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作者:一枚松花蛋   标签:HE、年下、甜宠、BL、贫穷受、双向暗恋、土受、欢喜冤家、搞笑攻、自卑受   简介:   田全宝,大山里考出来的孩子,是村里第一个正经大学生,背负着全村的希望,最大的梦想就是出人头地。   考上梦想的学校以为以后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可是开学第一天就遇到的找茬的,碰巧那个人是他室友,碰巧那个人长得人高马大,又碰巧他俩床挨着床,一伸手就能摸到对方脸那种。虽然有意见,但是他敢怒不敢言,每天只能暗戳戳的盯着那个人过日子。   对了,田全宝还是个弯的,因为自己是全村的希望,是家里的长子,所以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本性。   就这样每天盯着那个人,盯着盯着发现,其实他长得还挺好看的,他长得可真高,他身材可真好,他……   唉?他盯着我干嘛?   该不会是要揍我吧?   东北攻VS西南受   跨越全国的恋爱 第1章   田全宝坐了28个小时的火车硬座才到首都,出了火车站,看见广场上攒动的人群,明白了什么叫人山人海。   下午一点半是全天最热的时候,天上挂了个橙不橙红不红的太阳,看着像一个没用的摆件儿,却毒辣的很,仿佛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消息,一定要好好关照这群新来的外地人。   田全宝把扛了一路的蛇皮袋子撂在脚边,拧开脖子上挂的水壶猛喝了几口,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   “这不是北方吗?怎么这么热?”   田全宝是来首都上大学的,作为村里第一个本科生,可算给老田家争了光。以往他们村里谁家孩子考了个专科都得摆上几桌酒席接钱,田全宝他家没出过大学生,只有往出掏钱的份。   今年不一样,田全宝考上了大学,四年制本科,还是211。给他爹乐的晚上睡觉嘴都合不上,他妈天天早上起床,第一句话就是我儿子出息喽,日子有盼头喽。   田全宝家摆了三天的酒席,把这些年随出去的份子全收回来了。除开田全宝的学费之外,剩下的钱还够修一遍家里的老房子。   以前他睡觉那屋总漏水,一下雨就得拿个盆接着,这回他爸给屋顶重新上了一层铁皮,下雨天再也不用听滴滴嗒嗒的水声了。   田全宝是第一次来首都,其实是第一次出远门,他以前去过离家最远的地方就是去隔壁县上高中。   他连省会都没去过。   他听说首都的地铁四通八达,把地下都挖空了,就特别想体验一次。他还没坐过地铁,只在电视上见过,电视上坐地铁的都是白领,穿着衬衫皮鞋,拎着公文包,坐地铁去高楼大厦里上班。   这是他一直梦想的生活。   田全宝看了看脚下的蛇皮袋子,又看了看地铁口深不见底的楼梯。   算了吧,下次再坐。   反正要在这儿待四年呢!来日方长。   田全宝是坐迎新的大巴去学校的,还有两天开学,学校提前两天在各个火车站安排了人和车接新生。   不愧是好大学,服务真周到,田全宝坐在开着空调的大巴上心里美滋滋的想。   首都很堵,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学校,路上红绿灯又多,走走停停,司机刹车踩的深一脚浅一脚的,晕得很,他旁边坐的女孩差点就吐了。   田全宝还好,他家住山里,每次出门都得坐私人经营的面包车走盘山道,车里都是汽油味混杂着人味儿,在路上左转一圈右转一圈的,比这种平直的公路晕多了,田全宝早练出来了。   他小妹就不行,一上车就吐,到后来甚至严重到一看见路边的面包车就想吐,所以她很少出门。   唉,也不知道这孩子以后上中学怎么办。他们村里只有小学,上中学必须得去镇上,免不了遭罪。   学校在城北,附近一片全是有名的大学,墙挨着墙的挤在一块儿。除了两个最有名的大学外,其他的学校都不大,估计是这边地价太贵了。   田全宝的学校尤其小,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头。这和他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可能学校的大小和排名也有关系吧,D大是一个末流211,比不上周围的985,小点也正常。   其他的新生人手一个时髦的拉杆箱,抽出上面的拉杆,轻轻松松就能在柏油路上推着走,方便又拉风。   田全宝肩头扛着蛇皮袋子,走在两旁种满银杏树的小路上,按照学校地图上的标识,很快就找到了宿舍楼。   在宿管阿姨那儿登上记,拿了钥匙,田全宝站在寝室门前万分期待的打开了门。   里面没人,但是有两个床铺已经放好了行李。   四人寝,上床下桌,条件不错。   空的两张床,一张在里面靠窗,一张在外面靠门。   傻子才不住靠窗的,住外面那张床人来人往的多麻烦。   田全宝把蛇皮袋子放在地上,看窗台下面暖气片上挂了块小抹布,应该是新来的室友用来打扫卫生的,借用一下,等回头见了面再和他们说。   他去水房洗了洗抹布,把自己床上床下的浮灰擦了一遍,从蛇皮袋子里翻出被褥铺上,又把衣服叠在柜子里,他没多少东西,简简单单就收拾好了。   他这两天就没怎么睡觉,将近三十个小时的硬座,屁股都要死了。   宿舍里有空调,屋顶上还挂着一个风扇,看起来很老旧,挂了很多年了,空调应该是近几年新装的。   他没敢开空调,怕费电,也不知道大学里怎么收电费,只开了个风扇,躺在铺了条褥子的床板上,听着头顶的嗡嗡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被人摇醒,一睁眼,一颗人头悬浮在窗边,硕大的两颗眼珠子上斜插着两条乌黑的眉,竖长的鼻子横亘在眼珠中央,两片通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田全宝吓了一跳,蹭地一下窜了起来,上铺空间有限,田全宝撞在天花板上撞了个眼冒金星。   床边的人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也吓了一跳。   “我草,你干啥呀?”   “你是谁?”田全宝跪在床上捂着头,警惕的盯着床边的人。   不会是打劫的吧,开学校园什么人都能进来,看这人长得人高马大的,保不齐是地痞流氓,来收保护费。   “你谁呀?,躺我床上干啥?”   这人不光人长得高大,声音也粗犷,很浓重的口音,一听就知道是哪里人。   “什么你的床?”田全宝没听明白这人什么意思,觉睡到一半就被人摇起来,脑子还没醒透,难不成这边的流氓行情不同,不抢钱改抢床了?   他往床里面靠了靠,防备着床下的大个子,毕竟这人太高,一伸胳膊就能把他拽下去。   “这是我的寝室,我的床。”田全宝的语气还算客气,不敢跟他硬碰硬。   “胡说八道什么,这明明是我的床。”大个子两条浓眉蹙起,形成一个轻微的倒八字。   田全宝有些懵,难道是他走错寝室了?不可能啊,他在宿管阿姨那登记后才拿到的钥匙,不能出错呀。   大个子看出他搞不明白状况了,就问:“你叫啥。”   “……田全宝。”   大个子往旁边的空床上看了一眼,“那个才是你的床。”   “啊?”   大个子指了指床边栏杆上贴的小纸条,“这不写着呢吗,田全宝。”   田全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还真贴着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他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下这张床同样的位置,也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是另一个名字。   林潮。   “对不起。”田全宝赶紧卷起铺盖扔到自己床上,“我以为床铺是随便选的。”   “想的倒挺美。”林潮嗤笑一声。   田全宝听着挺不舒服的,他又不是故意的,自己都道歉了,好好说话不行吗,非得夹枪带棒的。   不得不说,这人有点符合他的刻板印象。   他往床下看了一眼,林潮没抬头,在那摆弄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从他的角度看下去正好能看到林潮的手机屏幕,上面都是未读的语音,一串接着一串,林潮正不耐烦的语音转文字看消息。   可能是消息太多看不过来,看了两条之后,林潮烦躁的把手机扣在桌子上,田全宝看了眼他的手机,浴霸型的摄像头,是华为的最新款。   田全宝慢慢的从梯子上爬下来,梯子的栏杆很细,又凉又硌脚,贴着床头焊的,宽度特别窄,不好使劲,爬上去还行,爬下来特别难受。   田全宝的其他物品还在桌子上,他得搬到自己床位去,他走到书桌旁边,林潮就站在那,像一个巨大的障碍物。   他用手拍了拍林潮的后背,想跟他说先让一下,他收拾一下东西。   还没等张嘴,林潮的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手机转过身,田全宝的手还没收走,正好在他的手臂划了一圈,落在他胸前。   林潮没抬头,甚至没看他一眼,啧了一声,低声抱怨道:“真烦人。”   说完便越过田全宝转身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狠狠地摔上了门。   田全宝举着手愣在那,看着被狠狠摔上的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不是故意的,他想道歉来着。   网上说的对,那块的人果然不好相处。   田全宝一分钟都不想耽搁,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的东西搬到门口的床位上。   他环视了一圈寝室,希望那两个人好一点,要都像这个林潮似的,他这四年可不好过。   林潮摔上门走到寝室楼侧面的楼梯间,寝室一共三个楼梯,正门在中间,大家都走中间的楼梯,侧面的两个没人走。   他看着手机上一条又一条的语音,烦的要死。   是他在国外留学的假洋鬼子表哥发的,前几天他因为生活费的事跟父母吵了一架,他觉得首都物价高,想多要点生活费,但是他爸妈不同意,怕他学坏,只给他三千。   他不愿意,在家闹了一次,但是他那对性格死板的体制内父母从来不妥协,不但不妥协,还生生给他降了五百,变成了两千五。   他父母要送他来上学,他因为生活费的事一直跟他们闹别扭,不想让他们送,就自己来了。   这原本是他自己家的事,可是不知道怎么被他那个假洋鬼子表哥知道了,发了一大串语音教育他,一直逼逼叨叨的说他应该体谅父母,不要那么任性,父母赚钱不容易,他在美国读书多么认真多么会孝敬父母。   笑死了,别人不知道他什么样林潮还不知道吗,四年大学花了二百多万,他大姨为了供儿子读书把房子都卖了,现在在这跟他装孝子,真不要个脸。   发语音还偏偏要中文夹英文,英文说的也不标准,他语音转文字都转不过来。   妈的,装B。   寝室里面室友在,他不好发火,所以就来这个没人的楼梯间,打语音电话过去。   看他不骂死那个假洋鬼子。   田全宝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忐忑的坐在床下,他不知道林潮什么时候回来,他想跟他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故意的,毕竟他们要在同一个屋檐下住四年,还是别有误会好。   他等了一个多小时,林潮都没回来,田全宝猜测他可能出去住了,有好多大学生都是父母来送的,宿舍楼父母上不来,就在楼下等着,一般他们当天晚上都和父母出去住,不回寝室。   田全宝想起林潮手机上一长串的语音,想着他应该是和父母出去了,当时估计是他爸妈发消息催他。   这样今天晚上寝室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田全宝放松下来。   田全宝突然想起自己爸妈,他到了之后还没给他爸妈打电话报平安。   他掏出手机,就剩八个电了,赶紧从包里翻充电器,怕手机自动关机。   他手机是捡的他堂姐剩下的,他堂姐已经用好几年了,电池不行了,换了新手机,知道他要上大学,就把这个旧的送给了他。   除了耗电快有点卡之外,这个手机没什么大问题,他买了一个20000mAh的充电宝,随身带着,根本不怕手机关机。   他没办这边的电话卡,手机的流量也不够用,没法和家里视频,只能打电话。   那头是他妈接的,他爸在外面干活还没回家。   “留住啊,到没到学校呢?”   留住是田全宝的小名。   “到了,妈,我都收拾好行李了。”   “学校怎么样啊,我听他们说大学可大了,比咱们村都大。”   田全宝想了想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学校,“还行,我们学校不太大,这边地价贵,学校都不大。”   “对呦对呦,那边的地比金子还值钱呢。”   “可不吗,不过寝室还不错,有空调。”   “是吗!还有空调呦,不愧是好大学,就是不一样。”   田全宝美滋滋的笑着,之前他们村里一个上大专的亲戚回来说,寝室没空调,夏天特别热,一到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田全宝想肯定是因为学校不好,他没上过大专,不知道什么样,你看211都会给装空调的。   “见到室友了吗?人怎么样啊?好不好相处?”   田全宝想起他唯一见过的室友,忍不住皱了皱眉。   “来了一个。”   “就来了一个呀?哪里人呀?”   “东北的。”   田全宝想起林潮的口音,太典型了,都不用问就知道是哪的。   “那么远呀,哎呦,跟咱家这正好是两头。”   田全宝点点头,他家在西南,可不就是两头吗。   “人怎么样呀?”   田全宝摇了摇头,“人可怪了。”   他把刚才的事给他妈讲了一遍。   “这样呀,这孩子脾气真不好。”   “可不是吗!妈,我和你说,有时候网上的刻板印象都是真的,这人真不好相处,我以后要和这个林潮一起住四年,天呀,想想都可……”   最后一个怕字还没说出来,田全宝却骤然顿在了那里,手机那头还响着他妈的声音。   “喂,留住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第2章   “妈,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   田全宝僵硬的放下手机,颤着嘴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回来了!”   林潮关上门,冷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自顾自的走到床边收拾行李。   田全宝背脊僵硬的杵在那,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坐如针毡。   他位置离门近,几乎是贴着门,和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手机里有杂音,所以嗓门不低,不知道林潮听见没有。   好歹还隔着一道门呢,隔音应该没那么差,田全宝自我安慰着。   “吃饭去吗?”   “行呀。”   “你住哪个寝室啊?”   “就你对门。”   门外的聊天声毫无阻挡清晰透彻的传了进来,田全宝坐在门口甚至能听到他们下楼梯的脚步声。   要知道他的寝室离楼梯有十米远。   田全宝的心彻底凉了。   他原本想着和林潮搞好关系的,没想到弄巧成拙。   林潮打开箱子,把电脑和平板摆在桌子上,还有一些简单的物品,全都掏出来摞在椅子上。   “你就一个箱子呀?”   田全宝硬着头皮蹭过去搭话。   “嗯。”   “要不要我帮你收拾,我自己都收拾完了。”   “不用。”   依旧冷淡的态度,田全宝尴尬的挠挠头,发现林潮的床铺空荡荡。   “你被子呢?”   林潮合上空箱子,塞到衣柜的最下层。   “没带。”   说三个字的犯法吗?这么惜字如金。   “那你晚上怎么办?”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总不能睡床板吧,要不然把自己的被子借给他,晚上不盖被子也不冷。田全宝想着,虽然他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但自己可不是冷漠无情的人,自己是二十一世纪好青年,祖国光明的未来,要大方一点乐于助人才对。   “现买。”   田全宝刚想开口就被林潮两个字噎了回去。   他尴尬的笑了笑,“这样啊。”   “去哪里买呀?商场吗?会不会太远了,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田全宝继续善解人的套近乎。   “楼下。”   “楼下有卖的?”   “嗯。”   田全宝感觉自己在玩一个很难的通关游戏,第一关就是怎么让自己的室友说出三个字,目前游戏进度为零。   林潮一点都不想和他套近乎,把衣服叠吧叠吧都塞到柜子里,拿上手机就要出门。   “你去哪呀?”   田全宝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口,他太紧绷了,绞尽脑汁的想话题,看人要走一下子就急了。   “下楼。”林潮皱了皱眉,冷冰冰道。   “去买被子?”   “嗯。”林潮点了点头,步履未停。   “我……我和你一起去吧?”   田全宝快步跟上。   林潮突然顿住脚步,回过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田全宝跟得急,林潮一停下,他差点撞到林潮的后背,他抬起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我,我也想买点东西,我怕找不着,就一起去吧。”   林潮有些不耐烦的叹了一口气,没说话,就当默认了。   林潮大步走在前面,身后田全宝亦步亦趋的跟着,林潮身高腿长,他走两步田全宝就得走三步,拼命倒腾腿紧跟着,一点都不敢松懈。   林潮走在前面止不住的翻白眼,这个该死的南方人,小个不高居然还有两幅面孔,一边背着人说自己坏话,一边在自己面前套近乎刷存在感,要不是刚才自己在门口听见他打电话,没准还真被他糊弄了,真以为他是好人了。   蔫坏。   宿舍楼北面再穿过两栋楼是一个小广场,里面摆满了各种摊位,床垫被子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田全宝看着广场上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妈带他赶大集的时候。   每次他妈都会给他买洋芋耙吃,小孩肚子小,一份洋芋耙能吃到打嗝。他总是先拿一块给他妈,每当这个时候,他妈就会说:“哎呦,这都是小孩吃的,我们大人都不爱吃,别给我,你自己吃,自己吃。”   小时候不懂,以为大人真的不爱吃,直到现在长大了,每次带他小妹去赶集,他也会和他小妹说:“哥不爱吃,你吃。”   田全宝跟在林潮屁股后面,看见他在摊子上买了床垫吗,被褥,枕头,还有四件套,一共八百多,林潮价都没讲就要扫码付钱。   田全宝赶紧按住林潮输密码的手。   “等一下!”   林潮侧过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干啥?”   田全宝用手挡住嘴,不让卖货的人看到自己的嘴型,“讲价呀!”   林潮皱着眉,“不用”。   “为什么?”田全宝不理解。   “不会。”林潮冷冷道。   ……这么大个人居然不会讲价,活这么多年得花多少冤枉钱。   田全宝叹了口气,朝林潮摆了摆手,一副看我发挥的做派,“你站后面,我来。”   对面也是学生,在学校摆摊赚生活费,虽然有生意头脑,但显然没有田全宝生活经验丰富。   不到三分钟,田全宝硬生生砍下三百多块,五百成交。   原本田全宝只想给四百五的,但对面死咬着五百的底线不松口,再低就不卖了,田全宝只好妥协,不过还要了一个小优惠,让他们给送到寝室,不然一会林潮还要买东西,这种大件不好搬。   林潮付钱的时候人都是懵的,他没想到学校小市场摆摊的水居然这么深,这一天下来,赚麻了。   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田全宝,由衷感叹道:“行啊,有两下子。”   田全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行吧。”   林潮还是没放下刚才田全宝说他坏话的事,但是人家刚才又给自己省了三百多块钱,再继续冷着好像不太礼貌。   “一块逛逛吧,我还有挺多东西没买呢。”   “行!”田全宝咧嘴一笑。   他第一关通关了。   林潮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其他的衣服行李都用快递寄过来,得过两天才能到。脸盆水壶垃圾桶,牙刷毛巾香皂他一个都没有,这些都得现买。   田全宝生活用品都是自己带的,就差一个脸盆,他跟着林潮逛了一圈,拿了一个小脸盆,直径就20公分,要八块钱,田全宝跟他砍价,但是摊主没有半点便宜的意思,直言不买就放下,有的是人买。   这么大的盆PDD上两块钱还包邮,田全宝心疼钱,不想买,但是旁边林潮站着等了他半天,八块钱的东西,对于别人来说眼都不眨。   田全宝不好意思放回去,一咬牙,八块就八块。   林潮买了左一包右一包,回头看见田全宝抱个盆跟在他身后,像一条细长的尾巴。   “你不买别的了?”   田全宝摇摇头,“我买完了。”   林潮看他跟自己逛了一圈,结果就拿个盆,忍不住道:“你早说呀,早知道你就买个盆我帮你买了不就得了,何必下来一趟。”   田全宝尴尬的笑了笑,“没事,我自己也想下楼溜达溜达。”   他这个小盆都要八块,稍微大一点的甚至卖到二三十,看林潮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子,要是让他帮忙带,他不得带一个三十多的回去,田全宝想想就肉疼。   “不过你要是不跟我一起,我得被人宰不少钱。”林潮爽朗一笑。   田全宝发现他笑的时候右脸有一个酒窝,浅浅的,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一个东北大汉居然长了个酒窝,他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女孩长这种甜甜的东西才好看,没想到林潮的酒窝也蛮好看的,给他英朗的五官添了一丝娇俏的钝气,很和谐。   “瞅啥呢?我脸上有东西吗?”   田全宝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居然盯着林潮的酒窝出神了。   “没有,没有。”田全宝摇摇头,眼神躲闪,有些忙碌的上下看了一圈,最后落在林潮手里的大包小包上。   “我帮你拿点吧。”   “不用。”林潮摇摇头,“东西不多,我自己能拿动。”   “分我点吧。”田全宝坚持,“我这一直空着手。”   林潮看了一眼他的小身板,思考了一下,低头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香皂盒,扔到田全宝的小盆里。   “那你拿这个吧。”   田全宝……   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成年男性,田全宝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再给我点吧。”田全宝举起手里的盆。   林潮又想了想,从同一个塑料袋里又掏出一盒香皂扔到盆里,“行了,回去吧。”   说完转身就走了。   田全宝双手举着盆,看着里面刚扔进来的一盒香皂,舒肤佳,柠檬味的。   明明是自己好心帮他拿东西,怎么感觉他像是打发要饭的似的呢?   无所谓,他愿意自己拿就自己拿吧,反正累的是他不是我。   回到寝室,林潮把买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下面,之前买的床垫被子也送到了,宿管阿姨给他们开的门,都放在了林潮的床上。   田全宝拿着林潮给他的两个东西过去,“给你,你的香皂和香皂盒。”   “谢谢哈。”林潮接过去又扔回了袋子里。   田全宝想自己真是多余帮他拿,这俩东西又没多重,林潮放回袋子里还得多弯一次腰。   林潮归置完东西,看了看时间,六点多了,该吃饭了。   “吃饭去啊?”他招呼田全宝。   “哦,行。”   田全宝跟在林潮身后,他发现林潮哪都找的到,不用看路标,也不用问路。   “你对校园还挺熟悉。”他小跑了两步,走到林潮身边。   “我刚才去食堂办了饭卡,走过一次,记住了。”林潮放慢了脚步。   原来他出去那一个多小时是去办饭卡了。   饭卡,对了!去食堂吃饭要办饭卡!   “我忘记办饭卡了!”   田全宝定在原地,没饭卡怎么买饭,这个时间办饭卡的老师肯定下班了,难不成自己今天晚上要饿肚子。   “你可以刷我的。”林潮也跟着他停下。   “不太好吧,让你花钱。”   自己一个小时前才刚说完他坏话,还被他听到了,现在却要人家给他刷卡买饭,田全宝多少有点臊得慌。   “你买完饭再把钱转给我不就行了?”   林潮搞不清楚他这个室友的脑回路,他可没有刚认识就请人吃饭的癖好,更何况他一个月才2500,自己都不够花。   “啊……哈哈哈,对,对。”田全宝尴尬的笑了笑,笑得自己听着都觉得干巴。   这一天,脸都丢到东北去了。   田全宝打了一份饭,一份清炒包菜,花了六块钱,还挺贵的,全素都要六块,也不知道网上为什么说好大学的食堂便宜,那些三块两块能吃饱的食堂都在哪啊?   林潮要了两荤一素,光米饭就打了五两,田全宝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端来的上尖一大盘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宿舍吃的呢。   怪不得长这么高,从小到大吃饭也没少花钱。   “你就吃这么点?怎么就点一个大头菜呀?”林潮把餐盘放在桌上上,递给田全宝一双筷子。   田全宝猜测他口中的大头菜应该是他点的包菜,只是各地叫法不同。   “这些够吃了,我饭量小。”   林潮夹了两块锅包肉到田全宝的盘子里,“那也得吃点肉啊,这么吃不得营养不良啊。”   “谢谢。”田全宝夹起锅包肉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真不错,怪不得是东北名菜,在网上那么火,只不过咬着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酥脆,应该是食堂做出来太久了放软了。   “你这些菜花了多少钱?”   林潮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二十多吧,没注意。”   田全宝抽了一口气,这么贵呀,够他吃两天了。   “这的大米真难吃,跟吃棉花套子似的。”林潮扔下筷子,倚在靠背上,揉了揉肚子,打了个饱嗝。   田全宝看着对面干净到反光的餐盘,心想难吃你也一口没剩啊,这要是好吃不得把盘子也吃了。   俩人吃完饭回到寝室,林潮折腾一天也累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又来来回回楼上楼下的跑,现在就想赶紧洗个澡睡觉。   他们寝室没有独卫,每层水房有四个隔间,洗澡要排队,林潮上完厕所出来发现刚好有一个空着的隔间,急忙跑回来拿洗漱用品。   “还有一个空位,我先去洗了。”林潮端着盆,肩膀上搭着浴巾对田全宝说道。   “你先去吧。”田全宝点点头。   林潮走后,田全宝舒了一口气,他俩这算是缓和了关系吧,一起买了东西,又一起吃了饭。   另外两个人今天晚上应该不来住,寝室只有他和林潮,田全宝坐在椅子上开始胡思乱想。   话说东北人不是不洗澡吗,他在网上卡东北人都是几个月洗一次,怎么林潮一定要洗完澡才睡觉?难不成好几个月没洗了,来着第一次洗?   也不对啊,他刚才一直和林潮挨着走的,没闻到不好的味道,如果真的几个月洗一次澡,肯定臭死了。   想到林潮身上的味道,田全宝有点脸红,不得不说林潮长得挺好看的,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算是田全宝活了十九年以来见过最好看的男生,就是脾气不太好。   田全宝是在高中的时候发现了自己和别人不一样,高中他离家远,只能住校,一个寝室住了十几个人,很闹,很吵,很艰苦。   他下铺住了一个和他一个镇的男孩,比他高点,长着一颗小虎牙,笑起来虎牙露在外面,特别灿烂。   那是他青春期后的第一次悸动,也是从那时起,他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是个走偏门的。   痛苦大多来源于差异,与喜欢的人近距离接触同时又缺乏私密空间排解情绪,让他更是神经紧绷。十几岁的孩子单纯又恶劣,他们喜欢没有分寸的打探彼此的秘密,一旦有人与众不同,那么迎接他的就是无尽的排挤与嘲弄。   喜欢的人就在那,伸手就能碰到,甚至夜深人静时,他连他的呼吸都能听见,无数次的被吸引又无数次的掐醒自己,小地方没有大城市的开放包容,他不单只为自己活着,如果他的取向暴露,他一家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就这样不断地压抑着自己,到最后,每次悸动都会变成难以言说的恐惧。   现在他又住进了集体环境,也许能在第一天和林潮产生过节不失为一种好事,毕竟没有人会对有偏见的人心动。   正当他沉浸的想着,寝室的门风风火火的被拉开了,林潮单手挎着盆,头顶一条毛巾,上身赤裸还在滴着水珠。   “现在没人,你快去洗吧。” 第3章   田全宝坐在椅子上,视线正好对齐林潮的腹部,腹肌沟壑清晰明了,水珠沿着其中一路向下,隐没在腰间。   田全宝喉咙发紧,脸上不觉间泛起了火烧云。   “快去啊,一会没地了。”   见他没动,林潮又强调了一遍。   田全宝收回视线,慌乱的埋下腰在桌下掏自己的洗漱用品,心慌身也慌,没注意距离,额头磕到了桌角,捂着头痛呼出声。   林潮已经走过了田全宝身后,听见哐当一声又转身折了回来。   “哎妈呀,注意点啊!”他拨开田全宝的手,捧起他的头,“我看看,撞没撞坏。”   林潮有点近视,度数不高,一百多度,只有上课的时候才会戴眼镜。   此刻他他低着头,眯起眼睛贴近了看着田全宝。   温热的呼吸打在眼皮和鼻梁上,面前的胸膛还发散着潮湿的水汽。田全宝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像一颗剥了皮在平底锅里捣烂的番茄,红彤彤软趴趴,浑身使不上力气。   “没坏,就是有点红,估计明天早上起来得青。”林潮下意识用拇指揉了揉田全宝的伤处,开玩笑道:“晕不晕呐?别撞出脑震荡。”   田全宝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沸腾到冒气的脸,咬着下唇摇摇头,“没事,不晕。”   “那赶紧的,去洗澡吧,一会位置让别人抢了。”林潮一边说着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滴在身上的水珠,翻找着空调遥控器,“可真热啊。”   田全宝端着自己下午买的八块钱的小盆,里面放着一个牙刷,半管牙膏,小半块香皂,还有一个质量不太好用了很久的有些偏硬的毛巾。   学校洗澡要花钱,需要下载一个APP,绑定账号,在淋浴间仪器上输入账号密码才有水。   田全宝已经尽快洗了,但还是花了将近一块钱。他肉疼,非常肉疼。   他觉得网上宣传的大学所谓的福利待遇就像是康师傅牛肉面里的牛肉一样,没吃过的都以为材料丰富,物超所值,只有你买下来,打开包装才知道,里面只有几块用水都泡不大的素肉丁。   还是自己考的不够好,田全宝在水龙头下洗着自己的袜子内裤,要是自己考上那两个龙头大学就不会这样了,前几年他们县有一个考上的,县里给了十万块钱呢。   回到寝室林潮已经躺下了,一股冷气扑面而来,田全宝打了个喷嚏。   “屋里太热了,我把空调开开了,这温度行不。”林潮趴在床上,穿着一条白色的宽松T恤往下探着头问道。   16度,田全宝瞬间感觉自己置身北极,头发眉毛全是冰霜,鼻涕冻成冰锥挂在鼻子下面,瑟瑟发抖的同时,一边长满白毛的北极熊舔着冰块扇着风,跟他抱怨屋里太热了。   田全宝牵强的扯了扯嘴角,“还行,还行。”   他有点讨好型人格,能委屈自己绝不麻烦别人,况且他冷多穿点就行,别人热总不能把皮扒了。   田全宝快速收拾了一下,也上了床。   林潮在给他妈发消息,他把今天所有买东西的账单都给他妈发了过去,他一个月生活费就2500,只够吃饭,其他生活用品一概交给家里买单。   另外两个先把行李放这的室友都买了床帘,搭上之后里面就是隐秘的私人空间,林潮觉得挺好的,他给他妈说了一声吗,让他妈也给他买一个。   林母把钱给林潮转了过来,发消息说知道了,这两天她们高中开学忙,等过几天在网上给他买。   林潮他妈是高中老师,今年要担任高三的班主任,刚送走自己家的高三,紧接着就要面对一群高三,压力山大。   林潮收到转账,心情大好,准备趁着这股舒服劲睡觉,抬头对头上那张床道:“关下灯呗,哥们。”   田全宝正拿着枕头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坐在那,坐在床上,屁股朝着林潮的方向,腰又费力的拧巴着180度,脸也朝着林潮的方向。   “你干啥呢?”林潮探起身子,纳闷的看着快拧成麻花的田全宝。   “我在想朝哪边睡。”田全宝放下枕头,恢复成了人类该有的姿势。   林潮觉得自己这个舍友不正常,该不会是自闭症吧,或者是刚从深山老林无人区出来,要不就是跟小龙女似的在绝情谷待了十几年才来人间。   不然哪有这样的,他头都朝这边了难道对方要拿脚丫子对着他?   “肯定头朝我这边睡呀!难倒你睡那边?我一抬头就对上你大脚丫子。”林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同时又无语至极。   田全宝尴尬的抓了抓脖子,在与锁骨的连接处留下几道红痕,“这俩床靠的太近了。”   他不太想靠着林潮那头睡,他高中三年已经受够了那种心上人在身边可望而不可得的钝刀子折磨,他不想再经历一次。虽然他对林潮没想法,但林潮毕竟是一个帅哥,还是不经装饰单纯把脸怼在你面前硬帅的那种,他还是避着点好。   “那你更不能朝那头了。”林潮拔高了一个调,“不然你就是脚丫子踩我头上睡觉。”   “你可以睡那边。”田全宝指了指床那头。   林潮顺着他的指尖看了一眼,有些无语的回头抱怨道:“你想让我中风啊?”   他指了指窗户上挂着的空调,“这对着头吹一宿第二天早上起来不得嘴歪眼斜啊!”   “也对。”田全宝乖乖的把枕头放在林潮这边,两个床头紧贴着,两个枕头的四角都碰在一起。   田全宝爬到床尾关灯。   “你咋没床垫呢?”林潮看着田全宝只铺了一个褥子的床道。   田全宝关上灯爬进被窝,还是被窝里暖和。   “我不用床垫。”   “你睡觉不硌挺啊?”   硌挺应该是硌得慌的意思,田全宝懂个八九不离十。   “我习惯了,不觉得硌。”   “真厉害。”   林潮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二人离的太近,林潮手机屏幕上低亮度的光甚至能照在田全宝的脸上。林潮放下手机,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   不过片刻,田全宝头上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与绵长的呼吸相反的,是田全宝急促的心跳。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不太好吧,只是简单睡个觉而已。   他把被子蒙在头上,,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睡觉睡觉。   别想太多,习惯就好。   随着身心放松,困倦感很快袭来,田全宝也进入了梦乡。   宿舍窗外的夜晚并不宁静,两点下一一阵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拍打在窗外的树叶上,再由着风将其抖落在地,劈啪作响。三点鸟儿开始辰鸣,呼唤着未起的同伴享受清晨的第一口露水。四点,运垃圾的车在楼下作业,能清晰听到司机打火机点烟的声音。五点,家属区的老人起床等待第一锅新鲜的油条,给孩子的早饭第一锅最干净。   六点,田全宝的生物钟奏效,他掀开被子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外天光大亮,准备迎接在大学的第一个清晨。   田全宝蹑手蹑脚的爬下床,在接近床头时,下意识的往林潮那看了一眼。   他还熟睡着,脸色红润,侧着头,微张着嘴呼吸。   有点像傻子。   田全宝内心小小的嘲笑了一下,麻利下床洗漱去了。   早饭在食堂吃的,两个鸡蛋一碗小米粥,三块钱。   他给林潮发消息,问他吃不吃早饭,林潮没回,应该是还没醒。昨天转的饭钱也没收。   田全宝吃完饭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太小了,十多分钟就过完了,只能找几个看起来开阔点的地方拍几张照片给家里发过去。   学校里有办校园卡的,大流量,一个月19.9,他办了一张。路过的学长告诉他学校里有校园网,学号就能连,每个月赠30个g的流量,田全宝试了一下还真是,这下不怕流量不够用了他又多拍了些照片发给家里。   他回去的时候差不多10点了,林潮起床洗漱去了,寝室又来了一个人,住在靠窗的2号床。田全宝听他的口音应该是土著。   两人一聊天,果然,他叫王皓,本地人,家住南三环,父母是做小生意的。昨天一早就来学校收拾了行李又回家住了一天。   目前寝室还差一个人没来。   “我昨天见着他了,他女朋友送他来的给他铺完床,俩人就出去约会了。”王皓说。   “他女朋友是咱们学校的吗?”田全宝实名羡慕,他最喜欢这种两个人相互扶持努力上进的戏码。   王皓摇摇头,“不是,昨天我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听那意思他女朋友好像没上大学,在首都打工。”   田全宝点点头,又是电影里患难与共的爱情,“也不错,俩人在这儿有个伴儿,等毕业之后可以留在首都结婚发展。”   王皓笑了笑,自己这个室友真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但愿吧。”   中午三个人去食堂买饭回来吃的,要多花一毛钱塑料袋钱,田全宝在心里骂了一遍学校,真是想钱想疯了。   他点的还是昨天的老样子,王皓看着他碗里和尚看了都得摇头的菜,“全宝你够吃吗?怎么不点点别的?”   田全宝把碗往回收了收,用身子挡住,“够的够的,天太热了我吃不下。”   王皓点了点头没说话,眼神在田全宝床位瞟了一圈就明白了大概。   最好的不伤害别人自尊心的方式就是不在意,不用安慰,不用可怜,当做没看见就好。   “让一下。”林潮走到田全宝身后。   田全宝见他捧着一个大饭盆过来不明所以,但还是侧了下身。   林潮端着盆给田全宝碗里拨了几块红烧肉,两个翅中。   “吃的还没我家猫多。”   田全宝咬着筷子尖,顶着碗里的肉,声音细小如蚊蝇,“谢谢。”   直到晚上他们也没等到他们的第四个室友,王皓搜罗到几个二手群,里面卖各种闲置物品,骨折价。   田全宝在里面三块钱淘到一本四级绿宝书,还给送到寝室楼下。   他美滋滋的翻着手里的书,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背单词,争取一次过四级。   “abandon,abandon,abandon,ABANDON,abandon。”   田全宝背东西讲究一个沉浸式,必须听说读写齐上阵,这样印象更深。   一旁坐着玩手机的林潮忍不住笑出声。田全宝看过去,林潮正低头偷看他,一边看一别辛苦的憋笑。   “怎么了?我发音不准。”田全宝有些不好意思,以为林潮在笑他的发音。   “哈哈哈,没事,我说英语口音更重。”林潮道。   田全宝也对他笑了一下,没再说话,继续背起自己的单词。   “abandon,abandon,abandon,ABANDON,abandon”   “哈哈哈哈哈”   旁边传来林潮抑制不住的狂笑声。   “你在笑什么?”田全宝有些生气,他刚才不太确定,但是现在,他敢肯定,林潮是在嘲笑他。   “没有没有,你继续背你的,不用管我。”林潮捂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田全宝深情严肃,“有什么好笑的?”   他不认为自己认真学习可以成为室友嘲笑他的理由。   林潮匀了口气,擦了下眼角笑出的眼泪,见田全宝不高兴,连忙摆摆手解释道:“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想起来一个段子。”   田全宝没做声,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没看过那个段子吗?就是一个人,买单词书背单词,每次翻开书就被abandon劝退了,哈哈哈哈哈。”   田全宝……   “所以笑点是什么?”   “abandon啊!一打开书书就让你abandon,所以从来没背过第二个单词。”   “哦!我知道这个梗,笑死了,网上一到四级就是abandon。”王皓也get到了笑点,在一旁附和着。   田全宝知道单词的意思,也理解了林潮的意思,但还是没明白笑点在哪里,奈何看另外两个人笑点那么欢,只能跟着尬笑了两声。   还好,自己室友不是缺德,只是缺根筋而已。   他越过abandon,赶紧背第二个单词,他永远不会abandon。   晚饭还是老样子,他把包菜换成了豆芽,三个人还是拿回寝室,王皓有一个小桌子,放在寝室中央,他说大家围在一起吃有感觉,像家一样。   所以晚饭的时候,他碗里不光有豆芽,还有林潮的毛血旺和鱼香肉丝,以及王皓的猪头肉和番茄炒蛋。   林潮拎出一桶大可乐,给三个杯子都满上,举起杯,“来,庆祝我们的大学生活!”   田全宝举起杯子,庆祝他的大学生活,还有碗里满满当当的菜。   饭吃到一半,田全宝的手机响了,是一串不认识的电话号码。   “喂?”   “喂。”   听筒那边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你哪位?”   “老同学,才几个月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和语气,他曾经听了三年。   田全宝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潮,再次翻涌。 第4章   田全宝躺在床上,窗外万籁俱寂,屋内是室友此起彼伏的呼吸。   他失眠了。   在经历高压的高考近三个月后,他又失眠了。   他不知道白志从哪里找到的他的电话,他高考之前没有手机,和同学放假的时候也从不联系。   白志说他考到了津城,他成绩不好,只能上一个大专,他知道田全宝考到了首都的211,特意打电话祝贺他。   可是高考早就出了志愿,他上211的事在他们十里八乡都能听说,在他们高中还上了榜,为什么现在才给他打电话呢?   漫长无聊的暑假为什么没想过要联系他呢?明明毕业前都说好了考完试要一起打工,一起出去玩,他特意把家里的电话写下来交到白志手上,每天都热切的守在电话前。   可是没有一次是他打来的。   跟他同村的同学说白志暑假谈了个女朋友,两个人一块租了房子在省会打工,白志他妈可开心了,见人就说自己儿子有能耐,能讨到老婆。   田全宝没听完,当他听到白志交女朋友的时候,他的思绪就飞走了,飞到小县城那座破旧的高中宿舍,晚上熄灯后,下铺的男孩踢了踢头上的床板,待他从上铺垂下头来,男孩咧着虎牙笑着小声说:“你报志愿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要和你报一个地方,天天缠着你。”   田全宝躺在坚硬的床板上,宿舍没拉窗帘,惨白的月光透过树影散落在地上,照出一片灰败,田全宝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好像缺了一块。   难得第二天早上田全宝没有早起,将近七点,寝室的门被打开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叮咣作响。   田全宝努力的将红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又干又疼。   “谁呀?”林潮探起身子看向床下,沙哑的嗓音带着些许不快,不满意大清早被人吵醒。   王皓也从床帘内探出头来,看见来人招呼道:“你回来了。”   不速之客丝毫没为打扰别人的睡眠感到抱歉,反而见三人都被吵醒动作更大胆起来。   箱子甩的劈啪作响,东西太多有的直接堆在了田全宝的桌子上,把田全宝规整摆放的物品挤到角落里。   “你们可真能睡,现在还没起。”   “才七点,今天上午又没课。”王皓打了个哈欠回道,“你不是去陪女朋友了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她要上班,也不能陪我,我就回来了。”   林潮蒙上头想睡个回笼觉,田全宝不知道昨天几点睡着的,只知道半梦半醒见听见了垃圾车声,现在困倦得很,也想赖会床。   奈何地上那位老哥半点没有眼力见,收拾东西叮叮咣咣不说还用手机奏起了乐。   '虽然她送了我玫瑰花,但昨晚我真的没睡她,亲爱的你要相信我。'   劈了啪啦劈了啪啦…………   田全宝头上忽地起了一阵风,他抬头向上望去,林潮掀开被子,叉着腰坐起身子,皱着眉盯着床下,脸上还有些水肿。   “兄弟,你这得啥时候能收拾完啊?”   “早着呢,都怪我女朋友,我让她把衣服啥的都给我叠好放在柜子里,结果她没叠,说着急上班,真是的。”   床下的人一脸不悦的抱怨着。   田全宝看了他床上贴的纸条,他叫陈林,王皓说他是鲁省沂市人。   林潮抓了两把额前的碎发,“哥们要不你先把音乐关了吧,我们几个昨天睡的晚,想再睡一会。”   谁知道陈林却如同一尊大佛一样一动未动,“关了音乐我自己在这收拾太无聊了,你们也别睡了,这都几点了,谁家大小伙子像你们这么懒!”   田全宝诧异的看向床下,王皓也掀起帘子满眼无语。   林潮倒抽了一口气,像是在压制些什么。   他不会是是想动手吧?田全宝心里直打鼓,他听说东北人吵架从来不动嘴,能动手的绝对不吵吵。   开学第一天就打架不好吧,要是背了处分怎么办?而且他俩打起来田全宝帮着谁啊?   应该帮林潮吧,这事不怪林潮,而且他还给自己肉吃。   田全宝还胡思乱想着,林潮直接下了床。   田全宝吓了一跳,怕林潮冲动跟人打起来,急忙跟着下去,“唉!你等会!你别……”   田全宝话说到一半,就见林潮在桌子下掏出脸盆和洗漱用品。   “干啥?”他问田全宝。   田全宝下床下到一半,还挂在梯子上,一种不上不下的尴尬。   “你……你去洗漱啊?”   “嗯呢。”   “哦,那什么,我也去。”   田全宝爬下梯子,去拿自己的洗漱用品,他的东西被陈林的东西挤在了桌下靠墙角的位置,他爬进桌子底下才掏出来。   林潮看脚下一片占满了宿舍的破烂烦躁的啧了一声,待田全宝拿完东西,开门离开了。   两个人对着水房的镜子刷牙,林潮嘴里的电动牙刷嗡嗡作响,田全宝很感兴趣,一直盯着看。   电动的玩意是快啊,手动的就是赶不上,田全宝一边刷一边起了比较的心思,不自觉的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男人该死的胜负欲。   林潮被自己身边的人盯的直发毛,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牙刷都甩出了残影,这是在表演什么?凌波微刷吗?   “你跟你牙有仇咋的?”   “啊?”   田全宝停下手里的动作,不明白林潮此话何意。   林潮指了指他刷牙的手,“你动作太残暴了,好像在给牙上刑。”   “哈哈哈,我就是想快点刷。”田全宝尴尬一笑,他不可能说他是在和电动牙刷比赛。   他低下头吐了一口泡沫。   完了,太用力了,刷出血了……   田全宝赶紧用冷水漱口,旁边的林潮闷笑两声,田全宝听见了,但是没好意思抬头。   刷完牙田全宝简单的用香皂洗了把脸,林潮打上洗面奶的泡沫,揉着鼻翼两侧,看着田全宝,“你用香皂不伤皮肤吗?”   田全宝摇摇头,“不啊。”   “为什么?我脸稍微没伺候好就长痘,你长痘吗?”   “不长。”田全宝摸了摸自己的脸,“就青春期的时候长过几个。”   林潮冲去脸上的泡沫,“太不公平了,你咋保养的?”   田全宝笑了笑,“可能因为爱吃辣吧,我家那都爱吃辣,大家都不怎么长痘。”   “扯犊子!怎么可能,我吃完辣痘长得跟雨后春笋似的。”   扯犊子好像是一句骂人的话。   算了,因该是口癖,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田全宝正想着,林潮突然贴了过来,脸庞无限放大,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田全宝的心漏掉一拍,有几秒甚至忘了呼吸。   “你连黑头都没有,真不公平,为啥你们南方小孩皮肤都这么好!”林潮贴近田全宝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白净细腻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柔嫩的皮肤,配上水汪汪有些清冷懵懂的大眼睛,林潮滋生出一股想要捏住他脸蛋的冲动。   田全宝长得还挺清秀的,像女孩。   他撇开脸,清了清嗓子,找话题道:“唉,真嫉妒你们这些皮肤好的。”   “你见过很多皮肤好的南方人吗?”田全宝低着头把洗漱用品扔到盆里,状似无意道。   “没有啊。”林潮用洗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我以前身边都是东北人,根本见不着南方人。”   “那你说南方人都皮肤好。”   “因为你皮肤好啊,这不是身边即世界吗!”林潮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下午迎来了开学的第一节 课。   听着讲台上的老师吹嘘他的履历,留美博士,副高职称,绿卡儿子,土著老婆。还洋洋自得的说,同学们,不出意外,我将是你这辈子能接触到的最高层次的人,珍惜这大学四年的时光吧。   田全宝坐在第一排正中间两眼放光,满眼都是对老师花里胡哨人生经历的向往。   被迫坐在第一排的林潮昏昏欲睡,他不是不信老师装的B,他只是觉得太过了。   还说他是大家这辈子接触的最高层次的人,如果是在他老家,这句话没问题,可是这是在首都,他怎么知道讲台下坐着的哪个同学不是某个二代三代公主少爷,只要人家父母一句话,立刻就能填平他人生的所有高光。   整整一节课,就最后十分钟放了几页PPT,田全宝连半页笔记都没记上,林潮更是本都没翻开。   “老师的人生实在是太励志了,他也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他能走到如今的位置,我要向他学习。”田全宝眼里都是崇拜,坚定的像要入党。   林潮拍了拍田全宝的肩膀,语重心长,“这种包装好的履历看看就算了,他真正成功的窍门绝对不是他展现出来的。”   “可是老师学术好是事实啊!”田全宝还想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学术好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只有他能留校还能评副高?”   “自然是因为他更优秀。”田全宝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拼出来的,他笃信优秀成功论。   “因为他岳父是院长。”王皓从后面赶了上来。   “你不和那谁一块走的吗,他人呢?”林潮没看见陈林,问道。   王皓拿手机回了条消息,“他留下要加一个女孩微信,让咱们几个先去吃饭,不用等他。”   随后又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他们,“成了,他说晚上和那个女孩吃。”   “啊?”田全宝的嘴张到能塞进去一整个鸡蛋,“他,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他和别的女孩吃饭他女朋友知道吗?”   “自然是不知道啊,你要是他你会告诉女朋友啊?”   田全宝挺直腰杆,义正言辞,“我跟根本不会和别的女孩吃饭,他这样做是不对的!”   林潮:“……”   林潮想知道这么单纯的孩子是吃什么长大的,俨然一个祖国冉冉升起的太阳,正到发邪,如果还在高中的话林潮都想把他挂在旗杆上,每天朝他敬礼就够了。   王皓看着田全宝莫名可爱,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这么单纯的孩子,在这花花世界可怎么活下去。”   田全宝捋了捋被揉乱的头发,对孩子这个称呼表达出不满,“我比你们都大一岁。”   林潮伸手捋顺一撮田全宝没照顾到的后脑勺的头发,“只长年纪不长脑袋,跟小傻子似的。”   “什么小傻子,我说了我比你大!”田全宝不服。   “小在我们东北是可爱的意思,叫你小傻子意思就是……”   “可爱的傻子。”王皓接上。   这俩人跟唱双簧似的,田全宝想了一下,自己还是要显示出年上的威严,“你们以后可以管我叫哥,就叫我田哥吧。”   林潮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让我俩管你叫爹呢?”   田全宝:……   说话好难听。   林潮继续输出,“整了半天你不是来上学的,你是来当哥的。”   田全宝分不清林潮在讽刺他还是在和他开玩笑,他觉得林潮说话有时候没分寸,但是人又很热心,让他想不明白该怎么应对。   “好了好了别开玩笑了,快点走吧,一会食堂全是人。”王皓打断两个人。   说起饭林潮的肚子就开始刷存在感,饿意来袭,“是呀,我都饿死了,我今天要吃鸡腿。”   “大饭桶。”田全宝嘟囔一句,算是对之前小傻子的回击。   “说谁呢!”林潮拍了一下他的脑门,“快点走,一会啃不上鸡腿我就啃你。”   林潮啃上了鸡腿,田全宝也啃上了鸡腿。   “瞅你瘦的跟个杆似的,天天就吃那点玩意。”林潮又扔给他一个鸡翅包饭,像投喂小狗似的。   “我吃不了这么多。”田全宝把鸡翅包饭夹回去。   他挺想吃的,但是买饭的时候他看到了价钱,一个要七块钱,太贵了,他不好意思占别人这么大的便宜。   林潮又扔了回去,“吃吧,买的时候我就带出你那份了。”   见田全宝不吃,林潮干脆捏着翅尖塞到了田全宝的嘴里,“吃的少不长个,要想长大个就得多吃饭。”   “我175呢。”田全宝反驳道,他要告诉林潮他不矮。   虽然这个身高有水分。田全宝净身高172,是他们家最高的人。不过他穿上鞋就有175了,不算谎报身高。   “我186。”   田全宝……   他知道林潮没有在炫耀,如果一个男生在意身高且超过一米八,那么在你和他聊天三句话之内就会被通知。但是田全宝还是感受到挫败,人家186,他175,而且这个175还是虚高。   不过林潮没有怀疑,因为他对180以下的身高根本没概念。   都是矮子。   饭吃到一半,陈林的抽屉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他没带手机吗?”林潮抬头看过去。   王皓放下筷子,“他带了,刚才还给我发消息。应该是备用机吧。”   接别人的电话不太好,而且陈林也带了手机出去,三个人都没理会。   可是这铃声不知疲倦的响了一遍又一遍。   田全宝踌躇道:“我还是接一下吧,万一有急事呢。”   他拉开抽屉,拿出手机,奇怪的看了一眼备注,“自由是谁啊?”   林潮和王皓都好奇的看过去,“什么自由?”   田全宝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他们看,来电显示赫然几个大写的英文字母。   FREE   “接起来看看。”王皓说。   田全宝点点头,按下接听键,“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生,“你不是陈林,陈林在吗?”   “他有事出去了,手机落在寝室了,您有什么事吗,可以先跟我说等他回来我转告他。”   “这样啊。”电话那头了然,“没什么事,我是他女朋友。” 第5章   陈林女朋友说给他发微信他没回,早上两人吵架了,给他打电话是为了哄哄他,她麻烦田全宝见到陈林的时候跟他说一声,她知道错了。   田全宝脸色通红,全身的血液都朝头上涌去,嗓子像塞了块柠檬,酸涩难忍。   他简单的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默默的走到桌边。   寝室里如无人般寂静。   田全宝方才有种冲动,他想告诉那头因为惹怒了男朋友而自责焦心的女孩,别难过了,不值得。在她因为联系不上男友痛苦煎熬的时候,他男朋友正在和认识不到一天的女孩一起吃晚饭,甚至都没告诉她自己新办电话号。   他忍住了,他知道不该插手别人的感情,在没有原则性错误的时候。   晚饭后半程味同嚼蜡。   林潮这个大胃王难得剩了饭。   田全宝在二手群淘到一个盆,四块钱,价钱只有他买的盆的二分之一,容积却比那个两倍还大。   寝室楼层有免费的热水器,他借用林潮的暖壶装热水,拎到淋浴间,用大盆接上半盆凉水,加上热水调好水温,用小盆舀水往身上淋,这样洗澡一分钱不花。   他可真是个天才。   王皓说资本家见到他都得哭着走,田全宝笑笑不生气,有钱有有钱的活法,没钱有没钱的活法,他一没偷二没抢,坦坦荡荡。   晚上他鼓起勇气,跟林潮说可不可以把空调调高一点,晚上睡觉太冷了。   林潮眨眨黑煤球似的眼珠子,“你冷啊?早说呀!”   然后把温度调到了十八度。   “这样行吗?”   “再高点吧。”   林潮又调到了二十度,圆溜溜的眼珠盯着田全宝,征求意见。   田全宝点了点头,早知道他这么好说话,何必冻了两个晚上。   人不可貌相,田全宝终于理解了这句话,就比如林潮,乍一看以为是个混社会的,相处熟了,跟哈士奇没什么区别。   还都是寒带过来的。   晚上睡觉,林潮的睡衣从T恤换成了跨栏背心。   田全宝躺在只铺了一个褥子的硬床板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林潮手机映射出的微光。   今夜又无眠。   林潮百无聊赖的刷了几下手机,目光锁定在屏幕上,心绪却早已不知飘向哪里,他也因为陈林女朋友的电话心烦意乱。   他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被子煽动的热气飘过田全宝的耳尖,田全宝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埋住了下半张脸。   “你还冷吗?”头上传来林潮压低的声音。   田全宝抬头看去,林潮正侧趴在床上看着他,手机的光打在他的半张脸上,高挺的鼻梁将光源阻截,另半张脸隐没在黑夜中,漆黑的眸子仍能看到光亮。   “不冷了。”田全宝半捂着嘴小声说道,怕吵醒睡熟的室友。   林潮点点头,“那就好,要是冷了一定告诉我,别感冒了。”   田全宝含住下唇点了点头,发丝在枕头上摩擦出沙沙声。   他把掌心覆盖在肚皮上方,那里格外温暖,还能感受到一下下的悸动。   十一点多,三个人都睡着了,陈林回来了,先是哐的一声关门声,然后是一阵忙碌的换鞋放包的声音,随后打开了台灯,刺眼的象牙白灯光毫无遮拦的照到田全宝的脸上。   田全宝在熟睡中被震醒,心脏如鼓如雷狂跳,整个人一阵晕眩。   林潮也不好过,他用手遮住开到最大档位的灯光,试着跟床下的人沟通道:“能小点声吗?”   陈林动作丝毫没有收敛,反而不耐烦道:“一会就收拾好了。”说完没给人回嘴的机会,摔上门洗漱去了。   “草!”   林喂,于小衍潮低骂一声。   随后小声对上面的田全宝说:“我要买一副耳塞。”   田全宝翻过身,遮住刺眼的灯光,“给我也带一副。”   “还有我的。”王皓的床帘里传出同样幽怨的声音。   第二天有早八,陈林没起床,三个人小心翼翼的,王皓起床的时候发出一点声音还被他呵斥了。   出门的时候,陈林让田全宝帮他答到,田全宝告诉他昨晚他女朋友打过电话,他十分不耐烦的说了一声知道了,继续蒙头大睡。   三个人一起上课,第一节 课,老师没有点名,说是相信大家,田全宝还想座第一排正中,被林潮和王皓一人一条胳膊拖到了侧面。   田全宝的笔记记得很认真,字也娟秀,知识点总结的清晰明了,林潮和王皓索性偷懒,一字不写,等到期末的时候复印田全宝的就行。   一天三节课,上完铁人都打蔫,田全宝拖着疲惫的身躯和两个疲惫的一米八大个子走在学校的路上。   “咱们今年为什么没军训呢?”田全宝问。   “说是明年一块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王皓回道。   “真可惜,我还挺期待的。”   “你啥都期待。”林潮吐槽,他想不明白田全宝小小的身板怎么那么大的活力。   群里陈林发了消息,要去社团的招新现场,问他们去不去。   林潮对这种事没兴趣,王皓无所谓,俩人一低头,田全宝小狗见骨头一样双眼放光。   广场上支起一堆小棚子,各个社团卖力的吆喝着,拿出十八般武艺,像一个高知马戏团。   林潮一去就吸引了各种目光,跆拳道社,登山社,篮球社模特社,甚至书法社都对他抛出了橄榄枝。   “你觉得他有书法气质吗?”陈林过来抽走小姐姐递上来的传单,“我小时候学过书法,我可以入社。”   “可以啊,我们欢迎所有热爱书法的同学。”宣传的小姑娘礼貌微笑,又给林潮重新递了一张传单。   林潮礼貌的笑了笑,他对书法没什么兴趣,他字写的跟狗爬似的,他妈总说别人左脚写的都比他好看。   田全宝不知道跑哪去了,林潮四下张望着,在人群中寻找着细瘦的身影。   小姑娘看林潮心不在焉,知道他不感兴趣,就识趣的不再打扰,继续跟一旁的新生宣传着。   陈林站在第一排,阻挡着后面人的视线,一直纠缠着小姑娘,“我要是入社的话有什么优待吗?毕竟我练了很多年书法,有底子。”   小姑娘觉得莫名其妙,加社团都是为了爱好,谁会来这要优待啊,但还是礼貌的笑了一下,“我们社团很多社员都是从小练习书法的,一半的人都获过奖。”   “我说直白一点,我可以加你微信吗?”陈林手指抚摸着下巴,勾着眉,用自以为帅气的笑容抛了个媚眼。   “加入社团后我们有群,有问题的话你可以在群里@我。”小姑娘礼貌的回复着。   “就加个微信呗。”陈林提高音量,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小姑娘摆出一个官方的笑容,“不好意思同学,如果不入社的话请你让一下,你挡到了后面的人。”   社团里其他人被这边吸引了注意,都过来看是怎么回事,一旁的男生把小姑娘挡在后面,面露不悦,后面排队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陈林挂不住面子,将宣传单扔在地上。   “什么破社团,一点水平都没有。”说完从身后的人群里挤了出去。   林潮是在英语社的摊位找到田全宝的,他已经签完了表,加了群,林潮怔愣的看着社团名字。   疯狂英语。   真有时代感。   “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社团呀!我们会督促你学习英语的。”田全宝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林潮,当起了宣传委员。   他身份转变的太快,林潮一时缓不过来。   “你这么快就加入大家庭了?”   只是填了表格立马就和社团内的人打成一片共克难关,社团把田全宝招进去真是赚了,一个顶十个。   林潮摆摆手,“不感兴趣。”   “为什么?英语多重要呀!你不加社团就不会好好学英语,不学英语就过不了四级,不过四级就拿不到毕业证,没有毕业证你大学就白念了!”田全宝煞有其事道,“你想想,不加社团的后果多可怕!”   林潮觉得他应该去干传销,一定能干到头目,来读大学真是白瞎一个搞传销的好苗子。   “我高考英语136。”   田全宝瞬间闭嘴,原本打算忽悠人的一堆话都憋在了肚子里,憋得他想打嗝。   136无异于前两天的186,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而且为什么都是6?难道因为他是东北人吗?   666。   林潮最后加了一个轮滑社,他小时候跟小区里的孩子一起玩过几年,有点基础。   王皓加了针织社,这社团之前田全宝听都没听过,凑热闹过去看了一眼,原来是教人钩毛线的。   实在想象不出一个一米八三大男生拿两个钩针织毛衣的样子,张飞绣花,李逵穿针,鲁智深倒缠毛线球。   王皓先跟社团要了两个针和一团毛线练手,“我之前答应我女朋友冬天送她一条红围巾,就鬼怪里面金高银戴的那种,她是孔刘的粉丝,追完电视剧之后喜欢上金高银了。”   “你有女朋友啊?”田全宝凑过去戳了戳毛线团,原来王皓有女朋友,认识两三天了没听他提过。   王皓笑着点了点头,语气满是骄傲,“她比我学习好,在隔壁H大。”   “哇!”田全宝和林潮异口同声。   “这么厉害!兄弟你可得努力啊,别被其他人比下去。”林潮拍了拍王皓的肩膀。   “嗯,一定的。”王皓笃定的点了点头,“既然大学我考不了更好的,我就要在别人地方做到更好,起码要贴心一点,努力向二十四孝好男朋友靠拢。”   林潮竖起大拇指,“真爷们!”   陈林在汉服社填完表格走了过来,看见王皓手里的毛线团,满脸嫌弃,“挺大一老爷们弄这些,娘们唧唧的。”   “爱好。”王皓心宽,并不在意他的话。   “王皓是要给女朋友织围巾,这叫追求爱情。”田全宝不喜欢陈林的语气,替王皓说话,再加上想起陈林对女朋友的所作所为,他更是反感,田全宝又补了一句,“你懂什么是真挚的爱情吗?”   “什么狗屁真挚爱情,谁家男的给女的织围巾,倒反天罡。”说完白了田全宝一眼,“在我家女的吃饭都不能上桌,还要围巾,真是惯得。”   王皓面色不虞,他不介意自己被人讽刺,但绝不接受自己女朋友被人说三道四,“是我自己想给女朋友织的,而且我女朋友比我优秀得多,她值得最好的。”   “至于能不能上桌,那是你老家的风俗习惯,我理解但不赞同。也请你不要用你们那的陋习要求其他人,我们不接受。”   王皓冷冷的说完,不再搭理他,转身快步离开。   田全宝小跑着跟上去,紧随其后。林潮也没搭理陈林,大步跟上了田全宝。   陈林在后面跟了一会,觉得没面子,想方设法的转移话题,他走到林潮身边,“你这样的是不是可招女生喜欢了,没少谈过吧?”   林潮纳闷怎么有人一张嘴说话就这么不好听,小小年纪居然能这么恶臭,不像是十几岁的少年,反而像是快入土的老顽固。   “还好,没谈过。”   “不可能,就你刚才那招蜂引蝶的样,那群小姑娘都围着你转了。”陈林上下打量着林潮,发现对方比自己高不少,比例也好,走在一起衬得自己五五分,刻意拉开了点距离。   林潮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社团迎新对每个新生都很热情,不是单单只对我一个。”   “我还是不信,你们这种谈了一卡车的对外都说自己没谈过恋爱,装什么纯。”   林潮深吸一口气,压制住想骂人的冲动,加快了步伐,甩开身边的烦人精。   “你爱信不信。”   林潮跟上前面两人,与他们并排,田全宝正支棱着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揣着双手在胸前十指交叉,狐獴似的偷偷观察,见林潮走到自己身边,立刻回正视线,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脚下的路,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过了一会,田全宝的好奇心战胜了理智,还是忍不住打听道,“你真没谈过恋爱啊?”   他不是好奇林潮有没有女朋友,他只是觉得如果他们三个都谈过,就自己没谈过,有点丢人。   只是怕丢人而已,不是好奇林潮的过往,真的不是。   “没谈过。”林潮回了一句,低头看见田全宝悄咪咪的偷看他,突然没来由的多了几分耐心,和田全宝解释道:“我妈是高中班任,在她们班绰号灭绝师太,我家飞过去两只蚊子我妈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不是一对,我哪敢谈恋爱。”   他妈眼睛跟X光似的。眼神一扫就知道这孩子情窦开没开,他可不敢顶风作案。   “那你没有喜欢过的女孩吗?”田全宝两只手搓来搓去,在胸前掰出了响。   林潮皱着眉认真回忆了一下。   “没有。”   他好像真的从来没喜欢过谁,从小到大那点歪心思都用来在打游戏和不写作业上和他妈斗智斗勇了。   “你没有有好感的异性同桌吗?”   异性同桌倒是有,但是好感……   不可能有。   “我高中三年同桌都是我们全校第一,一铁T,高考完就出柜了。”   田全宝……   王皓……   “那前桌和后桌呢?”王皓也是个八卦的,不达目的不罢休。   林潮无奈的耸了耸肩,“我前桌那俩是一对,至于我后桌的女生吗,是挺漂亮的,不过就是……”   林潮卖起了关子。   “是什么?”田全宝抬着头瞪大眼睛,满脸都是对八卦的好奇,像一个讨糖吃的小孩。 第6章   “就是她和我同桌是一对,俩人一块出柜了。”   短短几句话如平地惊雷般炸响,田全宝消化了快两分钟才回过味来。   “你不是东北人吗?”田全宝敲了敲自己转不过弯的脑袋,咚咚两声,听起来像一个没熟的西瓜。   “嗯呢。”   “听着像我们隔壁省会发生的故事。”   王皓噗嗤笑出了声,确实,像是天府能发生的事。   “这玩意哪都有,我跟你说,有人研究了,同性恋概率占到5%,很大一个群体,保不准你身边哪个人就是。”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支带毒的箭,直中田全宝的心脏。他的心脏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呼吸涩滞,仿佛一团乱麻堵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   此刻的他如同悬挂在悬崖峭壁的残枝上,惴惴不安焦灼如焚。   他咽下一口口水,缓解酸涩的喉咙,指甲狠狠插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牵起嘴角,眼中却如一潭死水。   “这样啊,居然有这么多同性恋。”   田全宝尽力让语气平和,听起来就像现在表面所表现出的一样,他在诉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林潮贴近田全宝,绕开脚下的井盖,“你不恐同吧?”   田全宝身子一僵,而后又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笑声像被从土里拔出暴晒的干花,嘶哑干枯,没有生气。   “我……我还行吧,我就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男的喜欢男的。”田全宝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扎在自己心头的刀子,自虐般一下下插在自己心脏上。   林潮面前的路上又出现一个井盖,他对踩井盖有着天然的抗拒,躲避的同时,身体与田全宝贴的更近。   二人穿的都是短袖,林潮的小臂贴在田全宝光果的胳膊上。突然的肌肤相接,让田全宝如触电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往里侧让了让,与林潮拉开了一点距离。   王皓也向里走了两步,给两人留下更大的空间,“这就是本能吧,就像我,看到我女朋友就喜欢,同性恋也一样,见到同性就心动呗。”   林潮也点头表示赞同,“对,取向是天生的,改不了,同性恋是正常群体,别带有色眼镜。”   田全宝的心里得到了一丝慰藉,他没想到他的室友对同性恋持有如此开明的态度,忐忑的情绪得到舒缓,一丝感动袭上心头。   但他没有放松戒备,常年的警惕心里保护他这么多年没有被身边的人察觉,他不想也不敢暴露自己的性向,人性经不起考验,林潮和王皓也许能够理性的看待同性恋,但如果告诉他们,一个同性恋和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通吃同睡,他们还能继续保持善意的眼光吗。   田全宝的答案是绝对不会,他也不会给其他人验证答案的机会。   “我还是接受不了俩男的在一起,想想就……肉麻。”   田全宝想说恶心的,可是临到出口时,他换了个词。难道他要用恶心来形容自己吗,为了迎合正常群体,将自己踩在烂泥地里。   “这有什么肉麻的,人家正常谈恋爱,再说,真正肉麻的事也不会在你面前做。”林潮一脸坏笑。   “就是。”王皓在另一边笑着表示赞同。   “两个男的就算不谈恋爱,贴在一块……也很肉麻。”田全宝为了增加底气,提高了嗓音,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直男人设。   “怎么算肉麻?这样肉麻吗?”林潮胳膊贴过去,把田全宝往王皓怀里挤。   “这样呢?”他又揽住田全宝的肩,把人往下压。   一旁的王皓也来凑热闹,搭住林潮的胳膊,把田全宝压在中间,两个人的胸膛紧紧的挤压着田全宝的头。三个人就像一个肉夹馍,田全宝就是中间那块肉,赤裸裸的被二人挟持着,连块包裹的生菜都没有。   “我喘不过气了。”田全宝用力挣扎挣脱两人,一大步窜到前面,手压在脖颈处抑制住狂跳的心脏,脸红的像蹲在路灯杆上的猴屁股,他从没和男生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太恐怖了。   “你俩真讨厌。”田全宝呲牙咧嘴。   直男真可怕,下手没轻没重的。   两个人在后面得逞的哈哈大笑,田全宝气鼓鼓的瞪了他们一眼,转过身攥紧拳头老牛犁地般一股脑的冲在前面。   不想理他们了。   第二天田全宝六点起的床,社团每天早上六点半集合,在国旗下朗读半个小时英语,大家围在一起,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仰望迎风飘扬的猎猎红旗,慷慨激昂的大声朗读英文单词。   abandon,abandoned,abase,abash……   “都应该拉出去毙了。”林潮咬着鸡排忿忿道。   “不愧叫疯狂英语,在国旗下读英语,真够疯狂的。还好你们不是疯狂日语,不然都得给抓起来。”   田全宝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小米粥,盯着林潮嘴里的鸡排,没出声。   林潮不想早起去吃饭,田全宝出门时林潮给了他饭卡让他给自己带早饭回来,林潮翻了翻塑料袋,鸡排鸡排还是鸡排,卤蛋卤蛋还是卤蛋。   “你买了仨鸡排仨卤蛋?”林潮拎起袋子看了看,确定只有鸡排和卤蛋后,抬头看着田全宝。   “这不还有八宝粥吗。”田全宝指了指林潮手边的塑封杯。   林潮拿一次性筷子尖戳了戳鸡排,鸡皮上顿时挤出了一层油。   “大早上这么多这么腻,谁能吃完。”林潮抱怨道。   田全宝没说话,小口小口吸着杯子里的小米粥。   “你就喝粥啊?”林潮扬了扬下巴,示意田全宝手里的粥。   田全宝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早上吃不了太多。”   林潮撇了撇嘴,抽了两张纸垫在桌子上,夹了一个鸡排一个卤蛋过去。也不知道是谁,天天早上都吃俩鸡蛋,怎么,今天英语背的太疯狂了,鸡蛋省了?没听说谁背英语单词就能背饱的。   田全宝故作客气的推拒着,“你自己吃吧,我喝粥就够了。”   林潮找了副一次性筷子扔过去,“你吃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那好吧,我帮你分担点。”田全宝‘勉为其难’的拿起筷子,“不能浪费粮食。”   林潮内心狠狠地剜了田全宝一眼,这死孩子,心眼真多。   余光看见田全宝美美的吃着鸡排,脸颊都粘上了油,林潮心里又莫名觉得舒服,可能他喜欢看人大口吃饭,就像人们喜欢看吃播一样。林潮的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来。   吃的还挺香的。   转眼间开学一周,林潮让他妈给买的窗帘也到了,下课后他拉着田全宝和他一块取快递。   在林潮看来田全宝几乎接近永动机,大早上起来跑到国旗下背单词,白天上一天的课,偶尔晚上还会出去兼职,就这强度每顿饭却只打一个素菜,如果把田全宝比作车的话,百公里消耗一瓶矿泉水。   林潮抱着快递箱子,田全宝给他背书包。   “你买的什么呀?”田全宝趴上去看了一眼快递单。他很少网购,但是喜欢拆快递,所以对别人的快递都特别好奇。   “我妈给我买的床帘。”林潮颠了颠快递盒子,“一星期了才到。”   “你也有窗帘了,多少钱买的?”田全宝艳羡的看着。   “不知道,我妈买的。”林潮耸了耸肩。这下他终于可以有私密空间了,不用再去厕所或者蒙在被子里换衣服。晚上也不用再被陈林的探照台灯晃眼睛。   真不明白,半夜上厕所抹黑去或者拿手机去不行吗,非得把灯开到最亮。还有,为什么天天半夜要去好几趟厕所?尿频尿急尿不尽吗?   田全宝前后各挂着一个书包,手指缠绕着书包带转圈圈,如果他们三个都有床帘,是不是就相当于自己也有床帘了,毕竟他们三个把帘一拉,外面就全是自己的私密空间了,又省钱又爽。   独享“超大号”豪华宿舍,室友住笼子,他住大house,田全宝想着想着,笑出了声。   林潮瞟了他一眼,“笑什么?”   “啊?”田全宝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明显了,连忙转移话题,“我想到要吃饭了,开心。”   林潮目光落在田全宝裂开嘴露出的一排小白牙上,很整齐,两颗门牙略长出一点,像个兔子,怪不得这么爱吃青菜。   “晚上想吃什么?”食堂反反复复就那几个菜,林潮都吃腻了,他想田全宝想吃什么他今天就打什么。   “吃……炒冬瓜吧。”田全宝沉思片刻道。食堂的便宜素菜他都吃个遍了,炒包菜和炒豆芽轮番上阵,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今天换个冬瓜尝尝,之前因为看起来没食欲从来没点过。   田全宝也不想总吃素菜,他之前想过买包辣条下饭,去寝室楼下小卖部一看,一包卫龙四块钱,吃个冰棍解解渴吧,随便拿了一个不起眼的,扫码一看,八块钱,吓得他立马就扔了回去。这吃的哪是零食啊,分明是金子。   “你可别吃冬瓜了,又不是和尚,吃这么素干嘛,再吃都烧出舍利子了。”   田全宝张嘴嗫喏半天,没憋出话,书包带子都被捏卷边了。   林潮把快递扔在宿管阿姨的窗户下,放那里安全,有阿姨和监控看着,没人拿。   他朝田全宝伸手,接过自己的书包,“我想吃三楼的烤鱼,份太大了,一个人吃不了,咱俩一块?”   田全宝犹豫了,一份烤鱼要四十多,他和林潮俩人的话一人就是二十多,他正常吃饭一天也花不了二十,况且林潮比他能吃,这么算下来他肯定不合适……   林潮看着田全宝眼珠在那转呀转,就知道他心里念着什么小九九,他无奈一笑,“我的意思是我吃不了,让你帮我吃点,烤鱼你不用花钱,你自己买碗饭就行。”   田全宝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但又觉得明晃晃的占林潮便宜不好,咬着嘴皮犹豫道,“让你花钱不好,还是算了吧,我也不太想吃。”   林潮不想在这跟他虚与委蛇,抓着他的胳膊就往食堂走,“可别装了,快走吧,你哈喇子都快淌地上了。”   田全宝……哪来的哈喇子……   斯哈。   是谁说田全宝天天吃猫食来着?哦,是自己,林潮要收回那句话。   林潮坐在食堂橙色的塑料椅子上,目瞪口呆的看着桌子对面嗦着最后一块鱼刺的人。   那么大一条鱼,全吃了,那么大一盘菜,连块菜叶子都没剩。   烤鱼太辣了,林潮吃不了这么辣,没吃几口,买了杯奶茶喝个水饱,原本以为点太多了浪费了,没想到这条鱼遇到了个饕餮,真是死得其所。   田全宝把最后一块鱼刺嗦的干干净净,通体泛着莹润的光,可以直接拿去盘手串。   林潮见他放下了筷子,试探问道:“吃饱了?”   田全宝点了点头,打了一个饱嗝。   “咱们现在回去。”说完田全宝揉了揉肚子肚皮,又打了一个饱嗝。   “等会吧,坐着消化消化。”林潮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扫了一下田全宝的肚子,瘦削的身板又扁又平,唯独胃那突出了一块。   这孩子以前是不是都没吃饱过。   回去的路上田全宝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腰,慢悠悠的往回晃,林潮一个肩膀上挂着两个书包,另一只胳膊架着田全宝,怕他撑得走不动道。   “谢谢你请我吃烤鱼,回去我帮你安床帘。”   “你动得了吗?”林潮瞥了一眼田全宝的肚子,扶着他的手又使了点劲。   他俩走在路上,特别像高大的丈夫扶着身怀六甲的妻子遛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妻子的肚子。   不过肚子里不是孩子,是烤鱼。   行人路过他们的时候纷纷侧目,田全宝也觉得不自在,想拨开林潮的手,“你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   林潮力道没松,反而手心扶住了田全宝的后背,推着他向前走,“快点回去吧,快递还在楼下放着呢。”   田全宝后背灼热,林潮掌心的温度穿过布料直透皮肤,行走间带来的摩擦感化身电流沿着脊柱流变全身,田全宝面色通红,加快了步伐。   王皓和陈林都不在寝室,林潮拆开快递拿出里面的支架合床帘布,对照着说明书一一比对。   田全宝站在林潮身边,一块看着说明书,两人贴的很近,林潮能闻到他衣服上沾染的烤鱼香味。   说明书看了八九不离十,田全宝对着一堆零件摩拳擦掌,“咱俩分工合作,我装哪部分?”   林潮拎起一根长棍,在手心轻拍两下,打出清脆的相声,他微垂着眸子盯着田全宝。   “你去我床上。” 第7章   田全宝利落的蹬掉鞋子,身轻如燕的爬上梯子,他本来就瘦,人也轻盈,身体最重的部位就是他的胃了。   林潮把所有金属杆都递给他,也爬上了床。   林潮一上来,田全宝感觉床不稳的晃了晃,他担心道:“咱们两个都在上面,不会把床压塌吧。”   林潮想了想,用踏实的口吻回道:“不会,你看隔壁那三百斤的胖子照样睡,也没啥事。”   田全宝想起隔壁那体重比他俩加一块还有富余的哥们,心放回了肚子里。   同学搭配,干活不累,俩个人干脆利落雷厉风行,没一会框架就搭好了,在床上一比对……   搭反了。   俩人又拆了重装。   安好了架子俩人又开始挂帘子,是一套深蓝色的帘子,外面画着银色的图案,田全宝在最上面的架子中间绑上绳子,林潮把帘子挂在上面,帘子一拉,里面就是黑暗的独立空间。   帘子的布料很厚,遮光效果很好,两人连彼此的五官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好私密的空间啊,在里面干什么外面都发现不了。”田全宝说道。   “可不。”林潮点点头,“这回在里面裸睡都没问题。”   “你还有裸睡的习惯?”田全宝知道裸睡对身体好,可以加速血液循环提升睡眠质量,但是他身边还真没见过裸睡的。   “没有。”   “哦,那就好。”田全宝忍不住用余光撇了林潮一眼,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模糊的身影。   “我要是裸的话你打算怎么办?”林潮不自觉的想要逗逗他,他这人本来就爱开玩笑,自觉和田全宝熟了之后,更是喜欢信口开河。   田全宝知道林潮在故意逗他,他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从小到大挺多人说他有幽默感的。他略微思量了一下。   “叫警察叔叔把你抓起来。直接从被窝提溜出来,铐上手铐游街。”   林潮没想到他这么有梗,震惊之余又觉得好笑,挂最后一片床帘的手一直在抖,几次都没挂上。   田全宝倾过身去,捏住帘子上镶嵌的铁环,咔哒一声,铁环挂在了金属杆的挂钩上。   田全宝邀功似的回过头,想让林潮夸夸他,可在回头的瞬间,他的鼻尖贴着林潮脸颊的肌肤划过。   田全宝文温热的呼吸铺撒在林潮的锁骨上,二人一同愣在那里。   帘子外面时光不断流逝,帘子内却仿佛在真空中静止,只有二人的呼吸声慢慢缠绕。   林潮的体温很高,田全宝甚至能感受到他从衣服下透出的热气,白皙的脸颊晕开一层淡粉,鼻尖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理智告诉他应该撤开距离,身体却不自觉的想要再靠近一点。   林潮瞳孔微缩,震惊地看了田全宝一眼,俩人贴的那样近,他能清楚的看到田全宝眼中不断闪烁的光亮,还有他微张的唇。   田全宝唇形饱满,唇线清晰,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中,也能看到明显的轮廓,林潮的脑中能清晰的回想起田全宝吃辣后嘴唇嫣红的颜色。   帘子里的空间越来越热,林潮呼吸不断加速,头脑也变得混沌起来,连氧气也不够用了。   直到窗外一声尖叫,有孩童的哭声传来,随后是大人抱起孩子哄慰的低语。   二人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骤然回过了神,同时向后撤去。床上空间太过狭窄,容不下大动作,林潮后撤撞到了墙上,而田全宝腰直接撞在床头的栏杆上,忍不住痛呼出声。   林潮没顾上自己撞墙的后脑勺,急着爬了两步,拉起田全宝的胳膊:“你没事吧?”   田全宝捂着后腰,疼得说不出话。   林潮掀起他的衣服,后腰红了一大片,脊柱位置破了皮。   林潮下意识用手摸了摸田全宝的伤处:“撞得不轻。”   田全宝后腰一阵酥麻,身体猛地一僵,咬住下唇欲言又止。   “这得擦点药,我去看看有没有药。”说完,林潮不自觉的在田全宝腰上呼了一下。   田全宝自下而上沿着脊柱涌起一阵酸酸麻麻的感觉,身体不自觉有了反应,他将下唇咬得更紧,努力的克制着,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林潮几乎是跳下床去,在药箱里飞快的翻找着,翻到一罐云南白药,三步并两步的爬上床。   田全宝跪趴在床头,腰间的伤口还在那晾着,林潮摇了摇手里的喷灌,“忍一下,不疼的。”   说完便将药剂喷在田全宝的伤口处,田全宝腰间一阵清凉。喷上药剂后林潮又呼了几下,田全宝眉间轻蹙,尽力忍耐着。   “好了。”林潮捋平田全宝的衣服,“不太严重,喷几次应该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说完,大掌按住田全宝的头,蹂躏小狗一般用力揉搓着。   田全宝的眼神四处飘忽,心想林潮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没什么分寸感,如果不是知道他是直男的话,田全宝甚至怀疑他蓄意勾引自己。   “我要回我自己床上去。”田全宝半跪起身,想从梯子爬下去。   林潮拿药上来时就坐在梯子入口的床上,此刻正好挡住了田全宝的去路,听见田全宝要下床,也没有半点挪动的意思。   田全宝错愕的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我要回去。”   “回呗。”   “你倒是让开呀?”   林潮无辜的瞪大眼睛,指了指旁边的床位,“你直接迈过去不就行了。”   两个床位紧紧的挨在一起,连两公分的缝隙都没有。   田全宝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看着紧挨着的床头,尴尬的直搓手。   “你是不是傻?一步迈过去就行,非要爬上爬下的,怎么?锻炼身体啊。”林潮中指指节在田全宝脑门上敲了一下。   田全宝抿唇默不作声,一步跨回到自己床上,心中却早已后悔不已,田全宝啊田全宝,你是撞到了腰又不是撞到了脑子,怎么大脑还短路了,人家撞到脑子的都没短路。   想到这,田全宝突然想起林潮的后脑勺,“你头没撞坏吧?”   刚才林潮撞墙的时候,他很清晰的听到咚的一声。   林潮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伤处,摸了摸撞到的地方,有些胀痛,顺手就着自己手里的药在后脑勺喷了两下。   “没事,比你这个没撞到脑袋的聪明,证明没撞坏。”   田全宝狠狠的翻了个白眼,怎么不撞傻他。田全宝越想越气,气到忍不住打了个嗝,烤鱼味的嗝又让田全宝想起了今天晚上林潮请客吃饭的事。   吃了人家的饭,这么诅咒人家好像不太好,田全宝扯了扯嘴角,“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每天早上都要早起背英语,田全宝养成了早睡的习惯,他刚躺下,田二宝就发来了视频邀请。   接下视频,屏幕上赫然凑过来一张小孩的脸,田小宝半张脸就占满了屏幕,圆溜溜的眼睛凑上来,大哥,你猜我在哪?”   田全宝宠溺又开心的笑了,“我猜你在家。”   “不对,再猜。”   “我猜你在学校。”   “还不对,再猜。”   “那我猜,你在二宝那。”   “猜对了,你怎么知道的?”田全宝呲着小牙,往后一仰。坐进了后面田二宝的怀里。   田全宝被她逗的哈哈笑,“因为我聪明呀,所以我就猜到了。”   他继续逗弄着自己的小妹妹。   田小宝撅了噘嘴,“大哥骗人,是因为我用二哥手机给你发视频你才猜到的。”   “你连这都知道,好聪明啊!”田全宝表情夸张说道。   田小宝小脸一皱,略带嫌弃,“大哥你好幼稚,我又不是幼儿园小孩。”   田全宝“……”   田二宝从田小宝手里拿过手机,“乖,一边玩去,二哥和大哥聊会天。”   田小宝小嘴一撅,不高兴起来,田二宝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递给田小宝,“去买辣条吃。”   田小宝喜滋滋的接过钱,一溜烟就跑掉了。   “不要总给她钱,她都买垃圾食品吃了,而且你也不赚什么钱。”田全宝在电话这头说道。   田二宝是家里的老二,一般家里三个孩子且前两个都是同性别的情况下,老二是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一个,田二宝就是这样。   田家在生田全宝之前也出生过一个孩子,但那孩子先天残疾,生下来十几个小时就死了,等到田母怀田全宝的时候,夫妻两个每天拜佛,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这个孩子有多大出息,只要健健康康全须全尾就行。   田全宝出生后,是一个白净漂亮脚指头都完美无缺的孩子,夫妻俩没什么文化,就给他取名叫全宝,意思是全家的宝贝,虽然不太好听,但是充满了爱。   等到田二宝家里就没那么上心了,孩子多了总归没那么多精力,而且田全宝从小学习好,家里把所有的资源都花在他身上,田二宝学习吊车尾,家里不指望他有出息,只要别惹事就行。   后来田小宝出生了,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又是老幺,自然集全家宠爱与一身,由此一来,家里人更忽略田二宝了。   不过二宝是个好孩子,人品好,性格好,长得好,除了学习不好之外哪都好的那种,初中时觉得自己肯定考不上高中,索性就不读了,跟着家里一个在县城开汽修店的亲戚学修车,他脑子灵,能吃苦,肯干,没几天就干的有模有样。   大人都说老二懂事,不用家里操心,只有田全宝心疼他的弟弟,才十几岁,每天钻到车底盘下满身油污,大好青春都淹没在了机油里。   “我现在赚钱了大哥。”田二宝笑着捋了捋新吹的刘海,十六岁,正是臭美的时候。   “我学的快,我师父说现在基本上可以出师了,上个月开始有工资,一个月三千块钱。”   田二宝伸出三根手指在屏幕前比划着,指甲缝里还残存着洗不掉的油污。   “是吗!”田全宝听说自己弟弟能独立赚钱了也开心,片刻后又想到了什么,“赚了钱也不能乱花,自己攒着,不许喝酒不许抽烟,也不许去歌厅酒吧,听到没有?”   他想起村里那些早早辍学的社会青年,每天出去混,不学好,他怕自己弟弟也和那些小混混一样染上不好的习惯   田二宝点点头:“我知道呀哥,我不会乱花钱,以后我发了钱给你打过去一部分吗,剩下的都给妈。”   “给我干嘛?”田全宝不解。   “给你花呀。”田二宝理所应当的说道:“首都物价高,花钱多,哥你吃饭学习方面千万别省,有我呢,爸妈供不上你我供。”   田全宝听到这话鼻尖一酸,强忍着喉头的酸涩咽了下去。   “真是个傻孩子,发了工资别给我也别给妈,自己买点好吃的,再买点新衣服,剩下的攒着娶媳妇。”   “我才多大呀,哥你就说这个。”田二宝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   “你早晚要结婚娶媳妇,趁年轻多赚点钱攒着,不然你让人家女孩跟着你吃苦吗?”   田全宝说完觉得自己爹味有点重,但还是要多教教弟弟,田全宝这辈子是不会结婚的,如果幸运一点,自己能遇到一个心爱的人相伴到老,那是最好不过,但是他作为一个同性恋,肯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这样的话,他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就全落在他弟弟身上了。   田二宝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随后问道;“哥,你想过什么时候结婚没有?” 第8章   田全宝轻拧着眉,苦笑了一下,随后装作自然道:“我结婚早着呢,大城市的人都快四十岁才结婚。”   “四十岁?”田二宝瞠目结舌:“隔壁三爷爷四十岁都有孙子了!”   “不能这么比,每个地方人想法不同,人生走向也不同。”   “什么走向,我听不懂,太深奥了,我只知道你要真是四十岁结婚咱妈都得急死,别人家孙子都会打酱油了你还没儿子呢。”田二宝调侃道。   “你要这么说,前院刘寡妇男人二十岁就死了呢,那么着急干什么?又不是着急投胎。”田全宝撇了他一眼。   田二宝憋着嘴眨了眨眼睛:“妈说了,必需你结婚之后我才能结婚,不然该乱了顺序了。”   “什么顺序?”   “先后顺序呗。要是我先结婚把家里钱都拿去娶媳妇了你怎么办?所以我得排在你后面,等你在大城市安定下来娶妻生子后再成家。”田二宝笑了笑,也认为理所应当。   田全宝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仿佛五脏六腑都在油锅里翻腾。   为什么他偏偏是个同性恋呢,父母把最好的都给了他,加注了这么多期望在他身上,他偏偏是个走后门的。   如果有一天他妈知道他的取向怎么办?他是他妈的命。   小时候他每次生病,他妈就抱着他,一边一边的念:“老天爷呀,让我的留住好起来吧,有什么病都给我,他是我的命啊,老天爷啊,你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如果将来,她知道她的命生来就是残缺的,她能接受吗?   “哥,哥,你怎么了?”   田二宝打断了田全宝的思绪。田全宝回过神来,揉了揉发酸的鼻子。   “没事,有点困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睡觉吧,白天还得上课呢。”   田全宝点了点头,挂了电话。   他看着天花板放空,思绪满屋游荡,就是游不进脑子里。   睡觉吧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田全宝强制自己关机,但丝毫没有成效,非但关不了机,脑子里还不断闪现开机动画。   满脑子的abandon。   abandon什么?abandon自己吗?有什么abandon的?   他早就背到B了。   田全宝气恼的锤了一下床。   头上的林潮掀开帘子:“你咋还睡急眼了呢?”   林潮躺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很私密,每天稍微一抬头就能看见田全宝在做什么,两个人手机光不调暗一点都能打在对方脸上,如今他躺在帘子里,四周漆黑一片,一丝光亮都感知不到。   明明只是一块薄薄的布,居然能隔绝掉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没人在自己头上翻身,听不到头上的哈欠声,按理来说应该更好睡的,怎么反而睡不着呢。   正想着,头上传来咚的一声,是田全宝在锤床。   难不成他也不习惯?   就说吗,不可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难受。   林潮把头上的帘子拉开,窗帘和床组成了一个只有头上开口的长方体箱子,其他方向挡的严严实实,只有田全宝这头敞开着。   田全宝抬起头,好奇的看着林潮。   “太憋了,不透气。”林潮轻拧着眉,假装呼吸不畅憋的难受。   田全宝又把下半张脸缩回被子里,怎么寝室另外两个人装窗帘就不憋呢?   是不是林潮买的质量不好,他晚上跟着一块装的时候看布料很密实,在灯下还反光,肯定不是棉花做的,他妈说过,布这个东西还是纯棉的好,一定是林潮没买好。   不过他没打算和林潮说,因为刚才林潮拉着帘子的时候,他躺在那也不舒服,觉得头上堵堵的,现在帘子一拉开,心里一下子就通畅了。   田全宝也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了,现在睡觉才是最要紧的,明天早上要是起不来背单词社团该扣分了,一个月累计三次不去就要被开除,田全宝不想被开除,他还得考四六级呢。   原本都睡不着的两人,不知怎么的,一前一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转眼过去了大半个月,田全宝的英语单词背到了C,体重也增加了五斤,林潮的生活费也见了底。   正好今天是周五,寝室另外两个人出去找女朋友了,晚上林潮和田全宝的晚饭是泡面,还是袋装的。   田全宝面前摆着一个碗,林潮面前摆着一个盆。   田全宝今天难得慷慨,在食堂打了一个土豆丝一个藕片,和林潮分着吃。   “你打算怎么办啊?”田全宝咬着藕片在嘴里咯咯响。   “要钱呗,我是他俩亲生的,总不能看着我饿死吧。”林潮吸了一大口面。   “你都连着给家里打了一星期电话要钱了,到现在也没给啊。”   田全宝觉得藕片很好吃,就把大半都夹到了林潮盆里,怕他只吃泡面营养不均衡。   林潮端起盆喝了一口汤:“你说他俩怎么这么狠心,自己儿子都不心疼。”   “可能他俩是真爱,你是意外,所以……”   “那不可能。”林潮摇摇头。   田全宝想了想:“也对,你们那计划生育抓的严,你应该不是意外。”   “不是。”林潮抬起头看着田全宝:“我的意思是我可能是意外,但他俩绝对不是真爱。”   田全宝:“……”   这是他能听的吗?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林潮咬着筷子,目光透露出决绝。   “你……”田全宝看着林潮,欲言又止道:“实在缺钱我借你,你可千万不能走歪路啊,大好的前途等着你呢,可不能……”   “想啥呢?”林潮伸出手指戳了一下田全宝的额头:“说的好像我要去卖身似的,再说了,你那点钱够干啥的,都不够我吃泡面。”   “那你是想……”   “跟我姥爷要钱。”林潮嘿嘿一笑:“是时候对老头的退休金下手了。”   林潮拍了几张泡面的照片发给他姥爷,清了清嗓子,可怜兮兮的发语音道:“姥爷,我都要饿死了,每天只能吃泡面,连根火腿肠都没有,想吃点土豆丝都得跟室友蹭。”   消息发过去没两分钟,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林潮接起后,田全宝听到手机里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   “大孙啊,这是咋的了,告诉姥爷,咋还吃上泡面了,你妈没给你钱啊?”   林潮哭丧着脸,可怜兮兮道:“给了,但是不够花,这边消费高,我饭量又大,没几天就花完了。”   “你爸你妈咋想的,这俩人天天在家吃香的喝辣的,我刚才看朋友圈他俩还出去吃烤肉了,让我大孙一个人在学校吃泡面,真不是玩意。”   “没事的姥爷,我以后少吃一点,没钱的话方便面也不能吃太多,一顿两包就行了。”林潮说着说着红了眼眶。   对面的田全宝张着嘴巴,土豆丝都掉在了桌子上。   影帝啊这是。   “那咋行,你还张身体呢,不吃饱饭咋行。”   “没事的姥爷,我就当减肥了。”   “不行,姥爷给你打钱,两千够不够?”   林潮眼珠转了转,随即又恢复了委屈的模样:“一千就行,姥爷我花不了那么多。”   “哎呦,我大孙多好,多挺听话,姥爷真心疼啊,姥爷得给你打两千,得多吃饭,多吃饭才能长大个。”   田全宝一根一根的吃着土豆丝,还长个,再长就得到天上去了,要跟姚明比赛吗?   林潮乖巧的点了点头:“谢谢姥爷,姥爷我可想你了。”   “姥爷也想你啊,前两天晚上我和你姥想你想的睡不着觉,你姥都想哭了。”老人的声音开始哽咽。   林潮眼泪逐渐在眼眶打转,这回不是装的,他是真想家了。   “等回家姥爷给你做猪肉炖粉条,给你呼大肘子,给你炸蚕蛹,现在姥爷就给你转钱,把方方面扔它,出去下馆子。”老头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五秒后,林潮收到了两千转账。   “这是我姥爷摆弄手机最快的一次,平常输个密码都得一分钟。”林潮收下转账后又转回去一千块钱。   “姥爷我有一千就够了,下个月我妈就给我打生活费了,姥爷我爱你,mu~ma!”林潮对着手机大大的亲了一口。   田全宝低着头抬眼看着林潮偷偷的笑,某名的看到了铁汉柔情,还挺可爱的。   他有些羡慕林潮,不用为了钱发愁,上了大学还能像小孩一样撒娇。   他又想起了田二宝,刚上高中的年纪就要出去打工,赚钱还要给家里寄,如果二宝生在林潮家里,是不是就可以继续上学了,就算不上学父母也会给孩子找一个好出路,不用小小年纪独自摸爬滚打吃那么多苦。   田全宝咬着筷子,下了更大的决心,他一定要好好学习,出人头地,将来成为弟弟妹妹的依靠。   “咱俩明天出去吃火锅吧,我请客。”林潮晃了晃手机,朝田全宝挑了挑眉。   “你还是省着点花吧,这些钱要是再花光了你怎么办?”   林潮撅了噘嘴,用筷子在盆里搅弄着泡面:“这日子过的,也太惨了。”   田全宝哄小孩似的道:“坚持一下,明天就能吃到肉了。”   林潮点点头,继续干起了饭,其实方便面挺好吃的,小时候他妈嫌没营养,不让他吃,他当时的梦想就是长大以后天天能吃到方便面。   这不就实现了吗。   “咱俩明天吃麻辣烫吧,我请你。”林潮对请客这事莫名的坚持不懈,可能是因为这两天菜钱都是田全宝花的,他有点过意不去。   田全宝想到学校门口那家麻辣烫的价格轻轻皱起眉毛:“还是别了,麻辣烫一顿大几十都吃不饱。”   “多点点面呗,要两捆粉丝,能出一大碗,我外面还有券,花不了多少钱。”   田全宝想了想,觉得也可以,便点了点头:“咱俩再泡一袋方便面进去,还能再剩点。”   “嗯!”林潮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狡黠的笑着看着彼此。   他俩可真是天才。   “我明天请你吃麻辣烫,你今天的作业可不可以借我抄一下。”   田全宝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哪次没抄?”   吃完怕面田全宝去洗碗,顺便帮林潮这个懒鬼也洗了,林潮吃得饱,四仰八叉的坐在椅子上揉肚子,突然手机屏幕上亮起了来电显示。   林潮颤颤巍巍的接起来。   “妈。” 第9章   “你有没有羞耻心?”   林潮知道林母不会对他说好话,但当耳边传来林母一贯恨铁不成的语气时,林潮心里还是揪了一下。   为什么考不了满分。   别人家孩子都行为什么你不行。   你怎么不和好的比。   我对你太失望了。   以后别说你是我儿子。   林潮冷笑一下:“你又不是第一天当我妈,我没有羞耻心你还不知道吗?”   “你怎么能花你姥爷的钱?你知道你小姨是怎么笑话我的吗?”林母语气颤抖,甚至带着些咬牙启齿。   “切。”林潮冷嗤一声:“她还好意思告我的状,她为了供她那个败家儿子,把我姥的金子都骗去卖了。”   “你闭嘴,你哥怎么也比你有出息,你哥在国外留学给家里争光,你呢?花那么多钱给你补课就考这么一个破学校。”林母不像在和自己的儿子说话,反而像是和十恶不赦的仇人对峙。   这些话林潮听的耳朵早就起茧子了,早几年他还有羞耻心,接受不了父母贬低自己抬高别人,现在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龙生龙凤生凤,没办法。”   “你就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吗?我和你爸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林潮冷笑一声,靠在椅背上,抬起头,眼里神色晦暗不明:“也许你换个老公,就能生出满意的孩子了。”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林母怒不可遏:“我们当初就应该放弃你,在开放二胎时再生一个,你这辈子是不会有出息了。”   电话应声挂断,林潮听到听筒里的忙音,自嘲的摇了摇头。   他就是无药可救了,那又怎样?从小家里的高压教育就告诉他一件事,只要不往心里去,一切都不算事,气死别人总比气死自己强。   田全宝回到寝室,就看见林潮站在窗前莫名其妙的笑着,说是笑,眼里却不带一丝愉悦的情绪,反而眼底一股股涌上压制不住的哀伤。   “你怎么了?”田全宝凑到跟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事。”林潮盯着窗外的树影。   “你要是有不开心的事和我说。”   田全宝不知道林潮发生了什么,但是几分钟前还笑呵呵大咧咧的人,此刻完全被忧郁的情绪笼罩,他出门这一小会时间,一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林潮看了田全宝半晌,神情略有挣扎,最后还是摇摇头算了,他们认识太短了,朋友之间最忌讳交浅言深。   “作业给我抄抄。”他弹了一下田全宝的脑门。   “哎呦!”田全宝痛呼一声,其实不疼,他就是想叫。   田全宝把作业递给林潮,无聊的坐在那摆弄起手机。   田二宝又给田全宝转账了,自从田二宝发工资,每天都坚持不懈的给他转账,田全宝每次都退回去告诉他自己留着花,但天二宝第二天依旧。   傻孩子。   田母说二宝给小宝买了新衣服新书包,买了一个学英语的学习机,还给她买了一个银镯子。   估计工资剩不了多少了。   田全宝告诉田母别收二宝的钱,他钱不好挣,田母顾左右而言他,最后田全宝反复强调,田母也没答应,只说给弟弟攒着,怕他乱花,这都是为他好。   田全宝心里五味杂陈,像喝了一碗柠檬皮煮的汤,酸涩难忍。   林潮把田全宝的作业本扔回来:“给你,抄完了。”   田全宝还在出神,没听到,作业本直接砸到了头上。   “想啥呢?咋不注意点。”   林潮赶紧过来捡起本子给田全宝揉揉头,抄人家作业还打人家脑袋,听起来太不地道了。   “我没事。”田全宝推开林潮道手。   “别动,我摸摸,看打没打出包来。”林潮掌心覆盖在田全宝额头上仔细观察着,看见打红的那一块,吹了吹气。   田全宝脖子一紧,一股酥麻感沿着脊柱而上。   寝室里光源暗,灯光几乎全部被上面床铺挡住,只有田全宝桌子上功率不大的台灯散发着昏暗的光,林潮低下头仔细看着,两个人离得很近,田全宝只要一抬头额头就能沿着林潮的唇边擦过。   他僵硬着身体,连呼吸都不受控制,脸颊和耳根已经烧了起来。   田全宝尽力低着头,不让林潮发现脸上的一抹火烧云。   “没啥事,就是有点红,对不起啊,我手劲太大了。”林潮揉了揉田全宝的的头发,发丝细软干燥,手感很好。   像在蹂躏一只乖顺的小羊,林潮又忍不住多揉了几下,霎时间不好的情绪烟消云散。   “别揉了,一会头发该出油了。”田全宝按着他的手制止。   “就揉就揉。”林潮皱着鼻子,大手按住田全宝的头,盘核桃似的一圈圈摆弄着。   “哎呀~,你可真烦人。”田全宝叫嚷着,拼命扒着林潮的手,但两人力量悬殊,田全宝只能另辟蹊径,去戳林潮腰间的肉。   戳了几下,林潮没动,田全宝好奇的抬头打量。   林潮正低头看着他眼里噙着一抹得意的笑。   “我没痒痒肉,从小就不怕痒。”林潮嘴唇微张,露出一排森白的牙:“认为别人怕痒的人,一般自己都怕痒。”   林潮呵呵的笑着,在田全宝的角度看去,有点阴森猥琐。   “你要干嘛?”   田全宝往后缩了缩,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哼哼哼,一会你就知道了。”林潮转了转手腕,跃跃欲试。   田全宝觉得此刻的画面似曾相识,特别像他小时候在电视里看过的日本鬼子玷污花姑娘。   额……   他要不要喊救命。   “挠痒痒是吧!喜欢玩这个是吧,那咱俩就好好玩玩!”林潮一只大手控制住田全宝的双臂,另一只手在田全宝腰间来回抓挠。   “啊哈哈哈哈,别。”田全宝像一个打挺的鲤鱼,在椅子上不停挣扎着。   他浑身都是痒痒肉,永手指轻戳一下腰都能敏感到跳起来,别说林潮现在这样在他全身点火。   “别,求求你了,我错了,别……哈哈哈哈。”田全宝生理笑个不停,心理却开始发慌,他呼吸开始急促,再这样就要窒息了。   林潮却丝毫不以为意,他一个不怕痒的人根本不知道怕痒的人被人挠痒痒时的难受。   田全宝哭也不行求也不行,眼泪都急出来了,笑声却止不住。   一阵难以抑制的笑声过后,田全宝喉咙一阵发痒,下一刻口水就呛在嗓子里,猛烈咳嗽起来。   长时间的呼吸不畅加上咳嗽,田全宝脸憋的通红,眼前闪过一阵白光,眩晕着向前倒去。   田全宝的头一头撞在林潮的胸膛上,呼吸开始急促,口周麻木心率飞快,肌肉开始抽搐,身体不受控制。   像要死了一样。   林潮发觉田全宝面色不对,急忙停下来查看。   只见田全宝呼吸频率过快,面色苍白,手指蜷缩呈鸡爪状。   林潮大叫不妙,这是碱中毒了。他抱着田全宝的上半身,让人全力倚靠在自己身上,之前看过关于呼吸性碱中毒的科普,是因为呼吸频率过快,排出过多的二氧化碳导致酸碱失衡引起的。   他脑中飞速回忆着抢救办法,应该找一个塑料袋,塑料袋,哪里有塑料袋?   林潮脑子一团乱麻慌了心神,四下慌乱看了一圈一个趁手的都没发现,眼见着田全宝越来越严重,林潮只能用手捂住他的嘴,抑制住他的呼吸。   “呜呜呜。”田全宝无力的挣扎着,对空气本能的渴望让他拼命的摇着头。   林潮捞起田全宝的腰,坐在椅子上把人按在怀里控制着,一边堵住他的呼吸一边在他耳边急切哄慰着“没事没事,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   田全宝很瘦,林潮手臂能在他腰上环抱一圈,小臂肌肉能清晰感受到田全宝的肋骨。   几分钟后,田全宝的情况有所好转,林潮张开手指透过一个小小的缝隙让他呼吸,趴在他的颈后轻声引导:“深呼吸,慢慢来,跟着我的节奏,深吸慢吐。”   田全宝按照林潮所说的,跟随着他胸腔的起伏吸吐。   半晌,田全宝完全恢复过来,半躺着庆幸劫后余生。   差点被人挠痒痒挠死,说出去都被人笑话。   “你没事吧?”林潮趴在田全宝耳侧,神情愧疚。   田全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坐在林潮怀里,想起身,可是双腿无力,只堪堪离开一点,就被林潮圈在他腰上的胳膊截了回去。   不但没起来,反而坐得更紧了。   田全宝能感受到身下林潮大腿紧实的肌肉和背靠的坚实的腹肌。   他碰了碰林潮的手:“放开我。”   “哦。”   林潮也状似反应过来,尴尬的扶起田全宝,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一边候着。   “对不起啊。”林潮皱着眉挠挠头 ,挺大个个子杵在那,像一只弄丢了鱼的北极熊。   “没事,下次别这样了。”田全宝拿起桌上的镜子照了照,他眼眶里还蓄着眼泪,嘴角沾着津液,他快速撕了一张卷纸擦了擦,不想让林潮看见。   “嗯。”   林潮应了一声,听不出语气。   田全宝看着旁边站桩似的人,不自在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林潮轻抬眉峰:“没有,你要的不舒服的话一定叫我。”   田全宝点点头。   林潮没再说话,转身出了门。   田全宝起身趴在门上,听见林潮走远的脚步,靠在门板上拍了拍胸脯。   他都心脏跳得那样快,像发狂的兔子,腰上还残留着林潮手臂的温度。   田全宝双臂环绕在胸前,回忆着方才被紧抱着的感觉,一股熟悉的暖流萦绕心间。   他好像又心动了。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林潮走到水房,拧开水龙头,看着流淌的水流发愣。   摊开手心,上面还沾染着田全宝口角的涎液,鬼使神差的将手递到唇边,下一刻又瞬间清醒放了下去。   缓慢的水流淌过手心,就像刚才捂着田全宝唇时他唇舌蠕动的感觉。   林潮再一次的出了神。 第10章   田全宝发现这几天林潮都在躲着自己,除了吃饭抄作业之外,其余时间林潮都不和他说话。   他几次想和林潮搭话,林潮都称有事避开了。他偷着观察,发现林潮并没有什么事,躲开他之后都是蹲在厕所刷手机。   也不嫌臭。   再说了,厕所一共就那么几个坑,他占上了别人都得排队。   晚上吃饭的时候也不和田全宝在一个桌子上吃了,把菜拨给田全宝之后就抱着他的大饭盆回自己位置上,一声也不吭。   田全宝忍了他一个星期,终于忍无可忍,一定要把他抓住问个明白。   他走到厕所,精准的找到林潮蹲着的坑,当当当,敲了几下隔间门。   “等一下,有人。”林潮在里面喊道。   田全宝没理会,继续敲了几下。   “里面有人,等一下。”   田全宝趴在门板上仔细听里面,没听见林潮提裤子的声音,便又敲了几下,   来水房倒水的人在门口奇怪的打量了一眼田全宝,不明白旁边那么多空着的位置他为什么光执着着一个,还趴在那偷听,怕不是个变态。   田全宝不好意思的转过身,用手挡住脸,他不想出名。   那人发现田全宝注意到了他,立即拿着盆小跑掉了。   “说了有人,催命呐?”林潮推开门出来了,厕所里没空调,蹲出一脑门的汗。   见到田全宝的时候愣了一下。   “你……”   林潮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个隔间,见都没人,更加不解,但也没问,想直接越过田全宝离开。   田全宝看了一下林潮的裤子,整整齐齐,他刚才趴门上也没听到穿裤子的声音,想来林潮就不是在上厕所,而是为了躲他特意过来闻味。   “你跟我过来。”田全宝快步追上林潮。   他原本想抓住林潮的领子,但林潮太高,不好使劲,只能抓住林潮的袖口。   “干啥呀你?”林潮一头雾水。   “别问了,跟我走。”   寝室还有人,不适合谈心,田全宝拽着林潮向外面走去。   楼下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夏天蚊虫漫天,进去就相当于给它们开自助餐,所以很少有人去。   正好是一个谈心的地方。   田全宝拽着林潮一路走过去,其实走到一半他就后悔了,自己太情绪化,没考虑后果,虽然他坚信林潮是有事故意躲着他,但万一林潮死不承认他该怎么办?如果林潮说是因为讨厌他才刻意躲着他的该怎么办?岂不是自取其辱。   不过也不能够,要是讨厌自己还给自己分肉吃,那得多贱啊!   田全宝就这样挺直腰板拽着林潮一路向前,不惧路人异样的眼光,活脱脱一个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   其实有多尴尬只有他自己知道,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到了树林,田全宝把人往里一甩,双手在胸前一叉,站在那审视林潮。   林潮整个人都是懵的,看清周边的环境后不免一阵害怕,他双手抱胸,怯懦道:“干啥呀你?大白天的钻啥小树林啊?”   田全宝面色不善:“你说吧,怎么回事?”   林潮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无缘无故被拉来喂蚊子,还让自己说,说什么呀?他倒是想问问田全宝为什么不早说带他来这,早知道是来这的话他多喷点花露水。   林潮拍死一只在他胳膊上胆大先开饭的蚊子:“说啥呀?”   田全宝见他没有一点觉悟,气得瞪起了眼:“说你这几天怎么回事?”   “我这几天挺好的呀。吃饭,睡觉,上课,连作业都是自己写的。”林潮开始装模作样。他知道田全宝问他什么,这几天他确实在故意疏远田全宝,但原因他不能说。   田全宝气的吹胡子瞪眼:“跟我装是吧?整事是吧?”   林潮背过身去扣树皮:“你咋还会说东北话了呢。”   “你……”   田全宝深吸一口气:“好,你非得让我挑明,那我就跟你好好掰扯掰扯,你这段时间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躲着你。”林潮不敢看田全宝,一味地扣着树皮上的缝隙,没一会,干燥的树皮就被他扣下来一小块:“唉,这是梧桐吧,皮咋这么松。”   “你敢说这段时间没躲着我?”田全宝头伸到林潮面前,强迫他看自己。   林潮头低的更深了,鼻尖上都冒出一层汗珠:“真没躲着你,咱们天天同吃同睡我怎么躲着你。”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吃饭?为什么不抄我作业?”田全宝句句紧逼。   “我……我……。”林潮我了半天,最后眼珠一转:“吃饭坐哪都一样,不都是在寝室吗。作业我觉得总抄你的不好,我也是学生,要认真学习,不能养成抄别人作业这种不良的习惯,至于说话,我这人本来话就不多,从小到大都比较内向。”   林潮声音越来越小,这些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你看我傻吗?”田全宝定定的看着他,眼神充满无奈和无语。   林潮看了田全宝一眼,有些憋不住笑,掐着大腿点了点头。   “你给我老实点。”田全宝大喊一声。   林潮被他突然的大嗓门吓了一跳,错愕的看着他,没想到面前瘦小单薄的身体能发出如此雷鸣般的声音。   见田全宝真生气了,林潮也不敢嬉皮笑脸,咬着嘴唇乖乖的站在那,等候发落,像一只吃多了被批评的笨虎。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实招来,否则我就……”田全宝想了想,有什么能威胁到林潮的。   “否则我就再也不吃你买的肉了。”田全宝高昂着头,直视林潮的眼睛,像一只好斗的公鸡,眼神清明又倔强。   一阵微风吹过,树林里哗哗作响,树枝上的麻雀被风惊扰,倏地飞起来,成群结对地寻找着下一个落点。   否则我就不吃你买的肉了,怎么会有人威胁别人的时候这么有趣,看起来张牙舞爪实则没有半点攻击力。   但还是捏住了林潮的命脉,他每天饭打得多,田全宝不吃他一个人吃不完。   虽然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打那么多,吃不完还浪费钱。   风停了,麻雀也静了。   林潮的心头发痒,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麻雀。   “我……我不太好意思面对你。”   “为什么?”   “因为我之前在你面前出糗。”   “啊?”   这是什么烂理由,田全宝难以置信。   “你什么时候出糗了?”   林潮咬着下唇思考了一会:“就是那天,我跟我姥爷要钱,后来我妈给我打电话臭骂一顿,刚挂电话你就进来了。”   “我什么都没听到。”田全宝猜到林潮一定以为自己撞破了他尴尬的瞬间,才会这样躲着自己。   “我当时以为你听到了,怕你嘲笑我,所以……”林潮语气消极,不愿直视田全宝的眼睛。   “就算我听到了也不会嘲笑你,我不是那种人,况且论丢人的话,我比你丢人多了,每天都蹭你的饭吃。”田全宝轻轻叹息,流露出一丝无奈。   “蹭饭吃怎么丢人了,吃我的饭是看得起我,别人给你蹭你还不一定蹭呢!”林潮立刻反驳他。   田全宝噗嗤一笑:“怎么蹭别人饭还蹭出格调了。”   “那当然,陈林的饭给你你吃吗?”林潮反问道。   田全宝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语气略带嫌弃:“不吃。”   林潮摊摊手:“你看,我就说,吃我的饭是看得起我。”   田全宝被他的诡辩逗得哈哈笑,知道他在话说八道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就你能说,你怎么不去当律师。”   “考不上啊。”   田全宝再次被他逗笑了:“这次我就当没发生过,下次你要再躲着我我就跟你绝交。”   林潮思忱片刻,决然点头:“好,不会有下次了。”   话音刚落,田全宝的肚子适时的叫了起来。   林潮看了一眼时间,到饭点了。   “饿了?”   “嗯。”   林潮想抓住田全宝的手,顿了一下,抬起手改成揽在田全宝的肩上:“咱俩去吃麻辣烫吧,上次说请你后来都没去。”   田全宝有些不好意思:“算了吧,挺贵的。”   “别装哈,我告诉你,过了这村没这店。”   田全宝:“……”   林潮:“去不去?”   田全宝:“去!”   两个人到了校门口的麻辣烫店,林潮拿了盆和夹子夹菜,田全宝找位置坐下,他不挑食,什么都吃,林潮选什么他吃什么。   林潮取完号拿了两听可乐过来,田全宝捡起桌子上的小票看。   麻辣烫一百多,一听可乐四块钱!田全宝再一次被物价震惊,早知道自己带水杯来了。   “你怎么点了这么多?”田全宝指着小票上的价格。   “咱们两个大男生吃的多,这些都能吃光,你放心吧,不会浪费。”林潮坐下。   “我不是怕浪费,太贵了,你本来就没多少钱。”田全宝蹙着眉,想起了前段时间林潮吃泡面充饥的时候。   “你要是再这么大手大脚,没几天还得继续吃泡面。”   林潮笑了笑:“不会的,我找到兼职了。”   “什么兼职?”   “给小孩补英语,一个小时二百,一周俩小时,一个月一千六,加上我妈给的生活费,绰绰有余。”   田全宝艳羡的看着林潮,同时又有点酸,起初他也想找家教兼职,轻松高薪,而且他成绩不错,以为教小孩子绝对能胜任,但是他是只会学不会教的那种,每次试课都不通过,接连打击,后来就没有信心了。   他现在的兼职也挺好,离学校近,多干几个小时就能全覆盖他的生活费了。   前台叫到了他们的号码,林潮去取餐,田全宝去拿筷子和小碗,等到回来,看到桌子上的海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比周围人的两个都大。   “能吃了这么多吗?”田全宝坐下小声道。   林潮点点头,让他放心:“肯定能吃完,咱俩哪个是饭量小的。”   夹菜的时候林潮特意多夹了点,他了解田全宝,平常饭量不大,一旦遇到好吃的,那就是饕餮转世,盘子都能舔干净。   果不其然,最后一海碗就剩一汤底。   田全宝捂着肚子喝干最后一口可乐:“吃的好撑啊。”   林潮笑眯眯的看着他:“吃的开心就好,坐一会出去散散步消消食,晚上作业给我抄抄。”   田全宝哼了一声:“你不是说要认真学习自己写作业吗?”   “我这不是看你作业写的好吗,要是没人参考多可惜。”   田全宝翻了个白眼。   麻辣烫店对面就是有名的商场,门前是一小块广场,好多学生都在那聚会闲聊,好不热闹。   他们旁边是两个追星的女生,在讨论偶像CP,粉的应该的泰国的CP,好像还是同性。   林潮突然面向田全宝,问道:“你怎么看待同性?”   田全宝心脏一颤,瞳孔骤缩,震惊的看着他。 第11章   “什么?”   “我说你怎么看待同性恋。”   田全宝四下瞟了一眼,周围人群形色各异,没人注意到他们。   “为什么问我?我又不是。”田全宝像一只炸毛的猫,发根都立起来了。   他为什么这么问?是发现了什么吗?田全宝回想着最近,他没有出格的行为,一举一动和普通直男无二。   是因为今天他把林潮叫出来让他怀疑了?   他们只是像好兄弟一样聊天吃饭而已。   林潮放慢脚步,没有跟上田全宝的步伐:“我知道你不是,我就问问你的看法。”   田全宝吞了一口口水,将忐忑的心咽回肚子里,脑子里一根绷紧的弦不断颤动,连声带都染上颤音:“太小众的群体,不了解,也没见过。”   田全宝说完继续向前走,林潮没跟上。   “如果有男的喜欢你,你会怎样?”   田全宝定在那里,脚底仿佛生了根,他震惊的转过头,脖子像被锈住一样缓慢生硬。   “你说什么?”   林潮眼中多了一丝踌躇:“假如,我说的是假如。”   田全宝轻叹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不经意又像是玩笑般洒脱:“太恶心了吧哥们,我晚饭都快吐出来了,你可别搞我了。”   林潮目光闪烁了一下,轻笑出声:“这么恶心吗?”   “当然。”田全宝用音量掩饰自己的心虚:“同性恋啊,不恶心吗?”   周围人的目光沿着声音扫视过来,一旁两个追星女孩面露嫌弃,小声嘟囔着死直男。   林潮干巴巴笑了一声,按住田全宝的肩膀:“小点声,万一得罪人。”   田全宝继续虚张声势:“得罪人我也不怕。”   “至于这么大反应吗你?还挺封建的。”林潮盯着比他矮了半头的人,从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到田全宝的发旋。   “我不封建,我对他们没看法,只要不喜欢我就行,要是喜欢我的话,就太恶心了。”田全宝故意啧了一声,想方设法表现出嫌弃。   林潮收回搭在田全宝肩膀上的手,看着四下亮起的霓虹灯,眼神迷茫飘忽:“回去吧。”   首都夏日的夜晚干燥炎热,家里这个时节已经开始降温了,这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凉下来。   林潮内心一阵烦躁。   热的。   陈林又不在寝室,王皓在和女朋友煲电话粥,黏黏糊糊的语气,腻的林潮灌了一整瓶水。   田全宝把作业扔过来。   “谢谢。”林潮淡淡接过。   又怎么了?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一言不发,明明方才吃饭的时候人还好好的,田全宝想不明白,先是不理自己,后来又问他怎么看同性恋,田全宝怎么想都奇怪。   可是自己又没暴露。   男人的心真难猜。   搞不懂搞不懂。   林潮抄完作业后王皓挂了电话,伸长胳膊拽了拽林潮的椅背:“也给我抄抄。”   “舍得挂电话了?”林潮把作业递给他:“你这一个月流量够用吗?”   王皓咬下笔盖:“不够,这个月买了好几十个G了。”   “一天哪有那么多聊的,你们都聊啥?”   “什么都聊,每天吃了什么,干了什么,有什么好玩的事,有哪些八卦,看了什么电视剧。”王皓想起每天的点点滴滴,嘴角不自觉的上翘。   “好无聊啊。”林潮嘟囔道。   “跟喜欢的人做这些才不会无聊,哪怕什么都不干,打着电话听她的呼吸声都是幸福的。”   林潮被肉麻得打了个寒颤。   田全宝默默的听着,回想起高中时喜欢白志的日子,当时的确是,连听见他呼吸都觉得幸福。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王皓手中的笔不停,抬眼瞄了林潮一下。   “我?”林潮眉心浅浅的拧着,眼神不受控制的朝田全宝方向游去,却与田全宝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田全宝怔愣一下,迅速收回了视线。   林潮转过头慢悠悠道:“我喜欢白的,瘦的,吃得多的,眼睛大的,头发旋好看的。”   林潮一边说王皓一边点头,听到头发旋,停下了笔。   “头发旋?”   “嗯。”   “这是什么癖好,没听说谁找女朋友对头发旋还有要求的。”王皓纳闷。   田全宝打探的眼光偷偷的飘了过来。   林潮不以为意:“就是喜欢。”   “什么样的头发旋算好看?”王皓一心二用,笔尖刷刷在纸张上游移,字迹龙蛇般飞舞。   林潮眼珠向上回忆着:“形状要圆,头皮要白,还不能在正中间,我喜欢往右偏一点的。”   田全宝默默听着,手里拿着一本单词书,却连翻到哪页都不知道。   王皓噙着笑斜眼审视着林潮:“这是有目标了?”   “什么?”   “我说你是有喜欢的人了,不然不能说这么详细。”   林潮没出声。   田全宝的书角被捏出一个小褶皱。   “是咱班的吗?回头我的仔细观察观察。我说你要是真看上了直接追就行,就你这条件什么样的追不上啊!”王皓挑了挑眉,语气尽是对自己室友的赞美。   “哪有的事,我就是随口一说。”林潮转过身,摆弄起自己的键盘,电脑都没开机,反而把键盘打的劈啪作响。   “我觉得他肯定有事。”王皓看了田全宝一眼,征求田全宝的意见。   田全宝僵硬的挤了挤苹果肌,舌尖舔舐犬齿,锋利的齿尖划出一阵刺痛,书页随意翻开,并不是他之前背到的那一页 ,田全宝看着这页的单词。   regret,遗憾。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单词特别像一双泪如雨下的眼睛,引得田全宝心里一阵酸涩。   背单词真的需要环境,当你感同身受时,一个单词很快就记住了。   林潮不再躲着田全宝,但仍然奇怪,他的态度时而热络时而冷淡,甚至有时上一秒热情似火,下一秒急转直下。   要不是他才18,田全宝一定认为他是更年期。   不过林潮是个大方的,他情绪再起伏,也没耽误给田全宝好吃的,反而因为林潮最近兼职挣得多,俩人伙食更好了。   田全宝站在林潮买的体重称上,好家伙,又创新高。   林潮的头从田全宝的肩头探了过来。   “还不到一百三十斤,我小学毕业就比你沉了。”   “那你小时候一定是个小胖子。”   “错。”林潮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我小学就有一米七多,从小就帅。”   田全宝呲了呲牙,有点被他的自恋恶心到了。   “这表情干啥,我跟你说,你就是因为吃得少才不长个,多吃点,争取长到我小学毕业的身高。”说完还在田全宝的头顶拍了一下,手法像是在给西瓜催熟。   田全宝默默的从称上退了下来,不想和他说话。   “晚上吃啥。”   “不吃了,再吃吃成猪了。”   “就你?荷兰猪吧!”林潮噗嗤一笑,看着田全宝精瘦的小身板,全身上下凑不出二两肉。   “什么是荷兰猪?”田全宝只见过家里养的土猪,没见过洋猪,没来首都之前,他连洋人都没见过。   “就是大耗子,长得可肥了,看着还有点傻。”   “耗子为什么要叫猪?”   林潮想了想:“可能是好听吧,要是叫南美洲大耗子估计没人会养。”   田全宝拉着椅子坐下:“你养过吗?”   林潮也拽着椅子过来挨着坐:“没有,我小时候邻居家孩子养过,没几个月就养死了。”   “怎么能养死呢?”田全宝不明白耗子为什么会养死,他家耗子下药都药不死,别人家的居然能被养死,每天喂耗子药吗。   “不知道,他养啥啥死,还特别喜欢养耗子,小时候养过仓鼠,把俩公的放一块了,一个把另一个吃了,发现的时候就剩半拉脑袋了。”   田全宝皱起眉,脑子里不由浮现血腥的画面。   “剩下那一个没几天也死了,估计是撑死的。”林潮啧了啧。   “太残忍了吧。”田全宝感叹道。   “这还没完呢,前两年让他爸他妈给买了一个龙猫,也是大耗子,还挺贵,后来有一天没看住,咬电线给自己电死了。”   “他比捕鼠大队都厉害,长得还挺黑 ,我给他起外号叫黑猫警长。”   “他小时候养养耗子就算了,长大了千万别养孩子,不然……”林潮皱着鼻子摇了摇头。   田全宝:“……”   田全宝:“你这是什么脑回路。”   林潮嘿嘿一笑,好像被自己给幽默到了。   田全宝发现他有时候还挺自恋的。   林潮还想继续说,田全宝的电话响了。   “我妈。”田全宝拿起手机道。   林潮拎着椅子回自己的位置:“那你先打电话,打完电话咱们去吃饭。”   田全宝点点头,接下微信视频通话:“妈。”   “留住啊,吃没吃饭呢?”田母刚干完农活,粉色的格子头巾上还粘着草叶。   “还没呢,一会和室友去食堂,你们今天吃什么呀?”田全宝几乎每天都会问家里吃什么,他怕他爸妈不舍的花钱,随便对付,田小宝孩子长身体,不能对付着吃。   “你小妹想吃米粉,家里还有腊肉,我给她做米粉吃。”田母脸晒得黝黑,笑起来眼角皱纹堆叠。   “行,多给小宝做点好吃的,她长身体,需要营养。”   “妈知道,这次她月考考了全校第三,我天天给她做好吃的,奖励她。”说起自己女儿的成绩,田母笑容更深。   田全宝也高兴,在他们那个小山村,学习是改变命运唯一的方式,尤其小宝还是一个女孩,男孩不读书可以出去打工,像二宝一样学一门技术,女孩不读书就只有嫁人一条路了。   他希望他妹妹好好学,好好读书,像他一样考到大城市来,能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   “留住,妈跟你说个事,刚才在地里妈听你王婶子说的。”   提起这个王婶子,田全宝就知道他妈要说乡里乡亲的八卦了,这个王婶子是个万事通,好像在每家墙上都打了洞,谁家的事她都知道。   “隔壁村老张家的儿子,你知道吧?比你大两岁。”   田全宝点点头,小时候他们在一个学校上学。   “那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中邪了。”   “中邪?”   “对,说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田母眯着眼睛,说的神乎其神。   “为什么?怎么回事?”   田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好好一大小伙子,他爸他妈让他娶老婆,他不干,非说自己喜欢男的,趁着他爸妈不注意,晚上跟一男的跑了,说是去隔壁省会了。”   田全宝呼吸一窒,拿着手机的手突然使不上力气,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依靠在水杯上,看着屏幕里的田母,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如常。   “后来呢?找回来了吗?”   田母哀叹一声:“找到了,不回来,他爸他妈接受不了,昨天晚上一块喝药了,没救回来。” 第12章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替父母着想,父母辛辛苦苦把他养这么大,他还不学好。”田母扯了扯被风吹开的头巾,念叨着。   “这回爹妈都死了,我看这孩子怎么办,要是一个有良心的孩子,就回来走正道,好好娶个老婆过日子,生个孙子给他爹妈,让老两口子死得其所。”田母越说越心酸,开始眼泪汪汪。   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   什么叫死得其所,不了解孩子固执想不开的父母,用自己的命做赌注,赌一个几乎为零的微小可能,若是孩子带着愧疚绑架自己再辜负另外一个无辜女人的一辈子就是死得其所,若是孩子不愿违背本心不愿坑害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就叫白死了。   是吗?   “他们为什么想不开?”天全宝颤着嗓音,眼神透过屏幕空洞的望着。   “丢人呗,傻儿子,自己家有这么一个孩子还让别人知道了,父母的脸往哪放,出门就得被人说闲话,两口子岁数也不小了能受得了吗?再加上这孩子也不改,可不就想不开喝药了。”田母想起那个中了邪的孩子,满眼恨铁不成钢,心里可怜那丢了性命的老两口的同时,还暗自庆幸,自己家的孩子听话优秀,又拿得出手,还是他们老田家祖坟埋得好。   “这么丢人吗?真的这么丢人吗?”   有这么一个孩子丢人到连活在这个世上的勇气都没有。   “肯定呀傻儿子,这多丢人啊,出门都不敢抬头。要我说就是他家祖坟选的不好,埋错地方了,老张头他兄弟说要找个风水先生来看看,选个好地方下葬,没准能把那个孩子给救回来。要是真找先生花个几万块钱就把那个孩子治好了,也值。”   田母神神叨叨的说着那个先生的厉害,可田全宝却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治不好的。   这不是病。   可是在那个闭塞的小山村,这就是病,不但是病,还是罪孽,是害死自己父母让家族蒙羞的孽障。   寝室开着空调,开着风扇,可田全宝还是觉得闷。   窗外灰蒙蒙的,燕子非得很低很低,像是被人踩踏着脊梁,田全宝觉得呼吸不畅。   他打断喋喋不休封建迷信的田母:“妈,我该去吃饭了。”   “快去吧快去吧,多吃饭多吃菜,别怕花钱。”田母嘱咐她的宝贝疙瘩。   她的好儿子,她的给老田家光宗耀祖的大儿子,她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拿的出手让她脸上有光的长子。   田母满脸慈爱又眷恋的看着屏幕里面那张白皙到有些苍白的脸,直到对面挂断。   见田全宝放下了手机,林潮便招呼他出去吃饭,林潮在前面走,田全宝盯着自己的脚尖跟在后面。   学校里的路上总是很臭,一开始,他以为是下水道,毕竟学校的路面斑驳,到处都是下水的井口,就像是拼图的模块,一块挨着一块。可是后来发现又不是,他开始怀疑是路边的树,但都是一些司空见惯的树,闻不出什么味道。他又怀疑是有狗在路边拉尿,可是若想处处都有臭味,怕死应该遍地都是狗屎才对。   后来田全宝就不想了,总归这臭味一直在,那就应该是学校本身就是臭的,只要一踏进这校园,每一口空气都是臭的。   就像是隔壁村老张家的祖坟,它就是没埋对地方,什么性向,什么天生,什么科学,统统没有用,那个无缘无故死了父母的小伙子一定是因为祖坟没埋对中了邪了。   食堂里人多的能玩消消乐,林潮拉着田全宝一个窗口一个窗口的挤过去,研究着该吃点什么。   食堂总是那几道菜,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从来不变个花样,别说每天只点素菜的田全宝,就连肉菜换着样式吃的林潮看见不锈钢大铁盘里的菜也没什么胃口。   两个人木讷的点餐,再从熙攘的人流中穿出去,拎着一毛钱换来的袋子和一个人最多只给一双的一次性筷子回了寝室。   今天他们一起坐在王皓的桌子上吃。   林潮点了鱼香肉丝和红烧肉,田全宝还是老样子的豆芽,只点了一两大米饭。   他拿起筷子戳起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饭团,真是薛定谔的一两饭。   食堂的饭重量总是没个准数,有时一两是二两的两倍,有时一两是二两的五分之一,总会让田全宝怀疑自己的眼睛和数学。   田全宝把一两饭全部塞进嘴里,不但没噎着,甚至还有空余的地方能塞两块红烧肉。   林潮把自己的饭给田全宝拨了一部分:“你怎么了?接了电话之后就魂不守舍的。”   “我有吗?”田全宝嚼着一两饭问道。   林潮指了指窗户的玻璃,外面天色已暗,屋内的灯光对抗着窗外的夜色,正好能反射出坐在对面田全宝的整张脸。   “好像谁欠你二百万。”   田全宝恹恹的,他怀疑林潮在讲东北式的玩笑,但是听着一点也不好笑。   “谁惹你了?”林潮嘴叭叭个不停,吃着饭还有空余。   “你。”田全宝眼皮也没抬一下。   “我哪惹你了,我敢惹你吗,借我俩胆也不敢啊。”   “就是你惹我了,凭什么你是高富帅,还能去给小孩补课。”田全宝把红烧肉塞到嘴里磨牙。   林潮本来还犯愁怎么哄田全宝,谁知道田全宝一句话把他爽到了。   “高帅我承认,富就算了吧。”   “不过虽然不富,但是肉我还是供得起你的,吃吧吃吧。”林潮把田全宝的小碗堆的满满的。   田全宝不吃白不吃,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是他可以硬塞。   林潮咬着筷子,偷偷打量着田全宝,看他把自己的脸塞成一个发面包子,不自觉的笑了。   他猜田全宝大概是因为家里的事才心烦,但是田全宝不说,他也就不问,谁家没几本难念的经,他自己最有感触。   吃完饭田全宝就要去床上躺着,林潮怕他吃的太油腻,不消化积食,非拉着他去遛弯。   学校总共就那么大,遍地都是人,在路上看到的人头比教室里都多。   田全宝更烦躁了。   “咱去出去溜达溜达吧。”   “不去。”   “走吧。”   “走不动。”   “走不动我背你。”   林潮走到田全宝身前弯下腰。   田全宝的脸蹭一下就红了,比晚上的红烧肉还红,他四下看了看,没人注意到他们。   “你快起来,谁用你背。”   林潮回过头:“你不是说你走不动吗。”   “走得动,你快起来吧。”田全宝越过林潮,快步朝校门方向走去。   这人也真是的,总会让他在人群里尴尬。   林潮笑着跟了上来,胳膊搭在田全宝的肩膀上:“那就走吧。”   田全宝自觉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对人对事都有分寸感,但是在林潮面前,他总是不好拿捏这份分寸。   远了舍不得,近了又害怕。   他总想对他发脾气,也越来越喜欢在他面前耍小性子。   林潮的外表对田全宝这个天生gay来说是致命吸引,每时每刻不在撩拨着他的心弦,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对林潮心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一直恪守着内心的底线,死守着心房的门。   但是林潮就像日落时分的海水,汹涌澎湃的激荡着,沿着心门上他用来窥探的缝隙涌入,将他封闭的心房冲击的溃不成军。   他享受这份扑面而来的幸福感,但又怕清醒之后的落差,一旦林潮发现他封存在心底的秘密,揭露他躲在阴暗处的肖想,那他们还能像现在一样吗?   他无法接受潮水回落后留下的一地残骸。   田母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丢人……脸往哪放……出门要被别人说闲话……   “小心!”   坚实的手臂横在他面前,一道电动车的残影从面前划过,留下的还有一句随着电动车飘远的咒骂。   “眼瞎呀,走路不看路。”   “这是斑马线,你才眼瞎!”林潮紧接着骂了回去。   他拉着田全宝护在怀里:“没事吧?吓没吓到?”   田全宝摇摇头,他不敢看林潮,只要他一抬头,鼻尖就能擦过林潮的下巴。   林潮抓着田全宝的手臂过马路,他的手很大,能在田全宝小臂上环绕一圈。   “你今天晚上一直心神不宁,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还是想安慰你,可不知道发生什么我又没有头绪,不知道怎么安慰。”   到了马路另一头,林潮没有松开田全宝的手臂。   “如果哪一天你的心事装不下了,可以和我说,我不会说出去,你要是信不着我可以毒哑我,哑巴最能保守秘密了。”   田全宝被他逗笑了:“就算你哑了,你还会写字,该传出去不还是会传出去。”   “那你就把我手筋挑断,这样我就不能写字了,不过你得帮我写作业。”林潮低头看着田全宝的笑脸,怎么也移不开眼。   “你就是想让我给你写作业吧?绕这么大个弯子。”   “嘿嘿,被你发现了!”   田全宝笑着切了一声,他的小臂被林潮握的发烫,手心也止不住的出汗,但是他不想甩开。   “你看那!”林潮突然拔高声调指着草丛里一条黄色。   “什么?”田全宝下意识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是一条黄色的毛茸茸的动物,细长,看见他们两个很快就跑开了。   “黄鼠狼。”林潮晃动着手,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黄鼠狼?”田全宝不太相信的又张望了两眼:“这么繁华的地段居然有黄鼠狼?”   “可不是吗!”林潮感叹道:“我以前就在网上看过,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还真让我碰到了。”   “你知道吗,这玩意在我们那可神了,都叫大仙,如果走路遇到了,有好运的。”林潮的瞳孔明亮,好似笃定这份好运一定会发生在他们两个身上。   “……你好像有点迷信。”田全宝心想好好一个小伙子居然信这些。   林潮挑起浓黑的眉毛:“这怎么是迷信呢?这是弘扬中华传统文化,这些都是有根据的。比如说老祖宗传下来的周公解梦,还有左眼皮跳财。”   “那右眼皮跳灾呢?我这几天右眼皮总跳。”田全宝揉了揉自己的右眼,不提还好,一提又跳了。   “嗐,那都是封建迷信,右眼皮跳是没休息好,回去好好睡个觉就好了。”   田全宝:“……”   人怎么能这么双标……   空气中的泥土味越来越重,地上也出现了斑驳的圆点,一颗雨滴落在田全宝的额头上。   下雨了。   已经走出学校快三公里,看这架势,几分钟雨就会大起来,回去势必淋成落汤鸡。   两手空空的两人站在路边,茫然的看着彼此。   “怎么办?” 第13章   距离学校三公里的连锁酒店,田全宝的上半身沾湿了一点,林潮的肩膀和胳膊全湿了。   “给我们开一间标间。”两个人出来没想到会下雨,没带身份证,林潮翻着手机找以前拍的身份证照片。   “很抱歉先生,今天没有标间了,只剩大床房。”前台看了一眼电脑,微笑道:“您看要不咱们换成大床房呢。”   林潮有些犹豫,学校附近的酒店本来就贵,今天还是周末,价格直接翻倍,两间大床房实在是让他大出血。   他看了一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今天晚上的雨要下一整夜,软件上叫车甚至排到了一小时以后,虽说现在气温不低,但毕竟是秋天,一场秋雨一场寒,淋着雨回学校肯定要感冒。   林潮看了一眼田全宝的小身板,一咬牙:“那就两张大床房吧。”   前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很抱歉先生,今天大床房只有一间了,您二位要不……”前台看他们两个都是男性,觉得两个人开一间房没什么,很多一起出来玩的朋友都是这么开的,还省钱。   田全宝本来还在心疼钱,一听说只有一间大床房了,连心疼也顾不上了:“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先生,两个人开一间是很正常的,我们酒店也允许这种行为。”前台误以为田全宝觉得不能两个人花一份钱,连忙解释。   “不是……我的意思是……”   “那就开一间大床房吧。”林潮打断田全宝:“一会要是再来人,咱们连这间都订不上了。”   “好的先生,大床房的价格是488,还有100块的押金,请您这边扫码。”   田全宝听见价格心里揪着疼,他小声对林潮道:“一会我把钱转给你。”   林潮输了密码拿了房卡:“算了吧,本来也是我非拉你出来的。”   连锁酒店,房间算不上豪华,但好在干净整洁,林潮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拎在手里:“你先洗我先洗?”   田全宝不敢看林潮,看了一眼磨砂玻璃的浴室,清了清嗓子道:“你,你先吧。”   林潮洗澡的时候,田全宝在房间里这摸摸那看看,他还是第一次住这么豪华的酒店,以前只住过县里的招待所,连热水壶都没有的那种。   有电视,有WiFi,有中央空调,还有……一张开阔柔软的大床。   田全宝按了按床垫,很有弹性,比他只铺了一条褥子的床板不知道舒服多少。   房间就那么大,田全宝转了一圈没意思了,就坐在沙发上等林潮出来,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田全宝耳根发烫,不是他想胡思乱想,实在是雨夜,湿身,酒店,洗澡,大床房,这些场景组合在一起太暧昧了。   他拍了拍脸蛋,让自己清醒一点,拿出手机准备和社团请假,明天早上他肯定回不去,他也想好好在这豪华酒店享受一下,睡个懒觉,毕竟488呢。   点开社团的群就发现社长发了通知,明天早上活动取消,雨要下一整夜,大家总不能冒雨背单词。   田全宝美滋滋的放下手机,省了一次请假的机会,真好。   浴室的门开了,林潮穿着浴袍,头上顶着一块毛巾,换掉浴室拖鞋对田全宝道:“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田全宝局促的点点头,从林潮身边走过,林潮浴袍穿的板正,只露了一点锁骨,但是他高,浴袍下摆两条长腿清晰的袒露着,笔直健硕,体毛不重,适合去拍健美裤广告。   浴室里还保留着林潮洗澡时蒸腾的水汽,田全宝把衣服脱在外面的隔间,关上门,打开花洒,对着倾泻的水流冲个痛快。   林潮捡了自己和田全宝脱下来的衣服送下楼洗,回来的时候田全宝还没洗完,他打开电视,找了个美国大片,企图让电影嘈杂的音量掩盖住浴室的水声。   床离浴室太近了,林潮尽力沉浸在剧情里,可是余光还是能撇到浴室里模糊的肉色身影。他把遥控器扔在床头柜上,仰躺在枕头上,叹息一声,扯开领口,露出了一片结实的胸膛。   田全宝攥着洗好的内裤出门的时候,看到的一幕就是林潮叉着腿,浴袍松散旁若无人的躺在床中间。   见田全宝出来了,他拍了拍床边的空余:“躺这。”   田全宝尴尬的把右手藏在身后:“这有换洗的内裤吗?”   他刚才在浴室顺手就把内裤洗了,出来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没干净的内裤穿,内裤至少要一晚上才能干,现在怎么办。   “没有。”林潮支起上半身,指了指衣柜的方向:“你内裤洗了搭那就行,那块有风干的快。”   田全宝看过去,只见衣柜门上已经挂了一条灰色的平角内裤。   他从衣柜里拿了一个衣架,将内裤挂在另一边柜门上,他的内裤是紫色的,上面还有老气的花纹,是他妈赶集的时候五块钱一条买的,此刻挂在这,不由得自残形愧。   “你内裤洗了穿什么?”田全宝抓着浴袍边角站在床边。   “我没穿呐。”林潮晃了晃腿,胯下生风。   田全宝:“……”   救命啊,有人耍流氓。   “你你你……”田全宝颤抖着指着林潮。   “都是大老爷们,怕啥呀,快躺下。”林潮往里挪了挪,给田全宝让出点地方。   田全宝沿着床边坐下去,小心翼翼的靠着边缘躺下,躺板板似的僵成一根棍子。   林潮双腿用力蹬了蹬,把压在床垫下的被子拽出来。   “你们南方小孩就是脸皮薄,在我们那都不算事,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澡堂子见见世面。”   田全宝的心砰砰跳,他想求林潮不要再说了,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再说下去他怕是要爆体了。   “我们没事都喜欢去搓澡,自己在家搓不干净,一周去一次澡堂子,里面有几个大爷,穿个裤衩给人搓,你只要往那一躺,剩下的他都帮你干。”   田全宝想起了过年杀猪,猪也是往那一躺,人就开始给它放血脱毛。   “平常自己搓不到的地方,大爷都给你搓的干干净净的,你要是想来点格调,可以加一个玫瑰盐,不过我不建议,那大盐粒子,跟上刑似的,搓完身上都是血道子。”   这不就是退猪毛吗,田全宝心想,他家杀猪的时候也是一堆人围着,估计跟澡堂子里面人数差不多。   林潮枕着胳膊把头转过来,戏谑的看着田全宝:“搓到重点部位的时候,大爷就会伸手一掏,把你那玩意拎起来搓。”   田全宝头没动,眼球一寸一寸的转过来,看着林潮,近乎祈求道:“我求你了,别说了。”   林潮不理会他,继续发出恶魔的低吟:“如果那玩意小的话,大爷就会啧啧两声,这时候四周的人都会看过来,这样你就……呜呜……”   田全宝飞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喊道:“我让你别说了。”   林潮扒着田全宝的手,还想继续逗他玩,奈何田全宝力气不小,他没拨开,也不敢太用力,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田全宝脸红的像熟烂了的樱桃:“你再说我就把你踢到床底下去。”   待田全宝松开手,林潮笑着粗喘着气:“脸皮怎么这么薄,一点都不禁逗。”   田全宝白了他一眼躺回床上,俩人这么一闹,反而放开了不少,田全宝不在拘谨着把这边躺,身体也放松了。   林潮贱兮兮的捅了捅田全宝的胳膊:“你晚上睡觉老不老实。”   “挺老实的。”田全宝住校这么多年,一直睡上铺,从来没掉下去过。   “我睡觉不老实咋整?”林潮翘起二郎腿。   田全宝尽量不看他的腿和赤裸的胸肌。   “没事,我不嫌弃你。”   林潮笑了笑:“放心,我不会把你踹下床,我最多也就是睡觉喜欢抱人。”   田全宝的心脏瞬间狂跳。   “你,我,要不咱俩中间放个枕头吧。”   “你搁这拍电视剧呐?又不是偶像剧男女主,睡觉中间放啥枕头。”林潮吐糟。   “可是你说你睡觉喜欢抱人。”田全宝掰着手指,语气很弱。   “你不是说你不嫌弃我吗?开学的时候你还想把脚怼我头上,我都没嫌弃你。”   田全宝语气细弱蚊蝇:“我不是没放吗。”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林潮:“算了算了随你便吧,我要睡觉了。”   林潮关掉电视,只留一个床头灯。   他看着田全宝的背影:“我逗你玩的,我小的时候喜欢抱着东西睡觉,现在早改了。”   田全宝回过头,看着林潮:“嗯?”   林潮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我说我已经不喜欢抱着东西睡觉了,已经改过来了。”   田全宝转过身来面对着林潮:“为什么?”   这不是缺点,为什么要改?   林潮盯着田全宝的眼睛,床头灯光撒在他的眉骨上,扫下一小片阴影。   “因为惩罚。”   田全宝有些困意,迷茫的看着他:“什么?”   林潮深吸了一口气,陷入了回忆。   “我小时候有一只布娃娃小狗,是我姥爷给我买的,从小我就抱着他睡觉,叫他弟弟,用现在的话形容就是我的阿贝贝。”   田全宝目光停留在林潮浓密的睫毛上,思绪飘忽,想不到这样一个大男孩居然还有阿贝贝。   “我们彼此陪伴了十几年,他是整个家里和我最亲近的。”林潮继续陷在回忆里:“初三,那次月考我没考好,跌出班级前五名,我妈为了惩罚我,把他扔掉了。”   田全宝的目光直勾勾的愣住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听林潮继续说下去。   “我妈当时把我锁在房间里,我想着我一出去就把他捡回来,可是当我出去的时候,他没有被扔出门,而是躺在厨房的垃圾桶里,四肢分离开膛破肚,棉花和剩菜缠绕在一起,再也看不出以前的样子。”   “后来我再也没跌出过班级前五名,晚上睡觉也再没抱过东西。”   林潮的思绪从会议中抽离,他已经不太记得小狗的样子,但偶尔失落的深夜,他还是能回忆出拥抱他时的触感。   田全宝一直没出声,等到林潮重新看向他时,他的眼泪已经沿着鼻梁滑下,浸没在枕头上。   “你怎么了?”林潮伸手擦掉他鼻梁上挂着的泪水。   田全宝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没事,我就是……就是有点心疼你。”   林潮哈哈笑着拍了一下田全宝的头:“我这么大个人了用你心疼!”   田全宝偷偷露出小半张脸盯着林潮:“你要是实在难受,也可以抱我睡。”   林潮:“……”   这不是要人命吗!   “算了吧算了吧。”林潮瘫回床上:“什么跟什么呀,像话吗?”   田全宝也翻过身平躺在床上:“我就是这么一说。”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你也可以找个女朋友,以后抱着女朋友睡。”   林潮拍了他一下:“大晚上的别说这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田全宝五官拧在一块:“我说的是名词,你想哪去了。”   林潮:“……”   “话说你到底喜欢哪个女生?是咱班的吗?”田全宝顺势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   “啊?”林潮纳闷:“什么女生?”   “就你那天和王皓说的,头发旋在右边的。”   林潮眸中划过一丝恍然,原来他误会了。   “你说那个呀。”   田全宝点点头,期待又失落的看着林潮。   林潮像弹西瓜一样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不告诉你,自己猜。”   林潮手劲不小,田全宝吃痛捂住头,哎呦一声。   “不告诉就不告诉,睡觉。”田全宝噘着嘴伸手关掉床头灯。   林潮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心里一阵苦笑。   女生的发型怎么能看到头发旋呢?   果然人都看不到自己的后脑勺。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田全宝因为生物钟早早醒来。   林潮的睡相很好,很老实,反而是他自己,醒来时正像个膏药猴一样攀在林潮身上。   田全宝看清自己的睡姿,心里一惊,急忙往后退去,没想到动作太大,整个人向床下栽去。   “啊!” 第14章   正当田全宝以为自己要摔个七荤八素惨不忍睹时,一双大手将他捞了起来,林潮的胳膊穿过他的腋下,禁锢住他的腰,一个海底捞月将人带回床上滚了一圈。   意想不到的动作让田全宝愣神到缓不过来,明明方才身边的人是熟睡的,怎么下一刻就把自己揽在怀里了。   林潮看着身上的田全宝,两个人贴的很近,彼此呼吸交错着喷洒在脸上,目光缠绕着像宇宙中的两个黑洞,相互吞噬。   也许因为清晨,也许因为年轻。   感受到彼此的异样,两人像同极磁铁般飞速弹开,田全宝捂着浴袍先抢占了厕所,留林潮在床上,半坐起身子,撩开浴袍,懊丧的锤了下头。   他很早就醒来了,是热醒的,田全宝像个小型章鱼一样裹在他的身上,凌晨时分他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植物大战僵尸里的水草非要把他拉进泳池里和僵尸亲嘴。   一睁眼就看见田全宝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和僵尸接吻他不行,换成田全宝他倒是很乐意。   林潮活了十八年,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gay,包括现在,他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gay,只知道那天在寝室,他抱住田全宝,捂住他的嘴,那一刻,心跳的别样的快,从那之后,总止不住对他遐想。   他挣扎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他不断测试自己,他怕将一时的紧张误认为心动,所以刻意的远离田全宝,但是当田全宝把他拉到树林,质问他为什么疏远自己时,他的一切防线都崩溃了。   什么误判,什么分寸,什么清醒,统统丢到脑后,他从来就不是理性的人,这种时候还理性个什么。   别管前十八年他是不是同性恋,反正现在他就是对男的动心了。   但是当他问田全宝如何看待同性恋时,田全宝的反应让他心凉了半截。弯恋直没有好结果,弯恋恐同直男更是万劫不复。   林潮想要不就算了吧,趁自己还没陷太深,花花世界繁花似锦,多的是男人,虽然田全宝是第一个让他动心的,但也不是非他不可。   所以林潮在成年之后第一次开始浏览起各种各样的小网站,之前没看过,但一点也不难找,随意点开个网页一不小心就能进去,广告之猖狂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片土地合法呢。   他之前还听说有人因为写颜色小说进去了,那为什么投放这种广告的不进去?难道文字比视频还要露骨?   林潮看了各种视频,不同的角色,不同的演绎,奇怪的是,毫无反应,甚至还有点恶心。   难道他不是同性恋?   他试着把视频里的人带入田全宝的脸。   那一刻他知道,他完了,他非他不可。   有一句特别恶心的话叫烈女怕缠郎,那烈男是不是也怕缠gay?   如果他每天对着田全宝嘘寒问暖,能不能日久生情。就算没有情,能做他心里特殊的那一个他也愿意。   田全宝还没从厕所出来,手机却响了,林潮鬼使神差的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白志,看起来就是个男生的名字。   厕所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潮想了想,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在干嘛?”男生的声音黏糊糊的。   “你好。”林潮语气生硬。   “这不是田全宝的手机吗?”对面的声音拉远又拉近,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号码。   “他在厕所,我是他室友。”林潮手指摩挲着浴袍的边缘。   “我是他好朋友,一会他回来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好。”   林潮握着挂断的手机,指甲在指腹上扣按,“好朋友”,有多好?比他和田全宝还好?   田全宝开门的时候林潮正拿着洗好的衣服在门口等他。   “洗漱完了?”   田全宝接过衣服点点头。   “刚才你的‘好’朋友给你来了个电话。”林潮可以在好字上咬重了音调。   但是田全宝没听出来。   “我知道了,你去洗吧。”   林潮站在厕所门前,看着田全宝拿起手机翻找通话记录,他深吸一口气,关上了门。   林潮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后,田全宝已经收拾完了,衣架归位,被子也铺的整整齐齐。   “打完电话了?”林潮在厕所并没听到田全宝说话的声音。   “嗯。”田全宝点点头。   “是有什么急事吗?”林潮装作不在意的问了一下,这年头谁没事还打电话,当微信是摆设吗?他和田全宝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室友,一个电话都没打过。   田全宝摇摇头:“没什么事。”   “哦。”林潮没再说什么:“现在走吗?”   田全宝拿上手机:“走吧。”   两个人起得早,街上没几个人,能感觉到秋天到了,下过雨后气温骤降,晨风一吹,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田全宝要付一半钱给林潮,林潮拒绝了,田全宝也就没再提,他现在手头确实不宽裕。   刚才看到了白志的电话,他微信发消息过去问有什么事,白志和他借了一千块钱,说有急用,下个月还他。   田全宝一直在兼职,家里给的生活费没怎么动,吃饭还有林潮补贴,手里存了点钱,但也不多。他犹豫要不要借给白志。   他以前是喜欢过白志,喜欢归喜欢,但是要他拿钱,那不行。   况且他这些钱都是吃林潮的好吃的攒下的,就这样借给白志,总感觉对不起林潮。   虽然林潮对他只是普通朋友,但是他心动了,用自己现在喜欢的人帮自己攒下的钱借给自己之前喜欢的人,田全宝总觉得怪怪的。   可是白志一直求他,他说他手机流量用超了,多花好几百,现在没钱吃饭,只要借他周转一个月就行,下个月一拿到生活费就还他。   田全宝还是心软了,咬咬牙转了钱过去。   他微信里就剩二百块钱,林潮要是真让他A钱的话,他都拿不出来。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早餐店,两个人都饿了,准备在这把早饭吃了。   林潮点了两个油条两个包子两碗豆腐脑,田全宝抢着付钱,昨天让林潮花了那么多,早饭还要他出的话实在过意不去。   林潮也没和他抢,点的不多,就由他去了。   早饭花了二十,田全宝微信钱包还有187.2元,他兼职工资是周结,上周的周末已经结过了,下次发工资要等一周,田全宝心里一直琢磨着这些钱要怎么省着花。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   俩人刚回寝室,王皓就从窗帘内探出头:“你俩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我今天早上回来看一个人都没有。”   “别说了,昨天晚上出门遛弯,被雨拍在外边了。”林潮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王皓:“你不是出去找女朋友了,怎么现在在寝室?”   “她今天早上有课,我们早早就回来了。”王皓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刚才班长在群里发通知你们看见了吗?”   “什么通知?”田全宝点开手机。   “要交班费,每个人100,发的群收款,正在群里催呢。”   田全宝简直是晴天霹雳,瘫坐在椅子上,怎么办?交完班费他只剩87块2了,这一周该怎么活。   他不好意思和家里要钱,前段时间他爸妈给他生活费,他还退回去一部分,信誓旦旦的和家里说他兼职能供得上自己,他爸妈嘴都笑歪了,这段时间逢人就夸他,要是现在和家里要钱,岂不让人笑话。   他不想让父母丢人,吹出去的面子,不能落下来。   田全宝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给白志发了个消息:能给我转回来200块钱吗,我刚交了班费,手头有点紧。   等了好半天,白志都没动静,田全宝出门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一直都没人接。   田全宝沮丧得都要哭出来了。   怎么办?白志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的1000块钱会不会打水漂?   就算下个月白志按时还他钱,他这一星期又该怎么过。   上午的课田全宝上的心不在焉,中午没去吃饭,林潮和王皓买好饭回来叫他他也不下床,下午上课更是愁眉不展,晚上又不去吃饭。   王皓问林潮知不知道他怎么了,林潮让王皓自己先去食堂,他回去看看。   打开寝室的门,就看见田全宝在打电话,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对面一直没人接,急得直跺脚。   “你到底怎么了?”林潮关上门,走到田全宝面前。   “我,我。”田全宝呼吸都不畅了,嘴一撇,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好像被人骗了。”   林潮哪见过人这么哭,顿时手忙脚乱,也没想起来拿纸,直接上手给他擦起眼泪来,田全宝不停的哭,林潮不停的擦,最后眼泪糊了一脸。   好半天田全宝的情绪才稳定下来,一五一十的把白志和他借钱的事交代了,当然隐藏了他对白志曾经的心意,只说是高中时下铺的好朋友。   “这也不怪你。”林潮挠了挠头:“这小子也太不是人了。”   田全宝哭的直抽气,他不是矫情的人,但是在林潮面前,他就是忍不住。   林潮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你别着急,也许他今天有事,没时间接电话,过两天再联系看看。”   “可是我只有八十多块钱,我要吃不起饭了。”田全宝抽噎着道。   “这不还有我吗,我啥时候让你饿着了。”林潮轻拍着田全宝的背:“你就是因为这事一天都没吃饭?”   田全宝点点头:“我没钱了,以后一天只能吃一顿。”   林潮叹了口气:“你傻呀,没钱就不吃饭,还有我呀,别哭了,吃饭去。”   还是校门口的麻辣烫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端到田全宝面前,林潮递上筷子和勺子:“吃吧,中午都没吃饭,多吃点。”   田全宝咬着一颗撒尿牛丸,眼睛又开始发酸:“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林潮红润的嘴角微微向上,似是调侃又似认真道:“以身相许吧。” 第15章   学校主路的两侧,银杏叶已经开始泛黄,昨夜一场雨打落一地金色。   田全宝踩在还未来得及清扫的扇形叶片上。   林潮这个人,开玩笑总是没个度,自己筷子都吓掉了,他却一笑置之。   田全宝踢了一脚粘在地砖上的落叶:“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晚饭也没吃多少。”   林潮表情毫无波澜:“有点困了,昨晚没睡好。”   田全宝也跟着沉默了,昨晚他像牛皮糖一样贴在人家身上,现在不好意思说话。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田母发来的语音消息,田全宝点开未读的红点,传出来田小宝清脆的声音。   “哥,我和妈妈来吃席了!”   田全宝刚要打字问去哪里吃席,田小宝的视频就打过来了。   “哥哥,今天有人结婚,新娘子可漂亮了。”田小宝呲着漏风的小牙,嘻嘻笑着。   “谁结婚啊?”田全宝跟在林潮的后面进了寝室大门。   田全宝皱着小脸思考了一会:“嗯,不认识,隔壁村的,姓张。”   田全宝一愣,窒息感瞬间袭来。   “我只见到了新娘子,没看到新郎官,好奇怪呀,不应该是新郎官和新娘子一起参加婚礼吗!”田小宝摇晃着小脑袋,不解道。   田全宝越发上不来气,他想叫林潮走慢一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田小宝捂着嘴巴贴近镜头,小声道:“哥哥,其实我好像看见新郎了,我们刚才偷偷溜进新房玩,看见一个人被绑在床上,穿西装带胸花,看起来特别像新郎。”   田全宝的力气瞬间被抽尽,双腿无力,脚尖踢在台阶的边缘,整个人扑倒在楼梯上,膝盖重重撞在楼梯阳角上,手机也飞了出去。   “哥哥!”田小宝大叫一声,只能看到漆黑的屏幕,看不见对面发生了什么。   林潮回过头,见田全宝趴在楼梯上一动不动,表情十分痛苦。   “怎么了?”林潮两步并做一步飞奔下来。   田全宝的手臂擦破了皮,膝盖有裤子隔着,看不出里面的伤势,肯定不轻,连站都站不起来。   林潮想扶他站起来,但是田全宝的左腿完全使不上力气。   “手机,手机。”田全宝伸着胳膊去够手机。   林潮捡回手机递给他,田全宝紧忙在衣服上擦了擦,仔细看还能不能用。   还好,只是钢化膜碎了。   “哥哥!”田小宝急的快哭出来,重新看到田全宝的脸才放心。   “哥哥没事,你别乱跑,听咱妈的话,哥哥先挂了。”   田全宝没来得及观察自己的伤口,先吹了吹手机屏幕,仔仔细细看着发现没摔坏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他借着林潮的力站起来……   站不起来。   膝盖处的刺痛后知后觉爬了上来,田全宝一摸裤子,湿的,有血。   林潮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别的了,打横抱起田全宝就往楼上跑。   王皓和陈林都在寝室。   林潮把田全宝放在自己的椅子上,翻箱倒柜的找酒精纱布。   “这是怎么了?”王皓扔掉耳机,陈林也凑了过来。   “他摔在楼梯上了,帮我找找酒精纱布。”林潮手忙脚乱,翻找半天也没个结果。   王皓拉开抽屉拿出自己的医药包,急忙道:“我这有我这有。”   林潮接过来,蹲在地上,从下往上小心翼翼的卷起田全宝的裤腿。   田全宝咬着牙抽着气,牛仔裤的布料太粗糙,稍微一动磨的伤口钻心的疼。   膝盖处一个一寸长的口子,伤口面很平整,得是大力撞在锋利处才能形成。   “我的天,怎么这么严重!”陈林捂着嘴,他有点怕血。   林潮手一直在抖,好半天才拧开酒精棉瓶盖,给镊子消了毒,夹着棉花小心翼翼的点在伤口处:“很疼,忍一忍。”   田全宝咬着后槽牙点了点头:“没事,你放心来。”   林潮用酒精棉擦拭着伤口,田全宝咬牙皱眉闷哼,王皓抓住田全宝的手,让他攥紧自己分散一下注意力。   伤口没到需要缝针的地步,但是也没好到哪去,包扎完,田全宝嘴唇发白,汗珠顺着额角留下。   “都怪我,我走的太快了,他为了跟上我才摔的。”林潮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田全宝满眼心疼。   “不是。”田全宝急忙否认:“我是打电话分心,踩空了才摔的,不怪你。”   “没事,别自责。”王皓安慰林潮。   林潮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心静下来才想起来出去买药,这么大的伤口不处理好肯定发炎。   他去校医院买了药膏酒精纱布,又买了些口服的消炎药,还去超市买了一捆保鲜膜,晚上田全宝可以裹上伤口擦身体。   睡觉之前又给田全宝换了一次药,快上床了才发现大麻烦。   田全宝的腿根本爬不了上铺,梯子太陡,林潮也不敢贸然背着他上去,一筹莫展之时,林潮想到了办法。   他找来一块抹布,把自己和王皓床位间的空地擦干净,然后爬上床掀开自己的床垫铺在地上,又把田全宝的被褥和枕头铺在床垫上,大功告成后忙出一头汗。   林潮拍了拍铺好的被子:“你这几天就睡这,行不。”   田全宝很满意新床位,但怕别人不方便:“这样会不会影响你们?”   过道本来就窄,一个将近一米宽的床垫往中间一放,林潮和王皓的椅子就抽不出来了。   “我没关系。”王皓摆摆手。   “我更没关系。”林潮把垃圾桶热水壶都往书桌下塞,怕绊倒田全宝。   田全宝脱了拖鞋爬到床垫上:“好吧,我就打扰你们一晚上,明天腿好点我就上去。”   林潮皱了皱眉:“你就老实的在这睡吧,腿好了再说。”   熄灯后林潮没有拉床帘,躺在床上面朝外刷着手机,他今天睡的比平常都晚。   床垫很软,躺在上面身体都舒展开了,田全宝很快便有了困意。   他睡的很不踏实,一直做梦。   前两天田母和他说过,邻村张家的儿子被他叔叔抓回来了,要给他驱邪,让他趁着热孝结婚。   没想到一切发生的这么快。   梦里断断续续的,一会是热闹的喜堂,一会是张家儿子那张他已经遗忘的模糊的脸。   梦里不知道谁在哭,有男有女,一会是老人,一会又是年轻人,一会哭声闷闷,一会又哭天抢地。   远处光线朦胧,好像有人在作法,穿着花哨,念叨着他听不懂的咒语,他被包围在人群之中,人们围着圈,一步一步向他逼近,他被圈进一个玻璃罩子,一点点抽干空气,他的呼吸越来越弱,身体越来越冷。   下一刻他被抛弃在荒凉的野外,四周一片漆黑,田母在他周围痛哭,当他想触碰,田母的身影却逐渐远去,可是哭声仍然萦绕在周围。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老田家的祖坟没埋好啊,我白养了你快二十年。”   哭声不断回荡,田全宝越来越冷。   突然,一阵暖意包围了他,像一堵坚实的火墙,将他与这暗夜里飘荡的鬼神隔离开来,给他注入一股温热的安全感。   田全宝终于能喘过气来,可他还是冷,他拼命向那堵墙贴靠着,想汲取更多的温度。   下一刻,火墙化成了云,不是普通的云,是带着淡紫色泛着金光的晚霞,散发着落日的余温,将他紧密包裹住,轻轻地摇晃着他,直至飞到天上去。   田全宝醒来,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白,空间比他们寝室开阔的多,空气中还弥漫着消毒水味。   他浑身酸痛,左手臂很沉,低头看过去,手臂上扎着针。   他迷茫的看向四周,几秒后反应过来,他在医院。   怎么来医院了?   田全宝想叫人问问怎么回事,可是他的嗓子干疼,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话。   一转头,发现林潮坐在床的另一边,靠在椅子上小憩,眉心紧蹙着,下巴上泛起淡青色的胡茬,看样子累极了。   听到床上的人发出声音,林潮立刻睁开眼,迷蒙的眼神看向田全宝,还未对焦。   “水……水……”田全宝沙哑着嗓子艰难吐出声音。   “好好,马上。”林潮用力拍了两下脸试图提起精神,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保温杯,倒了一杯温水。   他将床摇起来,抽出两张纸垫在田全宝下巴下面,一点点喂给他喝。   几乎干涸的嗓子被水浸透,田全宝缓了一会,能沙哑着说出话来。   “我怎么在这?”   林潮摸了摸他的额头,退烧了。   “你昨晚烧到39.2,吓死我了。”   “啊?”田全宝有些不敢相信,他都好几年没生过病了。   林潮熬了一晚上,嗓子也带着一丝沙哑:“估计是前天淋了雨,昨天白天你又上火,晚上摔了一跤吓到了,又急又怕,人就病了。”林潮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你说说,啥倒霉事都赶一块了,能不生病吗!”   田全宝捏着嗓子,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像鸭子叫:“你在这陪了我一晚上?”   林潮点点头:“我和王皓一起送你来的,挂上水我就让他回去了。”   “谢谢你。”田全宝抿了抿唇,他欠林潮的更多了。   “客气啥。”林潮给他掖了掖被角:“我去叫大夫。”   医生说田全宝还要再住院观察一天,他烧得急,怕烧出肺炎,再挂一天水稳妥一些。   林潮还穿着睡衣,打电话给王皓让他送一套衣服过来。   田全宝看着又困又累满脸胡茬的林潮,笑道:“你好沧桑啊,看着老不少。”   林潮笑着看了一眼田全宝,语气无奈又宠溺:“你也好不到哪去,跟小老头似的。”   “嗯?不可能!”田全宝不相信,他一向长得显年轻。   “说你还不信。”林潮打开手机摄像头贴到田全宝面前。   妈呀!里面这个沧桑的男人是谁,头发凌乱卷曲着,双眼无神,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如果不是林潮提前打了预防针给他,田全宝一定以为见了鬼。   看见田全宝的表情,林潮在一旁忍不住笑。   “拿走,快拿走。”田全宝推开林潮的手。   田全宝的余光扫视到一旁的吊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住院花了多少钱?” 第16章   “你不用管,有保险,学校会报销。”林潮抽了两张湿巾给田全宝擦脸。   田全宝没再问,问了他现在也拿不出钱来,等保险报上去钱回来之后再添点还给林潮。   自从他上小学后,他妈就没再这么仔细的给他擦过脸,田全宝闭着眼睛受用。虽然林潮比自己小,但可能是长得高的缘故,田全宝在他身边总觉得自己是小孩,总觉得受他照顾是理所应当。   这样具体合不合理,他倒是没仔细想过。   王皓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给俩人带了换洗衣服,牙具,午饭,还有两兜水果。   田全宝打开饭盒,馄饨的香气扑鼻而来,各个皮薄馅大,像是要把肚子撑破一样躺在碗里。   他还真饿了。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我就住一天,拿这么多过来多累呀。”田全宝接过林潮打开包装递过来的一次性勺子,塞了一大口馄饨,满满的肉香弥漫在唇齿间,紧实的肉馅鲜嫩弹牙,一口下去,满满的幸福感。   “我还真没想拿这么多,就买了饭,她非让我多买点水果。”王皓说着,闪开身,露出身后的人。   女孩约莫一米六出头,扎着清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杏眼,眼珠很亮,下巴圆润精巧,穿着一条天蓝色的长裙,正侧头看着田全宝微笑。   “你好,我叫许倩,是王皓的女朋友。”   “你好你好。”田全宝一激动,几乎从床上站起来,被林潮眼疾手快的按回去。   林潮指了指他的左手,像在叮嘱幼儿园小孩,还是小班的。   “小心滚针。”   田全宝右手端着碗馄饨,尴尬的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过来,是不是耽误你们约会了?”   “没有没有。”许倩摆摆手:“听他说你生病了要来看你,我学校正好顺路,就过来了。”   许倩笑起来脸圆圆的,还有一颗小虎牙。   “辛苦了,快坐这。”林潮站起身子,把椅子推到许倩身后。   许倩也没过多客气,道了声谢就坐下了。   “王皓和我说他和你们两个关系特别好,我一直想见见你们来着。”   “之前我总想着等他俩谈恋爱之后咱们一块组个情侣局,没事就出去聚聚,没想到这俩人一点都不给力,现在还是单身狗。”王皓站在许倩身边调侃道。   恋爱中的男人果然都是花孔雀,王皓平日里那么沉稳的人也避免不了。   田全宝和林潮相视一笑,低头继续吃起了馄饨。   “你们先吃饭,我去洗点水果。”许倩拎着水果去水房清洗。   “我跟你一块。”王皓一秒都不想离开她,紧跟着去了。   林潮笑着看俩人走出们,快速解决掉碗里的馄饨,把碗放在一边。   邻床的阿姨羡慕的看着王皓和许倩的背影,念叨着年轻真好。   “你们是同学?”大妈问林潮和田全宝。   林潮点点头:“嗯,我们仨是室友,刚才出去的那俩是男女朋友。”   大妈笑着感叹:“年轻真好,你们几个一来,这病房都有人气了。”   “小伙子多大了?”   “十八。”   “真好,真年轻,小伙子长得真帅,有女朋友没?”   林潮摇摇头。   “哪个学校的?”   “D大。”   “哎呦!”大妈激动地一拍手:“我侄女也是D大的,大三,没男朋友。”   田全宝警惕的抬起头,舔掉刚才喝汤时嘴唇上粘住的香菜,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潮。   林潮装作没发现他的目光,继续和大妈攀谈着。   “是吗,真巧!”   “我家本地的,身份证110开头 。”大妈扬着下巴,骄傲的说着,没有一个首都人不自傲于自己的身份。   田全宝觉得碗里的馄饨突然面目可憎起来,他是从大山里考出来的,别说首都户口,就是连城镇户口都没有,他的身份证地址栏精确到村。   他拿勺子一下一下戳着馄饨,戳破了皮,翻出里面的肉馅。   这猪是首都的猪吗?它有户口吗?   首都人哪里会养猪,他们吃的肉都是从全国各地运过来的,就像他一样,他也是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他来首都时那一整车绿皮火车上的人,都是被运过来的。   田全宝细看林潮半张脸的眉峰与鼻梁,你也对首都人青睐有加吗?你会喜欢上一个素未谋面的首都女孩吗?   “我把她微信推给你,你俩加个微信吧。”大妈快速翻找着微信界面:“我侄女从来都没谈过恋爱,她可挑了,一般人都看不上,但是她肯定喜欢你这样的。”   碗里的馄饨被戳烂成了片汤,没见过怎么知道喜欢,一开始互不了解走捷径的感情会纯粹吗。   “不了不了。”   林潮出乎意料的摆了摆手。   “我现在岁数还小,不想谈恋爱,而且我毕业后要回老家,谈了也不长久。”   “你是哪的人?”大妈觉得可惜,继续刨根问底。   “我东北的。”   “东北人,那算了。”   似火的热情瞬间消散,大妈没有丝毫犹豫的收回手机躺在床上眯上了眼。   突然的冷落,林潮愣在那咬了咬唇,随后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   他转过身向田全宝使了个眼色,撇了撇嘴偷偷指着身后的大妈,小声道:“这老太太地域歧视。”   田全宝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若他刚才自报家门的话,估计也是这个待遇。   不过林潮没加女孩微信,田全宝既意外又开心,把碗里的面汤一口干了。   许倩和王皓拎着洗好的水果回来了。   林潮拿了个草莓,摘掉叶子,喂到田全宝嘴边,田全宝很自然的张嘴接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床尾的许倩看着他们两个,突然双眼放光,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低下头捂住嘴,眼珠兴奋的转了又转。   “这小伙子是哪人?”大妈可能躺着太无聊,又和他们搭起话来。   “我是本地人。”王皓客气的给大妈分了点水果。   大妈登时来了兴致,鼻子眼睛都跟着笑了。   “你也是D 大的?”   王皓点点头。   “哎呦,巧了吗这不是,我侄女也是D大的,她大三,没对象,也是咱们本地的。”   见大妈又开始介绍自己的侄女,林潮挑眉对田全宝做了个鬼脸,田全宝被他逗的噗嗤一笑。   “又推销上了。”林潮小声说道,顺手挑了个大樱桃塞到田全宝嘴里。   许倩注意力一直在田全宝和林潮两个人身上,见王皓支支吾吾才反应过来那边在聊什么。   她走过去挽着王皓的手臂,亲昵的靠在王皓肩头:“阿姨,他有女朋友了。”   大妈见许倩过来,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她觉得现在的小姑娘太有心机了,小小年纪就上赶着找对象,哪像她侄女,可惜这群好男生了,都被这些心机的女生骗了。   “这么小年纪就谈恋爱了,也不知道父母怎么教的。”大妈倚在床头嘟嘟囔囔。   许倩礼貌一笑,平A回去:“阿姨我成年了。”   “呦!”大妈斜眼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你是D大的吗?”   “我不是。”   大妈顿时来劲了:“我就说嘛,小小年纪谈恋爱,学习肯定不好,你自己学习不好就算了,别耽误这小伙子呀,小伙子学习好长得好。”   许倩灿烂一笑:“阿姨我是H大的。”   大妈:“……”   许倩伸出手指,戳了戳王皓的脸:“听没听见阿姨说,小小年纪谈恋爱,学习肯定不好,你就是当年上高中天天追我不学习,只能考个D大,你以后要是再不努力学习,我就不要你了。”   许倩一过来王皓就感受到了她的占有欲,方才为了他和大妈的针锋相对,王皓更是享受得不得了,他美滋滋的握住许倩的手。亲了一下:“老婆说得对。”   大妈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又不能表露出来,她最讨厌这群年轻口齿伶俐的小姑娘,一点亏都不吃,不懂尊老爱幼。   林潮偷看大妈吃瘪的表情,心里乐开花,偷偷给许倩伸了个大拇指。   吾辈楷模。   许倩点点头手下赞赏,看了一眼林潮,又看了一眼田全宝,笑得更开心了。   许倩和王皓没待多久就走了,走之前许倩特意交代,她带王皓走了,让他们两个在这好好在一起。   听得林潮和田全宝莫名其妙。   “王皓对象人挺好。”林潮由衷感叹道:“性格好,聪明,长得又好看,王皓这小子真有福气。”   田全宝低声嗯了一声。   见田全宝没什么回应,林潮抬头打量他,发现蔫蔫的。   不会又烧起来了吧?应该不会,这还挂着水呢。   林潮伸手摸了摸田全宝的额头,不烫。   他又怕手不敏感,用他姥爷小时候给他测温的办法,眼皮贴在田全宝额头上,也不烫。   “没发烧啊,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贴额头的动作让田全宝浑身一窒,林潮的呼吸轻落在他的面中,惹得发痒想挠,他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背部肌肉紧绷着。   林潮并未察觉出他的异样,手指剥开他的领口仔细检查着:“是不是刚才吃的东西和药反应过敏了,我得去找医生过来看看。”   说完转身要走。   田全宝抓住他的手,手指紧握住林潮的指尖,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我,我想上厕所。”   他挂了几瓶药,喝了半杯水,刚才又喝了一碗馄饨汤,吃了一堆水果,昨晚到现在还没上过厕所,膀胱要炸了。   林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自在地挠了挠下巴:“那,我带你去厕所。”   厕所隔间内,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林潮高高的举着吊瓶背对着田全宝。   田全宝对着马桶,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解开了裤子。   漫长而又尴尬的水流声。田全宝从未如此厌弃过自己上厕所的时长,他的锁骨都红透了,整个人快要炸开,。   林潮也好不到哪去,喉结上下滚动着,整个人燥的厉害,厕所空间有限,他几乎是贴着门板,后背还是与田全宝紧紧相贴,田全宝细微的动作就能摩擦到他的脊背。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可此刻他的脑子根本不受他控制,不自觉的浮现前天晚上在酒店,田全宝抱着他时细嫩的脸蛋和嫣红的唇。   林潮吞了一口口水。   许久后水声才结束,田全宝窸窸窣窣的提上裤子,林潮等着他叫他,却半天没听到天全宝的声音。   “穿完了吗?”   田全宝没回应,林潮又问了一次。   田全宝支支吾吾道:“我……拉不上拉链。” 第17章   林潮心头一紧,空着的手拭掉额头上的一层细汗,凝思片刻道:“我,我来帮你。”   田全宝脸颊发烫,咬住下唇点了点头,随后又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轻轻的嗯了一声。   两个人慢慢转过身,田全宝眉心刚好抵在林潮下巴上,从林潮的视线向下能看到他微颤的睫毛。   田全宝内扣着肩膀,后缩胸腔,尽量与林潮拉开距离,即使隔着一寸的空隙,还是能清晰听见彼此同频共振的心跳。   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紧张。   林潮将药瓶递给田全宝,手掌沿着他的腰际摸索着向下,手指触碰到裤子的边缘,双手向内靠拢。   田全宝稍抬眼睫,意外地撞入了林潮的视线,深邃,浓重,晦暗不明。   “你,你别看。”   田全宝窘迫的眼皮都开始泛红,羞怯的低下头,额头却撞上了林潮的下巴。   林潮闷哼一声,轻轻吐出一口气,柔声道:“好。”   田全宝偷偷抬起头,林潮果然闭上了眼睛,浓黑的眉毛紧皱在一起,在山根连接处形成了一道天堑,嘴唇轻轻抿着,有些棱角的唇峰被抿成了一条直线。   大手缓慢笨拙,简单的两个动作,将近一分钟才完成。   田全宝紧张到忘了呼吸,待林潮飞速转身推开隔间的门后,他才想起来人活着需要空气。   医院厕所需要装个空调,田全宝看着走在前面的林潮汗湿的后背默默想着。   回病房的一路上,两个人默契的不发一言。   将田全宝扶上床,给他盖好被子,林潮坐到一边:“睡一觉吧。”   田全宝嗯了一声,看了眼林潮座的坚硬的木头椅子,椅背和椅面呈生硬的九十度直角。   “你要不也躺会?”   林潮四下看了一圈,没有能躺下他的地方,摇摇头道:“不用,我坐着就行。”   “你可以和我躺在一起。”田全宝脱口而出,撞见林潮意外的眼神,又放缓语气道:“这张床很宽,躺得下两个人,大家都这样躺。”   这间病房没有开刀的病人,都是一些急性的炎症和非传染病,不用担心碰到伤口,陪床的家属累了就和病人挤在一张床上躺一会,毕竟陪护太耗人精力。   林潮实在是累的厉害,犹豫了一会,还是躺了上去。   田全宝麻利的挪到里面,让出一半床和枕头,单只手掀起被子给林潮盖上。   “空调开的低,别感冒了。”   “嗯。”林潮平躺着应了一声。   他昨晚一整夜没睡,抱着田全宝跑急诊,医院楼上楼下跑前跑后,本来就是硬撑着,现在一沾到枕头,困意瞬间侵了上来,本来想看着田全宝点完这组药的,没想到眼皮一沉,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后一组药一个小时才点完,田全宝按铃叫了护士,拔完针田全宝让护士帮忙把帘子拉上,一米宽的床被隔绝成了密闭空间。   林潮睡的很熟,呼吸绵长均匀,头微微向内侧着。   田全宝侧躺着枕着手臂,仔细观察着林潮的睡相。   他每天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林潮的脸,与现在不同的是,他看的最多的是林潮的头发和眉骨。   田全宝手指轻触林潮的鼻尖,再向下,蜻蜓点水般落在林潮的唇上。   一个男生的嘴唇为什么这么红,居然还这么软。   田全宝贴近了仔细瞧着,这个距离,他甚至可以看到林潮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林潮长得白,闭上眼时田全宝能看到他眼皮下血管透出的淡青色。   “居然还敢说自己皮肤不好”田全宝手指划过林潮的眼尾。   有些发痒,睡梦中的人轻轻皱了皱眉头。   田全宝迅速收回手,观察了一会,见人没有醒来,又大胆的趴在一边欣赏起来。   他再一次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一个人。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林潮热心,善良,照顾他。   所以他沦陷的这样快。   “如果你知道了,还会对我这么好吗?”田全宝趴在枕头上眼角发酸。   随即转过头,将脸全部埋在枕头里,让消毒水味的棉布吸走泪水。   即使世界上所有人都嫌弃我,你也不可以。   黄昏时林潮才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碰到了身边的人,想起自己要盯着没有输完的药,林潮心头一惊,抬头看去,哪还有什么药,田全宝正倚靠在床头,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   “几点了?”   “六点半,我饿了。”   “王皓晚上不来了,我点外卖。”   田全宝生病医生嘱咐不能吃重油重盐,林潮点了一笼包子,一碗小米南瓜粥,还有一碗面,两个人分着吃。   “什么时候能出院?”田全宝掀开小笼包的外卖盒子。   “明天早上。”林潮给田全宝的外卖盖子里加了点醋。   田全宝夹起一个包子蘸醋咬了一口:“好无聊,我手机没电了。”   林潮把小米南瓜粥和面都打开摆到田全宝面前:“一会玩我的。”   田全宝喝了一口粥,见林潮没动筷子,问道:“你怎么不吃?”   “你先吃,我吃你剩下的。”他想让田全宝每样都吃几口,能多吃一点。   田全宝耳根一红,快速嗦了两口面,把剩下大半碗面推到林潮面前:“你吃吧,我吃包子。”   林潮接过面,顺手接过田全宝手里的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田全宝默默的拿起没用的筷子,悄咪咪的吃着饭。   一低头,碗里多了两片薄如蝉翼的牛肉,林潮头也没抬道:“多吃点肉,增强抵抗力。”   吃完饭田全宝的手机放在一边充电,他用林潮的手机下载了一个消消乐。   “不愧是新手机,就是快,玩消消乐都不卡。”   林潮:“没见过玩消消乐卡的。”   田全宝:“我的手机就卡。”   林潮:“……”   田全宝:“你每天都玩什么游戏?”   林潮:“什么都有,手游主要玩王者。”   田全宝:“我喜欢玩消消乐和植物大战僵尸。”   林潮笑道:“我小时候也喜欢植物大战僵尸,最喜欢种西瓜。”   田全宝:“我也是,我也是,我还喜欢在要赢了的情况下给寒冰射手配火炬树桩,嘲讽那群僵尸。”   林潮:“你还挺坏。”   田全宝:“有一次玩脱了,被僵尸吃了脑子。”   林潮:“……”   有点活该……   病人睡的都很早,九点多查完房就熄灯了。   快到九点,林潮去厕所给自己擦了个身子,又拿着湿毛巾回来。   “擦个身子准备睡觉了,明天早上要早起。”   田全宝不情愿的放下手机。   他朝林潮伸出手,林潮愣在那。   “不是擦身子吗?”   “嗯。”   “毛巾给我呀!”   “哦。”   林潮把毛巾递给田全宝,站在帘子外面,扣着指甲和肉间的缝隙。   忘了他现在能自理了。   他想起昨天晚上,拿酒精湿巾给田全宝全身擦拭降温。   还好他不知道,不然多尴尬。   “我擦好了。”田全宝在里面叫林潮。   林潮接过毛巾,顺便把中午吃剩的水果洗了,今天都解决了,省得明天还得往回拿。   田全宝半躺在床上吃着水果刷着抖音:“你每天看的都是什么视频啊。”   林潮手机推荐都是荒野大求生,荒野建房子,洗地毯,听泉鉴宝,还有各种鬼畜。   等等,他刚才刷到的是拜登和特朗普接吻吗?   田全宝皱着眉头:“咦,好恶心,你怎么喜欢这种东西。”   林潮耸了耸肩:“好玩,不然刷短视频看什么?”   “可以看网课,还有高效记单词,我关注可多记单词的博主了,我现在词汇量猛增。”田全宝一脸骄傲。   林潮:“…………,你可不要用我的手机刷,我不想一点开抖音全是单词。”   田全宝撇撇嘴,低俗,堕落,看看,每天看的都是什么东西。   都是些……   不对,直男手机里不应该都是长腿黑丝吗?   田全宝偷偷点开林潮的关注列表,一个美女都没有,全是荒野求生和洗地毯的。   他又不死心的换了个软件,关注依旧是那些内容,特别是小电视,更鬼畜了。   田全宝把手机放到枕头边,身体下滑缩到被子里,拉起被子盖住下半张脸,偷偷扬起嘴角。   想不到他还挺正经的。   正美滋滋的躺着,林潮的脸突然出现在上方,不断放大。   田全宝心脏几乎停跳,他要干嘛?这是在医院,旁边还有人,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真的好吗。   田全宝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抓紧被子,脚趾都蜷了起来,等待林潮下一步动作。   “你刷牙了吗?”   不适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田全宝睁开眼,林潮举着一把挤好牙膏的牙刷看着他。   “快起来刷完牙再睡觉。”   田全宝快速眨了眨眼睛,忍住给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一天天的胡思乱想什么,丢人丢到医院了。   田全宝坐在病床上把牙刷了,林潮拿过刚才吃饭时特意留下的外卖盒,让田全宝吐在里面。   田全宝收拾完躺在床上,顿时一点想法都没有了,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心累。   下午已经一起在病床上躺过了,晚上一块睡简直是水到渠成。   林潮躺在床上,面对着田全宝,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烧。”   田全宝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根:“早就退了。”   “晚上容易烧起来,还是得注意点,感觉难受就叫我。”   “嗯。”   林潮入睡很快,一点都不认床。田全宝可能昨天晚上加上上午一直昏睡,现在不太困。   伸手在林潮眼前挥了挥,没有反应,睡得真死。   “小伙子,可以租陪护床,用不了多少钱,你俩睡一块多挤啊。”邻床的大妈拉开帘子,热心肠道。   田全宝噌的一下坐起身子:“不挤,不用。”   大妈看着几乎贴在一块的两人,以为他们不舍得花钱:“你们要是没钱我给你租一个。”   田全宝斩钉截铁道:“不用,谢谢。”   说完又低头看了一眼林潮,见人没醒,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而后又对大妈道:“我俩喜欢这样睡。”   大妈:“……”   大妈哗的一声拉上帘子,真是见了鬼了。   田全宝慢吞吞的躺回床上,面朝着林潮看了一会,不知是否被林潮传染了,他打了个哈欠,困意很快袭来,只要在林潮身边,他睡的就很香。   “晚安。”田全宝轻声说着,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黑暗中,早已熟睡的林潮悄悄勾起了嘴角。 第18章   第二天出院,林潮早早的叫了车,扶着田全宝等在医院门口,本来田全宝坚持坐地铁,林潮不想坐地铁也不想和他争执,抱着人就下了楼。医院路过的人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们,田全宝只能捂着肚子假装刚做完手术。   林潮打开后座车门把田全宝扶上后座,自己紧跟着坐了进去,给司机报了手机号后四位。   田全宝靠在座椅上,视线顺着林潮那边的窗户望出去,晨光熹微,这是这周他第二次看校外的清晨了。   “王皓帮咱们跟导员请了两天假,今天下午不用去上课。”林潮背着光,透出金黄的轮廓,耳廓上的绒毛也泛着淡淡的金色。   田全宝注意力全在他与光影相模糊的发丝上,随意应了一句:“好。”   “真是难得,你居然和我一起逃课。”林潮道。   “什么逃课?”田全宝没反应过来,眼珠微转回想刚才他们的对话,随后笑了出来:“我都被你带坏了。”   林潮向后仰着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总当好学生多累啊,偶尔当当坏孩子放松一下。”   早高峰前的车流并不湍急,出租车在宽阔的马路上快速驶过,二人趴在车窗前向外望去,这是他们来到首都后第一次通过这个视角欣赏被唤醒的城市。   回到寝室,两个室友还没起床,林潮和田全宝轻手轻脚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坐在地上铺的床上。   林潮手支撑着身体向后一摸,湿的,回头看去,上面还有一个漆黑的脚印,在田全宝洗得泛白的被单上格外明显。   林潮把田全宝从床铺上拉起来,让他先在椅子上坐会,捡起被子细看,湿了一半,已经没法睡了。   田全宝不安的抓着好的那条膝盖,对林潮说道:“被子怎么了?”   林潮扔下被子,转身摇晃王皓和陈林的床:“醒醒,有事问你们。”   王皓先拉开了帘子,睡眼惺忪:“你们回来了。”   林潮表情严肃,语气森冷指着地上的床铺:“这是怎么回事?”   王皓揉了揉眼睛,有茫然不解:“什么怎么回事?”   林潮捞起被子递到他面前:“看,这上面这么多水还有脚印。”   王浩接过被子,看清后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他昨天晚上和许倩出去看电影了,近午夜才回来,回到寝室陈林已经熄灯睡觉了,他不敢弄出声音,简单洗漱一下就上床睡觉了,真不知道田全宝被子上的脏污是哪来的。   陈林慢悠悠的拉开帘子,没回复林潮,反而是对着地上坐着的田全宝,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啊全宝,我昨天拿水壶,被你的床铺绊倒了,把水洒在上面了。”   田全宝性子好,不好意思怪他,也觉得自己睡在地上给室友添麻烦了,反而不好意思的说:“没事,是我该说对不起,床在这影响你们了。”   陈林躺了回去,语气轻飘飘的没半点愧疚:“没事,你腿好差不多就搬上去。”   田全宝扯了扯嘴角:“好的,我现在可以爬上铺了。”   “你们小点声,我还要睡觉。”陈林顺手拉上床帘。   拉到一半,帘子被林潮抓住,他从陈林手中拽过帘子,一把拉开。   “你干什么?”陈林勃然大怒。   林潮怒目瞪着陈林,手指着田全宝说:“给他道歉。”   “凭什么?”   “你把他被子弄脏了,你说凭什么。”   陈林坐起身子,自觉理亏,却不想掉面子,舔了舔后槽牙道:“这是田全宝的被子,又不是你的,关你什么事?皇上不急太监急。”   林潮伸手一把抓住陈林的领子,将人抵在上铺的栏杆上:“我再说一遍,给他道歉。”   陈林咬牙瞪着林潮,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王皓赶紧从床另一头爬过来,弯腰拍了拍林潮的肩膀:“松手林潮,你这是干什么。”又转头对陈林道:“快给全宝道歉。”   “我不。”林潮拽的越来越用力,陈林脖子硌在栏杆上,脸色涨红。   “本来就是你不对,快道歉。”王皓催促道。   田全宝没想到林潮突然动手,挣扎着站起来,拉住林潮的胳膊:“你别冲动,消消气,快松手。”   林潮瞪着陈林,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份。   陈林猛烈挣扎着,奈何他与林潮的体力相差悬殊。   眼看着陈林眼泪都被勒出来,田全宝张皇失措,一手攀住林潮的肩膀,另一手横在林潮腰前,企图将人向后拖。   可是林潮太高太重,他白费力气。   陈林的脸逐渐青紫,林潮却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他已经呼吸不过来了,额角青筋狰狞盘结,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对不起田全宝,我错了,我不该弄脏你的被子。”   “他道歉了,快松手。”王皓紧急催促着。   田全宝圈在林潮腰上的胳膊也加重了力度,另一只手拼命拍打着他的肩膀:“快松手,听话,求你了。”   林潮松开了陈林的领口,大手揽住田全宝的肩膀。   陈林捂着脖子拼命呼吸,口水不小心呛到了气管,趴在床上剧烈的咳嗽着。   王皓几乎是跳下床,没去理会陈林,拉着林潮和田全宝走出寝室。   他将二人拉倒楼梯间,质问林潮:“你疯了?怎么能动手呢?”   林潮火气还没消,紧蹙眉心,愤愤不平道:“你看都干的什么事,不是明摆着欺负田全宝吗。”   王皓焦躁的拍打着楼梯扶手:“他这人一直都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别和他一般见识。你说你这一动手,有理也变没理了,他要是去导员那告状,给你记过怎么办?”   “他敢?”林潮感觉拳头又硬了。   听到可能会给林潮记过,田全宝慌了:“这事不怪林潮,是他弄脏了我的被子,就算告导员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但是动手的是他。王皓指了指林潮,随后又揉了揉眉心:“他也不会告状,虽然小心眼,但是这事说出去他丢人。”   见田全宝满脸通红,王皓又安慰他道:“没事,放心吧,不会闹大的。”   他又想起了田全宝被弄脏的床铺:“床都湿成那样了,你晚上怎么睡啊。这个陈林真是神经病,脸怎么这么大,那么大个床铺在那他还能看不见,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林潮肯定那个贱人就是故意的,床铺在他和王皓中间,田全宝和陈林床铺靠门,几乎不会过来,怎么好巧不巧非要这个时候拿着水壶过来,还恰巧被绊倒了。   “他图什么呢?”王皓不解的挠了挠头。   “败类欺负人不许要理由。”林潮道。   王皓看着田全宝说:“你被子得洗,一天肯定干不了,你晚上怎么睡觉啊?”   田全宝想了想道:“我把冬衣翻出来盖就行。”   林潮板着脸:“你才从医院出来,怎么?还想回去?不要命了?”   “那我……我”田全宝犹豫了一下,他想说出去住酒店,可想起488的房价,他实在是没钱。   “你和我凑合一晚上吧。”林潮低声说道,不等田全宝反应迅速转过身往回走:“就这么定了,现在回去洗被子。”   田全宝紧跟在林潮身后,没走出两步,拉扯到伤口,嘶了一声,又慢了下来。   林潮回过头,扶着他,两人慢慢走回去。   王皓看着他们的背影,越看越不对劲,琢磨了一会,拿出手机,给许倩发消息。   王皓:老婆,我跟你说,我感觉我两个室友有点不对劲。   许倩那边几乎是秒回:细说老公(星星眼)   林潮在平板上下了一个消消乐,专门给田全宝玩,田全宝坐在林潮床上,除了上厕所之外不下床。   晚上两个人并排坐在上铺,背靠着墙,脚抵在栏杆上,田全宝在平板上玩游戏,林潮坐在一边看。   上午吵完架陈林就走了,晚上也没回来,王皓躺在对面的床铺上,时不时从床帘缝隙偷看他们。   “我连胜27局了。”田全宝看着炫彩三星满意道。   林潮形式主义竖起一个大拇指:“厉害。”   田全宝晃着那条能动的腿上灵活的脚丫子:“虚伪。”   林潮:“把你推下去。”   田全宝不服:“你推,你推。”   林潮没推他,反而直击命门,挠他痒痒。   “你玩赖,是不是玩不起。”田全宝挣扎着推他的手。   俩人嘻哈打闹,王皓歘的一声拉开帘子。   林潮:“?”   田全宝:“?”   王皓:“没事,没事,你俩接着玩。”说完又拉上了帘子。   林潮手掌抚上田全宝的膝盖:“腿还疼吗?”   田全宝大腿一阵发痒,但是没有退缩:“不碰就不疼。”   “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田全宝想了一下:“都行。”   林潮脚蹬了蹬外侧的栏杆,就比床垫高出20公分:“你还是睡里面吧,你晚上睡觉不老实,我怕你掉下去。”   田全宝想起这两次和林潮睡同一张床的经历,每天早上起来都贴在他身上,昨天晚上更是,腿都骑到人家腰上去了。   “好。”   王皓又歘的一声拉开窗帘,和两人面面相觑。   林潮:“?”   田全宝:“?”   王皓:“没事,没事。”   拉上窗帘,王皓在心里嘀咕,他是怎么知道他睡觉不老实的,他们不都在一个寝室住吗,怎么自己不知道。   王皓点开微信置顶,又给许倩发了条消息。   王皓:老婆,我害怕。 第19章   田全宝腿上的伤折腾了好久才痊愈,期间因为沾水还发过炎,等结痂完全脱落,留下浅白色的疤痕,已经是初冬。   期间发生了很多事,结了两门课,田二宝谈了女朋友,许倩带王皓见了家长,陈林分手又恋爱了。   田全宝的疯狂英语社团集合地因为降温从室外改到了室内,这段时间他换了一个轻松的兼职,赚的也比以前多,手上攒了点钱,白志的一千块最终也没还,田全宝听林潮的话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   只有林潮没变,每顿都吃一大盆饭。   周六是田全宝的生日,他家没有大张旗鼓过生日的习惯,每次有人过生日,无非就是杀只鸡,炒俩菜,方便的话去镇上买个小蛋糕,要是没时间去镇上就算了。   他二十岁生日,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生日那天看一场鹅毛大雪。   “你这可真是太难为人了,你要是想要点啥礼物,我还能花点钱给你买,这要看雪,我又不是老天爷,咋能说下就下。”林潮翻开手机天气预报,一周都是晴天,别说下雪了,连个多云都没有。   田全宝趴在柔软的床垫上拨弄着平板:“不下就不下呗,我就许个愿,我妈每天烧香拜佛求发财也没见我家发财。”   他的床垫是换了兼职之后在PXX上买的,六十多块钱,又软又舒服,比林潮的不知道要实惠多少。   田全宝非常满意。   林潮在邻床翻了个身,也用趴着的姿势抬头看他:“换个愿望,来个好实现的。”   田全宝消掉三个河马想了想:“我生日那天咱俩去吃火锅吧,我请客。”   “我请吧。”林潮挑了挑眉。   “说了我请就我请。”田全宝语气坚定:“咱们去吃HAPPY火锅,你不是说他家好吃吗。”   “他家太贵了。”林潮摇摇头,那家火锅店他俩要想吃饱人均得一百五往上。   “没事,就吃这个。”田全宝灿然一笑:“我最近攒了不少钱,奢侈一把。”   HAPPY火锅在学校隔一个路口的大厦六层,其实那栋大厦有一家比它更出名的火锅,就在二层,优点是人多,至于口味,田全宝和林潮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好吃是好吃,但不值得在饭点排几个小时。   发现HAPPY火锅是无心之举,那次本想去二楼的网红火锅店聚餐,但排队的客人已经挤满了楼梯间,他们又饿的厉害,只能在网上搜索附近的火锅店,果然在楼上发现了一个。   口味不输二楼的网红火锅,环境更幽雅宽敞,服务相当到位,几乎可以媲美海底捞,美中不足就是贵,不过贵有贵的道理,起码西瓜管够,而且大学生还打八折,过生日服务员还给唱生日歌,但田全宝不想要,他怕社死。   田全宝和林潮由服务员指引着来到靠窗的座位,这里能俯瞰附近一整片校园,没有高楼大厦,但是好在建筑规整,错落有致。   服务员递上两条热毛巾,二人擦了手开始点菜,田全宝把菜单递给林潮,豪爽道:“我请客,随便吃。”   林潮笑着接过菜单,点了一个鸳鸯锅底,半份牛肉,一份鸭血,一份贡菜,一份菌菇拼盘,一份宽粉,一份手擀面,然后递给田全宝:“我点好了,你看有没有加的。”   田全宝翻过菜单正反面看了一遍,看完林潮点过的菜后皱起眉头:“我都说了随便点,你怎么回事?”   他拿铅笔把林潮点的手擀面和半份牛肉勾掉,加了一份羊肉,一份牛肉,一份虾滑,一份毛肚,一份千层肚,一份鸭肠,又点了两扎冰啤酒。   他朝林潮扬了扬下巴“今天陪我喝点,看看你的酒量。”   林潮夹了一口服务员端上来的小凉菜送到嘴里,看着田全宝笑,这哪里还有刚开学时怕事腼腆的样子。   等菜上的时候,两人去调了蘸料,田全宝以前只吃油碟,林潮只吃麻酱,现在两个人相互影响,每次吃火锅都要调两个蘸料,再加上一个蘸鸭血的干碟,菜还没上,桌上已经摆了大大小小六七个碗。   林潮让田全宝坐着,他去拿西瓜。   正巧林潮离开的这段时间,隔壁桌来了几个老外,看样子是旁边语言大学的学生,不过不会说中文。   不会中文来中国留什么学?没见过哪个中国人去美国留学不会英语的。   服务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样子也不怎么会英语,只会简单零星的蹦几个单词出来,菜单上只有字,没有图片,几个老外看的抓耳挠腮。   小姑娘一回头,发现了正在看热闹的田全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请求田全宝帮忙翻译。   田全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老外对话,活的老外。   他既紧张又兴奋,颤抖着声音给老外介绍了锅底和这家的特色菜,等到问他们吃牛肉还是羊肉时,一紧张,反而忘了最简单的两个单词。   他灵光一闪举起了两只手,各伸出两只手指比在头上,模仿耳朵和犄角。   “咩or哞?”   老外一愣,随即心领神会,也伸出手指模仿起弯曲的牛角:“哞。”   田全宝点了点头,转头对服务员道:“他要牛肉。”   林潮回来的时候,锅底已经上了,服务员把鸭血下到冷的麻辣锅里。   田全宝本想和林潮炫耀一下刚才给老外点菜的壮举,但是一想到最后的动物模拟就算了,林潮肯定嘲笑他。   翻滚的红油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田全宝让林潮先烫毛肚,红锅田全宝点的是最辣的,林潮吃不了这么辣,只能在菌汤锅里再涮一遍,没吃多大一会,菌汤锅就变成了微辣锅。   一旁的老外要挑战自己,点的是全红锅,这会正扭着筷子满头大汗在锅里捞肉,一边捞一边对田全宝伸大拇指:“delicious。”   田全宝礼貌的微笑。   林潮喝了一口啤酒,放下酒杯,不解的看着田全宝:“你认识?”   田全宝摇摇头:“不认识。”   林潮:“那他为什么和你说话?”   田全宝:“可能老外比较热情。”   林潮的目光从不解逐渐变为警惕:“以后少搭理他们,老外都很乱。”   林潮内心:老外gay很多。   穿着粉红色卫衣的老外听不懂林潮的意思,见林潮盯着他看,反而抛了个媚眼。   林潮:……   田全宝酒量一般,一大杯啤酒下肚倒是没醉,但是小脸通红,人反应也迟钝不少。   林潮抽出纸巾擦了擦嘴:“今晚还回去吗?”   田全宝:“?”   林潮攥紧拳头在嘴边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今天那个烦人精在寝室,回去肯定不好玩,咱俩不如在外面住,再庆祝一轮。”   田全宝转了转不灵光的脑袋瓜:“住哪啊?”   大冬天的也不能睡大街。   林潮用擦过嘴的纸巾擦了擦滴在桌子上的油:“住的地方我来找,咱俩再去买点吃的喝的,今天晚上通宵。”   田全宝也不想回寝室看那个人的臭脸,晕乎乎的答应了林潮。   两个人在对面商场楼下的超市买了酒和饮料,准备学网上白酒兑饮料的喝法,买了薯片,鱿鱼丝,鸡爪子,鸭货,还在一旁的甜品店买了肉松小贝。   田全宝心疼钱,林潮这边往购物车里放,他在另一边偷偷往出拿。   林潮掐着腰:“我都说我付钱了,你能不能别往出拿了。”   田全宝把一盒几十块的无骨鸡爪放在货架上:“你付钱也不行,太贵了。”   林潮指着购物车:“你给我放回来。”   田全宝沉默,静止,装作听不见。   林潮:“放回来。”   田全宝:“听不见。”   林潮,晃头,跺脚:“放回来吧,我想吃。”   田全宝忍着心痛将无骨鸡爪放进购物车:“你怎么这么馋。”   林潮:“那一会你别吃。”   田全宝:“不行。”   林潮:“你怎么这么馋。”   田全宝:“……”   还是上次的酒店,林潮在网上订的,不知道是现在生意不好做还是上次下雨老板坐地起价。   今天的房间不要488,也不要388,只要328,328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一样的楼层,一样的房间,田全宝进门后把包往地上一扔:“他上次不会是故意坑我们吧?”   林潮捡起来放在桌子上:“酒店价格变动很正常,人多的时候就会涨价,旺季一二百的酒店涨到七八百的都有。”   田全宝撇了撇嘴:“奸商。”   林潮:“先洗澡。”   田全宝一愣:“为什么?”   林潮:“洗完澡该吃吃该喝喝,喝醉了直接睡觉,难不成今天不洗澡了?”   田全宝想了想也对,就对林潮说道:“那你先洗,你洗完浴室暖和了我再洗。”   林潮:“心眼还挺多。”   田全宝嘻嘻一笑,过去摆弄起买来的吃食。   田全宝洗完澡出来,发现林潮把灯关了,只留一盏微弱的床头灯。   “关灯干嘛?现在就睡觉啊?”田全宝不解,刚才不好说要再来一轮吗,怎么现在就关灯了,他还想吃好吃的呢。   林潮没说话,只是从身后拿出一个水晶球,打开开关,暖白色的光球内,是一座被白雪覆盖的小房子,随着音乐响起,水晶球内的雪花纷纷落下,小房子门前两个小男孩手拉手望着飘落的雪花,仿佛隔着玻璃与他们对视。   林潮将水晶球捧到田全宝面前:“生日快乐,你不是说你想看雪吗。”   田全宝站在那里,默默无言,但微微颤抖的嘴唇透露出他内心深处的感动与共鸣。   听着水晶球旋转出的生日快乐的旋律,田全宝鼻子一酸,笑中带泪看着林潮:“你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惊喜。” 第20章   林潮拉起田全宝的手,手指划过手心,留下一道温暖的痒意:“我不是老天爷,没有办法为你下一场雪,但是在这个水晶球里,你就上帝,所有一切都属于你。”   也包括我。   田全宝捧着水晶球,上下摇晃,雪花飞扬,落在各处,白了两个少年的头。   田全宝张了张嘴唇,感动与感谢同时萦绕在心头,不知该先表达哪一个。   林潮伸长胳膊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一个水晶球就把你唬住了,将来不得被人一点好处就给骗走了。”   田全宝揉了揉酸胀的眼角,笑道:“才没有。”   两个人将沙发旁的小桌搬到床边,并排坐在床尾,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电影做背景音。   林潮把水容C和江大白混合在一起,倒满一次性纸杯递给田全宝:“尝尝怎么样。”   田全宝抿了一小口,皱着眉:“有点苦。”   林潮:“那再加点饮料。”   林潮:“现在呢?”   田全宝:“好喝。”   田全宝带着一次性手套,啃着鸭爪,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潮聊着。   “你家就你一个孩子,小时候会不会孤独?”   “为什么孤独?”   “没人和你玩啊,连同龄人都没有。”   林潮笑了笑:“我小时候我姥和我姥爷带我,天天领我去公园找别的小朋友,一点都不孤独。”   林潮换了个坐姿,翘起一条腿,田全宝无意撇了一眼,随即立刻移开目光,他怀疑林潮没穿内裤。   至于为什么怀疑呢,因为他自己没穿。   林潮反问道:“你家仨孩子从小会不会打架,我有一个同学,她有一个弟弟,小时候她天天打她弟弟。”   田全宝摇摇头:“我和我弟妹关系可好了。”   从小田母就向着他,什么东西都是他优先,他自然就不会和弟弟有冲突,相反,因为觉得弟弟被亏待,他反而更心疼弟弟,好东西都留给弟弟,俩人关系自然好。   至于田小宝,和他们年龄差的多,又是女孩,他俩肯定更疼些。   “真难得。”林潮说道。   田全宝想了一下,又问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每次问你你都说夏天,具体哪天又不告诉我。”   林潮打开无骨鸡爪,夹了一块塞到田全宝嘴里:“以后会告诉你的。”   田全宝愤愤的把鸡爪咬的嘎嘣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林潮:“这都哪跟哪啊。”   田全宝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酒,把杯子拍在桌子上,一次性纸杯瞬间被拍扁:“生日有什么可隐瞒的,我也想好好帮你过个生日,我也很有义气好吗!”   田全宝这杯酒喝的有点急,甜丝丝的果味容易让人迷惑,不知不觉中就上了头。   林潮看着田全宝迷茫又认真的脸一愣,随即笑着给他换了个杯子:“好好好,你有义气。”   田全宝拿起酒瓶要给自己满上,林潮拦着他让他少喝点,田全宝拍开他的手,心里委屈起来:“你到底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什么都告诉你,可是你什么都瞒着我,为什么?你也看不起我吗?”   眼角一热,滚烫的液体沿着脸颊滑下,田全宝愣神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木讷自语道:“我脸怎么湿了?”   林潮叹了口气:“你喝醉了。”   “我没有。”田全宝嘴硬否认。   林潮手指抚上田全宝滚烫的脸蛋:“还说自己没醉。”   田全宝回蹭了两下,贪婪的享受着林潮手指上的温凉:“我这是被你气的。”   林潮一瞬间的愣神,随即收回手,目光挣扎的望向前方:“你真的喝醉了。”   房间里一片沉默,不久后传来田全宝略带醉意的叹气声:“还说要好好给我过生日,连这个都不告诉我。”   林潮转过头,看着身边委屈的人,他为什么不告诉他?那是因为这件事对自己来说太沉重,他想让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乐天派的林潮,不是有着悲伤故事的林潮。   他就像一个寄居蟹,看似有两重坚硬的外壳,实则胆小懦弱,牢不可破的防御之后,全部都是软肋。   他不需要别人同情他,他自己可以伪装得足够坚强。   可那天在酒店为什么要和田全宝说那只他抱着睡觉的小狗?他是需要田全宝的同情吗?还是想用这件事换取更多田全宝的目光?   如果是田全宝的话,那就把坚硬的外壳剥给他看,林潮相信田全宝不会伤害他,这个小傻子只会糊自己一脸眼泪。   沉默片刻后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好,我说给你听。”   田全宝不解的抬起双眼,不明白他为何变了决定。   林潮拿起纸杯,慢慢啜饮着,声音如窗外萧瑟的寒冬,娓娓道来。   “我出生在一个意外的日子,本来预产期在更晚一些,但是那天我妈在我奶奶病房里撞见了我爸的初恋女友,她在陪护……和我爸一起。”   林潮顿了顿,继续道:“我妈每天都挺着肚子去看望我奶奶,好笑的是,那个女人也每天都去,特意由我爸通风报信,避开我妈。”   “他为了掩护那个女人,推了我妈一把,我妈早产了。”   林潮露出嘲讽的冷笑:“那天是七月十五,传说中的鬼节,我奶奶说我不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样,我爸原本板上钉钉的升职泡了汤,我奶奶也没活过那年秋天。”   林潮语气更加生硬,一板一眼,听不出情绪:“我爸是公务员,但是他对此深信不疑,认为是我的到来克死了我奶奶,也阻断了他升职的路。”   田全宝有些不敢听下去,他颤抖着手,抓住林潮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着,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是我克的,如果不是,那就是他们自己造孽,如果是。”林潮勾起嘴角,眼中却无半点笑意:“如果是,我要感谢上苍,给了我这份痛快的能力。”   “不是的。”田全宝攀住林潮的肩膀:“不是这样,明明是他导致的一切,为什么要怪在你头上。”   林潮抓住田全宝的手,攥紧,再攥紧:“我妈月子里落了病,不能再生了,二胎开放的时候,我爸说是我,克父克母又克兄弟。”   田全宝胸腔凝了一团火,周身又结了一层冰,冷热相悖,好生折磨。   所以他只能和妈妈相依为命吗?   “我妈也觉得我爸说的对,是我害她没有第二个孩子。”林潮自然而然说出这句话,情绪无波无澜。   田全宝的心中被无形的大手猛抓一把,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旁人都说,如果再生一个,他们关系就不会这样了,如果再生一个,他就会爱她了。”林潮嗤笑,喝干了杯子里的酒:“这种鬼话,也只有她信。”   林潮转头看着田全宝,眼中红血丝如蛛网遍布:“所以我从不过生日。”   田全宝颤抖着下巴,眼泪不受控制的倾泻而下:“对不起。”   他为什么一定要问呢,如果知道是这样的原因,他一辈子都不会让林潮自揭伤疤。   田全宝觉得心慌手抖,他迫切的想拿什么压一压,抓起桌上的酒瓶一饮而下。   林潮想拦,却晚了一步。   酒壮怂人胆,田全宝需要外界的物质催化自己的勇敢。   他原本有话说的,他原本有很多想要告诉林潮的,可是张开嘴,只有抑制不住的眼泪和哽咽。   林潮原本冷硬的心在看见田全宝的眼泪后慌了心神,他不该和他说这些的,他只要告诉他自己阳历的生日就好,为什么要在一个高高兴兴过生日的人面前揭露自己不幸的过往呢?   他想得到田全宝的同情,想绑架他的情感,想让他记挂自己,心疼自己,他太在乎他了,在乎到在自己大脑未还察觉的时候心就悄悄滋生了侥幸,在理智溜号时贸然行动。   林潮无比愧疚,他毁了田全宝的二十岁生日。   一双大手捧住田全宝的脸,手指揩掉眼泪,语气又轻又柔,像是怕惊醒熟睡的婴儿。   “别哭了,我错了,我不该和你说这些。”   田全宝摇着头,呜咽着打了个哭嗝,他的神智已然不太清明了,心底滋生出一股冲动,一股之前哪怕闪过一丁点念头都会让他恐惧到难以入眠的冲动,他想像林潮一样坦白自己的所有。   田全宝突然扑到林潮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颈,脸埋在他颈间,贪婪又渴望的汲取着他身上的暖意。   林潮身子一僵,双手无措的僵持在空中,他想揽住怀里的人,思来想去后还是将人推开了。   田全宝又抱了回来,比刚才还紧:“为什么推开我?你是不是嫌弃我?”   “我没有。”   “你就是!”田全宝撅起嘴,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你嫌我土,嫌我穷,嫌我是大山里出来的。”   林潮一阵无言,和喝醉的人辩驳不清,他长叹一口气,手心隔空落在田全宝的肩膀上:“我怕我会后悔,我怕你清醒之后会怪我。”   田全宝转了转脸,将眼泪涂抹在林潮的浴袍上,抬起头,无辜的双眼像兔子一样看着林潮:“怪你什么?”   林潮喉结上下滚动,别开眼,手掌轻轻覆盖在田全宝的眼睛上:“别这样看我。”   田全宝推开他的手,抽搭着撒娇道:“我就要看你。”   林潮苦笑 一下。   田全宝挠挠头,他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疯长,想要顶破他的皮囊,爆裂开来。   他需要倾诉,不吐不快,如果再不将心中的想法倾倒出来,他就要窒息而死了。   “我,我想说话。”田全宝顺着自己的胸口,企图顺过气来。   “我一定是喝多了,喝的太多了,我,我有话想和你说,我憋不住了”他紧抓着林潮的手臂:“你不要生气,不要怪我好不好,你不能嫌弃我,谁都可以嫌弃我,但你不可以嫌弃我。”   田全宝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落着。   他的心意隐藏太久了,他的性向捆绑住他的灵魂,在心底荫蔽处长眠着,林潮就像是一团火,点燃了心底滋生长满的杂草,让他真正的田全宝得见天日破土而出。   他渴望那团火焰,渴望他的光亮,渴望他的温暖,怕远了无法窥探,又怕近了离他而去,就这样若即若离的纠缠着。   今天,酒精催发了火,连他心里的那团火也点燃了,他想把自己的心剖给他看。   他注视着林潮,眼神越来越炙热,眼底的火焰几乎喷薄而出。 第21章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林潮拍着田全宝的后背,他最近越来越奇怪,总会患得患失,像一个怕被抛弃的孩子。   田全宝推开林潮,抹擦掉脸上的泪水,正襟危坐,他张开嘴,嗓子里像塞了一团棉花,说不出话。   尝试了几次,终于能发出一点声音,他拼命压抑着心跳,用尽所有勇气 。   “其实我是……同性恋。”   二十年的人生,这三个字像文字狱的禁忌,从不敢轻易宣之于口。   田全宝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的坐在床上,说出了最后也是最难的一句话。   “我喜欢你。”   等待着最后的审判,他木然的坐在那,不敢抬头看林潮的脸。   一切都结束了,他再也没有一丝念想,终于连他也要离他而去了。   下一刻,强大的冲击扑面而来,田全宝瞪大眼睛来不及呼喊,嘴就被封住。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湿热的触感充斥口腔,两个毫无经验不得要领的人凭借着本等相互索取,生疏的你来我往。   田全宝的脑子越来越晕,越来越晕,这一切都像梦一样,这个在他眼前闭着眼睛沉醉其中的人真的是林潮吗?与自己厮1磨的滚烫柔软的唇,禁锢在自己腰间强壮有力的手,与自己相贴的炙1热狂跳的胸膛。   梦幻又真实。   胸腔内的空气都被吸走了,口鼻来不及吸气,田全宝越来越晕,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水,倒在床上,林潮也欺1压而上。   不知多久,林潮放开田全宝红1肿的唇,擦去他嘴边的口水,支着上半身,在十公分的上方,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田全宝不傻,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太多语言,此刻,他已然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林潮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永远让着他,为什么他愿意为自己出头,亦或者为什么在那天问他对同性恋的看法。   田全宝抚上林潮的脸,目光灼灼:“你也和我一样是吗?”   在行动面前,语言永远苍白无力,林潮不再给他喘息的空隙,掐着田全宝的下巴,再一次深吻上去。   窗外大雪纷飞,蓬松如鹅毛般铺了满地,有孩童惊喜叫道:“妈妈,下雪了,下雪了。”   但是屋内,无人在意。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留下床尾的一片光亮,沿着床尾向上看去,雪白的棉被下,两个少年紧紧相拥。   林潮一晚没睡,他的神经激动得几乎疯狂,心脏仿若疾病般狂跳着。   他轻轻剥开田全宝的刘海,在额头上轻轻一吻。   “你比我勇敢。”   怀中的人脸上浮肿,尤其是眼睛,眼皮肿得几乎透明,林潮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宠溺的刮了刮怀中人的鼻子,将人搂的更紧。   田全宝难受的哼了两声,林潮箍的他喘不过气来。   昨晚的记忆十分混乱,两个人不停的哭,不停的接吻,趁着空隙,互道衷肠。相互不停的啃噬着,一遍一遍的说着我喜欢你。   林潮唇上还有田全宝咬破的伤口,田全宝也好不到哪去,嘟着红肿的嘴像是被拔了罐。   林潮越看越喜欢,揉了揉田全宝乱糟糟的头发,埋在他头发里拼命嗅着他的味道。   田全宝嘟哝着醒来,睁开眼,就是林潮放大的浓密的睫毛和漆黑的眼珠,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幽暗的瞳孔里全部都是他的影子。   昨晚的一切像开闸洪水般喷涌出来,田全宝愣了一瞬后直接缩进了被子里。   林潮哄着他从里面出来,他却死死的按着被角不肯冒头。   昨晚他们都干了什么?喝醉了,告白了,接吻了,抱在一块睡了。   虽然最后一步不是第一次干,但前三步……   田全宝羞红了脸,此刻他能清晰感觉到唇部的胀痛,他抱着头,一下一下撞着林潮的腹肌。   丢死人了。   “快出来,里面太闷了。”林潮挖土豆似的翻找着里面的人。   田全宝继续往下缩,就不出去,让他现在面对林潮,还不如在被窝里闷死。   林超无奈,使出杀手锏:“你再不出来,我要在被窝里放屁了。”   田全宝:“……”   田全宝一把掀开被子,呼吸新鲜空气。   被子一掀开,正对上林潮笑意盈盈的脸。   这对吗?电视剧里和小说里不是这么演的,互通心意后他不应该对自己百般呵护吗?怎么还想往被窝里放屁呢?   原本自己还娇羞呢,现在还娇羞个屁。   田全宝刚想发作,林潮指了指窗户外面:“下雪了。”   田全宝惊喜的探头向外看:“真的?”   “嗯。”林潮笑着点点头:“是你想要的鹅毛大雪。”   田全宝拖鞋都没穿,蹦跳着下床朝窗户飞奔而去。   银装素裹,满目皆白。   他很少看到这样的雪景,惊叹的说不出话来。   林潮拎着拖鞋过来,蹲下身给他穿上,从后背抱住田全宝:“喜欢吗?”   “喜欢。”田全宝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让我看到这样的雪景。”   林潮:“……”   林潮:“唉?不对。”   林潮:“我可没这两下子,这是天气变了,不是我施法下的。”   田全宝移开落在林潮脸上的目光,撅起嘴,这人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林潮下巴抵在田全宝头上,心里想着,这孩子多少有点恋爱脑,还好遇见的是自己,要是别用用心的人,得给骗成啥样。   田全宝看着窗外白雪皑皑,不自觉跑了神,又想起昨天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的样子。   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在一起了吧?他们已经恋爱了吧?   田全宝回过头,抬头看着林潮:“咱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搂在他腰间的手臂一顿,林潮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田全宝的心霎时凉了下去,刚才的喜悦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彻底冲淡了。   他不想和他确定关系吗?他以为他们互通了心意就是在一起了,原来他不想和自己在一起。   田全宝都胸膛再次酸涩起来。   林潮目光闪烁了一下:“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田全宝闭上眼睛,努力克制住泪意,摇了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意思!你不想负责?”林潮扯着嗓子质问起来。   “咱俩昨天都那样了,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又搂又抱的,你还说喜欢我,然后现在问我咱俩啥关系?你说咱俩啥关系?”   田全宝瞪大眼睛,愣神的看着林潮,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你是不是不想负责?占了便宜就想跑是吧?”林潮越说情绪越激动,拉过田全宝的手往浴袍里伸:“昨天晚上你给我一顿摸呀,腹肌都快摸秃噜皮了,都快撸出火星子了,现在不想负责了,吃干抹净了想跑是吧?我告诉你,不可能!!!”   田全宝呆愣的站在原地,周围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手下腹肌的触感是清晰的。   真好摸。   林潮见田全宝没有半分解释的样子,一生气,甩开田全宝的手,上了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生闷气。   他居然被田全宝渣了,天地良心,他对田全宝不好吗?他不帅吗?他不高吗?,他哪里不够优秀?他连吃饭都比别人多吃两碗。   昨天晚上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喜欢自己,今天早上裤子还没提呢就不认账了,渣男。   林潮蒙着头把被单咬得咯咯响。   田全宝轻手轻脚走过来,坐在林潮那侧的床边,轻轻拍了拍林潮的屁股:“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林潮顾涌了一下,避开田全宝的手。   田全宝继续好声好气的哄道:“我不是那意思,你出来,咱俩好好说。”   林潮翻了个身。   田全宝无奈,只能现学现卖:“你要是不出来我就在被窝里放屁了。”   林潮掀开被子,露出头,剜了田全宝一眼。   田全宝看他觉得特别好笑:“你怎么这么幼稚。”   林潮冷哼一声:“我年轻,我才18。”   田全宝:“……”   算了,可以分手了。   田全宝往里挤了挤,沿床边躺下,林潮瞥了一眼,往里挪了挪屁股。   “今天就是咱们谈恋爱的第一天。”田全宝幸福的眯着眼睛,对林潮说道。   “第二天。”林潮纠正:“你昨天跟我表白的,所以是第二天。”   田全宝:“……”   昨天是他生日,如果昨天算第一天,那他以后不是少过一个纪念日。   田全宝看了一眼林潮,他像一只负气的袋鼠,端着胳膊坐在床上。   算了算了,随他吧。   “行,那今天就是第二天。”   林潮满意的点点头。   “那作为我第一个男朋友,谈恋爱的第二天你想做点什么?”   林潮悄悄的勾起嘴角,他很满意“第一个”这三个字。   他想了想,长臂一伸,把田全宝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捞起被子一盖:“先睡个回笼觉。”   他还没抱够呢。   自己恋爱之后,林潮理解了王皓每天为什么那么黏糊,他真的每天都想贴在田全宝身上,田全宝也喜欢贴贴,当然是没人的时候。   往往两个人正在寝室里腻乎,另外两个人突然回来,开门的一瞬间,林潮就会被田全宝推出去,推出残影的那种。   看来自己最近把他喂的不错,小小的一个人有那么大劲。   寝室四个人,大多数时间其他两个人都在,很少留给他们黏糊的时间,林潮受不了,他得了一种不和田全宝腻乎就会死的病。   他又对自己的生活费下手了,他在淘宝上给田全宝买了一个和自己同款的床帘,这样拉上之后,两个人就有一个封闭的联通空间。   林潮啃着指甲,看着已到达的订单,心花怒放。 第22章   原本就不太开阔的寝室安装了四个床帘后逼仄了不少。   田全宝穿着棉袜,脚抵在书桌上,双手背在后脑勺后面,靠着椅背,满意的看着和林潮床铺连为一体的床帘。   他要自己花钱,林潮非不让。   他现在找了一个带小孩背英语的单词的兼职,就在学校附近,不需要多强的表达能力,只要按照机构培训的模式,带着孩子不断重复背诵就好。   他带高中,一个小时四十,工作日晚上和周末都可以排课。工作日一次两个小时,周末四个小时,就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个月也能赚两千多。   简直是神仙日子。   每天吃饭,他舍得打菜了,也开始给林潮买好吃的,必须把他家的的大个子养得壮壮的,带出去才有面子。   林潮洗澡回来,身上还带着热气,短而浓密的头发沾水之后更显得乌黑,从田全宝身后路过时,他抓紧时机伸出手飞快的拍了一下林潮的屁股。   林潮下意识叫了一声,震惊的看着田全宝,给他使眼色,示意一旁坐着的王皓。   田全宝抿了抿唇,不理会他的挤眉弄眼,手又欠了在林潮屁股上摸了两下。   林潮臊得像个小媳妇,拿盆捂住屁股往里走,田全宝攥着手心暗爽,真有弹性。   林潮把浴巾晾在衣架上挂在床边,盆连带着洗浴用品塞到床底下,抬头时又偷偷瞟了一眼王皓,见他正带着耳机玩手机,没发现他们两个的小动作,心放回了肚子里。   林潮发消息给田全宝。   林潮:有点放肆了啊!   田全宝:怎么了?我做什么了?   林潮:你刚才打我屁股干嘛?[○`Д ○]   田全宝:什么你的屁股,那明明是我的屁股(づ ̄3 ̄)づ╭~   林潮:老色胚。   王皓发现寝室另外两个人最近特别爱睡觉,天天九点不到就上床,白天没事也喜欢拉着帘在床上待着。   这不,八点四十,又跑床上去了。   田全宝跪在床头,手指把玩着兔子小夜灯,林潮之前问他最喜欢什么动物,他说兔子,林潮就买了这么一个小灯放在他们俩床中间。   田全宝有点后悔,当初应该说个别的动物,毕竟他说喜欢兔子不是因为它可爱,而是因为他喜欢吃兔头。   买都买了,就这么用吧,田全宝装作很喜爱的样子摆弄着,仿佛在抚摸一个真兔子。   林潮凑过来,在他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田全宝舔舔嘴唇,不再去理会那个发光的兔子。   他身体前倾,昂着下巴,口型缓慢清晰的比出两个字:还要。   林潮半跪在床头,左手撑在栏杆上,右手按住田全宝的后颈,痴迷的吻下去。   彼此的唇瓣相互磨缠,冬天通暖气后室内干燥,林潮的嘴唇有些起皮,接吻时,增加了粗粝的摩擦感。   不知人类创造之出添加了什么离奇的程序,为何紧紧是唇瓣相贴就会幸福的想要昏厥。   田全宝越来越迷离,呼吸也失去了掌控,双手攀附在林潮宽阔的肩膀上,无意识嗯了一声。   林潮瞬间清醒,停下动作,瞪大眼睛留意帘外的动静。   田全宝的声音过于缠绵,留神一听就知道他在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林潮怕王皓听出端倪。   田全宝也清醒过来,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   一两分钟后,王皓没有任何动静,连衣料的摩擦声也听不见。   林潮谨慎的掀开帘子一角,向床下窥去,王皓恰巧回过头来,两人目光不偏不倚撞了个满怀。   王皓笑容僵硬窘迫,欲言又止斟字酌句道:“帘子没拉严,中间有条缝漏光。”   借着夜灯的光,恰到好处能看到他们两个在里面纠缠。   “你们,我,我……我出去给许倩打个电话。”王皓讪讪笑了两声,顺拐走了出去。   田全宝瘫坐在床上,魂不守舍:“怎么办?你说他是不是看到了。”   林潮反而淡定许多,轻拍了两下田全宝的肩膀:“没事,别担心。”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怀疑他早就知道了。”   田全宝愕然,双眉紧蹙,茫然不解的看着林潮。   林潮猜测王皓知道他们两个感情变质的时间要比他们互通心意还早。   林潮回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隔着栏杆抱住田全宝:“你要相信王皓的人品,他不会伤害咱们。”   “但是以后要小心一些,寝室还有别人。”   幸好是王皓,如果是另一个人,他们就真的完了。   王皓关上寝室的门,逃也似的跑出宿舍楼,他现在好想跑到悬崖边大声喊叫。   王皓在操场跑了两圈,然后掏出手机给许倩打了电话。   王皓:“老婆~”   许倩:“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   王皓攥紧拳头激动道:“老婆你太神了,你怎么看出他俩有事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尖叫,许倩激动不已:“真的吗老公?他俩在一起了?”   王皓在电话这头猛地点头:“在一起了,我看到。”他四下瞟了一眼,用手捂住听筒小声道:“我看见他们两个在接吻。”   那头尖叫接连不断。   田全宝晚上一直惦记着王皓这件事,没睡好觉,第二天早上没赶上社团集合,等看到消息,已经被通知开除了。   田全宝沮丧的看着“你已被移除群聊”几个字,一阵不甘。   他最近有了兼职,对社团就懈怠了,上次社长给了他警告,这次直接被开除。   他以为大二的时候能混个副社长的。   这是活了20年来第一次有当官的机会,生生被自己葬送了。   反正都被开除了,也不用早起了,田全宝翻个身拉上被子继续睡,可是一想到自己当官的机会没了,还哪有睡意。   他抬头看林潮那边,他倒是睡的香。田全宝捏住林潮的鼻子,林潮本能的张开嘴呼吸,田全宝又用另一只手捏住了林潮的嘴。   林潮正在梦里和田全宝接吻,两个人穿着单薄,准备做不可描述的事,他吻地投入,田全宝却忽然张大嘴巴,把他的口鼻都包了进去。   不对,他记得田全宝是小嘴来着。   林潮憋醒睁眼就看到田全宝在干坏事。   “泥干杀(你干啥)?”林潮人中和唇颏沟被田全宝捏住,只能从两边嘴角呼吸,吸气呼气间像个蛤蟆。   “我睡不着。”   林潮眯起眼睛看了一下时间:“你不去背单词吗?”   田全宝把社长发给他的消息怼到林潮脸上:“我被开除了。”   林潮内心一喜,还有这好事!   他本来就不赞成田全宝去这个社团,每天都要起大早,风雨无阻的,夏天还好,冬天早晨气温低,田全宝还是南方人,出去转一圈回来总咳嗽。   他虽然心里高兴,面上却不能让田全宝看出来。   “怎么被开除了呢?真是太不幸了。”林潮眉毛皱成轻微的倒八字,惋惜的看着田全宝。   田全宝没戳穿他拙劣的演技,慢吞吞的爬到林潮的床上。   林潮一惊,压住被子,尽量压低声音道:“你干嘛?”   田全宝从林潮手里抢过被角,给自己盖上:“我自己睡不着,你哄我睡。”   林潮飞速眨了眨眼,快速想着拒绝的理由。   这哪有拒绝的理由!   林潮认命的躺下,下身往后撤了撤,与田全宝拉开距离,上半身贴着田全宝,轻轻拍打着:“这样行吗?”   田全宝十分享受的点了点头。   另一张床上,王皓难得醒的早,正和许倩聊天,无意中将两人对话都听了进去。   拜托他俩拿自己当个人吧!   就这么旁若无人,吃定了他不敢告诉别人吗?   他就告诉,王皓将刚才听到的一五一十告诉了许倩。   他俩以为寝室只有三个人,其实是四个人。   陈林经常不回来,林潮和田全宝越来越放肆,陈林在寝室的时候他俩几乎不说话,就像陌生人一样,王皓都觉得他俩演的有点过,可是当陈林不在寝室,他俩简直目中无人。   期末前期,王皓实在是受不了了,偷偷找到林潮。   “你和田全宝是不是……”王皓斟酌了一下用词:“是不是太亲密了。”   林超双手一摊:“我俩在谈恋爱,肯定亲密。”   王皓:“?”   王皓震惊到无言以对,就这么说出来了?这是他能听的吗?   “你不是知道吗?”林潮表情古井无波,笃定王皓早已知晓他们的事。   王皓哑然,他确实很早就知道了,那次从医院回来,许倩就告诉他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可他没想过他们发展的这么快,也没先到他们知道自己已经看出了他们的关系。   王皓一直觉得自己演的挺好的,原来他的演技这么拙劣。   “我以为你们两个不想让我知道。”王皓尬笑一下。   “是不想,但是你已经知道了,而且咱们每天都在一块,瞒也瞒不住。”   林潮勾过王皓的肩:“兄弟,帮个忙,帮忙保守一下秘密,我希望这件事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王皓神色一僵,难为情道:“我女朋友也知道了。”   林潮:“……”   “那不要让第五个人知道,尤其是寝室那个。”林潮递给他一个眼神。   王皓立马会意,果决的点了点头:“相信我。”   林潮握住王皓的手:“好兄弟!”   王皓回握过去,刚晃了两下,好似想起来什么,又果断的抽了回去。   林潮:“?”   王皓还是不太能接受林潮是gay这件事,田全宝长得漂亮,小脸白净秀气,王皓接受的快,但林潮,典型一东北大老爷们,王皓总会忽略他喜欢男的这件事。   人,总会多想,意识到林潮的性向,下意识就想拉开距离。   林潮颇为无奈:“我也不是谁都喜欢。”   王皓:“这话有点过分了。” 第23章   转眼间就到了寒假,田全宝每门课都考的不错,林潮和王皓拿着田全宝的笔记恶补,也挂不了科。   至于陈林,不知道,不了解,他最近又换了一个女朋友,两个人在郊区租了房子,很久没回寝室了。   田全宝买了一堆特产,首都的特产华而不实,又贵又不好吃,田全宝虽然心疼钱,但还是买了几样,拿回家给爸妈和弟妹尝尝。   他在二手群里淘了一个小行李箱,前面一个轱辘有点问题,但是不耽误拉着走,能装,才三十块钱。   田全宝把点心用棉衣包着,小心翼翼的放在箱子最上层,生怕压碎了,这盒点心贵的吓人,看起来也不怎么好吃,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出名。   首都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不光点心,就连咸菜也能卖出名堂来。起初田全宝还想着买点回去,可看到那一块一块黑疙瘩的咸菜,再看那比咸菜还黑的价格,想想算了,要真买回去,他妈非打断他腿不可。   林潮比田全宝晚回家一天,他先把田全宝送到机场。   这是田全宝第一次坐飞机,激动的一路上不停的拍照录视频。他买的回家的特价机票,算上燃油费六百多,虽说比硬座贵不少,但他还是想体验一回。   林潮不放心,一路上各种叮嘱他,田全宝的箱子不用托运,可以直接带上飞机,倒是省了不少事。   “我给你发的链接你看仔细了,哪有不懂的地方就点进去看看,进了安检别乱跑,找到你的登记口,在附近等。”林潮祥林嫂似的絮叨着。   田全宝这拍拍那拍拍,很快手机内存就不够了,他删了一些没用的照片和文件。   “我知道了,这么大个人了,不会走丢的。”   林潮把行李箱递给他:“下飞机告诉我。”   “嗯。”田全宝狡黠的看了林潮一眼,拉着他的手腕躲到柱子后面。   “干什么?”林潮不明就里。   田全宝抿唇暗笑,食指勾住林潮的衣领,向下一拉,踮脚吻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林潮还没反应过来,田全宝就拉着箱子一溜烟的跑了。   林潮手指按在唇上,看着在安检区等候的田全宝的背影,羞恼一笑,田全宝唇上的余温还在,人却已经快看不见了。   临到田全宝安检时,他回头张望,林潮人没走,在隔离线外关注着他,他伸出手臂晃了晃,和林潮告别。林潮举起手机,示意他看消息。   “到家要每天和我视频,一天见不到你我就报警(へ╬)。”   田全宝看到消息笑出声来,转头朝林潮重重的点头。   飞机飞了三个小时才到省会,又坐了两个小时的火车到达市里,然后换乘大巴坐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县里,一下车,田二宝就在客运站门口等他。   田二宝接过箱子:“哥,累了吧,饿不饿,咱们去吃饭吧。”   田全宝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还好。”   累是累了点,但比起动辄二三十个小时的硬座,舒服太多了。   “咱们去吃烙锅吧,你在首都肯定吃不到。”田二宝道。   一说烙锅,田全宝的口水紧接着就分泌出来,学校附近没什么好吃的,稍微像样点的馆子都贵的咋舌,他想这一口想了几个月了。   田二宝借了老板的三轮车来接人,他把行李箱放上去,让田全宝坐稳了,载着他吃饭去。   到了店里,菜已经上了,田二宝领着他走到靠空调的桌子,那坐着一个女孩,穿着朴素,看样子比田二宝要大一点,二宝和他视频的时候也说了,女朋友21了,比田全宝还大一岁。   女孩见他们两个过来,赶紧站起来对田全宝腼腆的笑。   田全宝也礼貌地对女孩笑了笑,等着二宝介绍。   “小娟,这是我哥,哥,这是小娟,我女朋友。”田二宝笑着给两个人引荐。   田全宝伸出手:“小娟你好,我叫田全宝。”   小娟有些紧张,赶紧两手同时回握住田全宝的手:“你好,哥。”   田全宝略微诧异的看了弟弟一眼,田二宝不好意思的笑了,小娟反应过来后红了脸,解释道:“我,我跟着二宝叫的。”   “对!”田二宝美颠颠的道:“这么叫对,没问题。”   田全宝也笑了,对小娟道:“坐吧,也饿了,咱们快吃饭吧。”   小娟是个很淳朴的姑娘,憨厚,麻利,一顿饭吃下来又是倒水又是夹菜,忙前忙后的,伺候得田全宝十分不好意思。   不过可能是小娟平常教育的好,连带着田二宝也勤快起来,要知道他这个弟弟从来都没有眼力见,他俩认识了16年,今天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田二宝见他哥稀奇的眼神,笑嘻嘻道:“小娟总说我懒,天天让我学勤快点,这不,让她教育过来了。”   小娟偷偷掐了一下田二宝手臂上的肉,难为情的对田全宝道:“不是,哥,你别听他胡说,我没怎么说过他。”   田全宝笑了:“挺好,就该有个女朋友好好管管你,小娟做的好。”   田二宝见状对小娟道:“不用那么紧张,我都说了我哥不是那样的人。”   “我是啥样人?”田全宝问道。   小娟急忙摆手,还没等张嘴,田二宝就嘴快抢着说了:“她怕你不同意我俩,怕你这个大学生瞧不起我俩,嫌弃她没文化。”   田全宝一愣:“怎么可能?”   “对呀。”田二宝接着道:“我就说她想多了,我哥不是那样的人。”   小娟尴尬的笑了笑,给田全宝杯子添满水:“是我想多了,我以为哥会像……”小娟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而后又换了个话题:“吃饭吧哥,吃完让二宝带你回去休息,折腾一天累坏了。”   见小娟不想说,田全宝也没刨根问底。   吃完饭田二宝带他回了寝室,三四平米的小屋,一扇漏风的窗户,靠墙摆了一张上下铺,过道堆了一堆零件,勉强能过去人,整个屋子充斥着机油味。   田二宝整理出下铺:“哥你今天晚上就在这将就一下,明天回家就好了。”   田全宝抬头往上铺瞧了瞧,上铺没有铺盖,只有一块床板,还有一堆杂物。   “这屋就你一个人吗?”他记得二宝和他说过有一个室友,不过看这屋大小应该住不下两个人,这房间里都转不开身。   “他走了。”田二宝把箱子摆正到墙边,让出过道的空隙:“上个月辞职了,吃不来辛苦,回家了。”   田全宝怔怔的看着弟弟,晒得黝黑的脸,还有指缝里洗不掉的黑色油污,一阵心疼。   “要是太累就别干了,我回去和妈说,让你接着上学。”   田二宝紧忙摇头:“我不是那块料,我干的挺好的,有钱挣,有饭吃,有地住,还有对象。”说到对象,田二宝又傻乎乎的笑了。   “我跟你说,哥,小娟对我可好了,她们饭店要是剩了好菜,她都藏起来下班带出来给我吃。还给我买衣服,我身上这身就是她买的。”田二宝又拽出一件单独用塑料袋装着的叠的板板正正的衣服:“还有这身,也是她买的,我都说了别给我买,我天天钻车底下干活穿不着好衣服,她不听,非给我买。”   田二宝嘴上嫌弃着,表情却幸福得不行。   小娟是街对面饭店的服务员,偶尔田全宝会去那吃碗面改善伙食,俩人总会打照面,一天小娟骑车回家,刚骑出去车就坏了,田二宝看见了不是啥大问题顺手就给修了,没要钱,小娟为了感谢他请他吃粉,俩人一来二去就熟了,相处出感情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田全宝拉着弟弟坐下,欣慰的看着他:“小娟人确实好,你俩好好处,别辜负人家。”   田二宝点点头:“我肯定对她好,就是咱妈。”提到田母,田二宝叹了口气。   “咱妈怎么了?”   “刚谈恋爱,我就把小娟带回家了,想给咱妈看看。可咱妈看不上小娟,嫌她比我大,还没文化。”田二宝苦笑了一下:“那天回去,我俩连顿饭都没吃上。”   田全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咱妈确实不对,我回去和她说说,小娟人挺好。”   田二宝叹了口气:“说不来,没用的哥,自从我谈恋爱,咱妈就把我工资都拿走了,一个月给我三百块钱零花,就怕我手里有钱给小娟花。”他手肘撑在膝盖上,垂下头,看着漆黑的水泥地:“我俩谈恋爱到现在,一直都是小娟花钱,我上个月攒钱给她买了个口红,她说什么都不要,硬逼着我给退了。”   田二宝语气低落:“哥,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是个男人,养活不了自己不说,还让女朋友跟我吃苦。”   田全宝没法指责自己母亲,只能一遍一遍的安慰弟弟。   那天晚上田全宝睡的特别不好,这小屋子临街,下面就是田二宝工作的修车店,晚上总有大车来来往往,后半夜田二宝还被叫下去干活。   老板敲门的时候,田二宝快速跳下床告诉老板小点声,他哥在睡觉,走的时候更是蹑手蹑脚,连灯都没开。   田全宝把头蒙在被子里装睡,二宝走后,他忍不住哭出了声,心疼他可怜的弟弟。   田全宝手里还有2813块钱,走之前他去了一趟银行,取了2500出来给田二宝。   他没微信转账,转了二宝一定不收,他让二宝送他去车站,在车开走前一秒,把钱塞到二宝手里。   下乡的大巴车后窗上,一层厚重的灰,田全宝透过窗户看着逐渐变小的人影,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他下定决心,不断敦促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多赚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第24章   面包车在盘山公路上七拐八拐,时急时徐,偶尔有几个摩托车在转弯的窄路与他们相会,面包车都会按一按喇叭,司机在车上骂一句:“你个宝批龙,不要命了。”   一群鬼火少年挤在两个破摩托车上,沿着路边飞速骑过去,司机吓得猛打方向盘,田全宝差点从座位上甩下去。   司机朝着那几个小青年啐了一口,看着后座上大冬天还穿着漏风的小姑娘,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丝儿,这要是我家幺儿,腿给她打折。”   前座的大妈回过头来,盯了半天,最后开口道:“你是不是老田家老大?”   田全宝点点头,努力回忆着是否认识这个大妈,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   “我是张进他婶子,就住你们隔壁村,你八成是不认识我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所有长辈见到小辈不出三句话都会来一句你小时候我抱过你,田全宝礼貌道:“婶子好。”   “这就是老田家的儿子?”旁边的人也好信的看过来:“小伙子长得不错呀,上大学了吧?”   “大一。”   “在哪上学呢?”   “人家在首都,上什么11大学。”张进的婶子赶紧接过话:“那大学可出名了,”   “哎呦,那可出息了,首都啊,主席住的地方。”一大爷感叹道:“我活了六十多岁都没去过呢。”   张进他婶子半玩笑半认真的损人道:“你这幅老棺材瓤子这辈子是去不了了,死了也得埋山上。”   “你这个女的朗个楞个讲话呦。”大爷不满。   “讲你两句还不行哦。”张进他婶子道。   刚才问他上大学了那位又转过头,笑着跟田全宝说:“那是她姐夫,他俩开玩笑,别吓着。”说完又怼了张进婶子一下:“正经点嘛,不要拿给别个看笑话。”   张进婶子扯了扯衣领,拿出一副正经做派,对田全宝介绍道:“这是我家老头子,张进他叔。”   田全宝赶紧点头问好:“叔叔好。”   张进叔叔盯着了一会田全宝,眼神复杂,又欣赏又眼馋,语气酸溜溜道:“哎呦,你看别个家娃娃好省心得很,哪样都好,不像我家那个哦。”   田全宝知道他在拿自己和张进比,张进前段时间刚死了爸妈,又被抓回家结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田母都和他说了,这会功夫张进叔叔这样说,他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坐在那装没听见。   张进婶子是个嘴快的,可能也对他家的事有点微词,紧接着就抱怨道:“他那个侄儿子,结完婚哦,非要闹起走,刚才我和他两个送他和新媳妇到省城打工去哦,这哈才回来。”   “不晓得是去打工哦,还是去找野男人,拦都拦不倒。”   “你乱讲些哪样?把嘴闭倒。”张进叔叔呵斥道。   张进婶子低头向上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本来就是嘛,还不让讲。”   张进叔叔疾言厉色:“你再放狗屁,看我不打死你。”   张进婶子看张进叔叔认真了,识趣的闭上了嘴巴,车内也随着安静下来。   田全宝插上耳机线听歌,不再理会其他人。   面包车先到了田全宝的村口,把他放下,田全宝拉着箱子回家,一路上阅兵似的,不断有人跟他问好,就连平常看不上他家的村长小舅子,都笑呵呵的跟他说话。   田全宝体会到了他妈说的一出门腰杆子就硬了。   进了家门,他妈正在炒菜,折耳根炒腊肉,一进门就闻到味了。   桌上还摆着刚炒好的青椒土豆丝,油炸炒莲白。   “妈,我回来了。”   田母举着锅铲:“留住回来了,妈马上做好饭了,饿不饿嘛?”   田全宝屋里屋外张望了一圈:“我爸呢?”   田母把炒好的菜盛出来:“你爸去镇上打零工哦,晚点回来。”   “那我们几点吃饭?”田全宝帮着田母端菜。   “等小宝放学回家就吃,她再有十多分钟就到家哦,不消等你爸,他晚上回来我再给他弄。”   田全宝用手捏了一块腊肉吃,上面还沾着几根折耳根,他想这一口想好久了,首都吃不到,林潮也不喜欢吃。   “把我儿子馋惨哦,这回妈天天都给你弄好吃的。”田母宠溺至极,狠狠捏了捏田全宝的脸。   田全宝笑笑,还没说话,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是林潮打来的微信视频。   “妈,我先回屋放行李。”田全宝拎着箱子回到自己房间,给林潮打了过去。   林潮那边一看就很冷,带着厚实的围巾和帽子,睫毛和眉毛上甚至挂着冰霜。   “为什么挂电话?”林潮一张嘴一股哈气。   “我妈刚才在。”田全宝蹬掉鞋,坐在床上:“你到家了吗?”   “还没,刚下高铁,准备打车回家。”刮了一阵风,吹起一层雾蒙蒙的小雪粒,刮在脸上生疼,林潮把围巾向上拽了拽,遮住口鼻:“昨天下飞机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不是告诉你每天都要视频。”   田全宝把这事忘了,昨天光顾着聊田二宝和小娟,压根没想起来林潮这号人。   他笑笑:“昨天和我弟弟一起住,不方便。”   “那你以后别忘了,每天记得 给我打电话。”   田全宝点点头:“你那很冷吧 ?”   “快三十度,冻的脸疼,我还没吃饭呢,一出来就冻透了。”   “那你赶紧回家吃饭,你爸妈怎么没去接你呢?”田全宝在网上看东北人是最疼孩子的,孩子放假回家家长都是来回接送,怎么到林潮这这么不一样。   林潮冷笑一声:“他俩都不在家,没人管我,一会我去吃碗麻辣烫,热乎热乎。”   林潮打了个哆嗦:“好了,等我到家再给你打,冻手。”   挂了电话,田小宝就放学了,听田母说田全宝在家,小丫头乐颠颠的跑过来,从门缝里挤进来一个小脑袋:“哥哥,你回来了!”   田全宝招呼她进来,从箱子里给她掏好吃的,从首都带回来的东西昨天给二宝留了一小部分,剩下全拿回来给她了。田小宝欢腾的抱着礼物跑过去给田母看,田母招呼她:“先不消吃,去喊你哥吃饭,吃了饭才吃得。”   晚饭田全宝吃了三大碗,田母看着儿子心疼道:“是不是那点的饭吃不惯哦?想妈弄的饭哦,多吃点。”说完又仔仔细细打量着田全宝:“啷个感觉你好像长胖点哦。”   田全宝一愣,他是胖了不少,差不多有十斤,肚子上都能捏出肉了。   “我以为你在那点吃不惯,又舍不得用钱,肯定要瘦嘞,哪晓得我儿子把各人养得楞个好,这厉害嘞。”田全宝这两个月都没跟家里要生活费,田母都不知道他在那是怎么活的。   田全宝咬着筷子头:“我搞兼职找钱,学校食堂饭菜便宜,有时候是室友还请我吃饭,吃的挺好的,人就胖了。”   田全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长胖主要是跟着林潮伙食好。在自己家人面前想林潮,田全宝心跳的特别快。   吃完饭,田全宝听见田母在打电话。   “你啷个不回来咯?崽儿今天回家就等到起见你嘞,你今天还不回来,那你好久回来嘛?”   “哪样?好久嘞事哦?啷个又去找那个男嘞咯?”   “那你们小心点哈,莫把娃逼急喽。等明天回来再慢慢摆。”   “哎呦,硬是造孽哦!这娃儿啷个恁个不听话哟!”   田母放下手机:“你爸今天有点事不回来啰,明天回来。”   “事严重不?”田全宝问。   田母摆摆手:“不是我们屋头嘞事,你爸去帮别家忙,没得哪样事嘞,你快回去睡觉咯,折腾一天咯。”   田全宝回屋锁上门,躺在床上插着耳机给林潮打视频电话。   那头响了十几声才接起来。   “干嘛呢?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田全宝刚说完,看着屏幕就愣住了。   林潮刚洗完澡,光着上半身,下半身只围了个浴巾,手机拿得很远,露出沟壑分明的腹肌。   “刚才洗澡了,特意围了个浴巾才接电话,耽误点时间。”   田全宝小脸一红:“你这样不冷吗?”   林潮把手机摆在一旁,在柜子里翻找出身体乳,一边擦一边说道:“屋里有暖气,二十多度,热的不行。”   田全宝的目光顺着林潮的手掌在他身上流连,吸了吸鼻子:“我家这很冷,没有暖气,下半身像被冰冻住一样。”   林潮仔细一看,田全宝穿着棉衣躺在杯子里,脸色也不怎么好。   “你家那那么冷啊?那晚上睡觉怎么办?穿着衣服睡?”   田全宝点点头:“抖一抖就不冷了。”   “那怎么行!这样该感冒了。”林潮皱着眉,看着田全宝这几个月让自己养的红扑扑的脸蛋,仅仅回去两天就变得灰暗:“你家里有电热毯吗?”   田全宝摇摇头。   “热水袋呢?”   田全宝又摇摇头。   林潮深吸一口气,诧异又无奈:“那你这么多年怎么过的?”   田全宝回想了一下:“其实还好,以前没觉得怎么冷。”   以前没见过暖气,以为全世界冬天都是一样的,忍一忍就过去了。现在他体验过不用靠着发抖睡觉不用长冻疮的冬天,再回来,还真适应不了。   “把你家地址给我,我给你买个电热毯。”林潮不敢让田全宝这么冻着,他之前就生病进过医院,要是再生病了,身体该垮了。   田全宝沉默了一阵:“不用,我不冷。”   “肩膀都冷的缩缩着,还说不冷?”林潮看着田全宝缩在被子里直打颤,又心疼又无奈。   “真不冷。”田全宝继续嘴硬。   自从喜欢上林潮,田全宝的自尊心开始变得奇怪,他以前从来不被物质困扰,虽然家里穷,他爸妈还是把他养大了,并且养的很好,他一点也不比别人家孩子差,从不自卑。   但是自从和林潮在一起后,他总会有意无意的对自己的条件感到羞愧,他没钱,没见过世面,甚至连吃饭都要一分一毛的算计着。每次他都纠正内心,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他不应该和别人比吃喝比穿戴,他应该比学习。   可是当面对自己的男朋友,他还是忍不住自卑,不想让他知道这个连快递都不能送上门,只能去镇里取的地方。   林潮看他不自然的表情,猜到了他的想法,田全宝哪里都好,就是太要强,背负了太多,把自己逼的太紧。   今天先这样,以后再慢慢问吧。   “你有没有想我?我昨天想你想的睡不着觉。”林潮围着浴巾依靠在床头。   田全宝低垂着眼睛不想承认,他这两天忙的时候确实没想起林潮,但是刚才林潮跟他通过话后,他确实想的厉害。毕竟两个人自从在一起后还是第一次分开,一想到一个多月都不能见面,田全宝心里就委屈。   他点了点头,小声道:“想了。”   林潮很满意这个答案,他把脸贴近镜头:“那你亲我一口。”   田全宝白了他一眼,但没拒绝,在手机屏幕上轻轻吻了一下。   林潮像是被迷晕了般,一头栽倒在床上,咽了口口水,感叹道:“真是隔靴搔痒。”   “我好亲你,想抱你,想摸你。”林潮嗓音暗哑,看着田全宝的眼神也蒙上一层薄雾。   “你想摸它吗?”林潮将镜头向下,照着裸露的胸腹,手指在胸肌和腹肌间流连。   田全宝吞了吞口水,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你想吗?”林潮再次问道。   田全宝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林潮轻笑一声:“我想看看你的。”   田全宝脑子一团浆糊,还没来得及思考,手指就像被施了魔法,不受他控制的去解1上衣的扣1子。   他拉开领口,露出一片白皙滑1腻的111胸膛。   冰冷的空气激起一层鸡皮疙瘩,田全宝却不觉得冷,只觉得浑身1燥1热。   林潮那头关闭了摄像头,只能听到他粗1重的1喘1息声和布料的摩擦声。   “摸一下。”林潮的声音低沉沙哑,像一坛老酒,只听着就让人醉了。   田全宝冰凉的手指抚上果露的肌肤,刺1激的他一阵1瑟1缩。   林潮那边闷哼一声。   田全宝热得像要着火,他猜到林潮那边在做什么,高涨的渔网让他也忍不住想要去触碰。   手不断下移,在触碰到后端息出声。   林潮的呼吸更重了。   热烈的端息交织着,一层接着一层,一浪压过一浪。   释放后田全宝累的睡着了,手机扣在枕头上,林潮抽出手,看着漆黑的屏幕,听着均匀的呼吸,温柔的勾起了嘴角。   “晚安。”   他挂断手机,起身去了浴室。   站在淋浴下,林潮一手撑在墙上,他皱着眉半眯着眼睛,脑海中回忆着刚才的画面。   半晌,浴室内归于平静。林潮冲洗净手心,仰起头,水流喷洒在脸上,他好想田全宝。 第25章   早上,公鸡还没打鸣,田父就回来了,田母披上件衣服给他开门。   “人找着没?”   田父摇摇头:“没找着,周围的火车站汽车站都去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田母去给田父热饭:“新媳妇嘞?”   “回娘家了,接不回来,老张家那些彩礼算是白花哦。”田父脱掉鞋,揉了揉脚,走了一晚上,脚心生疼。   田母给灶添上柴火:“彩礼要不回来哦?”   “早拿给那妹儿家兄弟娶媳妇用哦,上哪要得回来嘛?”田父脱下袜子等着洗脚。   田母倒了盆热水端过来:“哦呦,硬是造孽哦,这一家子算是搞废哦。”   田父一边烫着脚,点了根烟吧嗒两口:“还是我家老大争气得很。”   田全宝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田小宝上学去了,田父在屋里补觉。   田母新下了一碗面条,打了两个荷包蛋。   田全宝喝了一口热乎的汤,咬了一口鸡蛋:“我爸回来了?”他在门口看见了田父的鞋。   田母收拾着灶台:“凌晨四点过回来嘞,你在睡觉,就没喊你。”   “我爸昨晚上干什么去哦?大早上才回来。”   田母用热水洗了抹布,擦着灶台上的瓷砖,语气无奈:“隔壁村张进昨天跟一男嘞跑了,把新媳妇甩到省城哦,他叔叔婶子喊村头嘞人帮忙去抓他。”   田全宝吃面的手一顿,左手紧紧的抓住碗沿:“抓到没?”   田母摇摇头,叠上抹布甩到一边:“省城那么大,哪点抓得到人嘛,早不晓得跑到哪去哦,媳妇也跑回娘家哦,彩礼钱也算白花哦,硬是造孽得很!”   田全宝用筷子戳着剩下的那个荷包蛋,心里五味杂陈。   田母看了一眼田全宝碗里的面,半天没下去几根:“再不搞快点吃面要耙哦,是面和鸡蛋不好吃迈?不好吃妈重新给你弄。”   田全宝急忙摇摇头:“好吃,好吃。”   他大口的往嘴里塞着,香喷喷热腾腾的面,此刻却味同嚼蜡。   一到年节,村里就爱办酒席,今天他家儿子结婚,明天他家老人过寿,后天他家又添丁进口,都要随礼,有的人家实在没喜事可办又想接点钱,家里猪下了一窝崽,也摆上几张桌子,弄点不入流的菜,招呼人过来吃席。   田全宝活了20岁,还是第一次吃猪的满月酒。桌上几个小铁盆,装了半盆土豆白菜豆腐折耳根,荤腥都没有,田全宝也是跟着林潮把嘴吃叼了,现在看着这一桌酒席,都下不去筷子。   他拍了张照片给林潮发过去,一边吐槽,一边听旁边的大妈调侃。   “前两天下,隔壁村嘞孕妇小产哦,办场小产酒。那家头鸡下双黄蛋,也摆一桌酒。我家没得事,改天真嘞要摆桌无事酒才得把钱赚回来。”   田全宝听笑了,一字不落的给林潮转述过去,顺带补了一句:过两天估计我又要去吃无事酒了。   林潮发了个汗的表情:倒是来点荤菜呀,和尚去吃一顿都不破戒。   田全宝把桌上的生猪血圈起来:这不是荤菜嘛,大荤。   林潮:属实有点吓人了哈。   林潮:你不许吃,有寄生虫。   田全宝:-_-||放心,我肯定不吃。   林潮:我给你买了电热毯,棉拖鞋和热水袋,这两天估计就到你家镇上了,你留意点短信,别忘了去取快递。   田全宝看着手机一愣,桌上的亲戚招呼他吃饭,田全宝笑着应付着,夹了几口折耳根。   田全宝: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林潮 :开学时候填过表,我翻了好久翻出来的。   田全宝:……   田全宝:你这样是犯法的。   林潮:那你告我吧。   田全宝低声笑了,前两天他自尊心作祟,过了那段时间,又觉得没什么了,他什么样林潮不知道?林潮那些从不外诉的秘密他也知道,既然都这样了,就没什么好过不去的。   旁边的亲戚夹了块生猪血在他碗里,催促他快吃:“就这一道荤菜哦,再不吃要被别人抢光哦。”   田全宝赶紧摆摆手拨了出去:“我不吃,您吃吧。”   “上了大学口味都变哦,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这个迈?”亲戚看了他一眼:“还是上了大学讲究哦,看不上我们农村人吃嘞菜哦。”   田全宝只能胡乱编了个借口:“这两天肚子不舒服,忌口,不敢吃生的。”   “你啷个楞个讲别个娃娃?别个娃娃不是这种人。是不是你家娃娃没考上大学,你看到别个大学生就不喜欢哦。”桌上其他人质疑那个亲戚道。   田全宝不愿意跟他们假面逢迎,快速吃了几口就下桌了。   一旁的亲戚还跟在后面喊道:“就吃啷个两口就饱,你家可是随二百块钱嘞。”   田全宝没回头,装作没听见跑掉了。   他跑到村口,蹲在树旁给林潮打视频。   林潮在吃饭,接电话的时候刚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肘子皮,抽了张纸擦擦嘴:“咋了。”   “没什么,就想给你打个电话,你先吃饭吧,我挂了。”   “别挂,聊会呗。”林潮打开手机后摄:“我在我姥爷家,看看,给我做了一桌好吃的。”   田全宝仔细一看,有鸡有鱼,有肘子,有锅包肉,最中间一大碗黄色的带汤水的,不知道是什么菜。   伙食可真丰盛,比他刚才吃的席好了不知道多少。   “这是我姥爷,这是我姥。”林潮又换回前置摄像,给田全宝介绍。   “姥爷好,姥姥好。”田全宝站起身,礼貌叫道,他家这边叫外公外婆,但是东北那边不这么叫,他就跟着林潮叫了,估计叫外公外婆老人家也听不懂。   “这小伙子是你室友啊?长得可真俊啊。”林潮姥爷接过手机:“小朋友好啊,小伙长得真精神。”   林潮姥姥也凑过来:“孩儿多大了,家是哪的?”   田全宝一一回答。   “南方孩子,怪不得长这么好看!”林潮姥爷摸了摸林潮的后脑勺,对田全宝道:“你们同学要好好处着,像亲兄弟一样,我家林潮没兄弟姐妹,长大以后只有你们这些同学能帮他,你们一定好好的啊,你比林潮大点,姥爷麻烦你平常在学校帮姥爷多照顾照顾他。”   田全宝点点头。   林潮拿过手机:“我吃饱了,回屋跟我室友聊会。”   “才吃三碗饭就饱了?再吃点啊。”林潮姥爷看着一大桌子菜,又看看林潮,心疼的对自己老伴道:“看这孩子,出门上学,回来胃都饿小了。”   田全宝捂着嘴尽量不笑出声,三碗饭还少,怪不得林潮平常吃饭都用盆。   林潮关上门,看着田全宝,贱兮兮道:“笑啥呢?是不是笑话我?”   田全宝又抱着手机蹲了下去,逗林潮:“这孩子已经十分钟没吃东西了,再不吃就要饿死了。”   林潮用指节敲了两下屏幕:“让你笑我。”   本想敲他脸逗他玩,没想到手机却截了个屏,正好截到田全宝呲牙闭眼睛笑的样子。   林潮指腹摩挲了一下屏幕:“我怎么感觉你瘦了。”   田全宝借着镜头仔细看看自己的脸,好像是瘦点,他没称,但是回家伙食没有跟林潮一起的时候好,还得干活,瘦点正常。   他跟林潮玩笑道:“还不是你每天都要我给你打视频,累的。”   林潮听到这话,原本晶亮的目光落寞不少:“你不想跟我视频吗?”   田全宝没想到他认真了,紧忙解释:“我逗你玩呢,怎么还开不起玩笑了。”   林潮表情释然不少,坐在椅子上撑起下巴:“我太想你了,这几天天天晚上做梦都是你。”   听到林潮说想他,田全宝心里热乎乎的,他也想林潮,吃饭的时候想,干活的时候想,发呆的时候也想。   “你都梦见我什么?”田全宝心里高兴,语气都化了似的软,句尾甚至拉长了音。   林潮干咳一声,眼神闪烁了一下,挠挠头,耳廓通红。   “梦见……什么都有。”林潮回避着。   田全宝撇了撇嘴,就知道他没做什么正经梦。   “大孙啊,给姥爷开门,吃点罐头。”林潮姥爷在外面敲门。   林潮打开门,接过了一个碗,是刚才摆在桌子中间的,里面还有一个大汤勺。   “你晚上没吃几口饭,把罐头都吃了,要不半夜该饿了,冰箱里还有蛋糕,一会饿了就吃啊。”林潮姥爷嘱咐着。   林潮关上门,田全宝感叹:“快点吃吧,孩子已经五分钟没吃东西了。”   林潮被他逗得噗嗤一笑,舀了一大块碗里的东西怼在镜头前:“来一口?”   “什么东西?”田全宝凑近了看。   “黄桃罐头,东北小孩的万能药。”林潮吧一整块黄桃塞到嘴里,长叹一声:“真好吃,就是这个味。”   黄桃罐头田全宝在网上看过,之前火了一阵,说是包治百病,看着林潮一脸享受,他好奇:“什么味道啊?”   “甜甜的,香香的,软软的,反正就是幸福的味道。”林潮贴近镜头,放大脸:“你亲我一口,亲我一口开学我给你带。”   田全宝白了他一眼,还是照做了。   林潮眼睛笑成半个月牙:“真甜啊,比罐头还甜。”   俩人一直聊到田全宝这边天黑,西南的夜晚到来的要比东北迟很多,农村睡的早,回到家,洗漱一下就该睡觉了,田全宝躺在冰凉的被窝里,刚才收到短信,明天就可以去镇上取林潮买的快递。   田全宝心里美滋滋的,一想到林潮,好像也不是那么冷了。   晚上田全宝也做了一个有林潮的梦,早上起来哭丧着脸换内裤的时候,田全宝内心吐槽,原来不正经的梦也会传染。 第26章   第二天田全宝骑着车去镇上,摩托车他妈不让他骑,只能借亲戚家电动车去。   一早上醒来看手机,来了不止三个短信,也不知道林潮都买了什么东西。   到镇上他先买了一杯奶茶,挺长时间没喝还想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资本主义坏习惯。   镇上新开了个蛋糕店,田全宝看着还不错,买了两块小蛋糕,花了二十块钱,回家给他爸妈还有小宝尝尝。   到了快递站,田全宝报了手机尾号,快递站的老板娘看了一眼道:“哎呦,崽儿买这么多快递哦!”   随着一件一件拿出来,田全宝眼睛越瞪越大。   有吃的,有用的,有穿的,甚至还买了一套化妆品。   田全宝拿出手机给林潮发消息:你给我买擦脸的干什么?   那边没回复,应该是没看手机。   田全宝看了看自己的电动车,又看了看这一大堆箱子袋子,真是瘦驴拉硬屎,蚂蚁搬大象。   还好他出门背了个书包,他让老板娘给他拿了一个麻袋,把不怕压的都塞到麻袋里,剩下的小件装进书包,小蛋糕挂在车把上。   电动车马力不够,拉的又多,骑上坡时他还得下车推几步,大冬天反而出了一身汗。   回到家,田母在喂猪,从猪圈里探出头,就看见田全宝大包小包的往回倒腾。   她放下手里的猪食盆:“哦豁咋个买了这么多东西哦?在哪点买嘞?这要遭好多钱嘛!”   田全宝路上没想好该怎么解释这些快递,现在一边搬一边在脑子里飞速的想着。   田母翻出田全宝书包里的东西:“咦哟,怎么还买化妆品咯嘛?这要遭好多钱嘛!你这娃儿哪门一天到晚只晓得花钱哦!”   “这是抽奖抽到的。”田全宝低下头翻着袋子里的东西,他不会撒谎,一撒谎就脸红,还好路上出了汗,脸红也看不出来。   “哦呦,真嘞假嘞?那其他东西喃?”田母看着田全宝翻出来的大件小件问。   “好多都是我朋友不要了寄给我的,没花钱。”   还好刚才在驿站就把盒子扔了,这样也好解释。   “那这些吃嘞东西喃?这是哪样嘛?”田母摆弄着林潮寄过来的吃的。   “这是我同学给我寄的特产,这是红肠。”田全宝看着塑封包装,是林潮说的红肠没错。   “你这同学人真嘞好,你也搞紧给人家寄点东西嘛,寄点腊肉过去,礼尚往来哈,莫让人家看笑兮了。”   田全宝点点头:“行。”   他也想给林潮寄点家里的好吃吃的,寄点折耳根,看他吃不吃的惯,想到林潮被腥的呲牙咧嘴的样子,田全宝忍不住发笑。   田母又翻了翻吃的,犹豫道:“留住,这大樱桃也是人家寄嘞啊?我看这玩意可贵得很咯!还有这个猪蹄看起来也不便宜嘞!”   田全宝看着那最少有JJ的樱桃,心里咯噔一下,这该怎么解释。   “我,我问问他,是不是寄错了。”田全宝搪塞道。   “妈,我给你买了蛋糕,你快尝尝。”田全宝提下挂在车把上的袋子:“尝尝,草莓味的。”   “买这个搞哪样嘛,乱花钱得很,我又不爱吃。”田母撑开袋子看:“还买哦两个。”   “你和小宝吃嘛,又不贵,又不是天天吃。”田全宝拽着他妈坐在桌边,拆开盒子和叉子喂给他妈。   田母舔了一小口奶油,真甜,她也是吃上儿子给买的东西了,就一小口奶油,不知怎的,吃出来苦尽甘来的感觉。   “好吃吗?”田全宝一脸希翼的看着她。   田母羞涩的点了点头,眼眶红了上来:“我真嘞是有福气哦,崽儿争气得很,又孝顺,整个村子头哪个都没我享福。”   田全宝笑笑没说什么,从小到大他父母一直指望着他出人头地,就像是生来的使命似的,他都习惯了。   “好吃就多吃点,这个是你的,那个给小宝留着。”   田母舍不得吃,只挖了两小口,就往田全宝面前推:“够哦够哦,妈不饿,剩倒嘞你吃。”   “我不吃,我一大老爷们吃这个干嘛,你吃吧。”田全宝拒绝。   “那留你爸回来吃嘛。”   田母收起盒子准备放起来,农村中年妇女就是这样,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有点好东西就想给家里人留着。   田全宝抢过来放回桌子上:“你快吃吧,这东西不能留,放久了该坏了。”   田母犹豫了一会还是吃了,甜食果然让人心情好,田母一整天都在哼着小曲。   田全宝一边归拢着林潮给他买的东西,一边心里盘算着,他该去镇上找个兼职,过年这段时间赚点钱,给家里添个冰箱。   他把电热毯铺在床上,插上电,果然一会就热上来了,田全宝钻进暖呼呼的被窝里,真舒服啊。   林潮的视频打了过来,田全宝带上耳机。   “东西都收到了吗?”林潮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捂的严严实实的,在室外。   “你刚才怎么不回我消息?”田全宝把被子往下扯了扯,这电热毯太顶用了,他有点热。   林潮往下压了压围巾,露出被哈气捂得潮红的嘴,一说话就像开了加湿器:“手机冻关机了,刚才充上电才看到。”   “你怎么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得多少钱啊?还有那么大的车厘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妈解释。”田全宝嗔怪。   林潮粲然一笑:“你就说你男朋友给你买的!”   “你找死啊?”田全宝瞪了他一眼。   林潮撅了撅嘴,眼里都是宠溺:“别生气,逗你玩呢,给你看样东西。”   “看什么啊?”田全宝半支起身子,仔细盯着屏幕。   随着镜头转动,一个一米多高白胖的雪人赫然出现在镜头里。   “当当当当,喜不喜欢。”林潮在镜头外兴奋的喊道:“你看,它上面还有你的名字。”   田全宝本来很惊喜,但是在看到雪人脑门上田全宝三个字后瞬间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就不能把字写在别的地方吗?谁家堆雪人把字刻脑门上?   “我自己堆的,可爱不?”   “嗯,可爱,等会,脸上黑黑的是什么?”田全宝眯着眼仔细看雪人脸上两坨黑色:“是腮红吗。”   “不是啊。”林潮摇摇头:“是脸皴了,你照镜子仔细看看,你脸上真就有这两坨,我堆的多逼真写实。”   田全宝摸摸脸,上面喇喇巴巴手感确实不好,也确实是皴了,但堆个雪人他也不用这么较真吧!   “我给你买了擦脸的,你要天天用,要不然开学了我摸着手感不好。”林潮大言不惭道。   田全宝咬着牙,这是隔着屏幕够不到他,否则自己一定给他一个大逼兜。   田全宝晚上把电热毯铺在了他爸妈床上,小宝现在跟着爸妈睡,这样他们晚上就不会冷了。   刚躺下,田母就敲门把电热毯送了回来。   “你各人铺嘛,我们不用,我们三个人晚上挤到一堆睡还热和得很嘞。”田母拉起田全宝,把电热毯板板正正的铺在床上。   “给你们你们就用嘛!小宝都说了晚上睡觉冷,我有热水袋用不着这个。”田全宝怀里抱着热水袋说道。   “不用不用,她冷我晚上搂倒她就不冷哦,你各人一个人睡才冷得很。”田母看着田全宝怀里的热水袋,想了一下又说道:“你铺电热毯,把热水袋拿给我,我放到小宝脚底板下,她就不冷哦。”   田母临走前还嘱咐一句:“早点睡嘛,明天早上妈给你煮粉吃哈。”   田全宝回来这么多天睡了最舒服的一觉,当然,睡觉之前例行公事和林潮视频,林潮最近越来越放肆了,都不避人,田全宝起身换了个内裤,明天早上一定早点起来洗。   田全宝在镇上找了一个摇奶茶的工作,一个小时16块钱,一天八个小时,早晚坐在镇上通勤的面包车,来回十块钱,田全宝觉得很划算。   奶茶店中午不供吃,他就从家带饭,白天奶茶管够,晚上回家还能带点用不完的小料,他给小宝自制奶茶,田小宝都喝胖了。   本来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他就等着过完年开学见林潮,但是老天总想给他添堵。   田全宝正在配料,店里来了两个人,田全宝没抬头,只说了一声:“可以扫码点单。”   “什么嘛?服务这么不好,人家Starbucks就不一样,服务可贴心了。”   镇上哪有星巴克,他们店是雪王,星巴克最便宜的一杯能在这买五杯了,又是一个装货。田全宝心里吐槽,同事去吃饭了,他只能放下手里的活去给他们点单。   一抬头,田全宝愣住了。   眼前女人画着夸张的绿色眼影,睫毛刷的跟苍蝇腿似的,煞白的脸中央咧着一张血盆大口,穿着一个豹纹上衣,下身配了一个短裙和过膝长靴,光着大腿,冻得皮肤通红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是让他发愣的不是女人,而是女人身后那个黄毛,虽然穿的和以前风格大相径庭,但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出他。   白志。   他还欠自己一千块钱呢!!!   白志也认出了田全宝,连忙揽住女人和他打招呼:“呦,这不是老同学吗,真巧,好久不见,你现在在这打工啊。”   女人上下打量了田全宝一眼,转头对白志道:“这是你同学啊?怎么在这干活,还穿的这么……law。”   田全宝翻了个白眼,那叫low,还law,她知道law什么意思吗?   白志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我同学在首都读211,可厉害了。”   “211是什么?警校吗?我记得美国报警好像要打211。”女人不解,但也不想弄明白,笑魇如花对田全宝道:“小帅哥,你在首都啊?首都好玩吗?改天我去找你玩好不好。”   田全宝不想搭理她,只是死死盯着白志,有钱不还自己,居然带着女人来喝奶茶,早知道上班前买点敌敌畏,这会下到奶茶里毒死他。   白志凑在女人耳边哄诱道:“亲爱的你先用手机点单,我和老同学叙叙旧。”   女人点点头,从抱里掏出贴满钻挂满链子的手机:“也不知道苹果手机点单快不快。”   田全宝心里翻了一串白眼,快,怎么不快呢,苹果手机干什么都快,带着苹果手机坐飞机都比别人早到一个小时。   白志招呼着田全宝到一边,回头看女人专心致志的玩手机,转回头对田全宝客套:“全宝,你在这啊,我可想你了,前段时间想联系你,发现你把我删了。   田全宝不想和他套近乎,冷冰冰道:“还钱。”   白志表情十分为难:“全宝,我现在是真没钱,前段时间联系你想还钱了,可是你把我删了我联系不上,最近手头紧,你宽限我两天。”   他前段时间是联系田全宝了,不过不是还钱,是想在这小傻子手里再骗点钱,但是没想到这小傻子把他删了,他猜田全宝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不然就他那眼巴巴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样,才不舍得删自己呢。   田全宝作为村里第一个正经大学生,智商高的不得了,怎么会被这二杆子几句话糊弄了。   他表情严肃,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别废话,还钱。”   白志没想到他突然难说话了,一愣,而后眼珠一转,咬了咬牙:“全宝你先宽限我两天,我现在手机里不到一百块钱,你要我也没有钱还你,我女朋友还在这,你给我点面子。”说完手抚上了田全宝的腰,来回蹭着。   田全宝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恶心的甩开他:“别动手动脚的。”   白志低头轻笑一声,笑容有些猥琐:“这才半年没见,你怎么跟我这么生疏,咱们以前不经常这样吗?”   田全宝恶心的想吐,特别是看到他那一头黄毛,心里烦的不行。还敢说以前,以前要知道他这样,晚上睡觉肯定使劲在床上蹦两下,把床板蹦下来砸死他。   “我要去干活了,你女朋友点没点好?”   田全宝甩开他,往里走去。   那女人还在那纠结着:“都是一些低端饮品,没有一个上档次的,这怎么喝嘛!”   田全宝低头腹诽,装什么装,这么低端的男人你都要了,还要什么高端货。   “亲爱的你就随便点点嘛,等哪天我带你去省城喝Starbucks。”白志手不老实的在女人身上流窜。   田全宝拿抹布擦着小料台,还去省城喝Starbucks,你连车费都拿不出来吧,B王!   女人挑了半天,又抬头对田全宝道:“你们这有活动吗?有没有券什么的?”   田全宝摇摇头:“最近没活动。”   女人又抱怨:“真是低端,Starbucks就有活动。”   田全宝受不了了,这两个人一直在挑战他的耐心,他现在非常想把他们叉出去。   “我不用手机了,直接点吧。”女人又叮叮当当的把手机装起来:“给我一杯柠檬水,正常冰,全糖。”   “一杯?”田全宝看了看两个人。   女人点点头:“一杯。”又在白志怀里蹭了蹭:“宝贝,一会咱们再买一瓶矿泉水,兑在一起就是两杯五分糖的了。”   “宝贝你太聪明了。”白志在女人烈焰红唇上亲了一口。   田全宝白眼都快翻烂了。   “亲爱的小帅哥,你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个空杯子啊,我们两个一会分着喝。”   “不可以,杯子是有数的,我们不能乱用。”田全宝一边做一边说。   “真小气,一个杯子都不给,你们还是老同学呢?我们来了都不说请我们喝一杯饮料?”女人阴阳怪气道。   合着自己不光要伺候着他们,还得请他们喝饮料,找谁说理去?   田全宝一句话都不想和他们说,就想赶紧送走这两尊大佛。   女人接过柠檬水,粘满亮钻美甲的手还在田全宝手上摸了一下:“谢谢小帅哥,等我去首都找你玩。”说完还朝田全宝抛了个媚眼。   可算送走了这两个瘟神,田全宝舒了一口气,趁着店里没人,赶紧翻出手机里林潮的照片看看,洗洗眼睛。   一边看一边感叹,自己当年怎么就瞎成那样,看上白志那么个货色,人还是要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才行。 第27章   春节眼看着就要到了,田全宝下班在隔壁的熟食店买了点熟食,前段时间林潮寄过来的东西家里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尤其是猪蹄,每天他爸下班之后都会打开一个,就点小酒,把蹄筋给小宝吃,剩下的肉吃完了嗦两口骨头,也能喝一盅。   田全宝又在隔壁超市买了一箱啤酒,作为老田家的长子,他决定晚上好好和田家的一家之主以及家主夫人喝点。   一边哼着歌一边启动了小电驴,冰箱昨天已经到家了,过两天给小宝批发点冰棍,田全宝十分享受当顶梁柱的感觉。   养儿千日,用儿一时,家里养了他二十年,到了他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田全宝此刻觉得自己骑的不是小电驴,自己开的是法拉利,兰博基尼,劳斯莱斯,还有什么宾利balabala,再不济也是一个风驰天下的大运摩托,一脚油门能顶穿大蟒蛇头骨的那种。   风驰天下的电驴车在马路上驰骋,突然一个老太太从天而降,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窜出来。   田全宝对天发誓,自己真没撞到她,连衣服都没擦到。   老太太揪住田全宝的领子,怒气冲天,口水都喷到了田全宝的头盔上:“宝批龙!骑车嘞不长眼睛哦!”   田全宝赶紧看向路边,发现有摄像头,又和一旁的路人自证:“我没撞到,是她突然间窜出来的。”   老太太也随着他四处张望了一眼,瞪了一眼路人,又回头怒呵田全宝:“我哪点讲是你撞嘞哦?我就讲你骑车嘞个不长眼睛,你朗个还冤枉人嘛!”   田全宝愣在原地,她突然窜出来,又是绿灯又不是斑马线,然后抓住自己领子一顿训斥,现在又说不是自己撞的她,那她要干嘛?   老太太上下瞟了他一眼,看也不是很有钱的样子,琢磨了两秒钟,又开口道:“你虽讲没撞到我,但你吓到我哦,你拿点精神损失费来嘛!”   “我……我。”田全宝有口难言,他俩究竟谁吓到谁啊?   “你看你骑车嘞个莽戳戳嘞,不拿点钱哪个遭得住嘛!”老太太翻了翻他车框里的袋子:“要不你就把这点鸡爪子拿给我嘛,我回去拿给我孙孙吃,就当你补偿我咯。”   这是田全宝准备买给他爸下酒的。   “你看哈嘛,这点鸡爪子也不值钱,就当给娃娃买个零嘴嘛!”老太太紧接着又道。   田全宝一咬牙,一狠心,算了,给她吧,反正自己还买了别的吃的,也不知道这老太太孙子几岁,就当给小朋友改善伙食了。   老太太乐呵的拿走鸡爪子,还顺手抓了一把毛豆,又在他脚下的箱子里扣了两罐啤酒出来:“你看哈嘛,我孙孙就好这口,拿两罐回去给他解个瘾嘛!”说完便健步如飞的消失在田全宝眼前。   田全宝看着老太太瞬移的背影:“不是!你孙孙到底几岁嘛?”   田全宝回到家,田母正在做饭,简单的糊辣壳炒土豆,萝卜缨汤。   家里的门合页锈了,田父吧嗒吧嗒的抽着卷烟,站在小板凳上给合页滴油。田小宝在写作业,写的太投入了,都没发现他回来。   小宝放寒假了,他准备再攒点钱带她去省城玩玩,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呢。   吃饭的时候田母抱怨:“又花钱买嘞些东西,你个人挣嘞钱个人存到嘛。要是不缺钱,就在屋头耍起嘛,出去相个女朋友嘛,放假干活路累得很,你把钱全部都花光,以后个人啷个办嘛?”   田全宝开了三罐啤酒,又给小宝开了一罐可乐:“我在家耍起也是耍起,出去赚点钱给家里改善改善生活嘛。这样你们负担轻点,二宝负担也轻点。”   田母把两个鸡腿一个夹给田父,另一个给田全宝,剩下鸡翅夹给小宝,语气心疼:“哎呦喂,我们在家头吃穿都有,你在学校才是花钱的地方,莫担心屋头嘛!”   田全宝把鸡腿夹给小宝,田母又要夹回来,被田全宝拦住了。   “哎呀,她娃娃家随便吃点就行,你读书费脑壳,多吃点鸡腿补哈嘛!”   田全宝坚持把鸡腿给小宝,把剩下那个鸡翅给田母。   田父手里的鸡腿已经啃光了,正就着最后一口肉喝啤酒。   “妈,你这叫重男轻女,这不对,我是成年人,吃哪样都要得,小宝在长身体,必须吃好的。”   田母略有不耐翻了翻碗里的菜:“重男轻女有哪样不对嘛?老祖宗就是这样教嘞!你看哈嘛,哪家不是靠男娃传宗接代嘛,我生了儿是福气,肯定要多顾点噻!”   田小宝埋着头啃鸡腿,没抬头,也没说话。   其实田全宝家还好,没有像那种普遍的丧尽天良的重男轻女家庭,一味地偏宠儿子,亏待女儿,但是长久以来的观念不是那么轻易改变的,他们可以供女儿上学,但是不能给女儿买房买车,家里只有女儿的时候鸡腿可以给她吃,但是宝贝儿子回来了,她就得往后排。   田全宝知道,几十年养成的守旧思想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他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必须尽力为弟妹撑起一片天。   田全宝心里堵了一口气,抬头看田父,一家之主永远自带一种事不关己的权威,田母是他的话事人,是他权威的守护者,家里的小场面不需要他出面。   “那二宝嘞?他一个月就赚那么点钱,你还要要走。”田全宝摸了摸妹妹的头,示以安慰。   “他上班嘞,包吃包住,能花得到好多钱嘛?”   “他现在谈女朋友了,不得给人家女孩花点钱?”田全宝脑中又想到了二宝睡的那间转不开身的小屋,还有谈到没钱给小娟买东西是窘迫的样子,心里一阵一阵抽着疼:“他现在是大人了,你们不能那管他。”   啪的一声,田父摔下筷子,端起了久不露面的严肃模样。   “年纪轻轻嘞谈哪样女朋友?谈嘞是个哪样好人哦?比他大恁个多,还是个端盘子嘞,说出去都给我臊皮!”   田全宝也放下筷子,呛声道:“怎么就臊皮了?人家小娟是好姑娘,对二宝也实心实意,你们为什么看不起人家。”   田父对田全宝的顶撞感到匪夷所思,他以前的听话争气的好儿子怎么变得不一样了,一时间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田全宝很多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他红着眼眶盯着田父田母:“你们为什么要收走二宝的钱?真的是给他攒着吗?攒到哪去了?以前就不让他上学,现在又不给他钱,哪个当爹妈嘞会这样对自家儿子嘛?”   田父瞪圆眼睛,一桌好菜是一口也吃不下了,他朝田母怒吼:“你看你养嘞好崽儿。”   田母被田父无缘无故的怒火吓了一跳,顿时委屈上来,抹了抹眼泪:“儿子是我一个人肚皮头生嘞迈?以前他考起好学校给你长脸嘞时候,你咋个不讲喃?现在出点小事就怪我没教好,你咋恁个会撇责任哦!”   田父气的吹胡子瞪眼,拍了一下桌子,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半听啤酒回屋了。   田母继续坐在那抹泪,一边呜呜哭一边使劲拍着儿子的后背骂道:“我做嘞这些不都是为你好迈?将来不得拿钱给你买房娶媳妇啊?你咋个不晓得我的好嘛!”   田全宝像被人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他宁愿田母田父说这钱是他们自己花了,他们拿去赌了,拿去挥霍了,也不想听到是为了将来给他结婚娶老婆用。   他占了弟弟太多了,本就愧疚,现在又罪加一等。   田母哭天抢地:“你个不孝崽儿!你咋个就不晓得我的好嘛!”   小宝被紧张的气氛吓的大气也不敢喘,眼圈里泪珠攒了一大颗,在那打转,却不敢哭出声。   田全宝一瞬间疲倦得很,看了一眼妹妹,又心疼又愧疚,家里难得吃点好吃的,却被他搅成了这个样子,他叹了口气,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站起身回屋去了。   外面是田母的哭嚎声和小宝压抑的哭声,田全宝用被子蒙住头无声饮泣。   田全宝哭着哭着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十一点,被窝里很暖,是田母进来过给他插上了电热毯,田全宝内心更加歉疚。   是微信视频把他吵醒,林潮的头像在屏幕正中,田全宝肿胀的眼睛盯着灰暗的屋顶,手指在屏幕一厘米处犹疑,过了许久,他按下了挂断按钮。   没几秒,手机再次响起,田全宝心一横按下关机键。   他现在不想联系林潮。   林潮的存在一再强调他是一个gay的事实,还是一个被父母偏爱抢夺家里所有资源以备未来结婚生子的gay。   他不敢告诉父母他喜欢男人,父母弯了一辈子的脊梁这几个月才堪堪挺直,如果他暴露了性向,那真的会被人踩在泥里。   就像张进一样,无论走到哪,他家人都会被人议论,永远没有脸面,永远不得光彩。   田全宝觉得自己是一个懦夫,他不敢面对家里,也不敢面对林潮,所有压力无形中织成了一张巨网,将他包裹其中,不断紧缩着,直到勒破他的血肉,勒断他的骨髓。   他缩进黑暗的角落,见不得光。 第28章   二宝是在腊月二十八回来的,自己一个人,拎着一个包,包里面是小娟花钱给田家买的礼物。   临走的时候小娟特意交代,不要说是她买的,不然田父田母一定不收。二宝不想给家里带,小娟挣钱不容易,每天要站十几个小时,一天下来脚都肿了,一个月才赚3400块钱,这些礼物就花了一千多。   田母见到二儿子回来了,也乐呵,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招呼他进去休息,父母跟孩子总归是没有隔夜的仇,之前吵的再厉害,该心疼还是心疼。   田全宝在屋里躺着,这几天奶茶店放假了,他没处去,又不想出屋,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天。   期间林潮打来无数个电话,他都挂断了。起先林潮问他为什么,他只说忙,没时间,后来干脆就不回了。   林潮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从文字都能感受到他的患得患失。   田全宝不敢回他,但每天都要守着两人的对话框看许久,看到林潮从一开始跟他玩笑,到后来自我安慰,再到最后苦苦哀求。   “你吃饭了吗?”   “我最近吃不下饭。”   “我太想你了。”   “如果有时间回我一句好吗?”   “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求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我昨晚做梦梦见你了,你不理我,也不和我说话,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你,醒来的时候枕巾都湿透了。”   “我真的好想你。”   “求求你了,就当可怜我,和我说句话吧。”   “我给你买了东西一定要记得取。”   “你可以不理我,但是要好好吃饭,别总在嘴上节省。”   “我昨天梦到你了,多希望今天也能梦到你。”   田全宝抽噎着,看了无数遍,每个字都烂熟于心。   他不想和林潮结束,但现在也不敢和他有更多。   快开学吧,快开学吧,一旦离开了家,他就可以再自私一回。   到时候他会和林潮道歉,哪怕给他跪下,哪怕死缠烂打,只要他能原谅自己就好。   手机震动了一下,林潮发来了一张照片和一段话。   “我今天路过一个庙,求了一道符,愿你能每天幸福,梦想成真,你看这香烧的多旺,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图片上香炉里燃着三炷香,照片角落,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冻得通红。   田全宝轻轻抚摸着照片的角落,心脏止不住的抽痛,这个傻子,怎么不戴副手套,手冻伤了多疼啊。   林潮还想说,他从台阶底端叩首,一直到香火供奉处,只求能和田全宝有个未来,但是他不敢说,他怕他的执念成为田全宝的负担,现在他还可以和他单方面说几句话,如果田全宝删了他,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谢谢。”田全宝最终还是不忍心,回复了两个字。   林潮握着手机的手一抖,田全宝终于回他了,他想趁机多和田全宝说几句话,但手抖得厉害,冻得又僵又疼,根本回不过弯来。   他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 可是寒冬腊月,这点温度根本暖不过来,他一狠心,将手从领口伸进去,顿时凉的直打哆嗦。   田全宝等了半分钟,那边终于断断续续的打过来几个字。   “你终于回我了!”   林潮写了删,删了又写,肚子里有千言万语,却只敢打这几个字。   “我这几天很忙,等过完年我再联系你,最近不要给我发消息了。”   田全宝盯着屏幕,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不断闪烁,最后只发过来一个好。   田全宝按灭手机,放在枕头下,将湿了的枕头翻了个面。   二宝敲了敲门,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哥,我回来了。”   田全宝坐起身:“进来吧。”田全宝掀开被子,露出热乎的电热毯给二宝。   二宝拿着一个书包递给田全宝:“哥,这是小娟给你买的,那天接你,她看你书包袋子都断了,缝缝补补的,她说你在首都上学,那边都是有钱人,得用好一点,不然人家该笑话咱了。”   田全宝看着二宝手里的书包,犹豫一会接下来,哑着嗓子道:“帮我谢谢小娟。”   “你们两个赚钱不容易,以后别花钱买东西给家里了,家里什么都不缺。”   二宝笑笑:“我也这么跟她说的,但是她不干,非要买,我拦不住。”   随即又抬头目光感动的看着自己哥哥:“哥,谢谢你,谢谢你跟爸妈说给我留钱的事,现在我钱不用全部上交了,只给爸妈一千家用就行。”田二宝靠在他哥腿上:“现在我有钱了,能给小娟买东西。我俩也开始攒钱准备攒几年就结婚。”   田全宝怜爱的摸了摸弟弟的头,他的傻弟弟啊,自己是害他的罪魁祸首,可是他却一点都不怨自己。   “那一千块哥补给你,你都攒着,攒着以后结婚用。”   二宝连忙摇头:“那哪行啊哥,你在那边花销那么大,妈说你都不和家里要生活费了。哥,你该花就花,别省,我以后努力干,多赚钱,保准能供上你和小娟。”   田全宝的嗓子酸涩难忍,他快速的眨了眨眼,对二宝道:“哥困了,想眯一会,你先出去找小宝玩。”   小娟给小宝买了一大盒费列罗,田全宝出去的时候小丫头吃的牙缝里都是黑的。   平常小娟和二宝买瓶饮料都要掂量着,可是给家里买东西,一点都不心疼。   田全宝揉了揉小宝的脸:“好吃吗?”   小宝呲着黝黑的牙点点头、   “这是你二嫂给你买的,要记得你二嫂的好。”田全宝小声在小宝耳边叮嘱道。   小丫头机灵的眨了眨眼,避开父母的视线,告诉田全宝她知道。   小娟给田父买了一瓶好酒,给田母买了一身衣服。   田母已经好久没添新衣服了,儿子就是没有女儿贴心,养儿子的女人总是少些贴心的福气。   田父开了一瓶酒,剩下一瓶留着过年喝。   二宝给田父满上:“爸,这一瓶酒三百多呢,还是小娟干活的饭店批发价,要是出去单买三百多都下不来。”   田父抿了一口,是比平常喝的十几二十块一瓶的好,又香又柔,不烧嗓子。   “这姑娘也算蛮有心咯。你可以和她耍朋友,但莫处得太久,过哦新鲜劲就分咯嘛。”   二宝本来讨好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爸,我和小娟是认真嘞,我一定要和她结婚!”   田父还没张嘴。田母就耐不住了:“娶个比你大啷个多嘞女人回家,你让我跟你爸嘞老脸往哪点搁嘛!”   田父接着道:“就是嘞,又不是搞哪样正经活路嘞,朗个进得我们老田家嘞门嘛!”   二宝听田父这样说,立刻红了脸,维护小娟道:“怎么不是正经活路?人家清清白白的人,你们凭什么这么说人家嘛!”   “她一个端盘子嘞,娶回来怕不遭别个笑惨哦!”田母讽刺道。   “那我还是个修车的呢!她也没嫌弃我。”   田父酒杯往桌上一撂:“那啷个一样吗?我们家又不是一般嘞人家!”   “啷个不一样嘛?”二宝环视着家里家徒四壁的装修:“我们家穷得卵火烫,有哪样好瞧不上别个嘞嘛!”   田母不愿意听,反驳他道:“你哥是大学生,我们家将来是发财人家,啷个跟他们那些人一样嘛!”   田家父母还在做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美梦。   二宝气的直跺脚,眼泪也在眼眶里转圈,说也说不通,骂也骂不过,真是要逼死他。   田全宝叹了一口气,他心累得很,父母的期望,自己的性向,弟弟的幸福,一座接着一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想和他们争执,只想好好过个年。   他拽了拽二宝的胳膊:“过来跟哥拿点啤酒,咱哥俩喝一杯。”   他拉着二宝朝厨房去,身后的小宝喊道:“哥哥,我要喝可乐。”   田全宝关上厨房的门,看着二宝委屈憋闷的脸。   “你别和他们一样,他们活了这么多年,早成老顽固了,你要是因为这个生气,不得气死。”   二宝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我就是受不了他们这么说小娟,他们怎么对我都行,谁让我是他们生的,可是小娟凭什么跟着我受苦。”   一直不被偏爱的孩子早已对父母的偏心习以为常,他只是受不了自己爱人也被同样对待。   与此同时,被偏爱的那一个也心如刀绞。   “哥,我是真的爱小娟,她也真的爱我,我们一定要结婚。”   田全宝点了点头,抱住弟弟,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哥知道,哥也支持你。”   有了倚仗,人就会变得脆弱,刚才还和父母剑拔弩张的少年,此刻趴在哥哥的肩头哭了起来。   田全宝手掌沿着弟弟的脊背轻轻抚摸着,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你现在还小,还没到结婚的年龄,现在不要和爸妈因为这件事吵架。你可以先努力工作,好好对小娟,等到可以结婚的时候再说,那时候你也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了。”   “真的吗?”   “真的。”田全宝拍拍弟弟的心口处示以安心:“放心吧,天塌下来有哥顶着。” 第29章   田全宝家今年挂了村里最高的灯笼,每年这个位置都归村长小舅子,他家儿子是村里考出去的大专生,已经在省会买房安家了。   田父说首都比省会高,211更是比大专高,今年他家的灯笼挂的最高当之无愧。   吃完年夜饭要守岁。田全宝带着二宝和小宝放烟花。   小孩就是容易开心,田全宝也想像他们两个一样没心没肺的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以前小时候盼过年,过年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穿,有鞭炮和烟花玩,这些平常日子里不能得到的,过年这一天全能实现。   年,就是上天给贫民百姓最好的止痛剂。   而现在,他的愿望变了,肤浅廉价的快乐不再能满足他,越长大,越是欲壑难填。   二宝拿着火机给小宝点燃仙女棒,村子上空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的盛开,田全宝走到僻静处,家里的老狗啃着一根肉剃的精光的猪骨头,这是它的满汉全席。   田全宝摸摸老狗的头,在一旁坐下。   老狗是小宝出生那年生的,还没断奶,母狗就吃了中了耗子药的耗子,给毒死了。   人小小年纪没了母亲,是无根小草,可怜。狗没了母亲,那就接替母亲成为新的看家狗。至于母狗,因为是毒死的,肉不能吃,大人还可惜了一番。   老狗因为常年在户外看家护院,早已养成了凶相,看见陌生人便狂吠,谁也靠近不得。但田全宝过来时,它还是放开了嘴里的骨头,翻着肚皮,浑浊的眼睛露出孩童般天真的光。   “新年快乐,小家伙。”田全宝挠着老狗的肚皮,它舒服的直哼哼。   “他一直都没联系我呢,让他别联系他就真不联系了。”田全宝苦笑一下:“也是,明明是我说别联系的,现在又在难受什么,真矫情。”   “你说是不是?”田全宝揉了揉老狗的头,老狗的嘴巴贴在水泥地上,眉毛皱成八字,眼神委屈的看着他。   万物有灵,狗虽然听不懂人的话,但是最能感知人的情绪。   田全宝就这样坐在这,看着远处的山脉和天空,和这个老小家伙一起守岁。   十二点,手机再次响起。   田全宝就像感知到了般,直接点开微信。   林潮:新年快乐,我爱你。   田全宝盯着这第七个,笑出了眼泪。   初三,田全宝送走了二宝,自己也每天回镇上打工。   忙起来,内心就没那么焦灼了。   他决定今天给林潮发消息。   过年时的七个字,他看了不下一百遍。   他不想结束这段感情,不想放弃林潮,就让他再自私一次,做一回不孝子。   下了班,田全宝没直接回家,骑着电驴找了一个僻静处,给林潮发消息。   田全宝:在吗?   那边秒回:在,我在。   田全宝:有时间吗?   林潮:有的有的。   田全宝靠在小电驴上啃了一会手,啃秃了指甲,啃掉了死皮。   他决定给林潮打个视频。   刚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之所以响了两声还是因为有网络延迟。   林潮瘦了很多,眼睛变得格外的大,下巴也尖了不少。   接到田全宝的电话吓了一跳,嘴里还含着什么,表情狰狞的咽了下去。   田全宝看林潮皱眉舔了舔嘴唇问道:“你在喝什么?”   “中药。”林潮晃了晃另一只手端着的碗:“我姥爷给我熬的。”   “你生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怎么不告诉我。”田全宝顿时神经紧张,问题像连珠炮般崩了出来。   林潮笑着摇摇头,示意他安心:“我没病,就是这段时间吃不下饭,给我姥爷吓坏了,查还查不出问题,就找人给我抓了点中药熬。”   说完深吸一口气,要壮烈牺牲似的,干了剩下的半碗,喝完后还皱着眉干哕几声。   “难喝就别喝了,跟姥爷说清楚,这多遭罪啊。”田全宝心疼道。   “怎么说呀?”林潮凑近镜头,湿漉漉的眼睛放的格外大:“说我得了相思病吗?”   田全宝沉默了,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一切的导火索。   田全宝忽然眯起脸看了看屏幕,林潮左脸下颌处一片青紫,看着像是被打后留下的淤青。   “你脸怎么回事?”   林潮下意识摸了一下伤处,随后迅速别过脸,将伤藏了起来。   “没事。”   “林潮!”田全宝表情严肃:“你不说实话我就挂了。”   “别别别。”林潮赶紧阻拦:“我说,我说。”   “我爸打的。”林潮垂眸苦笑。   “什么?”田全宝简直不敢相信,亲爹竟然会下这么重的手:“他为什么打你?”   “他炒股赔了,怨在我头上,说是我克的。”林潮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因为炒股赔了就打你?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呀,我也觉得和我没关系,所以我说是他命贱,活该,他就给了我一巴掌。”,林潮说起来云淡风轻,甚至还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他这人,有仇当场就报了,从不拖泥带水,只可惜大天朝传统儿子不可以打老子,他还要花他老子的钱,否则他一定把这一巴掌扇回去。   田全宝听林潮这样说,心里难受的很,究竟是什么样的父亲才会这样对自己的儿子,这是什么样的家庭,一点亲情都不讲,原来林潮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却长成这么乐观,这么善良,这么会爱人。   田全宝又忍不住想哭了。   “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不和我说?”   林潮扯了扯嘴角,眼底浮现一丝无奈:“你让我先别联系你。”   田全宝心里猛地一沉,愧疚瞬间占满心头,他只想着自己,我行我素,从来没为林潮考虑过,这么长时间,他没想过他过的好不好,开不开心,他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   田全宝的眼泪不争的的流了出来。   “别哭别哭,外面冷,哭了脸该吹伤了。”林潮见不得田全宝流泪,连忙轻声哄道。   田全宝用手嘛擦一下脸,刚擦干眼泪,下一股又如流水般涌了出来,他瘪嘴委屈道:“呜呜呜,我忍不住。”   林潮哭笑不得,又觉得可爱,又看着心疼。他只能找个别的话题分散田全宝的注意力:“我给你买的羽绒服到了吗?”   “嗯嗯。”田全宝一边哭,一边把镜头往下,露出上半身:“我都穿上了,你怎么买个白的,一点都不抗脏。”   林潮呲着牙笑得没心没肺:“你穿白色好看。”   两个人聊了许久,田全宝没解释这段时间为什么不联系林潮,林潮也没问,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我好想你,想你想的不行,好想快点开学。”田全宝对着手机,委屈巴巴道。   林潮没说话,只是看着手机,笑得很开心。   田全宝撅起嘴:“你想不想我?”   林潮点头如捣蒜,自然是想,想得抓心挠肝,夜不能寐。   田全宝擦干脸上的泪痕:“我要回家了,一会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快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打个电话。”林潮叮嘱道。   田全宝这一路骑的特别轻松,就连上坡都是推着车小跑上去的。到了家,电驴往门口一停,充上电,没进屋,先跑到狗窝里抱了抱老狗。   这不能与人言语的喜悦,只有它能分享。   “你抱狗搞哪样嘛?它楞个邋遢,你那件白羽绒服要遭弄脏咯,搞快起来!”田母见人回来了,不急着进屋吃饭,反而去找狗玩,出来催促道:“搞快进屋里吃饭嘛,等哈菜都冷咯,都楞个大人哦,还紧倒跟狗玩!”   田全宝傻笑着进屋洗手:“吃饭吃饭,我都饿慌哦。”   田母把肉菜推到他面前,扔给他一个围裙:“把衣服罩起嘛,莫遭油崩到,这娃也不晓得朗个想勒,买件白羽绒服来穿!”   田全宝套上围裙,夹了一块腊肉塞在嘴里:“我穿白色好看嘛!”   吃完饭田全宝就跑回屋里,也没说帮田母收拾碗筷,田母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看着帮自己刷碗的小宝:“到头来还是姑娘贴心哦,儿子就是不顶事嘞!”   小宝噘噘嘴,抱怨道:“你只有这个时候才想姑娘好哦!”   田全宝回到房间就给林潮打了视频电话,那边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忙出一脑门汗。   林潮把短袖的袖口挽到肩膀上,手心擦了擦额头,看着田全宝:“啥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能啊能啊!”林潮赶紧解释:“你给我打电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干嘛呢?”田全宝趴在床上,在被子里翘起脚。   “刚吃完饭。”林潮嘿嘿一笑:“今天晚上吃了三碗半,我姥爷说明天不用吃中药了。”   田全宝被他逗笑:“你让姥爷多做点,明天你就得按盆吃了。”   田全宝见他身后摆了一堆衣服:“你在收拾行李吗?”   “哦。”林潮转头看了一眼,然后走到一边:“我收拾一下不穿的衣服,把没用的送人或者扔了。”   田全宝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就听林潮那边说:“那我先挂了,我先收拾衣服,明天再给你打。”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田全宝失落的看着手机,就不能边收拾边聊吗?他俩已经这么久没联系了,他想他想的不行。   算了,睡觉吧,明天再说,毕竟错在自己。   第二天,田全宝正在摇奶茶,门口的玩偶叫了一声欢迎光临。田全宝正忙着没有抬头,说了一句可以扫码点单。   谁知柜台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要两杯芝士奶盖四季春,一杯正常,一杯按照你的口味做。”   田全宝抬起头,少年黑亮的瞳仁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脸上挂着春天般的笑意。 第30章   田全宝手里的勺子猛然掉在地上,一旁的同事惊呼一声:“哎呦,你注意点啊!”   田全宝充耳不闻,擦了擦手,向柜台外走去。   “你怎么来了?”还未出声,泪已先落。   林潮拉着行李箱,带着一身疲惫朝着田全宝笑:“你说想我,我就来了。”   他坐了昨晚的飞机到了省会,又坐了火车到了县里,然后坐上通往田全宝家镇上的大巴,盘山路开了一个多小时,林潮胆汁都吐出来了,平原长大的孩子第一次见到连绵的高山,一眼望不到头,看不到天际线,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镇上有四家雪王,林潮看着导航一家一家找,他很幸运,第三家就找到了田全宝。   一夜没睡,带着满身冰霜,一切的辛苦与疲惫,在看到田全宝的一刹那,都烟消云散。   田全宝看着林潮熬红的眼,拉着他的手:“你进来,坐下休息,我还有半天班呢。”   雪王很火,正是寒假,学生络绎不绝,田全宝根本分不开身照顾林潮。林潮坐在一边靠着墙,看着田全宝忙碌的背影,耳边充斥着你爱我我爱你的歌声,沉沉睡去。   他是被田全宝摇醒的,还未睁眼,先是一阵扑鼻的饭香,一大碗牛肉粉,还买了一整个卤猪蹄。   田全宝拽过一只凳子在林潮面前,把粉和猪蹄放在凳子上,打开盒子,剥开一次性筷子递到林潮手上:“快趁热吃。”   林潮这一路把胃里吐了个精光,吐到最后胃壁都快扭曲打成一个蝴蝶结,这下吃点东西能舒服不少。   这边都没暖气,林潮坐的手脚冰凉,他趁热喝了一口汤。   太辣。   他呛到嗓子,咳了两声,小心挑起两根粉嗦着吃。   田全宝在一旁咽了咽口水,拿出田母给他准备的铁饭盒,放在开水上热一会,坐在林潮旁边一起吃。   林潮转头看了一眼田全宝的饭盒,里面都是过年的剩菜,没什么卖相。   “你怎么吃这个?”林潮皱起眉。   田全宝夹了一口折耳根:“这是我妈给我准备的,好吃的。”   林潮把碗放在凳子上,用筷子戳了戳田全宝没热透的饭,面露心疼:“你就买了一份吗?”   田全宝点点头,他就是这样,能不花就不花,省下一分是一分。   林潮把凳子推到田全宝面前,拿过他手里的饭盒:“你吃粉,这个我吃。”   田全宝刚想阻拦,林潮饭已经塞到了嘴里。   “yue,这啥味啊!”林潮干哕一声,看着手里的饭:“是不是坏了?”   田全宝尴尬的笑笑:“折耳根,你吃不惯的。”   林潮眨巴眨巴眼睛,贴心男友的人设算是破功了,该死的折耳根。   俩人最后分着吃完了粉和猪蹄,田全宝的盒饭只能等着拿回家喂老狗,它是本地狗,它能吃折耳根。   镇上没有好酒店,林潮得去县里,田全宝下了班,抓着林潮的袖子依依不舍。   “要不你今天就别回去了。”林潮咬了咬下唇,慢声道。   田全宝狐獴似的看了一圈周围,没人,钻到林潮怀里,搂住他的腰:“怎么跟家里说嘛?”   林潮想了一会,眼珠转了一圈:“你就说同学聚会。”他低头看着田全宝,眼神闪烁:“大学同学也是同学呀!”   田全宝顺便和店长请了两天假,两个人直接去了市里,市里吃的玩的多一点。   可怜的老狗,今天没机会改善伙食。   林潮路上就把刚才吃的饭吐了个精光,下车以后,整个人没骨头似的摊在田全宝身上,186的大个子,田全宝好像抗了一头猪。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田全宝把林潮扔在床上,要了命了,猪都没他沉。   缓了半个小时,晕车的难受劲过去,林潮摸了摸肚子。   “饿了。”   田全宝:“……”   林潮点了外卖,把没有折耳根的当地美食都点了一遍,拉着田全宝一起大快朵颐。   田全宝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潮,他真的瘦了好多,原本脸颊上还带点婴儿肥,现在完全消失了,高挺的鼻梁,瘦削的脸庞,显得更加凌厉。   那么爱吃的人,因为思念吃不下饭,田全宝心里泛起隐秘的疼,细细麻麻的痛感爬满指尖,他摸上林潮的脸庞,轻轻抚摸着。   “你瘦了好多。”   林潮咽下一大口肉,呵呵一笑:“是不是又帅了?”   田全宝:“……”   他好像谈了一傻子。多么浪漫的场面都能被他毁了,算了算了,就这样吧,他就不配浪漫。   “吃你的饭吧。”   “行。”   “……”   吃完饭,林潮先去洗澡,南方的冬天是真冷啊,林潮的衣服脱的不情不愿,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好不容易冲了一会热水,体温上来了,关掉喷头,顿时冷得上下牙打架。   他披上浴袍,裹得严严实实的,本来还想漏点肌肉色1诱一下田全宝,这不得没等色1诱到他,自己先冻死了。   田全宝洗的时候,浴室已经热乎了,感受到林潮留下的温度,满脸通红。   他还记得他俩第一次在校外开房,洗完澡一出去就看到林潮大敞胸膛躺在床上,现在想想当时林潮就是在勾引他。如今俩人确定了关系,一会自己在出去,林潮要还是那么勾引自己,是从还是不从?   田全宝推开浴室的门,已经准备好看肌肉果男了,谁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人肉粽子,林潮卷着被子躺在床上,包得比安陵容第一次侍寝还严实。   “哎嘛太冷了,冻死人了。”林潮脸埋在被子里,打着哆嗦。   田全宝走到床边,林潮把被子掀起一个口,大方的邀请他共享被窝:“快进来,快进来,一块暖和暖和。”   田全宝没等犹豫,就被林潮拽了进去,林潮把人圈在怀里,来回抚摸着田全宝瘦削的后背:“真热乎,真舒服。”   林潮的身上比电热毯还要热,田全宝躺在他的臂弯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我之前就想问你,怎么想去奶茶店干活呢?”林潮大手揉松了田全宝的浴袍,手心在腰1间抚摩着。   田全宝轻哼一声:“想赚点钱,家里这边也没别的干,就去奶茶店了。”   林潮的脸在田全宝头上蹭了蹭:“你这大学生去摇奶茶,给他们吓一跳吧。”   田全宝噗嗤一笑:“还好我是大学生,店长说了,大学生还年轻,要是研究生就岁数大了,根本不要。”   林潮:“……”   倒反天罡!   “你来这家里知道吗?”田全宝将脚伸进林潮的小腿间,汲取温暖。   “不知道。”林潮呵呵一笑:“我跟他们说我出来参加同学聚会。”   田全宝听着小脸一红,同学聚会可真是个好借口。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我买了后天下午的机票。”   田全宝埋在林潮胸前,一脸不舍:“那你这几天好好陪陪我。”   林潮嘴唇轻吻他的额头,声音暗哑:“好。”   田全宝从小就白,因为气候,也因为基因,皮肤从头到脚,细腻光滑,除了手心有几处自小干活留下的老茧外,其他地方如羊脂玉般细腻。   ………………   林潮把玩着玉,触手温润,流连忘返,将其凑近鼻尖,是沐浴露的香气,他将(纯)覆上,温re滑1腻,舌尖轻舔,品尝着,不愿离开,好似人间1中毒。   ………………   玉也感知到了他的渴望,通了灵般配合着他,辗转腾挪,热气喷薄间,一声声轻叹溢出口鼻,剥除身上的累赘,紧紧相贴。………………   血脉1喷1张的画面止于最后一步,萧笛双奏,琴瑟和鸣,彼此触摸着对方的乐器,指尖在通身和气孔间徘徊,游走,摸画,一曲终了,大汗淋漓。   田全宝伏在林潮的身上,粗1喘着,身下的胸膛有韵律的起伏着,带着身上的人一颤一颤。   林潮拿纸给彼此擦干净,他亲吻着田全宝的发旋,抚摸着鬓角:“累不累?”   田全宝点点头,又摇摇头:“喜欢。”   “喜欢什么?喜欢这事还是喜欢我?”   “喜欢和你做这事。”田全宝在林潮喉结上轻咬一口。   林潮闷哼一声,捏了捏田全宝的脸:“别这样,我忍不住。”   田全宝闭着眼睛闷笑两声,嘟哝道:“那就不要忍。”   “你说什么?”林潮抬起头,看着身上的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田全宝又嘟哝了两声,这次更听不清了,等到林潮仔细看他的脸,才发现已经睡着了。   田全宝每天要起大早赶到镇里,还要站八个小时,今天又坐车折腾到市里,早已疲惫不堪,刚才释放一下后,困意如台风席卷,没一会就睡着了。   林潮亲了亲田全宝的额头,目光在他眉眼间流转,看着越发喜欢,又小鸡啄米般连亲几口。   田全宝叮咛一声,趴在他身上动了动,大腿蹭在林潮1胯1间,林潮倒吸一口冷气。   他慢慢侧过身,揽住田全宝轻轻放在床上,在他唇角亲了几口,然后翻身下床,给田全宝掖紧被角,转身进了浴室。   一番折腾后,筋疲力尽的回到床上,田全宝翻了个身,搂住林潮的腰。   林潮叹了一口气,翻身下床,做起了俯卧撑。 第31章   田全宝带着林潮逛了市里的景点,吃了特色小吃,地方差异大,对林潮来说什么都是新鲜的,对田全宝来说也是新鲜的。   他从小家庭条件不好,逢年过节他妈会带他去县里转一圈,后来去县里读书,就不再新鲜了,可是市里他基本上没来过,像个外地人一样在网上查攻略。   他看着新鲜,喜欢拍照,林潮就陪着他拍照,新年的夜景下,绿化的树上还挂着彩灯,两个人站在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按下相机的快门。   林潮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屏保。田全宝拦住林潮,他觉得这样太大胆,一旦有人拿到他的手机,就会看到。   “看见就看见呗,谁谈恋爱不都把对象设成屏保。”林潮不以为意。   田全宝心防难撤,这个社会开放的人是少数,他们暗地里怎样都行,一旦暴露在明面上,就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了。   林潮看出田全宝的担忧,默默地把屏保换了,然后把刚才的照片换成了他们两个的聊天背景。   “这样行了吧?”他把手机递到田全宝面前:“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了。”   田全宝看着浮于合照上两人你来我往的聊天记录,眼睛发亮,笑着看了一眼林潮,然后搂着他,贴着他的脸,用自己的手机照了一张合照,也设置成了聊天背景。   田全宝的手机屏幕碎了个角,在平整的钢化膜下留下几道暗纹。   林潮盯着田全宝的手机目光灼灼,他的头像在微信置顶,只有他是置顶。   他也一样。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田全宝的脸上,这一次,他主动抬头贴上林潮的唇瓣。   两个人在冬日的夜色下,公园的长椅上,就像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一般,忘情拥吻。   林潮是下午的飞机,但是上午就要坐火车去省会,田全宝站在安检口看着林潮一步三回头,一个月前还是林潮送他回家,现在他目送着林潮离开。   他一直在安检外看着,看着林潮坐在椅子上给他发消息,看到林潮把箱子放在原地去厕所,田全宝在外边直着急,生怕别人把他箱子拉走,最后看着林潮排队等候,鹤立鸡群的站在队伍里,想不看到他都难。   “我要检票上车了。”林潮给田全宝发消息。   “你往右看。”   林潮转过头,田全宝高高的跳起来,在落地的一瞬间,摇晃着双手。   林查被他逗得直笑,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就像一只肥硕的兔子。   “你怎么还没走?”   “我等你走了再走。”   队伍不断向前挪动,林潮每一步都走出了万分不舍,到了闸机前,刷完身份证,最后朝田全宝的方向看了一眼,田全宝朝他送来一个飞吻。   开学见。   反正再有十几天就开学了,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日夜相伴了。   田全宝见过林潮,心情大好,一扫往日阴霾,干什么都风风火火,摇起奶茶都格外有劲,他店长甚至觉得可以开掉一个人,让他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跟他一块摇奶茶的小孩是一个高中辍学的,刚满十六岁,姓王,田全宝叫他小王。   小王愁眉苦脸:“宝哥,咱能不能慢点干,咱是按小时收钱的,不是计件的。”   田全宝手上的动作都快出了残影:“我这不是想早干完早休息吗?”   小王无奈道:“活是干不完的,只有累死的驴,没有赚够了的资本家。”   田全宝深深的看了小王一眼:“懂得还挺多。”   小王骄傲的笑笑:“我可上到高中呢!”   田全宝哈哈笑了两声。   “哎哎,说到哪去了,我说哥你慢点,你再这么快老板就要把我开了。”小王哭丧着脸:“你一个顶两个,他要是想节约人力成本,我就得失业,你是大学生来体验生活,我可是要靠这个吃饭的。”   “怎么可能?”田全宝往杯子里倒了两勺珍珠:“再说,我再有几天就不干了,开学之前我总得休息几天。”   听到田全宝说不干,小王还有些落寞:“哥,你要是不干了,我上哪找这么好的上班搭子。”   平常有个脏活累活,田全宝都揽着干,这一个冬天他可轻松不少,田全宝要是走了,谁还这么惯着他。   想想之前那个啥都不干总偷懒还让他背锅的被开的同事,小王心里更难受了,恨不得把店搬到田全宝学校旁边去,这样田全宝就能一边上学一边勤工俭学帮他干活了。   田全宝在开学前五天辞了职,拿着这个月的工资,离开前小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他,说舍不得他,让他暑假再来。   田全宝拍了拍他的背:“哥知道了,哥暑假会来的,就是怕你干不到暑假。”   小王擦了擦眼泪:“哥我肯定能干到暑假,我得在这一直干,这家店是我爸开的。”   田全宝:“……”   不是?谁之前说怕被开除?谁之前又是资本家又是驴的?合着都是说着忽悠他的。   小王尴尬的笑笑:“哥我之前没骗你,店是我爸开的,但我真是来打工的,他不给我钱,我都花自己挣的,他当时确实想开了我让你自己干,我这不是怕你太累,就没走嘛!”   田全宝咬了咬后槽牙,该死的资本家。   田全宝还有些后怕,还好他嘴严,没和小王骂老板,想想自己和雪王分店公子共事了一个多月,田全宝心里还是有些唏嘘。   他决定了,暑假再回来,他要去对手店里去干。   田全宝给田母田父还有小宝网购了几件衣服,都不便宜,花了他一星期的工资。   现在田全宝的消费观也改了,以前一味地贪便宜,觉得便宜就是赚到了,但是现在发现,品质也是极为重要的考量。   一件十几二十块的破衣服,可能一个月就穿坏了,而且材质版型都不行,重要场合也穿不出去,但是贵一点的性价比高的,反而能穿好多年,有些经典款更是永不过时,算下来比每年买一堆破衣服便宜得多。   田小宝穿着新衣服,臭美的在村里转了一圈,收到好多同龄孩子的艳羡,田父田母嘴上嫌弃他乱花钱,但第二天也都穿着新衣服串门,逢人就说是大儿子给买的,看着邻里乡亲羡慕的目光,田母脸上笑出了几道皱纹。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小宝睡着了,田母在厨房和冰箱里翻来翻去,最后收拾了一大袋子吃的,都是家里的特产,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紧,塞到田全宝的行李箱里。   “这些好吃嘞拿去分把同学吃嘛,莫太抠搜咯,不要遭同学们笑,要跟同学们处好关系哈。”   说完又从里兜掏出一沓钱,皱巴巴的卷成一卷,用皮筋勒着。   “这五千块钱拿起去花嘛,莫省的很,也莫一天到晚跑起去干活路,平常上学都累得很哦。该跟同学伙些耍就出去耍,莫心痛钱,免得搞嘞不合群。”   田全宝还是没要,家里主要收入靠务农,再加上田父在镇上打工。如今,什么都贵,只有粮食不贵,一斤粮食买不来一瓶水。   “妈,我这有钱,够花,等我没钱再跟你要。”   田母叹了一口气,欣慰于孩子听话,也心疼孩子听话。   田全宝出发那一天,先在县里见了二宝和小娟,两个人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四十多平,一室一厅,小娟屋里屋外收拾的干净利落,地上的瓷砖都反光。   这次他们在家里招待的田全宝,家常菜,小娟从饭店后厨要了点熟食。   田全宝在小客厅转了一圈,很温馨,房东提供了家电,电视柜上还摆着两张全家福,一张是田全宝家的,一张是小娟家的。   小娟家是两女一男的组合,还有一个上初中的妹妹和小妹妹一岁的弟弟,照片上的父母和田父田母一样,同样是饱经风霜的脸。   饭桌上说了几句祝愿好好学习学有所成的客套话,田全宝酒量一般,一会还要坐车,就没喝酒。二宝喝了不少,小孩酒量不错,但酒品一般,喝醉后抱着田全宝哭。   他哥对他来说就是天,如今这天要走了,以后没人护着他,委屈了也不知道找谁去说。   田全宝上车前,二宝给他手里塞了三千块钱,这是他这段时间从牙缝里攒的,他哥回来时给他留了两千五,他哥走他添了五百,希望他哥在那边吃点好的。   田全宝推拒:“别给我,留着自己花,给小娟买点东西。”   “我给她买了,买了。”二宝趴在田全宝肩头:“哥你给我留钱那天我就给她买了口红。”   田全宝看了看小娟泛着荧光色的嘴唇,感叹自己弟弟的直男审美。   “那也自己留着,自己留着结婚用,哥不缺钱。”田全宝把钱往二宝手里塞。   二宝紧紧的攥着拳头,拳头紧紧的按在兜上,一个缝都不漏。   “哥你拿着吧,你不拿着我心里难受。”二宝一张嘴就忍不住哽咽,他哥太辛苦了,从小一边学习,一边干家务,还得照顾他,他小时候没少给他哥惹事。现在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他看网上大学生一放假就天南地北的玩,动不动就飞出国见世面,他哥呢?好不容易放假还得出去打工给家里改善伙食,上学勤工俭学赚点钱都用来贴补不成器的弟弟了。   二宝越想越难受,小孩似的抱着田全宝呜呜哭。   眼看着要到发车时间了,小娟拉开两个人,递给二宝一张纸:“好了,让哥走吧,一会不赶趟了。”   二宝扯过纸,抹了一下脸,接着擤了一下鼻涕,一把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大义凌然道:“行,哥,你走吧。”   田全宝手里拿着钱,看了看二宝,又看了看小娟,见两人十分坚定,也妥协了放在兜里。   “那我走了。”田全宝摆了摆手。   二宝眼泪汪汪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趴在小娟怀里痛哭。 第32章   田全宝这次买的硬卧,年轻人被分到上铺概率极高,他把行李箱放到下铺床底,把鞋塞到行李箱旁边,攀岩般爬到了上铺,撅着屁股一点一点往里蛄蛹。   路程虽长,但总比硬座好,还比飞机便宜,那种奢侈的交通工具,体验一回就够了。   田全宝趴在上铺看着窗外的风景,等他以后有钱了,天天坐飞机,只座头等舱,飞过来飞过去,哎,就是玩!   二十几个小时的路程,田全宝睡一半醒一半,憋屈在几十公分的狭小空间,难受得要命,翻来覆去之间,田全宝突然发现一件事,他不像以前那么能吃苦了。   要知道半年前他屁股都快坐死了,也没现在这么难受,当时一路上都是兴奋憧憬,就连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都觉得新奇,现在舒舒服服躺在这反而嫌累了,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田全宝啊田全宝,你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吃苦耐劳的好孩子了,你的艰苦朴素呢?你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呢?   贪图享乐不说,连学习都懈怠了,想想自己424的四级成绩,田全宝心脏揪痛,天杀的英语听力。   田全宝拿出包里的单词书,睡不着就背单词,到学校之前他必须背会100个单词。   田全宝原定比林潮提前一天到学校,林潮坐高铁,五个小时就到,他先在寝室住一晚等林潮。   田全宝提着满满当当的箱子,田母装的都是重物,腊肉腊肠,刚才在路上一条狗闻到他箱子里的味道怎么都不走,大型阿拉斯加,差点把它八十多斤的主人拽飞了。   拖着箱子上楼,出了一身汗,田全宝拉开羽绒服的拉链,露出里面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走动起来还挺拉风,看着远处玻璃上的倒影特别像韩国欧巴,就那什么鬼怪里买大葱那俩,田全宝来来回回拉着箱子走了几圈,臭美够了,才向寝室走去。   他走到寝室门前,钥匙在书包前面的小包里,他放下箱子,准备脱下书包掏钥匙,还没等脱下书包带,寝室的门突然打开,一双大手连人带箱子全部拽了进去。   “我草。”田全宝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一抬头,林潮愕然的看着他,他没听过田全宝骂人。   田全宝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模拟着刚才的声调啊啊了两声,企图蒙混过关。   林潮哈哈一笑,把人搂在怀里:“想没想我?”   田全宝点点头:“你不是说明天来吗?怎么今天就到了?”   林潮原本告诉田全宝自己买的是第二天的高铁票,但临时又改签了,他想快一点见到田全宝,再者早来一天,趁着两个室友没来,两个人能一块腻乎腻乎。   他特意没告诉田全宝,就想他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他只知道田全宝车到站的时间,但不知道路上要耽搁多久,只能估摸着站在门口趴在门上听路人的脚步,一旦有人走过,他就迅速拉开门,可惜刚才过去十几个人都不是,还吓坏不少人。   刚才趴在门口听着有人拉着行李箱的声音,行李箱的轮子还不太好使,声音发涩,他就怀疑是田全宝,但是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就是不过来,也不知道在那干嘛,他在门口干着急,刚准备出门看看,脚步声却直逼寝室而来。   林潮一开门,心心念念的人就撞了进来,带着他特有的味道,小小的一个,刚好揽在怀里,就像两块拼图,生来就是为了彼此嵌合。   “我太想你了,等不到明天。”   寝室太热了,北方的暖气开的足,田全宝鼻尖通红,冒出了细汗,他推了推林潮:“我有点热。”   林潮松开田全宝,傻笑着给他脱衣服,放箱子,时不时傻笑着偷看田全宝一眼。   “你为什么一直笑?”田全宝被林潮看的不好意思。   林潮被田全宝这么一问,也有点懵,他都没发觉自己在笑,和上次去找田全宝不同,当时又累又忙,加上是背着家里偷偷去的,虽然玩了两天,可一点都不放松,心里全是事。   田全宝也不好意思看林潮,当时两个人在市里酒店的腻乎劲,他后来一想就面红耳赤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林潮收起笑容,强压下嘴角,可是就像有磁铁吸附一样,控制不住上翘。   两个人目光缠绕在一起如疯长的藤蔓,蜿蜒附着,田全宝被暖气烘烤得口干舌燥。   林潮一把将人搂紧怀里,失智般啃吻着,田全宝大脑一片混沌,任由本能回应。   “都谁来了?”   门突然被拉开,粗粝的嗓音在门口想起,田全宝吓了一跳,飞速把林潮推了一个趔趄,林潮没站稳,摔坐在椅子上,尾椎骨像裂开似的疼。   “你俩都在呀,来的可真早,我们宿舍就我自己。”男生毫不客气的走进来,盯着田全宝的脸:“你脸怎么这么红?”   田全宝下意识挡住嘴:“我刚才搬箱子累的。”   来人是他们隔壁的同学王泰,是他们这届出了名的胖子,三百多斤,过完年一看,体重又有见涨。   “你俩去食堂不?我饿了,咱们一块去啊?”   田全宝回头看了看林潮,林潮摇了摇头:“我俩还不饿,一会出去吃,你先去吧。”   王泰有些失落:“好吧。”   王泰前脚刚出去,田全宝后脚就锁上了门,靠在门板上心有余悸。   林潮揉着自己的屁股,但愿尾椎骨没出问题。   田全宝拍了拍胸脯,后怕道:“吓死我了,咱俩以后可得小心点,这要是被看见……”   “就杀人灭口。”林潮接话,手掌做刀在脖子上笔画着。   田全宝受不了他这没正形的样子,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林潮想起身,皱着眉没起来,又坐回椅子上:“晚上出去吃火锅?我团了一个特别便宜的券,连Happy火锅的零头都不到。”   这家火锅叫太阳狮,就在学校附近,几百米,套餐才六十多块钱,便宜的不行,量也够,还有免费小吃,在学校旁边这个价格也就能出去吃两碗面条,还是素的。   两个人来到火锅店,里面装修中规中矩,普通火锅店的装潢,带点中式复古,光线有些暗。把外衣脱下来放在桌子下的框里,盖紧盖子,免得粘上火锅味。   林潮给服务员验券,要了两条围裙,俩人穿上之后去调料。小料台有折耳根,林潮看见立马痛苦面具,想起了被折耳根折磨的往事。   田全宝逗他,挖了一勺作势要放进他碗里:“来点?”   林潮头晃成拨浪鼓,急忙把碗护进怀里,实在是无福消受。   回到桌上,菜已经上齐了,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林潮举起茶杯:“开学快乐!”   田全宝和他碰了下杯:“开学快乐!”   邻桌吃饭的叔叔阿姨赞许的看了他们一眼,真是好孩子,热爱学习。   田全宝捞起一片午餐肉,突然想起自己带的特产。   “我带了一些腊肉腊肠给你们,到时候可以用楼下的微波炉叮一下吃。”   “我们?”林潮咬重这两个字。   田全宝吐了一下舌头:“主要是给你。”   林潮满意的点点头:“我也有礼物送你。”   “什么礼物?”田全宝好奇。   “先不告诉你,回去你就知道了。”林潮卖起关子。   田全宝哼了一声,继续在锅里捞菜吃,他捞起一块鱼豆腐,煮得鲜香麻辣,很是入味,还真别说,这家火锅便宜是便宜,味道还真不错,这鱼豆腐多好吃。   等会?哪来的鱼豆腐?   “这锅里的鱼豆腐……”田全宝指了指红汤锅。   林潮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嗯嗯,挺好吃的。”   “等等!”田全宝想拦,可是慢了半拍,鱼豆腐已经进了林潮的肚子。   “咱们套餐里有鱼豆腐吗?”田全宝不记得刚才他们上了鱼豆腐。   林潮皱眉想了想,好像是没有,他又翻出套餐看了看。   果然没有。   两人盯着锅底陷入了沉思。   张望了一圈,店里零星的几桌人没人发觉异样。   田全宝趴在桌子上伸头小声跟林潮道:“要不问问店员?”   林潮抿着唇,刚想举手,又被田全宝拦住了。   “算了吧,就算是吃剩的他们也不会承认。”   林潮喝了一口茶水,面露难色:“那怎么办?”   田全宝盯着锅表情扭曲:“要不咱俩走吧,反正也不贵。”这火锅是吃不下去了。   林潮点点头,已经验完券了,也没单点,两人趁着没人注意,拿着衣服偷摸跑了。   服务员看窜出去的两个人影,一晃神,走过来一看,客人还剩一大半没吃就走了,服务员叫来店长,两人站在桌前嘀嘀咕咕。   “是不好吃吗?你有问客人吗?”   “没有啊,没抓到人,跑的可快了。”   俩人回去的路上一直犯恶心,林潮本来想问田全宝要不要吃点别的,但是想起刚才的鱼豆腐,一点食欲都没有。   “你说真的是别人剩的吗?我看那锅里的鱼豆腐还不少。”田全宝忍住反胃。   “有可能,不是说有的火锅店用老油嘛!”林潮说道。   老油田全宝听说过,他们那也有,普通家庭日常吃的很多都是老油,而且火锅老油比较香,但是老油不是老菜,只是牛油反复利用而已,锅底剩菜还在的情况他真没遇到过。   林潮打开大众点评:“要不我给他家一个差评吧,也能警示一下后面的顾客。”   田全宝点点头,表示赞同。   林潮打开店铺评价,清一色的好评,都说物美价廉好吃实惠,林潮咂咂嘴:“水军,全是水军。”   他食指下滑,看到一条长评:这家店真是太实惠了,六十多的套餐俩人都吃不完,还有免费的小吃和冰淇淋,锅底还附赠鱼豆腐。   文字评论下是几张图片,牛油锅底上面一堆新的鱼豆腐赫然摆在那里。   原来是赠品啊!   林潮用手肘戳了戳田全宝,示意他看这条评论。田全宝看完舒了一口气,恶心感顿时消散,同时一阵可惜,白瞎了一桌菜。   “我怎么没看到冰淇淋?”田全宝看着图片喊道:“太亏了,实在是太亏了!”   林潮心下的顾虑消散,摸了摸肚子,没吃饱,刚开胃就结束了。   田全宝看出林潮的心思,怕他再花钱买东西,就拉着他的胳膊:“我带了吃的,咱们回去。”   林潮想了想也行,正好他还有礼物要给田全宝:“行,正好还有礼物给你。”   “什么礼物啊?”田全宝忍不住好奇。   “回去再说。”林潮暂时保密。   田全宝原地跺跺脚:“卖关子,真烦人!” 第33章   田全宝在食堂买了四个馒头,他吃一个,林潮吃三个。腊肉腊肠炒一下好吃,但是宿舍没那条件,只能一切从简。   他先用水果刀切成小块,放在瓷碗里,拿到一楼宿管阿姨房间外用微波炉叮熟,香气溢满整个楼道,宿管阿姨站在门口,抬头打量着田全宝碗里的东西:“这孩子做的什么呀这么香?”   田全宝挑了一块大的给阿姨,刚热好的,还有点烫手:“我老家拿来的腊肉,阿姨您尝尝。”   阿姨笑着接过来,这孩子她印象很深,每天都起的早早的第一个出门,不光勤奋,还有眼力见。   田全宝回到寝室,林潮已经在地中央站着,手背在身后,田全宝猜测那就是林潮口中的礼物。   他把碗放在一边,期待的看着他,等待他的表演。   “其实我早就想送给你了,但是一直没机会,这次过完年,当做新年礼物送给你。”林潮向前踱了一步,满眼欢喜。   谜底揭晓的前一刻,田全宝还在猜测是什么,应该不是吃的用的,这些林潮平常就会买给他,不会卖这么大的关子,如此正式又如此神秘,不会是戒指吧?   田全宝心脏漏跳了几拍,是情侣对戒吗?如果真的是,他们两个怎么一起带呢?太显眼了吧。   不过如果真是戒指,他们可以晚上一起戴,在床上,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田全宝弯起嘴角,下一刻就要伸出手来。   “铛铛铛!”林潮从身后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体积不小,也有些重量。   田全宝看着上面的logo,愣了神。   “快拆开看看。”林潮催促着。   田全宝呆愣的接过,打开盖子,一个崭新的手机赫然出现在眼前,这款手机田全宝再熟悉不过,和林潮同样的牌子,同样的型号,只是颜色不同,是银白色的。   “我之前看到你手机屏都碎了,就想给你换个新的,正好过年有压岁钱,我就买了。”林潮手搭在田全宝的肩膀上,期待着他的反应。   田全宝愣了半天收不回神来,他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激动,比起感动,忐忑的成分更多。   “喜欢吗?”林潮等待着田全宝的回答。   “你……为什么要买这么贵的东西?”田全宝合上盖子,退回林潮手上:“太贵了,我不能收。”   林潮意外于田全宝的反应,他以为田全宝会跳着惊呼,然后扑到他身上,给他一个热烈的深吻。   “为什么不收?”林潮讷讷的看着他。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是不是从生活费里挤的?”田全宝盯着林潮的眼睛,不想错过一次闪烁。   林潮反而很坦然:“我的压岁钱。”他强硬的从盒子里掏出手机塞到田全宝手里:“我不可能亏待着我这张嘴,你放心吧,我压岁钱买了这个还剩很多呢!”   田全宝将信将疑:“真的吗?”   他不相信会有这么多压岁钱,多到可以轻松买下一部手机。   “当然!”林潮提高声调:“我姥和我姥爷一人就给我两千,我还有其他亲戚,现在我可有钱了。”   他不顾田全宝阻拦,掏出田全宝的手机,拿取卡针把田全宝的卡拔出来插进新手机,快速开机激活。   “喏,现在已经用过了,退不了了。”   田全宝想拦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给了林潮一巴掌,林潮摸着发麻的头皮:“你打我?”   田全宝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赶紧去吹林潮的痛处,林潮噘着嘴推开他:“家暴男。”   田全宝哑口无言,知道林潮在耍赖,但确实是自己打人在先,只能耐着性子哄。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行了?”林潮瞪圆眼睛。   “那你说怎么办?”   “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疼了。”林潮嘟起嘴吧,等待着田全宝献殷勤。   田全宝点点头:“行,你低点头,我够不着。”他一巴掌扇在林潮的后脑勺上,位置太高,林潮不低头他就只能踩着凳子够了。   林潮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你要亲哪啊?亲这!”   “不是你说我亲亲就不疼了吗?我肯定亲你疼得地方呀!”田全宝眨着眼睛无辜的望着林潮,不知道是真无辜还是故意气他。   林潮板着脸:“不想亲是吧?没诚意是吧?得了,不用亲了,我不会原谅你的!”说完林潮转身就走,不给这个薄情的男人反悔的机会。   田全宝赶紧拉住他:“我亲,亲,亲还不行吗!”   他深吸一口气,脖颈前倾,即将触碰的前一秒,又缩了回来。   林潮:“……”   田全宝:“我去锁门。”   在寝室还是小心点好。   晚上躺在床上,田全宝摆弄着自己的新手机,大气又丝滑,和林潮是同一款,一黑一白,算是情侣款。   “新手机好玩吗?”林潮趴在枕头上,盯着田全宝的发旋,目光灼灼。   田全宝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他收了林潮太多东西,索取甚多,付出甚少。   林潮轻咬下唇,拉开被子:“我觉得躺在这张床上玩手机更好玩,要不你来试试。”   田全宝被他逗得咯咯笑,与其用这么拙劣的借口,不如直接色诱见效。   他跨过栏杆躺在林潮怀里:“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他想攒些钱,给林潮一个惊喜。   “你。”林潮回答果断,在田全宝的后颈咬了一口。   “说正经的。”田全宝缩了缩脖子,林潮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很痒。   林潮仔细想了想,他还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以前上高中时候喜欢打游戏,现在上大学,每天都可以玩,反而不那么吸引他了。   林潮:“我可能比较喜欢吃吧。”   田全宝:“……哦。”   他都多余问。   林潮大手在田全宝柔软的肚皮上揉捏,田全宝本来就怕痒,忍不住一直往后躲,躲着躲着,臀部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   田全宝:“那个,你好像……。”   “别说话。”林潮咬着田全宝的耳朵:“再说就吃了你。”   第二天两个室友陆续都来了,让他们意外的是,陈林搬回学校住了,王皓说因为他过年期间和女朋友分手了,又和老家的女友复合,把校外租的房子退掉了。   田全宝大致算了算他这段恋情的时间,真是速度与激情。   田全宝把腊肉和腊肠分给他们,王皓很喜欢,高兴得不行,他爷爷曾经在西南当过兵,最喜欢的就是那边的腊肉,回来之后总念叨着,这些年网购发达,但是也很难买到这么正宗的。   陈林表情一般,还有点嫌弃,带着调侃讥笑的口吻:“你这些都是从家里扛过来的?”   田全宝点点头:“对,都是家里自己做的,没有添加剂。”   “你自己扛过来的?背着麻袋?”陈林声音尖利,聒噪的攻击着别人的鼓膜。   “我拉着行李箱来的,放在行李箱里。”田全宝感受到了他的恶意,但还是想维持表面的和谐。   “呦!你居然买箱子了,可真是难得,我以为你只舍得扛麻袋呢。”陈林继续恶毒道。   “我……”   “你是过年猪头肉吃多了吗?吃成猪头了。”林潮拦住田全宝的话,怼了回去。   “关你什么事?”陈林自从上学期田全宝被子的事后就和林潮合不来,搬出去住也有这一部分原因。   林潮摊摊手:“不关我事,但是我管得宽,不行吗?”   陈林气的吹胡子瞪眼。   还是王皓出来打圆场:“别这样,都这么久没见了,要不要出去聚个餐,咱们寝室还从来没一块出去吃过饭呢。”   田全宝有点不太想去,和陈林一起,又要花钱,又吃不痛快,但王皓既然提议了,他只能答应。   “我没问题。”林潮道。   “你呢?”王皓探过头,询问陈林的意见。   陈林摆弄着手机:“我就不去了,我一会要去找女朋友。”   那正好,田全宝暗喜。   最后他们还是四个人一起出去吃的饭,只不过第四号人物从讨人厌的陈林换成了讨人爱的许倩。   许倩一来,眼睛就没从田全宝和林潮的身上离开过,王皓有些吃醋,咳了两声:“嗯嗯,你男朋友在这呢!”   许倩瞥了他一眼:“你先一边凉快去。”   田全宝坚持要请客,他说以前一直吃林潮和王皓的,住院的时候许倩又大包小包的来看他,很过意不去,这顿饭就让他表示一下心意。   大家都没拒绝,只是点菜的时候尽量挑便宜实惠的点,田全宝最后坚持加了两个肉菜。   许倩说,之前王皓还嚷嚷着让他们快点谈恋爱,他凑一个情侣局,没想到这么快就凑上了,更没想到还是他们几个人。   田全宝低下头,臊得满脸通红。   他没想过许倩和王皓对这件事接受程度这么高。   “哪是高啊,她简直是魔怔了,你俩要是不在一起,她能把我杀了祭天。”王皓吐槽道。   许倩捏了王皓一把,又对田全宝道:“你俩现在在寝室住会不会不方便呀?毕竟有电灯泡。”她看了一眼王皓这个大电灯泡。   王皓不忿:“怎么可能,他俩都不把我当人,从来不背着我,不过现在应该是不方便了,毕竟寝室多了一个人。”   想起陈林,田全宝和林潮都沉默了,他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旦他们两个被他看出端倪,那后果不堪设想。 第34章   林潮翻遍家里人的朋友圈,也没有看到那个婴儿的蛛丝马迹,他摸了摸下巴,低声念叨:“孩子到底送没送回来?”   “怎么了?你今天一直盯着手机,在看什么呢?。”田全宝从身后探出头来。   “孩子,怎么没看到孩子?”林潮来回翻找着通讯录:“藏得可真严实。”   “谁家孩子?”   “我家的。”   田全宝诧异的瞪大眼睛:“你爸你妈练小号了?”   林潮心思都在手机上,问一句回一句,反应过来田全宝误会了,笑着解释道:“不是,是我哥的儿子。”   “你哪个哥?”   “我大姨家那个,讨人厌的假洋鬼子。”   “他不是在上学吗?”田全宝知道林潮这个表哥,家里花了大价钱送出国,出国之后每天吃喝玩乐,还要偶尔给林潮打个电话装逼。   林潮一笑,幸灾乐祸:“是在上学,前段时间不小心捅咕出一个孩子,送回过让我大姨和姨夫养,还是混血儿呢,多洋气!”   林潮想起他大姨大姨夫看到那孩子时的崩溃,又心疼又解气。   “为什么要生下来?如果没有能力养,不应该打掉吗?”田全宝不理解,虽说打掉对母体伤害大,但在肚子里十个月再生下来同样伤身,最好的选择就是避孕,其他都是马后炮。   对一个小孩来说,不被期待的降生不如从未降生。   林潮语气也有些无奈:“国外有些地方法律不允许堕胎,女性根本没有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田全宝一阵唏嘘:“还好咱们国家不这样,这简直是践踏人权。”   “你表哥和女朋友毕业后准备回国还是留在那边?”   林潮退出他大姨的朋友圈,笑了笑:“不是女朋友。”   田全宝一愣。   “国外很开放,他们只是伙伴关系,一不小心有了孩子,还不能打掉,女方坚决不要,只能送回国给我大姨和大姨夫养。”   田全宝咋舌:“也不知道算哪门子开放,该开放的地方保守的要死,不该开发的地方瞎开放。”   “我这个侄子抱回来的时候咱们已经开学了,没凑上热闹,真是可惜。”林潮摇摇头,好奇那孩子长啥样,他还没见过刚出生的小老外呢。   “今天是我大姨夫生日,怎么没人发朋友圈呢?”林潮嘀咕,要是朋友圈发了全家福,他还能乐呵乐呵。   田全宝下巴搭在林潮肩膀上,也跟着一块看热闹。   门忽地一下被拉开。   “你俩天天凑一块恶不恶心?”陈林把包甩在椅子上,瞪了二人一眼。   田全宝快速与林潮拉开距离,回头对陈林道:“回来啦。”   陈林没搭理他,继续在桌子上摔摔打打。   田全宝热脸贴了冷屁股,偷偷翻了个白眼,被林潮瞧见,笑了他一番。   田全宝用口型吓唬他:别笑。   林潮却笑得更甚。   陈林坐在床下,带上耳机开始视频通话。他新认识一网友,俩人聊得不错,最近开始频繁通话,一天能视频四五个小时,说的话也不背人,有时候聊到少儿不宜的东西仿佛在炫耀般刻意提高声调,烦人得很。   最烦恼的还是田全宝,他就住在陈林对床,有时候换个衣服还得特意躲开才行,上次他不知道陈林和网友连线,在床下换的睡衣,还被陈林和那人现场嘲笑了一番身材。   那是田全宝第一次在寝室和他翻脸。   可能已经对陈林生厌了,只要他一回来,田全宝就觉得寝室压抑,他一张嘴,田全宝就觉得聒噪,若是他视频时说个不停,田全宝更是像被扔进了鸭场,吵的头疼。   他拽了拽林潮的衣角,小声道:“咱俩出去逛逛吧。”   首都的四月已经十分暖和,穿个薄外套就可以出门,林潮看着盎然的春意,感叹道:“在我家,现在还在穿羽绒服。”   “现在吗?”田全宝有些吃惊,在他家那,四月份早已春暖花开。   林潮点点头:“有时候五一还会下雪呢。”   “我好想去东北看看。”田全宝作为一个南方孩子,去过最北的地方就是首都。   林潮家这两年在网上很火,冬天一到,凌冬将至,满城冰雪,不少人为了看雪特意去那边旅游。   “我建议你夏天去,夏天的哈城比冬天美得多,我喜欢夏日微风的夜晚,坐在松花江畔,看着对岸放空,什么都不想,就在那坐着,修养灵魂。”   林潮抓过田全宝的手,十指紧扣:“夏天和我去一趟吧,我想带你走一走我长大的地方。”   田全宝注视着林潮明亮的眼眸,握紧他的手,点了点头。   两人晚上没有回去,还是那个酒店,还是那个房间,穿着浴袍,忐忑的面对面坐着。   弗洛伊德认为,人与生俱来就有幸本能,幸本能携带着数量一定的心理能量libido,它具有驱使个体行动以获得满足快感的作用。幸本能是一切行为的最根本动力,这是其理论的核心。   幸冲动是人类行为最强大的驱动力之一,其影响远远超出了生殖领域,渗透到人类生活的众多方面。   弗洛伊德:幸欲是人类行为最根本的驱动力之一。   田全宝放下手机,他是要找准备工作教程的,不知怎么,被弗洛伊德洗礼了。   他抬头看见林潮已经将所有用品摊开摆在床上,看着他跃跃欲试,又低下头换了个浏览器继续翻找,高大上的理论不适合现在,毕竟弗洛伊德没教人怎么清洗。   在长达一个小时的努力学习后,田全宝勉强能将所学的知识融会贯通,他拒绝了林潮帮助的请求,坚持自己完成任务。   人类的第一次突破往往伴随着各种艰难险阻,跨越山海,才可乘风破浪,田全宝将其称为跨出舒适区。   他低头看着倾泻的水流,可是这不舒适区也太不舒适了,逆流而上,逆水行舟,逆天而行。   等到田全宝出了卫生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林潮把油的说明书读了十来遍。   看着田全宝扭捏迟疑的步伐,林潮担心道:“没事吧?”   田全宝摇摇头,一点一点蹭上床,过程实在是不舒服,又不好意思张口。   “那,我们现在开始吗?”林潮将枕头盖在腿上,早已箭在弦上。   田全宝咬咬牙,一狠心,脱掉浴袍钻进被子里,果决程度让林潮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原本打算循序渐进的。   林潮双臂撑在田全宝的头侧,盯着身下人因紧张而不断颤动的眼睑,尽力稳住心神,回忆着刚才学习的动作流程。   田全宝长叹一口气:“来吧!”   大义凌然得像是要赴死。   林潮的头一点点下移,在即将触碰到田全宝的一瞬间,霍然起身:“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太紧张。   田全宝一把抓住林潮的衣领,将人拽回到自己身上:“做!”   他都洗好了,现在反悔,刚才的罪不是白遭了?   今天就算是霸王硬上弓,也得做完。   理论与实践终归不同,纸上谈兵容易,实际操作又是另一番光景。   头脑混沌,空气滚烫,理智不知飘散在哪里,一切都靠本能支配着,刚才捋清的步骤顺序,早已团成线团滚到床下,两人胡乱而行,毫无章法。   城门被攻破时,田全宝咬紧了牙,疼痛像一道闪电,贯穿全身,他的指甲抠破了林潮的脊背。   林潮吻掉他眼角的泪珠,舌尖发麻。   “疼吗?”   田全宝绷紧了肩膀,脚趾蜷缩着,全身都在与入侵的外物对抗。   林潮尽可能探索他隐秘的角落,让其放松。   几分钟后,田全宝感受到一束白光,在脑内流窜。   它跑得那样快,又那样狡猾,时急时徐,让人摸不透章法,上一刻还缓慢游荡,温水煮青蛙,下一刻就如烈马驰骋,激起惊涛骇浪。   田全宝就这样摇晃着升向云端。   白光在眼前反复炸开,他已然感受不到外部的一切,全身感官都不运作了,只有那一处,不断积累喷薄。   他不记得那一夜他升上天几次,又在云端躺了多久,只记得最后一次,他在云海之中,被裹挟着前进,停不下,逃不脱,一阵短暂的失智后,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林潮将他圈在怀里:“醒啦,睡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田全宝试着动了一下,全身大货车碾过般疼。   昨晚他说了无数次停下来,无数次不要了,甚至最后哭着求饶,可是林潮就如同疯狗般不知节制。   田全宝越想越气,抓过林潮的胳膊咬了一口。   “都怪你!”   田全宝昨晚喊哑了嗓子,一张嘴,像一只生气的唐老鸭。   气得田全宝又狠狠掐了林潮一把。   林潮知道自己前一晚过分了,不敢说话,只能默默受着。   田全宝晕过去时,林潮吓了一跳,以为人出了问题,抱着喊了半天,才发现是太累了导致昏睡。   这次他长了记性,下次绝对不能再这样无节制。   他亲了亲田全宝肿胀的眼皮,轻声哄道:“我错了,我下次一定不这样,下次你说停我就停,好不好。”   “你还想有下次?”田全宝剜了他一眼,就他昨天的表现,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了。   田全宝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刚坐起身又哎呦一声躺回到床上,努力了几次都没起来。   林潮赶紧紧紧的抱住他:“你别走,我续房了,今天晚上再住一晚养好了再回去。”   田全宝粗喘一口气:“你放开我。”   林潮摇头:“我不放,我放开你该走了。”   田全宝:“你放开我。”   林潮:“我不放。”   田全宝:“放开手”   林潮:“我不放,不放,不放。”   田全宝:“求求你了,放开我吧,我要上厕所,膀胱都要憋炸了。”   林潮:“……”   完了,他好像又做错事了。 第35章   田全宝努力试了几次,根本起不来,腰腹一用力,下身就拉扯的疼,他脸憋的通红,狠狠的看着林潮这个罪魁祸首。   林潮倒是十分有眼力见,两手一勾,抱起人就往厕所走,把田全宝放在马桶上,站在马桶对面等着。   田全宝看林潮,林潮看田全宝,两人大眼瞪小眼。   田全宝:“你倒是出去啊!”   林潮:“为什么?”   田全宝:“我要上厕所。”   林潮:“你上呗。”   他又没不让他上,这不把他抱过来了。   “你在这看着我怎么上?”田全宝愤怒的咆哮着,像一头孱弱受伤的豹子。   林潮:“这有什么的,你哪我没见过?”   田全宝转了一圈周围没有顺手的东西,想拿卷纸打他又怕扔出去捡不回来,只能咬咬牙:“你转过去。”   林潮倒是听话,让转就转。   田全宝刚结束,林潮立刻就转了回来:“我扶你起来。”   田全宝:“……”   大可不必转过来的这么快。   田全宝累坏了,吃了点东西,本来想看会电视玩玩手机,结果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晚饭时被林潮摇醒,吃过饭继续睡,倒是一顿饭都没耽误。   自从那天两人出去住后,林潮就总想着出去,田全宝不愿意,第一是当时林潮表现不太好,第二是出去住实在是太贵了。   他现在手里攒了一点钱,兼职只要忙的开就去做,能多赚点就多赚点,林潮总抱怨田全宝不陪他了,田全宝为了两个人能在一起时间更多,干脆把林潮也带去了那个机构,机构老师对林潮很满意,直接让他去教托付单词,比田全宝赚得多一倍。   田全宝起初还有点嫉妒,后面一想他俩谁赚都是赚,没区别。   田全宝最近迷上了给林潮买东西,都不贵,一些小物件,比如买个杯子,买几双袜子,偶尔给他点个外卖加个餐。   他喜欢投喂的感觉,当你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的对他好,看见什么好东西第一反应都是买给他,每次田全宝幸福的看着林潮吃他买的东西的时候,心里都在想,林潮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他们两个谁更早动心?   学期过半,田全宝还是耐不住林潮央求,两个人在校外租了个公寓,位置很偏僻,学校过去并不方便,但是那里隐蔽,不会被打扰,价钱也不贵。   周五他们会一起去那个公寓,一起做饭,吃饭,抱着倚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洗澡,做他们喜欢的事。   周六周日白天各自去兼职,兼职的地方距离公寓路程和学校差不多,倒是没有浪费时间,就这样在那里度过甜蜜的两天,周一早上如果有早八,再起个大早赶回去上课。   日子平淡却幸福,就这样过了两个月,迎来了暑假。   他们的房子是整租一年,暑假都没回家,留在首都打工赚钱,两个人约好了,赚一个月的钱,然后出去旅游,看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   田全宝每天工作都特别努力,暑假是机构的工作高峰,只要你不累,就有排不完的课,田全宝每天干9个小时,上午,下午,晚上各带一个学生,每节课到最后,他和学生都筋疲力竭。   林潮也同样辛苦,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挑单子,只接贵的,不接合适的,他不再去田全宝的机构,那里赚的少,一天三个上门家教,晚上去辅导机构上大班课,晚上回到家,嗓子都哑了。   两个人基本上在外面吃饭,很少做菜,回到家已经是深夜,洗漱完闭上眼,一睁眼又是第二天的奔波。   一个月下来,两人都瘦了十几斤,最后看着拿命奋斗出来的四万多块钱,田全宝高兴得合不住嘴。   “这么多钱啊!”田全宝用计算器算着这一个月两人总共的进账。   “我家一年都赚不了这么多。”   林潮躺在田全宝腿上,伸手抚摩他的耳廓:“想没想好去哪里?”   田全宝脸颊轻蹭林潮的手腕:“我想去北疆。”   林潮也没去过,那里有广袤的草原,奔腾的骏马,成群的牛羊,不同的风土人情。   他觉得田全宝的提议非常好。   “但是我更想去东北,我想去你长大的地方看看。”   田全宝轻吻着林潮的手心,温暖的痒意沿着动脉传递到心里。   林潮拇指描画着田全宝的唇形:“那就都去,先去北疆,再去东北。”   田全宝扑进林潮怀里,幸福的点了点头。   整理好行李,办好边防证,两人登上了去乌市的飞机。   田全宝一路上兴奋的拉着林潮的手,在此之前,他离新疆最近的就是吃过新疆炒米粉。   乌市很发达,和田全宝之前想的不一样,汉族人多得很。街上并不是五步一娜扎十步一热巴,但是帅哥美女的确不少,高眉深目异域风情。   第一天他们就吃了大盘鸡和烤包子,脸盆大的盘子,俩人吃得一口不剩。   回酒店的路上,田全宝的手皮起了倒刺,两人就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一个指甲刀,田全宝拿了一个最基础的款式,两块钱的那种。扫码时,店员扫了十块钱,田全宝一愣,紧忙问店员是不是扫多了,一个指甲刀不可能收他十块钱。   店员是一个维族小姑娘,年纪不大,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您是游客吧?”   田全宝点点头。   “这里的物价就是这样,很多东西需要从别人城市运过来,一些小物件就会偏贵,过两天您就习惯了。”   田全宝尴尬的笑了笑:“这样啊,哈哈。”   走出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田全宝看着大亮的天光和不知疲倦的太阳,又低头看看天价指甲刀,感叹祖国幅员辽阔。   乌市空气干燥,田全宝第一晚就流了鼻血,林潮嗓子也哑了,两个人抱着两升的矿泉水一顿喝,然后躺在床上摸着对方鼓成西瓜的肚子,弹出响,比较谁的更熟一点。   他们准备在新疆玩半个月,然后再去东北一周。   新疆很大,南北气候差异巨大,北面水草丰美,南边戈壁雄壮,田全宝刚开始只想去北疆,林潮说来都来了,就多玩几个地方,他们努力赚了那么多钱,该花就花,不用心疼。   先去北疆,转一圈,再往南走,最终目的地定在塔县,电影《冰山上的来客》发生地,与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哈萨克斯坦相连,在那里,可以看到昆仑山脉。   两人走走停停,在各处都留下共同的回忆,他们去了很多奇奇怪怪名字的城市,莎车,哈密,若羌,且末,楼兰,见到了教科书里的小河公主。   曾经那张在书本上的图片,只存在于文字中的描述,全凭记忆构建不起体系的知识,在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田全宝泪流满面。   他不知道哭的时什么,哭的是波澜壮阔的历史长河,是大好河山践于足下的人生经历,还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终于找到了除苦难以外的人生意义。   他们租了一个车,田全宝没有驾照,全程都是林潮开,他坐在副驾,拿起手机,记录车窗外的风景。   他们驶过天池,驶过高原,驶过沙漠,两个将将二十岁的少年在祖国的西北遍布青春的回忆。   他们一起吃了刚出炉的馕,休息区油腻管饱的抓饭,老乡刚泡好的清甜的茶水,举着氧气罐相互依偎着在盛夏的清晨穿着厚重的冲锋衣拍下纪念照。   拍好之后,老乡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给他们竖起了大拇指,他十分喜欢这两个勇敢帅气的汉族男孩。   林潮笑了笑,请求老乡再给他们拍一张,太阳在山的那端缓缓升起,迎着晨光,站在晨曦之中,林潮轻轻吻在田全宝的额头。   蓄满胡须的汉子的手指不受控制的点下快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指已经先他一步保留下这珍贵的一刻。   照片上,逆着晨光而站的两个人模糊了轮廓,看不清眉眼,只有巍峨的雪山能见证他们。   田全宝忐忑的看着帮忙拍照的老乡,他知道不同的信仰有不同的禁忌。   反而老乡大方的将手机递到他们手上:“很般配,祝你们幸福。”   在田全宝惊讶的目光中,魁梧的汉子留下一句我在内地上过大学,然后骑着拉风的摩托车扬长而去。   在去塔县之前,他们先去了喀什古城,不到喀什就不能说到过新疆,不到古城,不算到喀什。他们饶了一圈最后才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能在这留下最深刻的回忆。与外面城市的现代化不同,穿梭在古城的巷子里,感觉一千年前的中亚时光都悄然无声的浓缩于这一方天地。   他们相拥在无花果树下,看着巴依老爷的宅子。   “你说以前新疆的有钱人都吃什么?”田全宝窥探着宅子里面,林潮说买票进去看看,田全宝嫌花钱,硬说在外面看也一样。   林潮下巴蹭着田全宝的肩膀:“吃肉吧,或者手抓饭,反正那个时代应该没有炒米粉和大盘鸡。”   田全宝噗嗤笑了出来:“看来我比巴依老爷吃的好。”   “但是他应该能每天吃羊肉和马奶葡萄。”   “我也能吃!”田全宝骄傲道。   “对对对,你能吃。”林潮想起昨天晚上田全宝一个人吃了两公斤羊肉一公斤葡萄就想笑,一遇到好吃的就变成大胃王,他上辈子可能是一只骆驼。 第36章   田全宝傲然的点点头,惬意的倚在林潮身上,路过的人不断向他们侧目,田全宝毫不在乎,这个地方没有人认识他们,他可以尽情享受他的爱情。   最后他们还是进了巴依老爷的家,林潮趁田全宝去厕所的时候偷偷买的票。田全宝嘴上抱怨,但是心里欢喜,玩的很开心,他让林潮给他拍了很多照片,等以后有机会了拿给二宝和小宝看。   田全宝并没有告诉父母他出来旅游的事,只说他整个暑假都要打工,攒来年的学费。一旦告诉父母,享乐就变成了愧疚,田全宝也有了私心。   塔县是一个城市规模不大的县城,街道人很少,很安静。这里有中国唯一的白色人种欧罗巴人种,但是勤劳的当地白人都被晒得黑黑的,根本看不出来是白色人种,田全宝举起疏于防晒黑了几个度的手:“看来白色人种也抵不过紫外线。”   他们在塔县的时间很短,两天一夜,住的民宿老板娘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妇女,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姐姐六岁,妹妹三岁。   田全宝看着她们就想起自己小时候带二宝的样子。   这家的男主人一直没露面,田全宝和林潮有些好奇,但也没敢问,左不过就是出去打工了或者是离婚了,但看民宿的规模,有没有男主人并不会对娘仨的生活质量产生影响。   林潮和田全宝下午一直在民宿逗两个小孩玩,姐姐普通话说的很好,妹妹太小,说不来太多。姐姐一直照顾着妹妹,两个孩子就像长在一块一样,从不分开。   他们给孩子拿了点零食,小朋友没一会就对陌生人放下了戒备心。   “你们是从喀什来吗?”姐姐忽闪着大眼睛,吃着雪饼。   “我们是来旅游的,刚从喀什过来。”田全宝擦了擦妹妹脸上的雪饼渣。   “喀什是大城市,特别大,我姐姐就在那,在那工作。”小朋友眼里全是对大城市的向往。   和田全宝小时候一样,总是站在大门口,望向远方,省会在哪里?魔都在哪里?首都在哪里?   “我长大了也要去喀什。”小女孩骄傲的仰起头,在心里种下了梦。   田全宝微笑的看着她:“加油!”   “你们在哪学的普通话?”林潮问道。   “幼儿园老师会教我们,游客也说普通话。”   “原来是双语教学,真高级。”林潮逗她玩。   姐姐歪了一下头,没听懂双语教学的意思。   “你妹妹也会说普通话吗?”   姐姐看了妹妹一眼,见她手里的雪饼已经吃完了,就把自己剩下的给她。   “她是宝宝,不会说太多,只会你好再见之类的。”   妹妹是个小光头,一边吃一边看着林潮和田全宝笑。笑着笑着,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姐姐想扶没来得及,只能看着妹妹摔了个屁墩。   小宝宝脾气不小,一看就是被家人娇惯,一直也是姐姐让着她,这下在外人面前出了丑,立刻耍上了脾气,小手鼓足了劲打了姐姐一巴掌。   “傻逼!”   林潮:“……”   田全宝:“……”   姐姐有些尴尬的笑了:“她平常看手机,所以……。”   林潮和田全宝瞬间会意点了点头,短视频害人不浅。   晚上在民宿老板娘推荐的餐馆吃的晚饭,与其说是餐馆,不如说是老乡家里,普通的房子,普通的院子,房间和院里摆了几张桌子,院子上空拉着彩灯,来吃饭的都是游客。   能歌善舞的民族喜欢展示和分享,饭吃到一半,院子里就响起了音乐,老板的女儿穿上民族服饰,在院中跳舞,气氛逐渐活跃起来,不少游客也加入其中。   田全宝没有这方面的特长,在热闹的场面里总是显得内向,。   老板的女儿跳着跳着,眼神逐渐瞟向他们这桌,田全宝放下吃抓饭的勺子,腼腆的朝她笑了笑。   女孩越跳越近,最后直接来到他们面前,拉起田全宝和林潮的手,带着他们走向人群中。   田全宝非常局促,他没有任何音乐细胞,没有灵动的舞姿也没有灵活的脖子,尴尬的挥舞着手脚,像一只呆笨的鹅。   林潮那边也没好到哪去,高大的个子人群中分外扎眼,穿着黑色的冲锋衣胡乱挥舞手脚,远处看去,就像一个偷袈裟的黑瞎子。   看完林潮,田全宝顿时自信起来,甚至生出了自己有当舞蹈家天赋的念头。   林潮跳着跳着自己也笑了,活了十八年,却像第一次驯服自己的四肢。田全宝毫不遮掩的笑话他,笑得前仰后合,林潮扑过去抓住他,开始挠他的痒痒。   二人嬉笑打闹着,一旁大大妈按下快门,咔嚓一声,伴随着的还有刺眼的闪光灯,林潮和田全宝诧异的望过去,大妈哈哈一笑:“你俩跳的好,比我老头子好。”   两人回头一看,后面的大爷就着音乐跳着霹雳舞,一边跳一边朝着大妈的方向比耶。   “你俩是哥俩吧?一块来旅游啊?感情真好。”大爷凑过来和他俩搭话。   田全宝和林潮不想过多解释,点了点头。   “你是哥哥吧?对你弟弟真好,我看好吃的都给你弟弟了。”大爷拍了拍林潮的肩膀。   林潮一顿,看了眼田全宝,然后暗喜的点了点头。   田全宝刚想否认,林潮就故意道:“对,我是哥哥,我喜欢照顾我弟弟,是吧弟弟?”   田全宝咬着后槽牙,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林潮又贱次次的凑过去:“来,叫声哥哥听听。”   田全宝给了他一拳。   “不叫?好吧,现在不叫,留着晚上叫。”林潮贴着田全宝咬耳朵。   田全宝翻了个白眼:“叫个屁,高原剧烈运动,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呢。”   林潮:“说什么呢?我说晚上叫哥哥,谁说剧烈运动了,你想哪去了?”   田全宝:“……”   林潮:“天呐?你想的居然是那个,太那什么了吧?”   田全宝:“……”   林潮:“本来我是不想的,既然你这么想,我就勉为其难的同意吧。”   田全宝:“滚!”   晚上没有运动,但田全宝还是耐不住林潮的鼓动叫了哥哥,毕竟他要再不叫林潮就要跪下来求他了。   第二天他们去了喀什,从喀什飞回首都,在首都修整了两天,又飞去了哈城。   这里是林潮的老家,一路顺畅,田全宝什么攻略都不用做,跟着林潮就行。   两人在中央大街闲逛,吃着马迭尔冰棍,田全宝突然接到了陈林的电话。   他看着来电名称一愣,不明白陈林为什么要打给他。   陈林是打电话跟他借钱,开口就是一万块,吓得田全宝手里的冰棍差点掉在地上。田全宝当然不会借给他,想想他一直以来对田全宝的态度,若不是寝室有林潮和王皓给自己撑腰,田全宝怕是会被他霸凌。   听田全宝说没钱,陈林也没有放弃,在田全宝这借不来钱是预料之中的事,毕竟这穷鬼吃饭只舍得打一个素菜。他让田全宝去和林潮借,然后再把钱借给他,如果他直接和林潮借,林潮肯定不会借给他。   田全宝都被他奇葩的逻辑逗笑了,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再次听到田全宝的拒绝,陈林毫不留情的挂断电话。   田全宝举着嘟嘟响的手机,一脸无奈的看着林潮,真是用人的时候脸朝前,不用人的时候朝后。   “他借钱干什么?”听完田全宝的复述,林潮纳闷问道。   “说是女朋友生病了,急需钱。”   “谁?他?他会给女朋友花钱治病?”林潮个字都不信,陈林怎么会把老家的女朋友放在心上,平常肆意挥霍女朋友辛苦打工赚来的钱的软饭男,会为了女朋友低三下四的求人借钱?再说,就他那人品,女朋友身体好的时候接连劈腿,女朋友身体要是真出了问题,估计跑的比兔子都快。   “我也不信。”田全宝想起刚认识时他对女朋友的态度,简直没有人性。   “还让我和你借钱,真是笑死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和王皓借,我的先给王皓打一个预防针。”田全宝给王皓打了个电话。   果然陈林在田全宝这行不通,立马就转战王皓,但王皓也不是傻子,他们只是室友,不是朋友,再者都是学生,谁手里会有那么多钱,也委婉的把他拒绝了。   王皓还说,陈林如果走投无路的话可能会找林潮。   林潮不相信他会那么不要脸,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晚上刚吃完晚饭,陈林就给林潮打了电话,林潮没接,懒得和他浪费口舌,但那边不死心,连着打了三遍,都被挂断之后还不罢休,反而在微信上给林潮发了小作文,连借口都改了,改成自己父亲得了癌症,急需用钱。   连自己爹都不放过,真是狠人。   林潮只回了两个字,没钱。   有钱也不借他。   见林潮不借钱给他,陈林开始恼羞成怒,一连串五十几秒的语音占满屏幕,点开之后各种污言秽语。   林潮恶心的要命,直接拉黑删除一条龙。   拉黑之前,还给陈林发过去一句话:“想要钱?卖肾去吧。” 第37章   林潮带田全宝去了自己家,没上楼,偷偷的在小区里躲着指着单元和楼层给他看。   “记住这里,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可以来这找我。”林潮站在灌木丛后,噙着笑。   “为什么会找不到你?”   “不知道,但是万一呢。”林潮拇指在田全宝脸颊上摩挲:“万一有一天我让你受伤了,你就可以来我家楼下拉横幅,让我身败名裂。”   田全宝被他逗笑了,随后故作严肃道:“这是你说的,我可认真了,到时候我真的能干出来。”   林潮点点头,伸手拍死胳膊上吸血的蚊子:“行,但是到时候你要告诉别人,我是一个帅哥。”   “我可以渣,不可以丑。”林潮手指扶着额头,做出电视剧里油腻男眯眼抿嘴耍帅的造型。   田全宝打掉他的手,受不了他的样子,像喝了二斤豆油,还是转基因的。   “太油了,手放下。”   临走之前,林潮偷偷带田全宝去了姥家,告诉姥爷自己兼职完了,带着室友跑回来待两天,别告诉他爸他妈。   姥爷高兴坏了,一个大孙子不够,又来了一个,本来老两口在家冷冷清清,这下立马人丁兴旺,当晚就开始了喂猪模式。   田全宝刚吃了上尖的一碗饭,那边姥爷立马给他添了一晚,还把米饭压实,筷子都戳不动。   田全宝第一次觉得吃饭也是一种负担,自己以后得看着点,不然这么吃下去,林潮一定会中年发福。   “我大姨孙子在哪呢?我听说抱回来了。”林潮现在也没见过他的洋侄子,赶紧在姥爷这打听。   姥爷嫌弃的皱皱眉:“他俩在家看着呢,前段时间抱过来一次,给我烦的呀,外国孩子哭都不是中国调,werwer的,差点给我闹出心脏病。”   “多吃肉。”姥姥给田全宝夹了一块排骨:“这孩子吃的太少,太瘦了,赶明再放假过来住一个月,姥给你养养膘。”   田全宝赶紧端着碗点点头:“谢谢姥姥。”   “你大姨夫还想让我和你姥爷给看孩子,我俩这么大岁数了,能抗住他祸祸吗?让我给撵出去了。”姥姥一边说着一边往田全宝碗里夹猪蹄。   田全宝感觉饭都堵到嗓子眼了,姥爷见状,给他倒了一杯橙汁:“喝点水顺顺,顺下去就能多吃点了,你现在胃饿小了,得练,天天多吃就撑大了。”   田全宝点点头,笑出命很苦的样子。   “他俩自己怎么不看?”林潮扒着饭道。   “怨我俩当年给你妈看了没给他俩看,说必须一碗水端平。”林潮姥姥道。   田全宝从碗里抬起头,偷偷打量,把林潮养得这么壮,却没看过另外的孙子,这么听来确实有点偏心。   “明明是当时你大姨夫嫌弃我俩,不让我俩去他家,孩子也不给看,现在倒怨上我俩了。”林潮姥爷一说起这事气得吃不下饭。   当年老两口得了第一个孙子,乐乐呵呵的去女儿女婿家看孩子,女婿是做生意的大老板,住大房子讲排场,嫌弃老两口小市民上不了台面,不让他们跟孩子见面,所以那孩子自小就跟老家不亲。   过了二十多年,现在反而倒打一耙,埋怨老两口当年不给他们看孩子了,这找谁说理去。   田全宝喝了一口橙汁,顺下去嘴里的饭,心想这俩人确实不讲理。   “前段时间来说大海在国外钱不够花了,让你姥把金镯子卖了贴补他,气得我都想给他们打出去。”林潮姥爷一摔筷子,越想越气,是彻底吃不下去饭了。   林潮见状,赶紧去安慰姥爷,给老头顺气,心里懊悔,早知道把老人气成这样就不提了。   吃完饭,田全宝习惯性捡桌子洗碗,姥姥姥爷急忙抢下来:“你一个小孩干这活干啥,你俩回屋玩去。”   田全宝不好意思,这么大的人了吃完饭不干活过意不去,急忙道:“我洗就行,您二老去休息。”   姥爷把他往外推:“唉呀,这孩子说啥呢,这么点孩子干啥活,快点去玩,厨房又刀又锅的,碰着咋整。”   田全宝踉踉跄跄的被推出厨房,身后的门果断关上,生怕晚了一秒他就跑进去抢碗刷。   林潮在茶几下面的储物柜里翻出一盒健胃消食片。   “吃了吧,要不晚上肯定胃疼。”   田全宝一边嚼一边欲言又止。   林潮:“你想说啥,说,别憋着。”   田全宝:“我妈喂猪都没这么狠。”   林潮摸了摸田全宝的肚子:“习惯就好,毕竟南方猪的养殖和北方有差别。”   田全宝:“……”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第二天走的时候,姥爷给装了三大包吃的,光红肠就装了十斤,还是最火最难买的品牌,老两口背着他们半夜偷偷出去排队,跟黄牛抢着买到的。   上车时老人满脸不舍,眼里挂着泪珠,孩子一走就是半年,半年一见半年一见,老两口还能有多少个半年。   “别哭了,我再上四个月学就回来了,想我打电话。”林潮声音轻微哽咽。   姥姥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听着响,却没怎么用力:“走吧走吧,臭小子,不回来才好,回来我还得伺候你。”   “那可不行,我不回来你俩给谁做好吃的。”林潮嬉笑着亲了姥姥一口,关上车门,挥了挥手。   直到出租车开到路口转角,老两口的身影都没有挪动。   回到首都俩人休息了几天,把这段时间所有照片视频都整理出来备份,林潮在淘宝上找了一个打印店,挑了二百多张他和田全宝喜欢的打印出来两分,一份做成相册摆放在家里,另一份贴在各处的墙上当装饰,他决定每年都和田全宝一起出去旅游,把照片打印出来收藏在一起,等老了之后一张一张翻阅,看他们是怎么从风华正茂到白发苍苍,即使到老的那一天,田全宝也是一个可爱的小老头,想到这,林潮不禁笑了起来。   开学回到宿舍,新的学年一切都不一样了。   田全宝得了年级第一,获得了国家级奖学金,奖学金到账的那一刻,田全宝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钱怎么花他都规划好了,三分之一寄回家里,三分之一留着当生活费,三分之一给林潮买礼物。   计划刚说出口就被林潮否决了,他强迫田全宝新开了一张卡,把钱全部存到那张卡里,不寄回家,也不给林潮,让他自己留着,以防以后急需用钱。   “你现在寄回家也是父母存起来,自己存也是存起来,如果你以后因为急事需要钱,从自己这拿方便,从父母那拿不好开口。而且老一辈的人容易被骗,万一他们把钱拿出去买保健品或者乱投资,这钱就打水漂了。”   田全宝虽然不太高兴,但是林潮说的确实有道理,钱放在自己手里更安心。   况且寄回家里家里也是存着,他自己把钱留在手里,如果二宝他们需要钱,他可以直接给二宝,省得跟田母周旋。   前脚刚把钱转到新的银行卡,后脚陈林就在回寝室的路上拦住了他。   田全宝刚从厕所出来,洗了手,手上都是水珠,卷纸夹在腋下。   “干什么?”田全宝有种不好的预感,有事为什么不在寝室说,非要在外面拦他。   “你借我点钱,我急用。”陈林把人拽到走廊尽头,张口毫不客气。   “我没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   陈林向前逼近,压低嗓音:“你刚拿了国奖,有一万多。”   田全宝后退一步,他看着陈林狰狞的表情,咽了咽口水:“我钱都寄回家里了,手上只有这几天的饭钱。”他不可能把钱借给陈林,现在陈林这么不择手段的借钱,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只能先将计就计,骗他自己把钱寄回了家。   “你跟你爸妈把钱要回来,就说学校有事,急用钱。”陈林把田全宝逼到墙角,表情越来越扭曲,双眼通红,咬着后槽牙,几乎要哭出来。   “你怎么了?我为什么要从我爸妈那骗钱?”田全宝抱着卷纸缩在墙角,大脑飞速思考,企图突破陈林的包围跑出去。   “我求求你了,借我点钱吧,难道要让我给你跪下吗?”陈林歇斯底里。   田全宝一愣,陈林的状态太疯狂了,简直恐怖。   见田全宝不为所动,陈林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抱住他的大腿,不断哀求道:“我求求你了,就当救我的命,就一万块,我一定会还你的。”   田全宝想踢开他,可陈林比他壮的多,根本踢不开,旁边就是楼梯,他也不敢太大动作。田全宝越来越害怕,怕他发疯做出极端的事伤害自己。   陈林的手越抓越紧,像是要拽掉田全宝一层皮般,他满目猩红,脖颈青筋凸起,丧心病狂像一头狰狞的野兽:“你不借给我钱我就不松手,我反正活不下去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正在这时,田全宝瞥见寝室的门开了,林潮提着垃圾袋出来扔垃圾。   “林潮,救我!”田全宝大喊。   林潮一抬头,刚才明明听见了田全宝的声音,可是朝哪个方向看去,却没有人,只有空旷的走廊,尽头处好似还有回音余绕。   此刻田全宝被陈林压在楼梯上捂着嘴,身下的台阶硌得后背生疼,田全宝奋力的挣扎着。   陈林目眦欲裂低声恐吓:“借不借钱给我?”   没等田全宝反应,他就伸手掐住田全宝的脖子,他已经废了,没有未来了,既然这样,他要在自己完全毁掉之前,先毁掉田全宝。 第38章   田全宝拼命的挣扎着,伸出手来用力扣陈林的眼睛和鼻孔。   陈林痛呼出声。   林潮听到声音快步跑过来,往下一看,就见陈林把田全宝压在身下掐着他的脖子。   林潮一脚将陈林踹开,紧接着把田全宝拉起来。   田全宝的脊椎硌在楼梯阳角上,刺痛难忍,他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应该是破皮了。   “你他妈……”林潮向陈林冲过去,他今天一定要打死这个败类。   田全宝拼尽全力将林潮拦在身后。   “我没事,我真没事,你别冲动。”   林潮早已怒不可遏,他怕林潮一时上头失手出事,因为这么一个垃圾把自己前途搭进去太不值。   但是心里那口恶气出不去,他老母鸡护崽般拦在林潮前面,然后又如炸毛的狮子,指着趴在楼梯下面缓台处的陈林。   “你他妈大傻逼,你有病啊?我凭什么借你钱,我又不是你爸,你要是有病去医院,别在这发疯。”   陈林像失心疯般又哭又笑,嘴里念叨着:“我废了你们也别想好。”然后如同着魔的疯子手脚并用爬上来撕扯田全宝。   林潮刚想上前,一下子被田全宝甩到身后,力气之大甩了他一趔趄。   田全宝下来一步台阶,一脚踹在陈林肩膀上,把人踹了个滚翻。   “刚才我打不过你,你以为我现在还打不过你?你个大傻逼,呸。”田全宝朝着陈林啐了一口。   林潮愣在田全宝身后,虽然此刻胡思乱想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他脑中莫名蹦出了大话西游中紫霞仙子的一句话,我的心上人是一个盖世英雄。   我的心上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此刻他踏在台阶上,像一只发狂的小豹子,让人想提起他的后颈,狠狠地吸上两口。   周围寝室的人听见了走廊的打斗声,都出门围过来,见是他们寝室之间的事,好信者在微信上告诉了导员。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学校需要安定,生死大事一般靠压,打架斗殴就写个检讨,批评教育一番。   不过陈林先动手打人,又涉及敲诈勒索,情节恶劣,导员给他转了寝室。   现在寝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了。   过了一段时间太平日子,一到周五,林潮和田全宝往校外跑,王皓也往校外跑,寝室反而空了。   半个月后,学校里出了一件大事,轰动校园,连隔壁学校与有所耳闻。   D大大二的学生果聊,被人勒索钱财,因为没钱,勒索人将其果照聊天记录以及果聊视频全部发送到年级群里。   当晚群里炸开了锅。   导员发现后第一时间删除视频,将勒索人踢出群聊,但有手快的学生将视频照片和聊天记录全部保存,同学之间相互疯传,人手一份。   陈林在上个学期就和网友网恋,聊到一定程度之后二人开始果聊,暑假开始,对方便拿着陈林的照片和视频进行勒索,并且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了他的个人信息以及学校同学和亲人的信息,要挟陈林给对方五万块钱,否则将就将这些照片视频发布出去。   所以从那时开始,陈林疯狂借钱,先是以实习学英语考证各种手段从家里骗钱,后来又从女朋友手里套取大量钱,但是数额巨大,根本凑不上,最后实在走投无路只能向身边同学借钱。   但因人缘一般,没人愿意借给他,凑不上钱,勒索人便将全部信息都发布到年级群。   学校报了警,封锁了信息,至于后来这笔钱追没追回来,没人知道。   后来学校组织了好几次大学生网络安全教育,只说其他学校有同学遭到电诈,但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约一周没有人见到陈林,一周后他照常来上课,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得不佩服他的脸皮和心态。   只是每次见到田全宝和林潮,他的目光都蓄满恨意。   田全宝最近变成了小财迷,人生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攒下钱,有了属于自己的银行卡,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看见银行卡里面的数值不断上涨,越有钱越节约,越节约越有钱,活像一只貔貅。   林潮活了十九年,第一次见到这么节省的人,比刚认识他的时候有过之无不及。   公寓里,两个人刚运动完,林潮给田全宝擦洗,然后去厕所洗刚才换下来的衣服。   他拎起洗手台上田全宝的紫色大花内裤,内裤皮筋松散成波浪状,因为久坐,后面屁股处已经磨薄透明,在灯光下薄如蝉翼,更过分的是内1裤前面还破了一个洞,洞的大小甚至可以让田全宝的111兄弟111无聊的时候出来透透风。   林潮攥着手里软111趴趴已经被完全驯服的内裤,怪不得运动之前的游戏的时候麽起来手感这么好,这都快融1为一体了。   “你这内裤扔了吧,我不给你买新的了吗?”林潮说着,把内裤扔进了垃圾桶。   田全宝一听要扔他东西,一个鲤鱼打挺窜了起来,快步跑向厕所,比做之前还生龙活虎。   “别扔!”   他伸手阻止,可还是晚了一步,他的宝贝内裤已经和擦屁股纸亲密接触。   “哎呀!扔了干嘛?还能穿呢。”田全宝心疼道。   “穿啥穿,前面那么大一窟窿,小弟弟都能出来放哨了。”林潮道。   “不就一个洞,补补就能穿了。”田全宝蹲在垃圾桶旁边,可惜道。   林潮无奈,去拆了个新的过一下水:“都那样了还穿啥?咋的,你想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最后穿成丁字裤玩cosplay啊?”   “你要是喜欢穿丁字裤我给你买个新的,咱不用自己磨炼它,迄今为止我还没听过人类通过驯服内裤来改变内裤款式的。”林潮嘴贫道。   田全宝狠狠的打了林潮屁股一下,让他嘴欠。   “怎么?你喜欢我身上这个?脱下来给你?”   田全宝伸手在林潮档上抓了一把。   林潮嗷的一声,痛苦的弯下腰。   “你不要后半生的幸福了?”   田全宝走到门口,回头看林潮弯腰捂着下面,龇牙咧嘴。   不会自己真使劲使大了吧?   “你没事吧?”他也怕后半生的幸福就这么被自己葬送了。   林潮皱着眉闷哼一声:“有事。”   田全宝有些慌,急忙过来扶着林潮:“特别疼吗?”   林潮点点头。   “那怎么办?”   “你给我吹吹。”林潮手揽上了田全宝的腰,脸也顺势贴了过去。   田全宝发现自己被耍了,愤怒的踩了林潮一脚,林潮反而把人打横抱起。   “走吧,第二场!”   小宝要小升初了,田全宝每周抽出两天晚上线上给她辅导作业,田父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三高,田全宝让他少喝酒,少吃高油高盐的东西,他也不听。   田全宝在和田母视频的时候让她管着点田父,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出问题。   田母嘟囔道:“你看他一天到黑白天都不落屋吃饭,我上哪点管嘛?再讲咯,人家是做体力活路勒,吃点油昏重咸点勒东西,不是很正常嘞迈?”   说也说不听,讲也讲不通,田全宝头疼的很,直到前几天,田父突然头晕心悸,像带紧箍咒一样,视力模糊眼前发黑,晕了过去。到医院一量,高压175低压124,大夫让留院观察。   田母在医院陪护,小宝还要上学,二宝的老板不放人,田全宝在首都回不去,只能小娟请假。   小宝喜欢小娟,小娟来了每天给她做好吃的,买零食,就连平常田母不给她买的水晶笔和香味橡皮擦都给她买了。   小宝在视频那头摆弄着橡皮擦,写三个字就要回头擦掉一个字,擦完还得放鼻子下面闻闻,田全宝看着窝火。   “田小宝,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再摆弄那块破橡皮我就给你扔了。”   小宝噘着嘴,不情不愿的放下橡皮:“人家写错字了嘛。”   田全宝逐渐没了耐心:“你就是故意写错的,快点写,写完了我检查,我还有事呢,不能一直在这跟你耗着。”   “你要是实在不想写作业,就别上学了,去医院跟爸妈一起,让小娟回去上班。”   田小宝嘴越噘越高,田全宝以前从不这么说她,现在居然批评她,越想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田全宝抿了抿唇,看着小宝委屈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说重了,放缓了声音道:“乖,好好写作业,这几天家里事多,你要听话一点。”   小宝本来只是委屈,田全宝语气一放轻,反而更伤心了,眼泪劈了啪啦的往下掉,一边拿起笔认真写作业,一边听话的点着头。田全宝一阵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哪里会懂得大人的愁。   田全宝这几天心情烦躁,田父血压一直居高不下,田母每天六神无主拿不定主意,医院太大她哪都找不着什么都不会办,一个挂号缴费的小事都得给田全宝打个电话。   田全宝每天要上课,兼职,还得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随地给田母当主心骨,整个人身心俱疲。   有时候也埋怨他们,自己之前都叮嘱过无数次,让他注意身体,就是不听,如今生病了,还得拖累他。   埋怨过后,又觉得愧疚,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是为了养他们,这么多年积劳成疾,他却视他们为累赘,自己真是不孝。   本来就疲惫,再加上自责,田全宝更累了,一天兼职回来,吹了冷风,直接重感冒发了烧。   林潮带着他在公寓附近的诊所挂水,回家的路上,总感觉有人跟踪他们,一回头,又看不见人影。林潮疑惑的望向路口转角,是不是最近睡的太晚,出现幻觉了。   两人刚进小区,路口大树后面的陈林露出半边身子,他看着手机里拍到的两人相拥的照片,嘴角弯起阴森的冷笑。   他找出班级群里田全宝留的家庭联系方式,搜出那个号码的微信,加上那个以自己照片为头像的中年妇女。   陈林:想知道你儿子在学校都干了些什么吗? 第39章   田全宝烧到38度,整个人晕晕乎乎,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容易复烧,吃药打针也不好,医生说他是上火引起的,只要心焦就会生病。   林潮晚上都不敢睡觉,成宿成宿的给田全宝量体温,一旦烧起来就用酒精给他擦身。白天田全宝退烧后,林潮才能眯上一会。   田全宝醒来时,林潮躺在他身旁睡着了,床头柜上是早上林潮点外卖送过来的粥。   田全宝喝了几口粥,空了几天的胃有了一丝暖意,他轻手轻脚的爬下床,洗了把脸,这几天连着发烧,已经三天没洗澡了,身上黏糊糊的难受。   洗完脸,擦了点水乳,田母来了电话,这几天田全宝早晚一个电话问家里情况,田母没主动打过,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喂,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哭声:“你快回来,你爸要不行了。”   “怎么了?”田全宝脑中轰的一声,双腿发软。   “你快回家!”田母焦急的大喊一声,挂断了电话。   田全宝回拨回去,那边始终无人接听。   田全宝的心脏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双腿止不住地打颤,刚刚吃进胃里的粥此刻在里面翻滚,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抱着马桶干呕起来。   林潮听到声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田全宝不在旁边,床单上只有一个躺了一晚压出的痕迹。   “媳妇儿?媳妇儿?”林潮叫着田全宝,听到厕所的声音,他爬起来穿上拖鞋去找,走到床脚处还被绊了一下。   “怎么了?”林潮快速走过去蹲在旁边轻拍田全宝的后背。   田全宝拼命的呕吐着,胃酸反流,灼伤了食道,眼泪糊了一脸。   “给我,给我买票,我要回家。”田全宝捂着抽痛的胃,痛苦的喘息着,边哭边断断续续道。   “怎么回事?”林潮心里发慌,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田全宝的天都塌了,他浑身都在颤抖,每个肌肉都不听使唤,声音断断续续,几乎拼不成完整的话:“我,我爸,出事了。”   田全宝买了最快的一班飞机,到了省会马不停蹄的转乘回家的火车,下了火车一路打车到家。   林潮要陪他回来,他坚决拒绝,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是和父母有关,而是关于他们。   一路上他给家里打了无数遍电话,都没人接。   到了家门口,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他想象中一院子人的情况,田全宝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他爸还在。   “妈!妈!我回来了”田全宝朝院内大喊,可是没人回应,门没锁,他推开门,家里安静的针落可闻,没有一个人在,他试着推开父母房间的门,门里面反锁着,推不开,他叫了两声,也没人应。   田全宝心下发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先回到自己房间,想躺一会再给田母打电话。   刚进房间,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他迅速转身想要出去,门却从外面落了锁。   田全宝用力的晃动着门。   “谁在外面?”   屋外是田全宝父母的声音。   “勒样要得不?他不得跑出去噻?”   “窗户我都封死咯,他跑不出去嘞。”   听见门外田父的声音,田全宝拼命拍打着门:“爸!妈!你们在干什么?放我出去!”   田母在门外朝内喊道:“留住,你乖乖在家待到起嘛,我们都是为你好嘞。”   田全宝急的要死,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妈!我爸怎么样了?你倒是让我出去看看,把我关起来干嘛?”   “你老汉我还硬朗得很!在家头给我待到起,少想跑出去跟那个男的混!”田父的声音中气十足。   田全宝心里一惊,怀疑父母知道了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爸!妈!放我出去!”   无论田全宝如何用力拍打着门,都无济于事,田父田母再也没有回应。   田全宝想跳窗出去,可是窗户已经被封死了,窗框都用钉子钉着,中间还拦着木板,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田全宝无力的躺在床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时浑身发冷,骨缝一阵一阵的刺痛,又发烧了。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林潮打了十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到。   田全宝给林潮拨了回去。   “你可接电话了!”电话一接通就传来焦急的声音:“家里怎么样?”   田全宝张了张嘴,嗓子干疼说不出话来,只能挂断电话把目前的状况用微信发过去,他怀疑父母知道他和林潮的事了。   林潮那边听到他又发烧了,紧张得不行,让田全宝快点叫田父田母带他去医院,但是田全宝这边刚发完消息,就再度昏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田母进来送饭,才发现田全宝的异样,脸烧得通红,浑身滚烫,怎么叫都不醒,已经烧晕过去了。   田母叫来村里的大夫来给田全宝打针,大夫说田全宝烧的太厉害,怕烧出肺炎,最好是去县里住院观察,田父田母商量了一下,怕去县里到时候他再跑出去,就先在家里挂水,实在不行再去住院。   大夫走后,田全宝的手机响了起来,田母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叫林潮的打来的,和田全宝室友说的那个男的的名字一样。   她接起来,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你怎么样了?还烧不烧?”   “你不要再给我儿子打电话了,我儿子是好孩子,你少招惹他。”说完果断的挂掉电话,将手机带走了。   林潮听着那头的嘟嘟声,心里猜了个大概,他现在要去找田全宝,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田全宝再醒来,烧退了一些,还是浑身无力,他伸手去摸手机,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忽地起身掀开枕头和被子,手机都不在下面,他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药瓶,心里明白了,手机应该是被田父田母拿走了。   他痛苦的锤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晚上田母进来送饭,小心翼翼的,怕田全宝夺门而出,先是和田父两个人一起在门口堵着,等田母进来后,田父在外面把门锁上。   田全宝看着他们滑稽的举动,一阵苦笑,他用手掌捂住发烫的眼睛。   “崽儿哦,多少吃点饭嘛。”田母把饭端到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儿子。   田全宝摇了摇头,他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田母看着田全宝苍白的脸,眼眶都瘦得凹陷进去,一阵心疼:“哪凯能不吃饭嘛!长时间不搞饭吃,身体不得搞废啊?”   “放我出去。”田全宝暗哑着嗓子道。   “你乖乖嘞听话嘛,爸妈找好人咯,过两天就来跟你医病,医完病你就好喽。”田母不相信自己儿子是同性恋,她只觉得是撞邪了,找个先生给去去邪,她儿子去了邪祟,就还是让她长脸的好孩子。   田全宝闭着眼睛,眼泪还是从眼角留下,这么多年的伪装,如今不得不自己戳破:“妈,这不是病,我就是同性恋。”   “不可能!”田母拔高声调,语气中带着自欺欺人的恐惧:“你听妈嘞话嘛!你就是撞邪咯,等哈儿把病治好就对喽。”   田母摸着田全宝的头,抽噎了一会,哭自己的儿子,也哭自己命苦。   田全宝什么都没再说,转过身去面对着墙,他已经坦白了,信不信由他们。   “妈先出去,等哈儿记得吃饭。”田母轻轻走到门口,敲了敲门,田父把门打开,等田母出去后,再度落了锁。   田全宝盯着斑驳的墙皮,眼泪一股股顺着鼻梁流下,他颤抖的自嘲着笑了笑,长叹一口气,气息呼出时带着胸腔的颤动。   老实巴交的农村夫妇,这辈子都没算计过人,只有被欺负的份,就连算账都得多算几次才不会出错。   就这样的两个人,第一次算计的居然是自己的儿子。   居然以性命攸关为借口,千里迢迢把儿子骗回来关在家里。   田全宝瞌上眼睛,咽下心底的苦涩,再度睡去,只有不清醒不去想,才能度过这难熬的每分每秒。   林潮到达田全宝家镇上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这两天都没合眼,眼睛干疼,他去药店买了一瓶眼药水滴上,稍微缓解一下疼痛,就开始打听田全宝。   这个镇虽说不大,但人口不少,孩子生的也多,大小的村庄遍布山间,每去一个村庄都要开好久的盘山路。   这里的人几乎不说普通话,林潮听不懂,也沟通不了,一团乱麻。   他去了田全宝之前打工的奶茶店,那里早已换了新的员工,他们根本不认识田全宝。   林潮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在路上抓住能听懂普通话的年轻人一个一个问。   整整一下午,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到。   晚上,林潮找了个网吧,那里年轻人多,他包了个机子,然后楼上楼下一个机位一个机位的问。   网吧里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到了后半夜仍然没有一点线索,林潮硬撑着疲惫的身体坚持着,看人都有了重影。   林潮准备换一个网吧再打听打听,一个刚进来的黄毛拦住了他。   “你是要找田全宝吗?” 第40章   林潮低头,黄毛指尖夹了一根烟,低头眼珠向上睨着看林潮。   “你认识田全宝?”林潮抓到了救命稻草。   黄毛点了点头,朝林潮伸手:“有火吗?”   林潮不抽烟,身上没有那些东西,他转身走向吧台买了一个打火机。   黄毛接过打火机,点上烟吧嗒吧嗒吸了两口,从鼻子里喷出两缕烟柱:“你跟田全宝什么关系?”   “我是他室友。”   “室友怎么找到这来了?”黄毛吐出一个烟圈,不断扩大,最终飘散在林潮脸上。   林潮呛的咳了一声:“他好久没回学校上课了,我来找他回去上课。”   黄毛笑了一声:“我也是大学生,怎么没人找我回去上课。”   “你知道田全宝家在哪吗?”林潮不想和他浪费时间。   黄毛点了点头,掸掉烟灰:“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就直说吧,我可以带你去他家,但我需要点好处。”   “我给你500。”   黄毛没说话,吸了一口烟,烟雾在嘴里打了个转,然后顺着嘴角慢慢吐出来。   “1000。”   黄毛快速抽了两口,将小半截烟连带着烟蒂按灭在一旁布满疤痕的桌子上。   “成交。”   夜晚的山路只有惨淡的月光,摩托车左右晃动,林潮死死的抓住尾架,怕一不留神就被甩出去。   “你是田全宝男朋友吧?”黄毛拐过一个大弯,转头说道。   林潮一愣,不明白他怎么猜出来的。   “你是谁?”   黄毛轻笑一声:“我是他高中同学兼室友,我俩高中的时候住上下铺。”   “你是白志?”林潮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这颗黄色的后脑勺。   “你听说过我?”白志有些意外,还有点惊喜。   他轻哼了两声,自恋道:“看来他到了大学也忘不了我啊。”   林潮的手攥得更紧了,眼前这个黄毛就是田全宝高中的暗恋对象,虽然田全宝没说过,但他不是傻子,能让田全宝那个小财迷狠下心借钱的,肯定不是一般关系。   他心里开始翻腾起醋意,田全宝不光借给他钱,他还知道田全宝家在哪,林潮心里越来越难平,若不是还有正事,他非在这和这黄毛一决高下不可。   “他高中的时候就和别人不一样,总害羞,一跟我待在一块就脸红,我猜出来他肯定对我有意思,可惜我不喜欢男的,不过他眼光一直都没变过,看上的人长得都挺帅嘛。”白志洋洋自得道,他很认同林潮的外貌,并且将两人硬件设施画了等号。   林潮无语至极,他不认为眼前这个扒了皮的苞米须子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但是眼下要求他办事,他忍下了,用沉默代替否定。   到了田全宝家村子,东方已经破晓,村里的鸡渐次打起鸣。   白志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这就是田全宝家,你进去吧,我走了。”   “你先别走。”林潮长腿跨下车:“我再给你加500,一会带着我俩走。”   白志看着林潮的架势,吞了一口口水:“你要抢人啊?”   “干不干?”   “干,你要再加200我帮你抢。”   “成交。”   大门里面插着,林潮和白志从院墙翻了进去,院里的老狗听见动静叫了起来,俩人推开门走进房子的同时,田父田母听见声响披着衣服从房间出来,见到他们惊叫一声:“进贼了!”   林潮顾不上他们,先找田全宝的房间,室内光线不好,看不清门在哪。   田父抄起门口的棍子就要过来和林潮拼命,林潮不敢动手,只能躲。   “那个房间有锁。”白志大喊一声,没学过习的眼睛就是比他们好使。   林潮攒着劲冲过去,一脚踹开了门。   屋内的田全宝早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由于连着几顿都没吃饭,浑身无力,爬不起来。   “我来了,我来了。”林潮大喊着跑过去。   田全宝人是懵的,直到被林潮打横抱起都没反应过来。   田父田母见有人绑架他们儿子,急忙扑过来抢人,林潮闪身躲过,抱着田全宝就往外跑,白志在后面断后。   田母跑去厨房拿上菜刀,一边追一边大喊:“救命啊,抢人啦,救命啊,来人啊。”   白志见田母上了家伙,紧忙往外跑,启动摩托,林潮把田全宝夹在中间,白志拧紧油门,摩托车载着三人窜了出去,待村里的人听见呼喊声出来的时候,只留下一股尾气。   “我的崽儿啊!我的崽儿啊!”田母看着远去的摩托,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田全宝在发烧,还有些脱水,林潮把外套脱下来裹在他身上,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   直到现在,田全宝都不敢相信身后的人是林潮。   “你怎么来了?”田全宝靠在林潮怀了,虚弱的只能发出一丝气音。   林潮下巴抵在田全宝发旋上蹭了蹭:“太想你了,所以就来了。”   田全宝没再说话,很有安全感的睡了过去。   醒来已经在县里的医院,本来林潮想带他去省会,翻遍了田全宝身上也没找到身份证和手机,田全宝又在发烧,只能先让他在县里住院。   “怎么才来医院?都烧出肺炎了,你们做家属的怎么想的?”护士抽出体温计,瞪了林潮一眼:“还好来的路上骑的摩托,吹吹风体温下去点,不然不知道烧出什么结果呢。”   林潮低头不语,看向田全宝的眼神满眼心疼。   田全宝哑着嗓子为林潮辩解:“大夫你别怪他,不是他的错。”   护士在表格上记下体温,恨铁不成钢道:“我没资格怪他,反正烧坏了是你自己承担结果。”说完又瞪了林潮一眼,转身出了病房。   林潮看着床上田全宝苍白的脸,干裂的唇,脸颊瘦的都凹陷了,明明三天前还好好的,短短三天竟然憔悴成这个模样。   他一张嘴,嗓子里就发出呜咽声。   “我没事。”田全宝安慰着林潮。   林潮擦了擦眼泪,刚想说话,手机响了起来,是田全宝的号码。   他看了一眼田全宝:“你家人打来的。”   田全宝闭上眼睛:“你接吧,我不想和他们说话。”   林潮点了点头,拿着手机去了病房外,关上了门。   “你这叫绑架,你是犯法的你懂不懂,你不把我儿子送回来我就报警了。”田父在电话那头嘶吼着。   “我没有绑架,是你们非法拘禁他,他还在生病,大夫说要再晚来医院一会,人就烧坏了。”林潮压抑着怒气。   “他是我儿子,我让他在哪他就得在哪,轮不到你管,你赶紧把他给我送回来。”   林潮深吸一口气,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他是成年人,去哪是他的自由,我必须带走他。”   说完挂断了电话。   刚要开门进去,电话又打了过来,林潮叹了一口气,透过门上的窗户看着里面的人,低头挂断电话,关机,开门,进屋。   听见开门的声音,田全宝睁开眼睛:“他们说什么?”   林潮坐到床边,抚摩着田全宝的头,连着几天没吃饭,再加上发烧,原本柔顺的头发变得干枯。   “没什么,就说让你回去,我说我要带走你,他们就挂了。”   田全宝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沉默了一会,抬头看着林潮:“我饿了。”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田全宝一笑,扯到了嘴唇的裂口,嘶了一声,然后皱着嘴唇道:“想喝珍珠奶茶。”   “好,我去给你买。”   刚要起身,田全宝抓住了他的手:“你点外卖吧,我不想让你走。”   林潮笑出声来,宠溺又无奈的揉了揉田全宝的头:“好。”   田全宝满足的看着林潮,麻木了几日的眼神有了光亮。   田全宝的身份证在家里,12306上可以刷临时身份证,但田全宝的手机也在家,这就成了一个死结,他们只能等田全宝出院后去办理一个临时身份证再走。   林潮想快点离开这个县,免得夜长梦多,起码去市里或者省会,城市大,田父田母不容易找到他们,但是医生说田全宝的病有些严重,需要多住几天院,林潮不敢贸然行动,只能等。   他走得急,来的时候连身换洗衣服都没带,又是连夜坐火车又是在网吧找人,折腾了两天,衣服都臭了。等田全宝睡着后,他出去给自己和田全宝买了两套换洗衣服,买了些洗漱用品,又包了个钟点房洗了个澡,把脏衣服送到干洗店,看了眼时间,该吃完饭了,他买了饭回到医院。   刚走到田全宝住院的楼层,就看到田全宝穿着病号服光着脚在走廊来回跑,一间病房一间病房焦急的寻找着。   “你怎么出来了?”林潮顾不上手里的东西,把袋子一扔,跑过去打横抱起田全宝。   田全宝一惊,刚要挣扎,看清了林潮的脸,大哭起来。   “你去哪了?你去哪了?你到底去哪了?”他咆哮着捶打着林潮。   林潮禁锢着乱打乱踢的人,将他抱回病房放在床上:“我去买东西了,就在门口,我拿给你看。”   田全宝紧紧抱住林潮的腰不松手:“我醒了之后找不到你,喊你你也不答应,我身边什么都没有,联系不上你,我以为你扔下我跑了。”   田全宝哭到抽搐。   林潮紧紧的抱着他:“怎么会呢?我不会丢下你的,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别怕,别怕。”   “你别走。”田全宝死死的抱住林潮,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消失了。   “我不走我不走。”林潮一下一下拍打着田全宝的背,努力给他提供安全感。   十几分钟后,田全宝的情绪终于平稳,林潮轻声哄道:“我买的东西还在外面,我去拿回来,马上就回来。”   田全宝抽泣着点点头。   林潮摸了摸田全宝的头,起身向外走去,刚走到一半,突然眼前一黑,重重倒在地上。 第41章   田全宝握住林潮的手,放在脸上来回轻蹭。   大夫说林潮长时间没睡觉,也没吃饭,再加上神经紧张,劳累过度导致晕倒,输点葡萄糖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田全宝抚摩着林潮眼下的乌青,酸涩悄然从心尖爬上喉咙,自从和自己在一起,林潮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没心没肺一顿一盆的大男孩,竟然几天不吃不喝,都是自己拖累了他。   田全宝爬上病床,侧身在林潮身边躺下,就像他们在一起之前林潮在医院陪着他时一样,两个人挤在窄小的病床上,莫名充满安全感。   虽然他拖累了林潮,但是他绝不放手。   林潮醒来时田全宝正在吃医院的盒饭,他没什么食欲,但是硬往下塞,他必须吃饱了快点好起来,才能和林潮走。   “怎么不买点别的。”林潮侧着头温柔道,他手机可以刷田全宝的指纹,田全宝也知道他的支付密码。   田全宝抬起头,嘴里还塞着满满的饭,他只是拼命塞,但是不好咽。   “你醒了?怎么样?还难不难受?”田全宝把盒饭扔到一边,含着饭含糊道。   林潮微笑着摇摇头,睡醒了身体好多了。   “我睡了几个小时?”   他记得他回医院的时候是下午,现在天已经黑了。   “你睡了一天一夜。”田全宝说着,眼泪劈了啪啦的往下掉。   昨晚医生说林潮是劳累过度,休息休息就好了,今天早上人还不醒,他急得去找医生,医生说再等等,到了下午林潮还睡着,他又急又怕,又去找医生,被医生骂了回来,说没醒就是没睡醒,他不信,怕县里医院医术不好,想转院,但俩人没一个健康的,根本没人去办手续,只能干等着。   林潮要是再不醒,他都想好俩人一块埋哪了,他家村后那个山头风水就不错,适合埋死人。   林潮也惊讶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他怜爱的揉捏田全宝的耳垂:“吓坏了吧?”   田全宝点点头,拼命的嚼了几下,使劲咽下嘴里的饭,因为塞的太满,咽下去的时候还噎到了。   他擦了一把眼泪,娇气的抱怨道:“这盒饭好难吃。”   林潮被他逗笑了:“难吃就不吃,小傻子,不好吃还硬塞。”   田全宝撅起嘴,一声不吭的爬上床,躺在林潮怀里,林潮翻身抱住怀里的人,两个人静静的躺在那,没有说话,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第二天上午来了个不速之客,来的时候林潮和田全宝正躺在床上在一块刷剧。   一颗黄灿灿的头从门口伸了进来。   “你俩都在啊!”白志拎了一兜苹果:“咦?咋都躺床上了?”   白志好奇的打量了一眼穿着病号服的林潮:“你也倒下了?”   林潮点了点头,他对白志的感觉很奇怪,一方面感谢他帮着自己田全救出宝,但另一方面,对这个人品低劣见钱眼开的前“情敌”实在没有好感。   “你们得在这待到什么时候?”白志拉着椅子大咧咧的坐下。   “后天就可以出院了。”田全宝拿起柜子上的零食递给白志。   白志倒是没客气,接过来就吃。   “全宝,那什么,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欠你的钱可能还不上。”白志故作为难。   “没事。”田全宝赶紧道:“我现在不着急要,你不用急着还。”   毕竟白志帮着他们从家里逃出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过往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田全宝还是咬死了底线,只说不急着还,没说不用还,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他们赚钱那么不容易,可不能平白无故的给了别人,这世界上除了他家人,只有林潮能花他的钱。   白志惊讶了一下,结果不太满意,但也不能得寸进尺,他以为田全宝会大笔一挥一笔勾销的。   白志又偷偷打量林潮一眼,林潮没搭理他,只是低头玩手机,他没告诉田全宝花钱雇白志的事,否则田全宝肯定心疼钱。   不过这个黄毛真是狡猾,自己明明刚给了他1700,他转过来就和田全宝说没钱,明明有钱得很,有钱到刚染了头发,还吹成了根根立,像扫把成精似的。   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必需多跟田全宝说说他的坏话,不添油加醋林潮都对不起自己的语文老师。   “对了,你怎么在家?怎么没去上学?”田全宝想起来白志的大学在津城,现在是学期中,他不应该在老家的。   “嗐,学有什么好上的,大学也学不到什么,我们学校管的不严,不去上课也没人管,上了也找不着工作,不如在家好好玩玩。”白志把吃完的袋子卷吧卷吧丢进垃圾桶:“而且我奶奶最近身体不好,在住院,我回来正好陪陪她。”   “严重吗?”   白志摇摇头:“老人嘛,上了年纪总会有个三灾六痛的,她就住在这层楼,我来看你顺便给她送点东西。”   话刚落,病房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精瘦的老太太,手里提溜着一包吃的:“大孙儿,搞快过来,奶奶这点有好吃嘞,撞我那人送嘞。”   白志回过头不耐烦的喊道:“我这点正有事嘞,没跟你讲喊你不要来找我啊?”   老太太被孙子喊了一嗓子,没生气,就是有点掉面子,嘟嘟囔囔道:“我又不是怕你吃不到嘛。”   “我笑得哦,你先出去嘛,我一哈哈儿就过来。”   老太太白了田全宝和林潮一眼,不情不愿的出了门。   田全宝看见白志奶奶的脸后就石化在当场,他记得这个老太太,她就是去年冬天撞在他电动车上碰瓷拿走了他买的鸡爪子和啤酒说要回去给孙子改善伙食的老太太。   难道白志就是她当时说的孙子?   “你奶奶得了什么病啊?”田全宝看老太太健康得很,能走能跳的,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不像常年生病住院的样子。   “嗐,也没啥大事,就是前几天被车给撞了,过来住院检查,老年人嘛,身体不好,我们怕撞出内伤,就多观察几天。”   田全宝和林潮对视一眼,立马就明白过来,尤其是田全宝,当时可是经历过的。   他奶奶的这不就是专业碰瓷的吗?   田全宝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看来当时老太太是嫌自己穷,拿了一袋鸡爪子就走了,要是她当初高看自己一眼,自己就得在医院跪下来求她了。   “你奶奶……是不是经常住院啊?”田全宝委婉道。   一旁的林潮笑出了声。   “也不算经常吧,反正一两个月就得来医院几天,我们都习惯了。”白志不以为意,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奶奶可是他家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宝贝得很。   田全宝吞了一口口水:“这样啊。”   “那你们先养病,我去我奶奶那看看。”白志见两个人都不太搭理他了,简单聊了两句就离开了。   “你以前的眼光不怎么样啊。”林潮啧了啧,目光黏在手机上。   “什么?”   “这黄毛和我说你上高中的时候喜欢他。”林潮语气没有波澜,手机上的短视频已经连着播了好几遍。   “哪有的事?”田全宝像被踩中了尾巴炸毛的猫,四脚离地噌的一下窜了起来。   “真的没有吗?”   “当然没有,你别听他乱说。”田全宝跪坐在林潮面前,表情真诚的像幼儿园的孩子:“我喜欢他什么呀?”   想起白志的样子,田全宝面露嫌弃。   “万一你喜欢他的发型呢,毕竟我可不会染那样的黄毛。”优势是比较出来,林潮一定要在自己每一个占优的点上狠狠地踩一脚白志。   田全宝皱了皱鼻子:“我可不喜欢黄毛。”   “再说了,他奶奶还是碰瓷的。”   “万一人家不是呢。”   “就是。”田全宝十分笃定:“她去年还讹我一兜鸡爪子。”   “还说她孙子要长身体,要给她孙子补补,谁知道她孙子那么大一个人。”   林潮憋住笑:“她孙子确实需要补补,你看,营养不良头发都黄了。”   “我当年吧,确实对他有那么一丢丢的心动。”田全宝伸出小拇指,比着上面的一点指甲:“真的就这么一丢丢。”   林潮眯着眼睛,等待着他后续的说辞。   “主要是当年没见过世面,身边也没什么好看的,就这一个能看下去,青春期情窦初开,你懂的。”田全宝说着用手肘撒娇似的撞了林潮一下。   林潮强忍住笑意,不发一语。   “后来上了大学,就遇见你了,一见到你我就觉得不一般,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帅的男生,给我帅的不要不要的啊,一眼我就相中你了,什么黄毛白毛红毛,都入不了我的眼,我的眼以后就是探照灯,你走哪我照哪。”   林潮实在受不了他在这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伸手捏住了田全宝的下巴。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来着,还被我听见了。”   田全宝:“……”   田全宝:“你记忆力不用这么好。”   林潮倾身贴近田全宝:“所以,如果我和黄毛掉河里了你救谁?”   这什么老土问题,不光土,还一点难度都没有。   “你。”田全宝斩钉截铁。   “如果我会游泳他不会游泳呢?”   “那也是你。”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游泳,救不了人。”   林潮盯着田全宝戏谑挑逗的眼神,低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第42章   林潮和田全宝去补办了身份证,临时身份证办得很慢,原本以为一会就能拿到,但是可能工作人员比较忙,从上午等到了下午。   晚上山路太危险,俩人商量了一下,先找个酒店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出发。   虽然这里是自己的家,但田全宝已经毫无归属感了,这里不温暖,没有依靠,相比于有父母在的“家”,那个首都郊区的小出租屋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晚上两人睡的很早,半夜门口突然嘈杂起来,走廊一阵吵闹,紧接着房间的门被敲响。   田全宝睡的比林潮轻,以为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怕吵醒林潮,急忙下床开门,门一开,门口的人歘着空隙就挤了进来。   不是别人,正是田父田母。   后面还跟着田二宝和白志。   田父进门什么都没说,一把推开田全宝,朝屋里走去,看见屋内只有一张床,上面躺着林潮,还有凌乱的被子,回手给了田全宝一巴掌。   田父是反手打的,蓄足了劲,这一巴掌打得田全宝一个趔趄,他发懵的看着地板,捂着脸,耳朵里一阵嗡鸣。   他长这么大很少挨打,小时候父母都念叨着这个孩子得来的不容易,得好好养,他又争气,家人从来都是把他捧在手里的,而如今。   田全宝讷讷的抬起头,看着田父,田父咬着牙,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着身后的田母和田二宝喊了一声:“把他给我捆起拖回家克。”   巴掌落在脸上那一刻,田母就慌了神,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怎么能不心疼,可是她没办法,必须狠心。   田母流着泪抓着田全宝的胳膊:“乖哈,跟到妈回家,跟到妈回家嘛。”   田全宝甩开田母。   床上的林潮被一旁的吵闹声吵醒,一睁眼,见到一屋子的人,愣在了床上。   “你们要干什么?”   田父转头看着林潮,满眼的恨意,自己好好的儿子,那么出色的长子,老田家祖坟冒青烟才养出的孩子,就这么被这个瘟丧给毁了。   他现在恨不得杀了他。   他顺手解开皮带,两步迈到床边,朝刚睡醒的林潮抽了下去:“喊你带坏我儿子,你个狗日勒,我要弄死你!”   林潮没反应过来,皮带第一下重重的抽在背上,皮开肉绽般疼痛。   “爸你住手!”田全宝大喊一声,挣脱开田母,冲上前拉住田父的胳膊,田父早就恼怒的失去理智,不管眼前的人是谁,皮带无情的挥舞下去。   这一下直奔林潮的面门,林潮赶紧躲开,田全宝也伸手去拦,可是皮带下落的速度太快,田全宝伸手去挡,抽在田全宝手上的同时,尾端也落在了林潮的脸上。   田全宝手臂生生被抽出一道血痕。   田母在后面目睹了这一切,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抓着田父撕扯。   “你是疯求哦?你朗个打的娃儿嘛?你朗个对自己家儿子下恁个重的手嘛!”   二宝也跑上前来护着田全宝:“哥你没事吧?”   场面混乱不堪。   田全宝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爬上床护在林潮面前。   田父气的手抖,指着田全宝:“你今天要是不跟我回家,我以后就不认你这个崽儿哦!”   田全宝咬着牙,将林潮死死的护在后面:“爸,我就是同性恋,我就是喜欢他,不管你怎么打我,怎么不认我,这都改变不了。”   田父身形晃了晃,有些站不稳,他捂住心口,怒意冲上了头,扬起皮带就朝着田全宝挥了下去,他今天就算不要这个儿子,也不能让老田家出一个不男不女的二转子。   林潮抬起胳膊扛住皮带,抓住皮带的尾端,用力将田父手里的皮带抢了下来。   他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田父:“你再打他一个试试。”   “你,你……你这个畜生,我今天要杀了你。”田父颤抖着扑向林潮,掐住他的脖子,他就算死也要和林潮同归于尽。   林潮不敢还手,怕自己用错力田父有个闪失,只能抓着田父的手指掰出一丝空隙。   田全宝嘶吼着拉开田父,田父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势必要弄死林潮。   林潮的脸逐渐青紫,田父双手越来越用力,田全宝疯狂拍打着他的胳膊。   忽然,田父动作一顿,紧接着松开林潮脖子上的手捂住自己的后脑勺,无助的张了张嘴,倒在一旁晕了过去 。   “他爸!”一旁的田母惊恐的大喊一声。   田父突发脑梗,被紧急送去了市医院。林潮本想趁机带走田全宝,但如今田家的状况,田全宝不可能抛弃家人,他选择留下陪着田全宝,无论什么结果,他们一起扛。   医院就像是一个人民币的焚烧炉,大把大把的钱丢进去,像废纸一样。田家本就微薄的积蓄,三天便清了零。   二宝拿出了自己攒的结婚钱,田全宝也用了奖学金,林潮把自己的卡给田全宝,但田全宝死活不要。   这是他自己家的事,况且之前,田父还那么对林潮。   他们送医及时,在发病后的黄金时间进行了溶栓,没有太大危险,但留下了后遗症,田父的半边身子无力,说不清话,田家失去了一个劳动力,大夫说努力进行康复治疗的话,有希望在三个月或半年内恢复,至于能不能彻底痊愈,没人敢打包票。   田母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趴在田父的病床前哭,哭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家家门不幸。   二宝红着眼,在走廊拉住田全宝的手:“哥,咱家怎么办啊?”   田全宝木然的回应着:“没事,别怕,有哥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他羸弱的肩膀,根本撑不起这个家。   为什么变故是在现在?哪怕晚上那么几年,哪怕是在他毕业之后,那时他起码有工作,有收入能供养年迈病弱的父母。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家里的小宝只能麻烦小娟去照顾,田全宝每天绞尽脑汁想着不可能存在的办法。   田父住院的第五天,田母支走了所有人,单独把田全宝叫进病房。   没有任何的预兆,田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儿啊,妈求你哦,你能不能当个正常人嘛!”   田全宝僵在那,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妈!你别这样。”   他想扶起田母,田母却跪着向后退,摇着头拒绝。   “算妈求你哦!家头再也经不住折腾咯!以前哪个人不看不起我们家嘛,现在你要是再让家头丢脸,我只有拉起老汉一起去死哦!”   田全宝崩溃的捂住心口,那里撕碎般的疼,他近乎绝望的看着跪在地上卑微乞求的母亲。   “妈,你不能这样逼我。”   田母趴在地上痛呼道:“那你喊我啷个办吗?我还能啷个办嘛?你喊我和你老汉以后啷个见人嘛?你兄弟啷个结婚?你妹妹啷个去上学?你能不能为屋头着想哈嘛?妈求你哦!”   病床上的田父嘴歪眼斜,流着泪咿咿呀呀的留着口水。   田全宝的脑子一片空白。   太重了。   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他喘不过气来。   田全宝走向窗边打开窗户,他好想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   从病房出来后,田全宝叫来了白志。   “是你告诉我爸妈我在哪的?”   白志沉默。   “为什么?我们给了你好处,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我缺钱,你爸妈说给我钱,我就带他们去找你了,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白志羞愧得不敢抬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的错,你打我吧。”   田全宝无力的摇摇头。   “我不会打你,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白志抬起头,紧张的吞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田全宝语气像死人般无力,没有一丝生气。   林潮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他想不明白田全宝为什么要叫那个该死的黄毛来,当初自己给了他那么多钱,他居然还带着田父田母来找他们,这个人,毫无底线,甚至没有人性,如果不是田全宝拦着,自己一定打得他头破血流。   门开了,白志先走了出来,他看着林潮的眼神有恐惧,有愧疚,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林潮忍住想抓着他的领子将人扔下楼的冲动,等着后面的田全宝。   田全宝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遍布地雷的雷区,不知道下一步是安全落地还是碎尸万段。   林潮走上前:“你们在里面说什么了?”   田全宝抬起头看着林潮,一个字都没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尽可能的多看几眼。   林潮被他看的心里发慌,他转头抓住白志的衣领,愤怒的质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白志慌张的摇头。   “你放开他。”   田全宝的语气冰冷陌生。   他看着林潮,眼神不带一丝感情:“放开他,我不许你对他动手。”   林潮愕然的松开手:“媳妇儿,你怎么了?”   “你别这样叫我,我虽然是同性恋,但不是女人,你这样叫我让我觉得恶心。”   “我们之前不是一直这么叫的吗?”林潮觉得田全宝突然变了,仅仅在和白志单独相处几分钟后,就变得让他陌生,林潮开始恐慌,他抓住田全宝的手:“你怎么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田全宝挣脱开林潮的手:“我要和你分手。”   毫无预兆的分手让林潮难以置信,宛若晴天霹雳般愣在那里:“为什么?”   田全宝闭上眼睛,不去看林潮的表情,无情道:“因为我喜欢白志。” 第43章   现场的沉默针落可闻,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林潮像沉没在海底被人掐住了脖颈,无力挣扎。   白志瑟缩着肩膀靠在墙边注意着林潮的动向,林潮一旦有动作,他第一个跑。   半晌后,林潮轻笑出声,眼底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田全宝的表情像一尊没有情感的雕塑:“你信不信无所谓,我就是喜欢他。”   林潮冷笑一声,无语的摇了摇头,看向田全宝的眼神有心酸有无奈还有一丝被欺骗后的怒意。   他一把拽过墙角的白志,拎着他的领子,像拽起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崽子。   “你喜欢他啥?”林潮拎起白志上下扫视,眼神锋利如刀,仿佛X光一般清查着他身上所有的缺点。   “你喜欢他黄毛?喜欢他长得丑?喜欢他矮?喜欢他穷?喜欢他人品差?喜欢他不务正业?喜欢他一张嘴一股烟臭味?”   田全宝怔住,林潮没有一句话一个动作是按照他预设的剧本走的,他看着林潮手里的白志,弱小,无助,楚楚可怜,被羞辱后的愤怒也不敢爆发,拼命用脚尖点着地,目光哀求的看向他。   “你放开他。”田全宝命令道。   林潮没有松手,白志已经开始浑身发抖,即使他和田全宝两个人一起,对上林潮这种身形高大的人也没有胜算。   “我命令你放开他。”田全宝怒斥。   林潮抓着白志,狠狠地将人甩在墙上。刚脱离开林潮的桎梏,白志便连滚带爬的沿着墙根跑掉了。   他再也不想掺和进这些恋爱脑的恩怨纠葛了,太可怕了。   田全宝盯着脚尖,沉默,沉默,长久的沉默。   他肚子里攒了一堆恶毒的话,一堆张嘴就能将林潮捅成筛子的话,但是他说不出来,比声音先流出来的是不争气的眼泪。   还是林潮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信吗?”他走上前,拇指拭去田全宝眼角的眼泪。   “因为无论你说什么,你的眼睛都告诉我你爱我。”   田全宝闭上眼睛,滚烫的眼泪几乎灼伤眼皮。   “我真的不爱你了,我变心了,我们必须分手。”   “你别说这样的话,如果我头脑一热答应了,我们就没有以后了。”林潮蹙着眉,双手扶住田全宝的肩膀,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上了讨好与祈求。   田全宝没有睁眼,但是脑海中能想象出林潮此刻的表情,认真,渴望,还带着哀伤。   田全宝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着。   但下一刻,田母下跪的画面又出现在他眼前。   你喊我和你老汉以后啷个见人?你兄弟啷个结婚?你妹妹啷个去上学?   这句话像紧箍咒一样不断地回荡,田母痛哭的样子,田父在病床上躺着的样子,二宝无助的表情,小宝被同学孤立的画面,一页一页像幻灯片一样在他眼前播放。   他不只是田全宝,他是儿子,是哥哥,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他挣脱开林潮的手。   “我是认真的,林潮。”田全宝睁开眼,透过朦胧的泪光,盯着林潮,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还想让我活着,就和我分手。”   林潮心中的希望瞬间坍塌。   “为什么?”林潮哽咽着:“我们不是说好了不管什么都要一起扛吗?这么久了这么多困难我们都一起走过了,为什么现在要扔下我?”   “没有我你会过的更好。”田全宝抚摸着林潮脸上的伤口,那里已经结痂了:“就当是过客吧,就此结束吧,好不好?”   林潮拼命摇着头,他们还有那么多以后,他们明明一起规划了以后,怎么可以现在就放手。   田全宝叹了一口气,语气悲戚:“分手不需要两方同意,单方面结束就是结束了,你走吧。”   说完不再理会林潮,转身离开。   林潮在后面拉住田全宝的手,他哭的抽噎,说不出话。   田全宝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就会心软。   他一根一根掰开林潮的手指,挣脱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空旷的走廊只留下林潮一个人,看着爱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高大的男孩靠着冰凉的瓷砖蹲下身子,抱着膝盖泣不成声。   林潮在医院门口守了三天,田全宝一次都没有露面。   第三天,林潮妈妈给他打了电话,质问他为什么不去上课,导员联系不上他把电话打到了家里,告诉他如果再不回去上课,她就去首都找他。   林潮知道自己该走了。   在走之前,他还是希望能见田全宝一面。   他拦住了出去买饭的田二宝。   田二宝看着眼前的人,和三天前他见过的简直换了模样,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佝偻着背,下巴上还有泛青的胡茬。   他不知道该叫林潮什么好,想了一会,尴尬的叫了声哥。   林潮弯起嘴角笑了笑。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是想见我哥吧。”都不用想田二宝就猜到了。   林潮点了点头。   田二宝为难道:“这个真不行,我哥叮嘱过我,他不见你。”   林潮垂下眼睫,眼里的失落连二宝都触动了。   他把林潮拉到一边。   “哥,你是我哥的……朋友,所以我也把你当自己哥哥看。”   二宝挠了挠头,小动作和田全宝如出一辙:“我哥这几天也很难受,他不是心狠的人,他就是压力太大了,你每天在楼下站着,他也在楼上陪你站着,而且我经常看见他偷偷的哭。”   林潮颤抖着唇:“让我见一下他吧,就一面,最后一面。”   二宝不忍心,但还是狠心拒绝了:“我哥不会见你的,哥,你给我哥一点时间,我家里的情况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哥真的压力很大,他不是狠心的人,我也能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但是他压力太大了,我父母逼他逼的很紧,我也帮不上忙,如果你也这样逼他,他可能……”   二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林潮懂了。   “你们什么时候出院?”   “明天。”   林潮抬头看向田全宝在的病房,恍惚间看见窗边闪过一个人影。   “我一会就要走了,麻烦你告诉他,如果他需要我,随时叫我,我都会来。”   二宝点点头:“好。”   林潮是傍晚离开的,离开之前,足足在楼下站了一个小时。   田全宝也在窗帘后与他对望了一个小时。   “哥,他走了。”二宝看楼下消失的人影道。   “嗯。”   “哥,要不你走吧,和他一起走,爸妈这我帮你扛着。”二宝看着田全宝红肿的眼睛,心疼道。   田全宝眼神空洞的摇了摇头:“哥不会走,哥要撑起这个家。”   曾经他也自私过,想着逃离就好,回到和林潮的小窝,偏安一隅。   但是那天田父掐在林潮脖子上的手刺醒了他,他没有自私的资格,那天林潮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可是以后呢?如果再有一次呢?   他可以不要前途,但是林潮不能,林潮有属于自己的璀璨人生要过,林潮有自己的父母,有爱他的姥姥姥爷,他不能让自己和家人毁了他。   就这样吧,田全宝痛苦的闭上眼睛,他的人生本就是灰暗的,只不过曾经掀开窗帘一角窥探到一丝天光,那一道明媚让他起了贪念,差点将明媚拉下泥潭。   而现在,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他将继续在灰暗的世界苟活着。   林潮回到学校后就彻底和田全宝失去了联系,田全宝经常收到林潮的信息,他事无巨细的发来生活琐事,今天在校园里看到一只猫,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今天那片云很美。   林潮:我在出租屋里养了一只小乌龟,因为我很寂寞。   林潮:我想养狗来着,但是不能养,因为我只有周末能过来。   林潮:我把小乌龟放在了我们照片墙旁边,这样等你回来,他就能认识你了。   林潮:我会和它一起等你。   泪水打在屏幕上,留下一个圆形的水痕,田全宝用手心擦去脸上的泪痕。   每当他坚持不下去时,他就会翻一翻林潮的信息,这样,他就又有了勇气。   “哥。”二宝回来了,趁着田母不在家开门进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卡:“那个哥走之前,让我把这张卡给你,那天出院事太多,我忘了。”   他把卡递给田全宝:“他说你知道密码。”   田全宝颤抖着手接过银行卡。   这张卡里存着林潮兼职赚的所有工资,还有上次他们旅游剩的钱,他们之前规划好了,要多多存钱,明年夏天去沪城。   他们说要在上学时一起玩遍国内的所有地方,毕业后赚了钱,再去国外开阔眼界。   一个多月前的事,现在想起来恍如隔世。   田全宝将卡紧紧的攥在手里:“这卡里的钱不能动。”   二宝点点头:“哥,我知道。”   他走过去坐到田全宝身边:“哥,爸身体恢复差不多了,虽然现在不能干活,但自理没问题,你不要有那么大压力,家里还有我呢。”   “你这学期已经请好假了,就先这样,下学期你就回学校上学,在那好好和他在一起,以后就别回来了。”   田全宝苦笑:“你不懂。”   “我懂,哥。”二宝坚定道:“我那天听见妈和你说话了,哥,人要为自己活,你不需要让所有人都满意,你已经对得起全家了,这些就够了,咱爸咱妈……”二宝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下了决心道:“咱爸咱妈有他们的私信,他们不是真的全部为了孩子为了家。”   田全宝一愣,看着二宝的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妈也给我跪过,为了让我和小娟分手,我没告诉你。”   二宝苦笑一声:“连话术都和跟你说的一样,如果我找了一个大那么多的老婆他们怎么见人,你在首都会如何没面子,小宝会被同学欺负。”   “这怎么会?”田全宝不可置信。   二宝拉住田全宝的手:“哥,你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如果我是同性恋,你会觉得我丢人吗?你会拆散我吗?”   田全宝果断摇头:“不会,我会祝福你。”   二宝笑了笑:“所以我也会祝福你,小宝也会祝福你,爱你的人都会祝福你。”他顿了一顿:“爸妈也爱你,但是他们被封建荼毒太久了,相比于孩子,他们更爱自己的面子。”   “哥,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你为家里付出的够多了,爸妈在你身上索取的已经太多了,你不欠任何人。”   田全宝看着弟弟的脸,心里暖得几乎融化掉。   他看着手里的卡,目光逐渐坚定:“好,哥听你的。”   “等过了这段时间,哥就回去。” 第44章   到了收粮食的季节,田全宝担起了重担,田父恢复的很好,不仔细看跟好人一样,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不长记性,病得差点把全家人拖死还要偷着抽烟喝酒。   那天田全宝和田母从地里回来,一身尘土,累的睁不开眼,晚上饭也不打算正经吃了,煮几袋方便面,给小宝打几个荷包蛋。   刚脱下脏鞋进厨房,就看见田父搬着个小凳子坐在灶台边,啃着小卖部买的鸡爪猪蹄,喝着散装劣质白酒。   田全宝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发的火,只记得当他清醒过来时,厨房已经被他砸的稀巴烂,田父窝囊的站在墙边,不觉得自己错了,只觉得儿子让他没面子,田母抱着小宝坐在厨房门口的地上哭。   田全宝看着田父上衣兜里鼓鼓囊囊,他伸手从里面掏出了大半盒烟。他没有心软,将烟扔进了灶,指着田父的鼻子怒斥:“你要是再不长记性抽烟喝酒,下次犯病我不会给你治,我就看着你死。”   说完拉着小宝走了。   小宝一路上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打嗝,哭出了大鼻涕泡。   “哥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因为我回来没先写作业?我以后放学一定先写作业,你不要发脾气了,我好害怕。”   田全宝抱起小宝,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哥哥没生气,哥哥就是太累了。”   “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干活好不好,我不去上学了,等干完农活我再去上学。”小宝打着哭嗝。   田全宝亲了亲小宝的额头:“不用,你好好上学,有哥呢,哥一个人可以。”   “哥哥,咱家是不是没钱了?妈妈每天都和我说家里没有钱,让我不要要零花钱。”   田全宝脚步一顿,看着小宝无知胆怯的眼睛,心里揪着疼。   他用袖口擦掉小宝脸上的眼泪,掏了掏兜,发现身上没有现金,抱着她去小卖部买了包薯片,让老板给串了二十张一块的现金,把钱塞进小宝兜里。   “拿去花,没钱再跟哥要。”   小宝懂事的摇摇头,把钱推了回去:“哥哥我不花钱,咱家没钱,妈妈说要攒钱给你结婚呢。”   田全宝咬着后槽牙咽下去心里的酸涩。   “哥不会结婚,拿去花,没事,哥能挣。”   回到家,田父关上门在房间生闷气,田母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哭,田全宝叹了一口气,拿过田母手里的扫把:“妈,你去歇着吧,我收拾。”   他收拾好厨房,煮了几包面,给田父田母端过去,自己没吃,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了门。   田全宝无力的躺在床上,看着卡里的余额,田父要复查要吃药,小宝上学要交午餐费,粮食一时半会卖不了,再这样下去,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他翻出了林潮的卡,在灯下坐了一整夜。   林潮正在做家教,收到了卡里被支取一万块的短信。   他看了一会短信,心安的笑了,书桌旁的小男孩从卷子里抬起头,好奇的看着林潮,林潮表情一秒严肃。   “快写,还有半个小时才能下课呢。”   “哦。”男孩沮丧的低下头。   房间的门被推开,男孩的妈妈端着果盘进来,看见林潮殷勤笑道:“林老师,聪聪这次考试进步了五名,我和他爸都高兴坏了,多亏了林老师教得好。”   林潮接着果盘,谦虚回道:“主要是聪聪聪明听话。”   “一会我把这个月的课时费发给您,辛苦您了,以后也多麻烦您,寒假您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和他爸也想让您继续辅导他。”   林潮笑着点头。   出了单元门,林潮接收了8000元转账,一刻都没有停留,转手存进了给田全宝的银行卡里。   这天晚上,林潮睡得很安稳,是知道自己还被田全宝记得需要的安稳。   今年粮食价不错,田家所有的地卖了三万多,田全宝跟田母要一万块想还给林潮,田母没给,说这钱有大用处。   这段时间田父田母经常出门,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干什么,田全宝问也不说。其他的他管不了,但是林潮的钱他得还上,他想过两天出去打工,下学期开学之前肯定能攒下一万块钱。   田全宝把打工的事告诉了田父田母,他们没拒绝,只说让他自己做决定,田全宝说这也是为家里减轻负担,田父田母便答应了。   但是当晚,田全宝的门再次被上了锁。   第二天田全宝醒来,发现手机不在,门也打不开,窗户再次被钉上。他发了疯似的捶打着门,嘶吼狂骂。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能不能正常一点,你们要逼死我吗?”   屋外没人回应,甚至没人给他送饭。   田全宝砸累了骂累了就躺在地上,冰凉的水泥地渗出潮气,他透过木板的缝隙看着山边惨淡的乌云,深深的感受到了绝望。   原来他从来没有走出过这座大山,曾经的志向梦想只不过是南柯一梦,大山有生命有灵魂,会扯着他的裤脚,一步一步的牵绊着他,直到他筋疲力尽,直到他磨灭掉所有的心气。   这就是他的命。   第二天,田全宝的房间被塞进来一个女人,个子不高,穿得很土气,畏畏缩缩的看着他。   这是田父田母给他娶的老婆。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   院子里摆上了酒席,写上了礼账,窗外披红挂彩,田父高兴之余还喝了两杯。   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田全宝和女孩床头床尾各占了一半,泾渭分明,像两个提线木偶,空洞麻木的坐在那。   外面的祝福声喝彩声就像一场表演,祝福着屋内素未谋面甚至没到合法年龄的两个陌生人成为世俗意义上的夫妻。   “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田全宝盯着水泥地上的一片黑,默默道。   女孩不太会说普通话,一张嘴小心翼翼,声音细弱蚊蝇。   “你家拿了十万块彩礼来哦,我老汉和我后妈要拿起这十万块钱带起我弟去城头读书,就直接喊我嫁咯。”   “我不是个正常男人。”   “我晓得。”   田全宝差异的回过头,死盯着女孩。   女孩偷偷看了田全宝一眼,小声说道:“本来只打算要八万彩礼嘞,哪晓得我老汉晓得你嘞事哦,直接喊要十万咯。”   田全宝嘴唇颤抖着,浑身发麻。   十万块钱,十万块钱。   当他因为没钱夜不能寐的时候,当他因为没钱吃不下饭的时候,当他因为没钱不得不动了银行卡的时候,他哪里能想到自己父母会因为愚昧自大一出手就拿出十万块钱。   粮食卖了三万多,办事还能接几万,那剩下的几万窟窿呢?是跟谁借的?到时候要谁来还?   他还能回去上学吗?他有钱还给林潮吗?爸妈是不是要因此绑架二宝?   田全宝的嘴唇咬出了血。   晚上,田母端来了酒席的剩饭,又抱进来一床大红喜被,新娘子胆小的躲在墙角,她也饿了一天一夜了,看见饭肚子咕咕叫,但是从小在家被欺负,没人说让她吃她不敢吃。   田全宝叫住了田母:“咱家接了多少钱?”   田母满脸喜色:“没少接哦,接了四万多嘞!”   “给我一万,我要还给我同学。”   田母神色为难:“咱家还欠着外债呢。”   “关我什么事?”田全宝愤怒的咆哮着:“是我让你们去借钱吗?是我让你们花十万彩礼吗?花了我朋友的钱凭什么不还,我不管你们是借也好偷也好抢也好,必须给我拿一万块钱出来。”   田全宝一拳砸在墙上,指节瞬间渗出血来。   田母仿佛吓到般看着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这样顶撞父母过,她瞟了儿媳妇一眼,怕因此以后在媳妇面前失去做婆婆的威严。   “我和你爸商量商量。”   田母走后,田全宝把饭推到女孩面前:“吃吧。”   女孩饿急了,从昨天晚上就没吃饭,一天一夜空着肚子,又赶路到这,端起碗狼吞虎咽,吃了两口,抬头看田全宝没动筷子,小心翼翼道:“你……你也吃。”   她不知道该叫田全宝什么,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叫丈夫或者老公实在叫不出口。   田全宝也拿起筷子,以后需要抗争的事多了,不吃饱没力气和他们耗。   “你叫什么?”   “周小草。”   “什么?”田全宝难以置信。   女孩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周小草,周就是姓周的周,小草就是外面长的野草那个草。”   田全宝叹了一口气,夹了一块肉给她:“别光吃菜,吃点肉。”   小草红着脸接过来,小姑娘很淳朴,内向,不善言语。   “你……你家是后妈?”   小草点点头:“我妈在我生下来没得好久就过世哦,我还不到一岁,后妈就进门咯,弟弟就比我小两岁。”   “他们让你嫁过来,你不恨他们吗?”   小草咬着筷子,眼里泛出泪花:“恨又能怎样,小时候不懂,恨我后妈,长大之后觉得该恨的人是我爸,我是他亲生的,他却对我不好。”   小草抹了一把眼泪,又继续道:“你家叔讲我嫁过来吃得饱饭,还有地方住。他说你个人也巴适,肯定对我好。我想咋个都比在个人屋头强。”   小草放下碗筷,走到床边,对着田全宝跪了下去:“我做得来活路,能收拾屋头,煮饭也好吃。我还会种地,不忙农活的时候就出去打工挣钱。你就把我留在你家嘛,我肯定好好过光阴。”   田全宝去扶她,小草却不起来。   “你家好歹是正儿八经嘞人家,你也是个正派人。要是你不要我,我老汉儿会把我嫁给老倌儿的。”   田全宝无力的将人拽了起来,重新把碗筷递给她:“吃饭吧,吃完饭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从青春期的懵懂开始,到这场闹剧式的婚礼结束,小草靠着床尾,听入迷了。   “那他现在在哪?”   田全宝透着缝隙看着窗外的星星:“他在学校等我。”   “你要去找他吗?”   “嗯。”田全宝决然的点头,任何困难都不能阻挡他。   “那我怎么办?”小草突然想起了自己,无助的抱紧膝盖:“我不想嫁给老倌儿。”   “你想过离开这吗?走出去,出去打工,你这么能干,自己一定能养活起自己。”   “我能养活起自己的。”小草点头如捣蒜:“我在屋头那阵就一直打工,我挣嘞钱不光够自己糊口,还供得起我老弟读书嘞。”   “那你可以出去,走出大山,去大城市自己养活自己,女孩子一定要往大城市走。”田全宝情真意切道。   “只是……”小草犹豫了一下:“我还欠你家十万块钱彩礼嘞,我收了你家十万块钱彩礼,要是我走哦,还不起这钱啷个整嘛。”   田全宝沉默的看着这个老实本分的女孩很久,久到小草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果然善良的人就是老天派下来吃苦的。   “这钱你一分都没花到,自然也不用你还。”田全宝对小草说道,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帮助小草和自己解开多年解不开的心结。   半夜田母打开门,就见小草躺在床上,田全宝在地上打地铺,已经快到冬天了,地上凉得很,她不敢催田全宝上床睡,只能又多拿了一床被子。   “这点是一万块钱拿给你,你看哈朗个还给你同学。”   田全宝接过钱:“我明天出去存上。”他想借此机会逃出去。   “不行。”田母果断拒绝:“你不能走。”   “那我怎么还?”田全宝质问她。   “喊老二回来,喊老二帮你去存起。”   田全宝无力的沉默着。   田母红着眼抚摸着田全宝的头。   “妈跟你老汉儿找大师看过哦,大师讲你结了婚这病就会好,只要冲哈喜你就对劲儿哦。”   “这个大师算的才准哦,张进他幺叔就是找他算嘞,才把张进抓回来,你信妈嘞话,你马上就好哦。”   原来张进被抓回来了。   田全宝冷哼一声,嗤笑道:“他这么准,为什么张进结婚之后还会跑?”   “因为这不是病,不是中邪了,我们是正常人。”   “不是!”田母大喊一声,打断田全宝的话:“你就是遭谢迷倒哦,冲哈喜就对咯。张进是因为他爹妈都过世哦,怨气重才恼火。大师讲咯,你马上就要好哦,你莫再讲哦。”   田全宝不想再看他们自欺欺人的样子,将人赶了出去。 第45章   这半个月,田全宝用了无数的手段,想了无数的计策,和小草演了无数场戏,通通没用。   什么三十六计,什么排兵布阵,什么推演类比,在固执的父母面前都是一坨屎。   最终逼得他们用下下策。   趁着田母送饭的功夫,田全宝抓住田母的手,神情激动,眼含热泪。   “妈!小草怀孕了!”   小草在一旁抚摸着肚子,瘦削的脸庞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澄亮的眼睛蓄满喜悦的泪水。   “婆婆,你要当奶奶咯!”   田母的目光从田全宝的脸上移到小草的脸上,又从小草脸上移回田全宝的脸上,把筷子往下一摔:“你们两个好生吃饭嘛,不要搞那些没用嘞!”   “怎么是没用的嘞?你要抱孙子了。”   田母气恼的白了他们两个一眼:“你几个才认得到几天就怀得起孕?晚上点声音都没得,那娃儿是从石头缝缝头蹦出来嘞啊?”   田全宝沉默了,他俩认识半个多月了,半个多月不能怀孕吗?   小草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以为结婚了就能怀孕。   “我们两个都结婚咯,肯定怀得起孕嘛。这有哪样不能相信嘞?”   “这是好事情嘛,婆婆,你朗个不高兴嘞?”   田母白了小草一眼,这大傻丫头什么都不懂,自己的儿子又那个样子,她气呼呼的嘟囔着:“怀孕怀孕,你两个在一坨能怀个铲铲孕。你要是真嘞怀得起孕,把祖宗挖出来给你炖嘎嘎喝都要得!”   小草以为田母怨她吃得多,连忙解释:“不得事不得事,我就算怀起孕也不得吃太多嘞。”   田全宝看了小草一眼,扶额叹气。   田母不再理会他俩,锁上门出去了。   小草小心翼翼的拿起碗,语气委屈又略带疑惑:“哥,婆婆好像不喜欢我怀起孕嘞。”   田全宝没来由的心累,对手太老辣可怕,遇到猪队友更可怕,最可怕的是队里一共两个人,两人都是猪。   这得猴年马月能出去,别等他出去的时候林潮都毕业了。   林潮收到了田全宝一万块的转账,并且发消息说要和他一刀两断。   林潮不知道田全宝又怎么了,发了好多条消息过去没人回,又打视频过去没人接。他告诉田全宝自己一定会等他,但是田全宝告诉他自己已经结婚了,等到他再想发消息质问,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电话也一样,甚至连支付宝好友都没了。   田全宝怎么可能结婚呢?他是同性恋,以林潮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干出骗婚的事,就算田全宝实在拗不过家里,可是他才二十岁,法定结婚年龄还没到。   林潮陷入了低潮,他去找导员,让导员做田全宝父母的工作,但是导员说田全宝是因为家里人生病请假了,不是父母拦着不让来学校,这件事不归他管。他想去田全宝家找他,导员让王皓盯着他,他根本离不开,一会不见人影,导员就会立刻给林潮父母打电话。   忙来忙去一点效果都没有,林潮实在受不了了,把陈林打了一顿,都是因为他告密他和田全宝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林潮被叫了家长,记了过,陈林家还跟他家要了两万块钱医药费。   林父走出办公楼,抓着林潮的领子走到没人的树林里,一个巴掌将林潮扇的侧过了头。   “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林潮的嘴里蔓延出血腥味,口腔内壁被牙齿硌破了。   林母站在一旁,板着脸,不发一言。   “学习学习不行,做人做人不行,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林父嫌恶的看着林潮。   “我这是随根,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林父的巴掌再度扇了下来:“老子堂堂正正,你随的是哪门子的烂根?再敢说随老子,打死你。”   林潮弯下腰,在树根下吐出一口血水。   林母走了过来,林潮以为她是要看自己的伤势,抬起脸刚要说没事,却不曾想到林母没看他一眼,反而和林父对峙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不好的地方都随我呗?”   林父不耐烦:“我没这么说,你自己多想。”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不就是觉得跟我生的孩子不好吗,你有能耐出去找别人生啊!”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生孩子?要不是为了影响我早不和你过了。”林父一脸厌恶的看着田母。   田母气得浑身颤抖,又委屈又羞愤,竟然哭了出来:“我跟你过了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想的,你有本事跟我离婚啊?”说完用力的在林父身上拍打着。   林父甩开他,又瞪了林潮一眼,转身走了。   林母追在后面,不依不饶:“你说话呀!有本事回去离婚。”   “离!回去就离!谁不离谁是孙子!”   林潮靠着树干无力的滑座在地,咸腥味布满整个口腔,十几年来这样的场景像小品一样隔三差五的在他家里上演,他早就锻炼出置身事外的本领。   只是他没想到,比起在一旁吐血的儿子,一个不称职的丈夫可有可无的态度更让他妈在意。   是他贪心了。   他不应该去肖想那些本不存在的东西。   父母有什么用,拿钱就够了,剩下的只会让他觉得丢脸。   雪花沿着树梢落下,飘飘扬扬,就像湖面飘荡的小舟,前后荡漾着一点一点沉落湖底。   你看,田全宝,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   你还要我吗?   田全宝被关在屋里,每天沿着窗缝看着日升日落,到最后连日子也不记得了,只能分得清白天黑夜。   小草从来没被圈禁过这么久,渐渐耐不住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连电视都没得看,再这样下去就要抑郁了。   “哥,他们打算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嘛?”   田全宝答不上来,他估计田父田母也不知道,只是头脑一热把人关在家里,后面的部分没仔细想过。   他们只做他们认为对的事,或者说他们只做能让他们表演慈父慈母为了孩子呕心沥血的事,至于这件事对不对,是不是真的的为了孩子好,他们并不在乎,只要有一个舞台供他们表演,并且观众都看过他们的表演就够了。   每个人都在表演,表演长大,表演成熟,表演责任,表演爱。   窗外突然哭天抢地,村里的人一窝蜂的跑了出来,田父田母也像听到了什么消息,换上衣服出门去了。   “哥,他们搞哪样去哦?”小草趴在窗前问。   “不知道,可能有唱戏的。”   田父田母再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睡着了,田全宝半梦半醒中听见有人打开了他们房间的门。   第二天早上没人来送饭,田全宝和小草都饿了,等到十点,还是没人进来。   田全宝索性去敲门,敲了两声,他听出异样,门外并没有锁头和锁链敲动时的哗啦声。   田全宝试探性的转了一下把手。   门开了。   他回去叫醒了小草,小草正在睡觉抵抗饥饿。   两个人像探索丛林的动物幼崽一样踏出房门,屋外没有人,静悄悄的。   大门也没锁,田全宝小心翼翼的走出去,像是怕惊扰了别人,整个村里都是静悄悄的,左邻右舍一个人影都没有,就像美国的恐怖片,好像进入了平行世界。   小草饿的厉害,田全宝先给她弄了点饭,吃完开始翻找田全宝的手机,屋里屋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   没有手机寸步难行,田全宝只能在家等人回来。   一直快到晚上田父田母才回来,二人中午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田母在厨房做饭,田父坐在门口的马扎上叠金元宝。   田全宝开门走出去,田父田母看见他出来表情并无异样。   “叠这个干嘛?又不是上坟的日子。”   田父叹了一口气,没吭声,继续着手上的活计。   田母掀开锅盖,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   “喊草出来吃饭。”   这是小草来到这个家第一次堂堂正正的坐在桌子上吃饭,有些紧张,不敢夹菜。   田全宝自然而然的把肉菜夹到她的碗里:“多吃点。”   “谢谢哥。”   听到称呼,田父田母的筷子一顿,眼神复杂的看了对付一眼,而后又沉默着继续吃饭。   田全宝发现父母一瞬间老了很多,尤其是田母,昨天给他们送饭的时候还不这样,现在双眼红肿,脸色蜡黄,眼角凭空多了几道皱纹。   他放下筷子,试探着说:“我想要我的手机。”   “我放到柜子底哈咯,一哈哈给你翻出来。”田母说话时嗓音有些沙哑。   “我要去首都。”田全宝继续道。   “马上就过元旦哦,在家头过完元旦再走嘛,妈和你老汉这回不拦你咯。”   “元旦的时候二宝和小娟也回来,咱家一家人好生在一坨过哈嘛。”   田全宝不敢相信,他反复看着田父田母:“你们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田父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你们慢慢吃。”又怜惜的看了一眼小草:“多吃点哈。”   小草嘴里塞的满满的连忙点头。   田全宝又看向田母:“妈,到底怎么了?”   田母也叹了一口气,眼眶红了一片,张了几次嘴后终于打着颤说出来:“张进没了。”   “谁?”   “隔壁村的张进。”   田全宝大脑一片空白,不是前段时间说被家里抓回来了吗?人怎么就没了呢? 第46章   张进是在昨天下午没的,凌晨趁着家人睡着了偷跑出去,和爱人在村口汇合,两个人摸黑赶路,等家人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跑出去很久了。   可是山太高了路太远了,靠着两条腿跑了几个小时都不如面包车几十分钟,追上他们的时候,两个人跑到一条河边,没等人靠近,就一块跳下去了。   村民旱鸭子多,没人敢下去,等找来会水的,两个人已经飘上来了。   直到打捞上来,两人还紧紧的抱着。   村民说淹死的捞上来都抱得紧,因为落水时害怕,求生欲望太强就会死抱着身边的人。   田全宝沉默,或许这也是他们选择跳河的一个原因,纵使死了,也没人能把他们分开。   周边的村子都赶过去了,两个孩子太年轻,谁看了都叹一声可惜。   尸体捞上来的时候,张进叔叔当场就跪下了,他哥家剩下的唯一一口人,也没了。   那个男孩家在外地,父母赶过来时只看见一具僵硬的尸体,他妈来的路上晕过去好几次,到了抱着尸体就不撒手,一会哭一哭笑,说孩子睡着了,等孩子醒了给他做好吃的。   “应该是疯咯。”田母收拾碗筷,步履踉跄。   田全宝接过田母手里的活:“妈,我来,你去歇会吧。”   田母望着田全宝好一会,终于绷不住了,抱着儿子嚎啕大哭。   看到两个孩子尸体的那一刻,她第一想法不是可惜,而是害怕。   如果今天被逼到跳河的人是田全宝,她该怎么办?如果没了的是她儿子,她该怎么办?   张进的叔叔哭到背过气去,一直哭嚎着说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拦着他们,早知道会把孩子逼上绝路,当初就应该放他们走。   可是一切都晚了。   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没了。   田父田母腿软的站不住。   同性恋儿子也是活生生的儿子,   他们宁可被人笑话,也不想失去儿子。   “妈错哦,妈错哦,妈对不住你。”田母一边哭着一边捶打着自己,这些天,但凡田全宝有一瞬间想不开,   田母想想都后怕。   田全宝抱着田母,轻抿着唇,表情复杂。   他怨过,恨过,绝望过。   但是父母悔悟后寻求原谅时,他还是无法狠心拒绝他们。   不管怎样,终于熬过去了。   田全宝和田父一起叠了两天的金元宝,在张进出殡那天烧给他。   张进叔叔住院了,只有婶子一个人忙前忙后,田父田母跟着操办,张进婶子红着眼感谢,田父田母只是苦笑着说应该的。   张进出殡时,田全宝在后面跟着,他婶子说,棺材里放着的是衣服,骨灰拿去和他男朋友合葬了。   两个孩子活着一直受阻挠,死了就随了他们的愿吧。   说着说着,张进婶子就哭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以前虽然总有埋怨,但事到如今,怎么能不心疼。   田全宝在人走后,给张进坟前献了一束花。   “这不是你的错,虽然你走了,但你仍然很勇敢。”   田全宝家过了一个诡异的元旦,家里多了两口儿,小娟还好,小草很慌张,怕田家把她送回去,以她对自己亲爸的了解,田家给的彩礼估计已经花出去了。   田家却什么都没提,田全宝走的时候把她也带上了。   小娟工作的地方招人,田全宝让她去那干,她没学历,年纪又小,现在不适合去大城市闯荡,在二宝和小娟身边,他们还能照顾照顾她。   “有事就找二宝和小娟,累了就回家,我家也是你家,随时回,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给我打电话,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亲哥。”田全宝揉了揉小草的头。   小草脸一红,感动的抬起头:“哥,你在外面好生混,我会好生上班嘞,等我攒够钱就还你哈。”   田全宝掐了掐她的脸,小草不像刚来时那么瘦了,脸上也有了肉。   “挣钱自己留着花,不用想着还我,彩礼钱你也没花着,用不着你还。”   小草眼圈一红,憋着嘴:“哥,你人真嘞好,你要是我亲哥就安逸哦!”   “我就是你亲哥。”田全宝看了下时间:“我要走了,你哥我还有大事要办。”   “嗯嗯,哥你加油!”   学校已经放寒假了,田全宝没直接联系林潮,他不敢。   他问了王皓,王皓说林潮已经回家了,又让王皓和林潮聊天旁敲侧击,了解到林潮在父母家没在姥姥家。   田全宝直接日夜兼程赶了过去。   他没钱坐飞机,家里现在一屁股债。   天知道火车从西南到东北要坐多久。还好他惜命,这次买的硬卧,不然等见到林潮早就变成僵尸了。   如果他是僵尸林潮是什么?僵尸新娘?   哈城的冬天能冻掉下巴,田全宝一下车嘴就冻麻了,原本想坐公交过去,出站还没走到公交站就老老实实去打车了。   身上还好,穿的是去年林潮给他买的羽绒服,但是脚疼得像义肢。   凌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田全宝一边心疼着车费一边心里默念,一会见到林潮一定要把脸埋在他胸肌里面暖和暖和。   到了林潮家楼下,田全宝乖乖的站在上次林潮带他站的绿化带里,这回没有蚊子,只有厚厚的雪。   田全宝掏出手机本想给林潮打个电话,但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雪,没忍住拍了几十张照片给二宝发过去,让这小子也见见世面。   他用手团了个雪球,好凉,冰的手指都不能回弯,揣在兜里好一会才缓过来,也是酥酥麻麻过电似的疼。   他思来想去还是先发个微信,拍了一张自己脸冻的通红的照片,还是仰角四十五度的,看着我见犹怜。   田全宝:我在你家楼下,如果你现在想见我你就下来,不想见我也没关系,我不会走的。   林潮:?   林潮:你在哪?   田全宝:你家楼下。   田全宝:如果你不想见我不用勉强。   那边没有回复。   田全宝笃定林潮不可能不见他,索性站在雪地里数秒。   121,122,123   面前的单元门哐的一声被撞开,林潮披着羽绒服,一只鞋还没有提上,出了门立刻四顾找寻着。   “我在这!”田全宝跳起来挥手。   林潮提上鞋,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田全宝满心期待着,天知道这么长时间他有多怀念林潮坚实的怀抱。   田全宝张开双臂,来吧,拥我入怀吧!   林潮走到田全宝面前脚步戛然遏制。   田全宝:……   田全宝:?   田全宝:等会,我都想好先埋左胸了,他怎么停下了?   林潮激动的眉毛都在跳,却还气鼓鼓的。   “你怎么来了?”   田全宝向前走了一步:“我想你了,来看看你。”   “怎么不提前说?”   “想给你个惊喜。”   林潮板着脸故作冷漠:“你住哪?”   “不知道,我刚下车就过来了。”   林潮转身:“先找个住的地方,外面太冷了。”   田全宝突然有点委屈,他以为林潮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把他嵌进怀里,使劲亲上两口,却没想到是这么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凭什么对自己这个态度?   他应该对自己这个态度吗?   好像应该,起码林潮还会下楼,若是换了别人,早就大扫帚给他打出去了。   可是他还是委屈,林潮在前面走的快,田全宝不情不愿又不得不快步跟着。   他穿的单鞋,鞋底也不防滑,路上一块冰,林潮走过去,一个趔趄,稳住了,田全宝走过去,一个趔趄,坐地上了。   听见身后扑通一声,林潮回头一看,就见田全宝坐在雪地上,低着头。   “你咋还摔了?”林潮伸出手想拉田全宝起来。   田全宝没伸手也没吭声。   林潮赶紧问:“是不是摔坏了?哪疼啊?屁股疼不疼?”   他家这总有老头老太太冬天把腿摔断的,庆幸骨伤科全国权威,治得好。   林潮伸手扶田全宝,田全宝打掉他的手。   林潮纳闷,低头看去,田全宝把头埋的更低,林潮凑过去,听到了抽泣声。   “咋了?咋了?咋还哭了呢?”林潮慌了,赶紧蹲在地上捧起田全宝的脸。   田全宝抬头时,泪水糊了满脸,眼眶鼻子哭的通红。   他抽噎着说:“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你,哼嗯,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这段时间有太多委屈了,他一见到林潮就褪了壳,内心变得脆弱,偏偏林潮还和他赌气。   “我,我没有。”   “你有,你就有。”田全宝愤怒的蹬着腿:“你看看你对我是什么态度,我千里迢迢过来容易吗,你居然这么对我。”说完坐在地上仰头嚎啕大哭,像个不讲理的孩子。   “别哭了,别哭了。”林潮心疼的给田全宝擦着眼泪,自己也是的,没事堵什么气,这下好了,玩脱了。   田全宝指着林潮,理直气壮的指责他:“你看看你,一点诚意都没有,连句道歉都没有!”   林潮:“对不起。”   田全宝侧着头贴近林潮,一脸认真的瞪大眼睛,眼神阴森可怖:“一句道歉就够了吗?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林潮:“……”   林潮现在一点脾气都不敢有了,甚至想扇自己两巴掌,没事装什么装,直接摇着尾巴过来得了,惹生气了还得自己哄,图什么。   他好声好气的哄着:“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一会打我骂我都行,快起来地上凉。”   林潮一哄,田全宝更委屈了,嘴一瘪,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林潮赶紧伸手去擦:“别别,不能哭,天太冷了,哭该把脸冻坏了。”   田全宝用袖口擦了一下眼泪,力气用大了,擦过鼻子,带起一条鼻涕。   林潮没忍住笑出了声。   田全宝:“……”   田全宝:“呜啊啊啊啊啊啊~”   林潮手忙脚乱:“别哭了别哭了,祖宗诶。”   秉持着就近原则,俩人在附近找了个酒店,林潮在浴室放水,田全宝躺在沙发上玩他的手机。   嗯,还行,干干净净,没有乱七八糟的消息。   林潮从厕所出来:“热水放好了,去泡个澡热乎热乎。”   田全宝懒洋洋的抬起手:“给我更衣,抱我过去。”   “嗻!”   林潮平心静气抱着光不出溜的田全宝放在水里,门就被敲响了。   “您好,外卖!”   “我没点外卖啊。”林潮纳闷。   “我点的。”田全宝推了推他:“快去拿。”   “你饿了?”林潮问,早知道田全宝饿了,他们应该在楼下吃完饭再上来的。   田全宝红着脸点点头。   林潮打开门,外卖小哥递进来一个小小的袋子,林潮晃了晃,听着不像是吃的,倒像是烟盒。   他拆开袋子,里面居然是小雨伞,还是两盒。   林潮的心跳的比炸弹倒数的计时器还快,他拿着“外卖”回到浴室。   田全宝靠在浴缸里用手拨着水面的泡面,脸蛋红红的,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鼻音,看着林潮,红肿的双眼放出微弱的电流。   “要不要进来一起泡?” 第47章   我是一颗泡泡,不是泡泡糖的泡泡,也不是鼻涕泡的泡泡,如果你问我从哪里来,我只能告诉你我几分钟之前还不存在。   我本来是一滩液体,和我的兄弟姐妹杂糅在一起,手牵手心连心不分彼此。一个男人将我们和母亲剥离开来,他将我倾倒在一片广阔的海洋,是广阔的海洋吧,相比于我母亲狭窄的身体,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失散了。   我努力的找寻他们,找寻不到,那个男人在我身边搅动起惊涛骇浪,我的身形不断变化,我的身体不断膨胀,最终形成了现在的我,我飘在水面上,看向周围,啊,原来我在浴缸里。   另一个身体踏进来,和刚才的男人不同,他要柔软很多,我轻轻的游过去,贴在他的皮肤上,看着他用手拨动调戏着我的兄弟姐妹。   不一会,我们被抬起来,我惊恐的望去,发现另一个男人也迈进来了,我很愤怒,因为我好多兄弟姐妹被他挤了出去,他们流进下水道里,从此和我天各一方,我们还没来得及告别。   刚刚诞生几分钟,我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希望他们能猜到,我叫bibabo,至于离我最近的那个妹妹,我希望她叫bonana。   我顺着起伏的小小波浪飘过去,企图给那个男人一点颜色看看,但波浪不是波浪,是汹涌的海浪,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泡沫,此刻犹如海啸中漂泊的船只,渺小的对抗自然的力量。   是自然的力量吗?   好像不是,我听见什么在拍打着,时快时慢,水面起起伏伏,我也跟随者晃来晃去,我要吐了。   我想要抓住些什么稳住身体,我努力的去贴近刚才柔软的身体,幸运的是,我搜寻到一个港湾,在一点红色的礁石之下,我躲避着风浪。   好景不长,我还没喘息过来,一双大手就盖了下来,他要赶尽杀绝,他好像知道我躲藏在这里,他将礁石整个覆盖住,我努力的躲避着,他却一直追杀不留活口,他居然用粗大手指碾压礁石,可怜的礁石被摧残的变了形状,我甚至听到了破碎的呼喊声。   还好,就近的地方还有另外一颗礁石,天无绝泡之路,我可以去那争得一线生机。我拼命的游着,两具身体间的水花有规律的起伏,我凭借脆弱的外壳抵御着一浪又一浪。   可是我只是一个泡泡,我游的终究还是太慢了,那个男人在我到达之前,就对另一个礁石做了更残忍的事,他在撕咬它,他将它吞进了嘴里,礁石一定非常痛苦,我看见它拼命的颤动,带着阵阵水波,将我扑的更远。   天边响起了雷声,我没有看见闪电,却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雷鸣,一边尖利,一边低沉,遥相呼应,真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我被晃得有些晕,快一个小时了吧?怎么这场风暴还没停止?是天灾还是人祸?   我向水面之下看去,原来不只我在惶恐,透过我兄弟姐妹的身体,我能看到一条不明的水下生物,它好像受了惊,拼命的逃窜着。   它太害怕了,不知道是被风浪还是被雷声吓得浑身通红,还泛着紫调,它一定是缺氧了,它又没有腮,如何能在水下呼吸呢?   它在一个洞穴口徘徊,进进出出,为什么不进去躲避?哦,一定是里面太狭窄了,狭窄的通道容纳不了它粗大的身体。   你看,它一遍一遍钻进去,又一遍一遍被挤出来,真是个可怜的生物。   它好像生气了,越来越用力往里闯,速度也越来越快,但相应的,多快的速度钻进去,就会被以多快的速度排出来。   我想告诉它别白费工夫了,这样下去会力竭的,像我一样随波逐流吧,不然会累死在这风浪中。   我拼命的朝下喊,可是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两阵雷声混合起来,震得我浑身颤动。   那个不明的水下生物太固执了,它一遍又一遍想要捣毁阻碍它的门,力气之大,速度之快,我甚至看到了残影。   天啊,真佩服它不服输的态度。   最终,我那未曾谋面的朋友还是输了,它没有迎来暴风雨过后的宁静,在一切归于平静的前一刻,它吐了一滩东西,像是我在变成泡泡之前,在母亲身体里孕育时的样子。   它们融化在水里。   它们也会变成泡泡吗?   我在给他们起名字,那么大一滩,它们需要很多名字。   我还没有想好,突然那个男人的身体压了过来,他太重了,他整个倾覆于柔软身体之上。   啊!不要!   我只是一个泡泡,我抵抗不了这么重的力量。   终于,在终于等来平静后的一刻,我破灭了。   我的灵魂离开了浴缸,飘荡在空中,向下望去,我没有看到那些我还没取好名字的孩子,我只看到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原来是这样啊。   我终于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这短暂而热烈的一生啊。   田全宝力竭的被抱出浴缸,林潮力气太大,他刚才差点呛水。   “我以为我要死在里面。”田全宝半闭着眼睛,痴痴的笑着。   “我也以为我要死在里面。”林潮咬着田全宝的耳朵,发狠道。   “你可真是个禽兽。”   “我觉得你喜欢动物。”   田全宝指尖在林潮眉心点了一下:“我喜欢小狗。”   “汪汪。”   “噗哈哈哈。”田全宝笑得佝偻着身体。   林潮掀开浴巾把人擦干,田全宝变成了可以上岸的美人鱼,他一丝不挂躺在干燥的床上。   “这里有暖气,真好。”   林潮擦干身体凑了上来:“北方都有暖气。”   “如果在南方,咱们两个只能在被子里。”田全宝的手在林潮唇上轻轻的揉按。   林潮张嘴咬住他的指尖:“不管在哪里我都能服务好你。”   田全宝用手指勾了勾他的舌头:“看来我要好好奖励你。”   田全宝钻进被子一路向下。   林潮闷哼一声,抓紧了枕头:“你怎么这么会了?”   田全宝含糊不清:“学的。”   林潮咬紧后槽牙,长输一口气:“在哪学的?”   田全宝忙活了一会,空出嘴道:“网上。”   林潮餍足的仰着脖子喘着粗气:“看来我要给你设置未成年模式了。”   “还可以吗?”   林潮点着头,手伸向被子里,一把把田全宝拉了上来,然后盯着他的眼睛,慢慢钻了下去:“你也好好享受享受。”   林潮服务的很好,前后都很好。   田全宝给他满分。   第二天退房的时候,雨伞一个没剩,田全宝扶着腰,他太高看自己了,以及,林潮真的是一个禽兽。   林潮像一颗久旱逢甘霖的小草,连头发丝都闪烁着晶莹的光。   “放寒假了,你打算去哪啊?”他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围着田全宝,田全宝好像能看到他身后的尾巴,正在呈螺旋桨似的旋转。   他还真没想好去哪,他原本打算先来找林潮,把林潮哄好之后自己去打工赚钱。   “应该回首都吧,咱俩租的房子你是不是没退?”   “没退,小乌龟还在那呢。”林潮从后面抱住田全宝:“你知道咱们的小乌龟叫什么吗?”   田全宝侧头:“叫什么?”   “叫念宝。”林潮对着田全宝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思念我的宝贝的意思。”   多少有点肉麻了。   田全宝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挺好,挺好。”   林潮亲着田全宝的后颈,委屈道:“你不在的时候念宝每天都想你。”   “你怎么看出乌龟想我的?”   “它告诉我的,它说它想爸爸。”   好家伙,这小王八成精了。   田全宝回手顺了顺林潮的头发,像抚摸小狗一样:“我这回回来了,一直陪着你们。”   林潮点点头,又在田全宝的颈窝啃了一口:“别去首都了,寒假在这,我给你租一个房子。”   “我要打工呢。”田全宝瑟缩着脖子,林潮啃的他有点痒。   “这边也有工作呀,你在这边可以当家教,要求没有首都那么高,而且租房还便宜。”   田全宝想了想,觉得林潮说的有道理,点点头答应了。   两个人就开始了找房准备。   他们找了一天就敲定了房子,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老破小,在顶层,一千出头,位置不错,在老城区,楼下就是地铁。   交完房租林潮就回家收拾东西准备搬过来。   “我跟我爸我妈说去姥家住。”   “那不会露馅吗?”田全宝担心林潮父母问起来不好解释。   “放心吧。”林潮满不在乎:“他俩从来不问我,我死外边他俩都不知道。”   田全宝沉默了一会,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也没比谁好哪去。   不过好在他们有彼此,不能说有情饮水饱,但是一想到对方,日子就过得有盼头。   林潮上楼收拾衣服,田全宝站在楼下放哨,如果见到林潮父母回来好给他递消息。   等到林潮上楼后,他才想起来一个关键的问题,他不认识林潮父母……   田全宝在楼下焦急的等着,每过去一个中年人,他就如同惊弓之鸟,见那人没有进林潮家的单元,他又松下去一口气。   就这样一紧一松等了十多分钟,腹肌都练出来了,林潮终于提着一个大箱子下了楼。   他呲着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我爸我妈在家呢。”   田全宝震惊道:“那怎么办?”   林潮摊摊手:“无所谓啊,我说我要走,他俩觉得省事了,不然在家看着我闹心。”   “他们没问你昨天为什么不在家吗?”   林潮嗤了一声:“他俩都没发现我不在家。” 第48章   “也挺好,省得跟他俩费脑细胞。”林潮拉着箱子牵着田全宝的手:“走,回家。”   田全宝轻轻地甩开他,抬头警惕的看了一眼楼上:“先别,你爸你妈万一从上面往下看。”   林潮一把拉回来:“想多了,他俩一个看卷子一个看美女,哪有功夫搭理我呀。”   “走咯,回自己家咯,搂着媳妇睡觉去咯。”林潮高兴的甩着手,箱子的轮子在雪地上印出两排波浪线。   田全宝低着头脸臊得通红,大白天的怎么总想着睡觉的事呢。   这边家教单价没有首都那么高,但也没那么多要求,田全宝干的如鱼得水,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外面太冷,路太滑,他一出门就摔跤一出门就摔跤。   晚上情到浓处,林潮抓着田全宝的腰给他翻了个身,田全宝大叫一声,林潮还以为自己用力用猛了,急忙停下来安抚他。   田全宝却向前挪了挪,脱离开连接,然后小心翼翼的侧身躺下,双手捂着膝盖,林潮低头一看,他的两个膝盖都青紫了。   “这怎么弄的?”林潮用指腹轻按了一下,只是这样的力道,田全宝都疼的后缩了一下。   “摔的。”   单元门门口有一块冰,每天出门田全宝都会在那摔一下,跟打卡似的,一次不落。今天早上出门急,他还来了一个连环摔,最后狗吃屎似的四脚朝地趴在那,路过的大爷拄着拐棍,行云流水在他身边打了个出溜滑,拐棍往地上一点,大隐隐于市般回过头,云淡风轻的来了句:“年轻人还得再练练,想我当年二十出头的时候,能从松花江这头打出溜滑到那头。”   田全宝低着头,和冰面面对面,他没办法告诉大爷,在他家那河不结冰。   林潮心疼的呼着气:“摔成这样怎么不和我说,多疼啊。”   “没事。”田全宝豪放的往床上一躺,岔开腿:“继续。”   这回轮到林潮不好意思了。   “算,算了吧,你腿都这样了。”林潮满脸通红,看着田全宝光果的身体,想继续又不敢继续。   田全宝勾起嘴角,双腿勾住林潮的腰,用力一勾:“你确定?”   他的眼神瞟向林潮下身:“你不想继续,但是它很想继续。”   林潮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不过才两个多月没见,田全宝跟成了精似的,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   他咬紧牙关,粗喘着气,抓住田全宝的大腿:“那我就不客气了。”   已经是深夜,这里的人睡的早,外面连小孩的玩闹声都没有,林潮轻轻拨开田全宝紧咬的下唇,上面已经是一片红印。   “你每次都咬这里,这个习惯改一改,会咬坏的。”   田全宝刚刚在颤抖的余韵中缓过神来,目光直直的望着天花板,还没聚焦,喃喃道:“不咬会叫出来。”   林潮轻抚着田全宝的后背,在他的下巴上亲了几口:“那就叫出来,我喜欢听。”   手掌游走过田全宝的后腰,田全宝身体轻颤一下,那里是他的一个小开关。   “叫出来邻居会听见。”   老房子隔音差,晚上又安静,稍微有点动静邻居就听的清清楚楚,前几天他们不知收敛,出门的时候碰见对面的奶奶,总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那你就咬我。”林潮把胳膊伸到田全宝面前:“下次咬这里,让我知道你有多爽。”   田全宝红着脸抓过林潮的小臂狠狠地咬上一口:“我现在就让你知道。”   白天辛勤劳作,晚上没羞没臊,田全宝和林潮过上了劳动人民最淳朴的日子。   东北的年味很浓,大街小巷,摆起摊卖上了年货,田全宝今天是年前最后一天补课,出地铁的时候,看见了摆摊卖灯笼的,价钱不贵,十五一个,他给补课的小孩买了一个。   一进门 ,家长就给田全宝包了一个红包,完全在田全宝意料之外,两相比较,田全宝觉得手里的灯笼反而拿不出手。   小孩喜欢各种新奇的东西,见到灯笼高兴的跳起来,家长也说这孩子昨天还吵着要买灯笼呢,今天老师就给带了。   “你看田老师对你多好,你得好好学习。”家长叮嘱着,时时刻刻叮嘱孩子好好学习是每个家长生来的本领。   小孩左耳进右耳出,拉着田全宝不愿听爸妈唠叨:“老师,我们快去上课吧。”   田全宝关上门,小孩已经把灯笼摆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老师,你是南方人,过年要回南方吗?”   田全宝手扶着桌角慢慢坐到椅子上:“今年不回去,在这过年。”   “那你爸爸妈妈也来这边吗?”   田全宝摇摇头。   “为什么?”小孩趴在桌子上,浅淡的眉毛轻轻皱着,小脸皱巴成十八个褶的肉包子。   “你不想你爸爸妈妈吗?”   在她幼小的认知里,爸爸妈妈就是全世界,离开爸爸妈妈一个晚上都受不了,田老师居然一个人离开爸爸妈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真是太勇敢了。   “我……”田全宝微笑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的不可言说,他希望这个可爱的小朋友永远理解不了什么叫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我想他们。”田全宝揉了揉小朋友的后脑勺:“一会上完课我就去给他们打电话。”   “所以我们快点上课吧,今天是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就可以好好过年了。”   “嗯。”小孩点点头,伸着小手贴近田全宝的耳朵,趴在他耳边吐着潮呼呼的热气道:“那老师我提前和你说一下新年快乐,我妈妈不让我玩手机,过年我该联系不上你了。”   田全宝噙着笑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小孩,突然想起了田小宝,田小宝也就比她大一点,也不知道快过年了家里有没有给她买点玩具。   红包里有二百块钱,田全宝郑重的装在书包内兜里,当做自己的压岁钱。   田家孩子多,田父田母基本上不给他们压岁钱,给也是几十块零花而已。   天上下起了雪,这时候东北的雪不是鹅毛雪,而是凌厉的小冰晶,刮进脖子里又凉又疼,田全宝把羽绒服的拉锁拉到顶,尖尖的下巴缩在领子里面打了个哆嗦,快步的跑进地铁站。   他对父母还是有一些隔阂,不能埋怨,但始终放不下芥蒂,临走之前,他和田父田母开了一个小型家庭会议。   田母局促的绞着双手,田父拿着一根没点的烟,干抽着过嘴瘾。   “我这次走,过年就不回来了。”田全宝慢慢的说出口。   田父点了点头,对田全宝的决定不敢有任何异议:“对,应该的。”   田母一玉文盐如既往的抹着眼泪。   “我会帮着你们养小宝,我也会给你们养老,这些事情你们不用担心。”田全宝习惯性把所有责任担在自己头上。   田父没忍住,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烟卷,吧嗒吸了一口,在肺里转了一圈,吐出烟雾,又按灭手里的烟,继续干吸着烟卷的味道。   田全宝挥挥手,打散空气中难闻的味道:“我的能力有限,只够负担你们吃喝,如果指望我无底线的支付天价医疗费,我做不到。”   田父夹烟的手一顿,碾碎上面的烟灰,又装进烟盒里。   “爸知道。”   田全宝走的时候,没拿家里一分钱,在火车上吃的也是袋装泡面,撕开包装袋,接上免费热水,拿着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洒出汤来烫坏自己和路人。   还是下铺的好心阿姨分给他一个盒子。   田全宝站在地铁口看着外面飘散的雪,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水雾,看着雾团的大小,就能看出哪一次呼吸哪一次是叹气。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割舍不了,就只能承受着疲惫和负担。   离开家快一个月,田全宝第一次给家里打了电话。   田父干不了重活,开始主动负担起家务,田母去镇里打零工,起早贪黑,一个月才三千多块钱。   她让同事先替她一会,好不容易抽出空给田全宝回了视频。   看得出来她很激动,憋着眼泪,声音还有些哽咽。   “留住,在那边过嘞啷个样嘛,适不适应哦。”   “挺好的,你呢?”   “妈也挺好的。”田母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田全宝看出她过的不好,想想也知道,家里那么多外债,怎么能好,但他没戳穿田母的谎言,既然他们还撑得住,就让他们撑着吧,他们造成的后果,不能总指望着别人买单。   田全宝和田母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他又给二宝打了电话,得知小宝放寒假后二宝就和小娟把小宝接过去了,田全宝放心不少,跟着二宝和小娟,一定比在家里过的好。   田全宝给二宝转了五百块钱,让他们给小宝买一身新衣服,叮嘱二宝注意点家里的动静,如果有人催债催的狠了,和他说,但凡田父田母撑的下去,绝对不要给他们一分钱。   只有多吃些苦,他们才会长记性, 不然总觉得自己是埋没在人间的智者,总想操控孩子的人生。   一切都处理妥当了,田全宝回了家,林潮今天去了姥姥家,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回来,他已经做好准备自己一个人过年了。   他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雪地,一片肃静,装点得城市庄严肃穆。   一个人在他乡过年,也挺好。   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孤独。   老小区没有物业,好处是不用交物业费,坏处就是雪下来之后一时半会没人清理,田全宝趴在窗台上,刚才煮了一袋方便面当做晚饭,楼下的雪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在暖黄的路灯照耀下泛着金色的光,他想下去做第一个毁掉这片无暇的白的人,但又怕冷,在这犹豫了半天。   门洞处有一条拉长的影子一点点向里移动,影子向前生长的同时,后面的雪地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脚印的主人长得高大,走到楼下,对着亮光的房间摆了摆手。   没一会,田全宝的手机就跟着响了起来,林潮站在楼下,看着趴在窗户前的人,对着手机那头说道:“下楼,跟我回家过年。” 第49章   同样的老小区,同样的水泥步梯,田全宝第二次来到这里,上一次来还是夏天。   田全宝看着门上的对联,红色的纸张上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字体看起来像是幼圆。   上联你有我有全都有,下联你发我发大家发,横批世界首富。   “怎么样?不错吧,我写的。”林潮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   田全宝实在是不好拂了自己男朋友面子,违心的点了点头。   “明天我再写一个贴咱家门口。”   “算了吧。”田全宝摆摆手:“太麻烦了。”   嘴上是这么说,田全宝心里想的却是谁家大过年的贴这玩意,还不够丢人的呢。   林潮感动:“还是媳妇心疼我。”   “嗯嗯。”田全宝应付了两句,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过年不回家,跑到室友姥姥家,从林潮姥姥姥爷的角度看,怎么都觉得奇怪。   一会被问起来该怎么说呢?   说自己是来旅游的?   不行,夏天来过了。   说父母都出国了,把他一个人扔在国内了?   不行不行,怎么看他家都没有那个条件,除非偷渡。   田全宝还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借口,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   “快进来,快进来,在门口站着干啥。”林潮姥姥拉着田全宝进屋。   “我家这死孩子说了,把你叫过来帮他做课题,结果买不着回家的票了,就得在东北过年。”姥姥说完狠狠地在林潮后背上拍了两下:“这么大个孩子没长心,不知道让你同学提前买票?还把人家一个人扔在外边,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带同学回家。”   田全宝鞋换到一半,呆愣的看着林潮,这借口都行?他可真是吃准了老年人好骗。   林潮姥爷从厨房举着勺子出来:“没吃饭呢吧,进屋和林潮玩会,今天姥爷给你们露一手。”   其实已经吃过泡面了。   但是还想吃点家里的饭。   田全宝乖巧的问好,然后跟着林潮回房间。   关上门,田全宝压低声音,对林潮敷衍的借口提出质疑。   “你这理由找的也太随便了,你觉得两个老人会信吗?”   林潮垂丧着眼皮,扁了扁嘴,伸手指着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保健品:“你说他们会不会信。”   田全宝:“……”   好像……   ……会……   幸福的是有晚饭吃,不幸的也是有晚饭吃,林潮开始扒第三碗上尖的饭的时候,田全宝刚把第二碗吃出一个坑。   米饭已经堆到嗓子眼了,再吃一口就能吐出来,抬头看见两位老人欣慰的眼神,田全宝低下头,他还可以。   早知道晚上就不吃那碗泡面了。   加油,田全宝,你可以的。   田全宝机械的咀嚼着嘴里的饭,他应该青春期的时候认识林潮的,那时候如果在这吃饭,他最少能长到一米八。   只可惜他现在只有一米七出头,吃得多也长不高,只能横着长。   最终还是林潮帮他抗下了所有。   林潮捂着肚子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叫着:“我的饭量最多三碗,今天晚上吃了三碗半,啊,好难受。”   “那怎么办?我去给你买点健胃消食片。”   田全宝准备下楼给林潮买药,转身时却被林潮拉住了手。   “没事,晚上多运动运动就行。”   “外面这么冷你去哪运动?”田全宝捏着林潮的虎口,外力促进消化。   “干嘛去外面,就在这,一起,你不是也吃多了。”林潮拍了拍床,手沿着田全宝的手掌向上,摸到领口。   田全宝甩开他,警惕的望了一眼门口:“你老实点。”   “怎么老实啊?你教教我。”林潮像一条粗壮的蟒蛇,一点点将猎物圈进怀里。   “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屋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田全宝挣扎着。   “我知道,我知道,屋里不是咱们两个嘛,所以就一起运动。”林潮像一个诡谲的辩论家,只要是能运动,让他干什么都行,原子弹都能造出来。   “你……你别……”田全宝知道拒绝不了林潮,做样子挣扎了两下:“什么都没有,怎么做呀?”   林潮唇齿向上,含住田全宝领口的拉链,咬住,向下拉开。手也没闲着,伸进自己牛仔裤的口袋,像抽礼盒一样抽出一连串的小雨伞。   语气暧昧潮湿:“都在这呢。”   “姥姥姥爷睡得早,两个卧室中间隔着洗手间,房子隔音也不错,你可以叫出声音。”   田全宝躺在床上,头在床沿边向下垂着,任由大手解开自己的衣服,单手插进胸前林潮后脑的发丝中,另一只手堵在嘴边,牙齿咬紧手背的皮肉。   破碎口申吟还是沿着唇边的缝隙泄露出来。   东北的冬天干燥漫长,加上暖气的烘烤,非常有助于睡眠。   前半夜劳累过度,后半夜睡的格外香甜。   第二天早上醒来,田全宝已经闻到了饭香。   他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光溜溜的身体贴上纯棉的布料,林潮又没给他穿衣服。   以前每次运动完,田全宝都要穿上睡衣,但林潮说不穿衣服手感好,每次都不让他穿,就算穿上也要偷偷给他脱下来。   他推了推身边的人:“醒醒,该起床了。”   林潮道手在田全宝腰上揉捏了两把:“再睡一会吧,好不好,媳妇。”   说完把田全宝半压在身下。   “该吃饭了,姥姥姥爷都做好饭了。”田全宝推着林潮的胳膊,催促他快点起床。   “哎呀,再睡一会,晚点再吃呗,怎么,你昨天吃那么多现在全消化了?”林潮脸埋在田全宝颈窝胡乱的蹭着,像讨食的小狗。   他头顶的短发蹭着田全宝的脖子,阵阵发痒。   田全宝生理上抑制不住的笑。   “可是饭都做好了咱们不起床太没礼貌了。”   “在家那么讲礼貌干什么,多生分。”   田全宝撅起嘴:“那是你,我是客人,不能任性。”   林潮在田全宝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吸着那块的皮肤,含糊不清道:“你可不是客人,你是这家的媳妇。”   田全宝抬起腿,用脚跟踢了踢林潮极具弹性的屁股蛋。   “这家的媳妇命令的快点起床去吃早饭。”   “得嘞!遵命。”   早饭是奥尔良鸡肉陷的包子,田全宝第一次吃,配上小米粥,他吃了两大个。   林潮吃了四个,他可真是一头猪。   “后天就过年了,今年过年咱们做12个菜,一会咱们四个研究研究都做啥,拉个菜单。”姥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   田全宝每次想帮忙都被赶出厨房,索性就不去拉扯那几下,跟林潮一块当起了甩手掌柜。   “就按每年的做呗,反正年年不都是那些菜。”林潮洗了一盘草莓拿到茶几前坐下,挑了个大的喂给田全宝,田全宝刚咬掉草莓尖他就把剩下的半个草莓屁股扔进嘴里。   田全宝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两位老人都在忙,没看这边,他这才安心下来。   他拧了一把林潮的腰,在他耳边低声警告:“你注意点,太放肆了。”   林潮吐了吐舌头。   “今年宝儿不是在这吗,肯定得做点不一样的,宝儿你想吃啥告诉姥,姥给你做。”   田全宝在沙发上坐的板板正正:“做什么都行,只要是您做的我都爱吃。”   “哎哟,这小嘴说话真好听。”田全宝把姥姥哄的眉开眼笑。   “叔叔阿姨什么时候过来啊?”田全宝回头问林潮,他心里还是没底,林潮的借口糊弄两个老人还说的过去,但是如果是林潮爸妈,就太牵强了。   “他们自己在家过,不来这。”林潮挑了个最红的草莓塞到田全宝嘴里。   “为什么?”田全宝张着嘴没合上,有些吃惊。   “谁知道呢,我要是能想明白他俩我也不正常了。”林潮嗤了一声。   “那总得有点原因吧?不然过年谁不图一个阖家团圆。”   林潮撇撇嘴:“原因也有,就是比较久远了。”   田全宝托着腮,有些八卦的认真听着。   “以前我大姨家条件好,我大姨夫每年过年都来这边装B。”林潮想起他大姨夫,表情嫌弃:“就纯装B你懂吗?也不给老人买东西也不给老人拿钱,单纯过来吹牛他一年赚了多少钱,又买了什么名牌。”   “我爸那个人,能耐没多大,自尊心大的不行,觉得在我大姨夫面前丢了面子,低人一等,就不愿意过来过年了。”   “你大姨夫也是够讨厌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爸也没好到哪去。”   “你倒是不偏亲。”   林潮不屑道:“我那个爹有什么好偏的,再说,我从小就是不孝子孙,我爹和我奶奶亲口认证的。”   田全宝低垂着眼,贴近林潮,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腿根。他说错话了,不该问林潮这些的,大过年的让他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虽然林潮表面上不在乎,但田全宝知道,林潮父亲和奶奶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不过生日。   “你才不是,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是我田全宝挑中的男朋友。”田全宝语气真挚诚恳,仿佛在宣告着世界上唯一的真理。   林潮盯着田全宝低垂的眼睫,羽毛扇子般扑簌簌的煽动着,他慢慢靠过去,温热的唇落在田全宝的眼睛上,然后是鼻梁,人中,最后含住草莓味的唇。   草莓味的呼吸在二人口中流转,身后就是厨房,一门之隔的地方是姥姥姥爷在里面研究菜谱,田全宝紧张得浑身颤栗。   客厅里的电视正播着家庭伦理剧,争吵的台词背景掩盖住二人接吻的水声。   厨房的玻璃门突然打开,姥爷的嗓音在门口响起。   “你们两个干啥呢?” 第50章   田全宝一把推开林潮,整个人僵坐那沙发上,牙齿都在打颤。他惊恐如铜铃般瞪着眼睛回头望去,身后并没有人。   老人的声音再次从厨房传来:“你俩要是没事下楼给姥爷跑个腿,家里没蒜了。”   几秒钟的心惊胆战透支了全部的力气,田全宝连坐都坐不住了。   他靠在沙发背上,手脚冰凉。   林潮后知后觉发现田全宝吓到了,他一直面对着厨房,注意着两个老人的动向,沙发的位置还被墙体和展示柜遮挡,即使在这里接吻也不会被发现,但是他忘记田全宝背对着那边。   他心疼的勾了勾田全宝的手指,面露歉疚。   田全宝推了推林潮的膝盖,让他先去回姥爷的话。   林潮轻捏了一下田全宝的指尖,走向厨房。   “买蒜,还买啥?”   “再买瓶耗油吧。”姥姥看着见底的耗油瓶道。   “行,没别的了吧?没别的我俩下楼了。”   “你等会。”姥爷拦住他,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看看宝儿想吃啥,你俩买点零食嘎达牙。”   林潮接过钱攥在手里:“好嘞!”   田全宝胆子小,是真的小,他下楼的时候腿都还是抖的,林潮要背他,被他给推开了。   “咱俩以后不能这样了,要是被发现就麻烦了。”   “行,以后咱俩只在房间里腻歪。”   “得锁门。”   “行,媳妇说的对。”   田全宝抬头看了一眼林潮,他态度太好,想骂他都找不着理由。   俩人下楼直奔超市,小区里的超市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父母也在这边帮衬,老婆上班,下了班就过来卖货,家里两个女儿,两层的小商服热闹得很。   “大学生回来啦?”老板爸爸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的秃顶老头,平日里最喜欢在门口支个桌子和邻居斗地主,小区里每家每户他都认识。   林潮点点头:“嗯呐,放寒假了。”   老头过来拍了拍林潮的肩膀,眼里的喜爱都装不下:“这大小伙子,长得真帅啊,学习还好,有没有对象呢?”   “有了。”林潮呲着白花花的呀,眼神往货架旁挑零食的田全宝身上扫了一眼。   “哎呀,是大学同学吗?在学校找的呀?”老板刚在外面给人装完瓜子,把瓜子扔在称上,对买瓜子的客人道:“二十块六,给二十。”   “是,我同学,上大学没多久我俩就处上了。”林潮炫耀着。   “南方小姑娘?”   “嗯呐,南方人。”   老板啧啧两声:“还是南方小姑娘好啊,漂亮,温柔,不像咱东北的。”   “东北咋了?东北的哪不好啊?有人要你就不错了,你还搁着挑上了。”老板娘抱着小女儿走过来,白了老板一眼。   “东北的好,好,我敢说不好吗,是不是,老闺儿。”老板接过老板娘怀里的孩子,在孩子脸蛋上亲了一口。   “别亲孩子脸,你那嘴埋汰你不知道 啊?”老板娘捏着老板的耳朵晃了晃,表情嫌弃又有些宠溺。   “老闺儿,妈妈欺负爸爸,咋整,你帮爸爸揍她,行不行?”老板抱着怀里的孩子颠了颠。   小宝宝还不会说话,看着爸爸咯咯笑。   林潮看这一家子看入了神,回过神来望了田全宝一眼,田全宝也在看这边,眼神中的羡慕一点也不比林潮少。   田全宝穿着白色羽绒服,头发软软蓬蓬的,一手抱着几包薯片,另一只手拎着几袋辣条,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这边,像一只等待投喂的海豹幼崽。   林潮的心最柔软的部分痒了又痒,好想现在就把他抱进怀里啃上几口,在白净的脸蛋上咬出一圈牙印,再把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放到鼻子底下吸个够。   他俩已经有一个小乌龟了,以后二胎再养条狗吧,田全宝也挺喜欢狗的。   东北物价便宜,就连零食也不像首都一样,一包两块钱的辣条卖他们四块多。   二百块钱买了两大包,林潮一手一包,田全宝手里拿了个山楂糖葫芦啃,刚买的时候还咬得动,出来走几步冻得梆硬,根本咬不动,田全宝只能两手抓着竹签用门牙转圈啃。   “啃不动别啃了,先吃个冰棍。”林潮从袋子里掏出一根老中街。   “太冷了。”田全宝捂着耳朵,大冬天吃什么冰棍啊。   “你不懂,冰棍必须得冬天才好吃,夏天吃没意思。”   田全宝半信半疑,将糖葫芦装进透明袋子里,撕开冰棍的包装,舔了一口。   舌头粘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林潮发出计谋得逞的笑。   田全宝想踢他一脚,抬腿时却被长长的羽绒服下摆拦住,还差点摔个狗吃屎。   林潮笑的更放肆了。   田全宝一脸愤恨的看着他:“笑吧,笑吧,再笑这几天就让你当和尚。”   林潮立马静音。   两个人走到单元门口,才想起来没买蒜,耗油也没买。   他俩这趟是干啥去了呢?   两个人又灰溜溜的跑回超市,买了蒜和耗油才敢上楼。   中午吃的蒜蓉粉丝虾,地三鲜,溜肉段,小鸡炖蘑菇。   田全宝喜欢,他吃了两碗半。   姥姥姥爷看他吃的多,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俩老人在家太无聊,每天给孩子研究好吃的,日子过的都有盼头。   除夕前的晚上,姥姥拿了两双洗干净的红袜子,上面的图案是一个小人。   姥姥把袜子塞到他们枕头下,叮嘱他们除夕早上醒来就穿上,这叫踩小人,穿上之后一年都不犯小人。   田全宝觉得他确实该踩踩小人,去年一年全是小人。   其实田全宝还买了两条红内裤,之前出门,看到楼下有摆摊的,十块钱两条,他就拿了两个不同尺码的,姥姥走后,田全宝从箱子里拿出来准备和林潮一起换上。   “媳妇儿,这也太红了吧!”林潮拎着手里红红火火比灯笼还亮眼的内裤。   “红点好,过年穿喜庆。”田全宝催促林潮赶紧换上。   林潮虽然不愿意,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听话穿上了一腚红。   第二天早上起床,林潮迷迷糊糊的去厕所,刚脱下裤子,厕所里就传来一声惨叫。   田全宝连滚带爬的冲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   林潮颤抖着手指着裤子里的红辣椒:“变火鸡了!”   田全宝一惊,赶紧脱下裤子看自己的。   好家伙,赤色鸳鸯比翼双飞。   这内裤是真红啊,人都跟着红了。   新年俩人起床的第一件事是排队洗屁股。   姥姥姥爷在厕所门外哈哈大笑,姥爷敲了敲厕所的门,开玩笑道:“屁股缝也扒开看看,别落下。”   田全宝用花洒冲着屁股满脸通红。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过年林潮父母象征性的来了个电话,给两个老人转了两千块钱,姥姥姥爷转手就发给了林潮。   林潮大姨大姨夫也来了电话,那头抱着孙子,俩人疯狂暗示让老两口给重孙发红包。   姥姥发了二百块钱,心疼够呛。   田全宝理解了什么叫偏心,但是作为被偏的那个,感觉真不错。   中午十二个菜,老两口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备菜,林潮和田全宝也没闲着,在一旁打下手,窗外下起了雪,瑞雪兆丰年,透过贴着红色福字窗花的玻璃,小小的厨房挤着老少四个人,满满当当,热热闹闹。   这就是团圆吧。   晚上姥姥姥爷给田全宝包了一个大红包,田全拿到手里捏着厚度吓了一跳,急忙推回去,说什么都不要。   姥姥硬塞到他手里。   “这是姥和姥爷的心意,你拿着,以后这就是你家,咱们是一家人,别和姥外道。”   田全宝不可能不感动,他红着眼眶,接过了红包,里面整整一千块钱,这是田全宝21年的人生中,收过最大的红包。   姥姥褶皱温暖的手擦掉田全宝脸上的泪:“别哭,大过年的哭不好。”   老人看了会田全宝,又看了会林潮,无声的张了张嘴,随后又叹了口气。   “只要你们两个好,我们就好。”   老少四人坐在沙发上守岁,电视里放着春晚当背景音,田全宝和林潮抱着白色大瓷碗吃着黄桃罐头,外面烟花绚烂,电视里主持人开始了倒计时。   5,4,3,2,1,新年快乐!   新年的钟声敲响。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新的人生。   田全宝和林潮在姥姥家住到初二。初六田全宝要继续去补课,林潮也找了家教,不能闲着,他们想在那之前回去过几天二人世界。   临走时,姥爷把林潮单独叫到了房间里。   “咋了姥爷,神神秘秘的,你背着我姥藏私房钱了?”林潮弯着腰逗着老头。   姥爷叹了一口气,表情少见的凝重。   “你……你俩……”姥爷努力了半天,还是说不出口。   “到底咋了?你外边有老太太了?”   “滚犊子!”姥爷瞪了他一眼。   “你和宝儿那孩子……你俩是不是处对象了?”老头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   林潮同样紧张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你……你咋知道的。”林潮没否认,他不会在任何情况下抛弃田全宝。   姥爷垂下头,一瞬间苍老很多。   “我和你姥不聋,你们那屋天天晚上都有声。” 第51章   林潮的心跳到了喉结处,他现在理解当时田全宝的进退两难了。   一边是自己的爱人,一边是血脉至亲。   当时他带入的是自己父母,天生反骨的少年对只拿钱不付出爱的父母没有什么愧疚心,他只将自己和爱人绑在一块,哪怕天地不容他也要和他在一起。   但是面对疼了自己快二十年的老人,看着乐观了一辈子的老头耷拉着眼睛满面愁容的站在自己面前,林潮的一腔孤勇散了大半。   他不会放开田全宝。   可是姥姥姥爷,林潮狠不下那个心。   “我们老两口这几天也想开了,人不能贪心,有这么好的大孙子我俩就知足了,剩下的随你们去,只要你们好,我们就好。”   林潮的眼中起了一层雾。   “姥爷,我……”   “没事,姥爷懂你,姥爷也年轻过,这都是正常的。”姥爷抬起手拍了拍林潮的头:“不管怎么样,姥爷和你姥都站在你这边。”   林潮嗓子酸涩到舌根发麻,他只点了点头,没有说任何话,怕一张嘴眼泪就掉下来。   回到出租屋,在床上无声的躺了一天。身后的床垫塌下去一块,田全宝从背后抱住他。   “怎么了?一声不吭。”   林潮转过身,将人搂进怀里,腿压在田全宝身上。   “对不起。”林潮嗓音很轻。   “嗯?”怎么突然道歉?   林潮的下巴抵在田全宝的额头,说话时呼吸喷洒在发根上。   “我当时只考虑自己,根本没站在你的角度去想。”   田全宝抬起头,顺着林潮高挺的鼻梁去看他的眼睛:“都过去的事了。”   林潮将鼻子埋在田全宝的头发里,嗅闻着带有体温的洗发水的味道,这个温度和味道让他心安。   “我好爱你,真的好爱你。”   没来由的告白让田全宝心跳加速,他将头埋在林潮胸前埋的更深,红红的耳尖暴露出他的欣喜。   “我也是。”   寒假田全宝和林潮挣出了开学的生活费,田全宝读了大学之后,深刻意识到知识改变命运,而林潮读了大学才知道什么叫钱难挣屎难吃。   回到首都的小公寓,小乌龟瘦了不少,林潮心疼的用手托着它:“我的念宝,离开爸爸受苦了,这回爸爸妈妈回来了,咱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的。”   田全宝第一次见这个乌龟,对它没什么感情,见林潮如此肉麻的亲亲摸摸,难受得很,最主要的是林潮说的好像这乌龟是他生的。   “唉,媳妇,你说有一天念宝要是和咱俩分开了该怎么办,我想想都伤心。”林潮用手指一下一下点着小乌龟的壳。   田全宝:“乌龟能活很久的,不用担心这个。”   林潮:“我的意思是咱俩走前边了它怎么办。”   田全宝:“……”   大可不必想这么长远。   乌龟好养活,放在那让它待着就行,观赏性一般,情绪价值不高,林潮想养一个能互动的。   林潮:“要不咱俩养个狗吧!”   田全宝:“家里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   林潮皱眉:“你说我是狗?”   田全宝挑眉:“不是吗?”   林潮:“汪汪,再养一个嘛好不好,汪汪。”   田全宝憋住笑:“再等等吧。”   他们确实没有时间,小乌龟摆在这就行,几天不吃也饿不死,狗不行,狗和林潮一眼,一顿不吃就拆家。   他们只有周末能过来住,狗没办法带到寝室,总不能为了喂狗每天通勤俩小时。   田全宝上学期好几门课都没考试,这学期开学他要补考,补考不过的还要重修,考试他倒是不怕,之前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了,老师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给他画了考试范围,但是今年的奖学金就别想了,有了这几门课拖累,以后的奖学金也都别想了。   田全宝想到奖学金的上火,到嘴的钱就这么硬生生的飞了。   也不知道该怪谁。   田全宝和林潮回学校,刚走到寝室楼下,就见到一个发丝凌乱的女人坐在台阶上哭。   这种地方,这种场景,多半是因为情伤,林潮和田全宝绕过她从侧面进去。   没想到走到一边却被她拦住了。   “你们认识陈林吗?”   田全宝一愣,看了女人两眼,突然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你是谁?”林潮问。   “我是他女朋友,我联系不上他了。”女人红肿着眼睛,头发枯黄,一看就是几夜不眠的憔悴模样。   “你是他老家的女朋友?”田全宝想起来了,这个声音就是当年他在电话里听到的陈林女朋友的声音。   女人点了点头:“你们认识他?”   “我们是他前室友。”   女人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从地上爬起来:“你们能带我去见他吗?”   田全宝表情为难:“他搬出了寝室,我们和他好久不联系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   女人绝望的掩面哭泣:“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虽然帮不上忙,田全宝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或许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林潮想伸手拦住田全宝,但看着女人泛起光亮的眼神,慢慢放下了手。   女人抹了一把眼泪:“他把我的钱都骗走了,我现在没钱交房租,我来找他要钱。”   田全宝诧异:“你还和他在一起吗?他都干了那种事了。”   女人抬起头,全然无知的样子。   田全宝把陈林网聊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女人不敢相信的摇晃着头:“我不知道,他只和我说他被诈骗了,没说居然……居然……”女人崩溃抱头痛哭嘶吼着:“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路边的人都被声音吸引过来,田全宝和林潮不想让女人在崩溃的时候被人看笑话,就带她去了校外的咖啡店。   女人喝了半杯热咖啡,情绪稍有缓解。   “他之前在我这借了不少钱,那是我这么多年打工的积蓄,后来我实在没钱了,他就要和我分手,我答应了。”女人哽咽了一下,抽出纸巾擤了一下鼻涕。   “我让他还我之前给他花的钱,他说那就不分手了,他还是爱我的,就是因为我逼他逼的太狠了他才会说气话。”女人闭上眼睛咬紧牙,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恨意:“我怎么就那么蠢相信了他。”   “他知道我所有密码,前天早上我睡醒发现他不在了,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还把我所有的钱都转走了,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那笔钱里有我刚发的工资,我马上就要交房租了,没有钱我就得沦落街头。”   田全宝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真无耻。”   “你有联系过他家人吗?”林潮问,她是陈林在老家谈的女朋友,应该认识陈林父母,可以先在他父母那把钱要回来。   “我联系了,但是联系不上,电话打不通,我怀疑他们把我拉黑了。”   “怎么一家人都这样?”田全宝忿忿道。   “也有可能是陈林偷着拉黑的,你别着急,我们带你去找导员,让导员联系一下他家人。”林潮道。   导员看见林潮和田全宝就一阵头疼,他最讨厌给他找事的学生。   “什么事啊?”他放下手里的茶杯。   “这是陈林的女朋友。”   林潮和田全宝把事情经过给导员大致讲了一下。   导员的太阳穴像被钢筋穿过一样疼,马上就要下班了,他都定好下班和朋友出去聚餐了,结果烂摊子长着腿就朝他跑来了。   “那怎么办?”导员趴在桌子上扶着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你得管。”   “老师你得帮忙。”   “求求您帮帮我吧。”   三个人异口同声。   导员麻木的点了点头。   他没说不管,让他先喘口气,他想静静。   导员这里有陈林父母的联系方式,他给陈林父母打了电话,他们也联系不上自己的儿子,听说陈林骗了女朋友的钱,两口子最先是抵赖,死活不承认,一口咬定陈林没有谈过这个女朋友。   导员也很气愤,严肃的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还钱,这边只能报警,涉及的金额较大,陈林会留下案底。   陈林父母听到报警害怕了,答应还钱,但他们常年务农,家里没有多少存款,之前给陈林还钱拿出不少,只能先还四千。   导员询问了一下陈林女朋友的意见,她目前急需钱,只能先答应。之前给陈林的钱没有留存证据,也不好要回。拿到这些钱,她起码能挺到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   走出办公楼,女人对田全宝和林潮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你们帮了我大忙。”   田全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都是小事。”   “对了,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田全宝对她的印象只有陈林备注的FREE,之前不懂,现在想想真是恶毒。   “我叫陈雪,你们是田全宝和林潮吧?我之前听过你们。”   林潮笑了笑:“你之前听到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陈雪笑着点了点头:“我听到的和你们真正的样子差别很大。”   “怎么说?”田全宝好奇。   “我还是不说了吧。”   “你说来我俩听听。”田全宝笑着道。   陈雪犹豫了一会,还是实诚的说了:“他说林潮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长得丑爱动手的东北人,说田全宝是一个穷的要死的娘炮。”陈雪声音越来越小。   “妈的。”   “他妈的。”   “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 第52章   “他说你俩每天在一块黏黏糊糊的,肯定是搞基。”陈雪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游移,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田全宝和林潮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他倒是没乱说。   开学后田全宝更忙了,上课,补考,兼职,时间凑的比俄罗斯方块还紧。   周末有的时候田全宝都没时间去公寓,只能林潮一个人苦哈哈的喂小乌龟,也是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体验到了单身爸爸的感觉。   周日这天林潮从公寓回来,地铁沿途经过田全宝兼职的机构,林潮看了下时间,四点半,田全宝五点下班,附近有条小吃街,他可以等田全宝下班后一起去逛逛,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出来约会了。   他在楼下跟门卫大爷唠着闲磕,正说到大爷孙子三岁会倒着尿尿,田全宝就从电梯里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生,两个人有说有笑,没人注意到林潮。   俩人聊的火热,说到开怀处,田全宝笑弯了腰,男生把手搭在田全宝肩上,也跟着弯腰嬉笑。   林潮走上前去,抓住男生的手:“你干嘛呢?”   男生一愣,明显不知道这突然窜出的程咬金是何人。   “你怎么来了?”田全宝见到林潮很是意外。   “我路过这,顺便来接你吃晚饭。”林潮挤进两人中间:“他是谁啊?”   “我来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室友叫林潮,这个是和我一起兼职的同事方毅,也是咱们一个学校的同学,大一的时候还跟我参加过一个社团呢,多巧。”   林潮上下打量着方毅,长得还行,跟自己比差点。   “这么巧,你也是那个疯子社团的?”   “是疯狂英语。”方毅扯着嘴角笑了笑“我现在在社团内担任部长。”   “哟,厉害呀,还是个官。”林潮皮笑肉不笑。   方毅觉得这个人很没礼貌,考虑到是田全宝的室友,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我和全宝要去吃旁边新开的韩餐,一起去?”方毅邀请林潮。   林潮很看不惯方毅喧宾夺主的行为,自己和田全宝出去吃饭,带上他就不错了,他还张罗上了。   “走呀!”田全宝晃了晃林潮的胳膊:“那家部队火锅可火了,我俩提前预约的位置,不然都吃不上。”   林潮心下有些憋闷,原来他们已经亲近到了一起约饭的关系。   店里熙熙攘攘,小小的店面挤得挪不开脚,就连门口都坐满的排号的人,林潮三人拿着预约的号码,跟随店员进了店面,走到一张靠墙的四人桌旁。   方毅举着手机翻出一张二维码:“我俩刚才团了张二人餐,不够吃咱们再加点别的。”   林潮默默的抽出纸巾擦了擦油腻的桌子,合着他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要不咱们再加一份原味鸡?”方毅询问林潮的意见。   林潮头也没抬:“随便,我吃什么都行。”   “那就加一份这个吧。”   “我来选吧。”田全宝打断点餐的方毅:“我知道他爱吃什么。”   他点了一大份鸡腿,韩式甜辣酱和蜂蜜芥末酱双拼,林潮不喜欢花里胡哨的,肉得够吃。   林潮很少吃韩餐,量少味差,东北满大街的韩餐都只是日常用来对付一口果腹而已,唯一能上的了台面的也就是韩式烤肉,并且真正的韩国人也不会一顿吃那么多肉。所以他不明白,这些大城市的人为什么乐此不疲的追捧一锅方便面和火腿肠的大烩菜。   能看出方毅是一个赶潮流的人,每上一道菜都是手机先吃,为了凑一张完美的合照,甚至先收了田全宝和林潮的筷子。   林潮看出田全宝的不悦,他们都是爱吃的人,尤其是田全宝干了一天的活,肚子能咕噜咕噜唱完一首忐忑,此时面对着食物却不能动筷子,属实是折磨。   “好了,吃吧!”方毅调好滤镜拍下最后一张照片,把筷子分给了他们。   那部队火锅里的方便面早就失去了劲道。   田全宝这顿饭吃的不香不臭,套餐里炸鸡分量不多,一个人分不了几块,剩下的那盆部队火锅,他以为荤菜会占多数,没想到除了几块火腿肠外全是方便面,让他想起了之前和林潮两个人没钱吃饭拿盆泡面的苦日子。   不过这锅泡面的价钱是当时泡面价钱的十倍不止。   他越过锅去看林潮的盘子,四个大鸡腿一个不剩,居然都没叫他吃一口。   结账时田全宝和方毅A了团购的券,林潮自己单付了炸鸡钱。   “这家店还挺不错的,我要发个微博。”方毅出来时兴致冲冲,似是对口味很满意。   “下次咱俩再来,我还想尝尝他家别的。”   田全宝不愿意,又不好意思拒绝。   “你要想吃,点外卖不就行了。”林潮继续插在田全宝和方毅中间:“外卖商战如火如荼,点外卖比来店里吃便宜。”   “是呀是呀。”田全宝赶紧附和:“他家还有拼好饭,十多块钱就能吃一顿。”   “拼好饭怎么吃?”方毅略带嫌弃的皱皱眉:“我从来不吃拼好饭,味道太差。”   田全宝噤声,他最近每天都点一块九的柠檬水。   林潮暗地翻了个白眼,美军剩菜大杂烩都吃了,还嫌弃上拼好饭了。   回去的路上林潮兴致不高,不参与他们的讨论,也不和田全宝搭话,只是一昧的站在两人中间,像工位的隔板。   田全宝和方毅聊天时不断偷偷打量林潮,不知道自己哪惹到他了。   方毅和他们不住在一栋楼,进了校门就分道扬镳,见着方毅走远,田全宝小心翼翼试探着林潮:“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啊。”林潮梗着脖子望着天,一个眼神都不往下看。   “你肯定生气了,你都没分给我鸡腿吃。”   “你俩不是吃韩式大烩菜么,吃什么鸡腿啊。”   林潮望着天,田全宝望着林潮,俩人的视线莫名在一个角度汇成一条射线,路过的学生都纷纷侧目,以为天边有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啊?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林潮心里暗暗较劲,平常都是他哄田全宝,田全宝一不高兴他立刻就能看出来发现症结,今天他也不高兴,看看田全宝什么时候能找到原因。   看着眼前人跟头倔驴似的,田全宝开始撞大运:“你不喜欢吃韩餐,我带你去吃所以你生气了?”   他从下方观察着林潮的表情,没有松动:“我也不喜欢,下次不去了,你别生气了。”   林潮觉得田全宝认错和道歉的方式就像是你被毒蜘蛛咬了然后他过来给你喷点花露水,并且告诉你别担心,他已经点上蚊香了,一点没用还净给人添堵。   见林潮没反应,田全宝又继续猜:“是不是没给你吃部队火锅你生气了?我当时让你吃了,你不说你不喜欢吗?”   这就相当于被蜘蛛咬了之后他非说是蚊子咬的,并且抓着蚊子咬了你一口然后比对伤口看是不是一样的。   气得林潮肝疼。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啊?”林潮忍不住了。   田全宝心里也委屈:“我真不知道啊。”   “你和那个方什么玩意你俩啥关系啊?没事走那么近,下个楼还勾肩搭背的,完了还一块约饭。”林潮想起方毅搭在田全宝身上的爪子就来气。   “朋友啊。”   “你……谁家朋友勾肩搭背的?”   这时身边路过了几个男生,应该是一个寝室的,拿着篮球,互相揽着肩膀,说说笑笑的走过去,因为路太窄,还撞了林潮一下。   田全宝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指头,指了指路过的几个男生:“这不都是吗?”   林潮气的直抽气。   “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他那个爪子放你身上的时候就不老实,我都看出来了,那小子没安好心。”林潮吼道。   田全宝觉得林潮草木皆兵无理取闹:“怎么可能,你想多了,人家是直男。”   “你以前还觉得我是直男呢。”就田全宝那gay达,他都不想说。   “我……”田全宝一时语塞:“首先这个群体人就不多,概率微乎其微,再说,就算是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我呀。”   林潮不吃这套:“怎么就看不上你?我不也看上你了,你的意思是我比他眼光差?”   “不是……我不是……”   “再说了,跟弯直有什么关系,直男又不挑,六十岁的大爷收拾收拾都照样上,别说你了。”   田全宝:“……”   “那以后我不跟他勾肩搭背了行吧。”田全宝做出了妥协。   “那他不还是围在你身边转吗?你这也没解决问题啊!”   田全宝无奈:“那你让我怎么办?你说个办法我照着做。”   林潮心里想,我哪知道怎么办?这什么态度,又不是他犯错,不应该田全宝诚恳一点想出办法征得他同意吗?   “我看你就是不在意我。”林潮憋着气往前走。   田全宝在后面小跑着跟着,诉说着不满:“我还要怎么在意你,难道跟身边所有人绝交吗?我也得有朋友圈吧!”   林潮继续加速:“你那是正常朋友吗?他分明对你图谋不轨。”   田全宝两条腿倒腾的更快:“人家根本没那意思,再说,就算是你说的这样可是我对他没意思啊,你怎么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   “我要怎么信任你啊?”   “我的人品你不了解吗?我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吗?假如咱俩身份调换,有人在你身边对你有意思,我也绝对信任你。”田全宝言之凿凿。   突然面前窜出一个女孩,两人急刹,差点撞上。   女孩红着脸递给林潮一个粉色信封,闭着眼睛鼓起勇气道:“林潮,我喜欢你,请你手下我的心意。”   林潮下意识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东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孩已经捂着脸跑远了。   他拿着信封,一脸蒙圈的看着田全宝:“这……”   田全宝眼里全是怒火,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死死的瞪着林潮怒吼:“你看我干什么?”   说完丢下林潮跑掉了。   “唉,不是……”林潮朝着他的背影无奈的呼唤了一声。   ……   刚才说好的绝对信任呢? 第53章   田全宝伸着头耸着肩塌着腰撅着屁股猫和老鼠似的往寝室冲,这回轮到林潮在后面小跑着跟着,到了寝室,田全宝进去就摔上了门,林潮还没反应过来,门板就在离他鼻梁一厘米处砰的关上,林潮后怕的摸了摸鼻尖,差点毁容。   等林潮打开门,田全宝已经脱了鞋上了床,林潮看了一眼搭在椅背上的裤子,还挺爱干净,这么点时间居然把穿出室外的裤子脱了。   他走到田全宝床边,偷偷掀开窗帘一角,田全宝倒着躺在床上,脚对着林潮那边,背朝外,光着腿,林潮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的四角内裤。质量很好,不起球不掉色,有弹性还提臀,林潮特意买的。   他手欠的伸手弹了弹,荡起一阵波浪,田全宝嗔怒的回头看他,踢开林潮的胳膊,拉上了帘子。   林潮很自觉的没再打扰他,而是坐在床下玩了会手机,也就不到十分钟,毫无兴致的放下手机,学着田全宝也脱掉了裤子,上了自己的床。   他拉上床帘坐在床头支起耳朵听着旁边的动静,十多分钟后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个身都没翻。   林潮耐不住了,两个人的床平常中间不拉帘,是通着的,刚才田全宝拉上了自己那边的,林潮悄悄的掀开帘子,动作轻到哪怕有一缕青烟都不会被打散。   他小心翼翼的钻过去,在田全宝发现的那一刻,飞扑到他身上。   扑通一声,小小的床铺承担了它本不该承受的力量。   床吱嘎吱嘎的晃了两下,田全宝怕床塌掉,愣是没敢挣扎。   “你干什么?”田全宝嗔怪的瞪着林潮。   “我的床没人气,我过来热乎热乎。”林潮一边说着一边晃着头蹭着田全宝的颈窝。   短粗的发茬刺痒着田全宝的皮肤,他推拒着:“你离我远点。”   “让我热乎热乎,热乎热乎。”林潮腻乎的不撒手。   “你起开,真烦人!”田全宝用尽了浑身力气去挣扎,林潮就像是沼泽地里的臭泥巴成精,越挣扎,他搂的越紧。   田全宝真的不是欲拒还迎,也没在和他拉扯,他就想一个人静静。   也不知道林潮听不听得懂什么叫静静,静静不是人名,静静是一种状态。   当然,也不是刚才给林潮情书的女孩叫静静,他可不知道她叫什么,也许林潮知道吧。   哼,他应该知道,他还收了人家情书呢,还是粉红色的,不知道有没有香味。   田全宝和林潮之间的体力对抗就是火柴人大战哥斯拉,林潮把人生十九年吃大盆饭攒下的力气全都用在了田全宝身上。   (其实平常一到晚上也都用在他身上。)   田全宝奋力挣扎,化身鳄鱼剧烈翻滚,奈何身体太瘦弱,最多也就算是中华扬子鳄。   小小的上铺不停的扑通扑通吱吱呀呀的晃着。   王皓躺在床上默默的摘下耳机,他俩回寝室从来不看一眼寝室有没有别人。   应该说他俩就没把他当过人。   他想大喊一声让他们两个别闹了,又觉得不合适,打扰人家的隐私,现在出去也不好,会让田全宝和林潮误解,误认为他讨厌他们两个。   就这样王皓在制止和离开间选择了给许倩打电话。   这种画面他不爱看但是他老婆爱看。   上铺空间实在太过逼仄,床也晃动的厉害,林潮不敢使出牛劲,在田全宝不要命的腿脚并用的捶打下节节败退。   敌方全军出击,我方望风披靡,林潮很快就被赶到床头,再退一步就回到自己床上了。   王皓带着耳机靠眼神和手语和许倩交流。   手机那端的许倩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俩在?”   许倩鼓了鼓掌。   王皓摇摇头,他俩没那么不是人。   许倩:“那为什么这么大的声音。”   王皓:好像在打架。   许倩:“打起来了?不会出事吧?田全宝那么娇小。”   王皓:打情骂俏而已,再说田全宝怎么说也是一个一米七五的男生好吗,一点也不娇小。   许倩:田全宝就是很娇弱啊,白白净净的多可爱。   王浩有些吃醋:他是gay,不喜欢女生。   许倩:“我知道,我又没说喜欢他。”   王皓:那你为什么总夸他?   许倩无奈的皱了皱眉:“不是吧大哥,这种醋的都吃?”   王皓:多吃点醋好,软化血管。   许倩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两边都是打情骂俏,这边比较平和,那边就差点意思。   田全宝只差最后一脚,只要一脚他就可以把这个三心二意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朝秦暮楚得陇望蜀的渣男踹回他的狗窝。   他用的是左脚,左脚是一只好脚,好在上铺的梯子在右边,同样右边栏杆有一个留给人上床的缺口。   林潮的身体矫健灵活,拥有一切十九岁男大应该拥有的优质体魄,其中之一就是反应快。   所以在田全宝那一脚踹下来的时候,在林潮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强壮的体魄就先行动作,快速的一闪,一声惊呼,人就顺着梯子上的空挡掉下去了。   田全宝在半秒钟之内学会了鲤鱼打挺,冲过去拉林潮的时候,脑中浮现着过往温情的画面,像走马灯,一张一张幻灯片飞速闪过。有他哭,有他笑,有林潮像魔术师一样突然出现在奶茶店,有他们在新疆落日余晖下拥吻,有一起在大雪纷飞时共淋白头,还有……   还有林潮倒挂在梯子上做仰卧起坐。   他是一个身体健壮反应迅速的男大,他对得起男大这两个字。   有颜值,有肌肉,有体力,就是没有脑子。   “我觉得以后可以在这健身。”林潮起落两下,然后抓住床两边的栏杆,翻了上去,同时还不忘亲田全宝一口。   像一个油腻的混子。   田全宝突然充满了安全感,有女生给他情书又怎样呢?她只要靠近林潮,亲密相处一会,就会发现自己之前真是瞎了眼了。   田全宝后悔刚才没把林潮做仰卧起坐那段录下来租一个广告位循环播放,这样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看上他。   外人都被他阳光潇洒的外表蒙骗了,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受得了他。   亲到田全宝后林潮像一只刚在晴天撒水的草坪上打完滚的阿拉斯加,晶亮着眼眸呲着满嘴白牙傻乐。   还好,没皱眉,没顶腮,没舔牙,没挠下巴。   还能要。   “你不生气了?”林潮跪坐在床上,一大坨人。   “那情书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真不认识她。”林潮解释。   “我知道你不认识她,我问你情书你打算怎么办?”   “我扔掉?”林潮询问田全宝的意见。   “你不好奇里面写的什么?”   林潮摇摇头“不好奇。”   他也没那个胆子好奇。   “你确定你不看?以后别后悔。”   林潮摇摇头,笃定道:“不看,不后悔。”   他感谢那个女孩的心意,也赞同她的审美,但是他有爱人,不能接受,也不会把她的感情当做炫耀个人魅力的谈资。   他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随便一撞就能撞出爱情的火花,他没记住那个女孩的样子,但是希望她能在以后的大学生活中找到更好的人。   不过要找比他帅的男了点,希望那位男同志在别的方面努努力,提高一下平均分。   “那,那封信你打算怎么办?”田全宝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林潮,他心里害怕林潮会把信保存下来留作纪念,但是他也不能随意处置别人的心意。   “扔……扔掉吧。”林潮也拿不定主意。   “扔去哪?垃圾桶吗?”田全宝突然想起那个信封的颜色,还有上面精美的花纹,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哗啦一声床帘拉开的声音,王皓和许倩终于忍不住好奇心。   “什么信呀?”   最终,三个人按照许倩的指示,打了一盆水,将那封带着薰衣草香味的粉色信封泡在了水里,等到信纸烂掉后,就可以顺着水流走,虽然最终归宿也是下水道,但是总比垃圾桶要好。   重要的是里面的心意不会有人窥探。   许倩说她们并不会在意最终情书被怎样对待,表白也不是真的希望能和对方在一起,只是给自己感情一个结果罢了。   如果感情被认真对待了再好不过,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人,如果被随意丢弃,或者被当做谈资,她们也不在乎,正好帮自己看清了别人,远离渣男就是福报。   田全宝和林潮同时看向王皓,都觉得对面在敲打他,只有王皓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自己老婆真飒。   这么飒的女人,只有他才配服侍。   这茬是过去了,但另一茬还没过去。   “你俩吃饭了吗?我晚上不去食堂,想点外卖。”王皓挂断和许倩的视频,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已经很晚了,食堂肯定没菜了。   提起吃饭,林潮就想起了方毅,自己的事解决了,该端正的态度也端正了,可田全宝还没承认承认错误呢。   林潮忘了刚才自己谄媚做小伏低的样子,开始冷嘲热讽起来:“吃了,吃的外国饭,我吃的鸡腿,他和他好朋友吃的别的,俩人吃一碗。”   “哪个朋友?”王皓好奇,田全宝不太喜欢交朋友,他们三个圈子都很单调,没课的时候不是出去约会就是回寝室睡觉,他还没见过田全宝除他俩以外的朋友。   林潮的嘴就像抹了毒:“新交的朋友,你不知道吧,人家两个人一起参加社团,一起兼职,还勾肩搭背的一起吃饭呢。” 第54章   “嗯?”王皓眉毛一挑,八卦的本质暴露无遗:“看来这里面有事啊,得坐下来谈。”   三个人支起寝室的桌子,王皓坐在主位,林潮坐在侧面,田全宝坐在下位,桌子中间是一个香辣鸡腿堡插着三根薯条,王皓啃着翅中喝了一口可乐,清了清嗓子,一拍桌子。   “升堂!”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啊不是,堂下有何冤情?”   田全宝看了一眼盒子里剩下的一个鸡翅根,就想起了林潮全部吃掉一口都没给他留的鸡腿,心里又委屈了上来。   “有人没事找事。”田全宝撇嘴瞪了一眼林潮。   王大人目光如炬:“嗯?细说。”   “谁知道他犯什么病,今天晚上和我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吃个饭,回来之后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非说……非说我和人家之间有不正当关系。”   “我可没这么说,我是说你俩勾肩搭背,你别冤枉好人。”   田全宝拍了一下桌子,气愤道:“你没这么说,但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林潮撇撇嘴,不否认也不承认。   “这个交朋友啊,是个很正常的事情,咱不能杯弓蛇影小题大做。”王皓当起了和事老。   “那要是许倩和一个男生天天一起兼职,一起吃饭,走路还勾肩搭背呢?”   王皓:“……那可不行。”   田全宝垂下头,抬眼看着他们两个,撅起嘴,把汉堡上正中插的薯条拔了下来塞在嘴里。   “但是……”王皓又继续道:“但是全宝毕竟是男孩,不一样,他要是和女孩勾肩搭背嘛……”   “那我就不担心了。”林潮接上话茬。   王皓一噎,顿了一顿,又找了根长一点的薯条插在汉堡中间的坑里:“有道理。”   林潮一把把汉堡上插的三根薯条都拽了下来,塞进嘴里:“咋不多买点?就买一份够谁吃的。”   王皓咂咂嘴,他俩不是说吃完饭了吗。   “那人叫什么?大几的?”正义的天平开始倾斜,王皓誓死守卫好兄弟的爱情。   无他,这年头挖墙脚的太多,谁都得防着。   “姓方,叫方什么玩意,长得挺丑的。”林潮对方毅的长相表示鄙夷,反正没他好看的都叫丑。   “不光丑,还特虚荣,非得吃什么韩式料理,守着一锅方便面吃的跟佛跳墙似的,吃个饭拍八百张照片,还得放网上显摆,人家可有格调了,还看不起拼好饭呢。”林潮摇头晃脑冷嘲热讽,就像是一个怨夫,无能狂怒只能在口头上找回场子。   “他叫方毅,大二,电子院的。”田全宝没理会林潮的夹枪带棒。   “等会……”王皓想了想:“他是不是住十号楼?”   “对。”田全宝点了点头。   “呦呵,连人家住哪都知道。”林潮阴阳怪气。   田全宝瞪了他一眼,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我知道他,他和我高中同学住一个寝室,人挺好的。”王皓道。   林潮双手插在胸前,斜睨着王皓:“你根谁一伙的?”   “嗐。”王皓叹了一口气:“别那么小心眼,人家有女朋友。”   “真的?”林潮挑眉,不太相信。   “真的。”王皓说道:“人家女朋友谈了好多年了,我朋友是单身狗,他们寝室就他一个人没女朋友,天天和我抱怨,我才知道的。”   “他前两天还和我说呢,说这个方毅女朋友要过生日了,最近疯狂兼职赚钱,要给女朋友买个手机。”   林潮默默的闭上了嘴。   “你看你看!”田全宝指着林潮,底气十足一改方才的唯唯诺诺:“我就说人家不是同性恋,这世界上哪那么多同性恋。”   林潮吸着嘴角,咬起下唇,心情憋屈又美丽,死鸭子嘴硬道:“谁让你俩走那么近的。”   田全宝不服气:“咱俩刚认识的时候走的不也很近吗?”   “所以咱俩后来不搞一起了吗!”   田全宝一顿,耳根通红:“……什么叫搞一起,说话真难听。”   王皓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被薯条插的千疮百孔的汉堡咬了一口,真是服了这两个人了,欺负自己异校恋是吧?   升堂结束,一份华去士套餐王皓就吃了一个汉堡,剩下都进了那两人的肚子,晚上三个人一起在厕所化身喷射战士,还好厕所蹲坑够用,不然三个人都得抢起来。   “你这点的什么玩意?就不能换一家卫生的。”林潮用手纸捂住鼻子抱怨道。   “又不是我逼着你吃的,这不是因为便宜吗,拼好饭一份套餐才19.9。”   “没事,就当减肥了。”田全宝都快拉虚脱了。   三个人吃了一盒泻立停才止住,周一上午的课都没去上。   中午饭麻烦隔壁的王泰帮他们买回来,王泰拎着三份饭打开门,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看见谁了?”王皓勉强支撑起头,虚弱道。   “看见你们前室友了。”王泰是个细心的胖子,圆润的暖男,他在他们三个的储物架里找出碗,摆上桌子和椅子,等待三人下床吃饭。   “谁?”王皓没过脑子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我看见陈林了。”王泰打开自己的饭,他室友不在寝室,自己一个人没意思,准备在这和他们三个一起吃。   三个人慢悠悠的下了床。   “他怎么回来了?”田全宝疑惑。   这学期开学他们就没见过陈林,听其他人说陈林在新寝室和舍友关系不好,寝室打了几次架,他一直说其他人欺负他。   作为和他朝夕相处过的人,田全宝他们三个倒是挺同情陈林新室友的。   王泰啃了口鸡腿摇摇头:“不知道,但是他回来就被导员叫走了,他之前不是出过那事吗,导员挺操心他。”王泰道,之前陈林的视频他亲眼看过,真是大开眼界。   林潮和田全宝想起陈雪,田全宝加了她微信,便给她发了条消息,告诉她陈林回来了,其他的忙帮不上,最多就能做到这了,希望她能要回自己这么多年的血汗钱。   下午上课的时候,田全宝在厕所看见了陈林,他正趴在窗口抽烟,烟臭味混合着厕所里的异味,十分恶心。   “同学,这里禁止吸烟。”隔间里出来的人指了指墙上的禁言标识对陈林说。   陈林瞪了他一眼,继续我行我素旁若无人。   “不是,我说……”那位同学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朋友拉走了。   “你不知道他是谁啊?”他的朋友小声道。   “他谁啊?”   “小电影男主角。”   “我靠,就是他啊。”那位同学十分震惊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又转过头和自己的朋友小声说:“真是长得人模人样的却不干人事。”   陈林将两人的窃窃私语尽收耳底,他猛吸了一口,将烟蒂捻灭在窗台上,走到田全宝身边,将烟吐到田全宝脸上。   “好久不见啊!”陈林的声音阴森怪诞。   田全宝被呛的咳嗽,捂住口鼻,警惕的看着他。   “干嘛这样看我,老同学好久没见了,想和你叙叙旧不行吗?”陈林又近了一步,抵在田全宝的肩膀上。   田全宝后退,不想和他过多牵扯,之前陈林和他爸妈告密的事他都没找他算账,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和精神病一般见识。   田全宝想在便池边解决的,可是陈林像一个变态一样一直站在旁边盯着他,他只能等着隔间里面的人出来。   终于一个隔间的门打开了,田全宝冲了进去。   他一边上厕所一边后悔,应该叫上林潮或者王皓一起来的,再不济也应该带着手机,他真怕外面那条疯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田全宝上完厕所等了一会,估摸着陈林应该走了,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门。   门开的一瞬间,陈林站在门前,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噙着阴恻恻的笑,像地狱里的恶鬼般阴湿可怖,随时准备将活人拉入炼狱与他一同受苦。   田全宝吓了一跳,厉声呵斥:“你要干什么?”   陈林没说话,反而后退了一步,继续用阴森可怖的眼神追随着田全宝。   田全宝贴着隔间的木板走了出去。   上课铃已经打响,厕所和走廊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别人,田全宝是真怕这个神经病。   他小心的面朝陈林向后退着。   陈林没有动作,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嗓子里发出诡异的咯咯笑声,像是来自地狱的回响。   一股寒意从脊柱爬上后颈,田全宝趁着拉开了距离,转身就跑,一刻也不敢回头。   跑到教室门口,田全倚在走廊的墙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时才敢回头。   陈林并没有跟上来。   田全宝拍着胸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陈林的状态就像中了邪,看着不是精神有问题就是被鬼附身了,太吓人了,还好是白天,要是晚上遇见他,命都得被他吓掉半条。   平静了一会,田全宝小心翼翼的打开教室后面,弯着腰溜回座位。   林潮和王皓看到田全宝才回来,问道:“厕所很多人排队?”   田全宝摇摇头,攥着拳头,掌心一股股的冷汗。   林潮见他苍白的唇色,担忧道:“你又难受了?拉肚子了?”   田全宝摇摇头,心有余悸道:“我看见陈林了,他把我堵在厕所,我好不容易跑出来的。”   林潮和王皓皆是一愣,目光严肃的看着彼此。   突然,田全宝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田全宝解锁一看,是陈林发来的消息。   陈林:听说你帮了我前女友大忙,我会好好谢谢你的。   田全宝咽了一口口水,将手机递给林潮和王皓,二人眉头紧锁,心下不祥的预感蒸腾而上。 第55章   接下来几天,田全宝总会遇到稀奇古怪的事情,早上醒来发现寝室门口躺着一只死老鼠,喝水的时候发现水杯里有烟灰,在食堂吃饭拿筷子回来发现碗里被撒了盐。   最奇怪的是明明是他们三个一起活动,却只针对他一个人。   这些事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林潮几次想冲到陈林寝室找他算账,都被田全宝拦住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学校不会管。   下午田全宝端着盆去水房洗衣服,几件薄T恤,他不舍得花几块钱机洗。   端着洗衣盆往水房走的时候,田全宝觉得身后有人跟踪他,在寝室楼里,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这几天几乎是如影随形,阴天还看不着影子呢,但是天天都能看见他。   田全宝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进了水房,水房里没人,田全宝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泼洒在衣服上,水声也掩盖了窗外的喧嚣。   余光瞥到一条阴沉的身影,田全宝侧目看去,忽然脸上被泼了一把水。   “你干什么?”田全宝呵斥道。   陈林呵呵的笑着,一边笑一边磨着后槽牙。   “我都这么针对你了,还不让你那个相好的来找我麻烦,你可真能忍。”   田全宝瞪了他一眼,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水,不理会他,继续低头洗衣服。   “我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吗?”陈林抬起巴掌重重的拍打田全宝的后脑勺:“这里就咱们两个,别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田全宝别过头,躲开他的手:“这是寝室,我只要喊一声,同学们都会出来,有本事你动手啊!”   陈林瞪圆了眼睛,眼里气恼又兴致勃勃,像一只抓不到老鼠被惹恼了的丑猫,他掐住田全宝的脖颈,将田全宝往下压,恶狠狠道:“挑衅我?你居然敢挑衅我?我还有好多账没和你算呢。”   田全宝用力向上抬头,可是体力终究不及陈林,他的腹部抵在水池边,因为脖颈处血液不通,脸颊憋的通红,他忍着不适,嘲讽道:“说的好像我欠你的一样。”   “不是吗?”陈林又加重了力道,咬牙发狠道:“当初要不是你不借给我钱,我怎么会身败名裂,你又联合陈雪那个贱人去找导员,逼着我还钱,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害的,你才是罪魁祸首。”   田全宝几乎笑了出来,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是自己拿枪逼着他去果聊的?是自己逼着他乱搞男女关系的?是自己逼着他到处骗钱的?   真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   “你笑什么?你还敢笑?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陈林咬着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田全宝这张脸按进了盆里。   陈林的动作太突然,田全宝来不及屏住呼吸,一瞬间,水钻进了口鼻,田全宝拼命晃着头还是无法挣脱。   陈林的口气像阴毒的蛇蝎,吐出的话像腐烂的丧失口中爬出的蛆:“我有的是精力折磨你,我要让你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   田全宝奋力挣扎不开,即将窒息的前一秒,挥手敲打在陈林的裆部,陈林大叫一声,弯着腰捂住下身,痛苦的吸着气。   田全宝得空从水盆中抬起头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混杂着洗衣液的水呛进气管,田全宝顺着鼻子咳出泡泡。   这一拳田全宝用足了力气,要不是陈林躲了一下,估计就成废人了,不过看他现在满头大汗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   田全宝屏气太久,咳了好大一阵,眼前发黑,瘫坐在地上。   陈林疼得要命,但是不想再田全宝面前继续丢人,他强撑着直起身,端起水盆,将里面的水和衣服全都泼在田全宝身上,然后恶狠狠的放下狠话。   “你给我等着。”   春天刚停了暖气,冰凉的水激的田全宝直哆嗦,田全宝挪向水池底,确保陈林不能将他抓出去。   陈林死死的瞪了田全宝一眼,弯着腰夹着腿形容狼狈的离开了。   听到脚步声渐远,田全宝拧了拧衣服上的水,从水池下面爬了出来。   他走到窗台旁,从洗澡隔间的空隙里掏出手机,按下视频录制暂停键。   几分钟的高清视频,清清楚楚的拍出了陈林和他的脸,两个人的对话清晰可闻。   陈林有恃无恐一直嚣张不就是因为他拿不出证据吗?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暗中破坏,如今有了这个视频,就是陈林霸凌自己的证据。   从一开始陈林就看错了田全宝,田全宝瘦弱的外表让人误以为他是一个胆小怕事没有主见的小白脸,但是他是大山中坚韧生长的野草,生生不息,火烧不尽。   最主要的是,他有脑子,他可是在大山里如此落后的教育资源下考上首都211的人。   田全宝打了个喷嚏,鼻子喷出一个超大泡泡,鼻子里充斥着洗衣液的味道,真别说,林潮买的这个洗衣液还挺香。   田全宝端着盆,一身狼狈滴着水回到寝室,林潮正在下床,还差三个台阶,看见田全宝吓得直接掉了下来。   “你掉坑里了?”林潮赶紧摘下浴巾给田全宝围上。   田全宝笑着打了一个喷嚏,喷了林潮一脸花香:“我去打仗了,大胜而归!”   林潮听的云里雾里。   “你该不会是去打水仗了吧?”王皓也赶紧过来拽了一条毛巾给田全宝擦头发。   “这时候打水仗?你疯了?”林潮抽了两张纸给田全宝擤鼻涕。   田全宝晃晃头,湿软贴着头皮的头发在毛巾的擦拭过后打起了卷:“我刚才在水房遇见陈林了,跟那个神经病打了一架,我赢了。”   田全宝昂起头,神情无比骄傲:“他差点就让我打废了,要是解放前,他可以直接进宫当太监了。”   林潮和王皓的脸色同时凝重。   “是他把你弄成这样的?”林潮攥着浴巾的手逐渐收紧,几乎能将浴巾掐出水来。   田全宝点点头:“但是他可没占到便宜,他比我惨多了。”   林潮顾不得田全宝占没占上风,他现在就想冲到陈林寝室把那个杂种的脑袋拧下来。   他怒气冲冲的想要去找陈林。   田全宝一眼就看出林潮的想法,拉住的他胳膊阻拦他:“你别去,我都说了我赢了。”   王皓也拉住林潮:“兄弟先别冲动,没准他找全宝麻烦就是想刺激你,你要是冲动就中了他的圈套了。”   “我要把他的腿打折了。”林潮顾不上什么圈套不圈套的,他现在就想弄死陈林,这个贱人三番五次找田全宝麻烦,只会欺负弱小。   田全宝搂住林潮的腰:“你别去,我有办法对付他,你相信我好不好。”   田全宝身上的水将林潮的衣服浸透,带来一阵凉意,林潮回过头,见田全宝整个人湿乎乎的,抬起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心里一阵怜爱。   他沉默的点了点头。   田全宝和王皓都松了一口气,当初林潮就因为打陈林被记了过,还赔了钱,如果这次再出事,怕对林潮未来有影响。   “你先换身衣服。”林潮从田全宝的柜子里翻出一身衣服,王皓很识趣的坐回自己的位子低头玩手机。   田全宝换好衣服后,林潮给他倒了杯热水,捧着热水,田全宝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去水房的时候就感觉到他在跟着我,我留了个心眼,在隐蔽处藏了手机录像,把他欺负我的过程都拍了下来。”说完,田全宝把视频发到了宿舍群里。   视角很完美,每个动作清晰不落,陈林的恶行一览无余。   听着视频中田全宝的尖叫,嘶吼,林潮的心在滴血。   “他之所以这么猖狂,就是因为咱们找不到他做坏事的证据,这回有了这个视频做证据,咱们就可以告到导员那里,学校会处分他的。”田全宝看着林潮,眼里泛着兴奋的光,像一个做对了任务的小孩一样等待夸奖。   林潮揉了揉田全宝湿乎乎的头,眼角泛酸:“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田全宝很受用的蹭了蹭林潮的手掌:“方向,不会有下次了,这次一定会给他些教训。”   王皓看了看田全宝还没干透的头发:“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导员,全宝先别吹干头发,狼狈一点,带个帽子省得感冒,一会给导员看看,他把你打成了什么样子。”   “好。”田全宝点点头,掀开衣领:“我这还有证据呢。”   脖颈上赫然几道青紫的指痕。   林潮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他努力的平复心绪,田全宝付出了这么多,他不能做拖后腿的那个人。   外面的风很大,林潮用外套和帽子把田全宝包裹的严严实实,一点风都吹不到,几个人向办公楼走去。   他们没有事先告诉导员,敲开办公室的门,里面还有几个老师,和他们的导员一起谈笑风生,对于他们三个的到来,导员措手不及。   “你们几个有事吗?”   林潮是刺头,导员看见他就头疼,前段时间刚因为一个校外女生被骗钱的事找过他,现在一来,准又没好事。 第56章   “老师,我室友被校园霸凌了。”王皓先站出来说道。   导员在他们三个身上扫视了一眼,审判的目光在田全宝和林潮身上跳跃。   “你被霸凌了?被谁霸凌的?”导员问田全宝,怀疑的目光不断落在林潮身上。   林潮觉得被冒犯,暗自瞪了导员一眼。   田全宝摘下帽子,露出湿乎乎的头发还有泛着不正常红润的脸。   “陈林。”   他应该发烧了,来的路上一直觉得冷,忍着没同林潮和王皓说。   导员沉默了一会,看一眼办公室的其他导师,隔壁办公室来串门的很识相的说有事先走了,留下同办公室的也是同院的老师。   “为什么说他欺负你?你有什么证据吗?”导员坐到办公桌前问道。   林潮耐不住性子,之前在这方面吃过亏,更容易应激:“这需要什么证据?人都这样了不就是证据吗?”   “他怎么能证明他现在的状况是陈林造成的?”导员反问。   “我c。”林潮想要骂人,只是面对的事导师,脏话骂了一半又憋了回去:“那当初陈林说我打他,你们不是直接就盖棺定论了,你当时为什么不问他有没有证据?”   导员被噎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   他不是不相信田全宝,只是陈林是一个棘手的人,当初视频的事闹的很大,学校对他们进行了严肃批评,后来陈林一段时间没来学校,再返学的时候,陈林父母告知陈林闹过自杀,让学校注意陈林的心理健康,一旦出事要学校负责。   导员也觉得扯淡,他自己作的凭什么要学校负责,但事实就是他要是真出了意外,作为导员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   天知道他的工作有多不容易。   “因为当时你承认了,你觉得现在陈林会承认吗?”   “老师我有证据。”田全宝站了出来,把视频给导员看。   随着视频的播放,导员的眉心越皱越紧。   “我还有之前他恐吓我捉弄我留下的照片,不过这些找不到他的痕迹,应该做不了证据。”田全宝把之前死老鼠、烟灰还有乱七八糟的虫子的照片给导员看。   导员深吸了一口气,怒骂道:“真是个畜生。”   “同学们先坐下,这些事老师会帮助你们解决的,不会放任别人欺负你们。”一旁的女老师拿着一次性纸杯倒了三杯茶给他们,让他们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导员开始给陈林打电话,一连打了几个那边都拒接。导员烦躁的吐了一口气,开始联系陈林的室友。   “陈林暂时联系不上,他室友也联系不上他,你们先把视频发给我,我会上报学院,之后会联系你们双方的监护人。”   田全宝听到联系监护人,顿时紧张起来:“老师,可不可以别告诉我父母?”   “这件事情很严重,最好让你们双发家长都知道,共同探讨一下解决办法。”导员觉得还是让田全宝父母知道的好,毕竟陈林父母也不是善茬,田全宝一个学生和他们面对面会吃亏,再者如果田全宝父母不知情,后面追究起来可能是一个隐患。   “老师我父亲前段时间生病了,他不能着急,要是知道我在这边被欺负,我怕他一着急身体受不了。”田全宝急切道。   导员回忆了一下,确实当时田全宝因为家人生病请了快一学期的假,还因此丢掉了奖学金,这么一想越来越棘手了。   “那就让你母亲来。”   “不行老师,我母亲就是一个普通农村妇女,她都没出过远门,她根本来不了,再说她要是离开家就没人照顾我父亲了。”   导员面露为难,一个品学兼优又家境贫寒的孩子,在学校被人欺负了都找不到人为自己出头。   “那我先和陈林家长沟通,尽量让学院给出一个公正的裁决,你不要害怕,老师会站在你这边的。”导员放低了语气,目光心疼道。   另一位女老师也附和着:“他要是再欺负你不要害怕,告诉老师,老师们会保护你的。”   田全宝点了点头,眼眶有点发热,本来就是他设的局,想让陈林自食恶果,突然现在好像真的是自己被陈林欺负的不行,无力还手一样,尤其这么多人愿意站在他身后,坚强的冰糖外壳突然被温暖和泪水融化了。   田全宝回去有些低烧,吃了退烧药捂着棉被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寝室没人,宿舍外面十分嘈杂。   他找不到林潮和王皓,不知道他们是去水房还是去厕所了。   田全宝心里莫名发慌,他想下床去找一下他们,刚爬到床头,寝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陈林跳楼了。”王皓脸色苍白,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什么?”田全宝不敢相信。   “陈林……刚刚在导员办公室跳楼了。”王皓直接坐在田全宝的椅子上。   后面的林潮也推门进来,他看着田全宝惊慌的表情,连忙说道:“没事的,导员办公室在三楼,外面是草地,摔的不重。”   王皓拍了拍心口,虽然心有余悸,但还是安慰田全宝道:“我看到了,确实没什么大碍,还能骂人呢。”   田全宝慢慢从梯子上爬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突如其来的噩耗,他双腿发软。   林潮在下面接着把人抱了下来。   “他为什么跳楼?”田全宝问道。   “导员叫他去办公室,可能是批评了他,当时导员给你发了消息,你睡着了,我和王皓就想先过去,我俩刚走到楼下,他就跳下来了,王皓正好看见,吓坏了。”林潮拍了拍王皓的后背。   王皓自认倒霉,怎么就那时候转头了呢。   “我怕的不是他跳楼,而是他掉下来后看我的眼神,我当时觉得如果他死了,肯定会变成厉鬼缠着我。”   想起那阴森的眼神王皓打了一个寒颤。   “那我们该怎么办?”田全宝问道。   “导员说先别声张,学校会承担责任,不会找到我们的。”林潮攥着田全宝的手,示意他安心。   田全宝点了点头,他不害怕,错不在他们,这一切都是陈林自食恶果。   第二天陈林的父母就来了,在学校门口拉了横幅,哭喊着学校压榨学生,将他们的儿子逼的跳了楼。   学校最后紧急公关处理,赔了十万,保证不给陈林记过,后面也不会处罚。   虽然陈林只是骨裂。   田全宝因为发烧上火,两天瘦了三斤,林潮嘴上起了泡,王皓脸上长了好几个痘,三个人都憔悴不少。   “为什么?”田全宝百思不得其解:“坏人永远得不到惩罚。”   林潮和王皓都沉默了,他们说不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存在人在做天在看,坏人很少遭到报应,他们没法欺骗自己。   “起码他最近不会出现在学校,眼不见心不烦。”林潮安慰田全宝道。   田全宝苦笑了一下。   三个人过了一段时间平静的校园生活,每到周末,林潮都会去田全宝兼职的机构接他下班,顺便和方毅一块吃个饭,俩人很快就处成了朋友,关系甚至比田全宝还铁。   这天三人一块吃完火锅回到学校,田全宝问林潮:“你最近怎么和方毅走这么近?”   “怎么了?不挺好的吗?他不是你朋友吗?”   “是倒是是。”田全宝看着脚尖,吞吞吐吐:“但是……你之前……不是讨厌他吗?”   林潮纳闷道:“我什么时候讨厌他了,一直相处的不错呀。”   田全宝抬头反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看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一直找茬。”   “没有吧?”林潮回想了一下:“我一直觉得方毅人挺好的,有品味,又仗义,喜欢尝试新事物,还喜欢分享,人家在网上还不少粉丝呢!”   田全宝难以置信的瞪眼嘘了一声:“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人家的,你当时说人家丑、虚荣、还喜欢显摆,你现在是失忆了吗?”   林潮皱眉摇摇头:“方毅长得不丑啊,多帅啊,大高个又潇洒。”   “你当初就是这么说的。”   “那是气话,不作数,现在我觉得方毅挺帅的。”   “有多帅?”   “仅次于我吧。”   田全宝警惕起来:“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林潮一愣:“说什么呢?”   田全宝脑子里开始闪过一幕幕画面,其中不少都是林潮和方毅勾肩搭背的。   “你是不是觉得他特别有魅力,特别吸引你?”田全宝质问林潮。   林潮侧低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田全宝:“说什么呢?你这小脑袋瓜一天天胡思乱想啥呢?”   田全宝先踏上寝室的台阶,四周开始有熟人走过,他压低了声音:“是我胡思乱想吗?你最近每次见面都夸他,吃饭的时候也是你俩说话说的多,你肯定觉得他比我有趣,你就是移情别恋了。”   说完,田全宝撇下林潮快步往寝室走。最近他心里事情压的多,偏偏林潮是个心大的,整天笑嘻嘻没心没肺,和方毅吃饭的时候,俩人聊开心了根本注意不到田全宝的情绪。   偏偏方毅长得还行,林潮又是个弯的,他不受控制有了危机感。   “这都哪跟哪啊?”林潮追了上去。   回到寝室关上门,王皓见两人又闹了脾气,便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这是?”   林潮摊了摊手:“不知道,突然就生气了。”   田全宝噘着嘴剜了林潮一眼:“他移情别恋了,喜欢上别人了。”   “喜欢上谁了?”王皓瞪大眼睛,随后指着林潮道:“你可不能这样,你要是对不起全宝我第一个不答应。”   林潮无奈极了:“我最近跟方毅走的进了点,他非说我变心喜欢上方毅了。”   “啊?”王皓十分不解。   林潮就把这一路上的来龙去脉都和他说了一遍。   王皓听完更是无奈窝火,之前林潮说田全宝看上方毅,现在田全宝又说林潮看上方毅,这俩人在这玩丢手绢呢?   “方毅认识你们两个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好好的一个人,成你俩play的一环了。” 第57章   田全宝和林潮两个人闷声不说话,他俩也不想拉别人下水,但是总忍不住,总觉得自己恋人是最好的,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惦记。   谈恋爱的人多少都有点神经质,没办法。   “全宝你不要太敏感,林潮审美有些问题,他觉得帅的人不一定真帅。”王皓安慰着田全宝。   林潮:“……”   田全宝:“什么意思?”   王皓:“你觉得我帅吗?”   林潮点头。   王皓:“你看他现在审美就是正常的。”   林潮:“……”   田全宝:“……”   王皓:“你觉得陈林帅吗?”   林潮嫌弃的皱眉:“丑出屎了。”   王皓:“现在审美也是正常的。”   林潮:“……”   田全宝:“……”   田全宝:“你到底在说什么?”   王皓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王皓:“彭帅吗?”   林潮点点头,这还用问吗?   王皓:“你和彭谁帅?”   林潮纠结了一会:“我应该更胜一筹,险胜。”   王皓:“你看,现在审美就有问题了。”   林潮:“……”   田全宝:“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哎。”   王皓:“你和我谁帅?”   林潮:“当然是我!”   王皓:“问题还不轻。”   林潮:“……”   田全宝:“噗哈哈哈哈哈。”   王皓:“你和全宝你俩谁帅?”   林潮沉默了一会,偷偷打量了一眼田全宝,见他十分期待,便大声道:“他更帅。”   王皓:“你看,问题更大了。”   田全宝:“??????”   林潮:“不是……?”   林潮赶紧捂住王皓的嘴:“你是疯了吗?”   王皓也反应了过来,赶紧对着田全宝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更帅。”   田全宝故意板起脸,语气冰冷:“没关系,反正你是咱们寝室最丑的。”   王皓:“……”   太伤人了。   一转眼就到了暑假,两个人又开始了魔鬼般兼职的历程,方毅看着田全宝的排课吓得咋舌:“你不要命了?”   田全宝攥紧拳头,斗志昂扬:“年轻就是要奋斗的,现在努力赚钱,老了才能安享晚年。”   方毅:“还挺押韵。”   “林潮呢?他回家了还是也在兼职?”   “他也在兼职。”   方毅一听林潮没回家,顿时来了兴致:“哪天咱们一块聚一下吧,我还挺想他的。”   田全宝犹豫了一下:“他挺忙的,可能没时间。”   方毅一听,就要给林潮发消息:“我问问他,能不能挤出点时间,我最近买了个手办,他肯定喜欢,我还想跟他显摆一下呢。”   田全宝拦住他:“他现在上课呢,我回去和他说吧。”   方毅想了一想:“那也行,你别忘了。”   田全宝点点头,脸上笑着,心里却不是滋味,自己居然不知道他们两个有共同的爱好,虽然林潮和方毅之间只是单纯的好朋友,自己也要防着点,他之前和林潮还是好朋友呢!   回公寓的路上他给林潮发消息:方毅说买了个手办,叫你去看,你要去看吗?   林潮:不看,手办哪有媳妇好看。   田全宝满意的笑了。   两个人干了一个月,然后起程去了南方,感受一下江南水乡,体会魔都的先进现代,最后回到公寓,不分白天黑夜的吃睡玩,直到开学。   期间田全宝也收到了家里的消息,半年,小草攒了一万块钱还给田父田母,田父田母没拒绝,他们现在手上真的很缺钱。   这半年二宝也一分钱没往家里寄过,他听田全宝的话,只给家里买生活用品,也许是因为家里没钱,田父终于把烟酒都戒了,田全宝也想明白了,古人说惯子如杀子,对待父母也是一样,一味地逢迎附和也是一种谋杀。   这一年润六月,七月十五到来时,已经是阳历九月了。   过了这一天,林潮就二十岁了。   在田全宝心里,整数生日都很重要,这是人生的分水岭,证明从这以后,他的人生是新的开端。   他不想林潮在沉浸在生日的魔咒里,他想给他好好过一次生日。   当田全宝提出这个建议时,林潮沉默了,那天晚上失眠了一整夜,脑子里不断闪现着小时候的画面。   小时候刚有记忆,应该是幼儿园,姥姥姥爷去接他放学,给他买了蛋糕,拎回家时撞到了父母吵架,林父把蛋糕摔在地上,恶狠狠的瞪着他说:“你奶奶都被你克死了你还有脸过生日,没良心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谁的种。”   那天后面他们两个吵的更凶,家里的电器被砸了稀巴烂,林父摔门而去,林母坐在沙发上哭。   林潮很饿,就捡地上被摔烂的蛋糕吃,林母冲过来打了他一巴掌,林潮小小的身体整个摔进奶油里。   “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你就这么馋?你为什么非要过生日?”林母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最后的最后,林母把他抱在怀里道歉,看着年幼的林潮脸上的红印,心疼的直删自己耳光,可是小小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是对错,以为一切错误来源都是自己想过生日,包括妈妈疯狂的自虐也是他犯错的结果。   那天之后,林潮对生日只有恐惧。   可是田全宝说,生日无关他人,只是对自己人生节点的刻印,他想和他一起,在林潮二十岁这年,手牵手共同刻下人生走过的旅程。   从此以后,这座里程碑上,没有别人,只有他们共同的印迹。   林父恶毒的咒骂,林母凄怨的哭喊,地上破碎混杂的蛋糕,一瞬间统统都在脑海中消失了,只剩下田全宝坚定而充满爱意的眼神,指引着他走出那段黑暗的迷途。   从今以后,没有过往,只有未来。   林潮的二十岁生日办的比他姥爷六十岁大寿还隆重,虽然参加生日会的只有三个半人——林潮、田全宝、王皓还有小乌龟,但是场面之盛大让人叹为观止。   地上铺满了气球,王皓和田全宝按打气筒手都按肿了,房间里挂满了彩带,窗户上贴着烟花的贴纸,连小乌龟都带上了生日帽。   雪白的蛋糕上是两个翩翩起舞的小人,一同穿着黑色的西装,像爱人,像亲人,像朋友,像彼此的所有。   灯光灭掉,林潮闭上眼睛,蜡烛的火光在眼皮上跳跃,他很贪心,他许愿和田全宝天长地久。   睁开眼吹灭蜡烛,灯光亮起,一阵欢呼。   田全宝食指挖了一块奶油抹在林潮的唇上,然后捧着他的脸亲了下去。   王皓急忙别过头,非礼勿视,手机里的许倩却大喊道:“我要看我要看!你手机拿稳一点!”   吃掉最后一丝奶油,田全宝按着林潮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人生的前二十几年我陪你一起走了两年,假如我们能活到八十岁,我希望你人生后六十年里,一直都有我。”   林潮的眼中泪光闪烁,人怎么能幸福到这种程度,他现在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幸福死。   “额……是五十九年,你比林潮大一岁。”王皓在一旁插言道。   手机里的许倩大喊:“你闭嘴!!!”   八寸的蛋糕三个人连个渣都没剩,晚上林潮和田全宝睡在床上,王皓睡在沙发上。   王皓:“希望你们两个有点人性,别干别的,屋里还有一个人呢。”   林潮:“又不是第一天睡一块了,你担心什么?”   王皓:“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田全宝:“要不我睡沙发你俩睡床?”   让客人睡沙发田全宝总觉得没招待好。   王皓和林潮同时嫌弃摇头:“算了吧算了吧。”   田全宝又想了想,对林潮道:“要不你睡一晚上沙发,让王皓睡床。”   林潮坚决反对:“不行!你俩不能睡一起!”   田全宝无奈极了,他防备心也太重了:“那咱俩在沙发上挤一晚,让王皓自己睡床上。”   林潮:“也行。”   睡沙发上两个人搂的还更紧,挺好的。   王皓急忙阻拦:“算了算了,还是我睡沙发吧,可不能委屈了寿星。”   林潮得意的拍了拍胸脯:“对,我是寿星我最大,我要和我媳妇睡一张床,你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上吧。”   王皓:“……”   真是服了。   林潮可能是睡前太激动了,快到三点才睡着,四点开始做噩梦,梦里林父一直在恶毒的咒骂他,骂他异想天开,骂他不知廉耻,骂他是扫把星,梦里找不到林母,可整个梦境的背景都是林母呜呜的哭声。   “你为什么要过生日?你对得起我吗?你把我害惨了,我恨你,我恨你。”   林潮捂住耳朵四处逃窜企图脱离开这个梦境,可是就如同鬼打墙般逃不开。   他颤抖着反驳:“不是我,不是我,我没做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才是真正的罪人。”   咒骂声和哭嚎声仍旧不停,铁锤般敲砸着他的头,林潮崩溃的大喊着。   “没事,没事,别怕,别怕,我在。”   舒缓的呢喃声顺着梦境的缝隙传进来,林潮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在这呢,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声音的主人散发着安神的味道,林潮渐渐止住了颤抖,他慢慢睁开眼,黑暗的恐惧慢慢褪去,留下了白茫茫的梦。   第二天醒来,林潮问田全宝和王皓他是不是做噩梦吵到他们了,两个人淡淡一笑。   田全宝摸了摸林潮的头:“我觉得你以后不会再做这种噩梦了。”   最恐惧的梦魇被击溃了,再也没有什么能困住他。   他们正式升入了大三,田全宝有两门需要重修的课,因为大二第一学期缺课太多,老师不同意他补考,要求重修。   这天上课之前,田全宝收到了陈林的信息。   陈林:听说你们最近过的很开心,这让我很不开心。   田全宝扣上手机,没理他。   不一会,他又发来一条消息。   陈林:我想让自己开心一下。   田全宝烦躁的打开静音,这个神经病又不知道抽什么疯。   他认真听课,仔细的记着笔记,课上到一半,教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王皓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对他喊道:“林潮被人抓走了!” 第58章   寝室一片狼藉,林潮书桌上的物品散落一地,书包拉链大开,里面的东西被翻找过。   “是林潮他爸。”王皓捡起椅子下的平板:“之前我见过他爸一次,另一个男人我不认识,他们突然冲进来把林潮掳走了。”   田全宝大脑一片空白,一遍一遍给林潮打着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他脑中忽然闪现出陈林的短信,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一定和陈林有关。   “喂,老室友,终于给我打电话了。”陈林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得意。   田全宝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是不是你干的?”   “哈哈哈,你说哪件事?是把你们的奸情告诉你爸妈?还是给林潮他爸出主意把他送到戒同所?”   “我草你妈!”   “哈哈哈,你先找到你的姘头再说吧,没准你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治成一个傻子了。”陈林的笑声阴毒刺耳。   田全宝绝望到胸腔都要撕裂,他呼吸都在颤抖,眼眶猩红,五官扭曲恨不得捅死对方:“我草你妈陈林,我他妈一定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伴随着最后一声怒吼,手机被砸在地上,田全宝跪趴在坚硬的瓷砖上干呕。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他像着了魔一样不停的重复着,双手疯狂的捶打着头。   “全宝,你冷静一点!”王皓搂紧田全宝,制止他的动作:“你不能再出事了,冷静一点,我们一起想办法。”   田全宝泪水和口水糊了一脸,双目血红看着王皓绝望道:“怎么办?林潮被他爸送到戒同所了。”   王皓的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什么?”   田全宝和王皓在网上查询了戒同所相关信息,越查越心惊,体罚,虐待,电击,甚至性侵,看到最后,田全宝哭到晕厥。   田全宝在林潮平板里找到林父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了过去。   “喂?”很冷淡的中年男音。   田全宝压下心底的惊慌,努力镇定道:“你是林潮父亲吗?”   “嗯。”   “我是他的同学,他今天没上课,学校在找他,请问他现在在哪?”田全宝和王皓贴着听筒留意那边的背景音,企图找到蛛丝马迹。   电话那头嗤笑一声:“你就是和林潮在一起的那个孩子吧?”   田全宝一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希望您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老师说他如果不来上课会影响他拿学位。”   电话那头长达十几秒的沉默。   田全宝和王皓紧张得同时吞了口口水。   电话那头残忍无情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如果你是我的儿子,我一定会好好教育教育你,你父母能接受你是一个不正常的孩子,但是林潮是我儿子,他必须做一个正常人。”   “你们太年轻,太无知,我是他爸,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他不只是你儿子,他也是一个独立的人。”田全宝再也压抑不住,对着那头吼道:“你这叫绑架,你这样是犯法的,你最好把林潮放了,否则我就报警了。”   林父传来一阵讥笑:“他是我生的,他的命都是我给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你放屁,你……”   电话那头只剩下挂断之后的忙音。   王皓起身在凌乱的寝室转了两圈。   “咱们报警吧,林潮他爸就是一个神经病,说不通的,我们先报警拦住他。”   两个人报了警,给了警察具体信息,等待着回复。   田全宝坐立难安,嘴唇上被自己咬出一道道口子。   然而他们最后等到的结果是这是家务事,他们没法处理。   “这怎么可能是家务事,这会出人命的,我求求你们救救他。”田全宝泣血般哀求。   但是警方回复已经和学校导员沟通,对方的确是林潮父亲,确实是家务事,他们没法插手。   田全宝绝望的躺在地上,眼前不断晃动着重影,他们给林母打了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姥姥姥爷年纪太大,他不敢告诉他们,一旦他们知道了,身体肯定承受不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田全宝绝望的呢喃着。   王皓也束手无策,该想的办法都想到了,他绝望的撕扯着头发。   冷静了一会,他给许倩打去了电话,他们两个现在太不清醒,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多一个人多一丝希望。   “去东北,现在就去,我和你们一起去。”许倩理智坚定:“田全宝知道林潮家住哪,我们可以在那堵林潮的父母,他爸有工作不能长期请假,即使是送到那种机构大概率也是离家里近的,总之去东北找到人的概率大。”   王皓点点头:“对,你说得对。”   “把田全宝的身份信息电话等发给我,你们两个收拾一下去机场,我来买最近的航班。”   他们坐上傍晚的航班,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出了机场许倩买了三个卷饼,田全宝一口也吃不下,甚至看见食物就反胃。   “多少要吃一点,我们不是来谈判的,是来抢人的,没有力气不行。”许倩把卷饼塞到田全宝嘴边,命令道:“吃。”   田全宝机械的咀嚼着,抵抗着本能呕吐进行吞咽,硬逼着自己吃下整个卷饼。   这里的人睡的早,他们到林潮家楼下的时候小区里只亮着几点灯光,田全宝只记得林潮家的单元,不记得具体的楼层,他们就从楼下一户一户的敲。   敲到第七户,终于这家的人认识林潮父母,告诉了他们林潮家的门牌号。   林潮家住十六层,电梯没有卡上不去,三个人爬楼梯上去,爬到十楼,田全宝就感谢许倩的先见之明,要是没有那个卷饼,他现在已经趴在楼梯上了。   到了林潮家门口,许倩一马当先,当当当敲响了门。   半天都没人来开门,许倩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倩又用力敲了几下。   “你们两个听听,里面是不是没有声音。”   田全宝和王皓趴在门板上仔细听,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怎么办?”王皓问。   “一直敲吧。”许倩手上动作不停,田全宝也跟着敲。   不一会,隔壁邻居的门打开了,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干啥呀大半夜的,敲起来没完啦?”   田全宝赶紧走过去问道:“你好,请问这个是林潮家吗?”   男人戒备的打量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你们是谁啊?”   “我们是他同学。”   “那孩子不在家,上大学去了。”   “他爸妈在家吗?”   男人摇了摇头:“他爸好像出差了,他妈也不在家,今天他家一直都没动静。”   “那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许倩问道。   “那我咋知道,我又不是他家人。”男人皱了皱眉:“没人你们就别敲了,影响邻居,我家还有孩子呢,你要是给我家孩子敲醒了这一宿我们都别想睡了。”   说完男人关上了门。   “怎么办?”   三个人面面相觑。   “等。”田全宝坐在门口:“你们两个先找个酒店休息,我在这里等,他父母早晚会回来。”   “我陪你。”王皓贴着他坐下:“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爸,咱们两个一起胜算大一些。”   许倩也赞同:“我就不在这陪你们了,三个人得有一个好好休息,脑子清醒才能想事情,我出去找个酒店,定时给你们送饭,你们在楼上还可以给我叫梯节省体力。”   “好。”   第二天许倩准时送来了早饭,还给两人带了充满电的充电宝,吃了早饭,邻居家人特别好,看他们两个不是坏人,查了他们的学生证和身份证后,允许他们进到家里上厕所。   许倩买了两条小被子,让田全宝和王皓在走廊睡一会,人一直不睡觉不行,挺不住。   早上,中午,晚上,整整一天,他们都没等到林潮的父母。   “你说把林潮送到戒同所这件事,林潮他妈会不会也是同意的?”王皓舔了舔下唇,纠结道。   田全宝摇了摇头:“不会。”   “你确定?”   “林潮和我说过他家的事,他妈虽然教育孩子有问题,但还是有母性的,真正丧心病狂的是他爸,我相信这件事他妈不知情。”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他妈都不回家,电话也打不通。”   田全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王皓焦虑,他更焦虑,每分每秒都像串在铁棍上被火烤一样,可是除了等,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今天晚上还没等到人,明天我就去找姥姥姥爷。”田全宝下定决心,那种地方一两天暂时不会出大问题,但是时间久了就不一样了。   这二十几个小时他根本不敢多想,只要一想到林潮在那种地方受罪,他就怕的不行。   希望林潮能原谅他,希望姥姥姥爷能强大一点,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九点多,田全宝和王皓让许倩回去休息,他们两个继续守着。   许倩按下电梯按钮,回头看着憔悴的两人叹了一口气,一天而已,他们两个已经瘦到眼窝凹陷,尤其是田全宝,她真怕他身体出问题。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了16楼,门开的一瞬间,门口站着一个利落的中年女人,眉眼和林潮有七分相似。   许倩大喜过望。   “您是林潮妈妈吗?” 第59章   林母眉眼中带着疲惫,这次考试她们班成绩有所下滑,校领导意见很深,这段时间她加班加点改教案,昨天甚至直接睡在办公室。   今天也是很晚才回家,电梯还没出就见到一个来家里堵她的女孩,林母第一反应就是林潮惹祸了。   “我是,你是哪位?”林母把许倩打量了一圈,凭她多年的班主任经验,一看就是个学习好的孩子。   “太好了阿姨,我是林潮的朋友,我们是特意来找您的。”   田全宝和王皓听到这边的动静,急忙起身跑过来,田全宝太着急,中间还摔了一跤,直接跪在地上滑到林母面前。   “阿姨,我是你儿子的男朋友。”   “啥?”林母被突然窜出来的两个大小伙子吓的退了一步。   “阿姨,我是林潮的室友,你见过我。”王皓凑上来急切道。   “啊,我记得,你叫王皓是吧?”林母看到熟人心才踏实不少,转头又看见地上跪着的那个,他刚才说什么来着,男朋友?   她指着田全宝:“孩子你刚才说啥?”   田全宝慌忙站起来,没来得及揉摔疼得膝盖,磕磕巴巴道:“阿……阿姨,我……我是林潮男朋友。”   林母叱咤校园多年苦练出来的在学生面前显示威严的扑克脸一瞬间出现了裂痕,她转圈看了一眼,邻居没人出来,拉上田全宝往家里走:“进屋再说。”   沙发上,三个人坐成一排,田全宝坐在中间,紧张的扣着手,林母站在茶几另一端,背后是黑板一样墨黑的电视屏幕。   “一个一个说,你先。”林母指了指田全宝。   “我是林潮室友,也是他男朋友,我俩都是同性恋,我们在一起两年了。林潮他爸发现林潮是同性恋把他抓走了,送到戒同所去了,那里很危险,每天虐待和体罚,还经常出人命,我们来找您就是为了救林潮。”田全宝气都不敢喘,一句话把前因后果都交代出来。   林母愣了半分钟,眼神从迷茫到聚焦,再从聚焦到迷茫,最后慢慢走到贵妃榻上坐下,缓而重的叹了一口气,端正的肩膀也塌了下来。   “我就知道,他生下来就是讨债的。”林母闭眼抿了一下唇,感觉心脏一瞬间钝痛,头也晕眩,不知道是因为最近熬夜还是因为突然的噩耗。   “我怎么相信你们,你们怎么证明我儿子是同性恋,怎么证明我儿子被送到那种地方去了。”   田全宝绕过旁边的王皓,坐到林母身边,翻开相册一张一张的照片:“您看看吧。”   林母是过来人,照片里两个人的眼神和亲密程度根本就不是普通朋友能有的。   她身形疲惫,一只手撑着沙发,看着田全宝的眼睛,再次一字一句道:“有他被抓走的证据吗?”   田全宝一直做兼职,经常和家长沟通,有通话录音的习惯,把陈林和林父的通话音频翻出来给林母听。   林母的唇颤抖的厉害,她揉了揉额头,擦掉了一块眉毛,声音虚弱:“去帮阿姨倒杯水。”   田全宝在厨房的热水机接了一杯温水,双手递给林母,林母喝了两口,紧绷的嗓子才能说出来话。   她给林父打了电话,第三遍才有人接,那头是一个中年女声。   “喂?你找老林吗?他在洗澡。”   林母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不知道是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还是已经麻木了。   “把电话给他,我要和他说话。”   “说了他在洗澡,没时间,接不了。”   林母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文化人最后的体面:“我他妈说把电话给他,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个不要脸的婊子,把电话给他。”   那边的女人一愣,冷笑一声:“你这样,怪不得老林不喜欢你。”   “别他妈逼逼了,我让你把电话给他,我知道你是谁,你再逼逼我就去你家楼下拉横幅。”   “你敢,我告诉你,老林早就想和你离婚了,我……”女人说到一半,突然语气一变,带上了哭腔:“我都说了他有事在忙,让你等一下,你怎么可以骂人呢。”   “怎么了?”林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你老婆的电话,张嘴就骂我,我都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女人柔柔弱弱道。   林父拿起电话,语气有些发虚:“喂?你怎么打过来了,我在出差,同事帮我接的。”   林母走进卧室,关上房门:“你把儿子送哪去了?”   “那臭小子不是在学校上学呢吗?”林父遮掩道。   “你还在骗我,林川,你个畜生,他是你亲生的,你怎么能这么对他!”林母嘶吼着,嗓音都劈裂了。   “我林川不能有一个污点儿子,我这是为他好,为咱们家好。”   林母噗嗤笑出声来,她被林父无耻的话逗笑了,笑声一秒便戛然而止,这么多年她极力维持的婚姻就是一个笑话,她居然浪费了大半辈子在这个无耻之徒身上。   她的手指紧紧扣住梳妆台的边沿,眼神像极夜般冰冷,颤抖的声音带着嘲讽和恨意:“你他妈一个搞破鞋的,还敢说我儿子是污点,林川我告诉你,我儿子最大的污点就是有你这么一个爹。”   那头的林父没了耐心又自知理亏,用烦躁掩饰心虚:“我不和你说这些没用的,咱们没有共同语言,林潮是我儿子,我肯定不会害他,你就别掺和了。”   “我他妈问你我儿子在哪?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今天就过去把你和那个贱人都杀了。”林母大喊道。   “你看看你像个泼妇一样,我真的是和你没有共同语言。”   “你现在告诉我我儿子在哪,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把你们两个的事捅到你单位去,到时候谁都别想好过。”   “你威胁我?你以为我怕你?”   “我不是威胁你,我说到做到,林川,你别以为我好对付,你不就是觉得我没有那个能力吗?那方依依老公呢?他总有那个能力吧,我要是联合他一起,你觉得你们这对狗男女会好过吗?”林母冷笑一声,梳妆台坚硬的木头折断了裸色的指甲。   林父一噎,色厉内苒强撑着道:“我也不怕他,大不了和他鱼死网破。”   “你不怕,那你问问方依依怕不怕。”   林父咬牙切齿:“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林母看了一眼渗血的指甲:“我不想和你废话了,你做个选择,要么把我儿子还给我,要么我就让方依依身败名裂。”   说完林母挂了电话,她拉上窗帘,坐在床上,用手背堵住嘴里的呜咽声,一丝不苟的头发变了样,耳侧的发丝凌乱的垂落,这个坚强的女人被人捅了软肋,而且还是她二十年从未意识到的软肋。   不一会,林父那边发来一个位置,附上一句话,所有的恩怨和依依无关,我会对一切负责,你别迁怒她。   林母根本没心思看他的废话,读一个字都浪费时间,她姚成玉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救出她的儿子。   姚成玉用手抹了一下脸,拍打着脸颊让自己精神精神,拉开门,对着门外心乱如麻的三人道:“阿姨找到林潮了,麻烦你们陪阿姨一起去救他” 第60章   林潮在这个破“学校”已经呆了两天了,第一天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里是哪,被一堆人按着进了一个小黑屋,他听见门外一个声音轻柔还带些口音的男人在和他爸说话。   “孩子挺帅气,得有一米八几吧?听说学习还挺好。”   林父回道:“是,就是性取向有点毛病,听说您这能治好。”   “可以,我们这边专门治疗各种问题孩子,百分百包治愈的,一个月一万五,这钱您花的值。”   “钱不是问题,能治好就行。”   林潮被绑在一张坚硬的木椅上,手脚箍的很紧,勒的已经不回血了。   “爸,爸,你要把我扔在这吗?爸,你救救我,放我出去。”林潮拼命呼喊着林父,企图唤醒他最后一丝良知。   这里他一个人都不认识,只能去哀求那个和他有血缘的男人。   门外的人并没分给他一点关注。   “林先生您放心吧,我这治疗好的孩子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了,有口皆碑。”   “那行,那孩子就拜托你了,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两个人就像普通家长接送孩子一样,好像聊的不是囚禁,不是非法经营。   八个大汉将林潮拉倒一旁的手术床上,按住他的四肢,那个刚才与林父攀谈的戴眼镜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过来,潮热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头,黏腻的手汗触在皮肤上,林潮恶心的打了个寒颤。   “你爸爸为什么把你送到这里来呀?”男人脸上挂着假面的笑容,就像一个开着寺庙救死扶伤实则却在背后吃小孩的假活佛,他的笑容不达眼底也不发自内心,反而像被鱼线挂住肌肉般诡异。   林潮一对八挣扎不过,抬头瞪着男人。   “你不知道为什么来这吗?真的不知道吗?”男人的手指在林潮太阳穴上画着圈,姿势诡异又恶心。   “是你们把我抓来的。”林潮撇头想要躲开男人的手。   男人闷笑一声,眼中带着轻蔑,还有一丝救世主般的悲悯,糅杂在一起不伦不类:“那好吧,咱们开始治疗吧。”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林潮拼命挣扎,却是徒劳无功。   男人将仪器贴在林潮的太阳穴处,接通电流,一瞬间,林潮的头像是被一万只钢针扎过,痛不欲生。   林潮疼的破口大骂,回应他的确是更加猛烈的电流。   走廊的尽头都能听见这边的尖叫,两个男孩瑟缩在墙角,浑身颤抖。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同性恋,我要结婚,我要生孩子,我一定要生儿子,我要传宗接代,我要对得起列祖列宗,生儿子,我要生儿子,我不是同性恋,我要生儿子……”其中一个男孩苍白着脸色,跪在地上一边磕着头一边念念有词。   这边林潮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哽咽,男人停下手中的仪器:“你要感谢我,知道吗?”   林潮的意识都不清醒了,脑中万剑穿插的疼痛还没过去,男人便张口道:“我看你还不懂,那就继续治疗吧。”   一阵电流袭来,林潮发出痛苦的哀嚎。   过了一会,男人看林潮接近昏厥的状态十分满意,又笑眯眯的问到:“这回知道感谢我了吗?”   林潮怕再被电击,吃力的点了点头,他现在知道了,这里就是传说中恶贯满盈的电击学校。   男人挥了挥手,大汉们松开了按着林潮的手。   林潮假装应付虚与周旋:“我知道错了,放过我吧。”   下床时,林潮双腿瘫软直接趴在了地上,一旁方才按住他肩膀的大汉看着他的样子疯狂嘲笑:“就这样就不行了,哎呦,刚才不还挺有劲的,比我以前杀猪的时候还难按。”   “啧。”戴眼镜的男人瞪了他一眼:“说了多少次了,你是心理学博士,以后长点记性,难道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杀猪的?”   杀猪汉默默嗯了一声:“知道了。”   戴眼镜的男人走后,另一个人笑了一声:“扶不起的阿斗,都快当上人上人了还总惦记着自己杀猪那点事。”   杀猪汉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开夜总会的还好意思说我。”   林潮被塞进一间寝室,里面所有的人都穿着迷彩服,看起来都是十几岁的孩子,一个个笔直木讷的坐在那里,像没有生命的树桩。   在这里,他们大多数的时间被要求静坐,跑步和背规则,规则里条条框框写的全部都是对院长的感恩,院长就是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姓杨,曾经是一名公办医院的基层医生。   他们一遍一遍的被洗脑,一遍一遍的欺骗自己,把杨院长当做至高无上的神,每天要感恩无数次,起床感恩,吃饭感恩,跑操感恩,就像是邪教一样,林潮莫名想起曾经那些浇上汽油自焚的案例。   那天半夜,有一个二次被送进来的孩子,据说是回家之后说了学校的不好,家长便联系了这边,一辆面包车开到家里将人绑了过来,那晚楼道里的哀嚎吓得所有人都没睡着,林潮上铺的男孩直接哭了出来,连带着床铺不停的抖动。   二进宫的孩子被电到失禁,然后被扔到小黑屋关了禁闭,据说被关禁闭的人,三天都不能吃饭。   林潮恐惧又绝望,这个寝室已经没有几个精神正常的孩子了,跑操的时候他注意到院墙周围布满了铁丝网,一个男孩告诉他那些铁丝是通了电的,没人能从这里逃出去,之前他认识的一个人想要逃跑,被抓回来打断了几根肋骨。   才一天的时间,林潮也麻木了,他本来想装作配合,迷惑他们把自己放出去,但这些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见过太多孩子,他们知道一个清醒正常的孩子被放出去意味着什么,他们这里的雷霆手段都是不合法的,只有把所有孩子折磨疯了,他们才安全,毕竟没有人会相信疯子的话。   至于家长会不会因为孩子精神出了状况来找他们算账,当然不会,所有把孩子送进来的家长都无比清楚这里是干什么的,他们不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他们只想要一个听话的傀儡。   你看,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至于孩子的意见,他们不算独立的人,他们不配发表意见。   午饭的时候,林潮亲眼见到那个开夜总会的人走到一个女孩身边,女孩正在吃饭,感知到走过来的人,全身都紧绷起来。   “饭要大口大口吃才好,你看你,不好好吃饭人都瘦了。”说着,男人的手顺着领口伸了进去。   女孩尖叫一声站起来,打翻了桌子上的餐盘。   男人脸色瞬间就变了:“我在关心你,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女孩吓的后退,结巴着说不出话来,着急哭着摇头。   “你这是浪费食物,要被惩罚。”男人狞笑着走进女生,女生吓得几乎抽搐,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我错了,我错了,我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学校,我对不起所有人。”   男人很满意女孩的表现,蹲下身:“那浪费的粮食怎么办?”   “我吃,我吃。”女孩急忙抓起地上的饭菜往嘴里塞进去。   “鸡蛋也不能浪费。”男人抬起脚,将地上的鸡蛋踩碎。   女孩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抓起被踩烂的鸡蛋塞进嘴里。   食堂里所有人都像没看见一样默不作声目不斜视,只是一味地机械的往嘴里塞着饭。   女孩吃到一半,男人突然抓着女孩的衣领往外拖去:“好了,饭吃差不多了,该感谢老师了。”   女孩尖叫着被拖走。   林潮看不下去,站起身来想要阻拦,却被身边的室友按了下去:“别犯傻。”   “你没看见他在干什么吗?他那分明是要……”林潮说不出那两个字。   男孩压低声音:“那种事在这经常发生,大家都习惯了,你要是出头,会被打死的。”   林潮看着男孩嘴角的瘀伤,又想起前一晚被电击的疼痛,他犹豫了。   门外传来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个变态没走远,就在外面,他居然就在外面就要……。   大家都低下了头,几个女孩小声啜泣起来。   女孩的哭声太过哀戚,林潮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   那个畜生已经撕开了女孩的衣服,准备下一步动作。   林潮一脚飞踢在他的太阳穴上,畜生整个人向一旁栽了下去。   旁边的老师注意到这边,几个人飞快跑过来,林潮撒腿想跑,但已经被他们合围了。   昨晚的电击加上两天的惊惧,林潮体力不止,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个杀猪汉抓着林潮的脖子,连续勾拳击打着林潮的腹部,数不清多少下,林潮连疼都喊不出来了,最后一拳下去 ,林潮吐出一口血,他的肋骨好像断了。   “好了,给点教训就醒了,别打死,不好交代。”杨校长走了过来。眼神示意旁边的人带走林潮:“先关三天禁闭,去去锐气。”   林潮被拽着胳膊拖行,他五脏六腑搅到一块的疼,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所谓的禁闭室就是一排密不透风的水泥隔间,没有窗,一平方米大小,躺不下,只能蜷缩着。   两个人把林潮扔进里面,然后关上了门。   林潮蜷缩着躺在地上,连呼吸都不敢用力,里面一丝光都没有,地面冷硬潮湿,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连时间都感知不到。   林潮已经绝望了,他还能活着出去吗? 第61章   田全宝他们以为林父会把林潮送到哈城周边,结果发现这边根本没有这种学校,林父给的地址远在千里之外。   许倩变成了他们几个人的精神支柱,到现在,能正常思考并且操办一切的只有许倩了。   “确定这个地方对吗?林潮他爸为什么要把他送到毫不相关的地方去。”许倩看着位置疑惑道。   “沂市。”田全宝和王皓对上眼神,这可不是毫不相关,这太有干系了。   怪不得。   “位置没错,那里是陈林老家,就是他给林潮他爸出的主意”田全宝扶着林母:“阿姨,我们一定要把林潮救出来。”   林母拍了拍他的手,郑重的点了点头。   林潮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一会觉得过了很久,一会有觉得只过去几秒,这里没有阳光,没有声音,感受不到除了黑暗以外的事物。   这里的地面很潮湿,水泥粗糙的孔隙不断上涌着水汽,林潮越来越冷,他的身上疼的厉害,嘴里一直往外渗血,狭窄的空间翻不开身,连换一个轻松一点的姿势都做不到。   林潮好怕自己会死在这里,如果他出不去的话,他那个生物学父亲也不会伤心的,林潮觉得他反而会高兴,高兴于自己再也没有这么个见不得人的儿子。   他妈妈会伤心吗?应该会吧,林潮也不敢笃定,从小到大,林潮总是猜测总是怀疑,他觉得他妈妈是爱自己的,只不过爱的不够多而已。   如果自己死了,她应该会掉一滴眼泪。   也许掉两滴三滴,没准她比自己想的更爱自己一点。   最伤心的应该是姥姥姥爷了吧,如果林潮真的死了,他希望不要被姥姥姥爷知道,他们那么大年纪,一定承受不住。   还有田全宝。   想到田全宝林潮更疼了。   自己突然被抓走,他上课回来找不到自己会不会害怕?早知道那天陪他去上课了,早知道他上课之前多和他说一句话了,早知道这样那天就应该趴在窗台上多看他一眼。   他们在一起两年了,这两年林潮的快乐比前十八年加一起都要多,他没有一分一秒不是幸福的。   早知道他人生会这样结束,当时就应该带着田全宝去国外结婚的。   不行,要是真那样做,他死了田全宝就成了鳏夫了,他才二十出头,不能吃这种苦。   林潮越来越冷,他开始发烧,烧的身上的伤都感受不到剧烈的疼了。   林潮也不知道是烧糊涂了还是怎样,开始胡思乱想,脑中完全没有条理,他连自己现在是睁眼闭眼都分不清。   他死之后田全宝会再谈恋爱吧,需要多久呢?一年?两年?十年?   一年太短了,十年又太长了。   不不不。   他希望田全宝一辈子都不要爱上别人。   可是这样他岂不是要孤独终生,一个人会很寂寞吧?那他还是找一个吧。   不过那个人一定要比他高,比他帅,比他成绩好,比他更爱田全宝。   如果那个人做不到,自己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   自己死后会去地狱还是天堂呢?不对,这些都是西方人的说法,他死后应该回去阴曹地府,领一碗孟婆汤,然后忘掉一切像个傻子一样走过奈何桥,再重新进入一个陌生女人的肚子里。   阴曹地府可以滞留吗?他能先不去投胎吗?他想等等田全宝。   如果他现在去投胎,等到他二十岁,田全宝就四十几岁了,他一定不会喜欢一个小屁孩。   万一他们因为投胎的时机不对永远错过怎么办?   他一定要等着田全宝,他不想等太久,但也不想太快见到他,田全宝最好长命百岁,这样他再等七十多年就够了。   这七十多年,他可以在那边研究孟婆汤怎么样好喝,田全宝喜欢喝辣的,孟婆汤里可以加点火锅底料,最好再加点折耳根。   奈何桥边会不会很黑?比这个小黑屋还黑吗?他要在那边多点些灯笼,省得田全宝找不到他。   买灯笼是不是要花很多钱?他希望他爸妈多给他烧些纸钱,他们那么爱面子,一定会在这种事情上讲足排场的。   好冷啊,好黑啊,如果能让他死前最后看一眼光就好了。   眼前的黑暗破开一道缝隙,林潮好像见到的天光,光影之中,田全宝向他走来,对他伸出手。   “你是来接我的吗?”林潮用最后一丝力气问出这句话。   “是,我是来接你的。”   林潮满足的闭上双眼,这黑白无常真人性化,还会cosplay了。   吵,很吵。   周围的一切都很吵,林潮像躺在小船上漂,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身边有人在哭,一圈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   吵什么吵?着急投胎啊?   “让一让,让一让。”   一群人呼喊着匆匆跑过,还真是着急投胎。   林潮感觉自己的小船被这些投胎的人挤着走。   别,别挤他,他可不要投胎,他还要等田全宝呢,他还要熬好喝的孟婆汤呢。   一阵浓烈的化学气味袭来,林潮再次失去了意识。   再次迷迷糊糊有了感知的时候,林潮闻到了很难闻的味道,这味道让他心焦,这是孟婆汤的味道吗?居然是消毒水味的,得多难喝呀,不行,他得让孟婆重新熬,熬成折耳根味的。   林潮想张嘴说话却说不出来,眼皮也重的跟胶水粘上了一样,怎么死了之后和快死的时候一样憋屈,电视剧里鬼不是都能免伤穿墙吗,合着都是忽悠人的。   林潮不服气,拼命的睁开双眼,一刹那,眼前一片纯白,白的晃人。   “醒了,醒了!”身边的人大喊,林潮顺着声音转过头,看见了一张浮肿可爱的脸,像注了水的鸡蛋清,水润白净。   他傻笑了一下,幽幽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行,那孟婆汤是消毒水味的,不好喝。”   田全宝紧紧抓着林潮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说什么呢?什么孟婆汤?”   手上的触感太真实了,不像是鬼,林潮又伸手在田全宝的脸上摸了摸,触感和平时一样。   莫非不是鬼?莫非他没死?   “这是哪啊?”林潮想坐起来,胸腹一阵剧痛,他又坠回床上。   田全宝吓了一跳,急忙按住他:“你别动,刚做完手术不能乱动。”   “什么?”林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前胸包裹着纱布。   他又仔细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原来他在医院,正躺在病床上,他没死。   他转头看着田全宝,眼里的泪水蓄满眼眶,洪流决堤般洒在枕头上,他没死,他或者见到田全宝了,他真的见到田全宝了。   田全宝又哭又笑,伸手给林潮擦眼泪,奈何林潮哭的太狠,根本擦不干,眼泪糊了一脸,像是敷了一张盐水面膜。   许倩和王皓见林潮醒了紧忙跑出去叫缴费的林母,林母听说林潮醒了,着急见儿子,鞋都跑掉一只。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病房门口,站在门前,却不敢进去了,隔着几个床铺看着林潮和田全宝,趴在门框上泣不成声。   许倩走过来将跑掉的一只鞋给林母穿上,抚了抚她的后背:“阿姨,进去看看吧,不管是谁生病的时候,都想见妈妈。”   林母擦掉眼泪,深呼吸几次,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林潮病床前。   “妈。”林潮看到林母,意外又不意外。   “醒了,醒了就好。”林母淡声说道   田全宝赶紧站起来,给林母让出椅子:“阿姨您座。”   林母摆摆手:“你座,你们两个聊,我在这看着就行。”   田全宝当然不能让她在一旁站着,赶紧拉着她坐下。   林母坐在椅子上,有些坐立难安,担心儿子,却又说不出关心的话,气氛一直僵持着。   还是林潮率先打破了沉默。   “妈,这两天我一直很想你,被关进小黑屋的时候,我也在想你,想着要是能见你一面就好了。”   林母的眼神从无措到吃惊,最后充斥着懊悔和心疼,她低下头,捂住脸,呜呜的哭着。   林潮的伤口不敢大动作,只能抬起手,抓住林母的袖子,像小时候跟着林母出门一样,紧紧的拽住她的袖口。   “妈,别哭,你哭我心疼。”   林母终于按捺不住,扑在儿子的肩膀上,痛哭出声。   母子之间二十年的隔阂在这一刻化解了。   田全宝擦了擦眼角的泪,此刻他和林潮共享这份幸福。   林潮肋骨骨折,骨折断端移位刺破肺组织,导致肺组织受损,肺内出血 。这也是他当时吐血的原因。   医生说手术很顺利,术后几天需要密切观察生命体征、引流液情况,如果生命体征平稳,引流液逐渐减少且性质正常,一周就可以拔出胸腔引流管,之后再观察两三天,愈合良好就可以出院了。   手术是沿着肋骨走行做的切口,长度有差不多十厘米,医生换药的时候林潮一直在叹气。   “小伙子愁什么?你这恢复的多好,整个病房就你恢复的最好。”医生换完药后说道。   “我不是怕恢复不好,我是觉得有这么长一道伤口,留疤不好看。”   “大小伙子有点疤怎么了。”   林潮撇撇嘴:“怕对象嫌弃呗。” 第62章   “这有什么嫌弃的,哪个大老爷们身上不留疤呀。”医生喜欢林潮的性格,跟他开起了玩笑。   “不行,留疤丑,我当初可是靠色相把我对象忽悠到手的。”林潮说着看了田全宝一眼。   田全宝回了他一个娇嗔的白眼。   真能胡说八道。   林母学校那边不能请假了,高中生学习任务重,她作为班主任必须回去看着,要为自己的孩子负责,也要为别人的孩子负责。   人在单位,心却一直在这,平均四十五分钟一个电话,下课就打下课就打,有时候和林潮说两句,大多数时候她不想打扰林潮,就和田全宝聊,俩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才是母子。   婆胥关系好的不行。   “你们这两天都吃的什么呀?倩倩和王皓回去了你自己在那无不无聊呀?”林母事无巨细的询问着。   “这几天吃的医院的盒饭,林潮得忌口,不能乱吃东西,我在医院不无聊,我和林潮两个人天天看电影打游戏,可有意思了。”   “吃点好的,你别和他一起吃,他吃不了你得吃。”林母道。   说到这田全宝想起了好玩的:“还是算了吧,这两天林潮可馋了,昨天看见隔壁床家属吃排骨,差点没馋哭了,我要是再背着他偷偷吃好吃的,他就太可怜了。”   林母在那边嫌弃的皱了皱眉,虽然这样嫌弃自己儿子不好,但看人吃排骨都能馋哭了,实在是有点拿不出手。   俩人又聊了一会,林母话锋一转,聊起了另外的话题。   “阿姨有件事还没和林潮说,想先跟你商量商量,毕竟他还病着,我怕刺激到他。”   田全宝点点头嗯了一声:“阿姨您说。”   林母叹了一口气,随后道:“我想和林潮他爸离婚。”   田全宝攥着手机的手指一紧。   林母那边又继续道:“我不知道林潮是什么想法,但我真的不能继续和他爸过下去了。”   所有人都能理解,那样的人渣,没人能忍受。   “那……您的意思是……让我和他说?”   “不用。”林母拒绝了:“阿姨想让你这几天多关注一下他的状态,等他恢复好了我再和他说,毕竟父母离婚是大事,我怕刺激到他。”   “好。”   其实田全宝觉得直接和林潮说也不会刺激到他,相反可能他还会开心好的快点,毕竟林潮对他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已经没有一点好感了。   大夫说林潮现在可以多补充一些蛋白质了,搭配着蔬菜营养均衡更有利于恢复。   田全宝去外面的饭店打包回来土豆炖鸡、清炒西蓝花和冬瓜排骨汤。   饭盒还没打开,林潮的口水就留到下巴上了。   “我的天呀,可算是能吃点荤腥了,我这段时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田全宝把碗筷摆上,给他夹了一块鸡腿:“快吃吧,多吃点。”   林潮绝对对得起死去的鸡和猪,大快朵颐,给邻床家属看的一愣一愣的,从没见过食欲这么好的病人,要不是身上还插着管,都要以为是医生误诊了。   鸡肉一块没剩,土豆拌饭吃个精光,排骨汤喝的就剩料渣,田全宝感动的当场想背一首悯农。   吃饱喝足后他拿着输液架领着林潮遛弯,大夫说多走动走动有利于恢复。   走出住院部大楼,已经是秋天了,树下的长椅上落了一层稀疏的落叶,田全宝拂掉枯叶,用湿巾擦干净椅子,把外套铺在上面让林潮坐上去。   “不用这么精细,整的我好像面人似的,小心翼翼的。”林潮捂着伤口慢吞吞的坐下,现在仍然不敢做大幅度的动作。   田全宝一点岔子都不想出,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用罩子把林潮罩起来,每天在他身边守着,寸步不离。   田全宝也靠着他坐下,一阵风吹过,头顶的树哗哗作响,几片枯叶又随风飘落。   田全宝摘掉落在林潮头上的叶片,问道:“冷不冷?”   林潮摇摇头,用好的肋骨那一侧手臂揽住田全宝,感叹道:“能和你这样坐在这真好。”   田全宝微笑着点点头,将头轻轻搭在林潮的肩上:“我也这么觉得。”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们不需要再避讳任何人。   “那个学校……警察说合法合规,其他家长也出来作证没有恶意伤害事件,所以……”田全宝说不下去了,他慢慢抬起头看向林潮,害怕看到他愁眉不展的样子。   林潮没有太难受,只是苦笑了一下:“正常,它能办这么大,说明关系不一般。”   有些事不能以对错论,有些力量他们抗衡不了。   “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的。”田全宝尽量让语气显得雀跃:“那个女孩被家人接走了,虽然他家人不追究学校,但是起码逃离魔窟了。”   林潮点点头:“是啊,离开就好。”   虽然里面还有几百上千逃不出去的孩子。   他不是救世主,拯救不了苍生,纠结太多也只是徒增烦恼,学校的存在是该作为的人不作为的结果,他们都是受害者,但是谁是加害者,谁是玩忽职守的人,林潮说不出来。   “还有一件事。”田全宝用鞋尖碾碎地上的枯叶,酥脆的声音从脚底传来。   “我觉得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坏事,我想直接告诉你。”   林潮注目等待着。   “阿姨想和你爸爸离婚。”   “哦。”林潮的反应很淡定。   “你是怎么想的?”田全宝问他。   林潮笑着挠了挠头:“好事,值得庆祝。”   “阿姨怕你接受不了,让我在这边给你做做思想准备。”   林潮噗嗤一笑:“这有什么接受不了的,求之不得呢,谁想要这么一个爹。”   “那你一会给阿姨打个电话,这些事还是你自己和她说比较好。”   林母正式向林父提起离婚,出乎意料的是林父居然不同意,他觉得自己人到中间家庭美满孩子争气,没有必要离婚让别人看笑话。   没人理解他是怎么想的,他在外面和初恋鬼混叫家庭美满,把儿子送到那种学校差点死在里面叫儿子争气,在他的认知中,只要自己幸福就够了,中年男人的通病,毕竟他们觉得地球是围着自己转的。   无数人都来劝林母,曾经八竿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部涌了上来。   “都这岁数了离婚干什么?”   “孩子都这么大了,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   “单亲家庭的孩子不好娶媳妇。”   “他跟外面的女的不是真心的,再说他一男的又不吃亏。”   “这岁数离婚说出去不得让人笑话。”   “他挣钱往家拿不就行了,谁家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的。”   “他离婚之后好找,你好找吗?”   “你这么大岁数了离婚之后谁要你。”   “你要执意离婚将来孩子肯定恨你。”   林潮想不明白他们怎么那么多屁话,闲的吗?盐吃多了回家多喝水,少掺和别人家的事。   气的是他在医院,他要是在家,肯定拎着棍子把人都打出去。   还有人把电话打到他这里,让他劝劝他妈,不然以后他不好娶媳妇。   林潮呵呵一笑:“没事,我不用娶媳妇,我是同性恋。”   此话一出,亲戚吗口诛笔伐的对象从他妈变成了他。   “怪不得他妈要离婚,原来是被他给气的。”   “他爸出轨肯定也是因为这个。”   “也不怪他爸出轨,他都这样了,放谁身上谁都得在外面再生一个。”   “学习好有什么用,这儿子不是白生了。”   林潮抱着田全宝看着表弟发给他的亲戚八卦的截图,一阵冷笑。   他但凡分给他们一个眼神,名字倒着写。   林父最终还是妥协了,因为林母说如果他不同意离婚,自己就去他和那个女人的单位门口拉横幅,他不体面,自己就帮他体面。   现实生活中不存在出轨就净身出户的戏码,两个人找律师分割了财产,其间也争执不休,林母提议既然分割不清就把大额财产全转到林潮名下,反正早晚都是孩子的,现在给也一样。   但是林父不同意,他觉得他是男人,他不老,他还能生,没准离婚后可以和初恋双向奔赴生一个爱情结晶。   人性经不起推敲,华丽的外袍下全是虱子。   林父这样想,林母就要更努力多争取,她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林潮。   这段二十几年婚姻最后还是以不体面的形式收场,两个人对簿公堂互相咒骂,曾经接吻的唇现在唾沫横飞,曾经诉述甜蜜的舌现在只有污言秽语。   最终林母还是拿下了一大半,出了法庭,林父叫住林潮。   “你永远是我儿子,我永远是你爸,爸爸不是要争财产,爸爸是为你留着的,你别恨爸爸。”   林潮气到发笑,这老登这时候了还在给自己留后路,以为讲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抚平之前的一切,然后让自己给他养老吗?   真是白日做梦,如果真有那一天,就让他去告吧,法院执行的时候,他会给他买一袋子同等价值的卫生巾,用来擦眼泪挺吸水的。   “你指不上我,我劝你还是再生一个吧,不过生之前注意检查,这把岁数容易生出傻子,毕竟你已经有一个同性恋儿子了,要是再有一个傻孩子,怕是哭都找不着调。” 第63章   “你就这么和我说话?我可是你爸!”林父再也伪装不住,慈爱的表情维持不住开始有了裂痕。   “所以呢?”林潮反问道:“难不成我现在给你磕一个?感谢你有外遇,感谢你把我送到那种地方去。”   “你呀。”林父颤抖着手指着林潮:“你算是废了,你被你妈教废了。”   林潮好想掰断他的手指头,他还有脸在这说三道四吗,自己和他站一块都晦气。   姥姥姥爷对女儿离婚这件事接受很好,不生气不震惊不阻拦,毕竟这么多年和林潮他爸关系也就那样。   但是当知道林潮九死一生的事情时,俩老人一人吃了一把速效救心丸,姥爷说要去杀了那个王八蛋,反正他都这岁数了,一命换一命,不亏。   林母拦住了自己父亲:“算了,留着他吧,他以后退休金不少,等他死了全是你孙子的。”   姥爷顺着气放下了手里的擀面杖:“这王八犊子什么时候才能死,我可熬不过他。”   林潮大姨大姨夫知道后特意给林母打了个电话,假意关心实则奚落。   林母这么多年在自己姐姐面前一直是自卑的,从小林潮大姨就比她长得好看,嫁的也比她好,婚后夫妻感情也好。林母的婚姻一直不顺,林父总嫌弃她古板无趣,林潮又淘气,她总觉得在自己姐姐面前抬不起头来,不知不觉染上了做小伏低的习惯。   “你说说,你和妹夫过的好好的,怎么就离婚了,我都没听过这么大岁数还离婚的,多稀奇。”林潮大姨阴阳怪气。   林潮打开免提:“稀奇你也离呗,我大姨夫都破产了,你跟他过那穷日子干啥。”   “你……不是我说你,好好个孩子,干什么不好,非学人家当同性恋。”林潮大姨咄咄逼人。   “大姨你这可说错了,同性恋不是学的,是天生的,我生下来就是弯的,就跟你孙子生下来就是串一样。”林潮寸步不让。   林母抿着嘴,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   “同性恋好呀?你是同性恋你还骄傲上了?我都不敢出去说,怕丢人,也不知道你妈生的什么玩意。”林潮大姨再也维持不住体面,开始破口大骂。   林潮半分也没有败下阵来:“同性恋别的好不好我不知道,起码同性恋不乱生孩子,你天天抱着你儿子不知道跟哪个女人生的洋孙子都不丢人,还跟我丢上人了,一天天瞎操心。”   “你……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林潮大姨说不过,开始上辈分。   “好了好了。”林母出来打圆场:“怎么跟你大姨说话呢,再说,那孩子不也是你侄子吗,小小年纪没妈都够可怜了,你就别刺激你大姨了。”   林潮发现他妈嘴也挺毒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基因突变,原来是随他妈啊。   他大姨撂下电话就把他俩全拉黑了,小心眼的人,玩不起。   再次回到学校,林潮看着校园大门,恍如隔世,他前段时间还是被人押着出去的,现在风风光光的回来了,他搂着田全宝的肩膀:“媳妇,如今站在这,太感慨了。”   田全宝拍了一下林潮的手:“注意点,都是人。”   “有什么的,现在谁不知道咱俩那点事。”   田全宝撇撇嘴,因为陈林,他俩现在在学校出名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俩是一对。   大学生包容度高,刚开始讨论了那么一阵,后来热度过去了,就都见怪不怪了,有时候遇到他俩还会送上两句祝福,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只不过陈林那个贱人,田全宝还是气不过。   一天下课后,田全宝找到了机会。田全宝是重修大二的课,林潮不用和他一起上,在田全宝下课之前林潮趁着食堂人不多先去打饭,等田全宝下课回到寝室,林潮还没回来,但是有人却来了。   田全宝看着门口嚣张的陈林扯开嘴角:“可真巧,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林潮拎着晚饭回来的时候,寝室门口围满了人。   “快点,林潮,你对象跟人打起来了。”隔壁宿舍的王泰大老远的招呼林潮道。   听到这话,林潮把手里的饭一扔,两步就蹿进了屋。   寝室里,田全宝骑在陈林身上,手指插着他的鼻孔,薅着陈林的头发,咬着他的耳朵不松口。   陈林在地上又哭又嚎。   林潮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结果却愣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首先田全宝没吃亏,其次田全宝好像没打够。   周围人也没有一个要上去拉开他们的意思,都在门口看着闹,林潮索性也抱着膀子倚在门框上一块看。   这个距离正好,观看战场的最佳位置,陈林要是挣脱了,他还能立刻上前帮忙。   田全宝头发拳头挥舞间头发飞扬着,像一头少年雄狮,在捍卫自己的领地和配偶,林潮没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   这画面,他老到在养老院拉裤子那天都忘不了。   田全宝打累了,一回头看见林潮,裂开嘴笑了,两道鼻血正好从鼻子流进嘴里,十分滑稽。   陈林和田全宝最后算作互殴,一个楼层的同学给田全宝作证,大家都说是陈林打田全宝打的多,即使陈林脑子肿成了猪头,田全宝只是流了一点鼻血。   后来这一仗成为了D大的传说,直到他们毕业还在广为流传。   大四那年,田全宝和林潮都签了首都的工作,私企,如今就业形势不好,他们俩也不求稳定,在首都奋斗几年不怕混不出名堂。   许倩直博了,大女人就是顶天立地,王皓也跟随许倩的脚步考上了研究生,准备读完硕士再打工,两个人规划的很好,一个进企业一个进高校,将来他俩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在罗马。   令人意外的是陈林考上了公务员,政审那天叫了王皓,他对政审人员说王皓是他最好的朋友,给王皓恶心坏了。   导员也很为难,为了就业率给王皓做了思想工作,让他不可以说谎话,但是尽量别说坏话。   政审过程中王皓说的最多的三个字就是不知道。   政审人员皱眉:“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感觉你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王皓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君子之交淡淡如水。”   林潮和田全宝听后笑的直拍大腿,真是难为他了。   所有人都觉得老天不长眼,怎么就让这么个人考上了。陈林上岸后在学校简直是横着走,广交朋友,说是在为自己的政途铺路。还到处宣扬说要好好找对象,他另一半的身份决定了他的政治高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省长女婿。   但是最终陈林也没有当上公务员,也许因为太高调,公示期被人举报了,举报材料就是当年他果聊的视频。   他再一次爬上导员办公室的窗户闹自杀,但自从他那一次跳楼后,办公室的窗户都改造了,根本打不开,导员一边优哉游哉的喝着茶一边看他热闹,最后他自己灰溜溜的下来了。   这段糗事,直到王皓硕士毕业学校里还在流传着。   毕业两年,田全宝和林潮从公寓换到了两居室,两个人又要了一个二胎—一条斗牛犬。   它也是他俩租两居室的原因,原本一居室就够住了,但是它放屁实在是太臭了,晚上又一次被狗屁熏醒之后,林潮和田全宝选择了搬家。   收拾好新房子,林潮和田全宝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狗,茶几上放着小乌龟。   一屋两人一狗一龟,四口之家。   田全宝伸手点了点龟壳:“念宝是公的母的?”   养了好几年了,还不知道性别。   “母的吧?我记得买的时候好像说是母的。”林潮也记不清了,就当时女儿养吧,他拍了拍狗屁股:“潮娃子是公的,正好,咱俩儿女双全了。”   田全宝笑了笑,撸了两把狗头:“谁跟你儿女双全,咱俩啥关系啊就儿女双全。”   “两口子啊!”林潮把狗扔在地上,把田全宝抱进怀里:“都在一块住这么多年了你说啥关系。”   田全宝眼珠转了转,狡黠道:“室友呗!”   林潮的手顺着田全宝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掐了一把腰:“咱俩有那么纯洁吗?”   田全宝抬起头,在林潮下巴上啄了一下:“说的好像你以前跟你室友很纯洁似的。”   林潮会心一笑,将人压在沙发上,他准备做不纯洁的事了。   潮娃子趴在地上看了一会动作片,起身扭着小屁股回自己房间去了,这俩人又来了,一天八百次,影响它睡觉。   客厅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潮娃子用屁股关上房间的门,隔绝了客厅里的噪音,趴在它的小床上美美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