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作者:有点晕车   简介:   程恪(e) x 钟无冬(a)   钟无冬有个不爱他的男友。   他受男友一家资助长大,知道自己的责任就是用信息素刺激男友二次分化来治病。   刺激分化的那天,天时地利,唯一不对的是人。   清醒过来时,抱在怀里竟是男友喜欢的那个叫程恪的alpha。   他搞砸了,砸了个彻底。   好在他跑得很快,没让程恪把他留下来算账。   再见面,程恪携未婚妻归国,钟无冬意外成了他们的随诊医生。   程恪看向他的手莫名其妙地问:没结婚?   钟无冬:托你的福,没结成。   一别数年,男友变成前男友,腺体疾病严重到需注入他人信息素维生的程度。可他对程恪仍不死心,竟看上拥有程恪标记的未婚妻的信息素,还妄想移花接木。   为了弥补自己当年的过错,钟无冬答应伺机而为。   在捏着未婚妻的后颈时,门被推开,钟无冬回过头,程恪走了进来。   强大的信息素顺势蔓延,钟无冬呼吸不畅,只听见程恪的疑问在耳边响起。   “怎么,你喜欢这样的?”   重点好像不对吧?   钟无冬试图解释:我需要他的信息素,里面有你的标记。   “我的标记?我哪来第二个标记。”   程恪看着他:“从我二次分化成e的那天起,我的标记,就一直在你身上。”   *1v1   *未婚妻非炮灰,有伴侣   标签:ABO 狗血 HE 虐恋 暗恋 阴差阳错 久别重逢 横刀夺爱 第1章 我的爱人在等我   A国科学院大学中央医院的行政会议室内,学术研展会议已宣布散场,仅零星几对聚集在一起站立低声攀谈。   钟无冬被人堵住,一时走不开。   眼前的beta是某抑制剂生产商的业务员,钟无冬往他胸前名牌上看了一眼,眼底浮现一丝不耐之色。   他扯松领带,微微扬了扬脖子,好让一通演讲后还没来得及喝水的喉头放松一下。   alpha的脖颈修长,皮肤细腻白皙,抬扬之间颈部突起的肌肉闯入业务员的眼帘,害羞使beta说话声越来越小,脸也越低越红。   “我司新品抑制剂即将在下半年度宣发,希望程峰教授及其团队能够在百忙之中莅临指导。”   后面一句音量着实小到可怜,钟无冬没有听清,他偏歪一下头,在礼仪距离内尽量将耳朵贴近beta。   “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他目光真诚,清澈的黑色眼珠被会议室蓝绿色荧光带起星点夺目高光。   beta比钟无冬年长一轮,升上公司经理级别后才有机会参加由A国科学院大学举办的学术研展会。   入行多年他自认见过不少医疗界的青年才俊,直到今天遇见了钟无冬,才当真认识到什么是卓尔不群,心动在所难免。   “我、我是说程教授什么时候有空到我们公司参加新品发布。”beta鼓起勇气抬起头,声量正常地说。   钟无冬微笑着把头回正,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这个问题我帮不到您,我只是程教授的学生,程教授的行程您可以洽谈研究所。”   “那你有空吗?”   beta看出他有事要忙,便略微急切表明心迹,“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钟无冬微眯眼皮,有点后悔刚才在他面前扯开领带,“贵公司的抑制剂我一直都有在用,效果很好,新品我肯定会支持。今日研展会主题想必您也了解,接下来研究所的重点工作是疫苗上市推广,恐怕工作会很繁忙。如果您没有什么其他事,我就先回了。”   beta看到钟无冬伸出告别的手,难掩失落神情握了上去。   钟无冬临走之前,轻说了声再见。   “钟医生,稍等。”   没走几步,beta追了上来,“站着说了许久的话,实在冒昧,不如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钟无冬拿出最后的耐心回绝道:“不好意思,我的爱人在等我,恕不奉陪。”   走出行政楼后,空气中弥漫一丝似有似无的消毒水味道,这让他心安。   不远处就是住院楼,硕士毕业后他曾在那里规培了一年的住院医,后又考入A国科学院大学程存教授的博士,主攻腺体生物医学和基因组学。   如果不是为了能医好齐沐阳的腺体基因突变,他可能会和鹿琏一样成为一名腺体专科医生。   手机突然的振动将他思绪拉了回来。   电话接通后对面传来清晰的嘈杂人声,夹杂着各类医疗器械运转的高鸣声。   钟无冬知道鹿琏在处理急诊,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不是救急就是有要事。   “鹿琏。”钟无冬冷静地唤了他的名字。   鹿琏拨通他电话后并没有即时通话,而是在话筒外大声指挥护士降低患者血压维持心率正常。   声音状态显示患者病情很是危急,钟无冬脚步一转停车场方向,往急诊大楼走去。   “喂!无冬你还在吗?!”鹿琏声音大到让人耳朵直发痒。   “我在,你说,需要帮忙吗?”   “加抑制和镇静各2ml,血液信息素浓度控制到10-15IU/ml,还不打电话让骨科老李赶紧飞过来!”   鹿琏转头向护士又是一顿吼,后继续和钟无冬通话,“不用不用,就是一个车祸而已,局面已经控制住了,让他们推进去手术就行了,那什么,我想说什么来着。”   钟无冬静静地等他说。   鹿琏在急诊科已经两年了,每天接诊病患很多,忙得团团转是他的日常,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就可以评上主治医师。   “哦!刚老程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去体检一个VIP,我人这就要进手术室了怎么可能去伺候一个VIP?!这程教授怕不是开会开傻了!”   钟无冬问道:“体检科没人在吗?”   “体检科都是几个医师带的一群规培生,按老程的意思,他们还不够检查那个VIP的资格。”   鹿琏刷的一声拉开急诊床位的帘子,“搞不懂啥人啊,连VIP通道的医生也不行,我爸也非得叫我去,说人已经到了,不能让贵宾等,切!什么VIP,我可去你的吧。”   鹿琏的父亲鹿晔是A国科学院大学中央医院的院长,和程存教授是同学。   “他们会跟诊吗?”   “跟个屁!你们研究所的会议刚结束,我爸和老程就走了。我都说了我走不开,走不开,手里还有条命等着我呢,他们就说你还在医院里没走……”   话没说完,对面又流传来刺耳的声响。   应该是要把病患转入手术室,事态紧迫的鹿琏连话都说不全了,“哎,你帮我,二号楼8层,那什么,流程找护士,仪器对你来说,就一玩具。”   说完鹿琏就把手机挂断了,也断了钟无冬那句还没说出口的一句话——“可是我得回家安抚齐沐阳,他还在等我。”   钟无冬来到急诊大楼门口,朝里望了几眼,清洁工阿姨正在拖着地面上的血渍,极其有可能是鹿琏所收的车祸患者流的。   他又看了眼手机,齐沐阳还没有发简讯过来,只要动作快,应该可以赶在5点前回到齐家。   钟无冬转身就走,事儿压在心头,他不禁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二号楼8层。   站在电梯门口的护士一看到钟无冬就立马迎了上去。   “钟医生,您可算来了。”   钟无冬朝她点了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VIP体检手册,边低头查阅边走进体检科室。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贵宾体检科室,随着自动门的开启,高奢环境令他眼前一亮。不说是医院的体检科,他还以为走到了什么高级会所。   “程先生已经等了很久了,虽然还没有发脾气,但我们实在顶不住了。”   护士穿着淡淡蓝色女士制服,领口边缘走了圈儿金色花纹,一看就是VIP通道的护士。能让一向接待陪护大人物们的护士都战战兢兢的,说明里面坐着的那位程先生必定身份尊贵特殊。   钟无冬快速浏览完体检项目,在心中盘算了片刻,说道:“别的不用多说,我接下来也有事要忙,彼此时间都紧张,麻烦讲下程先生的状况。”   护士咽了咽口水,面容严肃起来,语调沉稳地娓娓道来:“程恪,男,27岁,Enigma,身高、血型等基础体检已完成,详见报告。”   钟无冬将手提包放在护士站,接过她递交来的平板,仔细查阅。   护士继续述说:“无过敏原、无既往史、无显性遗传病、无开刀史;16岁二次分化成Enigma,分化为他人信息素刺激;无临时标记、无终身标记、有固定伴侣;此次为婚前体检,建信息素档。”   钟无冬的手指在平板上划过几页,最终停留在首页上——那是程恪的寸照。   有时候钟无冬在想,这个世界的造物者好不客气,恨不得能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了这位天之骄子。   家世、外貌、智慧、健康,还有数不尽的源源不断的来自别人对他的爱。   “婚前体检?”钟无冬放下平板。   “是的,这属于保密协议范畴。”   钟无冬抿了下嘴唇,表示明白。   就算护士不说,他也清楚联盟首富的长子程恪,在医院所做的所有检查报告都是机密。   只不过他也在想,如果齐沐阳要知道程恪已回A国,并且还要结婚了,不知道心里该有多难过。   这时手机闹钟响起,钟无冬察觉2点到了,响声提醒他此刻需注入第二次信息素活络剂——只有注入活络剂才得以让腺体分泌足够多的信息素,才能更好的在晚上临标齐沐阳。   一日二次的注入,剂量虽分批入体,但总剂量还是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体内存储过多的信息素他无法通过生理方式纾解出去,没办法也无所谓,这伤人身的一切行径只要是为齐沐阳所需,那就可行。   钟无冬关掉闹钟,拿起了手提包,朝护士致歉,“等我五分钟,抑制室在哪?”   善解人意的护士立即想起钟无冬说过他也有事要忙,在指明抑制室后,她便将全新的白大褂和医疗器材准备好,抱着千万不能浪费钟医生时间的态度坐等他回来。   抑制室是a和o打抑制剂的房间,通常处在洗手间旁,里面配备检测信息素浓度指标仪。   当信息素外溢到一定浓度时,室内仪器将会显示红黄蓝三个素压指标,蓝色是为正常,而红色则显示人体要尽快打抑制剂。   在这个世界里,无终身标记或无刺激分化关系的人们是闻不到彼此的信息素味道的。   a和o所产生的体外信息素会以强压力状态作用在他人身上,此状态形式简称为素压。   素压会影响人体生理及心理,素压强度和信息素外溢浓度成正比,这也是体现腺体健康的指标之一。   因此抑制室从另一层面来说也是素压失控人群的管控场所。   钟无冬进入抑制室后,空气循环系统自动检测出他信息素正在形成素压。   五秒后,黄灯显示在仪器屏幕中,里面还配了一个软萌小狗蹦蹦跳跳地叼了个装着抑制剂的小竹篮。   钟无冬面无表情地划过可爱小狗,在主页中选择镜子选项,登时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镜中。   他把领带放入手提包中,解开衬衫纽扣,详看后颈,只一眼便轻轻自嘲般笑了一下。   这就好理解alpha护士小姐对他的素压产生臣服态度,也不怪那个beta大叔对他目不转睛。   原来上一次扯领带时手上没个轻重,竟把腺体露出了七七八八。   早上打过一次活络剂的腺体,此刻从平滑肿/胀到了凸起,像卧在后颈上的一轮上弦月。   他从手提包的夹缝中取出活络剂,小小的活络剂状如一枚图钉,粉红色的药剂存储在顶端药囊中,连着药囊的是长度2cm的注射微针,主体较小,因而被设计封存在一块正方形的铝制包装袋中。   他熟练的撕开包装,拆掉盖子露出微针,眉头没皱一下的刺入腺体。   累计两次活络剂注入腺体后催情效果开始显著,反应部位灼烧感异常清晰,冰凉体感的活络剂刺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钟无冬感到他的心脏在加速搏动,滚烫的信息素翻滚在血管里来回奔腾,神志虽然清醒,但被激起的神经告诉他,他要omega,他想要齐沐阳。   再次抬头果然面前屏幕正闪烁红色荧光灯,电子小狗咬着抑制剂在上面到处蹦跶。   钟无冬憋住一口气,将小狗无情的划回主页狗窝里。   领口被扣到最上一个,腺体被遮掩到一寸都看不到。   他没有终身标记过任何人,别人自然闻不到他的信息素,就算有素压,等下告知护士回避就好,而程恪……   没事,一个Enigma不至于会被他一个普通alpha的素压影响到。   再说了,他们之间不存在标记关系,闻不到彼此信息素就不会产生什么要命的欲望。   怕什么。   钟无冬整理好仪容后,推开抑制室门,一个身影抵在墙壁,看起来在等他出来,人脸还没有看清,记忆中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钟无冬,我等你好久了。”程恪说。 第2章 谁的钟医生   程恪的右眉峰上有个褐色的小痣,食指按压在上面的话,可以轻易的摸到他深邃的眉弓走向,如果不顺着骨骼走,去摸他的右眼,就会被他反抗一般的咬住食指。   时隔11年,程恪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再次出现在面前,钟无冬怎么都没料到自己的第一反应,是当年程恪咬他那么一口。   “和小时候相比,你健康了不少。”程恪眼中透露了几分惊喜。   钟无冬用手背蹭了蹭红润的脸颊,活络剂在起作用,他必须尽快回到齐沐阳的身边。   “程先生,我是您今天的主诊医生,很抱歉让您等这么久,请您跟我来。”钟无冬打着官腔,语气淡漠,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钟无冬侧身探手指引方向。   程恪没有动,紧盯着钟无冬的脸,而钟无冬的目光则落在自己手上,不移半寸。   气氛尴尬片刻后,程恪率先笑了起来,伸出温暖的手握住了钟无冬悬空着的手掌,社交礼仪轻微握两下后,说道:“那今天我就跟住钟医生了。”   听到他们谈话声,护士寻音找来,怀中还抱着白大褂。   “程先生!”护士紧张地说,“怎么一转眼您就不见了,您还好吗?身体有不适吗?”   “别担心,我只是闻到有人的信息素外泄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就遇见了我的钟医生。”   程恪微笑着回答她:“护士小姐,比起我来,钟医生更需要关心,可以麻烦你拿件抑制剂给他吗?”   听完程恪的话,护士当场愣在原地,大脑不受控地展开疯狂的虐恋剧情推理。   要知道一个人只有被另一个标记或者分化刺激,彼此之间才能闻到对方的信息素。   如今程先生说他能闻到钟医生的信息素,什么!难不成钟医生曾经是程先生的恋人!分手后程先生就要和别人结婚了,可婚前检查竟然是钟医生所做!爱而不得!为他人做嫁衣!无法面对事实的钟医生心痛难忍,以致信息素失控……   “护士小姐,你在脑补什么呀?”程恪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晃荡。   他指了指抑制室里信息素浓度指标仪红色荧光灯,“看,证据。”   护士立马回过神来,职业素养上线,“钟医生,抑制室里抑制剂没有了是吗?我这就去拿。”   钟无冬不动声色地把她手上的白大褂拿了过来,放在手臂上,“我已服用速效减素压药,你有感觉到我的素压吗?”   护士摇摇头。   钟无冬嗯了一声,也不在乎程恪的感受如何,朗声说道:“今天因伴侣的要求,恕我不能打抑制剂。程先生,为了更好的服务您,请您尽快配合我们的工作。”   撂下毫无温度的话之后,他大步走向诊室,见状护士动作迅速的回药房取药。   他边走边整理着装,在穿好白大褂的那刻,人刚好停在诊室门口。   门把手在他的掌下,停顿片刻,他扭头小声问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程恪:“你为什么释放素压?还有,干嘛靠我这么近!”   程恪抽动鼻头,在他的身后深吸了几口空气,舒缓地放松了身体,“无冬,你的素压没有变,我很熟悉,你看你也没有排斥我,这说明了什么?”   咔哒——钟无冬按下门把手,程恪的长胳膊越过他的肩膀去轻推开房门,看起来就像半抱着他一样。   门开,两人前后脚走了进去。   “说明什么?说明我吃的减素压药很有效果。”   程恪有点得意地抬着下巴左右摇着,也没有着急否认,而是换了个话题:“你和齐沐阳怎么还没有分手,看起来你们也没结婚,刚才握了你的手,可没有戴婚戒。”   钟无冬冷漠的刷着程恪的基础体检报告,在“有固定伴侣”和“婚前检查十项”上标红。   “程先生,您伴侣什么时候会来?”   钟无冬倒不是好奇能把程恪拴住的是什么样的人物,只不过他是个顶班的,报告要写明工作才好交接。   “老同学,你怎么又叫我程先生了。”程恪坐在皮凳上,仰看正穿戴蓝色医用手套的钟无冬。   程恪离钟无冬很近,皮凳也不小,但承载起着他来就显得有些拘束。   看着他因狭窄空间被迫老实的样子,钟无冬无端想起信息素浓度指标仪上叼着抑制剂的小狗。可那是程恪啊,联盟家世最显赫的s级alpha啊,光看脸就能迷晕不知道多少小a小o和小b。   说像电子小狗,这像话吗?   “咳,你把腺体露出来。”还好有口罩。   坐着当真是太憋屈难受了,程恪站起身来,在钟无冬的面前把外套脱下,展现出S级alpha健硕高大的身躯来,钟无冬身上被他投射的肌肉影子遮得满满当当。   如程恪所言,高中时期的钟无冬不健康也不起眼,就算现在他把自己养得像点alpha了,也赶不上一点儿enigma的天赋优势。   程恪背对着他站立,垂头把腺体在他的面前暴露无遗。   正常人的腺体常态是隐在皮下,动/情状态下才能看出腺体的形状和位置,而他的腺体不用摸找,硕大、强健、仿佛时刻都充满勃发的力量,随时都能让人心悦和臣服。   程恪的素压已收敛,可刚进门的护士还是被他影响到目眩,放下冷藏保温药箱就急忙跑去贴抑制贴。   “你怎么样?”程恪低声问钟无冬。   钟无冬也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被他的素压影响,竟然在施压下还有点舒服,想来想去只能归到减素压药和活络剂上。   他取出箱里的药剂涂抹到程恪的腺体上,便安排他躺倒在就诊床。   过了段时间后,钟无冬给程恪抽完血液和腺液,保存好后扫描入库签上自己的名字。剩下的只需要护士带领检查就好,他可以下班了。   抬手腕看了眼时间,4点半,他脱掉白大褂随手放在凳子上,打了护士电话让他赶过来,像老师移交小学生一样把程恪转手出去。   程恪急了,“这就检查完了?”   钟无冬穿上自己的西装,一副这就要走的样子,“不瞒你说,我是替班医生,医院只授权我抽样信息素。你的素样我已经放入仪器,等个半小时会自动生成报告入库。刚问你的伴侣什么时候来做检查,你也没有回答,不过你放心,医院会跟进安排你俩的信息素配对和融合率,还有你伴侣成结相关的检测。”   “你光负责我就行,我伴侣你不用管。”   钟无冬无言看了他一眼后,气定神闲地拨通急诊科室的电话,“我找鹿琏,对,是程恪,好,那行,我就先走了。”   护士拿着平板在门口静候程恪,钟无冬朝他摆摆手请她进来,“我这一部分如果有异请转急诊科鹿琏通知我,内容我已加密上传,剩下的工作正常走流程,程先生就麻烦你们了。”   他拿起手提包向护士点头示意离开,没走出门就被程恪抓住了手腕。   钟无冬不解程恪的行为,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疑惑。   程恪没有松手,猝然被钟无冬漆黑的双目盯住,他心里窜出一阵没有头绪的恐慌。   “别走,我、我疼!”   钟无冬轻微抖了抖自己的手腕,但没有甩开他的手,“哪里疼?腺体?”   不可能,给他涂得药剂一种是活络一种是抑制,本就没有危害,更何况是医疗规范使用。   “是的,有点疼,好疼啊。”   诶,到底是有点疼,还是好疼?钟无冬眼皮一跳。   程恪似乎被他自己的谎话说服了,表情还真带着痛苦的样子,急得护士在旁边翻着药箱。   钟无冬也不戳破他,“那你松开我的手,转过身去,我先看看你的腺体。”   程恪挑起眉骨上的痣笑了起来,就在他刚一转过身去,身后原本清晰可闻的信息素味道消淡了七八分,猛然回首,才发现钟无冬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视线里。   他只好默默回转过头来。   钟无冬穿过的白大褂在夕阳下闪着柔光,他走上前去将白大褂握在手里,衣领处似乎还散发着钟无冬信息素的味道,他低下头去确认。   就是这个味道——这是他18岁时被钟无冬刺激二次分化时的味道,是别人闻不到只有他能闻到的味道,是他魂牵梦萦11年的味道。   其实爱而不得是他,为他人做嫁衣的也是他!一见钟情是他不能宣出于口的雷区,为爱屈居于朋友界限里是他自认为正确的成全。   因为他知道钟无冬心里只有齐沐阳。   11年后的再次重逢,现在的钟无冬年少有为,身体安康,比起18岁时那个瘦弱的他可真强太多了,想来齐沐阳对他变好了,这么说来当年他的离开是对的吧。   一丝苦笑被他更深入的埋藏进钟无冬的白大褂里,余光中,护士站在角落里面朝红润眼冒金光,脑子里不知道又在幻想什么。   程恪半边脸藏在白大褂里,露出洁白整洁的牙齿,绽放了一个害羞又狡黠的大大的笑容。   “护士小姐,钟医生的衣服我帮你还给他哦。”   护士头如捣蒜,一脸磕到过期糖的样子,“嘤~您拿走,拿走!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晚高峰车流堵塞,钟无冬担心齐沐阳发/情状态,发了条简讯询问他如何,得到却是一个酒店地址——这就意味着齐沐阳在外偷/腥寻欢。   钟无冬原本焦急的心瞬间又凉了半截。   他和齐沐阳的信息素配对率高达98%。   孤儿的他命里缺亲缘,好在上天垂青可怜他恩赐这段“良缘”。   当齐家父母将他领到齐沐阳的面前,承诺只要他能刺激二次分化困难的齐沐阳分化,他们不仅大力培养他成才,还将设立一笔福利款项给福利院。   冲着后者,从小生活在福利院的他重重地点了头。   十岁,那是钟无冬第一次见到齐沐阳。一身棕绿粗格纹小西装和柔软小卷毛的他光站在那里都会让钟无冬看得出神,等齐家父母离开,只剩他两个人的时候,那个可爱的小卷毛拼命踹他的肚子,令他痛到失神。   “就你这个没人要的脏孩子还敢是我的alpha,我长大后才不会让你标记,我要把你的腺体挖掉!”   谁都不会挖去钟无冬的腺体,齐沐阳迫切需要他的信息素。   齐沐阳天生患有腺体发育不良,在生理上算是个beta,然而齐家人需要的是一个具有生育价值的omega。   在经历几次手术后,齐沐阳的腺体终于能够生成omega的信息素,可离开激素药物腺体就会萎缩。如果想要让他的身体彻底成为omega,则需要抓住二次分化的机会,让他和信息素配对率最高者进行临时标记,从而才能刺激腺体完成最终发育。   然而18岁的那场误会打乱了他的二次分化——钟无冬错失时机,只因他误入别人房间。   齐沐阳恨钟无冬,养在身边的活体药剂在关键时刻竟然爬错上了别人的床!恨他不能让自己成为真正的omega,只能依靠他恶心的信息素才能暂时摆脱beta的身份!更恨他阻碍他嫁给程恪,让他的美梦破碎!   钟无冬也恨,恨不得低到尘埃里去爱他,去赎罪,恨不得穿到过去,打死自己都不会走进程恪的房门。   可那次他和程恪的信息素融合的是如此契合,他当真以为对方是和他高适配的齐沐阳,还想着齐沐阳的二次分化绝对会成功,身体从此康健,没想到被咬了一口才发现怀中抱着的是程恪。   自责悔恨的黑色漩涡里布满了齐沐阳冰冷的眼神,钟无冬不敢逃离,强迫自己凝视那恶意的目光。   突然视线扭曲,一双含笑双眼穿过迷雾显现,眉峰上褐色的小痣如同璀璨星芒将希望点亮。   钟无冬呆愣住了。   耳边车喇叭声急躁起来,他下意识踩下油门,眨眼后,告诉自己刚才脑海里闪过的那颗星芒,只不过是路灯的骤亮。 第3章 脏孩子   酒店高级套房,正门虚掩着露出一线光亮,门缝内分不清有多少人的素压在翻腾。   钟无冬定了定心绪,收了自己的素压,手轻推门而入,一打眼就看到几个没穿上衣alpha围坐在客厅沙发上打牌,还有人向他还打了声招呼。   “兄弟,随便坐,要吃什么那边都有,就那个绿色的劲儿大,要悠着点儿,其他的随你吃。”   钟无冬阴沉着脸,眼球转向堆满药剂和酒杯的迷你吧台,催/情产品被他们吃剩了许多,显然这几个人和他一样,是过来令齐沐阳“舒服”的。   只不过他的身份比较特殊,既是令人艳羡无比的天作之合,也是遭人嗤笑的超级冤种绿帽哥。   他站在玄关走廊还没动,就听得主卧卫生间里传来齐沐阳的尖叫,“滚!都给我滚!”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进浴室询问这一嗓子是情/趣还是逐客令。   钟无冬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盒抑制剂和几张钞票摆在他们面前,“出去。”   “怎么,你想一个人独占?”   说话的是一个金毛alpha,他面色显露出不正常的潮红,嘴角不自控地流出口水,一只手还放在后颈不断揉/搓膨大的腺体。   那是个整形过后的腺体,夸张的造型让钟无冬恶心。   “你们,”钟无冬冷眼扫视在场的所有货色,“出去。”   金毛鄙夷地笑了,没把他放在眼里地说:“不是哥们儿,你从哪儿蹦出来的,就你这素压弱的可怜,还想一个人满足齐少,不是我们看不起你,识相的话就乖乖排在我们后面,心情好了我们可以让你学习一下哥几个是怎么百步穿杨、直捣黄龙的。”   一阵哄笑声后,众人全当他不存在继续打起了牌。   被羞辱后站在一旁的钟无冬毫无怒意,淡定地拿出手机,咔咔拍下他们几张照片。   “诶!你干什么!拍什么拍!”其中有人惊恐躲闪着镜头,着急忙慌地找衣服捂住脸。   齐沐阳虽说荒诞无度,却也没丢下他对阶级门第上的追求,找来寻乐的人还都是些有头有脸的,甚至有的都能叫的出名号,其中不乏有社会地位的已婚alpha。   “诸位既有教学之心,不如我拍出影片供人学习瞻仰。”钟无冬点开摄像头。   金毛张牙舞爪地奔过来,脸在镜头中气到变形,“你有病啊,给我删了!”   钟无冬往后退避开来,并不是怕他还是什么,主要是嫌弃金毛外飚的口水。   “妈的,你是谁敢拍我?那我也拍你!”气急败坏的金毛从裤子里掏出手机。   在里房的齐沐阳似乎听到外面的争吵,大声呵斥了几句,又尖叫喊着钟无冬的名字唤他赶紧过去。   钟无冬也不想在和这几个人周旋了,正大光明的亮出身份,“我是里面那位的伴侣,不想招得一身腥就赶紧滚。”   “哈哈,哈哈?还是个抓三儿现场,不对,还不是小三儿,让我查查要上你伴侣的有几个人哈。”金毛转过头煞有介事的掰着手指一个两个的查了起来。   钟无冬本不想高调行事,当场有两个在其行业中算是小有名气的新贵,他虽不认识但有所耳闻,过于张扬的话,后面延伸出来的事儿可能还要费个精力去平。   手机里,金融系学弟迅速的认出了金毛,并发来其底细详情,钟无冬瞥了一眼,心里冷笑一声,呵,抓个小典型吓上一小吓又没什么。   “赵明利,23岁,高存银行东南支行赵行长家的,二公子。”钟无冬从容不迫地背过手去,风度翩翩犹如深谷遗世独立的兰草。   金毛赵明利一脸震惊地望向他,下巴落到胸口,鬼知道这个冷面扑克脸站在这里是怎么这么快查到他身份的。   “23岁啊,刚毕业,看起来有些浮躁。上次老赵放在我这边的茶叶,我还未动,不如返回去让你父亲带你品品,也能散散你这热血火气。”   钟无冬平淡如水的漆黑眼眸印照出一头狂乱的金毛,那金毛还想折腾出来什么,却被其他有眼力见的人齐心合力的劝导着退出了客房。   人是走干净了,可空气中没有消散的杂乱的素压仍在敲打着钟无冬的太阳穴。   按下素压净化器过滤空气,一阵嗡鸣声后,仪器面板显示的素压值保持在了正常区间范围。   他深深换了一口气,把素压检测开关关闭,慢慢释放自己的素压,逐步覆盖充盈空间。   这间客房软装了很多面镜子,几乎每扇装饰镜都堪堪落地,基本上能把人从头到尾的照了遍,钟无冬看到自己的脸颊因注入活络剂后而变得神采飞扬,如此颜色让他想起金毛脸上那猩红色的冒犯,他骤升反感,阴郁转眼占领眉心。   他快步把客厅的窗帘全部拉好,不漏外部一点夜色,把催/情的乱七八糟全部丢进垃圾桶里,如果不是齐沐阳喊他,他甚至都在想叫个客房服务彻底打扫一番。   “钟无冬,你再不进来也给我滚!”   齐沐阳的声音尖锐地划破钟无冬的心,他只好先踏进主卧。   主卧的床单凌乱不堪,羽绒被好似因占地方般的被人踢到床下角落,白色的被子里藏了几个使用过的安全/套包装,钟无冬眼神停留在上面片刻,只觉得那几个刺眼的亮色包装就像火星一样要把那床白被烧着,他隐忍着情绪别过眼去,来到了卫生间。   大浴缸里漂浮了一层绵密馥郁的泡沫,中间横了一根嶙峋的脊椎撑着一层薄薄的皮肤——齐沐阳身子没入水中,脸也潜入水下,只剩下一头栗色卷毛被泡沫簇拥着飘在水面。   卫生间里也有很多面镜子,大而亮,有几面放大了钟无冬愁苦的面容。   “阳阳,你这次有点过分了。”   以前就算玩得再开放,齐沐阳也没有说约这么多人一同开房。   这些年齐沐阳为了快/感,不断吃omega激素药和接受不同信息素的alpha临时标记,经年累月下来,原本就脆弱的腺体被他作得元气大伤,现在只有在钟无冬的临时标记下才能尽可能多的产生本体信息素,堪堪维持omega身份。   一想到这,钟无冬眼底神光随着水中泡沫的缥缈而飘渺。   一个天生腺体残疾却被家族寄予结交上层的厚望,一个孤苦无依寄人篱下吃遍底层苦楚。   哪怕两人在信息素上是如此的契合,两颗心却从未有过一刻真正拥抱。   起初年少跋扈的齐沐阳顾忌齐家颜面,并没有把私生活的底线突破,后来在分化失败和程恪出国的双重打击下,他逐渐偏离正常航线,释放天性。   为了寻求生理刺激,他明里装作钟无冬的清纯男友,好给齐家交差,其实暗地里反抗齐家家规,流连在其他男人的床榻承/欢。   钟无冬自小被灌输这辈子只能跟在齐沐阳身边,腺体里的信息素就是为了他而存在。   他面前是齐家安排好的命运,身后跟随的是福利院奶奶和孩子们期盼的目光,他只能固步自封。   两人谁都逃不掉,都被各自的命运绑住手脚。   齐沐阳埋头在水里憋气,一串泡泡从水下咕嘟了上来,他的后颈露在水面,干瘪的腺体上面遍布咬痕,但没有严重皮损,钟无冬清楚,他再荒唐也不敢做出让别人终身标记的蠢事。   自钟无冬腺体分化发育完全后,他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拥有过齐沐阳,但也只是临时标记。   还好,齐沐阳还没有傻到把自己给别的男人。   他在内心里叹了口气,“乖,出来吧,小心着凉。”   哗的一声,齐沐阳终于憋不住气了,拔头从水中扬起一张湿漉漉的脸,墙壁上的镜子被溅到了一连串水珠,斑驳投射出他那寡淡的脸,这和镜中容貌俊美精致的钟无冬形成了鲜明的视觉对比。   发缘处汩汩而出的水流从他平缓的鼻骨滑到了脖子上,流淌到锁骨里存成一小汪。   这是一具没有多少肌肉支撑的瘦弱身板,就连omega们该具备的柔美也没有占上一丝。   齐沐阳身体悬空飘荡在浴缸里,就像一株无叶的曼珠沙华,只不过是年轻赋予了他一刹那的容光焕发。   钟无冬拿起毛巾,蹲在身来,揉干他水淋淋的卷发。齐沐阳在毛巾下瞪视他了几十秒,抬手打翻了他的手,不接受他的好意。   “在我眼里,你就和他们一样。”齐沐阳恶狠狠地说。   钟无冬心里清楚他在说什么,事情已经很明朗,那群男人和他一样临时标记过他,在生理层面上这样评价,的确没什么差异。   “我认为我们的关系彼此心中有数,你可以按照你的方式生活,我不会过多参与,但你要知道你的身体是经不起这样折腾的。”钟无冬单膝跪地,西裤吸饱了水。   “管我?”   “没有。”   齐沐阳突然掬了一捧水对着他的脸呼去,“你身上穿的用的,肚里吃的喝的,哪个不是我家给你的,别以为现在要当什么医生博士了,就忘了自己从哪里来的,信不信你身上的西服,我们怎么给你的就能怎么给你扒下来。”   钟无冬的眼睛猝然给泡沫辣到,他紧张不适地眯起眼睛以作缓解,立体的五官因痛感缩在一起,鲜活的英俊体现在他的脸上,散发着勾/人的魅力。   齐沐阳怒从心起,抓起他的下巴扯向自己,“脏孩子,凭什么你能长这么好,不过你长得再好,也比不上程恪一星半点!”   程恪……   钟无冬手指攥着浴缸边,骨节被按到发白也控制不住自己往程恪那张无与伦比的脸上去想。   齐沐阳嫉妒的气焰在不断高涨,钟无冬感到自己的下颌在隐隐作痛,突然下巴上的强力不知怎么被卸掉了,他不做思考地睁开双眼。   果然,齐沐阳已陷入发/情状态。   今天齐沐阳已经发过很多次,他的信息素已经殆尽,就连发/情状态下的素压都几乎感受不到,说他此时是个beta,没人不会相信。   他表现出十分疲软无力的样子,眼神涣散的看向天花板,手臂失力般的滑入水中,单薄的脊椎也无依靠般的托着瘦小的身躯沉向水底。   钟无冬托住他的腋下,双臂支撑着他倒向自己,而齐沐阳在抱住他的那刻,就如同鱼遇见了水,贪婪地撕/扯他的衬衫,忘乎所以地寻着他的腺体。   就在犬牙咬下腺体的前一秒,钟无冬听到齐沐阳沙哑地说道:“脏孩子,你又忘了。”   钟无冬登时愣住,又瞬间释然,他伸出右手朝齐沐阳眼前晃了一下,掌心上一颗黑色小点纹身犹如一颗流星落下。   “程恪,你终于回国了,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见识到我的美。”齐沐阳伸出舌头舔着钟无冬的掌心上的痣,仿若在舔舐着程恪的。   程恪右眉峰有一颗痣,右掌心也有一颗。钟无冬的那颗是在齐沐阳的要求下,丝毫不差的照着他纹的。   “脏孩子,你永远都是最低贱的,你根本不配站在我的身边,我才是要嫁给程恪的那个人。你以为你用阴险的手段阻断了我的分化,就能使程恪不爱我了吗?你妄想!程恪现在已经回国了,他为我而来,只为我……”   一条简讯点亮了齐沐阳的手机,亮起又熄灭,不知被看了几遍。   【亲爱的同学,我是程恪,回A国已数日。一踏进故土就能想起高中时的点点滴滴,那些时光真令我难忘。能邀请你来参加我的聚会吗?我会向你介绍我的未婚夫温泽南,他很温柔,希望他也能和你们成为好朋友。】   另一条简讯却安静的躺在钟无冬手机垃圾箱里。   【无冬,我是程恪,上次在医院用信息素逗你,回来想想挺不好意思的,我能请你吃顿赔礼饭吗?就在我们高中对面的那个小餐馆,你还记得那里吗?知道你忙,望回电。】 第4章 单方面   将近凌晨。   钟无冬毫不犹豫地删掉程恪的短信,静静守坐在齐沐阳的床边,不时给他压了压被角。   齐沐阳只有在安静睡去的时候,脸上才能依稀可见些许当年的“童真”,他平缓的类似未发育成大人的眉间框架下,藏着纤长却不浓密的睫毛。   或因人拿被子把他包裹的太紧而体热,或因体内反应尚未耗息,总之,他那短平小巧的脸蛋上的红晕,总叫钟无冬往红苹果上去联想。   空气净化器在卖力地释放冷气,经过过滤,仪器面板显示信息素素压已稳定在人体可承受的区间范围。   是时候离开了。   钟无冬的手背再次搭上齐沐阳的额头,在确定了他脸上的红晕并非是发烧引起的,才抖了抖腿脚准备出门。   就在他舒展站起身来的那一刹那,一股后知后觉的透心凉自下而上的袭来,早已湿透的裤腿依然在裤腿处凝结成一滴两滴的落水,冷气一吹,迅速蒸发他好不容易捂热的体表温度——保温失效的肌肤已然被冰到麻木。   他试图撕扯开粘贴在腿上的裤管,但没走两步西装裤那薄薄的布料又冷冷地粘回小腿皮肤上。   这种亲密潮湿的感觉很不舒服,他走进浴室找了块干毛巾把水分先吸干一些。   毛巾按压、擦拭贴在大腿上的布料,他的眼神却不受控往自己腰腹部看去。   他是个发育正常的alpha,基因染色体为AA,从小就是a,二次分化更是a。(AO即可能从a变o)。   易感期规律,有需求合情合理,经年以来,他却给齐沐阳当男友实在憋屈到难以置信。   就算说出来谁信呢,关于需求,钟无冬从来没有得到他应该有的待遇。   他清楚的很,98%的信息素配对度本就不是齐沐阳能够接受他的条件。   小时候还能畅想在未来的某天,齐沐阳会成为他的伴侣,自从助他刺激分化失败后,他一身的信息素到底还是回归它真正的安抚作用上,令他纵情愉悦的人另有人选,反正不是他钟无冬。   摩擦带起丝丝温度,水也被吸走大半,他恍惚了半分钟后,一条微湿的毛巾跟着目光慢慢移到下方。   迟疑了片刻,他缓缓地按了下去,就在要产生实质性触碰的时候,素压仪即刻检测到他的素压陡增状态,灵敏的发出几声嗡响,红灯应声而亮。   他牙冠紧咬,目不斜视地盯着素压仪。   那不断闪烁的红灯,就像血红的眼珠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旦被提醒,他就会本能的强收回信息素。   他一贯靠着抑制剂硬挨易感期,齐沐阳的发/情期他也被要求打入活络剂——把信息素提到最高浓度才能临标。   通体顺畅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被满足过,身为一个alpha,他着实忍得太不爽!   就连需求都轮不上,这种日子真的要过一辈子吗?   他悲哀地意识到这一点,低喘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怒意,把毛巾狠狠摔在浴室镜子上,逃了出来。   直到次日的下午,钟无冬才和齐沐阳再次碰面。   齐沐阳看起来状态不错,穿着他最喜欢的奢侈限定,坐在钟无冬办公室里的旋转椅上晃悠。   “感觉怎么样?”下了实验室的钟无冬站在齐沐阳的背后,用手掌捂盖住他的额头测量体温。   齐沐阳翻了个白眼,脸部仰天,脖子软哒哒地向后折去,头发顶在他的腹部。   “我能说你昨晚表现的很不好吗?”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在场,听到这话,就有同事在旁打趣道:“钟医生你看你忙的,嫂子发/情期也敢怠慢!嫂子你放心,让钟哥带点所里的特产回去,保准你受用。”   “谁是你……”齐沐阳那声嫂子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钟无冬的大手捂了个严严实实。   所里的研究员基本上都是单身,倒不是不乐意找对象,而是忙起来一个赛一个的疯狂,每月易感期或发/情期到了,那抑制剂、抑情剂就像补水一般随便往体内针。   说话的这位是一位极致理性恋爱脑,伴侣信息素配对度是他唯一贯彻的爱情信条,易感期来的时候更是能打抑制绝不手冲。当他听说钟无冬和齐沐阳契合度高到离谱,就沦陷成为两人的cp粉,高举唯爱,至死不渝。   他的话引来同事们的几声笑,吃瓜群众也跟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磕了起来。   钟无冬经得住同事之间开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可话题在你来我往的掺和下越说越密,竟然扯到生孩子上面了,趁齐沐阳还没有爆炸之前,他拉起他走出办公室。   齐沐阳的手被拉的有点红,本来心情不大好的他,还没走到公园就忍不住的大发雷霆,跳起来一巴掌打在钟无冬后背上。   “我没和你说过吗?你手上消毒水的味道那么臭,不洗干净就不要碰我嘛。”   齐沐阳甩开手,手上消毒水和香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让他心烦不已,抬手又推了钟无冬一把,“就你这白大褂上还不知道有多少细菌呢,别靠近我啊!”   钟无冬对他的坏脾气早就见怪不怪了,心想,主动来找,应该不是为了来打他这么几下的。   “你来研究所什么事?”钟无冬问。   这两人平时并不常联系,除了齐沐阳的常规安抚需求和齐家父母的要求,他们私下见面寥寥。   齐沐阳掏出背包里的湿纸巾仔细地擦过手指缝,又补喷上香水后,悠哒哒地点开手机,像读取什么重要文件似的看了好半天。   “你知道么,程恪回来了。”   “我知道。”   齐沐阳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脸上,表情从陶醉突变成乖戾。   “你知道为什么不和我说!要不是我消息灵通,你是不是想一直瞒着我?还偷偷给他体检,谁知道你想做什么,是不是想害他!”   钟无冬懒得和他一般见识,“他来中央医院建档,鹿琏太忙,我接了手。”   齐沐阳嘴上不依不饶的胡言乱语:“你又不是中央医院的医生!再说了,你把他医坏了怎么办,他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好几年了才联系我一次,你要是把他医坏了我跟你没完!”   虽然他平时性格也是如此的蛮横,但今天明显情绪不对。   他的腺体是无法承担这么多alpha信息素刺激的,可他还偏偏喜欢胡搞,钟无冬不止一次提醒过他,发/情期内被多人临标,如果人为不维持信息素分泌水平的平衡,腺体功能迟早会紊乱,信息素将会枯竭殆尽。   钟无冬默默感受了下他的素压,值得放心的是,这次算他乖乖听话,事后吃了抑情药,情绪波动应该就是因为程恪回国了。   “你看什么看!”齐沐阳蹬着他。   “阳阳,你现在一定要定时定量的吃药,不然腺体系统一旦崩溃,再怎么做腺体手术也无力回天。”   “怎么?又在提醒我这辈子非你信息素不可了?”齐沐阳的脸上带着嘲讽的讥笑。   “说的就和你很重要似的,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你搞的?少在这里给我假惺惺了,知道我为什么要和那些人上/床么,我偏要让我的身体适应别人的信息素,我才不要听从你们那套什么信息素匹配,哼,还每个月必须要你的安抚,我实在受够了!”   这种话他说了无数遍,钟无冬也听了无数遍。起初心里难受,日久天长下来也渐渐释怀了些,他确实怎么努力也得不到齐沐阳的爱。   齐沐阳嘲讽钟无冬还不过瘾,炮火又朝钟无春开去。   “钟无春那个小子是不是要上大学了,竟然跑去学当幼师,我就说你们福利院里的孩子没出息吧,就连专业都选伺候人的活儿。”   “说我可以,不要说无春。”钟无冬沉着嗓音说。   “我就说!就说!你信不信我让我妈把基金给撤了,我让那群小崽子们统统喝西北风!”齐沐阳在钟无冬的面前蹦跳着表达着刻薄。   不是钟无冬对他生不起气来,是他们从小就一起长大,他太了解齐沐阳了,这人就是一个讲理不听的主儿,嘴上乱说,事儿却没胆量做。   “可以了,别闹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齐沐阳哼着气,一副还拿捏不了你的样子,做作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限定着装,颐指气使地伸出手来:“程恪的体检报告,拿来!”   钟无冬的眉毛拧了起来,都不用细琢磨,齐沐阳要这个准没什么好事。   “我拿不出来。”   “为什么!”   “你刚也说了我不是中央医院的医生,没资格随意拿取他人资料。”   吃了瘪的齐沐阳恨不得一爪子挠烂他那一脸的淡然如风,碰巧这时美容院的电话打了过来,要他过去美发和美容,为了美美赴程恪的约,他只好先愤愤地离开。   经他这么一闹,尽管下午和钟无春通过电话了,钟无冬还是赶在晚饭前回到了钟楼儿童福利院,他到的时候,院里正在卸一批物资。   院里惯不会特意去找工人付费卸货,都是老师或义工组织已成年工作的孩子们返院来帮忙。   上了学的孩子也没闲着,跟在哥哥姐姐身后,两人一组的往仓库里倒腾。   更小的小孩们围在外层,调皮点的就会靠的近一些,偶有漏掉的,他们中就会一小撮围上去,争先恐后地捡起来还回去,然后又乖乖的站到旁边,静静的等下一个目标。   钟无春则站在最外层,刚分化成Omega的他素压还不够稳定,身体还有些虚弱,干不来什么重活,他就抱着新入院的小宝宝站在远处看着钟无冬搬货。   钟无冬轻点完了货品,看着清单沉默了起来,丝毫不在意一群小皮猴在他的腿间老鹰捉小鸡,碰撞得他人前摇后晃。   晚饭时间到了,院长林奶奶赶着一群孩子们进了教室去吃饭。小皮猴们一听吃饭了,呼啦啦的全都跑进教室里去,钟无冬这才能稳当的翻开下一页。   林奶奶走到了他的身边,笑着说:“无冬,晚饭后有你最爱吃的苹果,我给你留个最大的,嘘,别让那群小祸害听到了,要不然我这老胳膊老腿受不住哇。”   钟无冬先是朝林奶奶笑了笑,视线再回到物资清单上,笑容就戛然而止了。   他指尖在抑情剂的数量停留,“林奶奶,院里急需抑情剂?”   “算上无春,最近林林总总分化了11个Omega,抑情剂总是要多备点嘛……小的总归要长大,大了就好了。”林奶奶意味深长地说。   钟无冬又低头翻看了手中的清单,眉头越皱越深。渠道捐赠加上福利院的自主购入,清单上的抑制和抑情的药剂数量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林奶奶说的对,那群小皮猴总归要长大——迟早都会经历二次分化。   从经营福利院的角度来说,孩子们分化期所消耗的钱财可比养育他们一周的饭钱多得多。   一般孩子分化所需的时间,大约在一周或半个月不止,期间有每天三次的药剂需求,没算上分化前夕预备和善后,光一个孩子的分化花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次等贴剂虽说也是管点用,但只能在期前和期后辅助使用。   在钟楼福利院的长大的孩子,二次分化基本上都经历过林奶奶的手,这当然也包括钟无冬。   钟无冬细数了林奶奶眼角上的皱纹,默默思考,眼下福利院的主要高金额慈善来源只有齐家基金,如果想要解决即将面临的问题,那么只能另想办法。 第5章 内耗的千钧重负   夜幕未降,余辉耀眼。   钟无春抱着小宝宝站在楼道里,手里捏着一小片树叶逗他玩儿。林奶奶朝他招了招手,喊他过来说话。   他内缩了缩肩膀,迟疑着不敢过去,只顾歪着头向怀中小宝宝那嫩呼呼的脸上贴去。林奶奶又喊了他几声,这才唤得他慢悠悠地走过来。   他的身影被夕阳环出了一层光晕,看得钟无冬心里一阵惆怅,“如果我去从商,福利院的孩子们将不会为抑制剂发愁,或许我可以去从政。”   林奶奶甚有些吃惊的看向他,出神了几秒后,轻柔地抚上了他的后背。   “傻孩子,当医生不是你的理想么。”林奶奶的手传递着温度,直达钟无冬的内心。   钟无冬自嘲地笑了一下,羞愧地低下了头:“当医生,呵,年少时被迷住了双眼,事到如今连最亲近的人都帮不了。”   “无冬,你总是会把事情的责任不由分说地揽到自己怀里,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该不该被你承担呢?”   钟无冬认真地说:“我长在这里,我有义务!”   奶奶笑着拍了拍他结实的肌肉,说:“那群孩子的义务什么时候是你的了?还是说,你觉得奶奶老了没用了,供不起福利院了?”   “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无冬想解释些什么,但他拿不出更好的解决药剂短缺的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地把话咽了回去。   “孩子,奶奶知道。”林奶奶迎着昏黄的光线,眼珠虽因年迈而不再清澈,但依旧闪着清明的高光,“你做的已经足够好足够多了,如果不是你被齐家收养过去,齐家怎么会给钟楼福利院立基金项目,我们这些年又怎么能收留和帮助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呢。”   她眼里闪过泪花,慢慢集聚在眼角,“你在齐家也受了很多的委屈……这些本不该你去承担,是奶奶耽误了你。”   钟无冬抓住林奶奶的手,紧紧相握。   林奶奶手背上松弛的皮肤彰显了岁月留下的痕迹,是这双手抱起了一个个没人要的孩子,也撑起曾经几度面临关门的福利院。   如今入院的孩子们越来越多,面对日常开支尚可从容,一旦要填补窟窿,就难保拆西墙补东墙。A国的医疗体系也并没有很妥善的受益于公益服务组织,国家虽没有把他们抛弃,但坐等待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就算林奶奶再怎么安慰钟无冬,他依然如同泰山压顶般重压在身。   ——但这次他没有想过,找个经济靠山来支撑福利院的运营。   转岗到私立商业性质的科研室,卷入原研药的研发?可临床周期太长,投入的时间成本较大。   结交人脉或者考入A国健康部等有关机/关单位?但实施风险高且形势错综复杂,目标宏大而前途曲折。   那转行到制药公司,参与造价成本较低的抑制类药剂的生产?对了,那天学术研展结束后,那个beta业务员的电话是多少来着……   就在钟无冬陷入思考时,有个小孩端着碗哭着跑出来找林奶奶,他人小手小嘴也小,吃三口漏两口的,嘴角胸前粘了一堆饭粒。林奶奶怜爱地拍着他的后背,生怕他噎着了,哄得差不多了就抱起他回了教室。   与此同时,钟无春终于舍得挪过来了。   “哥。”他小声地说,怀中小宝宝已经睡着了。   无春的个头不高,比钟无冬矮了近一个头,骨架纤细身材挺拔,出众的软萌外表惹人疼惜,尤其是他那一双水汪汪的异瞳着实美丽迷人,一个是灰蓝色迷情缱绻,另一个则是黑曜色深邃魅惑。   灰蓝的瞳色是S国人样貌特征之一,不必验证基因,光从样貌上就能知晓他体内混着S国的血。他虽叫钟无春,喊钟无冬“哥”,却和无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俩兄弟机缘在于,被遗弃的地点都是在钟楼下,巧合的是在同一个墙角位置,还都是被林奶奶亲手捡回来的。   钟无冬被送到福利院时是冬天,首都的凛冬滴水成冰,襁褓里的小无冬被冻得连哭都发不出声来,林奶奶给他取名无冬,望他无冬常暖。   时隔9年后,无春被发现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凌晨,他那一双异瞳里结满了初春的寒意,像晶莹剔透的冰棱珠子,林奶奶心疼地呵护着他:“无春无春,不怕不怕,以后我们春暖花开。”   钟楼福利院地处在钟楼建筑不远的位置,那些从生下来就被遗弃的弃儿都随了钟楼的钟姓,而因两人的天缘凑巧,无春的名字便跟着无冬起了,所以无冬打小就相信钟无春是老天赐予他最好最亲的弟弟。   九岁的钟无冬在见到无春的第一眼的时候,就被他的眼睛吸引住了。他担心无春被遗弃的原因是由于异瞳的缘故,在没搞清楚前他总是追问林奶奶。   “宝宝的眼睛是生病了吗?能不能治好啊,给他治病吧,求你了。”   在得到林奶奶的回复后,他才安心踏实地盯着无春的眼睛笑开了花,“无春,你的眼睛是健康的,是比宝石还好看的好眼睛。”   当年小孩长大了,小小孩也是。   钟无冬垂目看到无春脖颈上贴了一层卷边儿的抑制贴,心里不禁沉重起来,伸手接过他怀里的小宝宝。   “去吃饭吧,我抱着他。”   无春目光温柔地落在小宝宝身上,微笑着说:“不饿。”   他刚分化确定成omega,身体正处在适应信息素的阶段。   有的孩子在这一阶段只能靠抑制剂去控制信息素,若没有足够的物质条件,全靠自身素质去承受这个过程必将忍受痛苦,轻者会有晕厥、呕吐等不适症状,重者会分化失败、乱性等失控行为。   他不想吃饭,这在钟无冬眼里就属于失控行为。   “跟我来。”钟无冬说。   钟楼儿童福利院是没有独立的抑制室的,哪怕处在发/情或易感期内,孩子们也只能挤在一个宿舍里。如果受到其他人素压的影响,又正好遇到抑制剂不足,学会自我保护和忍耐是孩子们的必修课。   又是一阵晕眩,钟无春立马闭上眼睛忍下反胃的感觉,跟着钟无冬来到了集体宿舍里,现在是晚饭时间,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无春把小宝宝放在自己的床上卧好,又盖上了暖和的被子,坐在床边摸着他胖嘟嘟的小手。   “这孩子刚进院?”钟无冬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   无春抬起头回眸朝他笑了下,弯起来的眼睛里面盛着灰蓝色和黑色的碎钻,“是啊,他入院后是我照看的多点,前段时间我二次分化了,把他交给别人带,结果大家都说他是个小哭包,其实,我们明明是一个听话的好宝宝呀,对吧。”   无春宠溺地把小宝宝的手往自己的鼻尖上蹭。   钟无冬安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了口。   “无春,你二次分化是自主的么?”   一语落地,无春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在了脸上,手也紧张地将小宝宝柔暖的小手握在了掌心里,不敢撒开。   看到无春的仓皇失措,钟无冬还是软了语气。   “你身上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信息素,更何况你的分化期还没有过完,腺体贴抑制贴就可以压抑下素压……”   停顿了半饷过后,钟无冬慢慢地说:“……我只希望你能保护好你自己。”   无春胆怯地躲避着他的目光。   钟无冬的本意不是来质问他为什么会被别人的信息素刺激分化,毕竟他已经到了决定自己行为的年纪,接受alpha的刺激也不代表他会走上歪路,他相信无春的选择。   他缓缓起身,掏出包里的抑制剂放在了桌子上,无言,转身就要走。   无春惊讶他这么快就走,连忙喊了一声:“哥!”   钟无冬停下了脚步。   无春双手不安地扭着被子的一角,仅一两秒的功夫,他眼眶里涌起一层泪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终于攒足了说出口的勇气,对钟无冬坦白交代,“……是鹿琏。”   当晚钟无冬就杀到中央医院的急诊大楼。   鹿琏见他来兴师问罪,倒不瞒着,大方承认了自己的“恶行”,末了还有点浪漫地说:“等无春大学毕业了我们就去结婚,其实我现在就想娶他,但是他想上大学当幼师,所以咯,等等就等等呗。”   要不是深知鹿琏为人,钟无冬还能让他这样不要脸的安全呆着?早就扭送给警察了!   “你们俩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鹿琏耸了耸肩,“无春让我不要给你说来着,就怕你接受不了。”   又迎着他眼眶喷涌出来的怒意和不解,坚定地补了一句,“我对他真情实感,此心天地可鉴,当然啦,你也可鉴。”   什么可鉴可见的,我可是被蒙在鼓里的!   钟无冬一肚子话要问,他捡了个首要问题,直接了当,气冲冲地问道:“你对他终身标记了?”   鹿琏看到他握紧的拳头,往后稍了稍,“怎么还暴力上了,小心我告你医闹啊。”   “你看我像心情很好?”   “咳咳,没有,我怎么能那么禽兽呢。”鹿琏职业病般的随手拿起手消喷了两下,也朝钟无冬递了过去   钟无冬无菌意识根深蒂固,又在鹿琏的讨好下,他勉为其难的化拳头为手掌地伸了过去。   鹿琏说:“我可是无春的梦中情人。”   钟无冬盯着他的嘴,难以置信他怎么能说出这种恶心人的话来。   “你别不信啊,无春说自从你把我带到福利院做义工的那天开始算起,他总共喜欢我6年了,唉,早知道我就先和他告白了,平白浪费了这么多年。”   “还说你不是禽兽,亏我们同窗十载,我弟的歪心思你也敢动!”   “你看看你,我说了你又接受不了,不然你自己去问无春吧。”   钟无冬的拳头青筋暴露。   “好好好,是那天他的分化日提前来了,身体痛苦难受不知道怎么办就给我打了电话,我医生嘛。”他抖了抖白大褂。   “等会儿,他要分化我是知道的,我已经给他准备了抑情和抑制剂了,干嘛还打电话给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还没来得及和你确定呢,钟楼福利院的医用物资短缺多久了?小孩子缺成药剂缺成这样?”   钟无冬皱了皱眉头,他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鹿琏说:“是无春把他手里的都先给别人用了,院里也没有存货了,自己硬熬了好几天。他说再联系你呢,害怕给你带来负担,所以就来找我了呗。后来嘛,两情相悦,情难自禁,不过我们没有终标,现阶段还是得以无春的身体为主嘛……”   鹿琏还在耳边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可是钟无冬的魂早已不在。   无春喜欢鹿琏是有迹可循的,情窦初开的他总会在鹿琏来当义工的时候,趴在窗户边看。面对怀春的少年,当哥哥的他没有唐突的推开他内心的那扇窗。   至于两人的恋情,钟无冬还是决定保持着尊重和观望的态度。无春已成年,鹿琏也靠谱,唉,现在两人还有刺激分化的关系,唉!先让他们谈着吧。   今天的一波三折让他疲惫,他捏了捏鼻梁,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跳动的心安稳下来。   鹿琏察觉到了他的不适,“你就这么反对我们?”   钟无冬叹出一口气,也没有太多的表态,照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下,起了身,“走了。”   “等会儿我一起走。”   “今天走这么早,不值晚班?”   “我连排了两天白班,今晚无春在等我安抚,我得早回去,明晚还得应付同学聚会,一想起这事儿我就糟心的难受。”   “怎么了?小学的同学聚会?”钟无冬漫不经心地一问。   他和鹿琏高中和大学都是同学,有所交集的同学每年有事没事的都会聚上一聚,基本上两人都会结伴去参加,这次他没有收到邀约,那只可能是鹿琏小学的聚会。   “高中啊,你没收到程恪的短信吗,我还以为你收到了呢。”   突然鹿琏反应了回来,“不能吧,程恪也给你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了?” 第6章 经常听程总提起   钟无冬看了看鹿琏手机里的信息,晚宴举办时间定于明晚7点半,地址为潭山半山腰的某高档会所。   这场聚会名义上是同学会,其实也是一场公开会。   程恪一回国就着手整理年轻一代的人际网络,邀请到场来宾不仅有程恪的同学好友、在A国的同辈亲戚、还有生意场上二代财富继承者们,阵仗这么大,很明显就是要搞得人尽皆知。   他将最大的聚焦点和最隆重的场面都给了他的未婚对象——来自S国矿产帝国温家中最美貌的omega温泽南,这无疑表现了程恪对温泽南的宠爱至极。   豪门公子哥公布婚恋对象的这种事,在钟无冬心里,就和娱乐版面刊登的什么养成系偶像被爆已有二胎、流量明星脚踏三条船等等哗众取宠的头条没啥区别。   他根本不关心程恪的事,自然也不在乎他的邀请。   钟无冬把手机还给了鹿琏,面无表情地说:“拜拜。”   鹿琏低头把手机揣回白大褂里,就这几秒的功夫,钟无冬疾步如飞的走出了大门。   “无冬你等下,你说你这怎么腿这么快呢,等会儿我,有事儿商量。”   钟无冬被他拦住了去路。   鹿琏眼珠子一转,贱不嗖地问:“明晚你有空吗?”   钟无冬犹疑地看了眼鹿琏,朝他点点头,没说话。   鹿琏看出来了他的戒备心,先是苦大仇深地唉了一声做基调,又可怜兮兮地说道:“上次老程下达的体检任务我还没有完成呢,程恪那部分你是帮我解决了,可他老婆的我哪有时间去处理啊。”   钟无冬:“体检建档必须本人到场,要求他们两个来医院做,他们不来,你也不用理会。”   鹿琏接着换了一招,长吁短叹外加愤世嫉俗,“有时候也不得不羡慕程恪的财力,上次体检完之后,程家委托集团旗下生物耗材公司捐了一笔给中央医院,可把我爸美的,都笑得褶子都多长出二两,虽说姿态是谄媚了点,但患者也真获得到了福音,唉!”   这话钟无冬听得不是很有滋味,富有的人可以花钱买荣誉买头衔买虚无玩乐,贫穷的人连最基本的生理生存都是问题。   “毕竟拿人手短,项目想要让患者长期获益,眼下面子工程咱还是到位啊。可我这急诊白天黑夜的病人接不完,还得每天抽空回家照顾无春,哪还有精力去给他们两口子扎针。”   这熟悉的说辞,这明显的套路。   钟无冬敏锐的察觉到鹿琏接下来要说的话,于是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爸没追究上次我替你?”   “不是老程推荐你去做的嘛,程恪那边也没投诉,我爸还能说什么。”鹿琏说。   “你别不想再推给我了,我不接。”钟无冬先下嘴为强。   鹿琏嘴瓢地你、你、你连说了好几个,然后眉毛一横,强词夺理,“你替我去!”   钟无冬坚决地摇头,“我不要。”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无春分化的最后两天,晚上我必须守着他,那种社交宴会,一进去出来都难,无春的事儿最重要,我去不了!”   “你白天去。”   “手术台已排好。”   “过几天去。”   “程恪的对象是外国人,行动不明,近期只现身明晚的宴会上。”   “换个人?”   “我爸要我小命。”   “别做了!”   “有人要我爸老命。”   ………   钟无冬被这个“爸宝男”气到失笑,只好看在多年好友的份儿上,忖量了下他要求的合理性。   “我既没有入场的身份,也没有体检温泽南的资格,怎么说都不可行。”   鹿琏拍了拍胸脯,“工作证明还不好搞嘛,你放心大胆的去。再说了你也是程恪的老同学嘛,进去了也有认识的人。”   钟无冬还是觉得不妥,帮忙倒无所谓,但他总觉得鹿琏憋着什么话。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他的眼神太直白了,盯得鹿琏心虚地往自己腮帮子渡气顶出了一个大包,想说不想说的,扭扭捏捏。   钟无冬:“不说算了。”   鹿琏这才害羞地挠挠头,观望了四下无人,才贴耳把计划透露给了钟无冬。   原来他明晚准备好了惊喜,来庆祝无春的分化成功,为了表明心迹,他还特意定了首都最好的饭店,订了一房间的玫瑰花,连活络剂都额外多准备了一盒。   钟无冬被他激出一层恶寒的鸡皮疙瘩,万分想把无春再抱回来,不给他了。   鹿琏见他脸色不好看,急忙改变策略,来了个大招,“程恪拨的款项里,可以挪出一批可用于抑制剂药剂的公益服务,我这就申请下来给福利院送去。”   ……   钟无冬不出奇的眯着眼看他,这鹿琏和他爹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利不起早!   其实这事儿无春和他事前说过了,说鹿琏要代表中央医院捐一些药剂过来,只不过这鹿琏好话不会好好说,非得坑点什么才够本,这下兄弟俩都被他给“套住了”。   算了,看在无春和抑制剂的份上,钟无冬先放过了这个损友,并且他和一言为定,提取了温泽南的素样后,他不会再帮他处理相关的事宜。   鹿琏得逞,自是频频点头承诺不会不会。   钟无冬并没有接受鹿琏的建议—于晚宴时间内随着宾客入席,而是在次日上午就打通了程恪助理的电话。   然而挂了电话后,钟无冬迷茫了。   他不清楚为什么自称小郑的助理,会在听到他自报家门时紧张到口齿不清,支支吾吾的前言不搭后语,先是搪塞程总不是很方便,后又改口程总在外地,晚宴才会协温先生到场。   这秘书的工作方式和效率……费解。   他指尖点亮了手机,从短信垃圾箱里找到了程恪的电话。   直接沟通,速战速决吧。   可这个想法只是闪过一瞬,他目光刚接触到程恪的那条短信的半秒钟,心里便立马斩钉截铁地否定了给程恪打电话这个冲动,并划了个红色闪亮亮的大叉叉。   让钟无冬喊程恪称一句“同学”已是勉强。   在那段不被自我承认的时光里,他只是一个误入上层阶级的平民孤儿,他身上的标签永远都是黑旧破的、被动的,而其他同学们是镶金镀银的,主动的。   习惯在班级里边缘化的他,结交到了鹿琏这个爱做公益的朋友,他打心里也只认可鹿琏是同学。   高中时期,他跟在齐沐阳的后面,而齐沐阳跟在程恪的后面。如果三人同时出现在同个场地,他都尽量把呼吸声降到最低,低着的头目光只敢看自己脚下。   鹿琏劝导过他大家都是人而已,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但那个时候的他总会不自觉地认为,他是依附齐沐阳的,既然齐沐阳臣服于程恪,那他就该归顺站在末端。   极端心理阴霾一直笼罩在少年的头顶,规训着他的行为。   直到那一次,他阴差阳错的抱住了那个处在顶端至高上位者,那是他第一次的抬起头,居高临下的直视程恪的眼睛,那双眼里只有他,只能盛得住他。   片刻的恍惚,钟无冬觉得拥有程恪,唾手可得。   此后,他正视所谓祖荫带给后代们的出身、地位和财富,慢慢的他和那些富哥儿说话时,不会再低头看脚尖,甚至他想要在程恪的眼里,再次探寻让他自信的蛛丝马迹。   可后来想和程恪一面难见,人人都说他出国求学了,随着他的杳无音讯,钟无冬也渐渐不再介怀。   如今钟无冬年少的烦恼幻化泥土栽培了年青成熟的他,在一流的学术环境塑造观点,在良师益友帮助下拨开迷雾,他褪去青涩自卑的内心,不再苦寻他人眼中的自己,而尊重内需。   仿佛那双眼是一把启迪的钥匙,只听咔哒一声打开了钟无冬的心门,又转眼消失不见,幸好门内人推门而出。   门打开,从豪车上下来了好几张依稀能辨认的面孔,金钱让他们保持住了年少的光彩,钟无冬判断出那些就是他的高中同学们。   他们光鲜亮丽,面露得体的笑容,谈笑风生地结伴往宴会厅里走去。   钟无冬看了眼时间,下了车,也往会所里走,只不过和他们并非一路。   下午时分,小郑助理特意回了电话,说程恪及他的未婚妻会单独与他见面,地点是在宴会厅的医疗室。   出于礼貌和礼仪,钟无冬穿了一身靛蓝色西装,和枯燥的黑色相比,此刻意气风发的他活脱脱一个出身上层的贵公子。   “您好。”小郑快步迎接他,“我是程恪的私助,叫我小郑就好。”   钟无冬与他点头微笑握手,“你好。”   小郑颔首,“劳驾,请您随我来。”   在去医疗室的路上,小郑展开场面话题,“您今天的装扮真是潇洒倜傥,蓝色系很适配您。”   钟无冬笑笑,“晚宴主题是蓝色,客随主便。”   “经常听程总提起他在A国的同学们,那么多人中龙凤,我只对您印象最为深刻,提起您程总会说您璀璨如明珠……”   钟无冬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郑胡编乱造的虚与委蛇,总觉得这评价绝不可能是程恪对他的印象。   “哦,实在不好意思,可能我表达有误。”小郑机警地察言观色,笑眯眯地又展开比喻,“程总是说您宛若清风明月扰乱君心。”   “是么?哈哈。”   扬起嘴角的干涩堪比龟裂的河床裂缝,钟无冬败下阵来,确认了心中猜想:这小助理八成就是新报道的。   电梯上行至三楼,在小郑的引领下,再有一个弯就能见到……   齐沐阳?   钟无冬本以为是你的眼睛出错了,他睁眼闭眼了几次才确认远处齐沐阳在和谁争论着什么,齐沐阳更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蹦三尺高的张牙舞爪,看起来要打人的意思。   就在他一时没有接受这出于意料的一幕时,站在他旁边的小郑已经条件反射一般做出了反应。   “不好意思,能请您陪我原地等待一下吗?”小郑短暂地勾了下嘴角,“温先生在待客,我们暂时不能靠近。”   钟无冬诧异地看着他,才发现,刚才一脸“拙劣”的社交新手此刻转变成严肃冷酷的样子,右手呈现标准的掏枪预备姿势,眼睛更是死死盯着齐沐阳的举措。   他心头一紧,意识到情况不对,匆匆看了眼齐沐阳,连忙对小郑说:“那位是程恪的同学,我们都是一班的,我们都认识他。”   小郑极速地确定环境安全,具有压迫感的目光锁定洞察几个点位后,才收回了掏枪动作,整理藏在西装下摆的腰部快拔枪套。   他的精准机械的动作一气呵成,看得钟无冬心惊胆跳。   似乎是看到钟无冬的表情太过于惊恐,小郑体贴地解释:“职业习惯。”   他的右肩向上小幅度地抬了一下,似乎在放松紧张的肌肉,同时嘴角又加了个不好意思的笑,这让他又显得亲切起来。   他憨憨的挠了挠头,笑说:“齐沐阳嘛,我知道,听程总提起过一次,说他在高中的时候很碍事又碍眼,程总很是苦恼,就像、就像围在蛋糕边的小苍蝇。”   他又开始了诡异的形容……   钟无冬喉头无言的滑动了上下,他抓不准小郑两套行为逻辑,但也能想得通为什么程恪会聘请他用在身边——他是个很会活跃气氛和杀人的小助理。   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工作要求会请这种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呢,难道生活环境这么的危险吗?   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回想起他对鹿琏关于温泽南的一句提问,他记得回答是这样的。   “……“程恪的对象是外国人,行动不明……”   他不禁悬心起来,再次看向温泽南的的时候,手心里竟密密多了一层冷汗。 第7章 四人游   S国是一个联盟中国力最为强盛的国家,国际地位独占鳌头。   S国长期以来不断挑动与周边/国家的经济摩擦,以手段谋取国家/利益,近几十年来,S国拉帮结派、翻云/覆雨,将经济矛盾转移扩大升级为地区或国家的政/治矛盾。国际局势变化莫测,联盟众国对S国评价越发两极分化。   掌握国家资源命脉的温家是S国中数一数二的寡头,论资本实力,齐沐阳在温泽南面前算什么哪门子的富二代。   只见温泽南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慢悠悠地对齐沐阳说:“你对程恪很重要?”   钟无冬看到齐沐阳如雷劈一样钉在了原地,远远地瞧,那因被侮辱而内心受伤的身影和当年的他是如此的类似。   角色互换,不知道齐沐阳此刻心情如何。   他惊愕之余,竟然有点好奇齐沐阳此刻脸上的表情。   但从钟无冬的视角去观察,是看不到齐沐阳的表情如何的,只能从他僵硬的身体语言里读出,他在忍耐怒火。   就当钟无冬以为齐沐阳看清了形势,咽下这口气转身离开的时候,只见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低声说了句不清不楚的话。   他那一头深栗色的卷发是天生的,无论是发丝卷翘的弧度,还是浓密见不到头皮的发根,都让他自恋无比。   他总会深深陶醉在自己营造的美丽氛围感中,长发的时候会随风飞扬起慵懒的发丝,幻想自己浪漫恬静如同身披光环的圣子;及肩时又会张扬性格,肆意挥洒不羁和傲慢,每每走在路上总觉得自己是别人眼中触不可及的上层人。   然而这头骄傲的卷发,如今正抓在温泽南的手里,他下手速度之快,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眨眼了。   齐沐阳尖叫着说:“我的头发!你快放开我!”   温泽南斜斜扬起一抹笑,漫不经心地欣赏他疼痛的反应。   “你说的话,我蛮感兴趣的,靠近我,再说一遍。”   说着,他收紧五指,向上提起齐沐阳的头发,又使劲往面前拽。   齐沐阳那张因疼痛而狰狞的脸,毫无阻碍的暴露出来,就连脖子也为了能缓解疼痛而抻直。   温泽南外形并不像典型的omega那样娇弱,他骨骼颀长,身形雄健,浑身散发着健康的力量。从远处看,瘦弱的齐沐阳在他面前简直如同一只弱鸡。   这具有冲击力的一幕震惊了钟无冬,再怎么说齐沐阳也是程恪的同学,是受邀前来参加晚宴的客人,身为程恪未婚妻的温泽南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一旦闹开了,就不怕没法和程恪交代吗?   钟无冬忍耐不住了,他决定掺和进去,哪怕是错在齐沐阳,他都不可能冷眼旁观。   他迈腿向前,突然小郑横插一手,结实的手臂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动作是那么的迅速灵敏,就仿佛随时都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钟先生,您是程总的贵宾,我不希望您在没见到程总之前受到伤害。”   钟无冬一改温和表述,冷冷地看着小郑,毫不客气回道:“你应该好好看看,现在受到伤害的是谁。”   “温先生在待客。”小郑沉着冷静地又重复了一句,同时把手上升到他的胸前,只要再往上点,就能轻易抓住他的脖子,“我承诺,没有人会伤害您。”   “你!”   钟无冬气急,面色惨白的转向正在施暴的温泽南,一股冷意打从心里往他的后脊背窜。   两分钟之前他还在看“好戏”,如今他从温泽南的脸上并只看得出暴戾无情,那不是类似齐沐阳爱发的霸道小坏脾气,而是会把掌心之下的性命肆意玩弄的狂妄。   冷颤的战栗让他头皮发麻,他无法将眼前这位温先生和程恪联系在一起,他不理解程恪为什么会爱上浑身散发邪性的人。   “在看什么?”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酒香,那把嗓子应该是被酒水润过了,低沉磁性但年轻有吸引力。   钟无冬没有心情去欣赏程恪好听的声音,但他却意外的冷静了下来,还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   程恪站在钟无冬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靠的极近,只要钟无冬一个转身,他连人带信息素的味道,在即刻间就能被某人拥入怀中。   “程恪。”钟无冬没有回头,压紧眉头看着在温泽南,“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程恪带着疑惑看了眼旁边的小郑,小郑比了个“无事”手势后,敛声屏气站在一旁。他又看了一眼远处正上演的不知道什么戏,心里约莫出来一个大概。   ——此时温泽南已经放开齐沐阳的头发,饶有意味的双手抱胸看着齐沐阳喋喋不休地讲话,两人处在一个较平稳的状态,至于钟无冬……他还是这么在意齐沐阳。   “阿南做事不会很出格的。”程恪迈步上前,站在钟无冬的身侧,“所以你现在生气吗?”   钟无冬眉梢没忍住地抖动起来,一股无名火窜到嗓子眼:你老婆在欺负我的,你问我有没有在生气?   他头没有动,眼珠子往右侧挪去,眼皮轻挑视线上扬,程恪那张难以挑剔的脸映入眼帘。就在他刚一碰上对方瓦蓝清澈的双目时,一股强度不大,但不容忽视的素压缓缓传来。   钟无冬两眼一闭,忍了一下,没好气地说:“程恪,管好你的信息素。”   说罢,他很快调整生理和心理上的波动,再次睁开后的眼睛透出稳重坚定目光,丢下程恪,矫健地走向齐沐阳。   程恪跟随在他的身后,弯了弯嘴角,“你这是要去英雄救美?”   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钟无冬没理他,脚底生风。   程恪笑着又说:“要不要我帮你?”   钟无冬停下脚步,无比糟心地看向程恪。   这两口子真有意思,o欺负o,e也不放过a。   钟无冬微微颔首,“程恪,我不清楚阳阳是怎么惹到温先生,如果是他的错,我先替他向你道歉……”   程恪笑意消失,皱眉紧锁,没管其他,先断了他的道歉,“与你无关,为什么你要替他担责。”   在钟无冬看来,程恪表情忽变,沉着脸发出的疑问,就是一种对齐沐阳行为的不满。   钟无冬倔强地扬起眉梢:“如有误会,工作完我会带他离开。”   他的眼睛黑的仿若幽渊深谷,一旦认真起来,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却充满了火一样的冲劲。   程恪感到自己的心跳声在随着钟无冬的眼神变化而变化,情难自禁地加快了搏动。   高中时期的程恪,鲜少有机会这么盯着他的眼睛看。   那些年,钟无冬总是低垂着眼眸,两人偶有四目交接,他也会瞬间把眼睛挪开。在S国的这几年,程恪总是忍不住地细数当年与他的对视,甚至连时间和场景都记忆的丝毫不差。   他常会骗这个骗那个,总觉得也把自己给骗了,没想到如今钟无冬的一个眼神,就能把那个昔日少年潮湿暗恋的心魂勾了出来。   钟无冬说完那句话之后,转身就走了,很干脆。   他走向齐沐阳,一如既往的像年少的他一样,只会站在齐沐阳的身边。   程恪看到齐沐阳跑着过来拥抱了他,埋在他怀里哭,还越抱越紧,都抱出腰背线条了。   他磨了磨后槽牙,却什么都做不了。   温泽南不知怎么时候窜到了他的跟前,压低了嗓音却没压住笑意,看热闹不嫌事大儿大的说:“帮你报了个小仇,记账啊。”   程恪小声说:“真能帮到我的话,那他怀里的人,应该是我。”   “来日方长嘛,现在刚回国就想得手?诶,现在咱俩可是一对,我也被那小矮子欺负了,快来抱抱我。”   程恪这才看向他,顿了几秒钟,撑开右手揽过他倾斜的肩膀,掰着他左边的肩头,就像扶着一颗七扭八歪的树。   温泽南被他这个举动逗笑了,眨着灰蓝色的眼睛,又学起齐沐阳的样子假哭。   “你知道,呜呜,那个齐沐阳,呜呜,刚才和我说了什么?”   程恪没管温泽南的假哭腔有多搞笑,只一门心思的看向钟无冬,啧,他怀里的齐沐阳,怎么还在哭?   温泽南捅咕了他一下,以示不理他的警戒。   程恪只好问了句:“他说什么了?”   “他知道你是被钟无冬信息素二次分化的。”   程恪一惊,“他怎么知道?”   “这个,他倒是没来得及说。”温泽南说,“不过他说他可以把钟无冬给我,让我提取他的信息素制药来满足你某些运动。”   两人对视,眼神交流——真是个癫狂且恶毒的想法。   温泽南:“这小子坏的很,你快把钟无冬抢过来吧。”   程恪:“还不是时候,现在钟无冬离不开齐沐阳。”   温泽南噗呲一声笑了,“那你可真活该,还没出息。”   他越损越上瘾了,如单口相声一般在程恪耳边叽里咕噜:“话说,有一少年,阴差阳错的接受了另一个少年的分化刺激,身体也跟着认了主。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位少年的意中人竟是他人的小小郎君……”   “你小点声。”   温泽南说的起了兴,在程恪的手掌下摇晃起肩膀来,拉长了腔调说道:“少年备受煎熬只能远走他国,每逢易感期只能嗅人家的衣物已解相思之苦……”   “行了,再说我就不帮你了。”   “别呀哥,咱们不是说好了……”   “好了,他们来了。”程恪打断了他,手也从他的肩膀下拿了下来,站定,迎面钟无冬和齐沐阳二人。   温泽南咳咳了两声,又摆上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双手环胸,体态松垮,下巴桀骜不驯的高昂着,看向齐沐阳的时候,更是压迫性十足。   齐沐阳好似又被他吓了一道,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卷发,战战兢兢地躲在钟无冬的身后,可怜见儿的目光求助似的看向程恪。   程恪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温先生,我是齐沐阳的男友,齐沐阳和老同学们许久不见,所以表现的太过于热情,他对你的冒犯深感抱歉,希望没有影响到你和程恪的心情。”   “你的道歉我不要,我要他的。”温泽南下巴挑向藏在他身后的胆小鬼。“对了,你是他的男友是么,那我真希望你不知道他的热情,是哪方面的热情。”   热情两字被温泽南说得意味深长,可以说在场的四人,唯独钟无冬不知道齐沐阳的心思。   “多年不见的老同学,难免会激动一些。”钟无冬还在护犊子。   温泽南扬着古怪调子,“是嘛?”   “好了,阿南。”程恪出言终止了这场闹剧,“误会都解开了,既然多年不见,待会儿我们几个都好好聚聚。”   钟无冬没料到他的道歉,换来的却是程恪的一句邀约。   只是停顿了片刻,他立马回绝:“素样取出有时效性,得在规定的时间内存入检测机器。温先生平常工作繁忙,中央医院也不想太频繁的叨扰你们。”   他的确是为了工作而来,毕竟程恪都没有发短信邀约他到场。   “我们工作完就走。”说罢他牵起齐沐阳的手握在手心里。   程恪的脸瞬间垮台,脸色无比阴沉。   他盯着眼前手指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掌,一会儿铁青的面色类似钟无冬手上的那条凸/起的血筋,一会儿又煞白的如同钟无冬用力发白的指尖。   总之,没啥好颜色瞧。 第8章 第三次的素压   钟无冬在医疗室内给温泽南取素样及其他体测,齐沐阳则独自下去宴会厅再和同学们聊天叙旧,等他做完工作,两人约定好一起回家。   程恪被钟无冬关在了医疗室门外等候。   他心情浮躁的来回踱起了长步,很想不顾形象的趴门缝里去瞅一眼,说不出来想看什么,但就是想看,可一扭头就看到门死死的关着,哪能见到一丝缝隙?于是他又无可奈何的徘徊在门口。   小郑见老板如此魂不守舍,上前搭了一句话:“程总,您知道您现在像什么吗?”   程恪停下脚步听他讲话。   “特别像电视剧里妇产科手术室门前焦急等待孩子出生的爸爸!”小郑很骄傲他的形容,觉得十分的贴切。   什么乱七八糟的!程恪一个白眼翻天,“没事的话,你靠边站着去,别瞎说话。”   小郑眉毛一趴,笑呵呵地掏了掏口袋,拿出了一部手机,“程总,陆医生的电话。”   “你接了?”   “没有!没有!自从上次钟医生来电话,我讲错话之后,我可是把您的话记得牢牢的。”小郑轻咳了嗓子,模仿着程恪低沉的嗓音,“‘以后钟医生和鹿医生的电话都等我去接’,我记着呢,手机给您。”   程恪接了过来,果然上面有5个未接来电,每个响铃间隔也就几秒,没等人接上就挂了,挂了又立马打过来,颇有点骚扰的意味。他拨了回去。   “喂?这么晚才回,程恪,我问你,无冬回家了没?”鹿琏说。   这时,他的旁边出现了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在问:“我哥?我哥去哪里了?”   鹿琏捂住了听筒,当下手机里只能听到程恪的呼吸声,没过一会儿,又听鹿琏说:“说话!程恪!”   “我怎么感觉你对我意见很大。”程恪说。   鹿琏:“我对你本人没有意见,是不信任你会怎么对无冬,你和我保证过的,不会伤害钟无冬。”   程恪眼眸低垂,掩盖住了蓝瞳的光彩,失落地自嘲,“我哪里能伤害到钟无冬。”   鹿琏瞬间哑口无言。   这样的程恪让他感到惊奇和尴尬,两人关系一般,仅在高中时小组作业过一两次。在他的印象中,程恪无论家庭背景还是个人实力都异常于人,他从来就没听说过程恪有失败的经历,更没见过他会因得不到什么,而发出愁苦的内心告白。   他到现在为止,仍然难以置信多年不见的程恪能苦等他三个小时下手术台,就为了告诉他暗恋钟无冬好多年。   更匪夷所思的是,程恪契约婚姻了异国顶配豪门美o,心里却幻想着能和钟无冬在一起。   更更让他瞠目结舌的是,程恪还得两年后才能解除和别人的婚约,但他在此期间还想在钟无冬身边刷存在感。   根本问题是,人家钟无冬本身就有对象。   这程恪明显是出国了几年,不但把心理玩变态了,还把脑子玩出坑了!   “齐沐阳也过去了?”鹿琏问道,“你们四个没有打起来吧。”   “倒是发生了些小摩擦。”程恪云淡风轻地说,接着问道:“我没看出来齐沐阳对无冬很差,反而态度比高中时期时好,他们现在很合拍?”   “这个齐沐阳真是够会装的。”鹿琏奚落了一句,话锋锐利一转,“你别觉得你就怎么着了啊,我只给你提供这一次机会,没有下次了。”   “你放心,中央医院的项目已提上日程,抑制剂也在打包发货了。”   “别这么正大光明说出来啊,搞得我像个叛徒一样!”   “还得是你。”程恪哈哈一笑,“不瞒你说,我之前私下邀请过无冬小聚,他没有理我。”   “那当然了,你也不自己想想,以前你和无冬能有什么交集,除了在一班过,你们连话都没说过两句吧。”   “说的也是。”程恪点头称是,他真诚的袒露心声,“小时候总觉得他是别人的人,不敢动。”   “现在他也是齐沐阳的人啊,虽然我早就想让俩分手了,但你也没啥可能性。”   程恪嗯的一声扬起疑问:“他们要分手?”   “谁和你说他们要分手了?!我是说齐沐阳这个人。”鹿琏一说起齐沐阳就打不住的评头论足,“别看齐沐阳那小子瘦小瘦小的,其实私下里玩的比谁都花,只是面子上装的像一对儿,俩人早就和分没啥区别了,要不是齐家在里面掺一脚,建立了基金扶持着福利院,诶,你知道钟楼福利院吧。”   程恪:“不是很清楚。”   “我真服了,你到底喜欢无冬啥啊,连人家身世你都不清楚。”   “我知道无冬是齐家收养的……”   “那你不顺着查起来?!”鹿琏恨铁不成钢,转又咦了一声,“我怎么觉得我成了你的狗头军师了,我不说了啊,还想从我嘴里套点啥,你不得摆出点诚意来。”   程恪立马在项目里追加了一成,鹿琏在挂电话前多了一句嘴,让他把抑制剂直接发给钟楼福利院,程恪了然。   鹿琏当然不是“故意”当他的狗头军师的,程恪清楚,鹿琏身为钟无冬最信任最亲近的好朋友,如果需要增加能和钟无冬说上话的机会,那他只能从鹿琏这一关过,庆幸这关也没那么难过。   那至于他能不能撬走钟无冬,很明显,鹿琏对他没有抱有希望。   鹿琏并不是什么伥鬼朋友,他十分清楚钟无冬的为人以及他对齐沐阳的感情,两人十几年垒起来的感情这么可能被程恪轻易摧毁呢?   再者,也不看看程恪有什么鬼条件,未婚对象在身侧还不够,净想着撬别人对象,当温家是吃素的?他横看竖看都不可能成功,除非钟无冬心理变态外加脑子有坑!   于是鹿琏先让他去调查清楚钟无冬的身世渊源。   在鹿琏看来,管他这四个人会发生什么呢,先让程恪掏点出来好填补上福利院药剂短缺的窟窿再说。   在程恪看来,能用钱解决的事儿还算是事儿吗?先解决齐家与钟无冬的关系再说。   钟无冬打着电话从医疗室里出来,他以为门外没人,表情一下子没收住,眉头间的郁闷被程恪看得一清二楚。   实话实说是有点丢脸的,刚还和人说好,要带齐沐阳一起走的,结果这个家伙玩上瘾了死活不肯理他了。   程恪双手插兜站在咫尺,静静地观察着他。   电梯此刻上来了一位美女alpha,手里捧着一个黑色丝绒盒子,向他们款款走来。   “程总,这是您母亲送来的一对耳钉,她特意交代一定要让温先生在今晚佩戴上,并且要求我们拍照给她留念。”   alpha在程恪的面前掀开盒子,一对单颗3克拉椭圆形蓝钻呈在眼前。   就算对宝石研究甚少的钟无冬看到这么一对华丽骄奢的蓝色钻石,也不得不被它的美丽惊叹得倒吸一口凉气。   程恪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轻点了下头,alpha会意把蓝钻收好,进入房间帮温泽南佩戴好。   他抬眼又回望了过来,目光温柔中掺着未知的情愫。   可能是刚才被蓝钻闪了眼睛还是怎么,钟无冬竟然觉得他的眼睛比蓝钻还要纯蓝还要闪耀,闪得有点让人好似一头扎进蓝色的海中。   “无冬。”程恪唤他。   钟无冬暗自察觉自己的失态,立马找了个托词,故作轻松地摇了摇手机,“阳阳和同学们玩得很开心,电话也不接。”   “正如你所说,多年未见,很是想念。”程恪一语双关,又说:“工作既然已经完成,不妨同我一起去见见老同学?”   “不必了,我和他们并不熟。”钟无冬想都没想张口回绝,又觉太生硬,继而婉言说道,“温先生的素样急需入库,不能耽搁。”   此时佩戴好蓝钻耳钉的温泽南推门而出,钟无冬左手交换右手,装作工作很忙的样子,礼貌告别。   “无冬。”程恪赶在他下电梯前喊停了他。   这里是三楼, 眨眼间桥箱就打开了,钟无冬往里面望了一眼,没进去,回头问:“还有什么事么?”   电梯门在程恪的注视下关闭,短暂的几秒钟,他脑子里晃过了好几个念头,可惜哪一个都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将钟无冬挽留下来。   电梯下坠,钟无冬是给了他时间的。   见他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钟无冬再次按下电梯下行按钮,他们在三楼,人很快就会被接走。   程恪眼睁睁地看着电梯数字在变化,那速度快得快赶上他的心跳了。   “你……”他嘴唇轻启,音节含糊不清。   他想问:你是不是没有收到我给你发的短信,还是说你认为我应该打电话给你,难道说我就该直接去接你下班……不、不对,你一定收到了但你没有回,没有回就说明你在回别人,也就是说会和别人煲电话粥,每天都会去接别人下班咯?   ——程恪脑子在爆炸,搜肠刮肚后得出结论:得让齐沐阳滚蛋。   “你是想问,体检报告什么时候会出来是吗?”钟无冬又按了下电梯按键,仿佛这样就能加速电梯上行,“你的助理已经添加了中央医院的服务号的,报告一旦出来,在那上边就可以查阅,若有问题的话就去医院,当然也会有专人全程提供服务,不必担心。”   叮--电梯门开了,登时,桥箱内质感高级的镀银镜齐刷刷地把他俩“框”在了一起。   几乎和电梯门打开的同时,程恪抬手反推回梯门,还没开到位的门就这么硬生生地推了回去。   他这一举动似乎带着点怒气,手掌拍打在门上发出了一声“砰”,在此刻安静的场所里如同雷声灌耳般侧目。   钟无冬被他毫无由头的行径先是惊了一跳,抬眼望去,在镜子的反射中,这才发现程恪的神态非常不对劲,忽然他感到一股熟悉的素压向他袭来,强大、厚重、浓郁、迅速的包裹住了他。   即刻钟无冬的小腿不受控制的软了三分,就连呼吸运动也似乎延迟了两秒,吸进去的空气堵在嗓子眼里,大脑似乎出现缺氧状态,他感到头晕,眼前也有点发黑。   “程恪,你……第三次对我素压压制……”钟无冬气烟声丝,但还是强打着精神,低声警告他,“擅自释放……我要报警。”   程恪抓住他摇晃的手臂,在他惝恍的眼眸里寻找自己的影子,“我的,是我的,我的信息素你能感受到吗?”   这是全方位单方面的强压,alpha的身体很快在enigma面前失去掌控权,倾向、屈服、顺从……一切反应指向本能。   “你放开我,我要、要、抑制剂……”   “你先回答我,你一点都闻不到我的信息素吗?”   此时,电梯发出超时提示,程恪心一烦,双手往前一推,钟无冬踉跄的进了电梯里。 第9章 我要你去爱别人   就在电梯关上的瞬间,钟无冬越过程恪的肩膀看到远处温泽南的身影。   他心跳漏了一拍,一种脚底踩空万丈深渊的危机感,从四面八方朝他呼啸而来。   千钧之际信念油生,他醒悟过来,不断在心里呼喊着自己要忍过去,千万不能被程恪的素压控制到失性。   他将脸偏了过去,抵在透亮冰冷的电梯镜面上,借此找寻身体的重心点,就在脸颊与玻璃碰触的刹那,凉意刺激得他一哆嗦。   他咽了口唾沫却没有打住颤抖的嗓音,“程恪,你这样做合适么,温泽南,就在外面。”   同样心里断了根弦的还有程恪,信息素的释放本就让他热血喷/涌,令他更加意乱神迷、呼吸/粗重的却是眼前人。   钟无冬的内嘴角紧贴在光滑的镜壁上,柔软的嘴唇被挤压到微启,呼吸剧/烈的交错使得一道微弱的水痕显现在玻璃之上,仅瞬间,水汽忽现又蒸发,周而复始,几次下来,程恪的眼看得发直。   “你闻,你闻啊。”他如做梦呓语一样地说。   “我闻什么闻?”钟无冬摸不着头脑的回呛。他转了半圈,头脑勺贴墙,手臂还在程恪的手上不能动,只能斜着眼恼怒地问他:“你不觉得你的话很荒唐可笑吗?我和你有什么关联,我什么信息素都闻不到!”   程恪:“怎么没关联!你忘了吗?我们……”   这时电梯到了一层,门开的刹那,悠扬的音乐先传了进来,再一看,晚宴厅里不少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向他们投了过来。   钟无冬听到有人在窸窸窣窣的讲话。   “不是应该和温泽南一起下来的吗?那个人是谁?”   “好浓的素压,我要晕了。”   “钟、钟无冬?他怎么在这儿?”   “齐沐阳,那不是你的小老公么,怎么瘫在程恪的怀里了。”   “哟,程恪怎么释放信息素了,不是吧,钟无冬勾/引他了?哈哈”   阳阳……   钟无冬使劲挣脱程恪的压制,“程恪,我劝你快点清醒过来,你再羞辱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的眼睛被愤怒擦得亮闪闪的,嘴角倔强的崩成一条线,不断挣扎下他靛蓝色西装外套从整齐到凌乱,撕扯间领带不慎滑出,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摆动,就连外套的褶皱都带着不可言说的欲拒还休。   衣物虽无声不语,它的状态却鲜活的表达出两人内心中的冲/撞。   程恪没忍住又多外放了些信息素,他不怀好意的诱导那放纵的滋味——我能闻到你的信息素,就让我闻得再清楚一点吧,再让我们重温那次信息素的融合吧,再享受一次吧。求你了。   “你痛苦吗?”程恪咽下一口低喘,问。   会像我一样,这些年都无法跟随本能冲/动释放么?   “你疯了么!”钟无冬看着电梯门即将再次关上,焦急地吼道,“你放开!外面的人都在看我们!”   突然,小郑如鱼入水一般钻了进电梯里来,手里拿着一张抑制贴。   没人按电梯上下行,三人困在里面。   “你真没感觉吗?”程恪锲而不舍。   “你到底要做什么?”钟无冬像小郑投去求解的眼神,但显然没用,他只好认真回答程恪的问题。   “三次。”他正面迎上程恪的脸,彼此双眼只能盛得住对方,“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你这么狂妄?!好,我准确地回答你,我闻不到你的信息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动手了!”   他一股脑儿的全都爆发出来,勇敢、自信、愤怒、随便还有什么,反正他已经不是当年躲在人后的钟无冬!这让程恪心头不自主的颤抖,连带震颤着他的灵魂。   他不断在钟无冬的眉眼间流连,情感充盈的都要溢出来,那种久违的感觉回来了,他全身都浸泡在幸福的满足感里。他脑子里只存在一种想法——他想张嘴咬他一口,那是只有被钟无冬凝视着的,才能痛快淋漓地达到巅峰的渴求。   嘶——   是抑制贴刺入腺体的异物感,他朝后摸了摸,不出意外,他的后脖颈被小郑贴上了抑制贴。他皱眉朝小郑看去,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手表。   再转头看向钟无冬时,药剂开始奏效,信息素如退潮一般在他的体内逝去,他的头皮发麻,连着手指都开始发冷。   他缓缓放开钟无冬,手掌快速回血,一阵电流过的酥/麻让他脱口而出:“对不起,我使太大劲了。”   钟无冬往上提了提素样收集箱,另一手则捂住手臂,看着程恪愧疚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抵消了。”   程恪没反应过来他指代那件事,什么就抵消了。   “我刚才替齐沐阳向你道歉,你……现在我们两歉相抵了,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找他的麻烦了。”   又是齐沐阳!这也能扯到他的身上?   程恪只觉得心里瞬间被灌满了石灰浆,一腔子堵得他只想用锤子把心砸烂砸碎砸通透。   就在这时,小郑插入两人的对话中,“程总,时间不等人。”   程恪双拳紧握,缓慢地叹出一口气,大度的扯出一个笑容,“对,正好两抵两清,跟我出去吧无冬。”   钟无冬皱眉看向电梯,“你先出,我随后。”   “我们不能总让小郑霸占着电梯按钮,你说是么。”程恪温言平缓地说道。   小郑连忙跟话:“对呀对呀,你们倒是谈天说地不亦乐乎,可苦了我还要按着电梯不松手,你看看我的手速快得就像龙卷风的风眼一样。”   钟无冬闻声看向他的手,谁知那手突然灵活一动,电梯门立马开了。   门口一米开外乌泱泱的站满了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对话有没有人听见。   程恪从容不迫地迈出电梯门,站立在门口挡住了身后的钟无冬,扬声说道:“抱歉各位,刚才与诸位把酒言欢太过开心,以至于酒虫作乱了信息素,真是抱歉了!”   他做了个抱歉了姿势,扭过头去展示已贴好的抑制贴,动作神态风度翩翩,表情自然五官英俊迷人,“大家千万别原谅我的过错,尽情享受这次珍贵的重逢,我愿意为大家今晚的快乐买单!”   人群中响起欢笑声和掌声,几句口哨声夹杂在里面,把气氛又顶了回去。   可就有几个不怕惹事儿的躲在人群后面怪异的吆喝了几句,只听他们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传来。   “怎么没见温泽南下来啊,程恪你老婆换人了?”   “程恪你可是e,他是个a吧,他怎么没太大反应啊,要是我的话,早躺下了,哈哈哈。”   没多久,在场的人开始议论纷纷,到场来宾都是些年轻人,话题理所应当的净往桃色上八卦。   程恪临危不乱,丝毫没有被乱象打乱节奏,“这位是钟无冬,是我的旧友也是我和阿南的私人医生,他将全程负责我们信息素监测工作,直到我们婚期的到来。   “信息素不释放怎么监测,我还担心释放的不够多会影响到钟医生的判断呢,大家说我要不要再放点出来?”   众人除了程恪,仅寥寥数位e,一旦他释放了信息素,保不齐大家还得多贴一层抑制贴。在一阵玩笑话过后,大家又投入了欢乐的交际海洋里。   尽管程恪化解了风波,钟无冬离开的时候还是被人戳了脊梁骨,窃窃私语的凉风窜入他的耳朵,听不清但直击耳鼓。   他走向宴会厅大门,一路水晶灯光闪耀,尽头齐沐阳正乖乖的站在大门口。   钟无冬心里一阵欢喜,不禁加快了脚步,只想牵起他的手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齐沐阳在出门前,回头望了身后一眼,钟无冬也跟着他一同回望。   程恪站在光辉繁盛处,周围层层叠叠了些许人,都没挡住他投射过来的目光。三人遥遥相视。   钟无冬呼吸一窒,联想之前发生的一切,他隐隐有预感刚才程恪对他进行的信息素压制是一种尊严上的挑衅,是因为齐沐阳冲犯了温泽南?——果然,程恪对齐沐阳还心存芥蒂。   他眼神一沉,推开厚重的宴会大门,拉起齐沐阳的手,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走,阳阳。”   齐沐阳在路上回了个电话,对方是他一个床欢友人,交谈的话题难以入耳。   钟无冬先帮他打了车,回避到一边。齐沐阳接完电话,嘴上叼了一颗刚点燃的烟。   “阳阳,帮你叫车了。”   “你没脑子吗?这里可是半山腰,车要很久才能开上来吧,我等不了,我要坐你车走。”齐沐阳咬着烟头,微风吹过,烟雾飘到钟无冬的鼻子下。   这个味道明显不对,钟无冬曾做过市面上助/情剂商品化调查,通常在合规合法情况下,商家可以加入的类别仅有几种,并且每种味道都风味独特,分辨率极高,反观齐沐阳抽的烟里所添加的东西是他从没有闻到的味道。   齐沐阳深深吸了一口,双颊凹陷,烟雾缓缓从鼻腔里蔓延出来,他小幅度的战栗了下,意犹未尽地舔了口嘴唇残留的烟味,又接了下一口。   钟无冬默默看了他口中的烟,无厂牌名,非常规的粉色烟体,致人迷幻愉悦的效果,可想而知这烟有什么奇效。   他脱了西装外套,包裹住素样收集箱,又往旁边挪了两米开外——齐沐阳抽的烟内不知含有什么物质,素样被感染了又要回来重新提取,经历今天遭遇,钟无冬可不想此次无功而返。   齐沐阳被他的行为搞乐了,抖了抖烟灰说:“妈的,那天我来真的,就把你锁家里不放出来,呵呵,你还真把你那工作当成什么不得了事业了?搞笑。”   钟无冬:“不可能。”   “哟,长本事了?”齐沐阳眯起眼斜着嘴抽烟,“不过今天倒是在程恪面前装了一把。”   钟无冬不想和他攀谈今天发生的事,低着头眼神挪移到了别处。   一会儿功夫,齐沐阳一根吸完,他换吐换了几口气后,感到神清气爽,一扫刚才倦怠之色,他准备好拥抱的夜生活了。   “诶。”他朝钟无冬吹了个口哨。   钟无冬看了他一眼,没动。   “我又没在抽了,你靠近我点能死啊,你放心今晚不用你陪我,别拉这个死人脸。”   钟无冬转向去看他的脸,齐沐阳哭过后红肿的眼睛已经与平时无异了,甚至眼珠光亮了许多,整个人更是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你不要太放肆,齐夫人要求我定期检查你的身体,你不会忘记吧。”钟无冬说。   “少拿我妈来压我。”齐沐阳切了一声,不以为意。   手机震动,终于有车接单了,路径图显示车辆正在往山上驶来。   齐沐阳的精力回满后,手扒拉着钟无冬非要看素样盒,“什么鬼东西,不就是温泽南的信息素嘛,这么宝贝给谁看呢。”   钟无冬实在没心力和他周旋,不悦地说:“你闹够没有,今天晚上你还要疯多久?惹祸上身就是你想要的是吗?”   齐沐阳先是一愣,随后张嘴回击:“钟无冬,我看是你疯了,我这就把你的狗盆给掀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我说了你不可能!”   钟无冬瞪着齐沐阳,他被搅得心烦意乱,有时候他真的很想一刀两断,真的想暂时摆脱千斤重担冲动一回,真的很想不为他义无反顾的冲锋陷阵,真的很想改变自己无能为力的感情!   “你觉得我得罪了温泽南,程恪就会怎么样是吗?”齐沐阳冷笑说,“你也太懦弱了。”   钟无冬实在没心情,他放弃了解释。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程恪这次回国是为了我。”齐沐阳冷岑岑地说:“我从没爱过你,你知道吗?”   钟无冬内心一阵悲哀化成了苦笑,10到27岁,整整17年,无论何时何地他们俩似乎没有离开过彼此,命运的捆绑看上去谁都解不开。   他把问题回给自己:我到底是爱着齐沐阳的吗?   “我一直爱的都是程恪,该死,为什么他要订婚!”   钟无冬又自问了一句:他爱着程恪那我的心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我这么爱齐沐阳吗?   “我不爱你,那我们不如就散了吧。”   钟无冬动了动嘴皮,想说一句:等下,我还没确定现在还爱不爱你。   “我不爱你,我要你去爱别人。”   钟无冬呼之欲出:我不要爱程恪。   “我要,你去爱温泽南。” 第10章 不怕慢的长久   远处霞光被A国新推出的几架战斗机划破,尾翼流出来的白色尾云凝固在绚丽的落日余晖上。   被夕阳染红的海陆装甲车正有序离场,就连负责气氛的机器人组也有模有样地列着整齐的队伍等候最终的撤场指令。   程恪拿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发在了私人社交账号上。   在A国Z市举办了为期五天的联盟航空航天博览会终于落下帷幕,他带领S国洛神科技公司最新研究的骁鹰系列无人机在此次会展上收获了众多订单。   S国政府高层对此提出高度的赞赏,表示将继续贯彻科技/强国,着重加强新领新质作战力量。联盟众国皆顺应科技变革,一场以科技掀起国家实力的风潮席卷全球,一时间程恪在行业内风头无两。   一行简短的描述外加几张旅客视角的照片一经发出,评论和点赞在分秒之间接踵而来。   程恪打字回复了洛神科技里几个玩研发的老大哥,再次抬眼远眺,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被晚霞所吸引……   四年前,程恪以优异的成绩从S国麦生理工大学获得机械工程和计算机双硕士学位,出了学校门他就丢了毕业证,一头扎进一家研发机器人的小公司里。   他没日没夜的和冷冰冰的编码打交道,自己忘记吃饭都不会让电机没电,整天胡子邋遢的就两套蓝色工装来回倒腾着穿,把程恪的母亲裴敏珠女士心疼的恨不得24小时待在他的身边监督他吃饭。   这天程恪终于被他妈拴回了家,程恪近半年来被外卖打发的肠胃一接触到美食,竟也一副八百年没吃过饭的样子,坐下来就狼吞虎咽起来。   那狼狈样子看得裴敏珠一边擦眼泪,一边往程恪老爸程锋怀里求安慰。   程锋柔声安抚了她几句,对程恪说:“听说你们公司现在发展不错,无人机销售额挤进行业前排了,要不要我助力一把,扶你们上市?”   裴敏珠抹着眼泪说道:“老程你快帮帮儿子吧,你看他瘦成什么样了。”   程恪被一口牛肉噎得说不出话来,心说妈妈你表现的也太夸张了,连忙做出肌肉展示,一个挑眉潇洒表示生活工作两不误。   “你看你身上哪有什么肉啊。”就算短袖下肱二头肌被程恪练得块大饱满,裴敏珠依旧觉得程恪马上就要穷死饿死瘦死了。   “不行,真的不行,儿子你还是听妈妈的话吧。”裴敏珠严肃了起来。   程恪自觉不好,大难来袭,立马端起酒杯咕嘟了几口,嘴巴都还没得及擦就打算逃。   裴敏珠虽说性格温婉但也是个alpha,曾经作为A国的射击运动员,她获得过不少荣誉奖章,就算年纪见长,该行动起来却丝毫不见得含糊,拦住程恪的去路根本不让他离开。   “泽南那边,妈妈已经都打点好了,我们是e,该有的礼仪我们一点都不会拉下。”裴敏珠拍了拍程恪身上组装金属机体残留下来的残渣,“你和泽南从小就认识,他来照顾你的生活,妈妈也放心你去闯荡。”   爸爸的手也搭上了程恪肩头,“温家新开了一座稀土矿,这对你所在的行业也有不小的帮助,你妈说得对,你们两个强强联手,肯定会有所作为。”   夫妻俩如同两座大山挡在程恪的面前,挡得他后悔起刚才吃的太快太多,搞得现在胃里饱饱的很不舒服。   并非程恪不理解他们的意愿,尤其是对他的母亲的挂心他格外在意,只不过他答应温泽南要替他保守秘密——温泽南有爱人,并且早就终身标记给他的爱人了。   夺人所爱的撬墙角行为,他程恪做不出来。   他欲言又止的看看裴敏珠,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在裴敏珠即将发作的时候,一架无人机歪歪扭扭的低空横冲直撞,眼看就要撞到她的头,程恪立马把妈妈抱入怀里躲到一边。   程锋转头朝始作俑者大声呵斥:“臭小子,不是说让你跑远点玩,要是撞到你妈了,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程徹仓皇地跑过来,大叫:“妈!妈!你没事吧!妈!”   程徹和他哥程恪相差了十几岁,在显性基因上随裴敏珠多点,生了一双玄黑色的眼珠和秀发,和爸爸哥哥如雕像一般深邃的贵气五官相比,他则更偏向丰神俊朗的飒爽英气。小小年纪往那一站,超凡脱俗的一言一动不禁让人赞叹将来必是国之栋梁。   他的一只耳朵被程锋提了起来,可在他小小的婴儿肥脸上没有出现一丝痛苦,反而只有对无人机的热情。   他根本不顾及老爸的教训,朝程恪展开了自己对无人机的遐想,兴奋异常地说:“哥!你们完全可以把遥控释放装置再做大一点,手雷这种级别大小的可以成对组排放!对了,未来你们真不考虑创新附加一下导弹组群跟踪吗?哥!”   最后一声“哥”的音量陡然拔高,他闪着泪花控诉:“爸,你轻点揪!我这耳朵可不是钢材做的。”   “你哥的无人机是民用的,什么导弹手雷的,还有,你再玩那些危险品,我就把你那仓库给拆了。”   程徹一听要拆他好不容易建好的武器库,立马捂着耳朵嗷嗷叫的喊起来:“妈妈!我爸不让咱俩练枪了,你还不快管管他。”   裴敏珠视枪如命,看在枪的份上摆了摆手,说了两句软乎话劝阻了程锋松开他。这边一得手,程徹就推着他哥就往外面走,边走边说着最新科技前沿资讯。   等到父母都看不到他俩了,程徹揉了揉通红的小耳朵,笑嘻嘻地说:“哥,你看我操控水平是不是又提高啦?”   程恪捏了捏他另外一只耳朵,“你哪里来的自信?一代无人机质量很高,你玩得速度又快,这次没碰伤妈妈算你好运气, 下次还敢这样玩,我就没收了永不给你。”   “别呀,哥!”   见他要哭,程恪两只手揉了揉他的耳朵,又弯腰给吹了吹,“不是长大要当军人的么,怎么能动不动就哭呢,铁血男人流血不流泪哦。”   才8岁程徹哪经他这么逗,自觉没了面子的他嗷的一声抱住了哥哥,嘴里很哼唧唧念叨着程恪的小名,在他怀里打滚。   程恪:“你叫我臭小宝,那你就是臭贝贝。”   程恪把他的头柔得乱七八糟,程徹也来劲儿了,眼泪鼻涕一抹,兄弟俩人叫彼此的小名,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几声响亮的口号响彻寰宇,引得程恪回过神来朝声源望去。   指挥台下,A国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们真枪实弹装备齐全,严肃以待正在收队。此次展览会上,陆战队的军人们肩负巡逻、维和、防御、以及展示等重任,劳累一天的军人们此刻依旧雄姿英发,程恪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程恪恭敬地向询问:“上校,能否允许我拍几张照片传给家弟?”   “当然可以。”雷霆上校是程恪爸爸程锋的老友,程锋年轻时曾在A国参加过联盟机动部队的军事友好演练,正是那时,程恪的父母才有了机会相知相恋。   “程贝贝已经不小了吧。”上校说,“那小子从小是个军事发烧友,我记得他小时候就喜欢趴在我的肩上,口水拉撒的牙都没长齐呢,就会数我的资历章了,如今他心思还没变吧?还想着当兵呢?”   “做梦都想呢。”   程恪顺带拍了雷上校特意给程徹准备的战机武器模型,又搜刮了相册里不少照片一起都发给了他,没一会ID“臭贝贝”发来一长串的语音条,程恪听了一小段,里面充满了尖叫的狂喜,还夹杂着对雷上校疯狂的感谢。程恪邀请雷上校共同欣赏,两人被逗得喜笑颜开。   深夜告别雷上校时,程恪已经有六七分的醉意了。   他受邀前来参加A国军部举办的酒局,一群老兵油子各个都是海量,程恪能站到最后没晕倒在酒桌上,就已经能获得那群白酒当水喝的大拇哥儿了。临走时,雷上校护送程恪离开。   酒局办在z市的一个小岛上,黑色的海水罩住岛上所有该出现的声音,所见之处的灯光比士兵胸前的荣耀徽章还要刺眼,谈笑风生之间,不知有多少谋算随着火光明灭而此起彼落。   雷上校怕了拍程恪的脸,小声用着两人的才能听到的声音,压着嗓子说道:“小子,诶!醒醒。”   湿咸的冷海风一吹,程恪脸上的酒气挥发在海水的腥气中。   “雷上校,我,愿意……”程恪环顾四周后,理智回笼。   “闭嘴。”雷上校低沉地训了一句,“在那些老不死的面前你是怎么要死不松口的,现在也不能给我泄气。”   “可是……”程恪想说,现在此处只有我们两个。   雷上校的双手抓握住程恪的脖子,他厚实的手掌上全是摸枪留下的老茧,“小子,你当我想你淌这浑水呢,立场上咱们两国可还是冷静期呢,说不定哪天就撕破脸皮开打了,老子管你还要不要帮S国发展军用无人机系统呢,该绑你照样绑了。”   又是一阵悄无声息的海风掠过。   坚硬、僵冷、刀剑不入,这些对不上号的海风形容词,竟然如同鬼魅一般在程恪满脑子乱转。   雷上校坚硬的虎口拍打在他的脖子上,腺体被拍得隐隐作痛,“既然已登岛,有些事你就去做吧。”   “我可以签署协议,和哪个国家都可以。”   雷上校僵冷的变容瞬间变得阴森,如果他手里有枪,一定会倒转枪把给这个晕头转向的小子一下。   “你以为没了你,科技就不会发展了?战争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你要做的恰恰相反,去做!而且要好好做!把技术做到顶峰,做到他们都要过来求你的专利。”   “我怕我在顶峰会站不住脚,我怕……”   程恪体内酒热难消,冷森森的海风溜入心底的缝隙尖锐地突破了防线,他慌乱尽数展现。   他的话还没说完,雷上校钳子般的手掌猛地毫不犹豫地往后一推,程恪被他狠狠地推翻在地,慌乱中他手掌着地,疼痛袭来,翻手一看,从右掌心上的黑痣里正冒着颗颗血珠。   “怕?”雷上校站在阴风里,眉头皱紧耸立如山,比历经波涛汹涌洗礼的岩石还要硬,“听你妈说你要订婚了?”   程恪迟疑了片刻,嘴唇抖动了半天,咽下苦涩,艰难地点了点头。   “老程还在,现在你的家族自当由你父亲守护,那么你呢?人活于世,你的爱人你会拿什么去守护?用怕吗?”   程恪呆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在雷上校的厉声拷问下低下了头。   “你要刀枪不入。”雷上校丢下最后一句话,消失在小岛的尽头。   午夜的小岛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中,人在岛上,仿佛脚踏之下不是湿漉漉的岩石,而是飘荡在无尽海面长的一片泡沫,一旦失足,就会被卷入暗黑巨渊,人魂难觅。   程恪手上的血痕早就干在了皮肤上,海风里的咸把他那条暗红色盐渍成了一条裸露在外的“血管”。   小郑看着心疼。   “程总,我们走吧。”   程恪的目光仍在虚无的黑暗中失焦,仿佛在等候远处海平面升起的朝阳,将他点亮。   半饷,他喉头滑动了一下,嗓子里尽是干涩,“小郑,你知道,当雷上校说要我守护好我的爱人时,我在想谁吗?”   小郑深深看了一眼程恪,抿了抿嘴,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敢乱说。   看到他怂怂的样子,程恪笑着抓起地上一小把碎石丢在他的身上,转而脸上的笑慢慢逝去,他又沉默无语的坐着,思绪万千。   如同他的事业,要不急,要稳当,要精进,要谋划全面,要步步为营。   他的爱情,也是。   毋庸置疑,钟无冬值得他爱,那个错误的位置,某人已经坐的够久了。   他捡起一块石子丢进幽冥无边的夜色里,抛出一条无人可见的抛物线,线头的那边是他刚解开的心结。   ——他要赢回钟无冬的心,不怕慢,不怕长久。   程恪眼底的情绪渐渐回暖,转眼又无声的融入这辽阔无垠黑夜中。   一霎精光点亮他的双眸。   他掏出手机,对话框里鹿琏的回复在那里沉睡。   程恪抬起头望向遥不可及的海平线,一颗沉寂落寞的心躁动了起来。 第11章 怎么这么小心眼   在从Z市飞往首都的飞机上,程恪到底还是没撑住着了凉。那晚的海风看着不强劲,但实打实的吹在身上,让人连打好几个冷颤都没能暖回身子。   飞机落地下榻酒店,吃了药后的程恪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冷热交替了十来个小时,病况才有了好转。   刚一见好,他就冲了个凉水澡,又跑到酒店的健身房里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他头盖着毛巾,身上的运动衣也没来得及换,就站在酒店大堂里的一个小角落里等人。   小郑端着保温杯吭哧瘪肚地跑到他的身边,“程总,您赶紧吃药,不然要是被太太知道了,我就像那小猫咪丢了鱼,小狗丢了骨头,我白干了我。”   程恪把毛巾从头上拽了下来,他耳鬓边的汗还没有干透,闪着晶莹的光。这可把小郑吓坏了,立马把药和热水奉上,夺过毛巾连头带脖子的给程恪来个疯狂蹂躏,看那架势感觉都要把程恪的头发擦出火花了。   “可别又着凉了,祖宗诶。”小郑小声地嘟哝,他眼里全是对工作的追求,一点没有顾及老板的形象。   “停下,你停下。”程恪无奈的笑着制止了他,“不好意思小郑,我不习惯这样,这种事情我想自己来。”   小郑愣了一下,在看到程恪脸上温和的笑容后,缓缓松开了手,也讪讪地笑了笑,并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唰唰几笔记下了工作小tips——程总不喜欢让人摸头。   果然,这大公子和二公子就是不一样。   一年前,他还是陪二公子程徹练枪的保镖,那段时光不像跟着大公子程恪这般轻松,虽说陪二公子练枪是挺开心的,但二公子动不动就喜欢抱着搂着他,最中意两人手把手的一起射击,还喜欢找各种理由贴身传授技法,真是的,明明他的枪技更好嘛。眼看就要到二公子分化的年龄了,要还这么“贴身”的话,他不知道每天要贴多少抑制贴来防二公子。   于是他自告奋勇的来当程恪的私助,大公子事儿少,活儿轻,有涵养出手大方,还容许他出错,在工作安排上从不会对他傲慢苛责。   大公子根本就不像一个豪门望族里出来的大财主,反而相处起来像是个同事,呃,就是字面意思,他不但会配合你的工作,还是个让你少干活的好同事,嗯!好同事!小郑这样想着。   可是好说话的大公子唯一不听人劝的是,他一旦工作起来就会忘记吃饭,哪怕饭菜就在面前,人都饿的肚内五脏庙锣鼓喧天了,也都要把手头上的事做完才行。   有时候小郑真觉得太太说的对,大公子真该找个伴侣好好敦促他健康生活。   不过跟大公子久了,也经历了一些波折,再加上他还要和温泽南订婚,如此种种,他便更加心疼起大公子。唉,豪门贵哥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大公……呸,程总,太太让我叮嘱您,一定要好好吃饭,这样病才会好得快。”   程恪仰头吞下了药,把水杯递给了他,“谢谢。”   见他吃了药,小郑心满意足地点了个头转身要走,这时,程恪问道:“稍等,我和阿南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吗?”   “今天上午10点, 报告已发至您的邮箱。那时候您在休息,就没有给您汇报。”   和雷上校告别后,凌晨程恪就踏上返回首都的航线,落地后他就一觉睡到中午,在此期间除了吃药和简餐,按规定小郑是不会打扰他的。   程恪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3点40pm。   “报告先不要发给我妈,如果她问起就说一切正常,我会亲自和她说的。”   小郑当然不会擅自做主,因为那报告上赫然表明:程恪和温泽南信息素配对率<2%,信息素融合率更是低到0.5%,就算是大马路上随便拉来两人都不会有这么低的契合度。   小郑低头应了一句,心里盘算着下一次给大公子喂药的时间,转身离去。干好咱们的小活得了,唉,豪门狗血婚恋真叫人身不由己啊。   没多久,酒店里出现了程恪要等的人。   鹿琏也穿了一身运动装,似乎心情不错,脸上的班味儿都因为阳光的笑容少了三分。   “哟,衣服都换好了?”鹿琏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到程恪刚练完的还在充血的肌肉,撇撇嘴,说道:“诶,搬货的时候你别和我站在一起啊。”   说着他手握拳头,邦邦两拳打在了程恪的手臂肌肉上,虽然很不想承认,程恪的体格子真不错,那肌肉练得梆硬。   程恪笑着说:“你放心,这肌肉不是给你看的。”   鹿琏立马回道:“我可不保证无冬下了班会回福利院啊,我是看你那啥了,我才答应带你去帮忙的,你可别作妖啊。”   “还能让兄弟难做了?”程恪热情亲切地说。   鹿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啥时候我成他兄弟了?怎么感觉一来二去我俩的关系倒进展飞速进化成勾肩搭背了?   鹿琏心虚地咳了两声:“那什么,我们说好的,你明白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程恪耸了耸肩,笑说:“当然。”   两人的交情因钟无冬打开了机缘,打交道的方式更是单刀直入没有拐弯抹角。程恪无掩藏的显山露水,鹿琏更是简单直白——“程恪,既然你张口在先,那就顺便借你点关系帮我铺个路,以后啥都好说。”   金钱、权力于程恪来说倒没有什么实质性困难,可就难就难在鹿琏这事儿,有足够的资金人脉也不见得能顺利成功。   鹿琏的父亲致力开设一家疗养院,按道理来说,以鹿家的社会关系和行业背书,疗养院很轻松就能拿到办理资格和土地审批,但问题就出在,鹿琏老爸有着强烈的理想主义,他立志于成立A国独一家面向罹患基因腺体罕见病和信息素疑难杂症的人群,关于其临终关怀及安乐死于一体的疗养院。   鹿家几代行医,见证了太多因病痛折磨到人性癫狂的例子。鹿琏继承了父亲的宏伟志向,从悬壶济世到看淡生死,鹿琏知道身为abo,基因的枷锁是他们到死都突破不了的关卡,解锁的钥匙不是医疗手段,而握在自己手中。   在那个世界,法律社会和伦理道德也处在不同的审判立场,谁都没有依据去判决生命存在于世的决定权,人的生命能够归属于哪个灵魂?是否可划定为归属?谁都没权利。   程恪在电话里庄重地说:“就算在S国,我们也没有通过安/乐死这项法案,在A国,我认为你目前不必这么激进。”   鹿琏回道:“A国医疗于全联盟来说都是顶尖的存在,近年来,A国社会舆论对安/乐死的包容态度呈范围式增长,当然,这条路才刚开始走,不过有科学的基石,也有日益开化的风气,我有信心,我们做出的努力迟早有一天会解决部分abo人的困境。”   在多年后,鹿琏不止一次站在疗养院的常青树下感慨,如果不是当年的一腔热血,他不可能拥有备受爱戴和争议的职业人生,更不可能以伪善的方式,替自己的爱人钟无春完成报仇泄恨。   钟无冬赶回福利院的时候,程恪正和鹿琏比赛搬货,院里的小孩子们围在他俩身边,小小的一群人还分成了白黑两股啦啦队,听呼喊声的音量似乎黑队更有胜算。   只见身穿黑衣的程恪轻松抱起五摞纸皮药箱,利落的往返于货车和仓库之间,几趟下来领先了其他人不少,原本嘴巴里还喊着“小鹿哥哥加油”的小朋友们慢慢都被程恪吸了粉,鹿琏假装生了气站在一边,随手捞过来一个小朋友,扯着人家的嘴巴,非逼人家喊回“小鹿哥哥加油”。   钟无春拿着毛巾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温柔的看着他和小朋友玩闹。   程恪余光瞥见他们俩,心里好不一阵的嫉妒,忽然一闪光,他看到不远处正站着的钟无冬,心中酸溜溜的阴影立马扫平,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开心,更是在看到他走来时,心底竟然涌现出期待的感觉,甚至在想,该死的汗怎么不留多点,再可怜一点,说不定他也会为我擦汗。   钟无冬走到了他的面前,先是波澜不惊的看了他两眼,一句话也没有留,侧身从他的身边走过。   淡淡的消毒水味,淡淡的态度,淡淡的人。   程恪转过身去,只看到了钟无冬宽阔而坚韧的背影。   他的心还在因见到钟无冬而不受控的狂跳,汗水在此刻倒是姗姗来迟的流到了下巴,可惜没有被钟无冬看见,或者看到了他也会平淡的略过吧。   钟无冬把外套交给了钟无春,活动了一下准备加入搬货的工作中。他把袖扣解开了,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两节线条优美肌肉紧实的前臂,凌空一划,双手又解开衬衫领口的两个纽扣。   他的喉结像一个小山丘没在一汪春水之中,仅一小片光洁的胸前风景,就如若微风吹皱的漫漫清波,荡漾着程恪早就混乱不堪的心。   钟无冬瞥了一眼呆站着不动的程恪,问鹿琏:“你带他来的?”   鹿琏覆盖着钟无春的手,给自己擦汗,心不在焉地给满车的药箱一个眼神,“你自己去看嘛,车里抑制剂上程家的logo多大,他来帮帮忙献点爱心,咱还能不让大金主来了?是吧,无春。”   钟无冬皱着眉头,拽了拽无春的胳膊,不想让鹿琏靠他这么近,感觉鹿琏烦人的很还有点恶心的发毛。   鹿琏一脸“你干什么”的样子又把无春给拽了回去,无春瞪着大眼睛左看看哥哥右看看男朋友,红了脸。鹿琏急了,甩给钟无冬一个“都怨你”的眼神,哄着无春进了房间喝水休息去了。   钟无冬摸了摸鸡皮疙瘩,心说,这恋爱谈的可真黏糊。   忽然,钟无冬感觉有个身影像粘力胶一样啪的一声贴上了他的后背,最近这种感觉接二连三的出现,钟无冬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站在后面。   “大哥哥,大哥哥,你们不比赛了吗?”   小朋友们脆生生的笑音响起,钟无冬回过头来,程恪在他的身后被一群小朋友围绕着。   “比呀,可是你们小鹿哥哥休息去了,没人和我比了怎么办?”程恪笑着说,抬手指了指钟无冬,“你们看,他和我比好不好?”   呼啦啦,又有一群小孩跑到钟无冬的身边,跳着蹦着握住了他的手臂,“红队!无冬哥,我们是红队!一定能打败你们黑队的!”   程恪的笑声融进了孩子们一片欢声笑语里,“那你们快帮我想一想,比赛的奖品是什么好呢?”   钟无冬一脸警惕地看向他,这都过去快一周了,就齐沐阳和他订婚对象闹矛盾的那点事儿,值得他追上门来?怎么这么小心眼。   程恪朝他裂开灿烂的大白牙,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脑门子的汗说:“输的人要给对方摸摸头,擦擦汗,怎么样?” 第12章 你算过多少年吗?   福利院里一群处在分化期的omega孩子,因为院里太过热闹,他们被一浪高过一浪的加油呼喊声所吸引,纷纷走出宿舍,来到搬货比赛现场——钟无冬是他们目光追及的目标。   钟无冬a型长相不但吸引o和b,就连很多a也都爱慕他良久,可惜的是,他很早就被齐家收养了,还成了齐家少爷的内定对象,但这并不妨碍这群情窦初开的少年们对他怦然心动。   然而这次他们相伴而来,却被从没见过的程恪抓住了眼球,一撮人离着老远也不敢上前来,偷偷的讨论他们两个谁更帅一点,激烈程度不亚于拉拉队的加油号子。   钟无冬顺着他们或娇羞或激动的目光,自然寻到了始作俑者。   他堵心地端详着程恪帅到引人尖叫的脸和那副信息素分泌旺盛的身子,开始严重怀疑他不是过来找茬的,是过来献宝走秀的。   钟无冬拧着眉,指了指自己的腺体,又殷殷地朝远处点了点,那群17、8岁的少男少女嗖的一下就被他吓跑了不少。   而那群之前还扯着脖子喊加油的小崽子们,刚开始还觉得比赛好好玩,喊了半下午累了,玩性也厌倦了,一晃眼的功夫,就没几双小眼睛盯着他们了。   眼下他来的迟,两大货车的药剂已经被人搬的差不多了,钟无冬便让帮忙的朋友去休息,剩下的他来就好。   他拿起清单合计算数量,不禁咂舌,程家给的确实不少,品类繁多量大,这下子就连兄弟福利院也能分上一点了。   他转过头来看向还在忙来跑去的程恪,思虑中偏见又松动了些——或许他不是来耍小心眼的,可能真的就是过来献爱心的?   算了,至少福利院现在不缺药剂了。钟无冬合上订单,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搬起纸箱。   纸箱货堆在车厢里,看着没多少,搬起来倒也是挺累人的。   没几趟下来,汗水就从头缝里流了出来,钟无冬抬臂蹭了蹭额头,汗湿的刘海被他推立了起来,整张俊脸曝露在外。   他浓密的眉毛上还挂着汗珠,就连睫毛上都湿漉漉的,毛发一经汗水打湿,那分明的黑色描绘出他动人心魄的五官。   程恪也停下了动作,偷偷多看了他几眼,没看过瘾,索性把药箱往旁边推开去,两手直撑,身子引体向上一蹦一落,一屁股就坐在了货车后车厢的卸货平台边缘。   他拍了拍旁边的空位,朝钟无冬吹了个响亮悠扬的“流氓哨”。   “来,我们也坐着歇会儿。”   钟无冬没理会他的“邀请”,背对着他。   他不安地体察到那些偷看他们的大孩子们的信息素在不断浮动着,准确来说,孩子们想吸引的并不是“他们”,而是“他”。   钟无冬回首时,“他”抬手学了钟无冬的造型,把头发往上一撸,一张令人心猿意马、极具冲击力的脸亮了出来,莹白的齿列撑起好看的笑弧,引得远远躲着的少年少女们尖叫连连,稀稀拉拉的逃走去贴抑制剂。   钟无冬默不吭声,伸入裤子口袋里,捏紧了抑制贴,沉着脸走到程恪的面前。   “脖子,低下来。”钟无冬酷酷地说。   程恪弯着笑眼朝远处看了看,“没关系吧,这么远的距离,我不会对他们产生影响的,再说了,我也不会那么轻易随便的释放信息素。”   钟无冬撕开抑制剂,手指朝他勾了勾,“你和我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登时,程恪回想起钟无冬低喘着质问他为什么要对着他释放三次信息素,他那个模样真让人心动,真让人记一辈子。   他喜不自胜地嘴角上扬,低下了头,把腺体露给了钟无冬,甚有点暧昧地感慨:“我的信息素你也没有很排斥啊。”   日常用的抑制剂药效即时强劲迅猛,针头入体时的痛麻感就会比较强一些。钟无冬会习惯在患者的腺体边揉搓按摩几下,以帮助患者减轻痛楚,这是他当医生的职业惯性。   “嘶——等下,还是疼。”程恪抬起一边的脸,皱着眉虚张声势地说:“钟医生再给揉一下。”   钟无冬无语地叹出一声鼻息,眼睛一闭就要把手拿开。   程恪不假思索地轻碰了他一下手腕,又指了指自己的腺体,眉头一挑,嬉笑着诈他,“你也不想我乱释放e信息素吧。”   钟无冬沉默着思想斗争了一会儿,手指才悠悠的摸上了他的后颈。他脖子上的汗水还没有消去,水分覆盖在腺体上,打起圈来十分丝滑。   皮肤表层还在热乎乎的蒸发着热气,离得这么近,钟无冬动了动鼻子,只觉得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陶醉了一会儿,他忽的想起来什么似的反应了过来——几次接触下来,他果真如程恪所说,对他的信息素没有那么的排斥。   难道是因为高中那场误会的缘故吗?不对,当时我们两人没有互相临时标记,我也没有被刺激二次分化……   “钟无冬。”程恪意外的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钟无冬被吓到,手指不易察觉地哆嗦了一下,触碰猛然中止,那深藏着不愿意见天的回忆又被他塞进了心里。   程恪抬起了头,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他的脸不经意地往钟无冬的手腕上又蹭了一下。   容忍度再高的医生在被连续两次未知含义的肢体触碰,都难免心生退缩焦虑。   他的手从程恪的腺体上收回,握紧指尖,绷着脸一言不发地倒退了两步,又背对程恪起来。   程恪脖子上似乎还留着钟无冬指尖的温度,这般促然的抽离,就连回味的机会都不给留下,他失落了起来,眼神有如实质地落在钟无冬的背上,无声的挽留。   就在这时,钟无冬转过身来看着程恪,动作带风,只一霎,程恪的忧郁被吹开。   钟无冬开门见山:“都道过歉了,你还追来什么意思?”   ——当年我们两人错误一室,我是找过你道过歉的,是你闭门不见我,还一声不吭的出国消失,把我的歉意当成个屁。如今再次出现,为了你未婚妻的面子,凭此,就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我低三下四吗?   他的声音小小的,神情却像是鼓足了勇气。   程恪看到他抿到发白的唇,心里一阵紧张涌来,暗自喊了一声:糟糕!   “不是,不对!你别误会。”   程恪猛地站起身来,动作过于焦急莽撞,一个没注意,右手打到了车厢铁皮上,哐的一声,声响大得就连搬得差不多要空的货车,也跟着他的动静震动出了回声。   程恪痛得紧缩了脖子,蹲在地上捂着手龇牙咧嘴。   钟无冬惊了一跳,停顿片刻,上前两步,“你没事吧?”   “没,没事……”程恪紧锁着胸膛,窝藏着护卫着手,脸上痛苦之色通红一片,绷紧拉直了嘴唇,磨着后槽牙强忍着疼痛。   可想而知,这一下可撞得不轻。   钟无冬没空考虑别的,随即坐在了他的旁边,接过来他的右手,仔细地查看有没有骨折。   一道红肿可怖的印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眼见着就肿成了一道丘陵,钟无冬不自觉地跟着同情了起来,情不自禁地照着他的手背上吹了吹。   原本难忍万分、让人冷汗直流的疼痛,竟麻痹消失了般。此刻别的什么是影响不到程恪了,能撼动他的只有温柔如风的钟无冬。   他内心狂跳如雷,太阳穴跟着迸跳得直突突,右手伤痕似乎也响应了他的号召,开始变得更红更涨。   “没事,就是皮外伤肿,抹点药就好了,下次要小心点。”钟无冬松开了他的手,看到他瞪圆的眼睛里瞳孔似乎有些亢奋的不聚焦了,又疑惑地问了句,“哪里还痛吗?”   程恪定神,摸了摸钟无冬刚握过的地方,扯了个微笑,“没有,钟医生你看,这不好了。”   他小幅度的甩了甩右手,就在晃动的左右间隙,钟无冬发现了他右手掌心里的黑痣。   那一秒,钟无冬几乎本能的迅速垂下眼睑,别过脸去,纹身时的疼痛感似乎顺着他的后脊背爬到了他的手上。   他右手紧紧握成拳头,五指的指甲深嵌在掌心,那黑色的纹身的周圈皮肉失血成了白色,指甲又用了力的蒯了蒯,直攥得又疼又麻。   他沉默了半饷,从口袋里摸出烟,磕出来了一颗叼在嘴里,眉毛向程恪一斜,烟盒递给了他,“来颗。”   他抿紧的口匝肌维持着口唇上的烟,水润的唇皮一沾烟纸就粘了上去,那一句“来颗”把他的唇肉拨动得张扬又性感。   在昏黄的夕阳下他的脸庞如同抹了一层蜜蜡,青春又成熟的气息在他的五官里模糊着年纪的分界线。   程恪的目光从那颗烟转到他的眉目,心里恍然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原来他也27岁了。   暗恋他的时候,他才18岁。   程恪接了过来,右手痛感仍在,夹起烟还有点颤抖,钟无冬靠他更近了些,帮他点上了。   两人吸了半根,情绪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那事儿很严重?”钟无冬开了口。   程恪知道他说的是和温泽南起冲突的事情,笑了起来,烟在唇上挑动,“不值当。”   “确实。”钟无冬夹着烟呼吸。   两人又沉默了会儿,直到孩子们的笑声吵闹声远到听不见,直到夕阳被夜幕吞噬不见,直到灯光柔柔的旧旧的在两人身上投射出时光的影子。   话题兜兜转转,绕不开两人年少的那场交集。   气氛到这儿了,程恪和钟无冬心中都有数。   程恪问:“我们多少年没见了,你算过吗?”   钟无冬拨了拨刘海,已经干了,又垂了下来,仿佛那个少年回来了,“我算那个干什么。”   九年零156天……   一根烟很快殆尽,钟无冬嘴里干干的,踩灭了烟头,也不想再抽了。   程恪也不抽了,抬手一抛,烟头像流星般凌空划了个半弧弯儿,两人共同看着那点猩红,陪着它忽闪忽闪的灭了。   钟无冬在寂静中出声,“你回国,不会是找我算多少年没见吧。”   “不是,能遇见你是偶然,回A国主要是因为我们公司的无人机要参加z市的航展。”   他继续说:“不过,后来再见的确是我托了鹿琏,这才知道孩子们遇到了抑制剂上面的问题。”   钟无冬不说话了,脑子转了几圈,过后咬咬牙,“欠揍的鹿琏。”   程恪跟着他损了一句,“唯图势利的鹿琏。”   两人相视一笑,倒在唾骂鹿琏上得到了意见统一。   “之前闹得不是很愉快。”钟无冬带上着些许轻松的语调,像是在说人夫之间的共情谈资,“诶?你是不是在温泽南那里挨骂了?”   程恪没正面回答,学着他的腔调,反问:“诶?你是不是在齐沐阳那里挨骂了?”   钟无冬双腿伸直,双臂向后身子后仰支撑了上半身,吁了口气似是放松,“没有,我们感情好着呢。”   程恪回头看向他的脸,环境有点暗,也看不出来他什么情绪,“比我强。”   “无冬,我和阿南就要散了。”程恪在日渐昏暗的车厢里呢喃,“无冬……” 第13章 眼睛与光   一辆车停在了福利院的门口,霸道的远光灯将福利院内照了个内外通透,保安室的大爷忙给开了门,那车就大喇喇地开了进来。   随着车灯流转,程恪的脸上光影在幽暗间闪回交接,钟无冬在一片昏暗和澄明中看到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和温泽南要散了,不信么?”   钟无冬毫无缘由地屏住呼吸,短暂的空气缺失,让他脉搏起伏异常明显,大脑开始出现缺氧状态的错觉——总觉得程恪在不怀好意地靠近,没留什么好心的擅自夺取他的空气。   “你……”他的声音微小、飘忽。   “你?”程恪轻轻地问他,带着几分提示,几分鼓励。   他嘴角两边的笑弧就没放下来过,任谁都能明显看出,他故意没有掩藏内心里的喜悦。   你……   逗我玩?你们俩订婚消息都昭告满天下了,现在鬼扯要散?   咱们什么关系?和我有什么关系?   钟无冬反应过来,冷淡地说:“程恪你可以省省了,我可不想听你们散不散的八卦。”   “我倒是很想听听你和齐沐阳,现在的你们还像高中那样吗?”程恪顿了一下,低头笑着似乎在回忆,“那个时候,你常常在他的身后……”   他话还没有说完,钟无冬开口打断了他,“别说了,没意思。”   钟无冬的耐心见底,他双脚蹬地要起身,就在他屁股即将离地时,车尾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个肉乎乎的小拳头,手里还举着一条毛巾。   小家伙个头还没有车厢水平高,原地一蹦一跳地往上窜,见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细软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哒哒飞舞,毛巾也跟着他甩来甩去。   那毛巾不听话,打到了他的小脸上,可能是碰到了眼睛,蹦跶了没几下,那只小肉手就捂着眼睛唧唧扭扭地尖叫哭了起来。   “无冬哥!无冬哥!”   钟无冬见状立马起身跳下车厢,抱起了他,捧着他的脸,心惊胆颤地端详他正泪眼婆娑、泪水横流的双眼。   幸好只是碰了一下眼球,流些眼泪冲刷一下不适感,忍住酸疼之后一会儿就好。   但碰到眼珠这种疼痛,对于大人来说还要流着泪忍上好一会儿,更别提不到5岁的孩子。   钟无冬轻抚着他紧闭的眼皮,颠着他柔软的身体,低声哄着他,“没事啊,没事。”   那孩子费劲地睁开撞疼的眼睛,在眼泪模糊的视角里,困难地辨别钟无冬以及他身后的程恪。   “无冬哥,你和那个大哥哥,谁,赢了?”   他眯着眼睛露出一小缝儿,不得劲儿地睁了闭,又倔强地闭了睁,眼珠子吃力地在他和程恪之间来回巡视,看他那摸样好似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钟无冬一时哭笑不得,这倒霉孩子还记得这茬呢。   程恪上前,接过来他手里的毛巾,盖在了钟无冬的头上。   “当然是你无冬哥赢了。”   “我就知道,无冬哥最厉害了,无冬哥可是我们福利院里最厉害的alpha呢。”   “是呀,你无冬哥最厉害了。”   程恪隔着毛巾顺着钟无冬的头发,一下接着一下。钟无冬倒也没有躲开,和他站在一起,兑现着与孩子们许下的“赌注”。两大一小,这画面竟出奇的美妙和谐。   “我以后!一定要分化成omega,我要嫁给无冬哥!”   那孩子双手紧揽住钟无冬的脖子,不断地在他怀里扭来扭去。钟无冬被他拽得脚下踉跄了两步,头顶的毛巾差点甩掉。   这边程恪还没摸爽呢,就听得那小鬼大言不惭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大放厥词,眼看他撅着嘴巴就往钟无冬的后颈上蹭,程恪忍不住了,一把将毛巾盖在了他的脸上,连眼泪带鼻涕的一起给擦了。   “瞧你脏的,来,哥给你擦擦。”   一张大手掌盖住了整张小脸,程恪恨不得把他没来及掉下来的眼泪都给擦了。   钟无冬紧了紧怀里的肉团子,试图把他的鼻子从程恪的手中抢回来,“诶,你轻点,不是你的孩子不心疼是吧。”   程恪拧了拧那通红的小鼻头,还不忘吓唬他,“小鬼头,你也是alpha吧,无冬哥可娶不了你哦。”   那孩子梗了梗脖子,朝程恪吐了吐舌头,“谁说的,你也不是omega啊,你身上就有alpha的味道,和无冬哥的好像,我长大身上也会有无冬哥味道的。”   程恪手中的毛巾差点就掉在了地上,他没料到这个小鬼竟然能闻到他身上钟无冬信息素的味道,九年了,那场钟无冬对他单方面的分化刺激,他以为自己早就代谢掉他的信息素了,没想到……   他突然想起了体检报告,说不定上面已经检测出来什么了,想到这里,他陡然激动了起来,说不定钟无冬看过报告了,会不会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他只会对他产生生理依赖和冲动,他们才是最配的。   “你瞎想什么呢,他身上怎么可能有我的信息素,我看你这红通通的小鼻子被他拧失灵了。”钟无冬刮了孩子的鼻头。   听到这话,程恪的热情瞬间冷却,他满嘴苦涩,目光在钟无冬的脸庞上流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孩子眼角又留下了一串泪珠,钟无冬接过程恪手中的毛巾准备给孩子擦拭干净。   可他的手指刚一接触毛巾,程恪反射一般半虚着勾住了他的食指,钟无冬一僵,朝程恪投去不解的眼神。   程恪的蓝色的眼珠在暗处闪着光辉,眼底似乎涌动着某些不被人知的执着。   孩子两行眼泪都流到嘴巴里了,也没人顾着给擦,于是他砸吧砸吧地舔了干净,刚觉得眼睛好受点,一束光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他好奇一回头却被这强光又刺痛了眼睛,嚎啕放声大哭起来。   他嗷一嗓子响彻星空,钟无冬便没功夫搭理程恪突如其来的发神经,甩开他的手,忙不迭地拿着毛巾给孩子擦。   这时,林奶奶从不远处那束远光深处向他们走来。   “无冬,把他交给我吧。”林奶奶从他怀里接过孩子,“不小心碰到眼睛了是么,让奶奶好好看看哦。”说着便把他抱走了。   钟无冬目送林奶奶的离去,有点不放心的想跟上去,忽然那虎视眈眈的远光灯在他面前骤然熄灭,只保留前照打大灯,刹那间刺眼光线的一闪一灭,钟无冬被迫捂住了眼睛,脑子里也跟着冒出个想法来。   他有预感这车是冲着程恪而来,果然下一秒,从车上下来了一位夫人,逆着光还没看清人脸,就听得她柔美的声音响起。   “林奶奶呢,怎么一转眼就走了?我还没和她聊完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张美艳绝伦的脸从强光中冲了出来。她浓密的黑色卷发披在肩上,线条清晰的下颌线离老远都能看得出优异的面部骨相,红润丰满的嘴唇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一双美丽双眸在黑暗中闪烁着熠熠光芒,仿佛天上的星星落到了她的眼里。   这双眉眼似曾相识,好似……   钟无冬转过身来,看向身边那人,漫天星光也落在了他的眼里。 第14章 洗掉   钟无冬本想默不吭声地走掉,毕竟妈妈来接儿子回家的场景,他从小就没感受过,自然也不想看别人在他面前上演。   就在他脚尖偏转,动身要走时,裴敏珠黑色缎面高跟鞋堵住了他离开的路。   “你好,请问你就是钟医生吧?我在程恪的体检报告上见到过你的署名,幸会。”   她的手腕露出一圈珍珠手串,和脖间珍珠颈链遥相辉映,手指修长合并,美丽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化开她微凉的指尖温度。   钟无冬被她的魅力倾倒,下意识地迎上她伸出来的手。   意外的是,这只手并没有想象中养尊处优后的柔软细嫩,反而在她虎口处保存着厚茧,粗糙得竟不像一个贵妇的手。   钟无冬忽然闪过怪异的猜想,可能她和她身后的小郑出自一个军队,后又自嘲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颔首间似有非有的挂上一抹浅笑。   “您好,夫人。”   裴敏珠面露微笑,偏过头来,目光投往程恪的身上,扬着玩笑意味的语调说道:“小郑到处都找不到的小宝,原来他真的在钟医生这里呀。”   小、小宝?   你说后面那个大高儿快三十的e小名叫小宝?   钟无冬抿着嘴唇,咬紧偷偷跑出来的笑意。天知道,该严肃保持礼貌的时候憋笑有多辛苦,不过自有人比他更无措。   程恪尴尬地蹭了蹭鼻尖,收着下巴,眼珠子左右不知道看向哪里,最终偷摸看到了钟无冬偷笑的神情后,心咯噔一下,最终还是灰头土脸的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钟无冬往旁边稍一稍,让“小宝妈”出来接“小宝”回家。   对于他的礼让,裴敏珠侧脸微笑致意,两步之遥,她握上了程恪的手,就在刚摸到右手的那刻,程恪皮肤的异样让她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   紧跟着,一直在旁守候着的小郑动作灵敏地打开手机摄像头,一片光域将人眼底照亮。   程恪手背上赫然印着那道伤痕,虽略微消肿,红肿褪去后青紫的淤血渐渐凝结了上来,更显吓人,摸上去那部分皮肤微微发烫,一看就还在新鲜地灼痛着。   出身决定了裴敏珠对伤口创面有着高敏感的感知,她从一线下来,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并不是丧失对国家安全的信仰,而是人生帮她选择了在另一条道路上的追求并严格奉行——她急需在保护家人孩子的衣食住行、前途和后盾上,获得她从战场上留存下来的忠诚不渝。   裴敏珠定顿了一下,神色虽没变,但气场却翻天覆地,她语调波澜不惊,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小郑身上瞥。   “明知生病了要准点吃药,却找不见人,手还受这么重的伤,我看这A国,你还是别来了。”   裴敏明明朝着程恪说话,话音却落在小郑的耳里,他浑身肌肉紧绷,低垂着脑袋看向脚尖,头顶的发旋在微微颤抖。钟无冬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气氛如有实质地紧张了起来,他尴尬地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现场,不得做出一副“听上层阶级训斥下属”的凑热闹缺德行为,另一面他心里也在暗暗不秒,就怕待会儿话题会延展到程恪的手伤上。   又不是我打的,是他自己不小心,不关我事啊,奇怪,怎么还种家长带人来找茬的感觉。   钟无冬偷瞄了眼小郑,说不上出于什么道理,他难兄难弟似得跟着头也低了下来,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条短讯映入钟无冬的眼帘。   这边,程恪一个闪身用身影隔绝在钟无冬的面前,摆出个热情笑脸凑近了裴敏珠,笑嘻嘻地说:“这回A国,我可是听了你的话才回来的,妈,怎么现在你还反悔了呢。”   程恪自小独立性高,程家给他的成长空间也十分广阔,因此裴敏珠管得住他次数,一只手都能数了过来。当她把温泽南领回程家门时,以为会闹得人仰马翻的程恪,竟缄默地接受了和温家的联姻,更意想不到他还难得听了回话,把未婚妻领回A国给亲朋好友们见面。   没想到今天她前脚刚下飞机,后脚就被程恪和温泽南的体检报告震惊的饭都吃不下,两人信息素匹配度低到地心先不说,他们一个被别人终身标记过,而另一个体内还残留他人的信息素,她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晕过去,就在她两眼一黑前一秒,程恪生着病人还不见了的消息更是把她炸到自掐人中的程度。   裴敏珠暗暗生气较劲,这孩子为人一向温柔体贴,处处为他人着想,就不能为她这个替他操心的老母亲多想想,婚姻大事搞成这样,他是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的。   她眼睛里情绪流转,似要流出泪来,程恪唉了一声,好声好气地走到她身边轻轻揽过她来。   这时,钟无冬抬起头来,他的手机熄了屏攥紧在手心里。   钟无冬开口:“不好意思,夫人,我还有事要先走。”随后他朝程恪点了点头算是告别。   “等下!”裴敏珠叫住了他。   “钟医生,程恪的体检报告是你出的吗?他身体还好吧?”   钟无冬看了一眼程恪,如实回答:“报告我只负责信息素摄取的部分,其他的信息封存保留,只有主治医生才有权查看。程恪身体方面您还是以医院出的报告为主,如果有问题的话,最好去找主治医生。”   裴敏珠深深看向他,半饷,仿佛舍弃什么态度似的,带着祈求的意味说道:“可程恪的体检毕竟经过你手,希望钟医生能遵守保密条例,我,我不想节外生枝。”   体检出问题了?   程恪是不孕不育?还是不能人事?   钟无冬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程恪,高深又意味深长地安慰家属:“您放心,好好治。”   程恪也反应了过来,嘴巴开开合合,喉头上下滚了好几轮,还是被钟无冬临走前不还好意地堵上了嘴。   “小宝,还是有希望的。”   好,今天e的尊严彻底白玩儿。   福利院为了省电,院子里只放了个大灯在黑夜里悲催的任劳任怨,程家母子的车开着远光灯大摇大摆地甩着尾光离开,片刻,福利院又回到静谧里。   车内,裴敏珠积攒着泪花,等着程恪来哄她,可程恪一言不发地看向车外,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一点没有要挑起话头的意思。   裴敏珠只好主动把程恪受伤的手握住,轻轻摩挲着伤口,用冰冷的指尖轻点他微烫的皮肤。   程恪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她腮边的泪珠上,他无奈地揩走了那珠眼泪,“妈,真希望现在你手里能有把枪,枪可比纸巾管用多了。”   裴敏珠把他另一只手也握了起来,双手交叉,放在了膝盖上。   她止住抽噎,皱着眉问:“你和妈好好交代,你找钟医生是不是因为体检的事?小郑说你给钟医生的福利院捐了一批必需品,这不是为了堵住他的嘴?”   程恪不可置信地嗤笑,“我有什么把柄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真的没人会在乎我的体检。”   “我呢?你忘了我了?我在乎!”裴敏珠的一颗眼泪滴落在程恪的手背上,“如果不是我要你们去体检,你们还打算瞒我多久,我到现在还是不愿意接受!”   裴敏珠拿出体检报告往程恪怀里塞,“你看,你自己看,你瞧你做得好事,亏妈妈一直相信你,就算你叛逆不听话,只要你是在做上进的事,哪次妈妈多说什么了,可是你怎么……你怎么能?你不是说是自己分化的么?那上面的检测数据是怎么一回事儿?你的分化是被人刺激的!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和妈妈讲,你是不是觉得妈妈处处管着你了,所以你才这么生分地瞒下这么久。”   程家上下一向对裴敏珠的眼泪报以缴械投降,程恪当然也无法例外,然而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等待着被妈妈发现的这天,只是不过他做梦都没有想过他的信息素会被钟无冬抽出来,比起来妈妈,他倒是担心钟无冬看到那纸报告。   他抽出纸巾递了过去,裴敏珠不领情,生气地抓住揉成纸团丢在一边。   “你说,刺激你二次分化的人是谁,你要是不洗掉,怎么和泽南交代,你们还怎么过下半辈子。”   程恪把体检报告随手扔在一边,又抽了一张纸巾,这次他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手里,“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人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非自主性的二次分化,咬者的信息素会通过咬破腺体,将信息素泄入被咬者的体内,从而进行信息素交合演化,因而被咬者身上会保留咬者的信息素,会像雏鸟一般认主一般认准咬者。咬者的生物烙印一旦落下,被咬者想要解开关系只能找到咬者的信息素,进行解素手术,这样才能从本能人性上彻底分开两人的生物关系。   程恪必须要得到钟无冬的信息素,解了绑,去娶温泽南。   这对程恪来说,以前做不到,未来也不会去做。   “去找。”裴敏珠咬着唇上残留的口红,腮边泪痕已经凉了,一如她冰凉的目光,“无论如何,你都要洗掉!” 第15章 藏无可藏   洗去信息素,这听上去是多么容易和简单。   程恪扬起喉管,疲惫地闭上双眼,勉强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到正常状态,在回忆中尽量不被悲伤吞噬。   谁都没有提示过那是第一眼。   秋季的落叶打着圈儿的飘了下来,角落里保洁员默默计算着时间,预备在少爷们吃完高中开学典礼的甜点后,悄无声息地扫了去。   一个身影闪过,有个人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焦黄枯叶梗在手指尖捻转着,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小乐趣,嘴角不禁荡漾起一小撮微笑。   “齐沐阳,就是他吧,切,你别装了,谁不知道你妈早就给你养着人呢。”   “真没看出来,就他那怂样,能和你有这么高的契合度,你们验过了么,不会是骗人的吧。”   “什么?他是你的狗?哈哈,我不信,那你喊他一个试试?”   ——“钟无冬,过来!”   满场的腻人甜品,醉人的果味气泡水,高端材质的羊绒礼服,普通人三辈子都够不着的眼界和资源,在此刻全都没有一片落叶有吸引力。   钟无冬伸手去捡距离他最近的一片叶,可就连捡片破叶子的两秒钟,齐沐阳都不给他,尖叫着让他赶紧过来倒酒。   那就再看最后一眼吧,碰巧一阵秋风贴着地面拂过,那片干燥发焦的落叶翻了个面儿跑远了,看不清的细小沙子趁人不注意钻进钟无冬的眼角,异物入侵,他的双眼生理反射性地紧闭起来,泪腺分泌的泪水还在眼眶里凝结,视觉短暂停滞,他乖觉地感知视网膜上的一片黑影在靠近,似乎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不可能是齐沐阳,他只会尖叫和殴打,才不会这么温柔的扶起他,轻轻地问:“同学,你还好么?”   迷蒙中迎着光去看那双清澈的蓝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钟无冬脑海里出现的是钟无春的眼睛,那双他以为坏掉的眼睛,犹记得他捧着无春的脸,慌张地问着:“无春,你快睁眼,能不能看看我?”   别急,我可以看到。你的眼也是最干净蓝色,眉峰上褐色的小痣也能看到,好看的。   忽然一双骨节分明的细瘦手掌抓住了他的眼睛,眼前那抹蓝色如同磷火熄灭在一阵疼痛中。   齐沐阳用的蛮力很重,恨不得将他的眼珠子都按出来。钟无冬看到黑色眼帘下分布着根根红色血管,眼眶生生发酸,泪水也被挤了出来,没疼多久,他又被齐沐阳狠狠地拉翻在地,落叶顺势在手心里脆成片片割手的残渣。   “程恪,你别理他。”齐沐阳挡在他的面前。   他被推倒在地上,好像他生来就应该匍匐在地面一样。   命运剩下了很多类似的碰面。   钟无冬总是抖嗦着站在齐沐阳的身后,虽穿着私立高中的校服,恇怯不前的身影和躲闪的眼神暴露了他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像一个迷路的小孩,本该在普通高中学校里抬起渴求知识的双眼,再不济蹲在齐家的地下室里啃着生硬的面包,而不是被逼迫着站在一群家世显赫的少爷公子身后伪装“上流人士”。   “我可以不在这里上学吗?”钟无冬拿着毛巾给齐沐阳擦干头发,嗫嚅着说。   齐沐阳朝他的肩膀狠狠地撞去,游泳池地面湿滑,钟无冬一骨碌摔在了地上,身子一侧立马被水沾湿,摔伤的肌肉火辣辣地在冰冷的地板上颤抖。   “你在给我开什么玩笑,你要是不跟着我,那我要是突然要分化了怎么办?你放心,等我分化成o之后,你爱死哪死哪儿。”   “好,只要你们说话算话,我什么都答应。”   齐沐阳指着游泳池,歪嘴邪笑,“那你跳下去,憋个五分钟的先看看衷心,我不喊你,你就不能出来。”   钟无冬不会游泳,福利院根本不存在游泳池这种设施,之前上的学校也都是保障初级教育,他从来没有下过水机会,自然没有进行过水下憋气训练。人一般憋气两分钟就会有自救反应,五分钟,天啊,真希望齐沐阳在给我开玩笑。   “是哦,憋久了人会死啊,”齐沐阳把湿毛巾丢在泳池里,“算啦,放过你啦,去给我捡回来就当你效忠了。”   毛巾渐渐吸饱了水,飘在清澈的水面上,眼见着就要越飘越远。   钟无冬心一横,憋了一口气起身跃进水池中,庆幸水位不高,他被水托举着身子,悬浮着脚尖,探出身子去勾飘远的毛巾,水往他的嘴里蔓延,染得他的舌尖苦涩咸湿,终于拿回毛巾顺利返回来时,低落紧张的心情才好过一点。   “你看,阳阳,毛巾!毛巾给你。”   齐沐阳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真听话啊。”   他接过湿漉漉的毛巾,在钟无冬的头顶上方拧干水分,水流如暴雨倾泻而下,如水蛇一般在他的脸上攀爬,齐沐阳还不过瘾,又将毛巾蘸饱了水,重重地蒙盖住钟无冬的头。   湿透的巾片瞬间糊住了钟无冬的五官,窒息感随之而来。就算他高挺的鼻梁支起了一小块区域,也放不进来多余氧气。鼻孔被水和毛巾堵住,急促的呼吸只会往鼻腔里带入更多的水。   毛巾可怜地数着他进气的次数,那种濒临死感的无望情景,倒是勾起齐沐阳残忍的兴致。   “听话就给我下去!”他恶劣的本性油生,抓住钟无冬的头就往水深处按去。   钟无冬剧烈地挣扎起来,双手在水中无助地拍打起水花,他很害怕,他感觉小腿好像抽筋了,怎么也使不上力。他绝望地停下了动作,在水下睁开眼,看毛巾也看自己最后的呼吸,在水里飘荡着远去。   哗啦——   头顶破开水面,有人把他拉了出来。一瞬间,空气冲回到他的鼻腔里,他不管不顾地大口喘息,那么凉的空气和火辣辣的水引起他剧烈地咳嗽,频繁的抽气让他感觉飘走的灵魂,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平躺在地上,起伏不断的胸膛加速转换供氧,偏过脸来,嘴角流出的水又呛了一下,眼前一片金花飞影闪灭,他看到一个身影挡在他的身前,说话的声响震荡整个水面。   “你是不是有病?看不惯他就让他走!不要折磨他!”   “我是有病啊,只有他的信息素才能刺激我二次分化,他的价值只有我才能给!他的命就是比我们的贱,懂吗?程恪。”   钟无冬闭上眼睛不再睁开,他感到身边有人他擦了擦脸上的水,那肯定不是齐沐阳。   程恪后颈酸痛,眉眼肃杀,他转过头去,试图用车窗外的夜景来降温他眼底的炙热。   年少的时候,每当想起钟无冬的眼里只有齐沐阳的样子,出于某种保护情愫,纯情时期的他还能再等上一等。   他在欲海里煎熬过,最难受的时候,恨不得立马出现在钟无冬的面前,渴求他给予一点信息素。在无数次的梦魇中,他抱住钟无冬,使出全部的力气掰过来他的脸,撕烂他的衣服,愤恨一般咬烂他的后颈,在他身上留下信息素。   可现实却是在他醒过来后,钟无冬发来许多道歉的短讯,几乎每一句都出现齐沐阳的名字。   【程恪,那天是我迷糊了,那件事希望你先不要和齐沐阳说。】   【对不起,我咬了你的腺体,但齐沐阳说你是a,是不会轻易受到伤害的。】   【可以原谅我吗?齐沐阳的分化期过去了,我可以离开一小段时间,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好吗?在高中对面的那个小餐馆可以吗?】   【齐沐阳说你出国了,对不起。】   ……   程恪忍不住发笑,上天给你们安排好了98%的信息素匹配度,那为什么要把我扯进来?   是在惩罚我动了喜欢他的心吗?可我已经尽量掩藏了……   “小宝,去找他吧,去洗掉他的信息素。泽南是个好孩子,他也会乖乖洗掉别人的终身标记,你们好好的在一起,妈妈也就安心了。”   裴敏珠的声音随着夜风消散在耳边,程恪的兀自放任自己滑入回忆里。   他会在初次见面后偷捡起钟无冬留下的落叶,会在别人嘲笑他时适当的表达愤怒,会无数次默默地看着钟无冬爱着齐沐阳,会藏匿起钟无冬丢弃的手帕……他竭力查找自己是在哪一刻、在哪里展露出的暗恋破绽。   直到裴敏珠逐渐清晰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程存,我已经见到你的那个学生钟无冬了,嗯,我们已经考虑好了,好的,那就让他停下研究所的工作,对,安排一下吧,让他跟着程恪回去,尽快找到刺激程恪二次分化的人,是的,解素手术也要上流程……”   “妈!”程恪根本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裴敏珠挂掉了电话,淡定地看向程恪,“我会让你堂叔安排好手术等你们,在此期间,钟无冬会陪着你和泽南把身体和心态调整到最合适的状态,直到你们洗干净腺体,结了婚为止。”   “为什么找他!”   “谁知道他是不是假装不知道你和泽南的情况,现在你俩要结婚的消息早已传开,如果被人泄露出去,谁来承担那些风言碎语带来的影响?”   “没人在乎的,妈。”程恪已经将近哀求。   裴敏珠把手上的珍珠手链摘下,急躁地在之间盘梭,后槽牙磨了好几遍才将泪憋在眼眶里,她脸转向一边,用冷峻侧脸无言地告诉程恪她内心的想法:她在乎。 第16章 确定可以不用再爱   程家母子离开后,钟无冬没时间再耽搁了,紧跟着要出发。   他按下start,车子发动机微微晃动,林奶奶稍后一小步,让他离开。   口袋里手机在疯狂地震动,齐沐阳在催,他没管,下调车窗玻璃,探出脑袋冲外问:   “真没事吗?”   “没事。”林奶奶伸手摸向钟无冬的头,先摸了他的额头看有没有在发热期而体热,再轻拍了发旋,这是她经年照顾孩子留下来的习惯。   钟无冬在她温柔的手掌下紧眉,林奶奶的手指往他眉心一点,“放心吧孩子,有事奶奶第一个告诉你,不瞒着。”   钟无冬的脸在她手掌心里点了两次。   “回去吧,孩子。”   目送钟无冬的车子驶出福利院,直到看不到车影了,林奶奶仔细落锁,谨慎地反复查看,又跟保安大爷多加嘱咐了几句,才慢悠悠地往房间里返去。   黑幕落下,犄角旮旯都涂了黑,几扇暖橙黄色的窗户里流出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一声突兀的叹息消失在浓稠的夜里,有几分惆怅登上林奶奶的心头,她回望起车离开的远方,默默忧思起齐夫人的意图。   钟无冬将车停在了别墅外面,向来齐家负二停车场里是没有他车位的。沿着寂静的走道,他闻到空气里浮动着不知名植物的馥郁香氛,清香悠然,但这味道钻到他心缝里却直叫他不安。   路灯光线恰到好处的堪堪照亮地面,影子在后面追着,钟无冬不想走得太快。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齐家了,也有些日子没见过齐沐阳了。   ——“我要你去爱温泽南。”   几天了,齐沐阳的这句话尤在耳边回响,他说完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就像是喝了酒信口胡言乱撒的酒疯,吐出来也就不管这句话的死活了,之后更没个解释也没见有下文。   钟无冬权当他开的玩笑话,因而今天见到程恪也没什么顾忌,正常交流。   如果等会儿齐沐阳问起,钟无冬已经想好了……   “没理由,我不可能听你的话去拆散程恪和温泽南的;我怎么可能会爱上温泽南?我们之间的信息素关系还存续,我是不会背叛你的。”   齐家就在眼前,白色建筑高大现代,挤压着背后的星空,月光也只配给它描了个边儿。黄铜大门锋利的尖刺直挺挺的戳着,虚张声势地防着翻墙而入的窃贼。无论指纹锁还是精工锁,不管这些年换过几把,每每他来也只能按门铃,等王妈出来接他。   “你怎么才来啊,阳阳等你好久了。”王妈的围裙还没有摘。   钟无冬脱了鞋,穿上客用拖鞋,“王妈,齐先生在吗?”   王妈捂嘴笑,“他晚上没回来吃,听说近期在争取一个大单,看他高兴的样子应该是要大赚的。”   他们前后脚进门,王妈像是想起来什么,“无冬,你惹齐太太生气了?”   钟无冬怔顿,悄悄虚握起手心,“齐太太,怎么了?”   王妈眼珠子转了半圈儿,面色尴尬生硬地转换,“嗨,也没啥事儿,就是齐太太非得等你回来吃饭,饭热好了,快进去吧。”   钟无冬点头,神色变得些许惶恐,他担心会被王妈看到会拿他打趣,便硬硬地咽了咽口水,脚步加快进了屋。   屋内灯光刺眼,他眼皮往下耷拉着,避着光。   齐沐阳在沙发里窝着打电玩,看到他来了,手柄一丢,冲着他没好气地嚷:   “你手机丢了还是你眼瞎耳聋,我给你打多少个电话你都不接,找死么?”   见状,王妈拍拍围裙跑了。钟无冬一瞧,几天不见的齐沐阳竟然把自己一头卷发拉了直还染成了黑色,苍白的脸色在黑发的衬托下平添了一份活气儿。   “我在福利院里干活,手机不方便放在身边,看到你的短讯后立马就赶回来了,一刻没有耽误。”钟无冬先解释一番,不管听者信不信,该说的话他必须说到,“阳阳,齐太太呢?我先去打声招呼。”   齐沐阳一个鲤鱼打挺,跑到钟无冬的面前,拽着他的手腕去找齐太太。   “待会儿你给我好好表现,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钟无冬问:“我答应你什么了?”   齐沐阳脚步停了下来,啧的一声不耐烦,“你别给我说,你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钟无冬心慌慌,隐隐察觉出齐沐阳在指什么事儿,可他又不确定,万一说出口又遭否认,他岂不是没事找事儿,齐沐阳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旦他疯话当了真,难说他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见钟无冬沉默不语,齐沐阳说道:“那天我看你和温泽南不也挺投眼缘的。”   钟无冬悬着的心,跌入谷底,他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齐沐阳,打好的草稿,一时间全都哽在嗓子眼儿里。   齐沐阳扭动着胳膊,拽他,“走啊!”   他撑直了膀子拉拽,脚趾头挤在拖鞋里跟着使劲,可钟无冬像是铁了心的不愿意,他于是便抬起另一只手使足了力气,啪的一声,红巴掌印凸显,钟无冬的脸歪向一边。   钟无冬的脸飞速地聚积痛感,甚至能感受到五指扇过后留下的痕迹在鼓包,不知怎地,他脑子里竟然想起程恪的右手,撞到了好疼,可能比现在还要疼。   齐沐阳见钟无冬人好似被打蒙了,恼羞成怒的他嘴里念叨着:“是不是欠打!”说着巴掌又扬了起来。   这时,一道女声拦住了他的暴行。   “阳阳,你还敢打无冬?妈妈之前和你说的话,我看你是忘干净了!”   钟无冬跟着齐沐阳一齐看过去,齐太太穿着一身休闲服站在不远处,精英感的眼镜下是她保养得当得见不着一丝皱纹的小眼睛,薄嘴唇涂得又红又大,短发卷成一坨坨盖满了头皮,皱巴巴的皮肤裹着后颈的腺体,形状不甚美观。   她趿拉着镶钻的蚕丝拖鞋走来,神情淡漠,嘴里话却流露出某种装模做样的真情。   “无冬,没事吧。”又说,“阳阳,道歉,我必须要听到你的道歉。”   斩钉截铁的语气,传到齐沐阳这里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好像已知是逢场作戏,齐沐阳翻了个白眼,嘴巴抿得死紧。   钟无冬敛了情绪,红着挨过巴掌的脸朝齐太太礼貌问候:“晚上好,齐太太。”   他挨了巴掌就这么翻篇了,本来也没人计较。   “没吃饭吧,无冬,走,陪我吃点儿。”齐太太朝他摆了摆手。   钟无冬站着没动,加了点笑容婉拒,“不了,齐太太,临来前吃了点。”   巴掌印在他的唇边绽放,笑肌动,印子便跟着扭曲起来,“阳阳说您喊我来有事,您说我听着。”   这时,王妈端着一套精美瓷器放在了客桌上,倒了两杯,茶香四溢,齐沐阳坐了下来,端起一杯喝了。   齐太太边笑着也坐下来,茶水热气在她鼻尖晃悠,抿了一口,红色唇印捻在了杯子上。   “早说你从福利院吃了才来,我和阳阳也不会饿着肚子等你这么久了。”她笑嘻嘻地云淡风清的埋怨。   钟无冬低了头,“对不住。”   她吹开茶面的玫瑰,眼角瞄了眼,在喝一口前,喊钟无冬往前来来,别离得那么远。   钟无冬挪向前,站着。   齐太太那双小眼睛泛着光,“林奶奶最近怎么样,身子骨还硬朗吧。”   钟无冬:“最近院里又新来几个小朋友,年纪都还小。”   “唉,真作孽啊,那些刚生下来就丢的,真活该下地狱。无冬,我记得你就是在襁褓里时被林奶奶捡走的吧,这些年了想通了吗,现在还想不想找你的亲生父母?”   钟无冬摇摇头,“以前不找,以后也不会。”   “这辈子就和福利院绑在一起了?果然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齐太太捏着茶杯的手柄,咔哒一声,骨瓷和桌面碰撞出刺耳的声响,她接着又说。   “听说程家拨了一批资助给福利院,挺丰厚,呵呵,这下你该不会忘了我们齐家的好吧。”   齐沐阳站起身来,后腰抵着桌面,摸了一把后颈,“妈,都和你说了,他就是养不熟!就是故意的,要不是他,我哪能现在还和个beta一样,挂不上信息素……”   “谁说你是beta!”齐太太像一只踩了尾巴的猫,脸色猝然巨变,面露凶光,瞪着眼向齐沐阳大声壤:“现在也不迟!你只要有了温泽南信息素,还怕程恪不会被你吸引?等你有了孩子,谁还会说你是个beta残废!”   忽地她又转过头来,面色阴白,眯着像毒蛇一般的眼睛,亦步亦趋地来到钟无冬的面前,她冰凉的手贴了上来,五指印着巴掌印,渗着冷岑岑地寒意。   “无冬,最听话的好孩子,你再帮我们一次吧,这次好不容易攀上了程家,如果洛神科技的订单谈成……我们齐家就可以翻身了,到时候,谁还敢说阳阳是个哑炮,谁还会说阿姨,说我生了个没种货……”   她抱住了钟无冬,手紧紧地按在他的后脑勺,像一把上锈了链条锁住了钟无冬。   钟无冬的下颌被迫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干涸的腺体凹下去了一块,一点信息素痕迹也没有。   “你犯的错拖累了阳阳的一生,再助他一次,无论成功与否,阿姨不会再让你留在齐家,你不会和齐沐阳有任何关系,福利院那边,我不会再断流,不会再让林奶奶难堪,你好好考虑一下。”   就算有人在拥抱着他,钟无冬只觉得胸前抱着的是一大块难以融化的冰。   他这短短的二十几年,在摆布、利用、榨干、强制中被剥夺了主体,他们教了他要认命要认爱,到死都要认下“你和齐沐阳信息素的匹配度可是天赐良缘!”,他被这个骗局骗到真心破碎,骗到心如死灰。   廉价的爱被兑换了价格,他早该清楚,低贱的价值也是有保质期的。   齐沐阳在那里看向他,那双眼却没有一刻真正在看着他。爱,从来没存在过。   钟无冬觉得,他似乎可以,不用继续爱着了。 第17章 给厌倦最后的回答   印象中这是齐沐阳第一次主动起身去送了钟无冬,出了门,两人都没有说话。   余光中,齐沐阳紧跟在身后,竹竿细的两条小腿,走得却不慢。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因气喘吁吁而升起的红色,黑色的发尾随着移动的步伐,晃悠出小小的弧度,那双略微浮肿的眼皮似乎也有哭过的痕迹。   要论心情而言,可能是钟无冬更加黯然一些,反而齐沐阳倒有一副惆怅的样子。   钟无冬停下站住,齐沐阳没有反应过来,不设防地往前多走两步后,才迷茫的回了头。   他转过脸就看到钟无冬英俊的五官在一霎火光中闪现,脖子没动,后脑勺带着脸庞歪着,嘴角向下抿,够着烟点火的样子有说不上来性感。呼——胸膛起伏,压出薄薄的烟雾,就这么神色从容的站在那里,无言深情对视。   多情的他,盈余的情感,果然还是一副等待的样子。   齐沐阳的眼圈一下子又红了,嘴硬归嘴硬,钟无冬的外貌和肉体他确实动情过,也不得不承认他所不屑一谈的信息素高匹配度定论。他曾会在睡醒之后洋洋得意地咬破他的胸膛,也会叫他堵上嘴然后跪着散发安抚信息素,如果占有欲能称得上是爱的话……   “钟无冬。”齐沐阳带着哭腔的撒娇,张开双臂,脸往钟无冬的胸膛上贴。   钟无冬不再吃他那套,表情冷漠疏离,后退了一步,夹烟的手臂自然的垂落。   齐沐阳见他如此冷淡,疯劲儿又上来了,一屁股坐在钟无冬的脚下,挡着他的路。   钟无冬只好蹲了下来,手臂搁在大腿和肚子间,怕被齐沐阳抓住不放,掖藏着手,另一只抽烟的手悬着不着地,无可奈何地说:“起来吧,地上怕有寒气。”   齐沐阳心说,这不是还关心我么,刚想一仰头再撒泼卖乖,却被钟无冬临头一计冷水浇下。   “今天过后,以后你生病还是什么,我都不会在你身边了,你好好照顾你自己吧。”说罢,钟无冬起身离开。   齐沐阳精心维持的表情在一瞬间龟裂,他在震惊和恍惚中朝钟无冬慌乱伸手,却虚抓了一把空气,手没拽到,未燃尽的烟灰倒落在了他的手心里,星火刺痛,他竟也疯了无知觉一般捏紧了掌心。   他坐在地上,对着钟无冬的背影耍横大叫:“你觉得你能离开我了?!”   钟无冬回过头来,“以后我不再和你有高匹配度,你的发热期谁都可以帮你,有没有我无所谓。”   齐沐阳阴沉着脸,“你不是说会永远爱我的么。”   他爬了起来,扒开自己的外套,将自己的后颈露了出来,他那从小做过许多次手术的残疾腺体,在薄薄一层皮肤下疲弱地分泌散发着寡淡的信息素,素压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钟无冬动了动鼻子,“不要再被人临时标记了,他们会弄坏你的腺体。”   据齐太太所说,齐沐阳的信息素血液指标呈断崖式下跌,哪怕是在发热期被钟无冬的信息素带动着,指标也不容乐观的低于临界值。平时纵情后体内被多人临时标记的信息素也会被快速代谢出去,他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像一个能留得住a信息素的o。   迹象表明,他的身体又要进入腺体器官休眠状态,也就是他要回归到beta了——腺体无法自主分泌信息素,发热期时长在逐渐缩短直至消失,自然不会感受到素压和信息素。   这一切怨不得别人,如果他好好的珍惜身体和腺体,靠金钱和钟无冬的信息素,也不至于又走回beta这条路上。多年来自甘堕落、声色犬马,他瞒住了齐家人,事情败露,他把所有的错又归咎给了钟无冬。   “你是怎么哭着求我原谅你的,你忘了吗?”齐沐阳低下头,脊椎骨节嶙峋,腺体藏在皮下,根本找不见,“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做的好事!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   钟无冬按下他不断往胸口处顶的肩膀,“好了好了,你冷静一点,别这样。”   齐沐阳抬眸怒视,“我实在烦透了你这张只会安慰我的嘴!”抬手又要打向他的脸。   “我也实在厌烦你这套说辞。”钟无冬抓住他打人的那个手腕,食指和中指夹着快要燃尽了的烟,烟灰积攒在前端,齐沐阳一挣扎,烟灰窸窸地成段掉落。   烟不吸,就会灭。   钟无冬忽略他扭动的身子和满嘴脏话,掰着他的手腕,凑过去把烟吸着。他俊美的五官在面前放大,具有攻击性的眼神一动也不动的盯着他瞧,冷静得令人惶恐。   齐沐阳安静了下来,“可以吗?可以不分手吗?”   他嗫嚅着说,“是我离不开你。”   钟无冬歪头把口中的烟喷吐在身侧,眼睛往齐沐阳苍白不甚过血的皮肤上瞧,掂量了一下他的骨头,松了手。   “我已经答应过了齐太太,我们之间的关系结束了。”   齐沐阳头疯狂地摇了起来,神情痴狂,“不不,无冬,我还不想和你分手。”   “有了我,可拥有不了程恪。”钟无冬甩开他,“你总该有自己的想法了吧。”   这是一个非常不道德和恶毒的想法。   ——将在温泽南发热时期的信息素提取出来,以它为母样加工后注入齐沐阳的腺体里。   不经人同意抽取腺体信息素本就违背职业道德和做人底线,钟无冬当场就驳斥了他不会去做这种事。   “从此以后,你和齐沐阳就彻底解开生物羁绊了,你一个举动就换得后半生的解脱,你不愿意吗?”   齐家像一个诅咒,现在又给了他一把解咒的钥匙。   想当初齐家之所以挑中了钟无冬,就是看在他可以刺激齐沐阳二次分化成o,阴差阳错,错失良机,当不了真正o的齐沐阳只能靠着钟无冬的信息素苟到现在。   如今齐沐阳的腺体分泌的信息素几近干涸,即将面临的现状一是成为beta,二是注入人工信息素。   如此一来和他信息素高契合度的钟无冬自然可以解绑,不再需要每个月定时去安抚他的发热。但齐家显然没有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得知钟无冬经手了温泽南的信息素体检,他们于是想出了阴损的一招。   ——反正都要注入人工信息素维持o的身份,为什么不去注入温泽南的。   钟无冬终于反应了过来,为什么齐沐阳反复和他说“程恪,是为了他而来。”   在他们的认知中,温泽南和程恪已经终身标记了,那么温泽南的信息素就会被程恪绑定,程恪只会对温泽南动情。   如果齐沐阳复制了温泽南的信息素,那么只需要一场狸猫换太子和珠胎暗结的阴谋,就能满足卑鄙者的心愿。   钟无冬后脊背发凉,小试管不甚滑落到手边。   “师兄,心不在焉啊。”说话的是沈度,他突然出现,像个背后灵一般咧着嘴,“在想嫂子?”   继上次齐沐阳来到研究所后,沈度这个单身狗就无比艳羡钟无冬的恋情,总会就没大没小的拿钟无冬开涮,他并不知道他这个师兄已经分手了。   钟无冬放回移液枪,淡淡地嘲讽,“在想你的实验没有规律,模拟没出结果。”   沈度下拉口罩,“师兄!杀人别用实验刀,呜呜。”   “找我干什么?不会真的没出结果,让我帮你吧。”   “那不至于,刚进门时,遇见程教授了,他说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现在?”钟无冬问。   沈度拉好口罩,点了点头,“师兄,你快去快回啊,我这数据可能真不太对,你得来带带我。”   钟无冬洗干净手,想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白大褂,敲响了程教授的办公室门。   和科员大通铺相比,程教授独立的办公室宽敞整洁,办公桌的后方放了一书柜的书,一旁还展列着各种荣誉,突然一张从没有出现过的照片闯入钟无冬的眼帘,还没来来得及看清,程教授抬眸,注意到他。   “快进来,钟无冬。”   站在门口的钟无冬走了进来,“程教授,你找我。”   程教授把桌面上的文件用科研杂志盖住,双手交叠在桌面, 面容和蔼地说:“生物科技公司那边已经通过联盟和国家的层层审批,疫苗推广的第一站,将会在S国下面的N地区。”   “N地区?它不是第三梯队吗?怎么放在先锋了?”   N地区由于历史和战争遗留问题,国家/主权性没有被联盟所承认,一直以来由临边大国S国代管。它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岛,优越的海景条件是当地唯一生产力,S国中标接手部分权力后,投入巨额财力物力开发了该岛屿,成功打造了全联盟旅游休闲第一岛屿,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共同奋斗才让岛民们远离了饥饿贫穷。   五年前,S国的温家在它周边海域发现了可燃冰资源,此消息一径走漏,联盟各国蠢蠢欲动,S国当局费了好些力气,才堪堪将这个小岛“保护”起来。   没有领土主权就没有政治/话语权,现在的N地区是个人人都能啃上一口的大蛋糕,哪怕想彻底投靠S国,没有名义,难堵联盟众国之口。   为求自保和发展,N地区接连多年多次上述联盟,公投出超高民意自愿划入S国领域,各类示威游行活动开展过多次,而联盟迟迟不做决策,是因为岛内存在一股反抗S国的势力,近几年滋生更盛,据某些小道消息称,竟然和温家少主温泽南情感史有关。   N地区一半是休闲娱乐圣地,人口流动性大,成分复杂;另一半是混乱无序的是非地,大有民粹主义演生,而动荡显然不是推广疫苗的有利因素。 第18章 面对   程教授团队历经多年潜心研究,于此次所推出来的新型疫苗,主要是预防腺体异化病毒。   全联盟至今也没有一款能够清除异化病毒的特效药,因此abo人群接种疫苗,就成为有效预防异化腺体的首选。   异化病毒有很多种亚型,这次研究所联合中央医院联袂推出的四价疫苗,正是从之前可预防两种高危亚型病毒升级到四种,预防率大大的提升,具有极高的商业价值。   “N地区长居人口不固定,人种也比较复杂,当地的支柱型产业成分更是一言难尽,但这也是我们选择此地为第一批次的理由,顺利攻克下该地区,是打开我们后续全联盟疫苗市场的第一枪,由此我们就可以将疫苗更宽更广更深层的投入市场。”   试用实验地区?   从商业角度来说,无可厚非。稍作思考后,钟无冬点点头,跟上他的思路,安静地继续听讲。   “钟无冬,你是跟这个项目最久的研究员之一,我问你,上次研展会之后,在国内生物医药公司里是不是反响不错?”   这样一说,钟无冬的思绪立马拉回那天研展会,他被指派作为学术代表,对国内排名靠前的生物公司进行疫苗推介。   当时场内掌声不断,获得好评此起彼伏,众多老牌生物公司的嗅觉敏锐,侧面预示着此番升级后的疫苗将会获得瞩目的成功。   可N地区的实际状况不能用乐观的角度去看待,需要结合当地的实际因素做预估考量。   钟无冬说:“N地区的调查报告中显示,接种二阶疫苗的人仅占长居人口的5%,占比极小,推广四阶疫苗的基础土壤就不是很理想,恐怕……”   程教授呵呵一笑,“这反而是个好地基。”   听话听音,钟无冬立马反应迅敏的理解了回来——正因为打过疫苗的人少,所以要打疫苗的人就会多。   程教授垂下眼来,翻了翻手边的杂志,呼啦啦翻过好几页后,手指停在了一则报道上。   一张大图一马当先的占据了文章开篇,强有力的视觉冲击抢夺了读者注意力——那是一张男/雏/妓的图。   程教授兀自看了片刻,随后打开来展示给了钟无冬。   图片上一个异瞳小孩光着屁股飘在海面上,推着一个装着几个硬币的小水桶朝一艘游客船游去,乞讨。   摄影师着重放大了孩子的身躯,稚嫩的小麦色皮肤在蓝色海水的衬托下显得纯真可爱,可标题上刺眼的妓字,仿佛刀子般剜着钟无冬的心。   “这是个不知道混了几国血的o,才7岁,但他已经有被多人终身标记的经历了。更不幸的是,他已感染上异化病毒,腺体已经中度异化,他将面对的是巨额的医疗费用以及沉重的生活负担,可能我们坐在这里看这篇报道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承受不住异化的痛苦而选择了不归路……我们不得而知他的未来会被异化病毒折磨多久。”   程教授眼底一片寂然,握住杂志纸张的手指泄露出他痛心。   钟无冬也不忍直视,仅看了几眼就错开眼神,看向地面。   尽管诸如此类少年儿童被强的新闻、边缘人群患病等等,钟无冬经常在报道和期刊上获悉,但他无法妄下评判N地区复杂的社会环境,也没有大无畏的精神能力去援助他们,他实在没有勇气去了解另一个世界的,和他一样的,孤儿。   头上悬有戒尺,身后背负期望,如果让他去做一次美梦,他只会优先选择钟楼福利院里的孩子们。   他暗暗攥紧了拳头,“程教授,我们的疫苗可不是这些群体能够支付的起的。”   花了国力去研发的四阶疫苗本就不是用来慈善的。   A国对外输出产业之一就是医疗和疫苗,而此次更是一场瞩目的利益追逐战,在对N地区的出口协议上就可见一斑——疫苗的注射和旅游消费挂钩。   能在N地区旅游的人群至少是中层阶级,旅个游,打个最新最有效的疫苗,无疑是彰显地位和健康观念的伪时尚行为。   这种要钞票要面子的风尚,肯定不会和边缘人士扯上半毛钱的关系。   程教授看出钟无冬的疑问,他全盘托出。   “这也是另一个选择N地区的理由,通过投入部分免费疫苗,用来帮助边缘群体预防异化病毒,有效控制住感染传播范围,维护当地ao健康体系的建立,以及……哈哈,协助S国在联盟里涨涨面子,拉些人气好树立威望嘛。”   钟无冬无心政治,抓住了重点:“免费?”   程教授从书桌前起身,先是安排钟无冬坐了下来,泡了一壶茶,推一杯到他的面前,袅袅茶香沁人心脾,对话氛围放松了下来。   程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附耳轻声说道:“这事儿是程家主持的。”   停顿了一下,“就是我那个侄子,程恪。”   钟无冬悬在嘴边的瓷杯猝然停住,热气在鼻尖萦绕,他突然没有想喝的冲动了。   程教授看到他将杯子原封不动的放回桌上,便意味深长地返回了书桌前,没急于坐下,反倒是拿起书架上的相框,轻轻擦拭玻璃封层上的灰尘。   一束反光点跟随着他的摆动,滑出一个光晕,闪光点刚好停在程恪的那双蓝眸上。   他转过相框,照片里的程恪微笑着牵着温泽南的手,他们站在夕阳染红的海边,看起来是那么的登对和幸福。   “你应该认识他们才对,程恪的体检是你做的,后来温泽南是不是也是你再跟的?”   钟无冬多看了一眼温泽南,拿起瓷杯,慢慢地小口抿着一口,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程教授将相框回归原位,抽开凳子坐了下去,挪开那本杂志,将藏在下面的体检报告举了起来。   “他们俩的报告,你不想看一下吗?”   钟无冬盯着杯中黄褐色茶汤,摇摇头,好似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这个当他叔叔的亲自拿给你,哪里还会有什么禁忌,这你也不接受?”报告在空中左右摇晃,试图勾起钟无冬的兴趣。   钟无冬此刻一个头两个大,被齐太太和齐沐阳逼得光听到温泽南这三个字都开始心跳加快,这份信息素体检报告简直比烫手山芋还烫手。   “他们谁有什么病我也看不了啊,我就不凑热闹了。”他笑了笑混过去。   “诶,可别瞎说,他们哪有什么病。”程教授故意沉了嗓子假装生气,笑着逗了他一下,不过一两句话玩笑话后,他的脸色倒真的严肃的起来。   “不过,这份报告的确是出了问题,他们想托我找个合适的医生定期检查,做季度信息素监测和一些康复方面的工作。”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钟无冬,在“合适的医生”上面咬字着重强调,言辞里已经确定了人选。   这是让我去当保健医生啊。   钟无冬心知肚明地低头一抿嘴角,略微失望,“您是不想让我跟着医疗队出征N地区了么?”   不怨钟无冬七上八下,他在本科阶段就开始参与异化病毒疫苗的临床前研究,二阶到四阶全程走了下来,如今四阶只要顺利上市,他又会将全部精力用于八阶的靶点确认上,从职业规划上看,这无疑是他为自己设想好的道路。   一锤定音的决策权掌握在职场管理层手里,钟无冬甚至在瞬间就想好了退路,如果他去不了N地区,看不到疫苗项目的落地,那么他就会辞职,另找出路,并且如他之前考虑过的那样,会选择一个薪水更加丰厚、能助福利院更多的妥帖工作。   程教授双手拍着桌子,像是做了决定一般,起身又绕过到茶桌来,端起公道杯,给钟无冬的半空茶杯里续上了茶。   “这两者内容并不冲突,你们工作地点都在N地区的南部,这是符合工作条件的。程恪他们之前和N地区签下了生意,眼下会助力温家在N地区可燃冰基地。他们干他们的,你只需要定时过去抽取一下他们的信息素,整合入库,封存保管,这么简单的事儿,对你来说还不是顺手?”   说着说着,他发现桌面上不小心残留了一点茶汤,于是拿了块干毛巾,抽出手准备快速擦去,却在抬手间不经意的往门口处一瞥,神色在看到了什么后发生了变化。   他吃惊了三秒,转而面容平静了下来,专注起擦桌子,眼神却依旧晦暗不明,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慢慢的。   “不瞒你说,这事儿的确是我承程恪所托,还是怨我,我听鹿院长家的小子鹿琏说,程恪私人账户走了一批药剂给了钟楼福利院,我还以为你们的私交不错,唉,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回绝他去吧。”   程教授咂咂嘴,不知所措的拍了拍大腿,茫然又无奈的仰头把自己的冷茶给喝了。   钟无冬想了想,端正坐姿,收起一双长腿,躬了背,端起紫砂壶给程教授添了满,说道:“既然是工作,我义无反顾。”   程教授这才恢复一脸赞许和满意的笑容,他咳咳两声清了嗓子,转身到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书,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聚精会神起来,嘴上并没有朝着钟无冬说话,而是明晃晃地朝门口扬起音调:   “那行,我会和中央医院的VIP体检中心协调,在此之前,你可以先和程恪初步沟通一下。”   钟无冬不明就以地顺着他的视线往门口望去。   程恪在那里。   他半倚着木门,双臂交叉在胸前,高大的身躯将门口投射进房屋的光线一分为二,不知道站了多久,听了多少他们的谈话。   他静静隐着,表情冷峻,却在迎上钟无冬诧异的眼神的一刹那,瞬间破冰,开始淡淡微笑,有种稳操胜券的大气平稳。   不知为何,钟无冬心跳漏了一拍,他不着调的、又十分心虚的觉得这次似乎真的怎么着都甩不开了。   那就面对吧。   “程教授,我想详看一下那篇报道。”钟无冬索要杂志。   程教授看了他片刻,撕了一张便利贴,碳素笔唰唰写下一串电话号码,和杂志一并移交给了他。   “做事前必须要和本文记者先行沟通,首先必须站在个人角度,再考虑人道主义。”他目光犀利,“我说的个人不是指你自己。”   钟无冬淡淡笑道:“这个您放心,我生来就懂。”   说罢他朝程恪走去,程教授却突然叫住了他,“你刚才考虑了半天,最后做好的决定,是不是为了那个小孩?”   语音刚落,钟无冬已经站在了程恪的面前,两人一个朝阳一个背阴,一个黑色瞳仁迎着晶莹,另一个蓝色瞳孔避着光闪烁,四目交接,虽不说话,但彼此心里都各藏了许多难以启齿。   “也不……并不完全是。”   钟无冬将杂志背到身后,看着程恪说道。 第19章 续上难续的约   离开研究所前,钟无冬去瞅了一眼沈度的数据,程恪守在实验室外,边翻着手机,眼神不时往室内飘。   沈度回过头打量了一下,颇有些怨念,“师兄,那个人干嘛一直盯着你,真烦人。”   钟无冬在他的数据上勾画了几笔,合上资料夹,朝他往外乱探的鬼头鬼脑上轻拍了下。   “心思放在工作上,不然不带你出去玩。”   “啊?!”沈度眼睛瞪得老圆,脊背也激动得绷直,“老程也把我列进去了!哈哈,师兄,我答应你一定好好干!”   能去N地区前线,不知道是他期盼了多久才来的好消息,他大腿一蹬旋转凳,嗖地滑到钟无冬身边,欣喜若狂地抱住他的小臂,眼睛眨巴眨巴地冒着崇拜的小星星。   “师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们实验室在二楼,下班时间门大开着,程恪大喇喇的双臂展开在室外对面的护栏上,腰部半倚靠在墙,面无表情地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还摇着钟无冬的胳膊。   他心里凭空生出一丝不悦,一个齐沐阳菟丝花似的缠着他已经够让他难搞了……   “诶,钟医生,”他脚尖踢了踢实验室的门,“走了。”   钟无冬没回过头应他,沈度倒是眼皮一横,先张了嘴:“再急也得等师兄给我批完,边儿等着去!”   谁知这边钟无冬立马放下手中的报告,临走前一句话没说,就光拍了拍沈度的臂弯以示告别。   看那沈度一脸呆相,程恪忍不住露出个笑来,钟无冬瞥见了,“这么高兴?”   程恪耸耸肩,嘴角挂着笑,飞扬的好心情毫不掩饰,“当然,能约上你真的很不容易,走吧,高中对面的小餐馆。”   当年钟无冬约程恪在小餐馆见面,试图讲清楚他们不合时宜的相处一室,程恪置之不理,出国是他拒绝的理由。   多年后的再见面,程恪私下约他,时过境迁,他已读不回,倒也公平。   只是钟无冬没料到,明明分开走的两个人,如今又将要踏上同一条道路。   凭借记忆地图,两人以高中为起点开始寻找那个尚不可知还在不在的小餐馆。   高中属于私立,生源定位高端,看重传统资历和新式概念的融合,挂了老牌高校附属,校址却位于首都科技公司林立的核心繁华地段。   开在寸土寸金的地儿,别说十年了,哪怕一年光景,什么小餐馆小商店的,不知道开了关,关了开的换过几波了。   “真是被那家老板给骗了。”程恪走在热闹的街区,不时躲避着夜行车和路人,手机里刷着周边饭店的名字。   他仔细甄别着软件上的信息,找寻了一圈门牌,也不见得有几个能对得上号的,反而离学校中心地带越来越远,走过几条主干道无果后,他们决定往几个分叉的小路上寻去。   “那个老板见谁都这么说,什么‘我要买下现在的铺子,要卖海鲜炒饭一辈子’,这话没人当真的。”   此话一出,钟无冬才意识到可能程恪当真了,可如果他真的忘不了那个味道,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才回来?何至于如今苦苦在夜晚里寻找它的下落。   他孜孜以求的样子不像是假的,脚步急促,眼神慌张,不过他还竟有心情顾虑钟无冬有没有走得累了,有没有很饿。   钟无冬沉默了会儿,还是把扫兴丧气的话咽了下去。   左右观察地形环境,随后指了一条狭小的小路,“这条路通往小街区,人员密集,我们过去找找,说不定它挪到更小的巷子里了。”   那是一条能拥有城市黑夜的巷子,夹藏在两侧高楼大厦的根部,横插一脚的违章建筑阻拦了昏黄路灯的光线,靠着繁华的余光,才堪堪照亮了它的巷口,给急需在夜里满足需求的人指明了方向。   程恪关闭了手机软件,跟着这个方向往里走去。   宽阔的主干道走到这里被好像被人夹断的咽喉,密集的建筑堆积在一起,阻挡了视线,占领了布局,物理上的局促让并排走在小路上的人,都不自觉地靠近彼此的肩膀。   狭窄道路两边各式店铺一家接着一家紧密排列,有情调可供闲聊的精致咖啡店在这里是开不下去的,这里需要的是立即满足的欲望——食饮饱及泄/欲。   “有次我们小组打完竞赛回校,饿得连校门都进不去,还好鹿琏带我们来到那家炒饭店。”程恪说。   这群少爷平时前呼后拥,学校里也是应有尽有,只有钟无冬这样偶尔得在校外觅食的学生,才有机会寻觅到小胡同里的美食。   一次机会,鹿琏跟着他吃了顿海鲜炒饭,之后这家店就成了两人校外聚会的场所,但被程恪一群人占领后,他们心照不宣地将这家店在心理地位上降低,直到后来一同考入另一个街区的大学,来的次数便更加少了,再后来学业生活工作等等事情一繁多,也很难抽出空余时间和心情跋山涉水来回味当初了。   他似乎和程恪不同,对那家海鲜炒饭没有太强烈的怀念,当程恪的那则邀他来聚的短讯发过来时,拒绝之余恍然自己也好久没回去了,不说味道,就连店面装修如何他都忘了。   原来匆匆溜走的时间真的会淡化喜恶,哪怕当初会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非得找到那家店?”钟无冬随意搭话。   程恪看了他一眼,双手插入上衣口袋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听说你很爱吃,找不到就换一家吧,你选。”   钟无冬抬手一指,“海鲜炒饭没有,就海鲜烤肉吧。”   那家烤肉店的招牌十分的闪耀显眼,距离也不远,走不了几步路就能到,它处在一个丁字路口处,招牌灯下零星站了几个排队的人,仔细一看并不是冲着烤肉店。   原来在它后面是一家开在巷子里的酒吧,门头很不起眼,只在右边墙上挂了个用霓虹彩灯制成的广告牌,被等待进入的客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打来扇去,那摇摇晃晃的小灯就无聊地转着圈儿的映射在排队进门的客人脸上。   等待进去狂欢的有穿西装的上班族,也有把校服直往运动包里塞的大学生,还有几张丝丝皱纹成熟稳重的脸,从受众的定位上看,这家酒吧应该是个大众休闲酒吧。   “待会儿去喝一杯?”程恪从迎宾手里接过点菜单,顺着钟无冬的目光提了一嘴。   “开车来的。”钟无冬面容僵硬地收过目光,眼底流转过一丝警惕和厌恶。   事实上那家名叫【False】的酒吧并没有外面装饰的那么单纯,入店的标准十分下流,尤其对味一些追求反差、寻求花样刺激的人士。   他们要求入店的客人的外装必须正经职业套装或得体整洁,一旦进入店内就必须脱掉外面的衣服,露出里面出格怪异的服装,比基尼视为无趣,露三点最受欢迎,至于出了酒吧还穿不穿衣服,穿谁的衣服,除了性/伴侣在意也就只有警察会头疼了。   “False,你之前去过吗?”程恪替钟无冬夹了片烤好的肉。   钟无冬喝了口柠檬水,摇摇头。   False里的男模名片他曾见到从齐沐阳衬衫口袋里掉出来过,这次能找到老巢,实属在他的意料之外。   烤肉滋滋冒油,程恪殷情地翻弄着,橱窗外不时急促地走过一波波人群,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钟无冬很难不被这些人影响。   服务员小哥端着柠檬水过来给他们续杯,见到钟无冬表情不自然地往外看,便挑起细眉往他胸膛里瞅,见他里面穿的是规规矩矩的白衬衫,留心端详了他的表情,这才惴惴地捂着胸口,夸张地摆了个怕怕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   “便衣?”   钟无冬一愣,目光向服务员小哥扫去,没承认没反驳。   “哦哦,我懂我懂!”服务员小哥的反应迅速,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作拉上拉链状,又用手挡住嘴巴,小声凑着说:“不是我多嘴,你们来的有点晚了,想进去还得早点过来排队,你瞧。”   服务员小哥眼神往外一甩,“到点就关门,有钱都不好使,门口有两个肌肉大黑牛站岗,只给出不给进了。”   果然,烤肉店门口流连了几个刚下班的西装男,满头大汗的靠着电线杆子抽闷烟,捧着手机摇人,骂骂咧咧地找另外一家酒吧。   程恪忽然来了兴致,咳咳两声装模做样了起来,“你肯定有方法进去,快说,协查办案!”   他极具魅惑力的五官带着孩子气的嚣张,一旦拿出架子来,哪怕见惯风月的服务员小哥也难保心惊肉跳,那小哥脸一阵红一阵白,先是敬了个不成型的军礼,又嘴瓢地解释:【False】只有一个门,到了点,只能出一个进一个。   看着小哥慌张逃窜的身影,钟无冬吃了一口烤肉,“没想到,你还挺爱捉弄人。”   “我不是看你想去那个酒吧么。”程恪又给他夹了一块,“经过调查,这家是去不了了,小钟同志可另做打算。”   钟无冬笑笑,端起水杯,和他碰了一下干杯。   就在他仰头喝水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的眼底滑过,那头标志性的栗色自然卷被新染成的黑发代替,苍白的脸色透露出磕过药般的异样神采,这样经典,不是齐沐阳还能是谁。   他上身穿着私立高中的礼服外套,下身搭了个超短水洗蓝色的紧绷牛仔短裤,大腿根白花花的肉从裤腿缝里挤出来,走起路来,肉颤颤巍巍地直晃人眼,过膝袜一只高一只矮的裹着他瘦弱的小腿,他个子也不高,这样的打扮从背后看还真像个十来岁不务正业的小孩儿。   他没有看到钟无冬,但钟无冬却将他这一身浪荡看得是一清二白,就连他后颈鼓起肿胀的腺体都看得清清楚楚。   钟无冬还以为他会为程恪洗心革面,保护身体,没想到他越玩越凶,竟然招摇过市的打好了催情剂去酒吧鬼混。   他心事重重地把水杯放在桌面上,一言不发,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程恪问。   耳边程恪的声音猝然响起,钟无冬觉得一阵罪恶感直涌心头,刚吃下去的两块肉像是消化不掉似的,泛着酸水往喉头上窜,他赶紧又喝了杯柠檬水压了压。   “不合胃口是吗,那我们就不吃了,走吧。”程恪丢下筷子,扫码付了账。   “等……等下。”钟无冬捏紧水杯,“我出去一下,你等我,一会儿就好。”   程恪:“哦……好,我等你。”   钟无冬扭头推门就走,他怀揣着道不出缘由的负罪感走到了巷子口的拐角处。   黑漆漆的巷子,两个庞然大物似的保安守着门,一条将掉不掉的破招牌,一扇推坏后死活不修的铁门,哪里有齐沐阳的影子。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踏进了这条小巷,那两个保安的眼睛像成热像摄像头一般,捕捉到了他,面色铁青狠厉,双手交握在腹部丹田下,椰子大小的拳头上面布满青筋,要是砸到脑袋上见血是小,昏迷不遂也为不可能。   “滚。”一个保安厚嘴唇未动,一句滚随着他粗壮的呼吸声喷了出来。   “我进不了,那为什么刚才那个穿高中制服的人能进?”钟无冬站在保安的前面,冷峻犀利。   另一个保安噗呲一声笑了,“不是,哥们儿,你真当我们哥俩站在这儿是吉祥物来的,这酒吧,自打我们来规矩一直没人打破过,去去去,别地儿玩去吧。”   钟无冬轻蔑的一笑,“没人打破过?”   厚嘴唇保安把拳头按得咔咔响,喉咙像是被雷炸过,又来了句,“滚。”   钟无冬冷冷看着他们两个,丝毫不惧怕他们的恐吓,“我看你们是忘了什么才是规矩。”他站在两个保安中间,低声喝道:“协查办案!”   这两保安外强中干,钟无冬一诈他们就原形毕露了,原来他们的素压中带着微弱的冷调,这种气味是监狱的专属印记,每个进入监狱的犯人都会强制注射,以作为犯罪证据痕迹留存,也用于预防他们再次犯罪的约束警示。   “是……教官,是教官!”   俩肌肉猛男从凶神恶煞转变成乖顺绵羊,原地立正站好,目光正直还炯炯有神。   钟无冬当然不是教官,只不过打入他们身体里的物质,正好是他参与研发的,他十分了解这个味道,如果这俩蠢贼还狐假虎威,他就要亮出他们服刑的监狱名了。   他咳咳两声,“人去哪了。”   “报告教官!那个人被我们拒绝后,自己往巷子口深处走了。”   保安抻直了90度的右手往里面一指,钟无冬神色不变地朝他们点了头,转身投入黑暗的小巷深处去了。   “还说我喜欢捉弄人。”待钟无冬的身影消失在暗处,程恪这才笑嘻嘻地从巷口走了进来。   “诶!不给进,滚滚滚!”保安毫不客气地挥挥手。   程恪转过脸来,刚才温柔的笑容,现在半个也找不见,e的素压强势释放,压迫力瞬间密布。 第20章 臣服在信息素之下   钟无冬感受到了信息素,微弱但对他来说却是强有力的诱惑。   一步步往巷子深处走去,黑夜也越来越浓郁。诡异的氛围,让他不由得想起成年后的第一次发热。   他被齐沐阳锁在了地下室里,窗口被旧物封住,通风口失灵,在空气里飞舞的除了折腾出来的灰尘,还有他浓烈的信息素。   一股原始的意图叫嚣着寻找出口,他的犬牙想撕咬、娇嫩,滚烫的胸膛急需拥抱,热吻无处落下。   他的手上全是热汗,擦了又出,根本分不清到底是滑还是湿,反复与上下,之前的经验全都失效,他的手臂发酸,脚背抽筋,大汗淋漓却一滴未获。   他绝望地拍打着门,门口除了回声无人理会他的痛苦,夕阳一点一点的从窗户的缝隙溜走,就如同他的体力。   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醒来,脸上的泪痕早就干了。他形如虾米侧躺在返潮的地面,潮红的脸贪婪地贴在冰凉的水泥板上降温,这边被捂热不凉了,就挪到另外一边。   在黑暗中,他精神恍惚的试图理解:在别人口中他是齐沐阳最合适的人,最应该爱他的人,那为什么齐沐阳还会这般说打骂就打骂,为什么会看他如见虫蛆一样嫌恶,难道他们不是令人羡慕的、难得的、高匹配的天生一对吗?   泪水沿着旧泪痕滑了下来,冲刷了脸上的泥沙,他悲哀地哭,第一次为自己的身份而哭,滑稽地想,如果不是孤儿,是不是就能得到齐沐阳的垂爱了……   细碎的哭声夹杂着愉悦在黑暗里浮动,那条似有若无的信息素拨动着让人躁动的节奏频率,两股素压在无人的角落里纠缠,就连空气都被他们搅动的潮湿和荡漾。   越走越近,直到在一个死胡同里,钟无冬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他的呼吸好似被他们夺去了,胸口起伏的厉害,手指也跟着不停地颤抖。   第一反应下,他摸遍全身口袋,竟摸不到一支抑制剂,气血上涌,冲到他的后颈直至太阳穴,眼睛晃出金光,他亦步亦趋,情难自禁地往前后交叠的那两个人走去。   本能驱使,他要找他曾经临时标记过的爱人。   然而他的爱人此刻却被他人终身标记着,后颈被注入别人的信息素,就连他从没占领过的腔体领域,也毫不客气地欢迎陌生人的光临。   “齐……齐沐阳。”曾经用爱意喊过的名字,如今咬牙切齿都不足诠释此刻他的心碎。   不知道是发热期的意外来临,还是被眼前这一幕震碎三观,钟无冬竟然好想哭。   他摸着坚硬的墙壁,摸索前进,眼前升起一层薄雾,把正在活动的两人打上了模糊的动态描线,他闻着齐沐阳的信息素,悲苦堵住了他的咽喉,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无论睁眼还是闭眼,他都置身在黑暗中——老天昏了头,让世间最适配的一对人出现,又让他们绝无在一起的可能。   长发男发现了扶着墙半蹲着的钟无冬,双方谁也不认识谁,他只是齐沐阳在【False】酒吧门口捡到的a,没经受住齐沐阳的邀约,吃吃免费的“快餐”而已。   他以为是猥琐人士尾随他们看现场呢,于是将趴在墙上的齐沐阳直面朝着钟无冬。   “喂,有人看你呢,还不叫再大声一点。”   齐沐阳此刻的装束应该就是他在【False】酒吧一展魅力的战衣,高中礼服外套被长发男系在了腰上,礼服胸口上的‘齐沐阳’的铭牌随着动作摇晃。牛仔裤被褪,一根细长的银链在他的腰上环绕了一圈后,沿着脊椎顺着往上,又绕了一个小圈儿箍了他的脖子。   长发男拽着那根银链,轻而易举的就能把人提起来,下提好入,上提好咬。   可能是被人堂而皇之的监视,齐沐阳感觉到更加刺激,他被银链勒紧了喉结,只能扬着头的嘤咛。   他用了极厉害的药,腔体又刚被打开,神志早不知道被飞到哪里去了,他没认出来钟无冬,只觉得蹲着的人好不识货,这都能忍着不过来一起快乐,于是他咿呀嗯昂的叫得更加卖力。他身后的长发男,赏了他一个吻,才止住不堪入耳的叫声。   钟无冬从初发热起,就把控了周期规律,固定于齐沐阳每月的发热后。他知道一旦情浓不可控,那么在安抚的时候就会忍不住终身标记他,而齐沐阳的拒绝让他服软,他总认为这样做对谁都好……如今,经年的坚持到底算个什么?   他知道,他放弃,他也妥协了,可为什么这一幕还是会让他亲眼看见……   凭什么只有你能在这场游戏里肆无忌惮,而我则痛苦贯穿始末?   ——他再也不愿意屈服高匹配信息素之下!   钟无冬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狠狠地一记,疼痛感和齐沐阳下手的感觉很像。   他咬着牙,憋了一口气好让大脑清醒一些,青筋布满了他的颈部,后颈的腺体持续发烫,就连喉咙下滚干口水都拉扯着腺体发痒生疼。   他毫不犹豫伸手,照着脸啪的一声,又是一记巴掌重复落下,太阳穴嗡声顿起,肌肉的痛感暂时领先于欲望。   他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继续朝着齐沐阳磕磕绊绊的走去。   长发男拽了拽手里的链子,“诶,醒醒,那个人好像对你有意思,要不要让他排后面?”   齐沐阳眯着眼,在一片虚焦中辨别出向他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分了手的前对象,前后摆荡让他的话碎不成形,长发男却听清了,忽然停下动作,猛地往前推了齐沐阳一把,又解开腰间的礼服擦了擦自己的污秽,扬手丢在他的身上,半盖住了身子。   “什么东西,早知道你有人老子才不碰,来False玩的都是单身,我要曝光你!”长发男拉上前开门,甩头就要走。   齐沐阳爬了起来,抱住了他的腿,嘴里叫嚷着,“你走了我怎么办,我还难受着呢,你别走。”   长发男掰扯着齐沐阳的头发,逼他扬起脸来,“怎么还黏上了,现在看你和那个蛆一样恶心!”   话还没说完,一个结实的拳头刷着风,极速朝他的脸上锤去,长发男的嘴角在瞬间飚出血丝,洒在了他那一头长发上,身子承受不住直挺挺地往后踉跄了好几步,缓了片刻,把脑仁晃回脑壳里,才抬起头来,张嘴就开骂。   钟无冬两步上前,扬起胳膊又是一拳,他的信息素如同一张密网将对方包裹住,素压被释放到最大,拳头还没有落下,对方就被逼得腿软,但没用,话被揍回了嘴里,长发男耷拉着头呜咽地发出痛苦的声音。   “你说谁是蛆。”钟无冬掐着他的后颈,手指不断收紧。   长发男痛得直缩脖子,“哥,大哥!是他找的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像他这么敢玩的,不信你去False打听一下嘛,什么人都能上他,就那酒吧混子,和乞丐一样的,也不是……”   又是一拳打上了他的嘴,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掀翻在地,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他捂着鼻子,血顺着下巴颏滴答,黑色的发丝糊在上面,看起来像是鼻梁断了,他喘着粗气说完后面半句话,“……也不是就我一人,凭啥光揍我……”   “操,真是栽在你手里了,算我倒霉。”他左右袖口蹭了脸上的血,朝齐沐阳吐了一口血痰,边放狠话,边后退着要逃,“你给我等着,他这么浪,你是管不住他的,哼,以后只要我见到他一次,就找个十人帮你解决内需一次,怎样?”   他的叫嚣没有得到钟无冬的任何反应,见逮到机会,他扭头就跑,脚踢着易拉罐叮咚呼啦响,也没有引起钟无冬的注意,一眨眼他的背影就消失在角落里。   钟无冬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信息素突然中断,素压逐渐消失,就连急促的呼吸也像是暂停了一般,他像是一座守在黑夜里的雕塑。   钟无冬站在齐沐阳不远的地方,黑色的瞳仁融化在这个普通平常的夜色里,他看着地上扭动着的齐沐阳,脑子里像走马灯一般上演着他这二十年来的爱恋。   每一篇画面到底是不是应该充满爱的?他晕,想干呕,他怀疑自己不是脑子出错,就是他的灵魂和爱错了位。   他爱过的人,真的好像虫蛆……   “无冬,冷静点。”   程恪突然出现,坚定的声音在黑暗里蔓延。   钟无冬没有回头,静静地看着齐沐阳在药物的幻象里挣扎扭转。没一会儿,钟无冬的体力便在停留在殆尽边缘,突然一阵脱力感袭来,他的双腿忽地发软,在神志清醒的最后一刻,他在心底刻下了的决定。   程恪在他肩膀摇晃的第一秒就接住了他,将他全身的重量全都拥在自己的怀里,好似焦急万分的就等这一刻怀抱。   他轻声呼喊了几句“无冬”。   钟无冬无意识的在他的怀里企图直起身子,但发热期和情绪失控令他暂时无力清醒过来。   程恪双手穿过腋窝,架着他,悄悄埋首在他的颈间,小心翼翼却又正大光明的嗅着他的腺体。   他一路藏在后面,跟着钟无冬走进欲望的黑夜。   他口袋里有抑制剂,但他没有贴,他甚至喜悦自己开始发热,放纵腺体和身体生出一条绳子,一头拴住他的灵魂,一边晃悠哒哒的捏在钟无冬的手上,那是欲望的认主,只有钟无冬才是他心悦诚服的解脱。   程恪在释放信息素,他的鼻尖触碰着钟无冬的脖颈上的软肉,碍事儿的衣领扯开到一边,发热期滚烫的皮肤将信息素散发的更加具有魅惑力。程恪贪婪地闻着,恨不得把钟无冬揉到自己的肺里,省得呼吸,省得又不给闻。   太愉悦又太不满足,程恪忘情又委屈地想,他本就是被钟无冬标记刺激的,他想要找他负责。   巷子口厚嘴唇的保安撕开手里的塑料包装,耸着大块肌肉够着后颈腺体,扯去刚贴没多久的抑制贴,又重新贴了新的,嘴里唧唧嘟嘟地说:“我们o最受不了e了,那么强的素压,吓死我了,还是第一个教官温柔,人长得又帅,身材也好,他应该是个a吧,感觉信息素也是温柔的那种。”   另一个保安咂咂嘴,惊慌地朝巷子深处望去,“诶,别发/骚了,我咋听到有人挨揍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用看,那两个教官找的不就是阳仔,你又不是不知道阳仔是什么货色,让他接受一下正能量也行,不然我感觉他哪天真的会死在谁的床上。”   “有道理,算了,管不了哦。”说罢两人又摆好造型,站着岗,等巷子深处的俩‘教官’出来。   齐沐阳侧躺在地上难耐地瞪着双腿,膝盖弯上的牛仔短裤令他行动不便,腰部的银链接触在冰冷的地面上,随着他的动作摩擦着皮肉,他好似没有知觉一般,只管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他就像即将烂掉的花,穷尽精力也要勾引一个贪蜜的虫子,引到他的花蕊中去。   他迷蒙蒙地睁开眼缝,趁着微弱的光,看到有人站在他的前面,对方强大的信息素把周围的空气都带起出压迫波动,意外的是,这股本来凌厉的信息素却收了尖锐,化成极具柔和的素压,将不容拒绝的侵略变成不依不饶的求/欢。   齐沐阳长出一口气,这就是他想要的人。   他曲起身体穿好裤子,捡起高中礼服穿回身上,腿脚被药物作用的疲软,他就一点点爬到程恪的脚边,拽了拽他的裤边儿,尽力散发他微弱不堪的信息素。   “程恪,你在发热,快把我抱起来,我跟你走。”他的手指抓上了程恪的脚腕,脸往他的两只脚距里钻。   从脚腕升起一层恶寒直冲到程恪的后脑勺,程恪护住怀中钟无冬的耳朵,以防他听到齐沐阳的声音而清醒过来。   他皱紧眉头,面色阴沉,没有回头看齐沐阳一眼,但齐沐阳的信息素还是飘到了他的鼻子里,他认出来了,那里面有着钟无冬的信息素印记。   他心里难受的要死,嫉妒的要死,想跺脚踹开齐沐阳,赶紧离开这里。   突然他感受到胸前濡湿了一小块,他低下头察看,钟无冬似乎知道程恪在看他,紧闭着眼,把脸埋到程恪的心间,不愿意让他看到眼角的泪。   钟无冬似乎在响应齐沐阳的信息素,他的腺体又开始发烫肿大,流出来的泪也越发滚烫。   程恪急了,他死死抱住钟无冬,手捂在他的后颈,“我们走!”   钟无冬扬起通红的脸,眼神飘忽,呼出一口热气后,拿出仅剩的理智,说:   “把我放到False酒吧里,随便谁……我要终身标记……我要洗腺体……” 第21章 选我吧   一辆银色轿车极速开进小街区里,驾驶员水平很高,行驶在窄小的单行道,竟然能提前预判来往行人的方位,精确把握车速快慢,一路上没见刹车,没响车鸣,如一道暗夜中的隐形闪电穿梭到了【False】酒吧巷口。   主驾驶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俊秀男人,中等身高,身材却很出挑,他行动迅敏,仅下车的这两秒功夫就clear现场,他按下腰间的卫星跟踪定位装置,上传坐标,打开微型无人机甩到空中指路,接着便大步流星的走入巷子。   酒吧的破烂招牌被一两根电线要死不死的吊着,【False】五个字母只闪了俩,小郑微眯眼睛确认地点,视线从那招牌上转移到巷子深处,眼神锁定前方,坚守在酒吧门口等候无人机的返图和程恪的指令。   【False】门口俩保安你看看我呆若木鸡的表情,我瞅瞅你形如草包的肌肉,心照不宣地双双咽下了唾沫,闭紧了嘴巴:官爷办案,都这么有范儿的么?   不多时,无人机传来信息:信息素峰值异常。数据显示,程恪素压飙升,他的身体机反应皆处于发热状态且信息素外放浓度持续攀高。   如果他的意识足够清醒,应该会及时注入抑制剂才对,可他的信息素浓密度不见降低,反而跟着另一条同样浓烈的信息素咬合在一起双双飞升。   小郑神情严峻,两条秀气的眉毛不安地皱在了一起,他从来没见过程恪会在发热期这么的失控,也从来想到他会放任信息素外放不管不顾。   e对信息素调控能力较高,就算发热期也不会被信息素左右,并不像o有着繁衍冲动,也不会像a会被占有欲冲昏头脑。   他们可以做到将信息素当做一种性别魅力,不出意外是不会被激素掌控,沦为欲望的可怜奴仆。   滴——   无人机又传来一张图,看清楚图中的人后,小郑恍然,思考片刻,他将导图从本地删除,并要求无人机不再云端记录。   他默默祈祷程夫人最好没有看到程恪和钟无冬抱在一起的图片,结合反馈来的信息素数值,他们两人显然都处在发热,如果这次程恪得偿所愿的擦枪走火,钟无冬也接受了他的标记,那么这种局面对于程温两家来说,谁都不好交代。   小郑从地上捡起一小段生了锈的铁条,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判断出了尖锐的那端,边颠了两下重量,边朝门口那两个保安吹了一声口哨,“两位胖宝宝,待会儿帮我照看个人。”   话音随着一道金闪闪的光嗖地划过,刚才还握在手里的铁条被他钉在了【False】酒吧右手门边的墙上,如墨般的夜色也没有妨碍他的目标,一个恰到好处的钉死,那个晃得人心烦的破招牌终于安静了下来。   “虽然有点肉麻,但他叫我胖宝宝诶,好可爱。”厚嘴唇的保安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小郑远去的身影,说:“我反悔了,我要选这个教官!”   另一个保安心神不定地回头看了眼被钉得崩崩直的招牌,替阳仔捏了把汗。   许久没有接受信息素安慰的齐沐阳属实不好过,他匍匐在程恪的脚边,央求他不要释放这么强的信息素。   齐沐阳被钟无冬信息素召唤起了反应,药物的刺激又让他忘乎所以的打开腔体,双重折磨下他抬不起头,只能脸贴着地面呻/吟渴求。   把他临时标记过的钟无冬同样也经历着本能的考验,理智和失智反复不间断地冲击他的精神心态,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旦强忍不住,就会掉入欲望深渊里惨遭万劫不复。   尽管齐沐阳信息素寡淡到嗅不可闻,但处在发热期的钟无冬还是不可控地追寻着他,渴望着咬腺体。   又是一阵冲动袭来,钟无冬的身体就要炸了,起伏的胸口不断地喘出热浪,他抓住仅存的一丝清醒,嘴里重复着,“…谁都可以。”   ——谁都可以,只要不是齐沐阳,哪怕是终身标记,只要能舍弃这该死的高匹配!……谁都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程恪的双臂圈住了他下坠的身体,搂在怀里。   钟无冬的脖子像是没有了骨头的支撑偏向了一边,他黑色的瞳仁空洞无光,眼神涣散,嘴唇红润得可怕,腺体在突突地跳跃,好似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那里,信息素更是乱的像一团乱麻裹住了他。   “你不要说谁都可以,求你了。”程恪急迫地捧住他发烫的脸。   钟无冬舔了舔流到嘴边干涩的泪水,穿过黑夜,他半眯着眼瞧,看到了一双深邃的眉眼,右边眉峰上的一颗小痣,好像幻化成了他裸露在外的另一颗心脏,他迷迷瞪瞪地摸了上去,柔软但咚咚咚跳动得令人晕眩。   手指像是擦出火花的火柴棒,顺着程恪雕塑般的面部骨骼一溜烟儿撩烧过去,停在对方的唇边。   “我可以么,选我吧。”   钟无冬没做思考,绕过喉结找到对方的后颈,摸着那块凸起的腺体后按向自己,双唇吻上,热吻着陆。   程恪无数次幻想过钟无冬唇应该是滚烫的,梦想成真吻上了那两瓣柔/软后才发觉,是温热的。他闭上了眼睛,用尽力气将那吻变得更/热更深,这才会符合他日思夜想的烫。   缠/绵交换空气的间隙,程恪湛蓝色的眼珠晃着亮光,他啄钟无冬脸颊,轻问:   “无冬,你是选我了,对吗?”   钟无冬摇着头,像是没有听清他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只顾在他宽阔的胸膛前追着他的脸讨吻。   程恪错开他的气息,期望能得到他的回答,可欲望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钟无冬火气上涌,极度不满被中断的吻。   他愤怒地推着程恪,将他抵在墙上,不由分说地堵/住了他的嘴,牵制住他的舌,顺着腰线,一只手抵达堡垒。   程恪往下探,握住了他不安分的手,却招来钟无冬第二次不满的进攻,舌尖被咬痛小以惩戒,随后轻柔安抚,紧接着又强/势缠住,待到哄得满足了,吻逐渐又开始陶醉了,钟无冬这才呼吸温和。   这场亲吻不仅是要吻,发热期的钟无冬还要更多,他的犬牙磨、着程恪的脖颈皮肤往后颈啃去,此刻的他辨别不出信息素,原始的冲动令他根本清楚对方到底是谁。   “无冬?”程恪气音磨出钟无冬的名字,企图唤醒他。这回换做是他追着钟无冬的,可够不着了,吻最终落到钟无冬耳朵上。   钟无冬已经陷进去了,只想标记。   程恪放纵着钟无冬在他的腺体上啃咬,接受着他的信息素的入侵,可程恪是e,被a咬腺体相当于撩拨情/趣。   他轻叹,“唉,无冬……”。   程恪宠溺着将密集的吻落在了他通红的耳尖,忽而后颈被钟无冬咬狠了,他于是就叼一口他的耳廓。脸颊相贴,钟无冬的唇被他叼了回来,暂时放弃他的腺体,接续和他唇齿/周旋。   他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程恪顶着他的额头,说了句“不许闹了”,从外套口袋里找到抑制剂,撕开包装,朝着他的脖子贴了上去。   一阵冰凉的刺痛,随之而来的晕眩感使钟无冬顿时从巅峰坠落,效果太强,他顿时失去了知觉,瘫软昏迷在程恪的怀里。   而此时,无人机从程恪的脚边离开,悬停在小郑的右肩上方。   “程总,抱歉,我来迟了。”   小郑站在远处,低下头看着脚尖。他身为国家级别的特工,信息素抗扰训练早就合格通过,但眼下这个场景,他还是谨慎地把自己的素压降低再降低。   ——齐沐阳半/裸着身子躺在地上,而他的老板正抱着齐沐阳标记对象发疯的壁咚拥吻,太香艳也太……福利了,呃,小郑挠了挠头,憋下难为情的笑。   程恪抱着钟无冬走向巷子口,路过齐沐阳的时候,留了一句,“处理好。”   小郑撕开抑制剂,照着齐沐阳后颈贴去,把他上衣裤子每个扣子拉链确保都拉上扣好后,开车前把他交给【False】酒吧的那俩保安。   “嘿,胖宝宝们,他就交给你们了,等他自己苏醒过来后,别忘记给他喝杯水哦,谢谢。”   听到了期盼中那声“胖宝宝’,俩保安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魔,竟如实做了。   小郑握着方向盘一时摸不准程恪要去哪儿,瞥了一眼后视镜,他激出一层鸡皮疙瘩,只见程恪怀抱着钟无冬,不时低头亲吻他的眼睛,小郑脸顿时红了,支吾地说:“程,程总,咱们要去哪儿啊。”   程恪拨开钟无冬额前的黑发,深情地揉着他因发热而皱紧的眉头,说:   “去温泽南那里。” 第22章 心软的神   A国首都中心街区。   夜行直升机低空盘旋两圈后,水平着陆在高层大厦顶层。停机坪上,红外线灯交汇各种仪器警示灯堪比星空闪烁,直升机的机翼搅动黑夜暗流。   温泽南从副驾驶仓里弯腰走出,涌动的气流掀起他白色西装的衣角,两条裤腿灌满了流窜抖动的空气,一个半弧抛物线,降噪耳机被他丢给机长,掏出手机,安保团队发来的一条短讯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眉毛一扬,邪魅的笑容如暗夜里盛开的玫瑰,水蓝色的眸色透露出顽皮的光彩。   ——走,抓奸去。   与此同时,直达顶层停车场的电梯也在工作中。   轿厢内,一辆银灰色高档轿车的四驱轮胎温度逐渐降低。白色横光不断来回扫描车辆周身,擦过挡风玻璃时,折射出科幻感的光柱。电机牵引绳拉扯楼层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楼层指示屏上的数字眨眼间直逼顶层。   小郑看了眼腕表,暗自松了一口气,八分钟的飙车速度可以刷新他开车时速榜单了。   中控台车载素压监测忽然再次报警:车内信息素浓度居高不下。   小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冷汗直落,眼神落在内视镜上,才发现,程恪后颈空空荡荡,抑制剂被他当个手头玩具把玩。   小郑犹豫了片刻,赶在电梯即将入库前,提醒道:   “程总,温先生应该在家,您现在处于发热状态,素压太强,不太方便同他见面。”   程恪好似没有听到小郑的话,手掌拭了钟无冬发烫的额头,皱紧眉毛压低眼眶,焦急地看向电梯门。   “他不重要,你给鹿琏发过消息了吗?”   “10分钟前联系过鹿医生,没回。”   “通知家庭医生。”   小郑快速拨通电话。   钟无冬的发热来得比想象中的迅猛和紧急,哪怕后颈贴着抑制剂,处于昏迷状态的他依旧不间断地泄露出信息素。   被他激起发热的程恪同样也不好过,脑子里按耐不住的冲动和冠冕堂皇的理性在吵架。   ——不是要洗干净腺体么,不是要信息素标记覆盖么,不是谁都可以么。   人就在怀里,只要犬牙一咬,信息素要多少有多少,统统给了都行。   想到这里程恪没忍住低头又贴上钟无冬水淋淋的双唇。   他吻得深情,爱意难藏,根本就没看到温泽南正站在电梯门口,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倒是看得小郑心里直突突。   再怎么说温泽南也是程恪的未婚妻,这么光明正大的……待会儿不会扯头发打起来吧。   小郑硬着头皮,屈起食指蹭了蹭不存在腮边的冷汗。   “呃……程总,我们,那啥,可以下车了。”   在抱钟无冬下车前,程恪轻轻在他的的耳边说了句:“无冬,我们走。”   两人下车的瞬间,两股交缠一起的信息素倾泻开来。   “他们干啥了!”温泽南接过小郑手里的抑制剂贴到后颈。   小郑尴尬地挠头,“之前没干啥,但回到了家,就说不准要干啥了。”   温泽南按实了抑制剂,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未婚夫抱着别的男人进了家门。   钟无冬的抑制剂又失效了,信息素不受控地从他体内外排出来,素压更是带着攻击性地朝周围无差别施加压力。   温泽南拿着遥控器调控好卧室的素压净化,刚才还玩心大发的想要“捉奸”,此刻人却不敢往前靠,只敢站在门口候着。   他着实吓了一跳,躺在床上的钟无冬整个人的状态属实不算正常,这个a像是得了绝症一般痛苦。   冷汗把他的额发浸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苍白的面容一点血色都没有,虽然紧闭着双眼,但不时神经质抽搐的手脚,给人一种他就要挣脱着哭喊出来的错觉。   “他……他不是有标记过的o么,怎么发热期会这么古怪,像是、从没有解决过。”温泽南颤抖着说。   程恪沉默,没有人告诉他什么,但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他撑开钟无冬的右手按了下去,两只右手手掌贴合,钟无冬的手小了点,指头因难耐而冒着热乎乎的虚汗,热源好似来自于掌心的那颗纹身。   程恪寻到那里,微微用力按了按,也趁机按着自己发酵到软得不行的心。   他可以脑补出钟无冬在刺青的时候该有多难受和疼,哪怕他似乎可以庆幸钟无冬拥有和他一样的痣,但他没有。   应该是厌恶的,时刻蜷缩的右手掌就是证明,他是被人强迫着仿印上别人的记号,更是被人胁迫着做他不愿意的事情,比如装成替身去爱着一个,将他尊严踩在脚底的齐沐阳。   等待医生到来的时间,钟无冬不良反应越来越大,躺在身下的床好似冒出火来灼烧他的后背,他朝天花板弓起一座脊背桥,又绷直落下,几次之后,他挣扎着甩开程恪的手,无意识折腾得他好似困在难以苏醒的梦魇中,眼角晕开泪水,在发红的脸颊上划开一道又一道水痕。   程恪站起身来,擦着他额头的汗,“别哭。”   他在焦急的魂不守舍中听到钟无冬小声地说些什么。   慌乱中程恪没能听清,刚想问清楚什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庭医生冲到了床边,二话不说地推开了他,开展发热急救。   门口小郑喘着粗气,弯着腰双手扶膝盖,看见医生已经给钟无冬量体温,抽指尖血,便长长叹了一口气,“赶上了,终于赶上了。”   温泽南路过他的身边,啧啧出声,“我看你饭碗要砸了,人家马上就要干柴烈火,结果被你一瓢子水给浇冒烟儿了。”   一杯红酒推到了手边,程恪抬起低垂的脑袋,类似抢一般接了过来,仰头连喝了好几口。   发热期体内血液里像是光奔腾信息素似的,流到哪里哪里就热火燎原,冰凉入喉的红酒也解救不了四肢百骸的燥热。   最后两口呛了出来,他还想喝,被温泽南拒绝了。   “你把那位抱回家里,不得给我解释解释?”温泽南拿走高脚杯。   程恪呼出一口酒气,酒精发挥着作用驱赶疲惫,他脖子枕在沙发背上,外侧着头一眨不眨地望床上的钟无冬。   静脉注射后,钟无冬的发热状态稳定了下来,躺在床上浅浅的安静的睡去,可素压低沉幽幽充盈室内,还在潜意识的寻找他的o。   他的眼睛有点发酸,缓缓地闭了起来,手里捏着家庭医生留下的抑制剂,沉默着不出声。   温泽南坐在了他的对面,翘起了二郎腿,“别给我说,你已经标记他了。”   程恪失落地摇了摇头,靠背挤压着他的腺体,难受还痒。   温泽南大脑飞速运转了一会儿,不可置信地问:“他打小不就是齐沐阳的a吗?难道说他们俩一直徒有虚名,钟无冬根本没有终身标记过齐沐阳?”   程恪缓缓开口,说出心中猜想,“如果没有猜错,当年无冬是要刺激齐沐阳分化的,可他却意外反向刺激分化了我。不过他还是临时标记了齐沐阳,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长期靠药物压抑着发热……难以想象,无冬这些年的是什么度过发热期的……真是可笑,我当年自认为尊重他的选择,拱手相让不争不抢,现在看起来反而像是助纣为虐……”   “别心疼纠结了,他就在那里躺着,哪里用的上热急救,你也别贴什么抑制剂了,你们俩直接床/上解决不就好了。”温泽南恨铁不成钢,“按我说,你老早就应该把他标记回来,你看看你现在,被他的信息素引诱成什么样了。”   程恪又摇了摇头,喉头苦涩。   他不是没有这个冲动,可看到钟无冬右手手掌心上的痣时,他内心还是动摇了。   “等他清醒吧。”程恪隔着包装滑动抑制针剂前端针尖,“得他心甘情愿。”而不是他嘴里那句谁都可以。   温泽南难以置信,脱口而出,“不是吧,你都快三十了,怎么还和十来岁时那样,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忘了你自己偷摸闻人家衣服的时候了?他就在那里,给我上!”   说罢,他起身就要拉起窝在沙发里不动的程恪,起疑,“你不会不行吧。”   程恪睁开眼,没说话,挪开遮挡肚子的抱枕,下有鼓包,蠢蠢欲动,事实证明e的身体足够强壮,以及足够有能力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可能是酒劲儿上头了,程恪慵懒的微眯着眼,胯骨处顶着弧度,整个人说不上来的性感。   温泽南瞪圆了眼,手不自觉地往后颈上摸去。虽然他已经被杨睿终身标记过,不会对程恪的信息素产生反应,但他从没有否认过程恪的魅力,毕竟他也是个正常的o,身体会自动趋向能够掌握他的人,更何况他已经离开杨睿好久,难解的空虚本能的令他后颈发痒。   程恪借着他手上的力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步,腿一软撞上了床尾。躺在床上的钟无冬在晃荡中眼皮微微闪动,喉头慢慢上下滚动了一轮。   温泽南唉的一声,捡起掉在地上的抑制剂,扶起程恪,嘴上念叨,“我看你这发热期也只有我能管得了你了,听话,跟我走吧。”   他托起程恪的肩膀,出了卧室,谁都没有注意到,床上钟无冬已经醒了过来,他悠悠睁开眼睛,眼角泪未干微湿有点发痒,抬手想要擦掉,却看到手背上的留置针。   他环视了一圈儿周围,结合刚才醒来后温泽南抱着程恪离开的情况,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己身处在两人的家中,很有可能就躺在他们俩人的床上。   他想要起身离开,可脑袋刚一离开枕头,头痛就如针尖一样向他刺来,一些记忆片段不经过他的同意接踵而来——在晕之前,他好像在吻……程恪?   不可能!   他现在十分的清醒,绝对是他的记忆是出错了。   手上的点滴软管触碰到了他的手臂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缓过神来,把悬挂着的药包拿过来一看,原来自己在注射强抑制处方药。这个药很强劲,钟无冬感觉自己的发热快速被抑制,欲望如潮水一般退去,但说不上来的负罪感却死灰复燃。   他眉头一皱,心一横,将手背上正输入静脉里的留置针拔了出来,血液和药剂滴答洒在被子上。他像没事人一样,悄声穿上鞋子,寻到一计抑制贴揣兜里,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门。   对面房间没有开门,可从门缝里泄露了一股信息素,强势厚重,他心里明确那就是程恪的。没敢多想,也不愿意多停留,左右看没人来,他快速穿过走廊,找到电梯按下一楼按钮。   电梯里的镜子映照出他现在的摸样,一头黑发乱糟糟的,掉过眼泪的眼角边还存有些泪水反着光,不正常的面色下,嘴唇红通通的好像被程恪亲出血了……   是被程恪亲的?这个古怪的想法突然就钻进脑子里挥之不去,钟无冬惊慌失措地用双手盖住电梯镜子里自己的脸,手心磨出了汗,呵出两只巴掌印浮现在玻璃上,显得有些狼狈。   他心烦意乱,转身后背贴靠上去掩盖住他的影子,死命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要瞎想。   ——你是没有看到刚才程恪抱着温泽南的样子吗?他们进去的那房间里信息素都要掀翻屋顶了,他们在做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他们很恩爱!你不要乱想!没有人能拆散他们!   真的,没有人……能拆散他们吗……   电梯迅速下降,因为是专属电梯,他很快就达到了一楼大厅,他混在着几个晚间加班的社畜中走出了大厦,打车的师傅问他要去哪里?   他摸出手机,打开定位,“师傅,去这家海鲜烤肉店。”   师傅努了努嘴说很近,坐好了啊。   才过了一个小时,他希望齐沐阳还没有走,就算他在夜店里玩到体无完肤,他也要找到他。   ……既然拆不散,那就试试。   钟无冬望向车外夜色霓虹,无意识地摸着红肿的嘴唇,不断欺骗自己消弭负罪感,也不断说服自己。   其实那个吻,不真实也不现实。 第23章 动摇不动摇的立场   一串熟悉却没有备注的号码接连打来四回,第五次响起的时候,钟无冬照旧按下挂断,新建保存了这个锲而不舍的号码【程恪】,然后关机,毫不拖泥带水的走进前一个小时刚走出来的小巷。   周围那么黑,那点乱摇乱晃的霓虹广告灯牌被一声不吭的钉在墙上,连偶尔传出门外的酒吧音乐和尖叫,都在死气沉沉的夜色中消弭。仅仅前后一个小时,在这个小巷里改变了很多事儿,他想了想,除了嘴上刺人的吻,让他难以挂怀的还有齐沐阳汹涌错乱的发热。   他清醒过来后,还是忍不下心来。   尽管他们已经没有存续的情感关系,但看到齐沐阳糜烂发热的样子……   被规训的真可怜,他对自己悲哀地批评。   他的影子落在地面上不断拉长,延伸到角落里齐沐阳的脸上。   两个保安在距离不远处看着,鼓着壮硕的肌肉扬声骄傲地说些什么承诺。钟无冬站了一会儿,以为保安粗壮如牛的嗓音能把他吵醒,然而齐沐阳难得的安静。   钟无冬拨开起他特意拉直的头发,居高临下的用眼神描绘他的五官。   汗从圆润的鼻尖冒出,后颈上的红晕烧到了他的高颧骨上,皮肤一整片的红还剐蹭了一层脏兮兮的泥水。   “脏孩子。”钟无冬伸手,用拇指蹭了蹭。   他本不想说出这个评价,这是齐沐阳嘴中对他的专属贬低,一想到这个,恶寒从他的脊背一口气轰到他的天灵盖。   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能听从理性,任由他自生自灭。   钟无冬心跳如雷,脖颈上的大动脉上像是安装了一个关卡,只要血涌过去它就咚一下,咚咚咚——钟无冬数不清了,他开始在鼓噪里不悦。   他明白了,又是所谓高匹配的信息素在作祟,他的o在发热,他就得贴过来,abo的天性没打算放过他。   他扶起瘫软在地上的齐沐阳,强硬的摆正他的躯体,在一遍又一遍的低吼声里叫醒他。   人渐渐转醒,齐沐阳努力睁开眼睛,对焦在钟无冬的脸上,似乎没有力气,只能神经兮兮的痴笑,好似还没有清醒过来。   钟无冬皱紧眉头,把齐沐阳脏兮兮的脸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用身体支撑他没有重心的身躯,“我是钟无冬。”   忽然齐沐阳软绵绵的身子在他怀里颓力的扭转,他使劲按下了他,像说某种誓言,“听着,我还是那个钟无冬,那个你可以任意指派的‘脏孩子’。”   他的声音闷闷的发着抖,听上去夹杂了自暴自弃的颓丧。   齐沐阳的体力恢复了些,挣扎着手臂在空气里乱比划。   “乖一点。”钟无冬像以往安抚他那样温柔的按着他的后脑勺,循循善诱,“我们不是一向这样么,类似交易,你要我什么,也会给我些什么。”他偏离了一点齐沐阳发烫的耳尖,却又被他的信息素吸引,深深闻了一口。   谁也没有说话,钟无冬外放了一些信息素,齐沐阳在他的怀里开始脱他那件高中礼服。   钟无冬厌恶他这样做,发力箍牢了他的双臂,素压压迫,齐沐阳手脚软塌塌的滑落。   “你想要程恪是么,我帮你就是了,你想要的我拿过来给你就是了。”他发着狠劲儿。   高匹配的信息素交融在一起有着说不上来的和谐,本能的入骨入髓,钟无冬绝望的想呕。   齐沐阳单薄的胸膛灌进了一些空气,银链随着他的笑唰唰地响,“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的,地上好冷,快抱我回家。”   他的皮肤在散发热度,钟无冬屏住呼吸,撕开他腺体上失效抑制剂,重新给他贴回了个新的,松开他时候,反向推了他一下。   没有支撑的齐沐阳再次瘫软在地上,仰起头凶巴巴地命令,“我叫你,抱我!”   钟无冬凝视他,“温泽南的信息素母样交换你的信息素,我要和你解素,你也乐得其所,这样很公平。”   “你想得好美。”齐沐阳迷离着眼狞笑。   “这么多年,你惩罚我还不够么。”钟无冬心力交瘁。   “省省吧,你在我这里装可怜可行不通。”   钟无冬无可奈何,“你在我这里装阴狠也行不通了。”   齐沐阳扶着墙壁想起来,腿脚虚空,他在墙角虚弱的折腾,“你在和我讲条件?”   抑制剂开始起作用,钟无冬感受不到他的素压,他放轻松了些。   “我们一向如此。”他执着的重复了一遍,“现在我答应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和你洗腺解素。”   齐沐阳的大腿软了下去,钟无冬的话是要抛弃他的意思,从来都是他丢下他,什么时候轮到他趾高气昂了?   他尖叫,“我不愿意!你别想逃走!”丹田用力的吼叫,令他双腿处流出黄色的液体,在地上积攒成一小片,牛仔短裤吸了不少水,贴在他的身上散发着臭味。   这时,巷口几个黑影出现,脚步声跌至而来,其中一个中年妇女惊恐的扯着嗓子喊着:“阳阳!”   不一会儿,齐夫人惊慌失措地抱住瘫在地上失禁的齐沐阳,把他托付给别人后,才抚着胸口将钟无冬拉到角落里说话。   “阳阳怎么就被人下药了呢。”齐夫人看着齐沐阳衣冠不整的背影,只觉后怕,严肃地对钟无冬说:“不能报警,今天这事儿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尤其不能让程家人知道。”   钟无冬垂着眼睑,看不清什么表情,齐夫人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换了气口,说:“还是感谢你啊,幸亏你即时通知我们。”   钟无冬嗯了一声,说:“今天的确是个意外,我在这里和朋友吃饭,没想到会……我从没见过阳阳这样过,应该是他的发热又开始不稳定了,他需要新的信息素。”   齐夫人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她警觉,“你不是不同意么。”   “只要是对阳阳好,我什么都会去做,哪怕要我和他解开信息素绑定,我都愿意。”他说的千真万确,不容置疑。   齐夫人和他对视,她清楚如今无法用福利院的把柄去操控已经成熟的他,程家慈善的介入及齐家无计可施,说不定就是钟无冬的故意为之,而聪明如她,立马就反应过来,“好,一切就等信息素到手。”   “其实你和阳阳早就可以解素了……”她婉转了一句。   钟无冬语速很快,“是我不愿意,之前是我离不开他,现在为了他好,我愿意和他解素。”   在黑暗中,齐夫人看到钟无冬眼睛清亮异常,坚定的目光好似真的要为齐沐阳冲锋陷阵,转身离开前,他忽然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阴影在他轮廓阴暗面里交叠。   他在阴影里度过了好几个黑夜。   他没睡好,面容有些疲惫,绷直的嘴角带着些许严肃,白大褂的颜色更加衬得唇色虚弱苍白,直到鹿晔院长对N地区疫苗行动动员演讲完毕,掌声雷动,他才晃动了肩膀跟着拍起来了手。   几天不见,没有任何联系,再见面时,程恪发现一向没有喷发胶的钟无冬,刘海被规整到了头顶,露出漂亮的额头。   旁边站着的是那个曾对他咋咋呼呼的小研究员,会议结束,两人靠肩并排走着,小研究院员一脸开心的不知道说些什么,钟无冬竟然扬起一抹笑容,如春风化冰一般,是今天盯他这么久见到的第一面笑容。   程恪想不通,那晚他只是出去换了件衣服,注射了一计抗发热抑制剂,等再回来的时候卧室门大开,卧床的人无影无踪,床单上迸溅的血液和药剂足以见得钟无冬离开时的决心,绝不回头。   他对钟无冬甚至有些生气了,他不理解为什么拥吻过后他会一声不吭的走,没有人会不记得发热期做过的事,除非他不愿意承认吻过。   更让他心塞的是,今天两人近距离碰面,钟无冬对他态度难以置信的冷漠,还不如首次面诊的病人。   他随着人流,跟在钟无冬的身后默默的赌气。   鹿琏冒了出来,拍了下他的肩膀,他视若无睹,愤恨地脚步突然加快,想把钟无冬拉回来。   人刚一有往前冲的劲儿头,鹿琏诶的一声,把他拉了回来。   “急什么急,人家刚失恋心情不好,你还上杆子找嫌。”   程恪转头,“他和齐沐阳?”   鹿琏哭笑不得,“他不和齐沐阳,还能和你啊。”   程恪放松了脚步,看着钟无冬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鹿琏手插口袋,陪着程恪往接外着走。   “那天晚上,就是无冬发热的时候,你能忍得住,大家都是a,这事儿还真不得不服你。”   “我是e。”   鹿琏翻了个白眼,摆摆手说懒得管你,就要走。程恪拉住了他,“说完再走,我知道你想要说些什么。”   鹿琏停住,眼皮上下挑动,考量了一下程恪,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对你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是警告你,现在无冬是单身,你可不是,我劝你不要做出格的事。”   “你的体检报告我看了,你体内的信息素竟然绑定是无冬,你的e应该就是无冬刺激分化的吧,看样子无冬也被你蒙在鼓里,我作为无冬的朋友,有理由怀疑你是有意图之,之前你们的事儿我管不着,你和你未婚父为什么没有标记我也不好奇,但只要你还敢做出那晚的事,我绝不会轻饶你。”   “……那晚无冬怎么了?”   鹿琏冷下声来,“他说,他不该引诱一个有了未婚父的人。” 第24章 救别人,还是去救你?   程恪脸色骤变,站在人流中与鹿琏对峙。   他的反应和预想的差不多,鹿琏丝毫没有意外,心安理得的换上一副轻松姿态给他时间过渡心理,期间偶有其他医生同他打招呼,他自然应和,忽视程恪一脸微妙的表情,从别人的视角来看,两人的状态倒是一出渣男出轨现场,鹿琏是渣的那个。   他双手环胸,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悠悠地说:   “听说你叔程教授已经私下里拿到权限要调国家信息素库了,不出意外,你瞒了这么久的小秘密就会天下皆知了,你说,要是被无冬知道你的标记在他身上会怎样?拉着你一起洗腺体?”   “你很期待?”程恪先稳住鹿琏,沉着地问。   “只是不想无冬被你拖累。”鹿琏说开了,“万一你和你未婚夫闹掰了,七嘴八舌的说你出轨无冬,把锅给无冬背上,你们家大业大的,我们上哪说理去。”   程恪低头一笑,“我这里你真可以期待一下。”   鹿琏一愣,不知道他在指代什么。   程恪不信,没有好处,鹿琏能主动。   程恪:“子承父业,既然鹿院长至始至终都没有出面,把开疗养院的事务全权交给了你,我们年轻一辈做事就不那么弯弯绕了,关系就从上面走,我亲自去做,三天有余,你不该期待一下么。”   程恪说的上面是A国健康卫生部,眼下鹿家承办安乐死疗养院在设立过程中受阻,只要上头答应,疗养院就师出有名,任那股舆论实力都撼动不了。   果然鹿琏眉开眼笑,清了清嗓子,“中央医院和国家信息素库是联网的,说吧,程少,密钥现在就在你的手里,钟无冬的信息素档案是改还是删,悉听尊便。”   程恪眉头一皱,想到了什么,“你确定无冬不清楚我的信息素绑定在他身上?他还说过什么?”   “凭我的医德还能让客户机密信息泄露出去吗?”鹿琏厚脸皮的骄傲地说:“他只是和我预约了洗腺解素的手术,时间待定,哦,和齐沐阳的。”   程恪沉默了一会儿,朝着钟无冬离去的方向看去,再次回过头来,强调,“不改不删!”   鹿琏迷惑,人虽奸猾但良心还在,“你马上就要结婚了,身上还带着无冬的信息素,你到底想做什么?”   程恪:“想知道?”   鹿琏一脸懵懂迷惘的点头。   程恪暗喜,恶趣味的报了刚才被他耍诈的仇,“帮你省去一场解素手术而已。”   程恪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鹿琏摸着下巴细琢磨他的话,反应了好一会儿。   到底是钟无冬的解素不用做,还是程恪的不用?   N地区,群岛南部。   第一批次医疗小队全部人员入驻B城健康基地的前一天,天气预报还显示积雨云至少能等到物资到的那天才会飘过来,可如今头顶黑压压乌云遮天蔽日,低气压挤着空气里的水分,糊在人身上难受的很。   “这雨到底下还是不下啊。”沈度扯开口罩,从健康基地大楼里走出来,钟无冬站在外面看天。   在来N地区前,他把一头黑发剪短,圆弧形状的后脑勺推到剩下薄薄的一层黑色,头顶的头发也只保留了短短的一茬,戴在头上的迷彩帽帽檐压下来,阴影也怪会修饰帅哥,明暗交界线显得他眉眼如画、英俊非常。   “唔,帽子不错。”沈度说。   听他这么一说,钟无冬的眼神往上一瞟,把帽子摘了下来,拿在手上。   “这是安德鲁的小麦克送给我的。”他又带回去,摸了摸帽檐,忧愁地望向不太美妙的天际,“今天只能放他鸽子了。”   安德鲁是第一批次医疗小队保卫队队长,是N地区本地人,深褐色皮肤很酷。钟无冬头上戴的迷彩帽就是安德鲁7岁小儿子送的,如果不是天气原因,他此刻应该拿着毛绒玩具作为回礼愉快的在安德鲁家里享用当地特色晚饭了。   沈度顺着他的目光远眺而去,“我们已经在B城一周了,疫苗送达期比应到日期耽误了两天,恐怕进度的延迟原因会和化学厂排放有毒物质入海有关,怎么我们一来,这种报道就爆了,我不信他们之前没排过,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作秀!最可笑的是,还说腺体异化疫苗是我们自导自演,陷害……”   钟无冬眉头微皱,碰了他的手臂,眼神示意斜上方的摄像头,沈度再迟钝也会意了,别人的地盘,乱讲话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两肩头一耸,吐了吐舌头。   “我是没想到B城的警卫力量会这么短缺,安德鲁是专受当地警察署指派给我们一队的,现在却因化学厂临危受命,分身乏术,由此可见……”   钟无冬话还没有说完,手机铃声忽然打断他们的对话,电话那头是他们一队的指挥队长王元。   “钟无冬,一楼物资室,一分钟集合!”   他的电话一挂,旁边沈度的电话立马尖锐的响了起来,两人紧张的对视一眼,沈度听了电话后,跟着钟无冬飞快返回到物资室。   一分钟没到,两人赶到地点。   已经有不少队员在整理物资了,陆陆续续,A国驻N地区第一批次腺体异化病毒疫苗医疗小队的二十名队员全部到齐。   队长王元是个军医出身的a,六十来岁因膝盖出了毛病被人强硬派了个他看不上的活儿,带几个从没出过研究室的小朋友医生去给人打胳膊针。   手机被他攥在虎口处,像是一个拔了拴的手雷,他看了眼手机上时间,在一分钟倒计时上皱紧了眉毛,队列里几个气喘吁吁的年轻医生让他很不满意。   他阴沉着脸,满脸的皱纹刻画出骇人的严厉,“国家养你们就是让你们瞪着两眼直喘气的么?!”   他的军事行动风格早就有人看不顺眼了,只是疫苗物资现在还没有下来,任务尚不明确,不少医生私底下正等着瞧好呢。和N地区的底层人民打交道,强硬手段可行不通。   手机铃声打破气氛,这次轮到他的手机如催命般的响起,又猝死般的被挂断。   他的脸又沉了一分。   “只说两件事,一、你就是一个救人机器!二、累死也要完成任务!”   这话对于服役的士兵来说很好理解接受,要是对和病毒细胞、科研文献打交道的研究员发号这种施令,简直对牛弹琴。   队伍中有人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说王元老糊涂了,我们说好听一点是医疗援助,说不中听的就是过来挣钱的;想要功绩找错门路了,军队不容,就来这里找存在感,白费功夫。   王元也听到了,正要发怒,推门进来的人冲淡了就要灼烧起来的气氛,来人正是钟无冬所在研究室的主任,常任疫苗治疗队伍的罗宥安副队长。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四十来岁内敛的他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稳了稳心绪,温声却坚定说道:“王队,事发突然,我们需要和队员们将始末先讲清楚,至于任务的下达,队员们的专业能力足够,我相信大家可以做到王队的要求。”   “罗副,你也知道是紧急救援?这么慢赶过来,什么专业度能这么让人信服?”王元的话很难听,“我就说前线不能有o,上面还批了你下来,就你还教上我了!”   都是一个研究室里出来的同事,主任受气,自然有人忍不下,钟无冬拦下火冒三丈的沈度,沉声朝王元说道:   “王队,与其在这里扯嘴皮子,不如抓紧时间赶去前线去救人。”其他队员气焰熊熊的纷纷应和。   钟无冬轻轻笑了,“你口中那两件事,今天,”他顿了一下,看见罗副紧闭着嘴巴在朝他摇头,到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他率先拿起医疗包背上,“大家学医多年,哪个没梦想过从死神手里抢人的,今天做上一回又如何?”   院中,贴着A国国旗标签的医疗车引擎轰响,一队实到22名队员,全员出动B城沿海地区的三街区。   还没有出一街区,在车上王元打开了手机外放视频,里面的女记者操着一口当地话,语速紧急地快速报道着什么,背景音参杂着爆破声和人们受伤的尖叫声,光听上去就让人的心不由得沉重起来。   车窗外肥胖的云团就要接不住暴雨了,蹊跷的是,应该是台风带来的倾盆大雨,风就像没发育完全一样,贴着地面热腾腾的卷着气压。   医疗车在巨型海报展示墙下飞驰而过,死闷的气流追着尾气活了起来,带跑了地面上和那海报配套宣传的传单——“A国最新腺体异化疫苗低至七折!”、“A国王牌医疗团队守护您的健康!”、“S国补贴已到达,全民来打疫苗!”   车内手机上报道切换,A国新闻台。   “插播一条最新报道,N地区B城突发聚众暴乱。大批群众冲入化学厂进行暴力示威活动,这是某化学厂将有毒物质非法入海事件曝光一周以来,参与游行人数规模最大、事件影响最为严重的一次。截止当地时间18点整,激进示威者暴力再度升级,据不完全统计有35名伤势严重的民众,另外还有大量民众受伤待治疗,据悉当地医疗处于供不应求状态,本国驻地医疗团队现已前往现场展开救援行动……”   听到这里,钟无冬只觉得前胸闷闷的,说不上来是不是医疗包压的,他无聊地看着跟在车尾的一张宣传单飘忽了两次,徒劳的被甩掉,如果没看错的话,上面的轮胎印正好轧在腺体异化疫苗上。   车辆进入二街区,在一个急刹车后,他们的车明显缓慢了许多。   钟无冬探出头往外看去,道路两旁的行人步履匆匆,神色慌张,大量的店铺关门,就连热闹的招牌灯也一同熄灭,作为一个旅游岛屿,不少外籍游客背着行李包埋头赶路离开这里。   这时远处迎来一辆巴士车,车窗全部都被砸碎,风能贯穿游荡每一个空窗口,车头被撞得到处都是凹陷,七扭八扭的正按着喇叭招摇过市——它从三街区而来。   破巴士里面有破了相的少年,满脑袋都是血,一只手转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着瓶口冒着火的啤酒瓶,胳膊伸出窗口,癫狂怪叫着毫无章法的乱开着车。   这辆没啥好事的车直冲而来。   王队敏锐察觉不对劲,交代司机靠边停车让路,可前后方全是拥挤路段,只有那辆破巴士周围是“路路畅通”,聪明人不会和疯子抢路。   他们卡在原地动弹不了,只能龟速前进。   “后面的!别像个乌龟似的探头了,小心那小子手里的酒瓶砸烂你们的脑袋!”王元朝后座的队员们吼去。   话音未落,他们的车果然被盯上,一声口哨突兀的响起,冒着火的玻璃瓶接连不断地砸向医疗车,碎片在车窗上炸开,钟无冬拉开车帘的一小缝隙往外看,那破巴士哪里只有一个人,后排座位上躺藏了一众青少年,现在望去,基本上每个空车窗边都站守一个手拿空酒瓶的孩子,稚嫩小脸乌黑,表情却凶狠不像玩闹,连续地弯腰拿起“武器”朝他们或者其他车辆攻击。   咚——咔嚓——   在一个扳手落下后,挡风车玻璃蛛网般碎裂。   来这么一下子竟把王队砸出了个笑容,眉梢都带着激动波纹:“好好好,N地区早就该出这种事儿了,小孩子开道,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精彩等着呢,鸣笛!加大油门硬闯出去!”   刚才还和王元梗着脖子不服气的医生们,此刻大气不敢乱出,虽然觉得王元招人耳目的鸣笛行为实属愚蠢,但每个人心里都笃定实战已经降临,身后的医疗包说不定真的要见证历史时刻。   医疗车在二街区紧张的突围,这方面两个队长也结束了和上级的通话,在车厢内集结队员,委派任务分工、方案执行、行动范围、善后计划。   一路破关斩将,冲出二街区刚走上较平稳的大路上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辆轿车别停在他们面前,从车上下来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士,大字站位堵在车头,摆手示意下车。   罗副想要下车,王队让他谨慎,按下车窗留出一小缝儿,当那个人走近,钟无冬惊讶的发现眼前这个人他认识。   “您好,我是S国海军陆战队的郑瑞中尉。”他敬了个S国的军礼,并露出腺体上军人的专属标志。   小郑?   王队板下脸来回A国军礼,问:“这事用的着S国武力镇压?”   小郑微笑,弯弯的眼睛很纯真,“北边来的小打小闹,犯不着。”   “我看没有,我们手上的资料可是说已经有20人伤亡,恐怕死亡人数还在上升。”王队将全部玻璃按下,谈话双方中间没有阻挡,“而且,就算我们现在跑去救人,人家也不见得让我们救啊。”   小郑不经意地往车身看去,A国国旗标签因遭遇刚才的袭击已经脏污破损。   “命令在身,服从第一。”小郑无奈地说,带着点军人间的惺惺相惜,如果手中有烟,他按流程应该给王队点上了。   “王队您曾在雷霆上校麾下,想必您应该收到上级指示了吧。”   王队和罗副相视,一齐看向小郑,罗副开口,“我们只接受本国行政和N地区健康属的委派,来此地进行医疗救助作业,只是协作形式,我们……”   “当然,队员们都是精英,都是A国的人才资产。”小郑点头,他转头向王队请示,“我方仅需带走一人,并承诺竭力保障他的人身安全。”他掏了手机出示一份调度证明。“前区有人受伤了,急需医生救治。”又补充了一句,“非他不可。”   王队低声:“雷霆上校可没有说过指定哪位医生,你小子可别乱说,好好带走还得好好给我带回来!”   小郑朗声:“一定!”   “钟无冬!”王队朝后面大声喊道。   随着他的大嗓门,医疗车的后门应声打开。   钟无冬看到小郑出现在车门口。   “钟无冬,救人为准,保持通话,明早我们一队所有队员在三街区红顶广场等你,”罗副有些过于感性的哽咽,“等你回来。”   沈度拉了拉钟无冬的衣袖,满车的队员面色不言而喻的惆怅起来,事态可能比他们预想的复杂,他们逆着逃离的人向纷争内部而去,每一个爆裂声都是一次危险的警示,这群在实验室里和病毒厮杀的硕士教授们,这次被推到真正的险情之中了。   “师兄。”沈度担忧的要哭。   钟无冬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说:“这么快就忘了,刚才我吹过的牛了?”   王队在前面哼气。   “可是,”沈度瞥了一眼王队,小声说道:“我们毕竟没有上前线医护的经验,我们过去会警察保护,但是你……那个人靠谱吗?还是拒绝了吧。”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小郑。   钟无冬整理好自己靛蓝色挺括整洁的医生服,将配套的软帽带到头上,替换了小麦克给他的迷彩帽。   “他很专业,我认识他。”他将迷彩帽交到沈度的手里,笑着又拍了下他的肩膀,“明早我会问你要的,要是弄脏了,你可是要亲自到小麦克面前道歉的哟。”   车门刷的一声关上,沈度手心里握着迷彩帽,目送背着医疗包的钟无冬上了前面的那个轿车,一个炫技之嫌的漂移,快速行驶远去。   钟无冬从没参与过争斗,也没有听到过枪响,但他此刻目及所到之处和想象中的危险境地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一街区的压力感来自于鬼天气,二街区的不安感来自于动荡,那么三街区的恐惧感则来自人性的暴动。   小郑车技一流,他可以在路障繁多的道路上平稳极速行驶,刹车板在他的脚下形同虚设,惨败的街景被他的车速甩到车尾,钟无冬只能看到路边废车和不明物品的火光,一撮撮密集在一起抢砸商铺的暴徒,殴打哀嚎声还没听清楚,车就如果鬼魅一般窜走。   钟无冬想降下窗户好好看看地面上乱躺的受伤人群。   “钟先生,现在不要开窗户,有点危险哦。”小郑微微偏头,撅了下嘴,有点像撒娇,“全当为了我嘛,你知道我很需要这份工的嘛。”   忽然车身因为他的侧目而轮胎偏移了一下,仿佛有人预先将危险告知了小郑一样,他踩下这趟行程里的第一个刹车。   下一秒一个小型汽油弹在引擎盖上爆炸,防弹玻璃闷住了响声,但恐怖的火焰照亮了钟无冬惊慌害怕的面庞。   小郑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同意北部这样做的,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就像一群卡在中班上不了大班的孩子。”他的形容词依旧稳定发挥让人意想不到。   他猛地刹车,惯性下钟无冬的屁股在急促脱离座位的瞬间被安全带绑了回去。   短短几秒钟,再看向小郑时,他手里多了把手枪,上膛,开窗,朝天上连开了三枪,钟无冬似乎能闻到炮火的气味和枪膛里子弹的战栗,周围的骚乱安静了下来,堵在路上成片成片的人一时间识时务的闪到一边,至少前后一公里内他们畅行无阻。   这可比王队的鸣笛管用太多了,不知道为什么,钟无冬脑子里窜出了不着调的想法,随后另外一个想法阴森森地爬上了他的脊背。   “这下可以打开窗户透透气啦。”小郑俏皮地提醒。   三声枪响像是催雨弹,悬在头顶迟迟不愿意下落的雨滴,在半空中滞了三秒,像说好的一般刷的一下子连成雨幕而落。   小郑打开雨刷,就着雨水刷干净汽油弹烧过的污痕,“哦哦。”他遗憾地说,“天公不作美,开空调吧。”他脚下速度加快,方向盘在手里转得眼花缭乱,还抽出空档拨动了空调按钮。   钟无冬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8点了。   “我不认识什么雷霆上校。”钟无冬说。   小郑微笑着点头回应他。   “你要我去救谁?”他接着问。   小郑做出思考的样子,车窗水光映照在玻璃上,光怪陆离的折射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他说:   “去救一个你想救的人。”   钟无冬心里起疑,紧张起来,“当地没有救护车,没有部署医生救治吗?”   小郑呵呵笑了起来,“钟先生,你应该是第一次听到枪声吧。”钟无冬点点头,“你和刚才挡我们车的那群人一样,都被枪声吓到了,可想而知,这场骚乱当地警力并没有采取强制措施,嗯……你可以联想一下救援水平。”   “有人死至少来收尸吧,别告诉我看到都是演戏,那些躺地上的人面色都苍白了。”   “我怎么会骗你呢,钟先生,喊你来就是为了救命的。”小郑一脚油门轰到底。   车往开越亮,不是路灯,早就被砸烂了,他们停到了化学厂——事件发生的地点。   周遭人员密集,头绷红色发带的暴徒不断拿着东西往里火堆里添,武警就拿着电击棍追着人就打,还有一波武警合围在一起,呈小分队突击式驱赶流连现场的人群,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实效,暴乱的人群没有因他们和下雨而被驱散。和小郑说的一样,和暴徒疯狂的行径比,武警堪称温柔。   化学厂的各个路口被燃烧着的汽车围堵住,火光直冲云天,汹涌着猛劲儿对抗着从天而降的大雨,景观太魔幻,反衬消防车的水柱形同虚设。   雨下的非常大,也浇不灭火焰,那么红烫,钟无冬感觉就要烧到自己了,他想跑到雨里淋湿满身,再冲进去救人。   忽然另一个红闯入他的眼里,那是一把红伞,红色的扇面上蓝色的水流乱淌,那水流打湿了伞下人的黑色裤脚,湿哒哒的停在副驾驶的车门前。   咔——   车门开了,久违的新鲜空气冲入车内,带着冷冽的水汽和刺鼻的灼烧味,红伞抬起,雨珠蹦了一串在钟无冬的脸上,凉凉的。   一双湛蓝色的眼睛,被红光折射出神秘莫测的紫调,但他脸上的笑容不遮不掩。   “无冬。”程恪伸出手,手心里落了几颗冰冷的雨珠,钟无冬帮他压碎、暖热,他牵着他的手,两人面对面站在伞下。   “你很适合靛蓝色。”程恪很高兴,又是一周未见,钟无冬没有表现出前段时间的冷漠。   钟无冬低下头看了眼身上绣着A国国旗的医疗队服,试图理解程恪的话,他回想起来,他曾穿着一身靛蓝色西装参加程恪和温泽南的订婚会。   一个冷颤他清醒过来,他不再留恋程恪那双美丽的眼睛,转头看向不远处焚烧车辆的火焰,“你把我喊来就是来看篝火堆的?”   程恪的伞朝他倾斜,“不是。”他眼神落在他饱满的唇珠上,记忆里是柔软的,可现在是苍白的,“A国的物资这么缺乏吗?”曾经摸过的腰线现在也在修身的服装里有余量。   “疫苗延迟两天了,某些阴谋论终于能被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抬上桌了。”钟无冬皱眉道,“没时间在这里和你扯了,你不是救人吗?快点带我去吧。”   程恪引他前走,意味深长地说:“见到人不要生气,我不想你因为他而难过。”   钟无冬侧脸看了他一眼,他浓密的睫毛上结着水汽,绕过他高耸的鼻梁,凝结在诱人的双唇上,钟无冬心头一紧,恨不得打醒自己一巴掌,逼自己忘记主动印在那上面时的心潮澎湃。   “我不会的。”钟无冬踩碎地上火光的投影。 第25章 怎么可能会没事   雨,像炮弹砸碎人群。   集结在化学厂附近的人群朝各街区散去,武警们举着警盾和暴徒们艰难的沟通,换来却是记者摄像头里更为激烈的抗争。   喧闹中,钟无冬听到有人用生命嘶吼出来的诉求:和s国决裂!温氏资本滚出N地区!砸烂每一剂假疫苗!   到处一片狼籍,暴徒们早就将自己的信息素外泄了出去,恣意制造混乱恐慌。现场的素压混杂不堪,在信息素刺激下,有人付诸于暴力,踩着血水在雨中狂笑,还有人当街发热亲密,一个o被反复标记,一拨人走完,另一拨人又压了上来……   放眼望去,前方如同炼狱,不做好腺体保护,谁也不敢贸然进去。   钟无冬跟着程恪准备绕过严重事发区域,前往安全的后援医疗区。   然而就在他们动身离开的时候,角落里飘出一个武警打扮的人,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不放过任何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遇到暴徒就算挨了打也不还手,只是张大嘴巴询问着什么:   “小麦克,你在哪?”   相隔不远,钟无冬认出了这个状似疯子的人,“安德鲁?是安德鲁队长!”他震惊大喊,不顾大雨滂沱,冲出伞外向安德鲁奔去。   他瞬间被雨水浇湿,程恪咬咬牙,把红伞一丢,跟着他一起朝安德鲁跑去。   安德鲁在水坑里哭泣,抖如筛糠的肩膀垮塌了下来,人似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抬起头,嘴角的血液还没有断流,看到钟无冬的那刻,他吐出被打掉的牙齿,扯着沙哑的嗓子说:   “小麦克,不在这。”   钟无冬跪在他的身边,冰冷雨水灌进他嘴里,肺好像被冻住,他抖着呼吸大声问:   “安德鲁,小麦克怎么会在这里呢!他不是应该在家里吗?”   失魂落魄的安德鲁情绪突然转折,身上的怨怼气好似幻化成一根根凶狠的钢针,方向全都指向钟无冬。   “就是为了你!是你要的海鲜炒饭!不是你!他怎么大晚上的来三街区的海边!怎么会困在这里!都怨你!他不见了!”   说着他掐向钟无冬脖子,但比程恪还是晚了一步。   “滚!”程恪挡在钟无冬的前面,踹了一脚,安德鲁硕大的身躯没骨头似的瘫在地上。   可能是长时间的寻找,安德鲁的体力消耗殆尽,他就躺在地上冲天干嚎。   程恪看着安德鲁,目光冷得像冰一样。   钟无冬的嘴唇发青颤抖,呢喃:“不可能,”又缓过神来,拽紧软如烂泥一样的安德鲁的衣领,“安德鲁,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失踪的,我去找他!   安德鲁死寂的眼里没有一丝希望,“找不到了,不能找了……钟医生,我不瞒你了,我也是暴徒, 我们和他们是一伙的,都是演的,都是陪他们玩的。”   “我的命贱,可我儿子的命……小麦克,他梦想是当一名军人,为了N地区,小孩子参加游行抗议是多么光荣,可他们都骗了我……还有人说,小麦克要是死了……我还可以升职……”   “我找过了,到处都找过了……我不想放弃……”安德鲁发出泣不成声的声音。   程恪接了安德鲁的话茬:“你看起来就像是放弃了。”   安德鲁失焦的眼神聚焦在程恪身上,他蠕动了嘴唇,半天没有反驳。   钟无冬缓缓松开紧握安德鲁的衣领,手下的人又滚落在水洼之中。安德鲁连挣扎的样子也不折腾了,捂脸的手缝里流出来的水,不是眼泪。   钟无冬感到自己呼吸有些不稳,空气过不到肺泡又喘回来扁桃体,沉默了片刻,他从包里掏出抑制贴刺进腺体,又从地上寻到一根粗钢管,没和程恪说一句话,转身就往事发区域里走去。   程恪想拦住他,奈何钟无冬气势汹汹,身子僵硬的直往前冲,他只能被逼在他面前步步后退。   “冷静点,无冬,你的身份太敏感,乱冲进去只能是个活靶子。”   钟无冬何尝不清楚现在的局势,“你说的对,”他把钢管朝后桄榔一声丢掉,手掌摊开,“你不是有枪吗?给我。”   程恪被他吓了一跳,没留意脚下,一个踉跄站好后,回头看到外露在大箱子外的一双人脚,在雨水的遮掩下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程恪踩在了他的脚腕处,那只脚疲软的跟着反弹晃动,却没有知觉反应。   钟无冬观察那截惨白,突然一个颤栗,他抓住程恪想要查看那个人的手,“不要碰他!他感染了腺体异化病毒。”   那只失血的脚腕上,红色斑点已经形成典型的创口表征,溃烂的皮肉被雨水冲刷得形如死肉,不对,这已经是一具死肉。   程恪捡起钢管,走上前去,拨开箱子的遮挡,抬脚蓄力在箱子的另一端猛地一踹,一个下/体赤裸的o滑了出来,他的身上残留了许多信息素,重见天光的那刻带着刺鼻和危险的气味。   钟无冬倒吸一口凉气,一不小心被雨水的凉意呛到,咳下了他忍耐好久的第一声不适。   他从没见过这么严重的腺体异化病毒感染者,腺体烂到血管外露,身上没有一处好肉,更令人咋舌恐慌的是,他的两腿之间保留着被侵犯的痕迹,伤口那么新鲜……   钟无冬一声接一声的干咳,上一声余震未消,下一口就在嗓子眼里骚动,程恪上前来,把他拉到屋檐下,安德鲁跟着他们挪到了那里,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坐着走空发呆。   钟无冬咳得两腮泛红,手抖得连医疗包都提不起来。   程恪帮他卸下背包,他扭紧的眉梢让他心里不好受,于是开了个小玩笑,逗逗他:“你看你多厉害呢,包都拿不起来,还想问我拿枪呢。”   话激得钟无冬急促地喘了起来,抬手就要推打他,没想到,程恪一甩头发,自己贴了上来,胸膛耸起老高微笑着让他打。他这个样子反倒让钟无冬无处下手,落手之处都是被水描绘出来的肌肉线条,怎么下手都觉得像是在觊觎他的肉/体。   “我没时间、闹、你,咳咳,给我水……”   钟无冬窝着火辣辣的气管大喘气,眼角咳出红晕,他斜楞着眉梢看向程恪,帽檐悬着的一滴水甩在他的脸上,顺着下颌线往喉结上滑。   程恪克制住伸手摸他脸的冲动,从包里翻出一瓶水和压缩毛巾,等他连喝三大口后,撑着毛巾等着给他擦头发。   两人就一瓶水,钟无冬攥着瓶盖,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将“你要不要喝一口?”讲出来,又想到自己刚才是对嘴喝,犹豫之下,咳嗽又来,他抖着前胸,吃惊地看着程恪拿过他手里的水瓶,嘴对嘴的喝了下去,脸不经过他的同意自己红了起来。   程恪仰头喝了几口,回递给他,水包入口腔里还没下咽,鼓着腮帮挑眉用眼神询问:还要不要?   不知所措的钟无冬索性低下头闪躲,忍下嗓子里的痒。程恪拿过瓶盖拧好,塞到自己的裤子后口袋里,掀了钟无冬的软帽,操起展好压缩毛巾,去擦他那利落的短发。   “很帅。”程恪评价他的新发型。   干毛巾带着闷了好久的消毒水味,又顺着脸颊擦到下巴,隔着不是很柔软的毛巾,钟无冬的脸被程恪抬了起来,一双蓝眸闪着出奇明亮的光,恨不得将他的脸都照亮。   钟无冬眼神躲避,哑着说:“我自己去找……咳咳,你不缺医生,我不用,跟着你……咳咳。”   程恪嘘的一声让他不着急,眼神往旁边安德鲁身上一抛,说:“你猜,他怎么不哭了。”   钟无冬立马头转了过去,动作幅度有点大,程恪摸不到他的脸了,他诶的一声不满,又把钟无冬的脸轻轻拧回来,柔柔的擦着。   “慢点,别让他发现。”他强压下自己将扬不扬的嘴角,尽量表现的客气,可手却像粘在了钟无冬的脸上。   “你知道、小麦克在哪儿?”钟无冬猜测。   “不知道,”程恪捏着他的耳朵擦水,纠正,“我是说我认不出谁是小麦克,但我向你保证,你跟我走,我保证你能见到他。”   “真的?”钟无冬又咳了两声,“我要告诉安德鲁!”   “嘘,”程恪用毛巾盖住了他的唇,“我要是告诉你,安德鲁骗了你,是他主动把儿子推到这里,你信吗?”   钟无冬瞪大了眼睛,潜意识的摇头,嗓子被左右的喉咙摇得难受,毛巾之下他磕出声来,咳嗽像是震出了波纹,在程恪的掌心荡漾。   程恪有点恋恋不舍钟无冬唇部的温度和触感,但他的干咳让人不安。他打算先讲清楚,带他离开这里,不再湿着身子站在水汽中难受。   他拿着毛巾动作快速的擦过钟无冬的肩膀,在擦他的脖子时,停顿了下来,靠近了些,看到了他的后颈皮肤,才说:   “事发前我们收到情报,解救了一群少年和青年,都是腺体异化感染患者,他们每个人都被安排了任务,在发生暴乱的时候,与人无差别的发热交配,传播腺体异化病毒。”   钟无冬猜到了什么,往他们身后那具尸体看去,程恪有点心疼他的反应,不忍的点头印证了他的猜想。   钟无冬的震惊和愤怒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他火冒三丈地怒视安德鲁,握紧了拳头。   程恪压住了他,“没事的,无冬,没事的。”   “怎么可能?!”钟无冬皱紧了眉头,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小麦克才七岁!”   程恪把毛巾盖回他的头顶,两页毛巾一围一绕,把他的脸正好捧在面前。   “你还记得杂志上那个七岁的小男孩么。”程恪问。   钟无冬先是点头,而后又陷入深深的担忧中。   程恪:“他叫萨利,也加入这场由恶势力主张的传播腺体异化病毒的恶行中。”   “他现在就躺在后援医疗区,你还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和小麦克吗?”   钟无冬屏住鼻息,激动地点头。   “就这么放过安德鲁?”他愤愤难平,若有所思,“万一还有孩子正被人欺负呢,咳咳,我还是想进去看一看。”   程恪掏出手机对着安德鲁拍照留存,“只要他不自杀,他的赎罪必须让小麦克亲眼看到。”   他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现在八点四十五了,我们的最后通牒是八点五十,里面应该是在清理了。”   几个无人机低空点位盘旋,似乎在证明程恪口中的话。   “我们得知一手情报后,就组织人员针对他们的感染计划做出干预行动,那群孩子被发现的时候,被关在酒店里,所幸没有收到伤害……我很抱歉,我的力量很小,事态还是朝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他的目光忧郁地落在钟无冬的眼里,投射在心底形成一片潮湿的阴影。   鬼使神差,钟无冬扯下绕在头顶上毛巾,用湿漉漉的吸过水的毛巾去擦程恪的脸庞。   鼻尖扫过,程恪闻到毛巾上残留着钟无冬的信息素味道,他的反应理所当然的来了,呼吸节奏几乎和钟无冬急喘的咳嗽不相上下。   程恪严禁自己贴近钟无冬手腕的冲动,警告就盯一盯他发红的唇就好……毕竟那唇主动迎上来时的感觉最美妙,他甘心情愿等候他的垂青。 第26章 接受标记吧好不好   S国的介入时间限制在五分钟内。   N地区要不要给这场show一个大差不差的结局,任什么电话也够时间打了。雨声遮掩下的噪杂声趋于统一,立场不再在允许多余的声音出现。   人声和爆破声逐渐远离,钟无冬和程恪拖着湿淋淋的身体上了小郑的车。   小郑将准备好的大毛巾递了过来,程恪率先接过不由分说地罩在钟无冬的头顶。   其实车里还有一条,小郑不经意地朝程恪扫了一眼,毛巾没掏出来,倒是开了瓶常温水,往后排车位又递了一次。   “钟先生,热水还请您忍耐一下,这路有点难走,我照顾不到的,还请麻烦程总哈。”他假装苦恼的蹭着方向盘。   钟无冬咳咳了两声,拨开程恪揉擦他脑袋的手,将水接了过来。头顶的毛巾滑落,他顺势叠了两叠,放在车座上,打开水自己喝了几口,脸朝向窗外,这回没想着问程恪要不要喝。   程恪愣了片刻,看着钟无冬发青的发际,只好偷偷拿起钟无冬不要的毛巾横在自己的后颈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擦发尾。   擦着擦着毛巾又跑到他的鼻子上了,动作刻板熟练到不需要思考——他偷摸闻钟无冬的衣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钟无冬不经意的转头,察觉到程恪低头摆弄的小动作,沉浸得有点说不上来的诡异,他水杯口抵着下嘴唇,轻轻讲出声:“你也,受凉了?”   毛巾还在鼻孔上压着,这么出奇的行径只能用生病来搪塞了。   “有点鼻涕,”程恪学着钟无冬咳了两声,又掩耳盗铃般地摸了摸额头,“唔,好像也有点烧。”   车窗上的雨水痕提醒着钟无冬,刚才并不只有他一个人淋过雨,他咬了咬嘴唇思考,眼角的红晕因咳嗽久久没有消下去,随后他晃了晃手腕,水在瓶中晃荡,“是这个传给你了?”   同喝过一瓶水……程恪的脸立马红了,他堪称窘迫无措地盯着钟无冬,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间接接吻”四个大字到处蹦跶,纯情得像是个还没有学会谈恋爱的中学生,在钟无冬脉脉眼神里,他情不自禁。   车载素压突然发出警鸣,钟无冬脸色大变,一口水没来得及咽下去,就顺着嘴角喷了出去,剩下的水呛了他的咽喉,又引起了剧烈的咳嗽。   懵了一圈儿的程恪这才反应过来,可为时已晚,素压不受他的控制不断的从他的身体里外泄出去,他的信息素在一瞬间入侵车内角落,没给在场人留有一点反馈的时间。   钟无冬被他的信息素刺激到蜷缩在座位上,安全带拉着他两扇肋骨,压着气流不能让他顺利呼吸,他缺氧得有点要晕了。   “程总!”小郑拐了个弯停进后援医疗区的停车场,解开安全带,递给程恪一张抑制剂,“快贴上!”   程恪撕开贴了上去,在小郑推开门出去之前,他听到小郑说:“不好意思程总,这次您发热太突然了,数据我没有拦截成功,程夫人那边可能已经收到了。”   “收到就收到,你现在赶紧去安排床位!无冬需要休息和治疗!”程恪踹开车门,雨水打了进来,新鲜空气稀释了他的信息素,但潮湿的雨气也加剧了钟无冬的咳嗽。   程恪心里涌上一阵无处发泄的郁闷,他无奈的发现现在的他经不起一丝撩拨,只要在钟无冬的身边他就会失控,之前只是闻到钟无冬的信息素会有反应,往下压一压不至于会被情欲占了上峰,如今光是看到他就会升腾起交陪的欲望。   他替钟无冬挡着外面的雨水,冰凉的雨水流过他的后颈被暖成热流,流到火热后脊背上又显得冰凉。   他烦躁地扯掉抑制剂丢到车外,关上了车门。   “咳咳,给我抑制贴,咳咳……”   钟无冬从车座上滑了下去,双膝跪软在真皮车垫上,空间体位差让他只能扬起喉咙和程恪说话,可上呼吸道感染令他的喉管如同烧了一把火,仅两秒他只能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缓解难受,额头抵在座位边缘,他无力再向程恪伸手。   钟无冬想程恪应该会给他抑制贴的,他会用毛巾给他擦头发,还会给他水喝,会体贴会温柔的对待他,发热的e一定会妥善对待他和没有利益冲突的a的。   他浑身无力,只能用手指蜷了蜷,无声的讨要。   手上突然有东西,却不是抑制剂。   程恪的手掌慢慢覆盖而来,像一条蜿蜒的蛇,两人右手掌心肉贴合在一起,但钟无冬的刺青歪了一些没对齐,程恪执拗地摆正。   钟无冬心里奇怪,头却抬不起来,看不到程恪眼中灼烧起来的蓝色火焰就要点着他的后颈,他只能甩了甩颤抖的指尖,发出难耐的咳嗽声。   手机突然响起,程恪没有放开钟无冬的手,接了。   一阵沉默后,程恪皱紧眉头,“您在说什么?我生什么孩子?”   对面又说了一大堆,程恪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索性让她说去,拦腰抱起地上的钟无冬,让他的脸贴在胸膛上。   太过分也很无理的举动,钟无冬挣扎了起来,可程恪的素压却压着他动不了,他细细的呼吸,不让自己的咳嗽声传到手机听筒里。   “小宝,你近期发热频繁就和泽南就要一个孩子吧,这么多年了,你们也没个动静。”   程恪宽厚的胸腔震着低沉声音,在钟无冬耳边响起,“我发热不是因为他。”   “你标记别人了?”程夫人的嗓音陡然拔高,“小宝,你现在可是在N地区,那里腺体异化病毒很泛滥,你不爱惜自己,能对得起谁?”   “我没有标记过任何人。”程恪收紧半抱着钟无冬的手臂,生怕这句话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钟无冬软在他的怀里,闭着眼,渐渐在程恪的素压里犯晕。   程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挑破了意图,“……你以为妈妈不知道你现在和那个人在一起么,你发热又不去找泽南,你想和他做什么?”   程恪往窗外看去,小郑举着伞踏水而来,轻敲了车门两下,在车外候着。   “小郑和你说的?”程恪将目光投回钟无冬的身上,他压抑着力气喘息,虚弱的一动不动的埋头躺着,给程恪一个已经拥有他的错觉。   “太好查了儿子,”程夫人说,“妈妈以为你能把控得住,现在你竟然把他调到了身边……”她唤了口气,叹息道:“也好,人在你的身边也好,你找个时间,把……”   “妈,”程恪打断了她,“你说的对,那我就找个时间,把他标记回去。”   电话被他干脆的挂断,他用手机敲了敲车窗,小郑贴耳过来,车窗下降,程恪说:“房间安排好了吗?”   小郑被程恪的信息素呛到,又不敢表现出来,咽了咽口水说:“程总,要不咱去酒店吧,医疗区里面都乱套了。”   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钟无冬的睫毛,他抖动着眼皮清醒了过来,手指攀上车窗玻璃,“小麦克在不在里面。”   小郑皱着眉头,没说假话,“在是在,不过他现在人也在发热,唉!怎么今天大家都在发热!”   一个七岁还没有二次分化的o,怎么可能会发热,小郑说的只可能是腺体异化病毒发作下的表征!   钟无冬一个正常的具有一定的发热抵抗能力成年a,还会在程恪发热期的素压下双腿发软,他不敢想在缺少医疗物资和疫苗的情况下,那群孩子的假性发热将有多么的危险。   他有气无力地摸索着车门,急不可耐地要下车,程恪却把他拉了回来,按在胸膛。   “你的病人们也都在发热,不如我让你不再受他们的信息素影响,好不好?” 第27章 对不起谁   短暂的耳鸣之后,钟无冬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炸了,他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气直起上半身,探出手勾拽下程恪的脖子就去摸他的后颈,可手指所触碰之处只有一个火腾腾的腺体,摸起来就像是在撩拨最热的外焰。   “抑制贴呢?”钟无冬喃喃。   他的手指在程恪后脖颈来回探寻,手指肚面沾了水,分不得是热汗还是雨水。   程恪的皮肤摸起来平滑光溜,脖子骨骼分明弧度优雅,显得肿胀硕大的腺体存在感极强。   钟无冬低头不敢抬眼,却一时间盲摸上了瘾,竟然放开胆量放任自己用两指缝夹拿程恪的腺体捏蹭。   他膝坐在程恪两腿中间,腰腹搁着车座坚硬的边缘向他胸怀倾斜贴合,他的侧脸颊和他的胸肌严丝合缝。   钟无冬能听到程恪蓬勃的肌肉下狂乱的心跳声。   “故意拿素压,欺负人?”钟无冬嗓子发痒,话像被蜜调了一样粘稠。   他存续了满满水光的眸子终于舍得往上一瞟,正好碰到程恪下压着在他身上的目光,四目交接电光火石,原本在钟无冬掌心里老老实实的脖子忽然跳动,一个毫无预兆的似乎是吻还是什么的就要落下。   钟无冬赶在他动作前一步,手掌从耳后划了过来,拿着招惹过腺体的食指和中指按住了他的喉结。   程恪被压回车座后背,喉头被某人不听话的手指压得发酸,全身肌肉也跟着发硬。   他爽得叹出短促的愉悦,心想这本该早是他的,怎么现在才得到,他于是继续溺着钟无冬奖励自己,在被动下扬直了脖子——让他摸,最好一直摸。   “欺负人的是你吧。”程恪嗓子也腻腻的,口水分泌很多的样子。   钟无冬咳咳了两声,摸了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   程恪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他爱听钟无冬这样道歉,好似他们接下来真的会发生什么东西。   他做好准备了,双腿慢慢挪动收紧,用膝盖夹在钟无冬的两侧,手也移动到他的腰间,只需托着他一颠,接下来什么样的姿势都好继续。   就在他的手掌即将攀登上他的腰时,程恪听到拉链拉开的声音。   呲啦——   程恪顺着声音往自己的裤裆上去看,可那里并没有出现钟无冬的手。   而那只手里似乎拿着其它什么东西在他眼前快速晃动,下一秒他就感到自己的后颈丝毫温存不在,只剩下抑制贴的冰凉刺骨。   程恪眼中的炙热瞬间熄灭,被勾起来的火气从天灵盖退到了手指尖,他压抑住的爽意被浇灭。他一边掐上钟无冬的腰部,把人往前拽,一边直起居高临下的胸膛,让自己往前压。   两个人距离骤然贴近。   程恪自上而下地俯视钟无冬,可他的咽喉还在他的手里。   钟无冬两肩势如破竹的上顶,程恪被他气势唬住,张扬起来的肌肉在他的冲力下疲势。他的后背又被反弹回去,只好乖乖的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钟无冬一只手丢掉抑制贴的包装,另一只掐紧了脖子。   钟无冬表无表情的歪头呸了一声,把嘴里残留的包装铝箔纸吐掉,又从医疗包里新拿出来一个,在程恪逐渐冰冷的注视下,捏着包装袋用牙撕开,贴到自己的后颈上去。   钟无冬又说了一句:“对不起了。”   说罢他的脸偏向车窗外,程恪跟着他扭头,才发现有个人影贴着玻璃背对他们站着,从缝隙里看,他也撑了一把红伞,衣服上点点水渍,不知道等了多久,看了多久。   似乎一阵风吹过,红伞摇晃了下,那人衣服上的雨点又增加了些。   钟无冬喉管灼烧得嘴里似乎已经不分泌口水了,他咳的难受,渴的受不了,他想喝水,不能再喝从程恪手中递过来的水了,他只能出去。   他快速从程恪的怀里退出,扭身就要按开车门出去,却在开门的瞬间意外的犹豫了两秒。   程恪趁机抓住他的手臂,力气狠到从指缝里攥出了肉,“你在和谁道歉啊,是在和我吧。”那声音颤抖,隐隐带着哭腔。   ——你怎么能和当年一样呢,二次分化了我,又丢下我,现在不给我信息素安抚,又要丢下我。   “不是,”钟无冬头也没回,“我是不想对不起温泽南,除此之外……我不能再对不起他。”   ——除了窃取温泽南的信息素,我不可以做出任何能伤害到他的事。   那股吹着温泽南的风雨还是吹在了钟无冬的身上,车门被钟无冬甩关上,程恪被隔绝在车内。   “无冬,你怎么出来了?”温泽南把伞往钟无冬身上偏。   钟无冬带上软帽,压低眼眶,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将自己的信息素状态稳定下来。   他身上沾满了他老公的信息素,这种情况,任谁都会吃醋吧,可温泽南脸上的神情根本就不像是撞见误会的愤怒,反而带着一丝尴尬。   钟无冬按实了抑制贴,该解释的必须解释:“程恪的腺体出现了信息素紊乱,不过问题不大,他贴着抑制剂,状态很稳定,他的身体可以去检查一下。”   “我检查他做什么。”温泽南哈哈一笑,“他经常紊乱,就是憋的。”   说起这种事他坦率的轻而易举,反观该钟无冬却有些尴尬:“经常?”那次他分明看到程恪发热,两人共处一室,订过婚也标过记,怎么还能,憋……   “前段时间的体检你们没有检测出来吗?他……发热异常。”   温泽南愣了一下,没有立马张嘴回答。   十分钟之前,他还以为程恪和钟无冬这苦命的一对拨云见日了,终于探索出彼此信息素和谐的奥秘了。   车窗玻璃隐私隔绝良好,他也没走远,识趣的等着他们完事,结果钟无冬意外的发现了他,突然被这么窜头一吓,温泽南算算时间也不过堪堪十来分钟。   啧,程恪那方面的时间,有点短。   谁知道从车里下来的钟无冬竟然贴着抑制剂,问出的话来也相当真实迷茫,当真不知道程恪的信息素印记其实是在他的身上,也还不知道温泽南和程恪别说贴面吻了,连牵个手都膈应到半夜睡不着。   这简直匪夷所思,温泽南再次刷新了程恪的忍耐力和抗压力,真刚硬持久。   温泽南包含深情的嘴角下扯,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的身体我不了解,也没了解过。”   “程恪现在的症状最好还是去一趟医院为好,普通的抑制剂对他的作用不大,他是你的e,你可以经常安抚他,这样做比药物效果来的好和健康。”   温泽南古怪的扬声哦了一声,捉摸不透的来了一句,“上次他发热,你也在场,对吧。”   说着他撑开五指贴在车身上摩擦,似开门非开门。   “好似只要你在场,他发热就会好受很多诶。”温泽南压着眉梢笑了起来。   他的笑意味不明,钟无冬还没有想好怎么搭话,车门就被他猛然的打开,车内的程恪两腿间空落落没人了,他就翘起二郎腿,气势汹汹的坐在后排车座,双手环胸,脸色阴沉的像外面的鬼天气。   “果然还是医生有办法!对吧,未婚夫!”温泽南朝程恪眨巴大眼睛,无辜又清纯,“还好无冬来到我们身边了,以后你要是发热了我们还找他过来,怎么样?”   程恪嘴唇抿成一条缝,眉间阴云密布,越过温泽南的脸瞪着钟无冬,仅一眼,就不悦的别过脸去,眼底的水光转了一圈又藏了起来。   钟无冬红着脸又剧烈的咳了起来,程恪听到立马回过头望他,嘴巴微启,可半天也没见吱声。   “温先生,在我的工作内容中,重点之一是关注你的信息素数据,这样我们才能帮助你和程恪孕育出健康的孩子。”钟无冬目不斜视的拿出古板的派头,吝啬分给程恪一丝注意力,“至于程恪的信息素紊乱问题,目前看来就是……憋的,你们两个可以多进行发热行为,毕竟你的安抚才是他的解药。”   温泽南噗呲没憋住,他猛拍车窗,试图引起程恪那张臭脸的注意。程恪似乎也听不下去了,转过脸去还不够解气,整个身子躲到边角,任钟无冬瞎说。   没一会儿,小郑撑着一把伞来到了钟无冬面前,把手中准备好的伞递给了他。   钟无冬说了声谢谢,和温泽南告别,撑开伞就要往医疗后援区里进。   小郑出手拦住了他:“钟医生,现在里面进不得。”   他鲜有的严肃,“你是a,现在身上还残留有程总的信息素,如果现在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里面情况虽不太乐观,庆幸医生还比较负责,现在动乱问题基本稳定了,药物应该就在关口。”   钟无冬颔首:“嗯,那里有很多因患病引起发热状态的孩子,我这样贸然进去,必定会引起骚乱。”   “那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温泽南的声音从车里传来,他坐在了程恪的身边,边朝他招手,边往程恪身上挤去,挪出了一个空位。   “副驾也能坐。”程恪推了一把温泽南,“你上前面去。”   温泽南金汤匙出身,脑子里就不存在坐副驾的概念,眼看程恪冷面冷话把他往前赶,突然竟有些不爽,“诶,我不要坐前面又挤又窄的,要去你去,瞧你那样,我还不乐意跟你一起坐呢。”   程恪还没朝他动气嫌他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害他好事呢,他还大少爷脾气上了,更加郁闷的皱着眉头说:“你还要让无冬在雨里站多久。”   “你怎么不前去,我要和无冬一起坐。”很明显,温泽南故意气他。   钟无冬看着这对马上要结婚的伴侣,陷入不解中,他能和发热状态下的程恪单独相处还拥抱在一起,这个温泽南倒没表现出生气,反而会为了坐哪儿而发火。   眼看车里两尊大佛状态不妙,小郑利落的关上后车门,引路钟无冬往副驾走。   “委屈你了钟医生,我送你回健康基地。”   钟无冬微笑,开口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不能跟你们走,我要在这里等医疗车。”   小郑摇摇头,“钟医生,你们医疗车是没有权限的,这里属于消息封锁区,A国的所有车都进不来。”他小声了一句:“就和腺体异化疫苗一样。”   话说到这里,他绕过车头把副驾的车门打开,“红顶广场,我将送您去那里,您看怎么样?”   钟无冬沉默的走到小郑身边,推关了车门,他的伞怼着小郑的,问道:“这事儿是不是和车里那两位有关?”   小郑不意外他把矛头乱指,“众所周知,和程总没有关系。”   “那就是和温先生有关了?”钟无冬追问,“我问的是疫苗。” 第28章 他会义无反顾   钟无冬很快就适应了N地区的雨后黑夜。   小郑将他放在红顶广场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在下车前,他回头往身后瞥了一眼,一路闭着眼休息的程恪似乎真的睡着了,后排车座的顶灯没开,温泽南侧倚着他的臂膀玩手机,笑眯眯地和说再见也没有把他吵醒。   程恪的素压平稳了很多,钟无冬感受到是一种信息素让他冷静了下来。他觉得是温泽南的,理应的。   钟无冬摸了摸后颈腺体,深吸了一口气,检查了自己的信息素,做好了思想准备,走进夜幕深处。   红顶广场有个著名的许愿喷泉,如今暴徒代替了虔诚者,暴力砸碎了曾经的美好期许。   他踩着满地四处散乱的硬币,朝王元队长给的定位寻去。   医疗车停靠在红顶广场出入口的报废红绿灯下,车内灯光满室,人影绰绰,车门前没有按照原定计归置治疗区,桌椅板凳一个都没看到,钟无冬走近才发现,医疗车的车身以及玻璃又被暴徒袭击了,他刚登上车,推开摇摇欲坠的车门,就听到沈度大声喊叫着疼。   “都告诉你忍一下,和他们硬刚做什么呢,唉……”罗宥安副队长拿着消毒棉球按在沈度的脑袋上,沈度嗷的一声又嚎了一嗓子。   车里坐躺着其他正睡觉的队员,被他的惨叫吵醒,这时候钟无冬发现,大家脸上身上大大小小都挂了彩。有人发现他回来了。   “师兄!”沈度拨开罗副的手,跌跌撞撞地朝他飞扑过来,钟无冬敞开双手接住了他的小手臂,沈度嘶了一声。   钟无冬掀开他的袖子,看到一块青紫色的淤血已经形成,沈度皱着眉头笑着,一副我没事的样子。   罗副听到钟无冬嘴边咳嗽不断,在药箱里找了些伤风药,配了止咳药水,看着钟无冬吃了下去后,又把沈度从钟无冬的手里截了过去,按着沈度的肩膀落座在就近的空车座上,棉球凉丝丝的往他手臂上招呼。   “刚才打成那样都没见你哭,怎么看到钟无冬,眼泪就往下掉了。”罗副嘴上轻轻地说,手上轻轻地擦拭伤口。   沈度两行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朝钟无冬委屈地说:“师兄,那些人真的疯了,看见我们不是跑就是打。我说给他们处理伤口,他们就以为我要给他们打疫苗,照着我的脑袋就是一板砖。”   罗副拿着纱布温柔的给他擦去泪水,“好了好了,他们都散去回家睡觉了,现在没人打你了,别哭了。”   沈度接过罗副的纱布擦了擦鼻子,站起身来走到钟无冬的身边,上下左右的细查他有没有受伤,伤口没有看到,倒是发现他的腺体有情动的痕迹。   沈度对着他按下素压检测器,上面显示钟无冬的身上除了他自己的信息素,只遗留了一个e的信息素。   “是那个人吧,”沈度圆圆的眼睛瘪成弯弯的一条缝,泪水挂在他的睫毛上,“就是S国大金主程恪吧,在A国的时候,他就阴魂不散,竟然还敢跟着我们来到这里!”   罗队拿着医用绷带和干净纱布,安静地等着沈度。   沈度一直误会他能来N地区出任务是托了钟无冬的功劳,其实保他来的人是罗宥安。钟无冬懊恼没在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和沈度说清楚,他抱歉地朝罗副笑了下,罗副一如既往的报以温柔宽容的笑容回复他。   罗副暗恋沈度的事儿,可能是有沈度一个人不知道了。   “你先让罗副帮你处理伤口。”钟无冬把沈度推回给罗副,三人坐下来,钟无冬半聊天半汇报的和罗副谈论起他被小郑带走后发生的事儿。   听完后,小郑的泪刷的又落了下来,他焦急地说:“我发热期刚过,素压干净的很,我去找小麦克!”   罗副按住他的手,说:“你先别急。”又握紧了些,对钟无冬说:“可是我们并没有接到任何关于暴徒利用腺体异化病毒小孩的消息,你真的亲眼见到了?”   钟无冬沉默了一会儿,他虽然亲眼见到一具因腺体异化病毒致死在街头的尸体,但他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能作为目击证人去证实一个患有腺体异化病毒的小朋友被坏人教唆做了坏事。   他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找到了【程恪】,犹豫了半刻,抬头和罗副说道:“罗副,我想申请另一项救援任务,深入了解并救助在这场骚乱当中患上腺体异化病毒的孩子,等我们的疫苗到站,我承诺我会带他们打第一批疫苗。”   “我不同意!”   车门口传来王元队长的声音,回头望去,只看到王队两道白眉上沾染了血,湛蓝色的队服上也留着一道道血痕,浑浊的眼球露着寒光,边向他们走来,边往身上擦弄着手上的血渍。   有队友上前来帮他处理伤口,他摆摆手。   王队来到钟无冬的面前,脸上的皱纹在昏暗的车灯下显得威严和压迫。   “谁和你说的,什么小孩,什么散播病毒的?哼,你知不知道,只要有人向上面告密,你不是死在N地区,就是死在A国!”   全场人鸦雀无声,不知道是谁的纱布包装袋掉在了地上,刚发出呲嚓的小声,只一下就被人紧紧捏住声响。   这个死字太吓人了。   本以为是一场光荣的职业镀金之旅,短短一夜之间,真的有人要因此送死了。   “开、开什么玩笑!”沈度颤抖着嗓子嚷道,“我师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那个程恪骗他的!我们都看到是程恪带走的我师兄!”他摇着钟无冬的臂膀,近似哀求:“师兄,你说啊,你快说啊,你只是去救程恪,他是S国的人,没事的,和N地区没有瓜葛的!”   “你懂什么!”王队怒目圆瞪,沈度被他吼得当场呆住,罗副朝沈度的座位边挪了挪,低声安慰他。   王队沉着嗓子,转头朝钟无冬吼道:“你应该懂的!”   钟无冬迟疑了一下,在王队的雷霆暴怒中应和式的点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有好多事他也不知道前因后果,比如他不知道N地区的第三街区发生暴乱的幕后真相、是哪股势力做出利用患病孩子传播病毒的恶行、更不知道又是哪股更为强大的实力将这个惊天动地的新闻能这么滴水不漏的封锁……   他只是一个救援医生而已,一周前还在研究所里和实验打交道的博士而已。   “我不懂。”钟无冬说,“那些政治和我无关。”   王队头上的血流到了眼睛里,他擦去眼角一片猩红,大声说道:“我不同意你没听到?这是战场!别假装太真了!”   车里的队员们开始零散的出声劝导钟无冬,就当这一切没有发生,疫苗爱来不来,来就打,能打多少打多少,不来他们就走,回到和平的A国,继续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出文章,干嘛在这里较真,说不定真的会送命!   沈度抽噎着说:“师兄,你别走了,这事儿不该我们去做,我们他妈的就是给人看病打针的,他们国家乱就让他们乱去!我们干嘛这么拼啊,别去了,行不行?”   钟无冬在七嘴八舌中站起身来,卸下医疗包,从里面翻出一个毛绒玩具,那是一个厚毛泰迪熊,是热带季候的N地区见不到的动物。它被藏在医疗包的最里面,和一本杂志作伴。钟无冬低头翻了翻杂志,异瞳小孩的小麦色皮肤一闪而过。   沈度知道那只小棕熊是钟无冬给小麦克准备的礼物,咬咬牙可眼泪还是没控制得住得夺眶而出,他让后面的队友把他的医疗包拿到前面来,掏出小麦克的迷彩帽,递还给了钟无冬。   沈度边哭边倔强的蹭鼻子,手上的劲可不小,蹭得脸上红通通一条印子,“小麦克,我们肯定能再见到他的,但他不是你的责任啊师兄……”   钟无冬用杂志将小棕熊卷在里面,握紧了小麦克的迷彩帽,轻轻笑了下。   “王队,你说的对,什么小孩,什么病毒战,都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没看到我回来,自然也没听到我说过什么。”   沈度蹭的站起来,拉着钟无冬的手,害怕的双腿都开始颤抖,别走别走的说个不停。   “我的确是被程恪带走的,有指令和记录,只有我一个人进去过严重事发区域。”   罗副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难得的摆出领导架子斥责钟无冬的失职行为,威胁他还不计后果的违反条例,那么回到A国后将会被研究所追究问责。   “腺体异化病毒疫苗是研究所的心血,参与其中是我的职业理想,我甘于奉献和勇于承担。是我自己急功近利,想表现,想立功,是我不听命令,擅自行动。三天后,我会带着小麦克和萨利来找你们打疫苗!”   说罢,他猛地推开王队,夺门而出。沈度大叫着喊着他的名字追着他跑到十字街路口,却在朦胧的雨后黑夜中,再也找不见钟无冬的身影。   程恪泡在热水里,水面没有漂浮泡沫,他单手捧起一小汪水,水顺着指缝往下流,掌心的黑痣露了出来,钟无冬的身影也跟着冒了出来。   他闭上眼睛,把身体滑入水中,任凭自己反复温习雨中的钟无冬,他从没有见过那样的他,病态的甚至有些娇弱的,在伤员面前坚韧带着怜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没有露出一丝怯懦,反观自己却是畏怯不堪。   钟无冬下了车后,温泽南按熄了手机,“诶,我说,你还来这套?”   程恪双手抱胸,提不起兴致搭理他。   温泽南继续说:“你不会是因为我才这样做吧。”   “不会。”程恪动了动肩膀,温泽南的依靠没了。   “小气。”温泽南歪着身子嘟哝了一句,又说:“他已经是单身了,你还畏缩着给谁看呢?”   程恪睁开眼,眼底的水光已经不见,忧郁像是一层纱雾又蒙了上去,“不知道。”   他心里害怕,“钟无冬,他不可能接受我了……”   温泽南疑惑的瞪大眼睛,掰了十根手指都没有把他的优势列举完,看着程恪没信心的窝囊样,他只能无语地说:“想来想去,可能是我们契约婚姻的事儿了。”他一拍大腿,“我去找他谈谈去。”   程恪摇摇头,没说话。他讲不出原因,觉得就算钟无冬知道他和温泽南是假婚姻,也不会爱上他。   钟无冬发热后的亲吻和拥抱,在他那里通通不作数,而面对程恪发热的性反应和信息素沉沦,也只是被他定义成生理性的素压压迫。   他明确拒绝太过明显,可惜的是,没人在这事儿上勇敢,程恪只会在脑海里重演模拟爱他的样子。   回忆定格在钟无冬掐他脖子根那里,他后悔没有迎上去,印上那个红唇。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程恪没心情去开,他拿起手机托小郑解决一下,却在看到手机信息的第一眼,急切地从水中出来,下身围了张浴巾,打开门湿漉漉地出现在钟无冬的面前。 第29章 我记得我道歉   N地区化学厂的暴乱事发八小时后,沉寂中晨曦悄然在天边孕育。事态大体得到管控,但藏在黑暗角落里依旧有人在暴露着信息素。   程恪住的酒店距离红顶广场两公里外,小郑接了电话后说要开车过来接他,钟无冬拒绝了,要了地址,他沿着主干道边走边搜查着什么。   他脱去医疗队的制服,里面穿着件半干不湿的白色贴身短T,衣摆被棕褐色的皮带扎进湛蓝色的工装裤里,薄削的腹肌贴在布料上,像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一截月光。   他微微散发出一丝信息素,在潮湿的昼夜间,这种味道能让任何人沉沦。   一个o朝他歪倒,佝偻着身子把衣服扯开,匍匐爬行到他的鞋尖。   钟无冬双膝弯曲,蹲着观察o。庆幸这个o腺体状态良好,目测没有显现患上腺体异化病毒的体征,可让钟无冬皱起眉头的是,这个o也是被多人标记过的。   o不断用脸贴蹭他的鞋身,像是祈祷天神的恩赐一般,不断地祈求:“给点信息素吧,求您了,咬我吧。”   钟无冬从没有被陌生人这样冒犯,厌恶是他的第一反应,他抽回鞋子,可那个o用额头压得更实了。   “我给不了你。”钟无冬动身想走。   “别……别走!”o的肩膀在颤抖,衣服大敞着松垮的搭在他的肩胛骨上,“先生,求您了。”他曝露在外的皮肤在幽暗中散发着莹润的光,身子在空气中抖得更厉害了。   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但他的声线年轻好听,悲怆的声调和遭遇看起来真像个倒霉的人。钟无冬将目光从他的腺体转移到他的身形衣着上,白衬衫早就脏污的不成样子,料子质感不错,领带被扯开吊在一边,大片胸口春光和腺体一样被人啃咬过。   “你这样很危险,”钟无冬相信他是受害者,眼睛不再看他的躯体,眼帘垂在他的头顶,“你体内标记后混合的信息素只会让更多发热的a过来侵犯你。”   o的肩头高耸又降落后僵直,胯部也跟着夹紧,他没有因钟无冬的劝告而害怕,反而激动起来,“先生,你知道吗,能侵犯我是他们的好运。”   钟无冬觉得o的那张脸烫得就要穿过他的鞋面,不适感像毒蛇吐着邪恶信子降临。就在他在考虑是否用蛮力脱身的时候,o微微抬起了头,刘海挡住了他的眉眼,一截宽大的舌面占据了钟无冬所有的视线,倒吸一口凉气的时间,o的舌尖卷了起来,一寸一寸灼烧着他的鞋。   顷刻间钟无冬头皮发麻,后槽牙咬紧,身体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尽管他知道自己遭到了猥亵,可巨大的冲击下,他只能惊慌无措的看着那个o不断舔舐他的鞋底。   “先生,先生!”o的口水滴答,仿佛钟无冬的鞋子是一块香甜可口的蛋糕,“没有我,他们哪来的愉悦顶峰,我身上有他们渴望的东西,你要吗?”他突然攥住钟无冬的脚脖,搁着袜筒一下一下的剐蹭着皮肉。   钟无冬差点吐了出来。   他后知后觉,外露的信息素不是勾出真相的小鱼饵,而是吸引恶魔花盛开的催情剂,他悲悯之下的仁心医德此刻显得无用可笑,在下流和糜烂的话语里,他的承受能力低到自我唾弃。   “我不要!你放开我!”他用鞋底猛踹那个o的额头,踹得脖子直往后折。   o似乎很享受钟无冬的怒意,他在钟无冬的鞋底之下,露出贪婪又荒淫的表情,“先生,你怎么能拒绝我呢,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就是发热,病毒是发热最好的礼物。”他裂开嘴角邪笑,扯烂了脸上的红疮,血混着灰土在他脸上留下交错的痕迹,“要吧,先生,我传染给你。”   钟无冬瞳孔收缩,使出最大的力气一脚踢在o的下巴上,趁着o痛苦的在地上打滚的时候,钟无冬拔腿就跑,他慌张在街头辨别着方向,汗流了下来,热乎乎的像是有什么在生长。   他停了下来,把鞋子和袜子全部脱了,找到一个正在燃烧的垃圾桶,丢了进去。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心跟着舞动的烈火七上八下的落不到底。潮湿的衣物粘了火就冒出了黑色的浓烟,不充分燃烧的气味混合着雨后憋闷的水汽,引得钟无冬压下去的咳嗽又复发起来。   他赤着脚朝程恪的酒店奔跑,让肺部加速过滤空气来麻木咳得火辣辣的咽喉。他再也不再理会路边的人,随便哪个人都可能感染了腺体异化病毒。   刚才的接触……钟无冬额头冒出冷汗,心里更是一片冰凉。   小郑站在酒店门口,瞠目结舌的远远看着钟无冬光溜溜的脚脖,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脑子里过了很多个危险画面,每一个都没办法和程恪交代,但凡钟无冬张嘴和他说:我被袭击了,被人临时标记了……他已经不能用失职来挽救局面了。   等钟无冬走近了小郑才敢张口说话关心,“钟医生,你、怎么样?”   钟无冬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脸色苍白颧骨却红的不自然,鬓边凝结着颗颗汗珠,正随着不顺畅的呼吸频率滴答往下颌线滑去。他的上呼吸道发炎生痰,几声咳嗽都能震动他的胸膛如曲折远山般起伏。上天保佑,他的素压还算平稳,信息素也没有失控。   钟无冬故意往后稍稍,和小郑拉开了距离,“我要见程恪,温、温先生,和他在,一起吗?”他喘着不均的气,弯起的脊背像一张倔强的弓。   “他在1205。”小郑搀扶了一下他,却他摇头拒绝,只好说:“就他一个人。”   钟无冬站直了身体,拉长了脖颈朝天空连续吞吐换气,颈部肌肉线条被拉得僵硬紧绷,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流在上面。小郑看着他的调息,竟然不自觉的收紧了自己的呼吸,得亏训练有素,小郑立马调整了素压,眼睛却没有放过钟无冬的脖子。   是a,又不太像a……   ……可能是因为他是程恪的a。   小郑直愣愣地没跟过去,而是目送钟无冬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指示灯红得扎眼,小郑登时反应了过来,立马给程恪打了电话,几声忙音后,小郑叹了口气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房间门像是被大风卷走了一样从里面打开,呼——一阵带着热水浸泡过后的香氛掠过钟无冬脚面上的皮肤。   一只湿淋淋的手掌紧跟着从门后准确无误的抓住了钟无冬的手,根本就没有留时间给缩回去的可能,更别提躲了。   钟无冬被程恪拽着,他心里发虚,贴靠着玄关墙壁不愿意动。   “你别碰我。”   程恪回过头来,头发上的水珠甩到了钟无冬脸颊上。他看着他的脸,没做什么思考的,砰地一拳头砸向钟无冬耳边的墙壁,上半身下榻,腰部贴向他,“你想让我误会你?”   钟无冬双眼瞪着他,曲肘蹭过脸上的水,手肘内部遮掩红润的唇,以及上喘下沉的短促呼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只手拉开他的胳膊,程恪不满他总是遮遮掩掩、含含糊糊。他淡淡一笑,“你不知道?”   他伸腿把门踹关,上锁的电子警示音引起钟无冬的注意,他的眼珠往门上瞥去,又被程恪捏着下巴拉了回来,“你对我太没有责任心了。”   “你总是对很多人很多事充满责任感,唯独不对我。”程恪放开他的下巴,双臂平行两端,把钟无冬框在里面,在狭小亲密的空间里看着他从戒备中逐渐激动然后慌张。   “我对你做什么了……”钟无冬慌不择言,只能跟着他的逻辑无意识的搭话。   程恪蓝色的眼神如有实质落在钟无冬的脸上,变成厚厚的一层温柔,“看来你对我真的不上心,就连记忆也出错。”他牵起钟无冬的右手按在墙上,两人掌心里的一模一样的痣无言叫嚣着事实,“不解释一下吗?”   钟无冬任凭程恪扣着他的掌心,没有解释只是望着他眉峰上的痣陷入茫然恍惚。   “我觉得我应该误会你,”程恪五指交叠钟无冬的,“误会你回来承担你勾起我发热的责任。”   忽然他的目光突然凌厉一闪,掀过钟无冬的肩膀,面朝墙壁压去,后颈暴露出来的危机感令钟无冬惊醒过来,不安的扭动肩膀,“程恪你想做什么!”   程恪抓握住他那只手没有松开,这个姿势很难受,手臂支在墙上,而手腕则呈角度的弯转着,没一会儿手指就僵硬得像个模型一般嵌在程恪的手里。   “算了,不说现在了,说说以前吧,”程恪慢慢贴向墙壁,贴着钟无冬站,“我是应该找你负责的。”他开始释放信息素,铺天盖地的,毫无保留的,让素压检测器蜂鸣的外泄信息素。   强烈的素压来袭,身为a要不反抗要不认输。   钟无冬抖着喉咙说:“你说的以前,我知道。”他的脸偏侧了过来,温热的呼吸吹在程恪的手腕上,“我道歉,我给你道歉,”在感到程恪猛然一震后,他继续说:“我都记得,我没忘,我给你道歉。”   程恪忽地压在了他的身上,头埋在他的后颈上,用鼻子寻找他的腺体,双手抓住了他的腰往后掰,薄薄的浴巾毫无阻挡的作用,一个人享受到了肉的柔软触感,另一个人惊讶于肉的热度和坚硬。   “……你别,你别碰我。”   钟无冬左右躲着程恪,他还是不想承认此刻的碰触是吻,因为更危险的不止是热吻。 第30章 把他还回来   钟无冬朝身后无目标的踹了一脚,他听到程恪“嘶”了一声,贴在脊背上的胸膛收回去了一些,两人中间终于有空隙了。   程恪自言自语:“靠,你就是这么道歉的。”   他视线下落,从钟无冬的腰臀线滑过,略过自己雄起的部分,目光停留在对方脏兮兮的踝骨上。   “这么急的来找我,鞋子都跑掉了?”紧跟着程恪把手臂也收了回去。   钟无冬卧伏在墙壁上,肩膀无力的挎着,喉头阵阵发痒,他狠狠咽下口水,抿紧了嘴角,憋了几口咳嗽,视死如归的扭转过身子来。   “我知道你在戏耍我……是因为我曾咬过你。”他难为情却大胆的说:“那是个误会,小时候的一场误会,我不是故意侵犯你,我给你道歉,真心的,”他的眼底闪动着泪光,心里某一块不知道为什么坍塌,他学着刚才在街头遇到的那个o,哆嗦着说:“求你了。”   这句话从嘴里飘出来,他觉得自己的膝盖变软了,肩膀左右摇晃了起来,一行眼泪没有预兆的流了下来,热热的湿湿的,他好像又变回高中时期那个卑微的钟无冬。   程恪的手移到钟无冬的腰上,小幅度的往上摸,尽管手下的肌肉在躲闪,他依旧不放手,直到扒上钟无冬湿淋淋的脖子,捂住他的腺体。   腺体不烫,皮肤温度甚至有些冰凉,喉管里传来咳嗽的震动在他的手掌里脆弱的跳跃。他看着钟无冬的眼泪从黑眼珠里汩汩流出,带着悲切又无私的目光。   本该心疼怜惜才对,意外的是他内心里嫉妒的火焰烧了起来,程恪捏着钟无冬耳后发际线,挑着不合时宜的话题质问:“误会我是齐沐阳是吗?”   钟无冬听到“齐沐阳”这三个字如被冰水浇透,在他慌神的空隙,程恪扬手拍灭了玄关里的灯,四周忽然暗了下来,弱光线强化了程恪凌厉英俊的五官,他在昏暗中闪着骇人的眸光向钟无冬倾身。   “你好好看看,我哪里像他了?”他捏着钟无冬后颈皮肉,不疼,钟无冬还是皱起了眉头。   “那天是齐沐阳的分化日,我必须要让他分化成o,我吃了药,很多,可能有五颗还是八颗,我晕了,我不知道躺在那里的是你。”钟无冬期期艾艾地说,“怨我,都怨我,对不起。”他正经的哭了起来,咽喉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好吧,是怨你,”程恪看着他的痛苦泪水说:“你应该要向我负责,让我咬回来。”   钟无冬摇头拒绝,泪水被甩在程恪的手臂上,温热一滴,立马让手臂肌肉紧缩了起来。   “又拒绝我。”程恪的手掌握住钟无冬的脖子让他低下去的头昂起来。   “可你现在不是齐沐阳,我分清了,我分清了!”钟无冬呜咽着,手抵着程恪火热的胸膛往后推。   程恪绷紧的姿态瞬间松软塌了下来,眼中狂热的光像是被浇灭了一般,双眼空洞了起来,聚焦在钟无冬的脸上却缥缈着。   “我爱了齐沐阳很多年,就像是为了他而生。”钟无冬平视着程恪抖着嗓子陈述。   程恪被这句话激怒,不可置信地死盯着钟无冬。他惊慌地发现在钟无冬的眼神里忽然间找不到妥协和畏缩了,好像刚才那个懦弱的人瞬间长大,良机错过,留给程恪的可幻想的温存就只是两秒钟而已。   钟无冬情绪割裂的太快,程恪还没来得及表明心意,就突然被他预知一般提前断了念想。   “我不想活在他情感统治下了,他想要的我不要碰,能给他的我都要还给他。”   程恪不想听,他双手掐着自己的腰,生气的背过身去不看钟无冬。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起来。   十八岁的那场误会最终以这种状态下结束了,谁也没有归属谁, 甚至一句告白都没有人敢说出来。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仅咚咚两声,敲门的人就离开了,很敷衍。   程恪没有理会,低头看向钟无冬没穿鞋子的脚。   他牵着钟无冬的手,把他按进沙发里,自己则回卧室穿上了衣服。   打开房门,捡起小郑留在门口的药,到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凉着,蹲坐在钟无冬面前的地毯上,把他踩过脏水的脚并拢在自己双脚之间,然后仰视直到钟无冬的情绪缓和了下来。   “什么时候吃的药。”程恪指着自己的喉咙问他。   钟无冬倚在沙发靠背上,好像睡了一觉,半眯着眼摇摇头,“我想去洗澡。”   腺体异化病毒最主要的传播途径是性传播,钟无冬清楚自己没有被传染。那个o血淋淋溃烂的脸不断地在他脑海里反复重现,双脚被他洗了好几遍,皮肤浸润在热水里变得发白发皱。   可恶心感并没有消失,脚趾还残留着被人舔舐过后黏腻的错觉。钟无冬在热气腾腾的浴室中又留下了泪水,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被猥亵而哭,还是“将心比心”的因咬过程恪腺体而哭。   浴室门口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柔软优良的质地,穿在身上轻便暖和。钟无冬凉水服药后,坐在床上安静的等着程恪现身,可直到睡醒之后的第二天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一个电话吵醒了他,对方语气轻快,“无冬,睡饱了吧,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餐?”   钟无冬哑着嗓子,“中午了?”他瞥了眼手机时间,果然他一觉睡到了十一点。   “我在大厅等你哦。”没等钟无冬回复,温泽南就把手机挂断。   钟无冬只好漱洗了一下,调整好萎靡的精神状态,挂上一副温和的样子坐上温泽南的副驾驶。   “啧,”温泽南勾下墨镜,眼珠子在钟无冬的浮肿的眼皮上打量,“这天杀的程恪,怎么一晚上就把你迫害成这样了。”   钟无冬急忙摆手解释,“你别误会,这和程恪没有关系。”   温泽南嘴角上扬,推回鼻梁上的墨镜,单手偏转方向盘,潇洒得像是在聊别人家的老公,“他就那样,别看平时做事挺靠谱,一遇到感情就弱智的不得了。”   听上去,温泽南似乎已经知道钟无冬曾经咬过程恪的腺体了。   “你不生气吗?”钟无冬轻问。   温泽南乐了:“我生什么气?”   他从烟盒里抽了一棵叼在嘴上,歪头凑近了些让钟无冬给他点烟。车窗按下,他朝车窗外吐了一口烟圈,俊美的脸部线条舒展开来,肩头松弛的样子,像在情场上爱好玩弄取乐alpha的恶劣omega。   “你是说我不在意程恪么?”宽大的墨镜也没有掩饰住他挑起的眉,“比起程恪,我更在意你,钟无冬。”   钟无冬摸向温泽南的烟盒,吸着后也打开车窗向外面吹了一口烟圈,可嗓子难受,第一口就被呛得咳嗽了起来,他用第二口往下压。   车窗外有组织在整理现场了,很快速也很整洁,道路上被高压水枪清理过,一辆辆卡车搬运走垃圾和人。居民出来日常工作,沿途的餐馆接连开门,从他们的状态上好似昨晚就是一场梦,只要太阳正常升起,一切都可以可以遗忘。   “他们习以为常了。”温泽南随便找个了宽敞的地方停了车,把烟头朝地上一弹,“游行对N地区的人来说就是狂欢,只不过,这次他们做的有些过火了,病毒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要死人的,你说是吧,钟医生。”   他抢过钟无冬没吸完的烟头,放在嘴边猛吸了一口,吸出来的烟灰还没有显现,这个烟头又被他朝地上丢去。   钟无冬惊恐地解开安全带,想都没想用手背去擦温泽南的嘴角,“你干什么!”   烟过了肺从温泽南嘴角往鼻腔里钻,他的头被钟无冬晃得左右乱动,笑得无赖又无奈:“行了行了,怕啥呢。”他摘了墨镜,神采奕奕地说:“昨晚那个o又没有传染给你。”   他迎着钟无冬错愕的表情,坦然一笑,“我当然知道。”   钟无冬松了手,温泽南解了安全带,绕过车头替他开车门。   “走吧,”温泽南顶着蓝天白云,朝他微笑,“海鲜炒饭。”   温泽南穿着名贵皮鞋踩在油腻的由岩石砌成的地板上,坐在白色的遮阳伞下,他用当地话和服务员小哥点餐。   这家店的外饰带着浓郁的N地区民族风情,店铺被涂成了蓝色,墙角残留了一堆灰烬,应该是骚乱遗留下来的,老板娘正在刮着焦色的墙皮。   “有什么忌口的么?”温泽南朝钟无冬扬了下巴。   钟无冬喝了一口柠檬水,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温泽南合上菜单,也拿起面前的柠檬水,自顾自的和钟无冬碰杯,“怎么啦,觉得来这种店怕吃不到符合你口味的?”   钟无冬放下水杯,十指交叉古板的放在桌子上,“我是个孤儿,从小就吃剩菜和冷米饭,吃什么对我来说都差不多。”   温泽南叼着玻璃杯口的半块柠檬,吐在了桌面,翘着二郎腿,摇晃着脚尖,笑着说:“你能别这么冷冰冰么,和我了解的你不太一样。”   钟无冬不经意地往他轻佻的小腿瞥了一眼,面色不变。   温泽南更加明媚的笑了,“程恪可是说你非常爱吃,不然他也不会千挑万选出这家。”   他也学钟无冬的样子,双手放在桌面上,只不过屁股往前坐了些,两肩耸高夹紧又含着胸,歪着头露出甜美的笑容,像一个刚陷入爱河里的人,“你应该笑着对我说,谢谢你哦,泽南,你来试试说一句。”   钟无冬脖子僵硬,如果他敢往前,肯定能顶到温泽南的额头。欣慰的是,招牌海鲜炒饭出餐很快,借着吃饭的由头,钟无冬躲过了令他尴尬的一劫。   温泽南吃不惯,两口之后就专注喝水,静静地看钟无冬吃完。   “还不错吧,程恪严选。”   钟无冬朝给他续杯的服务员小哥说了声谢谢,微微皱着眉头说:“能不能不要总提他。”   “你不喜欢他。”温泽南随口说,掏出手机点击屏幕。   “他和我之间存在工作关系,不能用喜欢来说。”   “又来了又来了,”温泽南快速抬起眼瞅了他一眼,嘴角往下撇,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你除了冷冰冰和打官腔,还有别的能给我的吗?”   钟无冬讪讪地喝了口水,眼神落到远处,无意义的躲闪。   “呵。”温泽南发出古怪的嘲笑声。   他将手机放在桌面上,推向钟无冬,“程恪和我抢你呢,”他挑着一边眉梢,笑得很得意,“我也是你的老板,怎么样,你跟他还是跟我?”   钟无冬扫了一眼他和程恪的聊天记录,一句“把他还回来”刺得他的眼眶生疼。 第31章 不能和他在一起?   温泽南转着手中的墨镜腿儿,吊儿郎当的把二郎腿收了起来,双脚踩回地上,有一种说完两句话就要走的样子。钟无冬猜他应该是生气的。   “他说的还回来,可能这个,”钟无冬扯自己身上衣服,尽量解释得清楚一点,“我穿着他准备好的衣服,我的制服可能干了,应该是要我把衣服换回去。”   温泽南歪着脖子笑了起来,胸前解开了的三粒纽扣摇晃着他的风情。“那程恪好小气,一件衣服也不愿意给你。”他架起墨镜,只剩下一张丰满小巧的嘴。   “跟我走吧,”他挪出遮阳伞外,锃亮的鞋尖磕在岩石地板上,伸个懒腰像是在抖动身上漂亮的鳞粉,“什么疫苗啦,暴乱啦,或者其他你想知道的,只要和N地区有关,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讲给你听。”   钟无冬跟着他站了起来,午后的阳光刺眼灼目,但他眼睛不肯转移,紧紧盯在强光中心里的温泽南。   温泽南很满意他的反应,怡然自得地勾起嘴角:“你要是想知道程恪……”   “不,”钟无冬出言打断,他眼神躲闪了一下,揉了揉,是被阳光晒得难受。“他总是瞒着我,我是说,总是让我的工作进行不下去。”   “是么。”温泽南漫不经心地应和他,又朝着蹲在墙角铲墙皮的老板娘喊了一声。   尽管钟无冬不清楚S国的汇率,但一顿简单的海鲜炒饭绝不可能值得五张大钞。拿过钞票老板娘忙往自己的裙子里塞,嘴里叽里咕噜说着钟无冬听不懂的当地话,看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应该形容一场很悲苦的事。温泽南夸张的时尚墨镜将他的五官遮挡得七七八八,只看他不断的点头,倒也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突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阳光在他的墨镜上转了一圈定格在一角,灼热的点缀在他僵硬紧张的眉梢。   “yang?”钟无冬听到他颤抖着很困难一般的讲。   老板娘重重地点了几个头,像是不满他的插话,接着又开始口若悬河的叽里呱啦。温泽南站在她的对面,状态却不似刚才那般自然。钟无冬走到他的身后,咳嗽了两声,老板娘注意到了他,嘴巴停了下来,撑开厚重的双眼皮来回打量着两人。   “我们先离开这儿吧,你的素压有点不稳。”钟无冬低声在温泽南的身后说,老板娘听不懂他的语言,但发出奇怪的单音节的声音。   温泽南下巴朝后偏向他,钟无冬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嘴唇白得吓人。   “哪里难受?”   温泽南扭转脖子看向他,墨镜覆盖下他脸部肌肉在微微抖动,嘴角被固定在一个位置,说不出话来了。钟无冬看得出他在害怕。   老板娘突然拉起温泽南的手腕快速地往店铺里走,她半露在外的黑褐色肚皮泛着亮晶晶的光,卷翘的长发披在敦实的臀上,拽着温泽南就像拎着自家的小崽子。她边走还嘴里还招呼着服务员小哥,嗓门大得震着耳朵痒痒。   钟无冬跟着他们俩,刚进店铺里,手里就多了一包东西,服务员小哥转着纯真的眼珠子示意他拿好,身后的老板娘又再大声讲些什么,小哥扭头朝她看了眼,又钻回前台翻找着什么。   低头一看,手里是一次性口罩,钟无冬疑惑不解,抬眼望去却看到老板娘一把撤掉温泽南的墨镜挂在他绮丽的胸口上,撕了口罩包装,应该是为他亲自带上。温泽南现在的脸色不见好转,睁着眼看着老板娘给他带上口罩,巴掌大小的精致小脸蛋在她的宽厚的手掌下木讷的发呆。   钟无冬捏着口罩唰唰地响,他从老板娘堪称怜爱的表情上转移到前台边的一堵墙,一个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急忙跑过去仔细地看,果然是那本杂志的记者。   后来钟无冬拨打过这个记者的电话,可话没说两句,记者声称他任何报道的版权均不在本人手中,并以此为由坚定的拒绝了钟无冬的善意。   记者是个大高个儿,看上去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和网上公布的照片没有太大的出入。他手里端着一盘炒饭,被一群穿着少年兵的孩子簇拥着围在中间,有个孩子长大了嘴巴,舌头上是他偷记者盘子里的鱿鱼。孩子们肆意纯真的笑着,而在照片上,老板娘就在他们不远的后面,那时候餐厅里人坐得满满当当,比现在热闹多了。   服务员小哥终于从前台柜子里翻出什么来了,吹了个口哨,一个带着灰尘的抛物线丢到了钟无冬的怀里,定睛一瞧,是一管A国多年前研发出来的腺体异化病毒的特效药,早就过了保质期,并且这期药物早就在A国下架,现在A国有药效很更好的定向药,但要发挥疗效的还是得以注射疫苗为前提。   “看在钱的份上,她担心我们会感染病毒。”温泽南带着口罩晃到钟无冬的身后,依旧精神不振,他把胸前的墨镜朝服务员小哥一甩,老板娘便哈利路亚西里巴哈的朝他们飞吻。   出了店,温泽南把口罩缩成一团丢在了垃圾桶里,摇晃着肩膀上了车,钟无冬犹豫了片刻也跟了上去。系上安全带后,车里空调呼呼冒着冷气,里面有某种合成信息的味道。   钟无冬嗅着,他确定不是基于程恪的信息素合成的:“这不是程恪的信息素。”   温泽南深呼吸换了几口气,吐完最后一口气后,气若游丝般的说:“当然不是他的。”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贴向耳边,下撇着嘴角像是强忍着什么,“你想闻他的,我现在就叫他过来。”   “你什么意思?”电话刚一拨通,他就没好气地问,钟无冬距离他不远,听得到话筒里的声音是程恪,“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温泽南音量陡然提高,忽然他暴躁地捋了一把头发,眼角泛红,“你是怎么和我承诺的!你不是说有你在他就不会来吗?”   “他?”程恪好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电话里短暂的呼吸交错,钟无冬无措地摸着安全带,他有点想下车,他想回避程恪和温泽南的“承诺”。   “钟无冬。”程恪在话筒里冒出了一句,语调沉稳自然就像是长了一双眼睛看到钟无冬要解开安全带的手,叫了他的名字让他不要动。   “钟无冬钟无冬!”温泽南没耐心程恪嘴里心里总是钟无冬,他不安的挪动身体,大吼着:“我说的是杨睿!”   “你见到他了?不可能。”程恪说。   “你别骗我了,”温泽南拍着方向盘,没几下手指尖软了下来,“我有点怕,”他眼角开始湿润,呼吸变得急促不稳,车内素压报警器开始警示,“当地人说见到他了,他又要来抓我了。”   他的脖子软绵绵的向前倒塌,额头抵在车喇叭上,车内外立刻响起尖锐的响声。钟无冬解开安全带,去扶正他的身子,可温泽南不是在抖就是在躲,钟无冬只好静静地观察着他,等他平复下来。   “我会保护你,阿南,告诉我,你现在在哪?”程恪没有着急,但听得出,他以最快的速度坐上了车,只要得到地点,他立马就能赶到。   温泽南闭着眼,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似乎还不够,他不停地按着按钮加大合成信息素的释放。冷风倒灌在嗓子眼里,钟无冬被刺激的呼吸难耐,他于是握住温泽南的手,阻止他失控的恨不得将按键按消失的手。   温泽南猛地睁开眼睛,虚焦的眼神落到他的身上,额头密密麻麻的全是小汗珠。“放手。”   钟无冬摇摇头,用眼神抚慰他,但显然没用。温泽南使劲扭动着要抽出自己的手,可惜他即将发热,身体虚得发软。   程恪在话筒不断问:“阿南,听话,快说在哪。”   温泽南执拗地专注于挣脱钟无冬,嘴巴紧闭得死死的,可他忘记手中还接听着程恪的电话,钟无冬也不敢大喘气,他可没有忘记程恪还在不断的“阿南、阿南。”   窸窸窣窣的衣服扯动声传到程恪的耳朵里,他沉声试探询问:“杨睿?”   温泽南听到了,吓得手机更加贴近耳朵,程恪又说:“我警告你别碰温泽南,我不可能在容你第二次了。”   温泽南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喊着程恪的名字说不要。   钟无冬不敢动了,他没想到温泽南会出现这样跳脱的神经质行为,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程恪为了温泽南表现出这样,可是说是深情吧……   不过本来就该这样,他俩不是要结婚了吗?   “海鲜炒饭!”钟无冬大声地说,他知道程恪能听到,也能听懂。   对面突然像死一般寂静,然后手机里传出一声恶狠狠地咒骂,紧接着程恪压低着嗓子说:“钟无冬。”甚至能听到车轮胎猛烈刹车扭转后的摩擦声,“你就和他在一起是吧?”   小小的听筒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车喇叭声,程恪正在逆行赶来。   “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吗?”程恪咬牙切齿,温泽南频频点头,哆嗦着说好的好的,程恪猛地一拍方向盘大吼:“不是你,把电话给他!”   温泽南像抛出一个炸弹一般,手机落在钟无冬的脚下,听筒里不断传来:“钟无冬!接电话!”   钟无冬捡起电话,口鼻呼出的气流被程恪敏锐地捕捉到,他得讲些什么挑起话头:“程恪,我也是温泽南的医生,我不该和他在一起吗?”   对面颤抖而炙热的呼吸之下压抑着暴怒,钟无冬没给程恪耐心,和对待温泽南不同的是,他又披上了那层“坚强”皮:“温泽南要发热,你做好安抚他的准备。”   程恪艹的一声挂断了电话,钟无冬在忙音里发愣,他说不上来,仅有一瞬间他竟然想跟着温泽南一起趴在车里哭,他觉得很没理由,也很神经质。 第32章 婚服   温泽南趴在方向盘上,脸朝下肩膀微微在颤抖,耳朵尖滚红一片,车载素压监视器高频率有节奏的嗡鸣,提示着他的状态濒临高峰。   “记录没出错的话,你的发热期一向是稳定的,”钟无冬翻着储物箱寻找抑制剂,除了日常款,并没有发热期专用的强效款,但有总比没有强,温泽南听到了他撕开包装的声音,气若游丝地闷闷的说:“没用的,等程恪过来。”   没错,只有程恪的信息素能安抚他。   钟无冬捏着抑制贴含胶的一角,黏糊糊的粘在指尖挫甩不掉,他只好角对角折起来收好丢掉。   温泽南又在加大合成信息素的用量,旋钮和按键按得咔咔响,车内的温度已经不能再冷了,钟无冬咽了口唾沫磨了磨嗓子,抓走车里的烟,下了车。   他抵在车门上,点着了烟。不远处就是海岸线,细细地去倾听是能听到海浪卷向沙滩上的汹涌声,热带灿烂的阳光烫暖了他从车里带出来的寒气。   可一根烟没有燃完,手指尖还没有晒热,海风还停留在耳边。逆向急刹声,打破了所有。   程恪开的车轮胎恨不得撞上温泽南车的引擎盖。他阴沉着脸下了车,蓝色的眼眸闪着森然的光,步伐很快,没两步就走到钟无冬的面前。   钟无冬猛吸了一口,脸颊上的肉下凹,优越的骨骼线条增添了一份反叛的味道。大团的烟雾堵着喉咙,他皱着眉头想慢慢消化尼古丁的刺激,却被迎面向他走来的程恪夺去了手里的烟头,死死的在脚下踩灭。   钟无冬挺起身子站离车门,大拇指往里面戳了下,“别太过,他可能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并不是发热,临时标记一下就行。”   程恪压着眉头,“那真是辛苦你了,钟医生,”阴阳怪调得有些不正常,“陪着他。”   钟无冬舔了舔抽烟后发苦的嘴唇,身子回缩又靠在了车门上,眼睛不敢往程恪脸上看,躲躲闪闪地盯在他的胸口:“这是我的工作。”   程恪冷面盯着他沉默了一缓,抓起钟无冬的手塞给了他一管抑制剂:“去吧。”   这是一管定制抑制剂,包装上只保留生产日期,液体像液体黄金一般在剂管中闪着光,拔走拴头的时候,温泽南抬头看了一下:“谁的?”   “程恪给的。”钟无冬给他注射了进去,温泽南僵硬的肌肉慢慢放松了下来,座椅放低平,他躺在上面看上去很累:“我要睡会儿,你让程恪带你去吧。”   “去哪?”   温泽南揉着眉心,嘴角抿了又抿:“萨利,那个杂志上的小男/妓。程恪是费了一些功夫,本来我想带你去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呼吸平稳的睡去了。   程恪背对着站,宽厚的肩膀分割着天空和海面。   “温先生好多了,”钟无冬说,“这次临时的假性发热会造成他本月发热期的延后,如果你们有需求,还是得考虑下他实际发热情况,”程恪转过身来,沉沉的望着他,钟无冬继续说:“我会跟在他的身边,直到顺利拿到他的发热信息素样本,你放心,之后我就不出现在你面前了。”   “那你又要去哪?”程恪斜眉问,有点要吵架的意味,“又回到齐沐阳那里?”   钟无冬平静地丈量程恪的坏情绪:“你对我的道歉有意见,不如大大方方的报复我得了,打我一顿,骂我也简单,或者用钱还是权利随便都行。”   程恪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他是用钱和权利做了些什么,到头来想想没有一个和报复扯上什么关系,总是他幌着名头小心翼翼的在靠近他。   “没有,不会。”程恪转过身否认钟无冬的话,面朝着海平面望去,“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坏,那么没良心,不信你电话去问鹿琏,他家的疗养院慈善项目是不是我牵头的。”   “没说你坏。”钟无冬让了一步。   “那我是不是很好?”程恪转过身来问他,本来是一句有点暧昧不清的话,被他瞪着眼睛认真的提出来,钟无冬甚是得过且过的敷衍他,“还不错吧。”   程恪这时的嘴角才见软化,笑意在寒冰似的眼底融化:“那还差不多,跟我走吧,去见你一直想见的那个小孩。”   他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小郑一骑绝尘的来到温泽南的车边,钟无冬这才放心和程恪离开。   路上,电台里播放着N地区关于化学厂骚乱的最新消息。公布的起因是化学厂违规泄露导致数名员工及部分当地居民出现恶心呕吐等重金属中毒的症状,受害者们数次诉求金钱索赔却被化学厂置之不理,积压的怒火这才撩起。   新闻里没有听到有关腺体异化病毒的报道,钟无冬掏出手机给王队打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后,程恪把车停好:“疫苗入海关了?”   钟无冬扯开安全带:“嗯,今天晚上就能入冷库,明天我们会按原计划施行。”   “不是我唱衰,”程恪拿了几片抑制贴放进口袋里,“这场风波刚过去,原有意愿注射疫苗的人这下也全跑光了。”   “所以啊,明天我们的的队员现场直播带头打疫苗。”钟无冬笑了笑,看了眼程恪很吃惊的样子,他又说:“疫苗的价格就算再A国也算是偏高的,国家也没有把它纳入必打体系里,就连A国接种占比仅百分之三,所以N地区的人们有疑虑很正常。   我们第一批医疗队的主要任务是开拓国际市场,眼下拿出诚意是最简单的途径。至于疫苗打了多少其实不是很重要,完成任务整体度才是我们的追求。”   一说起疫苗来钟无冬明显兴致昂扬多了,眉梢间的神采也活现起来,除了笑容外,程恪也喜欢看他这个面貌。   “那明天你喊着我一起,我也去打。”程恪笑着说。   程恪的身份特殊,抛头露面的公开站队肯定比他们医疗队里普通医生更具有影响力和公信力。   钟无冬有些扭捏和不好意思:“我已经擅自离队了,”他扯了扯衣角,高织数纯棉短袖自然比他制服穿起来柔软舒适,“但我还是会归队的,你一定不要把我的制服丢了,我今晚就穿回来。”   程恪好想摸摸他柔软的短发,却只能微笑着点头。   车停在一个村落不远的路边,以往旅游旺季时,村里的小孩子们会拿着鲜花出来向游客兜售,也会有孩子拿着水桶和抹布争抢做擦车窗玻璃的活儿,可化学厂风波刚过管控严格,路上只有寥寥几个青少年结伴飞驰而过,没人敢惹事去骚扰车辆,更别提程恪开的豪车。   钟无冬跟在程恪的身后,下了车:“你应该证据吧。”   眼下正值日头毒辣的时间,程恪手遮挡着光线,眯着眼缝说:“你想要什么证据呢?小麦克的爸爸我可交给当地政府了,怎么撬他的嘴可不是我能刚决定的。”   钟无冬也遮挡起眉眼,白皙的手掌顶着短短的发际:“随口一问而已,我没你想的那样,这也想管那也想管。”   程恪笑得白牙闪光:“就是不管我。”   钟无冬吃瘪,闷起声来。   “放心吧,我们接下来就去见小麦克。”程恪牵起他的手,手心碰手心,钟无冬立马出了汗,他扭了扭指尖,程恪就抓得更紧了些,十指交叉紧抓住就不放了。   钟无冬皱紧了眉头:“做什么握这么紧。”交叠的手掌举到两人中间,程恪上翘嘴角,“你是单身,牵一下又怕什么。”   “没记错的话,你未婚夫还一个人躺在车里发热呢。”钟无冬恨不得扭出火星子,烧他一下,看他放不放手。   “你就不好奇,为啥我有未婚夫还这么大胆的牵你的手?”程恪停了下来,小店铺的遮阳雨棚破了一个洞,光线刚好透过他浓密的睫毛,打到他立体的鼻梁上。   他蓝眸里倒映的那张脸好像红了,红得就像小店铺里售卖的民族发饰上的红宝石,钟无冬咧咧嘴说:“你又戏耍我?”   那只汗津津的手被程恪高举在面前:“我哪敢戏耍你,再说了,你不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纹和我手心一样的纹身吗?”   程恪笑得得意洋洋,还没得逞就这么兴师动众。钟无冬瞪了他一眼:“我马上就去洗掉!”   “诶,洗什么洗。”程恪拉回转身要走的钟无冬,“我们的事先不说,你看看那个头饰漂亮吗?去看萨利带点礼物上门更受欢迎对吧。”   钟无冬又甩了手没甩掉,只能被程恪牵着手走进这家小店铺。   店主是个小老头,八字胡上还沾着茶叶沫儿,早就注意到了店门前站着聊天的这两位,主要是看着腻乎就没敢上前去打扰,眼见这两位进店了,急忙操着不流利的腔调说话:“客人,选着看看,N地区民族服饰发饰,挑挑。”   一条红宝石项链在程恪的手中摇晃,颗颗宝石如同小拇指盖般大小,接口处还挂着一撮短短的明黄色流苏,串着几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戴起来刚好盖住后颈的腺体,尺寸也合适,外形可爱,很适合小孩子带。   程恪把项链递给店主,又牵着钟无冬来到一排花花绿绿的服装区,扒拉了一顿好找,选中了一条蓝色的套装,有模有样的朝钟无冬身上比划尺寸大小。   钟无冬又不乐意干了,甩着手说:“这是裙子,我不穿。”   “N地区可不分这个,男女ao都是穿裙子,不信你听老板讲。”他扭过头来张嘴一口N地区的当地话,说得老板瞪着眼珠子激动地点头,扯过裙子往钟无冬上比量,连嘴角的茶叶沫儿都被他吹飞了。   语言又不通,钟无冬哪里知道老板讲的是什么,可人家盛情难却,他只好也跟着微笑点头,低头打量了一下手上的衣服。滑溜溜的布料贴上了他的胳膊,绸缎像一阵凉爽的风轻盈的掠过皮肤,繁复的面料闪着可变化的光,投射到人脸上幻化成蓝色的浮影。   此时,程恪终于舍得放开钟无冬的手,轻碰了钟无冬一把:“去试试吧。” 第33章 我真可笑   试衣间里没有镜子,钟无冬又摸了一把后腰,只觉得这民族服饰也太显身材了,上衣贴着腰线,下裙突出臀线,有种甭管你什么曲线都给你展露无疑的架势。   他垂手拿着换下来的衣服,低着头有点害羞的从试衣间里出来,抬眼却看到程恪穿着同款正给老板付钱。   对比程恪,钟无冬立马腰杆挺起来了,至少两个人走在一起时,别人的目光更多的会看向他的胸……和屁股。   店老板把程恪的衣物收好,余光瞥到钟无冬的扭捏,撸了把小胡子尖儿,拍着程恪的手臂扬声说了一句,听上去像是惊喜和称赞的话。   程恪也转过脸来,眼神一落在钟无冬身上,有很明显的屏息凝神。钟无冬每走一步,就像踩在他的心尖,耳朵像被堵上了棉花,只能听心跳的声音。   钟无冬又诶了一声叫他的名字,程恪才讷讷地反应过来,接过他手中的衣服,放在柜台上亲自叠了起来。   “挺适合你的。”程恪偷偷看他的裙角。   钟无冬往上提了提裙腰,不自在地说:“我不大适合。”他难为情地降低音量,“他们国家的服装太贴身了。”   程恪偷看的目光还没有收回,钟无冬正好自己委身过来让他瞧,他乐得其所的欣赏他泛红的脸颊。   “你也觉得,对不对?”钟无冬往下瞅了瞅他的胸肌,左右交叉的前胸门襟里鼓鼓囊囊。   程恪挑眉,低头抿嘴感慨一番:“不枉费我泡的健身房啊。”说着还挺着胸大大方方地给钟无冬看。   钟无冬无语,绷紧了嘴唇,小退半步,不自然的扭过头不去看他。   店老板送客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朝柜台上拂过手掌,然后冲着钟无冬的右脸颊滑了一下,滑腻触感带着花香味儿,他下意识的去摸,店老板撅着嘴摇头示意他等下,说着拿过一面镜子给他照。   一道鲜红色类似口红的膏体覆盖在他的右颧骨上,长度不长,尾端收尖,像一瓣红花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是什么?”钟无冬疑惑地问店老板。   店老板架着胳膊手心朝上抬,嘴里念念有词,程恪听了捂着手背偷笑。   钟无冬放下镜子,问他:“店老板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有你笑什么?”   程恪的深眼窝里盛满了笑意,“他说这是当地风俗,穿这种服装就得配这个。”说着他屈指顶了下钟无冬的脸颊。   “你不是也在穿着呢。”钟无冬盯着他的空无装饰的脸面,三两步跑到柜台上,食指蘸着盒中的红色香膏,跑到程恪的面前指着他的脸说:“过来,你也配一配。”   “好呀。”程恪下巴压低,微微弯了下腰把脸朝他凑过去。   钟无冬抬手就要在他的右侧脸划去,店老板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摆弄着他的手指在程恪的左侧脸留下红色的印记。店老板满意地鼓了鼓掌,心满意足的样子比做成了生意还开心。   钟无冬虽然不懂当地的风俗,但从店老板的表情和行为上,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更别说程恪脸上莫名其妙的笑容,看得他琢磨不清又无从问起。   不过这种情绪很快被冲淡了。   他站在萨利的家门前,眼前的一切让他根本无法去想别的。   低矮的石灰房屋夹在几栋稍高的楼房下,灿烂的阳光照不进来,湿咸的海风穿不出去。没有大门,穿过院子,一扇窄小的门紧闭着。   “萨利的地址是我托新闻界的朋友得来的。”程恪悄声说,“来之前,我和萨利通过电话,他没有父母,平时有个远房的叔叔照顾他。”他朝旁边的一栋楼房指去,“他的叔叔在那一栋,这间房屋是单独拨给他住的。”话题再往下说就有些不忍了,程恪抿住了嘴角。   钟无冬顺着程恪的手指朝那栋楼房看去,白色的墙体在蓝天的映衬下格外好看,几层楼层间还修了一个大阳台,站在里面可以远眺辽阔的海面,妥妥的海景房。视线回落,萨利家漏雨滴水的房檐上挂了一串贝壳做成的风铃,没人拨动,死气沉沉地悬挂在一角。   距离杂志出刊的那则报道过去了近一个月了,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如果不接受治疗,腺体异样病毒完全可以把之前照片上的朝气的小朋友变成一个满脸毒疮的将死之人。   钟无冬不清楚现在萨利感染到了几期,但情况绝不乐观。   “别这么丧气好不好,我们不是给他来送礼物的吗?”程恪揽过他的肩膀安慰道,随即又自然的放了下来去敲门。   咚咚两声,没人应,就在第三声刚落,门忽然敞开了一道缝,湿热的空气从里面蔓延,夹杂着不可说的味道。   门里站着一个beta,肿着眼皮子压着嗓子不爽:“烦死了,就不能等下!”   程恪一蹬脚把门别住,断了对方关门的企图,“开了门,就快点走。”   beta也没面露惊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程恪,又朝钟无冬咧开嘴,“你俩刚结婚就跑出来一起玩啊,够变态啊。”   钟无冬往前迈脚,“你瞎说什么!”程恪出手拦住钟无冬,对他说:“先让他走。”   beta拽着腰带哼着歌很嚣张的擦肩而过,钟无冬明知道他做了什么,不过还是咬咬牙忍了。他犹记得程教授交代过,“要站在个人角度”。   在N地区一个无依无靠还受到剥削的幼童,生活已经如履薄冰,他处理不了困境,死水一般的生活再碰上节外生枝,是要让小小的他怎么办呢。   往里走,只有一台电风扇在卖力的搅动着空气,桌子上有瓶没拧上盖的汽水,地上有一块用过的毛巾。停下脚步,钢丝床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床单,上面卧着一把瘦弱的“柴”。   “萨利。”程恪说。   萨利听到了,和其他没睡醒的小孩子一样,他懒散地支起身体,拖着上半身倚靠在墙壁上,软塌塌的脖子扭回来,无神的眼睛飘忽了很久才聚焦于一点。   “程先生。”他吃力地说,三个字喘了三口气。   钟无冬惊恐地站在原地。他很难把眼前这个孩子和杂志上的那个做任何比较,一瞬间羞愧涌上心头,他觉得他的初心实在是道貌岸然的可恶,原本他只是想过来对他说:我出钱给你买药看病,给你联系国际儿童救援,直到……   然而这个孩子没有“直到”和“以后”了。   他那颗充满怜悯的心终究是看到现实后碎成稀巴烂,和惨淋淋的萨利比起来,他在福利院生活的是多么幸福可以说到达了美满。   一丝眩晕感冲击他的神智,钟无冬招受不住萨利的惨状,他自己那点披着“圣洁”外衣下的“善心”,在此刻显得是多么无耻。   程恪悄悄看了他一眼,随着他不断沉重的神情也沉默了起来。   红宝石项链放在没有碳酸泡的汽水旁边,临走前钟无冬伸手勾住风铃最后一个贝壳,上面落了一层风吹不掉的油灰。   回去的路上,钟无冬给罗宥安副队长通话,挂了电话后就再也没说一句话,只顾默默看向外景,忧郁的眼神里看不出在想什么,两个人一路无言。   门童接过钥匙泊车,小郑在酒店楼下迎接他们。两人并排走,惹得不少出入酒店的客人无端的朝他们多看两眼。   钟无冬恍然察觉,自己和程恪身上的特殊穿着,又联想到刚才遇到那个beta说的那句“你们刚结婚……”   这太惹人误会了,他赶紧用袖口蹭脸上的红印。   程恪看他毫无顾忌的乱擦乱糊,想逗他开心一下,“都蹭到嘴上了。”   一个成年人脸上乱七八糟,又被酒店这么高强的灯光一打,钟无冬慌了,扭头问小郑:“有吗?”   “像一只吃了红苔菜的小猫咪。”小郑的比喻依旧诡异。   钟无冬十指红通通一片。谁能想到新人结婚用的油彩延展性和着色度能这么好,他垂着头紧跟在程恪的身后,借着他高大身躯还能挡一挡。   程恪别有用心的放慢了脚步,自从萨利家出来,钟无冬糟糕的心情就放在了脸上,哪怕程恪告诉他程家慈善会负责萨利往后的治疗和生活费用,也没能让他扬一下嘴角。   进了电梯,程恪偏头问藏在他身后的钟无冬,“带你去吃饭吧。”   “我想先去洗脸,换上我的制服。”钟无冬踢了下裙角边,脸上有一丝愠怒,“你是故意让我穿这个的吧。”   程恪一副震惊和无辜的样子,“这我真的不清楚,只是觉得穿当地服装去做客更显得有亲和力,萨利更会相信我们是去帮他的嘛。”   这明显唬不住钟无冬,“我在才想起,那个时候你的表情可没有,你好像本身就知道。”   程恪玩味地眨眼,哄着他的语气,“知道什么?”   钟无冬不说话了,怎么说呢,说他明知道这是婚服,脸上擦着的是象征忠贞的图腾,这他真的说不出口。   电梯门开了,酒店高层餐厅,用餐人少也安静。小郑附耳说给拿钟无冬饭后用咳嗽药,程恪交代他要带温水,自己那个保温杯。   侍者带领下,两人落座,点完餐后,钟无冬专注用饭前热毛巾擦手。   “要不要我帮你?”程恪叫来新的一块。   钟无冬手指擦得差不多了于是就摇摇头,他端起还飘着冰块的白水,刚喝下第一口,程恪就压着他的手腕把水晶杯放在了桌子上。   “还咳嗽着呢,等让人上温水。”   他手中没放下那块温热的毛巾,走到钟无冬的侧边。   “你做什么?”钟无冬诧异地问。   话音未落,程恪抬起他的下巴,一块热毛巾敷在了他的眼皮上。   “真不小心,眼皮也被你蹭到了,红红的。”   钟无冬的头皮发麻后舒缓,这突如其来的暖意让他意外的放松了下来,这时他才晃过神来,原来在见到萨利第一面开始,自己的眼眶早就被泪水撑得酸胀。   他深呼吸,带着喉头一点腥甜,细不可闻地唤:“程恪,我自己拿。”   程恪的手指离开时保留着湿度,蹭过的肌肤像粘走了什么。   钟无冬的双眼蒙着,被夺去了视觉,耳边徜徉着的有演奏者弹奏的钢琴曲,有人窸窸窣窣的谈论密事,也有刀叉划过餐盘食物酒水香味交织,一切都那么美轮美奂。   他捂毛巾按住眼眶,悠悠地说:“我真可笑。”   “有点儿。”程恪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钟无冬移走毛巾,迷离着睁开被水蒙湿的眼,半饷才看清程恪单膝跪地,微微仰着脸笑着望着他。 第34章 纪念一下   程恪接过来他手中的湿毛巾,回到了座位上:“你是有点儿可笑。”   钟无冬愣了神,他知道程恪接下来会对他有所评价,不过他一时也没什么话好反驳,于是借着侍者上菜的机会,低下了头,默默吃起来饭来。   他舔了一口嘴角的料汁,微微抬头瞥了眼程恪。程恪没动刀叉,摇着一杯红酒慢慢喝着。   钟无冬没敢多看,插下一块炭烤土豆就往嘴里塞,任程恪盯着他,也不装模做样他们上位者那套“餐桌礼仪”。   反正在他的心里我就是有点儿可笑咯,钟无冬愤愤地填饱肚子。   程恪勾了勾嘴角,嗓音被红酒润得磁性深沉:“诶,钟无冬。”   钟无冬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有何指教。”   “在N地区,新人结婚的时候除了穿特色婚服和涂面部油彩之外,还有一个习俗,你感兴趣知道吗?”   钟无冬终于放在刀叉,端起水晶杯喝水,入口才发现杯中的白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温水。   “脸上的油彩,”程恪点了点脸颊,“只有进洞房的时候才能由丈夫亲手擦掉,像你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擦去,会被别人误以为你刚被终身标记。”他停顿了下,“所以,与其说你可笑,其实他们笑话的是‘我’这个新婚丈夫,还没进酒店房间就忍不住……”   钟无冬抬手打住了他,做了个“不要再说了”的手势,亮出来的手掌心纹身痣挡住了他的脸,程恪心里很是甜蜜,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儿,坐在对面的“娇妻”在埋怨他的无礼。   钟无冬偷偷多蹭了几下脸,有点窝囊地说:“我要去见温先生,一天了,我有点担心他的发热。”   经程恪这么一闹,还真歪打误撞的把他的郁闷气散走了些,让他暂时忘却“可笑”的源头,被萨利和病毒影响的心情跟着好些了。   程恪微眯了眼睛,手指上下指了他的脸和衣服,“你确定要穿这身去找他?”   光洁透明的水杯反射上出脸上残留的红色油彩痕迹,长度不及脚踝的裙角还裸露在外。确实不能穿成这样去见温泽南。   温泽南精通N地区当地习俗,要是拿这一身婚服开玩笑,问他和谁结婚了,钟无冬真的要想破脑袋的去扯慌。   “阿南身边有医生陪护,你先换身衣服再去也来得及。”他的“结婚对象”笑盈盈地说。   钟无冬踮起脚尖踢向裙尾,不情愿但也接受了程恪的建议。   这时小郑从旁边向他们走了过来,先是问了钟无冬感觉怎么样,说着拿出药放在了餐桌上,然后微笑着无声退了下去。   钟无冬盯着桌面上的药陷入的沉思。铝片包装的一板药,吃完的一小排被人剪掉,切口处光滑没有毛刺,拿起来发现小郑竟然精细服务到封住胶囊的薄膜也事先开了个小口——药不会轻易的撒出来,也会很容易撕去包装方便拿取服用。   一瞬间有种复杂微妙的情绪出现在他的心头——被人服务的精致人生,用财富就可以买走别人的时间、体力甚至尊严。他转眼看向程恪,却看到用金钱堆砌起来的氛围里,程恪贵气凌人,姿态却自然谦卑。   找到萨利线索的是他,善后也是他,而自己在那个时候勇气和理智好像都丧失了。   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去做慈善,也不管他帮助萨利的初衷是什么,接受程恪的动机也没那么难,至少有人因他的金钱而受益。   他垂头丧气地吃完药,另一方面在心里默默警告自己不要再共情心泛滥,要多看清现实……   房间还是他早上离开时那样,客房服务仅仅收拾了床铺和地面,他换下来的医疗队制服被人洗好了挂放在衣柜里。   程恪跟着他进了房间,坐在沙发上,把两人白天穿着的衣服收拾出来。当他抖擞着拉上钟无冬裤子的前开门时,钟无冬实在忍不住了,从他的手里夺过自己的裤子,红着脸问他怎么还不出去。   裤子在他的手上甩出个小弧度,一个不起眼的东西从口袋里滑了出去,落在后地毯上没出声。程恪跟着那个小东西往地上看去,仅一眼,又表情怪异地回望起钟无冬。   钟无冬也发现不对劲了,他弯腰也往地上看,也仅一眼,脚比脑子快得先来一步踩在了避孕/套上。   是白天海鲜炒饭服务小哥给的!   钟无冬不用抬头看也知道程恪灼热的眼睛正盯着他不动,他扯了扯嘴角,不动脚掌拖踩着套子往垃圾桶边走,“呵呵,别人给的,没有用处小东西。”   “谁说没用?”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你们不用?别浪费啊。”   钟无冬石化在现场,紧紧抱在怀里的裤子腿儿软塌塌的掉在了地上。   温泽南关上了门,边走边说:“你们真的是,干这事儿也不知道背着人关上门。”   钟无冬回神过来,急忙说:“温先生,这都是误会,我们什么都没做。”这话说的,他自己都咬舌头,他转头看向程恪救助,却崩溃地看出对方脸上只有意味不明的笑,连话也不帮他说一句,“程恪只是送东西给我,要是有事……”   “要是有事,你们早就关上门了,还能等我进来抓你们。”温泽南眉峰朝向程恪脸上玩味地一挑,神态在钟无冬看来就是皮笑肉不笑的,像是发火前的预警。   “越描越黑,钟医生你能不懂?”他轻推了一把钟无冬,脚下的套子出现在三个人的面前。   “阿南。”程恪低声叫了一句。   温泽南眼角的笑还没消,埋怨着瞪了一眼程恪,“知道了知道了,不吓唬了他还不行嘛。真的是,再说了你俩结婚怎么没喊我啊。”他眯着眼,视线在两人的衣服上流转。   钟无冬冷汗都被他惊出来了,摇晃着手,连忙否认:“这真的是个误会,店老板错以为,唉,怎么和你解释呢……就是,我要是知道的话,我都不会穿!打死都不会穿!”   “要到打死的地步?”程恪瘪了嘴。   “对!”钟无冬撸了一把袖子,“打死都不会!”   程恪切了一声,脸别过去不再看钟无冬,而钟无冬也把脸歪到相反的一边,两个人固执地一边一个,好像不想呼吸同一片空气,省得沾染上了关系。   温泽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跑到钟无冬的对面,好似故意要看钟无冬生气的好奇样子。钟无冬被他瞧得莫名其妙心里发毛,便说:“温先生,我去别的酒店住,等你发热期的时候我再过来。”   “别走呀,你要是走了,我要是还像今天似的,假性发热说来就来,那发热期可不得又往后拖了。”他单眼眨了一下,放了个电,“你那宝贵的工作可就做不成了哦。”   钟无冬捏着裙边缝儿,无措不安,“我不想让你误会我和程恪,”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声,“……好几次了。”   温泽南挺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说:“那确实是有好几次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程恪又指回钟无冬,回落在钟无冬的鼻尖,轻轻一点,“要是程恪真的是我的老公,你们这样,我保准让你沾染上病毒,难受死你。”   钟无冬没听清,傻愣愣地问:“什么?”   温泽南升高了一声量,“我说……”   “我来说!”程恪打断他。   温泽南耸耸肩,眼珠子转到程恪的身上,大有一种看他表演的意味。钟无冬却不敢有任何反应,心脏跟随程恪的脚步怦怦乱跳起来。   程恪站在他的身边,说:“我和温泽南是协议订婚,约定两年后结束表面关系,如今距离解约还有一年的时间。”   钟无冬没有看他,僵硬着肩膀往旁边挪了小半步,低着头憋了一口气,“你们的事,和我说不着。”   “怎么说不着了!”温泽南着急起来,“程恪是一根筋,你也是块木头!”   他推着程恪的手臂往前拉拽,对着程恪恨铁不成钢说道:“你看你整天把那套什么要在乎对方的感受,强扭的瓜不甜什么的挂在嘴边,真遇上事儿了,怎么样,你还不是不知道怎么办!”   话说到这份上,程恪盯着钟无冬的脸,希望能从这张红透的脸上得到别的信息,比如说,我也喜欢你之类的。   “说啊!”温泽南一巴掌拍在程恪的背上。   现在整个状态有点诡异,温泽南觉得自己就像教堂里的教父,眼前两人穿着婚服,就差宣誓说我愿意了,结果一个羞于开口,另一个处在情感状态外。   温泽南捏了捏自己的后颈,晃着脖子晕了几下,“你俩可累死我吧,我回去了,你们自己玩吧。”砰的一声,他关上了门。   房间里两个人脚下都像钉了钢针,谁也没动,过了好一会儿,钟无冬才挪了回来,温吞吞地捡起地上的裤子,又一个小东西顺势从裤兜里掉了出来,正好滚到程恪的脚下。   也是海鲜炒饭家服务员小哥给的另一个东西——A国多年前研发出来的腺体异化病毒的阻断药。   钟无冬摊开手掌,接过程恪手里的胶囊仔细端详,他再次确定这款药物是治疗腺体异样病毒的早期产品。   “这款药虽然已经被市场淘汰,在七八年前可是阻断感染的主流药品,结合避/孕套的使用能够很有效的阻碍病毒通过性渠道的传播。”   说着,钟无冬突然想到两者的相关联,只是猛然亮起的双眸又突然暗了下去。   他恍然大悟,服务员小哥给他两个东西的企图:去找萨利,也就是去嫖。而萨利那张布满病毒红疮的脸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程恪看他喃喃自语,一副不理人只顾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样子,肚子里打好表白的草稿只好又咽了回去。   他默默移回沙发上,简单收拾了下衣物,准备离开。   劣质塑料袋发出簌簌的响声,钟无冬难以忽略,扭头看向程恪。   顶光温柔,打在程恪的头顶圈出柔和细腻的灯光,他笔直高挺的鼻梁下是略微张开的嘴唇,钟无冬看得出神,忽然思绪跑偏,一不小心就想到这张嘴他曾经主动追吻过,现在那张嘴又要说什么喜欢……顿时他的脸如同火一般又烧了起来。   他羞赧的抿直了嘴角,手中的裤子被他拽得沙沙响。   “怎么了,钟医生,又得出什么病理反馈了吗?”程恪临走前要和他告别。   钟无冬紧张得全身绷直,头顶像是有根线从天灵盖里拉出他的灵魂一般,肩膀不听指挥的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他知道现在应该利用笑容缓解尴尬的氛围,可嘴角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扬不起来。他只能弯了下眼睛,晕乎乎地等程恪走过来和他讲话。   “我觉得我们该拍张照片。”程恪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伸直手臂朝钟无冬招了招,示意他走过来让他抱着,“纪念一下我们穿这件,嗯,衣服,”他挺了挺胸膛,展开宽厚的胸怀,再次召唤钟无冬,“纪念一下我第一次向你告白,虽然你没理我……”   说罢,他主动快速搂住钟无冬臂膀,手机摄像头对准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   程恪神态自若地面朝手机屏幕,钟无冬却紧张得连呼吸都不会了。   程恪拍拍他的手臂,轻轻地说:“我很高兴,至少我的第一次,你没有拒绝我。” 第35章 贴?   钟无冬呆愣愣地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还没等他扬起嘴角敷衍或者木着脸不配合,程恪就已经拍了很多张。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拒绝理由。还好彼此相拥在一起的胸膛足够烫,足够能提醒到他,有几次他想动动脚想离程恪远点。可事与愿违,程恪像是提前洞察了他的行动,还没外移一小下,又被揽了回去。   程恪举着手机连拍了几张后,一手搂着钟无冬,单手检查拍摄成果,啧的一声发出不满意的声音。   钟无冬缩了缩脖子,第一反应肯定是自己太生硬了,太丑了。   程恪注意到他变色的脸,立马说道:“好看是好看,只不过缺了点什么东西。”他朝自己的脸上指了指,眨了下眼,浓密的睫毛扇了几下,眼底流露出一丝渴望,“可以吗?”   虽然嘴上在问,眼神也诚恳的不得了,可话还没说完他就当做钟无冬已默许,俯身压了下来。   钟无冬被他吓了一跳,心脏砰砰乱了起来。尽管之前有过几次现在回想起来过分尴尬的“亲密接触”,但他十分确定有些事情是必须要确定清楚才可以,光一个程恪和温泽南是协议结婚就够他前因后果的掰扯了,更别提程恪竟然喜欢他……   是一直喜欢还是突然的喜欢……   “发什么呆啊。”程恪深邃的眼窝里蓝色的眸光闪烁,“快来让我贴一下。”   钟无冬讶异地眨眨眼,长睫毛投射出弯月状的阴影:“贴?”   程恪勾了勾嘴角,也学着他眨着眼,紧接着一只手掌捧向他的右侧脸,五指捂在耳后,掌心贴着下颌线。   电光火石之间钟无冬恍惚看到程恪右掌心的痣,一闪而过的擦了过去,他的注意力也不由得微微偏过脸跟了过去,这正好给了程恪机会。   ——他的左侧脸颊贴上他的右脸颊。   程恪生怕脸上的油彩已经干透不显色,印不到钟无冬脸上,他便托着钟无冬的脖子往自己的方向靠,直到彼此皮肤之间没有多余空隙,接触到哪里,哪里就滚烫一片。   那是一条食指长度左右的横条,程恪犹记得它在脸上的位置,可惜脸贴着脸也看不准确,只好凭着感觉从靠近耳鬓处慢慢往前贴着颧骨皮肉的碾。   他做的十分认真,钟无冬能感受到程恪用脸颊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半弧,随着动作,还有一股暧昧的气息从外向内,停留在嘴边纠缠了一会儿。   钟无冬吓得赶紧闭上眼,抿紧了嘴巴,在心里默念差不多了吧,赶紧放了我吧。   程恪的脸果然移走了点,但没有完全离开。他皱着眉头用指尖点了点钟无冬的脸:“没印上啊。”   钟无冬抓下他的手指摆走开,后脊梁使劲,后退拉开了距离:“你别上手。”拉回自己耷拉在地上的裤腿,“不拍了,我要走了。”   程恪拦住他:“好好好,不拍就是了。”他怎么可能让离队不知道该去哪儿的钟无冬单独找地方住呢,“你住这间,我再开一间。”见钟无冬微微张口,他继续说:“我和温泽南的关系是假的,但工作,你是绝对要做的不是吗?你和他相隔两间,你在这里住着,想要做什么都方便。”   钟无冬不置可否,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我的房间就在你的隔壁,有事你随时找我。”程恪朝门口走去,关门的前一秒,他注视了钟无冬一会儿,盯得对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躲到卧室里去,他这才关上了门。   他一个人站在外面,缓缓捂上嘴巴,真没想到藏着掖着这么久的感情竟然会在温泽南的意外的搅局下公开。   钟无冬会考虑他吗?   会想自己是一直喜欢他,还是突然喜欢他的吗?   一想到这里,他的大脑即刻接收到了指令,立马将心跳调频到受不了的地步。他想找个依靠来调整好躁动又害羞的精神状态,转过身去,怕撞着的门会发出声响让钟无冬为难,又不想这么快离开,只好悄悄的、轻轻地缓慢把上半身贴着房间门站着,后脑勺抵着猫眼。   最近距离是一墙之隔,他幽幽地想:他应该知道的吧,一直喜欢的。   次日,钟无冬换好医疗队的制服,和温泽南陪护医生约在一起吃了早饭。当他得知温泽南经常假性发情并非少见,心里顿时冒出诸多问题。   “温先生长期反复假性发热,你们医护团队就没有找出病因和治疗方案吗?”   陪护医生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士,面对钟无冬提出质疑他们能力的问题,并没有表现出急躁、反驳和鄙夷。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露出善意的微笑:“诱因和病因呢,在温家那边属于保密啦。”   钟无冬问:“那程家呢?”   话一脱口,他突然联想到昨晚温泽南和程恪关系的“真相大白”,才后知后觉地抿紧嘴巴不再试探。   不知道陪护医生知道多少内幕,他打算先看看对方怎么说。   陪护医生面色正常,嘬着咖啡,品着苦味儿说:“再怎么说,豪门联姻,程家还是需要温泽南去做婚前检查的,S国有的做不了也不能做全,那只能去A国咯。据说给他俩得结论的还是程恪的堂叔。”   “程教授是我的老师,他俩的体检我也参与了一小部分。”钟无冬说。   陪护医生来了兴致,把溜边喝的热咖啡放在了桌上,弯腰上前,“钟医生真是年少有为啊,难怪程家会派你来随诊他们两位。”头又凑近了些,音量也变小到仅两人可闻,“他们体检报告你也看了吧,我就说他俩这辈子都不可能怀上孩子,我哪几个同事还和我死犟。”   钟无冬很明显的端正自己的坐姿,分界线拉到更远,社交距离说明了他的态度。   陪护医生眯眼笑盈盈的,没表露出什么不爽:“别见怪钟医生,我们不像你们民生医院体系可以随意讨论病人病情。只要跟了大门大户就得是干一辈子,保密工作可不是这不能说那不能提的。”他直回身板,又端起咖啡喝了起来,“就连我们内部暂时也没有百分百确认,至少我这个阶段的陪护医生,也都不清楚温泽南的标记是不是程恪的,没……”   “等、等下!”钟无冬猛地抓紧座位扶手,他像是没有听清,“温先生的标记不是程恪给的?”   陪护医生淡然一笑,“这事儿我还想问你呢,钟医生,你快和我八卦一下,我也好在同事那里赢回面子。你们A国是不是已经体检出来,温泽南和程恪身上的信息素根本就不配对?”   他的眼神充满自信,疑问句说的像就是事实陈述句,可惜钟无冬根本就没有看过体检报告,他的问题在他这里找不到答案。   钟无冬垂下眼眸,轻轻摇了下头。   “原来你们程家的嘴这么严。”   姑且不说医生职业操守的问题,钟无冬无法辨别对方嘴里的话是否属实。那看似开玩笑的口吻和内部员工传言,再结合程恪和温泽南两人的协议婚姻,只能侧面推测温泽南假性发热和程恪没有直接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口中“温泽南和程恪身上的信息素根本就不配对”。   他婉拒对方提出要和他一起分析温泽南近一个月信息素数据模型,转身拨通了温泽南的电话。   在得知他在自家矿业基地部署开展关于化学厂事件的后续工作,钟无冬也不好在他这么忙的时候叨扰他,只能把会面往后拖一拖。   “你怎么不先抽他的信息素呢。”温泽南在电话里说,“先抽程恪的嘛,我假性发热肯定会影响正常信息素反馈,他不是刚对你发热过,刚好可以出个发热期前后对比参照,你看我都为你想好了。”   真不知道温泽南怎么能说的这么自然,他那句“程恪对你刚发过热”说得钟无冬恨不得当场钻到地缝里去。   就算他知道程恪和温泽南之间的事,这并不代表他们身边周围人晓得,这不是私密么。温泽南这样大而化之的“昭告天下”,当真什么都不在意了吗?   钟无冬心有戚戚的想到和陪护医生的聊天,冷静地和温泽南说:“温先生,既然你和程恪的婚姻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那就不要因为我的缘故打乱你们的计划。”   对面似乎站在海边,海风汹涌着穿过听筒,半饷,温泽南说道:“其实,应该是你不要因为我横在你们中间,而影响到你对程恪的看法。有些话本不该我去讲,昨晚我的确没资格替程恪开这个口。再给我点时间,我可以自愈,我也可以去做手术,这些都不是问题。”   温泽南话中有话,钟无冬想问清楚,可又想起此时此地并不是说话的时机,便挂了电话。 第36章 电话与短信   钟无冬点开陪护医生传来的共享的资料,上面显示,近期程恪发热状态明显有别于其他月份,尤其在本月竟然有多次自主性发热。在另一张对比图中,他和温泽南的信息素被做了纵向比较,两条红蓝交错无相交无重合点的波折线被医生们圈出,“紧密观察”四个字写在温泽南即将发热时间段内。   温泽南有腺体病,这是钟无冬来到N地区才得知的。   钟无冬指尖划过几张血样报告,一闪而过的数值引起了他的注意,点开放大,聚焦在图中异体血融信息素这部分,随着不断放大的图片一起的还有他震惊的瞳仁。   他倒吸一口气,犹豫再三还是准备打开程恪的信息素报告仔细论证自己的猜想,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医疗队的副队长罗宥安。   他警觉的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八点,距离A国腺体异样病毒疫苗注射开放还有近半个小时,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是人手不够吗?   那边罗宥安声音有点不稳,好像经历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喂?无冬。”   “罗副队。”   “无冬啊,你是不是和程总透露我们的计划了啊,”罗队捏着手机气虚着说,“他一大早就跑到健康基地说是要参与接种疫苗的宣传,这不是闹呢么。”   突然手机被王队抢了过去,只听得他声如洪钟的冲着手机吼:“你有其他工作我管不到你,不然我也不可能放任你离队,但这个人你现在就给我带回去!他这么一闹,将造成的后果是无法预计的,钟无冬,你尽快过来把他带走!”   说着,那边电话就挂断了。   钟无冬被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砸得懵了圈,接通程恪的电话时还晕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幸好程恪接的及时。   钟无冬心累地说:“你要打疫苗就好好排队,为什么想要在媒体面前公开,你不清楚你这个行为,会对我们造成困扰吗?”   “放心,我会尝试统一口径,负面新闻也会控制程度和范围。”   “你这么有把握?S国首富之子、N地区政商界活跃人物,还有刚刚过去卷入化学厂事件的温氏的乘龙快婿,哪个身份都不能让你坐在那里伸出胳膊打疫苗!就算我们一支疫苗打不出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和你的利益又有什么冲突呢。你考虑过程家吗?你有想过温泽南现在的烂摊子吗?再说了,不是你和我说的,不要太有责任心。是他们自己要烂,我们拿药过来,信就能救他们的命,不信……”   这话说到嘴边,如果说下去也不好听,钟无冬说不出口,他咬了牙齿,喘息着让自己平静下来。短暂的几秒钟过后,他又说道:“对不起,我态度不好,可是……你真不必帮我太多。”   程恪跟着他说:“要是在之前,我可能会找什么烂借口说没有在帮你,但现在绝对不行。我很后悔之前没有勇气面对,总是忽略自己对你真实的想法。我就是喜欢你,我就要围着你转!”   钟无冬从来都不知道喜欢这两个字能有多让人心跳加速,但转念设想了一下程恪周围还可能有人在,不明真相的话很容易被人乱误会。不仅如此,还有温泽南和程恪的官方关系,一想到这些,那种不自然感立马刷新成了偷情感。   “……你不要瞎说,不要乱来。”   “好的。”程恪愉快地答应了下来,“刚才我问过你们队长了,萨利的病况已经不适合接种疫苗,但是小麦克可以,你在酒店等我,我先接种完疫苗,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找小麦克。”   “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下,我也要去接种的。”   程恪笑了笑,声音通过听筒带着温柔的余温传出来,“我现在唯你是从,要是提前说了,你要是不让我来,那我肯定不可能出现在这儿,那还怎么打你参与研发出来的疫苗呢。”   程恪三句话里两句都腻着钟无冬,果然这边的钟无冬脸上火辣辣的一片,“别再说了,你旁边没人听吗?”   “有啊。”程恪说,“有个你同研究室的师弟,叫沈度的。”程恪画外音“喂”了两句,沈度像个石化的雕塑一般呆滞没有反应,“他人已经傻了,不管他。小郑在酒店大门,你来,我在这儿等你。”   手机没有挂断,那边的沈度像是回过神来,抢过手机问钟无冬,发生了什么事?三言两语的在手机里很容易误会,钟无冬安抚他见了面会好好和他说个清楚。   排队注射疫苗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门可罗雀,还没到开放时间,等待区里就坐满了手拿凭证的人,从人种肤色上看,本地人占比还是少。   “疫苗拖延的问题,失了很多人心,再加上化学厂事件的牵扯,第一批疫苗能有目前的社会反馈已经算是理想了。”   钟无冬回头,发现王队站在他的身后。   王队将按压棉球丢在医疗垃圾桶里,刚打完疫苗的他,袖口还没有穿好。他把钟无冬拉到一边,好给前来排队的人让位。   “刚到?”王队抖着袖口穿好衣服,看见钟无冬身上穿着的制服,心里的火消了三分,但嘴上还是老样子不依不饶的,“可是你信誓旦旦说带人过来打疫苗的,人呢?”   钟无冬羞愧地低下了头,“王队,我错了,我愿意接受队里的惩罚。”   王队“哼”了一句,雄厚的胸音格外让人紧张,“你这甩下队友,肯定是要受处分的。”他指向远处,程恪站在那正打着电话,“不过你这一跑,倒是跑出来那尊大佛。”   钟无冬疑惑担忧,“他不听话了是么,还是出镜直播了?是出国际新闻了吗?”他急忙掏出手机搜索。   “还没莽撞到那步。”王队按下手机,鹰隼似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儿现场,满意地朝程恪带来的安保们点头示意,“这小子竟然让雷霆上校亲自下达任务,老领导让我们尽情去做,别说媒体的长枪短炮,就是再来一场动乱,我们也不怕!”   打完电话的程恪,眉心之间那道沟壑就没有平下来。裴敏珠一向给他自由空间,无论是工作和感情生活,他妈妈都没有过多的干涉。哪怕和温泽南“订婚”后,也只是偶尔憧憬一下抱孙子,像今天这么言辞严肃的训斥程恪却是头一遭。   “程总,钟医生到了。”小郑说。   程恪闻声抬眼望去,钟无冬和王队站在一起讲话。   他的目光一沾上钟无冬,刚才被妈妈骂的坏心情就一扫而光。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告白后,他好似更能肆无忌惮的充满理由的盯着他。   钟无冬穿着蓝色制服,整个人带着职业光环,认真谨慎的神情为他俊朗的外形增光添彩。他的帅气短发似乎长长了点,茂密的发丛浅浅遮住了发际线。当他扬起额头时,根根青色毛囊卧倒长着一排又一排,鬓角特别的好看,程恪不禁长长久久地望着出神。   而钟无冬的视线被近处的人群吸引,他一个接一个的追视打完疫苗的人脸上的表情。忽然他和程恪的视线交汇了一下,只是在空气中的无实物的接触,他浑身仿佛触电一般,在程恪的笑容里,先认了输,眨着眼睛躲向别处。   他嘴唇微微翘着在说什么话,王队回了他一句。他先是一愣,又吃惊地回看向程恪,这次眼底流转了些别的情绪,看得程恪心情变得很好,笑意更加深了些。   钟无冬点头应和王队的话,眼神跳动着笑意,跟着程恪的身影晃动着美妙心情,追着他的目光,迎着他向他走来。   就在两个人仅几步之遥,一直跟在程恪身后的小郑如临大敌一般挂了电话,想都没想,就拉拽上程恪的衣服,脚步被拉停。   一般情况下,小郑不会这样做。   这边钟无冬刚与王队告别,沈度又缠了上来。   “师兄,我都搞不明白了,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沈度拉长着脸,眼看他好不容易挨到替补医生才有机会跑过来,这个钟无冬竟然越过他的脸看向别人。“好啊,你真的和程恪发生什么了?!”他歪着头插进钟无冬看向程恪的视线里。   他的大脸在眼前放大,一双闪着忧伤的大眼睛扑闪着睫毛,委屈巴巴地样子可怜兮兮的,正好停在不远处程恪也在和小郑说着什么,他于是就履行了之前电话里的承诺,好好说个清楚。   “我和前任分手有一段时间了,目前是单身。”钟无冬快言快语,简单扼要的一句话满足了他的好奇心。   沈度虽不爱豪门八卦,但他也是知道程恪的婚约,“那你也不能接受程恪,他不是要结婚了吗?”   钟无冬摸了摸鼻头,害羞似的笑笑:“我没有明确接受他。”   还没有明确接受?那刚才你们俩柔情似水给谁看呢?   “他也不会和那个人结婚,他们的关系只是协约。期限一到,他们连合作关系就会不存在。”钟无冬耐心说着,尽管他并不认为有必要和沈度说到这种地步,但一想到罗副队对他的一往情深,他点得更加清楚了一些,“有些话还没有和他说,但我已经知道要说什么了。”   “要说什么?”沈度拉着的脸更加了一层苦情,“说你也喜欢他?”   钟无冬摇摇头,抿着嘴角一丝笑意,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睛又回到了程恪身上。   沈度叹口气,他不相信一直被自己敬仰的理性睿智的师兄,竟然能相信“豪门情缘”,更何况,这听上去就很假啊。   “师兄,你就不怕程恪骗你,什么协议婚姻的,他们到底有什么好瞒的,就他们的财富和地位,要什么没有,还需要委曲求全假结婚吗?师兄你好好想想吧,程恪到底有没有和你说实话,反正我觉得,如果喜欢一个人,要坦诚要真诚,什么都不能瞒!”   钟无冬被沈度的这句话击中了内心,重重砸在他某块藏得好好的地方。那件事他没有忘记,但是他祈祷齐沐阳再也不要来找他——不要再执着于偷取温泽发热期信息素母样。   来N地区的一个月即将过完,齐沐阳一个电话也没有给他打过,分手时的威胁现在变得没那么刻骨,似乎就这么淡忘也无不可能。   就在他说服着自己不要内耗时,事情像是被按了快捷键,就是不让他好过似的,又快又糟的发生。   手机“嗡”的来了条短信。   【钟无冬,别忘了干活。没想到吧,我知道温泽南的发热期,就算不在程恪的身边,我依旧什么都知道!一个月的时间,你也玩够了吧,下个月你不主动的话,那要不要我去N地区陪你一起玩?】 第37章 他失踪了   钟无冬朝右胳膊上的针眼又吹了一口凉气。   成年人基本上没有人会特意拨出三十分钟的时间来留观不良反应,可是程恪还没来接他,他只好坐在座位上等着。那点红肿慢慢消失,人也坐得有些乏了,他露着胳膊甩着袖子接了杯免费咖啡。   直播起到了效果,又来了一波年轻人,穿着沙滩裤,染着夸张的黄毛,路过钟无冬时,说着哟,还真不是作秀,医生真带头打呢。里面混着一张熟悉的脸,是海鲜炒饭店的服务员小哥。他朝钟无冬露开一排白色的牙齿,挥舞的手掌像他们当地人民才会跳的沙滩舞。   “怎么还没走呢?”罗副队扯下口罩,他是个o,没有浓密的胡子,汗在上嘴唇凝结一层。“你晕吗?犯恶心吗?”他扯过钟无冬的胳膊细心的观察。   钟无冬手上的咖啡接了没喝,就塞到了他的手上:“我没事,等人呢。”   “等那个人吧。”罗副队意味深长地咂摸着咖啡,见钟无冬点了头,又说:“他真是莽撞,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仪式感,非要拍照片留念,这谁敢拍啊,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曝光出去,啧啧。”   钟无冬没有抬头,边听着边穿好了衣服,半饷才说:“研究院那里我会请辞。”   罗副队一口咖啡差点窜到鼻腔里,他咳了好几声,“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谁说让你辞职了。”   “王队告诉我,是程恪想的办法将疫苗入了关,今天现场能够这么顺利也是他从中斡旋……这场任务的执行,从头到尾,我,只是我没有出到一份力。”   “没有你钟无冬,他程恪能费这么大劲帮我们走海关?说不定疫苗还得再吹几晚孤独的海风呢。”罗副队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狗血八卦我们都好奇,但队员们早就在王队的铁掌下闭紧了嘴巴,安心吧。”   钟无冬动了动嘴唇很想解释一下八卦,但一想到瞒着也行,反正沈度肯定会和他哭诉的。   罗副队重新换上一层新的口罩,“说好了三天后把小麦克带过来,我们疫苗可先你一步到位了哟。还有,后面的工作王队安排你了吧?”   疫苗延迟但计划不变,接种服务结束之后医疗队就会离开N地区,A国会委派服务队跟上,主要负责疫苗入人体后各种反馈报告,为第二期接种及全联盟推广做好准备工作。   “我和王队申请了不加入服务队,我想回去,接受所里的安排。眼下温泽南的发热期就快到了,抽取样本后我们可以一同回国。”   罗副队明白他还是过不了那个坎,总认为自己没给人打上一针就失职到天上去了。他劝他宽宽心,便继续投入工作当中。   和罗副队聊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等来程恪。   现在会有人谈论程恪和钟无冬的关系,他对以讹传讹做了心理建设。其实也并不反感,那多出来的某种情愫,能让他尝到一丝丝甜蜜。   短短两三天,也可能只用了一晚,从稳定局面、寻找小麦克、治疗萨利到最后的药剂入关,程恪在明在暗前后奔走。真正为了谁,钟无冬心里不是没有数。   他被程恪保护着,用他能接受的方式,原来分分厘厘都有迹可循。   程恪挂了一个电话又接通另一个,他的怒火已经到了顶峰,如果这个电话被挂断,他就忍不住了。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人无情的拒接,留下忙音嘟嘟。   他一气之下想要摔手机,仅两三秒的空挡,钟无冬的电话见缝插针的打了进来。   “程恪,你在哪?”   “喂?喂?”程恪被气晕了,忘记了时间,也忘记钟无冬在等他,“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我这就过去。”   “才半个小时而已啊,没事,我就是问问你在哪?我可以去找你——哦,还是说你已经走了?”   听钟无冬这样说,程恪心里突然酸了一下,急忙说:“没走,我这就进去找你。”   小郑又拽上了他的衣袖,再次逼迫他停下脚步。程恪瞪着眼睛回头,难得用愤怒威胁的表情恐吓小郑放手。他和今天的小郑一样反常,都冒着一身不管不顾的气焰。   “放手。”程恪压低眉眼,冷冷地无声动着唇形。   小郑军人出身,手劲很大。他小声但语速很快地逼着程恪:“温先生下落不明,您不能不理,夫人飞机马上抵达,您得过去。”   “你们去!”程恪低声吼,钟无冬小声问怎么了?   程恪先是安慰了句,“没事。”然后捂住电话听筒,对着小郑发脾气,“他们是做什么吃的,能让阿南在眼皮子底下被杨睿拐走?”   “温先生最新的定位还在酒店,但人就是找不到……”   “那就是找去翻!”   “是是……等下,是杨睿发来的信息。”小郑的手机接受到了最新消息,他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程恪,疫苗的事儿我可是帮了你,那你的老婆我就抱走了。别和我客气,咱俩的见面就省了吧。】”   程恪咬牙切齿,把手机捏到骨节发白:“忘恩负义的家伙。”   他急火攻心,深呼吸了三次才和钟无冬道了歉。   挂了电话没过多久,一位身穿西装的保镖急匆匆地赶到钟无冬面前,说是程总有急事,脱身不得,命他来给开车过去接小麦克。还说一切已经打点好了,他还掏出小麦克的迷彩军帽。   钟无冬感到意外,他以为已经丢了,没想到程恪干洗好后就一直帮他收着,应该当两人一起去找小麦克的时候留给他的一个惊喜。只不过当事人程恪不在,惊喜在此刻削减了一大半。钟无冬低头看了程恪的手机号,却鼓不起勇气去打扰他。   “发生什么事了?”在去小麦克救助医疗的路上,他问保镖。   这个保镖车技比不上小郑,嘴倒是一样的严:“郑中尉不让多嘴,我的任务是护你安全。”   程恪挂电话之前,他模模糊糊地听到阿南、拐走这几个字,还没等他张嘴问清楚,那边就干脆的挂断了通话。听着悠扬的忙音,钟无冬不安起来——温泽南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程恪这么着急?   他没有资格和身份“掺和”进去,哪怕这两个人只是假结婚,那也是公之于众的关系,温泽南本就是程恪的订婚对象。   一瞬间,“第三者”突然出现在钟无冬的脑海里,他苦笑着自顾自的否决这个笑话——说什么呢,他还没有答应程恪的表白呢不是。这样自嘲的假想,好像真能让自己不那么落寞,不像一个藏在背后的“第三者”。   他掏出手机,点开齐沐阳的短信,面无表情地回复:【温泽南失踪了,我得不到他的信息素。要是不信,你大可过来。】   小麦克站在医院的门口顶着大太阳等着他,在看到钟无冬带着迷彩军帽朝他微笑的时候,大哭着扑了过来。他们在医院食堂里吃了午餐,都被海鲜炒饭难吃到吐了舌头。   “钟医生,我妈妈同意等我出院后,再邀请你去家里吃饭呢。你还愿意去吗?”   钟无冬认真的点了点头。小麦克爸爸被抓了进去,这反而因祸得福让这个家庭逃脱了家暴的魔爪,他妈妈不但领取了程家的慈善金还获得了妇女救助,拿了这笔钱,小麦克的一家能过上几年好日子了。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仰仗”小麦克的付出。   钟无冬拥抱了这个瘦弱的孩子,他的红疮已经结痂,这预示着他的身体在转好。   “钟医生,你别难过。我很勇敢的,谁都不怕,我会飞踢你信不信。”   小麦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踢了踢腿,“那时候有个人想抱走我,我啊呜一口就咬破了他的手,后来他说他是来救我的,说我恩将仇报。我才不管他咧,就这样,哦哈,飞踢了他一脚,我还想踢,他不让,抓住了我还夸我很有力气,让我记住他的名字,长大了去北部找他再过过招,然后那个人他就把我打晕了,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原来他真的是来救我的哦。”   钟无冬敏锐地从他的话里嗅到了什么,“北部?小麦克,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小麦克沉浸在自己的飞踢绝招里,“叫什么杨……”迷彩军帽斜楞楞的盖在他的圆脑壳上,被他踹出去的一脚的余力带飞了,“哦!叫杨睿!” 第38章 我俩谁行?   钟无冬和小麦克打赌,只要他打疫苗的时候不哭不闹,就可以得到一根冰淇淋作为奖励。   但当小麦克哭得鼻涕眼泪都糊在腮帮子上时,钟无冬便无限后悔为什么要和赖皮小孩打这个赌。一根冰淇淋成功入肚,他夸这个小子比福利院孩子聪明多了。   “你爸爸还能骗得了你?”钟无冬帮他撕开甜筒的包装,蛋筒脆皮上挂满了诱人的甜巧克力和糖霜。小麦克看了一眼,没接过去,低下了头。   钟无冬没瞧他,又撕了一圈纸皮包装,“你爸爸就骗不了我,他说他做的海鲜炒饭最好吃,谁信呢!”   小麦抬起头,眼睛倔强的发亮。他抢过甜筒,用刚换长出来的大门牙细细小小地啃着:“他没骗人……我爸爸做的海鲜炒饭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你是没吃过才不信的。”   钟无冬在夕阳下晃着腿,一下没一下的用脚尖撞着小麦克的,“我现在更想吃你妈妈做的,在我走之前,我想带着另外一个小朋友去你家做客,你同意呗。”   “你要走?”小麦克有点不敢接受自己听到的。   钟无冬无奈地努努嘴,很快小麦克想通了,一口把脆皮咬下,只留下巧克力尖尖不着急吃,“也对,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出差,你就是来我们这儿出差的。”   说着,他犹豫了会儿,手指尖转着甜筒尖尖,问:“什么小朋友啊,和我一样大吗?”   健康基地离第三街区有点距离,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萨利,钟无冬就好像能闻到他家里潮湿的海腥味儿,“他和你差不多大,”钟无冬回忆着第一次在杂志上看到萨利的样子,蜜色顺滑的肌肤,漂亮的异色瞳孔,贝壳一般整齐的小牙齿,“他很瘦弱,可以申请让你妈妈多做一点给他吃吗?”   “当然!”小麦克吃了甜筒尖尖,很帅气的用一根手指弹了下迷彩军帽的帽檐。   钟无冬想了一下,又说:“他生病了,也没关系吗?”   小麦克舔着黏在门牙上巧克力,脸被夕阳照得红红的,眼眶突然也被染上了颜色,“和我生一样的病嘛?”见钟无冬点头,他吸了吸鼻涕,说:“那他也是被爸爸骗了,是吗?”   钟无冬懊悔为了打探杨睿,勾起小麦克的痛苦,“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还想再来一根吗?”他生硬地拿美味冰淇淋转移话题。   “没事啦。”小麦克蹭了把鼻涕,脏兮兮的手很有男子气概似的拍着钟无冬的肩膀,“以后他就是我兄弟了,以后你离开这里,有事我罩着他!”   这句话就像是那越飘越远的橙红色晚霞,三天后,萨利也跟着那朵云消失在了天边。   钟无冬买了五种不同口味的冰激凌任小麦克挑选,他不声不吭强忍着情绪,死死咬着嘴唇,任融化的白色奶油和黑褐色的巧克力弄脏了钟无冬的手。   啪嗒,啪嗒——他瘦小的肩膀震出豆大的泪珠,扑进钟无冬怀里放声哭了出来。   “我会不会也死啊,我怕……我好恨我爸爸,很痛真的很痛……那些大人抓住我不放,但是我爸爸不理我……他打我,说要拿我换钱……”   钟无冬帮他擦去泪水,取下萨利家房檐那串白色风铃,把它丢进大海里的时候,小麦克还是止不住的哭,他扶正了迷彩军帽,帽檐上残留的泪水在海风吹拂下很快也就干了。   就算在小麦克口中杨睿曾帮助了他,但也并不能证明杨睿是带着善意从北部来到南部的。   他大摇大摆的混进化学厂,在温泽南处理扯不清的纠纷时,就站在人群中笑眯眯地盯着他,就像度量一只困在贪狼群中走投无路的羊。   ——再次碰头,以前在身边旖旎求爱的他,竟然成了摇身一变成了程恪的未过门。   当场有很多信息素在空中浮动,不知道是谁领先叫嚣了一嗓子,没有贴抑制剂的人们被煽动,场面从焦灼演变成骚乱,温泽南被人护着坐上了车。   “温总,要不要注射抑制剂?”司机关上了门,紧张地观察着车外的形势。可他没有行动,因为他的搭档还没有上车,而温泽南专属抑制剂在他的口袋里——只有专属人工合成杨睿信息素的抑制剂才对温泽南管用。   温泽南腺体被杨睿伤害的很严重。程恪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的腺体就像凋零腐烂的玫瑰花,洗去杨睿对他的终身标记,对他来说无疑是九死一生。   除了程恪知道温泽南的身体生理契合的是杨睿之外,所有人都被瞒得滴水不漏。只要温泽南肯捅破,杨睿必死。   车内素压检测器蜂鸣如同催命,司机烦躁地拍了下去,耳麦里又寻不到人,他握着方向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是出去找人还是直接把车开走,可开走的话……他从后视镜里往后看温泽南。   太不妙了……   温泽南坐在后座闭着眼睛大口的喘息着,领带被他卸下耷拉在右手手腕上,西装外套虽然还穿在身上,可里面的蚕丝衬衫的扣子被他解开散热,胸口前雪白刺目的肌肤随着急喘起伏,像是在邀请人按住他,让他冷静稳定,别再像一叶扁舟在漩涡里打转儿。   “我……还能忍……”可是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如果保镖还不把专属抑制剂打入腺体,他很快便会忘记体面。   司机倒吸一口气,按着耳麦狠狠咒骂着他的搭档。再不来,真没人能忍得住了!   忽然后车座出现了一个黑影,叩叩——   司机惊喜地以为终于来人了,急忙按下开门锁,也就在两三秒的瞬间,一位黑衣人坐在了温泽南的身边,而他被人揪着脖颈拉出车外,一计手刀落下,可惜的是,在昏迷前他没有看到黑衣人的五指正按向温泽南颤抖的肩胛骨。   没有看清五官,也没有打量出身型,温泽南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滑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他本能的圈抱住杨睿强韧的薄腰,先是小心翼翼地嗅着,然后贪婪享受久违的信息素。   杨睿挑开躺在他大腿上温泽南的头发,一张失去神智的脸露了出来。他窃喜,温泽南什么都没变。他只是站在人群里释放了一丁点儿信息素,像水滴入海一般而已,却能像个炸弹引爆了温泽南。   不过他也变了,他可是和程恪订婚了呢……   “程恪好没用,连自己的老婆都满足不了。”   杨睿霸道地释放着大量信息素,食指拂过蚕丝布料,一路撩拨火花点了燃温泽南的腺体,“……没有给你洗腺体,他不会有什么毛病吧,就这么喜欢我标记过的身体吗?”   他冷漠又火热的僭越着重遇老情人的底线。并列两指指甲盖拨了一下,以为还会拨回来的腺体,结果等待片刻却是反手一巴掌扇了上去,“哦,真是对不住了,造谣你的未婚夫那方面不行,你不会怨我吧,不过谁行,你不是最了解?”   一个吻贴上滚烫的腺体,温泽南火烫烫的气喷在杨睿坚硬的腹肌上。再也不需要忍受假性发热,他体内的终身标记在鼓动着要让杨睿咬下来。   “咬……”   “什么?”杨睿不怀好意地笑,嘴巴亲了最后一口,离开前双唇紧闭赌气一般的顶走了他的腺体,又很涩情地按指揉,他漫不经心,“听不懂,听不懂啊,什么咬不咬的,我现在可不敢。”   再一抬眼,杨睿眼底冷意像一把刚淬火的刀光,他的手像握住什么容易逃窜的东西一般,虎口死死的抓住温泽南的脖子——那么柔软漂亮的Omega,程家最有价值的少爷,还不是又回到我这个家仆之子的手中。   他不需要很用力就能顺着温泽南滚烫凸起的血管摸到他清晰的肌肉骨骼,弹力的皮肤触感还如同以往。不得不说有一瞬间杨睿确实心猿意马,他狠了狠心,说:   “不如去到你和程恪睡过的床上,让我看看他是怎么咬你的,怎么样?”   N地区的美景享誉联盟,夕阳哪个地方都有,但在这儿,落日余晖是按钱计算的——同一个欣赏地点不同时间收费都不应相同。   此刻在报价最高的黄金美景房内,温泽南确实是辜负了这场天赐浪漫。他像是被人随意丢在床上,头连枕头都没有睡到,上半身外斜着扭曲,一看就是从高空抛丢在弹簧床上又反弹出不舒服的姿势。   他垂在空中、不沾地面的小腿肯定麻木了,那等他醒来后想跑那绝对是跑不掉的。   冷气打的很足。杨睿站在床尾,双手插入口袋静看温泽南的皮肤慢慢绽放如花蕊般的冻痕。   这种冷他太熟悉了,对他来说小儿科。小时候,温泽南曾让他在结了冰的河里泡足了一个小时,只是为了试验同一厂家生产出来的两个温度计是不是真能检测出同一个温度。   温泽南为小时候的不懂事道歉过,只不过被杨睿关起来后他的道歉在泪水里显得不走心。比起哭,杨睿更喜欢看温泽南冷,然后钻到他怀里取暖的样子。   可惜温泽南现在做不到他最爱的委屈求全的样子,暖和的被子就横在手边,别说没力气去拿,连睁开眼皮他都困难。   “少爷?”杨睿冷冰冰地说。   温泽南动也不动,敞开怀的胸膛线条像静卧在那里一块雕琢好的青白玉,好像空气不通过他的肺部,而他的毛孔也被冻得紧缩,他好像失去空气一样被真空包裹住了。   “少爷。”杨睿屈了一只膝盖踩上了床,“我也挺冷的。”他踢开被子,“少爷,你介意我抱着你暖和一下吗?”   杨睿没脱鞋,白色的床单留下几个灰色脚印。他晃了温泽南的肩头,柔顺的发丝从温泽南那惊为天人的眉眼间拂过,两行清泪犹在脸上新鲜的流淌,可紧闭着的眼皮像是陈旧的河床,不见勃勃生气的眼眸春波荡漾。   “杨睿。”   温泽南的脖子软软的,后颈的伤口早就治好了,硬的是里面重构建的腺体搭桥。   他翻过去后背朝上,脸上的泪被床单蹭干净了。看不到杨睿的脸,他就敢慢慢睁开眼睛。   余光里杨睿的黑色皮鞋尖上被夕阳点缀了一颗橙色的光珠,他偏了点头去看,哭过的嗓子带了点杨睿最讨厌的娇纵。   “你抱我紧点,我好冷。” 第39章 不再让你等   程恪去温家多次,却从没见过杨睿。这很正常,他杨睿算什么东西。   当程恪和温泽南在花园里晒着阳光聊天,相约一同去程家新建的野外雪场滑雪时,杨睿独自一人在阴湿的地下洗衣房里洗刷大几十斤的吸饱了水的厚地毯。   只因温泽南不小心撒上去了一点咖啡,污渍大小不过两厘米,但地毯是程恪特意从国外买的礼物,纯羊毛材质不能干洗机洗,洗不好话也有掉色风险,所以他就必须露着膝盖淌着冷水,在零下五度的冬日一点一点手搓完整条地毯。   洗完毛毯拖到阳光底下挂晒的时候,杨睿看到远处温泽南和程恪也悠闲地晒着太阳,毛毯和他们都可以享用阳光,而他只能待在寒冷角落。   长大了点他时常对自己的命运感到麻木。他从小常见妈妈脸上的一种笑容,那是在得到温家人口中赞扬后妈妈笑得最舒心的时刻;是在妈妈嘴中骄傲的挺胸觉得自己有价值的时刻;也是爸爸抛弃他们俩最悲惨的时刻。妈妈祭奠了人格来换给杨睿活路,杨睿得珍惜这样的生活。   所以杨睿算什么东西,他妈妈当了半辈子的仆人,生的孩子也自然是仆人。   家仆之子生下来就是用来恨少爷的,哪有什么爱?每一次的欺辱痛苦和不公不忿都应该全算在温泽南的头上,如果没有温泽南,他哪里能知道冷是有多冷。   杨睿的手掌摸着温泽南胳膊,捂了好久,都没有捂热。他犹豫了会儿,把室内温度调高了些。   温泽南也不哭了,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脖子也不敢抬,只敢抖着身子偷闻杨睿的信息素,边吸鼻子边祈祷杨睿抱他一下吧。   “半小时了。”杨睿毫无感情地说。   温泽南心陡然一紧,指尖下意识地抓住了被单,“你要走了吗?”   杨睿嗤笑,他多想让高高在上的温家人看看,他们最宝贵的小少爷此刻是多么的卑微,或许他可以让他更卑微一点。   他踩回酒店里干净的厚地毯,站在了温泽南的对面,撕开抑制剂的包装。   一直埋头在床的温泽南一听杨睿要贴抑制剂,立马惊恐地抓住杨睿的裤子,拽着他的衣服一点点跪着立起身子来。他抖得像是淋了一场疾风暴雪,而杨睿是他躲避风雪的伞。   等攀上杨睿的胳膊,温泽南终于抬起头,湿漉漉的双眼望着杨睿,就连皱着的眉头都能挤出渴求。   “你的老公马上就来了,要是看到我们还不清不楚的,我拿什么向温家交代。”杨睿的拇指涂过温泽南红润的嘴唇,眼神从玩味到嫌弃,“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温泽南的泪又流了出来,热热的泪珠垂落在杨睿的手背上。   “我愿意跟你走的,杨睿,真的。”   “你要是跟我走了,那你老公,程大少爷……”   “没有!我没和程恪结婚!”温泽南急切地打断了他。   他扑进杨睿的怀里,双臂不断收紧,只敢吻杨睿的下巴,“对不起,只有和程恪假结婚我才能治好腺体病。一年了,太久了,我改正!保证不再犯错了,我都听你的,行么。”   密密热热的吻只落在杨睿如刀锋般的下颌线上,只要温泽南想要吻唇,他就会皱着眉头把脸偏开,三番二次被拒绝,温泽南不敢再求吻过多。   “说得真可怜啊。”杨睿扬起脖子,眯着眼俯视趴在他胸口的温泽南,语气嘲讽,“没记错的话,你能在北部活下来,不是用我妈的命换了你的命么,还能呼吸你卖什么惨?还有,别拿你腺体说事,要不是你勾引我,我怎么会终身标记你,你活着我只会恨你。”   “别恨我……”温泽南水淋淋地唇贴在杨睿的脖颈上,一个又一个。   这时,一声巨响,房间门被程恪一脚踹开。   听见动静,杨睿笔直的站在床前,双手呈投降状,而温泽南不为所动依旧抱着他。   杨睿漫不经心地极为无辜的朝程恪笑,“如你所见,我可没碰你老婆一下。”   程恪没给他好脸色,捏着他的肩头,把他俩撕开。温泽南瘫坐在床上失神,小郑立马上前给他注射了抑制剂,稍了一会儿,他就力竭睡了过去。小郑也替抽身不开的程恪恭迎即将飞机落地的大麻烦——程夫人裴敏珠。   “不说实话,别想走!”程恪警告杨睿。   杨睿乐意之至,松弛地坐在沙发上,一副你随便问,我知无不答的样子。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之所以从北部过来,目的就是冲着温泽南。   “我来就是带走温泽南的。”杨睿看向床上,眼神泛着寒光,“他不适合管理南部产业,北部苗头已经压不住了,我劝你也快离开这。”   程恪手插着口袋站着,“你能带走他?”   杨睿勾起嘴角,“程少爱上他了?”   “温家待你不薄,我不信你敢忘。尽管你现在在北部一呼百应,但你敢动温泽南,温家绝对放不过你。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杨睿绷直嘴角,很是服气的拍手鼓掌,这一番很有男子担当的言论他差点听哭了,“啧啧,你猜我会不会,也放不过温家。”   程恪知道他的计划:“你区区一个北部势力的养子,还是成年后认的。别说S国会介入N地区,就说你们北部哪天真的整合一体了,就靠你干爹那点实力都够不上温家一个小矿,想吃温家在N地区的天然气?也不怕撑死。”   杨睿翘起二郎腿,食指抵在太阳穴,像是在认真思考他说的话,“你说的很有道理啊。”   他旋即猛地没憋住似的笑了出来,“程少当真来晚了,可惜你是没看到温泽南求我带他走的样子。这老婆你娶的可真够怨的,被我连人带锅的全给吃了,你这绿帽戴的,不丢人。”   指尖轻点脸颊,他志在必得,“我好心劝你少掺和我和他的事,你还用S国来压我,哈哈,你放心,我死都不回去了。可现在你人还在N地区,怎么确定能平安回到你的S国?”   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变得危险。   程恪看到杨睿点在脸上的手指,上面留满了握枪留下的茧子,虎口处更是纵横火花灼烧的疤痕。背叛S国流落在N地区,说是当个无限风光的养子,其中的刀光血影只有他自己清楚。   程恪坐在床尾,挡住温泽南熟睡的身体,冷峻地盯着杨睿一举一动。   他异常冷静,不想把事情激化,“阿南腺体搭桥必须在体内放置两年,不然他的腺体就废了。他在我这里,至少有理由让他养好身体。你们之间的事,阿南和我说过,那场海难你们被北部的人抢了,要不是你妈挡在阿南的身上,死的就会是他……不过那时候的他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你说你爱他,爱他就那么折磨他吗?”   “我不爱他!”   谁允许程恪这么猜忌他的情感的?还这么大言不惭的下定论,“你懂他多少?他害死了我妈,还要拖着我!你见过他自残吗?……他实在没有心。”   程恪被他血红的眼睛吓了一跳,半饷才摇摇头。   “哦,你真幸运。”杨睿苦笑了一声,忽然他的面容变得悲苦,又说,“只要我不满足他,他会拿着刀子,一点点去挖他的腺体。”他痛苦的捂上眼睛,遮住了光,才好说出最阴暗的东西。   “就因为有他,我之前才活得没有灵魂,我的妈妈也不会这么早离开我。可没有他了……他又像魔咒一般反复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害怕他,又不敢忘记他,怕忘了他就忘了恨,那就只剩下……”   程恪静静等着他说“爱”,可是杨睿直到走出房门之前都没有说出口。   温泽南睡得很安稳,双手乖巧的放在床铺上。程恪很难去联想这双手能去自残,相识这么多年,在他印象中,温泽南从没有做过出格的事,他拥有财富美貌、学识涵养,他怎么可能会通过自残的方式去挽留杨睿的心呢。   他从房间里退了出来,酒店走廊静得出奇,他的心情沉重地呼吸都难受。他站在窗边深呼吸,此时黑夜已降临,不远处马路上晃着凄冷的街灯,他拨通钟无冬的电话。   很快就接通了,电光火石间程恪脑子里突然回忆起杨睿红着眼睛对他说:“你真幸运。”   我真幸运,钟无冬这么快接了电话,还对我说:“程恪,你还好吗?”   程恪又深呼吸了一口,在幽幽黑夜脉脉灯光中告白:“钟无冬,我想你,我好爱你,别让我等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电话那边静得连呼吸都听不见,程恪用全身的力气都靠在窗棱,眼前忽然朦胧一片。他往下看去,晕眩的感觉在后脑勺挥之不去,他觉得这种恐高的晕眩和惧怕在被钟无冬拒绝面前不值一提。   良久,就当他以为钟无冬无声无息的挂了时候,他恍惚听到钟无冬在说:“我让你等什么了,可以和我说说么?”   钟无冬的声音真切得不像是从电话里发出来的,程恪狐疑的拿手机放在面前。   “我让你等很久了是吗?”   一个真实的声音穿过电波的同时,身后有人用额头轻轻抵在了程恪的后背,右手也被对方手心朝上的握了起来,慢慢上移到胸前。   程恪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的手僵硬地任钟无冬随意摆弄,两人十指交叉,这感觉太让人心潮澎湃了,他一个激灵反握住钟无冬的手,急不可耐地转过身,紧紧抱住了身后的人。   “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我尾随过你,凝视过你,爱恋着你,可你那时眼里没有我。我知道我太懦弱了,之前不敢抢你,现在才敢追你。如果你还想让我等,我愿意,我愿意等!”   他热烈汹涌诉说着,年少时期的暗恋可能拖到现在去说会显得以前是多么的胆小无能,还好,现在他们都变勇敢了。   “我不会再让你等了。”   钟无冬把下巴搭在程恪的肩膀,脸颊歪贴在了他脖颈大动脉上。   现在程恪的每条血管里都在流动着幸福,钟无冬靠他那么的近,他感受到了。 第40章 神的泉水   吃过晚饭,程恪依旧心潮澎湃。告白成功后他一刻也不想和钟无冬分开,于是两人约着去红顶广场上散步好透透气。   化学厂骚乱的余波清零,南部的街头又重新活络了起来。正如他人说的,南部人早就习惯了各种意义上的游行。这种对已知危险的麻木和享乐当下的沉溺,自然轮不着程恪同情。至于以杨睿所代表的北部有什么动作,程恪也不想搭理。   他现在只想陪在钟无冬的身边,最好能吻上他。   ——红顶广场晚九点半,古钟会敲响三下,这时情侣在喷泉边接吻就会得到神的祝福,相爱到永远。   石雕喷泉在那场骚乱里被人为毁坏,直到现在还没有修葺好。在没有得到相关人员的修整前,许愿池水闸关闭,裸露的岩石散落一地。此刻的它在厚重的钟声衬托下,像一个没有泪水的庞然大物,受伤后惨兮兮的坐在那里很委屈地看着人们在它面前接吻。   程恪攥紧钟无冬的手,余光囫囵地瞥到他的侧颜,又紧张地收回来,不一会儿手心就冒出些汗。   古老的钟声敲响最后一下,周围已经有人在欢呼或者跟着街头小提琴家跳起了舞。程恪蠢蠢欲动,又怕刚确定关系就这么直接主动,万一要是吓到他……   突然,钟无冬晃动手腕向下拉了拉程恪的手。程恪这才从羞涩和忐忑里逃离出来,像是有了理由,大大方方的偏过脸去看向他。   周边的人流交织,灯光璀璨。闪过的人影和光影落在钟无冬安静的脸上,嘴角淡淡的笑像是梦里才会有的画面。   钟无冬又拽了拽他的手,程恪由不得往他面前挪了半步。   钟无冬的目光落在程恪的双唇上。就在钟声的余音即将消失前,他先是很虔诚一般低头去够程恪的唇边,吻住了唇瓣又顶起程恪的头,闭着眼张开唇缝,接了程恪的舌。   程恪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哪里,这个场景他在梦里做过,但那时候钟无冬没有把热情送给他。也不是没亲过,他记得钟无冬发热时留给他第一个吻,可是没有这次吻得深、长还有真。   他们在异国接受神的祝福,在这个美妙的夜晚里留下彼此对这段感情最初的共同记忆。   “先生。”一个童声在身旁呼唤。   钟无冬闻到了一丝花香,他想看看是谁,头只偏过去一点,就被程恪不满地咬着嘴巴掰回下巴贴正亲吻。   又有一个更稚嫩的童声响起,“姐姐,我们能成功吗?”   小女孩第一次带着弟弟来红顶广场卖花,骚乱过后,游客明显减少了很多。不过今天很幸运,他们找到一对看起来十分恩爱的游客。小女孩把花举在他们中间,打算坐地起价的涨两块。   小女孩又把花往他们身上凑,脆生生地大声说:“先生,看看花吧。花瓣亲吻了神的泉水,誓言才能被神保佑哦。”   弟弟也跟着姐姐屁股后面,含着满嘴口水口齿不清地说:“保佑保佑你哦。”   钟无冬被弟弟稚嫩的童声逗笑了,也不好意思在小孩子面前吻着程恪不放。回咬了一口程恪的下嘴唇后,又用手指抱歉的蹭了蹭他通红的唇瓣。然后丢下程恪,弯腰掏钱准备买小女孩的花。   “等下。”程恪假装生气拦下钟无冬,对打扰他好事的姐弟叉腰发难,“小朋友,这喷泉里的水都被炸没了,神的泉水都没了,那我买你的花又有什么用。”   小女孩被问得当场愣在那里,吓得心里直敲鼓。肯定是自己偷偷涨价的心声被神听到了,不然这个叔叔也不会这么凶。她没哭,身边的弟弟却裂开嘴巴泪水扑簌簌地掉在花瓣上。   “哇,姐姐,我们还是失败了。”   姐姐伸手抱住了他,他们胸前的花朵连花瓣带杆都快赶上弟弟的身高了。弟弟的泪水像是没有闸门一般,滴答滴答的全落在花瓣上。   “他们不买我们就去卖给别人。别哭了哦,等卖出去第一朵我就去给你买糖吃。只能吃一颗哦,不然妈妈会不高兴的。”姐姐搂着弟弟的肩膀转过身去,边哄边垂头丧气的离开。   钟无冬一脸都怨你的表情看了眼程恪,程恪一抬肩膀,嘴角的笑带着宠溺味道。   钟无冬紧忙跟上姐弟俩,掏出一张钞票。小朋友脸上藏不住事儿,连问先生要几朵。钟无冬指着姐姐手里的花,“全要了,钱就不用找了,但是只能吃一颗糖哦。”   N地区的花开得香艳浓烈,花瓣朵大片多、花蕊繁杂浓密、花杆坚挺。   “这种花在这里是很常见。”程恪站在钟无冬的身后,两人一同目送姐弟俩消失在人群中,“他们的神会根据人数播撒花种,一个a一朵,一个o一朵。”他俯身闻了下钟无冬的怀里,嫌香,又侧过头来闻他的后颈,还是这里更香。   钟无冬缩了下脖子,抱着花躲着他走,“那我们这样的a和e,在这里是不到神的祝福的。”   程恪哈哈笑了起来,从他怀里挑出一朵,有点小心翼翼地捧着它。   他俩来到喷泉边,地上到处散落了人们遗留下来的鲜花和硬币。即使神不再流出供他们祈祷的泉水,依旧有情侣要神明见证他们的爱情,让爱永恒。   钟无冬把怀里的花放在喷泉边的一角,程恪并不着急,他晃着手里的花,左一下右一下,仿佛里面有什么珠子在晃荡。   “你在做什么?”   程恪朝他眨眼一笑,“无冬,神的泉水会祝福我们的你信吗?”   钟无冬自然不信,笑着摇摇头。程恪故弄玄虚地让他低头许愿。许完愿后,程恪就把手里的花递给他。   花瓣上有一颗小小的水珠,晶莹剔透的闪着光,是刚才小男孩那断了线的泪水。   “你看!神的泉水。”   程恪双手圈抱住了他。那朵花夹在两人胸间,花瓣朝上,香氛萦绕在鼻尖,程恪低头又吻上钟无冬的唇。   “你许的什么愿?”   “我祈祷神网开一面,让我这个a能和你这个e,永远在一起。”   小郑打程恪的电话打不通,其实他也不敢给程恪惹麻烦。杨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他现在除了程恪真的就没人能救他了。   小郑绝望地踩下刹车等红灯,心神不定地咬着手指甲,也不敢往车后座投去目光,生怕和程徹这个魔王对上了眼。   “听说我哥现在发热很频繁啊,这事儿你知道吗?郑哥。”魔王开口。   “啊?”小郑嗓子都在抖。   怎么来的是他,不是说程夫人驾到嘛!   经过在军校的磨砺,程徹褪去青涩的少年气,曾经爽朗的嗓音也变得磁性迷人,就像逗猫棒一样挠着小郑的耳朵。没错,小郑坚定地想:程徹就是一根逗猫棒。   “啊什么啊。”程徹的身子卡在前排两座中间的空域里,歪着头直勾勾的盯着小郑。如果眼神能代替摸人,想来小郑早就被来回不知道摸了几遍。   “你是怎么跟我哥的,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我看你还是跟我回部队吧,你那群战友可都想着你回去呢。”程徹嘴角噙着不怀好意地笑,“不过我和他们说了,你可以回部队,但他们谁都不能想你。”   天呢,我收回魔王是逗猫棒的言论,他就是一个洲际导弹,是来轰我的。小郑脑子晕着,脚下油门踩得却很稳。   程恪点开手机,小郑破天荒的多打了个电话和短信。他快速一划屏幕,才得知是程徹军校放假便来了N地区玩,而程夫人则因为临时有事改了航班。   程恪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他妈妈不来,显然能多轻松几天。   钟无冬径直朝程恪走来,程恪坐的位置正好能盯着他一举一动。原本心情还不错,钟无冬落了座了,程恪皱起的眉毛却没有落下。   钟无冬喝了一口面前的酒,味道有些酸辣,是他没尝试过的味道。他啧啧舌头,口水分泌了出来,嗓子异常清亮:“怎么了,看着我很不爽的样子。”   程恪坐在高脚凳上,一条长腿撑着地,两支小臂露在外面,在酒吧的氛围灯的投影下,像一个刚拍完时尚海报休息的不羁超模。   “你知道金屋藏娇吗?”他拉过钟无冬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勾着,“虽然这样想很不尊重你,但我真想把你关起来,每天只能被我看。”   钟无冬舒展开眉梢,翘起了嘴角。刚才他从洗手间出来,短短的两步路就遇到两个o的搭讪。他不是没有注意到程恪绷直的嘴角,只不过看他郁闷的一口闷完了酒,倒也觉得很可爱。   “是没有礼貌了。”钟无冬笑着评价程恪的吃醋,端起酒杯碰了下他的空酒杯,喝了一口,又嫌难喝放下了。   这个酒吧就是街头小店,供客人在散步走累了随便歇个脚喝上两口解渴,连个专业调酒师也没有,卖的酒也是市面上的次等货。不过他们点的是N地区本地特产,风味十足,口感特殊。   程恪接过来他不愿意喝的酒,抿了口:“不好喝吗?”   见他点点头,便笑着一口饮完。接着专心帮他擦手指,暖热他指尖被杯中冰块冻着的那一丁点儿。   “我认识一个人,他从小就爱喝这种酸不拉几又很辣的酒,喝高了就喜欢去赛车,说是很喜欢那种刺激的晕眩感。可他不能酒驾,就找车手开。谁愿意拉着酒晕子转圈呢,后来还真叫他找到一个车技特别好的人。那个人不但车技高超,还不嫌弃他吐在车上。”   “车技好的人不会是你吧。”钟无冬食指尖抵着程恪的。   他吃醋的小表情被程恪逮到,程恪按住他要跑的手指,掌心压了上去。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程恪回头一看,不是小郑,反而是程徹。   “你看就不能背后说人吧。”程恪示意钟无冬往他的手机上看。   手机上联系人“臭贝贝”,这么亲昵的称呼?   钟无冬只看一眼,手指又要醋味十足地要抽走。程恪攥着他的手贴上自己脸,当着他的面接通了电话。 第41章 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接通电话,对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程恪嘴角勾着笑说了几句好的、可以之类的话后就挂了。   周围喝酒的人嘈杂,音乐乱飞,钟无冬离他这么近也没听出来对方意欲何为。   程恪放下手机,钟无冬的视线就跟着他落在了桌上。他的眼皮上闪烁着灯光,心虚的眼神似瞟非瞟地往程恪手机上晃悠。   “是我亲弟,程徹。” 程恪抬手摸了摸钟无冬的头顶,笑得温柔,“他来N地区度假,刚打电话过来说可能没那么快到,车子在半路出了点意外。”   钟无冬抽出在他手里的手指,眼神瞥到别处,眼见没什么好遮掩他被抓包后的慌张,于是只能恼羞成怒似的说了句:“你干嘛和我解释那么多。”后又想到什么,问:“那他人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儿吧。”   程恪划开手机屏幕,点开与“臭贝贝”的聊天界面,推给了钟无冬。   白色的荧光照亮了钟无冬的脸,他看到一个长相有几分像高中时期程恪的男孩子。   照片里程徹露出灿烂的大白牙,手比着耶,在他身后有一辆保险杠被撞扁的豪车。交通水马被豪车撞出几米开外,他的怀中圈着的竟是看着远处水马一脸六神无主的小郑。   “所以你说的就是他俩?”钟无冬似乎嗅到了什么八卦。   程恪颔首,眼睛随着幅度上下眨了一下,他看起来英俊的有些过分。钟无冬吸了一口气憋住。   程恪蹭了蹭他泛红的耳尖,牵起手走出酒吧回酒店。   上半夜街头玩闹的人逐渐增多,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和不断高声交谈的人。不太宽敞的道路上被三区成群的人霸占,偶有喝醉了外放信息素的人不怀好意地往钟无冬身上贴。程恪只好一路上肩膀搂住钟无冬,外放了些素压,让这些人知道钟无冬已有归属。   程恪忽然听到怀中一声笑,低头一看,正好迎上钟无冬的满脸笑意。   程恪不知所以,挑了下眉,用眼神询问他笑什么。钟无冬也没说话,照着程恪嘴角吻了上去。   N地区这个地方未免也太让人情不自禁地浪漫了些,不然为什么他总停不住地亲吻程恪。   回房间前,钟无冬提出去见一下温泽南的陪护医生。   他已经脱手医疗队的工作,温泽南相关的工作还是要跟进的。尽管程教授对他的工作并没有太多的要求,甚至直接原封不动上传陪护医生的报告,程教授也没有什么异议。   “可是他这次的发热数值确定具有可参考性吗?”钟无冬翻动着陪护医生记录的温泽南信息素跟踪报告,上面发热和假性发热在信息素结合度上有明显的差异。   陪护医生在电脑上寻找出以往的信息素报告,对比了一番。他有不一样的看法,兴奋地说:“这次温总的发热明显是受到程总信息素的强安抚,非常具有可参考性。虽然现在数据还没有分析出来,但程夫人想要的结果,应该明天就能揭开。”   钟无冬放下报告,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刚和程恪确定了关系,他不相信程恪能在下午标记过温泽南,晚上接受他的吻。   他走到床前。熟睡中温泽南呼吸很轻,嘴唇因为长时间睡着没有喝水而有些发白。他的面色平和,精致的五官像出自名家之手的心血之作,漂亮的无法言说。   钟无冬动了动鼻子,“他的身上确实有别人的信息素。”   陪护医生的任务之一就是让温泽南顺利和程恪有结晶,医生自认为钟无冬也为这两人的进一步而雀跃。   “是的!我跟他们一年多了,今天!也就是今天我才在温总的身上提取到温总对程总信息素的正反馈!”   钟无冬回过头,声音平静却坚定地否决他:“他身上的信息素不是程恪的。”   在陪护医生的质疑声中,他打开了门。程恪在门口站着,见到他出来后,伸开怀抱迎接他。   这个角度陪护医生看不到程恪的半点影子,钟无冬回首望了下还在不服气的陪护医生,添了把火:“程恪的信息素只有我能闻得到。”   ——没有标记关系,人们之间只能感受到素压,闻不到彼此的信息素。   说完钟无冬就扑进了程恪的怀里。门没有关,里面有随时可能出来撞破他俩拥抱在一起的陪护医生,也有程恪公之于众的“未婚夫”。   钟无冬抱住程恪的背,在他的后颈闻,大声的说:“我能闻到程恪的信息素!”   陪护医生在房间里压着音量的反驳:“不可能!数据不会说谎!你是不是喝醉了,哪来的胆子瞎说什么胡话!”   “那你说。”钟无冬吻着程恪的脖子,小声说:“你说我能不能闻到。”   程恪的呼吸都被他这一吻夺走了,拉过门咣当一声关死,牵着钟无冬的手就往他的房间里奔。   又是一声咣当的关门。程恪怀里抱着钟无冬,拖他的身体往沙发上走。   “说,只有我能闻到你的信息素。”钟无冬眼神迷离,主动的不像是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   直白的邀约,任傻子都能听出含义。   程恪的手一路从腰摸到了脊背,再从脊背蹭到了他的后颈。随着手指的落下,程恪的吻也亲在了他的发际。   “你本来就闻不出我的信息素。”程恪亲昵的动作惹人心痒,可冷淡的话又让钟无冬觉得煞风景。   钟无冬眼神有些幽怨地看着程恪:“我闻不出,就他能闻得出,是吧。”   “不,不。”程恪抓住钟无冬的手,有些无措地解释。   他享受钟无冬的热情,他的反应甚至比他想象中的更浓郁炙热,相比之下,他竟纯情的像个蠢蛋。   “还是你有别的顾虑。”钟无冬微微耸起眉头,看上去很受伤的样子,“应该不是温泽南吧。”要是因为他,钟无冬不会觉得有危机感和不安感,但如果是……“你是在怕你妈妈吗?”   程恪明显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顿,钟无冬敏感的捕捉到,头脑清醒了些。   程恪把钟无冬带着些水汽的眼睛埋进了胸前。   “是我能闻到你的。”他补上了一句,“从十八岁之后,我就只能闻得到你的信息素。”   钟无冬抬起点头迷茫地打量程恪的双眼,那右眉骨上的小痣,很鲜活的勾出他藏在脑海里的记忆片段。   他不由地上手摸了摸。程恪的右眼闭起,任他的手指眷恋他深邃的眼窝,薄而软的眼皮,柔软浓密的长睫毛。   手下徘徊了良久,钟无冬终于确定自己犹疑不决的猜想:“是我的信息素刺激你二次分化的。”   程恪露出笑容,睁开着的左眼笑得弯成弧月。   钟无冬猛地抱住程恪,像是拥抱此生最珍贵的宝贝。   程恪狠狠地回抱住他:“别害怕我会离开你,我离开的的时间比待在你身边的时间长,我们错过了很久很久。”   忽然,他感觉脖子上有热流划过。程恪又紧了紧怀抱,恨不得把钟无冬按在心尖上,“我什么都愿意给你,纵容你任何小脾气,包容你的一切,谁叫我一直都属于你。”   当晚,两人洗完澡后躺在床上,程恪拿出手机调出程徹的照片,只是因为钟无冬随口一句:你弟弟长得和高中时期时候的你很相似。   “你看,你们的眉毛很像。”钟无冬依偎在他的怀里,被子拉到胸口上。“只不过他没有这个。”他食指点了下程恪的眉上痣。   程恪捉住他的手指,十指交叉放在胸前。“上高中的时候,我以为你从来没有注意过我。”   “怎么可能。”钟无冬坐直了身体,很认真地对他说:“你都不知道你有多耀眼,谁都喜欢你,巴结你。”   “你呢?”程恪吻了吻他的指尖,故意说着酸味儿的话引起他的来赢得怜惜,“可你都不喜欢我,只喜欢别人。”   钟无冬有些气馁了,一说到这个他真无话可说。齐家对他有恩,他的信息素又和齐沐阳高度契合。他年少好控制,所有的感情都被灌输和强加。他回忆起来那段时光,有些情感现在他也道不清,就比如当年他对齐沐阳怎么就那么痴迷?   “你又惹我不开心。”钟无冬拦腰抱住程恪,在他的怀里嘤咛。   今天他似乎在程恪面前曝露太多了,可他不在乎程恪怎么看他,反正是他说的会溺爱。   程恪很受用他这样,这说明他夺宠的小招数很奏效。他得意洋洋地说:“你快说你喜欢我,我就不惹你了。”   钟无冬咕哝了一句,程恪假装没听清,耍赖般的不满意。   钟无冬满脸通红,猛地抬起头,按住程恪的肩膀气急败坏又万分羞涩地说:“喜欢你。”   房间里素压检测器嗡地报警,急促有规律的声音乱入两人之间。   程恪忘了钟无冬会脸红吃醋,会求吻要抱,但也忘了他是个a。他的信息素虽不强硬但对于他来说是不可替代和不可抗拒。   程恪伸手按灭了检测器。   “喜欢我就用信息素勾:引我吗?”程恪眼底流动暗欲,手掐住钟无冬的薄腰。   钟无冬的脊梁像是被风雨摧残的韧竹,毫无抵抗的弯向程恪。头抵在他的肩头,只能靠程恪的支撑才不能躺倒在床上。   “当年你肯定也是喜欢我的,不然怎么会对我释放信息素?”程恪细密的吻亲在钟无冬的额头上,用话语引导他安慰着他的情绪。   “所以齐沐阳不存在,那些年的误会不存在。你一直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他大言不惭地“篡改”他的记忆,像在说铁律、誓言、真理一般。 第42章 我不准你去   钟无冬这一天如同掉进了程恪的蜜罐里,哪怕相顾无言,不超过三秒,钟无冬脑子里也只有想亲他的念头。   相爱太过浓烈和新鲜,钟无冬有些没由头的患得患失和过分陶醉的持宠而娇,非要缠着程恪揭秘他高中的时候对他的暗恋。   单相思的故事说到多年之后的再见面,程恪坦白多年如一日的偷闻他穿过衣服的癖好。   钟无冬惊呼我怎么说那件白大褂不见了。   程恪不装无辜,挑眉嚣张地笑,大方承认就是他偷的,带着少有的浪荡不羁的样儿。   又闹了一会儿,在迷迷糊糊在睡前钟无冬还在期待程恪的吻,然而等来了却是身后绵长熟睡的呼吸。   钟无冬想想今天足够幸福,也就牵着程恪的手也跟着睡去了。   他做了一个短暂的梦,好久未见的齐沐阳躺在一张大床上,在他的周围站满了很多看不清面孔的人,他们在欢愉中失去自我。   这一幕钟无冬见过多次,哪怕在睡梦中他也能做到见惯不惊。   他转身走,齐沐阳却抓住了他的手,记忆中尖利的嗓子和瘦削的脸对上了号:“我要的信息素呢?”   什么信息素!   齐沐阳的脸忽然变得扭曲,像是沸水煮开将他的五官融化:“我要温泽南的!你说过的会给我!不给我你就标记我,终身标记我!”   “我不要!”   钟无冬大口喘息着醒来,胸腔里狂跳的心把他拉回现实。他第一反应就往旁边摸去,昨晚的温暖早已不在,手只摸到了手机,看来是程恪临走前放在那里。   果然程恪留言:我先去工作,宝贝多睡会儿,有事给我打电话,爱你。   钟无冬摸了把额头上的虚汗,看着“宝贝”两字缓了好一会儿才拍拍自己的脸振作起来,回了条:我先去看下温总,然后再回趟队里。   想了一下,又加上:想我随时给我打电话,爱你。   刚发过去,程恪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在海边调试天然气寻探作业的无人机,风声很大,他的声音难免比平时大了些许,话外背景夹杂着海浪拍打礁石声,显得他的声线响亮有力有安全感。   “睡得这么样?宝贝。”   看字倒没觉得羞涩,一听程恪的声音钟无冬只觉得的喉头发紧,脸一下子就烫了。   “能不能偷偷地说。”   程恪在调试程序,一时没反应过来:“偷什么,你想我怎么说?”   钟无冬扯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缩在被窝里“偷偷的”说:“……宝贝。”   程恪猛然一愣,继而莞尔:“好,我只在你耳边说,只给你说。”   钟无冬软软地“嗯”了一声,接着又听见程恪小声说了句:“宝贝。”   等到害羞到耳尖的红意消去,钟无冬才从房间里出来,没走两步就听道拐弯处传来几声不耐烦的推搡声,听上去像是小郑。   对待小郑,钟无冬保持应有的社交距离。当朋友来处,私下没有也机会接触,只能把他当做程恪的工作伙伴。   钟无冬站在温泽南房间门口,给陪护医生发信息。一条短信刚发出去,小郑像是好不容易摆脱了什么人,跌跌撞撞的向钟无冬一路小跑。   人还没有站定,他身上的素压就先说了话。   钟无冬医科出身,腺体生物医学博士,对于标记后的人体反应有着系列研究。他一眼就看出小郑的不对劲,素压不稳另说,身上明显留存其他人的信息素。再看他的脖颈通红,肿大的腺体上一圈圈牙印泛着一层水光。   了然于胸的钟无冬也不能太肆意看人家的隐私,收回视线,探头往小郑身后一瞅,不由惊得眯起眼睛。   昨晚光看照片就觉得弟弟很像少年程恪,如今见到真人,钟无冬恍如回到十几岁第一次见到那个独立在光芒中间的天之骄子。等程徹靠近后,钟无冬又打量了一番,才发觉兄弟两人只是五官类似,气质和谈吐完全不一样。   程徹气急败坏:“郑哥,你跑什么跑!”三步并两步的紧赶着追上小郑,勾住衬衫后拽着衣领就往怀里抱。   小郑朝后一个踉跄,只是一瞬,多年从武的条件反应让他身形比脑子快。他侧身塌肩,以力借力掰了下程徹的手腕,让他不得不松了些劲。   就那一下小下和挠痒痒似的,程徹自然也没那么好打发,迈脚向前,挡住了小郑的退路。   两人一来一回也没真打起来,钟无冬也乐意看个有意思,正想拍下来也给程恪凑凑热闹,正巧旁边护理医生姗姗来迟。   钟无冬接过他拿来的报告翻动了几页后,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便接收了文件照旧传给了程教授。   等待上传的时候,钟无冬装作随口一问:“怎么没看到程恪最新的信息素数据?你们不可能没有权限吧。”   陪护医生正看小郑锁程徹的脖子,乐得直咧嘴呢,没经过思考地就回他:“程总的信息素我们向来只有一个参照,一年多了,还不都是照着那个来估算的。主要是程总也不让我们测。”   钟无冬打了个马虎眼,“因为他工作忙吧。”   程恪为了雪藏住温泽南被别人终身标记的事,竟能做出欺瞒众人协议结婚。舍弃名誉也要守着那个人,应该对温泽南很重要吧。   忽然,陪护医生急忙大叫着跑过去拉架。   “郑中尉!程二少哪能经得住你这么打呢。”   这边程徹被小郑一脚踹到肚子,他正弯着腰一只手按揉着腹肌,扭着眉毛表情痛苦,气也喘不均,却指着上前拉架的陪护医生不分青红皂白地吼:“管你什么事,起开!”   陪护医生一看程徹火气乱处撒,脚底抹油扭身跑了,逃走之前,对钟无冬提了一个醒:“温总今天外出,你别在门前等了。”   钟无冬望了眼陪护医生的背影,也打算悄无声息地把主场还给那对针尖对麦芒的小情侣,就听到小郑破罐子破摔地说:   “烦死你了!大不了我不干了!你们程家的活儿谁愿意干谁干!老子走人!”   说着抬起大腿照着程徹的肩膀实实在在的来了一脚。   程徹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像是突然抽走了力气,愣愣地也忘了捂肚子装疼,盯着小郑的眼神像是要他把生吞活剥,惊诧的目光由伤心转向凌厉。   小郑也不管他,拍了西装上的脚印,难为情地朝钟无冬笑笑:“不好意思钟医生,您看您要去哪里,我开车。”   “我不准你去!”程徹在地上凶巴巴地跺脚。   钟无冬侧过身子看了一眼炸毛版的小程徹,这才对比出自家的程恪是多么温柔。   “我回趟医疗队,也没多远,我走着去就行。”   “不不不,我送您去,昨天我出了场车祸,”要不是程徹手贱摸他大腿,也不会耽误他赶回来做事,“已经很失职了,程总虽然没有批评我,但今天我一定会把工作做到位。”   刚才是谁说的要罢工?   程徹听他这么说很是不爽,长腿一抖利索地站起身来,两步就站在钟无冬面前,满脸写着挑衅和不忿:“他谁啊,你这么巴结!”   钟无冬看着另外一个版本的程恪,活生生地朝他发火,不禁抿着嘴偷笑起来。   程徹被他笑得直发毛,圈起小郑的肩膀,贴着耳朵悄悄说:“郑哥,你可别生我气,我可没给他挤媚眼儿啊。”   小郑抖着肩膀,不拿正眼瞧他:“这事儿和我说不着,跟你哥解释去。”   临钟无冬走前,小郑和程徹又掰扯了一架,后来以程徹出了释放信息素这一阴招才让小郑软了脚倒在怀里,这才消停。   回医疗队的路上,钟无冬收到程恪发来的一张图片:湛蓝的天空打底,几台无人机摆出了D的队列。   钟无冬正想打字回过去,就接到程恪打来的电话。   “有意思吗?下次带你过来亲自操作一下。”程恪带着笑意温柔地说。   听着他柔和磁性的嗓音,钟无冬眼前浮现出程徹耍恶的样子,不知道程恪凶狠起来是什么样。   “程恪,你说‘我不准你去!’要生气的那种,讲来听听。”   “好啊,”程恪想都不想的答应了,“但你要给我一个提示,不然我对你真凶不起来。”他似乎很为难。   钟无冬想了下,“我又要跟齐沐阳走了。”   “那不行!”程恪严肃地反驳,有点上套了。   “你得说‘我不准你去!’”   “我不准你去。”程恪略有些担忧。   钟无冬开心地笑出声,却不是很满意。没有程徹那个小崽子狠腔恶调好玩,又罚他再说一遍。   程恪清了清嗓,故意沉吟了几秒做了铺垫,压低了声线,做足了情绪:“钟无冬,我不准你跟齐沐阳再有来往,我不准你跟他走!你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听懂了。”钟无冬心想,等晚上见面的时候,一定要亲眼见一下程恪咬牙切齿的样子才心满意足。   程恪沉默了几秒,情绪恢复如初,声音却沾染上了些阴沉,温柔但严厉:“我没给你开玩笑,无冬。”   钟无冬觉得程恪当真了他那句玩笑话,于是便说:“傻瓜,是我自愿,情愿,就愿跟你在一起,除非你赶我走,不然我不会离开你。”   钟无冬沉浸在和程恪的通话中,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人一直尾随着他。   最后一个街道红灯亮起,那个人阴恻恻地小步挪到钟无冬的身边,褐色卷长发贴上了他的肩头。那人靠的太近,钟无冬很难忽视他,尤其他的气味是这么的熟悉。   他像被针扎了一般捂住话筒,仿佛齐沐阳的气味会被程恪嗅到。   “哟,这么快又谈上了。说什么甜言蜜语呢?让我听听。”齐沐阳挤眉弄眼的贴耳过来,他高高的颧骨挂着一层被海风吹出来的红晕,红到眼里散发着恶毒光芒,“这么得意忘形的躲在这里,白眼狼,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钟无冬眼疾手快地挂断了电话,放回口袋里。   他没想到齐沐阳真的来到了N地区,不过就算他人来也无所谓。钟无冬毫不留情:“我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齐沐阳夸张的吸气,“开什么玩笑。”   “要不是我家供你长大,你能当上这破医生,还能出国镀金?”   钟无冬厌恶地回击他:“别给我上价值,我对你仁至义尽!”   “狗屁!好你个钟无冬,出国前你和我保证的都被你吃了?”   钟无冬不和他浪费时间,穿过马路,走进健康基地。齐沐阳像个狗皮膏药一般粘着他,甩不掉不说,还在工作现场勾搭其他人。   沈度满脸通红的悄声在钟无冬耳边劝他先领各处撩骚的齐沐阳离开,不然罗队会乱吃醋。   两天不见,又成了一对。   有齐沐阳纠缠,工作也做不顺利,钟无冬只能把齐沐阳拉到咖啡店里,好好把话彻底说清楚。 第43章 开门   服务员端过来的咖啡里加了很多冰,钟无冬喝了几口后,开门见山。   “齐沐阳,我们已经分手了。”   听他这么说,齐沐阳眼皮子应声上挑,冷冷的目光将钟无冬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不急不忙地嘲讽:“还有什么新鲜点儿的词吗?”   “结束关系,你和齐太太都是同意的。”   齐沐阳双手环胸,面露鄙夷,“呵,你倒是记性怪好。”   他伸出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装模作样像是陷入了思考当中,“我怎么记得你之前答应了我们什么,诶?突然记不得了,你快帮我想想。”   钟无冬自知理亏,攥紧了手掌,指甲按进掌心留下一排深深的印记。   齐沐阳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安,抓起他的手腕,掰开右掌心。钟无冬急忙往后缩,却被齐沐阳接下来的话堵在座位上不敢乱动。   “——刚才你是和程恪通电话吧。”   齐沐阳用修的尖长的指甲扣着他掌心的痣,只顶着一个尖儿的往最柔软的血肉里钻,“让你去勾√引温泽南,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钟无冬忽然想起,曾经也是在这么一个午间,齐沐阳攥着他的手让纹身师在他的掌心里留下和程恪相同的“痣”。   那时候的不情愿,如今倒成全了他和程恪之间的难以斩断的情缘。   钟无冬心一横,五指收拢,将齐沐阳的手指捏在手里,还没怎么使劲,那薄弱的指关节就扭曲变了形。   齐沐阳嘶哑咧嘴地用另一只手掐红了钟无冬的手背,嘴里叫嚷着快松手。   钟无冬放了他的手,身子朝软座后背靠去,离齐沐阳更远了些。   “你这不是什么都知道,还来问我有意思么。”   “我知道什么!知道你跟程恪滚在了一起,你就不怕我去温家告密!”齐沐阳揉着发痛的手指,恼羞成怒地尖叫。   钟无冬并不吃他那套,“你去啊。”   钟无冬不说多么了解齐沐阳敢说不敢做的脾气秉性,至少在气焰上先压他一头,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齐沐阳气急,转了一圈眼珠竟也把泪水翻了出来。他脸色一变,硬是从狠毒转变成了柔顺。   “无冬,你肯定是骗我的对吧。”   钟无冬眼睁睁地看着他充盈的泪珠划过脸颊,想当初自己被他的眼泪欺骗过多少次,末了还匪夷所思的甘之若饴……   他不由得轻笑出声,“我没有骗你,我的确和程恪在一起了,还是温泽南为我们牵的线。还有,温泽南的信息素你拿到也没有用,他不属于程恪。”   齐沐阳先是一愣,接着凄惨地勾起嘴角,“钟无冬啊钟无冬,很得意嘛,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还想着就你这个死样永远不会对程恪存有非分之想,没想到当年的误会还是被你们解开了。真该死,我竟亲手把程恪让给了你,早知道就不该让你过来……”   他弹去眼角的泪水,继续上演一变再变的拙劣伪装。   “其实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你。”他的目光落入杯中因融化而浮动的冰块上,视线悠长沉稳的得不像他,“确实应该是你恨我。”   “上天眷顾你,竟然给了你一副好腺体,不像我只能在手术床上多哭几场才能维持住omega的身份,我和你这么般配,不仅不珍惜还百般欺辱你。如果没有你的信息素,我能算什么?beta?哼,那个圈子里哪个alpha会和beta结合?”   “你们那个圈子里的alpha会和一个滥/交不自爱的人结合?”   在此之前,钟无冬从没有对齐沐阳说过如此刻薄的话,这种客观的评价按照以往换来的只能是齐沐阳对他的拳打脚踢。   “可是爽啊。”齐沐阳舒心感叹,眨眼间又换上一副享受美妙滋味的贪欲神情。   他手腕转动,扬起卷发,发尾飘来香味儿熏得他条件反射般的摆出媚态,“被你上我还得去洗腺体,但让他们上,至少我还能像别人证明我是个omega。”   钟无冬面无表情看着他挑起的脚尖摩擦自己的裤脚,也不闪躲,用他的所作所为证明他的本性,“你还浪荡出了借口。”   “如果我让你上了,哪里还有你和程恪的今天。这怎么不算是我的功劳呢?”齐沐阳仰头笑完,“如何,程恪在床上味道应该很不错吧。”   钟无冬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临界值,他可以坐在这里和齐沐阳扯皮对阵,但无法接受程恪在他的嘴里成为一个床上谈资。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的话我要回去工作。”   “先别走!”齐沐阳暧昧的脚尖收走,坐正后换了一副悲伤面容,眼神闪动着哀怨,添了几分惆怅,“我来N地区就是想和你说,我放弃了。”   钟无冬皱着眉头压着躁郁看着他的表演,根本不相信他,哪怕一点点。   可就这点停顿落下齐沐阳眼里就误解成了有戏,他顺杆爬:“我不要温泽南的信息素了,真的,不骗你,我爸已经和程家签下贸易订单,我妈再也不需要我接近程恪,不信你去问嘛。”   “我会好好的去医院修复腺体,清理体内的其他人的信息素标记。哪怕以后真成了beta,我也甘于接受。”他激动地瞪圆了眼,说得恳切。   “我也放弃对程恪的痴想了,追了他这么多年,结果他还是你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程恪的分化是你刺激的,当年程恪之所以出国,也是我让我妈从中作梗。不过幸好命中注定,你们终于重新在一起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钟无冬直发笑:“说得你自己都信了是么。”   他的虚伪一眼就能被识破,可他却费力演得无比真切。他骗不了任何人,只为满足自己。   钟无冬姑且再“信”他一回:“……这个月是你脱离我的第一次发热,我们没有终身标记过,你用过几次人工合成信息素就会刷清我对你的临时标记……回国后,尽量早点安排腺体修复手术,齐太太那里我会再帮你瞒一次,不要再接受那些人了……对自己好点。”   齐沐阳咬了咬嘴唇,忍了哽咽,“我知道。”   钟无冬结完账后离开,齐沐阳这才把咬得破皮的嘴唇松开。他拿起钟无冬喝过的咖啡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擦着他的手背划出一道血印。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血腥味刺激恶意疯狂生长,他在齿间一字一顿磨出:“钟无冬,插入别人感情的小三!”   直到天黑得看不见人影,程恪都没有回来,打过电话聊了几句也没有说回来的确切的时间,钟无冬索性敲响了温泽南的门。   温泽南还处在发热期,钟无冬特意冲洗去身上的信息素,贴了新的抑制贴。   “钟医生。”温泽南打开了房门,笑意盈盈。   看到钟无冬手里提着的采集箱,立马想起自己待办事项里的确有配合程家采取信息素这一项。他欣然侧身请钟无冬进来。   温泽南从冰柜里取出冰好的酒,倒了一杯拿在手上晃走涩味,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钟无冬准备提取信息素的工具。   “温先生不必紧张,这次我们补抽取发热期母样血液2ml。如果过程中有不适,随时可以告知我。”钟无冬带上一次性医用手套,撕开消毒用品。   温泽南朝后探向自己的后颈,手掌盖住了腺体,眼神微眯带了些疑惑,“我不信上次体检报告程家没看。”   钟无冬沉吟了一下,“程家应该是知道的。”   “真搞不懂,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多此一举做什么,真不如就这样放我走了。”温泽南自语,仰头一口喝干净杯中的酒。他喝的有些急,喉头上下后酡红浮上脸颊。   想必是程恪为了保护他才压了下来。   后来钟无冬回想起,程教授不止一次的让他查看两人的体检报告,那时候他的眼神里分明已经告诉了他真相——温泽南的标记并非是程恪。只不过当时钟无冬总是觉得和自己无关,迟迟不曾发觉异样,如今再回首,程教授这系列的安排保不齐是受到程恪的特殊嘱托。   “我今晚问下程恪,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今晚?”温泽南强调出重点,意味深长地拉长强调,“你们还没——”。   “嗯,还没。”钟无冬借着给温泽南注射催/情剂躲避温泽南的充满好奇的眼光。   而后刺入皮肉里的针尖让两人都专注在后颈上。   冰凉的药剂在推进腺体的那一刻幻化成滚烫的蛛网,精准捕捉到温泽南的欲/望。只在瞬间,他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后。   他闭上眼睛,静静让舒爽蔓延全身,胸口里存下的气吐出来时已经被烧的灼热。   “慢慢来,这确实是程恪能做出来的事儿。”温泽南陶醉在催/情剂带来的愉悦中,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像是蒙上一层诱人的纱。   温泽南已经被人标记过,他的信息素对其他alpha来说没那么明晃晃的勾人,但钟无冬身为具有正常生理反应的alpha,难免被omega的素压所干扰。在抑制剂失效之前,他必须完成工作。   他快速地拿出准备好的提取器,翻过温泽南的肩膀,手指确定好腺体位置,利落地尖头刺入,血液顺着管体逐渐爬满,温泽南也缓缓落入他的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手圈住了他的腰。   钟无冬一手拿着收集好的血液针管,另一只手并双指按摩揉着他的腺体。   这是钟无冬当医生以来保留下来的习惯动作,用于安抚病患腺体痛楚。虽亲密接触,但没有过分的亲昵,仅仅两圈而已。而就这两圈的碰触,就让温泽南柔软的身体抖如筛糠,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了钟无冬的后颈,毫无迟疑地一把撕掉了他的抑制贴。 第44章 撞破现场   如果去问温泽南,当个有钱的omega有什么不好,他的回答可能会让人唏嘘——我活着就是为了后颈上的那块烂肉。   阶级血脉传承下来的躯体只不过是一具驮着信息素的行尸走肉,观念是锁在基因序列里代代往下传的无形规训。   温泽南是世间推崇下所结出的最诱人甘甜的果实,谁都依靠他巩固地位身份,谁都想巴结他共赢利益。   可当那些高雅的人看到温泽南高奢西装遮掩下被刀划得血淋淋的腺体时,哪个又不是掩鼻?   和一个有着自虐倾向的精神不正常者结合生下来的孩子,从长久利益上看,降生在任何一个新老家族里都不具备竞争力,哪怕孩子母亲是财富地位至高的温泽南。   所以只要腺体永远是溃烂的、血总是新鲜外涌的、信息素紊乱到一点就燃的……得是这样程度,那群围绕在他后颈上的苍蝇才会少一点?   杨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捡起地上占满血液的刀,一言不发的离开。   后来温泽南犯病密集且不规律,失去神智的他有时会藏在壁橱里,或者在花丛深处,可杨睿总是能适时出现,拿着药,垂着眼,收走刀。   温泽南惊喜自己发掘出来的新乐趣,他研究出躲在哪里会被杨睿发现,也会数着从脖子上流下的血滴,计算杨睿要多久时间会赶到。   有时候时间很快,杨睿满头是汗的握着他的手都湿滑;慢的时候,他倒在杨睿怀里呼吸轻薄如纸还不忘笑着骂上几句。   这个时候,疼痛也就变成了享受。   医生拿出治疗方案,温泽南并不配合。一旦他的手软到连刀子都拿不起来,血都不流一滴,那么还怎么让杨睿心疼的扭紧眉头。   伤害自己与他而言,反正都会有“福报”。   旷日持久对疼痛的忍耐,皮肉的痛感早就麻木不敏,肌肉习惯性的抽搐也反馈不到大脑中枢,惯性直觉里只剩下对腺体攻击的欲/望。   温泽南的双手接连不断去抓挠着后颈,一下接着一下,指甲缝隙里血色沾染在指腹上,而他非但不惊恐反倒诡异的嘴角上翘,眼神充满对痛苦的渴望,嘴中呻吟着喊着谁什么名字。   钟无冬六神无主地张开惊讶的嘴巴,无言看着温泽南在苦海里翻滚,蹲在地上一时间不知所措。   房间里素压报警器不要命的响起,像一把尖刀插破耳膜。   钟无冬回过神来,身后出了一层冷汗。   他慌乱地站起身来,抓过催/情剂确认没有出错,返回到温泽南的身边,试图抓住他伤害自己的手。   “冷静!别抓!让我看看你的腺体!”   血红的十指在空中乱舞,温泽南的手腕灵活有力的躲避着钟无冬的阻拦。在手背被误抓出几道血痕后,钟无冬只好抽扯下系在温泽南腰间的衣带,绑住了温泽南的手。   死结系好,温泽南乱扭的身子竟出奇的安静了下来。   “杨睿——快来接走我……”   钟无冬缓了口气,行为失常另说,至少他还有意识说话。探到他后颈去查看伤势,手擦过脸颊先抹到脸侧一手的眼泪。   钟无冬安慰道:“杨睿马上就到。”看来此人就是他的终身标记。   他的后颈虽然被抓得皮损出血,庆幸抓的并不深,注射抑制剂不成问题。   尽管尚不可知温泽南突发状况的原因,但含有安定成分的抑制剂多少能缓解他的不适症状。他还在发热期,被催/情剂激发出来的信息素已经处在发热爆发边缘。   如果不及时干预,恐怕只能叫杨睿来救场了。   钟无冬坐在温泽南的腿边,双手穿过腋下半托半抱的立起他的上半身,修长的脖子脱力低垂抻出优美的弧度,道道血痕淋淋看得人汗毛直立。   “怎么……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呢?”   钟无冬轻扶他的脖子查看伤势,指尖触碰腺体,忽然腺体软肉下藏着坚硬一块引起了他的警觉。   摩挲过去,钟无冬摸出之前没检查出来的腺体搭桥。   钟无冬翻过很多次温泽南就诊的注意事项,从始至终都没有哪一条记录他有腺体再造手术记录。保密做到这种地步,完全可以拒绝中央医院信息素检测工作。   不是钟无冬无端生事,只不过眼下这凌乱密布的伤口,他总得对人对事有个交代。   腺体再造手术是鹿琏擅长专业,钟无冬大体将机体位置和病症记下,打算事后给鹿琏通个电话。   “先简单处理下伤口。”钟无冬轻拍几下温泽南的肩膀看他的反应。   温泽南短促的呼吸换气,信息素在不知不觉间外泄出来。   alpha对信息素感知比素压报警器灵敏,况且钟无冬的抑制贴被温泽南失手抓掉。   不能再磨蹭了。   钟无冬冷静地拿过浸泡好的消毒棉球涂过伤口,他的动作麻利迅速,没有伤口的皮肤也被一层药物覆盖,湿哒哒的一片,水迹范围从边缘缩小蒸发。   温泽南发出“嘶”的声音。   钟无冬观察他的神情,“打了抑制剂就不疼了。”   吸饱冰凉药剂的棉球被拿走,裂开的细小肉瓣忽然脱离局部按压,痛爽感瞬间消失,灼热火焰又点燃温泽南的腺体。   “别拿走。”   腺体失去疼痛,温泽南忘乎所以的抖动肩膀挣脱,绑住他的衣带眼看就要挣开,钟无冬立马上前按住。   “忍一下!坐好,我这就去拿抑制剂!”   温泽南怎么可能去听话坐好。   如果他昨天没有闻到杨睿的信息素,也不会轮到控制不住犯病的地步。一年多的躲藏,根本就不及一次短暂的见面。   他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双腿乱蹬,被束缚住的手腕搓出了红印,眼泪滴落到下巴,嘴里念念有词:“我改了,我也不躲了。”   沙发被他折腾的咔吱响,控制不住怎么打针。   钟无冬一咬牙,抓住他的肩膀膝盖跟着抵住他的脊背。他整个胸膛紧紧贴住沙发靠背,绑在一起的胳膊则别扭的横在肚子上,两条腿也分出奇怪的姿势,裤子因此勾出浑圆的股线。   除了脸,温泽南把脆弱的所有都暴露给了alpha。   被压迫的感觉逼出更多眼泪,温泽南放弃挣扎,无意识的释放出更多的信息素。   钟无冬被刺激的冒出一层冷汗,手肘使了力气压制在温泽南的肩膀防止他又自我伤害,一只手伸向抑制剂,距离有些远,他探出去的腰身不慎将衬衫拉了出来。   滴——房门突然被人刷了卡,响起开门的声音。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两三个陌生人出现在钟无冬的面前。为首的是一个气质雍容的中年女性,面容精致,见到钟无冬的第一眼,眉毛就不悦的蹙在一起。   “你就是钟无冬?”裴敏珠把包交给身边的助理,刚下飞机,她的口红还没都来得及补。   “我是钟无冬,您是?”   裴敏珠走近,揪着他的衣领看向后颈,眼看没有贴抑制贴,她鼻息喘出一声怒气,声音锐利:“你!好大的胆子!”   助理把门关上,房间内素压调节开始循环空气,凉嗖嗖的风从头顶倾泻而下,钻到钟无冬心里瓦凉一片。   “这是,误会!”钟无冬松开对温泽南的压制,急忙站起身来。衬衫折出狼狈的褶皱,他捏着衣角,慌乱中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解释这个误会才好。   “……我是医生,是负责他的医生。”   “这些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抽了之后要拿去卖钱!”裴敏珠眼角的细纹都在抖动。   “怎么会?”   可看到温泽南腺体骇人的伤痕,紧绑着的红肿破皮的手腕,以及注射体内的催/情剂,他竟有种百口难辩的无力感。   裴敏珠示意助理,从包里掏出的抑制剂打进了温泽南的腺体里,小刀划破捆绑双手的衣带,人被放在沙发上平躺着。   “和他……没关系,是我发热没控制好自己……”温泽南断断续续地说。他脸颊通红,缭乱的发丝遮掩了眼睛,胸膛里还上涌着难抑的抽噎。   “阿南,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替他说话。他有什么不轨,都不用怕,我来替你们做主。”   “程恪呢,快喊他来,他……他知道……”   “就是那个臭小子没有保护好你,才会被钟无冬趁虚而入,放心,阿姨相信你没有做错事。”   温泽南哽咽着嗓子还想解释什么,裴敏珠压下他的肩头,转头冲着钟无冬严肃地说:“你是程教授的学生?”   见钟无冬点头,她怒目圆睁:“你还好意思点头承认,收了你这个学生,真是辱没师门!以后请你不要对外声称是师承程教授,他没有一个偷卖信息素学生!”   钟无冬感觉脸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热气烧得他脸颊滚烫。   “我没有偷卖……”   “没有?!”裴敏珠高声呵斥他,“要不是齐沐阳告诉我要赶紧过来,阿南的腺体还不知道会被你怎么折磨!”   齐沐阳……听到这个三个字,钟无冬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旦牵涉上齐沐阳,钟无冬就知道这事儿没有什么好谈论的余地。   他就像钟无冬人生中埋好的雷,不定时不设限的爆炸。   “幸好我来的及时,”裴敏珠心疼地看着温泽南的受伤的手腕,“这个人想把你的信息素加工后转卖给齐沐阳用来勾引程恪,挑拨你们的感情,破坏你们的婚姻!”   齐沐阳竟然破釜沉舟,鱼死网破!   “没错吧?”裴敏珠厉声问道。“齐沐阳还把你们交易金钱往来发给我看了,你为了钟楼福利院倒是真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你哪里还有脸去面对院长奶奶!我会暂时截断程氏慈善基金对你们的援助,直到查清楚捐款现金流的去向。”   “——你曾是齐沐阳的未婚夫,不是齐家的培养,哪里有你今天?你却忘恩负义包藏龌龊的心思,别管你目的是什么,可你为了利益抛弃底线,胆敢插足我孩子的感情,我就不会放过你。我问你,你是不是骗阿南说你喜欢他,才让他放松了警惕?”   “我喜欢?温泽南?”   “像你这样打着喜欢的幌子实则做尽肮脏事的人,你以为我们都会被你骗?阿南只是一时糊涂,我要在阿南面前打破你的面具,让你的诡计不得逞!”   钟无冬被骂得心如死灰,眼神游离在裴敏珠怒气冲冲的脸上,好似灵魂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走了一半,耳边呼啦啦的杂糅了许多声音,直到一只手攥上他的胳膊。   钟无冬眼中毫无光彩,机械地扭过头来看向紧握他胳膊的人。他好像被水封闭了五感,连程恪都认不出来了。 第45章 卖惨又卖乖   程恪双手捧着钟无冬的脸颊,急躁地唤着他的名字。   此刻他还不清楚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但当看到齐沐阳的时候,不太妙的忧心就窜上心头,转而衍生出一股恶意恨不得把这个祸害丢进海里。   “齐沐阳,你还敢出现!”程恪一拳头砸在墙面上。   齐沐阳面不改色地瞟了一眼程恪暴起的青筋,面笑皮不笑地说:“我好心好意赶过来挽救你婚姻大事,你就这种态度对我?”   程恪忍下怒火撤了手,不愿和他纠缠,扭头就要走。   齐沐阳却伸手抱住了他紧实的小臂,嘴里念叨:“你知道钟无冬为什么接近你吗?”   程恪用力甩了几下无果,便拖拉着他身子往前走。   “他是不是说喜欢你,爱你,我告诉你全是假的!”齐沐阳坠着身子大声尖叫。   程恪另外一只手按住齐沐阳的手腕往下拽,破口大骂:“趁我还没动手前,给我滚!”   齐沐阳冷哼一声,猛地拽住他的胳膊往自己怀里扥。   “想打我?不如杀了我!我实话告诉你程恪,我不好过,钟无冬也别想好过。”   程恪眼底浮动危险的信号,微眯的双眼盯着齐沐阳,冷峻的面孔充满抑制不住的怒意。   忽然他听到房间里传来母亲裴敏珠对钟无冬的呵斥,他咬紧牙关,从嘴唇里磨出:“你敢动钟无冬,尽可能试试。”   齐沐阳被他推搡在地,趴在地上还不死心:“钟无冬只是为了温泽南的信息素!他根本就不爱你……”   砰——   程恪关上了门,随着剧烈的声响扇动了一阵风,吹得齐沐阳卷翘的发梢飘落在肩头,脸色也跟着变了样。   他奸计得逞般的嘿嘿出了声,耳朵贴在门缝处听着动静。   里面传来程恪不断呼唤钟无冬的声音,他坐在地上愉悦地欣赏了一小会儿,很满意自己捅的篓子,拍拍屁股捡起行李走人。   钟无冬面色苍白,嘴唇颤抖想回应程恪,可他说不出来话。他的手指刚要碰到程恪的下巴,就被裴敏珠一巴掌拍掉了手。   程恪不敢置信地对裴敏珠撕心裂肺:“妈!”   裴敏珠推着程恪的肩膀,怒不可遏:“你还知道我是你妈,你进门瞧我一眼了还是看阿南一下了!”   程恪往沙发上看去,温泽南抖动的眉头说:“阿姨,和他们没关系,全是我的错,是我瞒着你们。”   “阿南,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替人说话!”裴敏珠冷脸要去扯拽钟无冬,程恪赶在她的前面把钟无冬藏在身后。   程恪握着钟无冬的手腕,眼神坚定地说:“妈,尽然今天闹到这种地步,再瞒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和阿南的事,索性当着无冬的面,我彻头彻底的交代明白。”   裴敏珠气急反笑,坐回沙发,摆好姿态,倒是看看她那个以“稳重温柔”著称的儿子搞出了什么荒唐事。   “一年多前,阿南刚独自做完腺体搭桥手术。他找到我,希望住在我这里养伤,以防止温家察觉出他的终身标记给了别人。他那个时候性命攸关,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没人看管他随时都能舍弃自己的生命——”   温泽南的头偏到沙发内侧,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裴敏珠拍着温泽南的背轻声安慰,顺着脊椎摸上了他的腺体。里面坚硬的搭桥无声的验证程恪的说辞,裴敏珠皱着眉头,继续听。   “——温家给阿南找了很多订婚对象,那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阿南一边惧怕他的行为会带给温家无妄之灾,一边等候时机公开他的事。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说到这句话,程恪扭过头来给钟无冬说,“所以,我和他只协议两年,两年一到我们就解除订婚关系。”   钟无冬这会儿好点了,静静地听着程恪娓娓道来。   “至于我和钟无冬,我们两情相悦,早就视为对方是白头偕老的人。”   裴敏珠不敢相信这句话能从程恪的嘴里讲出来,她着实被搞晕了。   “钟无冬,你祸害温泽南不成,就去招惹程恪。两边都不耽误,你可真是好手段。”裴敏珠太阳穴突突地疼,她扶着胸口顺着气,朝钟无冬勾勾手指,“白头偕老的人?”   钟无冬看懂了她的意思,迟疑了下,从程恪身后出来和程恪并排站在裴敏珠的面前。   裴敏珠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些,打量起眼前这对“白头偕老”。   “剑眉星目、气质出众,”裴敏珠看着钟无冬的五官评价道,“出身悲苦却奋发自强。”她的目光看起来似乎有些好感了,可又在瞬间变脸,视线变得凌厉,“你步步为营就为了钱?那你可真找错人了——程恪,你过来!”   程恪压低眉头没有动。他不认可裴敏珠对钟无冬的评价,他知道钟无冬是极其有责任心的人,两人共同的经历告诉他,钟无冬的底线绝不可能是为了钱。   裴敏珠又大声呵道让他赶紧过来,气氛眼见要到不可调和的状态,钟无冬悄悄松了手,程恪立刻朝后抓紧,抓空的那秒,他看到钟无冬在冲他摇头。   “两年未到,你依旧是温泽南的未婚夫。”钟无冬低垂了眼,不去看程恪悲伤的眼睛。“你必须给家里人一个像样的交代。”说着,他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程恪倔强地跟着他走,钟无冬又挪,在程恪又要靠近他的时候,他撑开手掌抵住他的腰腹。仅这一下的拒绝,钟无冬感受到程恪被巨大的悲伤击溃。   可现在不是安慰他的爱人的时候。   “你已经说的足够清楚,这次该轮到我解释了。”   “我从没有说过什么白头偕老,这个我得说实话。”钟无冬落寞地苦笑,头低下去看脚尖,再抬头时,闪烁的目光早已不见,他望向裴敏珠,申述:“但我从来没有为了钱出卖自己的情感!”   “受到齐沐阳的指使勾引温泽南,还不算你所谓的出卖?”裴敏珠咄咄逼人,“钟无冬,现在只要你承认过错,退出他们的感情,我便不会再追究你,也会网开一面让程氏慈善基金正常运转。”   钟无冬的肩膀因起伏的情绪微微晃动,他自认为可以承受撕破脸指责,但事实挑破在程恪的面前,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情感,他比想象中更爱程恪。   钟无冬说:“如果说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承认我的确曾被齐沐阳的蛊惑。”   眼下的事实的确无力推翻,温泽南的信息素就躺在那里,还有着齐沐阳的栽赃,钟无冬根本没有胜算能在程恪母亲心目中翻过身来。   “其实我有很多次下手的机会,用温泽南的信息素去换取内心的平静。我没有去做并不完全因为这件事是背德的是错误的,而是我发现只要我做了,我将永远失去程恪。这才是最主要的。 ”   钟无冬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程恪,才发现程恪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四目交接,程恪的泪划出一道痕。他的眼眶因为流泪而变得通红,喉管里再也藏不住哽咽。   钟无冬的心被揪了起来,他摸上程恪站满泪水的脸,痛心地说:“不管您相不相信我,或者根本不屑听我和程恪的故事,觉得虚伪或者矫情都可以,我还想说的就是,我和他的人生已经错开很久了,我只能用一生去弥补他。”   “这是不是你说的白头偕老。”钟无冬歪了一下头,对程恪扯出一个笑容。   裴敏珠沉默地看着他们拥抱,程恪甚至当着她的面吻了下钟无冬的鬓角。她的心情难以再附加情绪,理智告诉他,钟无冬说的话有待考证,可她从没见过儿子的眼泪会滚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裴敏珠最终在程恪的泪水中服软了,她一向对程恪宽松教育,总不能到了事关孩子终身幸福的婚姻大事上,却一意孤行强加捆绑。她愿意相信程恪的判断力。   温泽南也听从了她的安排,答应了养好身体再另做打算。   事到如今,裴敏珠不再强势,为了让程恪不再伤心,她先退步做出妥协。   程恪将钟无冬送回房内,又返回到裴敏珠的身边。   他垂手站着,不说一句话,等着妈妈的训斥。   裴敏珠接过他送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干涩地嗓子说:“程氏基金不会中断,你告诉钟无冬,”她神情缓和了些,“我们会继续照顾钟楼的孩子们,让他别担心。”   程恪“嗯”了一声,坐在沙发上,轻轻拢过裴敏珠的肩膀,帮她按摩生疼的太阳穴。   “让您生气了。”   长大后难得见程恪这么讨乖的样子,只有在小时候做错了事,程恪才会卖着乖的给她按摩太阳穴。久违的感动,让她随着程恪揉按的力道,重新审视钟无冬对程恪的意义。   “妈,我错了。”   裴敏珠鼻子一酸,咽了好几次口水也没有止住喉头的酸涩。   “他是alpha,你和他在一起成家了可怎么要孩子?”   程恪抽了张纸巾,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他轻轻地说:“妈,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刺激我二次分化的人是谁吗?”   裴敏珠支起身子,回头转向他,惊讶地问:“是钟无冬?”   “所以,与其说是钟无冬不谋好意靠近我,倒不如说我心甘情愿等他来。哪怕他再不好,我现在也不是将他爱过来了,更何况他真的很好。”   他说的顶肉麻,裴敏珠被搞得哭笑不得,佯装生气的阴阳怪气:“哦?原来还是我误会人家钟无冬了,是我儿子上杆子往上贴,倒是委屈他被我臭骂一顿了。”   “我能追上他是我的幸运。”程恪蹭了她眼角的泪珠,面对面给她继续按着太阳穴,“谢谢妈能理解我。”   裴敏珠瞪了他一眼,“我怎么说之前逼你说出那个人是谁,你总是不说,现在既然知道了,我这就拉着你和钟无冬去洗腺体!”   程恪笑出好看的弧度,“洗什么腺体啊,你不是想要孙子的么。”   裴敏珠抓住程恪的手腕,严肃地说:“什么意思?想将我一军?”   “钟无冬还没有被我的信息素二次刺激过,这事儿你儿子我很有信心。”程恪把话讲得很私密了,也就是抓住裴敏珠的心思,他才好意思说出口。   裴敏珠眼珠子一下子就亮了,只不过也只是瞬间,她再想让程恪成家也不能这么草率,毕竟温家方面还蒙在鼓里,在没有想好完全对策前,程恪千万不能做出对不起温泽南的事儿。   程恪笑得更加放肆:“不怀上不就行了。”   裴敏珠手指戳他的脑门,骂他没出息:“刚才是谁哭的稀里哗啦,气死我了兔崽子,真把你妈当工具人使了。” 第46章 只认我一个   浴室里水汽未消,水珠凝结在镜面上,颗颗硕大又汇聚成水痕,接二连三地划过钟无冬的视线。   他抬手擦过镜子,精致的五官出现在斑驳水渍中,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情绪的棱角,湿润的睫毛却不小心透露出他此刻不可说的心情。   他已经洗完澡换好纯棉睡衣,短发在慢慢变干,踌躇了半饷,他决定在程恪没回来之前,给齐沐阳打个电话。   没用多久,齐沐阳接通了电话。   钟无冬叹了口气,像鼓足勇气:“算是结束了吧。”   齐沐阳罕见的没有回怼。   他清楚现在搅成这样,局面或将难以把控,尤其会对齐家企业会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   尽管齐家刚签下和程氏的合同,只要程太动怒,齐家被吞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开始后怕自己的意气用事,只能赶着红眼飞机动身回家。   见他不说话,钟无冬拿起毛巾把面前的镜子彻底擦干:“如果这算结束,你满意了吧。”   齐沐阳嗤笑出声:“什么意思,程恪没把你给踹了?哼,他还真捡我不要的东西吃。”   毛巾掉落,钟无冬五指成掌按在镜中眉眼上,平静地说道:“齐沐阳,其实你才是最傻的。”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齐沐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眼神里却翻滚的恨意,“钟无冬,原话我送给你,你以为你有多聪明!你的出身决定你始终是依附在别人身边的狗,你生来无名无姓,你活着注定连爱和恨都分不清,还敢在这里给我耀武扬威!”   钟无冬听着齐沐阳恶狠狠地声音,不知怎么忽然陷入回忆中,记忆里齐沐阳总是一副骄奢霸道的模样。在镜中,他甚至能幻视出脸上被扇过的巴掌印。   曾经的自己真的会把他的恨当成爱。   钟无冬握紧拳头,覆手之下是冷漠的眉眼。   “钟无冬,难道不是应该你对我忏悔么,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忘了?我能这么做全是你逼我的!”   钟无冬转过身去,双腿靠在洗手台边缘,疲惫地闭上眼睛:“你让我做的事根本就完成不了,温泽南的标记根本就不是程恪,你不会因为温泽南的信息素吸引到程恪半分。”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订婚了吗!不对,我看过程恪的检查报告,他体内是有别人的信息素的……等下!”   齐沐阳惊慌地反应过来,如果钟无冬说的是真的,那程恪体内所保留的信息素也有可能是曾经刺激二次分化的人,也就是……   什么都能造假,区区一个体检报告的数据怎么就不能?   “好啊,真厉害啊你,”齐沐阳阴笑着说,“当我提出让你去程恪身边,你是不是心里乐开了花。真想让程恪看清你的丑脸!”   “让你失望了,我的丑脸已经被程恪看得一清二楚,也看清了你。所以是他一点点把我从你身边拉回来。”   “你什么意思,要不是他不出现,你还爱我是吗?”   钟无冬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得出我还爱你……我早就不爱你了。”   “现在说这个有意思吗?!你这个叛徒,白眼狼,你们两个看着我发疯很开心吧。我怎么就手下留情了呢,我就该把你绑在我身边,这辈子都不见光日!我要你终身标记我,再也不能找其他人!……”   听筒里,齐沐阳失控地咒骂着,声音大到程恪什么时候来到浴室里钟无冬都不知道。   叩叩——两声门响。   钟无冬抬起垂下的头,双眼在看到程恪的那一瞬间闪出泪花。程恪见不得他这么委屈的样子,伸出双手,快步上前把他抱个满怀。   程恪拦腰抱起钟无冬,将他放在洗手台上坐好,搂住了他的肩膀给足了他安全感。两人头靠着头,难免听到齐沐阳还在电话里的污言秽语。   程恪眉头一皱,关了机。   台面的水弄湿了钟无冬的裤子,从外到里湿哒哒的不太好受,但钟无冬现在根本没心情理会,他只想在程恪的怀里待着。   “以后不要和他联系。”程恪收紧手臂,热热的手掌按在钟无冬的后脑勺,加大力道往怀里推。   下巴埋在颈窝,钟无冬抽了抽鼻子。   “不要不说话,快点答应我。”程恪难得的霸道。   钟无冬再也憋不住了,双手抓上程恪的后背,拽着衣服,泪水拉了闸。   “他说我,不懂爱和恨,可是……我明明就知道,我恨他,我只……爱你。”   他的胸腔不断震动,情绪累积到顶点,程恪不再按头给他制造压力,而是轻抚后背,嘴上轻柔地哄说着“宝贝”。   过了一会儿,钟无冬不再激动,他像一只应激的猫咪躺在程恪的怀里安静的惹人心疼。   “我好笨,程恪。”钟无冬搂住程恪宽厚的肩膀,闭上眼,一下一下的抽噎。   “谁说的,我们无冬最聪明了。上哪找这么年轻有为的博士,那白大褂一穿,简直迷死我了。”   钟无冬被他逗得嘴角上勾,而后颤抖的嗓音深呼吸了一口,继续说:“之前是我执迷不悟,总是把别人命运往自己身上揽,不是笨是什么,这是个致命缺点,我一定要改掉。”   他想起刚才对齐沐阳的反问,现在想来也是可笑,齐沐阳这样的人怎么会有羞耻心。钟无冬无比心凉地发现自己在面对齐沐阳时,潜意识会不断追溯自己被规训后的“忠诚”,此刻他的落泪更多的还是对自己软弱那一面的懊恼和悔恨。   程恪的手指揉进发间帮他安抚头皮,试图让他情绪稳定能好受一点。   “这点我倒不希望你完全改掉,改了的话,那我的命运你就不负责了。我才不肯。”   钟无冬拖着沉沉的鼻音,说:“别再和我说什么负责不负责了,烦了。”   程恪奇怪的“嗯”了一声,松开双臂想抬起钟无冬的下巴,确认他的现在是什么小表情。可钟无冬躲着他的手,还执拗的勒紧了手臂,把额头盖在程恪的肩膀上,硬是不让他看。   程恪小声嘟囔,“不对我负责了是吧。”   程恪站进他自然垂落的两腿之间,捞起他的膝窝。   腰腹和大腿/根距离近的太过暧昧,程恪如铁般的腹肌还食骨知髓的企图靠的更近。   在他的引诱下,钟无冬感觉腰/身逐渐失力缓缓软了下去,脸腾地红了,抬起头顶着程恪的锁骨线小声说:“负责,我负责,你别……”   程恪这才扬起笑容,但也没有放过他是意思:“说晚了。”一边在他的头顶落吻,一边手朝他的腰?下摸去。   眼看就要被他得逞,钟无冬急忙拦住了那只手:“别/摸,裤子是、湿的。”   说完他偏歪着头,小心翼翼地对上程恪眼中外露的征服欲。那双眼亮的出奇,像钩子一般拉着钟无冬靠近他的嘴唇。   深吻到头晕,钟无冬往后撤开一点想换口气,却被程恪追着磨/被亲得水润的嘴唇。   程恪不放弃:“快说你要为我负责。”   被吻到红肿的嘴唇软嘟嘟的,钟无冬跟着他索吻的频率和角度,摇晃脑袋感受缠绵浪漫。   “好,我答应你。”   程恪吸了一口,又在嘴唇厮磨间问:“只认我一个了?”   “嗯,只你一个。”   程恪这才满意地吻了吻他的鼻尖,手却悄悄地又探到他的腰下,两手一兜,托住了屁股。   坐在台面地上的钟无冬被他拦腰抱起,突如其来的这一出,惹得钟无冬惊呼不已,双腿凌空不着地,不得不又夹住他的腰/身。   “裤子湿/成这样,”程恪先是抱着他在空中划了半个圈儿,然后朝着卧室的方向准确无误的走去,“还穿什么穿。”   钟无冬拿被子遮盖住身体,脱下的湿/裤子在床头柜上凌乱的丢着。浴室传来程恪冲澡的声音,听得他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身上的温度不断升高,他胡思乱想的厉害,索性把头藏在被窝里。   不多时,程恪围着浴巾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声微小,但传到钟无冬的耳朵里如同惊雷炸在心口。   “无冬?”程恪唤了两遍。   钟无冬一动不敢动,心里却等着程恪上床来能抱抱他,后面的事……他害羞又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今天是累了,又是哭,又是闹的。”程恪慢悠悠地说:“那我去隔壁吧,省得惊扰你睡觉了。”   钟无冬立马拉下被子,“别!”   被子遮住了他鼻子以下的脸,只露出两只红通通的眼睛。许是真哭累了,线条漂亮的双眼皮此刻撑出了些婉转的神态,就连眉梢都保留着化不开的情愫。   程恪双手手掐腰,脸上一抹宠溺的笑在灯光下闪动着钟无冬的心。   他屈膝从床尾爬上/了来,轻薄的白色羽绒被裹在钟无冬的身上,把身无着物的躯体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程恪就沿着那条魅惑人心的线条,边爬/边盯着钟无冬的眼睛说:   “宝贝。”   成年e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钟无冬感到刺激,他缩了缩脚、腕,却被程恪隔着被子抓住。这是送到手的好机会,程恪滚烫的手一路从脚腕顺着侧腰线摸到钟无冬柔软的腺体。   钟无冬轻/喘,信息素在房间里慢慢化开。   程恪被他的信息素点燃了昂扬,撑起腰,关上了灯。   忽然黑暗里有一滴水滴到了钟无冬的脸上,又是一滴,钟无冬问道:“你又哭了吗?”   程恪呵呵的笑,甩了一把头发,更多的水撒了下来,“刚才看我哭没看过瘾?”   说着他立起身来,坐在钟无冬的大腿上,居高临下的冲着钟无冬拨弄他的湿发。   他身材高大,肌肉紧实饱满,昏暗的光线将裸露的上半身描绘的性感异常,哪怕不释放信息素都会让人腿软臣服。   解开腰间的浴巾,他胡乱地去擦滴水的发尾。   腰腹一片春光,钟无冬不敢看,又冒着红气儿躲回被窝里去了。 第47章 谁都不会打扰   次日,裴敏珠冷着脸坐上了回S国的飞机,一起走的还有程徹和小郑。   倒不是不同意两人成为情侣,主要是没眼看小儿子那稀罕样儿,黏在小郑身上不说,还非得拉着人家去结婚。   他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也没从军校毕业,连抢带拽的非得要把小郑拴在裤腰上。人没成军官呢,却一副军痞的做派。   裴敏珠实在没招了,说让他问他哥这事怎么办,小郑到底还是程恪的下属。   凌晨四点,这小子就哐哐敲程恪的门。连续敲了十分钟,程恪才给开了门。   程恪黑着脸,披着宽松的浴袍,边关门边怼着站在门口的程徹往外走。   程徹感受到从房间里外溢出来的两股信息素,又看了他哥一副被中断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哥,哥,谁呀。”程徹嘴往房里努了努,难掩好奇。   程恪堵着房门,低头系着浴巾绑带,不耐烦地说:“你嫂子。有事快说。”   “温……泽南?”   程徹不确定,他从没见过他哥和温泽南有过亲密接触。奇怪,什么时候两人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不是他。”程恪有些严肃。   程徹被他哥突如其来的变脸惊到,不过想来他都能和非订婚对象上.床,那他自己这点事儿还不是小意思。   “哥,我想给你申请个事儿。”程徹说,“那谁,小郑,”他不好意思挠挠头,“我和他也那啥了。”   门后传来钟无冬的小声呻.吟,程恪心猿意马地竖着耳朵听,好像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回过头,没听清楚刚才程徹讲了什么。   “就那啥了呗。”程徹指着房门里,俊脸憋得通红,“你干啥,我就和他那啥了。”   程恪一愣,“你?和,小郑?”又心说小郑是omega用不着刺激分化……   程徹羞恼地喘着热气:“早就想搞他了,这才刚得手。”又怕程恪会不同意放人,语气狠起来,“谁来劝我都不好使,我就要和他结婚!”   “你才刚成年吧……小郑快比你大十岁了。”   “哥,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也是订过婚的人,你敢说现在你床上躺的是温泽南?”   程恪被他气笑,凌晨不睡觉跑来坏他好事不说,还颐指气使的反将一军,不像是来求人的样子。   “行吧,你说,你要我做什么。”程恪速战速决,陪这小崽子在外面站着简直受罪,回去抱着钟无冬睡觉不好么。   程徹嘿嘿一笑,舔了口洁白的小虎牙,“就把郑哥给我了呗。你又不缺他一个保镖,我离了他可就活不了了。”   程恪双手环胸,人都在门前求了肯定早就想好应对后果了。别看程徹年纪没多大,在军校练得心眼子可不少。见人耍赖他玩得一把好手。   “爸妈那边……”   “几句话搞定!”   “小郑那边……”   “上几次搞定!”   “我这边……”   “要是搞不定你,我就和嫂子说你之前和温泽南的事儿!”   门里又传来钟无冬的呼喊,疼还叫着有些痒,程恪知道他开始不好受了,于是懒得再给程徹吹牛扯皮了。   “小郑在军中职务比你高,你做事自己心中要有数。至于你说的结婚,还是得听从他的想法,不能来硬的。”程恪的手按在门把手上。   “哥,你就是太温柔、想的太多了!你可是不知道郑哥有多难压。”程徹一听程恪口头松了,意形于色的随口就来。   程恪微微侧身,“做不到的话我就不放人,想必小郑也不愿意这么快就回归军队吧。”   程徹警铃大作,拍了下口不择言的嘴,急忙握住程恪要开门走人的手,“哥,我听你的。我再也不和他对着干了,以后他往东我不敢往西。对了,郑哥为什么不想归队啊?”   程恪提起手腕顶走他的手,“不会自己去问,不体贴老婆的人,还想让人家跟你结婚?”   这时,房间里钟无冬的声音越来越大,程恪心急想回去,转头对他说:“台风天就快来了,你们要回S国就尽快准备。”   他立正给程恪做了个花样军礼,腰背挺得直直的,嘴角的笑也憋不住了,“不打扰哥体~贴嫂子了。回见!”   飞机上,程徹忍不住把程恪春宵盛景给裴敏珠说了。   裴敏珠往后瞅瞅还在因被程徹绑上飞机而生闷气的小郑,往前看看小儿子得意洋洋的脸,又想到还不知道怎么和温家商议解除婚约,之后还有一堆琐事还需要她去解决。原本冷冰冰的脸眼下更加铁青。   不过她很快也就看开了。   孩子们生来就站在金字塔尖,伸手即来的物质轻易就能掩盖纯真的情感,得命运垂怜,他俩似乎都找到此生唯爱。   她叹了口气,笑得和蔼,“你和你哥幸福就好。但你这结婚,是不是太早了些。”   突然身后小郑难受的低咳,低声问空姐要水。裴敏珠眼神示意让程徹赶紧去看看,是不是晕机。   程徹用余光瞥了瞥,看到了些什么,眉头一皱计从心来——要逮就逮个正着!   他搂住裴敏珠的肩膀将她藏在怀里,用身形背影遮住目光,营造出没有听到动静的假象。   小郑用叼着吸管喝了小半杯白水,时不时飞过几眼偷偷掠过程徹,等了一会儿发现谁都没有回头看他,于是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板药。   他用食指小心翼翼地扣着铝封膜,沿着边角一点点剐蹭开,小药片松动开来,微乎其微地落在飞机座位上。   他缓冲两秒后,抬眼往前方看去,母子俩好似在谈论程恪的话题,程徹正激动地连连称奇。   一句“我哥还真够爷们义气的,要我才不管温泽南呢。”之后,小郑确定这个大八卦绝对能让程徹聊上好几个来回。   他侧过脸去寻找药丸,在靠背与坐垫的缝隙中,蓝色的小颗粒在等着他。   就在他扣出正打算吞下去的时候,一个年轻壮硕的身形把他拢在阴影中。   alpha缓缓散发素压,而他的omega无条件的软了下来。   程徹站在小郑座位旁,一只手臂搭在座位顶部,他长得高,腰只能松松的弯下一点才能摸到小郑的下巴。   “第几次了?”小郑的脸在程恪的手里软绵绵的。   小郑陶醉在程徹的素压里,红晕不受控制地在脸上浮动。他的全身心都被程徹掌握,面对强压迫的标记信息素,他无力反抗,掌心里的小药丸顺着指缝自由地落了下去。   程徹捡起来,在指腹里碾碎,“偷吃这种药,你这不是想要我的命?”   小郑往上瞅他,“要是怀上了怎么办?”   “怀了就生,我负责到底。你当我把你绑走干啥去?”程徹霸道地捏他的嘴唇,“结婚生孩子去!”   钟无冬从清晨开始发烧。   他当了二十多年的alpha,一朝被enigma强行标记,两人能不能顺利适配上当真不可知。   朦胧中,他感觉额头上被贴了一层冰凉的降温贴,凉嗖嗖地很舒服。他轻轻呼出一口热气,手本能的往那块冰凉上去摸。   胳膊刚抬到起,有人接住了他的手掌。那是一只温柔的右手,摸起来像是在林间小溪里浸泡良久的鹅卵石,又舒坦又心安。   “程恪……”他知道是他。   “醒了?要喝水吗?”程恪抽出右手,侧身把淋湿的外套脱掉。   手里顿时一空,钟无冬的神智回了三分。他缓缓睁开眼,双眼皮都热的黏在眼眶上,眼里更好似升腾起一层热雾,看向程恪的视线晃了几下才聚上焦。   “怎么样?还想吐吗?”程恪眉眼里全是担忧和心疼。   钟无冬缓了一下,轻轻说:“你怎么淋湿了。”   他的声音被烧的沙哑,程恪接过一杯水扶起他的身子喂了点。   喝过水后,钟无冬才发现窗外风雨交加,阴云密布。密集的雨水击打在玻璃上,有种想要进到房间里把他们浇死一样,不要命的狂下。   程恪把窗户打开一点小缝隙,雨水立马随着狂风混合着泥土味道吹进房间里来。   钟无冬离窗户不近,淋不着也打不湿。他喜欢闻凉丝丝的味道,程恪就让那扇窗户开着,在暴雨的陪伴下,钟无冬又吃了一次药。   程恪手心擦过钟无冬汗湿的额头,仅一段时间,他的刘海就要漫过发际线了。头发被程恪摆到一边去后,显得他的精致的五官平添了几分陌生的乖巧。   可还在冒着虚汗的脑门真真承受不住程恪的吻。   “好了,好了,别亲了。”哪怕脑袋被程恪牢牢固定不晃荡,亲吻再怎么轻柔,钟无冬还是觉得难受劲儿直往上涌。真没想到被e标记分化是那么难熬。   程恪捧着他的脸,问道:“刚吃下去的药,你感觉有什么不同?”   其实很不好受,比温泽南陪护医生给的缓释剂强不了多少。   他很担心是自己的身体接受不了程恪的信息素才会有这么大的排斥反应。如果标记不上的话……   钟无冬咽了口腔里不断分泌的发苦的口水,脸躺在程恪的胸膛上,悠悠地问:“外面在下大雨,你去哪里得的药?”   程恪身上风雨气息未消,和窗外吹进来的味道一样好闻。   “你们王队给我的。”程恪笑着说,“八成他早就知道我会需要,在昨晚医疗队撤走前给我打电话,说药放在健康基地的冰柜里,还告知保安非得我亲自去取。——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我对你的真心根本不需要检验。”他说到后面有些骄傲。   钟无冬抓住重点,抬起脸,身子离开了些,“医疗队撤走了?怎么没通知我。”   程恪又抱了回来,直到脸准确无误的贴回怀里,脸蛋热乎乎地传导着热度,他才满意地开说:“这次台风预计要一周才走。疫苗第二批上不了岸,只能往后拖。队员们很久没有休息了,所以临时在昨晚添了架飞机,让他们先回A国了。”   “你添的飞机?”   程恪点点头,眼神不经意晃到他显眼的后颈。   扯开些衣领,昨晚留下的牙印痕迹渗出来的血已经结成了痂。他的腺体膨胀显形,像一只饱满多汁的蜜桃,再长大一些就能用手掌满满的盖住了。   钟无冬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着伸手把腺体盖住,不想让他这么贪心的看。   程恪吻上去,“你看谁都走了,谁都打扰不了我们。我真不敢想,你分化好之后,我会有多疯狂。”   钟无冬想了片刻,在唇瓣印在程恪双唇前,还是说了出来:“温泽南呢?我们不管他了么?” 第48章 又对比   “你现在确定要提他?”程恪无奈地笑。   钟无冬攥着被角,看着程恪转身去帮他添水的背影,陷入了纠结之中。   “我是担心他没有人照顾,毕竟你在我这里。他也在发热期。”   七分满的水杯握在手中,钟无冬低头看了眼,还飘了一片柠檬。   程恪神色无异,嘴角还留着刚才的笑,眼神一如既往的软,顺手摸了他的脸,一言不发的背过身去,脱了微微潮湿的贴身衬衫。   “还要吗?”程恪换了一身休闲装。   钟无冬摇摇空水杯,“不了,喝多了还要下床去上厕所。”   程恪接了过去放好,“我可以抱你去。”   钟无冬心里软塌陷了一块,又问:“你不用工作吗?”   “天公不作美,无人机想飞也飞不起来。”程恪说。   “那你不去处理公司其他事吗?”钟无冬把手塞进被窝里。   “在你睡着的时候已经处理差不多了。”   他突然坐在床边,钟无冬没由来的猛地抿紧嘴唇,手也跟着一哆嗦。   小动作被程恪全看在了眼里。   程恪边垂眼去拉他的手,边可怜兮兮地说:“我觉得自己现在有点伤心。”   第一次见程恪这样,钟无冬瞪圆了眼。   “又是提温泽南,又是让我去工作。”程恪说着还真把自己说难受了,润润的嗓音带了些沙哑,“外面可是在下大雨诶,你就这样乐意让我再淋雨去?”   钟无冬急忙摇头。   程恪点了他的鼻子,缓缓说道:   “早上的时候下的最大,可那群医生都说让你撑三个小时观察情况。你的汗就和外面的雨一样不停往下掉。别说让等三小时了,三分钟我都不想让你难受。幸好王队留了一手。——雨中我开得很快,那时候天还没有很亮透,路上也没有人。我突然想起在第三街区的暴乱那晚,那么危险你都陪着我,如今只能在床上难受……”程恪说不下去了,握着钟无冬的手都压抑着情感而青筋暴起。   程恪眼底湿润,“是我离不开你。”   钟无冬拉着程恪的胳膊上了床,躺在他胸膛里,良久才说:“……你很了解我。”   ——了解我当爱如暴雨袭来时,会潜意识反省自己配不配,也会掏出自己所有的筹码,站在你对面估量自己够不够格。在爱情里自降身价,自动排价值的最尾端。   上一段感情余毒至深,钟无冬沉默起来。   “了解你,只是爱上你的第一步。”程恪觉察到钟无冬紧张而僵硬的身子,不由地抱得更紧些。   钟无冬也勒紧了圈住程恪的腰,痴痴地问:“那第二步是什么?”   雨丝不知不觉间从急促转到柔和,风好似也不再强求阴云继续落雨,隐约传来的海浪声逐渐平静。   程恪的声音也轻轻的在雨中缱绻,“爱你哪里需要第二步,一步就沦陷。”   温泽南的发热期过得很艰难,情热需求也越来越频繁。抑制剂再打的话,就不是腺体脱敏这么简单了。   陪护医生打通了程恪的电话,询问怎么应对。程恪打抑制针后才敢出现在温泽南的床边。   “你想好了?”程恪问。   温泽南抽了张纸巾,擦掉嘴唇上的血,“不想忍了,温家什么事我来承担就好。”   说着他坐起身来,后颈的纱布正透着一小片血。   伤害不了后颈,他只能从别处获得自虐的快.感。   程恪看着他的嘴唇上都是犬牙咬烂留下的伤口,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打算?”   “公开。”   同样是发热期,他的状态明显比钟无冬没得比。前后不过一天,原本神采奕奕的双眼如今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没有信息素安抚的身体,就连之前吹弹可破的肌肤都干瘪状如枯槁。   omega在发热期时身体生理会达到是勾人的状态,尤其是被终身标记过后的omega会本能的释放信息素去求爱。   这一点程恪体验尤为深刻,从钟无冬对他求爱表现来看,他们俩应该已经相互终身标记上了……   “诶!”温泽南不满程恪的走神,“不是吧大哥,你来看我还想着钟无冬,那你可快走吧!我心里难受见不得这些。”   他翻白眼和翻被子一样快,两下就要躲进被子送客了。   “不好意思。”程恪坐在沙发上笑笑,“无冬身体的安全期还没过去,如果不多加照顾,我们只能人工标记,我怕他吃苦。”   “行了行了。”温泽南顶着鸡窝头腾地又坐起来,“我这幅鬼样子可怜样,都堵不上你的嘴。”   程恪说:“那你说,想要怎么公开?”   “N地区当地报纸,广告三天,就说我怀上了你的孩子。”温泽南出了个损招,“我就不信杨睿他不回来接我!”   “……”   程恪从温泽南房间里出来就给杨睿打去电话。对方在回北部的路上,似乎有急事,匆匆说晚点回复便挂了电话。   直到次日的清晨,钟无冬的烧退去,精力恢复想出去走走,两人在酒店餐厅一起吃了早饭。汤才咽第一口,就听到门外喧闹起来。有人在大叫程恪的名字。   程恪安抚钟无冬好好吃饭,起身过去,只见到杨睿满脸是血的站在门口被保镖拦着。   见程恪走来,杨睿推走保镖,随手拿过餐巾去擦脸颊上的血,满眼的戾气还未消散。   “温泽南呢,喊他出来!”   他的声音很凶狠,身上充满肃杀。周围窸窸窣窣的议论看热闹的眼神里起伏。   程恪左右看看同在餐厅里就餐的人,眼神不经意往钟无冬望去,迎接了他的目光, 程恪不自觉的翘起嘴角。视线再次转到杨睿身上时,眼神转变成严肃凝重。   “你想闹大?”程恪压低声音。   程恪现在很惜命,并非S国在N地区南北问题上屁股一直是坐中间的,如今他现在有了钟无冬,他不想跟着杨睿蹚浑水。   杨睿丢掉脏污的毛巾,收敛了些,“温泽南搞那出不就是想让我带他走呢。我来了,他呢?”   程恪看了他会儿,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刷起本地新闻。   “要不要这么谨慎啊程总。”杨睿活动了下酸痛的肌肉,“我不爽,打个架斗个殴还不至于上头版头条吧。”   翻了一下,今日头条的主人公不是杨睿。   “你养父去世了?”   杨睿摊手,“所以麻烦你去把温泽南给我薅出来,他不是怀孕了么,临了让他老人家好好看看,也好走得安心。”   程恪不动神色的把手机放回口袋,双手插兜,平静地说:“现在温泽南名义上还在我们程家。”   杨睿冷峻的脸庞上写满了不耐烦,斜着眼说道:“在你们程家还怀了我的孩子?”   程恪不用细想,就知道是温泽南又在两边乱编排。利用怀孕的幌子,一边给让假老公引蛇出洞,一边瓮中捉鳖真老公。   到最后了程恪还是被温泽南“物尽其用”,榨干仅存的价值。   “对对对,孩子是你的,老婆我也双手奉还了。”程恪哭笑不得,无奈地说,“以后你们有事先自己沟通好,别再来祸害消费我了。”   程恪转身就要走,别杨睿拉住。   “这么快就后悔了?还想丢下温泽南跑了?”   杨睿蹭了下鼻子,“不是。”突然局促地拽了拽黑色西服,“谢谢你照顾、收留他……你说我跑,当年跑也是为了今天能真正的掌权。有了底气,温泽南那个少爷,啧,跟了我才不会受苦。”   程恪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扭头走了。   程恪落座的时,钟无冬最后一口蛋刚下咽。   “吃饱了么?”程恪端杯喝水。   见钟无冬点头,又问:“带你去玩无人机好么?”   钟无冬下巴刚一点,又指向远处杨睿的背影,问:“那个他,是不是温泽南的终身标记?”   程恪微笑颔首,牵着钟无冬的手站在落地窗前看无人机适飞的天气条件。   钟无冬被圈在怀里,脑后就是程恪的脸。透过窗户反光,他看到程恪神色无异,于是又把话题扯到温泽南身上。   “他好像刚杀了人一样,温泽南是不是因为挨打才不愿意和他在一起的。”他越猜越怕,侧过头来,认真的地说:“我们不能再把温泽南推进火坑里!”   程恪用太阳穴顶歪了他的小脑袋,“火坑?你知道多少啊——瞧瞧,又开始瞎操心了。”   “杨睿现在有能力了,你情我愿的事儿,就让他去和温家去斗吧。”程恪食指敲响玻璃,点着温家天然气矿坑的方向,“我这当青梅竹马的保驾护航也着实到位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布局,程氏无人机业务全面退出温家矿业。在与温家协议合同生效的同时,程恪公开宣布和温泽南的婚约取消。   两则重磅消息一出,经济和八卦板块热度节节高升。盯经济板块的人,死守股市趁机入手;刷八卦板块的呢,就等着狗仔曝光程恪接下来的感情生活。   好事者将程恪的个人信息、学习经历等发在了网上,吸引了一大批颜值粉和脑残粉。就连程恪无人机公司的公司账号评论区也没能幸免,私信里全是不堪入目的求偶信息和照片。   钟无冬刷在眼里一黄又一黄。   “有人竟然说你跟他有过一次。还说你尺寸?堪忧?”钟无冬放下手机,脸色黑了半截。   钟无冬收好无人机手柄,接过手机刷了几下,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噗呲笑了出来。   “你看这个评论,说我是理工渣男,不懂情趣,放着温泽南这种大美人都不要。”他手肘杵了杵,见钟无冬没反应,这才看过去。   钟无冬抱着双臂,示意他接着说嘛,觉得好玩就继续看嘛。   程恪笑得无比真诚,一点点把钟无冬拧在前胸的手臂解开。“这么假的谣言你都信啊宝贝,我什么尺寸你还不知道。”   钟无冬不让他解开,双手交叉在腋下。程恪只好挠了他的侧腰,床.上经验总结那里最敏感,一碰钟无冬脸就红。   果然钟无冬涨红着脸,焦急地四下张望,生怕被人拍到放在网上乱写乱传。   “就让他们拍,让他们看,什么大美人,都比不上我的钟医生。可爱至极。” 第49章 再现   台风过境天清气朗,N地区却风云骤变。为保自身安全,程恪和钟无冬在凌晨落地A国。   正值秋季,空气清冽,钟无冬出了机舱就连续打了一串喷嚏。程恪掏出软羊毛围巾,揽过钟无冬的肩不让他跑,绕着脖子紧紧打了两圈。脸围在里面,钟无冬只露出两只含情脉脉的眼,直盯着程恪笑。   回去的路上,司机问去哪里。   程恪竟一时没答上来,这么久都不知道钟无冬住在哪里,他低头问:“要回福利院吗?”   钟无冬倚靠在他的臂膀上,半睁着眼睛,说:“很晚了,不打搅他们。”   “那回研究所吧。”应该会有职工宿舍。   钟无冬睁开眼睛,拉下围巾,把下巴顶在他的肩头,气鼓鼓地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程恪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对不起嘛,我想你出差这么久应该先回自己家看看。找亲人报个平安,或者给朋友打个招呼。”见钟无冬眉毛慢慢拧起,只好宠溺地说:“好了好了,你想去哪都可以。”   钟无冬抓住他的手,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现在你家就是我家。”   钟无冬之前的房间在齐家别墅负二楼靠近停车场的小角落。   他窝住在那里就像摆在仓库里的一件物品,齐沐阳需要了,就拿出来用一下。后来齐沐阳对他的需求降低,趁着上大学住宿的机会,他从地下室里搬了出来。工作之后,除了偶尔回福利院小住,基本都在研究所的宿舍一个人住。   回齐家时,看着电梯指示灯的升降,他也会鬼使神差的按下-2。   逼仄的小房间里一床、一凳、一柜、一灯彼此相伴、积灰。   他不会擦去灰尘,就直接坐下去,假装在桌子上写会儿字,也会躺在潮湿的床垫上眯睡十来分钟。   那时候他会想工作和生活上的事,也会想福利院的孩子们和林奶奶。总之,就是没有想过要和齐家决裂,会与齐沐阳分手。   在小房间生活,夏季还好度过,可一到冬季地下室就会西北灌风,冷的苦他能吃,但他就是害怕如鬼魅一般的阴风。   地下室一到晚上,角落里就黑得透彻人心,伸手不见五指会让任何声音清晰异常。经常在半夜,一阵邪风不知道怎么钻到的耳朵边,就贴着脸的嘶吼,声音恐怖到钟无冬心跳都暂停了。   尽管那只是飘动的风,一旦被黑暗放大,就会像来自地狱的魔鬼靠着他、缠着他。   后来他每每想到这里,钟无冬的心就难受地往下坠,自己都受不了,那可怜的钟无春是怎么撑下去的……   CBD平层奢华公寓,房间被家政打扫的整洁干净。室内东西不多且新,常用的家电摆放有数有序,软装饰是市面上常见的物品。   程恪一边把那些有的没的往垃圾桶里丢,一边把钟无冬随身物品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房间里残留着程恪的信息素,钟无冬一头扎进程恪的床,脸朝下,抱着枕头嗅闻着。   等程恪收拾完行李,温了一杯牛奶端进卧室时,钟无冬刚搭上睡眠的神经,听到动静,脸换了一边睡着,眼睛都没睁开。   “我现在可厉害了。”他喃喃自语。   程恪帮他脱鞋子,配合他道:“哇,这么厉害呢。”   “我能精准的捕捉到你的信息素,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都能闻到。”钟无冬慵懒地说。   说着还在枕头上蹭了下脸,一簇发丝滑落,遮住了他半睁开的眼睛。   他扬了下巴朝程恪嗯了两声,见状程恪熟练的帮他把头发拨开,在他的唇上留下一个吻,接着继续帮他把沾染旅途风尘的外套脱下来。   被程恪全程手动脱装完毕的钟无冬,索性钻进被窝里,也没有说要去冲澡也不穿睡衣,光洁温热的肌肤裹着起初还有些微凉的被子,舒服的闭紧了眼。   程恪掀开一角,按摩他发烫的脚腕,“坐了这么久的飞机,累就睡吧。”   钟无冬还挺有歪理,嘴里迷迷糊糊地嘟囔:“别嫌我没洗澡啊,我这是为你的床留下我专属味道。”   程恪笑着摸了起来,在他柔嫩的大腿边留下红痕,不怀好意地说:“味道可不是这么留的。”   他人也进了被窝,“你想留哪个味道?是这个吗?”手绕过他的腰又探向后面,“还是这个?”   钟无冬咬着唇,困意没跑远,滋味太复杂扰乱得他不知道是该醒过来还是晕着享受。   “是吧。”他应和道,释放了些信息素求饶,“是的,你轻点。”   程恪碰撞他柔软的肉,在他的后颈咬下一口,手在下面抚摸不松劲。   “留味道,你得这样做。”他缠上钟无冬的舌尖,“学会了吗?”   钟无冬跟着他飘曳摇晃,用细碎又柔软的声音,他承诺:“知道了,以后我会这样。”   钟无春瞪着两只大眼睛,盯得程恪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拿过水壶打算为他添点水打破尴尬,却被刚到饭桌上的鹿琏一手抢了过去。   “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鹿琏边用眼瞪程恪,边给无春杯子里加茶水,“放学怎么不等我去接你呢,看你一头的汗,快喝水。”   无春哪还有心思去喝鹿琏送到嘴边的水。   他收到钟无冬的电话就急忙出了校园,离老远就看到哥哥旁边站着一个身材健硕、外型出众的帅哥。等帅哥掀帽露出雕塑般英俊的脸时,才得知和哥哥谈恋爱的竟然是前段时间火遍全网的总裁程恪。   钟无冬也没有瞒他,捡着能说的把程恪介绍给了他。   光程恪十八岁搞暗恋那段,就听得无春回味无穷。等鹿琏赶到现场时,只看到他的老婆一边感叹一边还目不转睛的瞧着程恪,这气一下子上来了。   “这饭菜怎么还不上,算了,不吃了。”拉着无春的胳膊要走。   钟无冬在对面拽无春,“我和无春多长时间没见了,要走你走。”   鹿琏无语,颤抖着手指,指了指一脸痴汉样老婆无春又指向冷冰冰的好友钟无冬,“好啊,你们都不要我了是吧。”最后在程恪略显得意的目光下忍辱负重的喝光一杯子的茶水。   “我要你啊。”程恪用茶杯碰他的,“疗养院封顶后我帮你再走走银行,怎么样。”   疗养院因为有了程恪出面,审批、贷款、建设等基本上没有遇上太大的问题。   鹿琏也不摆谱,有便宜放在眼前不占白不占,“这可是你说的啊。”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程恪笑而不语,看鹿琏给钟无春滔滔不绝地讲他和钟无冬高中上学的趣事。   晚上,钟无冬独自折腾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又放回去。程恪的视线从笔电转移到他的身上,暂停了视频会议,在背后抱住了他。   “鹿琏那个大嘴巴,给我们两个编了好多谎话骗无春玩,什么我丢掉不要的破树叶你都当宝,太荒唐了,我好想打电话骂他。”   程恪用脸颊去碰他,“他说的没错啊。”   “啊?”   程恪去翻书柜抽屉,“那年去S国前,我把那片树叶抽了真空,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哦,在这!”   钟无冬起身小跑过去,一个被压缩整齐的焦叶封存在红木相框中。   “这个就是我丢的那片树叶?”钟无冬仔细回想,“天啊,我不记得。”   “这种小事,不记得很正常。”程恪单手扶着书架,笑脸盈盈摸着钟无冬的头,“那时候我躲在角落里,只敢偷偷的看你,就像这样。”他学着下午无春瞪着两眼珠直勾勾的样子,逗得钟无冬笑了起来。   钟无冬把焦叶相框摆到床前,柔和的床头灯撒了下来,钟无冬翻遍记忆都找不到任何和程恪单独见面的场景,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程恪俯身过来,亲吻他的耳垂。   “我们在高中的交集少的可怜。”钟无冬蔫蔫地说。   程恪笑道:“那倒也不是。”他指着自己的后颈给钟无冬瞧,“瞧你做的好事。”   钟无冬眼一下子就亮了,在一起后,当年的误会还真没有一次合适的机会讲清楚呢。   他跳下床去,跑到门口靠着门框,装作连吃三颗催.情药,假装发.情急需纾解的样子。   “快——快来。”钟无冬拉长个调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急喘着气的朝程恪摸去。   程恪掀开被子,坐上床,学着他玩闹的腔调,“快来——快来做什么?你想标记我吗——”   “对!”钟无冬跳上床,张牙舞爪的扑向程恪。   程恪任他在怀里闹,“还要我摆好姿势吗?”   乱糟糟的头发从他的胸膛上抬起,钟无冬俊秀的脸因为不停地笑而红光满面,“你还记得当时吗?”   程恪随手关了灯,“那是我的第一次,怎么不记得。”   他解开上衣的纽扣,白色衣服一点点褪去,随之夜色在他饱满有力的肌肉上留下一寸寸暧昧的气息。他背过身去,拉扭之间,腰腹上的曲线随动作掀起两股信息素的涟漪。   他扭过头,笑着去摸钟无冬的小肚子,“那次你可没那么快释放信息素。”   钟无冬被说的脸瞬间红烫了起来,赶紧贴到他的后背上去降温,说:“当时我是这样么?”   “贴着你的后背,抱着你,还做什么了?”   程恪摸索到他的右手,拉过来放在眼前看,又放在手心里吻了之后摆到眼睛上。   “是这样。”   手掌被程恪的长睫毛扫的很痒,钟无冬没忍住轻按了下去,顺着高挺的鼻梁掠过深邃的眼眶,来到他的右眉骨上。   忽然程恪的右手覆盖住了他的手,半饷,他轻轻问:“我是谁呀?”   钟无冬用指腹揉着圈儿点着他右眉骨上的痣,释放信息素的同时,吻上他的后颈。“我爱你,程恪。” 第50章 秋天要冷了   钟无冬醒来的时候,程恪正曲肘有些费力的扣袖纽。   他肩膀关节顶着手机,一侧耳朵还压着防止它掉落。注意到床上的窸窸窣窣,一回头就看到醒来的钟无冬坐在被窝里对着空气发呆。   “嗯,我知道。”他走过来亲吻钟无冬还在朦胧中的眼睛,对着手机通话,“我本人不会签下任何关于N地区的合同,程家无人机当然不会缺这点生意。”   他耳侧夹着手机活动不开,便把手臂垂向钟无冬。   钟无冬慵懒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刚起床又被他亲得没脾气,乖乖的坐着给程恪扣纽扣。   “杨睿折腾不起来什么水花。对,他应该会放弃。”他在钟无冬的唇边印上早安吻,用口型说:早安。   他看着钟无冬笑了起来,不过更多的是对电话里的人,“哈哈哈,没错,雷上校,没想到您也看娱乐八卦。温泽南才不会难过,他在杨睿的身边幸福的很……嗯,这样会很安全……”   手机挂掉后,两边袖口都被钟无冬扣好了。程恪牵起钟无冬的手背留下感谢的吻。   等钟无冬洗漱好出来,程恪已经穿戴齐全背对着他坐在沙发里,不时的抬腕看手表,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钟无冬说:“有急事就忙去吧,我一会儿也要回研究所。”   程恪应声站了起来,一身深灰色羊毛西装将他完美的身材比例展露无疑,纯金的衣领夹折射出他刚毅的下颌线。   一向只见他穿休闲装示人,如今正装上身后,他与生俱来的贵气在精美服装衬托下被无限放大。   明明没有散发素压,钟无冬却觉得自己的腿开始发软。   “你不问问我要去忙什么吗?”程恪长腿生风的走到钟无冬面前。   两人之间仅一步之隔,一伸手就能拥抱,一抬脸就能接吻。   钟无冬的心动不受控制狂跳着节拍,被程恪魅力倾倒的恍惚间,目光不经意闪动,他发现程恪脖颈处有他昨晚留下的吻痕。   突如其来害羞冲了脸颊,他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好腾出地方缓口气,可明显不知道自己有多帅的程恪竟毫不迟疑跟了上去。   “快点问我啊。”程恪紧逼着他。   “上、上班呗?”   腰腹间名牌皮带扣散发着低调的金属光泽,钟无冬见过程恪在他面前解开过的样子,修长的手指里外.翻弄,打开皮扣的“咔哒”声是愉悦的前奏。   他脸简直烫到爆炸。   余光里身侧有个影子,他没注意,脚后跟踩虚身子一晃,撞倒了靠墙站的落地装饰灯。   灯罩与灯柱摔了个分离,程恪一把搂住将要歪倒的钟无冬。   程恪亲亲钟无冬还有些湿润的脸,又把吻落在他的脖子间。   “等下!”钟无冬立马惊醒,捂着他的嘴不让他亲。腰被他圈着,上半身受不住的往后仰,主动拉开的一些距离让程恪有些不解。   “怎么了?”程恪失落地问。   脸红到耳尖,钟无冬摸着程恪剪裁考究的西装领,点明他脖子上的吻痕。   程恪摸着脖子笑得得意,“故意的。”他一张大手撑开按着钟无冬的后背,把他抱回怀里,“再让我亲亲,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   “快让我亲亲啊。”程恪又急。   “好吧。”钟无冬把嘴送了上去。   程恪心满意足后才说:“温家来人了。”见钟无冬面露古怪,立马又说,“退婚的事我们两家人已经说清楚了,这次会面也是聊公司的事。前两天温泽南约我谈N地区的合作,今天和他父母碰头看看还有什么转机。”   钟无冬想到早上的那通电话,“早上你不是说好,将不再布局N地区的工作。”   “早上是雷上校通的电话,他是我父母的好友。他建议我抓住这次和温家的谈判机会,N地区形势不明朗,如果温家想要明哲保身,有个以小博大的办法就是从我手里的抽走无人机这张王牌。”程恪说:   “程家明面上做的是不敞亮,的确也欠温家一个“人情”,数百项无人机专利放在我们手上也如同炸弹。所以无论这次谈的怎么样,无人机也不会再姓程。这牌打出去后温程两家利益脱钩,无人机等合作会全面作废。温家手拿专利面向N地区公开之后,对无人机研发制造领域也会有所帮助,这算是为无人机产业出一份力吧。”   “可是无人机不是你的心血么,你舍得抛弃?”   “其实雷上校早就让我消掉部分专利,当时我没有听进去。”程恪眼底露出坚毅的光,“当前无人机已经不是我光靠热爱就能支撑起来的事业,一旦上升到更深远的层面,屁股坐歪一点就有可能把程家拖下水。我必须把它还在健康的状态下交托出去。温家送机会来了,你说我要放弃吗?”   钟无冬钻进怀里去安慰他,“别难过,我会支持你。”   程恪擦着他的耳边说:“那可以先给个鼓励嘛。”他指了脖子的另一侧,“多两个最好,要明显点。”   钟无冬嫌他突然的不着调,“不是正式场合么,这样做合适?”   程恪把领口再往下拉了一些,颈部绷紧出流畅的线条,“也让我秀一下,在温泽南他妈面前加点猛料,不然温家总觉得是我被温泽南甩了。”   手指勾着衣领,手腕间名表便横在钟无冬的面前,表上的钻石闪烁着光芒,钟无冬头一回近距离见到这么好看的表,一时间看呆了。   程恪见他不亲过来,还以为生气了,急忙说:“我不在乎温家的看法,也没有耍你玩的意思。主要是,之前我和温泽南在一起时,他们老说我不碰温泽南,那群太太还偷偷说我不行……我就想让他们瞧瞧。你说,我是不是行!”   钟无冬被他的话逗笑了。   程恪瞧他笑得开心,就要挠他咯吱窝。这时手机突然煞风景地响了两声催人,程恪抬手腕看了眼表,“我要走了。”又额头顶着钟无冬的,饶是不放过,“你亲不亲?”   “亲,我亲。”钟无冬无奈地留了一个吻。   程恪走后,钟无冬也收拾一下准备去研究所。   落地的当晚,他的衣服被程恪放进衣柜里,亲密地排列在程恪的衣服后面。   除了程恪为他准备的睡衣,他的常服不过三套,还有一套医疗队服。没什么好纠结的,他随意拿出一套,手在拿外套的过程中接触到程恪挂在一边的羊绒毛衣。   柔软、轻薄、一触发热。   钟无冬放下了那件毛衣,又扒拉了几下程恪其他衣服。无论是手工定制的套装还是质地上乘的短袖,每一件都散发的金钱的味道。   视线又落回到自己的衣服上,普通的夹克和长裤,还有洗的泛白的深蓝色衬衫,因为穿的久了有些变形的舒服。他关了衣柜,在穿衣镜前逗留的片刻,还是拉开行李箱,把自己的旧衣服全都塞了进去。   跟着齐沐阳在上位圈层边缘混过的钟无冬,并不是没有见识过富贵迷人眼的权力场。华服香鬓的声色犬马,流光溢彩的纸醉金迷,他穿着手工定制的西装站在巨大的水晶灯下,连酒杯都拿不稳。他跑出去透气,不出意外他听到别人将他比喻成齐沐阳的狗。   那身西装还放在研究所职工宿舍的衣柜最深处,钟无冬将他拿了出来,仔细的去看布料的走线,去触摸质地的触感,甚至还闻了闻。可惜花了他两学期奖学金换来的套装,连程恪一件羊绒毛衣都买不了。   他在夹克外套上白大褂,朝程教授的办公室走去。   程教授朝他微笑,“回来了。”   钟无冬礼貌问好,然后将准备好的离职申请双手递给了程教授。   程教授匆匆垂眼一瞥,没有打开来看,拉出抽屉,将一份报告放在桌上,“不如先看完我的?”   桌面上是他没翻开过的程恪和温泽南的体检报告。   他打开来硬塑料夹,文件档案里一张纸飘落了下来,钟无冬捡起来看,是他的信息素报告。其中他的信息素、血样、对omega群体发热反应测试等等都有详细记录。   对于这个常见体检报告他并不稀奇,只不过灵光一闪,他像是总结出来什么,翻开程恪的体检详情,在密密麻麻的数据中,他在信息素标记那行,意料之中的找到了自己的信息素。   尽管他早已知道事情的真相,但铁证放在眼前,他的内心还是禁不住的触动。   “程恪母亲在体检报告出来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你是程恪的标记者,她还去诈过程恪,试图从他嘴里套出你。程恪傻的可以,以为不说就能保住你。要知道如果程家想搞你,那太简单了。”   “那为什么?”钟无冬问。   程教授说:“那为什么程恪母亲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吗?听说还演了一场棒打鸳鸯?”   钟无冬眸光闪动,点了点头。   “齐家挪动公款中标事件应该不候就会曝光,而程家才刚与他家签了合同。为了不被牵连,程家自然要找个由头或使个绊子借机清理个中关系,这就需要齐家主动暴露错误。这不,齐沐阳要你去汲取温泽南信息素这个鬼点子不就发挥作用了。”   “……我没有做。”   “就算你做,也做不到不是么,温泽南的标记本就不在程恪身上。”程教授敲了敲桌面,让他仔细看报告,“去N地区前,程家托我给了你看报告的机会。如果看了,程家会默认你同意洗腺体;如果不看,就会利用你去帮程家摆脱齐家,你会怎么选都对程家有利。谁承想,程恪会为了你能让程恪母亲服软。这一趟你也算是有收获,这份辞职报告你就收回去吧。”   钟无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程教授办公室里走出来的,他以为手里的握着的是程恪的体验报告,低头一看,辞职报告已被他捏皱。   原来他去N地区的任务不是参加疫苗工作,原来他的所作所为都在程家的视线之下,原来他这一趟的工作收获是程恪?   钟无冬只觉得心里有股气在不断翻涌。   手机振动,程恪发来消息:宝贝,我妈想要见你。我已经约好服装设计师了,定好情侣装我们一起去见她好吗?   钟无冬摆开白大褂,让黑色夹克露出来,也不知道是秋天冷了,还是自己的衣服洗多次不保暖了,他总觉得从手心到后背都在发冷,没有热气。 第51章 丢落的围巾   晚上程恪打来电话,说要飞回S国办公几天,今晚就走,早去早回。钟无冬情绪不太高,通过电话的传递,程恪没听出来他恹恹的不冷不淡。   几轮碰杯后,酒杯里又被人倒满。杯里液体冒着气泡,争前恐后的往外溢出。   钟无冬感到醉意来袭,头有些发晕。他恍恍惚惚地盯着一颗颗上下浮游的小气体,有些怨念的想:程恪竟然没有发现我行李箱拖走了,又转念一想:他肯定是忙到飞起根本来不及回家才没有发现的。想到此也就罢了。   他隔着玻璃杯壁指甲扣了下,选中了一个小气泡又要一饮而尽。这时沈度拉起罗宥安宣布了两人要结婚的喜讯。在两人甜蜜的拥吻中,他放下酒杯和其他研究所同事一样,拍手欢呼了起来。   N地区混乱,除了王队领导的服务队驻扎在健康基地之外,一期绝大多数队员的工作意愿表示不主动接受国家派遣,因此疫苗二期工作被迫暂停。   总结会上人员调动通知下达,其中有几个调往其他地方做指导工作,也有几个年后职称升级加薪加头衔,就连沈度这个吊车尾也获得了突出个人的奖章,冲着高兴劲,他举着奖状当着领导的面,向罗宥安单腿跪地的求了婚。   今晚队员们为迎接钟无冬归国小聚,两人趁机把婚礼日期公布了出来。   一场改变命运的工作,似乎所有人都领到满意的回报。   视频通话中,驻守在N地区的王队向沈度和罗宥安表达了祝贺。他难得露出一丝笑容,眼下疲倦青痕明显可见,偶尔出现的爆破画外音无一不暴露他处在危险之中。   一边喜气和谐另一边则惊心动魄。钟无冬捏着酒杯又灌了一杯,冰凉的酒水滑过食道也没有冷却他上腾起来的冲动。他猛地站起身来,向沉浸在满足和幸福中的在场所有人告别。   一盏路灯下,他坐在街边不起眼的角落。迎着凌冽的秋风,钟无冬填好申请表,鼓足了勇气发送到王队个人邮箱。不通过系统的审核,王队很快就有了反馈。   “所里是怎么安排你的?”王队在抽烟,嗓子干巴巴的。   钟无冬说:“还是研究异化疫苗。”   “你不是挺擅长做科研的么,怎么,回了国看到人家升职加薪你难受了,还想来我这儿进修进修?”   话绕了一圈儿,王队还是没有同意的样子,钟无冬干脆地说:“没错,王队,请给我一次机会。”   “你干个十天八天的,饭补刚到你人就要走,你这是叫我瞎忙活啊。”   “这个我知道,志愿者至少要干两年。”钟无冬的手在口袋里握拳。   王队停顿了一下,严肃道:“这里可不止两年的光景才能休停,打起仗来光流弹可够你吃一壶了。你确定你没有什么牵挂了?”   一句话把钟无冬问倒了,凉风照着他的额头吹来吹去,被酒精点起来的热度一下子浇灭了大半截。激情过去,程恪的身影在他脑子里乱窜。   忽然他心里难受起来,鼻头发酸,深呼吸下来的喉头苦涩得差点就把眼泪带下来。   王队叹了口气,“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见到你这么任性的人。说不让你做什么,你偏偏不听命令非得踩雷才算完。我很好惹么,行了,这次你听我的,志愿者申请我驳回了。”   “……王队,是我的冲动耽误您工作了。”   “这事算没发生,你好好工作和生活,要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   王队挂了电话,紧接着沈度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师兄,你坐上车回去了?”   钟无冬轻咳了声,稳下声线说:“还没有。”   “诶!师兄你先别走,给我发个定位,我有东西拿给你。别走啊!千万别走!”沈度语气古怪,好似有人逼着他。   钟无冬酒量不好,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醉酒上头,太阳穴隐隐地疼,“好,我等你会儿。”   说着他把定位发了过去,人又原地坐下,把懵懵的脑袋埋在双膝之间,在头晕目眩中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毫无顾忌的就只想躲避和失控。无根无据的他又想到自己被齐家收养的时候,自己一哭一笑都要看齐沐阳的脸色。当时被打压成那样的也没有逆反心理,怎么如今知道程家内幕后,心情怎么这么难以平复。   ——齐家也好,程家也罢,好像谁都能掌控他、都能左右他的人生。   趁着酒劲,他胡思乱想了许多,突然觉得快活到三十了,似乎都是在为别人活。他想体验一下在生死边缘时刻将性命攥在自己手里的感觉。酒精放大了对自由的渴望,脑子被烧得要爆炸,他一鼓作气下载好N地区的志愿者申请表,赌气般的填好发送,在那份莫名的勇气下他好似签了主宰命运般的同意书。   王队拒绝后才他如雷炸耳一般想起程恪,如梦初醒。   他朝鞋尖呼出一口酒气,万幸的想:真是喝酒误事,万一王队通过了,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向程恪张嘴。   一双噌亮的黑皮鞋由远及近映入眼帘,沈度来向来一双球鞋走遍天下,八成今天是他喜气的日子难得穿的正式。   钟无冬头也没抬,撑开手掌,“来给我送喜糖吗?”   对方没有说话,钟无冬晃了晃手腕,“快点,我想走了。”头很疼,他想赶紧回去在床上躺着休息。   “你决定好了是吧?”   熟悉的声音,却是陌生的态度。钟无冬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惊讶地抬起头,迎上程恪冷冰冰的英俊面庞。   “不说话就是默认?”   程恪的眉心紧紧皱在一起,在对上钟无冬的目光时,脸又冷了三分。   他身上穿的还是早晨那套深灰色羊毛西装,钟无冬还记得临走前那套西装抱在怀里的温度,而此刻,程恪一身寒气,比秋风还要冷。   “你不是回S国了么?”钟无冬挪动脚尖想站起来,肌肉传来一阵酸胀,坐麻木的腿需要时间缓缓。   程恪提气,嗓音变得颤抖:“为什么把衣服全都搬走?你知道我回到家一看到你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有多慌吗?”   “我还以为你直接回S国了。”   程恪打断他,微眯的眼睛透出冷光,毫不留情地问他:“为什么?”   钟无冬自然不会说旧衣服太寒酸,一时没忍住自己使了小性子,找了借口说天气冷了换几件厚衣服再搬回家里,话还没说出口就听程恪说:   “你又想回到N地区,去成就你所谓的责任感对吗?你决定下的真是干脆利落,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明明都说开了,还需要我再而三的强调你不该做什么该做什么?我就这么配不上你的付出?”   钟无冬被程恪一长串的强势的带有贬低意味的质疑问到懵逼,不过他抓住一个重点——他申请志愿者只有王队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腿脚还有些发酸,钟无冬站起来踉跄了一下。程恪眸光一闪,伸手扶住了他。   软乎细腻的温暖羊毛触感贴上钟无冬的手臂,他看了眼围巾,心酸的想:程恪回家拿来的围巾却迟迟没有帮他围上。   他知道了,这场吵架不可回避。   “鹿琏听你的话,而我是为了保下福利院;程教授听你的话,是我犯贱为了共情萨利;王队听你的话,我自当是为了做好工作。你现在大可以说他们对你言听计从,是为了接近我。好,我得利,我接受。”   钟无冬嘴上说着接受,可手却甩开程恪的臂膀,围巾落在了地上。   “可你说我对所有都负责,唯独不为你坚守。呵,怎么才算负责?我的一切都在你的手中握着,你随便的灵机一动,我掉进你的陷阱里连个挣扎都没有。我想去做我认为正确的、能让我感到有价值的事,怎么在你眼里就是可笑的责任感,难道非得也要让我听你的话,一辈子也当你的工具人你才满意!”   到最后两句,钟无冬将近用吼的,声音在街角回荡了两秒便被风刮跑了。落在他们中间的围巾上沾染了些落寞的路灯光线,像一道并不无辜的隔离带阻碍两人往前迈的步子。   程恪问:“这就是你要走的理由?”   钟无冬冷哼一声,“你从站在这里就一直不断的质问我,那我也来问问你,程恪,是不是你高高在上的谋划一切?是不是你带着温柔面具潜移默化让我爱上你?是不是我的价值只能体现在义无反顾的只爱你?——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只是在报复我当年对你的刺激分化?” 第52章 醉酒是惩罚   这是一个令人意外的秋天,往年的今天应该没怎么冷。   酒精像是助燃剂把钟无冬心底的火点燃,他胸口热得要命,可吐出来的话刚一落地就被秋风吹到就要结冰。   程恪身姿挺拔站在钟无冬的面前,眼神变了又变,最后沉下心绪,接受钟无冬尖冷的质问。   “不说话就是默认?”钟无冬重复程恪的问话。他忘了程恪当时的语气是心酸。   程恪深深看了钟无冬一眼,沉默弯腰捡起围巾,握在手里没给钟无冬围上。   他没表现出来生气,除了眼中情绪的光芒波动明显,似乎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随着他身子的移动,披在肩头的暖色光线也跟着拨动此时凝固的气氛。   他好像要走了,不然他看向围巾的神情为什么会这么怅然。钟无冬盯着看,晕头转向地蓄着倔强。   走就走!   程恪低头,优越的骨相将黑夜剪出让人心醉的投影,偶有纤长浓密的睫毛跟着呼吸起伏打破侧颜线条。和深邃立体的眉眼相比,他柔软饱满的嘴唇少了几分冷峻,还好温柔照旧存在。   围巾上沾了些灰,他拍打掉。   他抬眉,朝钟无冬说:“在冷风中发脾气是会生病的。”   围巾两端垂落在钟无冬的胸前,程恪收回手时散发了些信息素安抚他。   “你的猜测基本上是对的。”程恪看了眼腕表,好似时间给钟无冬解释这些是浪费,“再给你补充一个,和温家联姻也是我的主意,有身份才好做事。现在正是收网的时候,所以我在你面前的每分每秒都是在牺牲程家的利益。”   “什么?”钟无冬觉得围巾勒得他喘不过来气。   程恪说:“我的目的性很强。”   钟无冬哑口无言,浑身僵硬,想把碍事的围巾接下狠狠甩摔在地上来表达不悦,可他被程恪侵略性的眼神钉在原地,不忍听也不得不听。   “你说我报复你,说得好像有仇一样。”程恪上前,拉起一边的围巾,摩挲上面的纹路,“别这么说,我们之前没走到那步,接下来也不会。我对你永远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你爱上我。”说着他微微勾起嘴角,“这倒是被你说中了。”   “那你也不能那样做!”   “那样做?”程恪笑开了,他把绕在钟无冬口鼻间的围巾布料往下压了压,看着他红润的嘴唇说:“还像高中时期那样玩纯情暗恋,眼睁睁看着你和齐沐阳上.床干着急哭鼻子么。活该再让我遇到你,我已经当够了成全你意愿的好人,让我争一争怎么了?是你不值得,还是我做不到,对此我都不承认。”   程恪的手指蹭过钟无冬口唇,清凉的眸子里出现一闪而过的狠戾,“让他曾拥有过你,已经足够体现我对你的‘选择’所需要的尊重和宽容。”   就算程恪的食指抵压在他的唇上,钟无冬说的还是很清楚,“别打着其他旗号,你不觉得你做的很自私么,我的感受你有想过么。”   “没有。”程恪率直坦然,一点负担都没有,他神态自若的伸手,“现在可以抱抱了吗?”   钟无冬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一下秒就被程恪搂进怀里。   “别找奇怪的理由来刺激我。”程恪吻着钟无冬的耳尖,怀里他在折腾,程恪咬了一口小惩以戒。   钟无冬吃痛,“不要。”双手撑在程恪的胸前,挣扎发力要推走他。   程恪绷紧的手臂圈抱住他,像是镇压一个不听话的猫咪。“你说你要走,我心都碎了。”   “我想快点走进你的生活,在你这里怎么就变成干涉你自由了。”   程恪用胸膛夹住钟无冬乱动的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往自己肩上躺,侧脸找他的脖子感受他的热度。   “我想尽办法把你留在我身边,你倒好,喝点酒就头脑发热就要把我抛弃,你还真敢做出来。”   程恪找到钟无冬脖颈上的大动脉,血液流动很快也很热,酒气未消混着和他的味道交织在一起。程恪留恋沉迷那里,他吻了上去。   “你想干嘛就干嘛,都不顾及我,还好意思问我有没有考虑过你。真差劲啊钟无冬,该遭人心疼的不是我么。”   钟无冬的身体在程恪信息素和吻中不受控的颤抖,标记过后的他轻而易举地被程恪带动,仅剩的一点倔强被欲望击溃。顺着程恪刀削般的下颌线,耳鬓厮磨间他接受程恪的吻。   事情于程恪来说只有想和不想,不存在做不到。他之所以没横插一脚,恰恰是对钟无冬一直以来的尊重。哪怕后来齐沐阳再三的惹是生非,只要钟无冬没有明确表明鱼死网破的态度,他便对齐沐阳保留下狠手。   他给钟无冬的爱是“不过分”的强势入境,两人曾在各自的情感世界里身份复杂多重,那时的分明的边界不再适用在此时,也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当晚程恪开了好几瓶酒,酒水流淌,钟无冬飘着酒香的肌肤表面像野火燎原般呼啸过境,每个毛孔都在冒红光。   冰块刺激毛细血管急剧收缩,刺骨凉意将窒息感在瞬间放大,立竿见影的唤醒灵魂里对复苏的渴望。程恪恰如其分的给予热唇,热救了凉,最终让钟无冬短暂停拍的呼吸重归正轨。   钟无冬徜徉在程恪所掌控潮汐里,彻底忘了生气的理由,意乱情迷中他理解了程恪的言论——爱一个人就是要占据他的自由。   就算想要飞,也要往有他的地方飞。太过肆意走错一步,踏入爱情的雷区,陪你到永远的人就有可能被炸的粉身碎骨。   你说要不要负责,这不是你挂在嘴边的么。   他摇头说不要,程恪没轻没重,“喝醉闹事就是这个惩罚,下次还敢吗?”   钟无冬仰着脆弱的脖子,止不住的想要曝露更多。   程恪带他到极致的巅峰。那感觉落在愉悦的实处,像是有道闪电劈开尘封心底的裂缝,迸发出的强大酥麻爽感带着火花从心脏蔓延到四肢。   他的舌头伸出来,身体摇曳的像疾风里的落叶。他满足程恪给的新鲜东西,意外的还想反向索取更多。所有情绪都被反制,他体会到前所未有被控制感,那是连反弹都没有机会的灭顶之灾,是爱到惨的珍惜。   酒水挥发又被浇上,程恪厉声问他改不改,而他却爱上程恪问话时向他皱起的眉头。   次日醒来,他心里有了答案,如果下次还能让程恪这般的抢夺占有他。他就还敢,也不改。   程恪没等到他睡醒,手机留言后,洗了澡换身衣服踏着清晨薄雾走出家门。   钟无冬摸到手机看了眼,疑惑的到衣柜前,打开一看,原本空荡荡的衣柜里装满了低调高质感的衣服。   钟无冬随便挑出一件,遮盖周身红色吻痕。款式和质感和程恪平时穿的一样,抱在怀里就像他还在。   手机嗡响,【天冷了,记得加衣。】   这一去没确定归期,在S国忙工作的程恪见缝插针的检查他临走前胜利果实,视频电话里每每见到钟无冬面露红润,看向他的眼神如胶似漆,他就知道自走后留存的甜蜜还够拖到处理完工作。   不过再闹也不怕,两人之间已经没什么矛盾隔阂,实在不行就在床尾解决一下。   钟无冬拿着检测单向他招摇,“你看,我的各项数值都正常。”   程恪额头顶着丝绸眼罩,举着手机有些乏力微阖眼睛,“真棒,宝贝,等我回去,我在床上好好检验一下。”   钟无冬脸热起来,抬眼瞥了一眼在喷饭的鹿琏,靠近手机屏幕,小声说:“你先休息,晚点再聊。”   钟无冬腺体已经成功被程恪终身标记上,刺激后的身体也没有出现排斥反应,过程顺利到鹿琏都怀疑他俩采取了人工手段。   后来才得知,程恪多年前接受过钟无冬的刺激分化,早就实现单方面链接对号。品一品钟无冬和齐沐阳多年的纠缠,不得不对程恪的容忍度竖起大拇指。   “你完了,恋爱脑又上头了。”鹿琏啧啧嘴,见钟无冬要解释,他急忙打住,“行了,我知道程恪对你来说不一样。”他示意报告结果,认真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不负责的跑了,你再去洗腺体可是有成为b的。”   钟无冬没想过失去程恪的下场。   鹿琏说:“你天天跟着无春的屁股后面叮嘱,自己还不以身作则,害得哥们我现在都没机会终身标记无春。你真不是一个好哥哥!”   钟无冬剜了鹿琏一眼,收好报告。   “向程恪卖我,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胆敢对无春做过分的事,我就让程恪断你疗养院的后路。”   “就说你一句,你看你又急。”鹿琏替他扭开纯净水,“你们啥时候把好事办了,你当哥的先成家,无春才能嫁给我嘛。”   钟无冬默默喝了口水,和程恪结婚这事,他也没想过。   几天后,沈度和罗宥安的婚礼如期举行,钟无冬作为伴郎接到了罗宥安抛出的花球。   好事成双,奖金也如期打到账上,钟无冬采购了一些儿童物品,开车回到了福利院。零食玩具放在桌上无人问津,倒是捧花引起了孩子们的兴趣。   没领到花的Omega害羞地问:“无冬哥哥,那是什么花啊,好香好好看,我长大了结婚的时候也会有捧花吗?”   “长长的是蝴蝶兰,小朵是白色玫瑰。”钟无冬点着他的鼻头说:“结婚一般会选用新娘喜欢的或者寓意好的花朵,你现在还小呢就想着结婚啦。你有什么喜欢的花吗?”   Omega挠挠肉嘟嘟的脸颊,“福利院花园里的波斯菊就很漂亮呀,无冬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花呢?”   钟无冬笑笑,“那些波斯菊还是我种的呢。”   “真的吗?我现在就去给你编个新娘花冠!”   钟无冬顶着花环回到了家,程恪已经近半个多月在外面飘着,家里清冷的只有满屋的人工智能。   洗手的时候,他望着头上有朵蔫儿的波斯菊,扶正它垂头打眼的花茎,在花蕊上点了些水,左看右看也不舍的摘下来。   他离远稍稍,身上灰色的西装倒挺适合小而鲜艳的波斯菊。第一次,他开始想和程恪的婚礼。 第53章 黎明前   在经历商业版图大洗牌后,程家决定以战略合作的方式强势介入N地区的经济市场。   股市被以程家为首的资本集团持续注射生死针,当地企业见风使舵,大趁动荡时期掠夺资金,贪婪的背后暴露明显经济漏洞,这为程家布局做好了前期准备。   之后程家又堵上联盟巨贾的全部身家和荣誉,资本全线运作二轮博弈后最终大获全胜。经济方向标的改路,也使得北方暂时失去境外多方势力的支撑。   杨睿在温家的托举下反扑在望,他养父韬光养晦多年今朝拨云见日在即。解决北方不暴力非合作的局面仅是杨睿的第一步,顶着遗臭万年的风险,他已早做好准备掀起独立N地区的第二步。   温家逐渐意识到杨睿蓬勃的野心正触及温家核心利益,玩经济把戏温家有力量,但想把握政治命脉,一旦棋行险招,温家连死都找不到祖地埋尸。   程恪的车从温家老宅缓慢驶出,窗外老树林立,它们默默见证了温家漫漫流金岁月。他想起病床前温家老爷子那双干枯的手,不忍百年温家被政治巨兽吞噬殆尽。   “去机场。”见杨睿,不能耽搁。   司机是刚拨过来的退役指挥官,讲起话来总是喜欢分析在前,服从在后。也不排除非常时期雷上校的良苦用心。   程恪手指轻点膝盖,表示很赞同他的说辞。司机得意洋洋地窃喜老板耳根子貌似很软,接下来却听到程恪沉稳的嗓音。   他不用质疑下达命令:“去机场。”   飞机顺利抵达北部,舱门开启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燃烧机油的味道。远处杨睿派第一内幕面露微笑的注视他,身后黑色防弹轿车崭新锃亮。一派和谐气氛预示着接下来有的谈,但可能会面临加码。   程恪自信手中杠杆威力无穷,一张温家老爷子奄奄一息的照片就能撬动温泽南的站位。   面对怀着双胎老婆的倒戈,杨睿只好做出妥协,在养父坟前额头磕到通红才咬牙决定撤回对南部进行军事武装的决定。   南方政府在第一时间了解到破冰趋势,便在程恪离开N地区前截了他的飞机。单方面的行动妄图给北方造成心理压迫,也杀鸡儆猴地给以他为首的资本集团敲个警钟,做派竟然比反动势力头子杨睿更为低劣。   程恪再三婉拒拉拢,声称自己只是商人逐利,N地区只有在S国附属之下他才能赚到更多的钱,“蛋糕”的割据或独立都不是他想要的正义。   最高接待和程家有过旧交情,本以为啃下北方余孽的是程家当家话事人,没想到来人竟是新一代程家儿郎。他青眼有加的同时又心生畏惧,琢磨着走个过场完成任务交差得了,最重要的是抱紧程家大腿假以时日好在N地区平步青云,却不料在程恪出门离开的那刻遭到了偷袭。   一声砰响,来自北部的一颗子弹射穿了程恪的右肩。事发后,国际舆论风向立刻掀翻北部最后的底裤,杨睿彻底死心。南部选择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N地区的南北风云在历经多方斡旋中落下帷幕。   程恪中枪的新闻铺天盖地,程家借机将程恪的身份公之于众。另类宣布继承者的操作让程恪和温泽南订婚秘史又在娱乐版块上死灰复燃。   钟无冬一边看着程恪中弹的照片心疼不已,转头又看到营销号大标题加粗【惊!程恪豁命追妻上演中弹苦肉计。】、【为扯清豪门恩怨,温泽南却嫁作他人妇!】,他的心情七上八下的郁闷苦楚。   APP又蹦出来博眼球的新闻,一个没划走,另一波又袭来。热度居高不下的同时,一家不知名媒体添了一把邪火,爆出程温两人并非家族利益对冲导致的感情破裂,而是有第三者从中作梗、横刀夺爱。   消息一径发出,全网沸腾,一张钟无冬和程恪牵手的背影图就像往吃瓜人平静的生活里投了个巨雷。大批营销号、情感博主、自媒体抓住时机抢占流量,大量不实、不良消息对网民进行无差别轰炸。程恪方面也没有及时回应,这更给胡编乱造者可乘之机。   怀着各类心思的吃瓜人士痴迷小三的真实面目,然而在信息透明的互联网,就连程恪和温泽南订婚时用酒牌子都能爆出来,还是没有人敢放出钟无冬的正面照。   程家尽管在第一时间进行流量管控,但多渠道总有漏网之鱼。就在事情发酵的第二天,爆出钟无冬的那家小媒体在境外开新号又po出一张钟无冬穿白大褂的半身照。   照片人物面部被特意裁切的吊足胃口,这无疑再次将流量焦点锁定在这家媒体上。   先是一张背景后又一张半身,下一张岂不就要露脸了?显然闹剧的始作俑者手里还有料待爆。   钟无冬不敢以身犯险,请假在家躲避风头。他信得过好友同事,但网上已经有人通过对程恪整个学生生涯同学职业的筛查,排查出几个当医生的人员名单,他赫然在内。   程恪电话也拨不通,几个有交集的朋友也没有他的消息,程家工作人员也只会一味的安慰他不用担心。钟无冬在沙发上握着手机不知道联系谁,更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程恪。   比起网络上的腥风血雨,程恪的伤势更让他夜不能寐。   时钟一点点往前拨动,钟无冬在一片寂静中下定决心赶最新的航班去S国。   订票短信如期而至,钟无冬搬来行李箱收拾东西,手机铃声突然在他的口袋里乍响,一串境外电话号赫出现在屏幕上,伴随着划破夜幕的铃声刺激着钟无冬的感官。   是枪伤程恪的北区恶势力还是谁人肉开了他的盒?   “喂?”钟无冬问。   对面没人说话,打火机盖子开合的清脆音在彼此空间里独响。   “你想做什么?”钟无冬说,“你放心,我没有手机录音。”   对方呵呵笑出了声,钟无冬听出来对方是谁,心突然凉了半截,“齐沐阳,又是你!”   机械火机燃烧带着擦火音效,齐沐阳吹熄了又点着,阴恻恻地说:“你现在红的见不着人,我只能打打电话以解相思之情咯。”   齐家挪用公款的事被程家发现的早,其犯罪链条还没有完全闭合,程家法务寻到时机果断下手,以齐沐阳做的腌臜事为切入点,直击齐家最后的底线,最终将经营三代的专营企业收入囊中。   齐家是吃祖辈专利的行业领军企业,辛苦三代的累积一朝被程家生冷冷地大口吞掉,怀恨在心的齐沐阳窝在地下室里颓废了些时日,在受程温分手热搜的提示后,他精神抖擞灵感爆棚,孤身一人筹备海外站点,又找个黑客做防火隐蔽。他化作嗜臭豺狼,一口咬上程恪中弹的关口,卑鄙展开对钟无冬的报复。   搞垮程恪难如登天,玩钟无冬心态还不易如反掌么。   “怎么了,你亲亲老公该不会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弃你而去,转头又爬向温泽南了吧。”   钟无冬一脚踢翻行李箱,衣服物品散落在地,终日惶惶压抑的心情在此刻爆发,“x的,那些报道都是你在搞鬼?!我警告你,齐沐阳,立马停止网上对我的抹黑……”   “不然呢?”齐沐阳笑得疯狂,“让你老公来打我么,可惜他重病在床,醒没醒过来都不知道呢。”   钟无冬心口像被压了一块石头,程恪中弹后他们断绝了联系,他的确不知道程恪现状如何,焦虑又恐慌的噤声被齐沐阳捕捉到破绽。   “你回来吧,我不嫌弃你。”齐沐阳说,“你看他都回到温泽南的身边了,你还等他做什么呢。一切都回归本位吧,你本就该和我是一对的。”   “做梦。”钟无冬说。   齐沐阳发出刺耳的笑声,恶狠狠的威胁像刀子一般插入心脏,“我要曝光你,我要让你声名狼藉不敢活在这个世上!你不是想和程恪在一起么,那么就和他一起下地狱吧!”   怒火就要冲破胸腔冒出来,他受够坐以待毙的滋味,越是恐惧就越是会被齐沐阳牵制着走。他一踩油门来到齐家,做好了和齐沐阳鱼死网破的打算。可齐家别说一盏灯都没亮,就连大门铁锁都上了一层黄锈。   钟无冬无奈愤恨地敲响无人应门的齐家大院,泪水流了满脸,他第一次恨齐家恨到骨子里。   程家公关部在一夜之间删除有关程恪和钟无冬的合照,大肆报道渲染程氏基金对钟楼福利院救助的慈善文章,另外采取洗稿恶意营销的假爆料文案以及突出钟无冬官方背书,真假参半制造迷雾弹将舆论场搅浑。   尽管如此,钟无冬在现实生活中也面临着前无仅有的困境。他在网上遭受无休止的谩骂,线下同样也遭遇不怀好意的白眼,甚至他去趟超市,有人仅凭背影就认出了他,大庭广众之下大喊他“狐狸精”。就连福利院的孩子也渐渐和他疏离了起来,制作新娘花环的omega当他的面踩坏了含苞待放的波斯菊。   期间程恪始终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消息。   钟无冬不期待程恪如天神下凡般的帮他解决所有问题,有些事并不需要程恪和他共同承担来体现真心。   他异位思考程家对这次网暴的立场,就算没有程恪,程家也没有抛弃他。   黑暗终究过去,他相信程恪和他一样,也在祈祷黎明时的见面。 第54章 最终的疯狂   晨阳光辉洒在床头,闹钟声仅响了一声,钟无冬便起床洗漱吃完早餐,做好去机场的准备。   距离登机还有点时间,他将行李箱拖到玄关,出行前给钟无春打去电话。   无春讶异他突然的决定,改变去学校的路线,开车见他一面。   “程哥联系你了吗?”无春在手机里问。   钟无冬说:“助理发来几张他的照片,医生说他已经脱离危险,只不过他,术后又陷入昏迷状态,情况不是很好。”   无春沉默了会儿,柔声道:“哥,我有点担心你。”   钟无冬心口一酸,勉强笑笑,“傻小子。”   无春开进停车场,低速行驶到钟无春的面前,见他上了车将安全带系好,才说:“哥,如果你见到了程哥,他要是不让你回A国了,你会不会忘了我啊。”   “我为什么不回来?”钟无冬不知道他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无春把嘴唇咬得通红,边给导航输入机场地址,边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些坏人不安好心,趁程哥不在你身边,胡编乱造欺负你。要是程哥醒来知道了,哪里还能让你一个人在A国?还不得把你保护的连我都见不到面。”   钟无冬摸摸他的后脑勺,说:“不会,永远不会。我会回来也不会忘记你。我向你保证,今年的生日我们依旧一起过。”   这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弟在福利院里陪伴彼此长大,许多年,他俩都会在钟楼角落庆祝彼此的生日。   冬雪降落在他们的肩膀上的时候,没等钟无冬许愿完毕,雪花就会先捷足先登的把蜡烛淋灭;立春时分吹来的朔风将生日歌刮到老远,钟无春索性就不说话把蛋糕吃的满脸都是。   他们在钟楼迎来新生命,他们一直都是好兄弟。   咔咔——车窗被人敲响。   无春按下车窗,有个保安扯着粗嗓门对着他大声吼:“诶!怎么回事还不走!”   无春性子软,被他吓了一激灵,握住方向盘的手都在颤。   “好、好的,接了人我这就走。”   保安上半身贴在车门边,手掌耷拉在车内,手指似有若无的敲着车门把手。   “扫码才能走!”   钟无冬住在这里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半小时内停车还要扫码付钱。   “别人投诉你三次我们协同不了才过来罚钱的,要不交钱意思一下,要不你们业主私下沟通。”保安说着就要探头进来。   钟无冬没时间和他们磨,掏出手机,“我来扫。”   “五百。”   “多少?!”无春瞪大眼睛,刚想再理论一番,被钟无冬压了下去。   二维码扫了几个来回也没扫到,保安说:“你把车窗按下来,我让同事去你跟前扫。”   说着,他手腕一扬把二维码卡片丢给了身后另一位身材魁梧的保安。   无春忧心忡忡地说:“哥,要不是我耽搁,我们也做不了这个冤大头。”   钟无冬说了句没事。   这个无春哪哪都好,就是心太软。   虎背熊腰的保安堵在外面,车窗还没降下来,二维码就被他从缝里塞了一半进来。钟无冬扫了一圈,还是显示有误。   “你把车玻璃全打下来嘛,隔着玻璃能扫到才怪。”粗嗓门保安在对面指挥着。   钟无冬为了能尽快出发前往机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将车窗一按到底,玻璃收入车门夹缝里,地下车库流窜的风吹进车内,钟无冬闻到机油味掺杂着一丝异味。   他皱皱鼻子,那股味道在鼻尖慢慢积聚,有点冲,比难闻的热胶胎味还要刺鼻。   两个保安分别站在他和无春身侧,距离很近,一个拿着二维码的手恨不得杵到人脸上,另一个头往里探着生怕钟无冬没交钱。   钟无冬失去耐心,对准对齐二维码认真的扫下去,然而就在扫描滴声响起的第一秒,两个保安像是听到起跑的枪声,从身后掏出准备好的毛巾,几乎同步地捂住了车内两人。   浓烈的药水气味直冲鼻腔,大脑在瞬间延缓触觉反应,四肢逐渐丧失存在感,钟无冬这才心慌地意识到,那股异味竟是乙醚。   他挣扎着想呼喊救命,头稍微一偏,立即又被人紧紧按死在毛巾肌理中,刚抬起来的手又失重滑落在身侧。   对方没料到他会对麻醉剂不敏感,另外一只手锁上他的脖子,磨出茧子的虎口严丝合缝地钳住了他的喉头。濒临死亡的恐惧使得钟无冬本能进行吞咽动作,掩盖口鼻的毛巾却趁机钻入他的鼻腔,挤压空气的同时更多的麻醉侵入他的体内。   钟无冬屏息失败,余光中他瞥到已经昏迷的无春被保安抓着小腿拽出驾驶位,头磕在地上发出渗人的响声。血流了出来,拖出一条红色的痕迹。   比起遭此横劫的未知恐惧,钟无冬更担心无春的安危。在仅存的一丝理智中,他听到无春被他们放在了后座上。   他咬紧牙关最无望的抵抗,手掌虚握起坚持没多久又松懈撑开,最终他闭上眼睛放弃反抗,认命般的也软成一具任人宰割的鱼肉。   钟无冬生来就对冷没有太大的感触,他的冷神经好似冰封在他被父母遗弃的那个夜晚。他以为往后的日子里,寒冷将不会动摇他的底线,直到他在齐家地下室里被冻醒。   药劲散去,钟无冬意识慢慢回笼,痛感唤醒他对危机的逃生欲望。   他不知道身处在哪里,也不确定那两个恶徒在不在他的身边守着他醒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尽可能的放轻动作。   疼痛集中在手腕,小幅度活动后才发现双手被人反绑在背后,整个人维持着虾米般姿势不知过了多久,指尖麻木像是被人削了去,胳膊像是死了一样使不上力气。   他挪动了一下肩膀,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筋骨影响不了对肌肉的支配,钟无冬绝望的接受自己右膀脱臼的现实。   眼前有光亮一闪一灭,可钟无冬的头被一块布蒙住,透过布的纤维,他紧张地计算闪灯的频率。那块布散发着alpha的气味,强壮且凶残,钟无冬暂时想不到得胜的手段,只能等他们开出筹码再做打算。   空气里除了霉味和灰尘,还有新鲜的血味掺杂在里面。   钟无冬想起昏迷前无春受伤流了一地的血,管不得分析眼下危险如何,也顾不得筹谋逃出生天的计划,先确保无春是否安全再说。   他心急如焚地唤道:“无春!”   基本上很少下来负二楼地下室的齐沐阳发现钟无冬又给他的窝换了一把新锁,他气急败坏地抄起扳手连锁带门的砸了个稀巴烂。房间里超出他意外的规整,钟无冬早就搬走多年,桌面上灰尘仅薄薄一层,不难推测出偶尔有人出入打扫。   除了他还能有谁。   齐沐阳恨得后槽牙磨得滋滋响,齐家全家人被逼得连家都不能住,只能先躲到国外避避风头,你个钟无冬倒好,竟然到最后倒是你得到了所有!   一个没有好命的孤儿就应该烂在地下室里!   钟无冬一点点咬掉蒙住头的布,嘴巴被徽章划破出血,他顿悟这块布是保安身上的制服。   他早该警醒地发现不对劲。要不是为了接他去机场,无春也不会被牵连;要不是身为医生的他连异味都没辨别出来,无春怎么可能重伤头部陷入危机。   他咽下舌尖的铁腥味,忍着肩膀的剧痛,将衣服从他身上衔走。   不远处的车库灯照亮他的视线,钟无冬扬起下巴用最短的时间确定他所在的位置——负二楼。   是齐家的地下室,是那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来的“家”。   等灯光照亮四壁时,钟无冬发现无春头朝下的卧在床上,而自己则被丢在地上,身后一把凳子成为有力工具,庆幸双脚没有被绑住,他扶着凳子站起来挪到无春的身边。   无春被齐沐阳绑在床上,额角摔出一道五厘米长的豁口。幸运的是,床单贴着伤口吸饱了一大片血液之后软塌塌的贴在上面,加上躯体压迫,血被止住,不至于失血休克。   生命体征平稳,钟无冬长舒一口气,守着无春,他静静等候齐沐阳。   有的谈就谈,没得谈就和他一起死。   齐家地下室里的豪车尽数变卖套现还债,空旷的车位连尾气都闻不出味道。可穿堂风还是那么大,钟无冬一直不知道齐家豪华别墅到底从哪里漏来的风,但此刻他一点也感觉不到恐惧,任风声呼啸在耳畔,他握住无春的手,倒是想让这风吹得更大点,最好吹翻这该死的齐家。   车库灯明暗交接不知疲倦,钝痛忍久了也没那么降不住。   电梯下行的声音骤然响起,齐沐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地下室内回荡着冷酷的节奏。   钟无冬歪头将嘴上的伤口在脱臼的右膀上狠狠蹭去,他已经感受不到生理上的疼痛,心底燃烧起来的愤恨将他的双眼染红,如果他不是护在无春前,他一定会正面咬上齐沐阳的动脉。   叩叩——齐沐阳身形隐藏在墙后,只露出一节小臂,他敲响门声,带着变态的强调说:“钟无冬,你在吗?”   “在,你过来。”钟无冬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只手。   齐沐阳脚下滑出了一小步,身形曝露在门口,短促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竟然在笑。   “挂了你的电话之后,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只想快点见到你的脸。”齐沐阳边说边惬意的踱步,“你看看你,离开我过的肯定不好。看!”他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感慨地说道:“看吧,这才是你的家,你的床,你的桌凳还有衣柜。”   一抹冷笑爬上钟无冬的嘴角:“好啊,我答应你,你快过来。”   齐沐阳笑了:“我还没说我要什么呢。”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们不是一直如此的么。”钟无冬诱惑他,“你过来,离我近一点儿,就像我们之前那样。”   齐沐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好事,将房间里的灯打开,扭头看向钟无冬的眼睛冒着贪欲的光。   “真的能回到之前那样?”   光线有些刺眼,钟无冬低头眯了下眼睛,挪了身子将无春遮住。微小的动作被齐沐阳看在眼里,他噗呲笑了出来。   “嘻嘻,你怎么这么多小情人啊,程恪还满足不了你吗?贪心鬼!” 第55章 地下室   齐沐阳在口袋里摸找着什么,笑得阴恻恻的骇人,“你也不问问,我怎么请你来这儿叙旧。”   钟无冬缓了一口气好让心跳得不那么快,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层汗,可能是牵扯到脱臼的肩膀,但他现在除了痛,其他反应好像都被延迟了。   “回家么。”钟无冬咽了口唾沫,“这里不是我的家么。”   齐沐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说:“没错没错!”   他瞪着眼四下寻找,走到床边撑开两只胳膊,凭空描画出一个形状,“这里,有两排杂物柜子,这么高。”   “那天你就躺在两排中间分化成的alpha。”   他亢奋地追忆,动作越发神经,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影子扭曲诡异,抖动的面部肌肉托着一双冒着精光的眼睛。   “那可是我的alpha,”天花板好似有什么电影在放映,他仰起头津津有味地欣赏着,“98%的信息素匹配度啊,多难得。”   有病。   钟无冬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感慨,余光里无春呼吸平稳,但他维持别扭的姿势太久了,手摸上去冰凉。钟无冬往后推不动他的身子,只能再次引起齐沐阳的注意,寻求机会挣脱出去。   “所以你绑我过来为了重景再现?我可以配合满足你,来啊,你过来。”   齐沐阳转动脖子看向他,原来兴奋愉快的表情刷的一下阴沉下来。停车场里的风涌入房间,吹得他的脸僵硬的像一块寒铁。   他站累了,拉过板凳坐下。   “多难得啊。”他冷冷地回味一遍。   三番几次引诱他靠近无果,也不明朗那两个彪形大汉是否在周围埋伏,受了伤的钟无冬无法判断情况是否有利。找不到办法,先稳定局面再说。   钟无冬朝嘴唇上咬了一口,唇瓣上的砂砾磨疼了口腔内壁,咽个口水都困难了,他歪头“呸”一声吐掉。   “你绑我来不是为了我的信息素吧,我现在,已经配不上你了。”   齐沐阳的笑声回荡在房间内,没人打断他的发笑,他直到泪水蓄满眼角才算完。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不匀气,捂着肚子,笑说:“配不上我?哈哈,你什么时候配得上我。”   钟无冬摸不清他的意图,便把嘴巴闭上,让他先疯完。   老凳子咯吱作响,齐沐阳笑够了就在上面晃着身体玩,目光有一搭没一搭的扫过钟无冬,不急不缓的让时间慢慢流逝。   钟无冬想往前挪动点身子把寒风堵上点,才发现腿也跪得没知觉了。   他闭上眼睛,指尖体会着无春冰凉的皮肤,所触及之处和摸冰块无异,“和无春无关,你先把他放了。”   齐沐阳一根食指左右摇晃,从容地摇摇头。   “那你想要什么?”钟无冬沉着嗓音问。   齐沐阳手指戳戳脸颊,神经兮兮的陈述他的计划,“之前我想要你的信息素啊,后来我不是想要程恪信息素的嘛。”   “说点实际的!”   “嗯……”齐沐阳好似陷入纠结当中,他犹豫不决地皱着眉头说:“我说了,但你可能不会答应我。”   “只要放无春走,我什么就答应你。”   齐沐阳嘴角勾了起来,仅一瞬,他笑意盈盈的天真面具被扯下来,阴沉的目光带着狠毒刺向钟无冬,“什么都答应吗?”   忽然一股密密麻麻的异样像蚁群钻到血管里撕咬,疼麻感直冲着他的后颈而去。钟无冬紧忙控制信息素,却阻碍不了体内情动被一波波感觉冲击敏-感。   腺体失控一般的膨胀红肿,突如其来的渴望比他任何时候都强烈,这种蚀骨的感觉击败了痛感,甚至疼痛也融入到发-情里发酵成欲望。   “十分钟不到。”齐沐阳岔开双腿,手腕上的金属表盘闪着冷酷的光。   钟无冬上半身直勾勾的前倾到床边,疲软的肌肉拖不住躯体,坠到地上。他的灵魂像一摊春水窝在滚烫的躯壳里。   “都说这款催-情剂见效快,还不是被你拖了十分钟才能看到好戏。”齐沐阳用鞋底来回蹭出灰尘,扑扑地往钟无冬口鼻飘去。   在钟无冬的咳嗽声中,齐沐阳慢悠悠起身,原地踱了两步才赶上前,他蹲在钟无冬面前,细细打量着,说:“你当我傻啊,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要是把你的话当真,我这小胳膊小腿的,你不得当场打死我。”   传到耳蜗里的话像隔了一层水膜,听不真切,钟无冬想拍拍飘忽忽的脑袋,却连手在哪里都感知不到了。   苏醒状态的腺体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缓缓释放着信息素,就连周圈的肌肤也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人在摸他的脸,手掌轻得没有存在感,并不像程恪骨骼分明的手给足他安全感。他极力保持清醒,却看到一头卷发将他的视线切割成万花筒。   他无力地躲,高耸的鼻梁擦过满是灰尘的地面。   “不愿意看我,是吧。”齐沐阳掐着他的脸,拧着肉让他抬起头。   钟无冬紧贴地面的小空间喘息,呼出来的气带起一层尘土,吸到鼻腔里堵着他不受控地急促吐气。他宁愿被呛死,也不会抬起头看向齐沐阳一看。   “你不是想让他走吗?”齐沐阳说,“来,往我这看。”   说着,也不管钟无冬有没有跟随他的身影看过来,齐沐阳跳上床去拨弄起无春的腺体。   “这么漂亮的腺体啊,其实割下来移植到我身上也不错。只可惜,他被人临时标记了。他的对象就是鹿琏是吧,据说他的医术很是高超。你说陆医生能不能治好钟无春被你糟蹋过的腺体呢?一个被标记过的omega强行注射别人的信息素,好好奇啊,你说他会不会像你一样,醒来就不要脸的发-情,或者因为伤了脑袋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齐沐阳拽起无春的头发,朝钟无冬问去,“你说会不会啊?”   钟无冬发出嘶吼,“你敢碰他!”   他拼尽全力拱起脊椎,肩膀使不上来力气,就用额头顶着地面寻找支撑点,小腿麻痹了神经,就用脚踝骨蹬着地面,咬着牙关也要冲到齐沐阳的面前。   齐沐阳开心地笑了起来,摸出口袋里准备好的一小瓶液体,在钟无冬即将爬上床的那刻,拔了针头对着无春的腺体刺了下去。   “不要!”   打空的玻璃针管骨碌碌滚到面前,又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刺眼的片。碎玻璃尖儿残留着程恪信息素的味道——钟无冬的身体比神智更先认出这个信息素的主人。   他的腺体又膨胀了一圈,后颈发硬让他有三秒的承受不住,低下头再向前看时,无春僵硬的手指微弱地动了两下。   齐沐阳跳下床去,得意地说:“还是钟无春纯啊,只用几秒钟就起反应了,你看看你被程恪玩成啥样了,还让我白白等了十分钟。”   钟无冬撑着床边站起来,气喘吁吁地说:“你给他乱打什么!”   他怒目圆睁,红血丝密布的眼眶里充满了压抑多次的泪水,嘴角肌肉不断地战栗,又吼过一声,他摇晃着身子朝齐沐阳撞去。   他脚步悬浮,眼里出现多个重影阻碍着他的判断,在齐沐阳笑嘻嘻的声音里,他撞倒在凳子边,凳子腿杵着肚子,头也沉沉地捶到地板,眼睛斜斜地往前看,视角倒是能看到床上,但仅一眼,钟无冬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无春在脱他的衣服。   齐沐阳笑得腰也抬不起来,“给什么温泽南贴身医生一点小钱儿,程恪信息素就能弄到手,我真是蠢得可以让你接近程恪。不过,反过来说,你是不是得感谢我呢。”他指了指无春,“再给你一次机会,爬向你的程恪去吧。”   钟无冬的脸朝上仰,任热泪流进他的耳朵里,可能胸骨也有骨裂症状,不然平躺着怎么连呼吸都喘不上来,也不知关节长时间脱臼会不会连接不上,鹿琏应该不会骨科那一套,犹记得和程恪重逢第一面时,鹿琏捉耳挠腮地接了一台需要接骨的急诊……他会揍我吧,让无春受尽侮辱……哪有我这么当哥哥的。   “齐沐阳,你放了无春,我什么都答应你。”钟无冬哭得肝肠欲断。   齐沐阳蹲在他的头顶上方,投下一层浓影盖住了他的脸,“刚才你也是这么说的,你就是想骗我到你身边,能一口咬死我就咬,能一下撞死我就撞,满口谎言!根本就不是你说的‘和以前一样’!”他一字一句重音咬字恨绝。   钟无冬闭上了眼睛,嘴巴里呜咽不停,决堤的泪水从抖动的眼皮里汹涌下来,他哭的连话也说不出,“让他走……”   “以前是什么样?”齐沐阳伸出一根手指点走了他一颗泪珠,“以前你在这里分化成我的alpha,然后对我说,这辈子只会对我好。”   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钟无冬悲伤地说:“我做,我改。”   齐沐阳赞赏地拍拍他的脸,“对嘛,这态度才对啊!”   “可是我现在是个无性别者,家人逼我洗完腺体后,我对所有信息素都产生不了反应。”齐沐阳的手顺着脖颈摸上钟无冬的腺体,“现在我不用靠着你维持Omega的身份,也不用想法设法和程恪有一腿。怎么这么说,还有种意外的轻松呢?呵呵。”   钟无冬睁开眼睛,一串泪落在齐沐阳的手腕上,“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齐沐阳厌恶地皱紧眉头,手腕在钟无冬的衣服上蹭了又蹭,仿佛沾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他咒骂了句,“什么来得及!我就是等不了了!你猜猜当程恪看到你和钟无春躺在一个屋里会什么反应,还有那个鹿琏,我让他帮我偷程恪的信息素他竟给了我一拳!妈的,我倒是等着看你们能有多幸福!”   齐沐阳喜怒无常,彻底陷入癫狂状态。   他拽着钟无冬的衣领,把他甩到床上,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无春迷离的神态先是近距离拍了一会儿,又把镜头转移到钟无冬满是绝望和惊愕交加的脸上。 第56章 玻璃碴子   “你在等谁来救你吗?”齐沐阳举着手机,双指戳着屏幕放大钟无冬的脸。   钟无冬偏过头去望他,一双本该被情-欲浸染的双眼出奇的亮,声声哽咽被他憋住,堵在胸口加剧了身体的震颤,他在视频里像只缺氧的鱼。   “偷偷告诉你,我也在等。”齐沐阳晃晃他的手腕,金属表带在手骨上哗哗作响,“绑架案嘛,目的不是冲着钱,就是为了撕票。”   他似乎说到开心的地方,兴奋之余蹦坐到桌上,说:“我还想看看,是鹿琏先找到这里还是那个半死的程恪。如果是鹿琏呢,家里开医院的也能要点钱跑路;那要是程恪先来呢,那就有点难办了,啧啧,说不定还会不要你哟——诶,说远了,你别装死,赶紧站起来,去床上!”   钟无冬盯着他摇晃的两条小腿,深吸一口气好让哭腔不这么明显:“想要钱的话我给你想办法。”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儿事了!”齐沐阳突然变脸,将手机摔在桌面,跳到钟无冬的身边拖拽着他的双腿往床的方向挪动。   钟无冬整个后背在地面上摩擦,应该是痛得难忍,他剧烈左右摇晃身子试图减轻疼痛。   齐沐阳洗过腺体后身体素质更差了,只是抬起钟无冬的双腿拖了一小段路就累得直喘粗气。体虚难以坚持把钟无冬拽到床上,他只好靠着床边先休息。   他饶有兴致地近距离观看了会儿钟无春裸-露的肌肤,又将视线落回到钟无冬身上。见他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几声嘲笑之后倒竟然安静了下来。   手机屏幕在不远处的桌面上渐渐摄影沉睡到黑屏,也不见他起身。   他垂下头歇了一会儿,半饷才说:“好久没有和你这么坐在一起了,钟无冬。”   钟无冬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双眼集中专注在前方某个点,似乎要把那里看穿看透。   “我妈让我来找你道歉。”他扯动嘴角,凉薄的眼神里竟有一丝自嘲,“我是来了呀,可又搞砸了不是。呵呵,其实我该跪下来求求你,拜托你让程恪给齐家一次生机。我妈好夸张啊,怕你们不信我,就强迫我彻底把腺体洗了。她说要我断了攀附程家的梦,可一直做梦的不是她么——那个手术很痛,要痛很久的。”他眸色沉了沉,眼皮下耷,看了眼时间,说:“二十分钟整,时间到点了,我的同伙已经把绑架你们的视频发给鹿琏和程恪了,不如我们等等吧,等我的电话是谁先打进来。”   他又把头藏得更深了,后颈露了出来,摘除腺体遗留下来的还未治愈完全的疤痕状很像只红蜈蚣,随着他扭动脖子的动作,它像是活灵活现地就要从皮肤里逃出来。   “本想让你们也感受一下洗腺体的滋味。”他咬着嘴角,斜脸冲着钟无冬粲然地一笑,“不过算了,时间不够我给你拍视频了。光给你看钟无春的身体你不会怨我吧,不过等我走了,你也可以上他的。所以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他靠近了些,歪过头来依靠在钟无冬毫无知觉的右肩膀上,嘴里懒洋洋地说着匪夷所思的要求:“快说句感恩的话来听听。”   钟无冬绷紧肌肉蓄力一哆嗦后,带着劫后余生的镇定,反问:“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谢谢我的仁慈……”   齐沐阳的话还没有说完,电光火石之间钟无冬的左手就掐上了他的脖子:“我说你mb!”   趁他没反应过来,钟无冬照着他的脸就甩了一巴掌。   钟无冬的手像是从刚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打在齐沐阳的脸上生生五道血红的印子。虽然看上去可怖,可他的右肩膀脱臼良久,又被长时间绑着,那一巴掌撑死扇歪了齐沐阳的脸,力道软绵绵不够疼。   齐沐阳看见地上被割断的绳子,不远处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闪着寒光。他恍然,回过头来说:“真难为你一块玻璃割这么久……”   钟无冬不给他嘴硬说话的机会,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有些疼,齐沐阳火了起来,双腿蹬地挣扎着要起来,肩膀也向上对抗着乱冲。他知道,得趁钟无冬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也必须赶在鹿琏程恪还没有找到这里,他要快点逃。   显然钟无冬不可能再给他机会。   钟无冬对齐沐阳试了语言刺激和情绪调动两种方法都没有把他引诱到身边。他原本设想只要齐沐阳靠近他,哪怕手被绑着压也要压死他,然而齐沐阳的戒备心让他一时陷入慌张,但当玻璃药剂瓶砸碎在眼前时,钟无冬仿佛见到了希望的曙光。他偷偷藏起最厚实的一块,不动声色地磨绑住手腕的绳子。   光靠一小块玻璃自然磨不断,他平躺在地上,绑成麻花的手腕像一个支点,两头翘起他的后腰和后背,受伤的肩膀接触不到地面,空落落的落差让他难以忍受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这反而给他提供了割绳子的条件。他用泪水和愤怒作为掩饰,在齐沐阳的眼皮子底下一点点磨段尼龙绳。   绳子坚固又有韧性根本没那么好磨,玻璃不好掌握会扎如肉里,血水流出来玻璃片就会变得很滑不好拿。钟无冬便把玻璃碎片往划开的肉-缝里怼出一个好用劲的角度,他把肉当成刀把,用碎片的小刃割着唯一的希望。   血流了满手,也染红了绳子。   血浸到绳子里虽然泡不软纤维,但在小范围定点的反复摩擦下,润滑后的刀口终于有了个小豁缝,再使点力气就能割断一根,可这时齐沐阳非拖着他的腿让他去欺负无春,碎玻璃片在拖拽的过程中嵌到-肉里不好-操作,钟无冬只好将好不容易磨出来的豁口按在地上,一路磨一路用巧劲挣脱。幸好一根丝断,接连二四根在摩擦力的作用下也逐渐分崩。   现在那块深插进手腹肉里的玻璃就抵在齐沐阳的脖子上,钟无冬像是不知道痛一样,掐着他的动脉将玻璃碴子往死里按。   齐沐阳顿时疼得哭了出来,眼泪把脸上的血巴掌印冲淡,“别这样,无冬,好疼。”   “抑制剂!”钟无冬吼道。   齐沐阳哆哆嗦嗦地哭:“口袋、右口袋里啊。”   钟无冬掏到他口袋里的确有抑制剂,就把地上的绳子捡起来圈住他的手腕。结系的很是松垮,但也是用了十足的力气。他的伤口不断渗出血,膀弯关节失灵全靠暴起的青筋攥劲,豆粒大的汗珠滴落到齐沐阳手上,惹得他下意识地挣了一下。   钟无冬抬起手肘朝着齐沐阳的鼻梁上狠命一击,和哭喊一起流下来的血应势流过人中。他不敢反抗了,生怕再挨揍。双手绑好后,钟无冬把他抱上床,两人亲密的拥抱,给了齐沐阳一个错觉。他企图撒娇求饶,却被钟无冬放在脚边踩着胸口不让他跑走。   抑制剂打进腺体的瞬间,无春紧绷的身体像是放入热水一般舒展了开来,他的眉头也不再紧紧锁在一团,饥渴难耐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平稳的呼吸意味着抑制剂是有效的。   钟无冬坐在无春的身边,帮他穿回衣服。   无春是混血,已去世的N地区的小萨利也是。他们都有一双异瞳,眸光就像海面上的碎钻浮金一样好看。   钟无冬见到过濒临死亡边缘时萨利无神的双眼,失去光彩只剩死寂。那个时候他以为手里的疫苗至少可以救他活一阵子,这种自我感动的可笑圣母思想在现实面前被击碎的连渣都不剩。   钟无冬知道自己承担不起对任何人的承诺,可他现在却只会说一句话:“无春,哥一定带你走。”   衬衫扣子还没有扣齐,无春就出现了异样。   原本他的身体表层分布着发热红潮,至少还带着勃勃生机的样子,但仅仅一个冷颤后,他像是在瞬间被人抽空了血液,全身只剩下惨白的肌色和蜿蜒的青色血管。不多时,他开始浑身发抖,身上冒出一层冷汗,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和浅薄,指尖到躯体抖动渐次加强,肢体震颤的感觉就像灵魂在死神的镰刀下在和肉体勾扯不休。   钟无冬立马脱下自己的衬衫塞进他的嘴里防止抽搐而咬断自己的舌头,手摸向他静脉的同时,对着齐沐阳大喊:“快叫救护车!”   齐沐阳被这一嗓子吼得有些愣神,看了眼翻着白眼不停抽搐的钟无春,吓得手脚冰凉:“这抑制剂保真啊。”   钟无春在排斥程恪信息素的过程中产生伪发热状态,强抑制剂的注入反向将抵御反应拉到最大值,他的身体陷入极端被动抵抗,如果不及时送医,腺体一直保持强抵抗状态,最坏的结局就是洗腺体。   “快去!”钟无冬怒不可遏。   手机被齐沐阳收走,钟无冬别的做不到,只能先开展对无春的急救。   他不停地拍打钟无春的肩膀,在耳畔重重复呼叫他的名字。如果半昏迷状态下的病患身边没人守护,一旦呼吸骤停错失心脏复苏的机会,就算救护车已经开到眼前,病患康愈的几率微乎及微。   齐沐阳小心翼翼地挪动双腿,脚没占地,就听到身后钟无冬冷到极致的威胁:“你尽管跑,我必会追你到死。”   鼻血流到嘴角,齐沐阳抽动口部肌肉企图避开血流进嘴里,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还没消失,他“嘶”了一声,感觉钟无冬刚才那句话像个巴掌打了过来。   他思忖了两秒,两步走到手机前,屏幕上来了一串电话和信息,齐沐阳随手点开一个,即刻被吓得腿脚发软跌坐在地上。   钟无冬见他空拿着电话却不拨打急救电话,便急忙下床将手机抢了过来,目及一瞬,一个展开的信息赫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板,我们已经落网,外面都是人,千万别轻举妄动。】   发送的时间在三秒前,也就是钟无冬拿起手机的那一瞬间。 第57章 已无案底   微型无人机悄无声息地穿梭在空荡荡的停车场内,机体附带的四个全景摄像头视线所覆盖之处,皆以光速成影上传到程恪手中显示器里。   红外显示齐家地下室里仅有三人活动,其中两人受伤,接到命令,小分队即刻行动。赶在人抵达目的地,那架无人机已飞向钟无冬。   钟无冬冷冷看了一眼冲他飞来的无人机,不吃惊也不吭声,右手使不上劲就用左手,提起齐沐阳的领口。   齐沐阳一向变脸极快,此刻如临大敌般的只会摇头求饶。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钟无冬说。   “无冬,求求你,放我一马吧。刚才我不是说了么,我是来求你的,有话好好说,求你。”   钟无冬怒极反笑,手指躺在床上的钟无春问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方式?”   “我病了,我疯了——啊!放手!”齐沐阳痛苦地尖叫起来,他一头卷发被钟无冬抓在手里,发根被根根拽起,他吃痛难忍,两只手腕又绑在一起毫无反抗能力。   几分钟前他这样拖着钟无冬,如今他也亲自尝到被人按在地面摩擦的滋味。   一小撮头发从之间飘落,钟无冬眼神阴鸷地看着在地上叫嚷好痛的齐沐阳,这时无人机飞到他的胸前,程恪的声音从播音器里传来,“无冬!”   钟无冬抬起头来,抓住眼前的无人机,急忙说道:“救护车!快点!”   “医生马上就到。”   钟无冬斜嘴一笑,沾满血液的手盖住摄像头由远拉近,微型无人机的机翼卷动微风吹扬起他的发梢,唇色发白,但眼底烧着一片火红。   “你最好也马上就到,有人想你想得快要受不了了。”   程恪停顿了下,刚想张口,钟无冬就松开手放走无人机。机体在半空开启平衡模式调整水平状态,镜头上一层残留血水扰乱视线。   一片朦胧画面里,挥舞的拳头随着齐沐阳的惨叫在空中划出弧线,程恪没有遥控镜头下移,他关掉屏幕,人站在地下室门口静静陪着钟无冬。   救护人员救出钟无春,警卫员clear了全场,所有人走走出出的身影好似形成了定格动画。周围的噪声尽数消失,就连齐沐阳的哀嚎也钻不到耳朵里。   钟无冬沉醉在肾上腺素的支配中,他只接收自己心跳与灵魂共鸣。   他终于找对了对象,这一刻他只想在齐沐阳的身上宣泄常年来的压抑、愤怒和不甘。   下巴一阵瘙痒,等滴下来时钟无冬才发觉那是眼泪。他眨了眨眼睛,泪珠滴到齐沐阳的脸上,融进不知道是谁的血里。他大拇指揩去,皮拳下肌肤青紫淤血开始明显。   稍微冷静会儿,钟无冬终于察觉程恪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他抬头回望,程恪便向他走来。他摆摆手,垂头又握上齐沐阳的脖子,说出来的话不像告别。   他说:“你看我打小受齐家恩情,却没好好听你的话。长大了你中意的爱人和向往的生活被我抢了去,到末了还被我害得家徒四壁。如果是这样想,你确实该怨恨我。”   齐沐阳双唇嘴巴被揍肿了,舌尖汩汩冒血,光看着不说话。   钟无冬捧着他的后脑勺架空,拖动向前,地上针尖寒光闪烁,“呵呵,要怨就恨到底,记住今天的疼,知道吗?”说着他把齐沐阳的头往地上按。   齐沐阳的后颈扎进一地的碎玻璃,他痛得手脚剧烈的挣扎起来,腿脚不断的撑地起身,膝盖顶到钟无冬的后背发出咚咚的响声,钟无冬不禁咳嗽了出来。   身边有人伸手要协助他一起制服齐沐阳,但钟无冬不为所动,兀自掐着齐沐阳的脖子将他的后颈钉在原地。   摘腺体手术后齐沐阳伤口皮瓣生长羸弱,他不要命的挣扎倒让玻璃轻松划破皮肤,血流在地上,嫣红刺眼。   “齐沐阳,有仇就找我,认准我,我们俩单算。”   齐沐阳疼晕了过去,他的脖子软绵绵的像是被折断了一般在钟无冬的手里耷拉着,有血从指缝里滴答落地。钟无冬盲摸到他的后颈,软皮一扯就烂,原本腺体的位置只剩下空无的洞。   他长吁一口气,仿佛有一半的灵魂都被他叹了出去。   身后有人搀扶他,他情绪恍惚,任那些人从他手里把齐沐阳抬走去医治。不过一会儿,房间里只剩下他和程恪两人。   钟无冬呆呆地望着他的书桌,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次是最后一次见这些老物件。桌面上还留有上学时期他偷偷刻画的痕迹,每一笔都是回忆,如今他真的要和这里告别了。   ……他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再回来。   程恪安静地闯入他的视线里,手指尖触摸那张旧课桌。   钟无冬回过神来:“你的枪伤,快让我看看。”他腿脚发虚,踩空了一步,受伤的右胳膊正好被撞到,跌跌撞撞地还是冲到程恪的面前。   手上的血弄脏了程恪。   “吓到你了吗?他欺负无春,我……控制不住。”   程恪拦腰抱住了他,胸膛紧贴,“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不应该是想我想到受不了吗?”   十分钟,是程恪从S国飞了好几个小时后,即将到回到家的时间。十五分钟,是雷上校安排的小分队集合完毕,围住齐家的时间。至于齐沐阳所以为的逃跑时间,现在看来,简直异想天开。   齐沐阳在ICU里度过了一周,醒来后被转移到鹿琏新盖好的疗养院里。   封闭落地玻璃倒映着鹿琏阴沉的脸。   鹿琏说:“他的父母很认可我们医疗团队,躺在这里他会得到更好的照顾。”   他已经从中央医院辞职,褪去白大褂,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五官凌厉,眉眼间的市侩被他压在心底,他变得更让人琢磨不透。   按在玻璃上的手掌握紧成拳,钟无冬的视线从他布满青筋的拳头转移到充满恨意的眼里,一想到无辜的无春被他牵扯进来,沉声说:“对不起。”   鹿琏隔着玻璃冲齐沐阳的脸上拍了一掌,勾起嘴角轻笑了下,阴郁的脸变了样,说:“行了行了。说实话,这两天都快烦死你们两口子了,一个哐哐给我塞钱,一个成天道歉。无春都听烦了,更何况我。哦,对了,我的意思是你别愧疚了,但程恪的钱别停。”   鹿琏领着钟无冬走出新装修好的疗养院大楼,工程体量不大也就三栋,重点是服务强悍、后台够硬。虽然没有正式投入运营,却以A国独一份临终关怀项目得到了众多病患的拥护,预定病号床铺已经排到了明年。   院内有一个从别处移栽过来的常青树。也不知道是风水好,还是福气佳,自打在疗养院里落地,大树活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树前,钟无春打视频过来,他躺在病床上脸色红润,看起来像是刚睡醒。   “哥,怎么一转眼你又出去了,你的胳膊还没好怎么乱跑呢。”   钟无冬笑笑,提气张嘴话没出口,手机就被鹿琏抢了去。   “无春,饭吃了没,药也要吃。我马上就回去,二十分钟哈。”   无春在电话里噘嘴:“琏哥,我就知道是你把我哥喊出去的,疗养院的事照旧是你和程总跑就好了,我哥的胳膊还吊着石膏呢,你怎么忍心呢。”   “好好好,别急,我这就把他给你送回去。”鹿琏给钟无冬使眼色,两人上了车,在晚饭前赶回了医院。   齐沐阳给钟无冬注射的信息素是人工合成的,其中程恪的信息素的浓度仅占10%。之所以钟无春的身体受不了,不仅有关程恪信息素强势入侵外,合成剂里额外强加的催-情物质也是主导因素之一。   经过治疗钟无春体内已经排除残留信息素,也顺利度过假性发热,可人却被逼在医院里不能走动,尤其看到钟无冬脸贴着纱布、臂膀打着石膏的自由出入。他还开玩笑说自已是在坐牢,翘起来的嘴又让鹿琏忍不住的哄。   钟无冬的伤主要是肩膀,动了手术回家静养定时复查即可。在医院陪无春吃完饭待了一会儿后,钟无冬打车回了家。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智能设备在询问开灯指令,他叫响了大灯,偌大的客厅却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时钟前,等着时间指向七点。   A国的七点是S国的五点,今日是程恪遇袭枪击最终审判。   虽然行凶者犯罪事实早已板上钉钉,但该事件的影响波及政商两界。一旦某方反水或中途变卦,不仅程恪将成为载入史册的背锅侠,程家还极有可能牵扯入极端势力的暗黑漩涡。   因此程家尽可能将舆论方向集中在程恪个人身上,经过环环相扣的控制操作,律师团队上诉方向定在程恪和温泽南的爱恨纠葛上,结合被弱化的证据链条将被告定性为温泽南疯狂的爱恋者。此人遭受小道媒体不实信息的蛊惑,朝程恪开枪是为了报复程恪“出轨”。   分针挪动,一刻钟很快就过去了,钟无冬的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接通后,对方嗓音有些沙哑,钟无冬担心他在法庭上据理力争,悬起来的心放不下,“赢了?”   程恪笑了。   “当然,这下总可以向你证明我的清白之身,既然本人已无案底,那请问钟医生,我向你的求婚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了?” 第58章 我愿意   程恪第一次求婚是在地下室里。   钟无冬手上伤口密布,有一道甚至横穿过右手掌。程恪脱了外套小心翼翼地帮他止血,那口子过于深,直痛得钟无冬“嘶”了一声缩回手。   程恪抬头望他,目光里的疼惜换来钟无冬释然一笑。   “没事的。”钟无冬淡淡地说,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纱布,“你肩膀上的枪伤可比我这几个口子严重多了。”   “你肩膀脱臼得已经没知觉了吧。”   钟无冬忍痛嘴角上扬,“跟我比惨吗?你赢了可以么。”   程恪低头仔细地擦着他的指缝,不置可否地说:“赢了还能有什么奖赏?”   钟无冬往前站站,身子向前倾,肩膀带不动劲就挺着胸膛将自己往程恪怀里塞。他的头本想找个程恪没有受伤的地方,等脸就要贴上对方的脖子才发现这个拥抱不是程恪会痛,就是会伤到自己。他想都没想,错开自己肩膀,强忍下痛,用脸颊去蹭程恪的下颌线。   程恪双臂围绕成圈,将他拥入怀里,“乖啦。”也用脸颊去碰他的,“嫁给我吧。”   钟无冬震惊的猛地一抬头,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什么意思?”他有预感接下来程恪要做的事,但还是颤巍巍地问。   程恪蹭了蹭鼻头,“受伤昏迷的时候,我听到你喊我的名字,说什么快来娶我,我要带新娘花环。”   钟无冬突然想到了什么,脸红到了耳朵尖,不想被程恪看到,就背过身去朝门口医护人员走去。   程恪在后面追着问:“怎么生气了?确实是我太唐突了,这样求婚的确不正式、不正经,可你太……”   钟无冬停下脚步,没回头,羞着脸抿着嘴角问:“我怎么了。”   程恪摸摸他的后脑勺,又吻了吻他灼烫的耳尖,“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心灵相通,钟无冬没这个心思去深究,也没有和程恪说过曾幻想过嫁给他,只是会偷偷跑到福利院,坐在夕阳里和波斯菊一起等着程恪的电话。   收尾工作进展没有想象中的顺利,程恪尽量抽出时间给钟无冬视频。他的枪伤好的很快,从外表丝毫看不出右肩中弹的症状,反观钟无冬手连着臂膀吊起在脖子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钟无冬下班后去医院拆了石膏。纱布剥去,他发现右手手心里刺青痣不见了。   他握了握拳头,掌心随着掌纹和伤痕伸展,有种新鲜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失而复得一只新手。   回到家,他像往常一般简单吃了饭,出去散了会儿步,查看了手机信息,随后冲了澡在床上等程恪的视频。   最近都是这样,无聊的时候钟无冬会想,如果当初程恪没有回A国探亲宣布和温泽南的订婚,这一切是不是不会发生?他又一想,或许时间要往前推,推到两人那场“错位”才能阻止后续的事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吹打窗子,钟无冬还不太困,往上拉了下被子,躺在枕头上安静的听着寒风。   他想起出院后的无春和鹿琏两人依偎在一起样子,冬日阳光薄薄打在无春的身上,他躲进鹿琏的怀里眼睛亮晶晶地笑着说些什么。鹿琏也跟着他笑,扶着他的腰要他注意脚下的台阶。   他俩的背景一点一点消失在台阶的尽头,突然手机震动一声,打开一看是温泽南发来信息,他抱怨双胎肚子大的好明显,孩子长得也快,有时候他竟然能幻听到肚子膨大的声音。钟无冬吓了一跳,发过安慰的话之后还不忘和杨睿通了电话,让他多注意温泽南孕期的精神状态。   还没来得及看完杨睿倾倒的“苦水”小作文,小郑跟着发来他在N地区的定位——红顶广场,还附加了一张他和罗宥安的照片,画面背景是红顶广场新修缮好的许愿喷泉。这对新婚眷侣身着A国医疗队的制服,手牵手站在喷泉边,可能是被水溅到了脸,他们的笑容闪烁着被神祝福的圣光。钟无冬推荐他们去街边的一个酒吧尝尝当地特色的酒,酸辣过瘾,搭配上海鲜炒饭更是一绝。   钟无冬又想起了萨利和小麦克。他坐起身来,写了一封邮件给小麦克,希望他能在军校里坚持完成自己的梦想。合上电脑,一通视频通话又打了进来。   是没怎么联系过的程徹,他眉骨有个新鲜的伤口正往外冒着血,头上还带着练枪场隔音耳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黑着脸,见钟无冬接通了视频就把耳机一摘。   “钟医生,我哥在不在你那里?”   钟无冬还懵着呢,毕竟程徹没联系过他几次,“程恪还没有回来。怎么了?”   程徹啧了一声,咬牙道:“小郑呢?有没有跑到你那里?”   钟无冬摇了一下头,歪脑袋说:“好久不见小郑了,你们还好吗?”   “妈的,好什么好,我看他就是不想和我好!他腻歪我了!都处到这份上了,一和他提结婚就说要找我哥上什么狗屁的班,我真服了。”   兄弟俩气质和性格各异,但五官排布很相似,钟无冬很少能在程恪的脸上看到这么暴躁的表情,每见一次总是能不由身心地笑出来。   程徹冲着镜头瞧,见钟无冬笑得莫名其妙的,这才回过味来觉得自己很是莽撞,“对不住,我是一时找不到小郑了。那什么,嫂……嫂子,见到他了还得麻烦你给我带句话,就说我马上流血身亡,让他过来收尸。”   钟无冬被他一声嫂子叫得愣了一顿,支吾着答应了他。挂了视频后心里的那份甜蜜还没有消逝,他想把这个小插曲告诉程恪,可看了眼时间猜测他应该还在忙,于是打通了小郑的电话。   小郑可能身边也没个可以聊闲天的朋友,一和钟无冬聊得上头,便毫无顾忌的全都倾诉了出来:“明明是他自己射击成绩不理想,还怨我没有好好教他。钟医生,天地良心,我可是把我毕生所学全交给他了,自己练不出来还非说我现在教的方法不对,说一定要抱着他教,就像小时候那样,我有点接受不了,他怎么可以——”   小郑说的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从小就意-淫我呢!”   钟无冬憋了笑,说:“那是不对,可是他有句话要我转告给你,他马上就要流血身亡了。”   “空弹真打到他了?让他躲避他非得给我来硬的。程家可不能再来个中弹新闻了,我先回去看看他,再见钟医生。”   钟无冬挂了电话,房间里风声又重新占领听觉。他喝了一口水,关了灯,躺回被窝里。渐渐地困意来袭,在眼皮即将合上之前,他将手机又往耳边挪了挪,这样一旦程恪来电,他就能立马醒来。   心里一直在等着程恪的电话,钟无冬睡得很不踏实,耳边总是能听到冬夜里的冷风撞到玻璃上的怪声,可他心里没有恐惧,脑海里莫明有个意识一直在梦里哄着他放松,不一会儿,被窝里腾起热气哄得他的脑子晕沉沉的。   他翻了个身,侧脸贴在柔软的枕头上,呼吸很快平稳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床的另一边,裹挟着冬夜冷风气息的人爬上了床,他悄悄贴近钟无冬的后背,轻车熟路地找到他的后颈。   钟无冬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谁?!”   那个人没有说话,他伸手从钟无冬的腋窝下穿过,冰凉的脸贴上他暖乎乎的脖子。   信息素曝光了所有,亲密过的两个人哪怕伸手不见五指也能无差别的辨认出对方。   “你身上好凉啊,程恪。”钟无冬缩了缩肩膀。   被窝的热气被他的动作带了出来,里面有洗衣液的香味也有钟无冬的味道,程恪动动鼻子,微凉的唇瓣吻上了他的腺体。   “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钟无冬想转过来看他,可程恪却抱着他一动不动。   “怎么了?累了,要先休息吗?”   横在胸前的手臂在收紧,程恪的怀抱还没有被暖热,钟无冬把被子往他身上盖。   程恪轻轻地说:“还有一件事,总是没着落,我放心不下,怎么办呢?”   钟无冬朝后摸着他的脸,“慢慢来。”   说着就要把手收回去,程恪立马抓住了他的手指放回自己的脸上,不过瘾,又把指头放在唇上摩挲。   偶尔手指戳到舌尖,钟无冬想收回来就会被程恪叼着指尖咬,“不要跑。”   几次下来钟无冬受不住释放出信息素,又得到身后人小小的撕咬,“先忍着。”   钟无冬有点郁闷,这么久不见了,第一面都躺在床上相见了,还仅仅只是挑逗,一点实际的都没有。   他收回被程恪舔得湿-漉漉的手指,藏在被窝里,任程恪怎么推他的后背,他都无动于衷地把手夹在腿-间。   程恪轻笑:“急了?刚才谁说的要慢慢来?”   “你明知道,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事。”他转过头来,看到程恪嘴唇中间衔着一点闪光。   “我本来想偷偷戴在你手上的。”程恪咬着指环,嘴角荡漾着一丝笑,他抽出钟无冬藏起来的右手。   “其实求婚现场我已经布置好了,鲜花灯光、美食音乐、福利院的孩子们还有我们的朋友。”程恪将戒指拿在手中,“可我一见到你什么都顾不上了。”   “想想看,年少的我们也是在这个场景下进行的标记关系,如今你还愿意如此这般与我结下永恒的关系吗?”   钟无冬和程恪面对面坐着,卧室里灯没有开,程恪的轮廓似有若无,钟无冬冲着剪影开口。   “这次我绝不会错认我的爱人。”   他伸出手,坚定地说道:“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