不行？”
　　查客醒点了点头，他是能睡着，他对光和声音都不算敏感，他只是不想自己睡，“我想抱着你睡。”
　　“我玩手机你就不能抱我了？”郑姚长腿一抬，直接压在查客醒身上，“大腿给你抱！”
　　查客醒从善如流的抱了上去，脑袋拱进肉肉的大腿内侧。
　　郑姚推了他一下，“别拱了，再拱起反应了。”
　　起反应就解决反应呗，查客醒拱得更起劲了。
　　“阿醒……”郑姚摸着他的头发，声音低沉而轻柔：“我其实特别随遇而安，什么都能吃，怎么都能睡，温度热一点也没关系，干净也行乱也行，这种小事在咱们俩之间绝对不会是问题，不存在谁迁就谁！”
　　“嗯……”查客醒点点头。
　　“那……我们可以开始同居了吗？”
　　“半、半同居吧！”他是永远清醒的查客醒，他有自己的节奏！
　　……
　　进入六月，气温突破35°C，郑姚整个人就像煮熟的虾一样，每天弓着腰缩着背，团在空调房里一动不动。
　　他可以接受空调温度调高几度，但完全不能忍受没有空调，他进入了非必要不出门的模式，必须出门的时候也要把车开到他一迈步就能进电梯or大楼的地方，坚决不在室外呆一分钟。
　　查客醒甚至怀疑，如果这个时候有了谢添业杀害郑和光的证据，郑姚会不会因为太热而选择“秋后算账”啊？
　　但不得不说，郑姚的确是个重感情讲义气的人，在这种查客醒都得三催四请才能把他弄出去吃一顿约会餐的季节，廖远达打电话给他约吃饭，他居然毫不犹豫的同意，还说把查客醒和韩铭亮叫上一起聚聚。
　　廖远达惊讶：“阿醒那种身份……我是说他那么忙，我怎么好约他……”
　　“他什么身份？我叫他去，你订饭店吧，把时间地点发我！”
　　一个周五的傍晚，散了近十年的小兄弟们终于要聚一聚了。
　　廖远达选了一家开业不久中档价位的烧烤店，郑姚从家里过去，查客醒从公司过去。烧烤店离查氏传媒很近，八分钟车程，不知道是不是廖远达有意为之。
　　查客醒第一个到，他刚进预定好的包厢不久，郑姚和韩铭亮同时到了。
　　郑姚总当甩手掌柜，天热更不爱出门，所以韩铭亮忙得像陀螺，他虽然知道郑姚和查客醒重新联系后关系很近，这次却是散伙后的第一次见面。
　　韩铭亮很兴奋：“哎呀呀，阿醒，你长这么高了，比郑哥高了吧？”
　　郑姚立即反驳：“没有，我俩差不多。”
　　郑姚和查客醒坐在一侧，韩铭亮坐在他们对面，座位是双人沙发，郑姚的手臂搭在沙发背上，把查客醒罩在下面。
　　查客醒偏头看了一眼郑姚，他敏锐的察觉出，在小兄弟面前，郑姚和与他单独相处时，有点差别。
　　动作幅度更大，表情更加江湖气，声音好像都粗了一点。
　　郑姚现在，不是他的姚姚，是他们的老大。
　　查客醒不知道郑姚是否打算公开他们的关系，但无论郑姚怎么做，他都会配合。
　　查客醒主动给韩铭亮倒茶，“亮子哥，你怎么样？”
　　韩铭亮受宠若惊的屈膝半站起来：“挺好的，过了年可能要结婚了，哈哈——”
　　“结婚？”郑姚吃惊：“你要结婚不先跟我说？我都没见过你女朋友！”
　　“故意不让你见的，我女朋友还挺漂亮，被郑哥抢走怎么办？”
　　“靠！老子是那种人吗？”
　　韩铭亮调侃：“没办法啊郑哥，你太帅了，魅力无比，哪个女人看到你都会被迷住，偏偏你又来者不拒，这些年你是万花丛中过，片片都沾身——”
　　“行了！别说了！”郑姚手臂的汗毛竖了起来，紧张的看了查客醒一眼。
　　查客醒保持微笑。
　　韩铭亮说的都是国内的露水情缘，郑姚都断了，他已经不太在意了。
　　韩铭亮用热水烫一次性筷子，还把查客醒面前的碗碟倒满了热水。
　　于是查客醒也入乡随俗拆开包装袋打算烫一烫，虽然他认为筷子的质量很好，像是鸡翅木的没必要烫——
　　“对了郑哥，我昨天接到萌萌的电话了，她说你还有几件衣服在她哪呢——”
　　咔！
　　质量很好的筷子被掰断，查客醒觉得保持微笑真的好难。
　　作者有话说：
　　查客醒：我是永远清醒的查客醒，我有自己的节奏。
　　郑姚：扇你大嘴巴子！


第38章 永不落山的月亮
　　“你闭嘴！”郑姚怒视韩铭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最近他和阿醒非常和谐，但他知道阿醒的小心眼儿一点都没长大，受刺激了又开始列表对人头怎么办？
　　韩铭亮摸摸后脑勺，不知道自己哪里惹老大不高兴了。
　　“廖子怎么还不来？”
　　“堵车吧！”
　　这时有服务生在外面喊：“门口的库里南是谁的？挪一下，一会儿点炉子该被火撩了——”
　　郑姚把车钥匙丢给查客醒，用命令的语气说：“去挪一下——再给我带盒烟！”
　　查客醒说：“包厢也禁烟。”
　　“我不点我叼着，别废话！”
　　查客醒起身去挪车了。
　　人刚出门，韩铭亮就凑了过来，一脸严肃：“郑哥，你不能这样！”
　　郑姚一愣，他把查客醒支出去也是想交代韩铭亮不要乱讲话，结果韩铭亮还先警告上他了？
　　“虽然阿醒和咱们是多年的交情，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你还对他呼来喝去的，难保他心里不介意——”
　　郑姚被气笑了：“什么玩意儿，他是我老——他是我那口子，我俩好着呢！”两根大拇指碰了碰，比了个“情人”的手势。
　　“郑哥你真逗！都多大了还开十年前的玩笑，你那些安安楠楠萌萌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郑姚把筷子扔过去砸韩铭亮。
　　“那些事以后绝对不许提了听到没有！阿醒小心眼儿，他要是跟我算账，我就跟你算账，我饶不了你！”
　　韩铭亮一脸疑惑：“说的跟真事似的……”他一直跟着郑姚混，郑姚的风流韵事他见多了，在他心里自己弯了郑姚都不可能弯。
　　就算郑姚真弯了，那也不能跟查客醒啊！别看他口口声声叫阿醒挺亲近，但他心里清楚那是查总，上市公司大老总，他看的电影电视剧、玩的游戏的字幕上，出品人一栏写得都是查客醒的名字。
　　虽然郑姚也是老总，但他们公司和查氏传媒集团那是一回事吗？
　　这时查客醒回来了，不仅买了烟，还买了一杯奶茶。
　　他刚走到郑姚身边把吸管递给他，想说要不你叼这个？郑姚就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他抱到腿上亲了一口。
　　亲的是嘴，响亮的“啵”的一声。
　　查客醒愣了一下。
　　他和郑姚在家里非常亲密，无时无刻不在搂搂抱抱，但郑姚从来没有把他抱到腿上过。
　　他倒是有把郑姚抱到腿上坐着，还放在腰上坐着，还……
　　查客醒脸红，配合的用手肘小小的怼了郑姚胸膛一下，然后神色如常的站起来，坐回自己的位置。
　　韩铭亮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双眼发直，嘴巴张得能塞进灯泡。
　　这时廖远达来了，急急忙忙跑进包厢，各种道歉说路上刮蹭到别人车了才耽误了对不起对不起要自罚三杯。
　　居然让查客醒和郑姚等他，廖远达无比羞愧。
　　郑姚大手一挥：“你快坐下吧，上菜了！”
　　廖远达坐到韩铭亮身边，他跑得浑身冒汗，气喘吁吁，没注意韩铭亮的呆若木鸡。
　　烤串陆续上来，桌子中间架了小型烧烤炉，可以一边加热一边吃。
　　查客醒给他递了纸巾擦汗，问：“廖子哥，剐蹭得严重吗？人受伤了吗？”
　　廖远达赶忙说没事，虽然查客醒给了他手机号码，但是他给郑姚打了电话，却从未敢给查客醒打过，这次查客醒能来他非常感动。
　　“人没事就行，来，酒都倒满！”郑姚主动张罗。
　　虽然多年未聚，但毕竟是有共同回忆的几个人，喝酒吃串，聊着聊着，气氛慢慢热络起来。
　　郑姚依然和当年一样，让查客醒给他倒酒，让查客醒给他剥虾壳，让查客醒帮他烤串。
　　查客醒也和当年一样，非常有眼色的伺候郑姚喝酒，灵巧的手指一会儿就剥出一小堆虾肉，还兼顾着烤串，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
　　但又不一样，郑姚聊天的时候手臂从椅背滑到了查客醒肩膀上，有事没事捏一捏查客醒的耳垂，摸一摸查客醒的脖子，后来干脆整个人靠在了查客醒身上。
　　查客醒也和当年不一样，当年郑姚一逗他，他就偷偷翻白眼，现在则非常乖巧的任郑姚动手动脚，在郑姚靠在他身上的时候，拿小扇子给郑姚扇风，用湿巾擦郑姚下巴上的水。
　　廖远达看得眼睛也开始发直，嘴巴一张一合，韩铭亮在桌子底下踢他。
　　酒过半巡，郑姚起身上厕所，查客醒立刻站起来，跟在郑姚屁股后面陪他去厕所。
　　小跟班的觉悟和当年一模一样……
　　可是这他妈的怎么能一样啊？！
　　当年查客醒十六，是个弱鸡，是个打群架只能躲在垃圾桶后面看包的小弟！
　　现在查客醒二十七，是上市公司大老总，是上新闻联播那种企业家！
　　韩铭亮和廖远达对视。
　　廖远达用口型问：“真的？”
　　韩铭亮狂点头：“真的！”
　　然后两人一起竖起大拇指，异口同声：“郑哥牛逼！”
　　过一会儿郑姚和查客醒回来了，继续吃继续喝，郑姚也越发放肆，干脆把查客醒搂在怀里，连过来加菜撤盘子的服务员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瞎子都看得出这俩人是一对儿。
　　廖远达终于问出口：“郑哥，阿醒，你们俩真好了啊？”
　　郑姚的下巴搁在查客醒的头顶上，蹭了蹭，“这还不真吗？”
　　廖远达赶紧又自罚一杯：“唉，我那天多嘴了……你们没因为我乱说吵架吧？”
　　“哪能啊，谁那么小肚鸡肠的翻十年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账啊！是吧，阿醒！”郑姚低头看被他搂得歪着身子的查客醒。
　　查客醒仰头看他，镜片后的眼睛里都是笑意。他看着郑姚翘起的嘴角飞扬的神采，只觉得他可爱得像轻盈的绒毛。
　　在自己得心尖上搔啊搔。
　　席间又提起杨丹，众人不禁唏嘘。
　　杨丹的报道已经发表，舆论基本平息，赔偿也已谈妥，杨丹媳妇儿卖了一套房一辆车，郑姚让韩铭亮送过两次钱，现在在尽量争取谅解书，估计年底才能开庭。
　　韩铭亮说杨丹儿子在岫云县上幼儿园被欺负，郑姚说如果想来京市上学费用他可以出。
　　查客醒没再插手过这件事，他对这些小兄弟的感情，都来源于郑姚，他觉得自己之前做的那些已经足够，但如果郑姚还要求他做什么，他肯定毫不迟疑的同意。
　　吃吃喝喝到了午夜，终是要散场。
　　查客醒和郑姚都喝酒了，查客醒本来想叫代驾，结果廖远达说你俩一个宾利飞驰一个库里南，哪个代驾敢接单？可别叫人家白跑一趟了。
　　大半夜他也不想折腾司机，干脆打车回去。计程车后排对于他们两个身高接近190公分的大男人来说有点狭窄，尤其是郑姚的腿长，车座间的空隙太窄放不下，他干脆侧坐着，头靠在查客醒肩膀上。
　　今晚郑姚很高兴，喝的远不到他醉的量，但他还是有点晕晕乎乎。席间聊的都是最平凡的生活，韩铭亮的婚礼筹备，廖远达的孩子上托儿所，还有宋米贤临终时的情形……其实离查客醒的世界有些远了，但这才是真实的世界，让人觉得有温度的世界。
　　现在换查客醒搂着郑姚的肩膀，下巴在他头顶磨蹭。
　　郑姚真的有很多面，义薄云天的、嚣张任性的、讨巧卖乖的、性感撩人的……不管是哪一面，他都好喜欢。
　　他越来越爱郑姚了。
　　郑姚是他年少时仰望的月亮，分别十年间镜花水月的梦，现在已经被他捧在掌心里了。
　　到了小区门口，查客醒扶着郑姚下车。今晚夜色很好，风也不热，他想和郑姚走一会儿，散散酒气、聊聊曾经……聊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曾经。
　　“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也是这样的晚上，咱们吃完烧烤散场，我们俩走在最后面。”查客醒轻声说着：“穿过一条没有灯的小巷，路上有积水，你突然把我抱了起来……”
　　郑姚认真的回忆了一会儿，摇摇头：“记不清是哪次了，我那时候总对你动手动脚，无时无刻不想抱着你。”
　　“你还亲了我，离得最近的……是米线哥吧，就在前面两米远，我想推你又推不开，又怕出声音被发现……”
　　“然后呢？”
　　“就被你一直亲一直亲……”查客醒说着笑起来：“走出巷子，大家都问我怎么像是要哭了。”
　　“哈哈，我那么色啊……”郑姚笑得眉眼弯弯，全无愧色只有得意，“你是气哭的吗？”
　　“也不是，好像是……有点委屈，只有你抱着我亲，我不能抱着你亲的那种委屈。”
　　“那你现在能抱着我亲了。”郑姚站定，双臂环着查客醒的肩膀。
　　“嗯……”查客醒双手搂着郑姚的腰，缓缓的滑向后背，收紧，把他拥进怀里，微微偏头，吻上他湿润的嘴唇。
　　郑姚的嘴唇总是温暖而干燥，但今晚被酒精沁润得很柔软。
　　口腔里也是啤酒和小龙虾的味道，任何食物只要沾染了郑姚的气息，对查客醒而言就是珍馐美味，于是他不复往日的温吞，贪婪的吮吸，长驱直入流连忘返，呼吸喷洒在唇齿之间。
　　他恨自己为什么戴着眼镜，没有这碍事的阻隔，他就可以变换角度，把郑姚的每一寸都尝个遍。所以他只能更深入，更用力，他把从郑姚这里学来的技巧，尽数用在了郑姚身上。
　　漫长的，足够月亮在云层里穿行的吻。
　　查客醒正把悬在自己心头永不落山的月亮细细品尝。
　　郑姚从始至终都很柔顺，打开口腔任查客醒肆意的掠夺，并给予春风化雨般缠绵的回应，聚会中那个江湖义气的郑哥，在此刻又变回了查客醒的姚姚。
　　终于轮到郑姚被他亲的气息微乱，眼神迷离，额头抵着额头，好一阵才平息下来。
　　“进步了。”郑姚眨了眨水润的眼眸，做出中肯的评价。
　　扶着郑姚的肩膀，穿过小区的广场，走到查客醒跳过的那栋楼前，花坛旁边坐着两个人在玩手机，摇来甩去的，好像在抓大鹅。
　　听到脚步声，其中的女人关掉屏幕站了起来。
　　查客醒又看到了朱莉。
　　扣在郑姚肩头的手紧了紧，他今晚的好心情恐怕要到此为止了。
　　作者有话说：
　　查客醒：当郑哥的小媳妇儿我最在行！


第39章 替天行道的变态
　　“Julie姐，有事吗？”
　　郑姚把侧靠在查客醒肩膀上的头抬了起来。
　　“我想和你说一下最新的进展，谢添业那边有点动作……”朱莉身高大概只有160，她需要仰头才能注视着郑姚的脸。
　　“啊，什么进展？”郑姚站直身体，“我们上楼……我们去杨三家说吧。”
　　“你醉了……”朱莉声音非常柔软：“就改天再说吧。”
　　“我没醉……”
　　“不是那么要紧的事，不急在今晚。”朱莉先是收回视线，把手机放进随身包里，然后又转脸继续仰头，这次看向查客醒，眼神非常温和，贴心的问：“需要我帮你扶他吗？”
　　“不麻烦了。”
　　“好，上楼小心点，不要摔倒，他很重。”
　　查客醒的回应是，弯腰，手臂伸到郑姚膝窝后侧，直接把他横抱起来。
　　“哎？”郑姚下意识揽住查客醒的脖子，表情困惑，他没醉到要抱着的地步吧？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查客醒在示威，于是垂下头靠在阿醒肩膀上不吭声了。
　　“麻烦借过。”
　　朱莉的小羊皮鞋向后迈出一步，侧身让开。
　　其实这又不是窄巷，宽敞平坦的楼前空地，查客醒想蛇形走位都没问题，但他就是这么说了，然后从朱莉身边走了过去。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对上朱莉那气定神闲的眼神，查客醒恍然觉得，她很像查氏传媒艺人经纪部门签约的一位女演员。
　　最近因为一部宅斗剧大火的女演员。
　　查客醒走楼梯上楼，后面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是郑杨三跟了过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让开门口，让郑杨三开门。
　　查客醒和郑杨三接触不多，感觉他是个安静又有点怪的男孩，看外表只是有些少年人的清澈愚蠢，但说几句话就会发现，他很怪。和查客诺那种变态得显而易见的怪不一样，这孩子有些说不上来的怪。
　　将郑姚放在卧室的大床上，查客醒俯身观察郑姚的状态，摸了摸他的脸颊，叫了一声：“姚姚，去洗澡吗？”
　　郑姚好像困了，咕哝了一声，翻身把头埋进枕头里。
　　查客醒转身去打水拧毛巾，准备给郑姚擦洗一下。
　　其实郑姚神志基本清醒，能自己去洗漱，但他决定装醉。他察觉出了查客醒又打翻了醋缸，他今天吃多了不太想拿身体摆平。
　　不如装死比较稳妥。
　　查客醒接了水打湿了毛巾，端着盆走到卧室门口，就见郑杨三蹲在郑姚床头，双手托着腮帮子，平淡如水的问：“姚姚哥，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是什么？”
　　那语气好像在问奇数和偶数的区别。
　　郑姚一脸迷茫：“什么玩意儿？”
　　“‘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啊，有什么区别？”
　　郑姚皱眉：“我又没过‘那个’男人，我是被男人‘那个’的啊！”
　　“哦……那我问阿醒哥。”
　　“问他也没用，他没和女人好过。”
　　“哦……那没事了。”郑杨三起身，看到站在门口的查客醒，也不在乎问话被听到没有，伸出手：“用我帮忙吗？”
　　“不用。”
　　“那我走了，拜拜。”然后他就踢踢踏踏的离开了。
　　这孩子真的，好奇怪。
　　以后就叫他郑小怪物吧！
　　再看床上的郑姚，又把头埋进枕头里，好像睡着了。
　　查客醒挽起袖子，把郑姚搂进怀里，为他擦脸擦脖子，脱掉衣服，仔仔细细的擦身，擦腿，还在肉肉的内侧咬了一口，之后盖上薄被。
　　他进门就把空调调成了郑姚喜欢的温度。
　　查客醒当然知道郑姚在装醉，但在一起后郑姚遵守了承诺，连放在“萌萌”那儿的衣服都没去拿……今天的姚姚更是乖顺，他没有理由因为自己驰骋的想象力发脾气！！！
　　况且他很享受照顾郑姚的过程。
　　郑姚多少还是有些酒精上头，被查客醒摆弄了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查客醒坐在床边看着他绯红的脸颊，想到他刚才用“你哥我是个学渣也不懂奇数偶数区别”的语气回复郑杨三的样子，忍不住刮了一下他高耸的鼻尖。
　　其实郑姚也很怪，他几个小时前在小兄弟面前摆出大总攻的架势，十几分钟前又这么诚实的和弟弟说自己的实际位置……
　　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啊？
　　不过不管郑姚怎么对外展示，查客醒都会配合，他完全不介意别人猜测他是1还是0，对扮演郑哥的小媳妇儿这件事更是驾轻就熟得心应手。他只在意郑姚怎么看。
　　其实，他很庆幸，他是上郑姚的那个。
　　如果不是，当郑杨三问出“上男人和上女人有什么区别”，郑姚真的思索对比……
　　哪怕他不回答，他只是思索对比……
　　不，哪怕他只是略有迟疑——
　　查客醒心想，我的自尊心会彻底破裂，我心中的野兽会被放出来，凶猛的扑向你，也吞噬我自己。
　　查客醒去冲了个澡，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管润滑液，撕开塑封，掀开被子覆盖上去。他之前把郑姚的衣服脱得很干净，一件都没留。
　　聚会中的“郑哥”勾起了他很多当年的回忆，巷子里的隐秘亲吻，电动自行车后座上搂着腰的亲密，还有郑哥带着小兄弟们打群架，他躲在垃圾桶后面探头探脑观察局势时，内心的紧张和兴奋……
　　他在烧烤店就有冲动了。
　　沉睡状态下，郑姚身体完全放松，双臂无知无觉的垂着，任他摆弄。他一只手就把郑姚抱到自己腿上，郑姚真的很轻。
　　于是查客醒也放轻了动作，恢复成他最初的风格……在唐人街古玩店二楼那种风格。
　　靠在他怀里的郑姚偏着头，凌乱的发丝铺陈在脸颊两侧，卷曲的发尾居然勾缠着睫毛，上翘的嘴唇与下唇阖不太拢，若隐若现的露出一点点皓白的牙齿，但吸气的时候又会闭上。
　　郑姚当年就是这样，那时这个缝隙里会叼着一根烟。
　　查客醒经常想，是因为总叼着烟才会阖不拢，还是因为嘴唇太翘？
　　现在，他不需要想，他可以探进去品尝。
　　查客醒的呼吸喷洒在郑姚周身每一寸，任何部位都没放过。清醒时的郑姚不会让他吻这么久，会说他是在炖汤，嘲笑他“永远不开锅但永远不熄火”，还会用足跟磕他的背催促他。
　　查客醒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但他也可以用更有效率的方式，端看郑姚喜欢哪一种。
　　手指进去的时候郑姚醒了，睁开尚存酒气的眼睛，迷茫的看着查客醒，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查客醒俯下身亲了亲郑姚的眼皮，没有解释没有停手，把足足一管都用光之后，沉下腰。
　　郑姚这时才彻底醒了，嘴里嘀咕了句“我CAO”，露出个无语又无奈的苦笑，他大概没想到装睡变成真睡也没能逃过。
　　“可以吗？”查客醒问的时候其实已经开始发力。
　　郑姚仰着头，颈项线条优美的像一只天鹅，从喉咙里发出低沉又轻柔的“呵呵”声，胸腔都产生了震颤。
　　他一只手勾住查客醒的脖子，修长的双腿环上了查客醒的腰。
　　大尾巴狼在洞口蠢蠢欲动，问他可以吗？他又不是小红帽，难道还能不开门？
　　“轻点！”郑姚语气不太好。
　　“行！”查客醒答应。
　　然后郑姚被他的小混球儿欺骗了。
　　……
　　查客醒让秘书给他找来查氏传媒出品的那部大火宅斗剧的样片。
　　女主角是查氏传媒经纪部门签约的艺人，剧里饰演当家主母，扮相端庄大气，和朱莉不太像。
　　这部剧正在播出，点击率很好讨论度奇高，一集能上八个热搜，除了女主外的所有角色都被骂得体无完肤。
　　视频平台上已经播了一半，查客醒看的是结局那几集。
　　看到和女主作对了大半部剧集，身份为外室的女配角哭着忏悔说：“是我贪心不足，一直以来少夫人对我多加照顾，我却机关算尽妄图取而代之……夫人一次次的包容我，我实在无地自容……”
　　查客醒的脑门上爆出了青筋。
　　当家主母气定神闲的看着外室，温和的开口：“你还有着身子，情绪起伏切不可这样激烈，一定要好好保重，小心不要跌倒。”
　　外室深受感动，当即扑倒在当家主母脚边，声嘶力竭：“我愿意做妾，只要能嫁给大少爷，我什么都愿意！”
　　查客醒立刻拨通内线电话，对影视部的负责人说：“你、还有《XX传》的制片人，来一下。”
　　俩人本以为剧集播出效果好要受到COO的特别奖励，兴冲冲进门就被盛怒中的查总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正值暑假，传播这种蒙昧落后、陈旧腐朽的封建思想残害青少年，你们有没有一点身为文化工作者的社会责任感？！影视部目前制作的剧集给我从头到尾彻查一遍，再出现这种内容低俗、价值导向偏差的问题，你就递辞呈吧！”
　　“是，是，我们一定自查自省！”影视部负责人连连擦汗。
　　“那……这部剧怎么办？”制片人小心翼翼的问：“需要……补拍修改吗？”
　　主要演员都是查氏传媒的艺人，档期可以协调。
　　“改！改成……”查客醒看了一眼按了暂停，定格在身份为大少爷的男主角那张模糊的脸上的画面，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改成突然出现一个替天行道的变态，把大少爷抓走囚禁起来日日折磨到不能人道！”
　　这种离谱的剧情，真的拍出来主创肯定会被观众骂到退圈，负责人和制片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查总说的是气话还是认真的。
　　秘书小姐进来给查客醒倒了一杯白开水，眼神示意这俩人快走。
　　查客醒厌恶的关上视频，问：“小荷，你喜欢看吗？”
　　“非常讨厌。”秘书立刻回答。
　　查客醒心想好在我身边的年轻人思想都很正常。
　　……
　　作者有话说：
　　“那个”请替换成“上”
　　不知道为什么过不去。
　　查客醒，反封建但是喜欢下黑手，讲道理但搞迷J。


第40章 我愿意放弃
　　六月底，查客醒收到了逍遥集团新酒店开业典礼的邀请函。
　　逍遥集团做旅游业起家，最近几年涉足地产业，刚尝到甜头就遭遇房地产泡沫，不过庄家资产负担较轻，没被冲击到，而且从投资行为上看，庄家并没有死心，还是想在地产这条路上发展发展。
　　庄家主场，庄扶摇盛装出席，巧笑盼兮明艳动人，与前阵子偶遇时追星少女的模样判若两人。
　　酒会过半，庄扶摇凑到了查客醒身边，笑眯眯的说：“和你聊个八卦……你家是不是和冯家有仇？”
　　“不算吧，一些小误会，而且都说开了……”查客醒知道她指的是去年秋天，冯吉和江云韶撞车的事。
　　“你说开了，冯启祥可没有，他前段时间对你家搞小动作你知道吧！”
　　“有吗？”查客醒一脸迷茫：“没什么感觉……”
　　“装什么傻。”庄扶摇白了他一眼：“我可是云韶哥哥的粉丝，我肯定站你们家这边啊！”
　　查客醒微笑着等她下文，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庄扶摇真是来打探八卦的。
　　“不过冯启祥前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刺探了很多家，连我家都有被他坑一下，我大姐说他是被冯吉的事气疯了报复社会呢！”庄扶摇拿肩膀撞他，示意他看会场里一个中老年男性，“但他最近和姓谢的对上了，谢添业你听过吗？US回来的，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正买地皮投资建厂呢！”
　　查客醒当然早就看到谢添业了，他也是受邀嘉宾，他在国内的生意刚起步，但气势很足。他身边跟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像是助理，西装裤下粗壮的大腿充满力量。
　　“他们怎么对上了？”
　　传媒业和搞实业的，交集不多，要不是当初查清乐搞院线，他们查家很难和冯氏有瓜葛。
　　“反正冯启祥联系我爸，让我爸为难谢添业一下。他前段时间坑我家，现在又要联合我家对付谢家，真厚脸皮。我爸没搭理他，让我大姐看着办，但我大姐有点想法……”
　　查客醒偏头垂眼看她，“你干嘛跟我透露这些？”
　　“因为我大姐想知道你有没有想法。我大姐说，你看起来，睚眦必报！”庄扶摇举杯和他碰了一下。
　　“大姐抬爱了。”查客醒回碰，言尽于此，再有什么后续就不会在这个场合说了。
　　不过……睚眦必报？查客醒惊讶于庄无极的目光毒辣，他对外展示的形象还是很宽宏和平的。
　　庄无极正在台上发言，查客醒专注的听着，精彩处由衷鼓掌，腰突然被怼了一下。
　　庄扶摇皱着眉说：“那个男人，一直在看我。”
　　查客醒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是郑姚。
　　逍遥酒店餐饮部和郑姚的贸易公司签订了长期的食材采购协议，包括今天这场宴会的酒水菜品用的冷盘食材，都由郑姚的贸易公司代理，他作为合作方老总自然也受到了邀请。
　　查客醒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望着郑姚。这些年，几次酒会上，他都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望着郑姚，每每在郑姚投来视线时，他会立刻转过头。
　　这次，终于不用了。
　　笑意沁入查二少的眼底：“你这么美丽动人，吸引男人的目光很正常。”
　　庄扶摇嘀咕：“可是我不喜欢那种类型……”
　　二少震惊，真实的震惊：“他这么英俊！”
　　他甚至声调都提高了。郑姚帅的这么耀眼夺目，性感的这么勾魂夺魄，居然会有女人不喜欢？！庄三小姐不是LES吧？！
　　“他太有攻击性了，我喜欢江云韶那种，像颗甜蜜的巧克力豆！”
　　“什么攻击性，那叫性张力——”他的手臂突然被庄扶摇挽住，“你做什么？”
　　“帮我挡烂桃花啊！他过来了！”庄扶摇整个人依偎进查客醒怀里。
　　郑姚穿着廓形宽大的西装，头发简单的梳理了一下，发尾微微卷曲。和会场其他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完全不同，他周身散发着洒脱性感的气息，像个误入正派聚会的魔教教主。
　　他走到两人面前站定，目光落在查客醒脸上，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醉人的美酒，一开口就奏起名家演奏的大提琴。
　　“阿醒，不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女士？”
　　“哦……原来是你的烂桃花啊？”庄三小姐明察秋毫，立即松手，挥手闪人。
　　郑姚悠闲的迈出一步，取代了庄扶摇的位置，转身与查客醒并排站着，肩膀顶了他肩膀一下。
　　“聊什么呢？那么投机？”
　　查客醒的杏仁眼弯成月牙。他喜欢郑姚假装吃醋的样子，他享受这种被在意的感觉。尤其郑姚在这种时刻会故意散发魅力，和平时散漫不羁的样子不同，有一种孔雀开屏的炫目。
　　不，郑姚不是孔雀，郑姚是凤凰，凤羽全开的流光溢彩，照亮他整个世界。
　　郑姚也笑，他能感觉到查客醒在暗爽，从他们挨着的肩膀都能传达过来的满心欢愉。
　　过了一会儿，查客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问：“你刚才去和谢添业打招呼了？”
　　“嗯。”郑姚的声音沉下去。
　　“你没表现出什么吧？”
　　“没有，就是客套的打了招呼，聊了几句现在的生意……我与他本来也不熟……他还提我爸！”郑姚表情有点冷：“Julie姐说，他从US调来几个人保护他和他儿子，他前段时间出了一场小车祸——好像冯启祥已经认定是他二儿子害的冯吉了。”
　　庄无极的发言结束了，会场内放起了礼花炮，彩带扬扬洒洒的落下，他们站的远，没有碎屑落在身上。
　　“调来的人玲玲看了，说没有眼熟的。”
　　会场外也放起了烟花，查客醒和郑姚随着所有人一起转身看窗外，他们本就站阳台边，转身后身前再无人。
　　“阿醒，我有点不耐烦了。没见到他还好，刚刚见到他，我……我就忍不住想我得等到什么时候？他也六十多了都不知道能活几年，难道要等到他老死前忏悔的时候吗？”
　　“郑姚，我们还需要证据。”
　　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绽放，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我觉得就是他！其实我一早就觉得是他！没有排除之前我就认定是他！没有理由，直觉！”
　　一口气说完，郑姚胸中的憋闷之气也散了不少，他不是真的要冲动的做什么，他就是要和查客醒倾诉一下才行。
　　宴会散席时，郑姚和查客醒一前一后的往外走。他们是同学，一起混过社会，这是谁想调查都能调查得出来的，没必要装不认识。
　　到门口又遇到了谢添业，他像个慈爱的长辈那样拍了拍郑姚的肩膀，说生意上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找他，有空也要找他喝茶聊天。
　　一台奔驰商务开过来，又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下车，帮谢添业开车门。
　　郑姚非常妥帖的把手挡在车门上沿，说叔叔小心，叔叔再会。
　　等谢添业的车子开走了，他扭过头想招呼查客醒，就见对方脸色铁青，眼神冰冷。
　　“怎么了？”
　　“我们不需要试探了。”查客醒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的直觉，是正确的！”
　　谢添业从US调了心腹来保护他，那几个人，严令玲没有眼熟的，但是，查客醒有！
　　……
　　US，NY，布鲁克林区。
　　两条路的正中央，有一条红土石砖垒砌起的梯形防水堤，大概三米多高，上面凌乱的堆放着几截水泥管。
　　查客醒就蹲在其中一个管子里，从缝隙往外看。
　　那里能看到他别墅的院子，现在天黑下来了，院子里有一点火光，忽现忽隐。
　　郑姚在院子里等查客醒回来，查客醒在防水堤上等郑姚离开。
　　查客醒跑布鲁克林区后，没有进别墅，直接藏在了这里，他仿佛有预感郑姚会再来找他。
　　果然，一个半小时后，郑姚就到了。
　　他像个变态跟踪狂一样，绕着别墅转了一圈，又按门铃，又趴窗往里看，还跃跃欲试想爬上二楼的阳台翻窗进去……他最终没爬，似乎骂了一窜脏话，点着烟，在院子里站定。
　　然后，一直等到现在。
　　查客醒的嘴角向上翘，杏仁眼里却一片冰冷。
　　郑姚你现在的样子，低着头颓然等待的样子，好像个情圣，可是我讨厌情圣。
　　一整个白天，查客醒看到了有人从他家门前经过，有人反复的从他家门前经过。
　　大概是附近的邻居吧。
　　查客醒的潜意识提示了不对劲，可是他没有多想。
　　他沉浸在失去的伤痛和报复的快感中，心思纷乱，作为一个守法商人的孩子平平顺顺长到十八岁，他没有这种危机意识。
　　他在计时，在心里开了赌局，赌郑姚能坚持多久。
　　忽现忽隐的火点终于彻底熄灭了。
　　郑姚从院子里出来，缓步的往马路对侧走。
　　查客醒紧紧的攥着裤子的布料，身体微微发抖，对郑姚的轻易放弃感到不满。
　　他看了看腕表，十六个小时而已，不足他从那间房子离开到登上去LON飞机的四分之一，甚至不如他在LON最平常的无法闭上眼睛的每一天。
　　因为郑姚，他已经两天没吃药了……情况刚稳定下来的。
　　查客醒突然很烦躁。
　　为什么郑大情圣会觉得，不痛不痒的站一个白天有任何意义，站十六个小时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如果可以，那么他的双脚早就烂在泥土里了。
　　他想起医生问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尊严。”
　　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对任何人摇尾乞怜，不允许他成为郑大情圣的三分之一。
　　查客醒站了起来，却险些跌倒，蹲了一天，他双腿已经麻木了。
　　他准备在郑姚走后迅速的拎上行李离开NY，要不是护照没带他根本不会回来。现在飞回LON应该能赶上最后一门期末考，他每年都拿奖学金，今年因为该死的查三娘炮和讨厌的郑大情圣，却不得不参加补考。
　　他得努力回到正轨，没有人能把他的人生搅得一团糟！
　　然后，他看到了一辆车子飞驰而来，车门打开，一个人扑出来，一双手臂勒住郑姚的脖子，一条毛巾捂住了郑姚的口鼻。
　　郑姚被拖上车。
　　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车子只是略减速没有停下。
　　查客醒也没有停下，他脑子一片空白，他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就像两年前他脚踩在窗台上，没听清郑姚说什么就跳下去了一样，他现在脚踩在防水堤边缘，没看清车子的轨迹就向下扑了过去。
　　他可能是想扑到车窗前，也可能是想扑到车门上，但他反应没那么快，跳跃力没那么强，总之，等身体传来剧痛，他才发现自己挂在了车尾。
　　他的手紧紧抓住防撞架。
　　车子没有停，一直在加速，驾驶者也许根本没有发现车后还挂着人。他的身体摩擦着路面，碎石不断刺伤他的眼睛，泪水止不住的流下，和沙土混成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他想，我可能要死了吧！
　　我真的好讨厌郑大情圣啊，果真把我的人生搅得一团糟。
　　他想，我的确要死了。
　　我真的很喜欢郑姚，但也没那么喜欢郑姚，最起码，没有喜欢到愿意为他放弃尊严的地步。
　　可是，如果我的生命，我的血和尸体，能给郑姚带来一线机会的话。
　　我愿意放弃。


第41章 不重要
　　一路上，查客醒都没再开口。
　　回到郑姚家里，他要来了朱莉提供的谢添业调来的心腹的照片。
　　一共三个人，一个是谢添业在US就常带着的保镖，两个是以前没见过的生面孔，玲玲对这两个人毫无印象。
　　查客醒抽出其中一张照片，正是会场外接谢添业的中年男人。一个面部消瘦、眼神冷漠的男人，很平凡的面孔，看起来像个麻木的中年上班族。
　　查客醒把照片放在餐桌上，修长的手指敲了敲，低头垂眸，声音平静：“这个人，是八年前企图绑架你的人。”
　　“你怎么知道？”郑姚伸出手，抬起了查客醒的下巴。
　　他凝视着查客醒的眼睛，在查客醒状态失控的一瞬间，他就隐隐有预感。
　　查客醒依然垂着眸，不说话。
　　郑姚另一只手抓住了查客醒的手腕，将他扯到自己面前。
　　他们一边高，这样近的距离，查客醒的视线无处可避，落在了郑姚的脸上，那双动人的眼眸此刻闪烁着复杂的神采。
　　有祈望、也有抗拒。
　　郑姚用肯定的语气问：“是你，那个男孩儿——是你！”
　　“那辆车抓走你的时候，动手的就是这个人，这个人白天一直在附近徘徊，我见过他很多次，我一定没有认错——”
　　“查客醒！”郑姚大吼一声。
　　郑姚的音色非常美妙，他很少大吼大叫，他平日里讲话总是荡着笑意，心情不好时声音只会更低。
　　此刻，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查客醒，声音在发抖：“回答我，那个男孩儿，那个被拖行了半条街的男孩儿，那个血流了半条街的男孩儿——是你！”
　　查客醒无法在那样的凝视下支撑一秒钟，闭了闭眼睛，继续说：“四个人绑架你，死了一个，现在出现两个，这种机率，不可能是巧合，就是谢添业——”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郑姚想听的不是这个，他捧着查客醒的脸，鼻尖挨着他的鼻尖，急促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
　　镜片上……起了雾气。
　　那雾气让郑姚看不清查客醒的眼睛，那雾气也让郑姚意识到，查客醒为什么会戴上眼镜。
　　“你的眼睛……是那个时候受伤的吗？你说你没能读博士……是因为这件事吗？”
　　查客醒终于开口回应，他说：“这不重要。”
　　郑姚不可置信的重复：“不重要？！”
　　“不重要。”
　　“你……你为了救我被拖行了几百米，你流了那么多血，你差一点死了，你几乎瞎了，你说这不重要？”
　　郑姚一把将查客醒抱进怀里，力道大的要把对方揉碎。
　　“你那个时候——有多疼——”郑姚的声音和他的身体一起颤抖。
　　查客醒缓缓的回抱住郑姚。
　　郑姚眼眸里的美酒倾洒而出，淌过查客醒的耳后，浸湿了他的衣领。
　　“你去了哪里？我找不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查客醒的回应，只是不断的抚摸他颤抖的脊背。
　　他非常理解郑姚的伤心难过。
　　郑姚大概觉得，一切都是天意弄人，是阴差阳错，是种种误会使他们错过，至此蹉跎了八年。要是早知道他曾为救自己负伤，要是第一时间就知道那个男孩儿是他……那么不管当时有什么Julie玲玲Melody，都不可能阻挡郑姚奔赴他的怀抱，他们理所应当的在患难生死之后互通心意互诉衷肠，他们应该一早就在一起。
　　但查客醒知道，这不是天意弄人，他是故意不告诉郑姚的。
　　八年前也好，在一起之后也好，郑姚跟他讲述绑架事件时也好，他都在故意隐瞒。因为他觉得……不重要！
　　不是气话，是真的不重要。
　　郑姚还在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我的事，对你不重要。”查客醒缓缓开口，每一句都是真心话：“是我的选择，是我的行为，是我的爱情……但不会是你的负担，所以对你不重要！”
　　郑姚的手臂松开，握住查客醒的肩膀，微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凝视着查客醒依然平静的脸孔，毫无波澜的眼眸，蓄满泪水的眼里满是困惑不解：“这难道不是我们的爱情吗？”
　　“不是我们……是我。”查客醒终于有了表情，是一个很勉强的笑：“你当时被迷晕了，你没有要求我救你，所以，那样的行为，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你可以告诉我，我知道后——”
　　“我不想你知道。”查客醒摸了摸郑姚的头发，把被泪水打湿的那几缕掖到耳后，他温柔的说：“你不需要为我擅自的决定负责，我绝不要你因为‘感恩’而选择我……”
　　“阿醒……”
　　郑姚张口想说什么，查客醒又打断。
　　“我的自尊心不允许。”
　　郑姚沉默了几秒钟，重复：“你的自尊心……”
　　“是的郑姚！没有人能让我放弃我的自尊，你也不行！”查客醒加重声音。
　　我嫉妒你和那些红颜知己的过去，但我一点也不想制造这些过去，我希望你爱我，选择我，因为我是我。
　　郑姚的身体缓缓滑坐在地上，他理解不了这些话。
　　他想起在肯尼迪机场的停车场，查客醒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卑微的向你乞求爱情，我的自尊心使我只能被动的原地等待”，阿醒的自尊心，好奇怪啊！
　　郑姚像一只听到奇怪声音的小动物，偏着头，睁大眼睛，愣愣的望着主人，渴望得到答案。
　　查客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突然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如果谁救你，你就会爱上谁……那应该三妻四妾的不是你父亲，是警察和消防员啊！”
　　郑姚眨了眨眼，他眼里还有泪，一眨又大颗大颗的掉下来，翘翘的上嘴唇，也挂上一颗泪珠，滴落进他的唇齿间。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郑姚不顾一切的哭泣，第一次是为了重伤的父亲，第二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错失的时光呢？
　　查客醒也有些困惑。他想，没有我的那八年你也过得很好，你身边从不缺人陪，没准比现在还逍遥自在，想爱谁就爱谁。
　　所以郑姚，你在哭什么呢？
　　他又后知后觉的想起，郑姚刚刚问他那时有多疼……所以郑姚，你是因为心疼我而哭泣吗？
　　郑姚还穿着廓形西装，他用袖子擦了一下脸，尽量平复情绪。
　　“把这件事的始末说一遍，用你的视角，后来为什么找不到你……都说一遍……”他仰着头，红着眼睛，恳求：“好吗？可以吗？”
　　“可以。”查客醒也席地而坐，靠在他身边。
　　但查客醒避开了“始”，只交代了“末”。
　　“我被救下的时候，查清乐的妈妈正好赶了过来，她找我的本意是想拜托我留下再照顾小乐几天，或者把小乐带到LON去也行……却见到了昏迷的我。”查客醒说着又露出无奈的笑，他发现自己人生的很多重要时刻都与查清乐有关，查三娘炮真是他躲不开的阴影。
　　“婶母以为我被卷进了帮派仇杀当中，怕我被报复，就以使馆人员亲属的身份将我保护了起来，隐藏了一切就医记录。”
　　“使馆……RUS大使馆……哈……怎么可能找得到……”郑姚也一样在苦笑，他双手捂着脸，肩膀抖动，无可奈何。
　　这是国家级别的保护，的确是无法对抗的力量。
　　“那时婶母因为突发事件，马上要离开US回RUS去，她怕她走后没人能保护我，就联系我父母将我包机送回了国内。”查客醒从侧面抱住郑姚的腰，把郑姚的头揽过来。
　　郑姚的腿真的很长，坐在地上只有小小的一团，像一只北极兔。
　　他抱着郑小兔子，伏在他耳畔说：“其实那个时候，确实也没办法立即告诉你……我昏迷了两个星期，醒时记忆模糊，家里人问我发生什么事我都搞不清楚，我的记忆就停留在参加查清乐的毕业典礼那里……和你重逢的事都忘了。”
　　郑姚靠在查客醒怀里，听着他沉稳的诉说与心跳，半晌才问：“什么时候想起来的？你想起来后……没有想过找我吗？”
　　“想过啊……但我彻底清醒都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了，我想起你遭遇了绑架，我很慌张，可是我想，那辆车被警察拦下来了，我被救了，你大概率也被救了吧？”
　　查客醒抚摸着郑姚的头发，亲了亲他的额角。
　　“我拜托了在US留学的初中同学去唐人街那间古玩店问，古玩店的人说你去吃饭了，同学特别热心的跑去煌记给我拍了一张照片……”查客醒平缓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颤动：“照片上，你笑得很开心，看起来很健康，你搂着一个短头发的女孩，你们在吃蟹黄小笼包。”
　　郑姚从查客醒怀里抬起头。
　　查客醒没有看他，失神的眼眸看向前方。
　　“那女孩不是玲玲，应该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张照片，那张他打印出来，带去了LON，放在了他关住野兽的笼子里的照片。
　　照片上的郑姚充满活力，发丝一如既往飞扬，一只手拿着筷子，一只手搭着那个女孩的肩膀。女孩偏着头，红着脸，满眼的迷恋的望着他。
　　背景是人来人往的包子铺，但若换成烧烤摊，那个被搭着肩膀的人，可以毫无差别的换成……
　　一模一样。
　　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查客醒像背台词一样平稳的诉说：“你身体状态很好，有了新的恋情，精神状态也很好，我便不再担忧，专心养伤。我在家里休养了八个月就恢复了健康，没有什么后遗症。只有角膜受了点轻伤，300度散光，戴眼镜就可以，也不会瞎。伤愈后我回到LON读书、毕业、回国……一切按部就班，走着我人生该有的正轨。”
　　一口气说完，查客醒低下头，露出一个“一切都很好”的笑容。
　　“那女孩是……”郑姚呐呐开口，想解释，又没有误会可解释。
　　“不重要。”查客醒笑着叹气：“这件事给我带来的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读博了吧！”
　　是的，没有任何后遗症，只有这一个遗憾。
　　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又拥抱了一会儿，查客醒用鼻尖蹭着郑姚潮湿的脸颊，自嘲的笑了：“所以，我也不算故意不告诉你，实在是没什么机会可说。我那时想，就这样吧，你好，我也挺好。”
　　“对不……”郑姚开口，嘴巴却被查客醒捂住。
　　“郑姚，关于这件事，我的任何行为都与你无关，不需要你的愧疚，不需要你的感动，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自己的功课……对你，不重要。”
　　作者有话说：
　　阿醒：爱情最忌自我感动。
　　姚姚：什么玩意儿？听不懂。


第42章 那就忘记吧
　　未出口的歉语被手捂住，可郑姚那双夜夜出现在他梦中的眼眸里，却浸染着湿润的哀伤。
　　查客醒松开手，别开头。
　　他不想听郑姚说“对不起”，不想看郑姚露出愧疚的神色。如果这是用情不专的“对不起”，郑姚在机场的停车场已经说过了，如果这是扑车被拖行负伤的“对不起”，他受之有愧。
　　他回避了“始”，因为“始”是他最不堪的心事。
　　他不想说，他有什么理由把这件事说出来呢？
　　说他因为幼稚的报复心理让郑姚在院子里等他那么久？说他因为愚蠢没看出那么明显的盯梢行为而给了敌人下手的机会？说他无能没有任何保护郑姚的力量？
　　姚姚，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查客醒突然用尽全力抱住郑姚，眼泪簌簌而下。
　　也许这件事并不是不重要他才绝口不提，他是羞于启齿、他是难以面对，他多希望这件事从未发生，他也一直当这件事从未发生，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狭隘自私以至于害郑姚涉险一样。
　　不要再问了，不要再提了！
　　郑姚，你可不可以也当作从未发生呢？
　　后半夜的时候，郑姚睡着了，眼角潮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水痕。查客醒把他抱到床上，脱掉皱巴巴的西装外套，从正面抱住他小憩了一会儿。
　　早上七点半，多年养成的生物钟准时把查客醒唤醒。
　　他轻手轻脚的起床洗漱，换好衣服，走到床边，亲了亲郑姚的脸颊，气声道：“姚姚，我要去公司了。”
　　郑姚睁开了眼，眸子像清晨的湖泊一样纯净，雾气氤氲。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阿醒，我们不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
　　“好。”
　　查客醒想，真好，不愧是和我心意相通的郑姚。
　　……
　　郑姚的牙龈发炎了。
　　郑姚一觉睡到下午，起床就觉得左侧口腔肿胀，连带半颗脑仁都跟被棒球敲了似的难受。
　　从冰盒里抠出几块冰扔进嘴巴里，他立刻发出了比当年被查客醒“童刀乱撞”时还凄厉的惨叫。甚至来不及冲进卫生间就把冰块吐在了地上，郑姚弓着腰，一手扶着冰箱门，一手捂着嘴，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妈的，让阿醒看见又该跟我说“不重要”了！
　　晚上查客醒回来见他满眼红血丝，说话大舌头，掰开嘴一看，他居然还有一颗智齿没拔，现在牙龈肿得老高，估计来个舌吻都能啄出血沫。
　　所以查客醒只是轻柔的吻了吻他的嘴唇，吻了一分钟，非常体贴，没有伸舌头。
　　“明天早上去看牙医。”查客醒找出一个冰袋，贴着他微微肿起的脸颊。
　　郑姚喜欢运动，家里常备着冰袋。
　　郑姚咕哝：“不想去。”
　　查客醒讶异：“你怕？”
　　郑姚可是被枪口指着都面不改色的“大哥”啊！
　　“不是，就是……讨厌一动不动任人摆弄。”
　　查客醒偷偷的瞄了眼表情焦虑的郑姚，心底暗暗想，原来不喜欢被摆弄吗？……没发现啊。
　　第二天一早，查客醒开车，带着非常不情愿的郑姚去牙科诊所。
　　拍了X光片，医生说郑姚需要拔一颗智齿，挨着智齿的磨齿缝隙也有龋齿的迹象，拔完牙还要补牙，最差可能要做根管治疗。但前提是先消肿，吃两天消炎药，喷消炎喷雾，等智齿不再发炎了才能进行下一步。
　　从消炎到拔牙到补牙，前前后后一个礼拜，郑姚都得吃流食。
　　宋米琪知道后很懂事的宣布郑大哥这一个礼拜的饭食她都承包了，她会每天做好粥和柔软适口的食物送过来。
　　煮粥是个费工夫的事，查客醒虽然会做但没时间，他最近要忙得事情太多，查氏的公务、郑姚的家事，他恨不能一个人分成几份。
　　郑杨三隔三岔五也会过来一起吃饭，但都没见查客诺过来，这三个小孩儿前一阵跟连体婴似的，现在怎么拆伙了？
　　当然在查家偶尔能看到查客诺像鬼一样飘出来。他今年高考又失利了，他考前几个月还整天出去浪，不失利简直对不起头悬梁锥刺股的广大考生。不过查家人本来对他的高考成绩就没有期待，曾玫甚至很开心，她可不想查客诺真的去当法医。
　　曾玫说，小诺考不上大学也没关系，不想去国外留学也没关系，她已经有小醒这么一个优秀出色的儿子了，小诺只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就好。
　　查客醒疑惑的问：“小诺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宋米琪叹了口气：“小诺和杨三吵架了，他俩决裂了！”
　　查小变态和郑小怪物吵架？查客醒想象无能，这俩人能有什么矛盾？难道是为分尸蚯蚓的时候要放恐怖音乐还是保持肃静吵起来？
　　“小诺一直认为，阿醒哥是郑大哥的老婆，但杨三说郑大哥才是阿醒哥的老婆，小诺说杨三造谣，就吵起来了。”
　　查客醒的额角抽痛：“这很重要吗？”
　　“小诺说很重要，他说宁愿阿醒哥和郑大哥分手，都不能接受阿醒哥是郑大哥的老公。”
　　查客醒怒火心头生，查小变态你被分尸我都不会和郑姚分手！
　　“小诺和杨三已经半个月不说话了，我夹在中间也很为难啊……”宋米琪拽了拽查客醒的衣袖，哀求：“阿醒哥不然你去开导一下小诺吧！”
　　查客醒心想我管那个小变态去死！
　　脸肿成蜜蜂小狗的郑姚在一边拿吸管喝米糊，他想笑，但是一笑就牙疼，米糊还从合不拢的嘴角流了出来。
　　查客醒赶忙拿纸巾给他擦嘴。
　　擦着擦着又觉得他这样实在可爱，像个大号宝宝，趁宋米琪低头玩手机时凑过去亲一口。
　　等宋米琪走了，查客醒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其实……我一直没问过你，你觉得怎么样？”
　　郑姚一开始不明所以。
　　查客醒去厨房刷碗，“就是我们……你觉得还行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可以和我讲。”
　　郑姚终于反应过来，想笑，但嘴巴张不开。起身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大着舌头说：“你说呢？”
　　查客醒低着头，耳尖泛红。他其实，不是很有自信，不太清楚平均水平是什么样的。
　　“我表现的不明显吗？”郑姚想咬他的耳朵，还是不太张得开嘴，有点郁闷，“我巴巴的追着你，你真觉得我贱啊？”
　　“你有时候……会说……疼……”而且，到底喜欢不喜欢被摆弄啊！
　　“疼，但是很爽。爽到，可以无视疼。”胖胖的肿脸在查客醒的耳后蹭了蹭，“而且……第一次就很爽。你很棒。”
　　飞速转头亲了下郑姚因为肿胀而软绵绵的脸颊，查客醒又转回去继续洗碗。
　　郑姚就是这样，永远能诚实的面对自己的欲望，从不为难自己，也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情为难别人，他的心，一直是自由自在的。
　　查客醒想，自己的确永远无法成为郑姚这种人，但是，在郑姚翅膀的风下，就觉得也离自由更近一点。
　　抱着查客醒腰的手向上移，郑姚摸了摸他的肱二头肌，非常结实，看来这段时间撸铁达人又加重量了。
　　查客醒洗碗的时候把衬衫袖子挽了起来，小臂的线条也很性感，郑姚的手又滑了下去。
　　他其实很不理解查客醒的穿衣风格，手机上弹出气温橙色预警的时候，还穿着衬衫西裤，甚至还会套个马甲……实在担心他会不会起痱子。
　　但就视觉观感来说，这种斯文败类的装扮其实很戳郑姚的痒痒肉。尤其是……阿醒戴着袖箍，把衬衫袖子挽起来的时候。
　　查客醒洗手擦干，转过身，双手搭在郑姚的腰上。
　　郑姚因为挽袖子的阿醒心猿意马，查客醒也因为姚姚的细腰心神荡漾。
　　姚姚的腰很薄，和胯骨形成了一个漂亮的折角，查客醒的手放在那里，严丝合缝，简直像是为他量身打造。
　　他的手掌来回摩挲，像小船停靠在港湾，随着海浪轻轻摇摆。
　　郑姚这几天瘦了一点，腰似乎更细了，裤腰也更松了，手掌一不小心就会滑进去。
　　就像现在。
　　郑姚挑眉，揪着查客醒的衣襟，往前拽了一下，声音含糊，荡着笑意：“你想做就做，我是拔牙又不是受伤！”
　　查客醒从善如流的将郑姚竖着抱了起来。
　　“小混球儿！”郑姚敲了他脑袋一下。
　　他们身高差不多，这种抱法很不好掌握平衡……郑姚知道查客醒是故意的，因为每次被竖着抱起来，为了保持稳定，他都会分开双膝，环住阿醒的腰。
　　郑姚没有哄骗查客醒……查客醒天资聪颖善于从实践中总结经验，这方面的功力突飞猛进，进步到郑姚偶尔招架不住的地步。
　　但不管过程如何满意，刚登场那一刻还是有点儿疼……毕竟长着一张小兔子脸的查客醒是实足的大尾巴狼。
　　最方便顺利的方式是从背后开始，所以查客醒一般会先让郑姚趴着，适应了再翻转过来……之后再这样那样，端看他当时的想象力驰骋到何等境地。
　　今晚也是这样。
　　小麦色闪着健康光泽的身体在灰色格子床单上来回磨蹭……郑姚家的床品都是棉的，有一点点磨擦力，不至于疼痛，但膝盖、手肘蹭得久了也会发红。
　　郑姚又想起了布鲁克林区别墅通往外界的那条路。
　　他一去一回又一去，走了三次。他清晰的记得是方砖格子路，粗糙不平、满是沙砾……
　　血肉之躯在这样的路面上，被飞驰的汽车拖拽磨擦，得有多么痛苦……难以想象，要有怎样的意志才能坚持那么久不松手。
　　郑姚被翻转过来时已经非常动情，眼角泛红，呼吸凌乱。
　　查客醒观察他的状态，琢磨着下一步要用多大的力道顶。
　　“啊……”郑姚咬紧牙关溢出一点哼气声。
　　疼，但是很爽。其余的，不重要。
　　阿醒说，不重要。阿醒还说……
　　忘记吧，忘记吧。
　　阿醒说忘记，那就忘记吧。
　　………


第43章 不需要可爱
　　查客醒最近留宿郑姚家的频率变成一周五、六次……半同居已经快变成全同居。
　　他在查氏传媒办公大楼附近还有套房子，以前忙得太晚就去那里住，这几个月经常夜不归宿，他爸妈大概以为他住在另外的房子里了。
　　只要查客诺一天不露面，曾玫就会以为小儿子死了，拼命给查客醒打电话让他赶紧去找找尸体，千万别烂在哪里。但是自打成年后，查客醒半个月不出现，曾玫只会觉得大儿子又废寝忘食埋头工作，也不交个女朋友。
　　没办法，他在查家的信誉值就是这么高。
　　但他估计查玉州是知道实情的，查玉州人老心不老，对子孙还是颇有掌控欲，一直暗中调查他们兄弟几个的人际往来、财务情况，不过最近查玉州心情很好也没空干涉他，因为查清乐回来了。
　　查清乐回来得十分高调。
　　他们出机场时，去接其他当红明星的粉丝认出了江云韶，顺便要个签名合影，结果查清乐看到人山人海彩旗飘飘的粉丝团误会了，以为是来围堵他们的，抱起江云韶就跑，反而引起关注，还上了热搜。
　　连庄扶摇都给查客醒打电话问，有没有机会帮她约江云韶吃个饭，不带查清乐那种。
　　查客醒还是那句话，我和江老师不太熟，等熟一点帮你问问。
　　而查清乐之所以抱着江云韶跑而不是拉着江云韶跑，是因为江云韶在NY学滑板时摔断了腿，打了石膏。
　　查三情圣十分坦白：“平时都是云韶照顾我，我不太会照顾人，老磕着他，请了护工也不用心，所以就回来了。家里的阿姨烧菜好吃照顾人又细致，在家里养伤对云韶最好。”
　　于是江云韶就登堂入室，住在了查家，每天在查玉州眼皮子底下和查清乐卿卿我我。虽然说查家是接受了他们，但口头上接受不等于心里真的接受，查客醒怀疑给查玉州佩戴个二十四小时血压监控仪，这老头的数值波动图能奏出一曲歌剧2。
　　查清乐回来的第二天，还专门找查客醒道歉，他说：“二哥对不起，我之前在电话里不该说你是眼镜狐狸狗。”
　　查客醒纳闷，心想我最近也没在你面前装好人啊，这怎么又转变态度了？
　　“没关系，兄弟之间哪有隔夜仇。”查客醒这标准的“阴阳怪气”，除了郑姚一般人看不出来。
　　“虽然我还是觉得你有点阴险，但那天云韶听到我们的对话，他批评我了。他说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从未做过伤害我们的事，还一直帮我们，救过我们……云韶说，君子论迹，不论心！”
　　查客醒突然有点触动，虽然只是一点点。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查清乐故事里的阴险反派，但仔细想想他虽然在心里把查清乐算计的裤衩子都没了，实际上的确没对查三娘炮出手。
　　原来，论迹不论心吗？
　　查清乐想了想补充说：“我反思了一下，从小到大，你连一句重话都没和我说过。小时候我把你精心照料了一个暑假的好几盆多肉给浇死了，你也没怪我。后来我种的小番茄被麻雀给啄坏了，你彻夜不眠的安慰我。”
　　查客醒微笑着拍了拍查清乐的肩膀。
　　这个事啊……这个事他出手了，他的多肉枯死的第二天，他就搞来一网兜麻雀放进查清乐的小小番茄棚里，把查清乐打算送给查玉州当生日礼物的番茄都毁了。
　　查清乐哭了一整夜，他就在旁边看了一整夜的笑话，觉都顾不得睡。
　　好吧，他还是个阴险的反派。
　　不过因为这件事他对江云韶倒是有几分改观。
　　他以前对江云韶观感很一般，一个被包养的小明星，大概是靠着温柔体贴器大活好之类的原因搞定了查三娘炮，虽然说和他们查家有那么几次羁绊吧……但如果和谁羁绊深就会爱上谁的话，他应该爱上他们家司机。
　　司机爷爷是查老糊涂的司机，司机爸爸是查天阙的司机，司机现在是他司机……司机孩子在很好的学校读书，寒暑假花大价钱补课，查客醒额外付的钱。
　　他不想司机的孩子再做司机了，反正他也不会有孩子。
　　结果很快江云韶又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惊喜。
　　那天查老糊涂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线，问查清乐在US这么久怎么没搞个孩子？
　　江云韶嘴巴上说在搞了在搞了，转头就求助查客醒，让他给查清乐伪造一份全球著名生殖诊所的死精证明。
　　“光纸质的不行，要能在网站上查到的那种。”江云韶想了想又说：“国内三甲医院生殖科的证明要是也能搞到就最好了，老人家还是比较信任国内的医院！”
　　查客醒毫不犹豫的答应，火速搞定。国内的国外的，连老中医的手写诊断书都附赠，厚厚一摞，图文并茂，死精，死的不能再死，一条蝌蚪都不会动。
　　查清乐虽然对于自己的生殖功能被污蔑有点不满，但江云韶一跟他撒娇，他就配合着认下。
　　查老糊涂认命了，哀叹天歌啊你要绝嗣了！
　　查清乐有些难过，他不想骗他最爱的爷爷，抱着江云韶的腰哭唧唧的说：“据说男男生子很快就能实现了，到时候云韶给我生。”
　　查客醒心想男男生子实现了也是你这个娘炮生吧？
　　然而江云韶痛快点头：“好的我生，我给你生个橄榄球队！”
　　查客醒总结江老师的行事原则是：不跟任何人起争端，能糊弄就糊弄，一种贯彻生命的阳奉阴违！
　　…………
　　“死精证明”查客醒没有让Gigabyte来做，他觉得杀鸡焉用牛刀，于是找了季升宜，也有试探他能力的意思。
　　季升宜完成得很出色，让查客醒有那么点刮目相看，人品和能力的确不能划等号。
　　不过他依然不打算用季升宜，甚至考虑要不要防着他。季升宜听命于郑程，他不知道郑姚的大哥对他和郑姚的事情怎么看，但如果有一天……
　　郑姚听完“死精证明”的来龙去脉哈哈大笑：“你怎么没顺便给自己搞一个？”
　　查客醒立刻正色道：“可以的。我去结扎也可以。绝育也行。”
　　正在打游戏的郑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是猫还是狗啊？还绝育……你绝育那咱俩可以换换位置了！”
　　查客醒凑过去，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看着他玩游戏专注的脸。别看查氏传媒搞了很多游戏周边授权，查客醒还当着名誉出品人，他其实不打游戏也不懂，不过他认为郑姚的技术厉害。
　　郑姚突然说：“阿醒你真的很乖啊，从来不打扰我打游戏。”
　　查客醒没回应，他把眼镜摘下来，把头埋进郑姚颈窝，好一会儿，轻轻的在他肩膀咬了一口。
　　不要说这种无心的话刺激我，郑姚。燕鱼
　　半晌，查客醒平复了心情，说：“估计过两个月，他们就会回US了，等他们走了……你和我回查家去住几天。”
　　他得让查老糊涂的歌剧2继续奏响。
　　“嗯？”郑姚好奇：“为啥要等查清乐走了？”
　　“人多太乱……”
　　其实，查客醒能理解韩铭亮不愿意女朋友见郑姚的心态，他也不愿意郑姚见查清乐太多次。
　　完全没有怕郑姚移情别恋的想法，只是，有一种人，会让所有人自发的围着他转，甘愿成为他的养分。
　　查清乐就是那种人。
　　查清乐开朗、善良、美丽，查清乐滥交、愚蠢、娘炮——但是查清乐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所有人的爱。
　　比起他这个亲哥哥，查小变态更喜欢查清乐，查小变态早就加了查清乐的微信。
　　连曾玫都很喜欢查清乐，她虽然抱怨查老糊涂偏心眼儿，可她自己每次见到查清乐都眉开眼笑。
　　查氏传媒集团的员工也都很喜欢查清乐，她们说查总好厉害好敬业好令人信服啊，她们说“乐总”好可爱。
　　查客醒想，幸好我不可爱，不然如何做很厉害很敬业很令人信服的查总。反正员工们也不会因为“乐总”可爱就跟着“乐总”跑，员工们非常知道公司的掌权人是谁，谁给他们发薪水。
　　“郑姚，你觉得……我可爱吗？”
　　“嗯？不可爱我会惦记这么多年，还让你搞？！”这没头没尾的提问，就是心再宽也会察觉出不对劲，于是郑姚回答完就含住查客醒的嘴唇，温柔的吸吮着，用行动做强调。
　　连手上的游戏都不顾了。
　　查客醒勉为其难的接受了郑姚对自己的“误会”，直接把他扑倒。
　　于是，打游戏确实很厉害的郑姚被队友刷屏骂挂机狗。
　　激情过后，查客醒靠在床头看i pad。
　　莫名被折腾得很惨，打算早点睡的郑姚问：“看什么呢？”
　　这情况有些反常，一般第二天是工作日的话，阿醒做完会帮他擦一下，就自己睡觉了。
　　“公关部的预算申请，看看最近，有什么大型宴会或者庆典……没有的话可以办一场。”
　　查氏传媒每年年底都会举办一场颁奖礼，已经办了十多年，以前只是媒体公司的年终终结，最多请几个明星站台。查客醒接手后，扩大规模，放大声量，恨不得全娱乐圈的明星都请来走红毯、全媒体平台直播、热搜刷屏霸榜，连续四年，已经成为娱乐圈和名流圈都非常重要的年度盛典。
　　他本人是个低调的人，但他做事，非常不低调。
　　拨了拨郑姚汗湿的头发，查客醒轻声问：“刚刚说，想要你陪我回家去住……你会讨厌，一家人凑在一起生活吗？”
　　“不会啊，我喜欢热闹，我习惯了。”
　　“那，你需要，一场盛大的……仪式吗？”别人有的，郑姚可以不要，但必须可以有更好的。
　　“嗯？”郑姚没听懂。
　　查客醒没有再说话，只是俯下身亲了亲郑姚的眼睛，迷人的，依旧每夜出现在他梦里的眼睛。
　　……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但是很重要。
　　查清乐是攻哈~


第44章 徐徐图之&将军
　　八年前绑架未遂的前因，查客醒和郑姚都决口不提。
　　但查客醒知道郑姚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大哥大姐了，不说清楚是没法还原真相的。
　　于是，郑家真正锁定了目标，就像带着标准答案推导解题过程一样，很多事情慢慢捋清了脉络。
　　他们终于明白了八年前谢添业为什么要绑架郑姚。
　　据梁叔说，那个时间点前后，有一伙东南亚武装组织想往北美运一批“那玩意儿”，联系郑和光“租”用他的渠道，提出了异常丰厚的报酬，甚至邀请郑和光入伙，被郑和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郑和光在那个位置上，自然要做一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事情，但他绝不碰毒。他说鸦片曾压弯了同胞的脊背，他不会亲手去压别人的脊背。
　　他们推测谢添业接受了东南亚那些人的贿赂，想胁迫郑和光合作，就只能对唯一有可能让郑和光妥协的郑姚下手。
　　那次绑架虽然失败了，但谢添业一直和东南亚那些人有联系，后来还参与了一些事情。做这个推测的理由是，谢添业从郑和光这里分到的财富不足以覆盖他到CN后的奢侈生活和投资款项。
　　他们整理郑和光的遗物，发现缺少了很多东西，涉及很多人很多事，可见在抽走这些东西时有故意扩大化。但在得知答案的情况下对号入座，那么值得关注的，的确都是和谢添业有关的部分。
　　郑和光大概是察觉了蛛丝马迹，他一边扶持侯师朗来分权，一边劝谢添业收手。他一次一次的给谢添业机会，他和谢添业毕竟是从一个叫“郑小”，一个叫“谢球”时，一起携手来US打拼的兄弟。
　　可是，最后这个兄弟为了无法满足的贪恋和权欲，要了郑和光的命。
　　…………
　　谢添业回到他豪掷大几个亿购置的半山豪宅，大吼二少爷在哪儿让他过来见我！
　　这个装潢非常现代化的别墅里散发着陈旧腐朽的味道，不管是对主人家的称呼还是佣人的地位，都等级森严如同旧社会的大宅院。
　　谢珹被几个佣人簇拥着出来，看到他眼神涣散步伐不稳的样子，谢添业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你到底有没有参与冯吉的破事？！”
　　谢珹还处于DU品戒断反应期，又挨了一巴掌，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他不确定的说：“好像有吧，他是跟我抢女人那个吗？还是跟我飙车那个？”
　　谢添业愤怒的又给了谢珹一个耳光。
　　“啊……爸你别打了！不怪我，一定是他先惹我的！”谢珹鼻血四溢，他抱着头哀嚎：“什么CN来的地产大亨的儿子，每年都有好多从CN过来的傻逼富二代，不都被我教训的跪在地上叫我爷爷吗？送进监狱是便宜他了，被弄死的又不是没有！他是哪根葱啊跟我充老大——”
　　谢添业一脚把谢珹踹到墙角。
　　他要气疯了，他终于脱离了郑和光的挟制，他志得意满的回到CN，准备拿大半生刀口舔血换来的财富，在生命的起始地大展拳脚，却在刚刚起步的时候就遇到了冯启祥这条疯狗！
　　为什么郑和光的儿子女儿，有一个算一个都那么出类拔萃，他生的这几个儿子女儿，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废物，还专门给他招惹这种难缠的对手！
　　不过冯吉算个什么东西？！他儿子想弄死就弄死，想送进去就送进去，这算多大点事！
　　冯启祥不顾一切的撕咬他，真把他当软柿子捏吗？他在US枪林弹雨搏命的时候，冯启祥还在国内当包工头到处磕头呢！
　　他会让所有人知道，他谢添业从来不是郑和光的小跟班，他比郑和光强一万倍！
　　…………
　　盛夏的气温在持续升高，怕热的郑姚却一直在外奔波，皮肤都晒黑了一些。当然晚上查客醒回家时他也会回来，他们就像一对各自忙碌事业的爱侣那样，白天在自己的职场拼搏，晚上沉浸在彼此给的温柔乡。
　　“嗡……”
　　吹风机调成冷风模式，郑姚柔软卷曲的发丝缠绕在查客醒的指尖，随着风一缕一缕舒展开来。
　　郑姚不喜欢用吹风机，怕热，冷风吹时间久又嫌麻烦，在一起之后，只要查客醒留宿，一直是他帮郑姚吹头发。
　　他会先用吸水的大浴巾裹住郑姚的头，轻轻的揉搓到半干，然后用冷风模式细致入微的吹，时间拉的很长。他有时会认真的帮郑姚吹一个发型，虽然他也不怎么会，但梳整齐总是可以的。
　　然而每次都失败，郑姚的发丝也和他的人一样自由恣意，干了之后就会几十年如一日的蓬松飞扬，好不容易分出的发缝再也不见踪迹。
　　放在床上的手机亮了一下，郑姚调了静音，但查客醒还是看到了。
　　查客醒能感觉到郑姚在瞒着他谋划什么，这也不难猜。
　　“郑姚……”风声中，查客醒缓缓开口：“你不要心急，我们锁定目标才两个月……会有人替我们收拾谢添业的。”
　　闭着眼睛，任他拨弄头发的郑姚眉毛稍微动了动，没有搭话。
　　“冯启祥已经上套了。”关掉吹风机，查客醒蹲在了郑姚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仰头看着他。
　　郑姚穿着背心短裤，身体姿态放松，肌肉线条依然漂亮，他永远生机勃勃，蓄势待发。听到查客醒的话，他睁开眼睛，垂眸俯视眼前的爱人，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阿醒嫩嫩的小脸蛋。
　　“冯启祥认定了谢珹是害冯吉锒铛入狱的祸首，已经不顾一切的开战了。”查客醒也已洗完澡，穿着格子睡衣，头发柔顺的垂在额前，没有一点平日里霸道总裁的样子……他用这样一张小白兔的脸，缓慢的诉说着“借刀杀人”的计划。
　　冯启祥之所以能养出冯吉那样的败家子，是因为他自己也十分不守规矩。当年为了圈地什么坑蒙拐骗的事都做过，手下有没有人命官司都说不准。老了修身养性，开始装慈善企业家，可是唯一的儿子锒铛入狱，已经焚灭了他的理智。
　　盛怒之下的冯启祥会毁掉谢添业在CN的事业，用不了几年谢添业就得狼狈的逃回US，到那时郑程和郑许一定会掌握更多谢添业走私、贩DU、买凶杀人的证据，不管是走法律程序还是用道上规矩，一定能让谢添业得到应有的惩罚。
　　“姚姚，徐徐图之。”查客醒握住郑姚一直在掐他脸的手。
　　是的，他在说那些话的时候，郑姚态度轻佻的在他双颊捏来捏去，仿佛查客醒讲述的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围棋比赛。
　　“星罗棋布，更要小心谋划，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查客醒放低声音。
　　郑姚终于开口，他笑吟吟的说：“阿醒你真厉害，深谋远虑足智多谋，我就不行，我没办法做到走一步算十步，我连围棋的规则都看不懂，我只会“将军”。”
　　查客醒一瞬间明白了郑姚为什么不让他“阴阳怪气”，因为被“阴阳怪气”攻击的人，会从心底发慌。
　　这种慌乱让查客醒联系了易小姐。
　　他在电话里问：“郑姚在做什么？”
　　他并不想调查监视郑姚，如果他想，他可以巨细靡遗的掌握郑姚和那些红颜知己的前尘往事，逐步出击，各个攻破。
　　但他不想把这些手段用在郑姚身上，他可以调查全世界的人，唯独不想查郑姚。
　　他想用自己的眼睛看，自己的耳朵听，自己的心去品味郑姚，他不愿意郑姚也成为出现在他办公桌上的一份格式化的资料。
　　郑姚是一个鲜活到没有办法被第三者报告的人。
　　但这次他决定违反原则。
　　然而易小姐也有自己的原则。
　　“查先生，我是做保镖的，不是做商业间谍的，我只是暗中保护郑先生，而不是跟踪调查他。简而言之就是，谁想杀他我重拳出击，他想杀谁我视而不见。”
　　“……”查客醒心想，易小姐真懂说话的艺术，这几乎就在明示郑姚在谋划杀谁了，但偏偏不违反她的职业道德。
　　“那么他最近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没有，他最近在跑码头，集装箱，渡轮，都是很正常的商业活动，就是夏秋之交，风大，如果出海的话要注意台风。”
　　“谢谢。”
　　挂断电话，查客醒琢磨着下一步要怎么走，难道他要找朱莉谈一谈？他不想，他无法忍受自己需要向郑姚的Julie姐打听郑姚的心思，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低头了，自己在向朱莉伸出他愿意进郑姚后宫的橄榄枝。
　　正天人交战着，内线电话响起来。
　　“查总，有一位叫朱莉的女士找您。”
　　每天找他的人不计其数，朱莉能说服他的秘书处为一个没有预约也从未见过的人通报，可见很有一套。
　　“进来吧。”
　　这算是查客醒第一次直视朱莉。
　　朱莉今年三十四岁，比郑姚大五岁，看起来非常年轻，身材娇小，不是传统的温柔大姐姐的类型，反而是居家小女人的气质。
　　查客醒忍不住想，如果没有他，朱莉就是郑姚名副其实的“正宫”，是郑姚三妻四妾的深深宅院里的“当家主母”。
　　正思索是要先发制人，还是按兵不动，朱莉已经把手机递了过来。
　　“郑先生的电话。”她说。
　　郑先生……郑姚的大哥，郑程。
　　…………
　　作者有话说：
　　阿醒和姚姚，无论性格还是风格，都是两种极端。


第45章 Last Kiss
　　七夕那天一大早，宋米琪给郑姚打电话，祝他和阿醒哥七夕快乐，问他们俩要怎么庆祝。
　　那天是周末，查客醒在厨房做早餐，郑姚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被单下的身体未着寸缕。
　　只要第二天查客醒不需要上班，他们都会搞到凌晨两三点。
　　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郑姚穿上短裤下床。
　　查客醒正把早餐端上桌，他穿着长袖睡衣，袖口挽起来。看着郑姚光着上身，就说了句：“穿上这个，肚脐不能受风。”
　　郑姚把搭在椅背上的T恤套上。
　　“阿醒，你有计划过七夕吗？”
　　查客醒一怔，打开手机日历，弹出一个弹窗，农历七月初七，宜结婚，出行，搬新房。于是提议：“还真是七夕，不然出去约会吧，今天阴天，气温不高。”
　　郑姚懒洋洋的趴在餐桌上，像只脱水的蜥蜴，“去哪？不然等天黑再出去，反正咱俩的约会，就是出去吃顿好的，回家搞个爽的！”
　　查客醒叹气……倒也没错，他们在一起后约过的几次会都是这个流程。他和郑姚的一开始，明明是灵魂在互相指引，为什么在一起后，就成了三句话不离“搞一搞”的肉体关系了呢？
　　今天做了冷面，查客醒几天前和短视频学的，他现在会的菜色已经不少了。
　　修长的手指将煮得非常嫩的溏心蛋剥壳，放进郑姚的碗里，查客醒建议：“不然看电影？”
　　他决定要再找一找精神上的共振，不能总是身体振。
　　“看你公司的片子吗？你都看过了吧？”郑姚一口就将鸡蛋吃掉。
　　他很爱吃阿醒做的蛋，不管是煮的还是煎的，蛋黄都软绵绵的，一点不干噎。他围观过阿醒煎蛋，阿醒会用计时器，专注的盯着煎锅，观察蛋清和蛋黄在高温下每一秒钟的变化，把握时机，翻面，关火，盛盘。
　　“看过，而且不太好看……”七夕的档期就一天，上的是部小成本爱情片，查客醒看了几分钟样片，实在是很无聊的故事，“看看其他出品方的……”
　　查客醒翻了翻今日上映，其他出品方的制作水平更烂，还不如他公司的短剧。
　　而郑姚向来只爱看特效大片！
　　“不然……去游乐场？去Universal Studios？”查客醒说完也觉得没信心，这样的天气，郑姚万不得已绝不会出门。
　　虽然他最近经常“万不得已”。
　　郑姚居然没立即否决，他嘴里还吸溜着冷面，含糊的问：“你真的很想去？”
　　查客醒沉思了几秒钟，做了决定。
　　“是，我很想去！其实，我们没有像普通的恋人一样，很正式的约会过。”
　　他和郑姚纠纠缠缠十来年，细想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纪念日，没一起渡过什么难忘的节日。
　　查客醒偶尔会觉得，他和郑姚的故事“平淡如水”，但他很满足这种“平淡如水”，甚至刻意经营“平淡如水”，他不希望他和郑姚的感情，受丝毫外界因素“催化”。
　　不“平淡”的，请都忘记吧！
　　“那就去吧！”郑姚还是埋头吃面，只是抬眼看了看查客醒，深邃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好像查客醒坚持的，郑姚从来没有反对过。
　　约会地点选了游乐场，查客醒终于换下了他万年不变的衬衫西裤，穿了郑姚的T恤牛仔裤。头发也不往后梳了，他头发不长，随便抓抓就挺精神。
　　查客醒长了一张“唇红齿白杏仁眼，粉嫩的小兔子脸”，一褪下显老的衣服，分分钟变回男大生。郑姚看着心痒痒，恍若回到了当年，十六岁的小混球儿阿醒跟在他屁股后面叫“郑哥让我追随你”的时光。
　　Universal Studios郑姚来过……来过不止一次，和不同的女伴。他当然不会傻了吧唧的展现轻车熟路，而是装陌生，装买门票都不会，APP预约都不会，全程让查客醒负责。
　　查客醒也来过，参加某个好莱坞动画片的首映式……他是去哪儿都不需要自己买票的查总，秘书处会为他打点好一切。但郑姚一脸“好复杂啊我不懂全靠阿醒了”的表情，查客醒小小的男性尊严大大的膨胀，只能做出“小菜一叠”的样子，硬着头皮上。
　　于是真陌生的装很熟，真熟悉的装陌生，七夕节人又多，到处都排队，俩人磕磕绊绊的也没能玩上几个项目，不过他们还是很开心，毕竟相爱的人在一起就开心。
　　有胆大的小美女过来搭讪，居然不是看上郑姚加微信，她直接了当的问：“哥哥你们是不是一对？”
　　查客醒微笑，郑姚点头。
　　“那边有亲吻换纪念品的活动！”小美女兴奋的给他们指路：“就在拐角，你们快去，是很好看的钥匙链！”
　　亲吻？！郑姚挑了挑眉，这可到了他的统治区，于是拉上查客醒的手，大步走了过去。
　　查客醒乖乖跟上，毕竟相爱的人在一起，手拉手开心、拥抱开心、亲吻更开心。
　　排队时还好，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吻，还是让查客醒很羞涩。他的羞涩不是被人看到他是同性恋的羞耻，他十六岁的时候有过一点点羞耻，后来鼓足了“对抗全世界的勇气”也就摆脱了“耻”，他现在就是羞，纯粹的羞。
　　不管私下和郑姚搞在一起时，驰骋的想象力如何落地现实，但在外人面前，查客醒就是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要端出一副正经、沉稳、有分寸的样子。
　　郑姚捏着他的下巴，眼里都是暖意。
　　八月夏日的阳光下，长长的睫毛投下的条索状的影子，琥珀色的瞳孔变成透明却不见底的温泉。
　　查客醒想，这是我的河！
　　亲吻过无数次，但只要四片唇相贴，给查客醒大脑供血的血管就会停止运送氧气，他会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被郑姚翅膀下的风裹挟着，飞到自由的地方。
　　三十秒的亲吻倒计时，他们亲了足足一分半才分开，还是因为排后面的情侣实在等不下去。
　　明明是查客醒听到催促的声音推郑姚的肩膀，但舌头离开他口腔的时候，他却恋恋不舍的追着含，于是换来了郑姚低沉又调皮的笑声。
　　查客醒嫩脸泛红，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钥匙链，拽着郑姚快步离开。
　　万万没想到，指路的小美女就在不远处围观，双眼放光的望着两人。查客醒干脆把钥匙链递给了她，他以为她是为了这个而等待。
　　小美女倒也没推辞，接下后拿着乐园地图又说：“这个位置，还有亲吻活动，是印章！”
　　“谢谢小天使！”郑姚立刻抓着查客醒赶往下一个地点。
　　还来？！
　　查客醒不太情愿，但是也拧不过郑姚，只要郑姚想，可以他把提起来跑。
　　亲吻前，他很认真的强调：“这次只亲30秒！”
　　“呵呵……”郑姚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一手捏着他的下巴，霸气又温柔的吻了上去。
　　阿醒的嘴唇软软的。
　　亲吻换纪念品的队伍里有很多同性情侣，男男组合不稀奇，但他们这一对实在过于耀眼，亲吻时其他游人都会被吸引驻足。被这么多人围观，查客醒越发羞涩，在郑姚怀里瑟瑟发抖，呼吸都不顺畅了。
　　但郑姚是大心脏，人再多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群鹅。
　　郑姚的目标当然不是那些纪念品，他就是想看阿醒羞……查客醒现在很少在他面前这么羞涩了，反而总是掌握主动权，不管是生活中，还是床上，大部分时间都得心应手挥洒自如。
　　这让郑姚在爽的同时，也有一点点思念。
　　他知道他的阿醒，是永远清醒，深谋远虑徐徐图之的查客醒，他很喜欢，但是独属于郑姚的查客醒，是羞涩又调皮的小混球儿阿醒。
　　郑姚最近很忙，查客醒也很忙，他们能抽出这么一天时间来约会，并没有表面上这么容易。下一次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郑姚希望这一整天，他的思念能被填满，足够抵抗长久的不见。
　　于是吻比之前更加热烈。
　　这一次，郑姚直接把查客醒亲缺氧了，腿一软身体向后倒去，郑姚连忙把他拥了起来，又是拍胸又是抚背，各种顺气。
　　围观的人一阵哄笑，调侃道：“大帅哥，你再给你老婆来个人工呼吸吧！”
　　查客醒缓过来后，脸色不太好，抓着郑姚的手腕，把他扯到一个人相对少的地方，微愠：“不是说好了，只亲30秒吗？”
　　“又不是煎鸡蛋，没法计时，那不是得看临场发挥吗？”郑姚一脸无辜，还伸手去摸他湿润的嘴唇，被查客醒拨开。
　　查客醒火气有些大，他刚才不止是缺氧晕的，他是被亲出了剧烈的反应，为了平息欲火才憋晕的！
　　“到此为止！接下来好好玩，不许再亲了！”再亲他真的控制不住，他从来也不是性冷淡啊！
　　郑姚不开心，郑姚嘴巴痒，不让亲就更痒，想叼着烟，但是Universal Studios禁烟，不点叼着也禁。
　　查客醒给他买了奶茶，让他含着吸管。
　　郑姚十分钟就把奶茶喝光了，买都买了，不喝多浪费。
　　总不好拿着个空杯子叼吸管，像个二傻子，就再买，他又再喝，一天下来喝了五、六杯奶茶，喝到最后查客醒都担心起郑姚的血糖了。
　　终于排到了两个不太受欢迎的项目，玩完夜幕降临，到了烟火表演的时间，周围的情侣们都在接吻。
　　郑姚盯着查客醒还肿着的嘴唇，又荡起笑脸。
　　“最后亲一下？”
　　这次换查客醒主动，一手扣着郑姚的脖子，一手搭着他的腰，四片唇又贴在了一起。他们都伸了舌头，缠绵又热烈的交换着口中的津液，就像是One Last Kiss一样，舍不得放开对方的唇舌。
　　烟花散尽，周围的情侣都亲完了就剩他俩还难分难舍，最后几百人围观，还有拍照鼓掌起哄叫好的，查客醒又“羞”了，头埋进郑姚的肩膀里。
　　郑姚舔了舔他红透了的耳朵，低沉又悠扬的声音可以穿透时空，“阿醒，你把我的嘴唇咬破了？”
　　查客醒闷声说：“我是故意的……但是别生气。”
　　“呵呵……”回应他的是颤动的胸腔。
　　郑姚可能是奶茶喝多了，有点晕碳，出了乐园走到停车场一路都在打哈欠。出来开的是宾利飞驰，他想去后座睡觉，查客醒说不安全，自己驾驶技术没那么稳，把副驾驶的座椅调到最大距离，让他系好安全带再睡。
　　查客醒启动车子，看了眼半阖着眼睛的郑姚，以及他略微破了点皮的下嘴唇，问：“你以前过过七夕吗？”
　　郑姚迷迷糊糊的，回答不经大脑：“过啊……经常过……”
　　“跟谁？”
　　“跟老头和阿姨们啊……”郑姚说话都大舌头了：“老头不过洋节……但所有传统节日他都过……七夕每年都过……还挺隆重……”
　　“你那么多姨，他怎么过？”
　　“一起过……一般是杨姨选的礼物……老头就给阿姨们挨个发礼物……哈哈……现在想想是有点尴尬……哈哈……我那时没觉得……”
　　郑姚不吭声了，他彻底睡着了。
　　“姚姚！郑姚！”查客醒又喊了两声，郑姚睡得昏天暗地，完全没有反应。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等郑姚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他躺在一个陌生房间的陌生床上，看着坐在床边躺椅上看i pad的查客醒，郑姚睡眼惺忪的问：“这是哪？酒店吗？”
　　查客醒抬起头，努力的微笑，没有答话。


第46章 可不可以不讲道理
　　郑姚迅速恢复清明，跳下床，撩开窗帘。
　　窗外很荒凉，像是未开发完的一块土地，没有山水，也没有任何地标性建筑。同时，郑姚敏感的发现，窗户的玻璃是特殊材质，敲击，听声音就知道非常坚固。
　　玻璃外还有网格状的钢架。
　　“阿醒，这是哪里？”
　　“本来是困住我心中野兽的地方……”查客醒站了起来，他的眼镜反射着窗口的光，他缓慢的说：“现在可能，要困住你。”
　　………
　　郑姚在整栋房子里转了一圈。
　　这是一间二层别墅，单层大约二百平，房间很少，楼上楼下各一间超大的卧室，其余都被拓成一览无遗的开间。窗户也很少，仅有的几扇都装上了特殊玻璃，窗框由厚厚的金属板固定，窗外有网格钢架。
　　两个卧室都有金库级别的锁，目前属于开启状态。
　　室内尚且如此，别墅前后两道大门，不用看也知道只会更牢固。
　　“这房子……你准备了多久？”郑姚站在说话带着回声的空旷客厅，似笑非笑的问：“这可不是一两个月能装修好的！”
　　“去年十二月开始准备……”查客醒回忆了一下，“就是你带着宋米琪去影城开业典礼那天，我开始选址。”
　　“可够早的！你说你想囚禁我，而且只要你想，你就能做得到——”郑姚走近，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笑容甚至带着欣赏的意味，“阿醒，你果然从来不说大话！”
　　其实还不够早，这里不过是个粗糙的半成品，原本是个临时中转站。
　　查客醒心底叹息，仰着脸，淡淡的说：“是囚禁，还是度假，看你怎么想吧！这房子有些日常功能需要APP操作，你要住一阵子，我先带你熟悉一下——”
　　郑姚的手收紧，改成捏住他的下巴，狠狠的摇晃了两下。
　　“放、我、走！”
　　“不可能。”摇晃的力度很大，查客醒有点晕，眼镜腿稍微滑下来一点。
　　郑姚迅速从查客醒裤兜里抽出手机，本没抱什么希望，结果一按亮居然有信号，他知道查客醒的锁屏密码，迅速解锁想拨号。
　　查客醒也不抢，只是说：“你的电话我没拿走……就在卧室的床头柜，你可以用，可以打电话可以上网，只是没有办法发送位置，也定位不了这里，这里屏蔽了卫星信号，网络IP也进行了处理。”
　　他设计之初就没打算阻断郑姚与外界的联系，郑姚是那么怕寂寞的人，把他一个人囚禁在这里，还不让他与人交流，郑姚一定会发疯。
　　他舍不得郑姚寂寞。
　　“你可以报警，如果你想把我送进去的话。但报警了，警方会调查，你也会被警方关注。”查客醒推了一下眼镜，继续说：“你可以给任何人打电话，包括你的家人，你哥，你姐……你的Julie姐……你随意……”
　　郑姚试了一下，果然开了GPS提示无法定位，他甚至看到了查客醒和他大哥郑程的通话记录，以及查客醒和郑程沟通的短信！
　　“我已经把他藏起来了。”
　　“不要告诉我位置，不要告诉任何人位置。”
　　他丢下手机一掌挥了出去。
　　“你们联合起来囚禁我？！”
　　查客醒被打得跌坐在地上，刚扶正的眼镜飞了出去。这不是郑姚失控的力道，远不到全力，但还是打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嘴巴里有铁锈的味道。
　　他可能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看着查客醒眯起失焦的眼睛四下乱看，郑姚咬牙压下怒火，将眼镜捡起来，粗暴的给他戴上。
　　眼镜有一片出现了条裂纹，影响不大，查客醒扶了扶镜腿，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很卑劣，明明说扑车救郑姚的事不重要，希望郑姚忘记——但这一刻却在庆幸郑姚记得。
　　有那件事存在，郑姚就心有顾忌，不可能真的对他动手。
　　不然这可能不是一掌而是一拳，可能不是咬到舌头，而是直接把他打吐血。
　　虽然有时他也想，郑姚真的揍自己一顿也没什么，只要别揍死了就行，他偶尔都会觉得自己挺欠揍。
　　“阿醒，你不能这样，你得放我走！“郑姚蹲在他面前，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你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要是没有这‘重要’的事情，我也不会带你来这里……”
　　双手撑着地，查客醒缓缓站了起来，郑姚也跟着站了起来。
　　查客醒开口：“我知道你准备了好多个计划，你的复仇计划，但是我告诉你，通通行不通。你的Plan A和Plan B，也许在US可以，在CN绝对不行！”
　　“Julie姐告诉你的？！”郑姚不敢置信。
　　朱莉告诉了郑程，朱莉本来就是郑程派来帮助郑姚、也是看着郑姚别乱来的人，是郑程选择告诉他。
　　郑姚很信任朱莉，也许，远比信任他更多……查客醒苦涩又庆幸的想，她“背叛”你了，她并不比我更值得你依靠。
　　“郑姚，你耐心听我说……”查客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且不说谢添业身边有保镖，你根本不可能得手，就是你能，你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警方查不出来？还是你要干完就跑路到US再也不回来了？”
　　查客醒突然怀疑，郑姚的Plan B，打的这个注意。
　　再也不回来了……也没什么，如果Plan B是万无一失的计划，他可以去US与郑姚生活。但这个计划并不是，郑姚可能当场被捕，也可能根本出不了海关就被通缉。
　　“我不管你家在US有什么能量，这里是CN，你哥也说你们家的手伸不到CN来，我也没有那种凌驾于法律之上保护你的力量。”查客醒唇角泛起苦笑：“你要是真的执行了你的前两个计划，我只能像帮杨丹一样帮你，给你请刑辩律师打官司，争取判个死缓。”
　　查客醒伸出手，摸了摸郑姚的头发，试图再一次说服他：“至于你的Plan C……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
　　“那我就什么也不做看着？看着害死我爸爸的凶手逍遥快活子孙满堂安度晚年？！”郑姚一掌挥开他的手。
　　“郑姚，我说过，你不要着急，我会想办法，会让他受到惩罚……”
　　“用你商战那一套办法，徐徐图之……搞个十年八年，就算你搞得他倾家荡产，就算他去要饭——”郑姚愤怒的低吼：“不，哪怕你有本事把他搞成经济犯坐牢了，他也死不了！”
　　“你哥哥姐姐也会想办法——”
　　“我哥我姐说的那些都是在拖延我！”郑姚冷笑：“如果证据真的那么好追查、掌握，我爸不会查了那么多年，一无所获，还被他害死！如果罪恶都能被光明正大的制裁，郑许接手的‘生意’又是什么？就算真的掌握了法律认可的罪证，CN法律能制裁他在US雇凶杀人吗？！他要是一辈子不回US呢？！”
　　郑姚上前一步，揪住了查客醒的衣领，似乎想把他提起来，最后还是忍住了，“阿醒，你很聪明，但是你不懂！”
　　郑姚只是心思没有查客醒那么深，但在某些灰色地带的问题上，郑姚很有天赋、很敏感，远比查客醒明白得多。
　　“我要他的命！”郑姚深吸一口气，双手按着查客醒的肩膀。
　　“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查客醒说。
　　“永远不存在完美无缺的时机。”看向查客醒，郑姚那双醉人的眸子里，第一次充满了恳求：“现在的时机，已经足够好了。错过现在，要再等一两年才能找到新机会，我不想徒劳的等下去了……阿醒，你放我出去！”
　　查客醒避开了他的眼睛，颓然的低下头。
　　他不得不承认，郑姚说的都没错。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甚至包括设计冯启祥和谢添业两虎相争的最终结局，其实都是假设。人的想法是变化的，最后到底会怎么样，没人能担保。也许真能斗到两败俱伤，也许斗一斗双方就收手了……儿子的仇到底有没有毕生的基业重要，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郑姚已经无法再等待他“徐徐图之”下去了。
　　“也许你的方向没错，但你有计算过成功率吗？我没有办法接受，你可能‘失误’导致的后果。”
　　“阿醒，我好像从来没有说服过你。”郑姚垂下手臂。
　　查客醒只能苍白的说：“郑姚，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阿醒，你能不能……不跟我讲道理呢？”郑姚抱着最后一丝期冀：“因为，我想这么做，所以你就支持我，不问对错，不管结果，可以吗？”
　　郑姚的眼眸很深邃，同时也很清澈，他定定的凝视一个人的时候，仿佛一面镜子，能照出对方的灵魂。
　　郑姚凝视着查客醒，等着他说“可以”。
　　像十六岁那年义无反顾的从三楼跳下来，把护照举起，让他快走的时候那样说“可以”！
　　“你瞒着我行动，不就是知道我不会答应吗？”
　　可惜他的阿醒，已经变成了永远清醒的查客醒。
　　“你真是——混账！”
　　郑姚后退几步，身体陷进横跨了整个客厅的巨大的沙发里。
　　他吵不赢查客醒，他从来只能等待查客醒冷静思考后做出判断的结果——而现在这个局面，大概就已经是结果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查客醒回忆了一下，他和郑姚，争吵过、撕扯过、互相攻击过，但很少沉默，他们的沉默都发生在紧紧相拥的时刻。
　　而不是这样，两两相顾，无话可说。
　　郑姚终于开口：“你要囚禁我到什么时候？你不能囚禁我一辈子吧？”
　　“到你的Plan A、Plan B、Plan C的时机都失效的时候。”
　　“可我出去了会继续谋划——”郑姚仰起头，冷笑：“我会继续有Plan A、Plan B、Plan C——”
　　“是的，可是你需要时间，也需要时机。我承认，你的时机虽不令我满意，但已经难能可贵，你再心急，也不会毫无章法的行动。你也说了，这个时机错过了要再等一两年，到时候再看吧，如果可行……我不一定会反对，还会帮你。”查客醒缓缓说。
　　“如果你觉得不可行，就会再把我囚禁起来是吗！”郑姚抬起头，双眸喷火，恶狠狠的瞪他：“你觉得被你囚禁一次，我还会轻易让你得逞吗？”
　　“不会像这次这么轻易……但我总有办法的……”
　　“是啊，你总有办法的……你对自己可真自信啊……”郑姚气得想拿东西砸他，但长长的沙发上只有抱枕，最后他泄气的垂下肩膀：“你不是我的小弟，从一开始就不是，你‘追随’我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愿，你大概就从一开始就觉得，你总有办法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吧！”


第47章 最爱的那个孩子
　　查客醒沉默了一会儿，又拿起i pad，把智能家居的学习模式打开，递给郑姚。
　　郑姚没接，只是问：“你要在这里监视我吗？”
　　“如果你需要我陪你——”
　　“我不需要，我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掐死你，我在用全身的力气克制我弄死你的冲动——”郑姚终于忍不下去了，抬脚踹上查客醒的肚子，大吼：“你滚！你立刻滚！我不敢确定我能控制多久！”
　　“好，我会每天来看你……”查客醒又被他踹得跪在地上，哪怕郑姚是坐着踹的，这力量也让查客醒内脏一阵翻涌，比十几年前在烧烤摊踹他肚子让他滚时可疼多了。
　　“这里有很多个冰箱，有足够的食物，你有什么需求可以给我打电话，也可以——”
　　“也可以直接对着监控说是吗？”郑姚满脸嘲讽：“卫生间有没有监控？我拉屎你也能看到吗？”
　　“没有。”
　　郑姚闭上眼，“行，你滚吧！”
　　别墅的门，是银行金库的操作方式。用特殊指令打开第一道，人来到两门之间的位置，锁上第一道，才能再打开第二道。
　　郑姚一直在沙发上坐着，没有试图在查客醒出门时搞小动作，他知道查客醒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就算郑姚不赶查客醒，他也不能一直留在那房子里，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很多自己的事，很多郑姚的事。
　　忙碌个把小时他会打开APP看一会儿郑姚，有点像家长看幼儿园监控下的小朋友，不同的是，看几眼确认郑姚有好好的吃饭好好的玩i pad好好的睡觉就关上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很抵触从监控里看郑姚。
　　自由自在的郑姚，被他囚禁在牢笼里……他没有折断苍鹰翅膀的快感，他怕郑姚翅膀下的风不在他身边吹过。
　　他突然感到庆幸，庆幸研究所毕业那年发生的一场意外，破坏了一件他蓄谋了四年的计划……错过那个时机，他短期内找不到机会，只能用特殊手段，把心中的野兽关了起来。
　　两年半以前某条新闻曾让野兽蠢蠢欲动，险些破笼而出，好在“手段”依然奏效。
　　可是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但现在觉得，那场意外来得很好。
　　他当年如果真的执行了计划，一定会后悔，他可能并不想拥有一个不自由的郑姚。
　　…………
　　查客醒每天都会去房子里陪郑姚待一会儿，去时间不定，待的时间长短由郑姚什么时候赶他决定。
　　那天午后，查客醒站在床头凝视着午睡的郑姚。他的头发比平时还要凌乱，大概是洗完澡没有吹干就睡了。
　　房子里的空调温度是郑姚喜欢的，冰窖一样的冷，查客醒几乎看见了出风口冒出的白烟。
　　这样不吹头发就睡，会不会头疼？
　　查客醒皱着眉，伸出手，睡熟的人突然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郑姚面无表情，冷冷的问：“你是不是想干我啊？”
　　查客醒没有这种心情，伸手拨弄郑姚脸上的发丝，被他一巴掌打开。
　　“可以的，囚禁Play，想玩吗？”郑姚坐了起来，摸出烟来点上，“要不要把我捆起来？我可以配合你，想怎么来都行，你爽完了，就放我走，怎么样？”
　　房子里放了很多烟，都是郑姚喜欢的牌子，查客醒从来没劝过他戒烟，因为郑姚烟瘾并不大，他只是喜欢叼着而已。
　　但郑姚最近的烟抽的很凶，一天能抽上他以前一个礼拜的量。
　　从监控里看，他清醒时几乎都在抽烟，有时烟雾会遮住他的脸，查客醒看不清他的表情。
　　“郑杨三今天给我打电话，问我去哪里了……他说他一直在找我……”郑姚吐出个烟圈，苦笑：“只有郑杨三在找我……我大哥大姐，居然都和你站统一战线！”
　　查客醒轻声说：“你看，你大哥大姐都不急，都没有非要动手，你何必……”
　　“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郑姚的目光透着烟雾看向不知名的方向，半晌缓缓道：“你是不是觉得，郑杨三有点怪？”
　　查客醒点了点头。
　　“他小时候不怪的，他小时候人见人爱。他是杨姨最小的孩子，杨姨是老头最宠的女人，所有人都觉得，郑杨三会是老头最爱的孩子……”郑姚低头笑了一声，可能是刚睡醒，可能是香烟的刺激，他的声音有点嘶哑：“我是杨姨养大的嘛，一直和他们住一起，那年我十五，老头带着我和郑杨三去钓鱼——汽车被装了炸弹，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杨姨痛彻心扉的呼喊声中，放弃了只有五岁的郑杨三，扑向了我！”
　　郑姚把烟弹飞了，划了个弧线。
　　“郑杨三就“嗖”的一下被炸飞出去了，掉进了水里，捞出来的时候都休克了，在医院抢救了好久，命大没死，但可能大脑缺氧后遗症吧，好了以后就怪怪的了，像个弱智。”
　　烟没有灭，地板是防火材料，但被熏黑了一个点。
　　“老头也被炸伤了，后背一片焦黑，只有我，连层皮都没破。”郑姚终于看向查客醒，漂亮的眼睛里打翻了香槟：“杨姨没有怪我，没有人怪我……可是我怎么能不怪自己？！阿醒，你明白吗？老头他偏心我，我不懂他为什么偏心我，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偏心我……他总说我像他……我明明不像的……”
　　查客醒再度伸出手，理了理郑姚的头发，这次没被拒绝。他的头发已经长到腮边了，发尾被流下来的泪水打湿，卷翘起来。
　　“我是老头——最爱的孩子！”
　　“谁都可以说徐徐图之，我不可以！”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为老头报仇那个人必须是我！”
　　“我欠他的，我欠我所有兄弟姐妹的——我是我爸，最爱的那个孩子！”
　　郑姚一句话一句话的说完，抓住了查客醒的手腕，湿漉漉的脸在查客醒的掌心磨蹭，他的睫毛被泪水压弯，他哀求着开口：“阿醒，放我走……求你了……”
　　“对不起……我不懂……”查客醒的确不懂这种被偏爱的压力和使命感，因为他从未得到过。
　　查玉州心里只有查清乐，查天阙出于愧疚更偏心查客承，曾玫其实更偏爱小儿子查客诺。他是家里最懂事、最沉稳、最有分寸的那个，不曾拥有，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偏爱。
　　查客醒甚至说：“哪怕我爸爸被害死了，我也不会为了手刃仇人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郑姚被激怒了，如出笼的猛兽一样扑向查客醒，将他扑倒在地板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只需稍稍用力，也许几秒钟就能让查客醒断气，或者一秒钟就能扭断他的颈骨。
　　“这个世界上就没什么人能让你置身危——”郑姚突然住口。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没有人能让永远冷静的查客醒主动置身危险之中呢？！
　　郑姚没有松开手，他就那样按着他的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泪一直滴落，落在查客醒的镜片上。
　　“如果我会恨你呢？”
　　“那就恨吧……”
　　“如果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呢？”
　　“你会原谅我的……”
　　郑姚的手松了力道，他转而抓住查客醒的衬衫领，用力的拽了两下：“你别逼我放手——”
　　“别放手……”查客醒伸手去抱郑姚，可是他够不到。
　　………………
　　监控里的郑姚没有任何过激行为，只要查客醒不去惹他，他甚至连盘子都没有打碎一个。
　　但是每天吃饭睡觉打游戏，真的太寂寞了，查客醒偶尔看一眼，都觉得太寂寞了，于是他问郑姚需要不需要养个宠物，猫、兔子、仓鼠、鹦鹉，或者乌龟之类的……
　　郑姚说：“养条狗吧！”
　　查客醒不赞同：“养狗得遛……”
　　对上郑姚冰冷嘲讽的眼神，查客醒收声。他的姚姚，也学会阴阳怪气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就快结束了，郑姚的Plan C的时机也快过了，再有几天——保险起见，再一个星期吧！
　　……
　　那天查客醒有个很重要的会议，第三季度的经营分析报告会，所有高管和大股东都会到场，他要听取报告，他要做总结发言和第四季度乃至全年的营收预期。
　　查氏传媒是上市公司，这些报告要提交监管部门，然后向全体投资者公开。
　　他一早去那个房子里待了一会儿，到的时候郑姚还没醒。
　　查客醒亲自下厨，他又学会了几个新的早餐样式，但这里不方便开火，只能用电磁炉，他打算等结束之后，再一样一样做给郑姚吃。
　　查客醒很用心地煎了四颗蛋，形状不完美的都被他吃掉了。他知道郑姚喜欢吃溏心蛋。
　　把烤好的面包和萨拉米摆在盘子里，开了金枪鱼罐头，又切了牛油果和蜜瓜，查客醒打算做几份三明治，扭头去冰箱里找沙拉酱时，发现郑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就倚在厨房门口看着他。
　　“姚姚……”查客醒叫了一声。
　　郑姚立刻转头，坐到餐桌前，表情有点不耐烦，他问：“你什么时候走？”
　　“我想和你一起吃个早饭。”查客醒把盘子端出来，他不打算组装了，开放三明治也是三明治。
　　“看你就没胃口！”郑姚双手环胸，双腿搭在桌子上，一只脚没穿拖鞋。
　　查客醒正相反，他对着郑姚的裸足也很有胃口，他甚至想咬一口。
　　他也的确咬过。
　　他们的情事基本上无所顾忌，郑姚身体的所有部位，他都品尝过。
　　似乎察觉了查客醒的目光，郑姚直接分开腿，邀请的用下巴点了点自己的下身。
　　“要不然你吃我吧？你这都两个礼拜没搞了，我看你憋的嘴都长泡了！”
　　查客醒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郑姚是在求欢，他只能放下面包，讪讪地离开。
　　上午又和CFO碰了一下头，两人正在讨论营收数据，手机亮了一下，他收到一条陌生短信：
　　“我是Melody，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第48章 Melody
　　看着那个名字，查客醒的眼球胀痛。
　　Melody，发烧状态下和郑姚缠绵的Melody，让郑姚念念不忘到和他做的时候都要提一句的Melody！
　　查客醒不想见郑姚任何一个红颜知己，朱莉的存在让他疑神疑鬼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掩饰的很好，郑姚没发现而已。
　　但是他又怕Melody真有什么要事，在这个时刻，他怕自己因为狭隘嫉妒而错过可能会对郑姚有影响的事情。
　　他同意了，Melody发给他一个定位，就在离查氏传媒大楼不远的一间茶室。
　　查客醒婉拒了CFO一起去员工食堂吃午餐的邀请，提前十分钟到茶室，他不愿意做后进包厢被人从头到尾打量的那个。
　　他点了一壶价目表上最贵的茶。他平时只喝白水，不太懂茶，什么绿茶红茶乌龙茶，什么发酵半发酵，他都不太懂。
　　他在茶室谈生意，点茶就点最贵的那壶，这时对面的合作伙伴就会说查总喜欢这个茶啊，然后侃侃而谈替他把这茶叶的来龙去脉采摘时间炮制工艺讲解一遍。
　　查客醒没什么兴趣爱好，对衣食住行都不算讲究，他自己吃饭就是白水搭配一切没味道的白人餐，穿衣就是大衣西装衬衫按季节增减，房子能住就行，车子公司按级别配给。
　　他不打游戏，除了查氏传媒不关注其他股票，他会马术会打高尔夫会演奏好多种乐器，但那是技能，不是爱好。
　　他连知心朋友都没有，他那几个公立学校的同学算是知道他最多秘密的人，但他也不完全信任他们，一件事总是要拆分开来让几个人做，而且这几个人也是不同阶段的同学，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他活了二十七年，除了赚钱和郑姚，他什么都没追求过。
　　人生的所有色彩，都是那轮月亮反射的光。
　　月亮落山的时候，并不会有太阳升起来。
　　杯中茶晾到可以入口，包厢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短发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没有坐下，就站在查客醒的斜对面，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他先到还是没逃过被打量的命运。
　　然后他直视Melody，原来他同学去唐人街拍的那张照片上，郑姚搂着的短发女孩是Melody。
　　他突然觉得郑姚也很长情。
　　Melody是他见到的郑姚的红颜知己中最年轻的，应该和他差不多大，甚至还小一点，穿着紧身的皮衣皮裤，形象气质都非常像大哥的女人。
　　打量了足足有五分钟，她开口了：“查客醒，我是你和郑姚的媒人！”
　　见过大世面如查二少一时也有些怔愣，这和他想象中的开场白不一样。但心思缜密如他几秒钟后反应过来，缓缓的说：“你是那个被MXG帮老大的儿子……欺负的女服务生。”
　　“对，我那时在叔叔的艾灸店帮忙，那个畜生突然抱住我动手动脚，被我用酒精灯点着了头发，他殴打我还要对我用强，郑姚踹开门冲了进来，一脚将那个畜生踢飞，踩断了那个畜生的孽根！”Melody说话的声音非常清脆，讲述的时候甚至很兴奋：“我当时就爱上姚哥了，我想这就是命中注定，他脚踏七彩祥云为我而来，他是我的意中人，我这辈子非他不嫁！”
　　查客醒能想象那个情景，在少女最危难的关头从天而降且俊美无双霸气不羁的大男孩，谁能不爱上那样的郑姚呢？
　　可是他不是来听郑姚和红颜知己的风花雪月的，查客醒开门见山的问：“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我等了姚哥两年多，他终于回来了，可是他不接受我，他说我太小了不和我好，他那时就有Julie姐和玲玲姐了……可我不在乎，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查客醒站了起来，他决定不再听下去了，他觉得Melody就是来挑衅的，并没有什么真正重要的事。
　　而且这短短的几句话，他就断定这女孩有点缺心眼儿。和朱莉那样的女人发生冲突他不怕，朱莉体面，这个女孩……会不会哪句话没答好被激怒就冲上来挠他非常不好说。
　　他下午还要开会，他不能顶着一脸指甲印出席。
　　Melody移步挡在他面前，继续说：“有一回姚哥差点被绑架了，他醒了后居然哭了，他说他谈了一场恋爱但是被甩了，甩他的人连个理由都没给他，连个告别都没有！”
　　走不掉，他又不能动手，可面对面这么站着，查客醒恍然觉得自己好像短剧里与情敌对峙的女主角……也许只是女配角……于是又重新坐回位置上。
　　他看了看表，决定给Melody十分钟，就当是为这个女孩跨越重洋而来的机票买单了。
　　“我说那种始乱终弃的垃圾有什么好怀念的，那个人肯定不喜欢你，但是我喜欢你啊！他说不是的，那个人喜欢他，他说那个人——”Melody俯下身，直视查客醒的眼睛。
　　Melody有一双猫一样的眼睛。
　　查客醒在她的眼睛里，看到愤怒、嫉妒、憎恨和悲伤。
　　“他说那个人为他跳了三楼！”
　　查客醒的眉头跳动了一下。
　　“我以为会听到什么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故事，我以为那是个多么勇敢无畏，为姚哥赴汤蹈火的情敌——结果——哈哈——跳三楼——”她突然激动起来，一只手拍着桌子，“多少人愿意为他去死，可是他却说你为他跳了三楼——我愿意为他跳刀山火海可是他却说你为他跳了三楼——”
　　桌子上的茶杯，随着Melody大力拍击的动作而震颤，查客醒默默的把杯盖盖上。
　　他还想把眼镜摘下来擦一擦镜片。
　　“我那时就知道，爱和不爱，差别就是这么明显。”Melody终于吼完了，在查客醒对面坐下，双肩垂下，自嘲一笑：“可能，你为他跳个皮筋，他都会觉得，好感动啊……你为他跳了皮筋……”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告辞了。”终于没有人挡门了，查客醒起身往外走。
　　“查客醒！”Melody在他背后低吼：“你配不上郑姚！”
　　查客醒不这么觉得，他的确不是种马小说里聪明漂亮、没有自我、包容男主花心还提供资源的良配，但他小心翼翼捧出来的爱，配得上最好的郑姚。
　　午休浪费在茶室，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放着一支治疗唇部疱疹的药膏。他的秘书向来贴心，但是不用，他的药很快就可以吻上他的嘴唇了。
　　查客醒饿着肚子参加下午的重要会议，隔个十几分钟就拿出手机看一眼监控，周围有人，他每次只敢看一眼。
　　郑姚在吃饭，吃完饭午睡……和每天没啥不同。
　　但查客醒隐隐觉得不对劲，Melody专程从US过来找他，真的就是为了挑衅一下吗？
　　他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郑姚翻了个身，两腿夹着被子。
　　那房子他每次去都觉得冷，他不在，郑姚肆无忌惮的把空调开得很足，睡觉时也不好好盖被，每次肚脐都露出来——
　　查客醒把手机扣到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刚做完汇报的电子商务部门高管在等CEO的提问，听到声音看过来，迟疑的开口：“查总？”今年他负责的部门业绩非常好，增长30%个基点，他的汇报没理由会让COO不满啊！
　　对面的查天阙本要夸赞几句，及时住口，问：“查总，你是怎么想的？”
　　查客醒握了握拳头，他其实没发现什么，但他就是感到不安。
　　坐他身边的CFO林衍开口：“查总是不是不太舒服，您今天中午好像都没吃午饭。”
　　“是……我胃疼，撑不住了……”查客醒站了起来：“总裁，抱歉我要请个假——”
　　查天阙赶忙摆手：“你快去医院！”他这个二儿子从来成熟稳重做事有分寸，再重要的会议也没有他身体出问题重要！
　　查客醒立刻驱车去那个房子。
　　那房子在郊区，位置偏僻，是个开发完只卖出去一栋的楼盘——开到一半的时候他想，他车上有信号屏蔽装置，不怕被装跟踪器，但是Melody会不会跟踪他？
　　被跟踪他也不怕，知道位置又怎样，难道能在外面劫持他逼他开门？又想想Melody那缺心眼儿的劲头……也不是没可能，不过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开的。
　　虽然只是个半成品，但作为短期使用已经足够固若金汤了。
　　一定不会有问题的，他只是去确认一下。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路上的车越来越少，他下了快速路开进颠簸的没怎么整修过的土路，在天黑前来到一处荒凉的连保安都没有的别墅区。
　　他把车停在别墅前，这里已经门户大开。
　　而他一路盯着的监控上，郑姚正在客厅打游戏。
　　他后悔了。他应该把郑姚带去LON，那里有他真正的“堡垒”。
　　查客醒下车，皮鞋在破败的土路上踩出一步步脚印。
　　他缓缓的走进房子，空旷的客厅里没有打游戏的人，长长的沙发上半坐半躺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卷曲的高马尾铺散开来，耳朵上戴着精致的铃铛耳饰。
　　听到脚步声，她睁开了凤眼。
　　“又见面了，郑姚的小男孩！”
　　作者有话说：
　　与正文无关的小背景：Melody&玲玲&朱莉有个三人小群，里面对查客醒的代称就是“跳三楼那个”


第49章 我要郑姚活着
　　查客醒环视一圈，卧室的门也敞开着，最起码一楼，再无他人。
　　他冷静的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得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哪里有遗漏，下次，才能做得更好！
　　没见到预想中的愤怒跳脚，严令玲失望的坐了起来，偏头看着他，笑道：“你当年没有把包子让给我，但我把郑姚让给你了，我够意思吧！”
　　“包子是我自己排到的。”
　　查客醒低下头，看着放在茶几上的ipad，屏幕上显示系统升级。房间里的所有智能系统都失灵了，空调停止工作，盛夏灼热的空气从大门口吹了进来。
　　“郑姚说你这个房子是去年十二月底之后购入的，我们就查了你所有的朋友在那个时间点的购房信息。”严令玲站起来，耸了耸肩：“没想到你没有朋友……但总有一些有来往的小学同学吧，有个姓吕的买了这个房子。郑姚把所有门锁的照片发给我，我们找到了制造商，搞到了初始代码，破解了门锁——”
　　“‘我们’？”查客醒立刻意识道：“是季升宜做的？！他怎么敢——”
　　季升宜是郑程的下属，他被郑程派来协助郑姚。但是郑程和他达成共识囚禁郑姚，季升宜那个唯唯诺诺没有骨气的东西怎么敢违抗郑程的命令，他不怕郑姚有个三长两短——郑程会要了他的命吗？！
　　季升宜人品不行，能力却很出众，是他大意了，哪怕他并没有向季升宜透露郑姚的任何消息，可是他也没有防备那个有戴绿帽子癖好的狗东西！
　　“有没有可能，他原本是郑姚的人？他和郑姚的确算不得熟，但从隶属关系上来说，他是郑姚转给郑程先生的。”
　　“因为你？”
　　“是的，不过他的确有顾虑，所以我来了。他听我的话，比起郑先生，他更怕我！”严令玲骄傲的说。
　　查客醒眯起眼睛：“那你不怕郑许女士怪罪你吗？”
　　提到自己的“顶头上司”，严令玲明显瑟缩了一下，脸上的骄傲变成了无可奈何：“我怕！可是八年前我怀着孩子跟他说，姚姚，帮帮我，他没有拒绝我。现在他说玲玲帮帮我，我也无法拒绝他。”
　　查客醒被气得笑了出来，这真是义无反顾、肝胆相照、可歌可泣的江湖儿女情啊！
　　得到答案就不再浪费时间，查客醒驱车赶往TJ港，离京市最近的码头。现在这个时候，只有Plan C还有一线可能，郑姚之前准备出海的东西都被他扣下了，他上不了船，他走不掉！
　　他在码头租了仓库存放那些东西，他打视频电话给管理员，要求对方立即进仓库连线拍摄给他看。管理员照做，仓库里没有任何异常，东西都在，管理员出去又在视频中给仓库落锁。
　　查客醒的心稍安。
　　赶到TJ港时夜幕已经降临，码头上灯火通明，他的仓库的确没有问题。
　　查客醒转头望着起了风浪的海面，注视着吊装机起伏繁忙装货卸货、点着航行灯的船只来往穿梭的码头，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得派人守在TJ港等最后的时间窗口过去，他得抓紧时间找到郑姚——
　　对了，易小姐！
　　他虽然囚禁了郑姚但没有通知易小姐解除保护，易小姐一定知道郑姚在哪里。
　　不管易小姐的原则是什么，他必须问出郑姚的位置！
　　他拨打易小姐的电话，却一直不在服务区，他只能先发短信留言询问。
　　焦急的等待回复时，半垂着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白色的小羊皮鞋，一位娇小美丽的女人正坐在不远处的另一间仓库门口。
　　她背对着大海，海风轻拂她飘逸的长发和半身裙的裙摆，夕阳映照下，忧郁得像一幅油画。
　　是朱莉。
　　查客醒缓缓走过去，看着朱莉面前空空如也的仓库，地上还有清晰可见的拖船的痕迹。
　　好啊郑姚！查客醒浑身发冷。
　　他想郑姚你果然永远是我的老大，你生动地给我上了一课，你让我知道我混一辈子也只能是你的拎包小弟，我谋划再多不如你心意一动，江湖儿女从来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不问对错不计后果只问自己的心值不值得！
　　郑姚，你值得——你值得你的红颜知己为你奋不顾身，你们联手把我变成了自以为是的大傻逼！
　　“为什么？”查客醒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他人生第一次有了对女人动手的冲动！
　　明明是朱莉把郑姚的计划告诉了郑程，为什么又重新准备好一切帮郑姚出海？！
　　“姚姚在电话里求我……他说‘Julie姐你让我去吧，这是我唯一能手刃仇人的机会，如果我不能为老头报仇，我这一生都会不快乐的’。”朱莉转头看着他，未干的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我爱他，我没有办法拒绝他。”
　　“你的爱情就是送他去死吗？！”查客醒终于失控，他一把将朱莉提了起来，他甚至想把朱莉丢下海。
　　囚禁郑姚可以说是朱莉一手促成，现在她又因为爱而“反水”，他简直成了郑姚和朱莉那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中自作聪明的小丑！
　　“查先生，当年郑叔叔出事的时候，姚姚不顾一切要回US，你那个时候也帮他偷护照，为他跳楼，你难道不知道他要是回来了也可能会死吗？你那个时候也选择帮他了啊！”
　　真是尽人皆知的“跳三楼”的往事啊！
　　查客醒松开手，苦笑起来：“我那个时候十六岁，我那个时候的爱情是哪怕他会死我也要帮他支持他——”
　　可是我现在二十七岁，我是个能保持清醒的成年人了！
　　他耳畔响起郑姚嘶哑的声音：“阿醒，你能不能不跟我讲道理呢？因为我想这么做，所以你就支持我，不问对错，不管结果，可以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我是永远理智的查客醒，我要把你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叮铃！
　　查客醒的手机响了，是易小姐回复的短信。
　　“查先生，三个小时前，郑先生到了公海，超出了我的负责范围，我现在返航途中，抱歉信号不好，上岸再联系。”
　　查客醒攥了攥手机，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清醒！
　　垂眼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朱莉，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把郑姚出海的全部情况告诉我，我现在已经无法阻止他，他去做他认为必要的事情了，但事情结束后，我得接他回来。”
　　我现在的爱情是，我要他活着，无论如何，我要郑姚活着！
　　…………
　　起风了。
　　海上的风总是突然的来又突然的去，瞬息万变。再大吨数的船只在大海面前也只是一粒沙尘，仿佛只要出海，命运就不再由自己做主。
　　谢添业裹了裹衣领走出船舱，到甲板上透透气。他年轻时也出过海，从CN坐船去US，郑和光跟他说越是晕船就越要起来走一走，不然会一直吐下去。
　　他的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在五米外的距离跟着他。
　　这是一艘千吨级别的远洋捕鱼船，隶属RUS，从海参崴出发，目的地是北太平洋中部公海。
　　谢添业是中途上的船，他要在这条船上见一个人。
　　他走到主甲板，几个高大的水手正在放网，还有几个人在收拾工具，有一个人拿着水管冲地，地面上都是血，是金枪鱼的血。
　　谢添业是个谨慎的人，他从不亲自去运某些东西，出了任何事情他都能撇清干系。郑和光抓了他近十年的把柄也没能抓到，只能借着劝他收手刺探口风，他每次都抵死不认，郑和光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这次不一样，这是一条新的线路，是东南亚人帮他介绍的一个半岛的大生意，因为是第一次会面，他必须本人来才行。
　　但也只是会面，他是绝不会让自己和“那些东西”在一条船上的。
　　捕捞上船的金枪鱼经过初步处理，会被立即超低温冷冻保存，甲板上只剩一条体型稍小的鱼正在被分割，一名水手动作利落手法娴熟的剖开鱼身，清理内脏，根据部位将鱼分割成几大块。
　　那水手注意到了谢添业，拿着一块新鲜的还在微微弹动的鱼肉走了过来。水手高大、不算很健壮、皮肤晒得发黑泛红，满脸的胡子，大声用俄文招呼他来享用美味。
　　谢添业没有走开，他的保镖在五米外的地方看着他，他很安全。这是一块大腹肉，脂肪有霜降一般的纹理，是鱼身最肥美甘甜的部位，他想今晚可以加餐了。
　　他掏出烟来递给水手，还想拍拍水手的肩膀以示平易近人，水手的手臂很长，手与烟错过，一把突然出现的匕首刺穿了他的胸口。
　　谢添业不敢置信的睁大眼，那个水手如鬼魅一般无声地接近，不算粗壮的手臂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勒住他的脖子迅速调换两人的位置，同时握着匕首的手腕转动，将他的心脏搅成烂肉。
　　枪声在水手伸手的瞬间响起，或许是顾及着他，子弹在脚边的甲板打出一排弹孔。下一秒他的保镖猛扑了上来，狠狠的撞上水手穿着水靴的一脚。
　　铁钳一样的手掌擒住他的喉咙，在弹雨中拖着他往后退，从围栏一跃而下之际，谢添业觉得自己的颈骨也被扭断。
　　沉入冰冷的海里，水手放开他向远处游去。
　　我死定了……谢添业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结局必然是葬身大海。
　　他恍惚间看见郑和光的脸，很让人厌烦的一张脸，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出身，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折磨，年轻时被枪抵着头，头被插进马桶里也不是没有过，好不容易混出点名头了，不想着雪耻，不想着赚大钱，不想着把那些人都踩在脚下，居然还总把“不争”挂在嘴上。
　　不争——不争早就死八百回了！
　　他不仅讨厌郑和光，也讨厌郑和光身边的人，例如阿梁，总是以郑和光的保护者自居，但又怎么样呢？他故意把动手地点选在阿梁女儿的学校附近，阿梁果然去接女儿了，在子弹乱飞的时候，他果然去保护女儿了。
　　郑和光，你号称知己遍天下，无处不亲朋，可是你死到临头才意识到，其实，唯一愿意为你挡子弹的只有十几岁的我啊！
　　谢添业咽气之前，又想起了收割自己性命的水手。
　　不知是受谁指使，拿了多少买命钱。水手的腿中弹了，落水时在海水中散开血雾，他也命不久矣，在受伤的状况下，没有人能在大海里活命，鲨鱼会将他吃得不剩一点残渣。


第50章 疯狂的查总
　　Gigabyte偷偷的看了一眼查客醒的脸色。
　　他被查总招进查氏传媒三年半了，也为查总工作过很多次了，他从没见过这种状态的查总，像一头……濒临崩溃的狼王。
　　同事们私下闲聊时，常将老总和高管们比作各种动物，他们说查总像猫头鹰、像羚羊、像水獭……总之都是一些很沉稳的动物，但从来没人说过他像狼。
　　Gigabyte想：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他孤傲、神秘、危险的一面，但是我见过，查总可是个杀人不见血的狠角色。
　　他给查总的私人微信的备注就是“Wolf”。
　　听说狼是一生只选择一个伴侣的动物……他盯着电脑屏幕，他想，他们找了三天仍无结果的那个人，是查总的伴侣吗？
　　这场台风来的非常突然，这个时节本来就是三天一个小台风，五天一个大台风，可是气象部门也没能预测到，几个台风眼居然会汇合在一起形成全海域的大风暴。
　　TJ港、Q港、S港——沿海十几个港口全都受到影响，因恶劣天气而封闭，所有船只禁止出航，甚至相邻几个国家的航运也暂停了。
　　查客醒坐在办公桌后不停的抠手指，他的指甲被抠得鲜血淋漓，他以前没有这种坏毛病，他没有任何不良的生活习惯，他也不会抽烟——导致他现在想找个什么东西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都做不到。
　　郑姚得手了吗？
　　郑姚还活着吗？
　　郑姚到底在哪里？
　　Gigabyte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之前已经找出了那艘远洋捕捞船的行进路线。那艘船在风暴来临后紧急停靠在小樽港，水手们都上岸了，他调出了所有登岸船员的资料，但是——没有查总要找的人。
　　查客醒现在已经知道了郑姚的整个计划。
　　Melody是好莱坞的特效化妆师，她以前就给郑姚做过倒模。她用原来的模具制作了非常精细的面部伪装，眉弓、颧骨、下巴……她专程飞到CN不是为了挑衅查客醒，而是为了将树脂皮肤一片一片贴在郑姚的脸上。
　　郑姚乘坐小船追上了那艘捕渔船，朱莉早已为他买通了一个水手，他冒充那个人上船，在公海动手，再乘坐小船返回指定地点，有一艘CN的捕鱼船会做接应。藏在船舱的真水手会替换回他——神不知鬼不觉，因为谢添业也是用的假身份登船。
　　RUS的船在公海上消失了一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华人，无人能够查证，谁也查不到郑姚头上。
　　即便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这个计划本身也充满了危险。谢添业带着两名持枪保镖、仅凭一艘小船在公海穿行、CN的捕鱼船能否准时抵达——不管哪个环节出现失误，郑姚都会葬身大海！
　　何况——还有这突如其来的风暴！
　　CN的捕鱼船早已返航，他们没有接到郑姚。
　　Gigabyte黑进J国海关系统找出来的是入境时现场采集的照片，查客醒一张一张看过，他坚信无论Melody如何伪装郑姚，他都可以认出来，他有这样一双眼睛，他那样熟悉郑姚……可是没有郑姚。
　　也没有谢添业，但是他发现了谢添业的两名保镖。
　　所以——郑姚是得手了吗？
　　他凝视着手机，焦急的等待电话，最好是郑姚的来电，不是郑姚，是他派去的人也行——铃声终于响起。
　　可是对方带来的，是个令他遍体生寒、牙齿打颤、几近窒息的消息。
　　他雇用了易小姐在日本的同行，冒着风暴前往北海道小樽，找到了谢添业的两名保镖，用大量钞票、用一切手段，逼问出当时的真相。
　　他们说谢添业落水后再没有打捞上来，那个水手也是，那个水手——中枪了！
　　啪！
　　查客醒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拥有将手机捏碎的力量。
　　郑姚尚未上岸，无论身处何地，只要郑姚安全上岸，就一定会联系他，郑姚仍在海上！
　　郑姚不会死!
　　只是腿部中枪，郑姚一定不会死!
　　他要去接郑姚！
　　内线电话响起来：“查总，乐总来了。”
　　秘书的话音未落，查清乐就像风一样冲了进来，他不顾办公室里还有人，急急忙忙的问：“二哥！爷爷让我来问问你，为什么要协议转让股票——你联系了好多私募基金出售股份，你要干什么？！”
　　查客醒整个人陷进椅子里，脸色灰败，一贯清透的男中音此刻干涩嘶哑：“废话，我要钱！”
　　他不清楚自己目前能做些什么，但他明白一旦他能做些什么的时候，他一定会需要很多钱。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涉嫌违规减持——”
　　“滚蛋！”查客醒随手将桌面上的文件夹向查清乐甩过去，各种无用的没有办法找到郑姚的资料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这小娘炮懂什么叫违规减持，在出利好之前联系买家，抬高股价再协议转让，提前布局套现是违规减持，他现在不计代价出售股份违个屁规，监管部门调查他都会觉得他是脑子进水了！
　　查清乐显然被他吓到了，他收敛起刚进门时的怒气冲冲，小心翼翼的问：“二哥，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内线电话又响：“查总，林总来了。”
　　查氏传媒的CFO林衍拿着i pad走了进来，先把被查清乐冲开的办公室门关上。
　　他把i pad递给查客醒，上面登录着他的办公系统，他慢条斯理的说：“您给我发的这个加急邮件我没太看懂，我需要您再口头跟我传达一下。”
　　“林总，拟一份与TJ港集团的合作协议，关于气象船只出海的紧急合作企划，你就看着编吧……”查客醒抬头看着林衍，他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像个精神病，但是他希望林衍能明白，“把预算做得足够高，高到即便对方不能理解，也难以拒绝的程度！”
　　“你跟码头合作什么？什么气象监测？你要干什么？！这能和我们传媒公司有什么关系？”查清乐双手撑着办公桌，“你到底要做什么——”
　　“可以，TJ港是国企，是没合作过的对象，根据公司章程，发您要求的那种预算级别的意向书，必须经过董事长的签字。”林衍的确觉得查客醒突发精神疾病了，他不懂，但是他尊重。
　　“好，我去找董事长。”查客醒站起来。
　　查清乐拦在他面前，“二哥，你说清楚你要干嘛？不然我不会让你去找爷爷的！”
　　查客醒一把推开捣乱的查清乐，大吼：“我要出海！我要去公海，听明白了吗？我立刻马上就要去！”
　　“你疯了吗？海上在刮台风！码头已经封了，港口已经关了，谁也出不去！”
　　“所以我要跟TJ港合作，我要用气象研究的理由出去——”
　　“你要出去干什么？！”查清乐就是不让开。
　　“我要去找郑姚！郑姚在海上！我要去找他！”查客醒气的想动手，然而可悲的是，他打不过查清乐，他挥出去的拳头被查清乐抓住，人也被查清乐抱住！
　　“郑大哥怎么了？你说清楚我也许能帮你——”
　　“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你要是想帮我，就帮我去找爷爷签字！”
　　查清乐却说：“爷爷签字了也没有用！你会开船吗？这种天气谁会跟你去送死？”
　　“所以我需要钱——我要很多钱——”
　　查客醒用力挣脱开查清乐的环抱，他身手不行力气不小，查清乐被他推得差点摔倒，但很快又冲过来抓住他的衣领，大吼：“你要花钱买别人的命吗？！你凭什么花钱买别人的命——”
　　“笃笃！”
　　敲门声响起，门已经被打开了，秘书一脸惊恐的看着查客醒和查清乐撕扯在一起的场景，同时还敬业的拦着敲门的女人，“易小姐您等我通报查总——”
　　易小姐轻巧的把秘书推出去，再度关上门。
　　“查先生您的电话打不通，所以我直接上来了。”易小姐走过来，看了眼被捏爆的手机，笑眯眯的开口：“您可以花钱买我的命！我大概知道郑姚在哪里！”
　　查客醒听到“郑姚”两个字就仿佛吃了什么回血仙丹，一只手按住查清乐的脸，再度将他推开。他眼里有期待也有惊恐，声音轻轻的：“你有郑姚的消息？”
　　“我之前没有联系您，是因为信号断了，我觉得没有必要说。但今天，就在一个小时前，我又收到信号了——”易小姐掏出一个手机大小的信号接收器，上面有个红色定位符号在闪烁，“这是郑先生身上GPS的信号，而且是固定不动的信号。”
　　如果沉入深海，恢复信号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信号一直在快速移动……这种天气那种小船是不可能在海上航行的，移动的信号大概率是郑姚被鲨鱼吃掉了，她可能就不会来找查总了。
　　毕竟，她还是挺欣赏这位查二少的，她可不想带着二少去抓鲨鱼。
　　“你在他身上装了GPS跟踪器？但他肯定会换衣服鞋子你能装——”查客醒反应过来：“他补牙了！”
　　“聪明！”易小姐就喜欢查客醒的一点就通，“郑先生的反跟踪能力很强，真的太难盯了，我只能出此下策。”
　　换做平日查客醒会勃然大怒，但今时他只觉得这是上天垂怜！
　　查客醒把信号接收器递给Gigabyte，声音如以往那般平静，他已经迅速的冷静下来：“查这个信号位置有什么？是礁石还是什么东西？”
　　Gigabyte立刻接手，这不算难，而且结果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是港田2号，一个废弃了十多年的钻井平台！”
　　查客醒眼中绽放出绚烂的光芒，整个人从颓靡的状态中焕然重生，他身上皱巴巴的西装仿佛都在一瞬间被熨平了。
　　“港田2号距离TJ港632海里，那里现在是——”Gigabyte把台风云图调出来：“风暴边缘。”
　　其实易小姐在来的路上已经查到了钻井平台，但这个位置被查客醒自己找出来的效果比被她说出来要好。
　　她微笑着伸出五根手指头：“查先生，我有一个团队，我们可以出海，只要这个数！”
　　“好！什么时候可以走？”查客醒摘下眼镜擦拭镜片，他的眼镜三天没擦了，又被查清乐喷了不少口水，他都快看不清了。
　　“二十四小时内，查先生，您准备钱、船和出海的手续，我准备装备！”
　　查客醒转头看向林衍，像以往那样用祈使句说：“林总，把合作协议拟给我，我去和董事长谈。”
　　林衍其实没太听懂他们在闹什么，他被吵的头有点疼。他看了眼腕表，十点一刻，他说：“午休前给您。”
　　查客醒将一张A4纸放到秘书的桌子上，这是易小姐手写的船只采购建议，“小荷，今天内办好，确保二十四小时可以出海。”
　　刚才还一脸慌张的秘书小姐已经迅速冷静下来。
　　她经过层层筛选激烈竞争才走到查客醒身边，她在COO秘书处工作的第二年就被查总亲自提拔成第一秘书，她一直是查总工作生活的贴身管家，她一次都没有让查总失望过。
　　秘书小姐一如既往地回应道：“没问题，查总。”
　　作者有话说：
　　Gigabyte是一位著名黑客的名字，我直接采用了，和什么品牌无关啊


第51章 讲规矩的小流氓
　　查客醒乘坐查清乐的车回到查家，查清乐拦不住他，这样的天气，怕他疯疯癫癫半路出事，干脆开车载他回去。
　　他路上还试图劝说，查客醒一句话让他闭了嘴。
　　“当初我可没劝你不要去找江老师。”
　　查玉州拿着集团史上首位CFO做出来的可以用“玄幻”形容、偏偏又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的合作计划书，以及那笔任何集团都无法拒绝的、天上掉馅饼一样的预算，听着查客醒振振有词的说什么“一个礼拜后就撕毁合作，赔偿20%左右的预订款，损失由他个人承担，确保公司利益不受损”的鬼话，气的大骂：“公司的声誉就不会受损吗？你搞出这种合作会让股东和合作伙伴觉得你是个疯子——”
　　“公司目前所有的高管都是由我提拔和挖掘的，从出版社到内容制作工作室，再到MCN机构和电子商务部门……所有核心团队成员都是我的人，一旦我离开，这些人都会跟着我另立门户，查氏传媒的股价将急剧下跌！您认为，声誉受损与我所描述的这种后果比起来，哪一个更严重？”
　　时间紧迫，查客醒不再迂回，直接亮出了底牌。
　　“现在，我要不计一切代价推进这项合作，董事长，请您签字！”
　　被孙子如此威胁，查玉州的愤怒转化为强烈的斗志，他是垂垂老矣，可是他还没死，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敢要挟他？！
　　“你可以试——”
　　“爷爷……”查清乐突然扑了上去，抱住了查玉州的腰，他跪坐在地上，下巴垫在查玉州的膝盖上，用他那嗲嗲的台湾腔说：“爷爷您不能生气，您要保护血管……爷爷，您就签字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您看冯家那条疯狗哪天不惹事都进了US的局子了，您看贺家那个宝贝金孙整天游手好闲打架泡妞，您看庄家那个“耀祖”本科读了七年还没毕业——二哥一直这么优秀，他想出格一次怎么了？您就当满足孙子的小小任性嘛！”
　　“这是任性吗？这是拿公司和他个人的声誉开玩笑——”
　　“二哥没求过您什么吧？他第一次求您吧？第一次唉，您都不答应？”说完，他回头看着查客醒，冲他眨眨眼。
　　查客醒头皮发麻，查客醒握了握拳头，查客醒深吸一口气：“爷爷，求您了。”
　　合作火速推进，查客醒的秘书依照易小姐提供的清单，在TJ港码头找到了一艘30米长的巡逻船。易小姐说这样长度的船兼顾灵活和稳固，最适合台风天出海。
　　次日中午，查清乐冒着大雨送查客醒去码头，现在岸上的风势减弱了，然而海上的风力却在增强。
　　查清乐说：“我不知道我帮你劝爷爷，是对还是错……其实我还是觉得你疯了。”
　　查客醒说：“不是你说的吗？整天清醒克制，有什么用？我就不能疯一次吗？”
　　………………
　　码头的风的确小了一点，可雨量更大，击打在身上像被冰雹砸一样疼。船已经下水，易小姐的团队共有五个人，其余四个全是男性，他们正忙碌的搬运物品，做出海前的最后准备。
　　易小姐本以为查客醒是来送行的，得知他也要出海，严肃道：“恕我直言，您是个累赘。”
　　“我知道，但我必须去。”
　　他当然清楚自己是个累赘，他四肢不协调，还容易晕船，可能会给这趟救援增添未知的麻烦。但他不去，郑姚被安然的接回来则一切好说，如果没有找到，或者找到的是——
　　他无法接受，他会觉得这些人是不是没有尽全力？是不是明明有一线生机但是他们错过了？是不是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骗局？
　　他的姚姚仍在海上孤零零地等着他……
　　他做不到像郑姚那样疑人勿用用人不疑，他怀疑全世界，他不信赖任何人，他凡事必要亲力亲为！
　　所以，他必须得去！
　　“大海无情，如果出了意外，我们只能带一个累赘……”易小姐望着远方凝结的风暴，她的内心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轻松，她的确是拿命换钱，这五亿并不好赚。
　　换了隐形眼镜的查客醒也凝望着远方，他同样很沉重，他知道自己在拿钱买别人的命，专业人士又如何，专业人士的人均寿命可能不到四十。
　　“如果郑姚活着，不计一切代价，把他带回来……如果他……就随便吧，你们顾好自己，不用管我了……”
　　他知道郑姚没他也能好好的活着，不是妄自菲薄，是他知道即便是世界末日，只剩下郑姚一个，他也能痛哭一场然后带着对每个人的怀念好好的活着。
　　但是他不行，他没有郑姚那种能量，如果郑姚死了，如果他得到了郑姚再失去……他想想就觉得好累啊，随便吧，毁灭吧，爱咋咋地吧！
　　“明白！”易小姐又如往常那样轻松的笑了：“但是多一个累赘报价要提高一成！”
　　………………
　　好冷啊……
　　钻井平台一个狭小的工作仓，郑姚靠在冰冷生锈的铁壁上。
　　他身边没有任何食物，没有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只有手边那把匕首。
　　他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冷，他从来都是怕热不怕冷的。
　　他觉得自己很厉害，也很幸运，他在茫茫大海中发现了这个钻井平台，可是他的船没能开得比风眼移动的速度快，风暴的边缘摧毁了他所有的准备。
　　他仅凭一块木板，划到了这里。
　　而且他还受伤了。
　　爬上这个平台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在风暴来临前钻进这个工作仓里。这里肮脏狭窄，角落有不知道是食物还是鸟类尸体的什么东西，一滩滩散发出恶臭，还夹杂着原油的刺鼻气味。
　　郑姚觉得他要中毒了。
　　在渴死饿死之前，先熏死了。
　　其实他真的非常幸运，子弹划过他的小腿，没有卡在肉里，应该也没伤到骨头，但带走了很大一条肉，出了很多血，很可能引来鲨鱼。
　　他撕下衣服紧紧勒住了伤口，躲过风暴来到这里，幸运之神已经无法再庇护他，伤口止不住的渗血，他正在失温。
　　他准备了十天的口粮，可是这场风暴毁了一切，他最后连一瓶水都没剩下，这个平台上也什么都没有……也许有，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找了。
　　他大概率，会在两个小时内死去。
　　我人生的走马灯应该可以跑起来了，他想。
　　想着想着，他笑了起来，他在为最后一盏灯是手刃仇人而感到畅快！他不后悔做这个决定，如果人需要因为什么而死去，那么为父报仇一定要列入必选项之中。
　　他的人生到现在没有任何遗憾，他恣意纵情的活了二十八年，从来不在乎对错只问自己想不想。他的跑马灯每一盏都应该在他的生命之火熄灭那一刻尽情闪耀，那些绽放过的、遗失过的、辜负过的，还有重新找回来的，无论如何，都是那一刻他最想做的。
　　他渴望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
　　他真的可以了无遗憾的坦然走向死亡。
　　只是……只是有一盏……突然黯淡。
　　是从他十七岁回国起忽隐忽现到现在的那一盏……
　　………………
　　九月的正午，秋日暖阳从窗口洒进来，晒得人脊背发烫。
　　“查客醒，真抱歉。小齐在LA拿了航空电子展比赛的奖杯，他今天回国，晚上要开庆祝派对，我们几个都要过去，所以不能参加你的生日宴了。这是送你的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没关系的，替我祝贺小齐。”
　　午休时间，无比安静的教室里，又响起笔尖磨擦纸张的沙沙声，比平时更重一点的沙沙声。
　　依旧很动听，依旧很催眠。
　　大概三分钟，沙沙声停止了。
　　几秒钟后，轻微的椅子挪动声和轻盈而稳健的脚步声响起，远去，消失。
　　郑姚抬起头。
　　教室里只剩他一个人。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前面再隔一排的位置。
　　书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摞练习册。书桌里，随意堆放着几个有大logo盒子。郑姚掏出来一个打开看，是个皮带扣，金光闪闪俗不可耐，明显不是小美人会用的东西。
　　他想，小美人的人缘不怎么好啊，明明是小美人先邀请的，那些人却去赴别人的约了。
　　小美人一个星期前，很早的来学校，在每个同学的课桌上放了一张散发着香味的邀请函。
　　他也有份，不过他也不会去。
　　小流氓的江湖规矩，绝不主动招惹乖宝宝。
　　…………
　　午夜烧烤摊，郑姚在等串。
　　百般无聊，从屁兜里抽出一本卷成筒的练习册翻看。
　　“郑哥，你要高考啊？你不已经是高中生了吗？”小兄弟们好奇：“你要复读啊？”
　　郑姚拿劣质掉渣的餐巾纸随意擦了擦油腻腻的桌子，把练习册展开，问：“好看吗？”
　　“这啥天书，看不懂啊……”小兄弟们齐摇头。
　　“我说字，好看吗？”
　　“好看！好看！哪个女孩写的，好秀气！”小兄弟们齐点头。
　　“人更好看。”
　　“是嫂子的字吗？”小兄弟们齐激动。
　　“呵……”郑姚大手一挥：“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自己去点，米线，你去边上买个蛋糕。”
　　又翻了翻那本写了三分之二本的练习册，想到小美人回来，左偏偏、右转转，到处翻找的后脑勺，郑姚的肩膀和今天下午趴在书桌上时一样，抖动起来。
　　烧烤摊老板过来商量，有几个醉鬼等不及，可不可以把他们的串让出去。
　　把练习册重新卷了卷，塞进屁兜，郑姚勃然大怒：“什么玩意儿？懂不懂先来后到？！做人要有信誉，老子先点的串，凭什么让他们先吃——”
　　一场争端，鸡飞狗跳。
　　没能打上架的郑姚有点郁闷，这一群蠢货窝囊废！
　　再一摸屁股兜，唉？练习册呢？
　　嘴里还叼着辣炒蚬子，郑姚拉开椅子正要找，两个小兄弟押着个躲在垃圾桶后面偷窥的家伙过来了。
　　“老大，他鬼鬼祟祟的监视咱们，还说是你同学！”
　　郑姚翘起嘴角，吐出了蚬子壳，重新坐回塑料椅子里。
　　“什么事？”
　　偷窥狂穿得像个小天使，抬起头，唇红齿白杏仁眼，长睫毛忽闪忽闪：“我……我想和你一起……混，你带我一个吧！”
　　他是个讲规矩的小流氓，怎奈何乖宝宝主动招惹他。


第52章 阿醒生日快乐
　　两个小时还没到吗？
　　郑姚摸了摸自己的脉搏，跳得很慢很慢。
　　那盏跑马灯似乎发生了短路，不仅光线变得黯淡，转动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定格在他们分别的那一幕。
　　特别、特别……丢人现眼的一幕。
　　“你这都两个礼拜没搞了，我看你憋得嘴都长泡了！”
　　……他们的最后时刻怎么会是这种话呢？
　　虽然那天早上，他看到查客醒上火的嘴唇，的确腹诽他是欲求不满憋的来着，这句话是真心的，并不全然是挖苦。
　　可是，作为他们生离死别的最后遗言，作为世人眼中的成功企业家、他的老混球儿查客醒几十年后撰写回忆录时可能会浓墨重彩描绘的一幕，实在太难登大雅之堂了。
　　他应该说点别的……
　　那天早上，查客醒离开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他倚在厨房门口看着阿醒煎蛋，就像在家中一样，用定时器，很细心，把鸡蛋煎成自己最爱吃的口感。
　　他想说点别的……但他不敢。
　　查客醒太敏锐了，他怕再多说几句，就会被阿醒识破他的计划。
　　阿醒会……很难过吧？
　　希望老混球儿在晚年写回忆录时，提到他，千万别说他是自己年轻时爱上的人渣。
　　他那时想说什么来着？
　　说……
　　阿醒，你囚禁我，我骗了你，我们打平。
　　我不怨恨你了，你也别怪我好吗……
　　我还是想，当你的大侠。
　　他没有遗憾，只是……不舍……
　　阿醒……我只是有点舍不得你……我们在一起，其实只有短短的四个月而已。
　　两个小时快到了，他马上要死了。
　　他现在已经不觉得冷了，甚至有点热，想脱衣服。
　　他的身体开始颤动，肌肉逐渐僵硬。
　　他已经出现幻听，听到了脚步声，以及敲击钢管的响声……是检修工人吗？哪有检修工人会在台风天跑来风暴中心，再说这里已经废弃了。
　　大概是台风眼又转回来，风把什么地方吹断了吧。
　　郑姚艰难的抬起手，用匕首敲击舱壁，他没有一点力气了，仅能敲出微弱的声音。
　　每次听到声响，他都会敲击舱壁回应，每次都是徒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吧……
　　终于，工作仓的顶部被打开，有探射灯的光照了进来。
　　一个身着冲锋衣的男人顺着梯子爬了下来，那个男人个子很高，好像还撞了头。
　　这笨手笨脚的样子，怎么有点像他的阿醒呢？
　　笨笨的男人抱住了他，清朗如泉水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姚姚，我们回家！”
　　“阿醒……生日快乐……”一簇火苗在两人之间点燃。
　　他身上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他还有一个防水打火机。
　　今天应该是阿醒的生日吧，或许是昨天，或许是明天，反正就是这几天，管他呢！
　　是十一年前，阿醒说，“我想和你一起……”的日子就对了！
　　…………
　　易小姐听着收音机里的播报，好消息是暹芭已经减弱为台风，中心风力12-13级，坏消息是——云图显示，风眼移动的路径与他们先前预测的不一致。
　　他们幸运的躲过了风暴抵达信号发射地，找到了活着的任务目标，但是，幸运好像要到此为止了。
　　“暹芭目前的移动速度为39公里每小时，风眼距离我们——145海里。”
　　船长大骂：“我靠！暹芭怎么跑得这么快？！刷了火箭了？！”
　　他们的船必须与风眼保持至少100海里的安全距离，否则——这艘30米长的巡逻船会在转瞬间变成木板碎片和废铁残骸。
　　“钱不好赚啊……”易小姐叹了口气，拿起对讲机：“查先生，做好准备，我们离风暴边缘很近了。”
　　船舱内一间大约十平方米的房间，医生将静脉注射器和监护仪电极片从昏迷中的任务目标身上移除。风暴来袭时，这些设备可能变成致命的凶器。
　　始终坐在床边，环抱着郑姚的查客醒立即为他系好救生衣，随后将他放在被子上，迅速包裹住他的身体。此刻，任何撞击都可能让他骨折。
　　两颗水珠滴在郑姚高挺的鼻梁上，滑落至他凹陷的眼窝。
　　简单的下床动作，在船体剧烈摇晃的干扰下变得异常艰难。查客醒担心自己在抱着郑姚的情况下，无法保持平衡而摔倒，干脆以一种背部紧贴着舱壁的方式，一点一点地蹭下床，一路蹭到了房间角落的三角形安全区域。
　　医生的身体跟着船体左摇右摆，艰难的将医用物品收起，放入固定在舱壁上的箱子里。余光瞥见查客醒的动作，竟然笑出声来：“查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搞笑男？”
　　“他说我很可爱。”查客醒紧拥着郑姚，双腿夹着他的下身，手臂环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牢牢抓住船舱壁上固定着的金属扶手。
　　医生也迅速到对侧的角落坐好，握住金属扶手。
　　船体的颠簸越发剧烈，船底砸在海面上，发出砰砰的巨响，他们的身体随着每一次撞击而弹跳。
　　“他……他又吐了……”查客醒紧张的声音响起来。
　　医生轻轻摇头，表示目前自己无能为力。
　　轻轻的蹭了蹭郑姚的嘴角，查客醒的手稳稳托住郑姚的后颈，将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
　　这样的颠簸，稍有不慎，便可能折断纤细的脖颈。
　　他们在拼命逃离风暴。
　　房间内没有多余的杂物，没有任何物品从高处坠落，然而船体本身摇摇欲坠。
　　查客醒的身体随着船体的倾斜向前滑动，他手臂上的肌肉紧绷，努力使自己和怀中人保持稳定，下一秒，船体被巨浪猛烈的甩回，他的后脑重重撞击在舱壁上。
　　眼前短暂的闪过一片白光，鼻腔淌下一股清水。
　　他仿佛听到了海兽的咆哮，狂暴而尖锐，船舱的玻璃爆裂，飞溅的碎渣迎面扑来。
　　查客醒低下头，用头和手护住郑姚露出被子一角的脸，碎渣在他的脸颊和手背划出几道血痕。
　　狂风如同一把横扫一切的利斧，裹挟着海浪从窗口涌入，固定住的柜门被全部劈开，柜中的物品与海水一同砸向角落的人。
　　查客醒不知道是什么重物砸中了自己的肩膀，他始终没有抬头。
　　船体持续与海浪做着激烈的搏斗，当他们被抛起时，海水退去带来巨大吸力，重重落下的瞬间，海浪再次翻涌而至。
　　查客醒的手臂始终牢牢的抓着扶手，从十六岁半开始，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他都在疯狂健身，那时流过的汗水和付出的努力，仿佛都是为了这一刻能紧紧握住扶手。
　　他与郑姚的体重，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呈几何倍数增长。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在那条手臂，以及紧紧扣住扶手的五根手指上。
　　海水再次灌入，淹没了口鼻，他将穿着救生衣的郑姚托举起来。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等待着被巨浪抛起的瞬间，再及时将爱人拥入怀中。
　　他四肢不协调，他平地走路偶尔都会跌倒，但这一刻他不容许自己有丝毫差错。他活了二十七年，在最悲伤绝望的时刻也从未寄望于任何神灵，此时他却只能祈求上苍的怜悯，赐予他一次守护爱人的力量。
　　船体猛地转了90度，查客醒被甩得整个后背重重的砸在船舱上，手臂弯曲成了一个怪异的角度。然而，仿佛真有神灵听到了他的求救，肌肉的保护让他避免了骨折，他依然能够有力的抓住扶手，紧紧抱住怀中的郑姚。
　　这次撞击后，船体短暂恢复了“平稳”。
　　眩晕退去，查客醒立即低头查看怀里的人，下巴轻轻磨蹭郑姚的脸颊，感受到微弱的呼吸仍在持续，自己的心脏才重新开始跳动。
　　抬头环顾四周，房间的门板已经被巨浪冲开，之前医生待的那个角落空无一人。
　　或许是一两分钟，或许仅仅是几秒，风暴与巨浪再次袭来。
　　这样的过程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时间又过去了多久，查客醒的灵魂与肉体已经分离，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不清，但他坚信自己始终未曾放手，无论是扶手还是怀中的郑姚。
　　“查先生……你松手……”
　　耳畔响起女声嘶哑的呼唤，查客醒睁开迷茫的眼睛，看着满头是血的易小姐。
　　“郑姚……”
　　“他现在还活着，但你再不放手，我就不敢保证了。”
　　环绕在郑姚身前的手臂轻微的动了动，肌肉已经变得僵硬，查客醒的大脑失去了对手臂控制权。
　　“掰开……”
　　“掰断了怎么办？”
　　“没关系，掰开！”查客醒加重声音。
　　易小姐的手重重的在查客醒的手臂上按摩，松解他紧张肌肉，另一名团队成员协助他抬起手臂，从他怀中抱出郑姚，送到已经简单收拾过的床上。
　　查客醒仰着头，惊喜的发现医生居然还活着，他的一侧肩膀塌陷，显然是严重骨折。尽管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还坚持着用另一只手为郑姚注射维持生命的药物。
　　易小姐又去按摩查客醒的另一条手臂，一根一根的掰他的手指，终于将他的手从扶手上卸了下来。
　　查客醒望向窗外，目之所及还是茫茫大海，天已转亮，风仍不小。
　　“小易，有人……”
　　“命大，都活着。”
　　查客醒松了一口气，他不想花钱买任何人的命。
　　“还有多久能到岸上？”
　　“距离TJ港还有300海里，不出意外的话，十二三个小时吧！”
　　又躺了一会儿，查客醒的手臂恢复了知觉，便翻转过来，以近乎匍匐的姿势，爬到床边，凝视着身上再次贴满电极片的郑姚。
　　易小姐叹了口气，和另一名成员一起，将壁虎一样攀在床沿的查客醒扶上床，还递给他一个呕吐袋。
　　医生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居然还能笑出来：“查先生，真的没人说你是搞笑男吗？”
　　“他说我很可爱。”查客醒依旧这么回答，又问：“他能撑多久？”
　　“十几个小时吧，我尽力……”医生的话还没说完，监测仪发出报警声，郑姚的身体开始痉挛，原本苍白的脸色迅速变得灰暗。
　　“救救他……”查客醒抓住了医生的衣角。
　　肌肉注射了两支药剂，又挂上了静脉补液，郑姚的状况暂时平稳下来。
　　“我去隔壁处理一下肩膀，有情况用对讲机叫我！”医生已经筋疲力尽，他的脸色并不比郑姚好多少，在被搀扶出去时，他的目光与易小姐相遇，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第53章 擦擦鼻涕，我们走！
　　房间内已经找不到一件干爽的衣服，郑姚赤裸着上身，只松散的穿着一件救生马甲，静静的躺在潮湿的床上。
　　他的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
　　查客醒缓慢地，像蜕皮的蜥蜴一样，脱下自己的冲锋衣，轻轻覆盖在郑姚身上。衣服是防水速干的材料，还勉强算干净。
　　此处距离TJ港还有300海里，不出意外开足马力，大概需要15个小时才能靠岸。
　　显然，刚刚易小姐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查客醒又活动了一下手臂，已经能够做更大幅度的动作了，于是双臂展开，再次将郑姚拥入怀中。
　　总是热乎乎像个暖炉一样的男人，身体很凉。
　　防水材料的冲锋上，一颗又一颗的水珠弹落。
　　查客醒凝望着破碎的窗户，海面依旧波涛汹涌，船身此刻仍在摇晃，不出意外的话，还会发生意外。
　　他登船之前已经立好了遗嘱，分配得还算公平。
　　查客醒仔细想了想，他不欠任何人钱，更别提感情，以最高的道德标准衡量，他也没什么人和事需要去弥补。
　　妈妈应该会非常伤心，但是她的情绪向来来得急去得也快，再说她还有查小变态，就是小变态的身体不是很好，精神状态也不正常，不知道能不能给她养老。
　　查客醒眨了眨非常不舒服的眼睛，他很少戴隐形眼镜，他的角膜受过伤比较敏感，不过现在镜片大概已经滑落了，因为他什么都看不清。
　　脑子里空空一片，根本没有跑马灯。
　　他这无聊又乏味的一生，似乎没什么值得回忆的，唯一渴望拥有的，已经在怀里了。
　　其实海葬是个很不错的安息方式，人从水中来，回到水中去。喂鲨鱼比进焚化炉要环保，以鲨鱼的食量，应该可以一顿吃掉两个人。
　　好像也没什么可想的了，就这样吧。
　　…………
　　轰轰轰——
　　是风暴又要来了吗？
　　查客醒抬起头，视线像是蒙上了磨砂玻璃，他抱着郑姚，依靠着身体的记忆，又贴着墙往下蹭，打算回到之前那个安全区域去。
　　他的手臂断了一样火辣辣的疼，但是应该还可以抓握一段时间。
　　他还是希望郑姚能活下去。
　　急切的脚步声响起，易小姐冲进房间，将一条毛巾丢到他脸上。
　　“擦擦鼻涕，我们走！”
　　…………
　　每当台风过后，都会迎来几个晴朗无云的好天气，今天也不例外。九月中旬的正午，阳光晒得人脊背暖暖的。
　　查客醒的额头被撞破了一个口子，上岸来到医院，缝了五针。脸上有一些擦伤，身上有一些软组织挫伤，肩关节拉伤，结膜发炎……七七八八，总之都是不要紧的小问题。
　　出海的几个人里，他是伤势最轻的一个。
　　他刚刚去探望了易小姐团队中两名伤势较重的成员，尤其是肩部骨折的医生。在风暴来袭之际，医生从房间里滑出去，摔落船舱尽头，险些坠入深海。
　　查客醒觉得非常惭愧。
　　这趟行程，他没能帮上任何忙，反而不断制造麻烦，能安全上岸，全靠易小姐及其团队成员的保护。于是在给易小姐结算尾款、支付医药费时，又额外发放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易小姐眉开眼笑，握着查客醒的手大力的摇了摇：“查先生，我十分期待与您的下次合作！”
　　“……”
　　查客醒不觉得与易小姐的合作值得期待。
　　…………
　　查客醒拎着保温桶回到病房，手放在门把手上，进去之前，先平复了一下呼吸。
　　国际部住院处的房间很宽敞，空调温度略低，窗台上摆着几束鲜花，病床上躺着一个“睡美人”。
　　查客醒把保温桶放到餐桌上，来到床边，垂眸看着沉睡中的男人。
　　视线掠过他铺散在枕头上凌乱打卷的头发，落在左侧额角已经结痂的伤痕，捕捉到睫毛下隐约可见青色阴影，最终定格在瘀青未散的凹陷脸颊上。
　　查客醒屈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放在高耸的鼻尖下，感受着炽热的气流缓慢而有节奏的喷洒出来。
　　手指停留了十几秒，直到他的呼吸，调整成了同样的频率。
　　勾勒着下颚线条，手缓缓下移，抚过棱角分明的下巴，指尖按在正有力搏动着的颈动脉上。
　　他的心跳，也跟随着脉搏调整。
　　掌下的喉结动了动，“睡美人”缓缓睁开眼。
　　视线尚未对上，一只大手就抓住了查客醒的小臂，用力往下拽，突然施加的力道让查客醒失去平衡，在压住男人身体的前一刻，他的另一只手掌撑住了床铺，维持住了悬空的姿势。
　　四片唇碰在一起。
　　干燥而温暖的嘴唇，含住了他湿润的嘴唇。
　　并不算很猛烈的吻，温柔地舔吮，像是小动物在亲吻主人。
　　一只手撑着床的姿势，对肩关节的压力有些大，查客醒想起身调整，郑姚却并不放过他。
　　此时郑姚一手扣住他的后脑，一手环住他的肩膀，用挂在他身上的姿势，温柔地加深这个吻。
　　咸涩的味道在两人唇舌间蔓延。
　　最终查客醒的双手在郑姚微微离开了床铺的背后汇聚。他托起郑姚，让他们的胸膛也紧密地贴在一起。
　　随着亲吻的角度变换，郑姚的肩膀也在转动，凸起的肩胛骨像被折断无法起飞的翅膀，在查客醒的掌心颤动。
　　轻柔无声的吻终于结束，郑姚摘下查客醒那凝结着白雾的眼镜，亲了亲他濡湿的睫毛。
　　“不要哭了。”
　　查客醒的回应是将头埋进郑姚的肩膀，宽松的病号服领口露出半根锁骨，深深的凹槽很快积水成一片汪洋。一只手掌从郑姚的背后滑下，从衣衫下摆探入，触感清晰的肋骨像海浪在掌下起伏。
　　今天是他们从公海回来的第五天。这几天郑姚一直在住院，调养身体，处理伤口。
　　从钻井平台找到他时，他失温、脱水、呼吸衰竭、几乎休克，他们哪怕再晚来一个小时，找到的也会是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尽管巡逻船上配备了药品、营养液和急救设备，医生也竭尽全力地救治，但剧烈颠簸的海浪和突然袭击的风暴，让体魄康健的人都承受不住，何况是郑姚那种命悬一线的状态。
　　在返程途中郑姚无时无刻不在呕吐，然而胃里空无一物只能吐出酸水，他意识模糊，不断呓语，偶尔还会出现痉挛。
　　查客醒紧紧地抱着他，感受到他的生命气息在消亡的边缘徘徊游走……查客醒无能为力，只能懦弱的哭泣。
　　他像白痴一样，不断地问易小姐怎么办？他像医闹一样，一直求医生救救他的爱人……他自己还晕船，情绪崩溃的哭完闹完之后，他不得不拿着袋子呕吐，哭一会儿吐一会儿，满脸的鼻涕和眼泪，非常狼狈的熬过了返航的前半程。
　　郑姚一直在昏迷中，郑姚不知道。
　　幸好航行到距TJ港200海里时，台风的影响减弱，码头等候的直升机得以起飞，迅速赶来将他们接走。
　　郑姚的吻落在了查客醒的头顶，低沉的声音安抚着他的情绪：“阿醒，我回来了。”
　　“嗯……”查客醒又在郑姚的衣领处蹭了蹭脸。
　　一双手探了下来，将他的脸捧住，抬起，模糊的视线中，郑姚露出充满生机的笑容。
　　“你这黑眼圈比我还严重啊！”郑姚的拇指在红红的杏仁眼下方揉了揉。
　　“等你吃完午饭，我睡一会儿。”
　　“好，我抱着你。”
　　郑姚的身体素质远超越常人，他上岸第二天下午，从ICU转至普通病房，昨天恢复饮食并尝试站立行走。目前他最严重的伤，还是小腿的枪伤，两天前做了手术，未来仍需进行外伤修复。
　　郑姚的精神状态更是全面复苏，反而是查客醒，正经历着创伤后应激反应。
　　这四天他一直守在病房，晚上会将陪护床推到病床边。躺在郑姚身畔，闻着消毒水的味道，手握着郑姚的手腕，感受着郑姚的脉搏在有力地跳动，内心逐渐平静，却仍旧不敢合上双眼。
　　沉睡中的郑姚总让他想起在海上，仿佛他一闭上眼睛，那轮月亮就落山了。
　　“啊……”郑姚伸了个懒腰，缓缓地坐起来。
　　查客醒赶忙将两个枕头垫在他背后。
　　正午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洒在郑姚的肩膀上。
　　他头发已经长过下颚，额发散落，盖住了半侧眉眼。他用手往后梳了一下，病号服的袖口滑落到肘关节处，露出修长纤细的整截小臂，和手臂上纵横结痂的伤口。
　　郑姚的手腕本来就比大多数成年男性要细，如今骨节越发凸显，到了查客醒可以轻松地用一只手抓住两根腕骨的程度。
　　手腕上套着一根黑色的皮筋。
　　他随意地用手指梳理了两下头发，褪下皮筋，将脑后的头发扎成一个小揪。
　　查客醒终于把视线转移到别处，见床前的椅子有挪动，问：“谁来过？”
　　早上郑姚起来吃了早饭，刚才睡的是回笼觉。药物和营养不良导致嗜睡，但已经一天比一天清醒的时间要长了。
　　“季升宜……他要回US了，跟我道别。”
　　查客醒眸光一闪，心想，季绿帽子要走了，那么朱莉是不是也要离开了？
　　郑姚干脆道：“今天下午，Julie姐带着郑杨三回US。”
　　“哦……”所以朱莉其实也来了。
　　朱莉不是第一次来了。郑姚转至普通病房的次日清晨，那三位凭借着与郑姚之间无法割断的信任默契，联合起来狠狠地戏耍了查客醒的红颜知己，就来了。
　　查客醒并没有与她们见面。
　　郑姚的状况有一点复杂，医院请了会诊，他听取完各科专家的后续治疗意见后，正往病房走，就看到那三个女人来到门口。
　　他转身进了对面的空房间，没再过去。
　　Melody猛的推开门，急切的想要冲进去，查客醒在那一刻心惊肉跳，郑姚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十分虚弱，要是被这个缺心眼儿的姑娘扑一下，没准会重新送进ICU。
　　“你控制一下情绪！”好在严令玲及时拽住了她的胳膊，还严厉地训斥了她几句，可是说到最后自己也哽咽了。
　　两个人深呼吸了几下，相携进入病房。
　　朱莉没有马上进去，她在门口驻足凝视片刻后，走到走廊的窗户旁，双手掩面，肩膀抖动，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查客醒索性离开住院部去门诊，他额头上的伤口不严重，但也需要每天换药。
　　他不想知道她们是如何对郑姚诉衷肠的，也不想听郑姚是如何安慰她们的，反正就是短剧里那些肉麻桥段，没什么新鲜。
　　两个小时后，他拎着保温桶回到病房，郑姚的手腕上就多了这根皮筋。
　　听说探望完郑姚的当天下午，严令玲和Melody就回US了，朱莉今天终于也要走了。
　　“他们回去可能会有点麻烦！”郑姚皱了皱鼻子，又笑了：“我跟郑程和郑许说了，不许为难他们，不过估计还是会被刮一顿。”
　　作为带来麻烦的事主，郑姚却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那些都是接到他的电话就能抛下一切为他赴汤蹈火、是“不讲道理，不问对错，不管结果，因为郑姚想那么做，就无条件支持他”的人。


第54章 创伤应激状态(上)
　　查客醒打开保温桶，将几小碟炒菜摆放在病床旁边的独立餐桌上。
　　郑姚能下地走动后就坚决不在床上用餐了。
　　昨天吃的都是清淡易消化的食物，今天他强烈要求吃口味重一些的，查客醒问过医生后，在附近的餐厅点了几样稍微有点滋味的菜。
　　郑姚下床，缓缓地走到餐桌旁，目光扫过三菜一汤，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查客醒摆放好碗筷，见郑姚吃上了，就坐在一边剥西柚，这是今天的饭后水果。
　　“再过些日子，你身体好一些了，我们去找牙医，把追踪器拆掉吧！”
　　在郑姚醒来的第二天，问他们怎么知道他在钻井平台，查客醒提过追踪器的事，但没详细说，后来忙着就把这件事忽略了，今天见了易小姐才想起来。
　　想到那天提到追踪器时，郑姚脸色不太好，查客醒补充：“我雇用易小姐只是保护你，我没有让她跟踪监视你。”
　　郑姚正在吃椒盐鸡翅，细细地咀嚼，一粒一粒地吐出碎骨头，待全部食物咽下后，他才简短回应：“行。”
　　于是查客醒继续剥西柚。
　　“阿醒，关于……你别误会，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遵守。”郑姚顿了顿，补充：“我早就和她们说清楚了，现在她们是我的姐姐，我的朋友。”
　　查客醒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裹着橙红色果肉的薄膜，将完整剥离出来的果肉整齐摆放在餐盘中。
　　“阿醒？”
　　查客醒垂着头，没有看郑姚的脸，但是视线范围内，能看到郑姚的手。郑姚在海上漂泊时始终紧紧抓着船板，手指受了伤，有几根还缠着纱布。
　　待整颗柚子都剥完后，将餐盘递给郑姚，查客醒轻声说：“我没有误会，我们之间一直也没有误会。”
　　“但是你不高兴。”
　　查客醒抬眸看着他。
　　“阿醒，我其实……”郑姚的声音，难得的，有些迟疑：“想和你说谢谢……”
　　“不需要——”查客醒非常严肃，甚至严厉地说：“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感激！以前，以后，都是！”
　　“我知道，是你的事情，对我不重要……对不对？所以我不说了。”郑姚模仿他的语气说完，自嘲地笑了笑：“你觉得重要的事情和我觉得重要的事情总是不一样，我在等你问，可这几天你什么都不说，我不想你不高兴，所以主动跟你解释。”
　　郑姚多说几句话，低沉的声音就会变得沙哑，医生说原油中的刺激成分伤害了他的喉咙，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查客醒深吸一口气：“算了，等你出院再说吧。”
　　“我今天就可以出院。”郑姚放下筷子。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令郑姚满意。
　　查客醒知道他想听什么，他主动解释了，期待听到的是“没关系”“我相信你”，但查客醒说不出来。
　　“那就等……我的状态好一点再说吧！”菜的确吃得差不多了，查客醒起身，开始收拾餐桌。
　　“创伤应激状态下无法做出清醒的判断是吗？”郑姚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他，“你要做什么重大决定？像在肯尼迪机场的停车场时那样的决定吗？”
　　查客醒的目光与他相遇。.
　　郑姚如今眼窝深陷，秋水一样的眸子里，居然带着一丝委屈。
　　查客醒沉默了几秒钟，轻声问：“郑姚，你联系她们的时候，在想什么？”
　　郑姚目光灼灼，毫不迟疑道：“我要出去！我要报仇！”
　　“带着……”查客醒的音量很小：“对我的怨恨吗？”
　　郑姚诚实地说：“那个时候有一点，但现在完全没有。”
　　“现在为什么没有了？”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为了一己私欲——”郑姚笑了起来，很真诚地笑：“你也不想囚禁我的，我走那天早上就想清楚了，就不怨你了。”
　　查客醒撑着餐桌的手，攥成了拳头。
　　很好，郑姚的答案不是“感恩”，很糟糕，郑姚的答案是“并非一己私欲”。
　　查客醒又问：“所以再有下一次，你还是会这么做对吗？”
　　郑姚挑眉：“哪方面？”
　　“不讲道理、不问对错、不管结果，只问自己想不想做……”
　　郑姚毫不犹豫地点头：“是的！”
　　查客醒艰难地问：“如果我还是不认同，想阻止你呢？”
　　“当然可以！我从来没要求你必须和我意见一致，不过……”郑姚的声音依旧带着笑，目光却透着寒意：“有些阻止的手段，触及了我的底线，只有你能碰一次！但也仅此一次！”
　　查客醒能感受到，从郑姚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的压迫感。
　　郑姚在表达他对失去自由的极度憎恶，对被跟踪监视的强烈反感，包括对牙齿里的追踪器的厌恶，尽管那个东西救了他的命。
　　刚刚吃鸡翅的时候，那一侧的牙齿咬得吱吱作响。
　　要不是这次出海，易小姐的团队确实对郑姚尽心尽力且多人受伤，查客醒毫不怀疑，郑姚会去找易小姐算账。
　　郑姚的眼神很快升温，他用戏谑的口吻说：“这次，我说不怨恨就不怨恨，一点都不会，也不会和你翻旧账！我不像你小心眼儿！”
　　查客醒仿佛被这轻松的语气感染了一般，微笑着点了点头：“你知道我小心眼儿，所以你是故意的。”
　　“啊？”郑姚没反应过来：“哪个地方是故意的？”
　　查客醒没有回答他，转而又问：“我恐怕没有办法成为‘无条件支持你的人’，你能接受吗？”
　　郑姚不认可他的说法，他肯定地说：“阿醒，你是！”
　　或许是空调温度定得过低，冷气渗透至脚底，查客醒踩在地板上，仿佛步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朱莉柔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查先生，你那个时候也帮他偷护照，为他跳楼，你难道不知道他要是回来了也可能会死吗？你那个时候也选择帮他了啊！
　　“郑姚，也许，一直有误会的，是你！”查客醒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以为我还是十六岁时候的阿醒，但我不是了，我现在、以后，都不会是了！”
　　郑姚却说：“我从没觉得，你和十六岁时不一样。”
　　查客醒将桌面的剩菜都倒进垃圾桶里，餐桌上只剩下剥得干干净净的柚子果肉。
　　“我问完了。”查客醒系上垃圾袋，往门口走，“我去扔垃圾。”
　　“问完了你得说点什么啊？”
　　“以后再说吧！”查客醒往门口走，“回来我要睡觉，我困了。”
　　“‘以后再说’的意思是——以后再翻旧账吗？”郑姚的语气很不爽。
　　查客醒一手拎着垃圾袋，一手摘下眼镜，用手背蹭了一下脸。
　　“以后等我都忘得差不多了……”郑姚看着眼前剥好皮的果肉，带着几分旧怨，说：“你再翻出来，就像剥柚子粒一样，一粒一粒地拆开跟我计较……反正我记性没你那么好，到时候你说什么我就只能听着，一句话都插不上。”
　　查客醒戴上眼镜，猛地转过身，一把将垃圾袋甩开，低吼：“那你要我怎么样啊？！郑姚！”
　　郑姚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我连不高兴的权力都没有了吗？”查客醒的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你非要我像十六岁时那样，你从树上救了一只小猫的时候那样，跳起来欢呼雀跃说郑大侠我好崇拜你，让我永远追随你！是吗？”
　　郑姚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该不该点头。
　　“需要我给你表演一下吗？”查客醒扯出一个笑容：“还是你想让我为你孤身犯险的勇气鼓掌，绝境求生的能力喝彩？让我为你这个孤胆英雄手刃仇人的经历出书立传，写个剧本拍电影？”
　　郑姚张了张嘴，一时没想好怎么反驳。
　　“对啊！郑姚，你的人生这么精彩，你的故事这么传奇，你是天生的大男主，我早就该为你立项备案的！”查客醒仿佛错失了重大商机一般，露出懊恼的神色。
　　“阿醒，你让我……”
　　“你想谁当你的女主角？”查客醒缓缓地走回餐桌旁，用诱导般的语气问道：“是情深义重为你背叛全世界也在所不惜的Julie姐？还是当年你脚踏七彩祥云为她，如今她万里奔赴为你的Melody？或者你喜欢刺激的？你喜欢人妻？初恋令嫁他人但兜兜转转还是你？”
　　“你在说什么啊？”郑姚终于从猝不及防中回过神，他扶着桌子站起来，一只手拉住查客醒的手臂，皱着眉说：“现在讨论的是咱俩之间的事，你别编我和别人的故事——”
　　查客醒突然双手捧住郑姚的脸。
　　他们的距离很近，呼吸喷洒在彼此脸上。
　　郑姚焦躁的表情柔软下来，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低低哑哑地叫了声：“阿醒，你别说气话，我们好好说……”
　　查客醒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消瘦脸颊，轻声问：“Melody这样捧着你的脸，给你贴树脂贴片的时候，她有没有哭？”
　　“……”郑姚柔软的表情僵在脸上。
　　查客醒张开手臂，轻柔地将单薄的身躯揽进怀里，平静地问：“严令玲给你开锁之后，有没有拥抱你，说舍不得你走？”
　　“……”
　　查客醒的下巴搭在郑姚嶙峋的肩膀上，伏在他耳畔，用气声问：“你上船的时候，和Julie姐……吻别了吗？”
　　“没有！”郑姚立刻按住查客醒的手臂，拉开两人的距离，急切地反驳：“没有吻别——”
　　“所以前面两件事情有发生？”
　　“……”
　　“Melody哭的时候你有没有哄她？严令玲抱你的时候你有没有回抱她？朱莉送你上船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告别的？”查客醒的声音很轻，问得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到，郑姚觉得打断他都是自己在心虚的程度。
　　于是他等查客醒全部说完，才抱住他的腰，晃了晃，恳切地说：“阿醒，你说的那些都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不存在——你相信我！”
　　查客醒闭了闭眼睛，他也知道那些画面是自己的想象，可是他怎么能控制住不去想？
　　“郑姚，你明明知道我在意，你明明知道我会胡思乱想，你却给了我这样的机会，你是带着对我的怨恨，故意这么做的，对吗？”
　　查客醒突然想起，他今天忘了上眼药水。
　　他的结膜发炎了，没有按时上药的后果就是状况越来越严重，此时视线一片模糊，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看不清郑姚的脸。
　　“你别哭啊……”郑姚的声音慌乱起来：“我没有怨恨你了啊……”
　　“你联系她们的时候是怨恨我的，你刚刚承认了啊！”
　　“我承认什么了？”郑姚一脸迷茫，几秒钟后不可思议地低吼：“我说那些话的重点是我现在不怨恨你了——”这个小混球儿怎么吵架之前先挖坑啊！
　　“郑姚，你是在规训我吗？”
　　“啥意思？”郑姚听不懂。
　　“你有没有幻想，你醒过来，我哭着跟你忏悔，为没有全力支持你而痛苦万分？”
　　“我没有——”
　　“你用这样的手段，展示你的魅力，是想引发我的危机感，把我变成唯你是从，无条件支持你的一份子？”查客醒干脆将起雾的眼镜摘了下来。
　　“阿醒，你每次发现我有魅力，你可从来没有争，你都是直接跑！我又不是傻逼被你甩了这么多次还不吸取教训！”郑姚说着，又愤然起来：“你跑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你甩我的时候犹豫过一秒吗？！”
　　查客醒吸了吸鼻子，又问：“那，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哪件事？”查客醒新升级的这种打地鼠的吵架方式，郑姚第一次招架，每吵一段就得翻翻进度条。
　　“故意联系她们三个来助你脱困，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我，让我在她们面前尊严尽失，让我成为你们爱情故事里的小丑？”
　　“这个绝对没有！”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论迹不论心啊郑姚！你的心我看不到，我只能看到你的行为，你的行为就是在告诉我你有多恨我——”
　　郑姚后悔问了，捏住查客醒的下巴直接亲了上去。
　　然而，这屡试不爽的一招，今天没能得逞。查客醒下意识伸手去推，郑姚竟然破天荒地失去平衡向后倒。
　　“姚姚！”
　　查客醒惊觉自己干了什么蠢事，迅速迈出一大步搂住郑姚，一手托着他的后颈，一手扶着他脊椎突出的背，紧张地将他拥进怀里。
　　“你没闪到腰吧？脖子呢？有没有事？”
　　“没事……”郑姚回抱住查客醒，嘶哑的声音充满委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Julie姐恰好在CN，玲玲是季升宜的缘故，Melody就更是唯一人选，时间紧迫，我去哪里找其他会做特效化妆的人啊？我没有那种想法，我知道你最看重你的尊严，我绝不可能有那种想法！”
　　查客醒把头埋进郑姚的颈窝，没发出任何声音。
　　“阿醒……我不恨你，我爱你！我爱你阿醒！”
　　半晌，查客醒抬起头再睁开眼，郑姚身上那件病号服的后领，已经湿了一大片。
　　扶着郑姚，轻轻将他放回椅子里，查客醒蹲下身，挽起他的裤腿，仔细检查覆盖伤口的纱布有没有渗液。
　　失去平衡时他往后退了一大步，这条腿受力了。
　　目测没有什么问题，查客醒微微松了一口气。用手背蹭了一下脸，他仰起头，又问：“郑姚，你爱我，是因为我跳了三楼吗？”


第55章 创伤应激状态(下)
　　郑姚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查客醒蹲在他分开的双膝间，仰头凝望着他，泛红的眼睛里，透明的泪珠一颗一颗地往外涌。
　　郑姚觉得心脏要被阿醒的泪水腌渍得不会收缩了。
　　他在船翻解体，身体被卷入巨浪，深入深海，离水面越来越远，伸出手努力想抓住浮木却总是失败的时刻，都没有这种感觉。
　　查客醒低下头，在他腿上蹭了蹭脸，闷闷的声音传出来：“郑姚，其实你也不高兴吧？你觉得我太冷漠了，你醒来之后，我一句关怀你的话都没有说。”
　　“我没有不高兴，我……”他妈提心吊胆！
　　郑姚的手扣上他的后脑勺，按了两下又收回来。
　　查客醒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下巴搁在他湿了一大片的大腿上。
　　郑姚咽了咽口水。
　　查客醒轻声问：“其实，这几天，你一直在期待我和你说，郑哥你好厉害吧？”
　　郑姚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想让我问你行动的细节，让我承认你的Plan C可以成功，是我决策失误低估了你的能力，对吗？”
　　“那没有！”郑姚立即否认：“没有你我回不来！”
　　“你想让我表达对你的崇拜之情，是吗？”
　　“是！”郑姚果断承认：“我想当你的大侠！”
　　查客醒苦笑起来：“这么多年，你一直在享受这种崇拜吧？你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有那么多人为你前仆后继，永远有人无条件地支持你，你从来都不缺追随者……还需要多我一个吗？”
　　郑姚皱着眉，认真地说：“阿醒，你不一样。”
　　“我不一样……我的确不一样。”查客醒点点头：“你这样传奇的人生，要是永远一呼百应多无聊，必然得出现一个心胸狭窄因爱生恨的反派跟你作对才完整。你看，角色都齐全了，这剧本不就攒起来了吗？”
　　郑姚想了想，说：“阿醒，你这剧本得加一场戏。”
　　“加什么？”
　　“跳楼的戏！”
　　查客醒无奈地笑：“怎么？你要说，反派为主角跳了三楼，主角被感动，爱上反派了？”
　　“那不是，你得写清楚——”
　　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护士小姐推着护理推车走了进来：“108床的郑先生，量血压——啊——对不起！”
　　年轻的护士小姐吓得差点跳起来，幸好蹲在地上的家属转回头，她才看清楚，眼前这一幕，不是她以为的那种限制级画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不过……这一幕……
　　护士小姐眨了眨眼睛，先看向坐着的，一脸委屈的帅哥病患，再看向缓缓站起来的，满眼泪水的美人家属。
　　这是在吵架？！都怪病房的隔音太好了，她进门前什么都没听到啊！
　　“来，量吧！”郑姚缓缓起身，坐回床上，伸出胳膊。他昨天上午撤的监护仪，现在要一天量三遍血压。
　　垃圾袋很结实，被甩一下也没有破裂，查客醒捡起来，提着出门。
　　他不想和郑姚起争执，最起码今天不想，郑姚出院前不想。郑姚身体素质好恢复能力强，但不代表他受的伤可以忽视。
　　他们返航时擦过风暴边缘，船没翻就有两个人受重伤。郑姚独自驾驶一艘游艇，完全被风暴摧毁，他的小腿还有枪伤，他只会承受更多的痛苦。
　　他五天前还命悬一线，他两天前还下不了床，他现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可能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疼痛，他只是不说而已。
　　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为难郑姚。
　　在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滴了两滴眼药水，查客醒打开走廊的窗户，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他回去必须得补个觉。
　　遇到来安全通道抽烟的主治医生，又聊了两句郑姚的恢复状况。看护士小姐推着车出来，查客醒重新回到病房。
　　郑姚坐在床上，头微微低垂，眼睛从下往上看，神色疲惫，声音更加嘶哑：“阿醒，你再不回来我就追出去了。”
　　查客醒走过去，拿起挂在床头的血压数值记录本，照例看了一眼。郑姚状况平稳下来后血压一直很正常，今天早上那次也没问题——看到刚才量出来的数值，查客醒瞪圆眼睛，声调拔高：“怎么回事？！”
　　郑姚偏头看着他：“你说呢？”
　　查客醒抿了抿嘴唇：“过一个小时，再量一次！”
　　“你要是再写一些乱七八糟的剧本，一个小时后会更高。”一条纤细的手臂勾住了查客醒的腰。
　　查客醒不想靠过去，但下一刻，就被拽得单膝跪在了床上。大概，只要是清醒的郑姚，就拥有绝对压制他的力量。
　　“阿醒，我不想让你哭的……”郑姚仰头看着他，目光天真又深情：“虽然你哭起来很好看，哭得我心痒痒。”
　　查客醒无力地垂下头。
　　其实，不仅是今天，不仅在医院，整件事，他都不打算深究的……如果郑姚不提，他打算和以往每一次一样，浓墨重彩的展开，轻描淡写的揭过。
　　是郑姚非要问他，非要逼他表态。
　　他可以绝口不提，把愤懑、屈辱、嫉妒都咽进肚子里，但不代表他可以装出大度无所谓的样子来。
　　他跟谁都在装，但他不想和郑姚装。
　　查客醒终于开口：“算了，忘了吧。”
　　郑姚却突兀地说：“阿醒，你看过那种搞笑动物视频吗？宠物狗被拴住的时候，嚣张地挑衅猛兽，一旦解开链子，宠物狗就会夹着尾巴逃跑。”
　　查客醒不解地看着他。
　　“阿醒，你现在知道了，你的牢笼困不住我。”
　　查客醒皱起眉，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拳头。
　　“我明明有逃脱的方法，我有手刃仇人的能力，但是我以被你囚禁为借口，逃避责任，等时间窗口过去，我再把无法报仇的怨恨都发泄在你身上……”郑姚认真地问：“难道，你希望我这么做吗？”
　　查客醒怔怔地看着他。
　　“我要是这么做了，你一定会觉得我是个懦夫，对不对？”
　　查客醒嘴唇颤抖。
　　“你一定会觉得，你爱的那个浪漫主义大侠是假的。”
　　“不是假的……”他知道，他爱上的郑姚，从来不是假的。
　　郑姚绝不是拴着锁链虚张声势的宠物犬，他是一头真正的，守护着自己领地的猛兽。
　　“阿醒，我不懂什么叫规训，我没有要把你变成什么样子这种想法……”郑姚另一只手臂抬高，手掌贴着他的脸，“但是，我确实觉得，你一直是无条件支持我的人！”
　　“我有条件——”
　　“你的条件是我的安全！你都没有考虑过自己……这又算什么条件？”郑姚问完，停顿了几秒钟，又说：“你只是谨慎，你只是觉得时机不够好，如果这一次，出现了你认可的机会，你会倾尽全力帮我，对不对？”
　　“……”查客醒说不出否认的话。
　　“你只是，太怕失去我了，对不对？”
　　“……”
　　“你没有变，你还是十六岁时候的你……”郑姚说着，又笑起来：“但如果你觉得自己变了，我也不和你争，因为我没差，我都喜欢！”
　　“为什么……喜欢我？”查客醒终于还是问出口。
　　“不知道，我不是你这种细腻的人，我喜欢你不需要理由，纯靠感觉，只看你一眼我就知道！”郑姚眉眼弯弯，嘴角翘起：“跳三楼，是你爱我的证据！不是我爱你的理由！”
　　“……”
　　又有水珠滴落在郑姚脸上，落在他凹陷的脸颊，顺着从下颚淌进肥大的衣领里。
　　“阿醒，我不需要别人的崇拜。我做任何事情都是因为我想做，别人有什么看法、什么反应，是欣赏还是鄙夷，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查客醒点点头，郑姚向来如此，他其实明白。
　　“但是——如果是你的崇拜，那就不一样！”手指勾起了查客醒的下巴，郑姚扬眉坏笑：“你不需要成为我这样的人，你就在我的翅膀底下乖乖待着，郑哥会带着你飞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查客醒破涕为笑。
　　“小混球儿——还笑！把我血压都气炸了！”
　　提到血压，查客醒又开始紧张，“姚姚，你有没有头晕——”
　　郑姚的手扣住了查客醒的脖子，往下压，用命令的语气说：“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说你爱我！”
　　“我爱你。”
　　下一刻，身体被按到了床上，一个属于郑姚风格的吻，正式降临。
　　查客醒的眼镜早被摘下来丢到一边，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郑姚紧紧贴着他的眉眼，他看不清，但他知道那是一双能让他一次又一次踏入冰冷河水里的眼睛。
　　容易溺水的人爱上一条河，也许不是河的错。
　　查客醒觉得之前洗脸的动作完全是多此一举，就算把整个地球的淡水都浇到脸上，也稀释不了他的眼泪。
　　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好像灌进了耳朵里，只能听到喘息声，他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郑姚的，绵长而沉重的喘息声。
　　郑姚一只手固定着他的后脑，一只手按住他的肩头，来回摩挲，查客醒也张开手臂，紧紧地回抱住郑姚，将他揉进自己怀里。
　　查客醒打开口腔，迎接郑姚热烈而缠绵的探索，虽然这两天，他们每天都在接吻，但都是浅尝辄止的吻，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亲密地分享彼此的滋味和气息。
　　上一次还是七夕节，他们在烟花下像one last kiss一样拥吻。
　　还好只是像。
　　笃笃。
　　护士小姐又敲了敲门，108床的郑先生下午还有两袋药剂需要静脉滴注，刚刚量血压时，她有跟郑先生讲过。
　　病房里没有回应，护士小姐贴上去听了听，确定没有争吵的声音，于是轻轻推了一下，门开了狭小的缝隙，她凑过去一看……
　　帅哥病患和美人家属，之前还一副天崩地裂要分手的架势，这才几分钟，怎么好像要开始病房play啊？
　　郑先生的身体明明还很虚弱，早上查房时医生特地叮嘱他多休息，不能剧烈运动，不能情绪激动——现在压着美人家属没完没了地亲，亲得护理床都在震颤，这样真的可以吗？
　　还要不要输液啊？
　　啊——嘴唇分开了！
　　机不可失！
　　护士小姐立刻高声提醒：“108床的郑先生，我要进来了哦！”
　　…………
　　柚子果肉在空气中放置了一个多小时，表面有点风干，但滋味还是很甜。
　　“阿醒，你不是要补觉吗？”郑姚一边吃，一边把垫在身后的两个枕头中的一个拽出来：“别睡陪护床了，就躺边上吧，抱着我。”
　　“等输液结束。”查客醒刚刚在病房内的卫生间里又洗了一遍脸，现在捧着瓶矿泉水在喝。
　　“两袋呢，输完得几点啊！你放心吧，小刘护士很敬业的。”郑姚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想到护士小姐进来时，目不斜视地给郑姚输液的样子，查客醒脸颊微微发烫。虽然这一科的医生护士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但被撞到亲热还是不一样。
　　不过这么多天睡眠不足，刚刚又痛哭了两场，查客醒确实很累，于是和衣躺到了郑姚身边。
　　他们俩都接近190，睡一张护理床有些局促，查客醒为了不掉下去，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肩膀。
　　柚子吃完，郑姚顺势搂住查客醒，手指在他的脸蛋上戳戳按按，指尖还带着柚子的香甜气味。
　　查客醒调整了一下姿势，正打算闭上眼睛，余光就看到了他头发上的黑色皮筋。
　　“郑姚，以后，不可以再找她们！”
　　“什么？”
　　查客醒严肃地说：“我们要是再有……分歧，你要找人帮忙，绝对不可以再找她们！”
　　郑姚无所谓地说：“好，下次换一批！”
　　查客醒睁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郑哥你有几批？
　　郑姚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又脑补了，赶忙强调：“男的！”说完想想，自己都当同性恋了，没准男的在阿醒眼里也不安全，于是又补充：“兄弟！”
　　查客醒迟疑地问：“郑姚，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很烦……”
　　“不会。”郑姚还是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你一直是小心眼儿的小混球儿啊！你哪天不小心眼儿了我才害怕呢！”
　　“为什么？”
　　“那你就跑了，你有前科！”
　　“我看你才最喜欢翻旧账——”查客醒用头撞了他肩膀一下，撞完才想起自己额头有伤，顿时疼得倒吸一口气。
　　郑姚一边笑一边亲他脑门，他还记得自己昏迷前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阿醒爬梯子时磕到头。
　　“和我说说船上的事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一直昏迷着……”
　　查客醒摇摇头：“我很丢脸，一直哭，一直吐，什么忙也没帮上……”
　　郑姚暗戳戳地说：“那你以后跟着我出海，我开船技术很不错！我还会冲浪！”
　　“好，我跟着你！”查客醒看着他期待的表情，由衷地说：“郑哥，我好崇拜你！”
　　…………
　　108床的呼叫灯亮起，管床的护士小姐快步走到病房门口，轻轻把门推开一个小缝，向里面张望。
　　郑先生半坐半卧在床上，身旁蜷缩着他那高大但爱哭的家属。
　　没什么不雅画面。
　　护士小姐推开门进去，为郑先生拔下注射针头。郑先生真的好瘦，手背上的静脉血管清晰可见，他的家属抱着他一条大腿，身体缩成龙虾状，睡得很香甜。
　　还不到量血压的时间，但护士小姐还是用气声问：“晚上量的时候还需要……”护士小姐挑了挑眉。
　　床头的记录本只是给家属参考的，不是正式病志。
　　郑先生摇了摇头，微笑：“不需要了，我们和好了，多亏刘小姐帮忙。”
　　护士小姐微微红了脸，替英俊又风趣的郑先生感到开心。
　　看到郑先生的头发散开，护士小姐又从兜里掏出一把黑色橡皮筋，问：“再给你一根？”


第56章 中秋夜适合出柜
　　郑姚垂下眼眸，凝视着睡着睡着滑下去，从抱腰变成抱大腿，整颗头埋在自己小腹上的查客醒。
　　嘴角一直往上翘。
　　他们半同居这几个月，郑姚发现阿醒的睡眠其实不太好。他很容易入睡，但睡的一直不安稳，频繁的动一动头，动一动手脚。此刻，阿醒正在蹭他的头，总是很整齐的头发蹭得乱翘，漂亮的小脸蛋蹭得红扑扑，像个树袋熊宝宝。
　　郑姚三天前精神好了一点，就留意到查客醒的状态不对劲。阿醒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无时无刻的粘着他，却从来没有笑过，眼神就像离群的孤雁。
　　郑姚曾经历过这样的时刻，半年前他眼睁睁地看着查客醒乘坐的飞机起火爆炸，很是彷徨失措了一阵。所以他以己度人，觉得阿醒这创伤应激状态有些跑偏。
　　因此，这几天他每一次醒来，都会给阿醒一个吻，用这样的方式一遍遍地告诉阿醒他回来了，他依然是那个能永远罩着阿醒的老大。
　　但效果不好。
　　正常的失而复得不该是阿醒这种状态，又观察了几天，郑姚决定不能等出院了，查客醒明显是在憋大招，等他身体彻底恢复之后，这小混球儿不是要发飙就是要跑！
　　完全觉醒体的查客醒发起飙来很可怕，逻辑严谨言辞犀利还会用强，郑姚根本应付不了。跑路的话，郑姚自信能把他抓回来，但是也得费一番周折，还是得提前熄灭不安全的小火苗。
　　查客醒虽然爱翻旧账，但翻的都是没处理过的账，于是郑姚决定趁自己此时buff叠的满，先下手为强。
　　他谋划许久，主动挑衅。
　　上半场非常惊险，被不按套路出牌的小混球儿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靠装柔弱暂缓他进攻的脚步，又幸得可爱的小刘护士援助，不然搞不好还得翻车。
　　下半场他一口气把打了一天半的腹稿都背出来了，果然控制住了局面，总算有惊无险，实现了逆转胜利。
　　郑姚越分析总结，越认为自己这次表现有如神助，简直一扫半年前在肯尼迪机场吵架没发挥好的憋屈，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阿醒在应激状态发挥失常。
　　管他呢，原因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刚输完液，郑姚也开始犯困，身体下滑的过程中阿醒被弄得半睁开眼，但被搂住后又很快坠入梦中。
　　郑姚这几天每次醒来都会给查客醒一个吻，用这种方式告诉阿醒他回来了，也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我还活着。
　　心脏再大也不可能对死亡毫无畏惧，舍生取义的浪漫主义大侠也做不到。
　　回程途中他并不是全无知觉，偶尔也能感受到被拥抱，会听到查客醒在哭……虽然阿醒总是哭，但是阿醒的眼泪一向要比声音汹涌。
　　他看不见阿醒的眼泪，只能听到阿醒的声音。
　　很吵，很大声地哭泣，几乎压过了风暴和巨浪拍击船舱的声响。
　　阿醒，总是在为我哭泣。
　　只有我能惹阿醒哭。
　　郑姚把头埋进查客醒的肩膀，仿佛又回到了大海上。他的病号服还没干透，这会儿阿醒的衬衫也湿了一片。
　　我没死，我回来了，我还能抱着我的小混球儿。
　　…………
　　傍晚的时候，宋米琪来探望郑姚，她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听郑杨三说郑姚出海受了伤，就以为郑大哥是去游轮开party不小心遇到了风暴。
　　她一见到郑姚便愣住了，绕着病床来回走了好几圈，接着又仔仔细细地打量查客醒，目光在两人之间反复游移，最终点了点头：“也许郑杨三真的没有造谣，郑大哥确实有可能是阿醒哥的老婆！”
　　宋米琪走的时候骑着她的电动车，比查客醒当年那台前有买菜筐后有Baby座的电动自行车可大气得多，是机车造型的大功率电动车。
　　送下楼的查客醒说：“还是叫计程车吧，电动车白天我找人给你送回去。”
　　“阿醒哥，我是凌晨两三点钟还在外面玩的夜游少女，这才八点多你担心什么？”
　　查客醒点点头：“好，注意安全，到家后给郑姚发个微信。”
　　叛逆少女踏着月光风驰电掣地走了。
　　今夜天气晴朗，微风。
　　查客醒拨通了十个小时前才见过面的易小姐的电话，不令人期待的合作这么快就要重新展开。
　　“小易，你有没有考虑过跳槽？”
　　易小姐不解：“查先生，您没必要养一个私人保镖，您在国内99%的时间很安全，您有麻烦的时候，我们再合作就行了啊？”
　　“不是私人保镖……”查客醒抬头，遥望着没有云彩遮蔽，悬于天际的月亮，“我想你为我培训出一个团队，不在国内，在US。”
　　…………
　　宋米琪带来了一盒月饼，查客醒对这种重糖重油的东西一向过敏，但郑姚向来爱吃应景的食物，一口气吃了三块。
　　查客醒笑着说：“怪不得你会龋齿。”
　　中秋节快到了。
　　查客醒突然想起，自己曾计划把年底的盛典提前到中秋举办……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回公司了，和TJ港的合作还没处理……牛马霸总又开始为查氏传媒第三季度的业绩忧心忡忡。
　　主要是这关系着年底分红，他即将面临一大笔支出，流动资金收紧。
　　“你白天去上班，没必要守在医院，我就是打打针，换换药，什么事也没有了。”郑姚甚至开始进行局部锻炼，拿着小哑铃练习手臂力量，“再过两天就出院吧，我是真不喜欢医院，我看见病人和家属就总想捐钱。”
　　盛典虽然没能提前到中秋举办，但提前举办庆典的初衷可以先落实一下。
　　查客醒坐到郑姚身边，手指拨弄他的头发，发丝绕在指尖打转，轻声问：“你之前说，不介意和我家人一起住，是真的吧？”
　　…………
　　中秋节那天晚上，查玉婵一家子又来陪查玉州过节，今年他最疼爱的孙儿查清乐也在，按常理来说，查玉州应该兴致高昂，但他却显得心事重重。
　　查家大会客厅的落地玻璃门窗全部敞开，外面的庭院景观是雅致的小桥流水，查家和郑家共十一口人围坐一桌，吹着晚风习习，听着水声潺潺，赏着璧月皎皎。
　　月圆人团圆。
　　郑子瑜凑到查清乐身边，小声嘀咕：“我怎么感觉舅爷爷不太开心啊？”
　　“这个……”查清乐心想，十天前被自己的孙子威胁要掏空公司，自己还只能妥协，爷爷怎么可能开心。
　　“对了，二哥最近在忙什么？快半个月没在公司见着他了，各部门的高管急的都要报警了！”
　　“这个……”查清乐心想，我该怎么跟你说他像HK电影里的大佬一样带着一群神秘的亡命之徒跑去公海救人了。
　　“我一个医生朋友说前几天好像在医院看到他了，他是哪里不舒服吗？”
　　“这个……”查清乐心想，他现在在医院照顾他的男朋友，他男朋友在北美华人圈叱咤风云是个大哥，还曾经强暴我二哥……哎呀！我怎么说？我也好混乱啊！
　　“你吞吞吐吐地干嘛啊——”
　　郑子瑜的母亲问曾玫：“之前说起客醒要相亲，结果怎么样了？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这个……”曾玫想起“选妃宴”后，儿子和她说情伤未愈还须缓一缓的事，含蓄地说：“小醒目前还是以工作为重，没有恋爱的打算。”
　　郑子瑜的母亲不认同：“工作再忙，也不能总是单身！客醒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感情方面不开窍，以后恋爱了也是问题，哪个女孩子受得了男朋友心里只有工作，对自己爱答不理啊？”
　　曾玫只能说：“颜与小醒说他有分寸……”
　　郑子瑜的父亲听到了，和查天阙感叹：“别说咱们两家这几个小辈，就是整个社交圈里的年轻人，也属客醒最懂事，从小就稳重，没让表哥表嫂操过一点心。”
　　“这个……”查天阙迟疑了一下。
　　他回想起在肯尼迪机场出口，一个男人扑在查小醒身上又搂又亲，看起来情深义重。当时，比起从小就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二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他更担心的是，二儿子会不会头脑一热，也要公开性取向，这可是会影响公司股价的啊！
　　然而小醒把人带离后再返回，便宣布那只是前男友。
　　飞机爆炸那么大的事，还能保持冷静，果断甩掉没有边界感的前男友，看来小醒的情感生活，也和工作中一样的成熟稳重有分寸。
　　只是……最近工作好像也有点小麻烦，不过相信以小醒的能力什么麻烦都能解决。
　　于是查天阙点点头说：“可不是，我这个二儿子啊，人如其名，清醒克制，这辈子都没有行差踏错过一次——”
　　此时，从外厅传来了，在查家工作多年的帮佣阿姨的呼喊声：“客、客醒，你、你回来啦——”
　　声音结结巴巴的，还有点变调。
　　大会客厅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久未露面的查家二少穿着一件米色长款风衣，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个子很高，但异常瘦弱的男人，迈着一贯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刚才还在三三两两聊天的两家人瞬时噤声，餐厅里落针可闻。
　　二少一手稳稳托起男人的腿，男人的身体贴着他的腰，另一手则环绕男人的背部，男人的脸靠在他胸前。
　　男人的双臂环绕着二少的肩膀，脸孔被一头乱发遮住看不真切。
　　帮佣阿姨犹豫着是否需要为二少和怀里的客人添加椅子，虽然这画面很诡异，但二少历来洁身自好，所以……大概只是朋友喝多了？
　　查二少露出有分寸的微笑，向在座的每一位长辈点头打招呼：“爷爷好，姑奶奶好，爸爸妈妈好，表叔表婶好！”
　　“好、好……”长辈们机械地回应。
　　“这是我的男朋友郑姚，他受了些伤，我不太擅长照顾人，所以决定回家休养，家里的阿姨烧菜好吃，照顾人又细心周到，在家里养伤对姚姚最好。”查二少非常直白地说。
　　查清乐心想这套词怎么这么耳熟？
　　“男……男朋友……”查玉婵捂住了嘴巴，看向自己的大哥。
　　查玉州面色还好，声音也算平稳：“把我的硝酸甘油拿来！”
　　查二少又环视了众人一圈，礼貌道：“我本应留下来款待姑奶奶和表叔表婶，但我的男朋友身体尚未完全康复，需要充分的休息。我担心他认床，不适应新环境，离开我可能无法入眠，因此我必须陪姚姚睡觉。”
　　“……睡……睡觉……”长辈们机械地重复着。
　　“很遗憾，无法与大家一同赏月了。”查二少微微颔首：“那么，大家慢慢吃，我先回房了。”
　　郑姚这时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消瘦的脸颊使他的英俊多了几分高贵神秘，宛如月圆之夜出没的吸血鬼伯爵。他向在场所有人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中秋快乐！”
　　“中、中秋……快乐……”
　　查客醒转身往楼梯走，他的卧室在三层。
　　身后传来郑子瑜失控地大叫：“那不是贸易公司的郑总吗？他和你二哥居然是一对——我说飞机爆炸那次他怎么疯了一样给我打电话！我居然没有怀疑二哥！二哥也太能装了！二哥原来不是恐同是深柜！！！”
　　相信有郑大喇叭的传播，整个社交圈很快就会收到疑似“恐同”的查二少中秋夜出柜的消息。
　　……


第57章 防震静音舒缓床垫
　　“哈哈哈哈——”被轻轻地放到床上，郑姚笑得飙出眼泪，“哈哈哈哈——你是不是觉得很爽！”
　　“是，发疯果然爽！”查客醒把风衣脱掉挂起来，这是郑姚的衣服。
　　笑完，郑姚略有些失望：“不过我看你家人都挺冷静，和你一样，时刻保持清醒。”
　　“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但他们没我做得这么好。”查客醒坐到郑姚身边，抬起他的小腿，把宽松的牛仔裤腿卷上去，检查纱布有没有渗液。
　　“所以把人都憋坏了啊……”郑姚笑吟吟地说：“还好有我，是不是？”
　　“幸好有你。”查客醒俯身亲了亲他的膝盖。
　　今天是上岸的第九天，郑姚的身体基本恢复，行走不说是健步如飞，日常活动也完全没有问题，被抱进来纯粹是他们俩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回查家的车上，郑姚突然问查客醒想不想给所有人一个“震撼人生”的亮相，查客醒骨子里的叛逆精神瞬间被激活，他们像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儿一样商量怎么发疯，随后上演了这幕《霸道总裁的独宠娇妻》的出柜戏码。
　　“我还以为会有什么，‘给你一个亿，立刻离开我儿子’的剧情呢！”郑姚这两天住院实在无聊，刷了不少查氏传媒出品的短剧。
　　“也不是没有，可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查客醒深表遗憾：“在查家，我是被指派去给别人甩钱那个。”
　　郑姚好奇：“你真的去甩过钱？”
　　查客醒先点头，又摇头，如实说：“四年前，我爸派我去给查客承金屋藏娇的应召女郎甩钱，我出主意让应召女郎未婚先育，现在应召女郎是我大嫂。一年前，我爷爷派我去给查清乐包养的小明星甩钱，我一个不小心透露了他和小明星的前尘往事，煽动查清乐千里追夫，小明星就是江老师。”
　　郑姚惊讶：“你的爱好是当月老啊？”
　　“不，我是为了降低他们在继承家业方面的竞争力。”查客醒推了推眼镜：“你忘了吗？我的人设是个阴险的反派！”
　　“哈哈——你可真是个小混球儿！”郑姚乐不可支，笑够之后，用手肘微微撑起上身，勾了勾手指：“那么，反派二少，陪大侠睡觉！”
　　查客醒双臂撑着床铺，悬空压在郑姚身上，凝视着他还是很消瘦的脸颊。
　　在海上长时间空腹，医生不建议一下子大量进食，再加上郑姚似乎是易瘦不易胖的体质，因此过去一个多星期，体重还是没怎么上涨。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蜜蜂小狗的样子……”
　　“可是琪琪说我现在别有一番易碎的美感……”郑姚一双秋水眸笑成了弯月牙：“没想到我也有易碎的一天，你得珍惜，人生中独一次体验了，过期就没有了！”
　　“嗯……也是……”查客醒的唇落在了他的眉眼。
　　他想宋米琪说得对，的确是很美……和以前张扬的美不一样。
　　平日里的郑姚让他憧憬、让他仰慕、让他迷恋……现在的郑姚，很怜惜，也很刺激。
　　刺激人潜藏的那种，想打破瓷瓶的冲动。
　　手掌在依旧清瘦，能摸到肋骨的身躯游走，感觉一用力，就会压断。这样的郑姚，的确是前所未见、限定款的郑姚。
　　郑姚抬起没受伤的腿，钩住了查客醒的腰，一只手摘下他的眼镜，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用气音道：“做吧！”
　　“再等几天……”查客醒摇了摇头。他有打破瓷瓶的幻想，但不打算变成现实，他对瓷瓶很珍惜。
　　“呵呵……”郑姚发出低沉的笑声，他的身体单薄，胸腔的震动尤为明显，“你的手可没有‘再等’的打算……”
　　“摸摸而已……”手掌依旧停留在T恤内，缓缓上移，感受着胸腔的震动，感受着心脏的搏动。
　　“把我摸出火来你不管？嗯？”郑姚收紧手臂，在查客醒的耳朵上咬了一口，语气不爽。
　　从去Universal Studios那天算起，到现在正好一个月。郑姚是个需求很强烈的人，清心寡欲这么久，已经到了极限。
　　查客醒也感受到了，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身体下滑，解开郑姚的裤扣，热气喷洒在小腹，意图很明显。
　　郑姚一把将查客醒拽了上来，他不喜欢直接用嘴，过程中当然可以，但只用嘴不行，他喜欢来全套。
　　查客醒额头抵着郑姚的额头，轻声说：“我现在有点控制不住，怕伤了你……”
　　郑姚懒得听他废话，直接双管齐下。嘴唇贴着嘴唇，舌头灵活地一百八十度旋转，双手三两下解开了他的衣服扣子。
　　然后开始捉拿大尾巴狼。
　　查客醒根本躲不开他的嘴，也按不住他的手。郑姚看起来很脆弱，摸起来很瘦弱，但依旧是那个查客醒无法掌控的郑哥。
　　缠绵的亲吻了一会儿，原本没有梦想照进现实打算的查二少也产生了动摇，但他毕竟是永远清醒的查客醒，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咬牙切齿的憋出三个字：“用手指……”
　　“滚蛋！”
　　…………
　　查客醒在冲澡，郑姚在医院洗过了，就在这间目测七八十个平方的套间卧室里溜达。
　　转了一圈，没啥可看，井然有序、干净整洁，到了郑姚看着自己扔在单人沙发上的一只袜子，都觉得有些没礼貌的地步。
　　然后他果断扔过去第二只。
　　笃笃。
　　敲门声响起，郑姚打开门，外面站着查客诺。
　　顶着俩黑眼圈的阴郁小孩儿上上下下打量着郑姚，露出要哭的表情：“郑大哥，你现在……你是不是……”
　　求欢被拒的郑姚本就一肚子火，下意识想给哭丧着脸的小变态一脚，提起膝盖的一瞬间福至心灵，身体往门框上一靠。
　　“叫什么郑大哥，没礼貌，叫二嫂！”
　　“唔……对不起！”查小变态跑了，脚步声透着心碎。
　　“干嘛欺负小孩儿，他不是你的僚机吗？”查客醒冲澡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嘴巴上很关心，脸上却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
　　只有一点点，一般人看不出来。
　　“把你搞到手，僚机早没利用价值了！”郑姚关上门走回去，看着脸颊被蒸得粉扑扑的查客醒，又贼心不死，搂住他的脖子就往床上倒。
　　查客醒措手不及，被拽得失去平衡，跌跌撞撞地压在了郑姚身上。
　　“我靠——”郑姚低骂一声。
　　“怎么了？”查客醒急忙将人捞起来。
　　“你的床也太硬了！”郑姚怒。
　　“睡硬床对脊椎好……”查客醒很快意识到郑姚现在不适合硬床，“明天换个床垫！”
　　郑姚分开腿坐在查客醒的大腿上，一手环绕他脖子，一手搂住他的腰，轻轻蹭了蹭，贴在他耳畔吹气：“来吧，用你最喜欢的姿势……”
　　查客醒紧紧拥抱着他，手沿着郑姚凸起的脊椎骨缓缓滑下，触碰到腰窝时轻柔的蹭了蹭，眼看就要探入裤腰，却果断抬起，重新落回后颈，再一寸一寸地继续往下滑。
　　周而复始了三遍。
　　郑姚勃然大怒：“不搞别摸！”
　　查客醒依旧紧紧地抱着他，嘴唇亲吻他的颈侧，感受着他有力搏动的脉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回来了，真好。”
　　…………
　　翌日一早，查客醒和郑姚相携下楼吃早餐，这次是走下去的。
　　查玉婵那一家子已经离开。
　　查客醒本以为查玉州不会露面，结果他端坐主座，面色严峻。除了昨夜被“二嫂”攻击到血量归零的查小变态，查家其余所有人，包括查清乐两口子，都在小饭厅里享用早餐。
　　小饭厅很安静，安静得有点诡异，没有人讲话，连阿姨上菜都轻拿轻放。
　　查客醒为郑姚拉开椅子，铺上餐巾，摆好碗筷，盛粥剥蛋，不停夹菜。
　　查玉州左侧眉毛跳了一下。
　　郑姚的头发有些长，喝粥的时候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查客醒修长的手指撩起他的发丝，轻柔地别在耳后。
　　查玉州右侧眉毛跳了一下。
　　查清乐也是中长发，从兜里摸出一个朴素的小发卡递过去，收获了查客醒一个柔和“不麻烦了”的眼刀。
　　江云韶偏了偏头，查清乐就势把发卡别在了他头上。
　　查玉州清了清嗓子，张口：“客——”
　　此时，大门开启，提前接到通知的阿姨带着两名商场的配送人员，抬着加厚的大床垫走了进来。
　　“请问是哪位查先生订购的XX牌深层释压防震静音舒缓床垫？”
　　查客醒站了起来，一指楼梯：“三楼，左侧房间。”
　　查玉州：“把我的降压药拿来。”
　　多年来，坚持硬床养生的查二少，在查家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中，更换了功能齐全的新床垫。
　　郑姚坐在上面颠了两下，评价：“柔软有弹性，支撑很稳定，不错。”
　　“……”被撩了半宿的查二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查客醒还是有些担忧：“今天我去上班，你一个人留在家里，真的可以吗？”
　　郑姚斜睨他一眼：“怕我把你家人绑起来沉塘啊？”
　　查客醒特别真诚地笑：“对我妈妈手下留情，其他人，做得干净点。”
　　再下楼，众人已经离席，只剩明显在等儿子的查天阙，和一脸茫然的曾玫。
　　查客醒说：“爸妈，我去上班了。”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公司，再不去处理与TJ港那引起热议的合作，查氏传媒的股价恐怕真的会一泻千里。
　　“好，开车慢一点。”曾玫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半月未见，她只以为儿子出差，然后昨晚……就把前男友抱回来了。
　　还要陪前男友睡觉。
　　睡了一宿，就换了缓震静音床垫。


第58章 操纵人心的高手
　　“我和你一起走吧！”查天阙站了起来。
　　查客醒十天之前发疯般地推进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项目，股东一直在追着问，他得提前和二儿子谈一谈。
　　“好。”
　　查客醒坐上查天阙的车，父子俩并肩坐在后排。通常情况下，查天阙下午才去公司，他习惯用司机，他们父子没事不一起走。
　　查客醒一上车就开始摆弄ipad，都是积压的工作，要善后的烂摊子，并没有与父亲促膝详谈的意思。
　　查天阙一直欲言又止，查客醒知道他会说什么，自打他毕业回国起，大事小情，查天阙第一句永远是：
　　“小醒，你是怎么想的？”
　　查客醒把ipad递至查天阙面前，开始详细说今天会面临的状况，交代面对股东质询要如何应对。
　　查天阙认真地听完，一如既往地说：“就按你说的办。”
　　车内又安静下来。
　　查天阙沉默了一会儿，斟酌开口：“小醒，你是怎么想的？关于那个男人……”
　　查客醒关了ipad屏幕，正色道：“他是我第一个恋人，也会是最后一个。”
　　“公司怎么办？股东那边怎么交代？去年小乐的事你忘了……”
　　“股东不能接受查清乐公开出柜，是因为股东不能接受一个空降来的，没什么成绩就传出一堆桃色新闻的继承人。我不一样，我给他们赚了五年的钱，只要能继续赚钱，他们不会在意我爱男人还是爱海豚。”
　　查天阙被噎了一下，但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于是又说：“那你以后也没个后代——”
　　“大哥已经有了，而且大嫂又怀孕了，您想多抱孙子就去催催大哥吧！”
　　查大废物最起码在生孩子这项上不废物，查家四个孙子，两个已经做实，一个疑似，开枝散叶只能靠他了。
　　查天阙不再说话了。
　　车子抵达查氏传媒大楼前，查客醒率先下车，为父亲撑开车门，手护住车顶边缘。
　　查天阙下车时，终于一叹：“反正，从你回国起，我凡事就都听你的，这次也……按你说的办。”
　　查客醒笑了笑。
　　偏爱与他无缘，但“偏信”无穷无尽。
　　…………
　　查客醒一出现在公司，股东们纷纷不请自来，内线电话响个不停，各部门主管也都有一堆事要找他汇报。
　　上午开股东会，下午开高管会，面对各种问题狂轰滥炸，COO查客醒就是一副“我自有深意，时机不成熟不可泄露，你们以后就知道了”的高深莫测脸。
　　两场会议都出席了的CEO查天阙也是一副“我儿子从来有分寸，他这么做一定有道理”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等会议结束，同样被炮轰了一整天的CFO林衍跟着查客醒回了COO办公室。
　　查客醒给他倒了一杯茶，由衷道：“林总，谢了。”
　　其实一个礼拜前，林衍会不问缘由地配合他发疯，他也没想到。如果这次他真的留在海上回不来，没人担责善后，那份合作预算大概会让林衍成为业界笑柄，起码在查氏传媒是混不下去的。
　　想必这十天，他一直承受着各方压力。
　　林衍笑着问：“病好了？”
　　查客醒笑着点头：“好了。”
　　“还会发作吗？”
　　“不好说。”
　　林衍放下茶杯，严肃道：“我要涨薪20%。”
　　“可以。”查客醒立刻拨通了人力资源总监的内线电话：“来一下。”
　　紧接着又讨论了NASDAQ上市的进展。去年那场假戏真做的绑架案之后，查玉州终于松口，于是赴US上市重启，已经推进至审核的最后阶段。
　　查客醒这次离开十来天，影响最大的就是这项工作，好在他的CFO很给力，一切步骤井然有序。否则他还真担忧查大废物会脑子一热，再搞出些什么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如果IPO询价一切顺利，争取在年底，让查总去NY时报广场敲钟。”林衍道。
　　“你也一起去。”查总微笑。
　　………
　　一整天不停的接电话、接待、开会、回答问题、处理各种麻烦的查客醒很累，累的嗓子冒烟，签字的手指头都快僵硬了。
　　百忙之中，他竟然抽出了一点时间，去了趟楼下的演播中心。
　　查氏传媒有一档周播的COS类竞技综艺，每期都会请当红明星来COS目前最热门的动漫、影视甚至真实的新闻人物，一向有扮相惟妙惟肖的好口碑。
　　周四，是录制的日子。
　　查客醒径直步入化妆间，录制前的准备工作正在紧张进行，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化妆师们正往嘉宾们贴上树脂贴片。
　　“这是倒模吗？”查客醒问。
　　查客醒一现身，就屁颠屁颠跟进来的现场导演连忙说：“是的是的，常驻嘉宾的倒模做得比较细致，很费功夫，要提前在脸上涂硅胶……”
　　查客醒听着，镜片后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男嘉宾的脸上，以及在他脸上戳戳按按的女化妆师的手指。
　　化妆师弯着腰，靠得非常近，专注细致的、一片一片的，将编织了绒毛的树脂贴片黏在男嘉宾的颧骨上，还会两根手指托起他的下巴，左右旋转，反复端详。
　　炽热的视线盯得男嘉宾很紧张，甚至红了脸，“查、查总？您找我有事吗？”
　　查氏可出过继承人包养男明星的前例啊。
　　女化妆师也手足无措，“查总，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没有，很好。”查客醒转身回了办公室。
　　秘书小姐给他倒上一杯温水，问：“查总，今天需要加班吗？”
　　查客醒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问：“小荷，你妹妹的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谢谢查总关心。”
　　“嗯，有什么问题和我说。”查客醒闭着眼睛，又问：“更换的怎么样了，有问题吗？”
　　“没问题，查总。”
　　查客醒戴上眼镜，看着堆积如山的工作，摇头：“不，准时下班。”
　　…………
　　查客醒让司机开车，自己在后座闭目养神。
　　可能是脱离工作十来天，突然大强度不适应，一天下来非常疲倦，一个小时的车程居然睡了过去。
　　“二少，清醒一点。”到家了，司机叫他。
　　查客醒睁开眼睛，望着自己住了二十七年，每次进门都不知道会迎接什么新麻烦的家。想到此时此刻，郑姚在家里等他，嘴角忍不住勾起。
　　尚未清醒的查二少迈着疲惫但期待的步伐一进客厅，就听见哗啦啦搓麻将的声音。
　　望了一眼偏厅，曾玫女士和几个闺蜜酣战正欢。查客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和阿姨们打个招呼。
　　毕竟他一贯是斯文有礼的查客醒，不能情人进门第一天，就把妈妈扔在脑后，这不利于……关系融洽发展。
　　结果一进偏厅，就见曾玫和两位富太太，还有……郑姚，正在一起打八圈。
　　瞬间清醒的查客醒又想把眼镜摘下来擦一擦。
　　“下班了，阿醒。”郑姚打出一张牌，抬头望向他，脸上露出和以往略有不同的“柔和”的神情。
　　“是……”查客醒愣愣的看了几眼。
　　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并非曾玫最亲近的闺蜜，反而是关系不怎么好的两位。查客醒估计她们接到了“走漏”的风声过来看热闹，然而……从表情来看，今天的牌打得似乎不太顺利。
　　再看曾玫，眉开眼笑，连儿子进来了都顾不上招呼，眼里只有自己手中那副牌。
　　看来这一把，她想胡个大的。
　　“李阿姨好，任阿姨好。”
　　景明实业的李阿姨语气有点酸：“客醒啊，你这个高中同学牌打得不错啊！”
　　安宜集团的任阿姨接口：“运气也太好了吧！”
　　郑姚笑吟吟：“是阿姨们让着我。”
　　两位阿姨红了脸，虽然牌不顺，但英俊又嘴甜的年轻人谁不喜欢。
　　好奇之下，查客醒挪了个小凳子坐到郑姚旁边围观。查客醒懂得麻将规则，虽然他不玩。
　　郑姚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捏着牌的手势很雅致，但他手上的牌……七零八乱。他明明有六万和五万，却打出一张七万，查客醒正纳闷，任阿姨碰吃，琢磨了一会儿，打出一张八万。
　　“胡了，小三元！”曾玫推牌，兴奋得手都在抖。
　　查客醒恍然大悟。
　　下一局如法炮制，且从头看到尾，查客醒才意识到郑姚不仅是猜对了曾玫和任阿姨的牌那么简单。郑姚在引导曾玫，喂的每一张牌都蕴含深意，他手中的牌仿佛有根引线，牵引着对面三位女士的留牌和碰牌，不动声色地操纵着牌局走向。
　　如果底牌很不错，郑姚也会选择自己胡一把，清一色杠上开花，他的手气的确是好，好到查客醒怀疑他在出千，他想要什么，下一圈就会摸来什么。
　　查客醒侧头注视着郑姚，原来他不是只会将军。
　　尽管他不会下围棋，但无疑是个麻将高手。
　　一个小时后，查家晚餐开席，曾玫热情地留两位阿姨吃饭，那俩人悻悻婉拒。
　　李阿姨阴阳怪气地说：“小玫啊，客醒和同学关系可真不错，他要在你家住多久？有他在我们都不敢来打牌了！”
　　曾玫女士挽着郑姚的手臂，一脸骄傲：“什么同学，这是小醒的男朋友！”
　　于是第二天，查客醒下班回家，偏厅里搓麻将的，便全是曾玫真真正正的亲亲闺蜜。
　　和曾玫的闺蜜团打牌，郑姚改变策略，喂起牌来雨露均沾。几圈下来，几个阿姨被他喂得红光满面，看他的眼神充满慈爱。
　　晚上十点多麻将散场，郑姚回房间时，左手腕多了个梵克雅宝手环、右手腕戴了个克罗心手链，脖子上还挂了个种水很好的翡翠无事牌。
　　他本来骨头就细，现在又很瘦，居然勉强能戴下阿姨们的首饰。
　　郑姚很喜欢那个无事牌，对着灯光端详了许久。
　　查客醒倚靠在床头，目光投向逆光中，发丝镀上了一层柔光的郑姚，不知道是不是用了曾玫甄选的洗发水的缘故，他蓬松的乱发变得柔顺了许多。
　　查客醒轻声问：“你的牌运一直这么好吗？”
　　“是啊，好到程姨她们都不带我玩的地步……其实我也没怎么钻研过。”
　　“算牌也没学过？”
　　“没有，小时候经常被阿姨们抓去当替补，打着打着就会算了，大概我有做雀皇的天分吧！”郑姚放下牌子，想把手环摘下来，但是不会解卡口，于是侧身，把左臂伸到查客醒面前。
　　查客醒托着他的骨感的手腕，细长的手指拨弄金属环。
　　郑姚确实很适合打麻将。
　　相较于围棋这种对弈双方算力的较量，每一轮都要摸牌打牌的麻将，制胜的关键反而是操纵持牌者的心。
　　保守、贪婪、胆怯、豪赌……持牌者的心，决定了他们会留下哪张牌。
　　这种能力，说起来很玄妙，似乎许多人钻研一辈子也不得其门……但郑姚天生就拥有。
　　查客醒把手环摘了下来，凝视着郑姚因为清瘦而显得更为立体的侧脸。
　　郑姚拍了拍床垫，嘴唇一张一合，洁白的牙齿露出一点点：“小混球儿，今天还摸吗？”
　　他的脊背依旧单薄，但查客醒伸手触摸时，感觉已不再那么嶙峋。
　　郑姚扬起头，身体后倾，将上半身的重量完全压在查客醒的一只手掌上。
　　查客醒的手掌往回收，郑姚的背就往后靠，最后，躺到了查客醒怀里。
　　郑姚仰视着查客醒，眼神非常缠绵，睫毛微颤，像是鱼钩，一下就把查客醒这条记吃不记打的鱼钩住。
　　查客醒终于意识到，在医院的时候，下围棋的人，似乎，陷入了打麻将的人的圈套。
　　“试一试……新床垫吧！”查客醒缓缓低下头。


第59章 郑姚很吃这一套
　　郑姚半眯着眼睛，失神地凝视着已经调暗的天花板上的顶灯。
　　他此刻未着寸缕，躺在柔软的防震静音舒缓床垫上，瘦削的身体贴着真丝床单，不自觉地拱了拱腰。
　　床单触感丝滑，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摩擦力。
　　已经是九月下旬，室内依旧开着空调，是他喜欢的温度，但他还是觉得很热，身体的每一处，都要被含化了。
　　今夜的查客醒又恢复成了当年在古玩店二楼的风格，小火慢炖，永远不开锅但永远不熄火。
　　其实……他很吃这一套。
　　“可以了……”郑姚动了动膝盖，足跟磕了一下查客醒的背。
　　埋在腿间的头抬了起来，晴朗的男中音此刻有一丝沙哑：“郑哥，你确定身体没问题，是吗？”
　　怎么叫我郑哥啊……
　　郑姚哼了一声：“别废话了，快点……”
　　“所以……诺言还奏效，对吧？”
　　“什么诺言？”郑姚眨了眨眼睛，额头的汗珠挂在了睫毛上。
　　“想怎么搞……怎么搞……”男中音的语速舒缓。
　　“奏效……”
　　查客醒按着他的腰，滑了上来。沉甸甸的大尾巴狼贴着他的身体，从大腿一路跑到了胸口，还碰了一下嘴唇。
　　“嗯……”郑姚仰起头，脖子上的血管非常清晰。
　　查客醒下床，床头柜里翻找着，片刻后，命令：“转过去。”
　　郑姚配合地翻转身体，双膝屈起，不自觉的在真丝床单上蹭了蹭……他真的旷了好久。
　　两只手臂被抓住，转到了背后……查客醒在绑他手腕……郑姚的脸贴着床单，嘴角勾了勾。
　　小混球儿居然真的有这种爱好……随便吧，小混球儿那点捆绑技巧，他一个小手指就能解开。
　　绑好后，肩膀和腰被手臂搂住往后带，他靠坐在查客醒的怀里，感受到大尾巴狼在探头探脑。
　　这个姿势……
　　郑姚向后仰头，后脑搭在了查客醒的肩膀上：“换一个，我使不上力气……”
　　“不换。”查客醒说着，把一个凉凉的金属触感的东西，套在了他那里。
　　郑姚低下头，是那条克罗心的手链。
　　“摘下来！”敏感的地方被链条缠绕，让郑姚的汗毛竖了起来。
　　“郑哥，诺言还奏效！”大尾巴狼闯入洞口。
　　“啊——”郑姚倒吸一口气，手指拽着捆住手腕的布条，扯了几下惊愕地发现，这个结他一时半会竟然解不开，“你什么时候学的？！”
　　回应他的只有动作，身体被举起，又被重重按下。
　　“啊——查客醒——”郑姚向前低着头，发丝垂在脸颊两侧。
　　他单腿施力想逃离，又被锁住腰的手抓了回来，狠狠地坐下去，发丝又甩回耳后。
　　“别动！”查客醒的语气很严肃，按着他受伤的那条腿的大腿，“这条腿，不许动！”
　　克罗心的手链摇摇荡荡，陷进肉里，越卡越紧。
　　“cao——”郑姚在撞击中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让我下来——给我解开——我坐不住——啊——你等我收拾你——”
　　商家所言非虚，产品的确是深层释压、防震静音、舒缓压力——这一夜，床垫充分经受住了考验。
　　…………
　　查天阙是个对权力很淡漠的人。
　　他不淡漠也不行。
　　在查氏这个传媒帝国，他父亲老当益壮干到七十多岁才退位，他当家没几年二儿子学成归来直接皇子监国，他这个正经八百的总裁CEO实际上就是个摆设。
　　他只能淡漠地放权，反正……小醒从小就稳重，做事有分寸。
　　但这几个月，稳重了二十七年的儿子有些躁动，陆续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好像还直接跟爷爷起了冲突……但他也没担心。
　　年轻人恋爱总是要闹出一点动静来，等感情稳定就好了。
　　反正小醒从小就稳重，做事有分寸。
　　虽然他二儿子这个对象吧……
　　正在下楼梯的查天阙看着和曾玫亲密的依偎在一起，一只手臂搭在沙发背上，几乎把曾玫圈进怀里的郑姚。
　　嘴角抽了抽。
　　这小子，不会对我老婆下手吧？！
　　他们正在看查客醒小时候的照片。
　　曾玫很喜欢拍照，更喜欢请摄影师来拍艺术照，不管是传统的端午中秋元宵，还是西方的圣诞万圣复活……每个节日都要拍应景的艺术照。
　　“阿姨，怎么八岁之后，就没有阿醒单独的节日照了？”郑姚问。
　　曾玫说：“小诺出生了，我就放过他了。”
　　八岁之后，查客醒单独的照片就变得很少。看到一张十来岁的查客醒抱着六七岁的查客诺的艺术照，曾玫露出淡淡的哀伤：“这是小诺生病那年拍的，拍这张照片时，我躲在摄像师后面哭……”
　　“小玫，小诺现在很健康，小时候的事别提了。”查天阙走过去，亲了亲妻子的脸，“我约了几个朋友去靶场，中午不回来吃。”
　　郑姚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叔叔，能带我去玩一玩吗？”
　　曾玫也说：“对啊，你带姚姚去吧，小醒白天上班，他天天闷在家里也不行。”
　　查天阙冷笑着点头。
　　到了靶场，相熟的箭友问：“那位是谁？”
　　“我二儿子的同学。”
　　“查总的同学啊……怪不得……”箭友啧啧道：“一进来全场女士都沸腾了！”
　　查天阙不屑：“绣花枕头而已。”
　　半年前在肯尼迪机场出口，这小子泪眼朦胧地扑向他儿子，感觉智商不是太高，这回登堂入室，更是骨瘦伶仃，身体居然还不太好了。
　　真不知道小醒是怎么想的……
　　查天阙偏头看了一眼正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穿戴护具，因为太瘦一直调整卡扣的郑姚。
　　心想，他可不是曾玫和她的闺蜜，她们看不出来，只觉得这小子英俊瘦弱嘴甜惹人怜爱，但他同为男人，一眼看出这小子绝不是安分守己之人。那一双桃花眼到处乱放电，对女人的心态了如指掌，拿捏女人的情绪游刃有余，这百分百是个风流浪子！
　　女工作人员将卡扣调整至最小尺寸，关切地询问：“先生，这样会不会勒得您不舒服？”
　　郑姚垂眸一笑：“没有，你很温柔。”
　　“……”查天阙非常不满。
　　看看，一句话，将女工作人员搞得面红耳赤，这小子绝对的情场高手！而他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感情方面白纸一张，根本不可能是这小子的对手。
　　小醒说这小子是他的第一个恋人，也是最后一个，可见用情至深。越是这样查天阙越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用长辈的威严狠狠地训诫他一番，让他收起那套风流做派，要是敢朝三暮四伤了他儿子的心——
　　查天阙射出一支箭，八环。
　　30米的室内场地，他对自己的第一箭非常满意。
　　作为下马威已经足够了。
　　他扭头问：“你玩过这个吗？”
　　“从来没有，完全不会。”郑姚握着弓，手臂上下颠了颠，试了试重量。
　　“这是反曲弓，奥运射箭比赛用弓。你这把是30磅的，试试能不能拉开，再找找常用手，根据臂力把弓调整好……”查天阙瞥了一眼郑姚戴着护臂，略显细弱的胳膊，摆手招呼旁边的教练接管这个初学者，“你慢慢练习吧，我和朋友打个小比赛。”
　　郑姚抬起手臂，模拟了一下拉弓的动作，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的，叔叔。”
　　查天阙和箭友一边闲聊着国际局势、股票走势和垂钓行情，一边一支接一支地射箭。今天他的手感极佳，居然有希望赢下，要知道他从来没有赢过这位箭友。
　　最后一箭——要八环！
　　查天阙调整呼吸，集中精神，瞄准目标，箭即将离弦之际，侧方的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欢呼。他顿觉被严重干扰，迅速放下弓，扭过头，正要呵斥几句保持安静，就见距离他三个靶位的郑姚，也恰好放出一支箭。
　　“蹭——”
　　保持手臂与地面平行的持弓姿势，手腕放松，弓自然下垂，郑姚紧锁眉头，凝视着靶心，似乎非常懊恼。
　　围观席那边居然还在鼓掌。
　　查天阙出离地愤怒了，一个绣花枕头射脱靶的箭值得你们——
　　九环！？
　　工作人员说：“先生你很有天分啊，试了三支，七八九！一次比一次好！”
　　郑姚问：“正式比赛的射程是多少米？”
　　工作人员：“奥运是七十米，但锦标赛也有三十米。”
　　郑姚抿了抿嘴唇，嘀咕：“都三支了，冷兵器有点难啊……”
　　活动了一下肩膀，转了转手腕，郑姚抽出一支箭，高位举弓，三指扣弦，锚定，肩胛骨舒展开来，破空声响起，箭羽擦着下颚弹射出去。
　　十环！
　　压了线，但还是十环！
　　侧方的观众席响起更热烈的欢呼声。
　　郑姚却脸色不虞，看向查天阙，叹息着：“叔叔，我这方面好像是个笨蛋啊！”
　　查天阙：“……”骂谁呢？
　　午餐时间，郑姚把工作人员硬塞给他的纪念奖杯放在桌子上，一脸淡然地埋头耙饭。
　　查天阙怀疑这小子扮猪吃老虎：“你真没射过箭？”
　　“从来没碰过。”郑姚意兴阑珊地问：“下午还继续吗？”
　　查天阙：“不用了吧……”
　　“那叔叔，你跟我去另一个‘靶场’吧！离这不远。”郑姚抬起头，眉眼带笑，兴致高涨：“那个射击场我有投资一点点钱，枪械都是最新款，我稍微会一点，可以去玩一玩！”
　　从小生长在自由美利坚的郑姚，冷兵器只擅用刀，“热武器”玩得很转。
　　查客醒今日下班比较早，正在客厅帮曾玫给郑姚选衣服，她已经下单了十几件，购物车里还有十几件，这几天也到了十几件。
　　查客醒说日常的够穿了，曾玫没买过瘾，又要给郑姚买运动装备。
　　查客醒同意，郑姚爱好很多，几乎所有运动都擅长，不如选两套专业的雪具，过几个月，等郑姚的腿伤彻底痊愈，他们可以去瑞士玩。
　　虽然他的滑雪技术仅限初级道，但可以让郑姚教他。
　　其实去澳洲冲浪也行，郑姚说自己会冲浪。
　　尽管刚从海上历险归来，但他们都没有心理阴影。而且以郑姚的性格，他说自己“会”的东西，那一定不仅仅是会而已。
　　门外响起帮佣阿姨打招呼的声音，郑姚和查天阙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气氛有些许微妙。
　　郑姚摘下棒球帽，扇了两下，查天阙立刻把帽子接过来。
　　起身去接帽子的查客醒：“……”
　　“好热，我上楼去洗澡。”九月末对郑姚来说还属于“非必要不出门”的范围。
　　“小醒啊……”等郑姚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查天阙抓住想跟上去的二儿子的胳膊，一脸的欲言又止：“你是怎么想的？”
　　查客醒眉毛一挑，心中了然，看来郑姚给查老懦夫上课了。
　　回到房间，郑姚正巧洗好澡出来，查客醒抱住只在下身围了条浴巾，虽然还是很清瘦，但肌肉线条漂亮的犹如猎豹的爱人，把头埋在他肩膀亲了一口。
　　“我爸很闲，可以多上几节课。”
　　“小混球儿。”郑姚笑骂一声，偏头撞了他头顶一下。


第60章 不讨喜的查客醒
　　次日，查天阙拎着渔具出门时，又偶遇在门口和打理花圃的阿姨“打情骂俏”的郑姚。
　　“曲姐，为什么不用给阿醒的房间送花啊？”郑姚帮忙搬花。
　　“客醒不喜欢花花草草，历来都不送的。”曲姐把一盆盆花摆上小推车。
　　“我记得他高中的时候，挺喜欢花的啊……”郑姚偏头想了想，当年查客醒好像还给自己送过一束玫瑰花，在他张口闭口“姚姚腿真长”“姚姚要想我”攻击自己的那段时间。
　　曲姐也很遗憾：“是啊，他小时候还养过多肉呢，留学回来就不喜欢了。”
　　“那真是可惜，曲姐照料的花开得这么娇艳……”
　　查天阙绕着走，这次他不打算教育这小子了，反正……曲姐五十八了，估计他下手的可能性不大。
　　郑姚发现了他，热情地打招呼：“叔叔，还去靶场吗？”
　　查天阙摆摆手：“不了，我去钓鱼。”
　　“钓鱼啊……”郑姚勾唇一笑：“我知道个好地方。”
　　今天出门再回来，查天阙的心情显然比昨天好很多，人还没进客厅，笑声先传来进来：
　　“哈哈哈哈哈——”
　　查天阙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搭着郑姚肩膀，一进来就大声嚷嚷：“都出来看看！小玫！小醒！小乐！小诺！你们都出来看看！看看我钓到了什么！”
　　嘭！
　　水桶放在了客厅正中央，查天阙又招呼厨房的帮佣阿姨们，都来看看，今晚吃鱼，吃他钓到的鱼！快拍照发朋友圈，所有人都要发，他检查！
　　查客醒走过去，看着郑姚被晒红的脸颊，用口型无声地问：“你帮他钓的？”
　　查天阙的水平查客醒是知道的，钓鱼数十年，打窝数十年，空军数十年。钓过塑料袋子、泡沫箱子、落水的孩子，十斤以上的鱼——
　　曾玫惊呼：“好多好大的鱼啊！从来没见你钓到过！”
　　郑姚摘下渔夫帽扇风，说：“叔叔，下次咱们去鹰山那边，虽然有点远，但那个水库里大家伙才多，只要打好了窝，自己往出蹦！”
　　查天阙一把抓住郑姚的胳膊，大力握了握，兴奋地说：“好的好的，都听老弟的！明天你带大哥去！大哥以后就跟你混了！”
　　郑姚毫不犹豫地拒绝：“明天是周末，阿醒不上班，我得陪他。”
　　“啧……那改天！”
　　“……”查客醒用手指戳了戳郑姚的腰，耳语：“不是让你上课吗？！”可不是让你收小弟！
　　郑姚眨眨眼：“寓教于乐嘛！”
　　…………
　　郑姚仿佛攻略游戏里的BUG玩家一样，不用氪金，不费吹灰，好感度就唰唰往上涨。
　　家里的阿姨们也都很喜欢他，和喜欢查清乐那种“看着长大的漂亮孩子”还不一样，更类似于追星的迷恋，总觉得“心疼姚姚”“二少对姚姚不好”“我们姚姚寄人篱下受委屈了”。
　　查客醒甚至发现曲阿姨拿自己的薪水给郑姚买补品，吓得他连忙全额报销，再三强调郑姚瘦是有客观原因的，他没特殊癖好，没虐待郑姚！
　　总之郑姚在查家住了大半个月，全家都很开心，除了查玉州和查客诺。
　　查玉州从来没给过郑姚一个好脸色，有事没事总找茬，吃个饭也能挑毛病。
　　郑姚让查客醒给他夹菜，查玉州说：“不知廉耻！”
　　查客醒立刻给郑姚夹了颗醉虾，剥了虾皮喂给他吃，查玉州又说：“不堪入目！”
　　查客醒放下筷子，准备“回敬”一下，郑姚在桌子底下轻踢他。他向来不是要别人为他出头的人，他可是查客醒的“老大”，遇到问题他会自行解决。
　　然而曾玫听不下去，气呼呼道：“小乐也在给云韶夹菜啊！爸你怎么不说？都是孙子的男朋友，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说完她赶紧冲江云韶笑：“云韶你别多心，我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
　　“没关系。”江云韶不以为意。
　　查玉州居然说：“客醒真是什么都和清乐比，找男朋友难不成也是要跟清乐比？”
　　查客醒这下不能忍了，刚要反驳，郑姚又在桌子底下踢他。
　　查天阙也想踢曾玫，但他坐对面，腿没那么长踢不到。
　　于是餐桌上响起了曾玫女士清脆的声音：“姚姚和小醒是高中同学，都在一起十来年了，才不是和小乐学的！再说，一个孙子两个孙子都这样，有没有可能是您的基因有问题啊？”
　　查玉州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一拍桌子：“你们知不知道他就是当年害客醒眼——”
　　“爷爷！”查客醒站起来，声音冷肃：“我有事和您商量，我去书房等您？”
　　………
　　查玉州十八岁入伍当通信兵，上过几次战场还立过功，退役后从办报纸起步，创立了查氏传媒集团。他在公司掌舵四十余年，行事风格雷厉风行，公司事务乾纲独断，哪怕退休之后，也颇有太上皇临朝的架势，沉默不语时气势骇人。
　　查客醒拿着ipad，在查玉州对面落座，平静地开口：“爷爷，关于TJ港的后续事宜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给公司造成的损失我会承担，降职减薪都可以，您可以将对我的处理意见带到下个礼拜的董事会上讨论。”
　　查玉州不语，等他下文。
　　“还有就是……关于冯氏地产，我得跟您打声招呼，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可能会有一场新的战役。”
　　查玉州一愣，他原本在等查客醒解释当年去US参加查清乐的毕业典礼，结果弄得重伤昏迷差点小命不保的事。突然扯到冯家，他反应了一会儿，才皱着眉说：“和冯氏地产又怎么了？我知道去年清乐和冯家那个不孝子起了争端，但你当时不是去处理了吗？你不是说都解决了吗？你刚在码头港口的事情上乱来，这又要和地产企业对着干，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传媒公司和地产企业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您先看看这个再说吧！”查客醒把调好的ipad递给查玉州，“这里面有冯吉雇用打手，要断我一条腿，断小乐两条腿，断江老师两只手的证据。但请您放心，小乐并未遭遇任何危险，在遭遇袭击前，郑姚都摆平了。郑姚在US有些能量，想必您也调查过了。”
　　查玉州划着ipad，越看越心惊，在他毫不知情的状况下，他的宝贝孙儿居然差点出事。
　　“我无法容忍冯吉这样的疯狗，继续威胁我们兄弟的安全，所以……”
　　查玉州猛地抬起头：“冯吉的事，是你动的手？”
　　查客醒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之前帮冯启祥找了个假想敌，不过现在这个假想敌消失了，难保他不会反应过来，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查玉州闭上双眼，静默片刻后再次睁开，浑浊的老眼里释放出锐利的光芒，他严肃地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冯家不是你这种小孩能摆平的，我会亲自处理，我有很多老伙计——”
　　“爷爷，我只是知会您一声，以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您不明所以又派小乐来质问我……”查客醒却打断他，有点“嗔怪”地开口：“上次您派小乐过来，他在办公室当着员工和CFO的面对我大吼大叫，一方面，会让高管误认为我们兄弟之间存在不和，另一方面，也会削弱我在高管面前的威信！”
　　“你上次做出那么离谱的事，还跟我说威信？！”
　　“总之，这事您知晓就行，不劳您插手。”查客醒站了起来，后退一步打算往外走：“没事我就出去了，郑姚还在等我吃饭。”
　　“你站住！”查玉州沉重道：“他是什么背景，你清楚！跟他在一起，有危险！”
　　查客醒无奈地笑：“爷爷，您可能不知道，没有他的我，更危险。”
　　“好，不说他！”查玉州大手一挥，决定先解决眼前更要紧的事，“冯家你打算怎么做？我给你想想办法——”
　　“爷爷，您那个年代的商战，可能是藏公章，派商业间谍去偷机密，去对手厂房投毒——”查客醒转回身，直视查玉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现在的商战是阳谋，是信息战，是舆论战，是你心知肚明我要弄死你，却拿我毫无办法！”
　　语毕，这对从未亲密过的祖孙，同时陷入沉默。
　　查玉州抬头注视着查客醒，注视着从二儿子天歌意外身故后，就被他迁怒的孙子。那时客醒才五岁吧，似乎从那时起，他就再未抱过客醒，也没再给过小小的孩子哪怕一个笑脸。
　　查玉州认真地回忆，客醒小时候，是什么样来着？是现在这种，虚情假意、绵里藏针，完全不讨喜的模样吗？
　　他忽然想起，七岁的客醒陪着两岁的清乐骑脚踏车，不慎从斜坡跌倒，自己撞到头，还努力把清乐抱起来。可是他仅仅因为清乐放声大哭，就认定客醒是故意为之，严厉训斥，让额头肿了一个包的客醒离清乐远点。
　　是了，从那之后，就再也不见客醒主动抱清乐了。
　　他还想起，十二岁的客醒练习骑马时掉下来，手臂缠上石膏。当时客醒和清乐作为搭档，正准备参加一场全国性的少年小提琴文艺汇演。他要求客醒带伤完成表演，不能因为更换搭档让清乐不适应，影响演出表现。
　　最终，组合拿了第一名，清乐很开心，可是客醒从此再也没有拿起过小提琴。
　　他又想起客醒十五岁那年初中毕业，全市联考拿了非常优秀的名次，曾玫把成绩单拿给他看，他却因为清乐马上要启程去美国勃然大怒，让曾玫把“没用的废纸”拿远点！
　　那时客醒站在门口，是什么表情？
　　好像就是现在这样，眼神沉稳，微笑有分寸。
　　他最后想起，十八岁的客醒是因为他不容拒绝的要求，飞去US参加清乐的毕业典礼才会遭遇意外。那时正是客醒大二期末考试期间，客醒读书一向认真，年年都拿奖学金，放弃考试飞去US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脸上是不是也挂着现在这样，有分寸的微笑呢？
　　“爷爷，我告辞了。”
　　对视了一会儿，查客醒垂下眼眸，退出书房，关上门，缓步往餐厅走。
　　现在谢添业“失踪”了，谢珹就是冯启祥随意碾碎的老鼠蟑螂，为子“报仇”后，冯启祥大概会松懈一段时间，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冯氏近些年低调，是因为冯启祥不得不低调。冯氏地产财务造假违规融资的问题早被监管部门立案调查，只是牵扯了太多银行债务一直被压着而已。
　　他不能给冯启祥察觉出来不对劲，转头再对付自己的机会，“移花接木”的事情做得再天衣无缝，也难保不会有被发现纰漏的时候。
　　冯启祥能调动的资源和他没有差别，甚至能量更大。他只是抓住了冯启祥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时刻，可是被愤怒冲昏了的头脑总有清醒的一天。
　　所以，他必须扳倒冯启祥，让他永无翻身之日才能高枕无忧。
　　但他只是一个互联网媒体公司的COO，他只能做辅助，真正的战役，要攻高血厚的战士来打！


第61章 离那个小娘炮远点
　　餐桌上，曾玫与查天阙已经离席，郑姚正和查清乐聊着US的体育赛事。
　　“郑大哥你喜欢Los Angeles Lakers啊，你在NY长大，我以为你会喜欢NY的球队。”
　　郑姚说：“我经常去LA看比赛，我还有Kobe签名的球衣和篮球……唔……”
　　查客醒双手捧起郑姚开始长肉的脸颊，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坐回自己的位置，查客醒对已经吃完饭，托腮凝视着查清乐的江云韶说：“我有个很好的朋友非常喜欢江老师，能不能赏脸约个饭？”
　　………
　　华灯初上，环境优雅的西餐厅，靠窗位置，两两对坐着三男一女。
　　“终于见到云韶哥哥了！我太幸福了！”将刚刚拍摄的亲密合影珍惜的收好，庄扶摇小脸红扑扑，大眼亮晶晶。
　　前有桀骜英俊的郑姚，后有精致艳丽的查清乐，庄扶摇都视而不见，满心满眼只有她的甜蜜巧克力豆。查客醒再三确认，这的确是真粉丝，好在查三娘炮先下手为强，不然江老师花落谁家真不好说。
　　从见面开始，庄扶摇就一直在向江云韶表达喜爱之情，聊他演过的那些不入流的电视剧和唯一拿得出手的电影，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综艺和访谈，每一个作品都如数家珍。
　　查清乐的脸色越来越差，江云韶适时地提出去趟洗手间，查清乐气呼呼地跟去了。
　　巧克力豆的身影消失，庄扶摇才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饭局里第一次正眼瞧查客醒，笑着问：“你终于同意了？”
　　“我在想……庄家和冯家有什么仇？”查客醒露出迟疑的表情：“我得确保我站在你们这边，不会出人又出力的不说，最后还成了炮灰！”
　　“没有仇，不过我大姐说，一鲸落万物生！”
　　查客醒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笑着举杯，“那就敬……高瞻远瞩的庄无极女士！”
　　庄扶摇也举起杯，和他碰了一下，“也敬……胸有丘壑的查客醒先生！”
　　协议达成，庄扶摇立刻八卦起来：“来，说说你和TJ港那个合作是怎么回事吧？大家都说你突发癔症了……”
　　查客醒微笑。
　　“还有最近的坊间传闻，听说你中秋节那天搞了把大的……”
　　查客醒高深莫测的微笑。
　　庄扶摇挤了挤眼睛，“谁啊？是我见过的那个吗？”
　　查客醒：“帅吧！”
　　庄扶摇忍不住拍了他一下：“查客醒我发现你这个人很假正经！”
　　查客醒端起酒杯啄饮，无论庄扶摇再提中秋夜的任何问题，他都不搭话了。
　　庄扶摇只能说些别的，“不过那份出海计划书做得确实不错，给你透露个消息，我大姐看上你的CFO了。”
　　查客醒挑了下眉，庄无极看上林衍了？哪种看上？庄无极好像比林衍大几岁。
　　庄扶摇勾了勾手指头：“我大姐说要把他挖过来。”
　　挖角啊！查客醒自信一笑：“那就得看大姐的手段了。”
　　他的人，绝不可能被别人挖走！
　　不知道江云韶用什么方式安抚了查三娘炮，总之从洗手间回来，他就斗志满满地开始和庄扶摇拼酒。俩人把高级西餐厅当成路边烧烤摊，你一杯我一杯，大有谁把对方喝趴下了今晚江云韶就归谁的架势！
　　最后优雅的庄三小姐醉成一摊烂泥，好在庄家司机一直候着，赶在她耍酒疯要吃“巧克力豆”之前把人接走。
　　查客醒和江云韶一人架着查清乐一只胳膊，走进查家大宅。
　　“二哥，你带女人来和我们吃饭……嗝……不怕郑大哥吃醋啊……嗝……”
　　查客醒被他的酒气冲得直扭头。
　　他倒是希望郑姚吃醋，他巴不得郑姚吃醋，可惜郑姚不像他小心眼儿，郑姚心胸宽广的能跑航空母舰，从不拈酸吃醋。
　　不过郑姚会表演吃醋，只是郑姚的演技没有那么好，一表演他就看出来了。
　　不过没关系……
　　查客醒想，郑姚愿意为我表演，说明他重视我，我很知足，我一点都不贪心。
　　正想着，查清乐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江云韶绊摔。江云韶石膏刚拆，走路还有些不顺畅，一条腿明显使不上力。
　　查清乐又开始扭来扭去，上次在布鲁克林，他喝多了也是这样，查客醒发现，查三娘炮耍酒疯的方式就像要被查小变态分尸的蚯蚓一样扭来扭去。
　　江云韶根本抓不住他，查客醒也被弄得汗流浃背，担心他继续折腾把全家人都吵醒，心一横直接将查清乐抱了起来。
　　查三娘炮估计是找到了熟悉的姿势，终于不扭了，把查客醒当成江云韶，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一手贴在他胸前，乖乖依偎在他怀里。
　　查客醒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心扮演着好哥哥的角色，抱着他两步一个台阶地往楼上走。
　　他们的卧室都在三层，门对门。
　　房间隔音极佳，他从未听到过对面传来不雅的声音，对面也不会听到他和郑姚的声音。
　　隔音不好也不怕，郑姚几乎不叫……他只会急促的喘息，低低哑哑的哼气。
　　但查客醒偶尔……偶尔会恶作剧的乱顶一下，希望郑姚能叫。
　　可惜很少如愿。
　　郑姚怒极只会喷脏加甩巴掌。
　　在被查三娘炮的酒气熏吐之前终于上到三层，一拐弯，距离门口只有一条过道的距离时，查客醒的脚步顿住了。
　　郑姚站在那里。
　　他上身穿着T恤，下身穿着睡裤，双手环胸，单腿屈起，背靠着卧室门，稳稳地站在那里。
　　那双秋水一样的眼眸微微眯起，凝视查客醒的脸，视线下移，停留在靠了一颗头的左胸，视线右移，定格在贴了一只手掌的右胸，最后再上移，锁定到了查客醒的脸上。
　　有种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查客醒愣了三秒钟，然后咧开嘴巴。
　　郑姚不开心了，郑姚吃醋了！他的姚姚，真实的，吃醋了！
　　“给我吧……”
　　迟一会儿才走上来的江云韶看到这场面，伸出手想接过查清乐。还没等他接到，查客醒就双手一松，查清乐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我cao！”
　　台湾腔的查三娘炮人生中第一次飙了脏话！
　　………
　　郑姚把门口的姿势原封不动地搬到了床上，背靠着厚厚的床靠，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起，双臂还是环着胸，满脸写着“不爽”。
　　查客醒摘下眼镜，来到床尾，膝行上床，温顺地跪坐在郑姚屈起的腿旁。将下巴搁在他膝盖上，先是磨蹭了几下，随后抬起头，露出一个天使般圣洁的微笑。
　　“姚姚，我以后不抱任何人了。”
　　郑姚另一条腿抬起，轻轻地踢了他肩膀一下，“我才不管你抱谁，我没那么无聊！”
　　查客醒就势抱住郑姚抬起的脚，往前挪动，使郑姚摆出双膝屈起，双腿微微分开的姿势。
　　“除了我妈妈以外，我不抱任何人了，好不好？”查客醒继续往前挪动，身体想卡进郑姚的双膝间。
　　“你爱抱谁抱谁！都说了，我不爽的不是这个！”郑姚合上腿。
　　“好，那我以后抱谁之前都先问你。”查客醒两手握着郑姚的膝盖往外掰……结果，他掰不开。
　　“让我进去！”查客醒一委屈，又开始冒祈使句。
　　他想看郑姚吃醋，但是他的目标是郑姚一边吃醋一边被他搞，而不是干吃醋不让碰啊。
　　郑姚沉默了几秒钟，眉头皱了皱，说：“我就是一下子想起八年前了，就是你去唐人街遇到我，你拉着那小鬼就跑那回——”
　　“嗯……”又试了试，仍旧掰不开郑姚的腿，查客醒只能泄气地趴在郑姚屈起的膝盖上，卷起郑姚左腿的裤脚。
　　“我那时真的气的脑壳都要炸了，同时又很……害怕！”郑姚声音低沉：“你们长得不像。”
　　“是……”小腿上的伤已经拆线，留下一条两指宽、凹凸不平的疤痕。自上周起，每晚临睡前，查客醒都会细心地为郑姚涂抹消除疤痕的药膏，然而要完全去掉不太可能，淡化也得一两年。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看到你……两年不见的阿醒，稍微长大了点的阿醒，稍微有个男人样子的阿醒，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拉着个小娘炮的手，头也不回的跑了！”
　　“噗！”查客醒忍不住笑起来，抬起郑姚的小腿，用脸颊蹭了蹭。
　　“别笑！”郑姚就势又踢了他肩膀一下，“你让我怎么想？！你是我你会怎么想——”
　　郑姚说到这儿顿住。
　　他突然意识到，查客醒也看到过类似的情形，查客醒不止一次看到、听到，过分得多且是事实的情形。
　　于是查客醒就那么想了。
　　也许，阿醒并不是小心眼儿。
　　郑姚瞄了一眼正专注地亲吻他小腿伤痕的查客醒，见他未被勾起不愉快的回忆，稍微松了口气。
　　郑姚的语气缓和下来：“我真是下‘江湖格杀令’之前google了一下，网上有一张你们家的大合照，我才知道那是你堂弟，不然——哼！”
　　“我记得，你说要把我浸猪笼！”郑姚的腿很细，睡裤很宽松，裤腿已经被卷到膝盖上面了，查客醒也一路亲到上面，且有继续往上卷继续往上亲的意思。
　　“所以，看你俩凑得近我就不爽！”郑姚下命令：“以后离那个小娘炮远点！是你堂弟也不行！”
　　“好，我从此看到他就离三米远，反正我恐同。”放过了郑姚的腿，查客醒的上半身悬空探过去，一只手捏着郑姚的下巴，吻着他的嘴唇。
　　无论实践了多么久，查客醒的吻仍然很温吞，仿佛对待易碎品，轻轻的啄、小心的含、慢慢的舔。
　　很奇妙，他摆弄人的时候说一不二强势霸道，吻就完全是不同风格。
　　但郑姚很吃他这一套，嘴巴张开，舌头伸出来勾他的舌头，同时，膝盖也慢慢打开了。
　　霸道的查客醒立即上线。
　　三个小时过后，郑姚趴在床上，脸侧躺着，枕头不知道甩哪去了，床单也被揉得乱七八糟。他的头发有一阵子没剪了，出了汗有些潮湿，卷曲的发丝散落在脸颊上。
　　查客醒从背后靠过去，手指绕着他比之前柔顺很多的头发，卷了卷，掖在他耳后。
　　细密的吻落在郑姚红潮未散的脸颊上。
　　“我大哥今天给我打电话了……”郑姚开口，声音低沉带着颤音，听得查客醒又有些冲动，“他说如果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回US住一阵，他说兄弟姐妹都很想我，阿姨们也很想我……还有……”
　　郑姚握住查客醒还想往里钻的手指，放到自己腰上。
　　“寒衣节快到了，该给老头烧纸了。”
　　扶在郑姚腰间的手紧了紧，查客醒轻声说：“嗯，我陪你回去。”
　　……
　　…
　　…
　　“这是什么？”
　　“淳淳发屋的姐姐给你的情书。”
　　郑姚接过查客醒递过来的一个粉红色的，封口还贴了爱心贴纸的信封，刷刷两下拆开，一张房卡掉了出来。
　　“捡一下。”郑姚用脚尖踢了踢那张房卡。
　　查客醒弯腰捡了起来，是郑姚罩着的夜市一条街上一家小旅店的房卡。
　　306号房。
　　查客醒拿着房卡，看着上面用不干胶贴着的房间号，手指搓了搓。
　　郑姚把信展开，看了几眼，又递给查客醒，“你来读！”
　　“为什么？”
　　“都是连笔字，我看不懂，简体字我本来就不太认识。”郑姚理直气壮。
　　查客醒接过信，郑姚却没收回手，手掌还在他面前摊开着。
　　查客醒把房卡放到他掌心，郑姚立刻接了过去，夹在食指和中指间，一圈一圈转着玩。
　　查客醒深吸一口气，读了起来：“亲爱的郑姚，我是淳淳发屋的小妍，你说过我洗头发时按摩技术很好。谢谢你帮我赶走耍无赖的客人，还帮我换灯泡。灯泡的灰粘在你脸上时特别性感，我想舔一口……”
　　查客醒读不下去了。
　　……


第62章 郑姚你个大骗子
　　将信拍在郑姚胸口，查客醒转身就走。
　　“唉？怎么不读了？后面呢？唉？怎么跑了？”郑姚追上来，本来想抓查客醒的右臂，想起他刚拆石膏，又改抓左臂，轻松地将人拽了回来，“唉？你怎么……你是要哭吗？”
　　“没有啊！”查客醒微微仰头，水汪汪的杏仁眼瞪成圆溜溜的小鹿眼，肉嘟嘟的嘴巴鼓起：“你要去吗？”
　　“去……不去呢？”
　　“……”
　　“哈哈……逗你的！”郑姚一把搂住查客醒的腰，将他微微地提起来，笑得眉眼弯弯：“你看你，眼圈都红了！你不高兴干嘛还帮别人给我递情书？你偷偷撕掉就好啦！”
　　“这是两回事，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做偷藏你情书的反派！”查客醒踮着脚，努力平视郑姚：“你真的不会去？”
　　“不去啊，我什么时候去过，我什么时候理过她们！”
　　“你是不想去，还是因为我知道了才不去？”他回想托他送情书的小妍姐姐，是个粉色头发，鼻尖有一颗痣，很爱笑的漂亮女孩。他没在淳淳发屋剪过头发，按摩技术好不好他不知道。
　　“不想去！我又不喜欢她们……”郑姚直接亲了上来，含住他的嘴唇，含含糊糊地说：“我只喜欢你啊！”
　　查客醒本来抿着嘴巴，但根本抵挡不了郑姚的攻势，很快张开了口，郑姚的舌头探进来之前，他抓紧机会说：“姚姚……不要骗我！”
　　早上七点半，查客醒准时睁开眼。
　　不需要闹钟，他的生物钟在形成那天起，就从未出过差错。
　　他和郑姚计划11月初回US，待两个月，元旦再返回CN。
　　查氏传媒的日常事务，查天阙还是能够处理好的，COO的职务由查清乐代理，解决不了的问题开视频会议，签字也可以电子签，信息时代越洋办公不是难题。
　　只不过查客醒走之前得好好规划一下，交代几件“大事”。
　　郑姚同样忙碌起来，他这又谋划Plan ABC又出海行动又养伤的，好几个月没管贸易公司的事，这天没打招呼就出现在公司，员工们果然都一副懒懒散散放羊的状态。
　　连他那一向端正严谨的秘书都在刷抖音。手机里传来财经博主语气夸张的声音：“家人们，大新闻，冯氏地产信用债承兑逾期了——”
　　听到脚步声，艾秘书头也不抬：“奶茶放这里。”
　　郑姚：“想喝吗？我请客。”
　　艾秘书猛地抬起头，手机倒扣在桌上，站起来大声说：“郑总！”
　　一屋子聊天追剧炒股玩游戏的职员们都被叫回神，集体噤声，有几个综艺电视剧外放的声音延迟了几秒才关掉。
　　郑姚环顾四周，他租的这一层写字楼有六百来个平方，职员不到二十人，办公区域很宽敞。他敲了一下秘书的桌子，模仿查客醒和下属说话的语气道：“来一下。”
　　他前脚进自己的总经理办公室，后脚秘书就跟了进来，表情如临大敌，十分懊悔沉重：“郑总，抱歉，我不该上班时间玩手机，我可以做检讨——”
　　“没事没事，谁上班不摸鱼啊！”郑姚随意地摆了摆手，他刚才只是想装逼一下，谁想到把秘书吓成这样。
　　“郑总，您没生气？”艾秘书小心翼翼地说：“您以前都会说‘艾姐，请过来一下’。”
　　郑姚惊讶，原来我是这么有礼貌的人吗？
　　不多久韩铭亮到了，一进办公室就冲郑姚大喊：“郑哥你跑哪去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公司你还要不要了？！上个月还来了个莫名其妙的人，把整个公司的角角落落都检查了一遍，天花板都拆开看，吓得员工以为咱们公司被装炸弹了呢？”
　　郑姚挖了挖耳朵，查家人说话都轻声细语的，突然听到韩铭亮这大嗓门他有点受不了。
　　“你消失两个月，就发一条微信让我看着办，我怎么看着办啊，咱们公司不大但事也不少啊——”
　　“我给你分红！”郑姚伸出几根手指，“给你分这个比例！”
　　韩铭亮立刻笑面如花，郑哥就是大方，他当牛作马累死也愿意！然后他上上下下打量郑姚，啧啧道：“郑哥，你这是一身名牌，不是你风格啊！”
　　“不还是T恤牛仔裤运动鞋吗？”
　　“你现在的T恤牛仔裤运动鞋和以前的T恤牛仔裤运动鞋是一回事吗？”
　　郑姚日常穿着很随意，T恤牛仔裤就在商场一楼促销柜台成捆买，鞋子稍好也是大众品牌，只是他身高腿长穿起来很像高档货而已，现在身上穿的则是曾玫给置办的真正的奢侈品。
　　曾玫一直渴望打扮自己的孩子，可惜天不遂人意，大儿子一年四季衬衫西裤，小儿子更是连门都不出天天穿睡衣。她期盼多年，终于得到了宝贝郑姚，相貌英俊身材又棒，郑姚要是不限定服装种类，她能把郑姚打扮成花蝴蝶。
　　“阿醒妈妈买的……”郑姚突然伸出手，手腕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的腕表，“阿醒爸爸送的！”
　　这身衣服这块表，郑姚完全买得起，他不如查客醒有钱，也是个财务自由的公司老总，更不用说他在US还有不少产业。但他很享受被查客醒家人重视的感觉，他之前从未意识到，自己竟然会有这种“被爱人家庭认可”的情感需求。
　　他不是因为查客醒才去攻略他的家人，他是真的很喜欢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
　　而查客醒则完全没有，他们计划回US后，查客醒表面上很平静，晚上却睡得更不安稳了，昨天还说梦话，含含糊糊听不真切。
　　郑姚能察觉出他在焦虑。
　　“见家长了啊！啧啧啧，果然是‘嫁’入豪门了！”韩铭亮拍了拍胸脯，夸张地说：“这段时间真是吓死我了，你这么久没消息，我还以为你俩闹分手出了什么事呢！”
　　“少乌鸦嘴，我俩好着呢！”郑姚拿笔筒砸韩铭亮。
　　说到这个，韩铭亮不由得语重心长起来：“郑哥，你别嫌我啰嗦。你跟阿醒好的时候，真得收收心，就是有啥想法也一定藏好，阿醒……捏死咱们公司就跟捏死小蚂蚁一样，我可不想婚前失业。”
　　郑姚皱了皱眉：“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靠谱？”
　　“郑哥，你这个人，其他方面不用说，绝对是这个！”韩铭亮竖起大拇指，话锋一转：“但是……风流这种事，都是男的就别说场面话了，狗改不了吃……咳咳，我估计阿醒心里也有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郑姚懒得和他废话。
　　除了将贸易公司的事情交代好，郑姚也开始积极地锻炼身体。他在查家养了一个月的伤，肉早养回来了，但疏于锻炼，腹肌都没那么清晰了。现在看着就是比之前虚弱，他可不想回US被大妈小妈们围着“心疼姚姚”。
　　查家地下一层有间健身室，查客醒得空就会去撸铁。郑姚不怎么撸铁，他天生力气大，查客醒经年累月训练才加到的重量，他轻轻松松举着跑。
　　每当这个时候，查客醒就会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就像十六岁时被他一拳打倒在拳击台上，阿醒眼里流露出的那种情绪，既崇拜、又悲哀。
　　郑姚去健身室就拉拉单杠，做做腹肌轮，练练腿，更多的时候在户外进行有氧运动和身体灵活度的练习。查家别墅后面有个大院子，有山有水有围墙还有一棵大树，很适合恢复性训练。
　　清晨，郑姚穿上运动短裤，扎起发尾，先绕着院子慢跑十分钟热身，再做十分钟拉伸，开始障碍跑。
　　他踏着墙砖不平的地方，两步跃上三米高的围墙，在仅有二十公分宽的墙头灵动地奔跑，到尽头团身旋转落地。
　　脚尖刚触地就冲刺向水池，踩着水池边缘跳起，轻松跨越两三米的距离，稳稳地落在中央的假山上。
　　不作停顿又跃起，跨越水潭，再加速冲向大树，踩着粗壮的树干攀爬上去。
　　一通操作行云流水，如履平地。
　　第二段训练又加了其他障碍，来回几趟，郑姚后背脸上出了不少汗，就停在大树上，选了枝粗壮的树干躺着，风干汗滴，顺便看院子外的风景。
　　查家大别墅靠山，建成有些年头了，从外表看略显陈旧，装修也已过时，以查家的财力，早该换更好的地段或者重新修整。只是查玉州念旧，他说在他闭眼之前，不会搬家也不会大规模装修折腾了。
　　但这别墅外的风景是真的很美，哪怕是深秋时节，山上的树叶已掉光，也能感受到山峦的苍茫壮丽，空气也清新……郑姚深吸一口气。
　　他之前还奇怪，这里离查氏传媒大楼不近，查客醒这种一分钟几百万上下的牛马霸总，怎么一直住在这儿没有搬出去？
　　没准就是因为风景好吧。
　　正想着，树下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郑姚知道查玉州这些天一直在看他锻炼，他无所谓，爱看就看呗，这宅子里的阿姨叔叔姐姐妹妹们，谁看到他锻炼不驻足观赏一会儿呢。
　　郑姚侧身，双膝弯曲，小腿钩着树干，身体倒垂下来，正和站在树下仰头看他的查玉州视线对齐。
　　郑姚偏头一笑：“老爷子，想上来看看风景吗？”
　　查玉州老脸先是一沉，片刻后也笑了：“身手还不错，像我年轻的时候！”
　　郑姚没接话，膝盖一挺小腿一松，一个鹞子翻身从查玉州头顶跃过，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
　　实在是这种话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长这么大，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中老年男人跟他说过：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
　　他非常纳闷，他怎么像那么多千奇百怪的中老年男人年轻的时候？
　　他谁也不像，他就像他自己。
　　查客醒站在三楼阳台上，也看着、听着，他发现年华老去力不从心的中老年男人都有个臭毛病，看到出色的年轻人就觉得像自己。
　　查老糊涂也一样，总往自己脸上贴金。
　　于是，在查客醒和郑姚启程去US前，查玉州也变得没那么不开心了。整个查家，只剩下查小变态依然不开心。
　　查小变态深夜在某同人论坛留言：家人们，谁懂啊，CP可拆不可逆啊！
　　…………
　　临动身的前一天晚上，郑姚叼着烟站在卧室阳台上看星空。
　　因为他们要离开一段时间，曾玫把比较熟的亲戚朋友都邀来聚会，给他们送行。其实也就是查玉婵一大家子和曾玫的闺蜜团，吃吃喝喝到了午夜才散场。此时查客醒在洗澡，他在这里透透气。
　　他现在基本戒烟了。
　　他以前也没什么烟瘾，年少时觉得抽烟能耍帅，后来习惯性地叼着烟，通常不点，烦心时才抽一根。
　　困在钻井平台那几天，原油的气味伤了他的喉咙，现在基本恢复，但偶尔仍觉得嗓子干涩，抽烟就恶心，所以打算戒了，不过还是喜欢叼着。
　　查客醒给他买了戒烟木棒，郑姚不用，叼那玩意儿多傻，多不潇洒啊！
　　揣在睡裤兜里的手机震动，掏出来一看，是Melody。
　　郑姚犹豫了几秒钟，接听。
　　女孩雀跃的声音响起：“姚哥，玲玲姐说你明天就回来啦？几点到？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了，阿醒和我一起回去。”
　　电话那端沉默一会儿，再开口声音变得尖锐：“看得可真紧啊！他怎么不拿根绳子把你拴在他身上——”
　　郑姚打断她，低声问：“Melody，还记得我上船前和你说的话吗？”
　　“你说你要是回不来，就忘了你，可是你回来了——”
　　郑姚再次打断：“我说的是，‘我要是死了，就忘了我。我要是活着回来，我们就是朋友了。’你别就记半句！”
　　“那Julie姐你也不要了吗？”
　　“我和Julie姐也说了，以后，就是姐弟了。”
　　那天她们来医院探望，他太虚弱，几乎说不出什么话，也有很多问题没有问。
　　“我让你来CN帮我化妆，你为什么要去找阿醒……算了，我不想知道了，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如果你还想和我做朋友的话。”
　　女孩的声音透着刻意的尖酸刻薄：“我得去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样子让你念念不忘！呵！也不过如此！长得也就那样，性格也不可爱，没什么特别——”
　　郑姚低斥：“不许对他品头论足！”
　　女孩又沉默，再开口带了哭腔：“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好呢？你当初都拒绝我了，你为什么又答应了？你明明说过，只要我不计较你有很多女朋友，就不会主动甩掉我！是你先食言的！”
　　郑姚沉默了几十秒，低声说：“麦晨星，对不起。”
　　“郑姚你这个大骗子！郑姚你这个大傻逼！”
　　电话被挂掉了，郑姚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把烟从嘴巴里抽出来，一点一点碾碎。
　　…………
　　中部完


第63章 无可挑剔的男媳妇
　　查客醒和郑姚在NY时间下午抵达，直奔机场免税店，提了两个大箱子，随后去第五大道某奢侈品店，又提了三个大箱子。
　　都是曾玫在官网预订的，是她为郑姚家人精心挑选的礼物。
　　郑姚本不打算找人接机，但在免税店看到箱子，果断给他的小兄弟打了电话。
　　来的是阿罗，非常有预见性地开来一辆福特的皮卡车。
　　他见到查客醒先叫：“醒哥！”
　　“阿罗你好，又见面了。”查客醒微笑着打招呼，还问：“阿笙怎么样？阿顺怎么样？”当初参与营救查家双傻逼的那几个小兄弟的名字，他挨个问候了一遍。
　　阿罗非常受用：“醒哥你这么日理万机，还记得我们，哎，醒哥你可真是有心人！我们姚哥好福气啊……”
　　显然，郑姚已经提前和NY的兄弟们打了招呼，他和去年这个时候来救人那个装逼企业家的关系发生了质的转变。
　　在第五大道提完箱子，查客醒挽起袖子要搬，郑姚没什么反应，阿罗却阻止了，他说：“嫂子你别动，放着我来！”
　　“……”查客醒默默地放下箱子。
　　阿罗叫完有些心虚，看查客醒没有面色不悦，郑姚也没反对，就放下心来，但也没再乱叫。
　　来到曼哈顿的小公寓，又在管理员办公室搬出三个提前托运来的大箱子，这里面是曾玫给查客醒搭配好的十几套衣服。
　　都来NY见家长了，总不能和上班一样，整天西装衬衫三件套。
　　搬运的时候，阿罗还说：“醒哥，放着我来。”
　　这次查客醒没好意思袖手旁观，其实他比阿罗高，肩膀也比阿罗宽，即便身份是“大嫂”，也不适合走柔弱不能自理的路线。
　　深谋远虑的查二少决定根据明天见郑姚家人的情况，综合各方面因素，打造出一个完美统一的人设。
　　他们三个上上下下搬了好几趟，终于将行李和箱子都搬进屋内。
　　查客醒招呼阿罗进屋休息，起码一起吃个饭，阿罗说：“那哪行，不能打扰姚哥和嫂……醒哥的二人世界……”
　　出了一身汗的郑姚已经开始脱衣服，他光着上身，正解裤扣，听到查客醒在门口挽留，就走过来说：“阿罗你走吧，回头把兄弟们都叫上，让阿醒请你们好好吃一顿——你们嫂子有钱！”
　　“好的，姚哥，嫂子，有事给我打电话。”阿罗应声走了。
　　查客醒关上门，视线落在郑姚淌着汗珠的小麦色胸口，咬了咬嘴唇：“你……你就当着他的面脱衣服？”
　　郑姚一脸无辜：“一起洗过澡的兄弟，脱衣服怎么了？”
　　查客醒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一起洗过澡，那有没有互相擦过背啊？！
　　郑姚赶忙说：“以后不洗了，以后只跟你一起洗！”
　　查客醒深吸一口气：“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脱衣服，兄弟也不行。”
　　“好，你说了算！”郑姚倾身在查客醒的嘴上亲了一口，脱下裤子冲进浴室。
　　查客醒把丢在地上的裤子和衣服捡起来，看着堆满客厅的大箱子，有些头疼。
　　他一会儿还得拆箱，再分门别类整理好，按照名单送才行。
　　环视这间公寓，面积和郑姚在京市的家差不多，百平左右，装修风格很美式，简洁明快，家具不多，墙上贴着几张体育明星的海报。
　　查客醒打开鞋柜，将自己和郑姚的鞋摆放进去，里面只有几双男士运动鞋。
　　客厅很通透，连茶几都没有，阳台墙上钉了个篮球筐，下面放了根球棒，旁边放着个大纸箱，里面有两颗篮球和一把网球拍。
　　进了主卧，更简约，只有一张大床和一个衣柜，地上胡乱堆放着几样健身器材。衣柜里全是男士衣物，挂着几件外套、T恤和牛仔裤，下面堆叠着一摞棒球帽。
　　查客醒长出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这不像个“道上大哥”的家，更像个男高中生的家。
　　床上平铺着被子，他拎起来抖了抖，郑姚上次回来是五月份，现在都十一月了，应该换套床品——一根黑色的橡皮筋从被子中间弹起，掉在地上。
　　很朴素的，扎头发的橡皮筋。
　　他看了一会儿，一脚踢到了床下。
　　郑姚洗好出来，就见礼物已经摆满了客厅的地板，查客醒席地而坐，正一个一个放进原装礼品袋。
　　用脚拨开巨大的袋子，郑姚找个地方坐下，不耐烦地说：“不然别送了，我感觉你得弄一宿！”
　　“那不行，我妈的心意。”查客醒笑了笑：“我怎么感觉我像来提亲的？”
　　郑姚挑眉：“你不是吗？”
　　“我是。”查客醒把头靠在郑姚结实的肩膀上，郑姚头发上的水滴在他脸上。
　　郑姚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那个苍白瘦弱，易碎品一样的郑姚果然是假期限定。现在的郑姚是他熟悉而迷恋的，恣意飞扬、自由不羁的郑姚。
　　落地NY，回到郑姚熟悉的地方，查客醒能明显感觉到，郑姚身上的江湖气，更浓了。
　　“先给我吹干！”郑姚像大型犬一样甩了甩头发。
　　回US之前他终于去剪了头发，也没有剪很短，日常不挡视线，但想扎还是能扎起一个小揪的长度。
　　“好，我带了个折叠吹风筒，明天得买一个大功率的。”查客醒又靠了一会儿，起身准备去翻行李箱。
　　以前听郑姚说过，他从不用吹风筒，公寓里应该没有。
　　“不用买，浴室有个大的，你去拿！”郑姚说完抓住查客醒的手腕，盯着他手心看了看：“怎么有指甲印？都出血了……”
　　“搬箱子的时候弄的，不要紧。”查客醒抽回手。
　　“擦个碘伏，我这儿有——”
　　“好。”查客醒点点头，把另一只手放在他后颈，虎口卡住了他的脖子，“姚姚，明天就要见你家人了，我紧张！”
　　郑姚的脖子优美纤长，其实查客醒一只手也能扣住。
　　“哈哈哈哈——怕什么，我都和你私定终身颠鸾倒凤了，早没清白了！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我是你的人了！”
　　郑姚一边笑一边往后靠，后脑枕在了查客醒的手上。
　　“别紧张。”郑姚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眸，低沉的声音敲击着耳膜：“大不了我跟你私奔。”
　　…………
　　次日一早，他们搬了四趟才把所有礼物搬上郑姚的悍马，整个SUV的后备厢和后座都塞得满满当当。
　　查客醒在车库里没看到去年接他那辆红色阿斯顿马丁跑车，他一直觉得那不是郑姚的车，颜色也好款式也好，都不是郑姚的风格。
　　那天他抵达机场时是早上七点多。
　　驱车来到唐人街深处的一栋别墅，不是之前为了营救查清乐去的那栋，是一栋占地广大、纯木结构、建筑风格复古、更有堂口感觉的别墅。
　　别墅前有个带喷水池的庭院，已经停满了车，别墅里也早就挤满了人，四位中年美妇，十几个年轻男女，还有四个小孩子。
　　中年美妇分别是郑姚的程姨、许姨、郝姨、陈姨……没有郑姚的养母杨姨。收到郑和光大仇得报的消息，确认郑姚安全无虞之后，杨姨便带着女儿去环球旅行了。
　　人到齐后第一件事就是祭拜，今天是寒衣节，他们要为郑和光烧纸上香。
　　堂屋的大门缓缓开启，郑和光的照片端端正正地摆放在祭台上，周围环绕着鲜花和祭品，点着蜡烛，布置的简单庄肃。
　　几位姨先上香，分别说了一些思念的话，程姨和许姨还落了泪。
　　然后是十几个孩子和四个孙辈上香，郑程与郑许站在最前面，没有因为郑姚是手刃仇人的功臣就给他特别待遇，他站在第二排，属于他年龄排序的位置。
　　然而，一进门，查客醒就敏锐地察觉到，郑姚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与他的年龄排序并不一致，甚至与他为父报仇的举动无关。那种时刻关注他每一个动作、仔细听他每一句话的下意识反应，显然是经年累月的重视才能养成。
　　郑程作为长兄，说了几句告慰亡父在天之灵的话，随后，十几个子女以及四个孙辈就一同跪下，磕头，大家都很虔诚，额头撞地板的声音砰砰响。
　　还好是木地板。
　　查客醒和两个男人、一个女人站在一起，没有进堂屋，除了他之外的三个人都是郑家已经结婚了的子女的伴侣。
　　上香结束，堂屋大门又缓缓合上，所有人收起了肃穆的表情，变成了喜气洋洋迎接“新妇”的一大家子。
　　查客醒扬起笑脸，开始按照曾玫的名单送礼物，很乖顺地叫人，于是也收到了一大袋子红包。
　　程姨是姨们中年纪最长的，烫着一头小卷，打扮得老派贵气，但长相其实很年轻。她用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摸了摸查客醒的脸，笑容可掬：“小醒真是漂亮，这睫毛这眼睛，毛绒绒水汪汪，皮肤又白又滑，怪不得姚姚喜欢。”
　　查客醒并腿坐在椅子上，半垂着头，乖巧地说：“程姨的皮肤才是白，手也好嫩，被您这么夸，我都脸红了。”
　　他今日穿的是曾玫精心搭配的新衣服，米色的外套，条纹内搭，外套同色的休闲裤，联名款的小白鞋，头发蓬松柔顺，眼镜都是无框的，整个人散发着斯文恬静的气质。
　　这一套打扮和做派，查二少留学之后就放弃了，如今重新捡起来，他自己也得适应适应。
　　几个比查客醒年纪小的弟弟妹妹好奇地围在他身边，一个和程姨有几分像的女孩脆生生地叫：“五嫂！”
　　原来郑姚排行第五……查客醒羞涩地应了一声：“你好。”
　　这个女孩叫郑程儿，比郑姚小三岁。
　　郑家叫郑X二的女孩子有两个，统一把“二”替换成“儿”。
　　男孩就没这个待遇，叫郑郝二的男孩二十出头，圆圆的脸，身上稍微有点肉。他问：“醒哥，听说你是传媒公司的老总？看起来不像啊，你看着和我差不多大！”
　　“只是在家里帮忙而已。”查客醒露出和煦的微笑。
　　陈姨走了过来，她是目前四个姨中最年轻美艳，长相最符合刻板印象中“大哥情妇”这个身份的一位。其实她已经另觅良人了，不过和所有人相处的都很自然，包括和郑姚。
　　给郑和光上香时她都没哭，但郑姚一进门，她就抱着郑姚掉眼泪，郑姚也很温柔地哄她，可见感情很好。
　　陈姨的手搭在查客醒的椅背上，和程姨说：“我在节目上看到过小醒，之前有个综艺很火，小醒出镜过……综艺节目里和现在的样子不太像呢！”
　　她说的应该是查氏传媒制作的一档职场综艺，查客醒去客串过几回面试官。他在综艺里是一位严肃认真寡言少语的霸总，轻易不开口，开口必训人。他的镜头不多，一旦他出镜，弹幕就会吵起来，一半夸他长得帅有原则气场强，一半骂他是装逼犯。
　　“都是人设，拍摄时找不到人了，临时被抓去录了几期。”查客醒仰着头说。
　　“是呢！节目里很帅，但还是本人更可爱！”陈姨捏了捏他的脸。
　　查客醒又一次脸红了。
　　他看向落地窗映照出的自己，横看竖看，都是一个知书达理、温婉动人、无可挑剔的，封建大家族的男媳妇儿。


第64章 郑姚的“闺房”
　　落地窗也映照出被兄弟姐妹围绕着聊天的郑姚，两个人的目光在玻璃反射中相遇，查客醒扬起一个“贤良淑德”的微笑，郑姚则搓了搓胳膊。
　　郑郝靠过来，用肩膀撞了郑姚一下，小声说：“你来真的？”
　　郑姚白了他一眼:“不然呢？”
　　他们俩年龄相近，臭味相投，相处起来更像损友。
　　“你这是千帆过境，极限转弯啊！”郑郝扭头看了看正被自己亲妈塞红包的查客醒，上上下下地打量，视线在某些部位还停留了一会儿。
　　“眼珠子不会转，我给你抠出来盘一盘怎么样？”郑姚给了他一脚。
　　“好奇一下嘛！毕竟这位‘醒美人’能搞定你这个不可能的任务，总得有些特别的地方！”
　　郑许二也凑过来问：“姚姚，就这个了？不换了？”他比郑姚大四岁，是郑姚的二哥，已婚。
　　“不换了。”
　　“嘿嘿，我不信。”郑家二哥显然没有查家二哥成熟稳重有分寸。
　　郑姚琢磨着掏出枪来是先瞄准郑郝那双不规矩的眼睛，还是先对准郑许二那根胡说八道的长舌头。
　　郑郝说：“其实我也不信。”
　　郑姚决定乱枪扫射。
　　郑许二又评价：“不过你的小男友还挺懂事的，之前听说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我还担心会不会脾气很大，现在看没什么架子。”
　　郑姚的视线落到查客醒身上，看着言笑晏晏的阿醒，确实很“懂事”，很好地隐藏着自己的不开心。
　　别墅是纯木结构，郑家比较注意防火，在唐人街的中餐厅订了晚餐送上门。傍晚时刻开席，大哥郑程代表全家又正式对查客醒表示了欢迎。
　　他与查客醒握了握手，说：“久仰大名，之前只闻其声，今日终于有幸得见。之前唤你查先生，如今便随姚姚叫你一声阿醒了。”
　　讲话咬文嚼字，让查客醒感觉自己在和年长的合作商谈生意，但郑程目测也就三十六七岁，相貌算是子女中比较像郑和光的一位，儒雅正派。
　　结果郑程居然就真的有生意要和他谈。
　　郑程说：“想必阿醒你也知道，我有一间风投公司，一直在CN市场有投资，最近有几个项目举棋不定，非常期望能聆听你的高见。你若有时间，能否来我办公室聊聊？但是不急，先让姚姚领着你在NY好好游览几天。”
　　“当然可以，如果能帮得上郑程先生的忙，我深感荣幸。”查客醒欣然应邀。
　　他一点不勉强，谈生意是他的强项，装贤妻虽然也不难，但绝不是他的爱好。
　　程姨拍了郑程的腰一下，不高兴地说：“你真是的，这个时候谈什么项目，快坐下吃饭了。”
　　郑家子女们纷纷落座，四个姨坐在一起，大哥郑程和大姐郑许分列姨们两侧，其他孩子则没什么年龄之分男女之别，随便坐。
　　郑姚没有坐在查客醒身边，他被侄子侄女们包围，拽到小孩儿堆去了。
　　查客醒又得以近距离地观察郑家的子女们。
　　因为不是一个妈生的，孩子们的外貌相似度不那么高，但容貌都很出色，郑姚是最好看的这点毋庸置疑，其中有个叫郑陈的女孩也十分美丽。
　　查客醒一眼就认出，郑陈是当初出现在自己相亲备选名单里的那个女孩……稍微动一下脑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看了一眼正和侄子们讨论电子游戏的郑姚，估计他早忘了自己搞过这种小动作。
　　“小醒，你公司是不是签约了好多明星？”席间，陈姨指了指自己女儿问：“我还挺想让陈陈回CN去发展一下，你看看她能不能签你公司，出道做艺人？”
　　郑陈无奈道：“妈，我都二十四了，又不会唱歌演戏，怎么做艺人？难道我去当练习生吗？你别看了几个综艺就整天想入非非！”
　　查客醒看着郑陈，她和郑姚一样都是明艳大气的美人，以他专业的眼光评估，她的外貌放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也能进第一档。可惜，她的眼睛不像郑姚。
　　不会唱歌演戏的话……查客醒想了想说：“我们公司有个恋爱综艺，每年都能捧红几位素人，其中有走演艺路还比较成功的，陈陈小姐有兴趣可以试一试。当然，这只是我粗浅的想法，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不然让艺人主管联系你？”
　　“不用不用！”郑陈摆手。
　　陈姨很兴奋：“那改天来阿姨家吃饭，咱们再细聊！”
　　郑杨三是郑家子女里年纪最小的，也是唯一一个有点怪的，其余人都很正常。郑姚和兄弟姐妹的关系很亲近，让查客醒意外的是，他和杨姨的大儿子郑杨反而有些疏离，聚会到现在，他们两个就是点了个头，好像一句话都没有说。
　　吃得差不多了，众人都撂下筷子，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闲聊，虽然都生活在US，但不是所有人都长居NY，这么一大家子聚这么齐实属不易。
　　郑姚被五六个人围着，问他去公海报仇的细节，几个姨也坐过去听，郑姚只大概地说了一下，没提查客醒参与其中的部分。
　　查客醒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不太好和这些事情扯上关系，内幕只有郑程和郑许知道。
　　郑程儿拉着郑郝二又凑到查客醒身边，问：“五嫂，你和姚姚哥在一起多久了？”
　　“半年了。”
　　“才半年？！”郑程儿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可是——玲玲姐说——”
　　查客醒攥了攥餐桌围布，温和地打断她：“我和郑姚是高中同学，之前断联了，去年才重新联络上。”
　　“那你们高中的时候没恋爱吗？我听玲玲姐说姚姚哥高中时交过一个小男朋友，是你吗？”哪知郑郝二嘴更快。
　　“是……”查客醒点了点头，这个“五嫂”的角色扮演比他预想中难一点，不知前几任“五嫂”是什么风格，严令玲大概是第一任。
　　“你们那个时候为什么分手啊？我是记得姚姚哥从CN回来之后有一阵子心情不太好，Julie姐还一直——”
　　“阿醒！”郑姚走了过来，伸手拉他的胳膊，“去我房间看看吧，我住了十几年的房间。”
　　“好！”
　　查客醒立即站了起来，离开前也没忘记对席间众人展露温和腼腆的微笑。他向来是个有始有终的人，贤妻人设既然立了，就一定会扮演得无懈可击。
　　…………
　　郑姚的房间在三楼顶层，虽是阁楼，但层高搭得很足，他们两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进来也不觉得压抑。
　　房间不算大，布置得与这栋楼一样古色古香，大约是明清风格，外间有张罗汉榻，卧室还有张雕花的架子床。
　　其实很有种……小姐闺阁的感觉。
　　查客醒抚摸着罗汉榻两侧的木榫围栏，应该是常见的黄梨花木，不过选用的木料很细腻……郑姚从背后抱了上来。
　　手臂穿过腋下，夹着他的身侧，掌心贴着他的胸口，向后按压，两具身躯紧密的贴合在一起。
　　荡漾着笑意，但蕴含一点危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郑陈好看吗？”
　　查客醒瞬间感到心虚，他席间的确有事没事就瞄郑陈一眼，借着陈姨询问做艺人的由头，还肆无忌惮地直盯着看了好一阵。
　　轻咳一声，查客醒实话实说：“挺好看的，只有她像你……”
　　郑姚咬住查客醒的耳朵，牙齿碾了一下他的耳尖，呼吸吐进他耳孔里：“你是不是觉得，我其他兄弟姐妹和我不像，挺遗憾的？”
　　查客醒被咬得微微发颤，他深吸一口气，坚决否认：“这个没有！”
　　一个两个像，会觉得新奇，忍不住看看，若真被一屋子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好多个郑姚包围……大概会有种进入镜像世界的感觉，想想就头皮发麻。
　　“喜欢郑陈吗？”
　　查客醒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正要强调一下是非常单纯的喜欢，身体就被郑姚转过去，下巴被捏住，狠狠的亲了上来。
　　是个带着些许惩罚意味的吻，牙齿咬了他的嘴唇，查客醒配合地打开口腔，把这个吻变得更加深入缠绵。
　　吻毕，郑姚伏在他耳畔警告：“不许再看了，听到没有！”
　　“因为她是你妹妹，我才喜欢，要是陌生人，我会避而不见。”查客醒赶紧把没说完的话补充上。当初郑陈的照片出现在相亲备选，他就是这么做的。
　　不管白月光有没有照在他身上，他都不需要白米饭。
　　郑姚用头抵着他额头，嘴唇翘起来，眼睛笑成弯月牙：“逗你的，紧张什么！”
　　查客醒又摸了摸他的背，他能感觉出郑姚非常重视家庭和亲人，看他用心对待查家老小就知道了。
　　“阿醒……这些就是我的家人了。”郑姚凝视着查客醒，略有些犹豫地说：“我以前和你说起程姨她们，可能语气比较轻浮，但是——”
　　“我明白，就像你叫郑老先生老头一样，你很爱你的阿姨们。”
　　“是。”郑姚点了点头：“所以……”
　　“所以我会当好你的贤妻的！”查客醒又露出“贤良淑德”的微笑：“你在我家当贤妻，我在你家当贤妻，咱们还能切磋一下演技！”
　　“小混球儿！”郑姚捏着他的下巴，又重重地亲了一口。
　　放开查客醒，坐到罗汉榻上，郑姚也摸了摸围栏，有些怀念道：“其实我也好几年没回来住了……我六岁开始就在这个房间住，住了十多年，老头和杨姨他们住楼下，我和杨三住阁楼，对面就是杨三的房间。”
　　一直住在这里……那么……
　　“当年，怎么没带我来这儿？”查客醒问。
　　郑姚秒懂“当年”是那年，眯起眼睛坏笑：“来这儿，还怎么和你搞一搞啊？”
　　查客醒的眉头动了动。
　　他沉默了几秒钟，转而问：“郑杨也住这里，这么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怎么关系这么……冷淡？”
　　“哈，查二少这观察力还真是不一般，这么多人你都对得上号，分得清谁是谁？我有时都得反应一会儿！”郑姚调侃。
　　查客醒心想，说到这个，就要由衷的佩服郑和光老先生的“大智慧”，起名的方式实在是妙。不然这一大家子，谁是谁的孩子，谁和谁是什么关系，让郑姚亲爱的Julie姐来，都得做个十几页的PPT。


第65章 床会响，很响！
　　“你和郑杨有矛盾？”查客醒走过去，坐到郑姚身边。
　　一个是郑和光最爱的儿子，一个是郑和光最宠爱女人的长子，关系的确很敏感，难道是兄弟阋墙的大戏？
　　这个问题查客醒空有一肚子主意，现实生活中没能发挥，可以挪到郑家，帮郑姚“斗一斗”。
　　“我和郑杨没有任何矛盾。”郑姚却叹了口气：“郑杨比我小不到三岁，小时候我俩亲密无间不分彼此，但……老头偏心眼儿，再加上杨姨可怜我没有妈妈在身边，对我比对亲生孩子还照顾，杨儿和杨三也更亲近我，郑杨就主动和我疏远了，大概是觉得我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关注和爱吧！”
　　查客醒瞬间收起了“宅斗”的兴致。他回想了一下郑杨的样子，是一个清瘦沉默的年轻人。
　　郑姚又开口，情绪也有些低落：“其实……我对郑杨是有愧疚的，但不知道怎么表达。”
　　“不需要表达，也不需要愧疚。”查客醒平静地说：“这是他需要做的功课。”
　　“哈哈——你说得对，对我，不重要。”郑姚模仿查客醒的口吻笑了一声。
　　“你现在为什么不在这里住了？”
　　“老头死了嘛！”
　　“哦……”查客醒觉得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转而又问：“这里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吗？我想看看。”
　　“有，我找找。”郑姚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六斗柜抽屉，埋头翻找起来。
　　查客醒也站起来继续参观房间。的确，这里虽然将近三年没住人，但生活气息比曼哈顿的公寓要浓，很多家具的细节都能看出一个男孩成长为少年、再长成青年的痕迹。
　　卧室的架子床造型更古朴，木料也更好，像是紫檀木，大概是有年份的老物件。床铺很宽敞，睡两三个人都可以。
　　查客醒正盯着床铺出神，郑姚拿着一本相册走了过来。
　　…………
　　展开相册，查客醒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眼前的郑姚。
　　五官没有大的变化，可以说是等比例长大，但气质有天壤之别。
　　郑姚回CN时十七岁，脸上已经有了骨骼感，经过整个青春期的生长发育，现在眉骨更高，鼻子更挺拔，下颚线更清晰，因此才有了满满的男性荷尔蒙，才有了桀骜不驯洒脱不羁的气质。
　　可是十四岁之前……稚嫩而舒展的面部，突显了五官的精致，他是一个美丽的，甚至有些神性的少年。
　　“要是我们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该多好啊！”查客醒翻着相册，喃喃：“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天天黏在一起，一起学习，一起游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也自然而然地在一起，没有波折，没有……”别人。
　　郑姚却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打破他两小无猜的美梦：“这是你这种乖宝宝才有的想法，改天带你去看看我的初中，你就知道，太早当我的同学也未必是件好事！”
　　晚上十点多，郑家的家宴散场，除了杨姨的两个儿子，其余人陆续离开。
　　郑姚留到了最后，查客醒有些期待地问：“我们要住下吗？”
　　“不住，阁楼隔音不好。”
　　查客醒一怔，脱口问：“你带人来这里住过？”
　　“从来没有！”郑姚连忙否认，想到查客醒席间被弟弟妹妹一口一个“玲玲说”和“Julie姐说”的攻击，又强调：“她们都没来——过夜过！”
　　但是来玩过，来参加过家族聚会，自然也进过他的房间……查客醒突然觉得，郑姚翻相册，未免也翻得太久了。
　　大概是有些照片不适合他看。
　　…………
　　唐人街名为“街”，实际上是很大的一块生活区，常住人口十来万，有四十几条街道。
　　他们没着急离开，并肩在霓虹闪烁的主街道闲逛，晚上十点多还是很热闹，饭馆里人声鼎沸，一些特产店还开着门。
　　查客醒不太能确定，这是不是他们当年重逢的那条街道。实际上，仔细回想起来，能在这么大的街区重逢，的确是非常巧合的事情。
　　“那间古玩店，还在吗？”查客醒终于还是问出口。
　　“店还在，但装修了几次，和当年不一样了，想去看看吗？”郑姚促狭地笑了笑：“留下过夜也可以。”
　　查客醒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把郑姚甩在身后。
　　今天来之前，他的确想去看看，多少也有重温旧梦的想法，现在则完全不想。
　　郑姚当年并不住那里，那间简单到，只有一张木板搭建的临时大床的房间，并没有日常生活的痕迹。
　　那里更像是一个……专门带人回去“搞一搞”的地方。
　　那天下午，他和查清乐逛唐人街，就是在古玩店二楼的屋檐上遇到的郑姚，所以前一晚他——
　　床单大概都没换吧！
　　郑姚以为他害羞，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说：“其实不远，就在下一个路口左拐，是我妈走的时候老头分给她的，我妈没卖，就归我用了——”
　　查客醒停住脚步，转身，险些与紧跟着的郑姚撞上。
　　郑姚也没后退，就保持着和查客醒鼻子几乎要碰上，呼吸交缠在一起的距离，单侧眉毛挑了挑：“改变主意了？”
　　查客醒用坚定的语气说：“我们今夜回你家去住，你真正的家！”
　　…………
　　虽然是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有被子和换洗的衣服，但毕竟快三年没住人，房间里连洗漱用品都没有。
　　郑姚大摇大摆地进了二楼对侧郑杨儿的房间，不一会儿拎了一兜子香皂洗发水擦脸霜出来，可见他和这个妹妹的确很亲密。
　　浴巾拖鞋牙刷这些是郑杨三提供的。
　　阁楼只有一间浴室，郑杨三洗完，他们俩也先后进去冲了澡，等躺到床上已经是零点了。
　　郑姚先洗澡先上了雕花架子床，闭上眼睛仰面躺着，查客醒后洗，回来后直接压在他身上。
　　以为查客醒要给自己一个缠绵的晚安吻，郑姚毫无防备，张开双臂搂住查客醒的腰，打开口腔变换角度亲吻着。亲着亲着不对劲，愕然发现查客醒居然有要搞一搞的意思。
　　“靠！不行！”郑姚掐了一下他的侧腰，低声道：“隔音不好！”
　　郑姚没有穿上衣，浑身上下就一条贴身布料。
　　“有什么关系，你弟妹都当你在搞我。”查客醒的小脸粉扑扑，睫毛很湿润，一脸纯洁的表情，但手已伸到非常不纯洁的位置，抓握的手劲不小。
　　“你要给我做绝育啊？”郑姚的牙齿碾了碾他的耳廓，抓住他的手腕，趁他的手往后探的时候硬是给拽了出来，严肃地说：“到此为止，快下去！”
　　“不要！”查客醒抿了抿嘴唇，眼神执拗。
　　一手抓一只，郑姚将查客醒的双腕牢牢擒住，放软了语气：“这里不行，等回公寓，随你弄！”
　　查客醒固执地压着郑姚，手被抓住不能动，就咬他的嘴唇、下巴、喉结，身体一路往下滑。
　　郑姚之前完全没想到查客醒要求回来住是打着这个主意。他本以为阿醒就是想在他真正的家过夜，好好感受一下他儿时生活过的地方，顺便确立一下正牌男友的地位，毕竟在外人面前，查客醒一向害羞。
　　郑姚甚至觉得，这剧本反了，不应该是他要求，查客醒羞赧地拒绝吗？
　　现在查客醒的身体卡在他打开的双腿间，他想挣脱只有两个方式，一是夹住查客醒的腰往里侧翻，变成他骑在查客醒身上的姿势，二是夹住查客醒的腰往外翻，直接把他丢下床。
　　这两样他都不想选，主要是他不想做翻身这个大动作，因为——
　　“这个床，会响！”
　　而且很响！
　　响怎么了？有古玩店那个破木板床响吗？
　　查客醒充耳不闻，热源一路向下喷洒，已经来到了下腹，牙齿咬着贴身布料往下拽。
　　“你他妈的——”郑姚抓着他的手腕硬是将他拽了上来。
　　结果紧密贴着的身躯一摩擦……郑姚险些叫出声。而且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查客醒这个小混球儿什么都没穿，大尾巴狼昂首挺胸，蓄势待发。
　　吻又落在他唇上，非常热烈的探索，表达着查客醒坚决的态度——今晚必须要搞！
　　“没东西，会疼！”郑姚只能用苦肉计。
　　“用口水！”查客醒不为所动。
　　且下身开始有动作，大尾巴狼如发现猎物躲藏起来一般，不管不顾，横冲直撞。
　　的确是老物件的雕花架子床已经开始响了。这别墅是纯木结构，阁楼的地板比下面两层要薄。
　　“再说一遍，不行！查客醒你听明白没有？！”郑姚简直气急败坏。
　　查客醒的回应是舔他的耳朵，舌尖往耳孔里钻，与身下“叩门”的动作保持一致，充满了模拟的意味。
　　平时千依百顺的小混球儿一上床就变身成说一不二的霸总这点郑姚是知道的，但……今晚变得格外蛮横。
　　郑姚一直扣着查客醒手腕的双手最后紧了紧。他知道自己不能更用力了，再大力有可能把查客醒的腕骨折断。
　　最终，郑姚放开了手，脸偏向一边，躲着查客醒的吻，咬牙切齿：“你非要让我难堪是吗？”
　　“我们就是这种关系，为什么会难堪？”双手得到自由，立刻就往下探，直接把碍事的布料扯到膝盖处，已经没有什么能阻碍他登堂入室确立主权了。
　　查客醒托住郑姚的笔直修长腿往上抬，把骨感的膝盖对折，只差临门一脚。
　　郑姚没动，呼吸沉重，胸膛上下起伏。他一直偏着头，发丝甩到脸颊上，卷曲的发尾勾缠着睫毛，微微煽动。
　　查客醒无法理解郑姚此刻的不情愿，当初在电影院停车场，当着郑杨三的面，他都可以把自己推到汽车后座，发出震一震的邀请。
　　为什么这里不行？！
　　因为从没带人来这个房间做过，所以他也不能成为唯一特别的那一个吗？


第66章 危险的郑哥
　　查客醒的腰沉下去，郑姚总是微微开启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身体紧绷着，丝毫没有放松迹象。
　　这么蛮干肯定会很疼。
　　“算了……”查客醒最终还是没有继续禽兽，翻身从他身上下去，侧着身体躺在一边不动了。
　　郑姚松了口气，赶紧把内裤提上。他其实被蹭得起了很大的反应，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消停，再扭头看向躺在床内侧的查客醒的背影。
　　以男人的肤色来说，查客醒很白皙，是非常温暖的那种白，肩颈线条优美，肱二头肌特别漂亮，背阔肌清晰流畅，腰杆劲瘦结实。
　　撸铁达人那张纯情小兔子的脸孔下，是一具成熟性感的男性躯体……但此刻缩着肩膀弓着腰抱着被子，像个因为没吃到糖果而委屈的宝宝。
　　郑姚又有些心软，于是凑过去，从背后抱住查客醒的腰，手往下摸，大尾巴狼果真精神十足。
　　“我给你打出来。”掂了掂，郑姚的手动了起来。
　　查客醒用手肘怼他，无声拒绝。
　　亲了亲他泛红的小脸，郑姚进一步妥协：“用嘴，行了吧！”
　　“不用。”查客醒闭着眼睛。
　　“不用拉倒！”郑姚一把抢过被子盖在身上，关灯睡觉。
　　…………
　　祭拜完郑和光，郑姚和查客醒按照原本的计划，去探望住在NY州乡下农场里的梁叔。路途颇远，离市区有三个小时的车程。
　　郑许昨天说要与他们同行，约定了时间，她从自己家里出发。
　　吃早饭时，郑杨三说：“姚姚哥，我想去梁叔的农场玩。”
　　郑姚看了一眼二楼，没好气地说：“玩什么玩，好好在家待着，打扫卫生！”
　　郑杨没有下楼来吃饭。
　　在查家住的那段时间，查客醒就发现，心大到能做原子弹爆破试验的郑姚对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其实很细心敏感。
　　唐人街离公寓不算远，不过他们没回去，直接出发。
　　“我们就空手去？不回去取礼物？”查客醒说话带着鼻音。
　　“阿姨准备的那些礼物哪个能给梁叔啊？”郑姚笑着说：“让他背个CHANEL的包，戴个Tiffany的耳环，你觉得合适吗？”
　　很显然，昨天晚上的不愉快，在郑姚这儿已经翻篇了。
　　查客醒想了想那个画面，竟然觉得这种反差萌其实也挺可爱，不由得笑起来：“梁叔不是有妻子和女儿吗？可以送给她们。”
　　“婶子几年前生病去世了，妹妹在LA上学，都不在。”
　　出市区时，一辆奔驰SUV从后面超过来，两车交汇时对方按了一下喇叭。郑许开车，后排坐着她的丈夫和五岁的女儿。
　　郑许一头利落的短发，戴着墨镜，英姿飒爽。她的五官与郑姚不像，但笑起来不羁的气质有几分相似。
　　一踩油门，奔驰超了悍马。
　　郑姚笑了笑，远远地跟在大姐车后，并不去追，但是郑许几次加速想甩掉他，每次都失败。
　　“你大姐很有气势，大姐夫看起来却非常文弱。”查客醒含蓄地说。
　　郑许丈夫梳了个低马尾，个子不高，和郑许站一起，乍看之下好似一对LES……不过他们的婚姻目测很幸福，一VS一，没有家族遗风。
　　“拿捏我大姐一套一套的，我大姐倒追他好多年才弄到手。”郑姚皱了皱鼻子，语气促狭：“比你还难追。”
　　查客醒不禁失笑，当年是他骑着电动自行车追着郑姚满夜市的跑，长大之后……郑姚稍微动了动小手指勾了他几下，他就什么清醒理智都抛到脑后，毅然决然的跳进了这条河。
　　出了市区，上了快速路，笔直的大道上很少见到其他车辆。US是全球最大的玉米出口国，十一月，正是成熟的季节，偶尔会经过几片玉米田，能看到大型收割机在运作，但大部分地方都很荒凉。
　　不知何时起，原本还在聊郑许及其丈夫罗曼史的郑姚变得沉默，猛禽一样的眼睛紧盯着后照镜。
　　在CN，郑姚是一家食品贸易公司的老板，尽管也干过几回出格事，依然只是个有些江湖气的守法商人。然而一回到US，回到NY，他身上那股，被永远荡漾着笑意的眼眸所掩盖的危险气息，就不时地显露出来。
　　“怎么了？”
　　“后面那辆车，一直跟着。”
　　查客醒回头看了一眼。
　　这里是最荒凉的路段，马路上除了他们，只有后面那辆越野车，相距大约三四十米的距离，他没察觉出有任何不妥。不过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危机意识远不如郑姚，绝不会当那个不懂还乱指挥的外行。
　　不过内心暗暗感叹，不愧是自由美利坚，落地第三天，即将上演公路追逐战。
　　郑姚说：“阿醒，坐稳。”
　　查客醒立即抓住了车窗扶手，视线落向自己面前的手套箱，他知道那里有什么，郑姚昨天出门时，当着他的面放进去的。
　　“你先拿着。”郑姚的声音还是很松弛：“加速了。”
　　他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后面的越野。
　　郑姚把车窗降下来一个缝隙，能听到外面传来的风吹玉米田的沙沙声。
　　用车载系统接听手机来电，郑许沉稳的声音传来：“姚姚，你别管，放那辆车过来，我这边有——”
　　郑姚没回答她，只对查客醒笑了一下：“也不用太紧张，我的车，更好！”
　　越野车超车的瞬间，郑姚精准把握时机，猛转方向盘，悍马的车头对着越野车的车身狠狠地撞了上去。
　　郑姚的悍马的确更结实，甚至可能改装过，这突然发动的攻击，直接把那辆追着郑许的越野车顶出了马路。
　　郑姚并未就此停手，挂挡踩油门再撞，又是猛烈的一下，直接把越野车顶翻过去。郑姚还不罢休，继续猛撞，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直到那车子翻转了两个来回，车顶瘪了一大块，车体严重变形才罢手。
　　这凶悍的攻击就发生在几十秒内，查客醒的眼镜微微滑落。小幅度高频率大力量的震动中，安全带紧紧勒着他胸口，他有些喘不上气，仿佛回到了那架被拦腰撞断的客机上。
　　一只大手伸到他面前，查客醒迅速把紧握着的手枪递给郑姚。
　　“子弹不长眼，一会儿你不要下车。”郑姚开车门时突然说了一句。
　　这种紧张的时刻，查客醒却笑出声来。他很快收敛笑容，紧盯着郑姚。
　　外面没有枪声，郑姚将三个满头是血的人拖出车外，其中一人手中握着枪，郑姚一脚踩断他的手腕，将枪踢飞。另一人尚有意识，郑姚用枪托狠狠地砸向那人的额头。
　　两个黑人一个白人，唯一还有意识的是那个白人，郑姚问了几句，随后又踢了他一脚，直接把人踹进玉米地。
　　郑姚全程没有任何耍狠的表情，轻松悠闲，像是在打游戏。
　　郑许的奔驰SUV开了回来，她下车，手上拿着枪，面色不算凝重，但看郑姚的眼神的确有不满：“说了让你别管——”
　　“啰嗦！”郑姚不耐烦。
　　“替我问梁叔好，我今天不过去了。”郑许无奈。
　　郑姚向车内的姐夫和外甥女摆了摆手，回到驾驶座重新启动车子。
　　查客醒扭头看了一眼在原地打电话的郑许，问：“没关系吗？把你姐姐一家人留下？”
　　“我不在，去撞那台车的就是她。”郑姚无所谓地说：“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她也不用坐在那个位置上了。”
　　这一番撞击悍马的损伤也不小，挡风玻璃碎裂，前机盖严重变形。但郑姚视而不见，和早上刚出门一样，继续往目的地开。
　　“你怎么发现有问题的？”
　　“直觉。”
　　这两个字让查客醒无言以对，郑姚是个靠直觉活着的人，他能这么坦然，证明他的直觉从未出过错。不过说直觉也许不准确，应该是天生的敏锐和经验带来的准确的判断力。
　　“不过查总肯定觉得，我这样非常莽撞，不符合你徐徐图之的行事原则？”郑姚是玩笑的口吻。
　　查客醒的确这么觉得，他实话实说：“在US，我不懂，不会干涉你。”目前不会。
　　郑姚挑眉：“在CN就得听你的？”
　　“对！”查客醒斩钉截铁。
　　“那回CN你拿根绳把我拴上吧！”
　　郑姚没有笑，但语气也没有什么不满，听在查客醒耳朵里，反而像个真诚的建议。
　　车子继续往前开，引擎发出杂音，可能是开着不太顺手，郑姚显得有些烦躁：“给我拿根烟。”
　　查客醒从中间扶手翻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塞进郑姚微启的双唇间，他现在基本不再点燃，只是叼着。
　　视线从翘起的嘴唇移到修长的颈项，最后落在握着方向盘的骨节分明的手，和上面连接的手腕。
　　郑姚的手腕，比一般成年男人要细。
　　他捆过几次，但他也知道，这绝不是他轻易可以捆住的手腕。
　　…………
　　中午来到梁叔的农场，查客醒突然感到紧张，上一次见梁叔，实在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
　　十年时光梁叔老了很多，山一样巍峨的男人近些年被关节痛折磨，走出来迎接两人时，竟然拄着拐。
　　看到撞得变形的车，他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面对远道而来探望他的郑姚，说的第一句话是：“去鸡圈里把蛋拣了。”
　　郑姚毫不理睬，直接冲进羊圈，挑挑选选拎起了一只大眼睛粉红色嘴巴的小羊羔，兴奋地说：“这个可爱，今晚就吃烤全羊！”
　　查客醒缓步走过去：“梁叔叔，还记得我吗？”
　　梁叔那双不大却很犀利的眼睛盯着他，淡淡地说：“没变。”
　　在这点上，梁叔和郑姚的意见倒是很统一。
　　梁叔的农场很大，住的屋子面积很小，二层小屋，上下各一个房间，光线也不太好。
　　客厅的柜子上，摆放着几张照片，有梁叔妻女的，还有梁叔与郑和光的合影。抛开和郑姚的关系不谈，单论郑老先生本人……查客醒实在没什么好感，属于听了他的风流韵事，内心会吐槽三百字加十个感叹号的那种讨厌。
　　然而他深受子女的孺慕，情人的眷恋，属下的敬仰。
　　一口一个老头叫他的，只有一个郑姚。
　　梁叔在厨房做饭，食材用的是农场里的新鲜瓜果，肉也是早上刚宰杀的，新鲜到会弹动——当然，不包括那只小山羊。
　　查客醒没有郑姚那样的厚脸皮，不带礼物还不帮忙，张着嘴就等着吃现成。他脱下外套，挽起条纹衫的袖子走进厨房，迎上梁叔突然凝重的表情，查客醒意识到，挽袖子是种错误的行为。
　　他的两只手腕上，各有一道非常清晰的，五个指痕的瘀青。
　　梁叔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回想起当年在京市的房子里，看到他脖子上的吻痕时，也是这般眼神。
　　来源都是郑姚，但原因大相径庭。


第67章 为谁都不值得
　　不过已然被看到了，查客醒也没有欲盖弥彰地再放下衣袖，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甚至带着一点恶作剧心理，想让梁叔感受一下年轻人玩的有多花的冲击。
　　但梁叔很快收回目光，起锅烧油，炸起了锅包肉。
　　查客醒没有在梁叔这个厨艺高手面前班门弄斧的想法，他力所能及地帮忙打下手，给南瓜削个皮，给豆角摘个丝。
　　今天的主菜还是梁叔上辈子埋的那棵豆角架上结的豆角。
　　梁叔突然说：“当年那顿饭你也没能吃好，估计都没尝出啥味，这次多吃点。”
　　查客醒意识到，那次席间他提起朱莉和玲玲可能是故意的，于是问：“您不喜欢我？”
　　“说反了，我是觉得你这个小孩挺好的，不想你被那小子骗了。”梁叔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查客醒想了想，的确，当年梁叔要是不戳穿，他应该在恋爱的沼泽里越陷越深。以他那时和郑姚飞速发展的趋势，大概没出国之前就会擦枪走火搞全套。他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一定会同意和郑姚有来有往，郑姚经验丰富技巧高超，十六七岁的他怎么可能招架？
　　他都不敢想象自己会被郑姚“调教”成什么样子。
　　等日后他知道自己变成了郑姚后宫的一员，知道自己成了被郑姚上过的男男女女之一，爱浓恨深的他一定会发疯，再加上年纪小做事冲动不计后果，没准真会干出先情杀再自杀的事情来。
　　查客醒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其实郑姚和梁叔对当年的他都不够了解，他那时远比现在要偏激，只是隐藏在少年乖巧的面孔下看不出来而已。毕竟他刚到LON，还没去看医生吃药的时候，做过拿叉子扎大腿这种傻逼行为。
　　“谢谢。”查客醒很真诚地道谢。
　　梁叔说：“如果他真的收心了，以前的事，就别和他计较了。”
　　查客醒轻声说：“要是计较，我还能来吗”
　　结果梁叔下一句：“要是还那样，你就再走吧！”
　　“……”查客醒无语。梁叔真是十年如一日，精准戳人心窝子。
　　梁叔继续说：“这次心狠点，走就走干脆，扑车这种事，为谁都不值得。”
　　把最后一根豆角摘完，查客醒抬头微笑：“再做一次雪绵豆沙吧！郑姚说很甜，我想尝一尝。”
　　然而梁叔说：“没有豆沙了。”
　　果然，不是所有遗憾都能被弥补，就像不是所有忠告都能被采纳。
　　…………
　　当年看到豆角就拍桌子的郑姚这次倒是吃得很香，比昨天在唐人街那顿家宴吃得香。昨天席间他忙着应付一大家子人的关怀，没怎么顾得上吃，估计今天是真饿了。
　　查客醒拿自己的碗给他夹菜，习惯性地给他剥虾壳，梁叔看着就皱起眉：“让他自己吃！”
　　郑姚拿筷子指着梁叔回怼：“老鳏夫你是不是嫉妒？！”
　　席间梁叔还是问了路上的情况，郑姚三言两语描述了一下。
　　梁叔说：“其实最近有些不太平，许许要过来，也是想和我商量一下。”
　　郑姚没接话，显得意兴阑珊。
　　而后又问了公海的事，郑姚依然简单地讲述，不过这次加了句：“阿醒把我接回来的。”
　　梁叔沉默了几秒钟，说：“你的确不该去冒险，你不肯接手，这就不是你的责任，先生临终时叮嘱我帮你——”
　　“打住！”郑姚重重地放下筷子：“你要是闲着就再去炒几个菜，我们打包！”
　　饭后郑姚被梁叔抓去洗碗，郑姚百般不情愿。查客醒又挽起袖子准备替他去，梁叔终于忍无可忍：“你是把他当个残废在养吗？”
　　某种意义上，是的。
　　在一起之后，郑姚连自己的贴身内衣都没洗过，全由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查二少亲手搓洗。
　　其实这么多年，郑姚中美两地跑，自理能力只会比什么事都由秘书处打理的查总强。是查客醒一厢情愿的希望，能把郑姚养成离开他就如同脖子上挂着大饼都不知道咬一口的傻媳妇儿。
　　很可惜永远不会实现，郑姚离了谁，也是纵横四海潇洒不羁的郑哥。
　　…………
　　悍马能坚持到目的地已是不易，回程郑姚开走了梁叔的小皮卡。
　　查客醒把安全带调松了一些，顺便摸了摸自己的胸肌，总觉得保护力度还不太够，撸铁时需要继续加重量。
　　郑姚斜睨了他一眼，一只手伸了过来，在他胸口抓了一把。
　　“撞的时候勒着了？疼吗？”
　　“没事。”
　　郑姚的手还没收回去，习惯性地想解开衬衫扣子探进去，手指抠了半天不得其门，才想起查客醒今天穿的套头衫。
　　查客醒拽了拽裤子，换了个坐姿。
　　“今天是意外，不会经常发生的……老头的事解决之后，家里的事我就不再参与了。”郑姚终于收回手，平静地说：“我自己的‘生意’不算危险，主要是撮合一些交易，都交给阿罗他们做，我也不怎么过问……而且，近两年也在慢慢收手了。”
　　查客醒恍悟，原来郑姚在US这边的“生意”是做掮客，怪不得他能掌握谢添业去公海的消息。
　　“你在US的生意，我不懂，目前没有能力帮你，我不过问。”同样的话题，查客醒的语气较之来时要放缓许多，但还是强调：“在CN，你做任何出格的事，都得必须与我商量！”
　　“遵命，永远运筹帷幄的查总。”郑姚轻飘飘地丢一下一句阴阳怪气。
　　回到曼哈顿的小公寓已经快零点，等两人都洗漱完毕，郑姚就把查客醒扑倒在床上，抓着他瘀青的手腕，放在了自己腰上。
　　非常薄的，查客醒的虎口能卡住的腰。
　　非常有力量的，他根本无法控制的腰。
　　“昨天憋着呢吧？今晚满足你！想怎么来都行！”
　　郑姚只在腰上系了条浴巾，里面什么都没穿。他分开腿，趴在查客醒身上，一边亲他的脸，一边解他的睡衣扣子。
　　查客醒收紧手臂，温柔又热烈地回吻，唇舌交缠间，郑姚的头发垂下来，拂过查客醒的脸颊。
　　“就这个姿势……我知道你喜欢……”郑姚轻咬查客醒的耳朵，对着他耳蜗吐气。
　　郑姚不喜欢坐上面，他的腿摆不开，使不上力气，查客醒却非常喜欢。
　　他喜欢郑姚坐不稳来回摇晃身体，只能靠自己提供的支点保持平衡的样子。
　　郑姚会露出无措的表情，郑姚会全身泛红，某个时刻，郑姚抵着他胸膛的手指会蜷缩起来，身体都会发抖……郑姚好像又回到了大海中，而他是郑姚唯一的浮板。
　　在郑姚把他的上衣扒开，对裤子动手时，查客醒轻声说：“姚姚，我累了。”
　　“累了？”郑姚骑在他大腿上，双手抓着他的裤腰，拽了一下，声音有一丝沙哑：“做不做？”
　　查客醒抬起手，撩起郑姚的头发，掖在他耳后，温和地开口：“姚姚，我不想做。”
　　“爱做不做！”郑姚立刻翻身下去，一脚把润滑剂踢下床。
　　看来昨天晚上的事，他并不是全然忘记，多少也憋着气。
　　保持这个姿势躺了一会儿，查客醒坐起来，随手系上两颗扣子，然后捡起润滑剂，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这管放进去，又拿出另外一管。
　　“姚姚，擦药。”查客醒坐在了郑姚对面。
　　郑姚靠在床头，脸色十分难看，抬起脚重重地拍在查客醒的肩膀上，拍得他向前匍匐了一下，脑袋差点钻浴巾里去。
　　查客醒抬头“宠溺”的笑了笑，仿佛在纵容一个任性的孩子。
　　郑姚觉得查客醒的“阴阳怪气”升级了，以前是言语，现在是表情。
　　把祛疤膏挤出来，先在掌心搓热，才双手敷上小腿的伤疤。查客醒目不斜视，认真地抹药。
　　他曾问过郑姚，有没有带女伴回去他在京市的家，郑姚说从来没有，他约会都去酒店。
　　“这间公寓，还有其他人有钥匙吗？”查客醒问。
　　“没有！”郑姚没好气。
　　药膏已经被疤痕全部吸收，查客醒托着郑姚的腿放下，起身走进浴室洗手，然后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药膏放了回去。他准备了很多管祛疤膏，其实昨天也有带，但是他忘记给郑姚擦了。
　　郑姚偏头看了他一眼，又说：“以前Julie姐有，但上次回来时，她把钥匙还我了！”
　　“睡觉吧。”查客醒重新合上抽屉，熄了灯。
　　黑夜中郑姚的喘息声很沉重，过了一会儿，他靠过来，双臂展开，从背后将查客醒抱住。
　　亲了亲查客醒的脖子，郑姚低声说：“阿醒，我就当你累了……”
　　“嗯……”查客醒回身抱住郑姚，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亲他的嘴角，“我就是累了，休息一晚就好了。”
　　…………
　　尽管查客醒因为公事，每年都会往返US一两次，但都是走马观花，对这个国家这个城市其实很陌生。郑姚生长在这里自然如鱼得水，载着查客醒四处游荡，寻觅好吃的好玩的，遇到熟悉的景物也会提一提他的童年回忆。
　　路过一间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学，郑姚踩了刹车。
　　“这是我读初中的学校，我那时可是学校里的名人。”郑姚一只手臂挂在车窗外，早秋的风吹得微卷的头发肆意飞扬，他戴着墨镜，更显得鼻尖挺拔。
　　查客醒侧身凝视着他，问：“因为你太美丽了吗？”
　　郑姚扬手在查客醒脸上轻扇了一下，笑骂：“小混球儿，正常点。”
　　自从看了儿时照片，查客醒偶尔会拿这种话“调戏”郑姚一下。
　　“我回CN的时候早过了叛逆期，你见到的其实是进化完的我。但我初中的时候，可没有天天趴在桌子上睡觉，那时我天天都在干架——从一年级干到三年级，单挑，群架，没有一天停过手！你这种乖宝宝，要是那个时候做我的同学，大概会看到我就跑！”
　　“为什么干架？”查客醒把“因为太美丽被觊觎了吗？”咽下去了，今天要去看NBA，他不想肿着脸去。
　　“我小学读的是华人学校，都是老实孩子，没意思，初中就特意选了这间——普通的公立学校，真的很普通，里面的学生也很普通的傻逼，歧视少数裔，尤其是华裔。”郑姚兴奋地说：“我入学第一天就干翻了一票白皮猪，从此之后每一天都在干架中度过！不仅和白皮猪干架，还得和黑鬼、老墨、阿三、棒子、猴子、鬼子——”
　　郑姚说学生歧视少数裔，自己却蹦出一大串歧视性称呼。
　　他噼里啪啦地说完，一仰头，骄傲得好像回到了十几岁：“干架三年，从无败绩！”
　　“郑哥，你真厉害！”查客醒双手捧着脸，由衷道。
　　在US的郑姚，的确让人发自肺腑的想叫一句郑哥。
　　…………
　　郑姚几乎擅长所有运动，当然包括篮球。
　　在曼哈顿公寓的墙上，贴着NBA球星的海报，在京市的家里，每次完事后，他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看球赛。
　　他在NY长大，但最喜欢一支LA的球队。常规赛第一场，那支LA的球队客场来比赛，郑姚作为铁杆球迷肯定要到场支持。
　　这次比赛的门票非常紧俏，郑姚人还在CN，计划回US的时候，就早早买好了前排。入场后，他们两人坐在一群NY球迷之中，郑姚还特别嚣张地穿着LA球队的球衣。
　　高中时，郑姚仅在体育课下场打过一次篮球，那时查客醒还没有一心“追随”郑哥，仍对他在球场上所向披靡的表现记忆深刻。
　　上体育课，查客醒也带着练习册，埋头做题时听到身边的同学大喊大叫，同时感觉到一阵风从他的面前刮过。
　　他的额发，好像被吹起了。
　　随后前方一片混乱，一个高大的身影踉跄着撞飞前排的长凳，仰面跌倒在查客醒的脚下。


第68章 再逢傻姑娘
　　场内大喊：“还是活球！”
　　查客醒低着头，凝视着脸孔就在自己鞋子旁边十公分不到，整天在睡觉，没有和自己讲过话，两个月前从US来的插班生。
　　插班生也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三秒之后，插班生爬起来，回到场内继续比赛。
　　只是一场体育课的练习赛而已，完全没必要做边线起跳救球这种冒险的动作，后背撞到长椅上其实很危险，果真是个大傻子……那时的查客醒是这么认为的。
　　之后查客醒收起了练习册，看了一会儿比赛。
　　万万没想到，那个整天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大傻子，一进球场就成了焦点，带球过人三步上篮，潇洒得好像动画片里的篮球飞人。
　　即便是完全没交集的时期，查客醒也牢牢记住了郑姚在球场的英姿。
　　爱上郑姚又分别之后，查客醒的回忆中，偶尔会出现这次三秒钟的对视。但与他追随郑姚一起瞎胡混的日子比起来，这三秒钟就显得分量没那么重。
　　说起来好笑，不知道是不是受郑姚的影响，查客醒去LON留学时，居然学会了打篮球。他甚至参加过院系球队，虽然是铁打的板凳球员。
　　运球上篮之类的技巧查客醒都一塌糊涂，但意外地投三分球命中率很高，再加上身高也可以，所以被破格招募进球队，作为“秘密武器”使用。
　　如果比赛时出现终场前差两分的情况，教练会冒险把他派上场，赌一把压哨三分，逆风翻盘的概率。
　　还是赌赢过几次的。
　　不过他大二去US参加查清乐的毕业典礼，重逢郑姚，受伤之后，就再也没有打过篮球了。
　　查客醒微微眯起眼，看着篮球筐，他现在散光的眼睛，大概很难再投三分球。
　　这场LA球队客场挑战NY球队的比赛，过程和结果都令郑姚非常满意。终场哨声响起的时候，郑姚兴奋地抱着查客醒亲吻，竟然被现场导播给拍了下来，出现在了全球直播的画面。
　　这件事当场查客醒并不知道，因为他们两个激情拥吻之时，球场发生了骚乱，另一侧的双方球迷爆发了冲突，饮料瓶、零食盒、彩喷罐、球鞋底各种乱飞，险些波及他们这边。
　　郑姚双臂架在查客醒的肩膀上，半拥着他，“咔咔”的捏自己的指关节。
　　“你要是想干架，就去吧！”查客醒笑着掐了掐他的腰。
　　“不去！”郑姚看着那边混乱但小儿科的扭打，不屑道：“这种小场面不配老子下场！”
　　等他们回到公寓，查客醒发现高中同学的微信群里炸了锅。他虽然加了群但素日并不讲话，还将群聊消息设置成免打扰，但今晚全都是@他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群里发了他和郑姚热吻的视频片段，大家显然认出另一位主人公也是他们的高中同学了。
　　“查客醒你果然是gay！之前听我妈说我还不信！”
　　“你居然和郑姚真的是一对！你带回家的就是郑姚吗？”
　　“你们一直在一起吗？我记得高中时你就是他的小媳妇儿！”
　　“快把郑姚拉进群里来！”
　　查客醒觉得很奇怪，他只读了高一和高二上半学期，郑姚读了高二和高三两年。郑姚不像他性格这么不讨喜，郑姚活泼爽朗，人见人爱，按理说应该和同学们关系更好，然而郑姚连同学群都没加。
　　郑姚也凑过来看，他还认出来说“查客醒是郑姚小媳妇儿”的那个人姓齐，不过语气很平淡。
　　“你和他们有矛盾？”查客醒想，是不是我走之后郑姚和同学打过架？
　　“没有，但我确实不太喜欢他们。”
　　“为什么？”
　　“整天吹牛皮，又吵闹，烦死了——”郑姚从背后搂住查客醒，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笑吟吟地说：“只有你不一样，你不吵，你很安静，你又漂亮，每天埋头做题，干干净净带着书香气。”
　　他们毫无交集地做同学那半年的事情，在岫云县那晚，郑姚提过一点，他也说：“阿醒你很漂亮……”
　　“可你见过很多美人吧？”查客醒偏头看他。
　　“阿醒，你可能不懂……”郑姚额头抵着他额头，眼睛里都是笑意：“哪个小流氓的学生时代，都会对一个乖巧漂亮的学霸有遐想的！”
　　查客醒愣了一下：“你小学读的华人学校，应该有很多学霸啊？”
　　“小学的事谁记得？”郑姚对自己在调情，阿醒却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感到不满。
　　查客醒低下头，忍不住地笑。
　　小学没开窍，初中忙干架，高中一回国，看上我这个学霸。
　　“阿醒？”
　　“去洗澡吧！”查客醒站起来，揉了揉郑姚的头发。
　　郑姚一只手拽住查客醒的裤带，几根手指在他小腹弹琴，眼睛微微眯起，声音低沉轻柔：“一起洗。”
　　他们平时很少一起洗，一是对水温的偏好差别太大，二是……很难洗完。
　　因此郑姚甚少对查客醒发出这项邀请，但只要他邀请，查客醒从未拒绝，且每次都会洗得很“通透”。
　　查客醒把郑姚往下伸的手掏出来，温柔地说：“不了，你先洗吧！”
　　郑姚“意乱情迷”的表情凝滞在脸上，膝盖甚至微微地提了一下，很明显是强忍着对查客醒胯下来一脚的冲动。
　　查客醒神色自若，垂眸看着郑姚，仿佛郑姚没控制住真的给他一个膝袭，把他废掉，他也可以欣然接受。
　　郑姚身体向后仰，双臂撑着床，冷笑：“怎么？到US又变成性冷淡了？”
　　“姚姚，已经很晚了，你快去洗吧，还要吹头发、擦药呢！”查客醒干脆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继续看手机，微信群还不消停，他嘀咕：“他们也太能刷屏了……确实挺吵的……”
　　郑姚“噌”地站起来，大步走进浴室，用脚带上门。
　　妈的，不搞就不搞，看小混球儿能憋几天。
　　…………
　　11月11日，Veterans Day，公共假期。郑程一早致电，说难得清静，约查客醒下午来他公司看项目。
　　郑姚的公寓离郑程的公司很近，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
　　他们刚到写字楼大门口，郑程又来了电话，假期大堵车，他得晚些到，让他们先上楼，去公司会议室等，他遥控开门。
　　“你大哥反而不住公司附近？”电梯里，查客醒问。
　　“他以前在附近有套房子，年初离婚分给我大嫂了，现在和程姨、程儿，还有他儿子一起住布朗克斯。”
　　“为什么离婚？”
　　“还不是……嗯……”郑姚难得迟疑。
　　查客醒了然一笑。
　　郑程说话做事十分老派，倒不像个风流浪子，没想到也颇有乃父之风。
　　刚进会议室，郑姚的电话又响，是郑许，让他去附近某个潮玩店排队买盲盒。
　　郑许说：“我女儿今天必须得到那个手办。”
　　盲盒不知道要排多久，查客醒没陪他去，独自一人坐在会议室里等郑程。期间，拿出ipad处理公事，不是查氏传媒的，是他自己的公事。
　　大概十分钟，他感觉有些闷，起身打开了窗户。这时办公区传来脚步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来人不是郑程，也不是郑姚，是一身劲装的Melody。
　　查客醒抬手看了下腕表，这巧的……让他怀疑是故意设计。不过应该不是，最起码Melody不是故意来找麻烦的，她看到他也一脸惊讶。
　　两人相隔五米，沉默地对视了半分钟。
　　Melody率先收回视线，走到连接投影仪的电脑前，拔下一个U盘，而后拿手机发语音：“Julie姐，我找到了，一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查客醒恍悟，难怪郑程要约在公共假期，朱莉是郑程的秘书，平时也在公司，郑程其实是为了让他和朱莉错开。
　　总不好因为查客醒来访就不让朱莉上班，这未免太伤害朱莉这个核心老员工的感情。
　　Melody收起手机，抬步要走，查客醒也重新坐下来，继续看ipad。
　　这样最好，不期而遇，不辞而去，彼此都当无事发生。
　　结果她走出没两步，又绕过椭圆形的会议桌，来到了查客醒面前。
　　查客醒在心底微微叹气，看来只要被当枪，傻姑娘的子弹就会上膛。
　　“恭喜你啊，NBA全球直播啊，好大的排场！”Melody一开口，还是第一次见面那套词：“这次是真的是要摆酒了吧？得给我发喜帖，尊我为上宾，给我敬媒人茶了吧？”
　　查客醒打算冷处理，手指在ipad上滑动。
　　“真不知道郑姚到底看上你哪里！”Melody突然伸出手，抬起查客醒的下巴，又一次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不屑道：“不可否认你算个美人，但也就还好，不如Tina漂亮，更不如Alice高贵，不如郑姚交往过的很多女人，你知道郑姚睡过好莱坞的女明星吗？”
　　查客醒轻轻拨开Melody的手，嘴唇微动，还是将一句“那你知道我是个男的吗？”吞了回去。
　　算了，看在傻姑娘为他提供情报的份上，不纠正她这种跨性别的比美方式了。
　　“你到底哪里好？你一点都不可爱！你一点都不特别！”Melody说着红了眼眶：“可是你很厉害啊，你把郑姚夺走了，你把郑姚从好多人身边夺走了，你赢了！”
　　查客醒垂着头，ipad上的PPT却迟迟没有翻下一页。
　　在工作上，查客醒一直是个赌性很强的人。他执掌查氏传媒五年，力排众议的赌过很多次，好几次赢得很惊险，支持者都为他捏一把汗。但他自己清楚，早在开局前他便留了足够的余地，他不怕输，是因为确定自己能够东山再起。
　　但是，在感情方面，他上了赌桌，就只会梭哈。
　　目前看，他似乎是点数最大的， 可是这种孤注一掷的赌法，一旦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牌局未结束，他又怎敢以胜者自居。
　　查客醒的沉默，让Melody更加愤怒，连连质问：“郑姚明明答应……都是因为你！是你把郑姚变成了大骗子！全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为难他？为什么要针对我们？我们明明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
　　查客醒抬起了眼眸。
　　他知道自己不该把傻姑娘情绪化的宣泄，当成什么值得深思的格言，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郑姚曾说过的一句话：“你跟女孩子计较什么？她们可没计较你！”
　　……真是般配。
　　四目相对，Melody立刻将刚溢出眼眶的泪珠擦掉，瞪着他问：“你笑什么？”
　　我在……笑吗？
　　查客醒十分讶异，他以为自己会哭呢。
　　他又想起出发US的前一晚，郑姚在阳台打电话时说……麦晨星，对不起。
　　晨星……她是早晨还有星星的时候出生的吧！
　　一个任性漂亮又冲动，很像只娇养的品种猫的女孩子。
　　我竟然在与这样的女孩子们，争夺一个男人……查客醒轻轻叹了口气。
　　他感受到了一丝羞愧。
　　作者有话说：
　　Melody是一把机关枪~


第69章 不要再见她们
　　查客醒有时也会困惑。
　　他总是不经意地成为别人故事里的反派。
　　在查客承的故事中，他是破坏父母婚姻的小三儿的孩子，在查清乐的故事里，他是阴险狡诈觊觎家产的眼睛狐狸狗……在郑姚这如热门男频小说一般有打怪升级也有红颜知己的故事里，他又扮演了一个心胸狭隘、手段卑劣，将大侠变成大骗子的大反派。
　　虽然当反派他早已习惯，甚至乐在其中，但被一个傻乎乎的女孩用仇视的眼神注视，依然让他如坐针毡。
　　查客醒正想着，他要不要递给Melody一张纸巾擦擦眼泪……他担心这个动作有胜利者施舍的嫌疑，没准会令Melody更加生气。
　　此外，给异性情敌递纸巾，似乎略显娘炮。
　　但他衣兜里确实有，为了随时给郑姚剥各种水果皮和海鲜壳，他都备着纸巾擦手。
　　结果Melody下一句话，就把他的羞愧彻底击碎。
　　“不过你的确是郑姚唯一的男朋友，我甚至想过，难道真的是男人上起来比女人爽？我还让郑杨三去问——”
　　“是你让郑杨三问的？”查客醒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
　　查客醒当了这么多年公司老总，面对高管从来是说一不二独断专行，气势自然十足。他本不想对郑姚的红颜知己表露出过多的负面情绪，但这一刻确实没控制住火气。
　　Melody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眼泪都惊回去了，而后虚张声势地提高声调：“是啊，我让他去问的！我就是要知道我到底比你差在哪里？郑杨三那个白痴还说什么郑姚被你上，怎么可能，郑姚逗他都听不出来！”
　　查客醒深吸了一口气。
　　他很愤怒。
　　他不在意别人如何猜测他在床上的位置，郑杨三问的时候语气表情太纯粹，让他误以为这只是个科普类问题，完全没料到背后竟藏着如此低级的对比。
　　“你拿这种事情做比较？你还有没有——”查客醒把“自尊”两个字咽了下去。
　　他也很悲哀。
　　他不觉得Melody是个没有自尊的女孩，年仅十五岁的她就敢于点燃MX毒枭儿子的头发，她混迹在三教九流的地方，不可能不明白这样的行为会招致何种灾难，但她依然勇敢地为自己而战。
　　她曾是一位骄傲的女战士，可是一个老套的英雄救美，一段自我放逐的爱恋，使她将尊严放在了任人践踏的位置。
　　都说爱情会让人失去自尊——爱情永远不可能夺走查客醒的自尊，但的确夺走了很多人的自尊。
　　或许，真正让她失去自尊的，是郑姚。
　　那简直是郑姚与生俱来的能力，他不经意间的话语，随性而为的举动，便能为他人编织出一场美梦。在对方深陷其中时，他再无比坦然地揭开真相，那些被珍藏的美好的回忆，不过是郑姚潇洒人生中最平凡不过的日常。
　　尊严就这样一点一滴被侵蚀，直至彻底毁灭，而那些被摧毁了尊严的人，却对此甘之如饴。
　　“我没有什么？我没有你有本事吗？谁知道你靠了什么手段！”Melody仰头瞪视着他，满眼的不屑：“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你根本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麦晨星！”会议室门口传来男人的低吼。
　　在听到呵斥声的那一刻，女孩眼里激烈的情绪转变成无尽的委屈，她迅速转头望向她深深爱恋着的男人，开口呼唤他的名字：“姚哥……”
　　“我和你说过，不许来找他！”
　　郑姚缓步走了进来，他实在是很有威严的长相，平时总是笑吟吟的看起来浪荡不羁，可一旦沉下脸来，强大的攻击性会让人牙齿打颤。
　　Melody显然被吓到了，一直挺直的脊背轻微地颤抖。
　　可能是对上了Melody的泪眼，郑姚的声音松动了几分：“别再来找他了，再有下次，朋友都不必做了。”
　　Melody咬着嘴唇，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大吼：“郑姚我恨你！你们男人都是大傻逼！”之后居然就从会议室那扇刚被查客醒打开的窗户一跃跳了下去。
　　这可是九楼！
　　查客醒瞬间心惊肉跳，赶紧冲到窗口，背后响起郑姚不紧不慢的声音：“没关系的，她不仅是特效化妆师，还是个特技演员，练跑酷的。”
　　查客醒趴在窗台上，探出头往下看，果然见Melody如灵巧的岩羊楼宇间穿梭，几个跳跃就抵达了三楼的平台，可能是情绪激动，心态失控，她从三楼往下跳，落地时还是摔倒了。
　　她坐在地上，掩面哭泣，但很快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她的跑车——一辆红色的阿斯顿马丁。
　　查客醒突然很同意Melody的话。
　　男人就是大傻逼，男人爱你，你为他跳三楼他说那是你爱他的证据。男人不爱你，你为他跳三十楼他说你牛逼。
　　男人，尤其是郑姚这样的男人，的确是很难被感动的生物。他之前还担忧郑姚会因为“感恩”而爱他，实在是多虑。
　　但郑姚为什么爱他呢？
　　因为他是郑姚在小流氓时代遐想过的学霸吗？
　　因为他是普通高中一抓一大把，但国际学校绝无仅有的学霸吗？
　　查客醒其实从很早起，就同意Melody的话，从看到那张在煌记包子铺拍的照片起，就非常同意她的话。
　　他……从来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身后又响起郑姚的声音：“阿醒，我不知道她会来这里找你……我保证她不会有下次了。”
　　其实Melody不是故意来堵他的。
　　不过他不会替Melody解释，他没那么伟大无私。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主动设计这些女人，让郑姚误会她们从而实现自己“独占郑姚”这个反派目标，但仅限于此了。
　　查客醒转回身，凝望着郑姚。
　　郑姚的威严已经收起，此刻他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无措，还有些紧张。郑姚很少露出这种表情，上一次见，还是在肯尼迪国际机场的露天停车场。
　　那时他对郑姚诉说着心事，告诉郑姚他死心了，郑姚也是这样慌张。他那时还和郑姚说什么来着？
　　查客醒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他好像说：“我一旦得到你，我的自尊心就会变成猜忌、嫉妒、疯狂和变态的掌控欲！”
　　我果然是很了解自己。
　　查客醒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一步一步走向郑姚，轻声问：“你刚刚是故意那么疾言厉色，让我觉得你已经骂了Melody了，就不好意思再和你，和她计较了是吗？”
　　郑姚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查客醒打断他：“那辆阿斯顿马丁……你为什么要开她的车来接我？”
　　其实他忘记问郑姚还记得不记得，今天恰好是一年前，他为了营救查家两个傻逼赶到NY，郑姚来机场接他的日子。
　　是他们分别八年再重逢的日子。
　　现在这个日子，已不再值得被纪念。
　　郑姚怔忡片刻，表情重新变得无措：“我那天没想那么多。”
　　“我们那么多年没见，你没想那么多……”查客醒垂着头，发出细若蚊吟的笑声，讷讷道：“哈……精心挑选要穿什么衣服去见你的我，好像想得太多了。”
　　去年，他在CN时间凌晨、NY时间下午两点，给郑姚拨去了八年未见后的第一通电话。郑姚当即要求他前往NY，于是，他订了最近的夜间航班，十六个小时后抵达肯尼迪机场。
　　郑姚开着Melody的车，来接他。
　　查客醒忍不住想，我与你通电话的时候，你是否就在Melody身边？还是接到我的求助后，顿时觉得扬眉吐气性致高涨，便去找Melody激情缠绵？
　　你出发前有没有和Melody提起过我？
　　你会怎么说？
　　用你一贯的，风流不羁的口吻说：看我去征服跳三楼那个小混球儿？
　　郑姚，你真的是一个，太善于摧毁他人自尊的人。
　　“阿醒……对不起。”郑姚伸出手，抓住近在咫尺的，查客醒的手臂，声音又变得轻柔：“以前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今天的事，下不为例，行吗？”
　　“下不为例……”
　　“对！”
　　“可以不再见她们吗？”轻轻的气音。
　　郑姚一愣：“什么？”
　　“不再见她们！”查客醒抬起头，直截了当地说：“她没有下次，那朱莉和玲玲，以及美丽Tina和高贵的Alice呢？你在US一定还有我不知道女朋友，要一个人跟我来一次下不为例吗？那么你告诉我一共有几个人，我安排好时间。据说还有好莱坞女明星，如果是真的，我得好好准备一下，或许谈得愉快，还能邀请她们拍个电影呢……”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查客醒缓了一会儿，他望着郑姚的眼睛。
　　“你可以、不再见、任何一个，和你有过肉体关系的女人吗？”
　　郑姚沉默地回望他。眼神很复杂，慌乱、愧疚、焦虑，还有一丝忍耐。
　　查客醒伸出手，他想遮住郑姚的眼睛，最终却落在脸颊上，轻柔地抚摸。
　　“如果你觉得连朋友都不做就切断联系是无情无义，那么我可以给她们钱。钱或许买不来感情，但一定可以买来很好的生活。她们有了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你就不用担心了！”
　　朱莉也不必再为郑程工作，那么他就不用再像个外室一样，在主母休假的时候才能登门！
　　郑姚依旧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让查客醒的眼球胀痛，他强忍着不适凝视着郑姚的眼睛，那双迷人的，至今为止仍旧每夜都出现在他梦中的眼睛。
　　查客醒厉声逼问：“可以吗？你回答我！”
　　郑姚却逃避地闭上了眼睛，他说：“阿醒，我做不到！”


第70章 阿醒，我好疼。
　　“为什么做不到？”
　　查客醒的怒火瞬间涌了上来，他甚至想抽郑姚一巴掌，但那只悬在郑姚脸旁的手只是颤抖。
　　“你为什么做不到？不见她们有那么难吗？你有什么放不下的？还是说，你期待着我被你家这种环境影响，底线一步步退让，逐渐接受这种混乱的关系，逐渐接纳她们？我与她们，就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我没有这么想……”
　　“你还想和她们保持肉体关系是吗？”查客醒推了他一把，力道不算大，郑姚却后退一步，跌坐在了会议室的圆弧形长桌上。
　　他垂着头，颈项弯曲的弧度像一只优雅的天鹅，头发凌乱的在后脑扎起，绑着一根黑色的橡皮筋。
　　郑姚的头发，五月份的时候，没有这么长。
　　“是我没让你满足吗？”查客醒仿佛找到了答案，认真的问：“是我草的你不够爽吗？”
　　“阿醒！”郑姚抬眼看着他，愤怒中带着委屈。
　　“这几天，我们都没有做，是我的错。我知道你是个需求很强烈的人，你以前告诉过我的，我不和你做，你就会去找别人——我居然忘记了！”解开了自己的皮带，拉下裤子拉链，查客醒用乙方求合作一般恳切口吻说：“以后我绝对不会再拒绝了，何时何地，只要你有需求，我都会尽全力满足！我现在就将之前欠的全部补偿给你，加倍的补偿给你！”
　　“查客醒！”郑姚在压抑自己的怒火。
　　查客醒当然看出来了，可是那又怎么样？
　　查客醒已经不想再保持清醒了。
　　他想，如果你不动手揍我，那么我要动手了。
　　“你喜欢什么姿势，喜欢什么力道，你提出要求来，我就一定满足，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尽管提意见，我保证改到你满意！”
　　查客醒的语气缓慢而郑重，压上去的动作平静却不容拒绝。他将郑姚转成侧坐，郑姚的牛仔裤向来宽松，此刻轻易便被褪下。
　　“姚姚，我可以喂饱你的，你答应我好不好？”
　　郑姚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动，一如既往任查客醒摆弄。只是抿着嘴唇，身体微微颤抖。
　　不是冷，不是恐惧，他因极力克制而发抖。
　　…………
　　查客醒的目光紧锁在郑姚的脸上，手指如同他的眼神一般，冷漠而坚定地探入。
　　一根、两根、三根。
　　郑姚倒吸一口气，依然没动，连声音也没有发出。
　　他的表情也很冷，眼眸中的湖水结冰，但眼尾泛红，像个被冤枉的孩子倔强地一声不吭。
　　查客醒一只手按住郑姚的脖子，用力地压向桌面，使他呈现出蜷曲的姿势，手指撤出的一刻，愤怒之源毫不犹豫的侵入腹地。
　　“呃……”郑姚没能忍住，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哼气，他的手抓着桌子的边沿，指稍用力到发白。
　　“爽吗？”查客醒开始了粗暴的动作，但伏在郑姚耳畔的询问，却称得上温柔：“姚姚，你告诉我，是被我上爽，还是跟女人做爽？”
　　对比而已，别人可以，那么，他也可以。
　　郑姚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回答，而是颤抖的气音：“阿醒……我疼……”
　　“我就是要你疼！”查客醒露出微笑。
　　他仿佛回到了八年前，他躲在水泥管里看郑姚在院子里等待，那种希望自己的痛苦能加倍的还到对方身上，那种焚烧掉所有理智后纯粹的报复的快感——在这一刻，他再次体会！
　　梁叔说得一点也没错，他一直都没变。
　　他心中的野兽一直张牙舞爪，只要给它一点机会就能冲破牢笼。
　　郑姚最后看了他一眼，结冰的湖面没有任何波动，而后闭上眼，呼痛：“疼……阿醒……我好疼……”
　　疼……你疼……你为什么不可以疼？
　　在我浑身裹满纱布，每日换药都像揭掉一层皮的时候，你搂着Melody吃我没能亲手送到你面前的蟹黄小笼包……我看着那张照片，在床上打滚、嚎叫，你能体会那种深入骨髓的疼吗？
　　在我鼓足勇气联系你，小心翼翼地期待能重新开始的时候，你从Melody的温柔乡里爬起来，开着她的车来接我……我面对被揭开的真相，此刻的屈辱、悲伤、愤怒，你能明白那种丧失尊严的疼吗？
　　为什么你总是肆无忌惮地撕碎我珍藏的回忆，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意识到，我小心翼翼保存的美好，对你的人生有多么微不足道！
　　查客醒的眼镜不知在何时不见了，泪水一滴滴滑落，滴在郑姚的脖子上。
　　他的手抚摸着郑姚的脸，指尖微微发颤，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动作却失控的如同撕咬猎物的野兽。
　　“不要再见她们了……”
　　不要让那些占有过你的女人一个又一个的出现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的践踏我的尊严了！
　　不要在我面前轮番表演白脸红脸的大戏，不要一次又一次的展现你们之间的尘缘羁绊、难分难舍——你们企图让我充满负罪感让我妥协，当我是看不出来的白痴吗！
　　为什么我遭受了那么多痛苦才把心中的野兽关起来，你却能轻而易举的将他的锁链扯断！
　　查客醒的手指贴着郑姚的脸颊，滑向湿漉漉的脖子。郑姚的头发已散开，发尾被打湿，卷翘起来，缠绕着他的指稍。
　　“阿醒……我真的好疼……”
　　郑姚依然闭着眼，没有表情，低声呼痛。
　　“疼……阿醒……我好疼……”
　　他不挣扎，不躲闪，就是不断地叫疼，声音低低哑哑的叫疼。
　　“疼……好疼……阿醒……阿醒……疼……”
　　“姚姚……”查客醒停下了动作。
　　被愤怒冲昏了的头脑，在呼痛声中，终于，一点点恢复清明。
　　我在干什么？
　　我在折磨郑姚吗？
　　我将自己的尊严筑成满是尖刺的盔甲，却利用郑姚对我的爱，肆意践踏郑姚的尊严吗？
　　查客醒退了出来，但还压在郑姚身上，他有些彷徨，不知道是该抱紧郑姚，还是远离郑姚。
　　他轻抚着郑姚卷曲的头发，望着会议桌上那根黑色的橡皮筋，想说些什么，门外突然响起重物坠地的声音，很大的声音，哪怕是争吵中的人也绝对会听到的声音。
　　郑姚身体一僵，立即推开查客醒，提上裤子跳了起来，动作一气呵成。他只要想，随时能够将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像赶走一只竖起尾针蜇人的蜜蜂一样拍开。
　　郑姚冲到会议室门口——门没锁，甚至只是半关。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门，外面的办公区已空无一人，一棵大到只有在蓄意破坏的情况下才会栽倒的发财树横在地上。
　　来人已经走了。
　　公司放假了，这个时候能来的，只有赴约的人。
　　郑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随后将会议室的门关上，锁好。
　　他走了回来，回到查客醒面前，又坐到桌子上。
　　他的眼圈还有些红，愤怒、委屈、压抑的神情都已经不见，只剩下疲倦，他淡淡地问：“接着来？”
　　查客醒低着头，这次换他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
　　郑姚开始解裤扣，查客醒一把按住他的手。
　　郑姚又问：“那换个地方再来？”
　　查客醒抱住了郑姚的腰，头贴着郑姚的侧颈，郑姚湿漉漉的发尾黏在了他的脸上。
　　“对不起。”
　　“没关系的……”郑姚伏在他耳畔冷笑：“我答应你的，不需要你承担后果，你想怎么来都行，什么姿势都可以……我答应你的，就一定做到。”
　　拥抱收紧，查客醒发出细碎的声音：“姚姚……对不起……”
　　“小混球儿……搞这套搞上瘾了是不是？那天在我房间没得逞，一直憋到今天是不是？！”
　　“对不起……”
　　“复读机啊你！”
　　如同宿命一般的，他们发生再激烈的冲突，总会有一个人率先低头，另一个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张开手臂拥抱对方。
　　虽然这次的拥抱，着实很用力。
　　在查客醒后背拍了一掌，郑姚咬牙切齿：“走！回家再和你这个傻逼算账！”
　　…………
　　但这个“账”，郑姚没有马上算，他将查客醒送回公寓楼下，先去驱车去了郑许家，给她女儿送手办。
　　手办只是借口，大姐找他肯定有什么事要商量。
　　他和查客醒这笔烂账，一时半会儿算不完，容易耽误事。
　　到了地方发现郑程也在，不过看郑许的表情，他们要商量的不是一件事。郑程应该是为了会议室的事，特意来这儿等他的。
　　郑程看到郑姚活蹦乱跳的居然松了一口气，找了个借口把他叫进郑许家的画室——郑许丈夫是个画家，今天外出写生不在家。
　　郑姚一进去就找了把椅子坐下，把一双长腿搭在空着的画架上。
　　郑程站在一边打量了他几眼，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他屁股上看。
　　郑姚忍住骂他哥性骚扰的冲动，大咧咧道：“别看了，我屁股不疼！”
　　郑程脸都红了。
　　他下午到公司往会议室走，突然听到郑姚呼痛的声音，还以为郑姚受伤了，结果在会议室根本没关的门口，看到查客醒那个小娘炮压在他弟弟身上一边“动”，一边说“我就要你疼”……
　　说的时候还他妈在笑！


第71章 运送到LON去！
　　虽然这俩人都穿着衣服，郑程没看到任何不该看的身体部位连接，但——傻子也知道他俩在干什么！
　　他是真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这个位置。
　　本来年轻人在床上谁占“上”风这种私事，与他这个当哥哥的无关，但如果是搞X虐待就不一样了！其实一直比自己还风流的弟弟突然收心，连好了十来年的朱莉都要断了，郑程本来就很困惑，难不成……
　　“姚姚，你与我如实说，你是不是去了拉斯维加斯？”
　　“啥玩意儿？没有啊？”
　　“去了澳门？”
　　郑姚大翻白眼：“我没去赌！我没欠债！”
　　郑程又斟酌着问：“难不成是被拍了什么……”
　　“没被拍小电影，没有艳照，阿醒没这爱好！就算他想拍我也无所谓，我身材这么好，随便拍随便看！”
　　郑程一想的确，就郑姚这性格，怎么可能被威胁，谁敢威胁他早被砍八段扔进公海了。
　　那他就更加想不通，一个小娘炮怎么能……
　　“那……他……你……他对你……”
　　“他对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
　　“可是你说疼——”
　　“哥你有病啊？情趣而已，你当真啊！”郑姚一脚踢开画架站了起来：“就算真的怎么样？被他搞死老子乐意！”
　　郑程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听到“情趣”二字稍微松了口气，听到“搞死”这个词，气又提了起来。
　　“你切不可玩这些伤害身体的——”
　　“打住打住！郑程，你离婚之后怎么越来越变态了？听自己弟弟的春宫还跑来点评，什么毛病？”郑姚懒得再废话，一脸嫌弃地大步往外走。
　　郑程气得直发抖，我变态？你们两个人不知羞耻地在我公司会议室不关门乱搞——还说我变态？！
　　“对了——”打开门的一刻，郑姚扭回头，凶恶地说：“监控处理掉没有？我是无所谓，阿醒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流出去，我饶不了你！”
　　砰！门被甩上了。
　　郑程扶着画架坐下，他觉得自己的血压肯定超过了二百。以前郑姚对他很亲近也很尊敬，但郑和光去世后，郑姚就把对父权的反抗精神转移到他身上，越发放肆起来。
　　长兄如父啊长兄如父——他现在是体会到郑和光被郑姚气得七窍生烟的感觉了。
　　……………
　　从画室出来，又被郑许叫进了书房。
　　郑姚一屁股坐进沙发，又把双脚抬起来，搭在了茶几上。如果郑许是因为那天撞车的事要教训他，郑姚决定只给她两句话的面子。
　　然而郑许问：“你在CN的时候，让季升宜为你排查了监视设备？”
　　郑姚一怔，点头：“是。”
　　郑许皱眉：“你怀疑查客醒……”
　　查客醒与郑姚这些年的纠葛，只有郑许和郑程了解一些。其他阿姨和兄弟姐妹都以为查客醒就是一个普通商人，是对郑姚千依百顺乖巧懂事的小情人。
　　“和阿醒无关，他不知情！”郑姚立即说。
　　牙齿的追踪器虽然救了他的命，但这行为本身还是触碰了他的底线。他当然相信查客醒的说法，追踪器是易小姐的自作主张，因此他担心那女人自作主张的事情不止这一个，阿醒未必全部掌握，于是派季升宜去他车上、公司甚至家里都做了彻底检查。
　　查客醒以为季升宜只是个黑客，其实不然，季升宜是专门搞跟踪监视的，这方面比做保镖的易小姐专业得多。
　　好在没有多余的监视设备，易小姐团队又救了他，这件事他才没有追究，否则……
　　阿醒整天说他是心胸宽广的大侠，他确实豁达，但也得看是对什么人什么事。
　　郑许沉默了一会儿。
　　郑姚的脸色也沉下来：“出了什么事？别故弄玄虚！”
　　“有件与你有关的事，我也是今早才知道……”郑许拿出一个ipad，抬手做出递的姿势，“‘赤阳’你听说过吧，一个非常有名的掮客，他得罪了人被下了格杀令，现在投奔我们，递了张投名状。”
　　郑姚收起脚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接过ipad。
　　屏幕上是一张拍摄下来的论坛页面，他非常熟悉，NY黑市的加密论坛。这个页面上显示，两年半以前，一笔关于他的“生意”已经撮合成功。
　　看看时间，两年前的二月份，郑和光去世后那一周。
　　“‘赤阳’说，这笔“生意”的价码非常高，可以称作天价，因此保密级别也很高，我们才一无所知。但就在执行前两天，甲方通知取消行动，已付的定金和中介费用就这么打了水漂。按规矩，交易作废，包括这个页面在内的交易双方所有信息一小时内就会被系统删除，但是，‘赤阳’觉得这笔生意的甲方提的要求实在古怪，就拍了这张照片留存下来。”
　　“要求是什么？”郑姚垂眸看着郑许，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黑市论坛是一个交换信息撮合生意的中转站，页面只展示出交易价码、物品和基本类型，具体的时间地点要求这类，由交易双方站内信沟通，当然掮客也会知道一些。
　　从现在页面显示的内容来看，在那个时间点，有人花天价企图绑架郑姚。是确确实实的天价，郑姚都要惊讶一下自己竟然如此值钱的那种“天价”！
　　“把你——”郑许一字一句说：“‘精神和肉体都不能受到任何伤害’的，运送到LON去！”
　　郑姚用力握了握拳头，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甲方是谁？”
　　“‘赤阳’不知道具体身份，定金和中介费是从维尔京群岛打过来的。我初听这个消息，以为是我们家的敌人企图对你出手，毕竟那个时候你是……”郑许顿了一下，语气稍微轻松了一些：“但看到甲方这样的要求，这样的财力，运送到这个地方——”
　　郑姚打断：“乙方呢？”
　　“一个实力很强的国际雇佣兵组织，如无必要，我们不想和他们起冲突，毕竟，这笔交易未能执行。”
　　郑姚把图片转发给自己，关了ipad屏幕，还给郑许。
　　“这事我自己查，你别管了。”
　　郑许想了想，点头同意：“可以，但查出什么，你得和我知会一声。”
　　郑姚没回应，只是问：“郑程不知道吧？”
　　“还没和他说，毕竟是你的私事……”
　　“别跟他说，我现在烦他，啰哩吧嗦的！”郑姚往外走了两步。
　　郑许的语气重新变得严肃：”姚姚，如果你确定甲方是那个人，不要贸然起冲突，他并不好对付，你要心中有数。一旦你们两个不能善了，你一定要与我打招呼，必要的话——”
　　“大姐——”郑姚打断她，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低声道：“有件事……有人替你和郑程扛了雷，我把气都撒他身上了，可没找你们两个算账呢！”
　　郑许一瞬间感受到了郑和光在世时的压力，几秒钟后安抚地拍了拍郑姚的手背，解释：“姚姚，那件事，我和郑程的确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我们的出发点……”
　　“下不为例，好吗？”郑姚的手往下压了压。
　　“好。”
　　“行了，我走了。”郑姚顺手拿起她的车钥匙，“借我开两天。”
　　他的悍马短期内修不好。
　　…………
　　地下车库，奔驰SUV里，郑姚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打开那张黑市论坛的图片看了看。
　　甲方的ID加密，只露出首字母，M。
　　他也是做掮客的，只不过不接绑架勒索这种生意，但手下的门路多，查起来还是有可能找到蛛丝马迹，但他觉得没必要大费周章去查M的身份。
　　毕竟他心中有数，这个M是谁……还他妈能有谁？！
　　能花那种天价搞这种奇葩绑架的，除了那个混球儿不会有别人了！也就在那个傻逼眼里，自己能值这个价码！
　　怪不得一个没什么物质要求的人，天天一门心思地琢磨怎么赚钱，原来都花在这些傻逼事上了！
　　郑姚压了压心头的火，给季升宜发了条信息：“避着玲玲，给我回电话。”
　　八分钟后，季升宜的电话打了过来。
　　“姚哥，有什么吩咐？”
　　“给我查……查客醒在LON的房产信息，不止是他名下的，查一栋，能囚禁一个人的，牢笼！”郑姚低声说。
　　有了上次的经验，季升宜立即领悟：“好的姚哥。”
　　郑姚警告：“别告诉任何人，包括玲玲。郑程不会弄死你，我会。”
　　“知道，姚哥。”季升宜声音微微颤抖，郑姚的确差一点弄死他，在他抛弃玲玲的那一年。至今回忆起郑姚叼着烟，抡着铁锹，往被捆在汽油罐里的他身上灌水泥的恐怖场景，他还会做噩梦。
　　那时郑姚还不满二十岁。
　　挂断电话，郑姚沉思片刻，又给阿罗打了个电话：“找找在CN的同行，打听一个代号叫‘益生菌’的女人是什么来路，目前在干什么！”
　　“好的姚哥。”阿罗非常有心:“替我问候嫂子好！”
　　你嫂子好不了了！
　　把烟抽出来，郑姚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妈的傻逼查客醒，看我怎么收拾你！
　　…………
　　郑姚回到公寓，敲门。
　　他懒得翻兜找钥匙，不管是在京市还是曼哈顿，只要确定查客醒在家里，他一律敲门。
　　当然，他给查客醒的说法是“我享受你开门迎接我时家的感觉”。听到这句话，查客醒的眼睛起了雾，从此开门时一定会说：
　　“姚姚，你回来了。”
　　才敲一下，门就打开，迅速到郑姚怀疑查客醒像等待主人归家的狗一样一直守在门口。


第72章 鸵鸟、羊羔、兔宝宝
　　查客醒的眼角还有些泛红，柔软粉嫩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没换家居服，身上穿的还是去郑程办公室那一身。
　　白外套白毛衣白裤子……虽然是深浅不同的白。
　　这么穿的原理郑姚搞不懂，估计查客醒自己也搞不懂，他都是按照曾玫的搭配原封不动的往身上套——不过确实很好看，清纯诱人的大号天使。
　　其实查客醒来了NY以后，每天穿完新衣服，郑姚都会端详一会儿。实在是和CN那个永远西装三件套的装逼企业家差别太大。
　　“姚姚……你吃过晚饭了吗？”查客醒弯腰给郑姚拿拖鞋。
　　郑姚踢掉鞋子光着脚，棒球服扔在沙发上，T恤甩在地上，直接走进浴室。
　　脱掉牛仔裤，郑姚站在花洒下冲澡。那个被蛮横进入的地方隐隐有些不舒服，他一会儿还得看一看有没有受伤。
　　他在琢磨怎么看……
　　其实和查客醒搞在一起这半年，事前事后，都是查客醒为他处理，他就躺着任摆弄，自己从来没研究过。
　　反正查客醒细心，事前准备很充分，事后清理很干净，肯定比他自己弄得舒服。
　　所以……到底怎么检查？
　　郑姚稍微想象了一下，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妈的，被搞真麻烦，他当年就不该鬼迷心窍的同意考虑，就不该被鳄鱼的眼泪攻击到心软，就应该坚持当1。
　　浴室门被推开，大号天使走了进来。查客醒把外套脱掉了，穿着白色的圆领毛衣，领口宽松，显得脖子格外细，锁骨特别清晰。
　　“姚姚，我看看，可以吗？”清朗的男中音带着一丝沙哑。
　　郑姚瞄了他一眼，接着冲澡。
　　浴室的光线非常柔和，照在毛茸茸的大号天使身上，仿佛镀了层光晕，圣洁的要起飞了。
　　查客醒靠过来，伸出手臂，郑姚推了他一下。
　　“毛衣脱了。”
　　查客醒听话的脱掉毛衣，里面还有件领口更大的白色短袖T恤。
　　小混球儿的身材和软绵绵的脸形成鲜明的反差，从肩膀到整条手臂的线条坚实漂亮，身上的肌肉相对比较薄，但该有的都有，不管是观感还是手感都极佳。
　　查客醒张开手臂抱住郑姚，手掌如淋浴的水珠，顺着脊背流淌。
　　他的手心有撸铁留下的一层薄茧，依然算细嫩。
　　来到不适的地方，指尖轻柔地碰触，问：“疼吗？”
　　“有一点。”
　　查客醒明显紧张起来，拥着郑姚往浴缸走。郑姚没抗拒，配合他的摆弄，半躺进没放水的浴缸里，腰卡在边沿，腿打开，双脚搭在查客醒的背上。
　　查客醒跪在湿漉漉的地砖上，垂着头，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水珠。他进来前就把眼镜摘了，此时靠得非常近，炽热的呼吸喷洒，手指戳戳按按，检查得异常仔细。
　　“好像……没有伤口，不然明天去医院？”查客醒抬起头，洁白的牙齿咬着粉红色的下嘴唇。
　　“不去！”
　　郑姚想起身，但是查客醒还抱着他的腿不放。郑姚伸手推他肩膀，下一秒小混球儿就把头埋了进去。
　　“我cao——你别——”
　　郑姚的颈项昂起，头抵着浴缸底部，有一层薄薄的积水，浸泡着他卷曲的发丝。
　　查客醒做的时候向来不放过任何部位，其实也不是没吻过这里，但都是弄几下就进行下一步了，从没有持续这么久。
　　淋雨的水一直落下来，水温很低，仍然没起到任何降温的作用。
　　郑姚身体泛红，腹肌紧绷，双腿颤抖，脚趾都蜷缩起来。
　　浴室的顶灯晃得他像是得了雪盲症一般，眼前一片白光。
　　“啊……”某个时刻比预想中来得要早，郑姚的腰先拱起，而后塌了下去。
　　把手搭在脸上，胸膛上下起伏，浴室里除了水声，只剩他剧烈地喘息声。他现在心脏跳得比被猛烈地干了一场还要快，甚至找到了些许第一次的羞涩。
　　那间古玩店已经重新装修，早没了二楼的房间，上次问查客醒要不要重温旧梦，其实是在逗他。
　　他预计中小混球儿的反应是羞涩又期待……谁知道查客醒把主意打到了家里的阁楼。
　　查客醒的头还埋着，但转移了地方，把出来的东西细细的弄干净。湿热的呼吸在附近喷洒，牙齿衔着腿侧的肉，轻柔的研磨了几下。
　　脊椎窜起一阵酥麻，郑姚的腿不自觉的抖了抖。
　　查客醒的头轻轻晃动，偶尔抬眸看郑姚一眼，眼圈比之前还要红一点，似乎还有要哭的意思。
　　他这行为的目的不难猜——用甜蜜的记忆覆盖痛苦的记忆，之前嘴巴上说“对不起”了，这是用“嘴巴”再表达一次“对不起”。
　　实际上，会议室发生的事情，郑姚已经不生气了，他不打算再做任何计较，更不会因此记仇。
　　毕竟，是Melody挑衅在先。
　　何况也没疼到不能忍的地步，他一直叫疼是故意的，叫给小混球儿听的。
　　总之这件事，从他这儿已经翻篇，但他知道查客醒那儿还没过去。查客醒现在只是愧疚压过了怒气，所以其他事按下不表，但不一定哪天哪件事哪个人触发了关键词，查客醒就会再次发作起来。
　　查客醒并不是那种一被打岔，就会忘记自己原本诉求的普通人。
　　他的账本上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只要没销账，他会翻来复去地看，翻来覆去的想起。
　　但郑姚没有办法给查客醒销账，因为查客醒的问题他回答不了。
　　为什么开Melody的车去接查客醒……他说他忘记了，查客醒会相信吗？
　　他忘记自己是从Melody家里出来，还是之前就开了Melody的车没还……那台跑车是他送给Melody的，他以前偶尔也会开开。
　　他只记得去年那个午后，他好像在补觉，迷迷糊糊地听见电话铃响，没看号码就接听，查客醒温和的男中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郑姚你好，我是查客醒。”
　　中间十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全然断片，如同漫画一样，下一个分镜就是查客醒从机场出口走出来。
　　穿着大衣戴着眼镜拎着电脑包，很装逼的查客醒。
　　陌生又熟悉的查客醒。
　　让人心痒痒的查客醒。
　　所以……为什么开那台车？他哪儿知道是为什么？！
　　“以后别这么弄了。”郑姚撑起上半身，坐直，用足跟踢了踢查客醒的后背。
　　查客醒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喜欢？”
　　“也不是，有点怪——”
　　“不舒服吗？”
　　“我更喜欢搞全套！”
　　“我知道了。”查客醒又把头埋进他腿间不说话了，像只把头埋进沙子的小鸵鸟。
　　郑姚凝视着他的头顶，好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查客醒，我原谅你了。”
　　“嗯！”查客醒再次抬起头，浸湿的睫毛贴在眼皮上，眼睛里的雾气散了一些，像只淋雨的小羊羔。
　　“从这一分钟起，之前你做过的所有事情，我都原谅你了。”
　　“知道了。”
　　郑姚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对查客醒真正生气，毕竟那时他们没有在一起，毕竟小混球儿最终放弃了。
　　他让季升宜去查也不过是要做到心中有数。
　　查客醒在肯尼迪机场的停车场，说了很多话，现在想一想，居然没有一句是大话。
　　查客醒说，他心中有一头野兽……
　　郑姚把腿挪了下来，手掌扣着查客醒的后脑。
　　查客醒仰着头，眼睛里刚化开的雾气似乎又有凝结的趋势，然后他吸了一下鼻子。
　　秀气的鼻头动了一下，像一只被叶片上的露水呛到的兔宝宝。
　　郑姚忍不住笑了。
　　眼前这个，是心思深沉虎视眈眈蓄谋已久企图绑架囚禁他的变态查客醒，也是他的小鸵鸟、小羊羔、兔宝宝。
　　他希望LON有一栋两年半以来再未开启过的“堡垒”，他希望查客醒饲养的那头野兽好好地关在那里。
　　但如果不是……
　　郑姚眯了眯眼睛，手下用劲：“以后再惹我，我就动手了！”
　　查客醒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再这样，你就揍我。”
　　…………
　　十一月的NY有很多冬日集市，比起第五大道的商场，郑姚对这种集市更感兴趣，他领着查客醒逛了中央车站和联合广场的两个集市。
　　查客醒买了些手工艺品，国际快递发回京市。曾玫女士很喜欢这些东西，她出门旅行时除了逛奢侈品商店外，也经常购买一些很另类又很昂贵的“手工艺品”。
　　查客醒没告诉过她，那些全是made in CN。
　　“我也给阿姨选几样礼物吧！”郑姚蹲在一个手工皮具的摊位前挑挑拣拣。
　　“不用了……”查客醒蹲在他旁边，凑过去耳语：“其实我买的那些，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义乌出品。”
　　“有什么关系。”郑姚不以为然，“喜欢就行，NY的手工难道比义乌的手工高级吗？”
　　“那倒不是。”查客醒认真的摇摇头：“只是搞不清来龙去脉，就有种被骗的感觉……”
　　“阿醒，只有你希望什么事情都搞清楚来龙去脉，但我想对阿姨来说，来龙去脉没有——”郑姚下巴昂起，单侧眉毛一挑：“姚姚送的礼物重要！”
　　郑姚最终选了几个针脚还算齐整的零钱包。
　　“送给阿姨还有她的闺蜜，她们肯定喜欢。”
　　查客醒接过来，由衷道：“她们喜欢的是你！”


第73章 哪个嫂子？
　　午晚餐就在food court吃，查客醒还是买了份没滋味的金枪鱼蔬菜沙拉，郑姚则去一个很受欢迎的MXC美食摊位前排队。
　　队伍很长，郑姚排在靠后的位置，手里拿着菜品海报在研究。查客醒坐在一边的餐位上，观察了一会儿出餐速度和排队人数，算了算时间，才从裤兜里取出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高中同学的微信群又炸了。
　　“查客醒，快去看DY！”
　　“你和郑姚要红了！”
　　当年说“查客醒是郑姚小媳妇儿”的齐同学尤其兴奋，疯狂刷屏。查客醒点进他分享的链接，原来是有好事之徒将他与郑姚在NBA现场亲吻的视频片段上传到了国内短视频平台，还配上了动人的BGM。
　　视频热度不小，点赞20几万，上了热榜，被不少营销号转载。
　　查客醒好奇地点开评论，点赞最高的几条已经认出他的身份，毕竟他经常参加首映式和颁奖典礼，走过红毯，上过新闻，还是热门综艺里人人喊打的装逼犯。
　　他的年龄职业身家亲友关系早就被扒了个底朝天。
　　“戴眼镜那个是查氏传媒的老总，就是和江云韶出柜那个查清乐的哥！他们查家大概基因有问题，专搞男的！”
　　“我的天！那是我在LON留学时的校友，他白天上课晚上健身，据说不用睡觉，在我们学校是个传说！”
　　“性感痞帅攻清纯美人受，挺般配的，有没有可以代餐的小说？可以接受生怀流！”
　　“我在普吉岛和那个长头发的帅哥一起玩过，身材巨棒技术高超，原来是双性恋啊！”
　　查客醒看到点赞第四高的评论，手指迅速往下划，正打算关了评论区，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声尖叫。
　　抬头一看，一个戴着毛线帽的男人抓着一只女式手提袋从美食摊位队伍的前端往后跑。
　　这是……抢劫现场？
　　自由美利坚，好像每一天都在发生稀奇古怪的事情。
　　下一秒钟，毛线帽的侧腰挨了一脚，身体腾空，飞到了三米外，撞翻了厨余垃圾桶。
　　附近的人群尖叫着散开，郑姚一手拿着卷成筒的海报，一手插着兜，悠闲地走过去。
　　毛线帽勉强爬起来，掏出刀，冲着郑姚比比画画，结果胸前又挨了一脚，整个人跪滑出去，趴在地上呕吐。吐出的东西里有血丝，不是胃出血就是肋骨断裂刺破了肺泡。
　　查客醒起身往那边走，他不了解US这边的法律，不确定这种“见义勇为”行为造成的伤害会不会被追究责任。尽管他明白郑姚生长在这里，定然心中有数脚下有分寸，但脑子里还是闪过好几位在US很有名望的律师的名字。
　　这与撞车那次不同，那次渺无人烟，郑家有门路处理，此刻众目睽睽，真有什么问题肯定要走法律程序。
　　此时市场管理人员赶到，将毛线帽按住，表达感谢后没有要求郑姚留下的意思，查客醒才放下心来。
　　几个二十岁出头的亚裔女孩子围了上来，捡起地上的手提袋，激动地对郑姚说着谢谢，眼里的爱慕毫不隐藏。
　　查客醒忍不住笑了笑，根据他之前的观察推测，她们之所以被毛线帽选中成为下手目标，就是因为排队时频繁回头偷看郑姚，对自己的财务疏于看管。
　　于是，远观的帅哥有了接触的理由，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在心底庆幸这天赐的缘分，没准还会出现下一个“非他不嫁”的Melody。
　　但查客醒很清楚，这些事对郑姚来说，真的就是举手之劳，甚至没有他想排的那份炙烤山羊肉重要。
　　查客醒望向郑姚，他与郑姚相识十一年，曾无数次目睹郑姚行侠仗义。
　　郑姚帮小妍姐姐赶走耍无赖的客人，为李李姐姐打跑调戏她的流氓，替阿音妹妹向酗酒的父亲讨要生活费……他还背行动不便的老奶奶上下楼，虽然他发现这位可怜的老人独自生活，是因为他爬三楼去偷人家挂在阳台外面的腊肉。
　　而查客醒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郑姚偷腊肉时他负责放风。
　　查客醒不清楚郑姚在唐人街是什么样子，但在那条夜市，他吃了几根淀粉肠，收了五块十块的保护费，便竭尽全力地用自己尚稚嫩的羽翼守护着每一个人。
　　在一起之后，查客醒也几次见到郑姚对陌生人伸出援手。做完好事，挥一挥衣袖就走，没留过任何一个受助者的联系方式。
　　郑姚是施恩不望报的真真正正的大侠，他的每次善举都能为他赢得芳心一片，但他并不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来获得青睐，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足以令人不可自拔。
　　查客醒以前看到陌生的女孩子们对郑姚表达倾慕，表面淡定，其实心底会微微地泛起酸水。但今时今日，突然……萌生了不同的感受，甚至想起了一件往事。
　　他手机壁纸上的美丽猛禽濒临灭绝，这些年，他不断向相关的动保组织捐款，他曾致信负责人，询问能否领养一只，他承诺会为这只猛禽打造一个舒适且足够宽敞的笼舍。
　　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对方说，查先生，它是全人类共有的财产，私人无权饲养。而且这种禽类是群居动物，它们成双或成群的在草原上捕猎，它活动的领地可达数万平方米，没有任何笼舍能够提供足够的空间让它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那时心中不忿，虽然没有停止捐款，但也没回邮件。
　　但此刻，他很想回复负责人……
　　“我为我无理的请求感到抱歉。”
　　…………
　　女孩们想要郑姚的联络方式，郑姚摆摆手拒绝了。拒绝的表情很温柔，笑吟吟的，是那种……让人不死心的笑容。
　　其中一个女孩非常热情地邀请：“先生，我们在CA留学，来US游玩几天，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和我们一起玩吗？”
　　郑姚抬起下颚，往女孩的身后点了点，声音低沉而轻柔：“抱歉，我得陪我男朋友。”
　　女孩转头，看到了两米之遥的查客醒，瞬间红了脸，小声说：“对不起。”
　　查客醒也露出微笑，温和且体贴。
　　几个女孩依依不舍地离开，她们一路上还是不断回头，不止发出邀请那个，其他也是，一直回头。
　　郑姚走过来，站到离查客醒很近，呼吸都能喷洒到脸上的距离，拽拽地问：“我帅不帅？”
　　查客醒双手比了个捧脸的动作，吐出肺腑之言：“郑大侠，我好敬仰你。”
　　郑姚大笑着单臂搭上他的肩膀，目光落到他拿着的手机屏幕，眉毛轻轻一挑：“背着我看泳装美女？”
　　查客醒将悬在脸旁的手机拿到眼前，原来他不小心点进了一位旅游博主的主页，正循环播放着女博主冲浪的视频。
　　点击后退键，回到了第四条热评的页面，他迅速关闭评论区，把亲吻视频展示给郑姚看。
　　“我们上热榜了！”
　　“哈哈——这下全世界都知道查二少在搞基了！是不是你的竞争对手找人做的？”郑姚笑完，问：“对你有影响吗？”
　　“没有，我绝不会被影响到！”
　　…………
　　实际上，经过郑大喇叭一不小心的走漏风声，查二少携同性恋人回家过中秋一度成为社交圈里的热门话题，只是没有被摆到台面上讨论。
　　毕竟，查客醒对外风评一贯是成熟稳重做事有分寸，很多商界人士听到这个消息都视作无稽之谈，将信将疑的人也不会来向他求证，他没和谁的交情亲近到可以讨论私生活的地步。
　　只有庄扶摇八卦了一下，且她现在还在不停地八卦。
　　回程路上，查客醒的微信响个不停，除了高中同学群就是庄扶摇，她连发了五六条消息，迟迟等不到回复，干脆一个语音通话邀请打了过来。
　　查客醒毫不犹豫地挂断。
　　开车的郑姚瞄了他一眼，笑问：“怎么不接？谁的电话，不能让我听？”
　　查客醒诚实回答：“庄扶摇。”
　　“哦，相亲对象。”
　　查客醒惊讶地微张着嘴巴，他没想到郑姚还记得这件小事。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郑姚的手机也响起，他拿起来在查客醒面前晃了一下来电显示，“阿罗的电话，‘生意’上的事，我处理一下，你先上楼吧！”
　　查客醒忙着应付庄扶摇的连环call，头也不抬地说：“好，我回完消息上去。”
　　…………
　　郑姚下车，走到角落接电话。
　　阿罗通过CN的同行打听到了易小姐的来历，是个参加过MAY叛军的雇佣兵，退役已有几年，现在就职于一个专门的安保公司，并不是谁的专属保镖。此外，易小姐目前人在NY。
　　郑姚拧眉：“她在NY干什么？”
　　“在斯塔滕岛一个封闭场地，好像在做培训。”阿罗说：“姚哥，需要派人混进去吗？”
　　“先不用，在外面盯着她的出入情况就行。”状况不明，郑姚并不想贸然让兄弟们涉险，易小姐在NY未必就与查客醒有什么牵连。
　　“再打听打听参加培训的人员资料，先就这样吧！”
　　“好的姚哥。”阿罗又说：“替我问候嫂子好。”
　　郑姚看到查客醒下车后没有上楼，站在离他七八米的地方等待着，并不过来，显然是给他处理“生意”的空间。
　　郑姚皱了皱眉，尽管……这个“生意”或许与查客醒相关，的确需要空间，但阿醒这种自发的“体贴”让他很不舒服，他们之间本该毫无保留。
　　郑姚冲查客醒招了招手，同时对着手机说：“你自己问候吧！”
　　阿罗并不知道易小姐与查客醒有瓜葛，而且阿罗谨慎，生意方面的事从不乱说，郑姚不用特意叮嘱什么。
　　查客醒走了过来，郑姚索性开了免提。
　　“醒哥好！”
　　“阿罗你好，上次就说一起吃饭，这都快两个星期了，也没能兑现，真是不好意思。就这几天吧，叫上所有的兄弟，一起聚一聚，想吃什么随便点！”查客醒说着的确有些羞愧，无论他与郑姚是什么关系，他都该请这些兄弟们吃饭，去年就该请。
　　“好的好的！”那边传来脚步声和开门声，阿罗从室内走到了室外，大声呼喊：“都过来跟嫂子打招呼，嫂子请吃饭！”
　　“太好了太好了！吃什么？”几道年轻男性的声音一同响起。
　　“随便点，你们嫂子——”郑姚冲查客醒眨了眨眼，一脸调侃：“大方！”
　　兄弟们开始兴奋地报菜名：
　　“我要吃波士顿龙虾！”
　　“吃鲍鱼，吃鱼刺，吃佛跳墙！”
　　“我想吃日料……”
　　“吃什么日料，吃法餐——”
　　查客醒刚想应声说都可以，听筒那边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是哪个嫂子请客？大嫂还是小……”
　　郑姚果断按下结束通话键。妈的，是哪个傻逼，等着沉塘吧！
　　……


第74章 天不遂人意
　　盯着查客醒微垂的侧脸，微微颤动的睫毛，郑姚的心脏跳得比两天前在浴室被按着“对不起”时还快。
　　他咽了咽口水，从未出过差错的直觉提示他有一场毁灭性的风暴正在凝聚。
　　“阿醒……”
　　“你定个时间吧！”查客醒抬起头，脸上满是对兄弟们馋嘴的“纵容”，他笑着说：“波士顿龙虾，佛跳墙，日料，法餐，都能吃的地方有没有？我对NY不太熟，你来定吧！不用替我省钱，我大方！”
　　“我……”郑姚想解释，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查客醒的账本，注定又要记上无法销账的一笔。
　　“上楼吧，地库的暖风不足，我有点冷！”查客醒抬起一条手臂，揽住了郑姚的肩膀，掌心在他肩头揉了揉，偏头在他脸颊蹭了蹭，感叹：“你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抗冻，我一直特别佩服你！”
　　…………
　　电梯门开，里面有位金发棕眼的年轻男人牵着一只狗，看到两人立刻双眼放光，表情和他那只即将出去放风的金毛犬一模一样。
　　查客醒礼貌地对男人点头示意，他没记错的话这人住五楼，每次见面都很热情。
　　电梯门合上，镜面反射里，查客醒还维持着揽着郑姚肩膀的姿势。
　　郑姚低声说：“对那个人提防点，我怀疑他图谋不轨，怎么看都像个会入室抢劫的变态！”
　　查客醒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郑姚毫不掩饰的厌恶表情，笑得更加灿烂。他说了句“幸好”，随后手臂收紧，两副结实的胸膛正面碰撞，吻直接覆盖上来。
　　非常炽热，四片唇贴上的一瞬舌尖就探进了郑姚经常合不拢的唇齿之间。电梯到达九楼，门开，查客醒拥着郑姚向家门口走，他们身高相仿，步伐协调，移动不影响不断变换着角度的亲吻。
　　郑姚的背部撞在了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查客醒随即压上来，一只手捏着郑姚的下巴，继续加深这个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的吻，另一只手则从兜里摸出钥匙开门。
　　同时膝盖往上顶了一下，查客醒的大腿嵌进郑姚微微分开的双腿间。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那一瞬间，郑姚的脊背挺直，从颈椎到尾椎，如同过电一般窜起一阵酥麻。他已经做好了门一打开，就被推倒在玄关硬干的心理准备。
　　咔——
　　门锁打开，两具紧贴着的高大身躯撞开门板，郑姚一步退进室内，口腔里那根多出来的舌头立即离开。
　　“啊……”郑姚昂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等待查客醒的下一步动作。
　　啪！
　　查客醒按亮玄关灯。
　　郑姚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眯起了眼睛，下一刻，从脚下传来一道温和的男中音。
　　“姚姚，脱鞋。”
　　查客醒蹲在他脚边，已将他的拖鞋摆好。
　　郑姚尚未反应过来，呆呆地换了鞋。
　　查客醒把他脱下的运动鞋收进鞋柜，然后起身去卫生间洗手，换家居服，处理工作邮件。
　　郑姚在玄关站了五分钟，甩了甩头，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操——”
　　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他郑姚居然有被小混球儿耍的一天。
　　…………
　　入睡前，查客醒按部就班地为郑姚吹头发擦药，随后将祛疤膏放进抽屉，把润滑液拿出来。
　　“要做吗？”
　　他戴着眼镜，偏头垂眸凝视着坐在床上的郑姚，手里举着管状物体，很像某部“美食电影”的海报。
　　郑姚咽了咽口水：“你想吗？”
　　“我都可以，看你。”查客醒在灯光下微笑。
　　“今晚算了。”
　　“好。”
　　熄灯后，郑姚主动奉上Goodnight kiss，查客醒热烈回吻，直至过火，郑姚起了反应，压在查客醒身上蹭了蹭。
　　查客醒立刻又问：“要做吗？”
　　“……”郑姚翻身下来，“晚安。”
　　查客醒在床上突如其来的礼貌，让郑姚后背冒冷汗。他自知理亏实在不敢招惹，Melody的事余波刚退，他可不想风云又起。
　　他打算老实两天，糊弄过去。
　　…………
　　可惜，天不遂人意。
　　…………
　　在US期间自然避免不了去郑姚的姨们家里吃饭。
　　按理说，程姨年纪最长，应是首位邀请的长辈，但不知是不是郑程“从中作梗”，查客醒来US半个月，才第一次收到程姨的邀请。
　　查客醒打算从曾玫准备的礼物里挑两样首饰送给程姨与郑程儿，想了想说：“好像没什么能送你小侄子的，不然我们去商场逛一逛？”
　　郑姚正在卧室的浴室里刮胡子，随口说：“去的路上给他买根棒棒糖就行了。”
　　他光着上身，仰着下颚，脖颈伸展，喉结上下滑动。
　　正在叠被子的查客醒停下手边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待他开始擦拭泡沫，才说：“今天太阳很好，出去晒一晒，在外面吃中午饭。”
　　郑姚单手撑着洗手台，懒洋洋地说：“太阳很好对我是什么诱惑吗？”
　　查客醒走到浴室门口，望着他，问：“那太阳底下的我是吗？”
　　“是！”郑姚大笑，一条手臂搭上查客醒的肩膀，刚想来个早安吻，他放在马桶盖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查客醒轻推了他的肩膀一下，示意他去接电话，自己则走出浴室，先把卧室的窗帘拉开。
　　上午十点一刻，冬日暖阳，温柔地在脸上抚摸。
　　出了卧室又去相反朝向的客厅，拉开窗帘，往落地窗处走了两步，伸了个懒腰。
　　上午十点一刻，紫外线强烈，稍有不慎就会灼伤眼球。
　　查客醒移开视线，重新把窗帘拉上。一转身，郑姚拿着手机从卧室里出来，表情有些犹豫：“阿醒……”
　　查客醒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轻声说:“我突然觉得很累，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打算睡个回笼觉，你自己去吧！”
　　“我也不去！”郑姚立即说：“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困了。”查客醒走进卧室，抖开刚叠好的被子，笑道：“你去吧！买个周边模型之类的，看你小侄子喜欢什么。顺便带午饭回来，带些我爱吃的，NY的外卖只有那几样，你知道我不喜欢吃。”
　　郑姚跟进来，手掌扣住他的后脑，额头贴着额头，确定查客醒没发烧，才说：“行，我买完饭就回来！”
　　他迅速穿上T恤牛仔裤，抓了件棒球服出门了。
　　查客醒斜倚在床头，瞥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庄扶摇又发来好几条消息，内容大同小异，他实在懒得点开。
　　视线穿过卧室的门口，落到斜对侧拉着窗帘的客厅窗户。
　　他没骗郑姚，他的确很累，很想马上睡过去，然后不管做了什么，都可以借口梦游。
　　事实上，他刚刚做了一件不太绅士的事……他从落地窗往下看，视线与公寓楼下一位穿着蓝色裙子，正仰头往上看的年轻女孩对撞。
　　他一秒钟就认出女孩是他的故交，他不仅没有打招呼，还立即拉上了窗帘。
　　可以说非常失礼，尽管他们的相识也算不得愉快。
　　五年前，这位气质高雅的女孩刚刚成年，应邀参加PAR名媛舞会，查客醒曾是她的舞伴。
　　不过他只是一名令人不太满意的替补。
　　女孩原定的舞伴是和她同样年纪、同为混血、同样有一头灿烂金发和一张精致脸孔的查清乐。
　　是的，又是阴魂不散的查三娘炮。
　　那一日，查客醒奉查玉州之命，赶赴PAR，为成年当天突然弯了并拒绝出席舞会的查清乐救场。他与女孩相处的时间很短，大约四个小时，舞会结束当晚他就乘飞机赶回CN，参加集团的第四季度业绩报告会。
　　那是查客醒进入查氏传媒工作的第一年，他很忙。
　　他不确定这位常住LA的比弗利山庄千金和生活在NY的查三娘炮之前是否相识，是否有过感情纠葛，总之，临时换舞伴显然令女孩十分不爽，那四个小时她全程冷着脸，连互相介绍时都极为敷衍。
　　当年二十二岁的查客醒还不如现在这么沉稳，虽然当场保持了绅士风度，微笑着牵起她的手，与她翩翩起舞，但舞曲结束的瞬间，“不小心”踩掉了她的鞋。
　　不过查客醒还是记住了女孩的名字。
　　因为实在是很好记的名字。
　　Alice。
　　在Melody口中那场人数众多的跨性别比美大赛中，出现过一位比他高贵的Alice。
　　非常之巧。
　　查客醒觉得，此Alice应该不是彼Alice，毕竟他的印象中，这位梦游小姐——查客醒当时给她起的外号——非常高傲，最起码对自己很高傲，不太可能会接受……
　　不过他没记错的话，Alice的父亲是US的媒体大亨，正是郑姚最喜欢的那支LA篮球队的赞助商。
　　舞会当天，他携Alice登场时，介绍词似乎提到，Alice热爱运动，最喜欢篮球。
　　真的很巧。
　　手机又亮了一下，提示私人邮箱有一封秘书发来的邮件。
　　查客醒拿起手机，解锁，壁纸上，美丽的蛇鹫依旧冷冷地注视着它的猎物。
　　他忍不住假设……
　　只是假设……
　　假设这不是巧合。
　　查客醒闭上眼，脑海里勾勒出郑姚与Alice约会的画面……就在NBA的赛场，LA球队的主场。
　　场边第一排，英俊的男人与优雅的女孩，穿着同一支队伍的球衣，为同一支球队加油，紧张时双手交握，激动时亲密相拥。
　　十分有可能也曾经被导播抓拍到过。
　　“哈……”
　　查客醒睁开眼睛，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感到好笑。
　　真是短剧的样片看多了，居然随时随地写起了剧本。
　　查客醒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客厅阳台，手抓着窗帘，理智告诉自己别做这么不体面的事，但他的理智最近经常离家出走，于是下一秒，他将窗帘拉开。
　　上午十点半，阳光灿烂。
　　金色的长发散落在棒球服的肩头，蓝色的裙摆与牛仔裤相得益彰。
　　真是赏心悦目的画面。
　　查客醒重新回到卧室，靠坐在床头，单手转着手机。
　　他现在非常佩服自己，这几年看了那么多短剧的样片果然很有收获。
　　他先前的“假设”逻辑严密合乎情理，完美地解释了Alice为何会不顾身份的突然造访。
　　在那支他们最爱的球队比赛中，郑姚与他的亲吻画面被全球直播。高傲的公主无法接受，自己与骑士的回忆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污染，于是愤而来讨说法。
　　Alice大概率没有认出自己。
　　国内外的短视频平台并不相连，在US这边没人扒他的身家背景，舞会相处短暂，也已过去五年，他又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这位眼高于顶的千金记住。
　　查客醒依旧非常讶异，她居然能接受……可见郑姚无与伦比的魅力，的确颠覆认知，不是常理可以定义。
　　于是也更加理解了Melody的愤怒。
　　连高贵的Alice都没有“针对”其他女孩，他又凭什么？


第75章 认知饱和
　　查客醒停下转动手机的动作，打算关机重启，切换另一套系统查看秘书的邮件，点亮屏幕的一瞬，又忍不住欣赏起美丽的猛禽。
　　这些年，他陆续换了很多部手机和笔电，拿到新设备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张图片设为壁纸。
　　他对这张图片已经无比熟悉，但这么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感到异常陌生……他知道这是心理学中的“认知饱和”。
　　刚刚在客厅阳台，角度问题，他并没有看清郑姚的表情，但通过Alice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推测，应当是很温柔。
　　查客醒回忆了一下，他其实没见过郑姚与他的前女友或红颜知己单独相处的情景，他突然好奇，浓情蜜意时，郑姚对那些美人是什么样呢？
　　在CN出席酒会，他对待陪伴在侧的佳人风度翩翩，此刻与Alice相拥，则表现得深情款款，似乎都与在自己面前不太一样。
　　郑姚在他面前展现的，一直是令他深深迷恋的桀骜不羁与满身江湖气，似乎只有在查家养伤那段时间，出现过限定的，柔顺脆弱的，可以被他攥在手心里的姚姚。
　　他永远是郑姚的拎包小弟，而这些女士们，都是郑姚的公主。
　　朱莉、Melody和玲玲是红颜知己，和前女友性质不同，郑姚面对她们几个要更加放松随意。不过私下相处时，她们也许享受着更为极致地宠爱，最起码看Melody那缺心眼儿又横冲直撞的样子，在“做朋友”之前，郑姚应该没让她受过什么委屈。
　　“至少不会扇她们巴掌……我还是有特别的地方。”查客醒转着手机，感到一丝欣慰。
　　再度点亮屏幕，蛇鹫偏着头，查客醒也跟着偏了偏头。
　　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信任郑姚。
　　Alice的来访，他竟然下意识就认定是分手后的不甘心，难道没可能，其实……
　　中午的紫外线实在太强烈，刚刚只在阳台站了十几秒，就觉得眼球不太舒服。
　　查看私人邮箱比较麻烦，如果是紧急事务，秘书会给他致电，他决定稍后再看，先去点两滴眼药水。
　　手机再度响起，微信提示有新消息，是林衍，问他是否方便通电话。
　　此刻，是CN时间晚上十点半。这种时间联系他，或许是向来细心的CFO考虑到了他的作息时间，但更有可能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必须与他商讨。
　　查客醒给林衍拨去了电话。
　　他想，还是工作最适合自己，工作中的他，是成熟稳重值得同僚信赖的伙伴，是胸有丘壑决胜千里令合作伙伴信服的查总。
　　是永远清醒的查客醒。
　　至于其他，是与不是，他已决计不再去想。
　　…………
　　将泪水涟涟的Alice送上她的保姆车，郑姚扭头看了一眼九楼的窗户，窗帘依旧紧闭。
　　返回公寓，在电梯里接到了季升宜的来电，他索性走进安全通道。
　　季升宜初步排查了查客醒在LON的所有产业，目前结果是——一无所获，那几个小学同学初中同学也没有。
　　查客醒在LON留学六年，竟然一处可用的房产和明面上的投资都没有。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查客醒大三那年，在LON郊区购置了一栋别墅。在他研究所毕业那年冬天，别墅损毁于一场意外的火灾，后来没再重建，就这么废弃了。
　　“火灾？他受伤了吗？”
　　“没有，他不住那个别墅，好像有个精神病人发病时，在他的别墅外面纵火，房子都烧成框架坍塌了。”
　　“……”郑姚想，小混球儿可真够倒霉的。
　　“我还查了他的秘书，没有什么异常的资金流转。”季升宜说：“不过查账户这方面不是我专长，我能力有限，姚哥，需要请‘高手’来吗？”
　　“不用。”郑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就在你能力范围内查，没有就算了。”
　　他不能让来历不明的“高手”调查小混球儿。
　　查客醒这种身份，一定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投资，谁知道查出什么见不得光的，会不会被人要挟。
　　季升宜表示会再试试，有结果在第一时间告知郑姚。
　　挂了电话，郑姚皱着眉，琢磨了一会儿。他现在的心情很矛盾，说不清是大石落地，还是更加忐忑。
　　以小混球儿的行事风格，两年半以前萌生了“运送”自己到LON的念头，必然是做好了周密的准备，至少得有一个在CN那间别墅级别的“堡垒”才会出手。
　　他虽然放弃了，那个“堡垒”也该有蛛丝马迹才对。
　　还是说……那次交易只是他的一时冲动？
　　难道他只是看到了老头去世的新闻，产生了有机会趁乱绑架的幻想，短暂地发了一下疯，清醒过来就取消了行动？
　　这实在不够“运筹帷幄徐徐图之”……不过话说回来，郑姚能感受得到，查客醒在面对自己的事情时，一直挺疯的。
　　疯狂的扑车，疯狂的出海，疯狂的吃醋，疯狂的又哭又闹。
　　好像从来也不怎么“运筹帷幄”。
　　郑姚的唇角勾了勾。
　　妈的！被刺激一下就挥霍出去那么一大笔定金和中介费，这个败家的小混球儿！
　　…………
　　步梯上楼，郑姚习惯性敲门，敲了两下才想起查客醒说要睡觉，赶忙停手，低头摸兜找钥匙。
　　靠，他没带钥匙！
　　正琢磨是给查客醒发个消息问问他睡了没有，还是先出去转一圈把饭买了，门就从里面打开。
　　“目前看没有问题。”查客醒也在打电话，肩膀夹着手机，一手拿着ipad，一手握着门把。
　　林衍是为了信用债评级的问题找他商量，这关系到查氏传媒明年几个大项目的融资。来到US后就很少处理公务的查客醒今日格外敬业，一边看邮件，一边提出意见，耐心地和CFO沟通了十几分钟。
　　林衍说：“好的，查总，我明白了，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查客醒叮嘱：“你无需太多顾虑，与我在一样即可，有急事联系不上我，可以找小荷。”
　　他察觉出林衍对查清乐的工作风格不是很认可，重大项目还是得要他首肯才放心。
　　挂掉电话，坐在餐桌前的查客醒单手拄着额头，又沉思了一会儿，而后关掉ipad屏幕，仰起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郑姚。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空着手，礼物呢？饭呢？”
　　郑姚没回答，伸手摸了摸查客醒光滑的小脸蛋，拇指在他湿润的眼角按了一下。
　　查客醒露出微笑，偏头在炽热的掌心蹭了蹭脸，同时从兜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瓶子晃了一下，是滴眼液。
　　郑姚的另一只手摘下他的眼镜，弯腰俯身，嘴唇轻触眼帘，舌尖扫过睫毛，随后吧唧吧唧嘴：“咸的。”
　　“人工泪滴！”查客醒将小瓶子放在郑姚手心。
　　郑姚直起身，看了看背后的成分说明……看不太懂，他化学不好，只懂水泥配比。
　　他在犹豫要不要交代刚刚Alice过来的事，他不确定阿醒有没有看到。万一看到了，他不说，阿醒肯定会多想。但要是没看到，他自己提，那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吗？
　　“阿醒……”
　　“周律师那边来了消息，杨丹哥的案子下周开庭。”查客醒突然说。
　　郑姚一愣，马上问：“准备得怎么样？”
　　“不用太担心，赔偿什么的都到位了，受害者家属已经出具了谅解书，过失伤人致死是三到七年，周律师说尽量争取最低量刑标准。”查客醒站起来，往卧室走去。
　　“好，开庭时我让亮子去旁听。”郑姚跟进去，问：“你要补觉吗？”
　　“我现在不困，我们一起出门吧，先找一家好吃的餐厅，然后去买礼物。”查客醒打开衣柜，拎出一套搭配好的衣服。
　　郑姚纳闷：“你怎么一处理工作就精神？”
　　“是，我可能就是天生的牛马，工作越多越是精力充沛。”查客醒拽着家居服的领口，突然怀念起自己打领带的日子，叹气：“这么久不上班，我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
　　程姨家住布朗克斯区，离曼哈顿有些距离，郑姚和查客醒下午四点多到了一栋独门独户的小别墅，郑程儿非常热情地迎出来。
　　“五嫂五嫂！你帮我要几张沈XX的签名照好不好？”
　　“好！”查客醒点头。
　　沈XX这个名字他很陌生，但看郑程儿一副追星少女的神情，应该是哪个明星。他离开CN二十天，已足够一位新人从默默无闻到声名鹊起。
　　他没问沈XX是不是查氏传媒的签约艺人，不重要，不管是哪个公司的，只要不是好莱坞的，他都可以一句话搞定。
　　好莱坞的得找郑姚。
　　进门时只有程姨母女在，不多时，郑程带着刚放学的儿子归家。
　　查客醒将一套游戏周边模型送给男孩，他满心欢喜地接过，非常有礼貌地说：“谢谢……五……嗯……查叔叔！”
　　男孩七岁，眉眼精致容貌秀丽，和郑程不太像。可见郑程的前妻是位美丽的女人……当然老婆美丽与否，与渣男出轨没有因果关系。
　　纯粹是狗改不了吃屎，不管家里的饭有多香。
　　查客醒主动打招呼：“郑程先生，下午好，打扰了。”
　　“查先生，你好，欢迎之至。”
　　大家都是体面人，郑程心里不管怎么想，表面对查客醒还是客客气气。
　　不过眼神是隐藏不住的。
　　他看郑姚的眼神是“恨铁不成钢”，看查客醒的眼神则十分复杂，有防备、敌意还有鄙夷，对查客醒的称呼也从“阿醒”又变回“查先生”。
　　大概认为查客醒是会对郑姚捆绑滴蜡抽鞭子的变态。
　　于是查客醒骨子里那点恶趣味又蠢蠢欲动，吃饭时郑姚咕哝了句豆花好烫，查客醒一句“有蜡油滴在皮肤上烫吗？”脱口而出。
　　程姨母女只当闲聊毫无反应，但郑程脸色铁青，显然已经有不堪入目的画面侵入了他的大脑。
　　郑姚也听出了弦外之音，瞥了查客醒一眼，没说什么。
　　餐桌上有一盘清蒸大闸蟹，查客醒拿过来一只，灵巧的手指解开上面的捆绳，感叹：“没我绑得好……”
　　咔！
　　正在给儿子扒蟹壳的郑程将大闸蟹的钳子捏碎。
　　郑姚用手肘怼了查客醒一下，眼神传递过来“别作死了”的信号，但是查客醒拒绝接收。
　　郑程儿提到沈XX在剧里骑马的英姿令她着迷，查客醒表示如果有合适的戏，可以给妹妹喜欢的新人机会。
　　查客醒补充：“其实我的骑术也不错，我特别知道该怎么抽鞭子，马儿才会听话。”
　　郑程倏然起身，借口有事，直接离席。
　　查客醒将扒好的一小碗蟹肉推到郑姚面前。
　　郑姚似笑非笑地用口型问：“好玩吗？”
　　查客醒抽出一张湿巾，细致地擦拭着修长的手指，面无表情地用气音道：“你想试试吗？”
　　郑姚一挑眉，当着程姨和郑程儿的面，直接亲上了查客醒的耳朵，气流在耳孔里流动：“奉陪到底！”


第76章 小娘炮VS老色魔
　　饭后不好立即告辞，查客醒坐在客厅喝白开水，郑程坐他对面喝茶，俩人都不讲话。
　　程姨觉得气氛古怪，就问郑程：“你之前说要和小醒谈项目，谈得怎么样了？”
　　郑程有些尴尬，想找个话题转移一下，查客醒却说：“时间还早，要是郑程先生还有什么疑问，我们可以再聊一聊。”
　　郑程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起身：“好，查先生的高见我还想听一听，书房请。”
　　查客醒起身跟进，正陪小侄子玩模型的郑姚赶忙跟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怕两人单独相处，郑程会对查客醒痛下杀手。
　　到了书房，郑程就真的把笔记本电脑展开，让查客醒看项目资料。
　　他家里的资料没有公司那么齐全，但还是有一些。
　　查客醒坐在非常大气的书桌对面，一把红木椅子上，认认真真地看PPT。
　　郑姚靠在书房门口看着他俩，也不搭话。
　　一时间书房里寂静无声。
　　郑程微微眯起眼，注视着对面的查客醒，他对这小子的“印象”很矛盾。他早些年就听闻郑姚在CN有个小男友，毕竟郑姚高中毕业从CN回来时，颓靡了几个月，似乎是被小男友甩了。
　　这件事郑家无人在意，毕竟那时郑姚已有了朱莉和严令玲两位红粉佳人在侧，多一个小男友不过是为他的情感经历增添一点传奇。只是人见人爱的弟弟竟然会被甩，郑程还暗暗感叹，不知道那是多么有手段的一个小娘炮。
　　上半年得知郑姚与分手了十年的小娘炮重燃爱火，还为了那人要斩断红尘，郑程心中颇感不以为然。风流成性的弟弟怎么可能安分守己，不过是情到浓时的脑子一热罢了，恐怕坚持不到年底就会故态复萌。
　　后来得知小娘炮在CN是很有名望的企业家，郑程好奇之下，向朱莉询问了查客醒的长相性格，也和查客醒通了电话，的确是个沉稳有谋略的家伙，一手策划了冯启祥和谢添业两虎之争的局面，那样危险的情况下也有办法把郑姚从公海接回来。
　　还是当年为了救郑姚被拖行了半条街的偷油贼……这事郑家只有郑程和郑许知道。
　　再看如今坐在他面前的青年……个子很高，身材很好，脸蛋很俏，戴个眼镜，斯斯文文，和娘炮不太搭边，也不是什么硬汉糙爷们。
　　怎么就把郑姚压在下面还口口声声……郑程甩了甩头，阻止自己去想那不堪入目的画面。
　　总之还是觉得这个人很矛盾，说不清是个痴情的小娘炮，还是个变态的野心家。
　　同时也更加忌惮，希望郑姚积习难改本性暴露时，这俩人不会闹得太难看。
　　“郑程先生，以我的标准，这个项目值得投。”查客醒看完资料，抬起头，给出意见：“这个行业尚处于起步阶段，我对未来发展持乐观态度。项目的负责人是大厂出身，我有过几次接触，不熟，印象不错。负责人在业内口碑很好，起码在财务方面没有听说过任何诱哄投资人的前科。目前公司仍处于初创期，股权估值也合理，A+轮的投资金额适中，可以参与。”
　　查客醒一口气说完，把电脑推回到郑程面前。
　　郑程微怔，他以为查客醒会说一些模棱两可打太极的话，没想到建议给得这么果决干脆。于是笑着说：“这个项目是四月份的时候，姚姚找来的，当时他们是A轮融资阶段，我本有意，但因家中事务耽搁了。现在项目已经进入A+轮融资，再过几个月就是B轮了。”
　　“郑姚的眼光很好。”查客醒也微笑：“如果是B轮，我还需要查看更详尽的资料，毕竟B轮的投资额要大很多，需要更加谨慎，但A+不必过于犹豫。”
　　“我明年初打算去一趟CN，多寻觅一些投资机会，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查先生。”
　　“恭候大驾，谈何麻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郑程站了起来，伸出手：“谢谢查先生的建议。”谁跟你是一家人，心理变态的小娘炮！
　　查客醒也起身，伸手与他回握：“有问题再联络。”来CN看我怎么碾死你，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老色魔。
　　“你俩合作挺愉快啊，要不要开瓶香槟庆祝一下？”郑姚语气里带着嘲讽。
　　两人对视一眼，尴尬地松开交握的手，实在是多年来谈生意谈出了肌肉记忆，火药味越浓的时候越习惯装逼。
　　…………
　　“你就不怕郑程对你发江湖追杀令？”
　　回程途中，郑姚想起席间的打机锋，还是觉得很好笑。
　　“那你会为了我和他决战帝国大厦吗？”查客醒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脸有倦色。今天只在下午去第五大道逛了一小会儿，选了份小礼物，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漫长而疲惫。
　　“会，我会为了你六亲不认，弑兄于曼哈顿！”
　　查客醒由衷地笑起来，虽然是戏言，但听到这样的答复还是心情很好。
　　郑姚琢磨了一会儿，问：“那个项目真的那么好？”
　　“不怎么样，一个画大饼的项目，负责人有财务造假的前科。”查客醒一根手指推了推眼镜，“你的眼光不怎么好。”
　　“……混球儿！”郑姚怒：“风投公司我有股份！”
　　…………
　　郑姚坐在床上，脚踩着腹肌轮的把手，心不在焉地拨弄。
　　他们一个小时前从程姨家回来，郑姚已经洗完澡吹好头发涂了药膏，现在查客醒在浴室。
　　此刻，郑姚非常心虚。
　　“大小嫂子”事件已过去三天，查客醒没流露出任何负面情绪，Alice今天来访，他也不确定查客醒知不知道。
　　郑姚现在处于一种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后脖颈的状态。
　　他在琢磨，要不要解释一下，但……怎么解释？
　　如实告诉查客醒，Julie姐是大嫂，Melody是小嫂，以前有兄弟这么叫，自己没有阻止，但今后只有你一个嫂子？
　　这话正常人听到也会不高兴，何况是小心眼儿的阿醒……
　　叮——叮——叮——
　　查客醒的手机微信消息一直在响，不停打断郑姚本来就不太连贯的思路。
　　他把手机拿起来，亮起的屏幕出现庄扶摇的名字。
　　郑姚知道查客醒的锁屏密码，查客醒用手机也没背着他，但他确实没翻过查客醒的手机，有什么好看的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但这一刻，郑姚很想看看……于是他毫无心理负担地直接解锁点开了微信消息。
　　“果然是他！”
　　“开业典礼那天我就看出那男的眼神不对劲！”
　　“视频里的你也太娇羞了吧？”
　　“你老实交代营销号是不是你自己找的？”
　　“查爷爷没剥夺你的继承权？”
　　“你不会已经被逐出查家了吧？”
　　查客醒回复：“放心，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
　　“哈哈开玩笑的，你没把你爷爷逐出查家，已经算查总有孝心了！”
　　“不过我大姐说那男的很花你小心点！”
　　查客醒回复：“庄总和郑姚？”
　　“不是不是我大姐都结婚了你想什么呢？”
　　“我大姐的秘书和他好过！”
　　“春天的时候被他始乱终弃了！”
　　“你不知道他的风评吗？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你等着，我给你打听打听！”
　　查客醒回复：“不麻烦了。”
　　语音通话已拒绝
　　“我给你打听到了很多知情人的内幕消息！”
　　“据说他和XX搞在一起过！”
　　“XX你听过吧？很红的花滑运动员！”
　　语音通话已拒绝
　　“还听说……”
　　“号外号外，他和……”
　　“最新情报……”
　　以上都是前几天和白天的消息，最新收到的几条是：
　　“查客醒，念在咱俩也算是青梅竹马的份上，劝你一句，玩玩可以，别动真心！”
　　“你不会傻了吧唧地相信什么阅尽千帆的浪子为你一人回头的童话吧？”
　　“他可不是一般的浪子，能玩死你！”
　　郑姚一脚将腹肌轮踹出去，他决定回CN把姓庄的女人也沉塘！
　　把查客醒进浴室后收到的几条消息删掉，郑姚摸了摸脖子，感觉系着那把剑的马鬃更细了一点。
　　原来这三天，压在查客醒心头的人物有这么多个，小混球儿居然完全不动声色。
　　但他又琢磨琢磨，不管多少个人，其实归根结底，都是以前的事。而且换个角度想，那就是……查客醒啊查客醒，你看我为你放弃了这么多美女，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啊！
　　当然他不敢奢望查客醒这么想，阿醒如果这么想，那只能说明小混球儿精神失常了。
　　所以……现在问题是，他要怎么处理。
　　要不要继续装傻，继续混下去？实际上，这几天查客醒没有任何异常，依然千依百顺温柔体贴，唯一不太合理的，就是今晚对郑程展现出的攻击性。按理说，他们之前没正面冲突，没结什么仇，阿醒这敌意来得稀奇，难道……
　　郑姚突然怀疑，查客醒是不是在迁怒？是不是在拿郑程撒气？
　　所以，装傻是没前途的，还是得主动坦白。
　　把大小嫂子，Alice，庄无极的秘书，花滑运动员，还有XX、XX、XXX……对，还有那天在集市，冲浪视频里那个泳装美女。
　　他开始没认出来，查客醒点返回键，看到那条评论，才想起这是去年在普吉岛度假时结伴玩了一周的美女。
　　全部原原本本交代一遍。
　　然后……让小混球儿把上次在会议室没能撒完的气，痛痛快快彻彻底底地撒出去，从此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翻篇儿？
　　郑姚突然觉得屁股有点疼，暗暗骂自己，没事找强J，是不是贱！？
　　正想着，浴室门打开，查客醒走出来。
　　郑姚凝视着刚洗完澡的查客醒。
　　身上整整齐齐的穿着格子睡衣，吹好的头发柔顺的垂着，一张粉白的小脸，皮肤嫩的像水煮蛋，杏仁眼水汪汪有些失焦，软绵绵的嘴巴很红润……非常可口的查客醒。
　　郑姚“啪”的一声把查客醒的手机摔床上，心想，妈的，这能怪我总想犯贱吗？
　　“怎么了？”查客醒垂下视线，看了一眼手机。
　　“阿醒，你想玩吗？”郑姚双臂撑在身后，分开双腿坐着，笑吟吟地开口：“你吓唬郑程那些……如果你好奇，我可以陪你试试。”
　　查客醒露出一个微笑，轻轻地摇头：“我没那种兴趣。”
　　“我以为你有呢，最起码捆绑你很有啊……”郑姚几分调侃几分真心地笑着：“不用压抑自己，你要是有就告诉我，我奉陪到底。”
　　查客醒的表情突然凝住，声音很冷：“你玩过吗？”
　　“没有！”郑姚毫不犹豫地答。
　　“哦……”查客醒的神情恢复柔和，他向前走了几步，停在离床边一米左右的地方，视线落在郑姚分开的腿间，随后缓缓上移，目光仿佛有了实体，在健美的身躯上一寸一寸地舔舐，“那我突然有了。”
　　“想拿鞭子抽我啊？”郑姚眼里都是笑。
　　“不想……只是觉得，你很适合戴项圈。”目光最终定格在郑姚那如天鹅一般优美的颈项上。
　　“吓唬我是吧？！”郑姚突然跳起，一步跨上前，将查客醒抱了起来。
　　就像查客醒每次事后抱着他转移阵地时那样，这次换他将查客醒横着抱起。非常轻松，他甚至故意颠了颠怀里一脸震惊的小混球儿，随后转身将人扔在了床上，紧接着身体重重地压了上去。
　　郑姚一手按住查客醒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睡衣的前襟，用力一扯，所有扣子瞬间绷开。
　　“郑姚！”查客醒的瞳孔闪烁，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庄扶摇：是不是都小瞧我的战斗力了~


第77章 对不起……
　　“你答应我不会——”
　　查客醒双手抵着郑姚的肩膀，身体微微发颤。
　　郑姚怔住，他只是想玩情趣而已……没有任何“后来居上”的意思，但很显然，查客醒被吓到了。
　　郑姚立即收起了攻击性，身体放软，微微侧身，“压制”瞬间转化成了“依偎”。
　　刚吹干，带着洗发水香味的蓬松发丝蹭了蹭查客醒的脸颊，郑姚用低柔的声音说：“阿醒，抱抱我……”
　　查客醒似乎也发觉自己的神经过于敏感，眉头微动，露出个自嘲的笑容，抵着肩膀的手滑落下去，改搂住郑姚的腰。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
　　郑姚的嘴唇似有似无地碰触着查客醒的侧脸、耳垂、脖子，心里琢磨，阿醒对位置这个问题，是不是过分在意了？回想起在布鲁克林的别墅，他试图强来那次，阿醒激动之下差点刺伤自己。
　　阿醒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当年，阿醒虽然早早表明了1的立场，但日常并不强调，被摸过头了会提一提，郑姚只需应付两句“等你长大了就让你做”，阿醒就心满意足，全然不是现在这样，视上下位置如金规铁律绝不可动摇半分。
　　郑姚的手搭在查客醒衣襟大开的左心口，感受着掌下沉稳的心跳。白皙细腻的皮肤在卧室的橘色暖光灯下像一块奶酪，郑姚凑过去亲了一口。
　　掐在郑姚腰上的手紧了紧，警告的意思很明显。
　　很显然，查客醒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郑姚把头埋在阿醒胸口闷笑，他觉得阿醒这草木皆兵的样子很可爱……他当年的确被小混球儿一句“我是1”惊得大脑宕机，缓了半个月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但现在完全不在意。
　　上还是下，决定权都在查客醒。
　　查客醒要做上面的，他就配合躺下，反正被阿醒搞很爽，他很享受，但如果有一天查客醒说不想当1了，他也可以立刻换位置，不会有任何迟疑。
　　而且他敢肯定，一样会很爽。
　　再说，被搞怎么了？在床上被花样百出地搞，下了床，他也是查客醒的老大。
　　感觉到查客醒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郑姚又重新压了上去，把全身的重量都落在阿醒身上，捧着软绵绵的小脸蛋亲了一口，笑着问：“阿醒，我是不是太久没抱你了？还记得我上次抱你是什么时候吗？”
　　查客醒的睫毛眨了眨，表情已经恢复如初，像一只柔软的小绵羊，他想了想，说：“Universal Studios我缺氧的时候吧，你把我抱到腿上坐着……”
　　“那个不算，那又没横着抱！”
　　“那不记得了！”
　　“胡说八道，我都记得你怎么可能不记得！”郑姚才不信，查客醒的脑子堪比AI，只要输入关键词，就会自动跳出时间地点人物。
　　查客醒凝视着他，杏仁眼里雾气蒙蒙，不答话。
　　“是在夜市的小巷子里，我要带你去开房，你抵死不从的时候啊！”郑姚回忆起那个场景还乐不可支。
　　他好说歹说、费尽口舌，甚至指月发誓，保证只是亲一亲摸一摸看一看，但查客醒就是不肯去。他一怒之下把查客醒横着抱起来就要往斜对面的小旅店冲，查客醒双手抓着贴满了小广告的电线杆子不放，大喊“我还小”——也不知道是哪儿小。
　　根本就一点也不小！
　　查客醒显然都记得，被郑姚说出来，就忍不住翘嘴角，杏仁眼也弯了弯，浓密的睫毛轻颤。
　　“你要是去了，我就知道你是大尾巴狼了……”郑姚用额头磕他的额头。
　　不过查客醒虽然不肯去开房，对日常的亲密接触却并不拒绝，在学校他把阿醒推进没人的音乐教室，按在钢琴盖上亲到嘴巴都肿了，阿醒也只会小声说“姚姚，别让人看见”……
　　他和查客醒，从确定了恋爱关系的那天起，交往的就非常“成人化”，从来没有什么偷牵小手就脸红的校园偶像剧桥段。
　　他们的初吻就伸了舌头，第二个吻更是直接亲到起生理反应。
　　当然，这么少儿不宜的主要责任在郑姚。
　　“阿醒，那时我整天抱着你亲，你没有觉得……”郑姚说着居然有点害羞：“我是个大色魔？”
　　“没有……我很高兴。”查客醒凝视着郑姚翘起的嘴唇，认真地说：“我觉得你亲我，是因为你喜欢我，我很高兴，你喜欢我。”
　　“是的，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总想亲你，抱你……想……”郑姚非常清楚，从开始到现在，他对查客醒的身体始终充满渴求。
　　他……想和查客醒搞一搞，不管搞了多少次，他还是总想和阿醒搞一搞。
　　在一起之后，查客醒对他也是这样如饥似渴，甚至比他还所需无度，在京市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在库里南和宾利飞驰的后座……查客醒仿佛有肌肤渴求症，总是贴着他，抱着他，亲吻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要做吗”这种傻逼问题，查客醒以前从来不会问，都是视线对上，就直接开搞。有时候他累了，甚至睡着了，查客醒也不会罢手，好几次他昏睡过去又被弄醒，阿醒眼神迷离，语气平稳：“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郑姚嘴巴上会说“我cao——查客醒你这个变态——”，其实心里非常得意，总是举重若轻仿佛世界尽在掌握的阿醒，对自己的身体是如此的沉迷。
　　可是……自从来了US……
　　阿醒一直找借口，好像他失去了吸引力一样。
　　郑姚顿时觉得很委屈：“阿醒，你现在，是不是没有那么喜欢我了？”
　　当然郑姚心里不这么认为，他非常笃定，查客醒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但他得这么问，情侣之间问“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是情趣。
　　然而查客醒当真了，整个人明显地紧张起来，扣在郑姚腰间的手臂收紧，用下巴蹭着郑姚的头顶，一遍一遍地说：“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喜欢你……我永远永远……我不能失去……”
　　郑姚心满意足，把毛茸茸的一颗头埋进查客醒的颈窝，低声咕哝：“喜欢我还拒绝我……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拒绝过我……”
　　手不自觉地松了松，查客醒闭上眼睛，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没入郑姚蓬松的发丝间，转瞬不见。
　　郑姚亲了亲查客醒的脖子，恨恨地说：“姓庄那个女人的话你不要听，那些人我早就不联系了！”
　　郑姚完全不认为查看查客醒的私人聊天记录有何不妥，难道他提出要看，阿醒会拒绝吗？
　　“嗯……”查客醒应了一声。
　　郑姚挣扎了一会儿，决定坦诚交代：“今天上午，有个以前好过的女孩来找我，我和她说清楚了，她以后不会来了。”
　　“嗯……”松开的手迟疑着，重新紧了紧。
　　郑姚趴着不动，等查客醒的回应……但阿醒没再说话。
　　郑姚有点慌，沉默不语是什么意思？他壮着胆子问：“阿醒，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郑姚继续慌。查客醒怎么可能不生气，不生气还叫查客醒吗？
　　持续的心慌之下，郑姚开始考虑要不要落实之前的想法，把“大小嫂子”的事也交代一下，和阿醒好好地谈一谈？！
　　但……能谈什么呢？他没什么可辩解的啊！
　　郑姚听见了“砰砰”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查客醒的。
　　郑姚突然觉得自己又在犯贱！
　　阿醒都说了不生气，他还打算贱嗖嗖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属于人家给了台阶下，他自己非得顺杆儿爬。
　　再说有什么好谈的？！
　　情侣之间很多矛盾就是谈得太多做得太少，情侣之间需要肉碰肉，激情缠绵，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郑姚决定把回US之后种种负面情绪都归结为X生活不太和谐的缘故。
　　想通之后，郑姚立即开始行动，他抬起头亲吻查客醒的唇，舌尖开始叩门，同时擒住大尾巴狼，一下轻一下重地摸狼头。
　　叩了几下门没开，但大尾巴狼已经苏醒。
　　郑姚也不恋战，唇舌转移目标，落到阿醒的耳朵，含着他的耳垂说：“阿醒……我们好几天没搞了……”
　　其实是来了US之后，只在郑程公司的会议搞进去一回……中途还被打断，后来在浴室被按着“用嘴道歉”那次不算。
　　查客醒的眼尾泛红，抱着腰的手臂上移，手掌在脊背上抚摸。
　　郑姚放软身体，放轻声音，对着查客醒的耳孔吹气。
　　他本想说“阿醒，我要你”……但琢磨琢磨，这么说有歧义，阿醒没准会误会，于是用平生最诱惑的语气说：“阿醒……cao我……”
　　背上的手停止滑动，下一瞬，查客醒已经翻身压在了郑姚身上，膝盖屈起分开他的腿，一贯温吞的吻也转变了风格。
　　郑姚把早放在枕头下面的润滑液拿出来，塞到查客醒手上，胸口上下起伏，声音轻轻地：“阿醒……好好弄一下……好久没做了……别让我疼……”
　　“好！”查客醒答应。
　　非常细致的事前准备，期间郑姚几次被舌尖和手指搞到失神，几乎忍不住。
　　“阿醒……可以了，来吧！”郑姚用足跟磕查客醒的背。
　　这次没有被翻转过去，查客醒提起他的双腿，沉下腰。
　　郑姚伸出双臂环着查客醒的肩膀，下颚扬起，头向后仰，深呼吸放松，等待那无论准备得多么充分，开场也会有痛感的一刻……然后，没有然后了。
　　查客醒维持着这个姿势，半晌没动作。
　　“阿醒？”
　　“对不起……”
　　查客醒放开了郑姚的腿，头缓缓垂下，额头抵在了郑姚的左胸口，柔软的短发贴着他的脖子，身体却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郑姚眨了眨眼睛，手伸下去一摸……卧槽大尾巴狼居然蔫头耷脑。
　　明明刚刚还很精神，沉甸甸地压在他大腿上！
　　“你……”
　　查客醒没有抬头，支撑着的身体也倒塌下来，双手按着郑姚的腰，睫毛刷过他胸口的皮肤，有些潮湿。
　　“对不起……”
　　“……”郑姚耳畔响起壮阳药的广告歌曲。


第78章 让二少尽性
　　郑姚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用力地抱住恋人，手掌安抚地在他背上轻轻拍打。阿醒的脊背宽阔结实，有清晰的骨骼感，也有坚实的肌肉。
　　阿醒的身体很健康，这绝对是心理问题……不可能准备过程昂首挺胸，临门一脚垂头丧气。
　　郑姚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好像……寒衣节那晚过后，阿醒这方面就出了问题。之前几次三番找借口，难道不是不想做，是确实做不了吗？
　　所以……还是那一晚被拒绝的事吗？
　　郑姚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叹出去，胸口起伏，连带着趴在他身上的查客醒都跟着起伏了一下。
　　叹气声似乎刺激了发现自己“不行”而无比脆弱的男人，查客醒的头埋得更深，身体下滑，想用其他方式满足恋人。
　　郑姚抓住他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哑声说：“起来，穿衣服，走！”
　　“去哪儿？”查客醒坐了起来，将一个枕头拽过来盖住下身。
　　他垂着头，侧着身，柔顺的额发垂到眉前，浓密的睫毛一直在颤抖，嘴唇紧紧抿着，耳尖红得像樱桃。
　　“去治病！”
　　“我不去医院！”查客醒双手紧紧攥着枕头，男中音断断续续：“我……我会好的……我可以……”
　　“快点，别啰嗦！”郑姚强硬地把人抓起来。
　　…………
　　郑杨三趴在被窝里，秀气的一张小脸龇牙咧嘴，在手机光的反射下显得有些狰狞。他握着手机拼命摇晃，他就不信抓不到——突然听到楼下大门传来“哐当”一声。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零点了。
　　郑杨三下床穿上拖鞋，踢踢踏踏的往外走，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刚走出房间门口，就看到郑姚拽着查客醒的胳膊从楼梯上来。
　　郑杨三迎了上去：“姚姚哥，阿醒哥，你们来啦——”
　　“滚回去睡觉！”郑姚一只大手扣住他的脸，往后推了一把，想了想这孩子脑子不好，补充：“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出来！”
　　进了自己的房间，郑姚二话不说，把外套T恤牛仔裤脱了甩地上，只剩一条短裤上了雕花架子床。
　　“来吧！你不就是那晚没得逞心里一直过不去吗？来，让你搞，想怎么搞怎么搞！
　　一路垂着头的查客醒站在外间和卧室的分割线处，看了看地上的衣裤，随后，缓慢地，抬起头。
　　他的镜片上，反射着刚点亮的，造型古朴的壁灯的光芒。
　　郑姚打了个嗝。
　　下一秒，查客醒扑了上去。
　　“我cao——”
　　郑姚以为查客醒会别扭一下，说些什么“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要”之类欲拒还迎的话。没想到一路上身体缩成毛线球，脸红得要滴血的家伙，会瞬间变身野兽，就这么直接扑上来撕掉他身上唯一的布料。
　　“你先把衣服脱了——”郑姚推他，又不敢太大力，怕把他推得摔到床下去，再刺激不行了。
　　“等不及！”查客醒解开裤扣拉下裤链，一只手抬起郑姚的大腿，一只手引领着大尾巴狼，直接开场。
　　反正之前的事前准备做得足够充分，现在还有效。
　　大尾巴狼非常强壮，开疆拓土、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我cao你大爷的查客醒——”被钉住的一瞬，郑姚飙出一大串脏话。
　　他怀疑查客醒“不行”是装的，是故意设计的圈套。
　　架子床不负众望，吱吱作响。
　　郑姚仰面躺在床上，双手反抓着床头的雕花围栏，身体与响声同一节奏摇晃。
　　他望着在他上方起起伏伏的查客醒，突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不知道是汗珠还是什么，滴落进他的眼睛里。
　　妈的——老子被你这么搞都没哭！你这个只顾自己爽的王八蛋在这里掉什么金豆子！
　　吱——吱——吱——
　　这床也太他妈响了！
　　比多年前给他留下心理阴影那次还要响！
　　郑姚松开围栏，改抱住查客醒的脖子，没好气地说：“你他妈——就知道顶——也亲亲我啊——你这个——唔——”
　　热烈的吻封住了他的口，柔软的舌头把他三百字的脏话集锦堵了回去。
　　与大尾巴狼的横冲直撞截然不同，阿醒的吻依然很温柔，炽热缠绵丝毫不粗鲁……像个吃到珍馐美味的老饕，将他含在舌尖细细感受。
　　这样的吻成功地安抚了郑姚烦躁的情绪。他放松身体，收紧手臂，随着查客醒的节奏，发出低沉的哼气声。
　　查客醒办事的时候，除了说祈使句外，也一向是无声的……但今夜破例，他一直发出破碎的抽泣声。
　　郑姚的睫毛被打湿了，“天然滴眼液”倒灌进眼眶，甚至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这个小混球儿的泪水储备量和大尾巴狼的“汗量”一样充沛。
　　亲吻间隙，郑姚叹气：“一边搞……一边哭……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强迫你……”
　　他的大号天使紧紧地抱住他，在他耳畔断断续续地呢喃：“我的……你是我的……我是……特别的……”
　　“你特别的——会折磨人！”郑姚的后脊拱起，双膝夹住查客醒的腰，跟随他的节奏磨蹭，“给我……弄一下……我快到了……”
　　查客醒的嘴唇贴着他的侧颈亲吻，换成单手抱着他，一只手伸下去，在目眩神迷的那一刻，郑姚觉得自己的脖子被咬了。
　　不算很重，不太疼，但绝对会留下痕迹。
　　这个小混球儿……在他长大的地方做，对阿醒而言就这么重要吗？
　　郑姚尚在余韵中，感官稍微有一点迟钝，迷迷糊糊地被翻了过去，大尾巴狼还在继续冲刺。
　　吱——吱——吱——
　　两三年没人住，架子床的各个零部件也没保养，晃动起来比当年还要响……如今应该不会有被影响的学生冲上来踹门了。
　　郑姚把头埋进枕头里，很快把枕头拱到了床围栏上。
　　身体被抱起来，双膝似有如无地挨着床铺，双手撑着围栏，很好，他们又解锁了一个全新的姿势。
　　他甚至觉得自己在游泳。
　　“你要……搞多久……”郑姚甩了甩汗湿的头发。
　　“搞到天亮！”查客醒伏在他背上，明明每一下都很用力，身体和架子床一起颤，声音却很平稳。
　　“行……让二少尽性……”郑姚垂着头，脊背随着冲击弓起。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搞吧，使劲搞，把床搞塌了就他妈不会响了。
　　…………
　　“姚姚哥，姚姚哥，你起床了吗？”
　　郑杨三叫魂一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郑姚动了动腿，感觉到手指缓缓地撤出来，换成湿巾擦拭。
　　“好了没？”郑姚哑着嗓子，不耐烦地问。
　　“好了，干净了。”查客醒用干毛巾把水迹擦干，拉高被子，将他光滑的身体盖住。
　　“姚姚哥，我要去皇后区一间教堂，你送我去好不好？”郑杨三还在呼唤。
　　“几点了？”郑姚半侧半趴，一头乱发在枕头上蹭了蹭。
　　查客醒看了下腕表：“八点一刻。”
　　“姚姚哥，你送我过去好不好，我去的地方倒车不方便……”郑小怪物非常执着地在呼喊。
　　这孩子真的很怪，完全不会看眼色，脑子不会转。
　　“我去看看。”查客醒从床上下来，穿上外套，走到门口，打开隔音很不好的雕花木门。
　　郑杨三见到他又说：“阿醒哥，我要去皇后区……”
　　查客醒打断他，问：“郑杨不能送你吗？”
　　“杨杨哥昨天就不在家。”
　　被窝里的郑姚动了动耳朵。
　　“好，我送你去。你现在去买份郑姚爱吃的早午餐送过来，我们再出发。”查客醒说完关上门，走回床边，弯腰，手指将散落在脸上，挡住郑姚眼睛的头发拨弄开，柔声说：“我先送他过去，尽快回来，好吗？”
　　“去吧……”郑姚打了个哈欠，又困又累，眼皮都撑不起来。
　　查客醒俯下身，亲了亲他的侧脸。
　　不一会儿郑杨三买了一袋子食物送过来，查客醒打开一看，煌记蟹黄包。看来，这的确是郑姚这个热衷尝试新餐厅新口味的人，难得的多年不变的挚爱。
　　从郑姚的裤兜里翻出奔驰SUV的车钥匙，查客醒带着郑小怪物走了。
　　郑姚又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头埋进被子里。
　　他有时候真的怀疑查客醒不是人类……他更像拥有了人类意识的人工智能机器人。
　　比如说他的生物钟，非常准时，准时到离奇。
　　他晚上十点半上床睡觉，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准时清醒。他凌晨六点半睡觉，依然七点半准时睁眼。他一宿不睡觉，七点半之前眼皮打架，一到七点半，立刻睁开眼睛精神抖擞。
　　当然查客醒睡眠不足白天也会犯困……但是一到早晨七点半，就必然会精神抖擞一下。
　　好像那个时刻他会重启一样。
　　而且会根据时差自动调节，在CN是七点半，在US还是七点半，不知道他在LON留学时是不是也是七点半……
　　胡乱想了十几秒钟，被折腾了一整夜的郑姚坠入黑暗中，睡得很沉，没有做任何梦。不知过了多久，被坚持不懈地响了几十声的手机铃吵醒。
　　郑姚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开，也没看来电显示，迷迷糊糊地接听：“啥事——”
　　手机那端传来郑许的声音：“杨三和查客醒出事了！”
　　…………
　　哐——
　　是汽车凶猛地撞击另一辆汽车的声音。
　　就像郑姚驾驶着悍马，在NY州乡间的快速路上撞翻了跟踪郑许的越野车那样，查客醒驾驶着奔驰SUV，在皇后区一间废弃教堂的后巷，撞向了一辆不起眼的福特轿车。
　　但是，他的驾驶技术没有郑姚那么出色，第一次撞击只把福特顶到墙边，没有顶到死角。
　　他挂挡准备再撞。
　　顾及福特后座的郑杨三的安全，他必须控制好角度，只能对准前排，操作受限，于是时间上，也慢了半拍。
　　这个空隙，非常致命。
　　福特的车窗降下，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对着奔驰SUV的前车窗，喷出火舌。
　　……


第79章 我说了算
　　哐——
　　枪响的同时，第二次撞击已至。
　　奔驰SUV驾驶位的前车窗绽开三个蛛网状的裂痕，子弹嵌在其中。这是郑许的车，整车配备了高强度的防弹玻璃。
　　这一次终于把福特车顶到死角，引擎盖翘起，冒出白烟。
　　奔驰SUV挂挡，后退，打算再撞。
　　毫无经验的查客醒并未意识到，倒车的动作潜藏着怎样的风险，他只是本能地模仿郑姚的攻击步骤。
　　这是城市的狭窄巷道，而非宽阔的马路。他也没能像郑姚那样，一开始就将越野顶翻，让对方无法下车。
　　倒车给了福特车上的人机会，被卡住的车门得以松动，两个人迅速下车，对着奔驰SUV连射数发子弹，还绕至侧面射击，试图破坏车锁拉开车门。
　　这是郑许的车，全车改装，加厚的铁皮，特质的门锁，360度的摄像头，遇到危险时会自动发送求救信号。
　　幸好是郑许的车。
　　查客醒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全盘照搬郑姚的方式，他不确定这辆车的防护到什么程度，但绝不能让对方的火力持续下去。
　　快速打转方向盘，奔驰SUV顶着枪林弹雨旋转，摆尾，不断地撞向射击的人。
　　那几人不停咒骂，发现短时间内，他们无可奈何，拖久了恐怕自己也要搭进去，只得弃车而逃。
　　弹痕累累的奔驰SUV停在原地，没有追击。
　　又待了片刻，确定那些人已经远离，车门打开，查客醒下车，将福特轿车后座里昏迷不醒的郑杨三抱了出来。
　　…………
　　郑姚关掉郑许传给他的奔驰SUV的车载视频，拿借来的打火机点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尼古丁尚未入肺，一个不悦的声音响起。
　　“先生，医院禁烟！”
　　“抱歉。”郑姚赶紧抽出烟，拇指将烟头掐灭。
　　推车的护士不客气地瞪了这个没素质的家伙一眼，推开诊疗室的门。
　　郑姚立刻偏头往里看。
　　查客醒穿着贴身背心，正接受医疗按摩。他的肋软骨有几节挫伤，应该是安全带勒的，有可能不仅是这次勒的。
　　门关上，郑姚单手在左胸口按了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诊疗室的门打开，查客醒走了出来。
　　他昨夜由于“不行”，被郑姚从曼哈顿公寓里急急忙忙地拽出来，穿着非常随意，宽松的外套里面就是贴身背心，此刻散发着与往日成熟稳重有分寸的查二少不太一样的气场。
　　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丢掉一个包袱那样洒脱轻松。
　　郑姚伸出手臂，手掌贴上查客醒的后背，很轻又很周密地环抱住，仰头在他额角亲了亲。
　　查客醒把下巴垫在郑姚肩膀上，轻声说：“我没事，不用担心，医生说按摩几次就可以。”
　　抱了一会儿，郑姚略微放开，凝视着他的眼睛，低声问：“阿醒……你是不是，想起那次在布鲁克林，我被绑走的时候……”
　　查客醒并不知道奔驰SUV改装过，不知道车窗是防弹玻璃。
　　他会豁出性命去拦截绑架了郑杨三的福特车，郑姚只能想到这一个理由……因为查客醒实在不是一个会“爱屋及乌”的人。
　　哪怕郑杨三对于郑姚而言，比其他兄弟姐妹更亲近，在查客醒心里也绝没有这种分量。再说，如此冒险的举动，实在不符合他“徐徐图之谋而后动”的行事风格。
　　查客醒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有些吧。”
　　抚在背上的手向上移，郑姚单手扣住查客醒的后脑，拉近距离，轻轻地咬他的嘴唇，而后舌尖探入齿间。
　　推着诊疗车出来的护士：“excuse me！”
　　.
　　保持着亲吻的状态，郑姚拥着查客醒后退几步，让开门口。
　　身侧传来口哨声，长椅上坐着个等待治疗的黑人老兄，一边起哄，一边打量着外套滑下，露出半个肩膀，依偎在他怀里，柔顺地含着他的舌尖吸吮的查客醒。
　　郑姚扬手将打火机丢还回去，同时投过去的还有冰冷的目光。
　　黑人老兄摸了摸鼻子，移开视线。
　　又往后退了几步，郑姚单脚踢开身后的门，将查客醒带进了安全通道。
　　在公众场合亲密，查客醒一向害羞，但一进入相对私密的空间，他就强势的化被动为主动，舌尖探出去交换津液，直接亲出了水声，甚至把郑姚压在了墙上，身体紧贴着，更加深入的品尝。
　　一吻结束，他们额头抵着额头，气息纷乱。
　　“以后不要这样了，你不懂这些门道，很危险！”郑姚沉声说。
　　确实很危险，如果这不是郑许的车，哪怕是郑姚的悍马，查客醒也会命丧枪口。即便是郑许的车，对方的火力再猛烈一些，态度再坚决一些，防弹玻璃也支撑不了多久。
　　“好，我知道了。”查客醒收起了亲吻时强势的态度，乖顺地点了点头。
　　三个小时前，他将郑杨三送到了目的地，一座荒废且阴森的教堂。往回开了一段觉得不太对劲，脑中浮现出查客诺曾经玩过的变态游戏，担心郑杨三会不会参加了什么X教组织？于是又折返回去打算看看郑杨三在做什么，结果目睹了几个人将昏迷不醒的郑杨三从教堂中搬出来，塞进一辆福特车后座的绑架现场。
　　他立刻去追，追到了就毫不犹豫地撞上去。
　　“这些人是冲着你吗？”查客醒问。
　　郑杨三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十八岁小孩自身没有任何价值，绑架他肯定是用来威胁别人。起初，他以为绑匪的威胁目标是郑许或者郑程，但现在思索一下，就意识到可能性不大。毕竟，郑许有同一个妈的弟弟郑许二，郑程也有妹妹郑程儿，绑架郑杨三能对这两人构成多大威胁？
　　唯有郑姚了吧，郑杨三是他养母的儿子。
　　“不是，是郑杨那个傻逼！”郑姚咬牙切齿。
　　…………
　　郑杨出事了，准确地说，是郑杨惹事了。
　　郑杨是财务管理专业毕业，他参与了郑家生意中把钱“洗干净”的部分。郑姚起初听到大姐告诉他这件事，以为郑杨只是从中谋私，但情况没那么简单，他还出卖了郑家的利益，输送给了郑家的对手。
　　不过做得不高明，第一次利益输送，就露出了马脚。
　　从掌握线索到如今，也有半个多月了，郑许一直引而不发。
　　她之前想去探望梁叔，并不是自己遇到了什么麻烦，而是想当着梁叔的面，和郑姚商量一下郑杨的问题。她怕郑姚发作起来，她压制不住，郑姚无论如何会给梁叔一些面子。
　　但后续事情又有了变化，加上“赤阳”的投奔，引出了郑姚险些被绑架的往事，她考虑一番，就把郑杨的事按下去了。
　　她觉得，如果她能让郑杨“迷途知返”，就没必要让不参与家族生意的郑姚担心。但郑杨泥足深陷，他昨天没在郑家别墅，就是被郑许设计，瓮中捉鳖了。
　　郑家的对手不明所以，以为郑杨在关键时刻退缩，两天联系不上他，于是用郑杨朋友的名义引诱郑杨三去教堂，企图绑架郑杨三来胁迫郑杨继续未完成的利益输送。
　　如果郑姚昨晚没有回郑家别墅，今天郑杨三一个人去教堂，恐怕此刻已然被得手。
　　事态发展至此，已不是郑家兄弟姐妹内部的问题，就在今天下午，所有拥有决策权的人将汇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处置”郑杨。
　　没有人会通知在国外旅行的杨姨，因为不管从名义上还是实际上，杨姨本人及她的三个子女，都属于郑姚的管辖范围，他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
　　离开医院，郑姚本想先送查客醒回公寓休息，但查客醒坚持陪郑姚回郑家别墅。
　　不过查客醒很快就为自己的坚持，感到了一丝懊恼。
　　别墅一楼，议事厅门口，一身职业套装的朱莉站在那里。
　　估计郑程以为他受伤了不会出现，就把秘书带来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的，毕竟他和郑老色魔昨天才有过交锋。
　　郑姚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查客醒，见他没什么异常的表情，于是也很平常地叫了声“Julie姐”。
　　朱莉颔首，柔柔地笑了笑，侧身让开身后两扇雕花大门。
　　郑姚抬起手臂，环住查客醒的肩膀，在他肩头重重地按了一下，随后步入议事厅。
　　里面已经有四个人，郑程郑许，还有两位五六十岁的中老年男性。
　　查客醒和朱莉并无资格进入，他们只能在外面等。
　　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查客醒努力地侧耳倾听。
　　他没精力去想自己与朱莉这样一左一右，像不像等待张无忌开武林大会的赵敏和小昭……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议事厅内。
　　门里的对话声听不真切，主要是郑许与其中一个老年男人的声音……突然，传来一位长辈的低吼：“郑姚，你别太过分，这么做是破坏规矩！”
　　查客醒站了起来，从雕花窗棂的缝隙往议事厅内看。
　　郑姚大摇大摆地坐在所有人的对立面，身体斜靠在红木座椅的扶手上，表情显得漫不经心。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从唇形看，他说的是：“我说了算。”
　　反而是他对面四个人面色冷凝。
　　而后又争论了一会儿，郑姚纹丝未动，态度依然散漫而坚定，还是那句：“我说了算。”
　　查客醒从来都知道，郑姚在郑家的分量，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五哥”而已。但也没料到，他在面对家族所有掌权人时，竟是这样不容置喙的强硬。
　　甚至比查客醒开高管会时还强硬，查客醒想推进什么不被看好的项目，一定会提前与亲信打好招呼，会上互相配合，从不会让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局面。
　　这时，身旁响起朱莉柔软的声音：“查先生，对不起。”
　　查客醒蹙眉，他不想在这个时候与朱莉讨论那些注定无解的问题，但女士先开口，他若不回应就显得过于刻薄……虽然他本性就是个刻薄的人，但他习惯性地要装一装宽和。
　　于是一句嘲讽的“连我都没忍心算计傻姑娘，而你作为她的好姐妹，居然毫不留情地拿她当枪使”到底没能说出口，最后只是问：“Melody脚踝的伤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了。”朱莉的声音很轻：“或许你不相信，我真的不清楚你会去。”
　　相信还是不相信……查客醒觉得不重要，反正结果都一样。
　　“还有其他的吗？”查客醒又问。
　　“查先生？”朱莉眼里有困惑。
　　查客醒的目光在她那披散着的柔顺长发上流转，没再问下去。
　　……


第80章 被坚定选择的人不会懂
　　一刻钟后，两位老年男性从议事厅里出来，之前对郑姚大吼的那位在与查客醒擦肩而过时，投来毫不掩饰地鄙夷眼神。
　　“那人姓什么？”查客醒问。
　　朱莉绝对是一位优秀的秘书，听音辨义的能力不逊于小荷，立即给出详尽的回应：“姓祝，是郑老先生在世时的左膀右臂，与姚姚并无过节，以前很喜欢姚姚，近些年姚姚常住CN，他们没什么接触。”
　　查客醒把脑子里各种黑帮内斗火拼的剧情清了出去。
　　喜欢郑姚，那就只是不喜欢他而已——无所谓，反正他从来不讨人喜欢。不过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鄙夷”他的，这老东西还是他成年以后遇到的第一个。
　　朱莉补充：“姚姚并不参与家族生意，他与任何人都没有利益冲突，长辈们应该只是就事论事，查先生不用太担心。何况……”
　　查客醒轻点头，正待朱莉说完后礼貌地回应，朱莉的后半句话把他的“谢谢”堵了回去。
　　“……姚姚那么讨人喜欢。”
　　“……”
　　查客醒想，这真是天生的正宫气场，是Melody那种傻姑娘张牙舞爪一辈子也学不来的主母风范。
　　…………
　　议事厅里，郑家三人没有出来。
　　查客醒很想进去，但他不会做这种没有分寸的事情，于是继续透过窗棂缝隙往里看。
　　郑许面色不虞地说了什么，郑姚稍微收敛了不羁的神情，态度依旧坚决，从郑程一直紧绷着的嘴角就能看出来。
　　先前两位“长老”在时，讨论的应该是公开的处置办法，现在只有郑家人，那么讨论的大概是家族内部的处理方案。
　　朱莉突然又开口：“查先生，我恨过你的。”
　　查客醒微微偏头，垂眸看着她。
　　之前的对话还算和平友好，突然步入恨海情天的范畴，让他有些讶异。不过他相信体面的朱莉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种场合给他难堪，毕竟议事厅里还坐着她的郎君。
　　“不是因为你抢走了他，是因为……你让他伤心了。”朱莉仰头看着查客醒，语气平和，眼神竟然有几分责怪：“九年前，你不辞而别后，姚姚在医院昏迷了两天，期间一直喊……阿醒。”
　　查客醒一时摸不清朱莉说这话的目的。
　　展示权威，彰显大度，笼络人心？
　　以上是查客醒惯用的手段，但他一向双标，拒绝接受别人把同样的手段用在他身上。
　　“朱莉女士，我想向你发出一份邀请——”查客醒稍作停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公司有一档角色扮演类综艺，目前正寻找一位宅斗剧里当家主母角色的NPC。朱莉女士无论形象还是气质都与该角色极为契合，我诚挚地邀请你来体验一番，保证你能过足戏瘾，得到足够的乐趣！”
　　朱莉这种几个字能听出八百层含义的职业秘书，当然分辨得出这是邀请还是讽刺，但她的表情丝毫没有被冒犯的羞恼，依然是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笑：“谢谢查先生的赏识，我会慎重考虑，那个综艺节目叫什么？我先熟悉一下内容。”
　　查客醒非常后悔一时嘴欠。
　　都说真诚是必杀技，朱莉这样的回应，显得他刚刚的阴阳怪气完全是在自讨没趣。
　　查客醒觉得大概是睡眠不足导致反应迟钝，亦或者是身体处于餍足状态削弱了战斗力，总之今天的他恐怕不是朱莉的对手，他决定避其锋芒不再多言，结果朱莉又来了个终场总结。
　　“他很爱你。”朱莉凝望着查客醒，认真地说：“请不要再抛弃他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瞬间，查客醒觉得一股电流从脚下窜起，贯穿脊椎，直至颅顶。
　　如果以上种种，并不是朱莉的以退为进，而是她的真心话，那么……这真是令人无法理解的“伟大爱情”。
　　查客醒甚至怀疑，朱莉是不是精神也不太好，他有冲动介绍一位很出色的心理咨询师给她。
　　收回视线，查客醒继续看向议事厅内。
　　又过了不久，大概十来分钟，郑程和郑许也从议事厅出来。
　　郑许对查客醒点了点头，说了句“杨三的事谢谢了”。
　　郑程依然表情凝重，盯着查客醒看了几眼，目光无比复杂，最后也没说什么，带上朱莉，与郑许一起离开。
　　这是郑和光的家，是郑姚的家，却不是他们的家。
　　朱莉离开时，并未特别望向郑姚，等待过程中，对议事厅里的交锋也没表现出过多的关注，不像查客醒那样时刻窥视。
　　查客醒当然不认为她对郑姚漠不关心，这更像是在传达一种态度……我对他非常了解，且无比相信。
　　…………
　　查客醒深吸一口气，本打算调整情绪，没想到满鼻腔里都是朱莉身上香水的余味。他不太懂香水，或许是茉莉之类的花香，清新淡雅，存在感很强。
　　打开了半扇门的议事厅内，郑姚依旧保持着不羁的坐姿。视线交汇，他抬起一只手臂，手腕翻动，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查客醒的睫毛轻颤，抿了抿嘴唇。
　　在一起半年，他依然会随时随地随便上一秒是那种情绪，下一秒就对郑姚……怦然心动。
　　查客醒走进议事厅，来到郑姚身边，问：“怎么样？”
　　郑姚散漫的表情消失，愤怒地捶了一下桌子，低吼：“郑杨这个傻逼——没事，我说了算！”
　　查客醒不清楚按照家规，原本应该如何处置郑杨，是三刀六洞还是……但在郑姚寸步不让的强硬态度下，最终结果是，郑杨会被逐出郑家，且不允许留在US。但对外，这件事全当没发生，除了议事厅的几个人，无人知晓，杨姨也不会知道。
　　从医院来别墅的路上，郑姚问过查客醒，会不会因为被连累涉险而怪罪郑杨，希望他主张严惩郑杨？
　　查客醒的回答是：“我对他没有情绪，你想怎么做，全凭你心意。”
　　显然，这种轻描淡写，几乎称不上惩罚的处理方式，就是郑姚的心意。
　　查客醒迟疑了一下，问：“你这么不顾规矩地维护他，你大哥大姐，会不会迁怒你……”
　　“不会。”郑姚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个说不清是感叹，还是自嘲的笑容：“老头真的很偏心，他很早就立了遗嘱，临终前还交代梁叔……”
　　他没再说下去。
　　查客醒瞬间明白，郑家家业、议事厅的主位、处置所有人的权力，原本都属于郑姚。
　　有诏书，有口谕，可能也有多年的精心栽培……郑姚曾是众望所归的未来家主，但是他选择放弃。查客醒坚信郑和光必定为郑姚留下了足够的“亲信”，因此他哪怕孤军奋战，也绝不会“孤立无援”。
　　查客醒问：“郑老先生的临终遗言是什么？”
　　当时梁叔要说，被郑姚打断了。
　　“我放心不下姚姚……”郑姚垂下头，眼眶湿润。
　　情妇成群，子女众多，从任人欺凌的马仔，历经风雨一路走到一呼百应的总商会会长位置的郑和光，生命的最终时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是对“最爱的孩子”无限的眷恋。
　　这是查客醒这一生，都无法体会到的，偏爱。
　　查客醒意识到，他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郑姚不是因为郑和光留下了什么亲信，才敢与掌事者对持。
　　郑姚是因为郑和光留下的爱，拥有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
　　“谁都可以说徐徐图之，我不可以！”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为老头报仇那个人必须是我！”
　　“我欠他的，我欠所有兄弟姐妹的——我是我爸，最爱的那个孩子！”
　　查客醒的耳畔回响起郑姚被他囚禁时哀伤的嘶吼。
　　垂在双侧的手握了握拳头，他第一次怀疑自己做错了。
　　他没有资格安慰沉浸在对亡父思念中的郑姚。
　　…………
　　郑杨被郑许带回来关在这间别墅的二楼，郑姚房间的下方，这也是郑杨自己的房间。有决策权的人在一楼议事厅讨论他的命运走向，但他本人没有资格参与这场会议。
　　此刻的郑杨，仿佛比半个月前，查客醒初到US时见到的样子要瘦一点。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苍白的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但在郑姚进门的一刻，突然激动起来：“你来干什么？不关你的事！让大哥大姐处置我！你没有资格——”
　　“你这个傻逼！”郑姚几步冲上去，一把提起郑杨的衣领，巴掌扬了起来，最终没有落下去：“为什么做这种事？你考虑过杨姨吗？你缺钱跟我说——”
　　郑杨声嘶力竭地吼：“别提我妈！你什么都不懂！你这种被所有人坚定选择的人，永远不会懂！”
　　“你懂个屁！脑子里都是什么废料——”郑姚捏着拳头，将郑杨甩回床上，“你跟我回CN！”
　　“我不去！”
　　“你没得选！”
　　“那我就去死！”郑杨胸口剧烈起伏，眼圈泛红，像看仇人一样看着郑姚。看着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能力，也愿意庇护他的人。
　　“你……”郑姚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能理解并接受郑杨对他的厌恶，但是他想不明白郑杨的眼里为什么都是憎恨。
　　查客醒适时地走上前，温和地开口：“郑杨先生，你要不要考虑去LON发展呢？”
　　郑杨警惕地看着查客醒。
　　“之前郑杨三来CN，向我提起过你。他说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全家只有杨杨哥学习好。他和我说，你是NY大学财务专业的高材生。”
　　“杨三……”想到被自己连累，险些被绑架，还因吸入迷药住院的弟弟，郑杨露出愧疚的神情。
　　“我与几名同学计划在LON成立一间公司，我一直在物色有能力又信得过的人帮我打理财务。”查客醒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说：“你知道，财务大权交给外人不放心，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里。”
　　郑杨垂着头，没马上回答。
　　“总之，希望郑杨先生能认真考虑一下，我非常期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查客醒说完，递出名片。
　　其实他没有递名片的习惯，实在是没这个需要，在CN商场上谁都认识他，他是上新闻联播的知名企业家。
　　必要的时候，也有秘书与对方秘书交换名片，他这张是进门前特意从皮夹里翻出来的。
　　此刻这个场面，查客醒早已预见。
　　虽然没说过一句话，但他自觉很了解郑杨。
　　郑杨凝视着伸到面前那只白皙的手，以及那修长手指间夹着的黑色烫金字体的名片，犹豫片刻后，最终接了过来。
　　查客醒露出恰如其分的，鼓励地微笑。
　　…………
　　这里不小心多截取了几个字，更新出来才发现，不好意思。


第81章 暗爽
　　从郑杨房间出来，往阁楼上走时，郑姚忍不住踢碎了一个花盆。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往嘴里塞了根烟，半躺半坐在雕花大床上，问：“LON的公司什么时候成立？”
　　查客醒在LON的资产被季升宜查了个底朝天，除了那栋被烧毁的别墅，一无所有。
　　“他愿意去的话，随时可以成立。”查客醒推了推眼镜。
　　郑姚瞥了他一眼。郑杨三才不会向查客醒提起郑杨，这小混球儿在处理别人的问题时，心态拿捏得又狠又准，在自己的事情上就整天钻牛角尖。
　　不过，要不是他这次钻牛角尖，他们也不会回来过夜，郑杨三真被绑架了，就算能安然无恙地解救回来，郑杨也肯定保不下来。
　　虽然阴差阳错，最终得了个好结果，但过程的惊险还是让郑姚心有余悸。
　　查客醒站在床前，紧紧盯着郑姚的脖子。
　　之前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他没留意到，此刻才发现，郑姚脖子上，自己凌晨留下的齿痕竟然如此清晰。
　　郑姚就是带着这个紫红色的牙印，与那四个人谈判——难怪郑程离开时，看自己的表情那么一言难尽。
　　捆绑滴蜡抽鞭子，还咬人，他这变态的身份是坐实了。
　　而且，齿痕的位置与发尾齐平，平视或俯看，视线容易被阻挡，但若是身高160的人仰视，那简直是一览无余。
　　查客醒偏着头，变换角度，细细欣赏。这似乎是第一次，在见过郑姚的红颜知己后，他还能保持愉悦的心情。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不怀好意？”郑姚抓着查客醒的手腕坐了起来。
　　“看……”查客醒一根手指抵在郑姚的脖子上，指尖在齿痕处缓缓划过，他不确定郑姚知不知道。
　　“混球儿！”显然，郑姚知道，但他根本没当一回事儿，还笑着调侃：“你就作吧！等郑程给你发江湖追杀令的时候我带着你亡命天涯！”
　　“听起来好刺激……”
　　“刺激个屁！”郑姚仰着头，表情严肃起来，郑重道：“我再和你说一遍，以后不许做今天这种冒险的事情，为谁都不行！”
　　“那你冒险的时候——”
　　郑姚打断他：“别学我，我心里有数，你不懂！在CN我听你的，在US，你就得听我的！”
　　查客醒的手缓缓上移，掌心捧着他的脸，拇指抚过他的眉毛，纤长的睫毛在自己的指腹下轻颤。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担忧，甚至尚有未散去的惊惧。
　　查客醒心头一紧，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姚姚昏迷期间一直喊……阿醒。’
　　朱莉女士说那些话的目的虽然不明，但……这句话，应该不是假话吧？
　　查客醒侧头看向他们从凌晨缠绵到天亮，一片凌乱的雕花架子床的床铺，有些羞涩地笑起来。
　　他得把床单收回去才行。
　　“你又在暗爽什么啊？”郑姚的手臂环上查客醒的腰，将头埋进敞开的外套里，下巴隔着背心磨蹭他的腹肌。
　　他当然知道查客醒在暗爽什么，这个小混球儿，在他长大的地方搞了他，又在脖子上留了印，就爽成这副德行，眼睛闪闪发亮，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郑姚忍不住在阿醒手感很好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这个部位，高中时多摸几下都会触发阿醒“我是1”的复读机模式，现在更是绝对禁区，向来不允许碰。
　　但此刻被掐了，小混球儿居然没变脸，只是将他的手抓了下来。
　　“别乱摸。”查客醒的声音甚至带着笑意。
　　郑姚的心中就是一个大写加粗的后悔——要是知道阿醒对这个地方渴望到如此地步，得到满足后又会如此乖巧，他那天绝对不会拒绝的。
　　一个小小的心理阴影而已，早就应该用甜蜜的记忆覆盖尴尬的记忆。
　　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彼此的眼神缠绵到让查客醒觉得，再这么看几分钟，他们就要大白天的重温昨夜的美梦了，才移开视线。
　　从窗口往外望去，偌大的庭院有些空旷，似乎很久无人打理，只有几棵干枯的树。
　　“以前不是这样的，但老头去世后，杨姨心情不好……”郑姚也偏头往外看。
　　“等郑杨的事处理完，我们请工人来修整一下，杨姨旅行归来，看到家里生机勃勃的样子，会很开心的。”说话间，修长的手指深入凌乱的发丝，细致地梳理起来。
　　“好。”
　　“姚姚，你和郑杨，一定还有别的过节吧？”查客醒问：“他对你的态度，不像只是夺走了母亲的关注和弟妹的喜爱那么简单……”
　　他需要搞清楚，郑杨对郑姚的深恶痛绝，只是失意者对被爱者的迁怒，还是有其他更复杂的原因。郑杨对郑姚到底有没有威胁，将决定如果郑杨同意去LON，会被怎样安排。
　　郑姚放开查客醒的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刚梳理整理的发丝又抓得一团乱。
　　“不方便告诉我吗？”
　　“不是……”郑姚露出尴尬的表情，避重就轻地说：“我去CN前，有一个女朋友，等我从CN回来，那个女孩告诉我，郑杨向她表白了……”
　　“郑杨一直暗恋她？”
　　郑姚眨了眨眼，点了点头：“我和那个女孩早就分手了……”
　　原来如此，原来被夺走的不仅有父母关注和弟妹崇拜，还有暗恋的女孩，且女孩并不被珍惜……
　　查客醒磨了磨牙，有冲动在郑姚的身上再咬几口。
　　“这件事，算是我和郑杨关系转变的导火索吧……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恨我……我们小时候挺亲密的……”郑姚说着，表情也有些落寞。
　　查客醒顿时心软成泥，俯下身，亲了亲郑姚的眼睫，轻声说：“对于郑杨，你无须内疚，他的情绪，是他自己的功课。”
　　…………
　　郑杨最终接受了查客醒的邀请，计划于三天后，也就是郑杨三出院的第二天，启程前往LON，去那家正紧急筹备成立的传媒公司做财务总监。
　　郑杨离开US之前，必须把自己惹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去“长辈”那边做交接时，郑姚全程陪同，虽然郑姚完全不懂财务上的事，但只要郑姚坐在那里，就没人敢对郑杨出言不逊。
　　“真是好哥哥啊……”查客醒忍不住调侃。
　　“那不得向查二哥多学习吗？”郑姚笑吟吟地还回去。
　　郑杨走的时候，郑姚到了机场没下车，只让查客醒去出发大厅送，毕竟名义上，郑杨是为了帮查客醒打理新公司才去的LON。
　　郑杨三和另两个兄弟姐妹去机场送别，他们不清楚实情，郑杨三还问郑杨圣诞节回不回NY。
　　郑杨回不来的，圣诞节、春节，他都不能回US，只有郑和光的忌日他可以回来祭拜，且只限当天。但郑姚对查客醒说，过两年，他会向郑许提要求，允许郑杨在节假日回家与亲人团聚。
　　查客醒拍了拍郑杨的肩膀，表情真诚，语气温和：“到了LON有人接机，住处和车辆都安排好了，你先休息两天再去公司。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我，生活上、工作上，都是。”
　　对于郑杨，查客醒本有些物伤其类的感慨，不过浓度很低，围观了这件事的整个过程，那点感慨更是全然转变成鄙夷。
　　被世界爱着的人，拥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那么不被爱却不甘心的人，就得修炼出“虽千万人吾送你下地狱”的手段。
　　如果他是郑杨，又怀揣着这份野心，必定励精图治卧薪尝胆，在郑和光死之前就篡位夺权，让那个花心又偏心的老头亲眼目睹家业被夺，让他无法得偿所愿。即便失败了，也绝对要把郑家搅个天翻地覆，让所有人的余生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中！
　　总之，无能狂怒的郑杨就是个废物！
　　但得知了郑杨情窦初开时暗恋的女孩变成了郑姚的女朋友这件事，查客醒心底则泛起一丝同情。他不清楚郑杨对那个女孩的感情有多深，只是……如果郑姚被查清乐抢走，查客醒敢肯定，查家一定会发生一起轰动全国的血案。
　　因此，他会尽量关照郑杨在LON的工作和生活，让他顺心顺意的，别再给郑姚找麻烦。
　　“谢谢查先生……”郑杨欲言又止，最后抱了抱弟弟，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孤独地离开了。
　　郑杨三哭唧唧地说：“妈妈和杨儿姐不在，杨杨哥也走了，家里就我一个人住。”
　　“我和郑姚会经常回去看你，陪你吃饭，带你出去玩。”查客醒突然有些想查小变态了，看郑小怪物的目光也越发柔和。
　　郑小怪物很感动：“阿醒哥你好像我妈妈。”
　　“……”查客醒沉默了几秒钟，笑着说：“是我的荣幸。”
　　…………
　　肯尼迪露天停车场，郑姚叼着根未点的烟，半个肩膀探出车窗，望着天边的云出神。
　　他上次在这地方待这么久……还是三月份的时候，留下了非常悲痛地被查客醒狠狠甩掉的回忆。
　　手机响了起来，阿罗向他汇报了易小姐的最新情况。
　　易小姐这段时间都待在私人基地里，很少进出。与她同在的还有一女四男，阿罗搞来了那五个人的基本资料，全是华裔US籍，年纪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背景很干净，正规部队的退役军人，但兵种很丰富，水陆空齐全，甚至有通信兵和医疗兵。
　　“姚哥，我们一直派人盯着，你看需不需要混进去？”
　　易小姐是个职业安保人员，并不是查客醒的专属，她这次来NY做培训，或许是受雇于人，或许是她自己公司下派的新人训练任务。
　　郑姚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于是说：“先这样吧，不用混进去，也不用盯着她了。”
　　“好，姚哥，帮我问候嫂子。”
　　郑姚一听这话就来气：“那个傻逼沉塘了没有？”
　　“沉了沉了！”阿罗也很郁闷，因为这事饭都没吃上，“姚哥你放心，我挨个交代清楚了，现在弟兄们都明白这回是换嫂子不是纳新嫂子……”
　　“你他妈也给我沉塘！”
　　…………
　　第二天午后，郑程儿与郑陈来访。
　　郑陈终于经受不住陈姨的软磨硬泡，决定去CN尝试往娱乐圈发展，特地来问查客醒意见。
　　查客醒当即致电查氏传媒艺人部主管，要对方为郑陈定制一套出道流程、发展方向及后续资源支持的策划书。
　　“做完发给我过目。”查客醒如是说。
　　挂掉电话不到一分钟，郑陈就收到了主管的微信好友申请。
　　“具体细节你与他沟通，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我说，我再安排他去做。”查客醒又叮嘱郑陈。
　　郑陈点点头，迟疑地问：“我这算不算是……资源咖？”
　　郑程儿说她要陪着郑陈回CN，一起回去的还有陈姨、郝姨和郑郝二，也有其他兄弟姐妹在考虑，他们打算组团去CN好好玩一玩。
　　“五嫂，京市周边有什么好吃的？就是那种来CN必吃的十大美食！”
　　“京市没什么好吃的，如果想来一趟美食之旅，我更建议你们去广市，毕竟食在广市，那边食材新鲜种类丰富，烹饪方式健康美味。风景也很迷人，与NY截然不同的南亚热带海洋气候，冬天很温暖，你们可以去感受一下风土人情。”
　　最好离京市远点，去京市曾玫肯定会热情地尽地主之谊，把人都请回查家招待，不一定又会搞出什么麻烦，查客醒想想就头疼。
　　“广市啊……”郑程儿犹豫：“那边说粤语吧？我们不会说，会不会不方便……”
　　“这个问题你无须担忧，我会安排好，从你们出发的那一刻起，就放松心情享受旅程，保证你们玩得尽兴吃得满意。”
　　“真的？！”郑程儿兴奋地跳起来，一把搂住查客醒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欢呼雀跃，还在查客醒脸上亲了一口：“五嫂你真好！”
　　……


第82章 查客醒的“情史”
　　查客醒与她的身高差有二十公分，郑程儿紧贴着他，跳起落下又跳起，不可避免地磨蹭到。
　　成年后，除了曾玫之外，查客醒就没和其他女性有过这种程度的接触，他顿时手足无措，换作别人早一把推开了，可这是郑姚的妹妹——他只能慌乱地看向郑姚。
　　一直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的郑姚也没料想到，对外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查客醒居然会慌得如此明显，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伸手将郑程儿从他身上揪下来。
　　“你别对他动手动脚的！”
　　“啊？”郑程儿看着查客醒微红的脸颊，不敢置信道：“五嫂，你好纯情啊！你不会只和姚姚哥一个人恋爱过吧？”
　　查客醒睫毛颤动，露出个腼腆的笑容。
　　…………
　　两个妹妹婉拒了一起吃晚餐的邀请，打算去看电影，查客醒将她们送到电梯口，柔声叮嘱两人早点回家，如果太晚叫不到车就给他打电话。
　　电梯门合上，两个女孩儿对视了一眼。
　　郑程儿叹了口气：“这么温婉纯洁的小美人，怎么就落入姚姚哥的魔掌了呢？”
　　郑陈不以为然：“那是他自己愿意，他俩认识十来年，姚姚哥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吗？”
　　郑程儿不死心：“也许浪子真能回头呢？”
　　郑陈泼冷水：“大哥结婚的时候你也这么说。”
　　郑程儿沉默了一会儿，笑道：“那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进娱乐圈了，他们分手的时候你可能会被封杀。”
　　郑陈无所谓地耸耸肩：“这就是当资源咖的代价，不过我觉得，我被逐出娱乐圈的理由更可能是同时和多个男偶像搞暧昧！”
　　…………
　　郑姚还是躺在沙发上，不过没有刷手机，望着送客回来的查客醒，一脸促狭地笑。
　　“我发现你把应付查小变态那套用在我妹妹们身上了。”
　　“我装得这么好你都能看出来？”查客醒惊讶，他这套流程都习惯成自然了。
　　郑姚丢给他一个“我是你老大我能看不出来”的眼神，拍了拍沙发。
　　查客醒走过去坐在郑姚身旁，将头埋入他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们用同样的洗发水，但查客醒就是觉得，郑姚头发的味道格外好闻。
　　“阿醒，你……没试着和其他人好过吗？”郑姚被弄得有点痒，低沉的声音微微发颤。
　　郑姚当然知道查客醒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但在他的观念里，没有人能完全的心如止水，即便爱情被锁定，欲望也必然存在。
　　他们分开这么多年，阿醒又这么漂亮，一定吸引了很多追求者，好歹会有几个暧昧对象，男女都有可能。只是阿醒道德标准高，无法与不爱的人发生亲密行为，所以才没和其他人发展到恋爱关系。
　　但……没接过吻，没上过床，亲额头脸颊拥抱抚摸总是有吧？
　　可看刚刚他面对郑程儿的贴近手足无措的样子，难道……就守身如玉到这种地步？！
　　“没有。”查客醒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人喜欢我。”
　　“怎么可能！”郑姚一个翻身，把查客醒压到了身下，摘下他的眼镜，咬了咬他的嘴唇，语气带着威胁：“你给我好好想，好好说！”
　　“真的……没有……”查客醒坦白地说：“回国之后，确实有人向我表达过好感，但在我拒绝后都非常体面地揭过不提，不存在所谓的‘试一试’的情况。
　　“大学的时候呢？”
　　“那更没有了，同学们朝夕相处，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不会喜欢我。”查客醒摇头。
　　郑姚皱了皱眉，他觉得不可思议。
　　大学二年级的查客醒清纯漂亮到他在古玩店二楼看了一眼就心潮澎湃差点跳下去就地按倒的地步，怎么可能没人追求？！
　　“你大学同学说你是什么样的人？”
　　“同学都是体面人，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说出来，倒是……”查客醒想了想，说：“有个……算是学弟吧，说我是塑料盆栽，看着绿油油挺新鲜，但阳光一晒就一股胶皮味。”
　　“什么傻逼学弟放的臭屁！”郑姚顿时怒了，大学时期的阿醒明明是颗阳光下散发着书香味的美人草！
　　查客醒笑了笑，尽管说这话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傻逼，但他始终认为，这话其实没错。
　　郑姚气得够呛，连骂了好几句傻逼。然后暗暗一琢磨，会说这种话，不外乎两种情况，要么追求未果，要么自己追求的人喜欢阿醒……归根结底，还是有人喜欢阿醒的！
　　郑姚早就发现，查客醒这个心思细腻到恐怖的人，只在这方面有点迟钝，甚至跑偏。例如五楼那个金毛，每次见到阿醒，无形的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阿醒不仅没察觉，还怀疑金毛喜欢他。
　　这个公寓他都住两三年了，以前和金毛又不是没碰见过，可没见那家伙摇尾巴。而且他也没吓唬查客醒，那个金毛看着人模狗样，但的确坐过牢有犯罪前科。
　　异性缘这部分，郑姚自身魅力太大，的确对查客醒有没有追求者感受不深，但同性这边，查客醒的吸引力可一点都不低。
　　在CN的时候正逢夏天，郑姚不怎么出门，没啥机会感受，但到了US之后，郑姚已经发现好几次，阿醒被男性关注，什么人种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看起来都不像好人。
　　每当这个时候，郑姚就把查客醒抓过来接吻，不明所以的阿醒会羞涩地在他怀里颤抖，那些目光瞬间变得下流。
　　让郑姚很有冲动把那些垃圾物理阉割。
　　但郑姚绝不会和查客醒透露这些，他又不傻，迟钝挺好的，不迟钝也不会八年靠手，从身体到心灵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可是看阿醒笃定地说“没人喜欢我”的样子，郑姚心里有些难过。
　　于是郑姚说：“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查客醒的睫毛煽动，轻声道：“嗯，你喜欢我就足够了。”
　　…………
　　郑姚又吻上查客醒的唇，已经被他咬得很湿润的嘴唇，舌尖舔过阿醒的牙齿，一下轻一下重地勾着他的舌头，将其引诱出来，一口含住。
　　同时上下其手，手掌从阿醒的侧腰往上滑，拇指擦过他的胸口，引起阿醒一阵颤抖。
　　不知是不是来US后健身次数减少，阿醒瘦了一点。
　　“你之前和别人……男的女的都算……最亲近到什么程度？”郑姚一边吸吮一边含含糊糊地问：“别告诉我……是庄扶摇……你俩在影院门口靠那么近……亲没亲上我可不确定……酒会上也和你挽着胳膊说说笑笑的……”
　　还他妈打了我那么多的小报告，没准就是暗恋阿醒，回CN必然要把她沉塘！
　　“嗯……”查客醒目光迷离，认真地想了想，似乎……还真是庄扶摇。
　　不过不是影院门口她凑到他耳畔说话那次，是更小的时候，十五六岁，一起在马术俱乐部练习的时候。
　　他们同乘过一匹马，他拥着庄扶摇在场地绕了几圈，那时他已经有180以上，庄扶摇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有暧昧吗？查客醒不记得了，只记得庄扶摇那个傻逼弟弟因为这件事对自己恶作剧，被自己报复得从此不再敢骑马。
　　“想到什么了？”郑姚松开阿醒的嘴唇，连忙追问。
　　于是查客醒就实话实说了。
　　郑姚一听，表情玩味，道：“同乘一匹马，是很亲密啊……十五六岁，少男少女，你们怎么没发展发展？”
　　“还没来得及，十六岁生日的晚上，就在烧烤摊遇见你了。”
　　郑姚得意一笑：“这么说幸亏我下手的速度快！”
　　“你什么时候下过手，一直是我对你下手……”查客醒还没亲够，揽着郑姚的脖子，凑过去重新递上舌尖。
　　那还不是我会钓……郑姚志得意满，手扣着查客醒的后脑，笑纳他奉上的美妙滋味。
　　…………
　　依偎了一会儿，查客醒又掏出手机，他虽然对郑程儿说“广市的行程我来安排”，但查二少自己的行程都由秘书处安排，他自然得把任务分配下去。
　　于是一个电话打给小荷。
　　“查总……”忘了有时差，虽然很快被接听，听筒那端传来秘书小姐的声音却有些黏糊。
　　郑姚动了动耳朵，捕捉到了女声的气音，望向手机的表情有那么几分故作的嗔怒。或许是刚刚的亲吻太过缠绵，查客醒的大脑尚在缺氧状态，色令智昏之下开了免提。
　　他也才意识到京市此刻是凌晨四点，然而已经把秘书吵醒了，挂电话也于事无补，一向以他的事情为先的秘书小姐肯定睡不着。
　　“小荷，上午我会发给你一个微信号，是我男朋友的妹妹，她与家人准备去广市旅行，具体时间和人数你与她沟通，把行程安排好。”
　　具体怎么安排，查客醒不会再过问，秘书会妥帖地处理好一切。
　　可能是还没睡醒，一向令行禁止的秘书小姐这次延迟了几秒钟才回应：“好……好的……没问题……查总。”
　　郑姚挑了一下眉。呵呵，说什么，来什么。
　　“今天晚些时候再上班。”查客醒说。
　　正打算挂电话，秘书小姐已经清朗起来的声音又传来：“查总，易小姐那边有一些状况，需要追加款项，大约一千万，清单五天前发到您的私人邮箱了，但是您没读，钱款我前天已经转给易小姐了。”
　　查客醒抿了抿嘴唇，有些介意秘书提易小姐的事。小荷向来谨慎，在不确定是否只有两人通话的情况下从来不说多余的话，此刻是怎么了？难道是还没睡醒？
　　查客醒稍微压了压声音，不动声色地传达不满：“我这段时间比较忙，这些小事你自己处理。”
　　“不好意思，查总，我知道了。”秘书敏锐地感知到，不再多言。
　　挂断电话，一抬头，就对上郑姚意味不明的目光。
　　“小he……哪个he？”
　　“荷花的荷。”
　　郑姚沉默了几秒，偏头一笑：“漂亮吗？”
　　“……”查客醒也跟着歪了一下头，不明所以。
　　郑姚将额头抵上查客醒的额头，声音低沉：“听起来，你很信任你的秘书啊？”
　　“我不信任任何人，我只信任自己选人的眼光与对人性的掌控能力。”查客醒一本正经地回答。
　　“包括我吗？”
　　“当然不是！”查客醒赶忙补充：“我是说工作上。”
　　郑姚的笑容淡了一点，又问：“漂亮吗？”
　　“嗯？”
　　“小荷。”
　　查客醒仔细地想了想，给出中肯评价：“以传媒公司负责人专业的眼光来看，是漂亮的。”
　　“那以查客醒的眼光来看呢？”
　　“不知道。”查客醒摸了摸郑姚的头发，他知道郑姚没有吃醋，只是在调情，不过还是很认真地解释：“对我来说，像你的都漂亮，不像你的，都一样。”
　　…………
　　查客醒去做饭了，他们中午吃了大餐，晚上打算吃简单些。
　　郑姚拿起手机，给阿罗发消息：“继续派人盯着姓易小姐，搞清楚她的培训内容，如果可以，试着混进去。”
　　而后犹豫了一会儿。
　　之前季升宜调查过查客醒的秘书，同样一无所获，但这位小荷分明掌控着阿醒私人账户的资金流动，近期还为易小姐提供了一大笔资金，季升宜没能查出来。
　　目光移向厨房，深谋远虑徐徐图之的查二少系着围裙在切菜，此刻他对菜刀的掌控力与他对人性的掌控力一样精准。
　　片刻后，郑姚还是给这些天都没新进展传过来的季升宜发了条消息：
　　“请你们这行最顶尖的人，查他的秘书，小荷！”
　　他从来讨厌猜忌，他不想活在疑神疑鬼中。他只想确认，阿醒的野兽，有好好地关在一栋落满灰尘的“堡垒”里。
　　作者有话说：
　　查客醒，一枚专门吸引素质不高学历也不高的大小流氓的霸总。


第83章 严令玲
　　郑杨的事情解决后，平平顺顺地过了一周。
　　查客醒彻底地脱离了工作环境，完全沉浸在异国他乡的新鲜体验中。郑姚领着他去了许多游客不知道的好地方，看了很多NY独有的演出，甚至包括一场品质很高的成人表演。
　　回到公寓地下车库，已是凌晨一点多，郑姚看起来性致高亢，停好车正要下去，查客醒拉住他的手腕。
　　“去后座。”
　　郑姚一愣：“都到家了，上楼就……”
　　查客醒坚持：“姚姚，去后座！”
　　之前的奔驰SUV布满弹痕也不能开了，郑姚干脆把郑杨留下的一辆特斯拉给征用了。
　　虽说在哪儿做郑姚都无所谓，只是没有润滑可能会疼……即便这样，郑姚仍打算答应。阁楼那件事过后，他就暗暗决定，从此以后百分百践行自己的诺言，何时何地何种姿势……在这方面，决不再让阿醒受一点委屈。
　　像是看出了郑姚的顾虑，查客醒温柔地说：“我带了。”
　　郑姚给了他一个轻轻的巴掌：“小色狼。”
　　…………
　　“嗯……慢点……”
　　郑姚趴在后座上，一只手撑着车门，随着撞击一下一下地往前冲，待头顶也抵到了门上时，就被抓着腰拽了回去。
　　特斯拉的空间没有那么大，以他们的身高折腾起来束手束脚，远不如库里南或者宾利飞驰的后座施展得开。
　　但空间越局促，那种“特殊场合”的隐秘感反而更强。
　　查客醒单臂搂着他，艰难地转成侧卧，幽暗的光线中，轮廓柔和的一张脸上写满了渴望。
　　郑姚其实不明白，查客醒已经如此彻底地拥有了他，他们现在没有任何缝隙地连接在一起，阿醒想怎么做都可以，阿醒还在渴望着什么？
　　当然这种思绪一闪而过，因为下一秒，查客醒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来，同时大尾巴狼也没停止伸展运动。
　　唇舌纠缠间，郑姚的思绪又飘到下一个话题。
　　那次“治疗”过后，阿醒的“病”是完全好了没错，但怎么就一门心思地喜欢起特殊场合了？
　　这一周打着陪郑杨三吃饭的旗号，又回别墅阁楼摇了两次架子床，前两天性起还去酒店开了个蜜月套房，今天又非要在车里……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舒服就行，他本来就是个忠于欲望的人。
　　………
　　11月最后一个星期四，感恩节。
　　郑家不过洋节，在US需要全家聚在一起的感恩节，姨们没有安排任何聚会，这让查客醒松了一口气。
　　但是严令玲和季升宜过。
　　晚餐时分，郑姚接到了严令玲的女儿铛铛的来电，听筒里传来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daddy为什么不来陪铛铛啊？铛铛给daddy准备了礼物，准备很久呢！”
　　郑姚握着手机，脸上露出查客醒从未见过的……糅杂着祥和、慈爱、愧疚、思念等复杂情感，称得上“慈父”的神色。
　　查客醒非常意外，他知道铛铛是郑姚的干女儿，原以为感情也就那样，过年发个红包的关系，但从眼前的表现看，这小女孩儿似乎深得郑姚喜爱。
　　结束通话后，郑姚道：“以往感恩节或者圣诞节这种团聚的节日，如果我在US，就会去玲玲家吃顿饭，主要是为了陪铛铛。”
　　查客醒夹菜的手顿了顿，轻声说：“今年你依然可以去，才六点，时间还来得及，妈妈准备的礼物有剩余，你去挑几件，代我送给严女士和铛铛。”
　　“小混球儿，别阴阳怪气！”郑姚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查客醒将原本要夹给郑姚的一块糖醋鱼送进自己嘴里。
　　…………
　　吃完晚饭，郑姚竟真的去堆放在客厅角落的奢侈品袋子里翻找起来。曾玫送礼一向是多多益善，送三十个人礼物，她会准备五十份。
　　查客醒收拾完厨房回到客厅，郑姚正斜倚在沙发上吃饭后水果，扶手上放了几个盒子，都是女式饰品，不适合送小孩子。
　　查客醒走到袋子前，蹲下翻起来：“我记得有个CHANEL的小背包很可爱，妈妈准备了两个，蓝色的送给你侄女了，还有一个白色的……”
　　郑姚走到他身后。
　　查客醒转头看他，问：“你现在要过去吗？”
　　“现在都快八点了，我过去干嘛？在玲玲家睡觉啊？你让吗？”
　　查客醒抿了抿嘴唇。
　　“你再装一个试试？”郑姚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威胁。
　　查客醒站起来，搂住郑姚的腰，头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不许去。”
　　郑姚回抱住查客醒的肩膀，偏头，乱翘的发尾在阿醒的脸颊蹭了蹭，低声说：“我真的很喜欢铛铛，但和玲玲是她妈没关系……铛铛三岁以前跟我生活，只跟我和杨姨生活，不跟玲玲一起。”
　　查客醒惊讶地抬起头：“严女士生完孩子不要了？”
　　“不是，玲玲产后抑郁很严重，根本带不了孩子，我就抱回家了，一直是杨姨带，我帮着打打下手，玲玲每天来看看，陪着玩一会儿。铛铛半岁的时候，季升宜回来了，他们就把铛铛接走了，谁想到这俩傻逼三个月闹了八次分手——”
　　查客醒忍不住笑起来：“你也太夸张了……”
　　“一点不夸张，你不知道，玲玲那性格，她不是找男人，她是把季升宜当成她的狗——反正闹得鸡犬不宁，杨姨都看不下去了，又把铛铛抱回来，我们一直养到三岁，玲玲算是驯狗成功了，才又把铛铛接走。”郑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铛铛出生的时候，是我在产房外面等，护士抱出来是给我的……”
　　“你那时，很有初为人父的感动吧？”查客醒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那时郑姚也不过二十岁。
　　“是……”郑姚顿了顿，平静地说：“阿醒，我不会有孩子了，铛铛就是我唯一的女儿了。”
　　查客醒的心脏像是被藤蔓缠绕，一股酸楚涌上眼眶鼻腔，他收紧环在郑姚腰间的手臂，沉默了半晌才把要溢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如果……严女士不介意的话，这个周末我们把接铛铛出来玩吧！”
　　郑姚扬眉笑着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周六去接，留铛铛住一晚，周日再送回去！”
　　查客醒摇头：“不太好，铛铛八岁了，我们两个成年男性……你或许没关系，但我不合适。”
　　“你说得对，那就周六玩一整天！”郑姚揉了揉查客醒的柔软的头发，在他口感嫩滑的脸蛋上啃了一口。
　　…………
　　严令玲和季升宜也住在曼哈顿区，位置略偏一些，距离郑姚的公寓大约半个小时车程。
　　周六一早，他们开车过去时，严令玲已经带着女儿在楼下等了，查客醒没有下车。
　　郑姚提着个奢侈品的大袋子，递给严令玲。
　　严令玲一愣，接过，打开其中一个盒子，是条卡地亚的项链。
　　“阿醒送你的。”郑姚说。
　　“吓死我了！”严令玲夸张地拍了拍胸口，“我就说，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送过我这种东西？我还以为你要吃我这棵八百里外的回头草呢！”
　　严令玲十四岁那年，跟随父母来到唐人街，租了郑家的店铺做生意，认识了才十二岁的郑姚。郑姚自小就受女孩子青睐，唐人街上所有小女孩都崇拜他，大女孩都宠着他，只有她总是找他的茬，一来二去，她反而成了郑姚第一个女朋友。
　　他俩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半年多，与其说是前任，不如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郑姚感情生活的人，超过Julie姐和Melody。
　　郑姚对女孩从来不金钱开路，他会送花，一些小玩意儿，约会时费用全担，但奢侈品，绝无可能。
　　郑姚并不吝啬，正相反，他非常慷慨。
　　她生铛铛时，郑姚的贺礼是那间店铺，从此她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Melody二十三岁的生日会，郑姚送了一台价值千万的跑车，让正处于虚荣心爆棚阶段的女孩在同事和朋友间出尽了风头。郑姚还默默为Julie姐偿还了她那嗜赌如命的父母欠下的所有赌债，顺便把那两个老东西发送去东南亚摘榴莲。
　　不考虑风流这点，郑姚是个完美的情人。
　　只是郑姚确实不喜欢用钱追女孩。严令玲又想了想，郑姚应该从来没有主动追过哪个女孩，都是女孩追逐他。他要是也喜欢，就会明确地告诉人家，他以前有很多女朋友，现在有很多女朋友，以后还会有很多女朋友。
　　他真的是风流得很坦白的一个男人。
　　所以，严令玲并不认为郑姚会就此结束自己的风流人生。
　　他的确很喜欢“跳三楼”那个小男孩儿，从CN回来后不久，抱着她的腰哭了一整晚，之后也念念不忘了十年。但男人的本性就是很下贱，只有得不到才会总惦记，弄到手也就新鲜个半年一载。
　　从此只有他一个？
　　这种天方夜谭，严令玲根本不信，Julie姐大概也不信，只有Melody那个傻姑娘信，借酒浇愁闹了好几场。
　　不过她对郑姚的魅力有信心，那个小男孩儿无论现在多嘴硬，迟早也会妥协，又不是没先例。三年前，Alice在NBA赛场边对郑姚一见钟情，不顾身份地追到唐人街，曾因他的风流离开过，最终还不是自己又跑回来。
　　即便不妥协又怎样呢？
　　那个小男孩儿再跑第三次，她估计郑姚也懒得再去追了，毕竟对郑姚来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都唾手可得。
　　“替我……谢谢你的小男孩儿！”严令玲凤眼一挑，突然揽住郑姚的脖子，在他唇角亲了一口，随即迅速跳开。
　　郑姚狠狠瞪了她一眼。
　　换别人，哪怕是Melody，郑姚都可以及时反应，在她亲上来的那一刻躲开，但玲玲……郑姚很习惯她的靠近，且全无防备，他们断了情人关系九年了。
　　说出去也许没人信，但他和严令玲现在真的是睡一个被窝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关系。
　　严令玲坏笑着将铛铛塞给郑姚，后退两步，转身上楼。
　　特斯拉后座装上了儿童座椅，郑姚安置好铛铛后上车，心虚地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低头抠手指玩的查客醒。
　　不确定他看到没有。
　　车子往市区开，查客醒的声音很轻：“郑杨暗恋的女孩，是严女士吗？”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郑姚如实回答：“是。”
　　“你回CN前，有几个女朋友？”
　　“就她们两个。”
　　果然……孩子在后座，查客醒就不再多问了。
　　……


第84章 忌惮
　　铛铛的长相完全是严令玲的幼态缩小版，相似到查客醒怀疑孩子是她自体繁殖的，好在性格不像，铛铛似乎没有训狗的爱好。铛铛可爱又甜蜜，纯真又聪慧，还特别会撒娇，应该是每位父母都期望拥有的贴心小棉袄。
　　她对查客醒说的第一句话是：“阿醒哥哥，你的嘴巴好像樱桃哦！”
　　查客醒这种“虚情假意”的人，都被哄得真心真意地笑起来，拿出一个在来时路上特意选购的亮闪闪的发箍，轻柔地戴在她头上。
　　郑姚抱着铛铛，勾了勾嘴角，说：“味道也像！”
　　他们上午先去了轮滑馆，郑姚带着铛铛满场地里乱窜，将她举高高后飞速旋转，时不时又抛起再接住，动作看着很危险，但这一大一小配合默契，显然他们经常这样玩。
　　小女孩发出清脆的“咯咯咯”的笑声，像把小锤子，不断敲打着坐在场边的查客醒那颗被铁矿石包裹着的心脏，轻易地敲开了裂缝，露出柔软的血肉来。
　　十六岁那年，查客醒就确定自己不会有后代，他没什么遗憾，他对孩子的感觉一向平平。但郑姚十八岁时就很喜欢小孩，他是夜市的孩子王。
　　所以……查客醒非常喜欢铛铛，也非常欢迎铛铛的存在，让郑姚的父爱有地方存放。
　　…………
　　中午吃的意餐，天气很好，他们坐在户外的餐桌旁，晒晒太阳，看看街道上行人匆匆。
　　这不是一家很正宗的意餐厅，食物的味道是快餐风格，但小孩子喜欢，吃披萨吃得脸上手上都是奶酪，郑姚很细心地为她擦拭干净，全然不是平日里吃虾要查客醒剥壳、吃鱼也要查客醒剔刺的残废样子。
　　查客醒心中很清楚，真论剥虾壳的技术，郑姚未必比他差。
　　铛铛把玩轮滑时摘下来的发箍重新戴上，拿着小镜子照了照，满意地说：“阿醒哥哥帮我拍照片吧！daddy拍照的技术很差，拍不出我的美貌！”
　　查客醒顿时笑起来，这一点他很赞同，郑姚什么都擅长，但是手机摄影的技术——非常直男。
　　查客醒让郑姚把铛铛抱起来，给他们拍了几张父女合照，这时一位脖子上挂着长焦相机的男人走过来，提出想为他们“一家人”拍摄一张合影。
　　郑姚欣然同意，抬起手臂，示意查客醒坐过来，他要一手搂一个。
　　查客醒却摇摇头，礼貌地对男人说：“不麻烦了。”
　　男人走后，郑姚不解：“为什么不拍？”
　　“那应该是个街拍摄影师，我不想私人照片落到陌生人手里，没准又会被发到网上，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那一会儿我们自己拍！”
　　“好。”
　　查客醒很喜欢铛铛，也很欢迎铛铛的存在，但是，他绝不会拿严令玲的女儿冒充，假装他与他们父女是一家三口。
　　…………
　　下午他两人带着铛铛去海边挖沙子盖城堡，这个活动查客醒终于可以积极参与。他和铛铛花费了三个小时，盖了一栋七八十公分高的双层城堡，连房间里的布局都分隔出来，用贝壳和石头充当家具，非常用心地装饰着。
　　只在挖地基时帮了忙，后面因为太阳晒就进入打蔫状态的郑姚去买了三瓶冰镇饮料，一个笑容两句话，就向水吧的美女借来了一把硕大到可以笼罩四五个人的遮阳伞。
　　扛着大伞，低头看着玩得身上全是沙子的一大一小两个宝宝，郑姚笑吟吟地问：“阿醒，这是你梦想中的家吗？”
　　查客醒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
　　“不是。”
　　“阿醒哥哥，你把城堡的门抠烂了！”铛铛不满。
　　…………
　　晚上铛铛要求吃火锅，郑姚点了鸳鸯锅，铛铛居然能吃辣，但郑姚不准她多吃，只允许每种食材去红油锅里面涮一涮，解解馋。
　　回程的路上，查客醒开车，铛铛搂着郑姚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分不想回家，强烈要求今晚由daddy哄她睡觉，要daddy给她讲睡前故事。
　　“呜呜呜……daddy讲故事最好玩了，比爸爸好玩一百倍！”
　　小女孩哭得查客醒那颗满是裂缝的钢铁心都要融化成水了，他心疼地说：“要不然我出去住酒店，你们俩好好聚一聚吧。”
　　郑姚抱着铛铛温柔地哄，却坚定地摇头：“你说得对，铛铛大了，我不能和她一起睡了。”
　　只是这难舍难分的，本来计划吃完晚饭就送回去，硬是中途停车，加了一场放烟花、骑大马、数星星的户外活动，拖到了快九点才送。
　　查客醒没有再陪着送，坐计程车独自回到公寓。
　　手机提示私人信箱有邮件，他吸取教训，当即切换了系统查看，是易小姐那边的进展。回了邮件之后，又给庄无极发了个问候，聊了几句“闲话”。之后细细想了一会儿，目前推进的几件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确认一切都按照计划进展，才开始脱衣服。
　　查客醒今天穿了件米棕色拼接了好几块皮草的短外套，里面是同色系浅一些的衬衫和裤子。
　　曾玫搭配的每一套衣服都单独装好，上面还贴了照片，查客醒拿出来往身上一套就行。
　　成年后，查客醒就不再让曾玫打扮他，憋得她只能打扮BJD娃娃，这次逮到机会，要不是郑姚说公寓空间有限，她恨不得搭配出六十套让查客醒一天一换。
　　脱掉毛毛外套，不断有沙子洒落到地上，早知道去海边，他是不会穿这套衣服的。经过这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对这种穿衣风格并不排斥，其实工作之外的场合，他也不是非打扮得老气横秋的不可。
　　他自小就不是铛铛那种会撒娇的孩子，也许曾玫女士一直很失落……不然以后适当地让她打扮打扮吧，查客醒现在觉得，有颗造型师的心却没有模特的妈妈也很可怜。
　　他……有些想她了。
　　敲门声响起，查客醒理所当然地以为是郑姚——只要确定他在房间里，不管带没带钥匙，郑姚都会敲门。
　　“我很享受阿醒为我开门时，说‘回来了’那种家的感觉。”郑姚这么告诉他。
　　“回来……”
　　门打开，外面站着严令玲。
　　………
　　查客醒的衬衫扣子解到一半，白皙的胸口半露着，皮带也松着。
　　严令玲先是挑了一下眉，在查客醒迅速拢好衣襟后又皱了一下眉，直接走进来，问：“铛铛呢？你们俩没在我女儿面前乱来吧？”
　　查客醒无奈地闭了闭眼睛，他明明已经躲在“家”里了，这种令人厌烦的不期而遇怎么又降临了。
　　“郑姚送铛铛回去了。”把衬衫扣好皮带系好，查客醒就站在玄关处，没有关门。
　　“哦，这么晚还没回家，我就过来接了……”严令玲大大方方地坐到沙发上，见查客醒一直在原地，又看了看大开的门口，费解地问：“这么不欢迎我？我和郑姚断了有九年了，是听说你很能吃醋，但你这时间跨度也太久远了吧？”
　　“还有事吗？”
　　“没什么事不能坐一会儿吗？”
　　“这么晚了，孤男寡女不方便。”查客醒的逐客令下得非常明显。
　　“我都不在乎，你怕什么？”严令玲手肘撑着沙发扶手，托着下巴，对查客醒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你……对女人可以吗？”
　　查客醒没有回应，执拗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事实上，比起傻姑娘Melody和当家主母朱莉，他对这位昔日初恋更加忌惮。前两者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郑姚避嫌，不得不见的情况下也必须保持社交距离，他哪怕情绪失控，也能归纳进拈酸吃醋的范畴里。
　　而眼前这位，是青梅竹马的小伙伴，是人生最艰难时刻互相扶持的好朋友，是超越性别可以大被同眠看夜光手表的纯洁友谊，他若是过分计较，便是无理取闹。
　　对Melody他可以适当的容忍，与朱莉也能保持表面的和平，但面对严令玲，查客醒发现，自己连与她共处一室都做不到。
　　严令玲收敛起笑容，凤眸染上怒意。她想起郑程儿对她说，“五嫂”是位非常柔顺害羞的美男子，虽然个子很高，但是一推就倒，让人心生怜惜。
　　再看自己眼前这个——脑门上贴着生人勿近，周身气息又冷又硬的家伙，怒气噌噌往上冒。
　　于是讲话也越发不客气：“哎，你是只喜欢男的，还是跟郑姚似的，男女都行？”
　　查客醒将挂着的外套摘下来，“你坐吧，我出去转转——”
　　“真不可爱，一点也不好玩的小男孩！真不懂——”她的下句话应该是，“真不懂郑姚看上你什么”，但她没说出口，她转而说：“你说要给我们钱，给所有和郑姚好过的女人钱，你打算给多少，我这样九年前的给吗？”
　　已经迈出门口的查客醒停住脚步，转回身问：“你怎么知道？”
　　………
　　“查客醒，我原谅你了。从这一分钟起，之前你做过的事情，我都原谅你了。”
　　从郑程公司会议室回来的那天晚上，郑姚在浴室和查客醒这么说。
　　他是真心的，他原谅查客醒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内心都有阴暗面……只要查客醒不再动那种念头，他可以允许他内心潜伏着一只野兽。
　　哪怕这只野兽，曾对自己露出獠牙。
　　之前的所有旧账，他都不会去翻，毫无芥蒂，全当不知道，全当没发生！
　　但前提是，那是旧账！
　　曼哈顿公寓负一层地下车库，一辆特斯拉丝滑的倒车停入车位。郑姚在身上摸了摸，一无所获，才想起今天要陪铛铛，他怕自己随手就掏出烟来叼着，于是在去玲玲家的路上把烟盒给了查客醒。
　　按亮了顶灯，他在副驾驶的手套箱里翻了翻，也没有，倒是看到一管没开封的润滑液。
　　“操……”郑姚忍不住骂了一句。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郑姚把手机拿出来，又看了一遍，刚刚送铛铛回去时，季升宜交给他的这一个多星期的调查结果。
　　那位高价请来的，据说是全球最顶尖的黑客，已经把查客醒的秘书小荷的出身背景亲友关系都查了个干干净净，并顺藤摸瓜的查到了很多他想知道的东西。
　　小荷与她的查总，居然颇有渊源。
　　…………


第85章 永远做不到
　　严令玲怎么会知道？
　　查客醒确信，郑姚绝不可能把那些话转达给她们，何况那本来就是他被妒火冲昏头时的胡言乱语。
　　严令玲自觉失言，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紧张。
　　“那天……我看了郑先生会议室的监控。”
　　查客醒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那天他确实完全失去了理智，连会议室一定有监控都忽略了，后来问过郑姚，郑姚说郑程当天就把监控处理掉了。
　　“那天我们三个约好去逛街，但Melody去了一趟郑先生的公司就扭了脚。她是跑酷高手，能爬摩天大楼的那种，居然伤到要去医院的地步。她说郑姚凶了她，又哭哭啼啼地说不清楚，我好奇之下，让季升宜打开那一段的监控给我看看——郑先生公司的监控是他负责的。”
　　查客醒又一次有了揍女人的冲动——第一次是出尔反尔的朱莉，第二次是拿那种事做对比的麦晨星，第三次是窥探隐私的严令玲。
　　很好，郑姚的红颜知己，简直是为了激怒他而生。
　　“我只看到你推了郑姚的地方，后面没有看，而且郑先生已经命令季升宜把那天的监控毁掉了，没有备份，你放心吧！”严令玲低声说：“你不要告诉郑先生。”
　　查客醒确信，在其他情况下，严令玲不敢随意偷看郑程公司的监控，这次她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她知道看的是郑姚的隐私。
　　此刻，她只担忧被郑程知道，对郑姚则毫无愧色。这种程度的放肆，朱莉和Melody是不敢的，甚至郑程和郑许也不敢。
　　至于自己，想必在她心中只是郑姚的附属品而已。
　　查客醒深吸气，尽量平静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单纯想问问，我能拿多少钱？
　　“你要多少？”
　　严令玲思索了一下：“一千万可以吗？”
　　“可以。”
　　严令玲夸张地叫起来：“好大方啊——RMB还是dollar啊？”
　　“都可以！”
　　虽然那些话的确是不清醒时脱口而出，但这一刻，查客醒非常希望严令玲能给他一个账号，他立刻转账，让这个人在郑姚的人生中消失。
　　可惜，郑姚的红颜知己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侠女，不像他这么市侩。
　　“哈哈，你打算怎么分钱，是算人头还是算时间？”严令玲被他拿钱砸人的态度激怒了，语气越发尖酸：“算时间的话，我拿一千万，Julie姐一个人就得拿几个亿！算人数的话，一个人一千万，你有多少钱？5亿有吗？10亿有吗？你舍得吗？”
　　查客醒自然舍得，如果倾家荡产能换得一个了无牵挂只属于他的郑姚，他会毫不犹豫地签下断绝往来的协议。
　　可是……郑姚不属于任何人，自然也不能被交易，说这种仿佛铛铛那个年纪的小朋友因为玩具归谁而吵架一样幼稚的话有什么意义呢？
　　查客醒忍不住笑了。
　　他突然想起查天阙和查玉州曾派他去给查大废物和查三娘炮的情人甩钞票，他那时不仅阳奉阴违，还腹诽这两个老东西活在上个世纪的霸道总裁剧里，没想到回旋镖扎得这么狠，现在轮到他钞票甩不出去了。
　　“就算你有，你给得了以前，给得了以后吗？还是你打算从此开一辆运钞车跟着郑姚，瞧见哪个女人靠近他，你就冲上去塞一摞钱——”
　　严令玲不明所以，只觉得查客醒的笑容无比讽刺，正继续发作，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铛铛打来的视频电话，问她何时回家，铛铛困了，要找妈咪讲睡前故事。
　　“铛铛乖，mummy得半个小时后才能回去，今晚让爸爸给你讲故事，先睡好不好？”
　　“爸爸讲故事不好玩，我要mummy……”
　　daddy……Mummy……
　　查客醒又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在铛铛口中，最起码在称呼上，郑姚和严令玲更像是她的父母。
　　他很快找到了原因，铛铛三岁以前与郑姚生活，严令玲常来陪伴，那个时候，他们就是铛铛的daddy和Mummy。
　　面对他人一副女王架势的严令玲，与女儿说话时温声细语无比耐心，让查客醒想起了哄铛铛的郑姚，他们的语气有一点像……
　　严令玲挂了电话，看着查客醒，察觉到他身上的敌意消失了。
　　刚与贴心小棉袄通完话，她的怒气也散了许多，于是压了压火，语气缓和下来：“我们实在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的，我们现在没有矛盾，我又不会和你抢郑姚。”
　　查客醒认同，她说得没错，他能看出来，郑姚不是她想要的狗。
　　“还是说，你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那确实是个误会，我是万万没想到，抢我包子的人原来是‘跳三楼的小男孩’，我要是知道一定会告诉郑姚的。”
　　“我没有——”查客醒话未说完，一直抓在手里的手机响了几声。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居然是郑杨，发来了一些LON那间的新公司的消息。
　　查客醒抬眸看了一眼严令玲，哪怕他以最苛刻的专业角度审视，严令玲在外貌上也无可挑剔，她身材曼妙，肌肤似雪，一双凤眼勾魂夺魄，当年挺着大肚子的时候都很惊艳，少女时期不知该有多么热辣迷人，郑杨会暗恋她一点都不奇怪。
　　手机再次响起，郑杨发来一段长长的文字，情真意切，满篇都是对查客醒以及他在LON的“同学”对自己关照的感谢。
　　查客醒在LON留学六年，自然有留有人手，不过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同学，全是像找到Gigabyte与小荷那样，通过各种方式招揽过来的人。这些年，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做这样的事情，吸纳一些人才，安插在各个角落，在关键时刻，像打牌一样，一张一张地打出来。
　　查客醒看着严令玲，脑海里又出现了另外两张面孔。
　　郑姚的三位红颜知己，其实都是很有本事的女人。
　　驯狗大师严令玲有着非常恐怖的记忆力和人像识别能力，能利用一张模糊监控录像截图，横跨八年时间辨认出这个人，查客醒自认做不到。
　　精神状况堪忧的朱莉是一位优秀的秘书，剥丝抽茧总结分析能力全面。就连脑子不太好的Melody也是很出色的特效化妆师和特技演员，跳三十楼不费吹灰。
　　都是很有用，又有弱点可以被拿捏住的人。
　　查客醒突然有个想法，他是否可以试着把郑姚这些红颜知己收集起来，像对其他人那样，恩威并施纳入囊中，以便将来为己所用呢？
　　望着严令玲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丽凤眸，查客醒又一次笑了起来。
　　他想，我能不能做得到呢？
　　………
　　见查客醒望着自己，虽然没说话，但神情平和，笑容还带着那么点欣赏的意味，严令玲也放松下来。
　　她想，她年纪比小男孩大，阅历也比这种温室娇养的公子哥多，人家已经用笑容示好了，那她也该有所表示。
　　“其实我不讨厌你的！我很佩服你，能把郑姚这种风流浪子迷得神魂颠倒，我甚至很感谢你，托你的福，我才能看到郑姚哭哭啼啼的样子，哈哈太搞笑了。”
　　严令玲笑着，又想起另一个画面。
　　曼哈顿的海滩上，二十三四岁，脱离了少年的青涩，彻底成长为一个性感男人的郑姚，一改往日的洒脱，胡子拉碴地叼着烟，满脸的颓然地望着落日。
　　“他毕业了，回CN了，我们遇到了……他装作没看见。”
　　那种求不得的落寞，严令玲只在郑姚脸上见过两次，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这么多年，离开郑姚的人也不少，从没见过他为谁牵肠挂肚，只有一个你……”严令玲本打算把这件事讲给小男孩听，但顿了顿，又不想说下去了。
　　因为那么一往情深的郑姚，说完那番话不到十分钟，就跟来搭讪的比基尼美女走了。
　　所以说，指望男人的深情不如驯条狗。
　　虽然眼前这位也是男人，但听郑程儿说，他纯情到被女孩抱一下就浑身发抖的地步，大概率只谈过这一段恋爱。也是很倒霉，情窦初开的年纪，就碰上了郑姚这张超强粘力蜘蛛网，挣扎了这么多年也没能逃出去。
　　“查客醒，你的要求，他做不到的。”严令玲叹了口气：“做为过来人，我劝你一句，不要相信郑姚精虫上脑时脱口而出的承诺，他做兄弟做老大做朋友，都无可挑剔，但做情人……就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整天纠结痛苦肝肠寸断，最后伤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得。”
　　严令玲觉得今晚的自己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善良好脾气，她有些理解郑程儿的话了，眼前这个小男孩儿，只要不摆臭脸，安安静静微笑的样子，的确让人心生怜惜。
　　而且……严令玲的视线落到了查客醒的胸前。
　　小男孩儿的脸蛋很可爱，看起来很文弱，但惊鸿一瞥下胸肌相当不错。
　　严令玲重新展露笑颜，她等着查客醒放低姿态，对她表示感谢，客客气气地接待她，然后夸她的首饰或者女儿。
　　她打算调侃他和郑姚几句，小男孩这么纯情，一定会羞红了脸，她就可以哈哈大笑说你真可爱，我给你讲讲郑姚小时候的糗事吧！我给你讲讲郑姚从CN回来不久，突然要请大伙吃烧烤，吃着吃着就抱着一盆小龙虾哇哇哭的倒霉样吧……我再给你讲讲我们背后叫你“跳三楼那个”都对你充满好奇的事吧……
　　然而……她等了一分钟，小男孩儿还是什么回应都没有。仔细一看，他脸上虽然挂着笑，但镜片后的眼睛明显不聚焦，似乎在发呆，不会她说了这么多，这家伙全都没有听到吧？！
　　………
　　查客醒的确没有听严令玲在说什么，他的脑子一瞬间就被各种收服她们的计划占满了。
　　但他很快意识到，他将事情想复杂了，其实这三个女人，某种意义上，是愿意被他收服的。
　　或者说，她们也很想收服他，她们很想将他拉进那个小群里，他的微信备注名大概就叫“跳三楼”。
　　查客醒的视线定格在严令玲的锁骨上，那里戴着一条卡地亚的项链。
　　他虽然没太听清严令玲在说什么，但他非常明白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只需问一句：
　　玲玲姐，你喜不喜欢我送的项链？
　　就这么简单。
　　Melody可以如法炮制，一个脑子不好的傻姑娘，把她当成一只智商不高的品种猫，稍微哄一哄，就会围着自己喵喵叫。朱莉心思更深，可是爱得太“伟大”，只需配合她演一演宽容主母与心机外室的戏码就行。
　　不难的，一点都不难的，不会比商场上的老狐狸难对付的。
　　他只要走出这一步，从此皆大欢喜，会迎来一个团圆美满的大结局。
　　杨姨都可以做到，那么他这个被杨姨的亲儿子盖章为“像妈妈”的人，也一样可以做到！
　　“首先，谢谢你的忠告。”查客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不需要。”
　　他做不到。
　　他永远做不到！
　　…………
　　“呵……你可真是油盐不进……”
　　严令玲愣了一下，瞬间觉得自己被耍了，再看查客醒脸上的笑，哪里是欣赏，分明是戏弄！
　　“再则，我知道你们私下叫我‘跳三楼那个’——”查客醒凝视着她，缓缓道：“但我从来不认为‘跳三楼’是一件可以被嘲笑的事。作为一个自幼谨慎，连三个台阶都不跳的人，跳三楼是我人生中的首次冒险，我为此感到骄傲，拒绝接受你们的调侃。”
　　“哈——突然翻脸就因为这个？”严令玲简直不敢置信，语气嘲讽：“你好歹是个有名望的成功人士，居然如此小肚鸡肠，几句女孩子的玩笑话，你也能记仇，你真是好意思——”
　　“严女士，你当年仗着孕妇身份，道德绑架陌生人，试图抢包子的时候，也非常好意思啊！”查客醒毫不留情地打断。
　　“那包子我让给你了——”
　　“最后，我要说的也是这个。”查客醒的语气加重：“包子不是你让给我的，是我自己排到的，是属于我的包子。我遵守规则，只拿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守规矩的人，从来都是你！”
　　“我不守规矩？你有什么规矩还能管到我——”
　　“他人的生活不要妄加评论，他人的隐私不可随意侵犯，他人的伴侣更不能亲——这些规矩，我相信幼儿园的老师都教过铛铛，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


第86章 有没有原谅过你
　　“你——”
　　严令玲被气笑了，她觉得今晚善心大发的自己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于是抬脚往外走。
　　擦肩而过时，又忍不住说：“查客醒，你对我耀武扬威有什么意义？”
　　“严女士，这么多年，你一直对你的‘后辈’耀武扬威，又有什么意义？”查客醒手握着门把手，垂眸微笑地看着她。
　　“我没有——”严令玲咬了咬牙，冷哼：“你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虚张声势吗？查客醒的笑容加深，他决定如果严令玲再喋喋不休，就让她见识一下自己有恃无恐的样子。
　　偷看老板监控这么大的把柄送上门，真当他不会利用吗？他的确不会告诉郑程，他可不想郑姚先为严令玲和郑程决战帝国大厦，但吓唬一下爱狗人士还是可以的。
　　严令玲沉默地走到了门外，但门板合上的那一刻，查客醒还是听到了她充满讥讽的声音：
　　“其实你不敢逼郑姚，因为你知道，真的让他选，你未必有胜算！”
　　………
　　查客醒迅速关上门，公寓里终于安静下来。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坐在了沙发上。这种没有意义的争吵令他很疲惫，还有一些懊恼。
　　他活了二十七年，不管心里怎么吐槽，的确从未对女性说过这么多没有风度的话。尤其是他心知肚明，严令玲没有恶意，她甚至说了几句……金玉良言。
　　郑姚的三个红颜知己，他更忌惮严令玲。
　　不仅因为她是他无法以恋人身份要求郑姚保持距离的朋友，更是出于……愧疚。
　　比面对Melody时更浓的愧疚。
　　尽管他不愿意面对，但事实就是，他曾做过严令玲和郑姚之间的，第三者。
　　十七八岁的郑姚，只有朱莉和严令玲两个女人，朱莉更像是情事导师的身份，郑姚和严令玲，是确确实实在恋爱吧！哪怕后来严令玲另结新欢，郑姚也没有怪罪她，甚至认下孩子，抚养孩子。
　　严令玲一定是郑姚人生中，有特别意义的人。
　　郑姚的三个红颜知己，他最忌惮严令玲。
　　不仅仅是因为愧疚……
　　安静的房间让查客醒觉得很压抑，郑姚不在的时候，他其实非常不愿意待在这间公寓里。
　　查客醒摸了摸手臂，来US后，健身就时断时续，这一周因为肋软骨挫伤干脆停止了力量训练，他觉得自己的手臂都变细了。
　　公寓不远就有一家健身房，他在想要不要去练一练。
　　余光瞥见地板上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查客醒起身走过去，捡了起来。
　　………
　　严令玲重重地踩着地面，气呼呼地走进电梯，看着镜面反射中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一把扯了下来。
　　她决定把查客醒列为她人生讨厌对象排行榜的第一名！
　　她真的非常非常讨厌查客醒，与郑姚无关，她早八百年前就不喜欢郑姚了！她不是来挑衅的，她的确是来接铛铛的——她最多存着一点，看看郑姚和他的小男孩过着什么样生活的八卦心理。
　　但她没有恶意啊！
　　她不明白查客醒为什么要如此的冷漠不近人情，他可以在郑家人面前摆出柔顺乖巧的样子，面对她们却冷硬得像一把冰刀！
　　她本来是想和查客醒做朋友的，就像她和Melody那样。
　　当年Melody多可爱，郑姚去CN后，Melody一直围着她转，问她郑姚是什么样的人，郑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她那时和季升宜在一起了，出于愧疚，她在郑姚回US后一直给Melody当僚机，最终帮小姑娘追到了郑姚。
　　她才没有对郑姚的女朋友们耀武扬威，她严令玲向来都是别人对她一分好，就可以回报十分的人！
　　她今晚对查客醒说的话全是肺腑之言，她甚至觉得自己交浅言深了。可是那家伙居然完全不领情，还说什么“他人的生活不要妄加评论”——好，她不评论，她等着查客醒痛哭流涕地后悔没有听她的“忠告”的那一天！
　　电梯来到负一层，严令玲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路过一辆特斯拉——是早上郑姚开过来接铛铛的那辆。
　　严令玲停下脚步，站在车前，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玩手机的郑姚，得意地笑了起来。
　　………
　　霸道总裁查客醒与贴心秘书小荷的故事，要追溯到八年前。
　　小荷的妹妹患有一种非常罕见的疾病，八年前，她成为了CN唯一针对这种病设立的专项公益基金的首批受助者，成功接受了肾移植手术。
　　那个专项基金的出资人，就是年仅十九岁，还在LON留学的查客醒。
　　四年半前，大学刚毕业的小荷通过校招进入查氏传媒，只工作了一年，就被查客醒选中进了他的秘书处，又一年，直接提拔成了第一秘书，简直是坐火箭的晋升速度。
　　两年半以前，小荷，就是查客醒的第一秘书。
　　小荷的妹妹术后恢复良好，现在与健康人无异，正在京市某高校读研究所，她名下有一个海外账号，套了几层壳，在维尔京群岛注册了一家公司。
　　两个月前，郑姚和查客醒从公海回来不久，这间公司订购了一批瑞士银行金库级别的机械密码锁，规格多样，数量超过百个。那名黑客根据线索继续追踪，最终发现这批机械锁被运往的目的地——位于LON郊区的一座久无人居的庄园。
　　庄园的产权持有人，既令人意想不到，又觉得一切有迹可循。
　　这座庄园建成已有三十年，前任所有者是一位姓孔的女士，她已于七年前离世，之后这座庄园便由她的儿子继承。
　　她的儿子，姓庄！
　　……
　　郑姚脸色阴沉地看着手机，直到车窗被敲响才猛地抬起头。
　　“玲玲？”郑姚按下车窗，“你怎么……你是刚来还是？”
　　半个小时前，他将铛铛送到她家楼下，季升宜下楼来接，只说了调查小荷的情况，没说玲玲不在家，更没说她跑到自己的公寓来了。
　　“郑姚啊郑姚……”严令玲很是轻蔑地打量着他，嗤笑：“我还以为你们的感情有多么如胶似漆呢！这才在一起多久啊，你就躲在车库里玩手机都不回家……我真是高估你，也高估那个小男孩儿了！”
　　郑姚收起手机，推开车门下来。
　　“你刚去我家了？”他的声音有些哑，“你和查客醒说什么了？”
　　“我问他是不是要给跟过你的女人钱，他说可以给我一千万……”严令玲冷笑：“一千万啊！我现在后悔没和你多睡两年，不然还能提一提价码！”
　　“严令玲……”郑姚深吸一口气：“你是专程来找茬的吗？”
　　“是他找我的茬！”严令玲愤怒地说：“他在你和你家人面前表现得温柔体贴，那都是装的，他其实尖酸刻薄的不像个男人！”
　　虽然心思纷杂，但郑姚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居然说我没规矩——他拽什么啊？你有多少女朋友，哪个见到我不叫一声玲玲姐，Alice对我都客客气气的，他凭什么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郑姚收敛笑容，低声说：“他不一样……”
　　“他有什么不一样？他除了是个男的，有什么特别吗？”严令玲说完，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凤眼都亮了起来。她一只手搭上郑姚的肩膀，暧昧地按了按，笑着说：“郑姚，我非常建议你多找几个男孩玩玩，你也许会发现，你根本没有收心，你只是弯了而已！”
　　郑姚拨开严令玲的手，脸色阴沉：“你可以走了，没事别来找我了。”
　　“怎么，重色轻友到，连我都要避嫌的地步了？”郑姚沉着脸的时候，Melody会害怕，Julie姐会顾忌，甚至郑程郑许都不敢招惹，但她严令玲小时候就不怕，现在更不会怕，“郑姚，你别忘了，你对不起的第一个情人，不是他查客醒，是我严令玲！”
　　郑姚看着她，认真地问：“你要我和你说对不起吗？”
　　“不需要，我已经报复你了！”严令玲仰着头，满眼得意：“在那个烧烤摊，你抱着我哭了一宿，说还是我好，不会一声不响地跑掉，你从此不再喜欢别人，只有我和Julie姐的第二天早上，我告诉你，我怀孕了，孩子不是你的……哈哈哈哈，你那时的表情我现在还记得，够我爽一辈子了！”
　　郑姚沉默了一会儿，唇边泛起苦笑：“玲玲，你怎么也开始翻……”
　　他骤然止声，目光转向安全通道的方向。一个穿着棕色外套的高大身影站在不远处，不知来了多久，听了多少。
　　郑姚今晚的警惕性降到了最低点，严令玲站在车前他没察觉，查客醒来到了停车场，他也没能及时发现。
　　见郑姚看过来，查客醒便缓步走近。
　　原本还在笑的严令玲立刻瞪圆了凤眼，神经紧绷，进入战斗状态。
　　她之前被这家伙突如其来的变脸搞得措手不及，才会被一通抢白怼得哑口无言。如果这家伙接下来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再吃亏了！
　　查客醒走到两人面前，先垂眸看向严令玲，一只手抬起，展开，轻声说：“严女士，你的耳环。”
　　他的掌心上放着一只铃铛耳坠。
　　严令玲仰头看着他，查客醒脸上还挂着那种似有若无的笑，她之前觉得很刺眼，此刻，意外发现这笑容顺眼了几分。
　　仿佛眼里的嘲讽，又重新变回欣赏。
　　奇怪的家伙！
　　严令玲拿起耳坠，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
　　她似乎从没见过查客醒与郑姚同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现在才发现，这两人居然一样高。
　　回想起她在视频监控中看到的最后画面……她没骗查客醒，她的确看到查客醒将郑姚推到桌子上，就立刻关掉了。
　　严令玲继续向自己的停车位走，上车启动，驶出地库时，发现那两人依然站在原地。
　　严令玲突然想到，她有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对郑姚说。
　　“当年的事，我报复你了，我也原谅你了……但你应该去问问你的小男孩儿，有没有原谅过你。”她想和郑姚这么说来着。
　　………


第87章 再度爱上查客醒
　　地库的顶灯洒落在查客醒的头顶，在柔顺的头发上镀了一层光晕。他那张白皙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明明近在咫尺，也戴着眼镜，看向郑姚的目光却有些失焦。
　　查客醒很高，和自己一样高，但郑姚偶尔会觉得，阿醒还是个宝宝。阿醒今天下午和铛铛在沙滩盖城堡时，笑容非常烂漫，郑姚很喜欢阿醒这么笑，但来了US之后，他的笑容就越来越少了。
　　“如果玲玲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可以发泄出来。”郑姚说：“怎么发泄都行。”
　　查客醒眨了眨眼，好像才回过神，嘀咕：“还有一个月……”
　　他们的计划是在US待到十二月底，新年之前回CN。
　　“好累啊……”查客醒直视郑姚，一字一句地说：“我那天提的要求，是认真的。”
　　“什么？”郑姚满脑子都是沙滩上的大宝宝和小宝宝，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查客醒提出的要求是什么。
　　你可以不再见任何一个和你有过肉体关系的女人吗？
　　那天查客醒这么说，然后他回答……
　　“阿醒，我做不到。”
　　此时此刻，他仍旧这么回答了，没怎么犹豫，直接拒绝了。
　　那天阿醒被他的回答激怒了，今天……
　　“你再考虑一下，我并不想下最后通牒。”今天的查客醒很平静，说完这番话，转身往电梯走。
　　郑姚跟上去，走了两步，想起车里还有东西，又返回去取。拿了再回头，电梯门已经关闭，阿醒没有等他，自己上去了。
　　看着手里打包好的金枪鱼牛油果塔塔，郑姚无奈地笑了笑。送铛铛回家的路上，他特意绕道去买，他担心送完铛铛再回来，这家店已经关门。
　　阿醒很喜欢这家店的塔塔，因为酱料调得清淡，没什么味儿，今晚的火锅阿醒没吃几口。
　　郑姚干脆走步梯上九楼，来到门前抬手要敲，发现门虚掩着。走进去，客厅里空空荡荡，沙发上放着外套，查客醒应该进卧室了。
　　看来是气得不轻……今天很难糊弄过去，是否要下最后通牒，是准备视今晚谈判的结果而定吗？
　　将塔塔放在餐桌上，郑姚从柜子里翻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上，戒烟两个月，他居然连打火机都找不到。
　　而这两个月，查客醒似乎一直在为下最后通牒之后做准备。
　　郑姚想起两个月前在医院，他主动挑起的那场争吵。他当时看出查客醒在憋大招，以为他不是要发飙就是要跑，现在想想，自己真是目光短浅，看轻了小混球儿。
　　最终也没能找到打火机，郑姚只好去厨房，打着燃气灶，抽了张广告单引火，点着烟。
　　这一个星期，查到的信息有限。季升宜说小荷背后必定有资深的财务专家和黑客高手在指导，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注销旧账户，甚至注销旧公司，把整个资金链的线索斩断。这导致往前追踪非常困难，要查到两年半以前的资金流向，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目前这个账户已经被锁定，只要没注销，再有异动很快就能知道。
　　所以现在说不准，这座庄园是多年前就精心准备好的，还是公海回来才开始改造……郑姚觉得，如果是后者，两个多月只装了锁，进度未免太缓慢，所以，更可能是对原有门锁的更换。
　　机械锁……这是上次智能锁被破解，吸取到的教训吗？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没有变，查客醒从未停止喂养他的野兽。
　　那场争吵中，查客醒说自己变了，自己已经不是十六岁时候的阿醒了。郑姚那时不认同，但此刻觉得查客醒说得没错，毕竟十六岁的阿醒是个自以为瞒天过海，其实被他一眼看穿的小混球儿。
　　而现在的查客醒，心思缜密、深不可测，甚至，不择手段。
　　郑姚吐出一口烟雾，忍不住笑起来，深不可测的查客醒很性感，不择手段是优点，但如果冲着自己来，那就不太好办了。
　　那次争吵，查客醒还问他为什么爱自己……他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了，不是他不想认真回答，是他真的不知道。
　　这种无聊的问题从来没在郑姚的大脑里出现过一秒，他从小到大，做什么事情都不问原因甚至不在意对错，只问自己想不想。
　　他想爱查客醒，想得到查客醒，就这么简单。
　　只有查客醒这种循规蹈矩长大又突然叛逆的乖宝宝，才凡事都要找原因。
　　据说接吻会分享体内的菌群，两个人就会变得越来越像。
　　郑姚怀疑自己是被查客醒不戴套子搞多了导致什么“刨根问底”属性的细菌侵占了大脑，才会在这里思考“变没变”“爱不爱”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一根烟吸完，郑姚连烟灰缸都找不到，只能把烟头丢进卫生间的马桶。
　　按下抽水马桶的时候，郑姚觉得查客醒的脑子也该好好冲一冲，整天翻账本算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他哪年哪月哪日和那个女孩在哪约会过……他自己都忘记了，查客醒还跟反刍动物似的，没事就把那些废料翻出来嚼一嚼。
　　今晚也是，玲玲不管说什么那都是过去式了，难道比他们经历的现在还重要吗？
　　还有严令玲也很搞笑，说什么多找几个男孩试试……他为什么要找其他男孩，他又不是没被男的追求过。初中时有傻逼对他图谋不轨，被他揍到不能人道。在CN也被男的要过微信，他都是撒腿就跑。
　　这么多年，除了记忆中的小美人，这个甩了他三次的小混球儿，他对任何男人都没兴趣。
　　实在懒得想这些破事，郑姚又把手机掏出来，点开那几张无人机航拍的庄园照片，细细地看了看。
　　从外表看，这所庄园很陈旧，似乎很久无人打理……不过内部一定别有洞天，最起码不会比CN那栋关了他两个星期的别墅差。毕竟查客醒这么爱他，计划长久囚禁他的地方，定然装修得舒适又豪华。
　　郑姚考虑要不要派几个人去一趟LON，进入这个庄园内部查看一下。不过以查客醒的谨慎，这个庄园肯定密布着监控设备，没准还有远红外线之类的高科技。
　　一旦打草惊蛇，那个账户和公司八成会被注销，地点都会转移，之前查到的一切就作废了。
　　郑姚把塔塔拿出来，装在盘子里，忍不住又笑起来。
　　他觉得自己百分之百是被查客醒的细菌入侵了，怎么也变得“谋而后动”起来？按照他的行事风格，知道有人在谋划绑架自己，那肯定毫不犹豫地重拳出击，一边把幕后主使抓起来严刑拷打，一边把什么堡垒庄园都炸成残渣。
　　可是……他又不能这么对查客醒。
　　他甚至想，没准，是我想多了呢？
　　没准阿醒就是习惯成自然，定期维护那个庄园，并没有伺机而动。
　　郑姚之前装不知道，就是想给阿醒留一个秘密基地，让阿醒把野兽关在一个自己觉得安心的地方。
　　但现在，有个“最后通牒”悬在头顶，他实在担心哪天一睁眼，就像上次一样，已经躺在阿醒的“堡垒”里了。
　　…………
　　卧室里亮着温馨的橘色壁灯，浴室里传来水声。
　　郑姚将盛放着金枪鱼塔塔的盘子放在床头柜，直接坐到床上，他裤子上沾满沙子，一坐都弄到床单上。郑姚发现这点立刻站了起来，他不是故意把床搞脏，但他知道查客醒看到只会默默地换床单，绝不会抱怨一个字。
　　一起生活这半年多，查客醒没有因为任何一件生活中的琐事责怪过他。他把穿过的袜子扔到查客醒准备戴的领带上，他把可乐洒在查客醒的笔电键盘上，他好几次把查客醒的眼镜压坏了，他的烟头还把查客醒的头发点着了一回……
　　他从小就不拘小节乱七八糟，亲妈打，养母骂，哥哥姐姐教训，连Julie姐都说过他很多次，查客醒却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查客醒只会微笑着洗袜子、修电脑、换眼镜、剪头发。
　　他必须承认，和查客醒在一起这半年多，是他有生以来，日常生活最舒适的时光。
　　水声停止，查客醒手里拿着一条大毛巾走出来。他虽然穿着睡衣，但扣子没系，头发也没吹。这有些反常，以往从浴室出来，他都把自己以及浴室收拾妥当了。
　　“你等会再洗，我洗时开了暖风，水汽很大，有点闷，等换完气再洗。”
　　查客醒说完，郑姚才明白反常的原因。以往都是他先洗，查客醒后洗，所以查客醒会慢慢地收拾自己，整理被他搞得一团糟的浴室。
　　明明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在一起半年多，查客醒已经成了无比称职的家庭煮夫。
　　郑姚往前迎了两步，拉着查客醒的手，将他按坐在床上，顺手抄起大毛巾罩在他头顶，难得地帮他擦起头发来。
　　一边揉搓一边想，现在阿醒在外人面前十成九稳老谋深算，在自己面前还是挺笨的，有一次洗完澡出来没戴眼镜，绊倒腹肌轮摔了个狗吃屎。
　　可是转念又一想，腹肌轮是他用完乱放的，阿醒摔倒后连一句“下次收好”都没说。
　　查客醒对他无限包容，大事小情全不在意，就只有一件事，查客醒永远过不去。
　　“别擦了……头要拧掉了……”
　　毛巾下传来查客醒闷闷的声音，郑姚掀开毛巾，俯下身，看着被他蹂躏得可怜巴巴的查客醒。
　　粉白的小脸，睫毛上挂着水珠，杏仁眼里都是雾气，秀气又精致的鼻子，红润润肉嘟嘟的嘴唇。
　　与十六岁时，一模一样。
　　十六岁的查客醒，是他最忠诚最贴心的跟班小弟，十六岁的查客醒虽然经常偷偷翻他白眼，但是下一秒就会凑过来任他奴役。
　　十六岁的查客醒，不会拿这些破事烦他，只要他说一句“不会和小X去开房”就会相信然后乖乖让他亲……可是十六岁的查客醒，会一声不吭的，从CN跑到LON。
　　这么想想，还是现在的查客醒好一点。
　　至少放大招之前，会先下“最后通牒”。
　　其实郑姚不太回忆他们十几岁的事情，他是个活在当下的人，只考虑今天的感受，连昨天的事他都懒得想。
　　但今天，查客醒的细菌一再干扰他，他居然真的开始想，我到底是怎么爱了查客醒这么多年的？
　　十六岁的查客醒不辞而别，他悲愤交加，但也就一年多，回US时已经死心。唯一一次难过，是阿醒生日，他们在烧烤摊相遇那个日子，他抱着玲玲大哭一场……结果被那女人笑到如今，再后来好像也不怎么会想起阿醒了。
　　如果十八岁的查客醒出现在唐人街，看起来泯然众人甚至面目可憎，郑姚觉得自己是不会去追的。
　　但十八岁的查客醒清风朗月身姿挺拔，笑容温暖和煦，揉那个小娘炮头发的动作都闪着圣洁的光芒。
　　十八岁的查客醒简直比十六岁的查客醒还漂亮，青涩又性感，甚至还会哭……十八岁的查客醒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全是为他郑姚而流的眼泪。
　　所以查客醒红着眼睛问可不可以做的时候，他尽管还在生气，依然同意了。甚至都没有产生搞阿醒的念头，哪怕那两年他做过的所有与阿醒相关的春梦里，他都是在上面那个。
　　他记得阿醒是1，他得让阿醒快乐，他得让阿醒的第一次就爽得离不开他……
　　在古玩店二楼那一天一夜，处男开荤的查客醒只有一身蛮力和持久力，搞得他很痛，一点都不爽，他所有的兴奋点，都来自看着在他身上挥汗如雨的查客醒的满足感。
　　他想，小混球儿，我这回还不迷死你！
　　现在回忆起来，恍然发现，他是那个时候，重新爱上十八岁的查客醒了。
　　一见钟情，就像他走进那间乱哄哄的教室，十六岁的查客醒从练习册里抬起头看他的时候一样。、
　　一瞬间，周围的嘈杂都消失了。
　　然后，十八岁的查客醒，就真正地成了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人渣！
　　提裤子就跑……居然提裤子就跑！他现在回忆起那时候的不敢置信，都有揍查客醒一顿的冲动。
　　他趴在床上等，他把头埋进枕头里，羞涩又甜蜜地等待查客醒回来，等了一个多小时，身体都等凉了，床铺也没了余温。
　　他冲去布鲁克林的别墅，想翻窗爬进去，但他屁股很疼，走路会疼，抬腿更疼，其实站着也疼，但他还是站在院子里等了十几个小时。
　　他完全想不通，前一刻还在温柔亲吻他的阿醒，为什么会抛弃他？
　　今年三月份，查客醒来唐人街，他们吵架的时候，他说过一句气话：“怪我活儿不行没伺候好查二少吗？”
　　其实那不全是气话，那就是二十岁的他在被小混球儿连续抛弃两次之后，站在院子里无助地等待时，一遍又一遍问自己的话。
　　我到底哪里不好，阿醒为什么要抛弃我？
　　他恣意纵情地活了这么多年，人生唯一一次与“卑微”二字相关，发生在等待查客醒的十几个小时里。
　　要不是那场意外的绑架案，导致他昏迷了两三天，醒来后被老头看着不许他乱跑，他毫不怀疑，他会追去LON或CN。他甚至想弄死查客醒，他那时觉得，阿醒就是个玩弄他的人渣！
　　他其实恨了好几年，因此也好几年没去过CN。
　　后来无意中看到一则查氏传媒的新闻，查客醒留学归来，出任什么新媒体部门的高管，附上了一张照片，戴着个眼镜，面无表情，不太像当年的阿醒。
　　那一瞬间，他就不恨了。
　　他想，可能查客醒就是不想当同性恋吧！CN的环境和US又不一样，人家有大好前程，人家有千亿家产，小美人认真学习每天做题，是为了继承家业大展宏图，可不是为了跟小流氓搞基。
　　虽然还有怨，但确实不恨了。
　　不怪阿醒。
　　不久后他也回CN开公司，在酒会上，终于见到了分别四年的查客醒。
　　居然比那张傻了吧唧的照片好看一万倍！
　　远远望过去，查客醒的变化非常明显，戴着眼镜，气质成熟，笑得十分假正经，明明变成了他最讨厌的虚伪的精英，但他偏偏又觉得——这个小混球儿怎么装逼也装得这么鹤立鸡群。
　　他们两个的公司业务很难有交集，但他每年都会找个机会和查客醒出席同一个应酬场合。每年看一眼，每次心里都想，小混球儿越长越漂亮了。
　　心里痒痒的……很喜欢。
　　但也就这样了，也没喜欢到上赶着找操的地步，他还没那么贱，他不想被这个道貌岸然的混蛋耍一次又一次了。
　　于是一晃又过了四年，只看了四眼。
　　他早已死心。
　　直到查客醒打电话向他求助——他已经好多年没听到阿醒的声音了。
　　“郑姚你好，我是查客醒。”
　　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比年少时低沉了一些，是温和的中音，干净、透明，好似最甜美的山泉，听得人口干舌燥……明明说着性命攸关的急事，语气还是不疾不徐，尾音带着一点点颤，在他鼓膜上弹琴。
　　依然让他心动的声音。
　　肯尼迪机场出口，查客醒坐上他的车，视线相对的一瞬间，他就看出，小混球儿还喜欢他。
　　他对着查客醒吹气，说“怎么不叫我姚姚了”，查客醒的睫毛一直在颤。
　　他对着十六岁的查客醒说“哥带着你飞”，查客醒是这副表情。
　　他对着十八岁的查客醒说“好久不见”，查客醒也是这副表情。
　　查客醒……一直喜欢他。
　　在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那些绑匪时，他心里想，小混球儿快跪下对我感激涕零痛悔前非吧！可老子已经不会再理你这个始乱终弃的人渣了！
　　结果一扭头，他看到查客醒打着伞从车里下来，每一步都走得气定神闲，每一个脚印都落在他的心里。
　　他立刻点了根烟冷静一下，毫不夸张地说，他当时就起了反应。
　　那天在郑程公司的会议室，查客醒说，重逢时穿的衣服是精心挑选过的……郑姚回忆了一下，深蓝色的羊绒大衣，同色系更深一点的西装，金丝边眼镜，头发没有往后梳。
　　不得不说衣服选得很好，足够让他再一次一见钟情。
　　他就是这样，翻来覆去的，一直重新爱上查客醒。
　　想通这一点，郑姚的心情豁然开朗。
　　因为他知道，就算今天他们吵翻天甚至动手，赌咒发誓老死不相往来，下一次见面，他还会再度爱上查客醒。
　　……


第88章 你必须选
　　郑姚摸了摸查客醒还潮湿的头发，另一只手抬起查客醒的下巴。四目相对的一刻，郑姚突然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好好地吻一吻他的阿醒。
　　铛铛说阿醒的嘴巴像樱桃，他今天还没有吃到。
　　呼吸即将交融的一刻，查客醒抬起眼眸，嘴唇掀动，他说：“郑姚，我是认真的。”
　　郑姚的肩膀无力垂下，头偏到一边，脸颊贴着查客醒的耳朵，不断地深呼吸。
　　“阿醒……”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其他女孩我早已经不再联系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查客醒也偏头，睫毛勾起了郑姚的发丝，“不要见她们了，行吗？”
　　“不行……阿醒……不行……”郑姚直起身，垂着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烦意燥、无能为力。
　　他没有一丝一毫，想和她们保持肉体关系的念头，可是他无法对她们提出那样绝情绝义的要求。他……辜负过这三个女人，只有这三个女人主动和他切断往来的份。
　　他觉得查客醒在钻牛角尖，他知道阿醒这段时间一直在压抑自己，可是他同样在克制着各种情绪。
　　郑姚从来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查客醒算是他的例外，但此刻，这份例外的额度也要耗尽了。
　　“阿醒，我已经骗了她们了，我不想骗你。”郑姚又一次托起查客醒的下巴，直视他没有戴眼镜，有些不能聚焦的眼睛，“做不到的事情，我不能承诺你！”
　　查客醒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郑姚能感觉到，他很伤心。
　　“你其实不仅不想我见她们，你连我的大妈小妈我的兄弟姐妹，你都不想我见吧？你甚至不想我回US来吧？”郑姚索性说到底：“你一下飞机，我就觉得你不开心。你一进这间公寓，我就觉得你在压抑自己。我以为你能慢慢调整过来，但现在看来，你已经忍不下去了。”
　　查客醒仰视着他，没有否认，沉默了一分钟，开口：“我不会阻止你和家人见面——”
　　“她们现在也是我的家人！”郑姚斩钉截铁地说。
　　………
　　查客醒不再说话了，他微微扭头，躲开了郑姚的手，然后在床头柜摸到眼镜，拿起来时没注意，将塔塔碰到了地上。
　　“抱歉……浪费了你的心意。”查客醒戴上眼镜，打算收拾一下。
　　郑姚的声音又响起：“她们……”
　　“我不想听。”查客醒飞快地说：“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你们之间的任何故事。”
　　“阿醒，我没有要和你讲故事，我是要告诉你，你以后要面对什么。”
　　查客醒转回视线，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郑姚。他想，郑姚终于要和我摊牌了吗？
　　郑姚直截了当地说：“在Melody一切都好的情况下，我不会去见她，但她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会管。Julie姐为我家里人工作，我没有办法避嫌，我只能承诺你，我只把她当亲姐姐，同样，她有什么事情，我也会承担起弟弟的责任。玲玲更不必说，我和她早已是朋友，何况她是我干女儿的亲妈，我不可能和她断了联系。”
　　查客醒垂下头，他突然觉得颈椎很痛，仿佛引力变成了原来的十倍。
　　他轻声问：“若她们有了其他归宿，你也要管吗？”
　　“如果她们需要的话。就像玲玲已经有了归宿，但如果季升宜再一次对不起她，我还会管。”
　　查客醒双手攥着睡裤，又问：“要管多久？”
　　“我活着就会管。”郑姚的声音很平静，但很坚定。
　　查客醒真的不想听郑姚与红颜知己们的故事，但是，这一刻，在或许要被摆上天平前的一刻，他决定问了。
　　他得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分量，让郑姚做选择。
　　“严令玲为什么说你对不起她？”
　　郑姚沉默了几秒钟：“我不想提……”
　　“她和朱莉，都是怎么开始的？总不能是同时吧？”查客醒对抗着引力，勉强地抬起头：“你……爱过她吗？”
　　“阿醒，我那时不懂什么叫爱。玲玲平时对我很凶，却突然向我告白……我只能说，我很高兴，然后……我把她带回阁楼……”郑姚缓缓地说：“我和她说，我没做过，我很想做，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明明说从没带人回去过夜！”查客醒顿觉浑身发冷：“你又骗我——”
　　“没做成，郑杨突然冲上来踹门，说床的声音影响他温习功课了……玲玲很尴尬地跑了，之后我们吵架，她说分手，我们冷战了一段时间后……”郑姚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郑程带我去散心，然后……我就和他公司新来的秘书姐姐发生了关系。但我后来才知道，Julie姐的父母欠了很多赌债，她本来是不愿意的……”
　　查客醒瞬间明白，朱莉是郑老色魔为了安抚因为失恋而烦恼的弟弟特意安排的女人。
　　“你……”查客醒咬紧牙关，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一家子垃圾！
　　他明白严令玲那句“精虫上脑时的承诺”是什么意思了，他更加懊悔，严令玲真的不是来挑衅的。
　　查客醒将目光投向柜子，那里放着洗好叠整齐的床单……他们之后又回去了两次，他第二天都会把床单带回来洗干净，下次去的时候再拿过去。
　　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后来呢？”
　　“玲玲又来找我，她说不想分手，Julie姐说她不介意……玲玲让我选，我选不出来，我说都喜欢……玲玲也就接受了。”
　　查客醒简直哭笑不得。
　　严令玲的人设还真是多年不变，总是在“吃了吐”……可是那能怪她吗？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经历了如此尴尬的初次，与男友吵架时冲动地说分手，没过多久，说会对她负责的男孩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朱莉也是，不介意……始终如一的主母风范。
　　查客醒又问：“这件事过了多久，你来CN？”
　　“半年吧。”
　　“然后又看上我这个学霸了？”
　　“是！”郑姚居然笑了一下。
　　查客醒也笑，原来他不是小三，他是小四。他越发觉得，今天与严令玲耀武扬威的自己像个小丑。
　　“那你……”遇到我的时候，懂得什么是爱了吗？
　　查客醒没敢问出口，深吸一口气，继续。
　　“Melody呢？你承诺了她什么？”
　　“我答应她，不会主动甩掉她。”
　　查客醒蹙眉，这个承诺很不合情理，如果是郑姚主动追求她，还勉强可以解释。但Melody在CN时说过，一直是她追求郑姚，她主动说不在意，郑姚还是多次拒绝了她。
　　“为什么会做这个承诺？”
　　“……”谈话开始，郑姚就一直垂眸看着查客醒，但这一刻视线移开，“我不想说。”
　　查客醒立即意识到，“和我有关吗？”
　　郑姚望着床头的壁灯，沉默。
　　理智告诉查客醒，对辜负了严令玲和没发现朱莉并不情愿的事情，郑姚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却对Melody的事缄口不言，他就不该再追问。
　　可是他的理智，又一次离家出走了。
　　“告诉我！”
　　浴室里换气扇的声音停止，卧室寂静无声。
　　“你应该发现了，我从来不和我帮助过的女孩好，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事，我不希望她们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或者有什么报恩的想法……”
　　查客醒轻轻点头：“只有Melody是例外……”
　　“我当初因为这个原因拒绝了她，但她执着地天天跟着我，她总能找到我……”郑姚的声音很哑：“Melody是她后起的英文名字，当年大家都叫她……阿星……”
　　查客醒一瞬间汗毛倒竖。
　　朱莉柔软的声音回荡在耳畔：“他一直叫阿醒……”
　　郑姚低沉的声音也响起：“古玩店那夜之后，你又跑了，有一天我喝多了，我叫……”
　　“不要再说了！”查客醒大吼一声，抓起什么东西扔了出去。
　　盘子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也许有人会因为……情人把别人当成了自己而感动，但查客醒丝毫没有那样的念头，反而，一想到那个情景，他就觉得恶心！
　　他被动的成了小四，现在，又被动的成了酒后乱性的恶俗故事里，伤害一个女孩的帮凶。
　　他望向郑姚，声音颤抖：“Melody知道吗？”
　　“我没告诉过她，但我猜她多少有些感觉吧……她之后就起了英文名。”郑姚终于将目光移向查客醒，声音喑哑：“阿醒，对她们三个，我于心有愧，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查客醒点了点头，的确，这种“故事背景”下，他再逼迫，就继把大侠变成大骗子后，又把大侠变成了人渣。
　　但他毕竟是永远清醒的查客醒，是运筹帷幄的查总，他觉得，一定还有其他可以折中解决的方法。
　　查客醒仰起头，缓缓开口：“郑姚，照顾有很多种方式，你可以考虑我的提议……我给她们钱，一千万不够，一亿可以吗？”
　　郑姚拧起眉，秋水一般的眼眸中，与第一次听到给钱时一样，再一次凝聚了焦虑与忍耐。
　　查客醒抓住了郑姚的小臂，轻轻晃了晃，“你……你去问问她们，也许，她们愿意接受呢？”
　　“我不会去问这种羞辱人的问题。”
　　“对不起，我并不想羞辱她们……”查客醒放开手。
　　他一个小四，一个外室，一个帮凶，有什么资格羞辱她们呢？
　　………
　　现在天平那一端的情况已经明了，被辜负的初恋、身世坎坷但深情无悔的女人以及睡错了的痴情少女。
　　那他是什么呢？
　　只因身在国际学校才显得稀奇，让小流氓产生了遐想的学霸。
　　虽然很轻易就上了钩，却没让满脑子都是那种事的小流氓得手就跑了的乖宝宝。
　　再度偶遇时不由分说就搞了一天一夜，开启了风流少年另一方面的需求，但提裤子就跑的小渣男。
　　然后就是去年的再重逢……一直若即若离，几次三垒都没能成功，诉说心事深情告白，又毫不留情地甩了浪荡大佬的白月光。
　　横跨十一年，一次次的求而不得叠加在一起，终于使郑姚爱上他，并在他的要求下，忍痛放弃了如云美女。
　　这么想，郑姚对他，已经足够重情重义了。
　　郑姚又没有要三妻四妾，郑姚只是想照顾红颜知己一生一世而已。
　　他真的应该知足，不该再得寸进尺。
　　他很清楚，那三位红颜知己，代表的不仅仅三个女人本身，更是郑姚风流情史的缩影，是他决定“退隐江湖”后，唯一留下的那把多情剑。
　　这样的分量，真的摆上天平，他能赢吗？
　　就像严令玲说的，他其实不敢真的逼郑姚，他心知肚明，他……赢不了。
　　不要自讨没趣了。
　　那么他要接受吗？
　　“如果我说……我不能接受呢？”查客醒站了起来，他们一样高，近距离下，视线与呼吸，混乱地纠缠在一起。
　　查客醒问：“你要怎么选？”
　　郑姚直视着他，不躲闪，却无法给出答案：“我没办法选。”
　　“你必须选。”
　　……


第89章 月球的正面与背面
　　郑姚沉默。
　　也许十分钟，也许半个小时，或许很长，或许只有几秒。
　　查客醒闭上了眼睛。
　　他发现如今的自己，已不像半年前，拥有与郑姚对持的勇气。
　　郑姚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操纵了他的心……贪婪、怯懦，他上了赌桌，押上了全部，他已经梭哈，他无法离席。
　　那么，他也要妥协吗？
　　接受存在着那样一把多情剑，接受在未来的生活中，始终潜藏着三枚不定时的炸弹。随时会有一通电话，一场意外，一位突然出现的倩影，把郑姚带回到这些和他有过肉体关系，有过爱恨纠缠的女人身边去。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不会每天都发生，大概一年也就一两次而已。
　　何况，郑姚现在只爱他一个，连朱莉都说，郑姚真的很爱他……
　　寒意如一条冰冷的蛇，沿着他的脊背缓慢爬行。
　　查客醒的大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似乎陷入了一个，可能许多人都曾踏入的“陷阱”。
　　朱莉在郑姚身边陪伴了整整十二年，她必定曾向许多女孩讲过“郑姚很爱你”，描绘郑姚因为失去她们痛苦不堪的情景……也许，很多原本无法接受的女孩，就这么被蛊惑，就这么放弃了自尊，如他刚刚一样……
　　有没有可能，这是一场配合默契的……狩猎？
　　查客醒的整根脊椎突然弯下，巨大的引力足以将他拉入地心。他重新坐回床上，身体九十度对折。
　　“阿醒？”郑姚立即蹲下，炽热的手掌搭上查客醒的后背，重重地抚过，赶走了那条蛇。
　　郑姚的声音很紧张：“你怎么了？”
　　“没事了……”查客醒的脸贴着自己的膝盖，睫毛轻颤。
　　不是这样的，不可以这么想！
　　他非常明确，郑姚不需要这样的手段，即便朱莉有这种想法，郑姚也绝不会认同，这绝不可能是一种配合……不，朱莉也没有，他不能毫无证据的恶意揣测。
　　查客醒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居然会产生如此龌龊的想法，他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了，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也许，他得去一趟LON……
　　五年前那场特殊的治疗，可能到了时效。
　　去LON……
　　“阿醒……”郑姚从侧面抱住了他。
　　郑姚的臂展很长，胸膛宽阔，足以将他整个身体都纳入怀中。在LON的日子，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他多么渴望这一双臂膀能紧紧地抱住自己。
　　郑姚单膝跪在地上，头抵在他的后颈，低低哑哑地叫他的名字：“阿醒……阿醒……”
　　听着郑姚的呼唤，感受着郑姚的心跳，查客醒的状况竟然真的就得到了缓解，比以往都快速地平静下来。
　　这是一条会让他溺水的河，他从来都知道，可是他灵魂，他的肉体，他的心灵……是如此需要沉溺在河水里，不管有多冰冷。
　　查客醒深吸几口气，感觉好了一些。
　　他的身体动了动，郑姚的手臂略微放松，但没有移走，他在郑姚的怀抱里直起腰，抬起头。
　　郑姚高耸的鼻尖磨蹭他的头顶，干燥的嘴唇亲吻着他的额头。
　　“我知道这段时间，她们一直招惹你，让你很压抑，这全是我的问题，是我太纵容她们了……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以后绝对不会了。阿醒，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查客醒虚靠在郑姚的肩头，目光紧盯着郑姚上下滑动的喉结，牙齿无意识地磨蹭，最终开口：“算了……以后再谈吧……”
　　他今晚的状态不对劲，不适合再谈下去了。
　　…………
　　查客醒挣脱开并不紧密的怀抱，站了起来，从床头柜里取出祛疤膏。他想让郑姚躺下擦药，又想起郑姚还没洗澡，便把药膏扔到床上。
　　“姚姚，你去洗……”
　　“阿醒，你不相信我是吗？”
　　“郑姚，我累了……”
　　“你什么时候会下最后通牒？”郑姚也随之起身，表情带着一点决绝，显然，他不接受“以后再谈”。
　　我再次疯掉之前吧！
　　查客醒不想看他的眼睛，转身面对床铺，其实他不确定，刚刚那句话有没有说出口。
　　“下最后通牒之后要怎么处置我？”郑姚的声音有点冷。
　　处置？
　　查客醒的眉头跳了跳，他能怎么处置郑姚呢？
　　他突然想起，今年四月初，他与郑姚“分手”时，查清乐打电话来“开导”他，两人之间的对话。
　　他那时火气很大，听查清乐说“赌一把”，就忍不住挖苦查三娘炮说“江老师可以忍是因为他没有手段反制你”。
　　现在，回旋镖扎中了他。
　　他有什么反制的手段吗？
　　他没有……
　　郑姚没有背叛他，郑姚只是不接受他的无理取闹而已，难道他还能再一次……
　　“再跑一次？还是要狠狠甩掉我？”郑姚问。
　　“不会的……”在决定第三次踏入这条河时，查客醒就没想过以上两个结局。他很了解自己，不曾拥有，他可以在原地等待十年，一旦得到，他就会像蛇咬住猎物一样，绝不会松口。
　　他突然注意到被单上有沙子，于是拎起来抖了抖……一个东西弹了起来，惊得他心脏几乎停跳，却发现是自己刚扔上去的祛疤膏。
　　查客醒苦笑，他的神经真的过于敏感了，他必须得去一趟LON……
　　去LON……
　　“还是……你有其他打算……”郑姚的声音忽远忽近：“你要像和你爷爷摊牌时那样，一张一张地把底牌打出来吗……”
　　整理床单的动作停住，查客醒缓缓转身，轻声问：“查清乐告诉你的？”
　　“是啊，他说你那个时候——特别疯狂也特别帅！" 郑姚勾起嘴角，露出极为满意的笑：“阿醒，我其实一直很遗憾，没看到你为我发疯的样子！”
　　查客醒也笑了，他才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么多年，郑姚只真正吃过一次醋，就是因为查清乐，郑姚很敏锐地发现了他对查清乐的在意。郑姚要他离查清乐远一点，但郑姚和查清乐……关系其实不错。
　　住在查家的那段时间，郑姚不费吹灰的攻略了所有人，但不包括查清乐，因为不需要。查清乐从一开始就对郑姚非常欣赏，他去上班的时候，郑姚和查清乐一起打篮球，一起看NBA，一起玩手游，好像还约去过拳击馆，郑姚教了查清乐好几招擒拿手。
　　他们两个人从外貌到性格都天差地别，却能迅速地融洽相处，因为他们都可以坦然接受外界的善意，欣然接受他人的示好。
　　他们有个共同点——都是被这个世界爱着的人。
　　查清乐开朗、善良、美丽，查清乐滥交、愚蠢、娘炮——但是查清乐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所有人的爱。
　　郑姚豁达、善良、英俊，郑姚……郑姚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所有人的爱。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查客醒如梦初醒，原来他挣脱了半生的阴影，追求了十年的色彩，不过是从月球的背面绕到了正面。
　　他怎么没早发现呢？
　　他以前就知道，查清乐是那种，会让所有人自发地围着他转，甘愿成为他的养分的人……郑姚何尝不是呢？
　　郑姚出生在这么混乱的家庭、有那么复杂的情史、和如此爱闯祸的性格……他是父亲最爱的孩子，他享有众多女人，他年少时到处行侠仗义，换做其他人，早就被兄弟、情人、敌人三方联合起来算计报复到九死一生的境地。
　　然而，郑姚却没有经历过欺骗与背叛。
　　他的父亲和养母、他的兄弟姐妹、他的情人朋友，每一个都对他关怀备至，竭诚以待，就连他在CN的露水情缘都很“善良”，在一起的时候提供情绪价值，断了也不纠缠，没有人给他添过一点麻烦。
　　除了郑杨这个不和谐的音符外，他大概从未感受过“恨”是怎么回事。
　　而郑杨的存在，对郑姚来说，不过是一个甲乙丙丁，甚至正是因为有郑杨这种郁郁不得志的失败者，才更衬托出他人性的坦荡豁达与人生的光辉灿烂。
　　那么，我是什么角色？
　　查客醒问自己，我在郑姚的人生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
　　被推倒的时候，查客醒还在恍惚。
　　郑姚压在他身上，靠了过来，俊美的脸孔逐渐在眼前放大。
　　凝视着那双迷人的眼睛，查客醒又产生了认知饱和，明明是每夜都出现在他梦中的眼睛，此刻竟觉得陌生。
　　“阿醒，在下最后通牒之前，我们还可以做吧……”郑姚将查客醒一直敞开的睡衣脱了下来，手从腰两侧一直摸到胸口，“我真的很怕，有一天你不让我碰了可怎么办，我真的很馋你啊……”
　　查客醒呆呆地问：“你现在……只想这些吗？”
　　“是啊，你早知道的，我就是被欲望支配的动物……你喜欢的，不就是我这点吗？”郑姚含着查客醒的耳垂，吹气：“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对……自由……”
　　“怎么又不行了？”郑姚的手探入他的睡裤，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不在特别的地方，你就不行吗？”
　　细细算来，他们回US快一个月，从来没在这间公寓的床上做过。
　　“要不我来？”郑姚的上嘴唇翘了起来，嘴角向外扯，形成一个性感的圆弧，“你试一试，也许更喜欢也不一定。”
　　查客醒抬起手臂，抱住郑姚的腰，翻身。
　　郑姚发出低沉的笑声，一如既往地任摆弄，配合的把牛仔裤踢到了脚下。
　　没有任何准备，却还是可以很顺利的开场，在这方面，他们适配得堪称天衣无缝。
　　郑姚咬着牙哼了一声，而后笑着问：“这不是能行吗？刚才怎么回事？之前那次又是怎么回事？”
　　查客醒没答话，一手托着郑姚的腰，一手抬起他一条腿，缓慢，但是很沉重地进行。
　　郑姚的上衣，包括外套都好好的穿着，随着摇晃，沙子不断地落下来。他的另一条腿主动的勾住查客醒的腰，方便进行得更顺畅。
　　与郑姚相反，查客醒上身光着，只是把睡裤拉下来一点。
　　除了相连的部位，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地方能毫无保留地贴在一起。
　　“刚才逗你的……被你搞了这么久……我可能被你搞成娘炮了……”郑姚伸手摘下查客醒的眼镜，扔到一边，完全不在乎一会儿会不会被压坏。他仰着头，半眯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现在……和你接吻……和你搞……先是屁股痒……真他妈的……我都觉得我好贱啊！”
　　“男人都是很贱的生物。”查客醒终于开口。
　　男人的确是很贱的生物，包括此刻的他自己，不管心里多么迷茫混沌焦虑悲愤无所适从，生理反应仍然可以发生，甚至比以往更为强烈。
　　他以前不行的，他前些天还不行的，只要听到郑姚说乱七八糟的话，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字，看到乱七八糟的人，想到乱七八糟的事情，再强烈的欲望也会瞬间熄灭，临门一脚的时候也会推开。
　　不仅是心理不行，更是生理不行。
　　他清晰地记得，在一起之前，他听到郑姚说“有多少人你也是正宫”“Melody就这样”的时候，他软下去了，硬着头皮都上不了那种软。
　　就在十天前，他一想到这张床上，郑姚和数不清的女人缠绵过，甚至五月的时候可能……临门一脚他也软了。
　　然而现在他可以了。
　　这让查客醒有了信心，在未来的漫长时光里，在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他将会面对郑姚比那场全海域的风暴还要猛烈的愤怒，他会听到无数个让他崩溃的名字，遭受最恶毒但也是他咎由自取的辱骂。
　　他应当能够起反应，能够满足只有他的郑姚。


第90章 我真幸运
　　“阿醒……阿醒……”郑姚抓着查客醒的手臂，哼气声支离破碎，语气称得上求饶：“行了……我撑不住了……让我……”
　　查客醒的回应是把他抱起来，继续向上冲撞。
　　郑姚的腿实在太长，每次用类似的姿势，他都不知该如何摆放，就会丧失平衡能力，任由查客醒摆弄。
　　此刻也是这样，他的身体来回摇晃，根本坐不稳，像一只正被制成标本的蝴蝶，中心被牢牢钉住，无法逃离，只能不断地颤动翅膀。
　　“阿醒，抱紧我……”
　　查客醒依言而行。
　　郑姚穿着带了几颗铆钉的皮夹克，随着身体的起伏，粗糙的金属摩擦着查客醒心口的位置。
　　查客醒紧紧地抱着他，向下压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郑姚似乎被折腾到流泪，查客醒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浸湿，不过也可能是汗滴。他的手来到郑姚的衣摆内，一路向上，果然整个后背都是水。
　　他依然能感受到郑姚的脊椎，永远昂扬的脊椎，现在弯折在他怀里。
　　终于，查客醒结束了，但没有离开，他紧紧地拥抱着坐在他身上的郑姚。
　　郑姚的头抵着他的肩膀，一动不动。
　　查客醒偏头亲吻郑姚的侧脸，郑姚的头发早已湿透，卷曲的发尾贴在脸颊上，像被浪花冲上沙滩的海藻。
　　郑姚的声音非常嘶哑：“你之前是不是装的？”
　　“不是装的，是我想通了。”
　　查客醒想通了，他明确了自己的角色，他是反派，彻头彻尾的反派。
　　郑姚这一生所有的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都将是他查客醒给予！
　　他重新兴奋起来。
　　郑姚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还想来？”
　　查客醒按着郑姚的腰，用命令的语气道：“继续！”
　　………
　　“姚姚……别再亲了……”男孩推他的肩膀，微微肿起的嘴唇上沾满他的口水。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明暗交织地洒在男孩白净的脸上，初生小鹿般纯真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黑亮的瞳孔里倒映着他年少时的面孔。
　　“亲一会儿怎么了？”他很不满，一把将男孩抱起，压在钢琴盖上，不依不饶地咬男孩的嘴唇。
　　阿醒的嘴巴真的很软很甜，他不舍得放开。
　　“我……我起反应了……”男孩的声音很小，脸红得要滴血。
　　“呵……我看看……”他的手伸过去，被男孩一把拨开，手指掠过琴键，一串悠扬的音符流淌。
　　“不行，不许看！”男孩并拢腿，双手挡着，稚嫩的小脸严肃地紧绷着：“在学校，我们不可以这样！”
　　“我们……去开个房……”他的胸口起伏，他真的快忍不住了。
　　“姚姚，我未成年。”男孩眨了眨杏仁状的眼睛，一丝狡黠闪过，语气一本正经：“未成年人住宾馆要联系监护人核实的。”
　　“还有这个规定？我怎么没听说，你是不是忽悠我？”这个小混球儿，总是一大堆借口，他不死心：“那……去我家！”
　　“不去！”男孩一脸警惕。
　　“哈哈，想歪了吧？”他放开男孩，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叼着，“梁叔说上次吓到你了，觉得不好意思，要请你吃饭！”
　　男孩从琴盖上滑下来，细细的脖子垂着，整理被他拉扯得凌乱的衣服，思考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好。”
　　“阿醒……你快点长大吧！”他叹了口气。
　　“等我长大了……”男孩缓缓仰起头，眼里有迟疑与期盼，“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会啊！”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会，这有什么疑问吗？
　　“你回US怎么办？”
　　“我带你回去，她们肯定会喜欢你的！”他骄傲地说：“她们不介意的。”
　　男孩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片刻后，下定决心般道：“我也会……不管他们喜不喜欢，介不介意，我都会……我会很努力，我会变得很强大，成为可靠的大人，家里我一定说了算！”
　　“哈哈，长大的查二少好厉害啊！”
　　他又想抱着阿醒好好亲一亲，他的小美人，他的乖宝宝，他小混球儿，只要一看到阿醒，他的胸口就涨涨的，就会起反应。
　　男孩突然羞涩起来，垂下头偷笑：“我好幸运……”
　　阿醒总是这样，无缘无故地就会暗爽一下，被发现就假装无事发生。
　　“怎么？中彩票了？”他伸出手指，勾起男孩的下巴。
　　男孩笑得眼睛里都是水光。
　　“我真幸运。”
　　………
　　“姚姚……姚姚……醒醒……”
　　郑姚睡得昏昏沉沉，实在不愿睁眼，但呼唤声锲而不舍，硬是把他从沉睡中拉扯出来。那感觉仿佛深海潜水时突然被拽出水面，巨大的压力变化下，血液中的气泡纷纷爆裂。
　　“干嘛……”郑姚很想把一直在耳边叫唤的大蚊子拍走。
　　“十一点了。”查客醒双臂撑着床，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起来吃点东西，下午得去机场送陈姨和郝姨。”
　　郑姚皱着眉，眯着眼，终于想起来，他家里老老小小一共六个人，今天启程去CN。
　　闭上眼睛，缓了十秒钟，再睁开，湖泊一样的眸子已经一片清澈。
　　郑姚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抬头环顾四周……好的，他还在曼哈顿公寓的卧室。再低头，没穿衣服，身体干爽，被子里也没有沙砾，干干净净。显然他被搞昏过去之后，查客醒将他抱起来，脱了衣服，擦洗身体，还换了床单。
　　新衣服已经整齐地叠放在床头了。
　　郑姚套上衣服走出卧室，闻到饭菜的香味，这间公寓里厨具很少，只能用最简单的烹饪方法，但餐桌上还是摆着四菜一汤。
　　查客醒的厨艺谈不上多精湛，不过这半年多，家常菜他慢慢地都学会了，味道也还不错。他炒菜时放盐都用刻度勺，每一步都严格按照教程操作，无论如何也不会难吃。
　　郑姚一边耙饭，一边忍不住说：“你是AI吧？”
　　其他暂且不谈，只说办事效率这一点，郑姚对查客醒绝对得佩服得五体投地。
　　“前段时间，我一直在考察一个人工智能的项目，很想弄个公司试一试来着。”查客醒笑着剥开一条皮皮虾的外壳，把带着虾膏的肉条放进郑姚碗里。
　　“那怎么不弄？”查客醒成立公司，还不像搭个积木那么简单？
　　“来不及了。”查客醒抽出一张湿巾擦手，轻声说：“姚姚，你自己去机场送他们吧！我一夜没合眼，今早收拾房间，忙着做饭，现在很累，想去睡一觉。”
　　郑姚叼着虾肉，抬起头，打量着查客醒。
　　他穿着居家服，头发柔顺，镜框是银色的，和昨天金色的不一样，果然换了新的，昨天那副估计被压坏了。他来US前准备了十几副眼镜，郑姚还调侃他是不是像蜻蜓那样有好多复眼。
　　此时查客醒脸上看不出疲惫，也没有黑眼圈。不过他们搞到天蒙蒙亮，郑姚才昏睡过去，查客醒如他所说忙乎了这么一通，确实没什么睡眠时间。
　　“行。”郑姚点头，吃了两口饭，又问：“你不会故意把我支出去，趁机跑了吧？”
　　查客醒忍俊不禁：“我往哪跑？我跑到哪里你不能去？除非跑去外太空！”
　　郑姚想想确实，他不是当年那个十八岁的小屁孩，小混球儿不辞而别后只能无能狂怒。现在查客醒就算真的跑去外太空，他也能抓回来。
　　何况查客醒四肢不协调，就算大把砸钱，估计也过不了宇航员的审核上不了天。
　　………
　　肯尼迪机场出发大厅。
　　这次郑家去CN的共有六个人，加上送行的，男女老少浩浩荡荡十来个人凑一起，叽叽喳喳地话别，在别人看来可能很吵闹。
　　郑姚习惯了，他从小就是在这种没有一刻安静的环境下长大。
　　郑郝搭着郑姚的肩膀，问：“你的醒美人呢？”郑郝不去，他来送郝姨和郑郝二。
　　“他一宿没睡，太累了，补觉。”郑姚说。
　　话音刚落，几个弟妹都暧昧地笑了起来，连陈姨都笑着拍了郑姚的胸口一下。
　　“别这么折腾小醒。”
　　“呵……”
　　郑程儿拿着一摞订装好的A4纸，给出行的每人发了一份，让大家在飞机上看看。
　　郑姚抽出来一份看，都是广市著名的旅游景点和美食地点。
　　“这是五嫂的秘书发给我的行程单，我打印出来了。”郑程儿说：“我们的机票、酒店、景点门票，小荷都已经订好了，她说一落地就有人全程接送，不用我们操心，这个行程单是让我们心中有数，会去哪些地方，想调整和接待的人说一声就行。”
　　郑姚翻了翻，行程安排得很细致，看得他都想去玩一玩了。
　　郑程儿由衷道：“五嫂的秘书可真厉害，年纪和我差不多大，说话办事特别细心周到，不愧是上市公司的高级秘书，我是长见识了。”
　　郑姚想，可不是厉害，要处理公司的日常事务，要照顾查总的出行生活，这边安排查总男友一家子旅行，那边还给查总搞一些见不得人的装修采购。
　　这个精力，这个执行能力，和她的查总真是天造地设一样般配！
　　小荷……他很想会一会小荷。
　　“姚姚，你回去替我们谢谢小醒的安排……”郝姨看着行程单，知道这趟行程的花费定然不菲，她犹豫了一下，想说一句“小醒太破费了”之类的客套话，想想还是算了。
　　说到底查客醒如何盛情招待都是看着郑姚的情面，而郑姚……就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郑和光去世后遗嘱曝光，他给所有情妇和子女留下了衣食无忧的基本保障，其余资产、公司股份，能见光的、不能见光的，一切，全部属于郑姚。连一直参与公司经营的郑程和早就在“生意”上帮忙的郑许都没分到。
　　这遗嘱内容在所有人预料当中，公布时没人有异议，大家都觉得理应如此，郑姚，早就是郑和光指定的下任当家人。
　　但是郑姚没有接受，他当场提出平均分配，所有子女，不管是谁的孩子，无论年龄性别，遗产全部平分。公司和“生意”，郑程和郑许自己商议后，见光的由郑程经营，不能见光的，由郑许接手。
　　郑姚让出去的资产，够郑家所有人环球旅行几十年。所以，没有人会觉得，这次行程安排破费了，郑姚会为难。
　　海洋都主动放弃的人，还会计较一滴水吗？
　　………
　　回程路上，郑姚接到阿罗的电话。
　　“姚哥，易小姐培训的那五个人，乘直升机离开基地了，易小姐没有动。”
　　“去哪了？”郑姚墨镜下的眼睛眯起来。
　　“目前还不清楚，我们在盯着，有新情况我立即向你汇报。”
　　挂掉电话，郑姚给查客醒发了条消息：“我带吃的回去，你不用做饭。”
　　查客醒很快回：“好。”
　　郑姚挑了家潮汕餐馆打包了双人份晚餐，特别叮嘱少油少盐，又额外要了一份辣椒酱，他可以蘸着吃。
　　回到公寓还是敲门，等了半分钟门开了。
　　“姚姚，你回来啦。”
　　“嗯。”
　　看着依然穿着家居服，和中午他离开时没有任何差别的查客醒，郑姚居然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查客醒说：“姚姚，我昨天收到了郑杨的消息，他说公司已经开始招聘了，看来他在LON适应得还可以。”
　　“嗯。”郑姚点了下头，夹起一颗牛肉丸。
　　查客醒端着碗，笑着问：“你想不想去看看郑杨？”
　　………


第91章 你安排，我配合
　　郑姚夹着牛肉丸往辣椒酱里沾，筷子一滑，牛肉丸弹飞出去。非常弹的撒尿牛丸，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乒乓球般在餐桌上弹了几下。
　　一向眼中有活，郑姚弄乱了什么，随手就收拾的查客醒这次却视而不见，他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专注地盯着郑姚的脸，等待郑姚的答复。
　　郑姚头也不抬：“不想。”
　　“其实，我们应该去看看他，新公司的事情还是挺多的，他未必能处理好。”查客醒缓缓说：“还可以顺便旅行，我也好几年没回LON了，你不想去我读书的地方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说，你大学过得不怎么样吗？”郑姚重新夹起一颗牛肉丸。
　　“那就单纯地玩一玩，LON有很多有趣的建筑，大本钟、温莎城堡，英伦风情还是很值得去感受一下的。”
　　“我考虑考虑。”郑姚嚼着牛肉丸。
　　“姚姚，我不想在US待着了。”查客醒垂下头，声音闷闷的：“我……你也知道，我在这里很压抑，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郑姚抬起头：“你想透气的话，咱们去CA，去五大湖玩玩……那边景色很好！”
　　查客醒摇头：“太冷了，姚姚，我怕冷。”
　　“LON不冷吗？”
　　“不冷的，我很适应LON的气候，LON的夏天也不热，你会喜欢的……”查客醒及时收口。
　　“我不太想去，听说LON的食物很难吃，我吃不好饭心情就不好。”郑姚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往日都是查客醒给他盛汤，他和查客醒同桌吃饭，从来只需要张嘴，不需要动手。
　　“那些不过是网络段子，LON也有很多美食，比如……”查客醒思索了一会儿，没能想起来什么，只好说道：“我们可以吃法餐，意餐，那里还是有很多不错的餐馆。”
　　郑姚突然笑起来：“阿醒，你现在说话的语气，特别像和郑程儿推荐广市的时候……”
　　“那怎么一样……”查客醒还想继续劝说，但看郑姚对LON真是毫无兴趣，也就住口了。
　　饭后，郑姚斜倚在沙发上，他每天这个时间都会打游戏，今天注意力总是不集中，干脆刷起了短视频。
　　查客醒收拾好厨房，端着一盘洗干净的车厘子走了过来。他坐到沙发扶手上，一手托着果盘，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拨弄郑姚凌乱的头发。
　　“姚姚，你是不是很喜欢看《Brave heart》，当年我去你家偷护照的时候，在柜子里看到过这部电影的碟片。”
　　“还行，小时候喜欢。”车厘子不用扒皮，郑姚抓了好几颗一起扔嘴里。
　　“你去过《Brave heart》的拍摄地吗？”
　　“没有。”
　　“是在SC地区拍摄的。你要是不喜欢LON，我们去SC地区吧！SC高地，那里是整个欧洲风景最美的地方，我读书的时候去几次，在悬崖上看海上日出，非常震撼，我想和你一起看！”
　　“SC高地？”
　　“对！”
　　查客醒放下一直端着的果盘，拿过郑姚的手机，在搜索栏输入关键词，点开页面第一位的视频给郑姚看。
　　的确是很美，视频配上了悲壮的BGM，航拍视角下的SC高地展示出一种刺痛心灵的壮丽辽阔，充满史诗感的山脉、深邃的峡谷、孤寂的草原、险峻的悬崖……以及能吞噬一切的汹涌大海。
　　郑姚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看表情，似乎有些心动。
　　查客醒一直在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手指撩起挡在眼前的两缕，掖在耳后。
　　“的确可以去玩玩……”郑姚缓缓开口。
　　“那我去订——”
　　“可是杨姨要回来了。”郑姚抬起眼眸，犹豫：“我很久没见杨姨了，不然等她回来了我们再去，也让杨姨见见你……”
　　查客醒蹙眉：“她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月，再有一两个礼拜，不会很久，等一等吧！”
　　查客醒垂眸思索了几秒钟，目光转向郑姚，恳切地说：“姚姚，你是因为当年汽车爆炸的事情，心里还是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吗？你现在不需要有这种想法，我……我救了郑杨三，也等于救了郑杨，一换二，你已经不欠她什么了！”
　　郑姚沉默了半分钟，随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真的很想去，你陪我去好不好？”查客醒把手机拿近，怼在郑姚眼前，一遍一遍地播放着SC高地的风景视频。
　　郑姚却不再低头看，他的目光与查客醒交汇，他们对视了数十秒钟。
　　“真的想去？”
　　“想去。”
　　“好。”郑姚终于点头。
　　查客醒立刻绽放出笑脸，杏仁眼眯成了月牙。他想退出视频，居然手抖没有按准，由此可见，他有多么开心，多么期待这次旅程。
　　郑姚把手机拿回来，问：“我们要先飞LON，再开车过去吗？”
　　SC地区离LON有五百公里，开车需要十个小时。
　　“不用，我们直接飞GI机场，那里离我们要去的那座海边的山只有30公里。”
　　“那我看看机票吧……”
　　“其实，我刚刚洗碗的时候，已经订好机票了。”查客醒说：“今晚的航班，我们四个小时后就走。”
　　“阿醒，你真的……有效率。”
　　查客醒去收拾行李了，他把能看见的东西都塞进旅行箱，包括那件毛茸茸的米棕色外套，很快就收拾出两个无用的行李。
　　郑姚靠在沙发上，继续吃车厘子，这是US本地产的车厘子，没有他公司代理的智利车厘子好吃。
　　放在手边的手机亮了一下。
　　阿罗发来消息，易小姐培训的那五个人乘坐直升机到了肯尼迪机场，转乘一架包机，走的国际通道。
　　“尚不知目的地，他们离开US，暂时没法盯了。”
　　“我知道，不用盯了。”
　　犹豫了一下，郑姚又发出去一条：“接下来，不论听到什么关于我的消息，只要没有我的指示，你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动。”
　　同样意思的话，他也传给了郑许。
　　………
　　查客醒和郑姚在NY时间晚上九点上飞机，经过十一个小时的飞行，SC地区时间零点一刻落地。
　　一辆路虎越野车在机场出口等待，司机是个本地大叔，热情地招呼他们。
　　“你们要去爬山吗？这个季节旅客很少，昨天还下雪了，你们上山要小心。”
　　“姚姚，我有同学在这边工作，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先去酒店休息一会儿，凌晨四点出发……”查客醒看了一下腕表，“七个小时后，我们就能看到海上日出。”
　　十一月底，SC地区的日出时间是早上七点半。
　　很巧，正是查客醒那不分时区都会精神抖擞一下的生物钟的时间。
　　“这么着急啊……”郑姚靠在车窗上，懒洋洋地问：“不先逛一逛吗？”
　　他姿态慵懒，声音低沉，不断变幻的路灯光芒映照在他英俊的面庞上，尽管一路奔波，却毫无倦容。
　　“看完日出再逛吧！”查客醒也是一样，精神非常好，简直红光满面，“我……一分钟也等不了了！”
　　半个小时后，路虎车将他们送到了海边山脚下的一间酒店，check in时，查客醒对前台小姐说：“我需要叫醒服务，凌晨四点，我们要爬山。”
　　房间也是提前预订好的，是这间酒店的最顶层。
　　郑姚斜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向外眺望。凌晨时分，四周一片漆黑，隐约可见山峦的轮廓。不难想象，白天从这里望去，风景一定美得令人心醉。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一看。
　　深吸一口气，海风冷冽且带着咸气，是郑姚喜欢的味道。
　　查客醒出去了，想必心思缜密又高效的查总，会将几个小时后的行程安排得滴水不漏。
　　电话响起，郑姚接听。
　　“姚哥，小荷又采购了新的东西，已经送去那个庄园……”
　　“是什么？”
　　“是……”季升宜吞吐了一下，说：“我把相关资料发给你吧！”
　　“好，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闭紧嘴巴。”
　　挂断电话，郑姚打开传过来的图片，眉头立刻锁死，盯着底下的文字说明，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查客醒啊查客醒……你可真是……傻逼……”
　　卧室的门被推开，查客醒抱着一个大号纸壳箱走了进来，打开，里面是两套专业的登山装备。
　　“姚姚，山地很冷，你再抗冻，这些衣服也得全部穿上。”从室外进入温暖的室内，查客醒的镜片上起了雾，但很快散去。
　　郑姚从阳台走出来，查客醒正把冲锋衣、速干衣、保暖衣和登山裤一件一件地摆在床上。
　　郑姚颔首：“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配合。”
　　………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简单洗漱了一番，关了灯，躺在大床上闭眼假寐。
　　查客醒靠在郑姚身边，握着他的手，十指纠缠。过了一会儿，又钻进郑姚怀里，柔顺的头发磨蹭着郑姚微微冒了胡茬的下巴，软软的嘴唇亲他的脖子。
　　“要做吗？”郑姚破天荒的问了一个傻逼问题。
　　“再有两个小时就上山了，等……”查客醒一直在舔郑姚的脖子，声音含糊：“……再做。”
　　“你要是想做，我们就不去了。”郑姚双手抓住查客醒的腰，模拟某种运动，往自己的身体上按了两下，声音低沉：“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什么姿势都可以。”
　　查客醒把头埋在他颈窝，声音很闷：“等回来。”
　　郑姚低头亲了亲他的头顶，又说：“你不是很想听我叫床吗？我叫给你听。”
　　“回来再听。”
　　郑姚松手：“好，听你安排。”
　　凌晨三点五十，客房内的叫醒电话响起，查客醒陡然坐起，按亮壁灯。
　　“姚姚，我们出发吧！”
　　………
　　之前接机的大叔已等在酒店门口，越野车一路疾驰，半个小时后将他们送到游客接驳营地。
　　“路很滑，风又大，一定要注意安全！”大叔叮嘱。
　　营地里人烟稀少，隆冬时节，又刚下了大雪，实在没什么人过来登山，何况查客醒选的是一个非常小众的海边山壁。
　　在这里已经能听到海浪拍击峭壁的声音了。
　　………


第92章 不死心（修）
　　查客醒在营地买了两杯咖啡，对不断打着哈欠的工作人员说：“我们要去悬崖看海上日出！”
　　查客醒对沿途遇到的每一个人说，他们要去悬崖看海上日出。每一个人都叮嘱他们，路滑小心。
　　十一月底的SC地区，气温在零度左右，海边山地的体感温度会更低，加上昨天下了雪，山风凛冽，路确实很不好走。
　　查客醒背着登山包，拿着登山杖，走在了郑姚前面，还时不时地回头，提醒：“姚姚，你注意安全。”
　　他肩膀上别着手电筒，一转身，强光就照在郑姚脸上。
　　郑姚眯了眯眼睛，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
　　对郑姚来说，哪怕是这样的路况，也可以称作“如履平地”。他走在后面只是因为，他要防着查客醒一脚踩滑摔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但查客醒走得很稳健。
　　“你以前来过？”快到山顶时，郑姚问。
　　“读书的时候来过。”查客醒手里拿着指南针，但他一眼也没看。
　　“来过几次？”
　　“也没几次。”
　　他们爬了快三个小时，于七点整到达山顶。
　　查客醒领着郑姚，踩着满地的枯枝，穿越枯寂的树林，来到一条四五米宽，还算平坦，斜向上延伸至海中的石壁。
　　太阳尚未升起，海面上隐约透出天光。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上山之后，他们没见到任何一位游人，营地通往很多个山崖，这处或许是最荒凉的，根本算不得一个景点，没被任何旅游指南收录过。
　　裸露的岩石地面上覆盖着薄薄的积雪，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翼翼。
　　查客醒摘下手电筒，照了照，离悬崖边缘两三米的地方，有一块凸起的，一米多宽的大石头。他招呼郑姚走到这里，自己先坐下，从登山包里拿出水壶，拧开瓶盖，递给郑姚。
　　郑姚没有坐，也没有接，有些出神地望着幽暗的海面。
　　站在这里，能感受到浪花拍击崖壁激起的水汽凝结而成冰晶，像细小的针一样扎在脸上，浪涛声滔天，很像螺旋桨在耳畔轰鸣，似乎地面都在颤动，说话必须提高音量。
　　“以前……我们出去混的时候，你脖子上永远挂着个水壶。”郑姚说：“我只要一吧唧嘴，你就会把吸管递到我面前，我也不知道水壶里有什么，但每次喝，都是非常美味的，我最需要的冷饮。”
　　“你有那么多小弟……”查客醒仰着头，举起水壶，“这次是热的，你喝一点，这里很冷。”
　　郑姚垂眸看着他，笑着说：“你知道我不喝热的东西，汤我都是放凉了才喝。”
　　查客醒执拗地举着,“也不是很热，温的，适口的。”
　　“不渴。”郑姚还是没有接，“水喝多了，想上厕所怎么办？”
　　查客醒把水壶收了起来。
　　“还有十分钟……”查客醒望着天海相交的那条线，那里已经泛着橘红色的光，轻声问：“姚姚，你看过海上日出吗？”
　　亏得郑姚听力好，不然这么微弱的声音，在一下重过一下的海浪拍击声中根本捕捉不到。
　　“看过。”
　　“在哪？跟谁？”
　　郑姚的声音带着意味不明地笑：“你不会想知道的。”
　　“是啊……”查客醒也笑了：“你的人生这么丰富精彩，很难有什么经历，对你而言是特别的吧……”
　　“什么叫特别？”
　　“就是……”查客醒又仰起头，深深地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独一无二的，只有我和你……”
　　“那永远不会有。”郑姚毫不留情地说：“你没听过吗？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你追求的独一无二永远不存在。”
　　查客醒的睫毛微颤，收回目光，再度望向海面，过了一会儿抬起手腕看表。
　　七点半，时间到了，海平线光芒诞生。
　　查客醒将手机拿了出来，调出录像功能。
　　朝阳缓慢而坚定地攀升，过程很像生命的涌动，金橘色的光晕终于挣脱海水的桎梏，彻底跃出水面时，手机的镜头偏转，定格在了专注地望着海面的郑姚脸上。
　　晨曦在他深邃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金光，他的睫毛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查客醒轻飘飘的，被浪涛声击得粉碎的声音传了过来。
　　“郑姚，我爱你。”
　　“查客醒，我也爱你。”郑姚回答得毫不犹豫。
　　查客醒仿佛没有听到，他退出了录像功能，检查了一遍视频，然后把手机贴身收好。
　　“阿醒，我们回去吧！”待查客醒忙活完，郑姚才开口：“我知道你不想留在US了，我们提前回CN吧……或者，去智利。我妈妈在智利，我亲妈，我之前和她说，我把我的小美人追回来了，她很想见见你。”
　　郑姚摘下手套，摸了摸查客醒的头发，阿醒柔软的发丝被冻得有些硬。
　　查客醒垂着头，讷讷地说：“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我永远永远……我不能失去……”
　　“我知道，我也是。”郑姚的手指勾着查客醒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智利的车厘子马上就要成熟了，新鲜的车厘子，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车厘子，特别甜，我们一起去吃个够本吧！”
　　查客醒站了起来，他们离得很近，两具身躯紧紧贴着。
　　他也把手套摘了下来，一只手贴着郑姚的侧脸，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漆黑的瞳孔里映照着郑姚的面孔。
　　“是不是有一种说法，在日出时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查客醒的声音有些模糊。
　　“呵……无聊的说法，在烟花下接吻，在流星下接吻，在许愿池前接吻……都这么说。”
　　查客醒的眼镜结上雾气，“你都试过吧？”
　　郑姚挑了挑眉：“都试过，所以我知道是胡扯。”
　　“胡扯……我也想试试……”查客醒的手滑向郑姚的后颈，身体前倾，湿湿凉凉的嘴唇，贴上郑姚同样冰凉的唇。
　　郑姚闭上眼，张开口，集中注意力，享受这个吻。
　　悬崖上冷冽的空气即便在呼吸中被加热，也有一种针刺的疼痛，与查客醒的舌头一起灌进了郑姚的身体。
　　郑姚迅速出手，向后抓握，准确地捏住了查客醒的几根手指头，同时，舌头反客为主，霸道地侵入查客醒的口腔。
　　维持着接吻的姿势，郑姚将查客醒的手抓到两人身侧，白皙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按压式注射器。
　　尖锐的针头，在刚刚的一瞬，已经刺破了郑姚后颈的皮肤，或许再只需0.01秒，里面的液体就能溶入郑姚的血液中。
　　四片唇依依不舍地分开，郑姚笑着说：“阿醒，你的动作太大，也太慢了。”
　　查客醒湿润的嘴唇微启，愣愣地望着郑姚。
　　“你太低估我了！”郑姚的手上用力，查客醒的手指一抖，注射器掉在了地上。
　　玻璃碎裂发出细小的声音，原本难以捕捉，但郑姚的耳朵动了动。
　　刹那间，郑姚已经贴近，单臂勒住查客醒的脖子，将人翻转至自己身前。
　　一支比正常情况下速度稍缓的“子弹”划破空气，击中石头边缘，发出清脆的崩裂声，仿佛有水珠在空中四散绽放。
　　郑姚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那片枝条上挂满冰壳的冷寂树林。其中某个隐秘角落，一定蛰伏着一名训练有素的狙击手，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刚刚他的反应稍迟一瞬，此刻已被击中。
　　郑姚伏在查客醒耳畔，声音荡着危险的笑意：“阿醒，你想弄死我？”
　　“姚姚，别怕……”查客醒被勒得呼吸困难，声音断断续续：“是……麻醉……”
　　郑姚依旧在笑：“还不死心？”
　　查客醒在被他控制住的状态下，没有下达任何停止行动的命令，肢体和语言都没有，郑姚相信那枪口仍然对着他们，处于瞄准状态。
　　好在查客醒足够高大，可以将他严严实实地遮挡住。
　　郑姚后退了两步，靠近悬崖。这样一来，哪怕狙击手移动位置，也很难找到射击角度。
　　“你的计划，就是在这里把我放倒，伪造一个我意外落海的现场，制造出我尸骨无存的假象，对吗？”
　　郑姚的嘴唇紧紧贴着查客醒的侧颈，结冰的睫毛刷过查客醒的耳尖。
　　“这样就没有人会来找我了……你就可以把我关在你的‘堡垒’里，用锁链把我牢牢锁住，对吗？”
　　海风从背后吹过来，郑姚略长的头发向前飞舞，张牙舞爪，像要逃离，也像要拥抱。
　　“你以为上次能那么轻易地成功，所以这次也可以……”郑姚咬了咬查客醒的耳尖，声音竟然还带着笑：“阿醒，你上次之所以得逞，是因为我对你深信不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啊！”
　　查客醒仰着头，脸颊泛红，目光迷离，身体因缺氧而向下坠。
　　郑姚稍松钳制，但下一刻，又收紧手臂。
　　他侧身转头，只见初升的朝阳下，一架直升机悬停在崖边，螺旋桨的声音与海浪声融为一体。直升机的舱门敞开，一个蒙面人手持一支长管步枪，看身形是个女人。
　　他已经完全暴露在第二管枪口之下。
　　但那个持枪的女人没有开枪。
　　郑姚迅速找到了原因，他离悬崖太近了，只有两步之遥，如果被麻醉针击中失去意识向后栽倒，他与怀中的查客醒都有极大的坠崖风险。
　　郑姚脸上浮现出危险的笑容，又向后退了两步，两人离悬崖更近。
　　“阿醒，不然，我们跳下去吧！一起摔得粉身碎骨，就永永远远……不会失去了……”
　　查客醒显然是听清了郑姚的话，睫毛微微煽动，尽管如此，他依旧没有做出任何指示。
　　“我宁愿喂鲨鱼，也不会允许你再囚禁我的！”郑姚的声音终于冷了下来。
　　颤抖的手指抓住了郑姚的登山服下摆，查客醒已经无法思考了，缺氧的大脑不能做出任何指令，他处于昏厥的边缘。
　　他现在只剩本能。
　　他本能地觉得，背后的怀抱很温暖，如果能一直被拥抱，那么万丈深渊也并不令人惧怕。
　　他开始眩晕，意识模糊，仿佛回到了大海上。
　　那时是他抱着郑姚，望着船舱外漆黑的海面，思考一只鲨鱼的胃口有多大，可不可以一顿吃掉两个人。
　　不知道SC的西海岸有没有鲨鱼……
　　查客醒闭上了眼睛。
　　……


第93章 为什么放弃
　　下一秒钟，冷冽的空气涌入肺里，带着利刃刺穿肺泡的疼痛，也带来了血液亟需的氧气。
　　大脑终于重启。
　　查客醒的肩膀抖动，胸口起伏，剧烈地咳嗽——他并未因窒息感消失而体会到舒适，他反而因温暖坚实的怀抱逐渐远离而感到恐惧。
　　“算了，我舍不得你死，你就好好活着吧！活到一百岁！”郑姚松开手臂，重重地推查客醒的背，自己则往后退了最后半步，“我把你的计划，变成真的，你也不算失败——”
　　“不要！”查客醒如噩梦惊醒，发出惊恐的尖叫，回身抱住郑姚的腰，看到已经踏出悬崖的半只脚，声音颤抖：“郑姚，你回来，你别吓我，快回来……”
　　郑姚沉默不语，冰冷的目光投向侧前方的直升机，身体向后倾。
　　“停止——行动停止——你们走！”
　　通讯器里响起雇主尖锐变调的嘶吼，女人立即收起枪，直升机拉高升空，迅速飞走。
　　查客醒双膝触地，双臂紧紧锁住郑姚的腰，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踩在峭壁边缘的登山靴，踩碎的石子不断地从鞋底滚落，悬空的缝隙越来越多。
　　他拼尽全力想把郑姚拉回来，像在海上紧握扶手时一样用力，可是——郑姚的身体左右摇摆，脚下却没有往前移动半寸。
　　“快回来，他们走了！”
　　郑姚又将视线转移至树林的方向，声音冷静：“这是你的缓兵之计吗？”
　　“不是——不是！”查客醒毫不迟疑地下达命令：“你出来，把枪和麻醉针都扔出来，什么都不要留，立刻下山！”
　　树林深处，一个身着灰褐色作战服的男人仿佛凭空出现，他迈出几步，扬手将长管步枪抛出，落在了几十米外的石壁上，又打开一个盒子向下倾斜，数支麻醉针摔落在地。
　　男子举手示意，表明身上已无武器，随后身影迅速消失在下山方向。
　　郑姚的双脚依旧不动。
　　山顶的风力强劲变幻莫测，他的身形随风摇曳，随时有可能失足坠落。下方是深邃无底的悬崖和诡谲汹涌的大海，一旦被吞噬，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们都走了……你快回来……求求你……”
　　查客醒的双臂紧紧箍住郑姚的腰，倾尽全力，依然无法将郑姚拉回分毫。
　　郑姚的声音嘶哑：“这次结束，还有下次，我累了。”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咸冷的泪水灌满了查客醒的口腔，他仰起头，哀求：“你快回来……我绝对不会这么做了……”
　　一只手托着他被寒风冻僵，如瓷片般光滑白皙、隐隐透出青色血管的脸，拇指拭去他腮边的泪珠。
　　“阿醒，没有人能让你放弃自尊，同样……”郑姚的嘴角上翘，冰霜却从睫毛蔓延至眼底，“没有人能夺走我的自由，你也不行！”
　　下一秒，后颈一沉，查客醒失去知觉。
　　………
　　郑姚你好，我是查客醒。
　　很抱歉，四年前不辞而别。
　　我正在SC高地旅行，这里的冬天好美。
　　希望能见到你，与你一起看太阳升起。
　　我很想你。
　　………
　　查客醒睁开眼睛。
　　漆黑一片。
　　他缓缓地坐起来，只觉得脖子僵硬如同落枕。他在黑暗中摸索，摸到了床头柜，指尖触碰到眼镜。戴上眼镜，再往上摸，有开关，按亮，眯了眯眼睛，这是……上山之前住的那间酒店的卧室。
　　查客醒瞬间以为自己做了个梦，他或许还没上山。
　　到四点了吗？
　　我得上山。
　　内线电话上显示日期时间，他看了看，十九点三刻。
　　他昏睡了十一个小时。
　　查客醒低头一看，身上的衣物已被扒掉，仅剩一条内裤，原本放在卧室角落的行李箱不在，床脚堆放着一件酒店的浴袍。
　　查客醒穿上浴袍，下床，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转动。
　　门没有反锁。
　　这是一间套房，外间空间不大，他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郑姚，一只裤腿卷起，脚踩在椅子上，正往脚踝上喷药。
　　“姚姚，你的脚怎么了？”查客醒立即跑过去。
　　“滚回去！”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挥手将脚下的椅子举起来，猛地砸向他，怒喝：“你这个傻逼——你居然在山腰还埋伏了人手——你真够可以的！你没有低估我，你他妈的抓总统都得手了！”
　　扔出来的角度略偏，椅背砸在肩膀上，冲击力让查客醒身体一歪，后退一步。
　　郑姚深吸了几口气，稍微稳了稳情绪，再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立刻滚进去！等我跟你算账！”
　　查客醒又看了一眼郑姚的脚踝……发红肿胀。沙发上放着几个冰敷袋，还有两部手机。
　　一部是他的，一部是郑姚的。
　　在郑姚阴沉的目光中，查客醒缓缓转身，回到卧室。
　　他仿佛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他把郑姚骗来SC地区，骗上高地悬崖，他用麻醉针攻击郑姚，指使狙击手用麻醉枪瞄准郑姚，他企图用直升机把郑姚运送到LON的“堡垒”里。
　　永远的，藏起来。
　　郑姚识破了他的计划。
　　查客醒回想这两天的整个经过，也觉得，郑姚不识破才奇怪。
　　他表现得过于明显，他在过去的四十八个小时内，大脑完全处于一种麻痹又亢奋，飞速运转又完全不清醒的状态。
　　他的确低估了郑姚。
　　他不该自己动手，郑姚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和丰富的实战经验，而他是个四肢不协调的废物。他应当听从专业人士的建议，一到山顶就出手，直升机高空锁定，石头后面埋伏人手，双管齐下，不给郑姚任何喘息的机会。
　　可是……他想与郑姚看日出。
　　查客醒闭了闭眼睛，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是他的愚蠢毁了这个计划，现在他必须另谋他法。
　　原本的Plan A是在LON采取行动，但被郑姚拒绝，Plan B失败，仅剩Plan C……可是他的腕表也被郑姚摘走了，他目前无法与任何人取得联系。
　　查客醒看向窗户，迅速走过去，撩开窗帘向外张望。
　　他的团队应该就在附近，他可以写字条扔下去，也许能传达一些简单的讯息。
　　查客醒在卧室里翻找，没有发现纸笔，或者可以撕下床单咬破手指用血写……但是这样容易被郑姚发现，郑姚真的很警觉，远不是他能应对的。
　　他不能再轻举妄动，他得先稳住郑姚。
　　他手机中所有与郑姚有关的秘密都需要切换系统才能查看，切换过程必须瞳孔扫描和密码验证，郑姚怎么检查也不会发现问题。
　　郑姚什么都不知道……
　　查客醒放弃了传递消息的念头，坐在床上，抓着浴袍。他往日是个汗很少的人，但此刻手汗很快浸湿了下襟。
　　他必须向郑姚解释，他只是被严令玲刺激到精神失常，他只是突然发疯而已。
　　如果可能，他得争取让郑姚在SC地区多停留一段时间，他的团队处于随时候命的状态，万一还有机会……
　　眼前闪过郑姚立在悬崖边缘，在海风中摇摇欲坠的画面。
　　“啪！”
　　查客醒真实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在想什么？
　　他居然还在谋划着囚禁郑姚！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郑姚会死的，在他得逞的那一刻，郑姚就会死掉的！
　　查客醒的心脏紧缩，似乎无法给身体供血，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手脚因缺氧而颤抖，呼吸频率越发急促……他抱住自己的肩膀，额头抵在膝盖上，身体蜷成一团。
　　片刻后，查客醒重新挺直脊背，脸色恢复如常。
　　他还是得与郑姚解释，他的确是被刺激得发疯，他一时冲动，他现在很后悔，他从来都不想伤害郑姚……
　　卧室的门被推开，高大的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查客醒抬起头，望着郑姚。
　　男人周身释放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一刻，查客醒感觉自己如蚍蜉在仰望山巅。
　　查客醒站了起来，紧张地吞咽口水：“姚姚，我这两天……我一定是……”
　　“M……”郑姚开口：“是什么单词的缩写？”
　　查客醒的瞳孔紧缩，张着嘴巴，再说不出一句话，所有虚假的辩解，都如同水珠滴落在滚烫的铜炉壁上，烤干蒸发。
　　郑姚知道了。
　　原来郑姚早就知道了……
　　“是macabre？mad？还是maltreat？”郑姚一步步走近，一句话说完，已经来到了查客醒面前。
　　那双琥珀般清澈、水波荡漾的眸子，此刻已然冰封，再无一丝温情潋滟。
　　郑姚的手掌紧紧扣住查客醒的后脑，额头与查客醒的额头相抵，头骨相碰时发出轻微的“砰”的一声。
　　他开口，声音很轻：“查客醒，我爸爸去世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查客醒试图眨眨眼，但眼皮好像被黏住，无法动弹。
　　“你是不是认为，老头死了，我家里一团乱，你就可以趁机下手，所有人都会以为，我是被害死我爸的人抓走了？”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查客醒脸上，镜片起了雾，他们双眸的距离不到十厘米，却都看不清对方的眼睛。
　　“你是不是还认为，我和兄弟姐妹们同父异母，感情一定不好，我又没有妈妈在身边，我失踪了，也没人会去找？”
　　查客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郑姚完全说中了，两年前的二月二十六日，他在看到郑和光去世的新闻时，几秒钟内，就迅速侵占了整个大脑的念头。
　　但他现在知道，这个念头有多可笑。
　　郑姚是郑和光指定的接班人，在那个时刻他若失踪，整个家族，包括他的大哥大姐，以及那些长辈和元老，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追查他的踪迹，不惜任何代价与绑架他的组织开战。
　　郑姚的脸缓缓地从查客醒面前退开，扣在后脑的手移至他的颈前，虎口紧贴着下颚，五指捏住喉咙。查客醒非常清楚，对郑姚而言，折断他的脖颈，如同掰断一根甘蔗那样简单。
　　“天赐良机啊，我爸死了……”郑姚的声音不大，语气甚至很放松，仿佛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没动手？”
　　查客醒的气管受到压迫，发出轻微的气促声。
　　“付了那么一大笔定金，为什么放弃了？”
　　郑姚的力量惊人，仅凭一只手臂掐住脖子，就能将与他一样高，比他还要重一些的查客醒提起。
　　“准备了这么多年，筹谋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放弃了？”
　　查客醒只能脚尖着地。
　　“回答我，阿醒！你不是很能言善辩，你不是吵起架来巧舌如簧吗？”
　　………


第94章 暴怒
　　查客醒的脖子向后仰，眼皮仿佛被黏住的双眼终于得以闭阖，此刻，他已经完全窒息。
　　大手松开，身体被重重地推倒，查客醒半靠半躺在床头，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原本涨红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淡淡的浅紫色。
　　郑姚一条腿屈起，膝盖抵在查客醒身侧，半骑半压在他身上，一只手撑着床头，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用力地摇晃，声音蕴含着无法压抑的怒气：“说话！别给我装哑巴！”
　　查客醒急促地换了几口气，脸色恢复正常，缓缓开口：“因为……流行病。”
　　在行动的前几天，爆发了一场波及整个北美及欧洲的呼吸道传染病。
　　按照最初制定的计划，雇佣兵组织会使用一种新型迷药，这种药物能使人处于半梦半醒状态，听从指令且行动自如，在四十八小时内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
　　突如其来的疫病使入境变得格外艰难，雇佣兵组织无法确保在安全的时间内将人运送至预定地点，而一旦长时间吸入迷药，就可能导致神经系统受损，有引发认知障碍、记忆混乱等后遗症的风险。
　　当查客醒表示绝对无法接受时，雇佣兵组织的联络人说：“M先生，一个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所有过往的人，难道不是更容易被你摆布吗？”
　　然而，查客醒要的不是一个任自己摆布的人偶，他要郑姚。
　　完完整整……自由不羁的郑姚。
　　“流行病？！哈哈——哈哈——我居然以为是你临动手前良心发现了呢！”
　　郑姚目眦欲裂，难以置信地大笑，紧握的拳头猛然提起又重重落下，燃烧着怒火的拳风擦过查客醒的脸颊，狠狠地砸在床头靠板上。坚硬的柚木板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直接砸穿，裂口处木屑四散飞溅。
　　查客醒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抓住郑姚的手——郑姚的掌指关节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拳头展开成掌，郑姚挥手想甩开他，暴怒下力道与准头一起失控，手掌正打在了靠过来的查客醒的右耳上。
　　巨大的力道使查客醒整个上半身骤然翻转，额头重重地撞上床头靠板。砰的一声，反作用力下，他的脖子向后弯折，眼前闪烁着各色光斑，耳朵里响起高频的嗡鸣。
　　郑姚好像还在说什么，但是他的大脑都处于混沌状态，什么也听不真切，什么也看不清楚。
　　直到浴袍的后领被提起，郑姚将他拽了回来，按在床上，他的视觉才恢复，但下一秒钟，目之所及，就让他情愿自己永远看不清。
　　郑姚把手机递到了他面前，屏幕上是一张英伦风格庄园的照片。
　　“很漂亮的酒庄，carefree酒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真是讽刺的名字啊！”
　　查客醒的眼底闪过绝望，他的“堡垒”，他最坚固的一座“堡垒”，已经暴露。
　　“这是庄扶摇已故母亲的产业，庄扶摇弟弟继承的产业，真是意想不到，原来这就是你和她的合作！这么大一个酒庄，我被允许活动的范围有多大？是整个庄园，还是只有某一间地下室？”
　　查客醒维持斜栽着的姿势躺在他身下，一动不动。
　　“这两个月，酒庄换了机械锁，小荷知道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吗？”郑姚想到季升宜今天凌晨传给他的图片，牙齿几乎咬碎：“她知道吧？毕竟她刚刚送去了最新的玩意儿——”
　　郑姚划动手机，另一张图片出现，是令季升宜难以启齿的东西。
　　一套航空材料打造，质轻且坚韧的——锁链！
　　总长三百多米，可以拆成十几段的——锁链！
　　“查客醒，你让你的秘书把这玩意儿送进去，你到底在想什么？三百米长的锁链，是要固定在不同的地方，每天换一个房间关着我吗？”郑姚伸出双手，翻转自己的手腕，左手关节鲜血淋漓，鲜血随着转动滴落在查客醒的脸上，“要套在我身上哪个部位？手腕？脚踝？还是脖子？对啊——你说过我适合戴项圈，你那个时候就在幻想把我锁起来的场面吧？我他妈居然还以为你在调情！查客醒你果然从来不说废话啊！”
　　郑姚又露出笑容，他往日的笑如热烈的夏风，此刻的笑却寒冷如极地的风暴。
　　“小易……小荷……庄扶摇……哈哈哈哈……”
　　“你的红颜知己也不少啊查客醒！”
　　“我的女人只是营救我——你的女人可是帮你囚禁我！”
　　“小易……很好！”
　　“小荷……很好！”
　　“庄扶摇……很好！”
　　郑姚眯起眼睛，感叹：“说起来我和庄扶摇也有一面之缘呢！我居然没看出来你和她是这么亲密的、可以托付如此重大秘密的关系！你拿什么条件换取她的帮助？你要和她结婚吗？”
　　“不是……姚姚……”一直沉默的查客醒终于出声，然而更加激怒了郑姚。
　　“yaoyao……你叫的是哪个yaoyao，是他妈庄扶摇的摇摇吗？！”
　　“不关……庄扶摇的事……她不知道……”查客醒的嘴角受伤，舌头似乎也被牙齿咬到了，讲话很吃力。
　　“怎么？怕我去找她麻烦？她不知道难道是她那个全国知名的傻逼弟弟与你合谋的吗？”郑姚冷笑着，揪住查客醒的浴袍前襟，将他提了起来。
　　查客醒的眼镜早已支离破碎，掉落在床头，他白皙的脸上布满了被木屑和玻璃划出的血痕，右侧嘴角开裂渗血，下颚肿胀泛红。
　　郑姚紧了紧拳头，甩开查客醒，翻身下床，走出卧室，很快拿着冰敷袋返回，扔在查客醒散开的浴袍下，裸露出来的胸膛上。
　　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让查客醒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好半晌才做出反应，把冰敷袋贴在了自己麻木的、失去痛觉的半侧腮边。
　　郑姚站在床边，恨恨地看着他，极力忍耐住想掐死他的冲动，又问：“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
　　“没有……”脸颊降温，查客醒终于能开口。
　　“我牙齿里的跟踪器，真的是姓易的自作主张吗？”
　　“是……”
　　“之前来找我的那个女孩，你有没有去调查人家？”
　　查客醒抬头，失焦的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郑姚。
　　郑姚低吼：“有没有！？”
　　“没有……”
　　“没有？为什么 Alice觉得你眼熟，觉得见过你！你是不是偷偷调查跟踪过她？”郑姚想去捏查客醒的下巴，看着他破裂的嘴角，收住了手。
　　闻言，查客醒很想笑，但他已经控制不了右侧下半张脸，他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你不是被刺激到头脑发热才有了这个想法，你早就让姓易的女人为你培训团队！这个计划不是你十几个小时谋划出来的，是你多年前的计划重启！你在CN那个别墅就是一个中转站，你把郑杨安排去LON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你一直没有放弃囚禁我的念头——”郑姚一口气说完，低声质问：“对不对？”
　　查客醒闭上眼睛。
　　“这条路你走了很多遍吧？这个山崖你来了很多次吧？你每次坐在那块石头上看日出，都在幻想着计划实施的那一天，都在一遍又一遍地想着怎么样才能成功地囚禁我——是吗？”
　　查客醒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些触动，他想，他不该说郑姚不了解他，郑姚……一直非常了解他。
　　“查客醒，我给了你多少次机会？这一路我给了你多少次机会？”郑姚抓住查客醒的手臂，猛地将他拉起，用力摇晃，声音因气恨而发抖：“哪怕在日出之后，你同意跟我下山，跟我去智利，哪怕接吻的时候你放弃拿麻醉针扎我——我都可以原谅你！我可以不计较你的野兽露出獠牙，不计较你一直在给它喂食，可你竟然真的放它出来撕咬我！”
　　白色浴袍的领口原本就沾有几滴血迹，随着摇晃的动作，郑姚手上的血也飞溅上去，前襟犹如盛开时刻的红梅花瓣被碾碎在雪地之中。
　　郑姚移开视线，落向查客醒的小腹，想着这里有什么器官，这层看起来很美观手感也很不错的腹肌能不能扛住他一拳。
　　“你现在让我觉得，你好像一个变——”最终，郑姚双手抓着查客醒的手臂，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郑姚深深地凝视着查客醒的脸，还是那张漂亮到让他一见钟情的脸，可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为什么都是偏执与疯狂？
　　查客醒也凝视着郑姚的眼睛。
　　在冰封湖泊的倒影中，他头发凌乱，浴袍散开，脸颊布满伤痕与血迹，完全是一个疯狂的变态。
　　“……”查客醒闭上了眼睛。
　　这拒绝沟通的样子再一次激怒了郑姚，他狠狠将查客醒扯下床，咆哮：“你找到我出轨的证据了吗？你找到我背叛你的证据了吗？我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啊！你为什么还是不满足？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他妈就是想把我关起来是吗？！”
　　查客醒一只脚落在地板上，一只脚还在床上，整个人失去平衡向下栽去，在脑袋撞击地面之前又被郑姚抓住肩膀，狠狠摔回到床上。
　　“你真让我失望啊查客醒！我还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把我堵得哑口无言呢！我高估你了！”
　　郑姚说完转身就走，重重地摔上卧室门。
　　………
　　查客醒的身体以非常扭曲的姿势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实际上，郑姚对他有很多误解，他可以解释的……但是他不敢，他得让郑姚尽情地发泄完。
　　他得听一听郑姚到底知道些什么。
　　郑姚找到了他维护了五年的“堡垒”，郑姚得知了他在郑和光去世时险些执行的交易，郑姚推测出他多年前就有这样的谋划——这些郑姚都知道了！
　　幸好，郑姚不全知道。
　　……
　　作者有话说：
　　庄扶摇：我小名不叫摇摇！！！


第95章 囚禁
　　查客醒将冰袋抓起来，贴在额头上，让自己的大脑快速降温。
　　郑姚说，只要他没有放出野兽撕咬自己，其余一切都可以不计较，都可以原谅他！
　　所以重点还是凌晨在山顶发生的事情。
　　他必须让郑姚明白，自己早已打消了囚禁他的念头，对“堡垒”的维护仅是习惯使然，锁链是之前定制，只是恰巧送到……
　　锁链……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定制了锁链？
　　他必须让郑姚相信，即使今天在山顶他成功了，也绝不会真的将郑姚锁进“堡垒”。上一次不得已的囚禁已经让他意识到，他不想拥有一个不自由的郑姚！
　　他会放弃，哪怕得手，也一定会放弃！
　　他真的会放……
　　真的会吗？
　　查客醒闭上眼，不敢继续想下去。
　　而且，郑姚在很多地方冤枉了他。
　　牙齿里的追踪器是易小姐的擅作主张，他完全不知情。这些年，他从未调查过郑姚，更没有跟踪过郑姚的任何一个前女友。他安排郑杨去LON并非充当诱饵，他只是想为郑姚解决麻烦。那个团队成立初衷是为了保护郑姚，调到SC地区是为了确保运送过程的安全，把他们留在山腰不是为了阻击郑姚，而是为了拦住可能闯入的游人。
　　今天持枪的狙击手是雇佣兵组织的成员，是他前一晚的临时雇佣——
　　查客醒闭着眼睛，眼球在眼皮下飞快转动。
　　他的确心思深沉、谋而后动、唯利是图，但他未算计过如何得到郑姚的爱，一分一秒都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一直在原地等待……
　　孤独地等待了那么多年……
　　可是现在，他不能停留在原地了。
　　如何才能使郑姚意识到自己误解了他？用言语说出来苍白无力，未必能打动对他彻底失望的郑姚，他需要让郑姚自己去发现。
　　查客醒把冰袋丢到一旁，他决定狠狠扇自己几巴掌，一定得确保耳膜穿孔。他双手撑着身体坐起来，模糊的视线落在墙壁上，思索着撞击的力度。他得把握好分寸，一次撞成颅内水肿，但尽量不要危及生命。
　　他要让郑姚可怜他，他要让郑姚原谅他！
　　他要放弃自尊，卑微地向郑姚乞求爱情，乞求他不要抛弃自己。
　　他……他可以，他一定做得到！
　　卧室的门又被打开，郑姚去而复返，把一身衣服丢在查客醒身上。
　　“去医院。”
　　查客醒破裂的嘴角被咸涩的液体灼烧。
　　他猛然意识到，这些年他腹诽别人的话都是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
　　其实查玉州不糊涂，他才糊涂。其实查天阙不是懦夫，他才是懦夫。其实查客承也不废物，他才废物。查清乐更不娘炮，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娘炮。
　　他还是个变态，他……
　　为什么终于成了，他最惧怕成为的模样。
　　………
　　急诊室的外伤处置室外，查客醒坐在长椅上，姿势乖顺，半垂着头，没戴眼镜的双眸呆呆地注视着前方的地面，等待护士叫名字。
　　郑姚站在他身边，背靠着墙，简单包扎过的左手上拿着一摞诊断书。
　　查客醒的右耳鼓膜楔形穿孔，医生建议先观察两个月，不能自愈再动手术修补。
　　“间接外伤……引起的鼓膜穿孔……一般……半个月到一个月……就会愈合……没事的……”查客醒缓缓地说。
　　郑姚看了他一眼，眉毛紧紧皱起，换下一张诊断书。
　　右侧下颚软组织损伤，口腔黏膜撕裂，两颗臼齿不同程度地松动。
　　再换一张诊断书。
　　颅内压增高，脑脊液鼻溢，轻度弥漫性轴索损伤——
　　“就是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没事的……”查客醒缓慢地抬头，轻声解释。
　　郑姚虽然在US长大，英文就是他的母语，但诊断书是专业的医学用语，查客醒担心郑姚看不懂以为很严重。
　　他已经收起了让郑姚愧疚的心，他不想吓唬郑姚，他不会算计郑姚。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卑微地向郑姚乞求爱情。
　　他……只能留在原地。
　　………
　　查客醒和郑姚暂时停留在了SC地区，一直住在那间视野开阔，能看到整个高地山脉的酒店房间。
　　之后的一周，查客醒除了去医院复查换药，足不出户。
　　而郑姚……前两天，沉默的“照顾”着查客醒，就如同当年查客醒跳三楼手臂受伤时那样，依然把人照顾得乱七八糟。
　　例如……当晚从医院回酒店，指关节受伤的郑姚将四肢完好的查客醒横着抱起来，一路送回房间。
　　此后一整天，不管查客醒起床去吃饭还是去卫生间，只要有动静他就抱，三步也抱，就硬抱。
　　抱到本来不晕的查客醒因为体位变化过大而晕头转向，一下没忍住把刚吃完的玉米羹吐了出来。
　　才放弃。
　　例如……指关节受伤的郑姚，硬是抢过花洒，帮四肢完好的查客醒洗头。结果一个耳道进水，一个伤口泡水，两人只得齐齐前往医院换药。
　　好在耳道没有发炎，指关节也没有化脓。
　　例如……
　　郑姚终于发现没有他“照顾”的查客醒生活能自理，步伐很稳健，人身更安全……
　　于是彻底放弃。
　　………
　　爱说爱笑的郑姚从医院回来后，没有再与查客醒说过一句话，但还是睡在一张床上。酒店卧室的双人床很大，他们各睡一边，以那个被一拳砸出来的大窟窿为界限。
　　第三天傍晚，套房外传来了敲门声，查客醒以为是客房服务人员过来收吃完的餐盘，正要去开门，就被郑姚推到一边。
　　门打开，一个表情鬼祟的亚裔男性将一件硕大的手提袋递进来。
　　皮质材料的袋子被里面的重物坠得变形，郑姚拎着走过来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郑姚来到查客醒面前，目光在他身上扫视，在细细的脖子上停留了几秒，又向下移，随后大掌按上查客醒的肩膀。
　　查客醒坐在椅子上。
　　郑姚蹲下身，抓起他的左腿，将一卷纱布缠在他纤细的脚踝，裹了厚厚的好几层。
　　查客醒不明所以，他的脚踝没有受伤，倒是郑姚的脚踝刚刚消肿。
　　下一秒钟，郑姚从手提袋里扯出一条……铁链。
　　郑姚将铁链的一端绕在纱布外，拿出一枚很普通的小挂锁，穿过链条的孔隙扣上。接着把整条铁链拽了出来，另一端拉进卧室，绕在了洗手间台盆底下固定的铁杆上，同样用挂锁锁上。
　　查客醒晃了晃脚，铁链不到两指粗，不算很沉。
　　门铃声响起，门外传来客房服务人员的声音。
　　郑姚靠着门框，抱着胸，扬起下颚，睨视还坐在椅子上的查客醒。
　　查客醒没受伤那侧的嘴角勾了勾，站起来，拖着铁链走进卧室，关上门。不能让老外看到这画面，老外一定会报警。
　　铁链足够长，只要小心一点不要缠绕桌角，应该不会影响他在这个房间里的活动。
　　………
　　凌晨四点，郑姚突然坐了起来，穿上登山服，背上登山包，在行李箱里拿了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房间。
　　郑姚起身的一瞬间，查客醒就被惊醒，直到人出门，他才有了反应。他下床，拖着铁链走到行李箱旁，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箱子，也跟着翻起来，很快找到了郑姚的护照。
　　但没找到自己的，郑姚拿走了他的护照。
　　查客醒摸了摸护照上的徽章，这么多年，早就不知换了几本。
　　他慢腾腾地回到床上，躺在郑姚之前躺着的位置。郑姚的体温比他高，躺过的地方比他原来的地方要温暖。随着余温的消失，窗外寒风挠玻璃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突然觉得没人的房间冷得可怕。
　　早上七点半，一丝亮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露出来，查客醒准时睁开眼睛。同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是郑姚发过来的，只有一张照片。
　　一座陌生的山顶，郑姚单臂搂着一个穿着登山衣，戴着登山帽，露出半张脸的白人女性，他们的头靠在一起，亲密地自拍合影。
　　背后是初升的朝阳，热烈的橙红色，比他们去海上断崖那天的朝阳还要鲜艳。
　　或许是哪件电器漏电了吧？
　　电流由铁链传导，刺痛的感觉从脚踝一路蔓延至脊椎，再延伸至手指，使他无法紧握手机。
　　三个小时后，房门打开，郑姚回来了，带着满身的寒气，似乎心情不错，一边脱衣服一边哼着歌。
　　查客醒算了算，不管郑姚登的是哪座山，从日出下山到此刻归来……没有额外的时间。
　　似乎看出了查客醒的内心所想，郑姚冷笑一声，目光中满是嘲讽。
　　查客醒叫客房服务送来了早午餐，他们相对而坐，郑姚依旧是重口味的菜肴，查客醒在吃没有任何调味的土豆泥，一切看起来和在京市、在曼哈顿，都没有什么差别。
　　郑姚不开口，查客醒也很安静，两个人的房间，偶尔响起铁链拖地的声音。
　　傍晚郑姚早早上床睡觉，凌晨三点多，他又爬起来，穿上登山服，背上登山包，一个招呼也不打的出门。
　　查客醒也爬起来，趴在窗台上，望着清冷月光中，连绵没有尽头的山脉，不知道今天郑姚会去爬其中哪一座。
　　太阳升起的时候，郑姚又给查客醒传来一张照片。
　　这次，他搂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接下来的几天，郑姚每天凌晨都会出去，登不同的山，约不同的人，然后照例传来照片。他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查客醒，登山看日出，对他而言，不具有任何特殊的含义。
　　………
　　每年的十一月底，是SC地区旅游的最淡季。
　　自从八年前，伤愈重新回到LON上学时起，查客醒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腾出一周的时间，前往SC，登上那座他精心挑选的悬崖峭壁。
　　他有时到得早一些，就会蜷缩在大石头上，听着海浪拍击着石壁的声音，昏昏欲睡。
　　七点半，日出开始，他会准时睁开眼睛。
　　他坐在那里，一日又一日地看着太阳升起。
　　他不是每次都想囚禁那个人，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幻想身边有那个人陪伴。
　　………
　　郑姚已经登了四座山。
　　那天郑姚回来，他们刚吃完饭，查客醒接到一通电话。
　　来电显示查客承的名字，查客醒毫不犹豫地挂断，发消息问：大哥，有事吗？
　　这一周，他都是这么处理来电，即便他嘴角早已伤愈，说话并不费力。他就是懒得开口，他已经习惯了与郑姚沉默相对，不愿任何声音打扰这份难得的宁静。
　　但查客承执拗的重新拨了过来，挂断又再拨，第三次查客醒接听，把手机放在没有受伤的左侧耳旁……万一查家有什么他这种孝子贤孙必须到场的大事发生呢？
　　结果查客承只是说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NASDAQ上市已经推进到IPO询价阶段，网上路演的工作当初就定了由查大废物负责，他让查客醒帮他看看资料把把关。
　　但他啰哩啰唆了半天也没个重点，查客醒不得不出言打断：“大哥，这方面你可以咨询林总，他比我专业，能给你更多有用的意见。如果你觉得不熟不好开口，我来和他说。”
　　查客承迟疑片刻，突然压低声音：“客醒啊……你还好吧？”
　　查客醒一愣：“我很好……”
　　“客醒，其实，我就在SC地区，在你酒店的楼下。”
　　“什么？”
　　“爷爷查到了你出入境和酒店入住的记录，让我过来找你……”查客承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报警吗？”
　　……


第96章 不真诚的人
　　查客醒立刻意识到查客承为什么这么说。
　　这一周，他没有接听任何人的电话，家人、同事都没有，私事公事一律用文字消息交流，连条语音信息都未曾发过。
　　查玉州原本就对郑姚的背景有很多顾虑，他这失踪一般的表现，让其实并不糊涂的查老糊涂起了疑心，于是派查客承来确认一下，他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被……囚禁了。
　　查客醒低头看了一眼缠绕在脚踝上的铁链，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京市飞SC地区和NY飞SC地区的时间差不多，查玉州不派与郑姚关系非常不错的查清乐来，却派完全不熟的查客承来……归根结底，还是不愿让自己的宝贝孙儿冒险啊！
　　唉，我这倒霉又废物的大哥。
　　查客醒暗暗叹了口气，说：“不需要，我没事，大哥，你回去吧！”
　　“爷爷要我务必看到你本人……”查客承坚持。
　　查客醒索性开了免提，让郑姚听到他们的对话。
　　郑姚翻了个白眼，走过来蹲下，打开他脚踝上的挂锁。铁链滑落，郑姚连踢几脚，将铁链踢进卧室，关上门。
　　戴上锁链之后，查客醒就没再出过门。
　　郑姚每天出门登山前，总会摘下铁链，更换一只脚后再重新锁上。
　　这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无需这条铁链，查客醒也会将自己囚禁在这个房间。
　　“大哥，你十分钟后上来吧，我整理一下。”
　　查客醒换了件适合见人的衣服，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造物主对他还是很友好，虽然给了他不协调的四肢导致他经常摔跤磕伤，但也赐予他超过一般人的自愈能力和不易留疤的体质……当年在布鲁克林区别墅外被拖行半条街，他身上都没留下疤痕。
　　现在，虽然偶尔还有会头晕恶心，耳膜穿孔和牙齿松动的问题仍需观察和后续治疗，但脸上的划痕和嘴角的裂痕都已彻底消失，只是这几天吃得少又不见阳光，瘦了一些，脸色也有些苍白。
　　只是失手落下来的一掌。
　　查客醒看着镜子里清瘦的脸，想到了现在还没更换的床靠板上恐怖的一个大窟窿……那一拳若是落在他脸上，他现在不是在ICU，就是在停尸间。
　　出海回来后，易小姐和他说，郑姚的身手远比自己好，换成是她，是没办法在那种恶劣的情况下存活下来的。
　　那时查客醒依然没什么概念，那时在查客醒心中，郑姚是脆弱的随时会消失的躺在他臂弯的姚姚……他永远不愿再见到。
　　现在明确了，郑姚的战斗力，大概率是人类顶尖水平，查客醒感到非常安心。
　　或许，那个团队成立的初衷就很荒谬……
　　这段时间的沉默与脚踝上的铁链，没有对查客醒造成任何伤害。郑姚可能以为自己在搞“冷暴力”，在搞“囚禁”，但是于他而言，只要能和郑姚同处一个空间，讲不讲话，自不自由，其实没差别。
　　他有时甚至会想，如果能一辈子不开口，那就能一辈子不说分手……怎么能说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呢？
　　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查客醒不由得笑起来……笑着笑着，看着镜子里那张扭曲的脸孔，他猛然转头，望向客厅，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郑姚。
　　他问自己，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你真的想把自己和郑姚，都锁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关系里吗？
　　………
　　门铃声响起，打断了查客醒的思绪。他随手揉了揉脸颊，增添一些气色，随即走向玄关，打开了门。
　　外面站着三个人，查客承居然带了两个高大的黑人保镖。
　　查客承伸手将查客醒拽了出来，鬼鬼祟祟地说：“你跟我走？”
　　“……”查客醒真的笑出声：“大哥，我只是登山的时候摔了一下，养了几天伤而已。”
　　“哦哦，那就好！”查客承又仔仔细细打量查客醒，见他虽然瘦了一点但精神状态良好，模样甚至比记忆中更漂亮一些，也就放下心来。
　　但他还是带着保镖进的房间。
　　看到躺在沙发上的郑姚，查客承非常恭敬地鞠躬，问候：“郑哥，下午好！”
　　郑姚斜睨了他一眼，很有大佬风范地点了一下头。
　　查客承一直生活在NY，但第一时间就听说了中秋夜，查客醒把郑姚“抱”回家出柜的事。传闻中，郑姚纤细瘦弱风趣温和，是查二少捧在手心疼爱的小甜心。
　　查客承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可还记得去年那场假戏真做的绑架案，在他吓得要尿裤子的紧要关头，郑姚从车上冲下来，一脚就将200多斤的壮硕绑匪踹到吐血的恐怖场面。
　　无论郑姚与查客醒是什么关系，都不影响这位郑哥，绝对是个实力恐怖手段狠毒杀人不眨眼的大佬。因此在接到爷爷的命令后，查客承立即雇用了保镖，还给自己买了两份意外身故险。
　　不过看这间酒店房间里生活气息浓厚，桌子上还有吃完没收拾的双人午餐，椅子上搭着几件登山服……一切都很正常，看来是爷爷杞人忧天了。
　　查客承松了一口气，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期期艾艾地说：“客醒，你看看这个，我……我很需要你的支持。”
　　查客承之所以硬着头皮来，一方面是迫于查玉州的压力，另一方面，他确实有急事要找查客醒谈。
　　查客醒接过查客承递过来的海外投资计划书。
　　一打开，他的眉头就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是一份查氏传媒与一家好莱坞影业公司涉及多个领域合作的企划案，涵盖了共同投拍电影、IP产权开发等诸多方面。显然，查客承打算利用这份合作，为查氏传媒在NASDAQ上市后，拓展海外业务开辟新的局面。
　　查客醒看了足足半个小时，计划书做得很详尽，对方也展现出了十足的诚意，但……他对这项合作很犹豫。
　　中美合拍片，查氏传媒不是没有涉足过，以往的票房成绩还算可以。只是当前的市场环境与几年前大不相同，观众口味以及审查制度都在变化，查客承常年在海外，恐怕不太了解。
　　然而查客承为了他的安危，千里迢迢而来，他不好当面回绝，于是说：“大哥，我需要和爸爸商量一下，还得问过爷爷，其他股东那边也得……”
　　“爸爸已经同意了，他和主要股东开会讨论过了，原则上没什么问题。现在，只要你也支持，他就有信心说服爷爷！”
　　“爸爸……”查客醒偏了偏头：“说服了其他股东，还要去说服爷爷？”
　　“对，爸爸说国内的一切问题他都会处理好！”查客承目光灼灼地看着查客醒，“弟弟，你会支持我的吧？”
　　穿孔的一侧耳朵有些听不清，查客醒又重复了一遍问题：“爸爸都会处理好？”
　　“是的，你放心吧！”
　　“哦！”查客醒垂着头，又翻了翻手里这份计划书，几分钟后，点头：“好，大哥，原则上，我也同意。”
　　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的查客承立即露出欣喜的表情，张开手臂抱住他，激动到声音都有些哽咽：“客醒啊，我真的……很感谢你！”
　　“大哥？”查客醒微笑着轻拍查客承的背，心想查大废物发什么神经，这项合作必然是有价值他才会同意，为难犹豫都是装出来的，是收买人心的必要步骤，他当然得要查客承的感动，但也不至于感动到泪洒当场吧？
　　“客醒，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感谢你。我知道，当年我和特蕾莎的事，你帮着打掩护，承担了很大的压力，我脑子犯浑干出绑架的蠢事，多亏你找郑哥救我们，公司能重启NASDAQ上市，也是你知道我不甘心，一直努力为我周旋……不管我有什么事，你都是第一时间站在我这边……”
　　“大哥，一家人，别说两家话。”查客醒晃了晃手里的计划书：“我原则上同意，但细节方面，还是有很多需要讨论的地方。”
　　不过都得等查天阙成功说服查玉州之后才能继续推进。
　　查客承离开时，仍然非常恭敬：“郑哥，我告辞了，等回了NY，我再登门拜会！”
　　………
　　关上门，查客醒站在玄关，许久未动。
　　郑姚坐了起来，开口说了那晚从医院回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想跟你的傻逼大哥走？”
　　“有点，一想到爷爷会因为这个计划书把爸爸和查客承都骂得狗血淋头，我就好遗憾不能在现场观看。”查客醒转头，对郑姚露出个狡黠的微笑。
　　非常小混球儿的笑，与之前没有任何不同，仿佛他们这段时间的争执、冲突、欺骗、暴力、冷战……都不存在一样。
　　“查客承的工作能力不差，眼光也很好，就是抗压能力不行，冲动之下就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脑子一热便会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他小时候就这样。”
　　查客醒随意地说了几句，走到餐桌旁坐下，又把计划书展开来研究。他认认真真地看了十来分钟，往国内拨了个电话。现在已经不是工作时间，但对方很快接听。
　　“林总，与好莱坞影业公司的企划案，如果要过会讨论，我希望你能给予更多支持。”
　　林衍的语气有些吃惊：“查总，你同意了？”
　　“是。”
　　“好，既然你也认可，我会尽力配合。”
　　“辛苦林总。”
　　结束通话之前，林衍突然问：“查总，你会回来吧？”
　　这没头没尾没有时间限制的一句问话，让查客醒怔愣住，半晌才说：“尽快吧。”
　　挂断电话，查客醒抬起头，望向几米外，坐在沙发上，仍在注视着自己的郑姚，用于平日毫无二致的语气说：“查客承小时候和他妈妈生活，每个周末才会来家里住两天。他每次来我都很开心，因为爷爷也不喜欢他，他又不如我‘懂事’，更常被爷爷挑出毛病来，被训斥的时候更多，我就躲过了。”
　　郑姚无声地勾了勾嘴角，仿佛在笑他的无聊。
　　“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是这么阴险。”查客醒又翻了几下那份企划案，笑着说：“但我实在担心他被骂多了不再来了，没人当我的人肉防护垫，我就把所有的零花钱都用来为他准备礼物，甚至在爷爷训他的时候，想方设法帮他打掩护，结果就被爷爷抓过去一起训……总之，我一直用各种小恩小惠笼络他，他每次都很感动，就像刚刚那样，会抱着我说弟弟你真好……”
　　查客醒露出个受不了的表情：“他从小就这么肉麻！”
　　郑姚斜靠在沙发上看着他，没有言语回应，但很认真在听。
　　于是查客醒继续说：“我自以为是地觉得，他一定非常喜欢我这个同病相怜的弟弟，但后来听到他和同学打电话，说我是‘小三儿的孩子’，总是厚脸皮地缠着他，每次听我叫他哥哥，他都恶心地想吐，他才不想要小三儿的孩子做弟弟，他说……他更喜欢查清乐。”
　　查客醒合上企划案，叹了口气：“你看，我这样不真诚的人，就会得到别人不真诚的对待。”
　　“接下来说说你怎么报复他吧！”郑姚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
　　……


第97章 我需要有人只爱我
　　“姚姚，还是你最懂我。”查客醒侧过头，调皮地挑眉。
　　“不敢当。”郑姚勾了勾单侧嘴角。
　　“查客承十岁生日，爸爸为他举行了隆重的生日会，邀请了所有亲朋好友，还有他的同学老师，然后……我故意说了一些‘童言无忌’的话来激怒他，他果然上钩，口无遮拦地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指着我的鼻子骂‘小三儿的孩子’，让爸爸丢尽颜面，给了他一个耳光，据说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挨揍。”
　　郑姚皱眉：“听起来不高明啊……”
　　“那时我还小……只能想出这种蠢办法。”查客醒垂下眼帘：“真的是很愚蠢的做法，因为他还骂了我妈妈……妈妈哭着说她不是小三儿，但是……看客人的眼神，好像都不相信。”
　　郑姚轻蔑地哼了一声：“那种不重要的傻逼说什么你也记得这么清楚？按照你的说法，我是小五小六的孩子！”
　　“是啊，大家都不在乎，甚至查客承都不在乎了，只有我在乎，我小心眼儿嘛！”查客醒重新笑了起来：“发现查客承讨厌我之后，我就把目标转移到了查清乐身上。我想，所有人都喜欢查清乐，那我就要查清乐最喜欢我！我装出对他爱不释手的样子，白天抱着他玩，晚上抱着他睡，幻想成为查清乐最爱的哥哥，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
　　查客醒顿了一下，遗憾地叹气，“可惜……被爷爷识破了我的诡计，让我这个奸佞小人离他的宝贝孙儿远一点。”
　　郑姚不屑道：“我也让你离那个小娘炮远点！”
　　“你让我离他远点和爷爷让我离他远点的含义怎么一样嘛！”查客醒望着郑姚，语气甚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你爱我，爷爷讨厌我。”
　　郑姚冷笑一声：“我爱你，你就这么报答我！”
　　“我是反派嘛！反派不向来就是，谁对反派好，反派就祸害谁吗？”查客醒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吃剩的食物残渣，继续说：“后来有了查客诺，我又把立好哥哥人设的主意打到他身上。在出国前，我对他无限溺爱，他要什么我给他什么，我甚至愿意把——把他宠上天，我要他比被爷爷宠爱的查清乐更幸福快乐！结果……”
　　查客醒抚着额头笑起来：“朱丽叶爱上了罗密欧，查客诺只喜欢查清乐。查清乐去US他哭了三天，我去LON他在睡懒觉没送我。”
　　“你很在乎这些破事？”
　　“姚姚，别忘记，我小心眼儿！我脑子里的日记本，每天都在写‘爷爷发脾气，爸爸安慰查客承，却让我忍一忍’这种在你看来微不足道，根本不会过脑子的破事……”查客醒说着，也觉得自己很可笑：“我从小就是个自私狭隘斤斤计较的讨厌鬼，我虽然会装好人，可是装出来的和天然的就是不一样。我一点也不可爱，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喜欢我。”
　　下午一点半，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查客醒扭头望着窗外，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连绵山脉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
　　“只有妈妈没有看出我的阴险，以为我是个好孩子，但我偏偏伤害过她，所以……”
　　查客醒闭上眼睛，耳畔响起曾玫的哭泣声。
　　小醒……你……小诺已经……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的，妈妈，我爱你。
　　他睁开眼，掏出手机给曾玫打了个视频。
　　曾玫很快接听，听筒里很热闹，有叫价的声音，还有小狗的叫声。
　　“小醒，妈妈和朋友在参加慈善拍卖晚宴，为无家可归的小动物筹措善款。”曾玫一身盛装，美艳动人。
　　“妈妈，也帮我拍一些东西，献一点爱心吧！”查客醒温柔地说：“等拍卖会结束，你要早点回家，明天替我问候一下爷爷，快到他生日了，我不确定能不能及时赶回去。”
　　听到曾玫的声音，郑姚起身走过来，站到查客醒身后，俯下身，扬起笑脸向曾玫打招呼。
　　“阿姨，晚上好。”
　　“姚姚！”曾玫立刻笑眯了眼，骄傲地向周围人介绍：“这是我儿子的男朋友，你们看，他多么的英俊！”
　　出现在视频里的女士们神色各异，有几位他们见过的曾玫的闺蜜，但大部分是陌生的面孔，不过很快，所有人都调整成得体的微笑，纷纷应和：“是啊是啊，和查总很般配。”
　　挂掉电话，查客醒仰着头，望着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如果你想听什么童年创伤，很抱歉，没有。我的成长经历就和我的人一样，平淡无聊。所以，你问我为什么总不满足，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我也不知道。”查客醒自嘲地笑了笑：“唯一的解释就是，我是个天生的……变态。”
　　郑姚双手撑在椅背上，弯着腰，缓缓地靠近，在距离查客醒的脸只有十公分左右时停住。
　　他伸手摘下了查客醒的眼镜。
　　查客醒的巩膜透白，瞳孔黝黑，只因无法聚焦而产生了高深莫测，但在没有散光之前，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纯洁的如初生的小鹿。
　　“查客醒，其实你可以换一种说法，来讲你和家人的关系。”郑姚缓缓开口：“你很喜欢你的傻逼大哥，你把所有零花钱都给他，结果他在背后骂你。”
　　“你很喜欢你的傻逼堂弟，你对他爱不释手，但你爷爷不让你靠近。”
　　“你更喜欢你的傻逼弟弟，你对他无比宠爱，没想到小变态是个白眼狼。”
　　“你还喜欢你的傻逼爹，可你爹在你面前是个窝囊废，在你的傻逼大哥面前就成了搞定一切的好爸爸。”
　　“你甚至也很喜欢你的傻逼爷爷，你爷爷虽然是个偏心眼儿的纯傻逼，但他确实很关心你们查家所有的傻逼。他派你的傻逼大哥来找你，所以傻逼的你又被感动了。”
　　在郑姚一连串傻逼攻击下，查客醒那双散光的眼睛更加雾气蒙蒙。
　　郑姚进一步靠近，发尾已经垂到了查客醒的脸上：“说到底，你不就是觉得，没有人最爱你，说到底，你不就是觉得——”
　　郑姚想起了郑杨用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嘶吼出来的那句，他其实听不太懂的话。
　　“自己从没被坚定选择过吗？”
　　查客醒闭上眼，泪珠成串地从眼角滑落。
　　郑姚深吸一口气，忍住冲动，狠心直起腰。
　　阳光透过侧面的窗户洒进来，映照在查客醒瓷白的脸上，柔和的光线下，皮肤通透得像是要融化的雪人。
　　“我有时会想，如果我出身凄苦，成长过程中遭受了很多磨难，我这种欲壑难填就有了充足的理由，我就可以去怨恨去要求……可偏偏没有。我家里这么有钱，我锦衣玉食地长大，我没有受过任何虐待，我只是不被偏爱而已，我凭什么不满足？我没有资格不满足！”查客醒再睁开眼，雾气已经散了，只是声音还带着一点鼻音：“我生在罗马，所以我对爱的渴求，是那么的矫情，无法诉诸于口……但再矫情，也是真实存在的。我需要有人爱我，我需要有人只爱我，我需要有人没有条件地爱我——然后，你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你是清风朗月浪漫不羁的大侠，你是我的理想人格，你是我仰望的月亮，你是我永远无法追逐到的风……我原本只想在出国之前，在你的羽翼下感受一下自由……可是，你说，你只喜欢我。”
　　那双被泪水洗涤得晶莹剔透的黑色眼眸，深深地凝视着郑姚。
　　“夜市里所有人都喜欢你，所有小弟都敬仰你，所有少女都爱慕你……可是，你说，你只喜欢我。”
　　“郑姚，你真的曾经……拯救了我……”
　　“你是我刮到的人生大奖……”
　　“我好幸运……”
　　“我甚至觉得……”查客醒回忆了一下Melody的语气，学着她的腔调说：“你脚踏七彩祥云为我而来，我也想……非你不嫁。”
　　郑姚按着椅背的手收紧。
　　“可是……”
　　“对你而言，不过是谈了一段并不特别的校园恋爱，满足一下每个小流氓对乖巧学霸都会有的遐想罢了。
　　“只是你很倒霉，你在唯一的选项里遇到的那个毫不特别的学霸，其实是个……变态。”
　　说完这些话，查客醒垂下头，动作幅度有些大，不知道是耳膜穿孔还是脑震荡的原因，总之做完这个动作，他感到了一阵眩晕。
　　脑子里一片混沌，好像不能思考了。
　　静坐一会儿，不适感消失，他缓缓地站起来，准备打电话叫客房服务来收拾餐桌。
　　“没有了？”身后传来郑姚低沉的声音：“关于我的，只这么两句，就没有了？”
　　查客醒偏头看着他，表情困惑。
　　“去LON之后呢？”
　　LON？查客醒迷茫，他在LON那几年，毫无意义的自我折磨与自我感动，他要如何描述？
　　“到US之后呢？”
　　US？查客醒苦笑，他在US的变态表现，郑姚都亲身经历了，要他再复述一遍吗？
　　“都不想说？不说我可进行下一步了……”
　　挡在两人中间的椅子被郑姚一脚踹开，凳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尖锐声响直接灌入破损的耳膜。查客醒皱着眉，想走远几步，然而下一秒，一条手臂圈住了他的腰。他像一个大号手挎包那样被郑姚提了起来，提得很高，双脚完全悬空。
　　“姚……”查客醒双手抓握着卡在腰上，并不粗壮，但充满力量的手臂，扭头过头，诧异地看着郑姚。
　　“我的小美人……”郑姚的嘴唇翘起，嘴角向两侧扯动，露出一个非常深邃，非常危险的笑容：“轻了不少……”
　　就这样被单臂抱着进入卧室，在要被丢到床上的一刻，已经施加出去的力道又收了回去。郑姚托着查客醒的后脑勺，动作很粗鲁但力量很轻柔地，将他放在了床上。
　　一抛一收的感觉仿佛在坐大摆锤，查客醒的脑子又开始眩晕，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郑姚已经压了上来。
　　“阿醒，你现在可真漂亮啊……”郑姚俯视着查客醒，目光中的欲望毫不掩饰。
　　查客醒尚处于茫然状态，完全没想到郑姚会突然有这方面的要求。
　　但他还是本能地伸出手，想去拥抱郑姚。
　　与此同时，郑姚的双手也伸了过来，一只大手将查客醒的两根手腕抓在一起，按在头顶上方。
　　查客醒可以一只手抓住郑姚的两根手腕，郑姚同样也可以。
　　另一只手捏住了查客醒的下巴，英俊的脸孔在眼前放大，查客醒还没看清，四片唇已经相贴，舌头强势地占据了他的口腔。
　　非常霸道的，不需要回应，也无法回应的吻。他被吻得呼吸困难，仿若溺水。
　　彻底窒息之前，吻终于结束，可不等他喘息，捏着下巴的手移到了衣领，粗暴的往下一拽，刺啦一声，长袖T恤被撕成了两半。
　　“郑姚——你要做什么？！”查客醒混沌的脑子终于恢复清明，他惊恐地睁大眼睛。
　　郑姚并没有停手，他继续将整件T恤撕开，整根袖子拽下来，很快将查客醒的上衣剥光。
　　“我来教教你，正确的捆绑方式！”
　　“放开——郑姚——”
　　查客醒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挣扎，可是郑姚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地将他的手腕捏住，迅速用布条捆了几圈，袖子穿过床头板的洞，绕了一圈，打了个死结。
　　查客醒双臂上举伸直，身体则被压住，他完全动不了，被固定在了床上。
　　“郑姚，你不要这样，你答应过我不这样的！”查客醒的声音在颤抖。
　　“我答应，你就信了？那我答应你其他的，你怎么不信？你不是一直把我当骗子吗？”郑姚膝盖向上，将他的双腿分开，眼神很炽热，声音却有些冷：“你这么对老子，还想上我？你没机会了，你以后都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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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抱歉
　　郑姚重新压了上来，嘴唇贴上查客醒的脖子，一路往下吻，双手按住查客醒的腰，一边抚摸，一边往下探。
　　“不行！”查客醒的脊背拱起，试图翻身，可是扭转的动作都没能做出来，就被郑姚压了下去。
　　查客醒清楚地意识到，不管接下来郑姚要做什么，他都无力阻止，也无法逃离。事实上，他从来都知道，无论郑姚在他面前表现得多么柔顺，任他摆弄，无论他如何健身，练出多少肌肉，他也从不曾拥有丝毫能够与郑姚对抗的力量。
　　感受到郑姚的手已经伸了下去，查客醒绝望地问：“你要杀了我吗？”
　　“被我上就是杀了你？”郑姚的嘴唇贴在了查客醒的左心口，手已经拽住他的裤腰。
　　“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在裤子被扯下去的一瞬间，查客醒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他不再反抗，表情茫然，轻声呢喃：“你杀了我吧……”
　　郑姚停下了一切动作，抬起头，浓眉紧锁。片刻后，他为查客醒提上裤子，接着解开了捆住手腕的破衣服。
　　双手恢复自由，查客醒也没什么反应，手臂还是举着，失焦的双眸依然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直到耳畔传来郑姚低哑的声音：“你觉得被我上很恶心？”
　　“没有……”查客醒的神智稍微回来一点，机械地回应。
　　“其实，你一直把我当成磁带吧……”郑姚又一次捏住他的下巴，眼眸被阴影遮住，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正面有人用过，你就嫌恶心，反面只被你一个人玩过，你才勉强能接受？”
　　“不是的——”查客醒立即否认，手指扯着虽然解开了死结，但还松散地绕在手腕上的布条。
　　“这些年我要是找了其他男人，你早就恶心到把我的电话拉黑了吧？”郑姚垂下头，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满的自嘲：“呵……你早说过的……你嫌我脏……”
　　“你不脏！”查客醒终于把布条解开，一把抱住郑姚的肩膀，主动凑上去，不住地亲吻着他的脸颊，情绪激烈地说：“我那时在胡说八道！姚姚，求求你不要这样说——”
　　“那是为什么？”郑姚把头埋进查客醒的颈窝，声音无比委屈：“你爱我爱到命都可以不要，为什么不愿意被我上？”
　　查客醒不回答，只是不断地亲吻他的头顶，抚摸他的后背。
　　郑姚咬了咬牙：“你就是恶心我！你就是嫌我脏——”
　　“不是的——”
　　“别不承认，你就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查客醒终于崩溃，大吼：“你上了我，你就知道我一点都不特别——你就不会爱我了！”
　　郑姚倏然抬头，怒喝：“你这个傻逼！我他妈难道是因为被你上了才爱你吗？！你觉得我有那么贱吗？我缺个男的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查客醒的眼泪滚滚而下，声音破碎：“我不懂你为什么爱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但是你说上了我，我就和其他女人没区别，一样会对你死心塌地——”
　　“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过？！”
　　“你在布鲁克林的别墅说过！”
　　郑姚有冲动把查客醒的脑袋塞进床头靠板的洞里旋转一圈。
　　“你他妈的——我胡说八道的话你都记着，我说得有用的话你怎么一句也不听！”郑姚双手抓握住查客醒的肩头，提起来刚晃了一下，赶忙停住手，狠狠的骂了句“操”，又轻柔的放下。
　　看着身下泪水汹涌，很快就把床单哭湿一片的人，郑姚愤愤地把破衣服拽过来，挡住右侧的耳朵。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我相信过你，可是你骗了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郑姚想往他左侧再扇一巴掌。
　　“我十六岁的时候以为你爱我！可是你骗了我！你骗了我！”
　　郑姚那巴掌恨不得抽自己脸上，原来当年的事情，这个小混球儿根本没放下。
　　查客醒的手臂抬起，挡在了脸上，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却得不到任何人的爱？我不是任何人的第一选择……我从来没有被坚定选择过……”
　　“我他妈选你了啊——”郑姚说了一半，住口。他想起自己不久前才对查客醒说，他没办法选。
　　可这不是一回事，不是一回事啊！
　　“妈的妈的——”郑姚泄气得狠狠捶了一下床板，想捶第二下时手臂被查客醒抱住。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郑姚的那伤口结痂的手背上。
　　………
　　查客醒抱着郑姚的手臂，靠在郑姚怀里，听到郑姚的心跳从纷乱慢慢恢复平缓。他也渐渐意识到，之前郑姚的作为和言语，都是在故意刺激自己。
　　“郑姚，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讲述分别的日子……但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很幸福。”他的声音逐渐平静：“在CN，在我能掌控的地方，我把野兽关得很好……哪怕听到萌萌之类的名字，见到朱莉她们，我会不舒服，甚至嫉妒，但我没有过激的想法。在那段迫不得已囚禁你的日子，我更发现我一点也不想拥有一个不自由的你。”
　　郑姚将下巴搭在他头顶，沉默地听着。
　　“可是一到了US，我完全像在肯尼迪停车场说的那样……我的自尊心变成猜忌、嫉妒、疯狂和变态的掌控欲。”
　　“去你家，看着满屋子的阿姨，和你的兄弟姐妹，我很害怕，我很怕成为其中一员……那个时候，我的情绪已经不对劲了……”
　　室内很安静，除了郑姚的呼吸声，就只有查客醒越来越清晰的声音。
　　“当我得知古玩店二楼的那个房间，是你专门用来约会的地方，我开始怀疑我们的过去……回到曼哈顿的公寓，一想到你和其他人在这里共同生活过，我就觉得窒息……还有NBA的观众席，我总是忍不住想，你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亲吻过……”
　　“我所有美好的回忆对你而言都不具备特殊含义，我以为只有我睡过你真正的房间，原来你早就带玲玲回去过，那是你期待中的初体验，你还承诺……”
　　这样的诉说，似乎又让查客醒回到了那种紧绷的状态，他的身体微微发抖。
　　“我用你过去的行为推导你的未来，我没有办法信任你，我疯狂地寻找着蛛丝马迹，任何一个小细节都能令我疑神疑鬼，随便谁的话都能点燃我的怒火……”
　　郑姚反手握住了查客醒的手。
　　“我想证明我是特别的，可是越证明我越发现，我根本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我甚至觉得，我不过是跑掉了，才让你念念不忘，如果我当初没有跑，你早就厌烦我了。可你这份因求而不得产生的爱，能维持多久呢……”
　　查客醒垂首，目光落在郑姚穿插在自己指间的手。他很想握住，可是他没有。
　　“我跑了十年，能够换你爱我十个月吗？”
　　“我甚至还怀疑你已经……”
　　查客醒的诉说中断了。
　　到达US的第一天，他在公寓的床上发现那根橡皮筋，他站在床前，把自己的掌心掐出了血印，才克制住在床单上寻找头发或者其他痕迹的冲动。
　　那样没有尊严的丑陋行为，差一点发生。
　　足足十分钟，查客醒才重新平静下来。
　　“郑姚……我……关不住它了！”
　　“那晚你不肯选，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我在之前……就已经把它放出来了。”
　　“我不该把得不到爱的不满全都发泄在你身上……真的很抱歉！”
　　“郑姚，很抱歉。”
　　“……也很抱歉。”
　　………
　　他一句话一句话地说完，之后久久没有了声音。
　　郑姚低头一看，查客醒浓密的睫毛覆盖着眼帘，巴掌大的小脸温和恬静，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平缓……他睡着了。
　　而且睡得很沉，郑姚将他移成平躺，盖上被子，他连哼气声都没发出，身体软绵绵的全无抗拒。
　　凌晨出去爬山，刚回来不久，就被查家那个傻逼的来访影响了补觉的郑姚也很困。
　　郑姚钻进被窝，不客气地将查客醒当成抱枕，一条手臂揽进怀里，一条腿抬起圈住他的腰，很快也睡着了。
　　………
　　查客醒梦到自己手里拿着护照，一只脚踏在三楼的窗台上。
　　郑姚从绿化带的大树下冲了出来，手臂张开，嘴巴一张一合在呼喊着什么。
　　他当年没能听清郑姚喊的是什么就跳了下去，但是在梦中，那个画面突然无比清晰。
　　他努力地睁大当时还没有散光，视力非常好的眼睛，盯着郑姚的口型，他说的是……
　　“起来！”
　　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查客醒猛然睁开眼，酒店的卧房里只有浴室和床头的灯亮着。
　　郑姚高大的身影立于床边，将一件登山衣扔在查客醒身上。
　　“去爬山。”
　　………
　　还是那座山，这一次，郑姚走在了前面。
　　查客醒跟在郑姚身后，只有两步的距离，踏着郑姚留下的脚印……或许是从未体验过前方有人的感觉，这熟悉的山路，他竟然觉得很陌生。
　　“这座山，你爬了不下百次了吧？”前方传来郑姚低沉的声音。
　　“算上这次，第五十一次。”
　　查客醒环顾四周，一片幽暗，没什么风景可言。
　　但白天肯定不是这样，白天的SC高地像视频里一样，美得足以震碎心灵，这座山也是……查客醒眨了眨眼睛，他脑中一片空白。
　　每次看完日出，他在白天下山，依然走这条路，竟然对四周的景物毫无印象。
　　他只记得延伸入海的石壁，和那块大石头。
　　半山腰，郑姚再度开口：“五十一次，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七年，每年来一周，再有上次和这次……我去年没有来。”
　　“就是说……你从提裤子就跑的第二年起，就打着这个主意？”郑姚停下脚步，转过身，俯视着他。
　　提裤子就跑……这个词，他好像很久没听到了。查客醒不由得苦笑，点了点头。
　　虽然准确地说，是从收到热心同学传来的那张在煌记拍的照片开始，那只野兽就生长出了血肉。
　　此后一路无话，来到山顶，他们开始并肩而行。太阳尚未升起，但山顶已有天光，四周的景色依稀可见，查客醒仍觉得陌生。
　　他终于明白，这份陌生感不是来自前方有人，而是……心中无事。
　　第一次，他没有其他目的，只为了日出而爬山。
　　穿过树林，往断崖处走，脚下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音。查客醒猜想着郑姚为何要主动提出故地重游。对郑姚来说，这里应该是绝对不愿意再踏足的梦魇之地……
　　难道是想最后实现他一个心愿？
　　然后……
　　查客醒偏头望着郑姚英俊的侧脸，很奇妙的，心里没有恐慌的感觉。
　　也许，我们都一样期待着，这一刻的来临。
　　………


第99章 月亮落山了
　　穿过树林来到峭壁处，远远听见嬉笑交谈声。
　　查客醒愣住，这一次，居然有其他游人也登了这座山。
　　过往七年，查客醒从未在这座山顶见到其他人。他突然升起一点可笑的，被冒犯的气恼，但很快释怀。
　　这又不是他的山。
　　他们走了过去，看清楚了先来的人，是两男一女，正围在那块查客醒坐了五十次的大石头，用小炉子生火取暖。
　　那三个人看到又有游人，非常兴奋，其中一头红发的年轻女孩尤其热情，从炉子里扒拉出来两颗黑乎乎的东西递给他们。
　　是……烤土豆。
　　郑姚迅速和几人熟络起来，闲聊中得知，女孩和年轻男人是兄妹，中年男人是他们在SC地区遇到的旅游搭子，他们这些天爬了好几座没有在旅游指南上标记过的山。
　　女孩说，爬这样的山才有征服感。
　　很快，时间来到七点半。
　　查客醒凝望着他第五十一次看到的海上日出，闻着手中烤土豆散发的香气，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欢呼声，愈发清晰地意识到，这七年来他独自坐在这个石头上的画面，不过是一场荒诞剧。
　　郑姚站在上一次站过的地方，问：“你还要接吻吗？”
　　查客醒仿佛没有听到，依旧专注地看着日出。
　　他之前在这里坐了五十次，竟然没有认真地看过日出。也许这才是真正的遗憾，好在，这个遗憾可以被弥补。
　　此刻，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他却只想心无旁骛完完整整地，看一次日出。
　　天气很晴朗，太阳完全跃出水面时，整个海面如沸腾的火焰。
　　很美，比他纷乱记忆中的任何一次，都要美的海上日出。
　　女孩招呼他们合影，郑姚的手臂最长，他负责举起自拍杆，五个人凑在一起，拍了一张很亲密的合影。
　　查客醒突然想起，他和郑姚，上一次没能合影。他录了一段视频，里面有郑姚的脸和两人互相告白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出镜。
　　不过他不打算再补拍合影了，这张大合照已经足够。
　　那三名游人打算下山了，邀请他们一起走，郑姚说还想坐一会儿，于是短暂但愉快地相处之后就迎来了分别。
　　但查客醒相信，那三个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记得郑姚。毕竟这样英俊又风趣的男人，哪怕只在人生中停留了一瞬，也是值得珍藏的美好回忆。
　　只是他人的美好，原本就与郑姚无关。
　　断崖上恢复宁静，依然只有海浪拍击崖壁的声音。
　　但与查客醒独自一人坐在这里的七年还是不一样，他手里的烤土豆散发着香味，他身下的大石头上，还有烤火留下的痕迹。
　　他或许明白了，郑姚每天发一张与陌生人合影的含义。
　　………
　　一只海鸟穿越浪淘落脚在峭壁上，郑姚很兴奋地凑过去，蹲在两米外，掰开烤土豆想引诱海鸟过来。
　　海鸟偏着头，警惕地往前走了两步，最终没有上钩，拍拍翅膀潇洒飞走。
　　郑姚并不失望，起身走回来，将土豆递到查客醒面前。
　　他低头看着查客醒，这段时间小混球儿瘦了很多，被冷空气吹得白里透红的一张小脸，埋进因脖子太细而略显宽大的衣领里。
　　“你以后还会有那种念头吗？”郑姚问。
　　“我不知道……”查客醒摇了摇头：“在这一刻，我没有，但我无法杀死心中的野兽，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又会冲出来撕咬你……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郑姚的浓眉拧起，这不是一个令他十分满意的答复，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他想，也许阿醒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信任自己——就算这个小混球儿始终不放弃，他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查客醒在商场上，运筹帷幄老谋深算，是个可怕的对手，但在绑架上，道行还差得远。他只要有了防备，这个小混球儿就很难在他的掌心翻出浪花来。
　　长长地叹了口气，郑姚将烤土豆怼到查客醒嘴唇边，“尝尝，挺好吃的。”
　　阿醒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红润的嘴唇沾上了土豆的残渣。
　　就这样吧！
　　郑姚决定原谅查客醒，之前的事都不再计较。但他不打算立即告诉查客醒，他得再吓唬吓唬小混球儿。哪怕没办法杀死野兽，也得让那只野兽多受些教训，多乖顺一段时间。
　　好吧，他承认，他还没消气！
　　郑姚正想说，我们下山吧，查客醒先开了口。
　　“郑姚，你走吧！”
　　郑姚没听懂，下意识地偏了偏头，道：“你再说一遍。”
　　“我们到此为止吧！”
　　………
　　查客醒仰头望着背对朝阳，仿佛是个发光体的郑姚。
　　他从来不愿做郑姚人生中的反派。
　　有些人天生会被这个世界宠爱，也许不是因为幸运，是因为他们也毫无保留地爱着这个世界。
　　查客醒非常高兴，郑姚没有因为他的狭隘，停止爱这个世界。
　　“你以后还会有那种念头吗？”
　　头顶传来郑姚低沉的声音，查客醒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在这一刻，我没有，但我无法杀死心中的野兽，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又会冲出来撕咬你……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他永远不会再欺骗郑姚，他决定继续留在原地。他曾在原地孤独地等待了那么多年，因此对回到原地感到无比恐惧。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留在原地，也没有那么糟糕。
　　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他还可以继续推滚石上山。
　　郑姚皱眉凝视着他，表情很为难，又一次将烤土豆怼到他面前，“尝尝，挺好吃的。”
　　查客醒就着郑姚的手咬了一口，已经是适口的温度，软糯香浓，瞬间温暖了寒风中冰冷的身体。
　　查客醒一直都知道，他的姚姚，骨子里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因此无法对自己辜负过的人做到断情绝义。
　　他虽然一再对郑姚说“不要因为感恩而选择我”，但是郑姚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郑姚一定会因为扑车的过往心怀愧疚，因为公海的营救满心感激……所以，郑姚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说分手。
　　“郑姚，你走吧！”
　　那就由他来试一试吧！
　　郑姚似乎不敢确信，像刚刚那只被诱惑的海鸟一样偏了偏头，道：“你再说一遍。”
　　查客醒凝望着郑姚迷人的眼睛。
　　他们的故事，由他开启。
　　……我坐你前面第二排，你睡觉时我还帮你关窗户。我想和你一起……混……
　　确实应该由他来结束。
　　“我们到此为止吧！”
　　郑姚的脸色阴晴难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郑姚可能不敢置信，可能怕这又是一个陷阱，毕竟自己说了太多心口不一的话，他在郑姚这里，早已没了信誉。
　　“当年，我从三楼跳下去的时候，你在下面喊的是什么，我听见了。”查客醒坦然地回望他，笑容带着深深的歉意：“你说不要跳。”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郑姚喊的是不要跳……他一直在骗自己。
　　“你从来没要我为你做任何事……全是我的一厢情愿。”
　　郑姚不是他的月亮，郑姚不需要任何人反射，郑姚自己就可以发光。
　　“我爱你的自由，我希望你能永远自由，可是我的野兽想夺走你的自由……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野兽就能汲取养分，伺机而动。”
　　查客醒垂下头，不再看郑姚的眼睛。
　　哪怕是分别的时刻，他也不愿在那双夜夜出现在他梦里的眼眸中看到失望和鄙夷。
　　头顶传来郑姚的声音：“查客醒，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在你身边的我，永远无法清醒。”
　　查客醒非常清楚，只要他不放手，郑姚一定原谅他，且全无芥蒂，待他还会一如往昔。
　　可是查客醒同样非常清楚，他们勉强继续，这样的事情，会重复发生，终有一天，会将两人推入不可挽回的绝境。
　　“我不想越来越丑陋……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查客醒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抬起头，重复：“我们到此为止吧！”
　　郑姚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他正要开口，突然全身戒备，猛然转头，看向悬崖处。
　　原来是那只海鸟重新飞了回来，落在比之前更靠近的位置，正抖动翅膀。
　　郑姚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查客醒的心脏却被一架不存在的直升机的螺旋桨绞成了碎片。
　　他居然让郑姚如此不安……
　　“郑姚，你走吧！”
　　郑姚转回头，垂眸看着他，笑着问：“我要是走了，你会不会从这里跳下去？”
　　查客醒无比真诚地说：“不会的，我已经想通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折磨自己……我会活得很好，我会努力活到一百岁！”
　　我会每天推滚石上山，把没有意义的一生过得很好。
　　“行，那我走了……”郑姚单手拎起放在石头上的登山包。
　　查客醒闭上了双眼，他的心仿佛熔岩灼烧，可是他的肩膀很轻松。
　　“我不会回来了。”
　　查客醒点了点头，他不想目送郑姚下山。
　　这大概率不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在未来漫长的日子里，或许他们还会在宴会上相遇。郑姚挽着美丽的女伴，一如既往的潇洒不羁，与他相隔几十米。
　　他想，终有一天，我能举起酒杯，对郑姚点头示意。
　　“你不后悔？”
　　查客醒没有回答，他这一生总是在做各种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但把自由归还给郑姚，一定是他活了二十七年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查客醒听到了登山服拉链被拉上的声音。
　　郑姚终于要走了。
　　他还是闭着眼睛。
　　他不愿在监控里看到郑姚，更不愿在自己狭隘视角里看郑姚。
　　未来的日子，他仍旧会在每个夜晚梦到郑姚的眼睛，但他相信，梦醒的时候，他不会再哭泣。
　　这座山峰，是命运安排好的别离之地。
　　他的妄念在这里得到滋养，他荒唐在这里化为乌有……
　　他的月亮……在这里的太阳升起时，可以落山了。
　　这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下一秒，查客醒的脖子被勒住，他的衣领被提起。
　　查客醒睁开眼，郑姚俊美的脸在眼前放大。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答应我妈，带一个小混球儿去给她看看……”郑姚鼻尖很挺，离他很近，眼神很像手机壁纸上正在捕猎的猛禽，“那是我亲妈，我牛都吹出去了，要是没办到，我多没面子！”
　　查客醒困惑地看着郑姚。
　　“让你的小荷，订机票……去智利！”
　　………
　　“SC地区没有直飞圣地亚戈的航班，我们得去LON。”查客醒复述小荷的话。
　　“哦……LON……”郑姚侧身坐在窗台上，背靠窗框，一只脚踩着窗沿，身后映衬着金色的夕阳与绯红的晚霞。
　　查客醒认真地解释：“你别担心，那个团队，我已经让他们回US了。”
　　“你的小易培训的那个团队啊！”郑姚从窗台上跳下来，的确是脚踏七彩祥云的大侠。
　　查客醒展露真心的笑容，他已经可以放下杂念，单纯地欣赏这样美好的画面。
　　“去呗！”郑姚走到查客醒面前，一根手指勾起他的下巴，“我怕你啊？”
　　………
　　查客醒与郑姚从SC地区乘坐火车抵达LON，计划搭乘当天下午的航班前往智利首都圣地亚哥。
　　LON的冬天总是阴沉沉，查客醒一直不是很适应，他怕冷。
　　但落雪中的车站很有氛围感，宛如魔法师的世界。
　　耳畔响起郑姚笑吟吟的声音：“我来到了你魂牵梦萦的地方，有没有心痒难耐？”
　　查客醒的镜片上落了雪花，起了雾。
　　他轻声说：“没有，我的野兽在冬眠。”
　　………
　　VIP候机室，查客醒用手机搜了搜国内新闻。
　　最轰动的财经新闻莫过于监管部门发布了对冯氏地产欺诈发行债券、财务造假等违法行为进行处罚的通知，冯启祥因涉嫌诈骗、非法集资而被立案调查，目前处于限制出境、冻结个人财产的阶段。
　　查客醒露出满意的微笑，庄无极女士真是个雷厉风行一往无前的战士，当然，他这个辅助打得也不错。
　　一个全力开动的传媒集团，一个纸媒、电视、网络、自媒体无孔不入的资讯巨头，可以加速很多事情的进展。
　　“又算计谁呢？”头顶传来郑姚低沉的声音。
　　查客醒翻出微信页面，把他与庄无极的对话展示给郑姚看。他们相伴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这最后的时光，他不想让郑姚处于不安之中。
　　“哦，是庄扶摇的姐姐。”
　　“我们有一些合作……”查客醒想着怎么长话短说。
　　“没算计我就行！”郑姚懒得听，却用调侃的语气问：“你甩了我之后，会娶庄扶摇吗？”
　　查客醒失笑，轻轻摇头，“虽然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但是，不会。”
　　我的爱情，将与我们的关系一样，到此为止。
　　但人生不止有爱情，或许我根本就不适合爱情。
　　我总能找到适合我的东西，一定不止是工作。
　　“郑姚，我会活得很好，很充实，很满足，争取活到一百岁。”
　　郑姚将一包候机室免费提供的零食递给查客醒，“这个你能吃。”
　　查客醒接过零食，撕开包装塞进嘴里，是柔软的米糕，入口没什么味道，细品有一丝甜。
　　查客醒开心地笑了起来，杏仁眼眯成月牙形，他的心灵都被这糯米发酵的香甜滋润。
　　我不会怪你，也不会怪自己。
　　我会忘记所有的不开心。
　　我只会记住你给我的每一丝甜。
　　只有甜。
　　………


第100章 犯贱奇侠传
　　飞机进入平流层，郑姚将遮光板拉下来，戴上眼罩，准备睡觉。耳畔响起查客醒刻意放轻的声音，他对空乘说要一杯温水，之后请勿打扰。
　　LON飞圣地亚戈需要十七个小时，这将是一趟漫长的飞行。
　　郑姚在候机室问查客醒是否会娶庄扶摇，听起来是玩笑话，但玩笑里，不乏几分自我调侃的真心。
　　在今年三月份他们把话说清楚之前，郑姚一直认为查客醒会结婚，会娶一位类似庄扶摇那样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拥有一段豪门家族幸福不幸福不好说，但一定很完美的婚姻。
　　所以……他们去年十一月重新联络，拉拉扯扯的那段时间，郑姚的心态其实很矛盾。
　　他还是喜欢查客醒，他也确定查客醒依然喜欢他。
　　他很想与查客醒重新搞在一起，然而一想到若干年后，查客醒会甩给他一封红色炸弹，像前两次那样，连个解释都懒得给，就毫不犹豫地将他甩掉，他就恨不得将这个混蛋先J后杀剁成真正的人渣！
　　在查氏影院的开业典礼上，查清乐那个小娘炮公开出柜了。
　　那时郑姚走到查客醒身后，不客气地嘲讽：“你弟弟，可比你有种多了。”
　　他内心期待查客醒的回复是：“我也很有种！我也可以为你出柜！”
　　当然，他知道这不可能，所以退而求其次的回应是：“姚姚对不起，我不敢，但是我爱你。”
　　最差最差的回答也该是：“求求你原谅我，当我的地下情人吧！”
　　他打算无情地讥讽一番后再冷酷地拒绝。
　　但没有，以上这些都没有，查客醒只是虚情假意地笑，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不屑敷衍应付他一下。
　　没种的缺德玩意儿，就该被沉塘的人渣！
　　郑姚很失望，以至于收到杨丹传来有人要买查客醒一条腿的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我加钱把他的第三条腿也卸下来！
　　活该变成瘸子太监的人渣——可是他偏偏放不下这个人渣。
　　生日前夕的夜晚，接到了查客醒的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郑姚简直心花怒放，一瞬间酒吧里的嘈杂都消失了。
　　他以为查客醒是来求和示好，只要查客醒能说一句“生日快乐”，他就准备原谅小混球儿过往的缺德行为，如果查客醒提出复合的请求，态度卑微且诚意十足的话，他也不是完全不能考虑……
　　结果，他又被查客醒耍了。
　　还是一晚连耍好几次。
　　哪怕被打手围堵在巷子里，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查客醒依然高姿态，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肯说，甚至连他递出去的手都不愿意牵一下。
　　他不死心地问：“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查客醒说：“快走吧，小姑娘该感冒了。”
　　真是个嘴和J*B一样硬的人渣！
　　如果查客醒是真的厌恶他，他绝不会凑过去犯贱，但不是的，查客醒喜欢他。对于这一点，郑姚非常确信，他情场驰骋这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来，查客醒还如当年那般喜欢他。
　　教训教唆犯那天，他从楼上跳下来，一辆辉腾滑到他面前，车门打开，查客醒坐在驾驶位凝视着他，那目光与当年他抱着猫从树上跳下来，阿醒拿着旺仔牛奶冰看着他时，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查客醒喜欢他。
　　查客醒还主动吻了他……
　　贴上那柔软又甜蜜的嘴唇，郑姚的心彻底融化，他真的不想再计较了，CN和US不一样，乖宝宝和小流氓也不一样。
　　阿醒这么优秀又努力的人，必定背负着父母的期望家族的荣耀以及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这种高中学历初中文化的半文盲难以理解的种种压力。
　　爱上小流氓一定让阿醒非常痛苦，阿醒本应光明璀璨没有任何污点的人生已经因为他生了很多波折了。
　　他决意不再用过去的事为难阿醒，只要阿醒有这样的需求，做地下情人也没什么不可接受……但耳鬓厮磨的时刻，当阿醒叫了他“姚姚”之后，他还是忍不住问：“还想带我回你家吗？”
　　其实阿醒十六岁的时候说过，要带他回家过年的……
　　然而，查客醒给了他一个软钉子，拒绝了他。
　　那天他回到自己的车里，抽了半盒烟，他问自己，郑姚，这个贱，你就必须得犯吗？
　　春节期间，大哥大姐叫他回NY团聚，他找个理由拒绝了。老头死后，一大家子人只要聚在一起，姨们就会哭，他看着心烦。
　　查客醒那个很吵的表弟非要去机场提海鲜，说飞机一落地，第一时间给舅爷爷送去……
　　郑姚见过查客醒的爷爷，很久以前，查客醒不辞而别去留学那年。他剪了头发，穿着学校的制服，人生第一次扎上傻啦吧唧的红色条纹领带，去查家问查客醒同学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正在打麻将的曾玫抽出三分钟的时间接待了他，她说查客醒去LON留学，寒暑假也不一定回来，她那从小就成熟稳重的大儿子要本博连读，打算六年就拿到博士学位回来继承家业。
　　查客醒的爷爷这时路过，冷哼了一声，郑姚闻声看过去，是一位很有威严的老人家。
　　不知道查客醒老了以后会不会变成那样，严肃冷漠、目中无人……应该不会的，查客醒现在走的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的路线，脸上总是挂着虚伪的笑，老了只会变得更阴险。
　　斯文败类的查客醒……真的很性感，他还是很馋。
　　出神的功夫，一条查客醒最爱吃的金枪鱼从天而降，他下意识去接……就被狠狠砸趴下了，于是那个斯文败类打着探病的旗号，又来气了他一场。
　　一开始，衣冠禽兽表现得很乖顺，主动给他煎鸡蛋饼，帮他剥小龙虾壳，直勾勾的盯着他，还夸他的腿好看，又交代自己从来没有和别人接过吻……这怎么分析都是在释放求欢的信号啊！
　　郑姚那时想，阿醒作为被寄予厚望的大家族的继承人，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只能苦苦压抑身体的欲望，这么多年都靠手，真的很不容易。
　　反正他天生没节操，道德无下限，做地下情人有什么关系，哪怕有一天阿醒搞了那个什么商业联姻，还是想偷偷和他保持肉体关系，只要阿醒的老婆不介意，他其实也愿意……
　　什么三大原则一大坚持……不碰未成年、不吃窝边草、不招惹有家庭的，坚持戴套……哪一条都可以为阿醒打破，就是第一条，当年只能说是阿醒跑得及时！
　　但是——查客醒真的是个狠人，裤子脱了一半，手指都……居然还能把他推开。要不是过程中感觉到了大尾巴狼的伟岸挺拔，他真的会怀疑这家伙有障碍。
　　他心灰意冷，一气之下回了NY，在飞机上他又一次问自己，郑姚，这个贱，你不犯能馋死吗？
　　他郑姚潇洒自如风流不羁地活了二十八年，被无数倾慕者追逐，被众多佳人爱恋，难道是破坏了地球的生态平衡，以至于上天派了这么个缺德到冒烟的家伙来惩罚他？
　　没想到躲回US还是逃不过，那个午后，他正享受着亲子时间，就听见阿笙喊：“醒哥来了！”
　　郑姚把着郑杨三的手，假装教弟弟打台球。
　　他实在是不想抬头，不想看查客醒的脸。
　　他这几个月被查客醒若即若离的钓，似有似无的勾引，临门一脚再无情拒绝——这么反反复复折磨得快精神衰弱了。
　　“姚姚哥，这是你朋友吗？”郑杨三问。
　　朋友？
　　他认识查客醒那天起，就注定了永远无法和他做朋友。
　　查客醒是他一见钟情暗恋了半年的小美人，费尽心机钓了四个月才得手的小混球儿，哭着说夜夜梦见他又提裤子就跑的烂人渣……
　　是哪怕隔了八年，只看一眼，他也会重新爱上的那个人。
　　阿罗又喊：“醒哥来了！”
　　郑姚想，查客醒这么一边追着他跑，一边又不断地拒绝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单纯耍着他玩？查总一分钟几百万上下，没这个闲情逸致吧？
　　有没有可能……查客醒是在等他主动开口？
　　查客醒在等他主动说……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姿势，我都配合，你可以上完我提裤子就走，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这样一来，查氏传媒集团继承人有一天要举办世纪婚礼了，要回归家庭当好先生了，决定甩了他的时候，在道德上就可以毫无负担。
　　郑姚深深地无奈，他再一次问自己，这个贱，你是非犯不可吗？
　　他抬起头，看着查客醒，问：“你找我有事吗？”
　　他决定继续犯贱。
　　只要查客醒稍微哄一哄他，亲一亲他，哪怕抱一下他，他就认了。他就会说出那番把自己彻底踩进地心的话。
　　结果那个人渣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说：“从来不是我对不起你！”
　　气得他口无遮拦地问：“是不是我活儿不行没伺候好查公子？”
　　于是又一次不欢而散。
　　即便这样，玲玲骂查客醒是傻逼的时候他还是很不高兴，然后就被玲玲揭开的真相给了当头一棒。
　　靠！
　　原来这么多年，他和查客醒演的是不同的剧本。
　　他这边是悲情小流氓苦恋深柜豪门贵公子，查客醒那边是千金大小姐被花心臭流氓骗心又骗身……区别是，他演的剧本是他瞎脑补的，查客醒经历的故事是真实发生的。
　　郑姚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查客醒不是提裤子就跑的人渣，查客醒从未打算让他做地下情人，查客醒愿意为他出柜，查客醒想带他回家，查客醒……深深爱着他。
　　于是他迅速切换角色，一夕之间从苦主变成了负心汉，使尽浑身解数也得把被他伤透了心的小美人追回来。
　　追回查客醒的过程并不难，他本来计划用两年时间实现，但查客醒只犹豫了两个月，就接受了他……一如当年他略施小计就把小混球儿钓到手一样容易。
　　其实在去US之前，查客醒顶着小心眼儿的名号，却也没怎么因为女孩子的事为难过他。
　　不为难不等于放下，就是现在，查客醒也未必相信他的爱……但无论如何，郑姚绝不可能把自己的心路历程告诉查客醒。
　　这太丢人了，太破坏大侠形象了，太不清风朗月古典浪漫了，阿醒一旦知道了绝对会幻灭，他就彻底玩完了！
　　简直是一出犯贱奇侠传！
　　……


第101章 我喜欢智利
　　十二月上旬，智利正是樱桃成熟的季节，一下飞机就能闻到沁人心脾的蔬果香气。
　　郑姚与查客醒搭乘送货的顺风车，从圣地亚哥来到了兰卡瓜的一片山林脚下，郑姚的继父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大姚你来啦！”
　　“方叔！”
　　继父迎了上来，露出一口白牙，热情地与郑姚拥抱。继父只比郑姚矮一点，是个身材相当壮硕的男人，虎目方脸皮肤黝黑，很符合种地老农的形象。
　　郑姚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方叔非常不喜欢，认为是一只野兽抢走了自己美丽的母亲。
　　他气鼓鼓地说：“我反对这门婚事！”，然而老妈眉飞色舞地说：“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想带着你这个拖油瓶！”
　　做叛逆小鬼的下场是，六岁到九岁，郑姚三年没有见过自己的亲妈。
　　坐上方叔的皮卡车，九曲十八弯，一路颠簸上了山。
　　查客醒咬着下嘴唇，双手抓紧了座椅边沿。
　　“你晕？”郑姚伸出手，将查客醒的头轻柔地按在自己的肩头。
　　“有一点。”查客醒半阖着眼睛，睫毛微微煽动。
　　“躺我怀里。”
　　郑姚的另一只手臂也抬起，搭在查客醒的肩膀上，往里收了收，力道不大，他担心太快的体位变换会让阿醒更难受，他想让查客醒主动靠过来。
　　“我可以……”
　　查客醒起初还勉强支撑，但一个急转弯后彻底失衡，头晕目眩地半躺进郑姚宽阔的胸膛中。
　　低头凝视着查客醒愈发苍白的脸色，郑姚有些想揍人，但不知道该揍谁。
　　最后一段路还算平坦，查客醒的眩晕终于减轻，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他试图从郑姚的怀里坐起来，当然，不可能得逞。
　　………
　　皮卡停在了山腰处一间很有南美风情的二层小屋前，不大的院子里种了很多蔬果，围墙上爬满葡萄藤。
　　方叔一下车就大喊：“小姚啊，我把大姚和他男朋友接回来了！”
　　查客醒略有些惊讶：“他叫你大姚，叫你妈妈小姚？”
　　“精神点！”郑姚放开查客醒，捏了捏他的下巴，促狭一笑：“你会非常喜欢我老妈的！”
　　郑姚的妈妈叫姚纭，所有人都说她是老头的女人中最美丽的那个。
　　虽然老头总说郑姚像自己，但郑姚心里清楚，他只有轮廓和鼻子像老头，其余地方，和他老妈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混球儿看到他老妈，一定会眼前一亮，甚至“怦然心动”。
　　姚纭趿拉着拖鞋，迈着四方步，从小屋中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一头凌乱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身上穿着宽松的大T恤和牛仔裤，一条裤腿挽起，比起郑姚，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洒脱不羁。
　　她那双含笑的眼睛先是瞥了一眼快两年没见的儿子，随后便将目光锁定在了查客醒身上。
　　查客醒的确精神起来，身姿挺拔，微微垂头，笑容谦和有礼，眼神真诚大方，与姚纭对视。
　　姚纭开口，低沉悦耳的女中音：“阿醒是吧，你和大姚说得不像啊，大姚说你很可爱，但我看你很性感啊！”
　　查客醒回应，清朗动人的男中音：“姚小姐，您比郑姚描绘的还要美丽，能与您相见我深感荣幸。”
　　“操……”郑姚忍不住说：“你俩搁这儿相亲呢？”
　　其实……郑姚有些小小的失望。
　　查客醒的反应不如他的预期，他本以为查客醒会脸红羞涩紧张……看得出，查客醒很喜欢姚纭，但目光怎么如此坦荡，都没有偷瞄，还不如初次见到郑陈时的反应大。
　　姚纭和方叔有三个子女，最大的弟弟十九，在欧洲留学，两个小的在身边，不过都不像郑姚。
　　郑姚一点也不在乎查客醒对长得像他的亲人有好感，这是人之常情，他没那么神经病。寒衣节那天因为郑陈的事发了个小脾气，纯粹是他心虚，先下手为强。
　　他听到了郑程儿和郑郝二一口一个“玲玲姐说”“Julie姐说”，看出查客醒在憋着气，于是他果断找个由头借题发挥一下，把查客醒那点小肚鸡肠压下去。
　　查客醒一肚子心眼，一丁点都没长在恋爱上。
　　………
　　尽管郑姚很少来智利，姚纭依旧为他保留了独立卫浴的专属房间，空间不算大，但空调的匹数很足，床的面积也不小。
　　郑姚洗完澡出来，发现查客醒斜倚在床头睡着了，姿态舒展，表情恬静，手里还拿着吹风机。
　　LON飞圣地亚戈足足十七个小时，落地后又坐了八十公里的车，全程折腾了一天一夜。他们到小屋时已经是傍晚，吃完晚饭就回了房间。他去洗澡前，查客醒看起来还算精神，尚在整理床铺，不到二十分钟，就睡得无知无觉。
　　郑姚走近两步，弯下腰，盯着查客醒的脸。
　　这段时间，查客醒瘦了至少十斤，巴掌大的小脸更加清丽，眼镜框都变得松垮，总是往下滑。其实现在的查客醒，更接近于郑姚想象中，那个从练习册里抬起头的小美人长大后的模样。
　　漂亮的、文弱的，楚楚可怜的小美人。
　　郑姚情不自禁，俯身去吻那两片红润诱人的嘴唇。
　　刚触碰到柔软，查客醒就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郑姚的舌尖立即乘虚而入，往齿缝里钻。
　　查客醒的眼底一片雾蒙蒙的睡意，声音黏黏糊糊地开口：“我们……分……”
　　靠！
　　他忘了！
　　说时迟那时快，郑姚已经收回舌头直起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查客醒的眼神慢慢恢复清明，他仰头望着郑姚，似乎也忘记几秒钟前发生了什么。
　　四目相对，郑姚不开口，查客醒不讲话，片刻后，查客醒露出一个堪称甜美的笑容。
　　郑姚深受感染，也笑了起来。
　　“我去洗澡。”查客醒摘下眼镜，站起身，拿着吹风筒，径直走向浴室。
　　郑姚站在原地，大型犬一样甩了甩头。
　　天气这么热，本来就不用吹头发，一会儿就干了！
　　………
　　此刻换郑姚靠在床头，他也有些疲惫，目前房间里是他最喜欢的温度，他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下山后的第三天，他收到了阿罗传来的消息。那个五人团队已经回到NY，又回去了那个基地，阿罗派人混了进去，发现姓易的女人在继续培训他们。
　　于是他放心地收走了查客醒的护照，出门去爬山。
　　登山搭子都是在营地随便约的，他专门挑年轻漂亮的约，不把小混球儿气得睡不着觉他咽不下这口气。
　　“日出时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是什么老套过时的说法，只有二十七岁才初恋的小傻逼会一本正经地相信。还问他看没看过海上日出……他那时要是告诉小混球儿，他在游艇上，一边看海上日出一边和美女大战三百回合，小混球儿会不会悲愤的什么绑架囚禁都抛到脑后，直接从悬崖上跳下去？
　　但事实上，他连美女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怎么约来的都不记得了。
　　包括在Universal Studios的烟花下，他在不同国家亲过好几个……如果被小混球儿知道，大概又会觉得一段美好的回忆就此破碎。
　　那几天爬完山，他都会片刻不停地赶回酒店……他其实很有冲动在外面游荡一下午，可他不敢，谁知道小混球儿胡思乱想之下，会不会把自己变成晴天娃娃。
　　哪曾想，查客醒这个傻逼居然提出——
　　郑姚猛然睁开眼，恶狠狠地瞪向浴室门。
　　这个王八蛋的脑回路绝对不正常，之前在曼哈顿公寓的床上，一边往死里捅他一边说想通了，结果是想通了绑架囚禁他的步骤。
　　在SC地区的悬崖上，一脸大彻大悟的表情说想通了，竟然是他妈的想通了分手的台词！
　　在LON候机的时候，阿罗又传来了最新消息，那个团队的培训还在持续，据混进去的人观察，培训内容很正规，像个商务保镖团队。
　　不像是为了绑架而成立的团队。
　　团队成立的目的姑且不谈，但没有停止这一点……
　　郑姚不认为查客醒提分手是为了以退为进，恋爱白痴没这个脑子。只是小混球儿在US确实没什么业务，如今团队还没有解散……勉强算是个好消息吧！
　　浴室门打开，查客醒穿着贴身背心和睡裤走了出来。
　　在US时，小混球儿肋软骨挫伤，就停止了撸铁，到SC地区又被一巴掌扇成脑震荡……前前后后快二十天没去健身房，他的肌肉量明显下降，整个身体瘦了一圈，尤其是胳膊和腰，细得很明显。
　　查客醒并非天生肌肉发达的人，他往日那种脱下衣服会让人吹口哨的身材，完全是依靠接近职业运动员的健身强度锻造出来的。
　　郑姚之前以为查客醒对健身的执着，对肌肉量的追求是源于爱好，但现在怀疑，小混球儿纯粹是脑子有泡，因为某些臆想，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撸铁达人。
　　查客醒蹲在打开的行李箱前，利索地拿出一罐祛疤膏。
　　哼！
　　郑姚得意地笑。
　　坐到郑姚对面，查客醒问：“需要我帮你擦药吗？”
　　郑姚眉头一跳，这他妈是什么会所的按摩技师才会问出的问题？！
　　下一秒钟，郑姚抬起腿，直接架在查客醒肩膀上。
　　这个动作他们很久没做，小腿放上去的一瞬间，郑姚明显感受到，小混球儿的肩膀比之前更有骨骼感……他立刻收了大部分力道。
　　查客醒由下至上看了郑姚一眼，调整了一下姿势，就像他们以往每次擦药那般。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从小罐子里挖出一坨膏体，涂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并拢两指画圈，加热搓匀。
　　郑姚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冰水。
　　那双白皙细嫩的手贴上了他的腿肚，一只手涂抹，一只手按摩，翻来覆去，持续的时间很久，直到那一条斜着纵横在小腿上，足有十五公分长的粉红色凹凸不平的疤痕将所有膏体都充分吸收，甚至被按得更加柔软了，小混球儿才停手。
　　郑姚轻而长的出了一口气。
　　实在是很久没这么擦药了，要知道以前，每晚睡前阿醒都会帮他擦药，搞的时候忘记涂润滑液，也不会忘记擦祛疤膏。
　　“你学会了吗？”查客醒抬起头，黝黑的瞳孔里全是授业解惑的诚恳。
　　“……没有！”
　　“慢慢来，不着急。”
　　查客醒拿起手机对着疤痕拍了张照片，储存进一个专门的相册里，手指在屏幕上拨弄，与之前的疤痕状态做着对比。
　　郑姚的腿也没收回来，就这么搭在查客醒肩膀上。
　　他倒要看看查客醒究竟要搞到什么时候，自己现在全身上下就一条短裤，大腿张开就这么面对着，这个混球儿目不斜视看手机。
　　大概五分钟，查客醒再度抬起头，笑着说：“淡了不少，也平整了很多，祛疤膏的确有用。郑姚，你以后要坚持擦药。”
　　傻逼！
　　郑姚很想一脚把他踹翻，但一想到那个轻度弥漫性轴索损伤，就愤愤地将腿抬了下来。
　　“你要睡觉了吗？”查客醒洗完手回来，站在床边，毛茸茸的睫毛半盖着眼帘，表情温柔乖巧。
　　“不然呢？夜跑吗？”郑姚没好气。
　　“祝你有个好梦。”查客醒关灯上床。
　　梦里把你剁成太监！
　　郑姚翻了个身，背对着查客醒，无声地骂了三百遍傻逼。
　　他绝对不会主动提出那方面的要求，他坚决不会再犯贱了！他必须要这个脑子被床板拍了的小混球儿收回自己的混账话，跪在地上哭着求他说不想分手！
　　郑姚确实累了，没一会儿思维开始迟缓，眼看就要睡着，查客醒靠了过来。
　　身体没有贴上，但郑姚能感受到自己赤裸的脊背上，喷洒着炽热且凌乱的气流。
　　“郑姚……”
　　郑姚无声地笑了笑，果然装不下去了吧！
　　这个房间，他从没带人回来住过，但如果小混球儿又脑子进水张口问，他肯定会说搞过很多回，每次来智利都约人来搞，床单都没换过……
　　看小混球儿会不会软……
　　黑暗中响起细小的叹息声：“我喜欢智利。”
　　然后……喷洒在脊背上的气流，节奏逐渐缓慢下来。
　　郑姚捏着拳头，咬着后槽牙。
　　喜欢？
　　妈的，看我怎么一步一步让你喜欢不起来！
　　………
　　郑姚有没有做美梦，查客醒不知道，但是他在抵达智利的第一晚，做了一个无比畅快的梦。
　　梦中，他是一条被豢养的毒蛇，蜷缩于玻璃箱内，故作凶猛地吐信。一只猛禽俯冲而至，利爪踏碎牢笼，尖喙叼住他的七寸，冲出窗口，振翅高飞。
　　他注定将成为猛禽的腹中之食，可是他毫不畏惧。
　　因为他曾在猛禽的羽翼下翱翔，见到了他本毕生无缘得见的山川与海洋。
　　………


第102章 我要更爱这个世界
　　经过两天的休整，郑姚带着查客醒，开着方叔的福特烈马，从兰卡瓜出发，一路向南，开启了没有计划漫无目的的旅程。
　　郑姚从未在十二月来过智利，这个季节的智利简直是他的天敌，他每待一分钟都觉得身体里的水分要蒸发干了，他无时无刻不在喝水，他的小跟班的双肩包侧兜里，插着一个大大的水壶。
　　郑姚略微有些不满，当年，小跟班的水壶都是挂在脖子上的。
　　不过要求二十七岁半的知名企业家查客醒，将近一米九的腹黑霸总查客醒，把粉色的卡通水壶挂在脖子上，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过分。
　　旅程的第二天下午，他们来到兰卡瓜南向二百多公里的一处海滩，此时两人站在一块略微高一点的空地上，头顶是一株杉木，茂密的叶片遮住了大部分阳光。
　　斑驳的树影洒在查客醒粉嫩的小脸上，更显得睫毛浓密瞳孔闪亮。好像一进入夏天，他那双散光的眼睛就有了神采，冬日弥漫着的雾气也逐渐化开。
　　到了智利后，查客醒一直穿着郑姚的衣服。大T恤，到膝盖的短裤，头发蓬松柔顺，眼镜总往下滑，青葱水嫩的像个被郑大老板包养的清贫大学生。
　　郑姚看了看两人的肩膀，中间隔着大约三十公分的距离。
　　墨镜下的目光收回去，重新落在沙滩上。
　　视线扫过左侧一排正在擦防晒油的美女，又掠过正前方挥汗如雨打排球的美女，往右侧三点钟方向瞥了一眼。那里有个全身铺满刺青的棕皮男人，自打他们出现在这儿起，就目光淫邪地盯着查客醒看。
　　为什么查客醒总是吸引这种一看就是玩咖的垃圾男人，郑姚百思不得其解，小混球儿这种斯文漂亮的装逼犯，难道不应该更受女孩子欢迎吗？
　　一颗排球飞了过来，郑姚迈出半步，出手接住，随后用一个专业且帅气的姿势抛回去。
　　美女们扬手向他表示感谢，郑姚微笑颔首，调整站位，继续双手插兜，姿势潇洒目光坦荡地看美女打排球。
　　半分钟后，墨镜下的眼睛向右侧转，现在，他和查客醒的肩膀距离已不足十公分。
　　智利的海风很热，热到湿气尚未拂面就被蒸腾。哪怕是不怕热的查客醒也出了许多汗，红润的上嘴唇挂了一粒汗珠，正一点一点地滑进唇齿间……
　　郑姚顿觉口干舌燥，赶忙往上看。
　　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黝黑的双眸直视沙滩，郑姚跟着看过去……查客醒居然也他妈的在看比基尼美女打排球！
　　表情专注目光凝聚，眼镜滑下来，还推了一下。怎么，这是怕看不清吗？
　　郑姚大声嘟囔：“热！”
　　查客醒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低头从挂在身前的双肩包里掏出一个清凉贴，问：“要贴上吗？你一直在流汗。”
　　郑姚拒绝：“不帅！我渴！”
　　查客醒把清凉贴收回去，又拔出水壶，拧开壶盖，倒了一杯冷饮递给他。
　　郑姚没接，弯腰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这杯冷饮。橙子味的碳酸饮料，放了冰块，喉头食管一阵清凉，人也舒服很多。
　　余光瞥见两位携伴而来的美女停住脚步，露出“原来是一对儿”的表情，放弃搭讪，悻悻离开。
　　郑姚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又往右侧三点钟方向瞄了一眼，那个满背纹身的棕皮男依然目光灼灼。那人显然看出他们俩在“闹别扭”，那人在等自己被别人约走，等查客醒落单。
　　“回酒店。”
　　郑姚觉得再待下去，沙滩上可能会发生惨案。
　　万万没想到，棕皮男居然不知死活地跟了上来。
　　等查客醒办理check in的时间，郑姚坐到大厅的沙发上吹空调，棕皮男人凑了过来，挤眉弄眼地问：“兄弟，哪个网站约到的这么漂亮的伴游？不满意就转给我！”
　　郑姚一瞬间都顾不上愤怒，不可思议道：“你哪里看出我对他不满意？”
　　“你不是一直在沙滩上寻找新目标吗？”
　　为什么查客醒总是吸引垃圾男人……在这一刻，郑姚隐隐有了答案。
　　因为他自己看起来就是个玩咖的垃圾男人，查客醒跟在他身边，其他垃圾自然会认为，那坨垃圾可以，我这坨也可以。
　　晃神间，查客醒拿着房卡走了过来。
　　棕皮男居然直接问起了价格……要动手的郑姚被查客醒一个“退下”的眼神按住。
　　清贫男大生推了推眼镜，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
　　敢把腹黑霸总当成提供X服务的伴游，查总自然要奉送一份碾人大礼包。
　　………
　　郑姚洗完澡，围了条浴巾出来，半躺半坐在沙发上，抱着ipad看NBA比赛直播。
　　查客醒将一盘洗干净外壳的山竹放在茶几上。
　　他们在酒店门口被几个贩卖水果的当地小孩拦住，查总善心大发买了两筐，大部分送给了酒店的清洁工，自己只留下一小袋。
　　眼看查客醒往阳台走，郑姚连忙道：“哎，我拿着ipad怎么吃啊！”
　　经过这几天，郑姚已经吸取教训。他知道自己不开口，山竹放烂了，查客醒也不会主动给他扒……这个小混球儿，好像决心有点坚定啊！
　　他得改变策略，下钩钓鱼。
　　查客醒停住脚步，犹豫了几秒钟便走回来，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熟练地把山竹外壳剥开。
　　郑姚张嘴：“啊……”
　　查客醒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将果肉掰成两半，拿着半颗白白的果肉递到了郑姚嘴边。
　　郑姚垂眸看着查客醒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很短，甲床圆润饱满，指稍略微有一点尖……小混球儿的手指很长很灵活，郑姚有切身体会。
　　郑姚探出舌尖，将山竹舔进口里。
　　没有碰到查客醒的手指，不算他主动。
　　但查客醒还是迅速地收回了手，不过很快又递出下一瓣。
　　就这么不停歇地吃了一会儿……郑姚的舌头都要麻了，还是什么旖旎的气氛都没培养出来，他甚至怀疑查客醒把自己当成动物园里的猩猩来喂。
　　继续吃下去，除了胰岛素分泌增加，其他激素纹丝不动，郑姚决定下一剂猛药。
　　“阿醒，你之前说，会忍不住想，在NBA的赛场边我有没有和别人接吻，你不想知道答案吗？”
　　正往郑姚嘴边送的手指突然用力，白嫩的果肉被捏成了一滩果泥，黏稠的果汁顺着指缝滴落在他蜜色的大腿上。
　　郑姚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阿醒……快帮我弄干净，很黏啊！”
　　查客醒的腿上放着果盘，一手拿着半颗山竹，一手沾满果泥，他面露迟疑，似乎不知该怎么擦。
　　郑姚屈起膝盖，轻轻地在查客醒的胸口顶了一下，好似在催促。
　　查客醒低头看着郑姚微微分开的腿……骨肉均匀又长又直，只有大腿根有一点肉……
　　“我的手占着……”查客醒的睫毛轻颤，声音平稳：“你自己擦吧，茶几上有纸巾。”
　　“比赛到最关键的时候了……”郑姚的小腿勾住查客醒的腰，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
　　本来滴落在大腿前面的果汁，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往内侧流淌。
　　查客醒的目光，也跟着果汁一起，流淌……
　　“噔噔噔噔——”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查客醒的手机。
　　查客醒果断放下半颗山竹，抓起郑姚的浴巾下摆，擦了擦手，干脆利落地把他的腿挪开。
　　郑姚从志得意满瞬间转成气急败坏的目光如冰锥一样射过去，手机屏幕上显示三个大字——查清乐。
　　查客醒推了一下眼镜，起身拿着电话，一边接听一边往阳台走。
　　郑姚盯着自己被弄脏的支起来的浴巾，气得磨牙。
　　很好，沉塘名单又添加一员！
　　………
　　查清乐来电主要有三件事。他先问了一周后查玉州的生日，查客醒回不回来，而后又问了半个月后NASDAQ上市，查客醒要不要出席？
　　全部得到否定答复后，他最后问：“敲钟仪式结束后，我和云韶要去登记，二哥你也不来吗？”
　　“登记？”
　　“是，我们已经提交结婚申请了。”
　　“恭喜……”查客醒怔愣几秒，随即笑起来：“人虽去不了，但礼一定会到。清乐，等着接收我祝贺你与江老师百年好合的豪华大礼吧！”
　　挂掉电话，查客醒依旧站在阳台，半垂着头，有些出神地看着沙滩。
　　郑姚披上睡袍，走过去，语气不善：“查清乐要结婚，你这么不开心？”
　　他早就发现了，小混球儿对那个小娘炮非常不一般！
　　“啊？”查客醒抬起头，望向他，一脸不明所以，“我在看排球……”
　　“排球有什么好看的——”
　　“你刚刚不是看得很投入吗？”查客醒笑着问。
　　“呃……”郑姚一时语塞。
　　他想起了那个垃圾男人的话……他自认“单纯欣赏”的目光，原来在别人眼里，是寻找目标。
　　小混球儿会不会也这么想？
　　难道……即便没有玲玲她们招惹，阿醒也一直生活在这种不安之中吗？
　　郑姚的情绪低落了三秒钟，但转念一想，说到底，小混球儿是吃醋了嘛！
　　刚刚还装得跟个豁然开悟的得道高僧一样。
　　他得好好和阿醒解释一下，他没有任何不良想法，然后……再让阿醒帮他看看，之前没擦的山竹果汁干了没有。
　　郑姚露出一个性感的微笑：“阿醒，我只是……”
　　“我见你看得那么专注，就忍不住想，有那么好看吗？于是我也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查客醒感慨：“居然真的很好看。”
　　郑姚的笑容僵在脸上。
　　“打排球的女孩们健康又性感，汗水都是阳光的味道……”
　　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这王八蛋要转性？！
　　“我似乎从来没有认真地去欣赏过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我之前对你说过，在我眼里，像你的都漂亮，不像你的都一样……”
　　“现在不这么想了？”郑姚把浴袍带子抽出来，小混球儿的回答将决定这根带子会不会勒在他的脖子上。
　　“我刚进公司时，去艺人经纪部门工作过，负责甄选签约艺人。我像评估一个人的职业能力那样，分析一个人的五官，甚至精确到脸上每一块肌肉的走向，非常清醒冷静，不带任何情感波动。”查客醒倚靠在栏杆上，海风撩起他的额发，露出望向海岸那深远的眸光，“但我现在明白了，人不该这样看，欣赏一个人，和鉴赏一座雕像不一样，不带情感波动地去看别人，不会发现别人的美。难怪……”
　　“难怪什么？”郑姚磨牙。
　　“难怪我签进来的艺人，明明三庭五眼都很标准，却没有一个特别红。”查客醒满脸的遗憾。
　　郑姚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查客醒终于把视线转回来，真挚地说：“以后，我会试着去爱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我没有爱过这个世界，怎么能奢求这个世界爱我呢？”
　　郑姚想了想，查客醒说的“爱”，大概不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那种“爱”，于是暂时放弃了把这个混蛋变成晴天娃娃的打算。
　　不过，郑姚不觉得阿醒没有爱过这个世界。
　　不爱这个世界的人不会低调地成立那么多慈善基金……资助小荷妹妹做手术的那个基金只是查客醒成立的第一个，他后面还创立了好几个专项公益基金。
　　有资助贫困地区失学儿童的，有帮助孤寡老人的，还有保护野生动物的……都是他个人出资，不接受公众捐款。
　　明明是最会宣传造势的人，自己的善举却从未宣扬，无论是查氏传媒的相关报道还是查客醒的个人资料，都看不到一点踪迹。
　　郑姚觉得，查客醒内心有澎湃的爱意，他只是……不太会正确表达自己的“爱”而已。
　　但郑姚又一想，阿醒这么善良又漂亮，但凡他会正确表达， 这么多年早就……
　　因祸得福！因祸得福！
　　郑姚吐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状态，拿起一颗山竹，用抛绣球的姿态抛向查客醒。
　　“我没有和别人在NBA场边接过吻。”
　　真的没有，他没有在公众场合表演亲密的癖好，对查客醒那属于例外，他随时随地都想和阿醒接吻，不分公众场合还是私密地点。
　　和其他人，如果对方有要求，比如烟花下或者流星下，他当然会配合，但对方没有他也不会主动。
　　查客醒怔了一下，接过山竹又剥起来，平静地说：“那些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
　　“真的？”郑姚往前走，踏入阳台。
　　“郑姚，其实很多道理，我都知道……我知道，在什么地方接吻不重要，与谁接吻才重要。”查客醒抬眸看着他，散光的眼睛里还是有些迷茫，“只是，知道不等于能做到，我以前想不开，现在正在努力让自己想开，还是挺有进步的。”
　　想开……真的只是想开了吗？
　　郑姚压下心底莫名涌起的一丝不舒服。无论如何，小混球儿不再钻牛角尖是好事。
　　现在，进行下一个步骤吧！
　　郑姚一把搂住查客醒的腰，将他拉近。
　　细嫩的手指掐着一瓣白白的果肉，又一次递到郑姚唇边。
　　郑姚叼着果肉，缓缓凑过去，打算用一个汁水丰盈的吻唤醒他们压抑许久的对彼此的需求……
　　“郑姚，你不需要担心我。”查客醒凝视着他，呼吸喷洒在他脸上，“没有你的日子，我会越来越好。”
　　靠！
　　郑姚把山竹吞入口中，恨恨地松手。
　　他又把“到此为止”这事忘了！
　　小混球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跪在地上求他不分手啊！
　　………
　　查客醒的目光扫过郑姚敞开浴袍下半露着的健美胸膛，果断转头，重新看向楼下的沙滩。
　　郑姚在打什么主意，查客醒当然明白。
　　他偶尔会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更冷漠一些，让他们的关系可以更干脆地终结，但立即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冷漠不仅不会让郑姚退缩，反而会激发起他的无限斗志。
　　温水煮青蛙是最适合的方式。
　　何况，他们走到如今这一步，不是因为停止了对彼此的爱……事实恰恰相反。
　　他又实在很喜欢郑姚现在的轻盈与调皮，不舍得破坏。
　　不过郑姚的放松，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了，只有他“不爱”郑姚时，郑姚才能如此自由。
　　他们相爱的过程已经足够痛……
　　所以，在智利这片空气中，都是热烈飞扬的好地方，他们理应，最温柔幸福的……放手。
　　………
　　作者有话说：
　　郑姚：小混球儿跪下来求我不分手进度条……0%


第103章 我要更爱我自己
　　车子一路向南，他们走走停停，已经玩了十天。
　　查客醒的脖子上终于挂上东西，不是水壶，是一个相机。
　　手机相册里都是PPT截图，连风景都不怎么拍的人，突然爱上了摄影。查客醒在一周前买了相机和长焦镜头，开始拍天拍地拍空气。
　　郑姚下海之前，查客醒站在及膝的海水里，拍礁石边缘水汽凝结成的小彩虹，郑姚游完一圈回来，查客醒蹲在礁石上，还在拍水汽凝结成的小彩虹。
　　郑姚从海中走向岸边，水珠沿着他结实健美的身躯流淌。海里岸边，无数道如狼似虎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而本应目光最炽热，也最有资格冲上来拥抱亲吻他宣示主权的那个人，却在专注地拍空气。
　　郑姚淌着水，来到查客醒身后，伸出双手掐着他的腰往上举，查客醒顺势站了起来，下一瞬，一个浪头打过来，浪花吞没了礁石，打湿了刚被晒干的短裤。
　　“不怕耳朵进水啊？”郑姚没好气地说。
　　查客醒转头，眼镜随着起身的动作滑落下来，布满水渍的镜片后的双眼，黑白分明，纯真璀璨。
　　“郑姚，彩虹真的是圆的。”
　　郑姚想把他脑壳锤成扁的。
　　………
　　查客醒突然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他没有时刻在拍，但他时刻在看，时刻在感受。
　　郑姚在海里游泳时，他蹲在浅水区看竹蛏吐水，郑姚出海潜水时，他在游艇上与海鸥聊天。
　　郑姚租了一块板子去冲浪，查客醒则坐在礁石上，专注地看沙滩上的小朋友挖沙子盖城堡。后来索性加入，指挥三个小孩挖出一片十平方米的地基，几个宝宝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建造”出一座有城堡有庭院的大庄园。
　　外观宏伟内部精细，吸引了沙滩上不少游人来打卡拍照。
　　郑姚撑着冲浪板，站在一旁观望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建筑”像是复刻的carefree酒庄……他突然开始怀疑，查客醒一门心思搞什么堡垒，完全是打着囚禁他的旗号在满足自己建筑师的心愿。
　　郑姚的视线从幼儿园道德水平的益智游戏中，转向了沙滩上活色生香的成人世界。
　　智利漫长的海岸线上全是解开比基尼胸衣晒背的性感美女，郑姚曾经很喜欢看……不仅在智利。
　　有那么一个夏天，他每天都会出现在曼哈顿的海滩上，他会找个显眼的位置，摆个酷酷的造型，戴着墨镜，吹着海风，非常坦然地看美女。不用多久，必定会有一个或者几个美女过来搭讪。
　　是他喜欢的类型，就请美女去酒吧喝一杯，晚上开一个房间。不喜欢，就微笑着婉拒，再接着等下一个美女来搭讪。
　　每天一睁眼，都是新面孔，都有新惊喜。
　　那段时间他疯狂到Julie姐都看不下去，让玲玲过来劝他。
　　其实不用劝，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发什么神经……只因他心痒难耐，贱嗖嗖地回了CN，打听到两个月前刚回国的查客醒将出席某个私人酒会，就厚着脸皮混了进去。
　　他挽着酒会上新认识的美女，眼神飘向被几个秃头中年人围着递名片的查客醒。
　　四年未见的查客醒，戴着眼镜端着香槟，斯文俊美谈笑风生，半眯着的杏仁眼里波光流转，目光扫过他这边，巧克力般丝滑的转移。
　　现在郑姚知道，查客醒是在装逼，查客醒其实爱他爱得发颠。可是当初那视而不见的一眼，让他疯狂了一整个夏天。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喜欢我，没必要在一个人渣身上犯贱……他那时这么告诉自己。
　　郑姚突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教训查客醒，查客醒不会正确地抒发自己的情绪，他也不会正确地处理自己的欲望。
　　他们俩彼此彼此，是一对脑子有泡的神经病。
　　………
　　智利的沙滩上，也有美女来搭讪。
　　郑姚以前觉得是自己魅力无边，他现在明白了，虽然他从未主动搭讪过任何人，但他的眼神，一直在不自觉地放电。
　　查客醒正在为建筑工小朋友们拍照片留念，对郑姚这边的艳遇视而不见。
　　谁知道是不是又在装，我要是真跟美女跑了，我就不信你还能这么淡定。
　　郑姚忍住踹查摄影师一脚的冲动，微笑着摆了摆手，拒绝了身材火辣的美女，也不再乱看，独自一人来到查客醒之前坐着的礁石上，找了根树棍，专心致志地抠蛤蜊。
　　阳光晒着他赤裸的脊背，他想起了六岁那年。
　　郑和光对姚纭说，带走什么都可以，钱、车子、房子，除了郑姚。
　　那天风和日丽，午后的阳光晒着脊背很舒服，小小的他趴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一趟又一趟，往车上大箱小箱搬东西的姚纭。
　　他问：“妈妈，你要抛弃我吗？”
　　姚纭仰起头，笑着告诉他：“我不会为了你，放弃我的人生。”
　　他从来没有怪过姚纭，可是他从此讨厌晒太阳。
　　他曾经在同样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突发癔症般翻窗出去晒太阳，于是，在二楼的屋檐上，看到了转头就跑的查客醒。
　　他的愤怒仿佛穿越了时空，他毫不迟疑地追了上去。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主动去追一个人。
　　姚纭为自己的人生放弃了他，查客醒……
　　郑姚抬起头，发现查客醒正举着相机对着自己。
　　隔着镜头，视线相撞，查客醒偏了偏头，露出一个微笑。
　　温柔、平和、包容，已经没有了偏执与疯狂的笑。
　　郑姚再度低下头。
　　他的鼻子很堵，眼睛发涨，头很晕，他好像中暑了。
　　………
　　那晚气象预报说会有流星雨，他们租了一个带天窗的大帐篷，一起在沙滩上搭了起来。
　　查客醒的动手能力一点都不差，他其实并没有四肢不协调，他只是……目光永远看着前方，总会忽略两侧的障碍物，比较容易摔倒。
　　他们钻进帐篷里，查客醒举着露营灯，细心地把所有蚊虫都消灭掉，然后拿出一小罐止痒药膏递给郑姚。
　　郑姚一直光着上身，被蚊子叮了很多个包。
　　郑姚知道只要自己不接，查客醒就会用尖尖的手指蘸着药膏，一个点一个点的，细心地为他擦药。但他觉得没意思，擦来擦去也不会发生什么，撩得起了火，还不是得靠手。
　　郑姚最近几天，已感觉忍无可忍，等着查客醒跪地求饶的目标仿佛坐了热气球越飞越远……他时常有冲动，想要把查客醒的裤子扒下来，自己坐上去……
　　不然就今晚吧，忽悠一下小混球儿，告诉他流星雨下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然后畅快地来一场户外帐篷PLAY，彻底把他那离谱的念头终止。
　　郑姚胡乱想着，接过来药膏，抠出半罐，自己涂了起来。
　　查客醒静静地注视着他，即使看到他涂得乱七八糟，也没有伸手帮忙。待郑姚涂完后，又递给他一张湿巾，随后便躺在一边，双臂垫在脑后，专注地凝望着星空。
　　“郑姚，那是你的星座，水瓶座。”查客醒说着，抬起手臂，手指向夜空中偏南的位置。
　　郑姚有过那么多女朋友，总有几个女孩对星座特别感兴趣，他当然听过一些相关的东西，但天上的星星繁多，他完全看不出来。
　　“你是什么星座？”郑姚问。
　　查客醒沉默了一会儿，答：“处女座。”
　　“哈哈哈哈——”郑姚顿时乐不可支：“怪不得。”
　　“不要有刻板印象，我这种不讨喜的性格和出生年月日没关系……”
　　“你的性格很讨喜！”郑姚很不喜欢查客醒这么说：“你不要相信傻逼的话，你才不是塑料盆栽！”
　　“哈……其实当塑料盆栽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不会枯萎，那个傻逼某种意义上是高估我了。”查客醒稍作停顿，再开口，温和的男中音低了几分：“你问过在大学同学眼里，我是什么样子……同学确实没说过我什么，但流传下来的说法是，我白天上课，晚上健身，是个不睡觉的怪物。”
　　“不睡觉，那你还能长这么高可不容易……”
　　“我打过生长激素。”
　　“什么时候？！”郑姚猛然坐起。
　　“十九岁，医院拒绝，所以我自己打过三次。不良反应比较大，又查了资料，好像超龄确实没什么用，就放弃了。”
　　“你这个傻逼，你都这么高了为什么——”
　　“我怕比你矮。”查客醒自嘲地笑了笑。
　　郑姚简直想给他一拳，查客醒十八岁的时候只比他矮那么两三公分。
　　“我那时总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查客醒还是遥望着星空，声音很平静：“郑姚，我和你说这件事，不是想让你感动或者愧疚，而是想告诉你，我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太正常……”
　　郑姚当然知道查客醒不需要他的感动或者愧疚，该死的小混球儿连扑车那么大的事都瞒着他。
　　被迫揭开真相了，还要求他忘记。
　　“SC高地的计划，差一点在我研究所毕业那年冬天执行……我那时做好了准备，和你一起留在LON，永远不再回国。”查客醒顿了顿，随即笑起来：“但有个坏心办好事的傻逼，毁了我第一个堡垒，所以，我们都幸运地躲过了，我脑子最不清醒的时刻，一定会犯下的罪。”
　　第一个堡垒……是那栋被烧掉的别墅吧！
　　“毕业的时候，我……总之，离开LON，回到CN的我，完全正常起来。虽然每年冬天会去SC高地待一周，但那更像是一种仪式，是自导自演的独角戏，是在证明，我还有能力拥有你。”查客醒徐徐诉说：“两年半以前，看到那则新闻，我产生了那样的念头……但决定放弃不是疫情的关系，疫情是我给雇佣兵组织的理由，我放弃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你在刚刚失去深爱的父亲时又失去自由，你会痛不欲生……就是这样，我会突然疯狂，但很快可以清醒。”
　　“那天为什么不说？”郑姚低声问。
　　如果那天得到这样的解释，他不会勃然大怒，错手伤了阿醒。
　　“我那天……不正常，在你身边，我一直不正常。”查客醒似乎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只能如此回应。
　　郑姚下意识在沙滩裤兜摸索，没有找到烟，泄气地踹倒了脚边的露营灯。
　　帐篷里变得更加幽暗。
　　“在联系你之前的四年里，我像个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只要不见你，我就可以控制自己。我没有喜好，也没有欲望，像一杯反复沸腾又逐渐冷却的白开水。”查客醒的声音舒缓。
　　“什么时候会沸腾？”郑姚忍不住问。
　　“你挽着佳人，出现在离我几十米外的时候。”查客醒苦笑：“我的杠铃重量，在见到你之后，都会往上加一加。”
　　“哈……这么说，我还是你能突破训练瓶颈的关键呢！
　　“是啊，我能举起如今的重量全靠你——要开始了！”
　　话语未落，一根迅疾的银针划破沉沉夜幕。查客醒不再言语，他仰着头，双眸闪烁，静候即将到来的流星雨。
　　于是郑姚重新躺回去。
　　他从不相信任何天文现象能为爱情或愿望提供保障，这样的想法他一贯视为“扯淡”！
　　这一刻，他莫名其妙地想扯个淡……他想许个愿。
　　然而，此后的十几分钟里，夜空依旧沉寂。
　　他的淡没能扯成。
　　查客醒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们分开后，我会回到原地……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回到那种‘白开水’的生活中。我需要一个不再敏感脆弱的自己，不再猜忌怀疑的环境，不再反复拉扯的情绪……”
　　郑姚扭头看向查客醒。
　　“让我的自尊，能够原谅自己。”
　　自尊……
　　那个揭开了绑架案真相的夜晚，阿醒也说了类似的话，他说……
　　“没有人能让我放弃我的自尊，你也不行！”
　　所以古玩店一夜之后，遇到了玲玲的查客醒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哪怕面对死亡，也没能让阿醒动摇这个决定。
　　姚纭因为自己的人生而放弃了他，阿醒因为……
　　那夜的流星雨到底有没有来，什么时候来，郑姚已经记不清。
　　凌晨，第一抹晨曦洒进帐篷时，说完那番话就沉默了一整晚的查客醒再度开口。
　　“我要找回我自己。”
　　“我得学会更爱我自己。”
　　“我要相信，月亮落山后，一定会有太阳升起。”
　　郑姚转身，用皱巴巴的T恤挡住脸。
　　这才五点多吧，智利的太阳真他妈的刺眼！
　　………
　　所有与天象的约定，不过是一场与宇宙的赌局。那一晚，他们赌输了，流星雨并未如期降临。
　　查客醒难免有些失落，工作之外，他似乎逢赌必输……然而转念一想，这一夜的守候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他看到了那颗叛逃的流星。
　　他应心满意足。
　　在大学同学眼中，他是个奇怪的人。
　　大一大二，白天上课晚上健身，是个不睡觉的怪物。大三之后，白天上课晚上健身，一个月去几次心里诊所，是个真正的怪物。
　　他永远不想再回到那种状态中了。
　　查客醒知道郑姚在难过，这个可爱的生物终于意识到，他们即将分离。
　　之前是他太想当然，相爱的人分开，怎么会没有伤痛……可是他相信以郑姚的魄力，会很快接受，并重新振作。
　　郑姚依旧乘风飞行，而他，会留在原地。
　　凌晨五点，太阳升起，郑姚的手抓起T恤，碰到了他。
　　查客醒很想抓住郑姚的手腕，紧握那双手，但是他必须克制。
　　他曾经为很多没有意义的事情克制自己。
　　但现在，他一定是为了更好的自己，而克制。
　　…
　　作者有话说：
　　郑姚：小混球儿跪下来求我不分手进度条……-100%


第104章 我确实是个人渣
　　次日午后，他们开始返程，没怎么停歇地回到兰卡瓜。
　　上山由查客醒开车，他开车的时候注意力集中，反而不会晕。倒是郑姚，尽管冷气开得足，但是天气过热，窗口射进来的阳光仍然将他晒得蔫蔫的，歪着脖子靠在椅背上。
　　车子停在二层小楼前，查客醒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伸出手，手背贴上了郑姚的额头。
　　“天太热了，我感觉不出来，回房间量个体温吧！”
　　郑姚斜睨了他一眼，突然张开双臂：“阿醒，抱我进去。”
　　查客醒皱起眉，声音紧张：“这么难受？”
　　“不难受，就是想让你抱我……不行吗？”郑姚扬着下颚，单侧眉毛挑了挑，颇为无赖。
　　复杂的神情在查客醒脸上稍纵即逝，他俯下身，下巴在郑姚的头顶上若有若无地蹭过，一条手臂伸到他后背，另一条手臂绕过他的腿弯，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来。
　　郑姚那颗毛茸茸的头紧紧贴住查客醒的胸口，他清晰地听到了阿醒的心跳，有些快，但是很有力的心跳。
　　今年中秋，查客醒正是用这样的姿势，把他抱进了查家的会客餐厅。郑姚出那个主意不仅仅是恶作剧，他就是想以最嚣张的方式登堂入室。
　　当年他在查家只待了三分钟就灰溜溜地离开，没有人记得他。但是被抱进去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会知道，世界上唯一能让成熟稳重做事有分寸的查二少疯狂的人就是他。
　　上午十点多，老妈和方叔都在樱桃园，弟妹们也在上学，屋子里应该没人——郑姚这么想着，乖乖地靠在查客醒怀里，连他的脖子都没搂，一点力气不给他借，等于把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两条手臂上。
　　查客醒的臂膀虽不如之前那么强壮，但力气没小，没有任何发力迹象，用近乎抱婴儿一样呵护的姿势，将郑姚抱进小屋。
　　然而屋子里有人。
　　客厅里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清秀女孩，看到郑姚被抱进来的第一反应是尖叫：“妈——你快来看！姚姚哥要死了！”
　　一位清秀的中年女人从厨房跑了出来，看到这情景吓得手里摘了一半的菜都掉了。她的双眼立刻蓄满了泪水，冲上来抚摸郑姚的脸，声音颤抖：“姚姚你怎么了？姚姚你受伤了吗？姚姚你生病了吗？”
　　郑姚现在真恨不得自己是个磁带，能倒带重播。
　　从查客醒身上跳下来，郑姚羞窘地说：“念念姐，我没事，我只是累了！”
　　这是他的养母，他向别人介绍时会称她“杨姨”，但私下，他叫她“念念姐”。
　　…………
　　杨念念带着郑杨儿，于九月下旬从US出发，一路南下，先去了巴西和阿根廷，智利是她们环球旅行的第三站。两人昨天才到兰卡瓜，本想给郑姚一个惊喜，不料郑姚差点给母女俩一个惊吓。
　　杨念念及她的三个子女一直与郑和光生活在一起，和郑姚这种天生粗神经的人不同，他们本来就是敏感细腻的性格，又经常接触危险，于是越发草木皆兵。
　　在她们母女的认知里，郑姚被抱着等于郑姚身受重伤，何况还是这样完全贴在对方身上的抱法。
　　安抚好杨念念，两人先回房间整理一下。
　　查客醒从旅行医疗包里翻出体温计，递给郑姚。
　　“不用，我装的。”打开空调，站在出风头，郑姚瞬间活了过来。
　　查客醒观察了一会儿，确定郑姚此刻不是装的，微微松了口气……接着垂下眼帘，露出一个隐秘的微笑。
　　但还是被郑姚捕捉到了，忍住拍他后脑勺的冲动，郑姚质问：“你是不是在心里吐槽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查客醒转移话题：“杨姨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你想象中是什么样？”
　　“大哥最宠爱的女人……”查客醒沉吟：“我其实没想象过，我知道人是复杂多面的，但，的确没想到是这样。”
　　杨念念是个瘦小、清秀、胆小又爱哭的女人，但她确实是郑和光最后一个女人，是养育郑姚长大的女人，还是每年七夕给郑和光所有情妇选礼物的女人。
　　所以，人不可貌相，人很矛盾，人很复杂。
　　午后，姚纭和方叔从园子回来。
　　“念念，你还做什么菜，这么多人累死也做不完，走，下馆子去！”姚纭说完，霸气地搂着杨念念的肩膀往外走，还指挥郑姚和查客醒，“你们俩一人开一辆车，大姚你去学校接弟妹，我们坐阿醒的车先去找饭店。”
　　查客醒突然偏了偏头，有感而发：“我有点明白查小变态的癖好了，我觉得……姚小姐和念念姐很般配。”
　　“那我以后叫你查二变态吧！”
　　“好啊！”查客醒不仅没反对，还一本正经地补充：“都比和你爸爸配。”
　　郑姚忍不住笑起来。
　　小混球儿确实……越来越有活力了。
　　查客醒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又重新舒展，大概在离开……智利的那一天，就会彻底盛放吧。
　　………
　　杨念念母女已经在智利玩了半个多月，兰卡瓜是她们专程探望姚纭和郑姚而短暂停留的地方。三天后，她们就要回圣地亚戈，坐飞机去下一个国家。
　　郑姚不禁郁闷：“你们早就到了智利，为什么不联系我，我们可以一起去玩啊！”
　　“阿醒平时那么忙，可能几年才能有一次这样的旅行，你们不该好好过一过甜蜜的二人世界吗？”杨念念说。
　　“……”郑姚立刻夹了一大口菜塞进嘴里，拼命嚼。
　　杨念念停顿了一下又说：“我现在不太愿意想起你爸爸，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他。”
　　郑姚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抱一抱养母。
　　其实，他不是很能理解养母对老头的感情。他知道养母很爱老头，但他偶尔也会觉得，念念姐很恨老头。
　　………
　　当夜，查客醒与杨念念在小屋后院的小观景台上偶遇了。
　　山里的星空美得令人惊叹，云朵摇曳在高悬的圆月边，仿佛会呼吸一般。
　　查客醒打了个招呼，没有邀请郑姚，独自下楼去看赏月。于是郑姚就趴在房间的阳台上，往下看。
　　盛夏的夜晚只有虫鸣的声音，那两人的对话，偶尔会传到郑姚的耳朵里。尤其是，查客醒鼓膜穿孔后，说话的声音就比之前要大一点。
　　他听见杨念念犹豫着说：“我听玲玲说你讨厌做人家情妇的女人，可我是姚姚的养母，我怕你为难，就躲开了……”
　　郑姚决定把严令玲拉黑。
　　他听见查客醒说：“我不讨厌你，也不讨厌程金玉、许嫣、郝月夏、陈思茗……”
　　这是他的“姨们”的名字。
　　这些名字，他都得想一想才能说出来，这个小混球儿倒是记得很清楚，什么都往脑子里装，这样活着能不累吗？
　　“我其实也不讨厌朱莉、严令玲、麦晨星……”
　　所以，阿醒讨厌的人是谁呢？
　　“我只是害怕，我会变成你……”
　　郑姚抓着栏杆的手紧了紧。
　　他最后听到杨念念的哭泣声：“他说爱我，他说我是最后一个了……他做到了……可是我心里是怨恨的……我没有勇气离开他……”
　　郑姚决定关上窗户，房间里的冷气都跑了出去，温度一高，他就觉得头晕。
　　这时隔壁阳台上传来一声冷笑：“活着是个祸害，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偏头一看，姚纭斜靠在栏杆边，正叼着烟吞云吐雾。
　　四目相对，姚纭说：“别学你那缺德的爹。”
　　郑姚无语：“你也不信我！”
　　姚纭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资格信任你，咱俩又不熟。”
　　………
　　天快亮的时候，查客醒终于回到房间。
　　看到坐在床上，没打游戏也没看直播，好似在发呆的郑姚，他的眉毛皱起来：“你怎么还没睡？”
　　郑姚抬起头，笑吟吟地说：“你不在我睡不着。”
　　“郑姚，你会很快适应没有我的生活。”舒缓的男中音响起：“你说过，你特别随遇而安，什么都能吃，怎么都能睡，干净也行乱也行……”
　　“我胡说八道的每一句话，你都记得吗？”
　　“以后不会了。”
　　………
　　姚纭的小女儿刚刚十一岁，她对郑姚这个哥哥不是很喜欢，郑姚自己感觉得到。他向来人见人爱，所以这种不喜欢，就格外明显。但她很喜欢查客醒，因为查客醒用半天时间，把她的暑假数学作业写完了。
　　郑姚想，妹妹不喜欢我，大概因为我是个学渣，不会写作业。绝不是因为上次来智利，我不小心用烟头把她写完的作业本点着了。
　　妹妹长得和郑姚不像，只有头发很像，蓬松浓密，发尾带着自来卷。她拿着几根黑色的皮筋对查客醒说：“小醒哥，你帮我扎个CN最流行的发型吧！”
　　查客醒看着那几根皮筋，半晌才缓缓说：“我知道流行什么，但我不会。”
　　“大姚哥头发那么长，你以后也得给他扎啊。”妹妹说：“你得多加练习！”
　　“好。”查客醒接过橡皮筋，细长的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小女孩蓬松的头发。
　　郑姚坐在不远处，翻看查客醒刚给妹妹写完的作业本。阿醒的字，娟秀，工整，像字帖一样，他当年的每本练习册都写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地摞在书桌上。
　　郑姚偷拿过一本，还给小兄弟们展示过。听着羊蛋儿他们叽叽喳喳地问这是不是嫂子的字，郑姚心里很爽。
　　但是，当晚就搞丢了。
　　丢了练习册的同时，打扮得像个天使一样的乖宝宝小美人从天而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叛逆，开始一门心思的“追随”他。
　　他很轻易地得到了阿醒的爱与崇拜，就像他很容易地偷到了练习册。
　　郑杨儿走过来，坐到郑姚身边，也看着那本作业，感慨：“阿醒哥的字真好看，像他的人一样，文静秀气。”
　　郑姚耸耸肩，说：“装的。”
　　郑杨儿一时无语，迟疑片刻，说：“玲玲姐也说他是装的。”
　　郑姚掏出手机，搜索“玲玲”，果断加入黑名单后删除。
　　严令玲当年突然向他告白，他着实吓了一跳，要知道上一秒这个当时唐人街最漂亮的女孩还在凶他。他们俩从未和平相处过，青梅竹马时就天天掐架，在一起那半年多更是每天吵个不停。很荒唐的是，一吵架他就跑去Julie姐那里求安慰，不久后玲玲保准追来在Julie姐怀里哭……现在想想真是很畸形的关系。
　　但那些年，他全然没觉得有任何不妥。他家里就是这样，他大哥是这样，他有几个弟妹也和他一个德行……当年把十六岁的查客醒勾到手之后，他还幻想把人带回US去，Julie姐一定会喜欢阿醒……
　　我真是个人渣啊！
　　我的确是阿醒年少时，爱上的人渣。
　　“听玲玲姐说，你们俩一直在吵架，现在是和好了吗？”
　　“别听她胡说八道！”
　　郑姚站起身，走向因给妹妹梳了个哪吒发型而失去小女孩喜爱，被赶到一边的查客醒。
　　“我会把小混球儿追回来的。”
　　他对自己说。
　　…
　　作者有话说：
　　姚姚：追回阿醒进度条……0%


第105章 我们毫无办法
　　当晚，姚纭在院子里支起烧烤架，搬来几箱啤酒，为第二天就要启程的杨念念母女饯行。
　　姚纭有一手家传的烤串手艺，郑姚那早已过世的外婆当年就在唐人街经营烧烤店，她们母女曾是赫赫有名的烤串西施。
　　烧烤的准备工作所有人都得参与，孩子们择菜，方叔切肉，郑姚穿串，除了杨念念母女，其余人都被姚纭指挥得团团转。
　　查客醒更是挽起袖子下场烤串。
　　刚穿完串又被派去生炭的郑姚一回头，就见烟熏火燎间，阿醒手握小刷子，全神贯注地往肉串上刷油。一滴汗水从阿醒的鼻尖滑落，径直砸在郑姚那比炭火还要炽热的心尖上。
　　查客醒专门烤了一盘竹节虾，晾凉一些就开始细致地扒虾壳。烤过的虾壳不好扒，他费了一些功夫才扒出一整盘。
　　郑姚立即搬个小板凳坐好。
　　查客醒却突然愣住了，他垂着头，凝视着自己面前摞成小山的虾肉。
　　妹妹坐过去，和方叔一模一样的圆眼睛眨了眨，于是那盘虾就成了妹妹的盘中餐。
　　下午刚刚决裂的两个宝宝正式和好。
　　郑姚哈哈笑，回去继续生炭，他没那么馋，不会和妹妹抢食，但是……海边湿气大，炭有些受潮，冒出了灰黑色的烟。
　　………
　　查客醒没吃几串肉，却破天荒地喝了好几罐啤酒，散场时脚步虚浮，三层台阶踩了四脚。
　　看到郑姚伸出手，他连忙说：“不用扶……我能……走……”
　　郑姚才不会扶，他直接公主抱。
　　查客醒明显地慌了一下，但是没有挣扎，一路安静地被抱回房间。坐在床上，他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了好一会儿，开口叫：“郑姚……”
　　正在自己擦祛疤膏的郑姚抬起头：“想吐？”
　　“你上一次见铛铛是什么时候？”
　　“五月份啊，我接她来公寓住了一晚。”郑姚想了想补充：“只有铛铛来住，她妈可没来！”
　　“嗯。”查客醒应了一声，还是垂着头，细长的手指不停地拉扯着手腕上，给妹妹梳头剩下的黑色橡皮筋。
　　“阿醒，我觉得你很喜欢小孩啊！你对铛铛、妹妹、沙滩上的小孩，还有卖水果的小孩都挺好，你之前干嘛和我说不喜……”郑姚收住口。
　　因为说话间，查客醒缓缓抬起头，没戴眼镜的双眸定定地望着他，染上了醉意的眼底泛起雾气。
　　眼看那雾气就要凝结成水滴。
　　郑姚把祛疤膏扔到一边，一个跨步凑了过去，双手捧住查客醒的脸。
　　“郑姚，对不起。”
　　查客醒湿润的嘴唇张了张，一串泪珠滑落在郑姚的手背上。
　　郑姚紧张地吞咽口水，他不知道阿醒为什么突然道歉，不懂阿醒为什么哭泣，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唯一的机会！
　　这是他这颗即将风干的种子，在阿醒心中重新生根发芽的唯一机会！
　　郑姚果断吻了上去。
　　他是阿醒年少时爱上的人渣。
　　人渣有人渣的办法！
　　久违了的阿醒的嘴唇，湿润柔软，呼吸间，车厘子与酒精的香气交织弥漫。舌尖探入口腔，果然尝到了甜甜的果酒滋味，只一秒，郑姚便已沉醉。
　　喝醉的人渣，居然完全忘记自己的目的，思绪飘忽间回到京市。在小区里，月色下，阿醒捧着他的脸，仿佛掌心盛着一汪泉水，倒映着月亮，那样小心翼翼地亲吻他。
　　那个夜晚，他们和小兄弟在烧烤店聚会，阿醒像当年一样，为他烤串，给他剥虾，替他倒酒，帮他擦嘴……只是几个月而已，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阿醒剥的虾就不再属于他了。
　　亲吻空隙，半醉状态下的查客醒，眼神迷离，呼吸凌乱，嘴巴一张一合：“郑姚……我们分……唔……”
　　郑姚立即酒醒。
　　现在不是伤怀的时候，现在，他要履行一个人渣的使命！
　　堵住好吃但不好听的嘴，郑姚的手迅速下滑，来到查客醒的裤腰，解扣子拉锁链，动作一气呵成。
　　查客醒意识到郑姚要做什么，双手推他的肩膀，脑袋左摇右摆，甩开了他的吻。
　　郑姚也不恋战，立即转移阵地，身体滑下去。
　　于是那湿润的沾满他口水的嘴唇，就不断地冒出让他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胡言乱语：“郑姚……你不要这样……我们……到此为止……”
　　郑姚充耳不闻，将牛仔短裤拽下去，埋首其中，一口擒住大尾巴狼。
　　他当然尝过大尾巴狼的滋味，不过次数不多，平时都是查客醒摆弄他，他偶尔帮阿醒弄一下……主要因为大尾巴狼非常自觉，每次出工都早早起床，不需要他的叫醒服务。
　　“不可以……我们……郑姚……你放开……”
　　查客醒的膝盖屈起，顶他的胸口，被他的铁掌无情掰开。查客醒想坐起来，被他用脑门撞肚子，硬是按下去。
　　好在大尾巴狼有自主意识，并不听主人的违心话，很快就在他口中舒展身躯，弃暗投明。
　　把非常识时务的大尾巴狼吐出来，郑姚冲进浴室又迅速地冲出来。这段时间他们两个相敬如宾，手边根本没有润滑油，他只能拿擦脸霜对付一下。
　　这工夫查客醒已经坐起来，正努力和大尾巴狼搏斗，企图把拉链拉上。
　　“哎——你别夹坏了——”郑姚一个箭步上前，拽着脚踝将脑子进水做出自宫行为的查客醒放倒。
　　刷刷两下，把里外两条短裤扔到地板上，郑姚抠出半罐质地非常浓稠的面霜，十指纷飞，给即便受了夹刑也没有退缩的大尾巴狼来了个全身保养。
　　“郑姚……你……你不要……无理取闹……”查客醒眼尾泛红，嘴唇发抖，满脸的抗拒。
　　郑姚迅速扯下裤子，一手按住查客醒的胸口，一手抓着滑溜溜的大尾巴狼，深吸一口气，坐了上去。
　　但是不行，他的腿太长，导致重心不稳，他对不准，努力了好几次也没把大尾巴狼请进门。
　　郑姚急得满头大汗，除了大尾巴狼配合外，查客醒的其他地方都负隅顽抗。用手推他，用腿挡他，还不断地用言语刺激他。
　　“你起来……我不要……我不想……你走开……”
　　“你闭嘴！”
　　郑姚咬着后槽牙，有冲动把查客醒翻过去直接上了，但他不敢，他知道自己要是这么干了，阿醒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啊……”
　　经过不断的尝试，好不容易探进一个头，他吃痛之下放松钳制，阿醒一拧腰，大尾巴狼又滑了出去。
　　郑姚趴在查客醒身上，眼眶发涨，双腿发抖，气得捶床。
　　怎么会这么难，他根本没能力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他毫无办法。
　　他自诩恋爱经验丰富，却从未挽回过任何人，和则来不和则去是他的一贯原则。但在阿醒这里，什么原则都是废话，他绝对不能让阿醒离开他！
　　可是，在智利的这段日子，他眼看着阿醒的状态越来越好，阿醒慢慢找回属于自己的快乐。留在他身边让阿醒痛苦，他不想让阿醒难过，但他毫无办法。
　　………
　　“阿醒……阿醒……”
　　郑姚的额头抵在查客醒的胸口，肩膀不停地抖动。
　　“别哭……”一双手臂，迟疑地抱住了郑姚。
　　郑姚的腰塌下去，身体向前滑，湿漉漉的脸颊贴着查客醒的脸颊，他伏在阿醒的耳畔，呢喃：“抱抱我……阿醒……抱抱我……”
　　手臂收紧，查客醒安抚的轻拍郑姚的背，待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稍微平静了一点，才开口：“郑姚……这段时间也许很难……但过去就好了……你会适应……”
　　郑姚一听这些话就火冒三丈，忍不住低吼：“适应个屁！我过不去！”
　　查客醒怔住，手臂缓缓松开。
　　郑姚立即慌了，他赶忙放轻声音：“阿醒……别推开我……你这样推开我……我会有心理阴影的……”
　　“郑姚……”查客醒睁大被酒精浸透的双眸，深深地望着近在咫尺，彼此呼吸都纠缠在一起的男人。他的手扣在郑姚肩膀上，无论如何，也使不出力气推开。
　　郑姚抓着查客醒的T恤前襟，用卑微的，祈求的口吻说：“最后一次……阿醒……最后一次……”
　　查客醒的泪珠被轻颤的睫毛击碎，朦胧的视线中，手腕上那根黑色橡皮筋如诱惑的毒蛇般扭曲。
　　“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会……我真是个蠢货……”
　　郑姚抬起头，凝视着查客醒，他的鼻尖上也悬着一滴水珠。随着他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水珠悄然滴落，两人的泪交融在一起。
　　“阿醒……求你了……”
　　手臂终于收紧，手掌滑向郑姚的后脑，修长的手指深入他的发丝，摩挲，往下压，柔软的唇落在了他的眼皮上，然后一路向下啄吻，最后含住了他的嘴唇。
　　郑姚闭上眼睛，放松身体，依偎进查客醒敞开的，温暖舒适的胸膛里。
　　阿醒的手心有一层薄茧，温柔的在他背上抚过，不如之前那么结实的臂膀，还是很轻易的将两人的位置翻转。
　　期待中的疼痛终于来临时，郑姚紧紧抱着阿醒的肩膀，恨不能将阿醒的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两具胸膛紧密地贴在一起，他能感受到阿醒的心跳，一声重过一声，原本温柔的动作，也随着心跳一下重过一下，越发疯狂。
　　这是能让郑姚安心的疯狂。
　　郑姚没有再主动做什么，他彻底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查客醒……他一如既往的任摆弄，阿醒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被撞得的头抵在了床靠上，一阵颤抖后，他的呼吸绵长，眼睛眯着，等着阿醒的最后时刻……
　　突然，他的直觉提示了危险。
　　查客醒的双手死死按着他的腰，大尾巴狼横冲直撞，牙齿则在他搏动的颈动脉处来回研磨。
　　郑姚没有躲，双手环上阿醒的肩膀，垂眸看着阿醒那双亮得诡异的眼睛。
　　他的直觉一直在闪烁警报，他的身体全然放松。
　　最后落下去的是猛烈的吻，查客醒在他的颈动脉处足足吻了五分钟，郑姚甚至觉得血液已经透过皮肤被阿醒吸吮进肚子里。
　　“郑姚……我……毫无办法……”
　　………
　　作者有话说：
　　姚姚：追回阿醒进度条……99.999999%


第106章 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
　　毫无办法的查客醒真的醉了。
　　喝醉的查客醒比清醒的查客醒要诚实可爱一万倍。
　　喝醉的查客醒不会推开自己深爱着的人……
　　喝醉的查客醒，是如此地渴求着他。
　　………
　　鱼肚翻白时郑姚终于支撑不住，半梦半醒间，感觉到阿醒在帮他清洗，温柔细致，清爽干净。
　　一切都和在京市的家里一样。
　　郑姚满意地沉沉睡去。
　　梦里查客醒抱着他的腰，睫毛湿润，鼻尖泛红，抽抽噎噎地说：“姚姚我们不分手。”
　　他抵挡不住阿醒的泪水攻势，勉为其难，勉强同意。
　　“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姚姚，原谅我！”阿醒红润的小嘴巴终于吐出正常人类该说的话：“我们永远在一起。”
　　…
　　真是个美梦。
　　…
　　郑姚翻身，扑了个空，立即睁开眼睛。
　　他身边……没有人。
　　郑姚抓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已是下午三点多，他这一觉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室内昏暗且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
　　阿醒……是去做饭了吧？
　　郑姚起身坐到一半又滑了下去，无意识地在床上蹭了蹭，屁股有点疼……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余光瞥见放在房间一角的旅行箱有被移动的迹象，之前是另一面朝外。
　　郑姚掀开盖住肚脐的薄被，迈步下床，把旅行箱打开，翻了一通，脸色沉了下来。他们回到兰卡瓜之后没有整理旅行箱，他自己的护照还在里面，但查客醒的护照不知所踪！
　　郑姚立刻打查客醒的电话，里面传来不在服务区的应答声。
　　他只穿了一条内裤，蹲在空调的正下方，冷风对着赤裸的脊椎猛吹，一向不怕冷的他居然打了个寒颤。
　　“山里信号不好……”郑姚自言自语：“别担心……”
　　他迅速冲出房间，奔向一楼，客厅和厨房空无一人。他急忙跑出院子，依然空空荡荡，方叔的老爷车也不见踪影。
　　查客醒……跑了？
　　查客醒，又一次，提裤子就跑了？
　　他是跑回CN还是跑去LON？！
　　郑姚后退两步，脚底传来烧灼的痛感。他跑出来没穿鞋，此刻光着脚踩在被午后烈阳烤得滚烫的沙地上。
　　他脑子里胡乱想着查客醒的护照号，必须先联系人查航班，他得马上飞过去逮这个王八蛋，或者直接派人在机场出口堵住这个人渣？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查客醒再跑掉！
　　脑海中闪过昨夜，阿醒流着泪说对不起的画面……郑姚紧紧地握着拳头。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阿醒不辞而别一定有原因，或许是误会了什么……难道是他昨天下午和她们通话的记录被阿醒看到了？
　　郑姚转身往回走，踩到了一块鹅卵石，失神之下一脚打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呃……操！”他发出一声低沉的痛骂。
　　昨夜抓着大尾巴狼往里捅的时候，多少受了点伤，之后只靠那半瓶擦脸霜，被翻来覆去搞了半宿……郑姚咬着后槽牙，从屁股底下摸出块石头扔到一边。
　　好疼……真的好疼……
　　鬓角渗出汗滴，嘴唇不住地打颤，郑姚双腿发软，使不上力气，根本站不起来。
　　他抬头，毫无遮挡洒下来的紫外线仿佛有实体，无数根针刺入他的瞳孔。
　　郑姚再次回到六岁那年的午后，他趴在二楼的窗口，毫无办法地望着姚纭头也不回地远去。
　　恍惚间，他又来到查家的偏厅，穿着束手束脚的制服，领带勒得他几乎窒息，他紧张地问：“阿姨，查客醒同学，什么时候会回来？”
　　再一瞬，他站在布鲁克林区别墅的院子里，那时他的屁股也好痛，他咬着烟，一根接一根地猛抽，他喉咙干涩，不断咳嗽，他反复地问自己，阿醒为什么要抛弃我？
　　此刻，查客醒，又一次，抛弃了我！
　　不管有什么理由，查客醒，你怎么可以又一次抛弃我！
　　郑姚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抠进地里，细碎的沙砾嵌入了他的甲缝中。
　　我要把查客醒抓回来！我要把查客醒锁起来！我要把查客醒——
　　郑姚的眼前一片光晕，各种颜色，一圈一圈，忽大忽小，不断变换，闭上眼睛都躲不过。
　　烈日灼烤着他赤裸的脊背。
　　“砰”的一声，耳畔仿佛回荡起炸弹爆炸的轰鸣。这一次，再无人庇护，他被气浪冲击，高高抛起，重重摔落，脊背一片焦黑。那颗早已拔除的智齿又开始发炎，早已愈合的枪伤也再度溃烂……郑姚无力地低下头，将脸埋进膝盖。
　　他讨厌阳光，他讨厌智利，他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
　　………
　　吱——刹车声骤然响起，院子的铁栅栏被撞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很快停到他身旁。
　　“郑姚，你怎么了？”
　　清朗的男中音和凉凉的手掌，一起落到他身上。
　　郑姚抬起头，仰望着站在他身侧，弓背弯腰，面色焦急，满眼担忧的查客醒。
　　刺眼的阳光被他高大的身躯遮挡住。
　　“你去哪了？”郑姚开口，声音嘶哑得好似得了重感冒。
　　“我送念念姐和杨儿去机场，昨天说好我们去送的……你睡得沉，我就没叫你。”
　　“护照呢？”
　　“还在车上……”
　　郑姚突然大吼：“为什么拿走护照！”
　　查客醒一怔，但很快回神，轻声说：“要去圣地亚哥，我怕路上遇到什么麻烦，所以带着护照。”
　　“你怎么可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掉……”
　　“我留了字条……”
　　“什么字条，我没看到！”郑姚一把揪住查客醒的衣领，用力一拽，手和声音一起颤抖：“你这个提裤子就跑的人渣！”
　　查客醒没有丝毫抗拒，哪怕被拽得单膝触地，牛仔短裤下裸露的膝盖撞上布满碎石的滚烫地面。他垂着头，视线落在郑姚的脖子上，表情糅杂着内疚、无奈……甚至自我厌弃。
　　“昨晚，对不起，我，不该……”
　　“你得负责！”郑姚粗暴地打断了那句十有八九是他并不想听到的话。
　　查客醒沉默了几秒钟，另一只手往他双腿下伸去，似乎想将他抱起来。
　　“郑姚，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回……”
　　“我冷静个屁！你拿那破玩意儿捅我的时候怎么不冷静，你敢不负责？！”
　　查客醒秀气的眉毛拧起，目光上移，凝视着郑姚。那张做出凶神恶煞表情的脸上，有一双泛红的眼睛。好半晌，他迟疑着开口：“昨晚，你说，最后一次……”
　　“我说最后一次，但你搞了我多少次，你心里没数吗？！后面算你强上，你得负责！”
　　“……”查客醒发出细小的叹气声，手臂已伸到郑姚的膝弯下，“我们进去再说……”
　　“现在就说！”抓着衣领的手又猛地一扯，郑姚的声音低沉：“我警告你查客醒，你要是再敢跑，我就去你公司拉横幅控诉你这个始乱终弃的王八蛋！我让阿姨给我做主，你敢甩了我，阿姨不会答应的！我找八卦营销号爆料，咱俩被直播过，全世界都知道咱俩的关系，你否认不了！”
　　查客醒被扯得双膝跪地，苦笑：“你又不是无赖……”
　　“我就是无赖！我本来就是臭流氓臭无赖！我什么死缠烂打的事都做得出来，我不要脸——”
　　“郑姚，别这么说，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也不会这么做。”查客醒张开双臂，温柔又周密地环抱住郑姚，下巴抵在他发丝蓬乱的头顶，磨蹭了几下。
　　郑姚潇洒不羁的人生，从未与“死缠烂打”四个字扯上过一丁点关系。
　　此刻室外气温已超过三十八度，烈阳炙烤下体感温度更高。这样的拥抱本该黏腻难受，然而正处于暴走状态的郑姚就像被抚顺了羽毛的小鸟一样，攥着衣领的手松开，头一歪，依偎在查客醒怀里。
　　阿醒的身上总是清清爽爽的，还带着皂香。
　　郑姚抱住查客醒的腰，轻轻晃了晃，放轻声音：“阿醒，我答应你……”
　　查客醒显然没有意识到郑姚在说什么，他一只手揽着郑姚的肩膀，掌心在被阳光炙烤得发烫的肩头摩挲，一只手抚上郑姚的头顶，耐心地梳理凌乱的头发。
　　将黏在脸颊上的几缕发丝掖到耳后，查客醒开口：“郑姚，我不会再突然消失，无论如何，我会和你一起走完我们最后一段旅程。”
　　舒缓的男中音向来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然而这段“保证”却几乎让郑姚再度暴走。
　　深吸一口气，郑姚抬起头，声音加重，语气坚定，重复：“你的要求，我都答应！”
　　查客醒终于有所反应，似乎不敢置信，讷讷地问：“什么？”
　　“我答应你，不再见她们。”凝视着查客醒的眼睛，郑姚认真地说：“我会安排人手照顾她们，我自己，再也不和她们见面了！”
　　这明明应该是查客醒最期待听到的承诺，可是郑姚说完后，却没在阿醒脸上看到丝毫如愿以偿的喜悦。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依旧是茫然……甚至，还有一丝悲伤。
　　“郑姚，你刚刚被吓到了……”
　　“你又要说，我是创伤应激状态吗？”郑姚抓住停留在自己耳后的那只手，用力握了握，郑重地说：“我不是！其实，昨天下午，我就已经和Julie姐，还有Melody说了……至于严令玲，我把她拉黑了，让Julie姐和她说！”
　　“你……怎么开口？”查客醒的声音有些颤抖。
　　“也没什么不能开口的……其实不再见面对她们也是好事，不见面了，她们才能开始新生活！”郑姚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尽管昨天的电话里，Julie姐的哽咽和Melody的哭泣让他很不好受。
　　但是……听筒里传来啜泣声，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阿醒流泪的眼睛。他已经让阿醒哭过太多次，他从来不想让阿醒哭的。
　　此刻，查客醒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泪水……
　　郑姚皱起眉，他不懂，为什么阿醒眼中的悲伤反而更浓了？
　　“阿醒，你不相信我吗？”郑姚有些委屈，他捧着查客醒的手，像一只小鸟在主人的掌心撒娇般蹭了蹭，又落下一吻：“我说到做到，绝不会再骗你！”
　　查客醒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仿佛要将那个吻烙印进掌心一般用力。
　　“我相信……”查客醒闭上眼睛，缓缓地点头：“我相信你的心！”
　　郑姚终于长舒一口气，双臂抱住查客醒的腰，头埋进他的心口。
　　“我们不能分手……阿醒……我们不分手……”
　　感受到查客醒的心跳有些乱，身体微微颤抖，郑姚的心脏也随着一阵紧缩。
　　他突然憎恨起那时不肯选的自己，明明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他却因为赌气，几乎将阿醒逼到绝境……好在阿醒还愿意相信他。
　　好在阿醒还爱着他！
　　“阿醒，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郑姚吸了吸鼻子，小声恳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头顶传来的男中音再次变得悦耳动听：“我早就决定，不再怪你……”
　　“阿醒，你真好！”郑姚抬起头，脸上绽放出他那招牌式的、自由不羁的笑容：“我们永远在一起！”
　　他知道阿醒最喜欢他这样的笑容，每次他这样笑，阿醒总会偷偷露出“怦然心动”的表情。
　　可惜的是，此时阿醒依然闭着眼睛，没能看到他的笑。
　　郑姚稍微直起身，凑近，轻吻阿醒有些湿润的睫毛，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身体晃了晃。他觉得他们之间已是雨过天晴，现在终于可以安心地让阿醒抱着他回房间，好好检查一下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
　　然而，下一秒钟，查客醒的话，让他的招牌笑容垮塌。
　　…
　　“郑姚，或许，我们的问题，从来都不在于那几个人。”
　　…
　　作者有话说：
　　郑姚：追回小混球的进度……99.9999999%
　　这0.00000001怎么就上不去？！


第107章 让我好好想一想
　　“郑姚，你很难过吧？”查客醒发出耳语般的叹息：“和她们说不再见面的时候……你很为难吧？”
　　“这些你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我绝不会让跟她们有关的事再打扰到你！”郑姚竖起三根手指：“我保证！说到做到！”
　　“你之前的承诺，确实做到了，为我而做到了。”查客醒双手捧住郑姚的脸，声音舒缓平静，但眸光里都是哀伤，“我知道你其实还是有欲望……你在为我克制。我知道你决定不再见她们时，心中充满愧疚，你一直在为我妥协……”
　　“那你就感动一下啊！”郑姚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和好！”
　　他才没有那种“我不要你因为感恩而选择爱我”的伟大情操，他不在意查客醒为什么爱他，他只要阿醒不离开他！
　　“我会感动、愧疚，然后……得寸进尺！”查客醒闭了闭眼睛，手微微用力，郑姚的头随之晃动了一下，“在你身边，我的欲望就无限膨胀，我要独占你的身体，你的思想，你的灵魂……如果我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你要怎么办？”
　　“你还能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你还会非得把我锁起来吗？”
　　查客醒怔怔地凝视着他，嘴唇颤抖：“我……不知道……”
　　“那就到时候再说！”郑姚大手一挥，毫不在意。他才不要为未来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放弃现在。
　　“我永远不会满足，总有一天，你会无法忍受，你会被我逼疯……”
　　“那你想多了，全世界都疯了我也疯不了！”郑姚对这一点有绝对的自信。
　　查客醒小心翼翼地问：“那要是我疯了呢？”
　　郑姚斩钉截铁地回答：“你也疯不了，只要我们和好，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查客醒松开手，垂着头，伶牙俐齿的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郑姚再次靠过去，身体放低，从下方凑近，像大型犬舔主人的脸一样，轻轻啄吻查客醒的嘴角，一边亲一边说：“阿醒，不管你有什么问题，我都给你解决！我是你的老大，永远罩着你的老大！”
　　查客醒的视线再一次落到郑姚的脖子上，那里有一枚紫红色的仿佛血液凝固结痂般可怕的吻痕。
　　“我昨晚，又咬伤了你。”
　　“你随便咬！”郑姚抻着脖子，眼神真挚，仿佛是在邀请，“你想咬哪里咬哪里！”
　　“在你身边，我就控制不了自己……“
　　“你不用控制，被你搞死我愿意！”
　　郑姚心想，如果阿醒说的问题是指自己爱咬人……那这他妈的算什么问题？！别说只是咬，连皮都没破，就是阿醒突然提出要喝他的血，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想喝多少喝多少，绝对管够！
　　翻来覆去的无效对话令查客醒感到疲惫，他再度沉默。
　　“没问题了吧？”郑姚则趁机搂住查客醒的腰，脸贴在他胸口，郑重宣布：“阿醒，我们正式和好！”
　　“郑姚，你不明白吗？”查客醒的声音透着无力：“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永远无法清醒，你也得不到自由，我们只有分开——”
　　“嗡——嗡——嗡——”一只知了落在树干上，发出刺耳的鸣叫。
　　“好吵！”下一秒，知了被郑姚扔过去的石块砸中，扁扁地死去。
　　郑姚直起腰，瞪着查客醒，火气噌噌往上冒。这个小混球儿之前还说自己想开了，结果现在又开始钻牛角尖。
　　什么叫清醒？什么叫自由？
　　他现在又没被关起来，他很自由，他也觉得查客醒很清醒，甚至过于清醒，以至于能喋喋不休地跟他掰扯这些他听不懂的东西！
　　“我看你也不用清醒了！”郑姚越想越气，伸手戳查客醒的脑门，“还不如昨晚喝醉像个人！”
　　“你刚才不是说……”查客醒被戳得头向后仰，“昨晚，我强迫你，是个人渣吗？”
　　“人渣也比人机强！”没想到查客醒竟然反驳，郑姚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咬牙切齿：“我们和好！”
　　查客醒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你才是复读机。”
　　“嘀咕啥呢！？”郑姚的手转而扣住查客醒的后脑勺，用力按向自己，额头相抵，呼吸纠缠：“说，你同意和好！”
　　“……”查客醒想别开头，发现做不到，于是垂下眼帘，沉默抵抗。
　　“查客醒，你想甩了我，绝不可能！”郑姚气急低吼：“别说是死缠烂打，哪怕是死皮赖脸、胡搅蛮缠、阴魂不散——”
　　“我看你是要魂飞魄散！”一道愤怒值拉到顶的女中音响起：“你们还让不让老娘睡觉了？！”
　　凌晨去了樱桃园，中午才回来，正在补眠的姚纭拿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晾衣竿，气势汹汹地从小屋里走出来。
　　郑姚缩起脖子，同时抬起手护住查客醒的头脸……老妈真的会揍人，他每次来智利都会被揍，他上次把妹妹的作业本点着了，就被姚纭拿鞋拔子抽得满屋乱窜。
　　但是这次姚纭忍住了。
　　姚纭看着查客醒那张清纯白嫩的小脸，毛茸茸还泛着水光的眼睛，微微开启的红润嘴唇，她攥了攥手里的晾衣竿，硬生生忍住了。
　　只是……看到只穿了一条超薄小内裤的儿子，姚纭的火又冒了起来：“大白天在院子里裸奔，要不要脸？要是让你弟妹看到了，我揍死你！”
　　查客醒对姚纭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双臂发力，直膝站起，稳稳地将郑姚横抱起来。
　　姚纭没有丝毫诧异，表情嫌弃地看着两个人，问：“在闹分手？”
　　郑姚搂住查客醒的脖子，答：“才没有，我们好着呢！”
　　姚纭实在受不了巨鹰撒娇，怒吼：“我看你们俩是闲得蛋疼，明天都给我去摘樱桃！”
　　………
　　凌晨四点半，郑姚和查客醒抱着姚纭塞给他们的工作服，坐上方叔的皮卡车，沿着蜿蜒的小路上山。迎着尚未落山的月亮，背对着初升的晨曦，开始半天的辛勤劳作。
　　郑姚从不在十二月来智利，除了热，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是樱桃采摘的季节。
　　而姚纭，从来都是一个物尽其用的奴隶主。
　　查客醒是完全的新手，姚纭安排了一个智利当地的大姐教他采摘手法。大姐说西班牙语，连讲带比划了半天，查客醒自信伸手，被大姐用手套抽手背，说他是“tonto”。
　　这词郑姚能听懂，是笨蛋的意思。
　　口蜜腹剑阴险狡诈拨弄风云的查总，露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郑姚作为一个有工作经验的熟手，直接爬上三角梯开始采摘，姚纭说他今天的任务是八十斤，摘不完不许吃饭。
　　虽然时间还早，但气温已经不低，郑姚戴着遮阳帽，伸长手臂努力够着树梢上的樱桃。汗水毫不夸张的如雨淋一样，从额头、脸颊、鼻尖、下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郑姚，你下来吧！”树下传来查客醒的呼唤声：“我上去摘，我学会了。”
　　郑姚低头一看，查客醒扶着梯子仰着头，巴掌大的小脸皱着，眼镜片上还有几滴水迹，是他刚滴落的汗。
　　“学会了？”姚纭走过来塞给查客醒一个框，指着旁边的一棵树说：“学会了你也上吧，你的任务是五十斤！”
　　郑姚轻轻地叹了口气，腹黑查总还是太单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上了贼船。
　　几个竹编框划分的银河将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分开，他们一人骑着一个摇摇晃晃的三角梯，不停地伸胳膊摘樱桃。
　　郑姚偏头去看，在繁茂的树枝间，小混球儿摘得很认真。
　　偶尔眼神交汇，查客醒的眉毛还是会皱起，眼神不由自主往他屁股上飘。
　　郑姚不由露出隐秘的微笑。
　　昨天下午，他被查客醒抱回房间，他说疼，查客醒就帮他检查了一下，手指钻入时他一直哼哼，查客醒像是突然想起，连忙冲出门，一会儿跑回来，手里拿着护照还有一管消炎药膏。
　　原来阿醒在回程的路上已经提前买好了药膏。
　　郑姚没收了护照，然后乖乖趴在床上，让阿醒给他涂药。
　　此时此刻，郑姚暗暗觉得，前一晚的霸王硬上弓行动非常成功。
　　现在他已经不疼了，基本没感觉，但对上查客醒忧虑的目光……郑姚挪了挪屁股，有点刺挠。
　　……
　　上午十一点，气温已经很高，采摘工作停止。
　　郑姚拖着辛苦了五个小时的劳动成果，上称一量——六十六斤。跟在他身后的查客醒面有愧色，上称，正好是他的一半，三十三斤。
　　而其他工人，基本是百斤起。
　　姚纭看着背靠背坐着，晒成死鱼的大佬和喘成死狗的霸总，鄙夷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真是一对废物！”
　　查客醒拧开一瓶水递给郑姚，接着从背带裤胸前的大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电风扇，对着郑姚的脖子开始吹……郑姚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凉风抚过脖子，郑姚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电风扇回来了，扒好的虾还远吗？
　　中午席地吃了配餐公司的盒饭，他们太饿了，已经等不到回小屋去吃。
　　是智利的传统菜，鸡肉、猪肉、香肠、土豆、南瓜和各种蔬菜拌在一起烤，香料味道很重，盐放得也很多。
　　“你能吃吗？”郑姚把水倒进碗里，打算给他涮一涮。
　　查客醒叼着香肠说：“还行，挺好吃的……”
　　郑姚瞬间怀疑，这小混球儿这么多年“油盐不进”，是不是整天在空调房里待着，不干体力活不出汗的缘故？！
　　他突然觉得，来摘樱桃其实也算是一项不错的活动，没准艰苦劳作累到大脑放空，这个小混球儿就没空想东想西，琢磨那些能把他头顶气冒烟的破事了。
　　………
　　饭后又坐着方叔的小皮卡回到小屋，整个下午俩人都睡得昏天暗地。
　　傍晚，郑姚先醒，感觉到肩膀处有炽热的呼吸喷洒。一偏头，就见尚在沉睡中的查客醒离自己很近，四肢蜷缩，抱着枕头，睡姿像个小宝宝。
　　郑姚的胸口像被柠檬汁浸泡了一样，又酸又涨，长臂一伸，就把阿醒整个身体都搂进怀里，用额头顶着他的额头往上拱了拱，让他的脸从枕头里抬起来一点，随后就温温柔柔地吻了上去。
　　先亲他比杏仁豆腐还要嫩的小脸蛋，再亲他又翘又挺又精致的小鼻尖，最后含住柔软红润的嘴唇。
　　阿醒不仅睡姿像小宝宝，味道也像小宝宝，奶香奶香的……
　　查客醒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煽动，黝黑的瞳孔里映照着一张沉醉在幸福中的俊脸。
　　郑姚放开阿醒的嘴唇，转而去吻他的眼睛。
　　“嗯……”查客醒向后缩了一下，鼻子里发出很像动物幼崽的哼气声。
　　郑姚呼吸加速，原本按着阿醒腰的手往下探，求欢的信号释放得很明显。他原本没有这个想法，但看阿醒这睡懵了的样子，突然就觉得饥渴难耐。
　　查客醒放开了枕头，但没有回抱住他，反而双手抵在他的胸口，同时偏头躲开他的吻。
　　郑姚顿时怒火心头生，捏着查客醒的下巴打算硬来。
　　昨天可以成功，那么今天也可以，小混球儿不配合，就明天继续，他就不信搞不定——
　　“郑姚……”查客醒开口，语调温和：“你让我想想……在智利这段时间，让我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
　　只要阿醒提出要求，他全部都答应。人生本来就是不断地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没有问题就不要制造问题！
　　查客醒转回头，湿润的眼睛里流露出恳求的神情。
　　“行！”郑姚咬了咬后槽牙，松开钳制。
　　他并不想表现得像个强抢良家美男的山寨土匪，他没那个癖好。这毕竟是两情相悦的事，他们又是两情相悦的人。唯一障碍，就是查客醒这个要么一条道走到黑，要么就不知道会跑偏到哪条海沟去的脑子。
　　查客醒蜷起双腿，从他身下蹭出去，坐到床边，戴上眼镜。
　　看着较之前清瘦许多，好像随时会飞走的背影，郑姚总觉得不甘心。于是长臂一伸，又把人捞回来，捧着脸狠狠地亲了一口：“你好好想，想得好，咱俩开开心心回CN！想得不好，后果你知道！”
　　查客醒的小脸被他的大手包裹着，被迫仰起头，嘴上没说什么，但眼神居然有点宁死不屈的意思。
　　郑姚眉毛一挑，语带威胁：“小混球儿，别逼我搞强制那套！”
　　作者有话说：
　　郑姚：追回阿醒的进度……99.999999999%
　　谁来帮我砍一刀！


第108章 走向幸福的十六岁
　　半日的辛勤劳作并非是一次限时的采摘体验，而是接下来一个礼拜每日工作的序章。
　　整整七天，郑姚和查客醒每天凌晨四点起床，四点半坐上皮卡车上山，五点开始摘樱桃摘到中午十一点。
　　郑姚非常后悔那天引火烧身的行为，不仅因为自己被晒成了古铜色皮肤的采摘工人“老郑”，更因为搅弄风云的斯文霸总查客醒，已经彻底变成了“tonto”樱桃采摘工“小查”。
　　但查总毕竟是开始爱这个世界的查客醒，经过第一天的疲倦、第二天的麻木后，他迅速振作起来，总结经验、完善技术、提升实力、钻研技巧，又经过三天的不懈努力，终于在一个气温不高，微风徐徐的日子，第一次摘过了一百斤。
　　甚至比同样在进步的郑姚还多0.3斤。
　　看到秤上的数字，查客醒双眸发亮，嘴角上扬，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雀跃欣喜。他望向郑姚，推了推眼镜，努力平复因兴奋而颤抖的嘴唇，露出一个举重若轻的装逼笑容：“郑姚，你别太失落，我只是运气好不小心赢了。”
　　“怎么可能？一定是称不准！我可是你的老大！”郑姚大呼小叫，上蹿下跳，仿佛不敢置信。
　　查客醒的笑容愈发灿烂，挺着胸，昂着头，领盒饭的步伐都透着骄傲。
　　郑姚趁机从肥大的工作服裤兜里拽出一小袋车厘子，扔进其他工人的筐里。他在采摘时，把个头最大、看起来最甜的果子单独装了一小包。
　　现在不需要了，阿醒的笑容，比什么车厘子都甜。
　　………
　　斤数连续达标的两天后，果园里请假的两个采摘工回来了，新招的人手也到了，姚纭终于放过了他们这两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
　　不过他们还得帮姚纭去圣地亚戈发货，她的车厘子只有品质最好的那一小部分由郑姚的贸易公司代理，空运进高端商超，八成以上还是被本地经销商统一收购，集装箱海运去CN。
　　以前发货，姚纭必然要亲自跟着，尽管有合同，但验货封箱的门道特别多，郑姚熟悉流程却不太懂西班牙语，她担心他被本地人忽悠。
　　但现在有了查客醒，别看他摘樱桃时是个“tonto”，一旦开始谈生意，精明的智商就迅速占领高地。散光的眼睛观六路，穿孔的耳朵听八方，谁也别想占查总一点便宜。
　　回程路上，查客醒一直在发消息。
　　“跟小荷聊天呢？”郑姚语气带了点酸。
　　“嗯，在给查清乐准备新婚礼物。”查客醒唇边带笑：“再有几天他就要去登记了，我打算当天送给他。”
　　“你对小娘炮的事可真上心。”郑姚的语气更酸了。
　　查客醒偏了偏头，笑容有点狡猾，不置可否。
　　郑姚继续开车，脸孔直面前方马路，但墨镜下的眼睛一直往副驾驶瞄。
　　这段时间，查客醒也晒黑了一点，气质又有了一些变化。前些天，他虽然口口声声要爱世界，要爱自己，但或许是过于白皙又偏瘦的缘故，气质依然非常忧郁。
　　现在则是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郑姚知道过不了几天他就会白回来，但是这一刻的阿醒，整个人昂扬向上，像一株享受阳光的向日葵。
　　虽然郑姚一直都清楚，阿醒本性很调皮，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小混球儿，只是喜欢装深沉……但最近他都不怎么装了，时常露出让郑姚心跳加速血液往下涌的可爱笑容。
　　总之，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唯独他们的关系，毫无进展。
　　日常相处也挺亲近，但就是不让摸也不让亲，查客醒的复读机还录了新词，郑姚一上手，那小嘴就叭叭地“我还没想好”说个不停。
　　郑姚向来越挫越勇，他决定今晚再试探试探，万一小混球儿从了呢？
　　“坐稳！”
　　正经过一个道口，郑姚瞥见副驾驶一侧的斜前方突然冲出一辆速度极快的货车，他大声提醒，毫不犹豫地猛打方向盘，轮胎紧抓地面，冒出几缕白烟，车子大幅度甩尾。
　　“蹭——”
　　货车疾驰而至，斜向擦过福特烈马驾驶位一侧，铁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似乎还有火花飞溅。
　　但总算是有惊无险，他们的车尾被顶了一下，随即停在了非机动车道，货车则撞上一棵树后才停了下来。
　　“靠——”郑姚拉下手刹，看向查客醒，“没事吧？我去看看那货车司机怎么……阿醒？”
　　“不要这样……”查客醒双手抓着安全带，垂着头，声音低低的。
　　“怎么了？勒着肋骨了？”郑姚赶忙伸手过去，想摸一摸他之前受过伤的位置。
　　然而，他的手腕被查客醒抓住了。
　　“不要打方向盘。”查客醒抬起头，直视他，“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为谁都不可以。”
　　郑姚这才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刚才货车从副驾驶方向冲过来，最快速的躲避方式是往驾驶位打方向盘。郑姚却选择了往副驾驶方向转弯，用驾驶位一侧迎接可能会来临的碰撞。
　　现在回看，这肯定是宁愿自己受伤也要保护对方的选择，不过刚刚那一刻，郑姚确实没时间多想，纯粹是下意识反应。
　　“没事的，郑哥的驾驶技术你还不放心……”郑姚笑吟吟地说了一半，住了口。
　　因为查客醒的表情实在很凝重。
　　“知道了。”郑姚点头。
　　当然知道不等于要做到。
　　………
　　货车司机突发疾病昏迷，脚还踩在油门上，车辆才失控冲出。郑姚将司机拖出车外，放在阴凉的地方，打了急救电话报了警，司机很快被送往医院。他们给交警留下联系方式，继续往回开。
　　福特烈马的外观受损严重，但开起来问题不大。
　　一路上查客醒都很沉默，回到小屋后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寐，似乎很疲倦。
　　郑姚觉得他的反应不对劲。
　　下午的事故，虽然没造成啥实质伤害，却也算生死一瞬间，有创伤应激反应很正常，可是放在查客醒身上就不太正常。
　　查客醒可是飞机解体爆炸后死里逃生，情绪都没什么波动的狠角色。在US，无论自己撞车还是他主动撞车，他都表现得很淡定，也不像对车祸有心理阴影。
　　换作以往，查客醒不说，郑姚大概率不会深究，他没有窥探隐私的癖好。但现在嘛……他必须把握每一个机会，万一真的有隐情，他对症下药、温柔安抚，让阿醒走出阴霾豁然开朗，没准就重回他怀抱了。
　　至于问谁……
　　郑姚从沉塘名单里翻出一个电话号拨打过去。
　　………
　　CN时间，凌晨四点，畅快地运动一番后，沉沉睡去的查清乐被一个越洋电话叫醒，迷迷糊糊地听到那个问题，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时间久到郑姚想骂你这个小娘炮是不是睡着了？
　　查清乐说：“那可能是我们全家人的阴影……”
　　郑姚听完查清乐的讲述，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好像戳到人家的旧伤口了。
　　“这么多年，爷爷一直怪罪大伯，对大哥和二哥也很凶，只有小诺出生的晚，又生了重病，才没被迁怒……”
　　原来如此！
　　郑姚看过查客醒小时候的照片，他一直就很纳闷，那么漂亮可爱的小朋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正打算挂掉电话，郑姚的直觉突然提示，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一些杂乱的画面在郑姚脑海里闪现，查客醒抱着弟弟的照片，曾玫哀伤的神情，阿醒讲述兄弟关系时的停顿……
　　鬼使神差的，郑姚继续问了下去：“查客诺小时候是什么病？”
　　“是种罕见病……名字很长……叫……”之前郑姚的沉默，让查清乐几乎睡着，此刻脑子一片混沌。
　　“是不是这个病？”郑姚说了查客醒创立的第一个慈善基金，资助小荷妹妹做手术的那个专项基金的名字。
　　“对，就是这个……”
　　郑姚的眉毛拧起来：“查客诺换肾了吗？”
　　“换了，很不容易地配到了肾源。小诺的白细胞抗原很特殊，配型很难，差一点就移植亲属肾了……”
　　“谁的？”
　　查清乐这才清醒，发觉自己半梦半醒间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于是再一次长久地沉默。
　　“说。”郑姚的声音很低沉。
　　“大伯的肾功能不好，大伯母没有配上……只有……”
　　“那时他多大？”
　　“十五，国内需要等到成年才可以捐……但小诺的状况没有办法继续拖下去了，那时家里人很焦虑，二哥才没去留学……有的国家十六岁就可以……”
　　“……万幸及时配到了肾源，手术很成功，大伯母特别高兴，给二哥办了隆重的生日宴。我还记得二哥打电话邀请我回去参加……但天气原因航班取消了，听说爷爷还发了脾气……”
　　………
　　亲爱的郑姚同学：
　　我诚挚地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会，见证我走向幸福的十六岁。
　　恭候你的光临。
　　查客醒
　　………
　　采摘季节，姚纭夫妻完全没时间做饭，每天从果园里打包饭菜回来放冰箱，傍晚睡醒了，再简单热一下。
　　昨天，闲下来的查客醒主动做了一顿晚饭，味道还不错。姚纭很欣赏这个年轻人，顶着一张纯真漂亮的脸，讲话做事却很沉稳，是能把周围所有人和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那种人。
　　至于真实的性格，她猜不出来，反正肯定没表面这么单纯。
　　居然能被她那个脑子不太正常下半身又过于活跃的儿子骗到手，姚纭还挺诧异。不过她看得出来，人家已经打算跑路了，现在不过是在玩过家家游戏而已。
　　姚纭打着哈欠走进厨房，眼前的景象让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她那个好吃懒做的儿子居然在煎鱼排。
　　郑姚CN和US两地跑，这几年一直独居，他当然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只是厨艺很烂。与查客醒在一起之前，他大多数时间下馆子或者点外卖。偶尔给自己煎块牛排，他火候掌握得还凑合，起码煎不糊。
　　郑姚把鱼排、意大利面和水煮西兰花端进房间时，查客醒已经醒了。
　　“下楼去吃吧……”查客醒戴上眼镜。
　　“屋里吃，我们聊会儿天。”
　　查客醒似乎没意识到晚餐是郑姚做的，吃了几口，看表情还算满意，毕竟没怎么放盐。
　　“阿醒，你是啥时候确定自己爱上我的？”郑姚笑吟吟地问。
　　“你每天不停地按头说我喜欢你，说着说着，我就信了呗！”查客醒开了个玩笑，露出陷入回忆的表情，片刻后，微笑着说：“真正确定的话，应该是你生日那天。看着你蹲在石墩上看月亮，听你说这里没有唐人街热闹，我其实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怕你离开就再也不回来了……”
　　“这么爱啊？那你咋不表白？”郑姚趴在桌子上，凑过去，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查客醒表情恬静的脸。
　　“我表白啦……”查客醒凝视着郑姚，轻声说：“我说，带你回家过年。对那时的我而言，就是表白了。”
　　“这么含蓄我怎么听得懂啊！”郑姚不满地抱怨：“你应该抱着我说郑哥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我说了，你就会……”查客醒及时收回破坏气氛的话，又笑着说：“我那时不是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当同性恋吗？”
　　以查客醒这种，内心火山爆发，嘴上滴水不漏的性格，他说“犹豫”，那肯定是经历了一番痛彻心扉的青春期迷茫与挣扎。
　　“一点没看出来啊！”郑姚歪着头。
　　“我一直很能装嘛！”查客醒也歪头。
　　“哈哈哈——小混球儿！”郑姚伸手在查客醒的下巴上挠了挠，“阿醒，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天晚上你没有遇到我，你……遇到了别人，你会爱上别人吗？”
　　郑姚还是笑吟吟的，表情语气都很轻松。
　　查客醒嘴里含着面，就没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没想过，还是不会。
　　郑姚含笑望着慢吞吞吃面的查客醒。他把意大利面煮得很软烂，虽然阿醒说自己没感觉到牙齿松动，但这段时间阿醒吃东西咀嚼都很注意。
　　毕竟阿醒得健健康康地活到一百岁，不能九十九岁的时候牙齿就掉光了。
　　等查客醒吃完，郑姚突然凑过去，重重啄了一下软绵绵的小脸蛋……就像当年生日那天晚上那样，把阿醒的脸颊肉都啄了起来。
　　查客醒立即开启复读机模式：“我还没想——”
　　“阿醒，对不起。”
　　“嗯？”查客醒露出疑惑的表情。
　　“阿醒，我爱你。”
　　“嗯。”查客醒点了点头，“我知道。”
　　……
　　作者有话说：
　　阿醒的最后一块拼图。


第109章 是我乘虚而入
　　…
　　“阿罗，有些事你立刻就去办……”
　　“姚哥，你没开玩笑？”
　　“按我说的做，不要告诉任何人。”
　　……
　　妹妹的学校要举办一场音乐会，妹妹参加了年级合唱团，还是领唱员，有一段独唱表演。
　　这么风光的时刻，自然得有家人的见证。但果园里有工人中暑送医，其他事情也一大堆，姚纭和方叔实在是抽不出工夫，就派郑姚和查客醒替他们去。
　　查客醒在旅行箱里翻找出一套稍微正式一些的衬衫和休闲裤，三十八度的高温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还带上了相机，说要给妹妹多拍一些照片做纪念。
　　去的路上，查客醒说：“郑姚，如果有人问的话，就说我是妹妹的表哥，我们不要给妹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遵命，深谋远虑的查总。”
　　音乐会在学校的礼堂举行，观礼区坐满了学生家长，托妹妹这个领唱员的福，郑姚和查客醒坐在了第二排。
　　音乐会一共十二个节目，妹妹的节目在倒数第二个。前面都进行得很顺利，可是就在第十个节目表演到一半的时候，现场演奏的小提琴开始频繁错音。
　　当然郑姚是听不出来的，是查客醒说：“小提琴手的状态不对劲。”
　　果然，节目一结束，演奏小提琴的那位女老师就被人扶了下去。
　　妹妹所在年级的合唱团已经在侧方候场，穿着小礼服，打扮得像只小蝴蝶的妹妹站在最前面，焦急地东张西望。
　　主持人出来说，演奏小提琴的老师中暑了，音乐会先暂停。
　　现场只有一架钢琴和一把小提琴伴奏。
　　看到妹妹露出要哭的表情，郑姚有些心疼，不解地问：“有钢琴伴奏不够吗？”
　　“这首曲子是小提琴主调……”查客醒垂着头，看着手里的节目单。
　　郑姚突然想到，曾玫给他展示阿醒小时候的照片时，有很多张演奏小提琴的，还有上台表演的……但郑姚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住在查家那一个月，并没在阿醒的房间里看到过小提琴。
　　大部分节目已经演完了，观众席有家长蠢蠢欲动，这样离席很不礼貌，但只要有人带头，肯定会走掉一大片。
　　查客醒四下看了看，嘴唇抿了抿，突然又轻松地笑了笑。他把相机递给郑姚，起身，“我去问问需不需要帮忙，这曲子我小时候练过，应该还记得。”
　　查客醒走到台前，用西班牙语和学校的负责人沟通，那位老师欣然同意。他和钢琴老师拿着曲谱讨论了一会儿，便熟练地架起小提琴。他先试着演奏了一小段，优美的弦音在修长的指尖流淌……看钢琴老师的表情就知道，阿醒的水平很高。
　　于是音乐会重新开始。
　　妹妹的合唱团上场，妹妹挺着胸脯，站在最前面。开场便是一段悠扬的小提琴独奏，紧接着，妹妹清脆的歌声响了起来。
　　郑姚拿着相机，拍了几张，就忘了按快门，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沉浸在演奏中的查客醒。
　　这样的阿醒完全是他想象中，从练习册里抬起头的小美人长大后的模样。
　　在离开US前，那个他伤害了阿醒的晚上，郑姚曾在客厅里翻来覆去地想，十六岁的小混球儿阿醒，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了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冷静、克制、深不见底、不择手段的查客醒？
　　现在，他可能知道答案了。
　　如果十六岁的晚上，阿醒从家里跑出来，遇到的不是他，阿醒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个样子呢？
　　一个纤细俊美，温和儒雅，事业有成，不戴眼镜的企业家。
　　一个早就学会爱这个世界，也学会爱自己的慈善家。
　　可是十六岁的晚上，阿醒从家里跑出来，在烧烤摊遇上了他。
　　这些年，郑姚偶尔会窃喜，当年不过略施小计，便把暗恋了半年的小美人弄上手……就像偷拿那本练习册一样容易。
　　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不管在一起后的查客醒有多迷恋他的脸和身体，在最初相识时，小美人根本就看不上他。
　　表面上毫无交集的那半年里，郑姚暗戳戳地在小美人身边晃了很多回。
　　记得有一次体育课打篮球，有个同学抢断时将球拍飞，高速旋转的篮球冲向观众席，往正低头做题的小美人砸去。
　　他立刻边线起跳，飞身救美，在球距离小美人的脸仅几公分时，将球抓住抛回场内。其实，他努力一下可以站稳，但……他的指稍碰到了小美人的头发。
　　那柔软的发丝，在他的心尖上抚过。
　　那一刻，他灵机一动，失去平衡，撞翻了前排的长凳，仰面躺在小美人脚下。
　　他是一个讲规矩的小流氓，不会主动招惹乖宝宝。可是如果乖宝宝被他的英姿迷住，非要招惹他的话……
　　近距离下，他与小美人四目相对。那双毛茸茸的杏仁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疑惑和同情，就像在看一个智商不高但很努力的大傻子。
　　三秒钟后，他灰溜溜地爬了起来。
　　现在，他知道了，十五岁半的小美人，正活在即将失去某个重要东西的迷茫之中，只能把全部精力倾注于做练习题。
　　现在，他明白了，十六岁的小混球儿，正处于对一份“只喜欢我”的感情强烈的渴望之中，命中注定那段时间，阿醒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一个人。
　　很幸运，他捡到了阿醒。
　　很不幸，阿醒落到了他手里。
　　是他乘虚而入，让根本看不上他的小美人爱上了他。
　　然而他是一个，不懂珍惜的人渣。
　　就像当年随意地把练习册铺在油腻腻的桌子上，之后更是弄丢了一样，他也随意地对待着阿醒，现在……也把深爱他的阿醒弄丢了。
　　………
　　妹妹的演出圆满结束。
　　查客醒没有下台，他继续为最后一个节目伴奏。
　　待音乐会结束，查客醒和钢琴老师握手，互相说着合作愉快。年轻的混血女老师很漂亮，一双墨绿色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毫不遮掩的欣赏。
　　郑姚想，果然，这么干净漂亮的阿醒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只是在他身边的时候，阿醒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留意到阿醒的女孩自然也会发现这一点，没人会凑上来搭讪一个明显的gay。
　　郑姚走过去的时候，妹妹正拉着查客醒的手，骄傲地向老师和同学介绍。她说这是她的哥哥，小醒哥哥特别厉害，不仅小提琴拉得好，还会烤肉，想了想又补充，头发也梳得很漂亮。
　　等郑姚这个正牌哥哥走过去，妹妹却只敷衍地说：“这个啊，是表哥。”
　　闻言，查客醒露出了暗爽的表情。
　　回程路上，郑姚开车，查客醒和妹妹一起坐后座。
　　妹妹抱着查客醒的手臂，天真地说：“小醒哥哥，你留下来好不好？就住现在的房间，不收你房租，还免费吃樱桃！”
　　查客醒摸了摸妹妹卷曲浓密的头发，温柔地说：“哥哥也想，但哥哥得回国工作啊！”
　　“那你经常来看我好不好？”
　　查客醒沉默了几秒钟，回应：“我会把地址留给姚小姐，妹妹放假的时候，可以来CN找哥哥玩。”
　　郑姚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
　　郑姚洗完澡出来，拿起查客醒放在床上的ipad。点亮屏幕，又看到了那只怪模怪样的鸟，腿长得像穿了条五分毛裤，脑袋上还顶着几根孔雀屁股的毛，看着智商就不太高。
　　音乐会结束后，查客醒给妹妹和她的同学们拍了很多照片，他一回来就开始筛选整理，导入到ipad里。
　　郑姚翻看了一会儿，越发确信，查客醒一定很喜欢小孩儿，不喜欢小孩儿的人拍不出这么多孩子纯真可爱的笑脸。一直往前翻，很快出现了他们沿着海岸线旅游时的照片，除了各种风景和动物，没想到，其中有不少自己的照片。
　　有他光着上身踩着冲浪板的，有他捧着西瓜吃得满脸汁水的，还有很多张他被阳光晒红了脸在各个角落打盹的……当然也有那张，他傻了吧唧地蹲在礁石上抠蛤蜊的照片。
　　他那时因为查客醒每天都在拍空气而生闷气，其实他没看到的时候，阿醒的镜头里全是他。
　　郑姚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努力，趁阿醒还爱着你。
　　………
　　查氏传媒NASDAQ上市那天，郑姚陪查客醒去医院检查耳膜。
　　等待看诊的空闲时间，查客醒用手机看了一会儿查氏传媒视频号的直播。敲钟仪式在NY的时报广场举行，查客承与查清乐带着几位高管出席，林衍也没有去。
　　查客承意气风发，甚至热泪盈眶，相比之下，查清乐淡定到有些心不在焉，大概脑子已经飞去了婚姻登记中心。
　　郑姚凑过去看了一会儿，好奇地问：“你给小娘炮的新婚贺礼送到了吗？”
　　“今晚就送。”
　　“为啥要晚上送？”
　　“有时差，不好打扰同事休息。”查客醒推了推眼镜。
　　郑姚怀疑他的小混球儿没憋什么好屁。
　　这时查客醒收到一条消息，是小齐同学，他计划明年一月三号举办私人航空收藏展，不仅在群里@了全体，还单独私聊查客醒，特别叮嘱：“你一定要带上郑姚一起来看。”
　　查客醒的耳膜受伤至今已有二十天，听到医生说穿孔已完全愈合，他眼睛一亮，连忙问：“可以下海游泳吗？”
　　“可以，不过时间不要太久。”
　　查客醒当即扭头，期待地望着郑姚。
　　郑姚心领神会，大手一挥，“走，去海边！”
　　………


第110章 玩弄于股掌之中
　　车子停在一处游人较少的海滩，黄昏时分，海水呈现出一种静谧的幽蓝，几乎不见浪花。
　　查客醒摘下眼镜，穿着T恤和运动短裤就下了水。
　　郑姚脱掉上衣，紧随其后，陪他游了一会儿，暗暗感叹，小混球儿这自由泳的姿势教科书般标准，手臂划起水来相当有力。他越来越觉得，查客醒的运动天赋其实不差，真的只是看不见障碍物导致总是摔倒，于是误以为自己四肢不协调。
　　两人游到一片礁石附近，查客醒坐了上去，像只落水的小动物那样甩了甩头。
　　郑姚的身体泡在海水里，背靠在礁石下沿，双臂展开，一只手搭在查客醒身后。
　　他们面对着油画一般的夕阳，查客醒在专注地欣赏，郑姚则在打腹稿。
　　他们的原计划是在US待到新年前，现在虽然换了地方，不出意外还是会在元旦前回CN。
　　留在智利的日子，最多只有一周。
　　此刻气氛这么好，他必须得说些增进感情的甜言蜜语，为不久后的最终判决增添胜算。
　　“阿醒……卧槽！”郑姚陡然发出一声痛叫，搭在查客醒背后的左手猛地一甩，一只螃蟹扑通一声跌入海中。
　　查客醒急忙抓住郑姚的手，只见中指上被锋利的蟹钳夹出一道一公分长的血口，鲜血正不断往外冒。
　　查客醒毫不犹豫地将受伤的手指含入口中。
　　“嘶……”原本还在龇牙咧嘴的郑姚立刻露出因祸得福的笑容，一个转身趴在查客醒的腿上，哼哼唧唧地说：“阿醒，疼！”
　　这倒不是装的，伤口虽然不大，但十指连心，真的很疼。
　　红润的嘴唇包裹着手指，柔软的舌头在指腹缠绕……海水突然开始升温，郑姚难耐地挺了挺背，身体在查客醒的腿上磨蹭。
　　片刻后，查客醒吐出手指，目光落在不再冒血，但有些发白的伤口上，眉头微微皱起。随即，他又翻过郑姚的手，仔细查看手背。指掌关节处，砸穿床板留下的伤已长出新肉，八个月前被果叉刺出的血洞，留下了两个依稀可辨的疤痕。
　　“怎么总是这只手……”查客醒湿润的睫毛颤抖，尖尖的手指在郑姚的手背上摩挲。
　　郑姚的下巴抵在查客醒的大腿上，仰头看着阿醒难掩心疼的表情……突然灵机一动。
　　“你要是想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改变我们的关系，那你受了什么伤，我会加倍还在自己身上。”查客醒缓缓地说，声音有点冷。
　　郑姚立即把“灵机”掐死，让其一动不能动。
　　其实他哪会真的伤害自己，不过是想装一装可怜，使一点苦肉计……对上查客醒黝黑的眼瞳，所有耍小聪明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阿醒……”他反手握住查客醒的手，另一条手臂揽住查客醒的腰，诚实地说：“有些事虽然你说不在意了，但我还是想和你解释一下……古玩店的二楼，不是我用来约会的地方。那确实是个临时房间，你来唐人街前几天，我为了躲玲玲才住过去。”
　　交握的手紧了紧，查客醒的声音微微发抖：“郑姚，我很抱歉……”
　　“你不要道歉，怪我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不管是跟家人还是兄弟，我只说了咱俩的关系，没有让他们意识到我非你不可，他们才会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总是刺激你……”
　　查客醒轻轻摇头：“是我小心眼儿……”
　　“是我当了太多年人渣，是我态度太轻浮……我已经严肃地和所有人说了，从今往后，我只有你！”郑姚伏在查客醒的膝头，潮湿的头发在他大腿上蹭了蹭，抬起头，语气坚定：“以后谁再敢胡说八道，哪怕是亲兄弟亲姐妹，我也和他们断交！”
　　查客醒被逗笑，肩膀耸动，发梢的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四目相对，揽腰的手向上移，长臂勾住查客醒的脖子，郑姚像一条健美的人鱼，从海中一跃而起，深情地吻上钩住他心弦的美丽水手。
　　湿润还带着咸味的四片唇相贴，舌尖探入的同时，水手被人鱼拉入海里。
　　郑姚的双臂在查客醒颈后交叉，毫无保留地奉上炽热的吻。查客醒没有抗拒，双手略有迟疑，最终还是搂住了郑姚纤细但充满力量的腰。
　　他们紧紧相拥，波澜不惊的海面下，是心潮激荡的两具躯体。
　　这个吻实在过于缠绵，郑姚彻底沉浸，享受唇舌间的美妙滋味……直到怀中人微微挣扎，肩膀被推了几下。
　　郑姚依依不舍地放开查客醒，就见阿醒面色羞赧地望向自己身后。
　　郑姚的神智归位，这才听到身后的声音……扭过头，百米外，一艘快艇驶过，后面用牵引绳拉着一个踩着滑水板的女孩，不断发出兴奋的尖叫。
　　这么大的叫声和引擎声，郑姚居然完全没有听到，可见他吻得多么忘我。
　　查客醒似乎对这项运动很感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郑姚搂着他的肩膀，两颗湿漉漉的头靠在一起，互相蹭了蹭。
　　“想玩的话我们也去租一艘运动艇，我抱着你。”
　　查客醒摇头：“还是别挑战我刚刚愈合的耳膜了……”
　　他们靠着礁石，看了几十秒，郑姚亲了亲查客醒的太阳穴，问：“好看吗？”
　　查客醒转头，湿润又纯洁的眼神望向他。
　　“阿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平时总是乱看，你有了误会，让你以为我在压抑自己欲望……但是，真的没有。”郑姚凝视着查客醒的眼睛，“我早就没有了那种寂寞时总想找人陪着的感觉了。我现在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都只需要你。”
　　夕阳下，阿醒那细腻光滑的脸颊映衬着海水的波光，眼神有些闪烁。
　　郑姚隐隐能感觉到，查客醒不是那么相信。他心中难免挫败，然而这件事只能交给时间来验证——他目前的首要目标，就是要查客醒给他时间。
　　“我让小荷订了机票，圣诞节过后，我们回CN。”
　　郑姚微微皱眉，这么说，他们留在智利的日子，只剩三天，比他预想中还要早。
　　“那下次，下次我们再去海边……春节假期好不好？”郑姚的声音有些急切：“我教你冲浪，真正的冲浪，你一定可以玩的很好！”
　　查客醒没应声，调转目光，再度望向时远时近的快艇。
　　郑姚头一歪，靠在查客醒的肩膀上……他会再接再厉，但这一刻，还是有点委屈。
　　目前的水深刚好过他们的肩膀，郑姚这样的姿势，水便没到了下巴……他闭上眼睛，在浮浮沉沉之间，想起了那场风暴。
　　在船上，他昏昏沉沉地靠在查客醒的怀里，没有一刻被松开过。偶有意识时，他不禁会想……小混球儿的怀抱真的好安逸，要是命没那么大，死在阿醒怀里其实也不是很糟糕的人生结局。
　　郑姚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滑，水渐渐没过了口鼻。在水位没过眉眼时，腰被查客醒抱住，整个身体被托举而起。
　　“阿醒……”双手捧着查客醒的脸，“想在海里做吗？”
　　查客醒的眼球微不可察地转了一下，一直紧盯着他的郑姚看出来了——这个小混球儿在偷偷翻白眼，内心肯定在疯狂吐槽他的随时随地发情！
　　可是他没办法，他的身体只要接触查客醒，就有反应。
　　不过……不做就不做……这样抱着也挺好。郑姚就势分开腿，环住查客醒的腰，双臂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查客醒身上。
　　晚风吹过，海面稍微起了一点浪，水流冲刷着露出水面的背，像是被一只大手温柔地拍打抚慰。
　　“阿醒……”
　　“郑姚……”
　　“我们不分……”
　　“我再想想。”
　　哎……
　　郑姚一口咬住查客醒的耳尖，牙齿轻柔地研磨，好像在调情。但事实上，他在琢磨，怎么能把查客醒那总是不停止思考的大脑吃掉。
　　………
　　平安夜的晚上，郑姚接到了郑程的电话。郑家不过洋节，郑姚知道大哥肯定不是来送节日祝福。
　　果然一接听，郑程就说了一堆废话：“……姚姚，就为了一个小娘炮，你何至于——”
　　“郑程，我前几天是不是跟你说过，对阿醒，你必须给我放尊重！”郑姚语气严厉地打断。
　　对于这位大哥，郑姚内心很亲近，但如果大哥不尊重他的爱人，他也可以六亲不认。
　　郑程气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他他他……你你你……他莫不是给你下了迷魂药……不然……不然……”
　　“郑程，你把关心弟弟私生活的精力，放在经营公司上，去年也不会就分那么一点红！你看看我的阿醒，同样是企业家怎么能力差那么多？你不惭愧啊？我都懒得说你，以后没事别给我打电话了！”郑姚直接挂断。
　　郑姚知道郑程的“不然”之后想接什么……当年他刚从CN回来，无精打采的那段时间，郑程就开玩笑地说过“不然给你找几个小男孩玩玩”之类的话，气得他砸烂了好几张椅子。
　　铃声又响，郑姚收到一则消息……来自Alice。那天将她送走后，他们再没联系过。
　　“我记起你的男朋友是谁了，五年前，他曾做过我的舞伴。原本的舞伴并不是他，临时换人让我很不舒服，所以对他态度很冷漠，甚至没有仔细看他。现在想想那时真的太失礼了，如果可以的话，请代我向他道歉。祝你们圣诞快乐。”
　　郑姚扭过头，望向电话响个不停，正在处理工作邮件的查客醒。
　　“这是你欠他的抱歉，我不能代劳。”郑姚回复。
　　郑姚当然知道，查客醒没有调查过他的前女友，查客醒连Julie姐和Melody都不认识，更不会去调查其他人……不择手段、世界尽在掌握的查客醒，好像唯独，绕过了与他相关的人。
　　阿醒确实像他所说的那样，一直在原地孤独地等待。
　　郑姚想起自己曾对阿醒说“你总有办法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他现在明白了，不是的，其实是他一直将阿醒“玩弄于股掌之中”。
　　………
　　作者有话说：
　　郑姚：追回小混球儿进度条……99.999999999%


第111章 原谅我这个蠢货
　　翌日，整个樱桃园区都点了彩灯，在蝉鸣声中过夏天的圣诞节，郑姚和查客醒都是第一次。
　　虽然樱桃园放了一天假，但很多工人没有回家，从下午开始，二十来个人就在果园里聚餐。
　　郑家不过洋节，姚纭过。
　　姚纭没有任何信仰，她就是喜欢热闹。郑姚一直都知道，老妈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她离开老头，不是因为受不了老头家里的“热闹”，她就是不爱了。姚纭其实没什么道德感，和他一样，从不问对错，只问自己想不想。
　　查客醒总说他是朗月清风的浪漫主义大侠，郑姚从不反驳。但他自己知道，他压根没有除恶扬善的念头，他纯粹是自己想做，恰巧他想做的，又符合这个世界对“侠义精神”的定义，于是他成了阿醒口中施恩不图报的正义大侠。
　　但要是他想做的一切恰巧是邪恶的，那他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会很坦然的邪恶下去，做一个损人不利己的大坏蛋。
　　这大概就是……小混球儿深深迷恋的自由吧！
　　查客醒则正好相反，明明没做任何恶事，还到处捐款，却总自诩阴险反派。有一层无形的枷锁在约束着阿醒，明明喘不上气却不肯挣脱，还不断地往自己身上缠锁链。
　　郑姚现在怀疑，那套航空材料打造的锁链，是阿醒给自己准备的。那间名叫carefree酒庄里关着的野兽，撕咬的对象，或许就是他自己。
　　…
　　盛夏的日照时间很长，一直到八点，天色才暗了下来。
　　郑姚和方叔拼了一会儿酒，此时有了五分醉意。他抱着小妹妹举高高，原本就不喜欢他的小女孩不想玩幼稚的游戏，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当初叫查客醒“tonto”的大姐早就改口叫他“cario”，是宝贝的意思。
　　大姐拿出一瓶自酿的果酒，查客醒被甜甜的滋味迷惑，喝了不少，很快两颊绯红，居然放飞自我，主动邀请姚纭跳舞。
　　看着姚纭的眼神也开始发亮，比当初看郑陈要炽热得多。
　　姚纭很开心地接受，教查客醒跳桑巴。就算查客醒没有四肢不协调，桑巴也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外，何况他还是半醉半醒，于是左脚绊右脚，直接扑进了郑姚怀里。
　　他的舞伴，早已经换成了郑姚。
　　“姚小姐好漂亮啊……应该回CN去出道，我给她发艳压通稿……”查客醒一本正经地说。
　　郑姚乐不可支，这无疑是个好现象，小混球儿又开始对像他的人戴滤镜了……今晚的最终宣判，他觉得自己胜算颇高！
　　果园里一直在放各种轻快的音乐，郑姚和查客醒拥抱在一起，随着节奏晃动身体。
　　“阿醒……你会跳交际舞吗？”郑姚问。
　　阿醒给Alice当舞伴的舞会，大概跳的是交际舞吧……
　　“会，但是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查客醒大笑：“举高高！”
　　“好！”
　　郑姚双手握着查客醒的腰，猛然发力，一下将他举了起来……仰头凝视着张开双臂、摆出飞翔姿势的阿醒，郑姚心里想，这样，你是否能感受到自由？
　　又唱又跳到后半夜，大部分人都散了，老妈和方叔带着孩子回小屋，郑姚拉着查客醒的手，在樱桃树下散步。
　　他们明天下午的飞机回CN，这是最后的假期时光。
　　查客醒的酒劲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步伐已经不再虚浮。他摘下一颗车厘子放入口中，瞬间幸福地眯起眼睛，“真甜，新鲜的果然最好吃，你们公司空运来的也没这么好吃。”
　　“这么喜欢智利？”
　　“喜欢！”查客醒点头。
　　看着他还没白回来的脸，郑姚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放软：“你要是这么舍不得，我们就不走了。我知道你喜欢这里的风景喜欢这里的空气喜欢这里的食物……喜欢我妈！”
　　“哈哈哈——”查客醒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笑声再次坚定了郑姚的信心，他现在十分肯定，今晚必然会迎来的大结局，一定是happy ending！
　　查客醒笑完，双手捧着脸，眼神迷茫，头还转了转，懵懵地说：“我怎么有点晕……”
　　郑姚好笑的双手覆盖住他的手，额头轻轻撞他的额头，“小混球儿，你笑缺氧了。”
　　查客醒露出害羞的表情，转身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发现地面上有一个浅浅的小坑，随即像只小兔子那样，双脚一蹦，跳进坑里。
　　“把我种在这里吧！”查客醒乖乖地站着，好似一棵小树苗。
　　郑姚走过去，抱住查客醒，胸膛贴着后背，非常紧密地拥抱。
　　“好热……”一向怕冷不怕热的查客醒这次却挣扎起来，但郑姚不想放手，手臂越收越紧。
　　查客醒怒而回头，他站在约十几公分的浅坑里，一扭头，就咬了郑姚的下巴一口。随着动作滑下的眼镜后，露出一双炸毛小动物一样纯洁的眼睛。
　　这样的查客醒实在让郑姚情难自已，他就势托起阿醒的脸，吻上那一直在散发果酒香气，不断勾引他的红润嘴唇。
　　查客醒似乎想起了什么……没有启动复读机。维持着扭头的姿势，双手抓住郑姚有力的胳膊，打开口腔接纳郑姚温柔且强势的汲取。
　　吻毕，他乖乖地背靠在郑姚怀里。
　　仰着头，遥望着孤悬于天际的月亮，查客醒轻声说：“明天，我们就回CN了……”
　　“是啊，樱桃工小查要变回霸道总裁了。”
　　“郑姚，我……辞职了。”
　　“这就是你给小娘炮的新婚礼物？”
　　郑姚不是很惊讶，这几天查客醒的电话一直响，他听到了一点。
　　“呵……查清乐打电话来问我为什么辞职，我就是这么说的，他特别愧疚，一直央求我收回辞职申请，听声音像哭了。”查客醒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似乎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只要我辞职了，家业就是他的。但我忍不住想，查客承是否甘心？不知道爸爸会不会为了大哥，正式对爷爷宣战，打响家族内斗的第一枪？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从人人喊打的大反派摇身一变，成为所有人争相拉拢的目标了。”
　　“我就知道你没憋好屁！”郑姚也跟着笑：“但你总不会是为了看热闹才辞职的吧？真正的原因是啥？”
　　“真正的原因是……我觉得公司的发展也就这样了。”查客醒收起狡黠，神情多少有些迷茫，“我们今年净利润率增长最高的项目，居然不是主营业务，是入股一个短视频平台的分红。那是我刚回国就力排众议做的投资，用查氏传媒以前以及未来所有电影、电视剧、综艺的版权做的股权置换……当时还是长视频的天下，那个小平台刚起步，股东都觉得我疯了，所有人都反对，包括爷爷，但现在看却是这些年最值得的一笔投资，简直一本万利。”
　　“阿醒果然有远见！”郑姚的大手罩在他的头上，非常有“老大”气场的揉了揉，“不愧是做任何事都‘徐徐图之’的查总。”
　　查客醒垂下头，笑了几声，叹息：“我一直以为查氏没我不行，但这段时间查客承和查清乐做得也很好，我以前太自负了。”
　　“那才不一样。你刚回国的时候查氏连续两年亏损，股票都要ST了……现在连续五年盈利，股价翻了好几倍。”郑姚的手臂滑下来，搂住查客醒的肩膀，收紧，伏在他耳畔说：“那话怎么说来着……你是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中兴之祖！”
　　查客醒的眼睛变得湿润，他依然垂着头，讷讷地说：“你还关注查氏传媒的股价啊……”
　　“我买了查氏传媒的股票啊！”
　　查客醒扭头看向郑姚，惊讶：“真的？什么时候买的？”
　　“就是你回国进查氏工作那年。”郑姚将查客醒的身体转过来，额头轻撞他的额头，得意一笑：“这也是我最值得的一笔投资，简直一本万利。”
　　他说的是实话，他那年贱嗖嗖地回CN，其实最初目的不是参加酒会，是为了开证券账户……他没有CN的身份证，用护照在网上办不了。
　　查客醒的眼睛里充满雾气：“你……一直在关注我……”
　　“你回国半年后吧，我把自己参与的家里的买卖都转了出去，我跟老头说不想在NY混了，我要去CN做生意。老头问我要做什么生意，US做不了吗？”郑姚顿了顿，难得地害羞起来：“其实我哪里会做生意？我突然想起你爱吃金枪鱼，我说我要回CN去倒卖金枪鱼——所以就开了这个贸易公司，让你吃上最新鲜的金枪鱼。”
　　他的公司业务目标非常明确，早在他们“重逢”之前好几年，查客醒就已经吃到了，他代理的最新鲜的金枪鱼。
　　“你……是为我回国的……”
　　“是！”
　　“为什么不来找我？”查客醒眼里的雾气化开，变成水珠。
　　“我找你了，我每年都在你面前出现一次……你装看不见！”郑姚觉得那雾气要跑到自己眼睛里了。
　　“你这个傻——”查客醒几乎要破口大骂：“谁找旧情人的方式，是佳人在怀的在人家面前乱晃啊！？你是在找我吗？你是在刺激我！”
　　“我搞不懂……我那时真的搞不懂……我不懂为什么好多人喜欢我……就你躲着我……我想让你知道有多少人喜欢我……”郑姚眼里的雾气也一样化开，他人生第一次，为自己的愚蠢而落泪：“阿醒，原谅我这个蠢货。”
　　作者有话说：
　　郑姚：追回阿醒进度条……99.9999999999999999%
　　胜利就在眼前！
　　一定是Happy ending！


第112章 我会在原地等你
　　查客醒的回应是，紧紧地抱住郑姚。
　　郑姚的肩膀一片濡湿，查客醒的肩膀也一样。
　　好半晌，查客醒先抬起头，他透过起了雾气的镜片，仰望着翻越过云彩的月亮，偏头蹭了蹭自己怀里的月亮。
　　“我辞职是因为，我觉得传媒业的天花板，我已经碰到了，再努力也不会做得更好了……”查客醒的声音恢复平稳。
　　“查总，你还想做得多好？”郑姚也平静下来，笑吟吟：“你对自己的要求，简直无限高啊！”
　　“我就不能，搞个首富当当吗？”
　　郑姚一愣，手臂略微放松，拉开些许距离，仔细端详着查客醒的神色。见他一本正经，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哈哈哈哈——不愧是童刀尚未出鞘就知道自己是1的人，还是这么有志气！”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查客醒无语地直翻白眼，又说：“总之，我不想再当反派了。”
　　“你从来不是反派……”郑姚咬了咬他的鼻尖，笑骂：“你是个总在骗自己的小傻逼。”
　　“我不想继续做困在求不得里的小傻逼了。”查客醒眸光闪亮，语气坚定：“我之前和你提过，我在考察一个项目，现在，我觉得时机成熟了。创业的风险会非常大，我能做中兴之主，却不一定能做开国之君……但我想试一试，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尽管这么说，阿醒整个人却洋溢着冲劲和自信。
　　“不是有句话吗？不怕富二代败家，就怕富二代创业和炒股。咱俩一个创业，一个炒股，也是天造地设得一对了！”郑姚扬了扬下颚：“别担心，郑哥罩着你，郑哥给你投资！”
　　“你说你家那个风投公司啊，你大哥巴不得我破产，好放过你呢……”
　　“谁在说他？我是在说自己。阿罗正给我处理US的房产和店铺，公司股份我也卖给了郑许和郑郝，很快就都能变现，我要做你第一个天使投资人！”
　　“你……”查客醒愣住，他听懂了郑姚的弦外之音。
　　“阿醒，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情，绝不是嘴上说说糊弄你。”郑姚握住他的手，反复地揉搓了几下，认认真真地说：“但我知道，你信任的只是我的心，不是我能做得到。她们为我家人工作，想不见面很难，我家这样的环境，你怕我待久了又犯毛病……所以，我不回去了。”
　　月亮藏进云彩里，樱桃园尽管亮着灯，树下还是有一点暗。
　　“你……怎么可以不回家……”查客醒的声音发抖。
　　“老头死了，我妈在这儿，念念姐说她要一直旅行，直到走不动为止……只有郑杨三那个白痴需要有人看着。”郑姚调皮地笑着：“过完新年，郑杨三就会来京市，让他去你的新公司当保安吧！再有就是铛铛，寒暑假，我们把铛铛和妹妹接到CN来，带着她们去广市玩，好不好？”
　　查客醒大力摇头，未干的泪珠滑进口中。
　　“不好吗？”郑姚紧张。
　　“郑姚，不要这样，你有这个心就足够了！你不能不回家，我知道你有多重视家庭，多爱家人……”
　　“我最该重视的，是我和你的家庭！”郑姚耸肩：“转让协议我都寄出去了，你就等着收钱吧！”
　　查客醒还是不停摇头：“我不能折断你的翅膀……”
　　“哪有那么夸张？”郑姚先大笑，而后凑近，“没准，我长翅膀，就是为了飞到你身边呢！”
　　看阿醒一副摇摇欲碎的样子，郑姚叹了口气，双手捧着他的脸，“再说，我又不是一辈子不回去了。从重新搞上那天开始算，咱俩才好了七个月，还没来得及建立信任呢！等过几年，时间证明你的郑哥是真的收心了……不是跟你搞，老二都起不来，你也就放心了！你什么时候愿意，什么时候再陪我回去，那个时候，你的野兽一定乖乖的，对不对？”
　　查客醒下意识地点点头，很快又想摇头，但脸被控制住做不到，只能怔怔开口：“郑姚……不值得……”
　　“阿醒，我和你说过，我做任何事，不问对错不管结果只问自己的心值不值得。”郑姚突然严肃起来：“你之前说，我一直在为你妥协，纯属胡扯！没人能让我妥协，你也不行！”
　　查客醒似乎没听懂，还是愣愣地望着郑姚。
　　郑姚亲去他的泪滴，低声说：“值得！”
　　“阿醒，值得！”
　　“我没有为难，没有妥协，是我自己想这样做！”
　　“不管天平那一端是什么，你永远是我唯一的选择！”
　　又一串泪珠滴落，几乎烫穿郑姚的掌心。
　　郑姚想起等待流星雨的那个夜晚，查客醒说，月亮落山了，会有太阳升起来。
　　是的，没错！
　　他曾是阿醒的月亮，或许照亮过阿醒的夜空，却阴晴圆缺，将阿醒玩弄于股掌之中。
　　此后，他也会成为阿醒的太阳，哪怕地球爆炸，太阳照常升起。
　　他要昼夜不息，永远悬在阿醒心上。
　　………
　　郑姚轻柔地拭去查客醒脸上残留的泪。
　　“阿醒……”
　　“郑姚……”
　　“我们和好……”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郑姚眨了眨眼睛，刚才虫鸣声突然大了起来，他只看到阿醒那樱桃一样鲜嫩多汁的嘴唇一张一合，完全没听清阿醒在胡扯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阿醒，我们不分……”
　　“三个月，我们分开三个月。”
　　托着脸颊的手往下滑，郑姚双手扣住查客醒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
　　查客醒还站在坑里，比他矮了小半个头，仰头凝望着他。湿润的睫毛有几根粘在眼皮上，黝黑的瞳孔被泪水洗得发亮，鼻头也有些泛红……左看右看，都是他楚楚可怜的小美人，没有被外星生物控制大脑的迹象。
　　“阿醒，我们一起回……”
　　“回CN之后，我们暂时不要见面。”
　　“……”郑姚告诉自己，别着急，徐徐图之。
　　查客醒望着他，发出讨厌的声音：“三个月后，只要你还愿意，我们就重新开始。”
　　“为什么要等三个月，我现在就愿意！”郑姚压着火，尽量用平和的语调问。
　　“我想给你……”查客醒吸了吸鼻子：“冷静下来的时间……”
　　“我不要！”郑姚大手一挥，“我现在很冷静——”
　　“我会在原地等你……”
　　“等个屁！”郑姚冷静地怒喝：“查客醒你是不是脑子有坑！这种气氛下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扫兴的话？查氏短剧的大结局要是敢这么拍，你这个出品人会被骂上热搜的你知道吗？”
　　徐徐图之个屁，他“徐徐”不了一点！
　　查客醒被训得有点愣，半晌没吭声。
　　“阿醒，刚才那些话，我就当你是弥漫性轴索损伤又犯了，我忘了，你也当没说过。”抓着小混球儿的肩膀劲摇了两下，仿佛这样就能把他大脑里的水摇出去。
　　“现在，重新说！”郑姚深吸一口气，“阿醒，我们和……”
　　“郑姚，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回到没有对方的生活状态，你可以重新感受自由，我也可以在这段时间，加固野兽的笼子，给你更好的爱……”
　　“查客醒——”按着肩膀的手滑到双臂，收紧，郑姚直接将查客醒从坑里拔了出来，咬牙切齿地说：“什么野兽不野兽的！你他妈不就是谋划了这么多年，结果没得逞，一直不甘心吗？”
　　他可太了解小混球儿那个小心眼儿了，之前在阁楼想搞他没搞成，足足闹腾了半个月！
　　查客醒叹息，颇为无奈：“郑姚，不是你以为的那……”
　　“别废话了！我跟你去LON，我跟你去carefree酒庄，咱俩冬天避寒夏天避暑，一年去两次，一次待半年，行了吧？！”
　　什么自由不自由，郑姚火气一上来都抛到脑后。反正这个混蛋打造了那么多年的堡垒，肯定不仅机关重重，更会冬暖夏凉，他就当去玩密室逃脱了！
　　“郑姚——”查客醒皱起眉，语气也严厉起来：“我在认真地和你说——”
　　“你拿那个航空材料的破链子把我锁起来吧！想锁哪儿就锁哪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哼，到地方了，看谁锁谁！
　　查客醒气得狠狠推郑姚的肩膀，“你不要胡言乱语——”
　　“是你在胡言乱语！”郑姚一只手抓住查客醒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语带威胁：“查客醒，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废话，我就来硬的了！”
　　“硬的，是什么？”查客醒仰着头，目光坚毅。
　　“硬的就是——”
　　“你要去查氏传媒拉横幅吗？”查客醒替他说：“你去吧，反正我辞职了。”
　　“我——”
　　“你找我妈妈也没关系，她向来三分钟热度，也根本干涉不了我的任何决定！”
　　“你——”
　　“至于找八卦营销号爆料……”查客醒笑容轻蔑：“就像我企图绑架你，是在班门弄斧一样，你觉得玩舆论，我会怕你吗？”
　　郑姚倒吸一口气，额角的血管都鼓了起来。
　　“查、客、醒！”
　　查客醒迅速收敛了嚣张的气焰，再度握住郑姚的手。
　　“我们在一起之后，不断地发生各种事情，让我们应接不暇。我们的情绪、行为乃至我们的关系，一直被反复拉扯。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们不联系，不见面，彻底地让彼此冷静……”
　　查客醒望着郑姚，一字一句道：
　　“我，给你，自由！”
　　“我，给你，再选一次的机会。”
　　“我，会在原地，等着你。”
　　目光交汇，查客醒的视线中，甚至流露出了恳求。
　　不知是在恳求郑姚同意这三个月的冷静时间，还是再恳求三个月后，尽情享受了自由的猛禽，愿意回到他身边，自愿套上枷锁。
　　“好啊……”
　　“好，约定达成！”查客醒低头，亲吻郑姚的无名指。
　　“……”好啊你个查客醒。
　　被抢了话按头约定的郑姚气得浑身发抖。
　　好……好你个大头鬼！
　　你等着查客醒！
　　老子说不过你，你等回CN，看我怎么收拾你！
　　三个月？！
　　我要你三天就跪在地上哭着求我和好！
　　智利篇 完
　　作者有话说：
　　喜欢开放式结局的宝，可以把这里当结局。
　　回CN还有四章。
　　会切回查客醒的视角……
　　做了这么久的贤妻阿醒，总得回到查总的身份才行。


第113章 祝你有个好梦
　　查客醒回到查氏传媒上班的第一天，便遭遇了打击。
　　“跳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刚刚汇报完工作，突然抛出这句话的林衍。
　　“是的查总，逍遥集团的庄总一直在邀请我，我本没有考虑，但是，您递了辞呈。”林衍一脸遗憾。
　　“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合同已经谈妥，大概会和您一起离开。”
　　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好吧，祝你未来一切顺利。”查客醒站起身，伸出手。
　　林衍和他握了握手，又道：“您的新公司目前不需要一个CFO，但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我的新公司发展到能请得起你的规模，希望还能与你共事。”
　　“一言为定。”林衍郑重地点头，拿起文件正要离开，又被查客醒叫住。
　　“林总，庄……”查客醒停顿了一下，迎上林衍疑惑的眼神，他继续说：“庄无极庄总与我颇有私交，如果你在那边遇到什么麻烦，可以随时联系我。”
　　那个傻逼这几年都没消息，大概死了，不提也罢。
　　“谢谢，查总，再会。”林衍后退两步，似有不舍，旋即潇洒转身，推门出去。
　　查客醒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原本计划邀请林衍担任他新公司的发起人之一，在递交辞呈之前未打招呼，其实是抱着几分“拿乔”的心态。毕竟，他主动邀请林衍，与林衍主动表示跟随他，在谈发起人协议时，后者显然会占据更大的优势。
　　怪他太自负，没想到庄无极下手这么快……一边与他合作，一边挖他墙角，真是个“公私分明”的女战士，幸好他们不是敌人。
　　秘书小姐进来送文件，查客醒一边翻看一边问：“离职办得怎么样了？”
　　“总裁和董事长的批复流程已经走完，今天开始离职审计。”秘书小姐答。
　　“我是说你的手续。”查客醒抬起头，“有问题吗？”
　　秘书小姐扬起职业的笑脸：“没问题，查总。燕鱼”
　　秘书出去后，查客醒按了内线电话：“来一下。”
　　不多时，那位长得聪明伶俐，其实有点中二病外加高智低能的黑客高手站到他面前。
　　“赫家南……”查客醒叫了Gigabyte的本名，深沉地说：“我马上就要离开集团，出去创业，新公司，没什么钱……”
　　Gigabyte毫不犹豫道：“查总去哪我去哪！不领薪水打杂我也可以！”
　　查客醒点点头，继续说：“是间科技公司，缺一个技术主管，你的年薪会是现在的三倍。工作量也会翻几倍。”
　　Gigabyte双眼放光，神情雀跃：“我年轻，我可以不睡觉，我玩命跟着查总干！”
　　…
　　从智利回来，查客醒在家休息了两天。这期间，他已经和查玉州谈过，除了预计这三个——还被撬走了一个林衍——他不会带走任何人。
　　他创业的方向是科技类，传媒这边用得上的人手不多。
　　查天阙难得地表达了不满，他依然问：“小醒，你是怎么想的？”
　　查客醒看着父亲，反问了一句：“爸爸，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也有大脑空空，什么也不想的时候？”
　　查天阙不明所以。
　　查客醒详细解释了自己的创业计划，和两年前便开始的部署，一如既往地说服了父亲。
　　最终查天阙依然说：“就按你说的办。”
　　曾玫对这些向来不闻不问，她只疑惑她的宝贝儿姚姚怎么没一起回来。
　　“他……有些私事要处理，三个月后，可能会回来。”
　　…
　　查客醒整个上午都在交接工作，不算很忙，他一走两个月，权力早就移交，林衍专门过来汇报工作，更像是一种道别。
　　公司的最新事务都由查清乐负责，不过眼下查清乐在度蜜月，要新年过后才回来上班。
　　查客醒在自己使用了几年的COO办公室里转了一圈，看着壁纸已经被查清乐换成江云韶杂志照的办公电脑，笑着叹了口气。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但必须承认，这复杂的情绪中，含有羡慕的成分。
　　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凝视着用了多年的蛇鹫捕猎图。
　　三个月……
　　细长的手指摩挲着手机……
　　无论如何，我会在原地等你。
　　内线电话里传来秘书小姐清脆的声音：“查总，郑先生来了。”
　　郑先生？
　　没有任何前缀的郑先生？
　　查客醒有些恍惚，难道……他没有说“进来吧”，而是赶忙起身往外走。
　　打开门，就见本该四海遨游的猛禽落在了秘书小姐的办公桌旁。
　　六十八个小时前，他们一同下飞机。郑姚拎着行李，招呼也没打，姿态潇洒，头也不回地走出他的视线。
　　仿佛迫不及待地奔向自由。
　　而此刻，郑姚斜靠在桌沿，眼神含笑，嘴角上翘，声音低沉婉转：“小荷，小荷，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哦！”
　　秘书小姐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屏幕，轻声回答：“是我的荣幸，郑先生。”
　　查客醒大吃一惊，此刻郑姚与秘书小姐只隔着一张桌子，如此近距离下迎接郑姚的笑容和声音，早该习惯的他都难免心头一荡，秘书居然如此淡定——小荷难道是LES？！
　　“郑姚。”查客醒定了定心神，“你怎么过来……”
　　他和郑姚已经在NBA全球直播中公开出柜，亲吻片段在国内短视频平台上了热门，这件事在公司肯定人尽皆知，但这确实是郑姚第一次踏入查氏传媒的大门。
　　无论他们现在是处于cooling time还是什么关系，查客醒都不会让郑姚在他的下属面前失了面子。他一步上前，手臂虚扶在郑姚背后，指了指办公室。
　　“走，进去说。”
　　郑姚没有动，依旧斜倚在秘书的办公桌旁，秋水般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笑吟吟道：“阿醒，我来接你吃午饭。”
　　“好。”查客醒点头，午休时间，餐厅肯定人满为患，但他知道秘书有办法，于是说：“小荷，订一家口味偏重一些的……唔……”
　　话还没说完，郑姚突然贴了上来。
　　………
　　查氏传媒不愧是新媒体领域的标杆企业，公司内信息传播早已实现了多对多与实时互动。
　　十五分钟后的午休时间，查氏传媒共十一层的办公大楼，食堂、茶水间、演播厅、会议室、电梯口……所有角落都在讨论着同一个话题——向来沉稳冷静做事有分寸的查总，居然在办公室门口和他的绯闻男友舌吻。
　　员工在面对面交流的同时，手中仍紧握手机，大拇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吻了足足三分钟，亲得水声滋滋响！”
　　“查总被亲到大脑缺氧，被那个男的抱回办公室。”
　　“没想到恋爱中的查总居然这么不清醒！”
　　………
　　休假归来第一天，新闻当事人查客醒准时下班。
　　他到底没和郑姚一起吃午餐，被抱回办公室后，他稍微缓过气，正要发飙之际，郑姚已飞速闪人。
　　这家伙突然出现，抱着他一顿啃，又突然消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这就是他说的……来公司闹事？可是他已经辞职，不会在查氏传媒待多久了啊？
　　晚餐期间，查客醒能明显感觉到曾玫不开心，眼神幽怨，欲言又止。
　　查客醒心中了然，看来郑姚已经开始搞小动作。
　　大闹公司……
　　找家长做主……
　　下一步，是向八卦营销号爆料吗？
　　这家伙真是，理解能力欠佳，行动能力超群。
　　………
　　入夜，躺在柔软的防震舒缓床垫上，查客醒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下床，从医药箱里翻出很久没吃的安眠药。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了回去。事实上，对于这类药物，他多少都会出现副作用。
　　躺回床上，拿起手机，解锁加密相册，点开在智利拍摄的郑姚的照片，一张张放大细细看。看冲浪时飞扬的头发，看吃西瓜时沾满汁水的嘴唇，看打盹时半阖的眼眸，最终停留在郑姚蹲在礁石上挖蛤蜊的画面……照片中的阳光，洒在了查客醒的眼皮上，眼睛渐渐睁不开。
　　查客醒抱着手机，迷迷糊糊睡去。
　　他向来很少做春梦，哪怕每个梦中都有郑姚……他只会梦到那双眼睛，不说话，静静地凝视着他。
　　但今晚，这双眼睛，出现在了他的双腿间。
　　他梦到……郑姚在为他服务。
　　非常细致周到地服务。
　　大概是中午的吻过于缠绵的缘故吧……
　　“嗯……”查客醒决定放纵灵魂，放松身体，沉醉于那在亲吻结束的瞬间便开始思念的唇舌之间。
　　过于真实的梦境带来的极致体验，很快让查客醒飞了起来，身体过电般打颤，仿佛被棉花糖般香甜柔软的云朵湿润地包裹，伴随着和风细雨的节奏摇曳……
　　“啊……”
　　在那一刻即将来临的关头——云朵被吸尘器抽走，他骤然失重，急速坠落。
　　查客猛然睁开眼，手一颤，点亮了手机的闪光灯，于是就看到了伏在那里的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惊得心脏几乎停跳。
　　“你……”
　　郑姚抬起头，两颊鼓鼓，双眸水润。
　　表情楚楚可怜，拇指和食指，却罪大恶极地发力，扼住“咽喉”。
　　“郑……姚……你……松……手……”
　　郑姚在松手之前先松口。
　　吐出大尾巴狼，郑姚亮晶晶的嘴唇翘起，露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阿醒，祝你有个好梦！”
　　捧着精神百倍且沾满口水的狼宝宝亲了一口，力道很大，发出“啵”的一声。
　　随后跳下床，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跑掉。
　　查客醒双腿颤抖，浑身冷汗，脊背僵直，呆若木鸡。
　　睁眼到天明。
　　………
　　一早，查客醒出门，与打理花圃的曲阿姨擦身而过。
　　“客醒上班去啊！”
　　“曲姐早上好。”查客醒随口问：“郑姚住哪个房间？”
　　“姚姚住一楼最里面的房间……呃……”曲阿姨自知失言，赶忙捂住嘴。
　　查客醒弯下腰，看了看阿姨的小推车，指着其中一盆花说：“曲姐，这盆送我房间吧！”
　　……
　　作者有话说：
　　郑姚：小混球儿哭着求我和好的进度条……99.99%


第114章 盛大的典礼
　　工作交接的同时，因为查清乐不在，查客醒还得继续履行COO的职责。
　　今日午休，郑姚没有再来。习惯中午吃食堂的查客醒稍作犹豫，叫了一份外卖。
　　早上他走进员工餐厅，原本比往日喧嚣很多倍的空间，从他踏入到离开，鸦雀无声。看来办公室门口激吻的八卦还要在公司沸腾一阵，员工餐厅一定是交换情报的重要场所，他决定不去打扰员工们的自由发挥。
　　只是，查客醒有些纳闷，查氏传媒的员工都见过大世面，查清乐两口子的办公室PLAY都不知道搞了多少回，怎么还会对他这种小巫见大巫的亲密举动如此关注？
　　公关部新上任的主管来请示，明晚的颁奖礼他要不要出席？以前公关部主管是郑子瑜，这两个月被查清乐调去了更关键的部门。
　　明天就是跨年，查氏传媒主办的盛典将隆重举行。今年典礼的筹备工作由查清乐全权负责，新婚宴尔的查三娘炮原本计划携江老师风光出席，然而天不遂人意，他们度蜜月的地方突发暴雪，两人未能如期登机。
　　查客醒略加思索，婉拒：“请总裁携夫人前往吧！”
　　他一个即将离职的前COO，还是别去出风头。
　　………
　　查客醒依旧准时下班，晚餐时间，郑姚没有现身。
　　目光飘向一楼最里面那间紧闭着的门……是当初易小姐住过的房间。
　　这家伙凌晨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搞得他不上不下，丢下句“祝福”就跑了，总不能是因为……馋吧？
　　查客醒不打算继续深究，郑姚想干嘛都随便，反正他打算过完新年就搬离这里。
　　“姚姚家的水管爆了，他的房子暂时没办法住人。”察觉到查客醒的目光，已经接到曲阿姨“风声已走漏”汇报的曾玫，轻声细语地说：“小醒，你们虽然在冷静期，但平时也要多关心姚姚才行。”
　　关心他掰断水管时有没有被滋一脸吗？
　　“姚姚只是晚上回来住，白天不会待在家里，他其实不让我告诉你，就是怕你有心理负担。姚姚还叮嘱我，不要干涉你的想法，他说都怪他当年不懂事，伤了你的心，你想怎么对待他，他都无怨无悔。”曾玫有些哽咽：“他那么小心翼翼，真是可怜。”
　　于是，餐桌上又有两道目光投向他。
　　查天阙欲言又止，查客诺抓耳挠腮。
　　查客醒放下筷子，好整以暇，他倒要看看谁敢来当出头鸟……没想到是查玉州。
　　“客醒，吃完饭来书房，我们谈谈。”
　　一进书房，查客醒坐到对面，查玉州一脸深沉地问：“公司你就拱手让给清乐了？”
　　搞了半天，他之前提的离职申请，查玉州根本没相信，多半还在怀疑他是以退为进，想要谋求更高的权力和更多的利益。直到离职审计开始，才确定他是真的不干了。
　　虽然查玉州属意的继承人所有人心知肚明，但居然说得这么直白，完全不假装考虑一下把海外业务做得风生水起的查客承吗？
　　“谈不上让给谁，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本来就该能者居之。”查客醒随意地笑了笑，查氏传媒未来由谁继承，与他再无关系……但如果能享受隔山观虎斗的乐趣，他也不介意火上淋几滴油。
　　这个话题结束，查玉州又开始了老生常谈。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荒唐了！之前和那小子在NBA赛场上被拍到，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这才过了没多久，又闹起了分手！你难道不知道，大众本来就对你们这种取向的人持有偏见吗？你这样反复无常，只会让别人认为你私生活混乱！这不仅会损害你的个人声誉，还会影响公司的股……更会给查家的名誉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
　　睡眠严重不足，查客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查玉州突然噤声，看向他的眼神……居然有些不可思议。
　　“爷爷，我好困。”查客醒开了个玩笑：“辜负您起的名字了，我现在总是睡不醒。”
　　查玉州从鼻子里发出哼气声：“我看你这一趟出去，是玩疯了，人都没有以前结实了！”
　　“谢谢爷爷关心，我明天就恢复健身。”查客醒起身，点头示意，退出书房。
　　查客醒心中了然，他与查玉州的关系，大概也就如此了。他们祖孙之间，谈不上什么原谅与和解。查玉州给他锦衣玉食，他则竭尽所能为查玉州挽救了濒临退市的企业，也没有占为己有。
　　当然，未来他仍会尽到做子孙的责任，如之前一样。
　　不一样的是，查客醒的内心很平静，那种强烈渴望从血缘关系中得到爱的感觉已经消失。
　　………
　　查客醒将被子拉高，盖到下巴。据说这样把全身都包裹住，能提高睡眠质量。
　　他瞄了一眼不仅上了锁，还装了警报器的房门。警报器的外放声已经关掉，有非法闯入，床头的手机会响，自己绝对能瞬间清醒，但不会打扰到其他人。
　　一切准备就绪，缺乏睡眠的查客醒尽管惴惴不安，还是很快睡着……于是又做了那个梦，那颗头，再一次出现在他两腿间。
　　这次肯定是个梦，他都没有听到警报声。
　　郑姚的头发总是蓬松乱翘，磨蹭着腿内侧的皮肤，有点痒。他不自觉地想并拢，但被一双手用力掰开。
　　力道实在有些大，查客醒差一点就醒过来……
　　他又一次飞上了云端，今夜的天空格外湿润，他甚至听到了“吸溜吸溜”的水声……
　　查客醒睁开双眼，睡前他特意留了一盏床头灯，幽暗的光线中，他的目光与腿间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相撞。
　　“不装睡了？”郑姚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吐出被彻底浸湿的大尾巴狼，嘴角甚至拉出了晶莹的细丝。
　　“我……我没有……”查客醒脸红，“你到底要……唔……”
　　郑姚的身体滑上来，捏着他的下巴，狠狠地亲了一口。
　　查客醒的手不由自主伸出去，指尖刚触碰到郑姚那薄且充满力量的腰，他便一个拧身，迅速跳下床。
　　“没有我的晚上，你会越、来、越、好！”站在床边的郑姚扬起下颚，不羁一笑，而后灵巧地翻窗，跳了出去。
　　查客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去，再次将被子拉高，盖住头顶。
　　黑暗中，他一边蠕动一边后悔……
　　刚才真不如装睡到底。
　　………
　　十二月三十一号，查氏传媒公关部迎来了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刻。
　　原本很清闲，只待下班就可以过元旦假期的查客醒接到了曾玫的电话，查天阙的脑袋被车门夹了，虽是皮肉伤，但伤在了脸上，紫青了一大片。
　　“……谁夹的？”
　　“小诺那孩子关车门不小心……现在你爸爸看起来就像被家暴了。”曾玫啜泣：“我礼服都选好了……是Elie Saab的……很漂亮的……”
　　查客醒叹了口气，今晚的盛典，查氏传媒作为主办方必然得有个分量十足的人到场，他总不能让也在办离职的林衍领着他妈妈出席。
　　实在不想去……NBA直播出柜的事，就像查玉州说的，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在这种场合下，难免会成为社交圈里议论的焦点。
　　他不在乎别人议论，但最好是背后蛐蛐。
　　不过，查客醒转念又一想，去一趟其实也可以。元旦过后，他离职的消息将正式公告，正好借这个机会向圈子里的大佬们透透消息。他得证明自己不是内斗失败的丧家之犬，他是雄心万丈逐鹿中原的创业先锋。毕竟等新公司成立，天使轮融资还得指望这些大佬的支持。
　　于是，四个小时后，身着手工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全身上下无懈可击的霸道总裁查客醒，挽着穿着流苏礼服的曾玫，领着阴气森森的查客诺，压轴走上红毯。
　　明星们已走完，原本沉寂的直播间再度沸腾，展开热烈讨论。
　　“这个帅哥就是之前在NBA赛场边和男的亲热被拍到那个！”
　　“怎么看着不太像，那个视频里多人妻啊！”
　　“内部消息，他男朋友也在典礼现场！”
　　“我要去内场直播间刷屏，我要看主办方老总现场打啵！！”
　　步入内场，查客醒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冷餐台旁的郑姚。
　　查客醒不认为自己的眼睛带有郑姚追踪系统，他觉得这都怪郑姚打扮得太乍眼。高大挺拔的男人穿着廓形西装，略长的头发向后梳，露出了那张令全场明星都黯然失色的俊美脸庞。
　　此刻他臂弯里还挽着一位娇小可爱的少女……是宋米琪。
　　“小醒……妈妈很喜欢姚姚。”身边传来曾玫甜美的声音：“如果你们能尽快和好，妈妈会很开心。”
　　查客醒突然怀疑，查天阙的脑袋真的被车门夹了吗？
　　他收回黏在郑姚身上的视线，垂眸微笑，等待她说一些“不要辜负姚姚”之类的话。
　　曾玫仰头望着他，天真地说：“但无论你如何决定，妈妈都站在你这边。”
　　宋米琪一见到查客诺，就像鸡妈妈一样冲过来，查客诺也像小鸡崽一样迎上去，叛逆少女拉着变态少年兴冲冲地去追星……或许不久后，他们的队伍里，会加上一只小怪物鸡。
　　查客醒以为郑姚会走过来，但是没有，他只是举起酒杯示意，随后绕着冷餐台转了一圈，似乎在检查水果的新鲜程度。明明十几个小时前，他还趴在自己那里嗦得津津有味……此刻却保持距离，仿佛他们只是典礼主办方和食材提供方这种合作关系。
　　郑姚从来不是“死缠烂打”的无赖，他之前威胁自己的那些话，去查氏传媒拉横幅之类的……查客醒从未当真。
　　典礼是设座冷餐酒会，一共三张主桌，入席时查客醒才发现，主桌上没有郑姚的名牌。
　　他顿时非常恼怒，想把公关部负责人叫来训斥……但很快清醒。且不说他出席典礼是临时决定，即便是早已确定，他未曾给过任何人任何指示，任谁也不会将老板的绯闻男友安排到主桌上。
　　可是……查客醒转头望向郑姚。
　　不知郑姚坐哪一桌，他没有入席，此刻正斜倚在阳台，姿态洒脱，神态闲适，那双令人沉醉的眼眸，仿佛穿越千山万水，凝视着自己。
　　查客醒心里清楚，郑姚根本不会在意坐哪里，但这一刻，他就是觉得郑姚很寂寞。
　　一如当年月光下，蹲在石墩上的郑小兔子一样寂寞。
　　“查客醒，你现在很红啊，走个红毯而已，又要上热搜了！”对面传来女声的调侃，是与他同坐一桌的庄扶摇。她身旁，庄无极正优雅大方地微笑颔首。
　　作为主办方，在座都是他的宾客，他理应主动问候，热情款待……然而，查客醒却再一次望向郑姚。
　　他突然想起，今年八月，他曾问过郑姚，需不需要一个盛大的典礼。
　　查客醒深感懊恼，这段时间，他深陷情绪的泥沼，不断纠结郑姚的真心，试图证明自己的特别……他对郑姚的承诺却未能兑现。
　　似乎察觉到查客醒的情绪突然低落，郑姚快步走了过来，到主桌前方时，他又停下脚步。
　　查客醒毫不犹豫地迎上前，拉住郑姚的手。
　　“对不起……”
　　郑姚手心一翻，将拉手变成十指交握。他脸上有茫然，但很快扬起嘴角，明知故问：“阿醒，你没睡好吗？怎么有黑眼圈？”
　　查客醒没有吭声，脸颊微微发烫。现场有上百位明星网红，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关注他们，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牵手，还是让他羞赧。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任何迟疑的说：“来，到我身边来。”
　　曾玫看着他们亲密地手牵手回来，立即笑眯了眼睛。
　　三张主桌的宾客都是各家公司的大佬，还有几位影帝影后。此刻齐齐投来目光，无一不是人精，表情管理得都很好。
　　只有庄扶摇的吃惊之色溢于言表，瞪圆的眼神里传递着：不是吧查客醒，你来真格的啊？
　　郑姚昂然自若地瞄了一眼他的重点沉塘目标，随后调转视线，深情凝视着查客醒。
　　“我来介绍一下……”查客醒面色如常，语调平和：“这位是逍遥集团的庄总，这位是太极影视的陈董，这位是航城股份的姬总……”
　　查客醒没有细看众人各异的神色，把在座的全都介绍了一圈后，他的手揽住郑姚的腰，肩膀挨着郑姚的肩膀，微笑着说：“这是我的未婚夫，郑姚。”
　　………
　　作者有话说：
　　郑姚：小混球儿哭着求我和好进度条……99.99999%


第115章 进度条100%
　　“新年快乐！”
　　“Happy New Year!”
　　午夜十二点，典礼外场的烟花准时升空，绽放，是这些年来最盛大的一次。查客醒自诩做事高调，但跟工作风格与私生活一样豪放的查清乐相比，他还是太简朴。
　　郑姚一只胳膊撑着阳台栏杆，没有看烟花，而是笑吟吟地看着身侧的查客醒。
　　“为什么是未婚夫？”
　　“如果三个月后，你还愿意选我……”查客醒那双黝黑的瞳孔中，焰火闪耀。
　　郑姚的笑容却瞬间垮了下来，他用肩膀撞了一下查客醒，丢下一句“月亮落山了，太阳继续折磨你”就潇洒离去。
　　…
　　典礼结束，查家三个人来，三个走。凌晨两点到家，查客醒往窗户上也贴了一个警报器。
　　他穿着真丝睡衣，将被子拉到腰间，斜靠在床上，翻看成立新公司需要的一些文件。看了两个小时，等的靴子也没落地。缺乏睡眠的查客醒终于支撑不住，身体渐渐往下滑，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了十点多，查客醒掀开被子，看着整整齐齐的睡裤，一边惊讶一夜无梦，一边感慨……七点半，他居然没有醒。
　　他的生物钟终于失灵。
　　新年第一天，睡了一个久违的懒觉，这样的新气象让查客醒非常满意。简单洗漱一番，打开房门，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外挡住视线的东西是什么，双脚就已离地。
　　“砰！”门被一脚踹上。
　　一只胳膊揽住他的腰，也就三两秒钟，查客醒已经摔在了防震效果非常好的静音舒缓床垫上。紧接着，刚换好的休闲裤被拽下……清晨的男人是如此敏感，一接触空气，就已斗志昂扬。
　　查客醒没有挣扎，他知道挣扎无用，被温热的口腔包裹时，他的内心充满悲凉，他这眼巴巴地等了半宿，结果人家在门外守株待狼。
　　“月亮落山了，太阳折磨你”——原来是这个意思。
　　“郑姚……你……唔……”查客醒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一条手臂抬起挡住脸，一只手向下按住了那颗毛茸茸的头。
　　手指穿插进凌乱的发丝，使劲往下压。
　　他真的受够了从云端被踹下来的滋味，在一起之后的查二少哪受过这种委屈。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要……腰向上拱起的一瞬间，无情两指再一次扼住命运的咽喉。
　　郑姚伸出红红的舌尖，沿着大尾巴狼挺直的身板，从下滑到上，在“头顶”画了个圈，缩回唇缝。
　　“唔……郑姚……你……给我……”查客醒的双腿颤抖，脊椎之下，如触电一般。
　　郑姚突然用一种“生死都看淡”的语气说：“我会在原地等你……我给你冷静下来的时间。”
　　“混蛋——你——”
　　“我听你的话，我去找……自由！”郑姚笑得罪大恶极，屈起一指，弹。
　　“砰！”门又一次被甩上。
　　查客醒侧身蜷缩起双腿，头埋进臂弯，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三分钟后，他提上裤子，开门下楼。
　　一楼最角落的房间，门没锁，卧室里没有人，浴室传来阵阵水声。
　　查客醒将门反锁，果断走进浴室。只见郑姚背对着门口，一丝不挂地站在花洒下，水流沿着他肌理分明的身躯纵情流淌。
　　感受到炽热的目光，郑姚转回头，挑衅一笑：“这么快就解决了？二少的手速果然不一般，我头发还没湿透……哈……”
　　查客醒一把将郑姚从水流中拽出来，拉入怀里，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用力按住他光滑的后背，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哎呀，小脸绷绷着，生气了？”郑姚不仅没挣扎，还双臂搭上查客醒的肩膀，笑着问：“舒服吗？”
　　“……”查客醒很想骂脏话，他压着火，语调尽量平和：“不过三个月而已，你做这些小动作有什么意义？”
　　“阿醒，不上不下的很难受吧……”郑姚的身体进一步贴近，若有似无地蹭了蹭，他居然也很精神，“这几天，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这种感觉！你居然想让我熬三个月，那我肯定得让你这个小混球儿尝一尝这个滋味……唔……”
　　查客醒直接吻了上去，一改他往日的温吞，异常热烈，甚至有一点粗暴。
　　郑姚配合地打开口腔，任他攻城略地，且很有诱敌深入的意思，缠绵地吸吮着他的舌头，待他的攻势稍缓，便化被动为主动，强势追击，深入汲取。
　　分开时，彼此的舌尖都依依不舍，又勾缠了一番。
　　“姚姚……”四目相对，查客醒稳了稳呼吸，郑重道：“我们和好吧！”
　　其实他凌晨就打算和郑姚好好谈一谈，但是这家伙没有入梦来。他想给郑姚一个冷静下来重新选择的机会……可是郑姚执意拒绝，那他也没必要勉强自己做好人！
　　他本来就是自私自利唯利是图贪得无厌的查客醒……他……
　　他一秒钟都不想再忍。
　　郑姚的眼睛分明放光，却故意摆出为难的表情：“可是，还没到三个月啊？”
　　“三天就够了。”
　　“我……还没想好！”郑姚推了查客醒一把，重新退回花洒下，一脸坏笑：“三个月，小混球儿，你慢慢熬吧，我要你每一晚都后悔……唔……”
　　话音未落，就被查客醒按在墙上，双唇再一次被霸占。与此同时，温热的水流和尖尖的手指一起来到了那个湿润的地方。
　　郑姚喘着粗气，轻推查客醒的肩膀，“去床上……”
　　“等不及！”查客醒将郑姚的腿抬起来，拉下裤链，他的问题根本一点没解决。
　　郑姚背靠着结了一层水珠的瓷砖，配合地拱起腰，抬高腿，一如既往的柔顺任摆弄，只是低声说：“这么多天没做……开头轻点……”
　　查客醒立即恢复清醒，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郑姚的腰向上举。郑姚从善如流，像只抱树的考拉那样环上去。
　　动作之熟练，仿佛每日复习从未停息。
　　从浴室移动到卧室这一段路，查客醒的上衣扣子全部被郑姚解开，双双倒在床上的一刻，连续三天备受折磨的大尾巴狼也被郑姚掏了出来。
　　床上醒目的位置，放着一管润滑剂。
　　这家伙……早就预料到他会来。
　　查客醒恨恨地在郑姚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力道不重……他的野兽，似乎逐渐学会了细嚼慢咽。
　　撕开润滑剂的包装，挤了大半管到手心，尽管心急如火，查客醒依然耐心细致地做着准备，直到郑姚发出短促的哼气声，用足跟磕他的背。
　　“别磨叽了……”
　　将骨感的膝盖对折，查客醒沉下腰。
　　“阿醒……”郑姚抓着他的衣襟，突然问：“这个房间……有没有住过别人？”
　　“……”一滴冷汗从查客醒的额头沁出来，狼头已经开始钻，难道他要中场暂停转移阵地？
　　“哈哈哈哈……逗你的！”下一秒，郑姚大笑，眉眼弯弯，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天底下，哪个地方没埋过人啊！”
　　“……”话是没错，但怎么能这么比喻？！
　　郑姚的身体动了动，似乎已急不可耐：“阿醒，快，埋进来！”
　　………
　　新年第一天，查家办了小型家宴，查玉婵一家子又来聚会，安抚了查玉州因为心爱的孙儿不在而稍显寂寥的情绪。
　　晚餐时间，一大家子欢聚一堂，正说说笑笑，一楼最角落的那间房门打开。
　　向来成熟稳重做事有分寸的查二少，怀中抱着被毯子紧紧包裹成一只蝉蛹，连脸都埋进去的郑姚，出现在众人面前。
　　“爷爷，姑奶奶，爸爸妈妈，表叔表婶，大家新年好。”查二少温和有礼地说：“我本应留下来款待长辈，但姚姚洗澡时间太久，或许是着凉，有些发烧，我得照顾他，只能失陪了。”
　　“哼！没有规矩！”查玉州冷哼。
　　“姚姚要不要紧，要不要吃点退烧药？”曾玫略有担忧。
　　“去吧去吧！一会儿把饭菜给你们送到房里吃。”查天阙按下打算上前查看的妻子。
　　“哎呀，二哥和郑总的感情可真好啊！”郑子瑜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发消息：“小乐小乐，你二哥和郑姚和好了，白日宣淫，如胶似漆，真想拍下来给你看，比你和江皇后还恶心！”
　　………
　　回到三楼，将郑姚放在柔软的静音舒缓床垫上，查客醒俯下身，额头贴着他的额头。
　　“我是不是弄得太过分了……”
　　“你还知道啊？”毯子里伸出一条光滑的手臂，郑姚打了个哈欠：“这些天……可是把我们二少憋坏了……这是往死里捅我啊……”
　　查客醒脸颊绯红，解开毯子，目光沿着膝盖一路向上，指尖碰了碰被过度使用的地方，“疼吗？”
　　郑姚踹他的肩膀，坏笑：“不疼还想再来几次？”
　　“不许撩我！”
　　指尖钻了进去，郑姚立即服软：“啊……我错了我错了！”
　　他们从上午十一点一直搞到下午两点，查客醒干脆抱郑姚去浴室清洗，洗着洗着，又在浴缸里折腾了三个小时。
　　当然，除了查二少坚韧不拔之外，主因在郑姚太能撩。
　　“笃笃！”
　　敲门声响起，打开门，居然是向来没什么眼色的查客诺来送饭。他端着餐盘，上面放着好几样郑姚爱吃的菜。
　　“谢谢。”查客醒接过饭菜，正要关门，查客诺那鸡爪子一样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二哥……”小变态眼中闪着泪花：“你和二嫂要幸福！”
　　查客醒疑惑：“我记得你和宋米琪说，宁愿我和郑姚……也不愿接受他是你二嫂啊？”
　　“二哥，我已经洗心革面了！”查小变态满脸陶醉：“我现在专磕弱攻强受，我还给你们成立了一个同人论坛，昨天在直播间……嗯，反正我现在是你和二嫂的头号CP粉！”
　　“哦……我一直不好意思告诉你……”查客醒顿了顿，羞赧一笑：“其实，郑姚是我老公。”
　　………
　　作者有话说：
　　郑姚：扬眉吐气！


第116章 永远不清醒（完）
　　郑姚的确有点低烧，不过精神很好，活蹦乱跳，他们没去吃饭纯粹是懒得浪费时间应付别人。
　　此时此刻，他们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腻在一起。
　　查客醒把几盘菜摆上移动餐桌，坐在床边开始剥虾。郑姚靠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专注地欣赏那灵巧的手指一颗一颗地剥开虾壳。
　　阿醒在给自己剥虾。
　　郑姚突然有点鼻酸，偏头在查客醒嫩嫩的脸颊上咬了一口：“以后，只许给我剥虾。”
　　“好。”
　　“我也只吃你剥的虾！”
　　“好。”
　　郑姚心满意足，脸颊蹭着查客醒的脖子，大手从衬衫下摆探进去，顺着腹肌往上摸。
　　小混球儿最近虽然没怎么健身，但往日的成果还在，手感依然特别好。
　　“姚姚……”查客醒的肩膀抖动，转头亲了亲郑姚的额角，“剥好了，吃吧！”
　　“啊……”郑姚得寸进尺，张嘴等喂。
　　结果喂进去的是查客醒的舌头。
　　要不是床边桌阻挡，差一点又搞出火。查客醒按着郑姚光滑的肩膀，长长呼出一口气：“把衣服穿上，我去洗手，不许再撩我！”
　　“小混球儿，明明是你撩我，还倒打一耙！”
　　“啪”的一声，郑姚扬手给了查客醒一个轻轻的巴掌。打完，没舍得收回手，实在是阿醒的脸蛋太嫩太紧致，抽起来声音清脆手感软弹。
　　“阿醒，你真的原谅我了，对吗？”
　　“我早就原谅你……”查客醒偏头，在他掌心蹭了蹭，目光一如十六岁那般纯洁赤诚，“现在，我也原谅了自己。”
　　郑姚露出查客醒最迷恋的不羁的笑容，屈膝顶了大尾巴狼一下……在阿醒发飙之前，乖乖地坐起来，套上T恤，开始吃虾。
　　洗了手回来，查客醒站在床边，掏出手机，换掉了用了九年的蛇鹫捕食图，把郑姚蹲在礁石上抠蛤蜊的照片设成壁纸。
　　郑姚笑得眉眼弯弯：“终于舍得换掉那个破鸟了？”
　　“不是破鸟，是我的宝贝小鸟。”
　　郑姚立即扭身，抱住查客醒的腰，在拉链位置亲了一口：“我也有宝贝小鸟。”
　　摸了摸郑姚的头发，查客醒问：“家里的水管修好了吗？”
　　“哈哈，随时可以修好！”
　　“我们回家吧！”查客醒红了脸，“我想……听……你叫……”
　　………
　　查客醒与郑姚正式和好的第三天，元旦假期结束，查清乐也结束了蜜月。
　　当天早上查氏传媒发布公告，查客醒辞任，查清乐接替，所以今天，是查清乐正式以COO身份上班的第一天。
　　做完最后的交接，查客醒说：“从明天开始，没什么事我就不来公司了。你有任何疑问，尽管去问别人。”
　　“以后少不了麻烦……嗯？”查清乐眨了眨眼睛，嗲嗲地笑起来：“二哥你现在好幽默哦！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和郑大哥的二人世界！”
　　昨天，查客醒已经从查家大宅搬了出去，正式和他的未婚夫郑姚开启同居生活。
　　查清乐想了想又说：“二哥，不在你的位置，我不知道管理一个企业的压力居然这么大，尤其是前些年业绩不好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
　　“这压力以后就是你的了。”查客醒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今天起，我会认真行使股东的监督权，每天盯着你干活！明年我的分红要是少了一点，唯你是问！”
　　查客醒没有开玩笑，查清乐要是不能给他赚钱，他立刻联合其他股东提议聘请高级经理人。他是个破釜沉舟创业的人，他现在六亲不认，眼里只有钱。
　　只待了一上午，查客醒就决定跑路，踏出查氏传媒集团办公大楼的一瞬间，顿觉如释重负。他并没有与自己和解，他依然是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查客醒，但他已不会再困顿于少时的可望而不可得。
　　一辆库里南驶过来，准确地停在他面前，望着驾驶座上微笑的男人，查客醒的心瞬间被填满。
　　他永远不会停止对爱的索求，他已经得到了无论他有多么贪得无厌，都会源源不断地满足他的那个人。
　　………
　　查客醒和郑姚来到会展中心，小齐同学今天在这里举办他的私人航空收藏展。他们来得不算早，可是邀请函上标注的展厅却大门紧闭。
　　“走错了吗？”
　　“阿醒，我有点紧张！”郑姚突然说。
　　“因为太久没见高中同学吗？”查客醒笑着调侃，正要伸手推门，大门便从里面拉开。
　　礼炮声响起，紧接着是劈头盖脸的彩带和花瓣。光线幽暗的展厅里传来音乐，几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孩簇拥上来，将他拉了进去。下一刻，一束追光灯精准地投射在他头顶。
　　这氛围，这流程，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航空展，倒像是……
　　“因为要向你求婚！”郑姚单膝跪地，仰首挺胸，手举戒指，摆出标准的偶像剧男主姿势。
　　查客醒怔愣两秒，笑得很无奈。同样的情节，他还在策划阶段，郑姚这边已经拍完开播。
　　这一次，徐徐图之输给了将军。
　　“阿醒，你愿意吗？”郑姚身姿挺拔，笑容洒脱，一如既往的风流不羁，然而那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眸中波澜壮阔。
　　查客醒看得出来，郑姚确实有点紧张。小混球儿之魂瞬间上线，他很想逗一逗郑姚，但诚实的身体并不配合邪恶的大脑，神经中枢发射信号，他已经毫不迟疑地点头：“我愿意！”
　　素净的白金戒指套上了查客醒的无名指……下一秒，查客醒将男人拉起，张开手臂紧紧拥抱，率先发起亲吻。
　　这似乎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主动亲吻郑姚。
　　展厅内顿时回荡起高频的欢呼尖叫。
　　在嘈杂的声响中，查客醒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跳……那是他的心跳，也是郑姚的心跳，两颗心脏在同一频率上，强烈而有力地彼此呼应。
　　四片唇分开的瞬间，灯光亮起，查客醒分明地在郑姚的眼眸中捕捉到一闪而逝的“松了口气”。难道他不仅在紧张，甚至是心里没底的吗？
　　“砰——”
　　“郑姚查客醒订婚快乐！”
　　礼炮与欢呼将他们包围。
　　查客醒环视着周遭围拢过来的年轻人们，是一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他反应了几秒，一一认出，竟然全都是他们的高中同学。视线扫过，默默清点，二十六个人，正是他高二那年班级的总人数，全员到齐，一个也不少。
　　就从表情上看，同学们比他们两个当事人还激动，好些女同学已经泪流满面。
　　“你怎么知道我会松口？”查客醒伏在郑姚耳畔，轻声问。
　　能把这些平时不联系，大部分都在国外的同学凑齐，肯定不是他们和好后这几天就能搞定的事情。看来那六十八个小时，郑姚片刻未冷静。
　　“我管你松不松口，我都要求婚！”郑姚一扬下颚，傲娇地说：“这是我的爱情，我的决定，与你无关！”
　　“胡说八道，是我们两个人的爱情，怎么能无关……”查客醒说到一半，住口。
　　“是啊，怎么可能无关？”郑姚眨了眨眼睛。
　　直到这一刻，查客醒才明白，自己以往那些话，对被开除关系的一方来说，有多么无能为力。强装的镇定灰飞烟灭，仿佛重感冒来袭般的酸楚瞬间弥漫在他的鼻腔眼眶。
　　“姚姚，对不……”
　　余下的话，在郑姚轻柔的啄吻中消失。
　　“我们以后，再也不跟对方说那三个字了。”
　　“一言为定！”查客醒吸了吸酸胀的鼻子，重重地点头。
　　一个多层大蛋糕被推到面前，顶端装饰着两个栩栩如生的翻糖小人，是穿着高中制服，手牵手的查客醒和郑姚。
　　他们一起切了蛋糕，分给众人。有几个男同学拉着郑姚，锤他的胸口，说着“看不出来啊，天天睡觉的家伙，居然能搞定查总”之类的调侃。
　　小齐同学趁机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问：“查客醒，郑姚是做什么生意的？他挨个打电话，把在国外的同学都叫了回来，谁敢不来，他就要把人家沉塘！”
　　查客醒忍俊不禁：“他只是开了个食品贸易公司，哪有这个本事，你们就被他的玩笑话吓住了？”
　　“我是自愿的，我当年就看出你是他的小媳妇儿！我还关注了你们的超话，不过……”小齐同学摸了摸后脖颈，“不知道怎么回事，郑姚的玩笑让人不敢拒绝。”
　　很多同学已是十年未见，大家都很兴奋，凑成几堆，侃侃而谈，话题居然和当年没什么区别，依旧是人生理想、跑车豪宅、冰球马术高尔夫，他们的订婚party秒秒钟变成国际高中的课堂。
　　郑姚分完蛋糕回来，搂住查客醒的腰，小声抱怨：“他们还是好吵。”
　　“嫌吵你还威胁人家必须回来？”查客醒确实不太理解郑姚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邀请这些他们并不熟悉的同学。
　　他那个尚在策划中的求婚仪式，其实只有他们彼此。
　　“他们是我们相识时的NPC，有纪念意义！”郑姚得意地说。
　　齐同学比两位主角还要活跃，他大声招呼：“同学们一会儿都别走，我的私人航空收藏展也在这个场地！很快就能布置好！”
　　郑姚翻白眼：“属姓齐的最吵！”
　　查客醒偏头，撞了一下郑姚的太阳穴，笑骂：“你也太过分了，抢了人家的时间，居然还抢了人家的场地！”
　　“他活该，谁让他当年办什么破庆功宴，给你的生日会捣乱！不过我也不是故意的，他整天刷屏，看起来跟所有人都很熟，那我当然得找他问联络方式了，场地就顺便征用了！”
　　抓住查客醒的手，十指交握，戴着戒指的两根无名指碰撞在一起，郑姚是越看越满意。领不领证倒是无所谓，他又不能把结婚证贴脑门上，不如戴着戒指招摇。
　　啪嗒。
　　一滴温热的水珠，砸在他的手背上。
　　“阿醒？”郑姚抬起头，就见那黝黑的眸子里，晶莹的泪珠断了线。
　　“快看快看！查客醒喜极而泣啦！”
　　“快拍照！快录像！传到超话去！”
　　快门声此起彼伏，闪光灯晃个不停，一向心大能装银河系的郑姚敏锐地察觉到，阿醒的情绪不仅仅是喜极而泣那么简单。
　　“你怎么了？不喜欢这样吗？”郑姚稍微有点慌，捧着阿醒的脸，拇指探入镜片底下，擦拭他被泪水沁得泛红的眼角。
　　众人面前阿醒总是会害羞，难道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吵吵闹闹的求婚仪式？
　　“我喜欢！”
　　查客醒不断地点头，用力抱住郑姚，抱住他已经成功兑奖的人生彩票。
　　郑姚回抱查客醒。他仍然一头雾水，搞不清楚阿醒眼泪背后的千头万绪，但他只需确认阿醒是真心高兴，就万事大吉。
　　于他而言，原因永远没有抱紧怀里的人重要。
　　“姚姚，我好幸运！”
　　“吓我一跳，小混球儿！”
　　小混球儿脑海中的迷宫，或许他一生都无法理清，那又如何，他有迷途不返的兴致和死磕到底的决心。
　　姚姚不懂，但姚姚行动力超强！
　　姚姚能搞定一切，抚慰阿醒所有的不安与彷徨。
　　“来来来，拍张大合照！”小齐同学还在上蹿下跳，指挥全体同学站成两排。
　　两位准新人自然要站中间，可是查客醒一直泪眼婆娑，鼻子一抽一抽，显然不上镜。
　　有女同学打趣：“查客醒！你是水做的吗？你可不可以清醒一点！”
　　一只大手按在他的头顶，查客醒顺势歪头，抓着郑姚的衣襟，依偎进那温暖宽阔的怀抱。
　　随着胸膛的震动，郑姚低沉带着笑的声音响起：
　　“在我身边，你可以不清醒。”
　　是的。
　　至少在姚姚身边，他可以永远不清醒。
　　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
　　十年之后的第一篇文章，很顺利的完结了。
　　连载过程中承诺过大家，一定是一个最最最幸福的HE。
　　希望做到了。
　　明天上午11：00，还会有一个if线的番外。
　　如果没有在一起……是对他们性格的很重要的补充。
　　不在一起，才知道，在一起，有多么重要。
　　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
　　之前很多留言，我怕剧透不敢回，现在开始，我会变成话痨。
　　希望大家能多多留言。我们聊剧情，聊人物，聊姚姚与阿醒的爱情。


第117章 番外——如果没有在一起
　　郑姚篇
　　郑姚十八岁那年，被送回CN。
　　踏入那间乱哄哄的教室，他很纳闷，这就是国内的高中吗？不是说国内学校的高中生都是头悬梁锥刺股的好学生吗？眼前这群镶着金边的苍蝇般四处乱窜的家伙，怎么看起来比US那些同学还傻逼。
　　做完自我介绍，郑姚大步流星地走下台。手臂摆动的幅度太大，手背碰到了一张柔软的脸颊。他低下头，目光与一双如初生小鹿般清澈漂亮的眼睛相遇。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腮边有点婴儿肥，翘翘的鼻子红红的嘴。
　　男孩的课桌上叠放着一摞练习册，摊开的那本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娟秀的小字。
　　郑姚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这个男孩完全符合他对好学生的所有憧憬，一个乖巧上进的乖宝宝，一个散发着书香味的小美人……只可惜是个男孩。
　　要是女孩，我……我也不会追。
　　我很快就要回US了，我可不敢碰这种轻轻一掐就会流出汁水的糯米团子。
　　我是个讲规矩的小流氓，还是唐人街的姐姐们比较适合我。
　　不过，暗恋是没有问题的。
　　郑姚想，哪个小流氓的学生时代没暗恋过一个好学生呢？
　　这也是人生的一种体验了，或许很短暂，但一定很有滋味。回CN来，也不全然是坏事。
　　郑姚十九岁那年，US的事情全部解决。老头打来电话，问他是要现在回NY，还是把高中读完再回去。毕竟再有八个月，他就高中毕业了。
　　郑姚毫不犹豫地决定回NY，因为上个月，他暗恋的小美人出国留学了。
　　小美人离开的时候，同学们为他办了一场小型欢送会，地点就在学校餐厅。小美人说了几句“保持联系，等我学成归来再聚”的客套话。
　　他们拍了一张大合影，小美人站在中间，郑姚则站在最边缘，隔着最遥远的距离。
　　郑姚还记得，他和小美人距离最近的那次，发生在体育课上。当时他飞身救球，手指碰到了小美人的几缕头发。
　　他摔落在地，仰面望着小美人。
　　小美人坐在长椅上，垂头注视着他。
　　仅仅三秒，他起身就走，再多一秒，他都无法克制地想将暗恋变追求。
　　他从未与小美人说过一句话，但他记得小美人为他关过窗。
　　虽然他怕热不怕冷，但关窗也很好，风中有柳絮，飘进他的眼睛里，他使了浑身力气才忍住流眼泪。他那时趴在桌子，看着小美人的背影，暗暗想，原来这就叫初恋啊，这么美好又这么伤。
　　回到US后郑姚没有再读书，也不想跟着老头混，无所事事地闲晃了一年多，遭遇了一场绑架。他被囚禁在一个潮湿阴冷的地窖中，每天都被老鼠啃咬，还会挨上一针。第三天，他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濒死前抓住机会反杀给他打针的人，终于逃了出来。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杀人。
　　而那三针造成的瘾，差一点抹杀掉他的灵魂。
　　经历了三个月不人不鬼的挣扎，郑姚终于振作，开始参与老头的“事业”。他在很多方面都继承了老头的衣钵，包括人人称道的江湖义气，包括同时拥有许多红颜知己。周围所有人都说他和老头很像，他其实讨厌别人这么说，但他已无法离开这个环境。
　　二十五岁那年，他改名为郑同尘，正式成为郑家的当家人。他的大哥大姐都是他的帮手，因为老头死了，老头早早立了遗嘱，临死之前还对梁叔托付：“你得帮姚姚……”
　　二十八岁那年，他亲自为老头报了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个狗东西咽气时他心中无比畅快，哪怕代价是断了一条腿，膝盖以下截肢，但他从不后悔。
　　至此再没有人不服他，他成为北美地区华人圈子里唯一的老大。
　　他装了金属假肢，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他依然备受女人青睐，但他终身没有结婚。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最终他有了比老头还庞大的“后宫”。
　　他还有很多孩子，大女儿不是他的种，不过没关系，他视如己出的喜爱，对那个女人也从来没有介怀。
　　谁的人生中没有爱过一个人渣呢？
　　他也成为了许多女人人生中的那个人渣。
　　大女儿成绩很好，就是中文字写得很丑。拿着女儿那鬼画符一样的作业本，他突然想起多年前，他曾偷过一本练习册。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工整娟秀的小字。
　　只可惜当晚就搞丢了，他有些后悔，那时的他以为时光很长。
　　他没有活很多年，不到五十岁就死了，也许是意外，也许是仇杀。他的弥留之际很热闹，还活着的养母和另外一个小妈，他的女人和孩子，他的兄弟姐妹，他的朋友属下——所有人都一脸悲痛，围在床边问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要交代。
　　郑同尘想了想，留下人生最后一句话：墓碑上的名字，还是改回郑姚吧！
　　咽气的时候，他的人生片段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掠过，其中一幕定格在一个漂亮的男孩身上。
　　他想，多么不可思议啊，经历了这么多风花雪月的我，居然还暗恋过一个男孩。
　　几天前在网上看到那个男孩的新闻，万万没想到，当年那样一个柔软易碎的瓷娃娃，居然成了CN首富。新闻中的画面是一个斯文俊秀的中年商人，笑容有点装逼，但还是很好看。
　　他瞬间动了联系那“男孩”的念头，没存着啥不良想法，只是想听听“男孩”声音……的确是搞到了电话号码，可惜打了几次都占线。
　　首富当然很忙，他打算过段时间再试试，结果就死了。
　　真是……我的眼光还是挺好的，我的人生还是挺圆满的。
　　这算是唯一的遗憾吧。
　　…
　　查客醒篇
　　查客醒十六岁生日那天，从家里跑出去，在街上游荡了整晚。
　　天亮时分，他回到家，看到曾玫女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盹。他走过去抱住母亲，说妈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以后会更加懂事，不会再这么没分寸。
　　查客醒人如其名，一直是个清醒的人，他很早就做好了人生规划。
　　高二下学期结束，他按照计划去LON留学，历时六年读完本博，二十三岁归国进入查氏传媒工作。当年就为查氏传媒实现了扭亏为盈，此后更是连续五年，保持公司的净利润增长率持续上升。
　　他在家族内斗中大获全胜，没什么有力对手，他赢得轻轻松松。二十八岁那年，他突然对当前的工作和生活感到厌倦，毅然辞职，踏上了出国游学的旅程。
　　父母没有反对，他们一向认为他沉稳有分寸，辞职游学必定有自己的考量。当然，也存在一种可能，因为受了感情的伤。
　　他那年失恋了，被庄扶摇甩了。
　　查客醒二十七岁时与庄扶摇相亲，两人自幼相识，少时就对彼此有好感。谈了一年的恋爱，订婚前夕，庄扶摇突然提出分手。他的准小舅子警告他不许纠缠，还说他是虚假的塑料盆栽，看着绿油油的但阳光一晒就会散发胶皮味。
　　庄扶摇一点也不喜欢他，这一年的恋爱如同过家家，他们甚至没有接过吻。分手后庄扶摇很快与一个巧克力豆般甜蜜的大男孩结婚，还邀请他当伴郎。
　　查客醒没有出席婚礼，他那时在周游世界。
　　他去了很多国家很多城市，其中自然也包括NY。他还逛了唐人街，十八岁时他陪堂弟逛过，十年之后唐人街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意思。他吃了一家生意很好的蟹黄小笼包，味道还行，有点油腻。他还去看了一场NBA的比赛，一个LA的球队客场赢了NY的球队，赛后球迷闹事，场面混乱，他险些被砸伤。
　　他听到有说中文的人在打架，他没有上前，他不喜欢US。
　　他去了在LON留学期间就一直想去的SC高地，当年为了尽早完成学业，他牺牲了所有闲暇时光，始终未能如愿前往。在那个魔法世界一般美丽的地方，他漫无目的地玩了一周，登了一座未在任何旅行指南中提及的山峰，坐在悬崖边的大石头上，认认真真地看了一次海上日出。
　　他还去了非洲草原看斑马迁徙，他在那见到一种叫蛇鹫的鸟，美得令人赞叹，可惜濒临灭绝，他向动物保护组织捐了一笔钱。
　　三十岁的查客醒回到CN，开启了他的创业之路。起初很艰难，几经沉浮，差点破产，终于在三十五岁时重新赢得世界。他的公司成功上市，他在同年结婚，迎娶了他的秘书。她在查氏传媒时就是他的秘书，毅然辞职陪他创业，如今他事业有成，自然要对照料他多年的女孩负责。
　　他与妻子的婚后生活相敬如宾，他们分房睡，从未同过床。婚前他坦白自己是性无能，妻子说：真巧，我是性冷淡。
　　他们感情很好，一直是柏拉图式婚姻。
　　他的人生如此完美，但在家人眼中仍有缺憾。他没有孩子，结婚时妻子已经三十三岁，又拖了五年，家人愈发焦急。为了不让妻子在家人面前为难，他去搞几份死精证明，死得很透彻，一条蝌蚪都不会动，从此父母彻底死了心。
　　查客醒四十三岁那年，妻子提出离婚。他很不解，但还是给了妻子一大笔赡养费，并在两年后参加了她的婚礼。前妻的新丈夫看起来也很冷淡，前妻说同样是柏拉图，有爱的和没爱的感觉不一样。
　　他不觉得自己没有爱，他只是向来清醒，不喜欢激烈的情绪。不过没关系，他是个不怕寂寞的人，他终身未再娶。
　　查客醒四十八岁那年，突如其来的政策红利让公司的股票连续上涨，他短暂地当了三天首富。他深知树大招风，只要碰到过金字塔的尖，他便心满意足。
　　那一年，还发生了两件让他感到遗憾的事。一件是蛇鹫终于灭绝，尽管这些年他陆续捐了不少钱，也没能挽救这种美丽的猛禽走向消亡。
　　还有一件事，他在新闻上看到了US华人总商会会长意外身亡的消息，新闻上那个人名叫郑同尘。他眯起视力1.5的眼睛，仔细端详着遗照。他记性很好，记忆中这个人叫郑姚，他们曾在高中时短暂地做过一年同窗，不熟，可能连一句话都没有讲。
　　但他对这个同学的印象很好，是个英俊而安静的傻子，每天睡觉，不像其他同学，让他觉得很吵闹。他记得自己为这个同学关过窗……这是他对不熟的人能释放的最大的善意了。
　　对了，郑同学篮球打得很好，还会灌篮，身体挂在篮筐上时，双腿显得格外长。
　　他有些遗憾，或许他应该和郑姚说句话，加个WeChat或者WhatsApp之类的通信方式，没准能做个不咸不淡的朋友，毕竟他也没什么朋友。
　　成为首富之后的人生平淡如水，查客醒失去了斗志，慢慢退出了公司管理层。他又开始环球旅行，他踏遍了世界上的每一个国家，他最喜欢智利。
　　那里的海滩很漂亮，那里的水果特别甜。
　　他看到很多人在冲浪，有些后悔，若是年轻时来智利，他可能也想学。
　　他最终活了九十九岁，身体状况一直很好，耳聪目明牙齿健全，临死前一天依然精神矍铄，难得地吃了两串烧烤，当晚在睡梦中驾鹤西归。
　　查客醒的无疾而终登上了新闻头条。他晚年散尽家财做慈善，所有报道都赞扬他是一位才华横溢、温文儒雅、心怀天下的企业家。
　　但没人知道，他每天腹诽全世界，骂天骂地骂空气，看谁都不顺眼，给谁都起外号。没有人知道，他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小混球儿。
　　哦，他老了死了，是个老死的混球儿。
　　有点遗憾，无人知道。
　　完
　　作者有话说：
　　幸好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