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命！裴助禁欲高冷，老板又偷看
　　作者：山有茫庭
　　标签：双男主，总裁，大佬，现代，全能
　　文案：
　　【双男主+ABO+极限拉扯+高傲挑剔毒舌满级大佬Alpha攻VS厨艺精湛能力超强精英人妻受】
　　裴雾刚入职时，所有人都认为他撑不过三个月。
　　路总严格、挑剔、吹毛求疵，就不该活在人间，是最难应付的老板。
　　裴雾左手文件右手铲勺，兢兢业业当他的生活助理。
　　后来裴助参与公司各大重要决策，终于锻炼到了独挡一臂的程度，然而也没高升。
　　裴雾：就让我当助理？
　　路席闻：对
　　裴雾：……为什么？
　　路席闻：为了生活。
　　好好好，自定义“生活助理”是吧？
　　以前的路席闻：无聊，没用，我不喜欢。
　　现在的路席闻：温柔，全能，我的妻子！
　　*
　　裴雾冲破病症束缚，从Beta变成Omega的那天，满房间甘甜清新的信息素，可从来不接受伴侣为Omega的路席闻却在推门之后，感受到了莫大的欺骗跟愤怒。
　　他转身就走，全然没注意到裴雾眼中的光一瞬熄灭。
　　裴雾自嘲一笑，然后拿起地上的碎片，毫不犹豫。
　　直到过去很多年，路席闻都不敢回忆那一天。
　　PS:自割大腿肉产物，文笔差逻辑废。
　　受会分化成Omega，准确来说是AB转AO恋，一如既往的小甜饼，只要你们喜欢，我就很开心。
　　不要吵架，世界和平！


第1章 我是Beta
　　下午两点，裴雾走出机场。
　　衣角被虹都的冷风吹得轻扬，他顺手摘掉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消瘦修长的身形在人群中十分亮眼。
　　不等更多人看来，车子行驶到面前，裴雾俯身进去。
　　“裴助，路总在壹号公馆。”司机老朱跟裴雾共事数月，彼此都算熟悉。
　　裴雾：“嗯，现在过去吧。”
　　“出差顺利吗？”
　　“还行。”裴雾顿了顿：“应该不会让路总失望。”
　　老朱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好像路席闻在似的。
　　对此裴雾十分理解，大家在路总手底下苟住，真的很不容易。
　　壹号公馆后方紧靠虹海，前方是精心打理过的浩大花园，四方皆视野开阔，风景绝佳，是上流人士常去的地方之一。
　　车刚一停好，经理就扬着笑脸迎了上来。
　　此刻里面那群富家子弟玩得正嗨，泳池的水从虹海引进，甚至放了些观赏鱼进去，几个人你推我搡地往下面跳，岸上摆放着七八张桌子，打牌拼酒干什么的都有。
　　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戴了颈环或者打了抑制剂，确保信息素不会流露出来一分，毕竟路席闻讨厌任何信息素的味道，这点众所周知。
　　察觉到了什么，路席闻抬眼看来。
　　他坐在众星拱月的中心位置，日光映衬下容貌盛丽，这人眼眸漂亮狭长，稍稍一扬就显得深情，实则其间戏谑冰冷，看谁都像垃圾，嘴角也习惯性牵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很不好相处。
　　见到是裴雾，路席闻冷笑了一下。
　　裴雾叹气，像是已经听见了路席闻的心声，“一个合同花费三天，怎么不去人家家里观光两周？”
　　但是话说回来，三天，差不多到了路席闻炸毛的临界点。
　　况骏蒙因为生意跟裴雾接触过，朝他挥了挥手。
　　裴雾同样挥手示意，然后朝那边走去。
　　“你的小助理来了。”曹观打趣，他跟路席闻认识十来年，非常了解这人的挑剔程度，裴雾是他换助理如流水后，难得干满三个月的，鬼知道都经历了什么。
　　路席闻收回视线，只沉声“嗯”了下。
　　裴雾走近了，不可避免听到他们的对话。
　　况骏蒙：“周家长子都三十二了，还想娶我表妹，说什么强强联合。”
　　路席闻：“周家没镜子？”
　　周家的卓生科技因为内部争斗早就四五分裂，圈外环伺一群狼，现在才想着靠联姻拯救，未免太晚了，而且周家长子早些年车祸残了一条腿，配况骏蒙的表妹，真敢想。
　　路席闻开口带嘲讽，裴雾已然适应。
　　毕竟这是他成为对方助理的第四个月。
　　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数不清加了多少天的班，总之——
　　上吊的时间都没有。
　　放眼整个虹都，都找不出比路席闻更难应付的主儿。
　　难怪，裴雾入职那天，人事部长兴奋得高跟鞋差点儿踩断，看向他的目光钦佩又同情，叮嘱裴雾一定要事事小心，尤其那句“哪怕你在上厕所，一旦电话响了，也请你手伸八米长！”叮嘱的字句入魂，令裴雾印象深刻。
　　他在想路席闻是个多难伺候的人。
　　果然没失望。
　　裴雾站定，“路总。”
　　他温和清澈的一嗓子，不少人就看了过来。
　　裴雾人如其名，长相气质都偏于柔和，不见什么攻击性，他站姿笔直，微微低着头，谦卑得体，脸上的笑让人倍感亲和，整个人从头到脚一丝不苟，不难看出行事严谨，很有风格。
　　就这一眼，很多人便能理解路席闻为什么会留下他。
　　路席闻没说话，裴雾便主动站在了他身后。
　　扫了一圈，裴雾发现路席闻手边的茶几乎没动，桌上的糕点也是，似乎是马蹄糕，不合路席闻的口味。
　　难怪脸色差成这样。
　　正好服务生端了新茶来，裴雾轻轻一拦，然后从对方手中接过，看了眼是金骏眉，顿时松了口气，“你忙你的。”
　　服务生被他的笑微微晃了晃。
　　裴雾脱下风衣搭在一旁的椅背上，站在茶盘前俯身，他动作娴熟随意，陶瓷茶杯上的牡丹花纹摇转间好似绽放了一般，周遭的人忍不住屏息观看，不多时，茶香飘开。
　　路席闻矜贵地朝这边看来，睫毛纤长浓密。
　　茶叶舒展开，茶水色泽明润，第一杯裴雾端给了路席闻。
　　路席闻“嗯”了声，听起来特别像冷哼，他一口一口抿着，很快就喝完了。
　　裴雾再续上。
　　“哎哎哎。”况骏蒙轻轻敲下了桌子，等着投喂，“裴助，我们也是人呐。”
　　裴雾笑道：“都有的。”
　　况骏蒙接过后咂了一口，他不怎么喜红茶，奈何裴雾手艺了得。
　　这两杯茶像是将路席闻的气理顺了，他稍微偏头，“事情都处理好了？”
　　“是的。”
　　路席没多评价，而是跟裴雾介绍起身侧的一个中年男人：“这是半日落的张总。”
　　裴雾瞬间明白了路席闻的意思。
　　倡荣之前找半日落负责人，想合作临东港口酒店的相关事宜，但接洽过程一直不顺畅，半日落的张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开了三次会，路席闻询问进度，底下的人都安静如鸡，这是实在看不下去，亲自出马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轮到裴雾了。
　　张总对裴雾印象不错，两人很快攀谈起来。
　　喝了裴雾两口茶，张总心情大好，问他：“会打牌吗？”
　　裴雾露出一个笑：“您这副好牌，算便宜我。”
　　好个屁，张总打得眼冒金星，一把年纪根本玩不过对面猴精猴精的曹观。
　　裴雾接过张总的牌，曹观原本吊儿郎当，见状一下子坐直了。
　　裴雾代替张总，第一轮算了个平局，第二轮就杀的对面人仰马翻。
　　张总看得精神亢奋，一边喝茶一边拍着自己不剩几根头发的脑门，整个人像是抛了光一样。
　　“上上上！”张总张牙舞爪，“输了我给钱！”
　　裴雾当然不会输，还要卡着度，让对面的曹观等人输得不那么难看，张总高兴了，同路席闻说：“路总您别介意啊，但是有一说一，如果一开始跟我联系的人是裴助，咱们两家的生意早成了。”
　　路席闻扯出一个没什么含义的笑。
　　张总感叹了几句，然后试探性问道：“A级？”
　　这是问裴雾是什么级别的Alpha。
　　如此眼光能力，是个人都会往Alpha身上靠。
　　裴雾平静道：“张总，我是Beta。”
　　张总的笑都没来得及收回去，当即瞠目结舌。
　　瞧瞧，况骏蒙心里舒坦了，也不是他一个人震惊嘛。
　　“Beta？”张总很不相信。
　　裴雾坚定：“Beta。”
　　张总的眼神依旧欣赏，但也有同情。
　　Beta做到裴雾这个份上不容易，不是能力不能力的问题，而是基因从一开始就赋予的特权，Alpha注定更强大，更迅猛，更灵活，也不同于Omega的柔软漂亮，能跟Alpha在信息素上产生依赖性的共鸣，Beta夹在其中，平平无奇。
　　而从平平无奇跻身第一线，裴雾注定要付出比寻常Alpha多十倍百倍的努力。
　　聚会结束，从公馆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裴雾最近三天加一起也没睡几个小时，他眨了眨酸涩的眼，扭头一看，路席闻衣衫整洁，气场强大。
　　顶级Alpha，一台精密运转的高效率机器，连续工作一周都走路带风，羡慕不来。
　　见车子开来，裴雾温声：“路总，我们回去吗？”
　　路席闻很随意地说：“我饿了。”
　　裴雾：“……”
　　得，继续加班吧。


第2章 你蠢吗？
　　裴雾一开始应聘的是路席闻的生活助理。
　　只是原来的工作助理蓝哲不在，而裴雾为了彰显自己的价值，帮忙处理了几件棘手的事情，这才得了路席闻青睐，让他出差，又让他今日招待张总。
　　如果有朝一日能转成特助，裴雾再累也乐意。
　　“回您家？”裴雾问道。
　　路席闻：“嗯。”
　　其实顶级Alpha吃不吃都无所谓，他们的身体机能长期处于鼎盛状态，裴雾一般跟路席闻参加酒宴，就很少见他动筷，说来说去，还是那日开头的厚蛋烧。
　　裴雾客气地让路席闻尝了尝自己的手艺，可能是那份厚蛋烧表皮金灿漂亮，路席闻难得赏脸，他没说难吃，却一扫而空，裴雾就知道来活了。
　　裴雾在上车前背对着路席闻在鼻尖喷了两下提神的药剂，天然成分，混合着薄荷油，清凉直冲头顶，他开车很稳，赶在天黑前抵达路席闻所住的“云麓湾”。
　　路席闻进门后脸色好看了很多，“我这里没有金骏眉。”
　　裴雾：“您喜欢明日我让人买好送来。”
　　“不想吃西餐。”
　　“那就中餐。”
　　路席闻像只被伺候舒坦，又翘着蓬松尾巴、高贵无比的大猫，优雅上楼。
　　裴雾则挽起袖子，进厨房打开冰箱。
　　裴雾还记得第一次见这冰箱，跟鬼舔了一样，除了矿泉水什么都没有，如今也被阿姨塞得满满当当，食材丰富，裴雾想怎么发挥都行。
　　鲈鱼清洗干净倒油开煎，皮稍微一焦就铲到旁边，用余油爆香蒜头辣椒，然后加入开水，滚个几分钟，汤汁一变白就把吐了沙的花甲丢进去，简单放点盐跟胡椒粉就行；另外的锅里干煸五花肉，出油了捞出来，再弄个虎皮辣椒跟虎皮蛋，路席闻不爱吃鸡蛋，还得是鹌鹑蛋，最后一起放入炖锅里，调料就要丰富些，这里留了瓶裴雾自己熬的大酱，加两勺味道更好。
　　最后炒个素菜，烧个丸子汤，就够他们吃了。
　　裴雾戴着围裙，游刃有余，不是他上赶着给人当牛马，而是路总给的实在太多了。
　　裴雾上个月一转正就涨了工资，是之前工作的三倍！
　　路席闻虽然万般挑剔，但对于赏心悦目的东西，会支付同等的报酬。
　　一碗可口的小甜品，一份霸王花猪骨汤，路总一高兴就爆金币，走的自己的私账。
　　作为打工人，这谁能拒绝？
　　察觉到幽沉的视线，裴雾一转头，看到路席闻抱臂站在门口。
　　路席闻换了身居家服，目光平静，“厨艺跟谁学的？”
　　“自己练的。”裴雾说：“有段时间吃外卖吃怕了。”
　　路席闻哼了声，表明知道了，他自然是不会帮忙端菜的，等裴雾摆好碗筷，才上前入座。
　　这不是裴雾第一次跟老板吃饭。
　　路席闻家教甚严，桌上只能听见碗箸轻微的碰撞声，但他用餐速度挺快，没注意吃了口辣椒，唇瓣很快殷红，路席闻皱眉。
　　裴雾立刻起身去倒水。
　　“要加冰的柠檬水。”
　　裴雾：“直接喝冷的对肠胃不好，泡蜂蜜水吧？”
　　路席闻不喜欢被反驳：“就要冰的柠檬水。”
　　裴雾只能照办。
　　喝完柠檬水，路席闻刚好也吃饱了，他放下筷子说道：“跟半日落的合作，你自己去项目组说，协同跟进。”
　　裴雾闻言犹疑起来：“组员都固定好了，我半路横插不合适吧？”
　　“你蠢吗？”路席闻脸上挂起熟悉的嘲弄，“他们成组这么久有半点突破吗？没就地解散都算我仁慈，今天张总是让你哄高兴了才松口，我让你去的目的是他们给你打下手，而不是让你担心会不会抢功。”
　　裴雾连连点头：“好好，记住了。”
　　吃完饭裴雾将碗筷收进厨房，一会儿就清洗好了。
　　出来时听路席闻说：“这些阿姨来了会弄。”
　　裴雾笑道：“阿姨明天才来，过夜不好。”
　　路席闻轻嗤，继续翻阅手中的财经杂志，他的一言一行充斥着对这个愚蠢世界，愚蠢人类的轻蔑，裴雾第一次接触时也叹为观止，似乎只要出错一点点，就能轻松招来路席闻的鄙夷。
　　或许这就是顶级Alpha，世界观非常人所能理解。
　　“路总，您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嗯。”
　　裴雾到家后简单收拾一番，然后快速冲了个澡，一秒进入梦乡。
　　第二天到公司，裴雾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就去了项目部。
　　说明来意后，负责跟半日落合作的组员顿时陷入安静。
　　其实他们今早接到通知的时候就知道是裴雾的功劳，但是落差太大了，他们努力这么久，连张总的面都没见上，也不知裴雾用了什么手段，事办成了，人也加入进来，更重要的是路总还默许了，这不是打他们这些老人的脸吗？
　　为首的组长叫冀斌，从裴雾进来脸色就没好看过。
　　末了，冀斌皮笑肉不笑：“还是裴助有办法啊。”
　　裴雾像是没听出对方的敌意，温和浅笑：“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工作完成后我会如实向路总汇报。”
　　意思是功劳是大家的，有几个人闻言眼神变得友好，但冀斌不买账，他觉得裴雾这是赤.裸.裸的炫耀。
　　冀斌不爽死了，他舅舅是分公司副总，半日落的合作是他立下的军令状，就指着这个往上升呢，结果被裴雾横插一脚。
　　晚上跟舅舅吃饭的时候，冀斌还吐槽了这个事。
　　他舅舅轻啧一声，说道：“你咋那么轴呢？那个姓裴的能给路总当助理，就说明天生劳碌命，你就只管把他当狗用，你不用理会他付出了多少，因为项目组长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到时候文件审批，我再说一声，模糊一下姓裴的，功劳不还是你的吗？”
　　冀斌听着眼神一亮，“路总不会发现吧？”
　　“路总是谁？他管这些？”冀斌的舅舅冷笑：“一个生活助理，瞧给你吓的，我觉得路总也挺瞧不上姓裴的。”
　　冀斌好奇：“怎么讲？”
　　“我不止一次见到路总给姓裴的挑刺，这不好那不行的，估计也干不了多久，到底是个Beta，别放在心上。”
　　冀斌一口气彻底顺畅了。
　　有了冀斌“打招呼”，不管裴雾在群里吩咐什么，组员都吊儿郎当，拖拖拉拉，多几次裴雾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麻烦裴助了，能者多劳哦。”冀斌朝裴雾挥挥手，下班走了。
　　裴雾没有把“路席闻”挂在嘴上的习惯，他清楚路席闻不会是靠山，你只能想尽办法去服务他，“告状”是一种无能的表现，所以裴雾不方便说组员不配合，而一旦合作失败，路席闻收拾完项目组就会收拾他。
　　裴雾喜欢这份工作，而跟在路席闻身边的这三个月，也确实收获良多，顶级Alpha的天赋令人叹服，在思考问题跟切入要点方面简直信手拈来，区区一个冀斌不足以让裴雾放弃。
　　他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重新坐在电脑前。


第3章 压制
　　况骏蒙开的酒吧里，路席闻喝了口新调的鸡尾酒，随之神色嫌弃地推开。
　　况骏蒙：“……”
　　算了，被路席闻看不起是人生常态，好在他一视同仁，作为兄弟还不是鄙视链最底层的，能接受。
　　“话说，跟半日落搞酒店那项目，我没想到你最后会叫上裴雾。”
　　路席闻：“他有那个能力。”
　　“你公司有能力的人不少啊。”
　　路席闻抬眼：“能力可以锻炼，但在一堆蠢货里看到一个聪明人，很不容易。”
　　裴雾一开始的定位就是打理好他的生活，一日三餐，咖啡茶水，起初路席闻对他没抱希望，以为他跟之前打发掉的那些脑子缺根弦的一样，但裴雾愣是没出错，不仅如此，还烧得一手的好菜。
　　尤其糖醋鱼，路席闻吃完能给所有人一天好脸色。
　　虽然他的脸色好坏，看上去都那样。
　　后来到了年底汇总，裴雾帮会计部对了几次账，又帮策划那边出了一个挺漂亮的项目书，路席闻当时翻阅的时候只觉得难得顺心，随后才知道是裴雾的手笔。
　　这说明裴雾不单是能力强，他甚至有点天赋。
　　况骏蒙读懂了，“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栽培他啊？”
　　“不行吗？”
　　“行啊，就是一个Beta……”
　　“有几个Alpha能比得上他？”
　　这话给况骏蒙问住了。
　　路席闻那边还在补刀：“他比你都强，空占着A级名号，整天混吃等死。”
　　况骏蒙：“……你该上班去了。”
　　路席闻起身，“还有换个调酒师吧，很难喝。”
　　况骏蒙又被虚空一箭，他最近对调酒很感兴趣，刚刚那杯是他亲自调的，连店里的调酒师都说不错啊！
　　裴雾这边，项目内容虽然繁琐，但好在不难，重要环节梳理下来，细节可以事后润色，可能是张总吩咐过，总之那边的对接人一听到裴雾的声音就十分热情好说话，这使得裴雾可以轻松一些。
　　但也得加班到深夜，早上六点半就要起床，睡不了几个小时。
　　一周下来提神喷雾都用空了两瓶。
　　裴雾推开办公室的门，手里提着路席闻的“御用餐盒”。
　　路席闻比他早到十分钟，文件都看完了几份。
　　石斛鲍鱼汤，鲜肉包，前者是裴雾睡前炖上的，后者是他成功预判，提前包好冷冻了一部分，拿出来一热就行。
　　路席闻没吃，而是盯着裴雾看。
　　其实他的目光并不锐利，只是平时难相处，让人本能紧张。
　　“路总？”
　　“最近失眠？”
　　裴雾眨了眨眼：“没有啊……”
　　他挨着枕头就睡。
　　路席闻皱眉：“那你黑眼圈那么重？”
　　裴雾皮肤好，哪怕出黑眼圈也是很淡的一层，一般人很难注意到，临走前他还照了下镜子，觉得一切如常，没想到路席闻一眼发现，果然，顶级Alpha对完美的追求，可谓精细。
　　裴雾没说话，路席闻也不纠结这个。
　　趁着他安静吃早饭，裴雾开始汇报工作，当说到“临东港口酒店”的策划时，微微一顿。
　　路席闻察觉到，用湿巾擦手：“项目部进度如何？”
　　有些话在舌尖上打转，但裴雾说不出口，索性都到收尾阶段了，到时候直接上报就行，免得被嘲。
　　“还不错。”
　　路席闻眼底闪过一抹晦色，裴雾极少给出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下一项。”
　　半个小时汇报结束，裴雾回到工位，先处理手头的事务。
　　然后就是一整个上午，裴雾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合上电脑，他拿着U盘去了项目部。
　　组员基本都在，见到裴雾，他们原本火热的聊天顿时熄灭。
　　裴雾其实挺烦这种抱团行为，耽误事。
　　裴雾要拷贝一份核心文件，但冀斌在，前言不搭后语，东拉西扯地跟裴雾打了半天太极。
　　看冀斌坐在椅子上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裴雾再好的脾气也消散了。
　　见他收敛笑意，冀斌乐了，“怎么，裴助生气了？”
　　“路总今早询问进度了。”裴雾平静地说：“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跟进，一旦延期，你以为只有我会挨骂吗？”
　　冀斌脸上没了轻佻，好像才想到这一层。
　　整治裴雾固然重要，可一旦有个什么意外，以路总的脾气，能把他们蘸着吃了。
　　冀斌给其中一个组员打了个手势，“你电脑上应该有吧？给裴助。”
　　裴雾继续，“对了，项目书上记得加上我的名字，要在组长那一栏。”
　　路席闻当初说的就是让项目部给他打下手，以他的付出，这个要求不过分。
　　但冀斌却倏然站起身，脸色冷下来，“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人是我吗？”裴雾的语速不紧不慢，却有种细微的逼人，“一旦我放弃这个项目，以你的能力，做得起来吗？”
　　冀斌这辈子最恨别人看不起他，尤其裴雾还是个Beta！Omega他都能玩玩，Beta算什么？
　　冀斌愤怒往前一步，一下子拉近跟裴雾的距离，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裴雾，你别是疯了，真得罪了我，我让你在倡荣干不下去，信吗？”冀斌声音很冷很轻，与此同时，属于B级Alpha的信息素散发出来。
　　裴雾说不来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很难闻。
　　Alpha的信息素不会让Beta臣服，却能影响周遭磁场，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喉咙，裴雾呼吸有些不畅。
　　冀斌很满意看到他警惕起来的样子，瞧瞧，不管多厉害的Beta，先天条件就放在那里，平庸，废物，可冀斌又注意到裴雾颜色浅淡的薄唇，有一说一，裴雾这张脸，就算是放在Omega堆里，也是十分出挑的。
　　平时就一副清俊温和的精英形象，领口的扣子都一丝不苟，装得端正，实则内心指不定怎么浪呢，冀斌一边想着，一边神色轻浮起来。
　　“组、组长……”有人受不了冀斌持续释放的信息素，声音发颤地提醒。
　　“闭嘴。”冀斌目中无人惯了，他甚至在注意到裴雾修长的脖颈后，产生了一种想要将他的冷漠防备撕碎的冲动。
　　而裴雾眼中则清晰映衬出对冀斌的厌恶，卑劣的Alpha，仗着一点基因优势，便觉得自己可以碾压一切。
　　冀斌忽然抬起了手。
　　裴雾看出了他的意图，攥紧了拳头，就在这时，大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冀斌十分不悦，但是不等他看清来人，就听到极冷的一道声音。
　　“你对他用信息素压制？”
　　冀斌脑子骤然一白，比剧痛更早袭来的，是他根本站不稳，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声音都没怎么出，就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第4章 裴助哄人
　　裴雾遽然转身，路席闻就站在门口。
　　而出差的特助蓝哲也回来了，他跟了路席闻整整三年，听说两人还是校友，是个高阶Alpha。
　　路席闻神色冷肃地走了进来。
　　不同于冀斌这个一释放信息素就跟毒气弹似的弥漫整个房间的做派，顶级Alpha可以精准控制信息素的笼罩范围。
　　而现在冀斌就在这个范围内。
　　Alpha之间的较量，非常直白简单，谁的等级高，谁就是爸爸，冀斌到现在都没失禁，完全是路席闻手下留情了。
　　倡荣从不歧视任何第二性征，员工中Omega都占比五分之一，所以公司明文规定，绝不允许任何主观故意的信息素释放，以免某一方在发热期或者易感期，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更别说Alpha用信息素压制Beta跟Omega，根本就是欺压行为。
　　冀斌不用狡辩，顶级对同类的信息素判定不会出错，甚至路席闻从刚刚冀斌释放的信息素中，嗅到了一种令他非常不悦的情绪。
　　蓝哲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冀斌，不冤枉，这是端正撞路总枪口上了。
　　蓝哲长相冷硬，也不常笑，此刻投向裴雾的眼神却不含敌意，只是简单的打量。
　　裴雾入职时蓝哲已经外派了，这算两人第一次见面。
　　蓝哲一个眼神，裴雾很快会意，上前跟他并排，站在了路席闻身后。
　　“裴雾，你来说说，发生了什么事。”路席闻沉声。
　　裴雾顿了顿，然后平静地开始复述，路席闻听了两句后打断：“资料用得着你亲自下来拷贝？”
　　一个经常跟着冀斌厮混的组员忍不住了，“路、路总，是裴助自己不愿意麻烦我们的。”
　　“是吗？”路席闻看向那人，“你们工作做到位了吗？”
　　对方哪敢否认，这阵子项目都是裴雾一人在完成，可有冀斌兜底，他们都没当回事，但如果被路总抓住，事情性质可就变了。
　　“当然！路总放心！”
　　找死，裴雾心想。
　　果不其然，路席闻开口：“跟半日落的合同进程到哪一个环节了？”
　　四周陷入安静。
　　路席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给裴雾“尚方宝剑”，裴雾不仅没用，还被当成冤大头似的宰，难怪这几日总是精神萎靡，偏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路席闻不语，只是信息素的罩子将冀斌攻击得一个劲儿翻白眼。
　　“一会儿都去人事部报道吧。”蓝哲开口。
　　有个员工吓了一跳：“不、不是啊蓝特助，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你能问出这句话那么被公司辞退也不冤枉。”蓝哲冷声，“抱团霸凌这种事明令禁止，并且跟半日落的合作是公司的A级项目，拿着工资一点事都不做，你没错，我有错？”
　　“路总，这都是冀组长的意思……”
　　“蠢货。”路席闻冷声，“他让你死你死不死？”
　　裴雾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然后下一秒，路席闻转头看向他。
　　裴雾：“……”
　　果然，路席闻开始喷毒：“你比他们都蠢！”
　　裴雾：“…………”
　　路席闻没看半死不活的冀斌一眼，收了信息素转身大步离开。
　　蓝哲总觉得路总这次发火跟从前不一样，正在犹疑之际，裴雾小声说：“这里麻烦蓝特助了。”
　　言罢，赶紧跟上路席闻。
　　虽然一头雾水，但蓝哲还是优先处理眼前的烂摊子，“你们如果有异议，可以去相关部门投诉，还有你，冀斌。”蓝哲神色薄鄙：“不管是公司规定还是《ABO保护法》，一旦一方Alpha无端释放信息素攻击，便直接视为暴力行为，可以采取强制手段。”
　　言下之意，打你就打你了，不挑日子。
　　蓝哲看了眼手表：“赶在下午两点前将你们的东西收拾干净，给新人腾位置。”
　　想要进倡荣的人一抓一把，少了这些蛀虫，正好灌输点新鲜血液。
　　蓝哲一走，组员们面面相觑，无一例外慌张无措，追悔莫及，一个个看冀斌的眼神恨不能吃了他。
　　“你是哑巴吗？！”
　　裴雾刚关上门，就听到路席闻怒气腾腾的诘问。
　　都说顶级Alpha足够理智，缺少人情味，情绪会像深海一样难以捉摸，但显然路席闻不是这样的，他很多时间都充满了挑剔、嘲弄，难以忍受，好像不属于这个次元的人被强行拉入，又因为实力强悍所以懒得伪装，不喜都写在脸上。
　　裴雾看向他：“路总，不是这样的。”
　　路席闻微微挑眉，表示你说。
　　“冀斌一组确实有抱团现象，但不算大事，张总很看重这个项目，对我来说也是极好的锻炼机会，我警告过冀斌了，项目组长那一栏填上我的名字，到时候开会商谈，他们有没有参与一眼就能看出来……”
　　裴雾话都没说完，就见路席闻勾唇冷笑，目光带刺。
　　这人长相艳丽，顶级Alpha的骨相完美，连做点本该招人讨厌的表情，也像是上帝精心捏造出来的。
　　“裴雾。”路席闻嗓音沉下来，“说来说去，你第一贪功，第二根本不相信我会站在你那边，你咬着牙忍，还真是厉害啊。”
　　全部说中，裴雾心里开始毛毛的。
　　路席闻在办公桌前坐下，逆着光，五官陷入一片昏暗里，不说话时连空气都能绞紧，可鼻尖又萦绕着一种淡淡的气味，让裴雾控制不住地精神放松，觉得很好闻。
　　在这种境况下，裴雾一下子没那么怕了，他想了想开口：“路总，我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一阵死寂，裴雾继续：“要喝红茶吗？我让人带的金骏眉到了。”
　　他说完自行去往茶水间，“路总这么大火气，放点冰块吗？”
　　路席闻：“谁家喝茶放冰块？”
　　听声音挺冷淡的，但好歹回应了。
　　裴雾轻轻笑了：“好。”
　　蓝哲抱着文件推开门，他一趟出行收获颇丰，谁知一进来，就看到新来的生活助理（待定）正将一杯香气浓郁的茶端到路总面前，说了句“温度刚好。”
　　路席闻臭着一张脸接过，然后低头轻啜。
　　蓝哲总算反应过来之前裴雾追着路席闻出去，他心中那股怪异是什么了。
　　合着裴助……是在哄人啊？


第5章 他其实很好说话
　　因为蓝哲的到来，气氛逐渐恢复正常。
　　但蓝哲心头怪怪的，路总明显还在气头上，不管因为什么，他的信息素都没完全收敛干净，来自于顶级不由分说的“镇压”意味，令蓝哲微微不舒服。
　　“路总。”
　　“嗯。”路席闻眼睫下垂，透着上位者独有的睥睨倦怠，但眉间舒展开，似乎对手里的茶很受用。
　　蓝哲不由得多看了裴雾一眼。
　　“路总跟蓝特助有事要谈，那我先出去……”
　　“不用。”路席闻说：“站这听吧。”
　　果然，蓝哲心中一凛，路总对裴助的栽培之意都不遮掩，所以以冀斌为首的那几个，是怎么给人得罪彻底的？
　　蓝哲也不忌惮或者介意，不为别的，能有一个人分担自己的痛苦……那将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
　　接受到蓝哲温和又同情的目光，裴雾有点想笑。
　　而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冀斌后台硬成那样，经常仗着他舅舅的关系拉帮结派，结果得罪了裴助，被路总收拾也不过分分钟的事情，而冀斌的舅舅屁都不敢放一个，到底是谁说生活助理干不过三月，要被踢出倡荣的啊？
　　这天裴雾去往公司食堂，明显感觉到众人看他的目光热切起来。
　　裴雾十分受用，这代表日后的路会更好走一些。
　　“裴助。”项目部总负责人邹生，远远打了声招呼，然后端着餐盘坐在裴雾对面，神色是一种不加掩饰的自在高兴，剔除掉冀斌这个毒瘤，他都能多活两年，“裴助中午就吃这两个菜？”
　　“嗯。”裴雾摸了下后脖颈，“不饿。”
　　邹生低头啃鸡腿，一口气炫得只剩下骨头，这才沉沉呼出口气，“裴助，这次多谢你。”
　　裴雾明白他的意思，轻笑着摇摇头：“冀斌那样，我可弄不走。”
　　邹生脑子一转，声音更低，“没看出来啊裴助，路总鲜少给人出头。”
　　裴雾挑眉，心道这都传成什么样子了，“是冀斌违反公司规定。”
　　“随便什么吧，反正我舒服了。”
　　他俩说着话，另一张桌上的会计主管转过头来：“裴助，我发现你都不害怕路总哎。”
　　“怕的。”裴雾说着微微一顿：“但路总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分内之事做到位，他其实很好说话……”
　　不等裴助说完，四周一言难尽的眼神瞬间多了起来。
　　“很好说话”这四个字什么时候能用到路总身上了？大白天让人脊背凉飕飕的。
　　裴雾强调：“真的。”
　　“裴助你滤镜还挺深啊……”
　　“不是滤镜。”裴雾说，“倡荣的福利待遇算得上业内第一，加班有加班工资，项目完成后还有奖金，该下班下班，该放假放假，平时员工有个特殊情况，也都能宽宥。”
　　如果不是路席闻的意思，哪儿能这么舒服。
　　“裴助。”会计主管神色狰狞，“我承认我无法反驳。”
　　裴雾轻笑：“其实不用我说，你们都清楚。”
　　只是路席闻作为顶级的威慑力在那里，加上万年嘲讽脸，让人不得不敬畏。
　　拐角位置，路席闻听了个全程。
　　“哼。”
　　一旁的蓝哲：“……”
　　怎么又“哼”上了？
　　“你帮我打一份送上来吧。”路席闻说完，转身就走。
　　蓝哲耸耸肩，行呗。
　　其实到这里，蓝哲对裴雾的“哄人”功力，也只停留在好说话，能力强的层面上，想着跟他共事应该很轻松，直到第二天早上，裴雾带来了两份早餐。
　　三鲜馅跟蛋黄腊肠馅的烧麦，足料的五谷豆浆，还有一份裹了蛋液的煎馒头片，规整摆放在餐盒里，颜色搭配均匀，看着就特别干净。
　　别的都还好，那烤馒头片蓝哲一口下去咀嚼速度都慢了下来，里面放了种特别好吃的酱肉，他认认真真吃完，看着站在路总身边，从容讲解项目进度的裴雾，终于有了全新的认识。
　　蓝哲从前对“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要先抓住一个人的胃”并没有具体概念，但当他将掌心的馒头屑都吃干净后，终于理解了。
　　“你给蓝哲也带了？”路席闻忽然问道。
　　裴雾神经微微一跳，揣摩了片刻，“嗯，今天起得早，就一式两份。”
　　“哼，前几天的黑眼圈都能直接去动物园当熊猫了，今天又能早起，铁打的裴助。”
　　裴雾：“……”
　　蓝哲听到了这句话，当场没说什么，事后找到裴雾解释道：“顶级Alpha就这样，领地意识随时随地，你是路总的生活助理，按照天性他是不愿意跟人分享的。”
　　裴雾恍然大悟。
　　蓝哲提醒，“裴助下次做了，可以私底下给我。”
　　裴雾：“没问题！”
　　下午工作，裴雾摸着发烫发痒的后脖颈，想了下，还是掏出手机找周大夫预约。
　　周大夫很快回复，说明早就有时间。
　　正好，路席闻要出去一趟，裴雾就跟蓝哲请了半天假。
　　蓝哲爽快答应了。
　　周禹是裴雾的主治大夫，时间紧张，加上裴雾这两天总是头疼，也觉得不能耽误了。
　　按时到达医院后，周禹立马给裴雾安排了检查，一整套流程下来，周禹拿着报告单，毫无意外地说道：“老毛病，给你打两针？”
　　“嗯，能稳住就行。”裴雾对此也适应了。
　　细长的针管从后脖颈某处注入，药水推进去的时候饶是裴雾做了心理准备，也疼得双手微微握拳，这种滋味并不陌生，相反，在裴雾十二岁到二十岁之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一次，不仅没给他扎疲，反而一如既往的敏锐。
　　“好了。”护士轻声道。
　　针管拔出时有种带动血液起伏的窒痛感，裴雾轻轻睁眼，没了平时的温和，只剩一片灰蒙蒙的死寂。
　　他对外的身份是“Beta”，可极少有人知道，裴雾一开始的基因检测是“Omega”，然而在同龄人陆陆续续第二性征分化时，裴雾却像一下子遇到了瓶颈期，他后脖颈本该出现腺体的位置又疼又痒，一度到了难以忍耐的程度，那种折磨裴雾无法形容，只知道后来确诊，他得了一种很罕见的病症，无法突破Omega分化的那层防线，最后只能以Beta的身份活着。
　　其实无论是Omega还是Beta，裴雾都能接受，他只是对这种要跟医院频繁挂钩的日子，显得烦躁。


第6章 明天给你带一罐
　　裴雾算不清在医院花了多少钱。
　　也因为这点，对于父母挂在嘴边的“你欠我们的永远都还不清！”裴雾哑口无言。
　　他力保在倡荣的工作也是因为看病费用。
　　两针打完，裴雾脚下发飘地离开注射室。
　　周禹在走廊等他，接下来还有几个病人，他语速很快：“多休息，多喝水，按时吃药，这两针应该能管一阵子，再不舒服就来找我。”
　　“嗯。”
　　“你别‘嗯’，单是第一条你就做不到。”周禹点破。
　　“一针特效稳定剂三千七。”裴雾淡淡。
　　周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他从医二十年，比裴雾年长十几岁，见过形形色色的病人，但裴雾给他的印象依旧深刻。
　　开始被裴家父母带来，就是静默乖巧的模样，但这个病太烧钱了，父母从一开始的着急到后来的不耐烦，仅仅用了半年，等到家中老二出生，裴雾就只能一个人来医院了，好几次他没打针，只开了药，还是最便宜的那种，周禹就知道他的经济情况跟不上，换做普通小孩，家里人一旦放弃，几乎没有活路，但裴雾学习很好，周禹看着他从重点高中到重点大学，从实习生到如今的大企精英，逐渐能支付起高昂的医疗费，堪称励志。
　　可裴雾眼中多的是疲惫，周禹理解，这个病太磨人了，要么成为Omega的隐形腺体彻底消失，要么有朝一日进行分化，不管哪一种，都是奇迹。
　　裴雾从医院出来，情绪还很低落，但是等坐上出租打开手机，整个人都精神了。
　　【蓝哲说你请假了，去哪儿了？】
　　【照片】【照片】【照片】。
　　【如此难喝的柠檬茶，我今天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
　　【裴雾，你的理由最好合理。】
　　裴雾：“！！！”
　　作为名义上的生活助理，老板需要的时候刚好不在，要命哦。
　　“师傅，我加钱，开快点儿。”裴雾脑子里快速盘算。
　　走廊的茶水间他整理过，东西齐全，柠檬茶什么的，好说。
　　等裴雾端着柠檬茶敲开办公室的门，一抬头就看到路席闻坐在办公桌后，脸色阴翳。
　　路过蓝哲身边的时候，裴雾甚至看到他充满祷告的眼神。
　　大概率是上午谈合作时遇到专业性很差的对接人了。
　　路席闻憋着火，想问裴雾去哪儿了，却敏锐嗅到消毒水的味道。
　　“你去医院了？”
　　裴雾一愣，然后点点头：“嗯。”
　　柠檬茶加了冰块，上面点缀了两片薄荷叶，闻起来就很清甜。
　　路席闻上下打量裴雾：“生病了？”
　　“有点头疼。”裴雾挑能说的说，“老毛病了。”
　　路席闻皱眉：“你才多大？”
　　“医生说不严重。”
　　裴雾等着路席闻兴师问罪，但是没等来。
　　路席闻没再提这茬，他端着柠檬茶凑到鼻尖，挑剔地闻了闻，然后勉为其难喝一口，随之眉梢微微一动，再喝一口。
　　“半日落的项目蓝哲已经全部过完了，今后就由你俩负责。”
　　裴雾松了口气，蓝特助啊，那不如虎添翼。
　　“还有，下周三时间腾出来，你跟我去趟海市。”
　　裴雾摩拳擦掌：“好的。”
　　带在身边，就说明观察期过了，路席闻愿意亲自栽培他。
　　“蓝特助不去吗？”
　　路席闻看来，漂亮的眼瞳充满洞察性，“你们两个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裴雾：“我就问问……”
　　别说裴雾了，蓝哲听着都有点心惊，他不动声色观察了好几天，终于看明白了，不管路总怎么挑剔，实则对裴助各方面都很满意，一顿早餐，一杯柠檬茶，能瞬间将这只霸王龙的火气熄下来，他那日跟裴雾说的没错，路总这是潜意识里，将裴助的一切纳入私人领域了。
　　归根究底，裴助用起来太趁手了，且……对路总过分纵容。
　　虽然这么想可能不合适，但蓝哲目前找不出其它形容。
　　“路总。”蓝哲郑重开口：“如果能跟裴助和平共事，日后的工作进展一定会很顺利。”
　　“嗯。”路席闻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说法。
　　半日落的项目接近尾声，有蓝哲帮忙处理细节，填补空缺，裴雾彻底告别加班。
　　蓝哲对裴雾经手的工作也很满意，井井有条，哪怕半路插手，也不费什么功夫。
　　这天早上裴雾包了两个大饭团，馅料很足，出电梯时蓝哲正好要进去，看他穿着宽兜大衣，裴雾顺势丢进去一个。
　　蓝哲捂紧口袋，跟裴雾平静地对视一眼。
　　聪明人之间建立友谊，通常很快。
　　裴雾不用过多耗费心力，那么就有足够的时间给路席闻准备午餐，放在微波炉里一加热，出来仍旧香气扑鼻。
　　红烧肉、辣子鸡，小炒牛肉加凉拌竹笋，等裴雾关上门出来，就感到手机嗡嗡震颤，打开一看，路总又大方地走私账 了，给的红包够裴雾买十倍的食材。
　　这么大方的老板，给人家做个饭怎么了？！
　　裴雾神清气爽，他对吃的倒没那么讲究，只要不是预制外卖，食堂阿姨的手艺也不错。
　　“你那饭团里脆脆爽爽的东西是什么？”蓝哲端着餐盘凑上来。
　　裴雾：“萝卜丁？”
　　“链接。”
　　“没有。”裴雾说：“我自己做的。”
　　蓝哲认真盯着他两秒，说道：“半日落的项目我能完美收尾。”
　　裴雾福至心灵，“明天给你带一罐。”
　　蓝哲舒服一拍桌，低头扒拉了一口饭。
　　不远处，几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时不时看向他们。
　　“裴助果然魅力无边，这才几天？最冷酷的蓝特助都跟他好好说话了。”
　　“对，蓝特助刚刚表现得很开心。”
　　“嗯……”
　　“这俩人不会……”
　　蓝哲说到做到，项目最后报上去的名字，只有他跟裴雾，最后得到的奖金，裴雾单是想一想就能连续做几个晚上的好梦。
　　时间一晃到周三，起来天色就阴沉沉的，裴雾将薄款毛衫换成了羊绒的，然后带上了提前准备好的一个纸袋。


第7章 这个Alpha好危险
　　裴雾到公司后都没上楼，接了个电话直接去了地下车库，等了五分钟路席闻就跟司机老朱下来了。
　　老朱不管任何时候，只要遇上路席闻就会下意识缩着点脖子，今天更是看不到脖子。
　　对此裴雾早有准备，蓝哲五分钟前发来信息，提醒他路总心情不好。
　　路席闻心情不好乃常态，能得他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比天上下红雨都难。
　　坐上车，老朱一脚油门开往机场。
　　外面大风肆意，将树枝吹得前后晃荡，偶尔还能看到飘飞半空的塑料袋，天气没有任何转晴的迹象，似乎即将迎来一场暴雨，看着就让人心烦。
　　老朱心无旁骛地开车，想着到机场就好了，再坚持坚持。
　　裴雾察觉到路席闻这次心情不好无关工作，不然早就该喷毒了，蓝哲在短信里也不会那么淡定。
　　安静中，裴雾摆弄纸袋的声音就异常明显。
　　路席闻冷眼看过去。
　　裴雾拿出来一个保温杯，拧开半圈递给路席闻，“咖啡，加了点奶，五分甜，小心烫。”
　　路席闻盯了几秒，伸手接过。
　　这样就方便裴雾掏出更多的东西来。
　　自制的三明治，有两颗蓝莓从边角漏了出来，这是路席闻最爱吃的水果，煎蛋七分熟，咬下去有点软嫩，这人不爱吃番茄酱，裴雾临时调配的甜辣酱，外面用吸油纸包裹一圈，也不会脏到哪里。
　　放下前面椅背上的桌板，路席闻安静享用早餐。
　　裴雾则往后靠了靠，进入路席闻的视野盲区，胆子就大了起来。
　　真的，某人像一只血统纯正，很有脾气跟个性的大猫，平时看到谁都炸毛龇牙，但是一旦找到窍门，哄起来也很轻松。
　　老朱要是能听到裴雾的心声，能一个摆子扎进旁边的绿化带中。
　　主要这大猫长得十分貌美漂亮，裴雾不敢告诉任何人，他对于“投喂”路席闻，还是揣着几分满足感在其中的。
　　可能因为难度系数大，所以得来的成功就格外珍贵。
　　单是路席闻吃东西那赏心悦目的样子，裴雾就觉得对得起食物。
　　吃饱喝足，路总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老朱快速瞥了眼后视镜，然后从衣领中伸出来一小截脖子。
　　路席闻抽出湿巾，擦拭着每一根手指，随意问裴雾：“你吃了吗？”
　　“吃了，面条。”
　　面条不好带上车，所以只准备了咖啡三明治。
　　抵达机场，路席闻一下车就戴上墨镜，大步流星走在前面。
　　老朱连忙拿出行李箱，跟裴雾快步跟上。
　　“辛苦了，裴助！”老朱压低声音，带着些敬佩跟心疼。
　　裴雾不好解释，这些对他来说真不算难。
　　头等舱，在贵宾休息区等了二十分钟，优先检票，路席闻出差不喜欢人多跟着，通常就带一两个，所以琐碎事情，都由裴雾处理。
　　两人座位挨着，路席闻在靠窗位置，裴雾将小箱子抬起，往头顶行李舱中塞，这时突然走进来一个人，步伐很急，撞在了裴雾身上。
　　裴雾一个趔趄，箱子差点儿滑落，一只大手及时帮他托住，裴雾借力往里面一搡，顺势合上行李舱门。
　　然后路席闻拉着裴雾往旁边站去，高大的身形从里面撑出来，面无表情盯着那个莽撞的年轻人。
　　对方二十出头，染着浅蓝色头发，一身名牌长相干净，脖子上挂着耳机，脸上的歉意尚未散去，就多出丝丝警惕。
　　这是Alpha对同类，尤其高级别同类的感知力。
　　“赶时间？”路席闻开口：“怎么不坐专机？”
　　“抱歉，刚才有点儿高兴，没看路。”小年轻说着，看了眼裴雾。
　　见他确实没恶意，裴雾拦住路席闻：“算了路总。”
　　“你是菩萨。”
　　这点子嘲讽不痛不痒，毕竟路席闻刚刚还帮他扶了箱子。
　　小年轻安静了不少，耳机摘下来放进书包，换了本外文杂志，看得出是个家境非常好的小少爷。
　　小年轻坐在跟裴雾相隔一个走廊的并排位置，他可能心里确实过意不去，坐下后又对裴雾小声说道：“没撞疼你吧？”
　　裴雾摇摇头：“不用放在心上。”
　　他眉眼秀丽，带着小年轻这个血热沸腾年龄段所见不到的平和，眼睫低垂的时候格外恬静，让人一下子忘记要说什么，小年轻忍不住憋了憋气，然后开始搭讪：“你也要去海市吗？”
　　“嗯。”
　　“工作？”
　　“对。”
　　小年轻心跳微微加快，他突然很想问问裴雾是不是Omega，但是话没出口，就透过裴雾跟座椅的间隙，看到了野兽睁开眸子，平静中饱含森冷的警告。
　　小年轻心跳更快了，但这次是让吓的，他坐端正平复呼吸，又有点不服气。
　　“裴雾。”路席闻淡淡：“跟我换个座位，光刺眼。”
　　拉个遮挡板的事情，但路席闻向来吹毛求疵，裴雾一个字都不说，只管配合。
　　换好座位，路席闻双腿屈起摊开，空姐礼貌询问他们是否要喝点什么，路席闻慵懒说了句“白水”。
　　反正泡什么都不如裴雾弄的好喝，白水不出错。
　　小年轻靠坐在椅子上，那点不甘心无论如何都发作不出来，他都不敢扭头瞪路席闻一眼，因为空气中飘荡着丝丝不易察觉的信息素，散发着明显的压制气息。
　　而路席闻那句“白水”，低沉散漫，不知道在支棱什么，但明显在支棱，透着点孩子气的较劲，好像刚刚从缝隙中冰冷窥探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个Alpha好危险，小年轻心想。
　　裴雾没有察觉，他只是又模糊闻到了那股十分沁人心脾的味道，路总的香水吗？回头问问什么牌子吧。
　　打完特效稳定剂的身体只要一安静，疲惫就会顺着骨头缝溢出来，按理来说裴雾不该这么放松警惕，更别说路席闻就在身边，他该随叫随到才是，可脑袋稍微挨着靠背，又是个舒服姿势，后脖颈的闷痛终于得以缓解，路席闻的身影在视野中逐渐变得模糊，最后的光亮缩成一条缝，陷入了沉寂。
　　这么累？
　　路席闻盯着睡熟的裴雾。


第8章 一起出差
　　从虹都飞往海市的两个小时，裴雾基本睡过去了。
　　睁眼的时候飞机正在滑行，他惊了一跳，猛然坐起身。
　　“做噩梦了？”路席闻冷淡的声音在一侧响起，抚平了惊慌所带来的心率加快。
　　裴雾转头看向路席闻，眼神还透着点懵。
　　路席闻：“真做噩梦了？”
　　“对不起路总。”裴雾哑声。
　　路席闻拿起桌板上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他，“我没喊醒你就是没什么事，我就是好奇我在你心里是有多资本家，睡个觉也让你紧张成这样。”
　　裴雾摇了摇头，仰头灌了两口水。
　　这种从睡梦中骤然惊醒的恐惧，其实伴随了裴雾很长一段时间。
　　起初是看病麻烦，他经常在半夜被父母弄醒，后来有了弟妹，就成他一个人往返于学校跟医院间，经常要掐点才能两不耽误；上了大学，读书、兼职，拓展副业，时间好像怎么都不够用；等正式工作，开局也不顺畅，倡荣这样的大公司竞争激烈，小公司又介意他Beta的身份，在待遇福利的优先级别上，他总要落后很多人，只能拼命学，安慰自己一定能迎来机会，分分秒秒，踩着时间的红线走完十年。
　　裴雾极快地调整状态。
　　路席闻看到他眼中某种昏暗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温良覆盖住漆黑的礁石，又变成那副极为好说话的样子。
　　“路总饿了没？”裴雾问道。
　　“还好。”路席闻说：“早上的三明治很管饱。”
　　这话让裴雾好受了一些。
　　路席闻在思考难道是最近给裴助的压力太大了？
　　可他的节奏就这样，若不是能跟得上，他是不会留下裴雾的，而路席闻也没任何“手下留情”的打算，不为别的，他见过裴雾眼中的野心。
　　再说了，他又不是将裴雾扔在沼泽地中，而是对方一直向往的战场。
　　飞机停稳，等舱门大开，小年轻抱着书包头也不回走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好像都是裴雾的错觉，当然，这种小事他很快就忘了。
　　接机的人早早等候，从航站楼出来坐上车，路席闻就打开了电脑。
　　裴雾坐在一旁，偶尔路席闻简单说句什么，他第一时间查询资料。
　　有关生物科技的一项投资，自从两年前关于“屏蔽信息素”的研究造成一名Omega腺体破损差点死亡后，有关这方面的开发就变得低调谨慎起来，投资更是难拉。
　　海城方家拥有最顶尖的医疗手段跟全面的知识储备，跟他们合作很有保障。
　　而裴雾诧异的是，路席闻竟然会看中这个项目。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亮起，上面关于“抑制药物渗透百分之九十五而最大程度减少副作用”的题目映入眼帘。
　　当下除了抑制剂，还有颈环之类的东西可以帮助Omega度过发热期，但与此同时带来的虚弱、焦虑，生理渴望等糟糕情绪依旧没有得到缓解，这仍是独身Omega的至暗时刻。
　　而多数Alpha，是进化不彻底的牲.畜，从身体结构来说，顶级才是完全体，可顶级稀少，又缺乏最基本的共情能力。
　　裴雾有时候发自肺腑觉得，Beta就很好。
　　车子一路开往郊区的度假山庄，停下时不远处的山谷中发出寒风呼啸的低吟，冷飕飕的。
　　出来接待路席闻的不是方家人，而是一个副总，叫荣宏智。
　　这人五十来岁，身上作为Alpha的特征在酒水的浸泡中淡去了很多，除了眼神精明，乍一看就是个挺着啤酒肚的普通中年人。
　　别说路席闻，裴雾对这样的安排都微微皱眉。
　　方家竟然连一个话事人都没来。
　　下马威？不，如今这种项目，除了路席闻，别人都不敢冒险，方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事有蹊跷，但荣宏智没明说，他们就先静观其变。
　　山庄内部更大更宽敞，装修豪奢，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到从最高顶垂下来的盘形吊灯，一进正门两侧的佣人们就齐齐鞠躬，裴雾皱眉，这种鲜明的尊卑之分让他有点别扭，荣宏智仰着头，倒是很享受，这还不算最夸张的，等坐下后，荣宏智一个响指，有人端来酒水。
　　而这些服务生无一例外都年轻漂亮，穿着统一的黑白服饰，领口的蝴蝶结一扯就散，屁.股位置的三角形衣角随着躬身的动作翘起来，暗示意味明显。
　　荣宏智翘着二郎腿，从一个年轻服务生手里拿过红酒，低头时褐色的眼瞳浑浊而色.气，狠狠捏了下对方的脸蛋。
　　裴雾十分警惕。
　　路席闻则从容很多，他沉声开口：“方霄呢？”
　　不知为何，荣宏智的眼神一瞬间清澈了两分，他从一种“我能日天日地”的痴迷状态中抽离出来，好像才反应过来路席闻是什么人，有所收敛道：“方总临时有事，过不来，但最迟明天中午，他一定能来，还请路总稍安勿躁，按照方总的吩咐，这里我什么都准备好了，路总可以尽情享受。”
　　随着他话音一落，有个圆眼可爱的少年朝路席闻走来。
　　“站那儿。”路席闻冷声：“我不需要。”
　　裴雾心想荣宏智提前没做过功课吗？
　　路席闻对Omega的信息素“过敏”，不管任何场合，路席闻都不要人作陪，他沉默地占据方寸，信息素屏障能隔绝一切气味。
　　荣宏智的做法明显激怒他了，路席闻的脸色顿时冷若冰霜。
　　“我看你们没有谈的诚意。”
　　“不不不。”荣宏智连连摆手，“路总您别生气，我这就让他们走！”
　　他一个眼神，服务生们仓惶离开。
　　荣宏智不是脑残，路席闻坐镇虹都，他那些放在明面上的习惯不是什么秘密，但荣宏智这些年沉迷于年轻漂亮的身体，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平时在外隐私不周，但这里消息密闭，他以为路席闻就是假正经。
　　而在路席闻眼中，荣宏智就是个脑残，他鉴定过了。
　　对这种人路席闻毫无耐心，他打算马上离开，却突然接到了方霄的信息：【被堵了，荣宏智是个蠢的，你那里安全。】


第9章 裴雾，跟我来
　　晚饭时候荣宏智没敢出现。
　　裴雾听路席闻的意思，是在山庄住一晚上。
　　他们的房间已经安排好，同一层，但是隔得有点远，几乎是在一条走廊的两端。
　　不同于客厅的敞亮，这里像是没跟上装修，风格要倒退个十年，壁纸很有年代感，壁灯做的是烛火样式，将整个长廊照得阴森诡谲。
　　引路的是个年轻管家，他低头跟在路席闻后面，身上闻不出任何信息素。
　　裴雾看了眼自己房间的位置，莫名不安。
　　管家还在提醒他，“您可以去休息了。”
　　“不去。”路席闻沉声，“裴雾，跟我来。”
　　年轻管家眼中闪过惊讶，“可是……”
　　“这跟你没关系。”路席闻毫无耐心，觉得荣宏智的手下人跟他一样脑残。
　　路席闻习惯发号施令，冷声说话时令人倍感压力，管家明显是想争句什么但是又不敢，于是匆匆转身。
　　裴雾当然听路席闻的，跟着他进入客房，空间很大，是个套房，卧室收拾得挺干净。
　　不用路席闻吩咐，裴雾里里外外检查了两遍。
　　“没什么问题，路总。”
　　“嗯。”
　　话音刚落，雪亮的闪电划破黑沉天幕，将房间照亮了两分，跟着是“轰隆”雷鸣，可能因为处在开阔地域，雷声像是距离不远，很震撼，等裴雾泡好茶出来，窗户上的雨滴已经成股而下。
　　其实眼下的境况挺危险的，裴雾不知道方霄发来过信息，只是不理解路席闻为什么不走。
　　然而当事人在两米开外的椅子上双腿交叠喝茶看手机，裴雾便也逐渐安定下来。
　　路席闻毒舌、挑剔，爱发脾气，但你不得不承认，跟他待在同一屋檐下，安全感是拉满的。
　　裴雾按照座机上的号码打电话给服务生，不多时就带来他想要的东西，路席闻膝上放着电脑聚精会神，只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捣鼓声，不多时，香味散出来。
　　路席闻抬头。
　　是的，荣宏智精心准备的晚饭，路席闻就吃了两口，并且因为一道南瓜奶油汤上漂浮的欧芹碎，翻了个白眼。
　　“做的什么？”
　　“酸汤面。”裴雾戴着隔热手套端出来，放在桌子上，“快来吃，有煎蛋。”
　　路席闻放下电脑：“一个煎蛋怎么够吃？”
　　“所以我煎了两个。”
　　“哼。”
　　路席闻不喜欢被人揣测预判，但裴雾不算，裴雾这是有眼力劲儿。
　　路席闻嘬面，裴雾就坐在对面审核资料，他的灰色羊绒毛衫刚好到锁骨位置，衬得脖颈往上过分的白，裴雾稍有近视，电脑上字小，他随意掏出金边眼镜戴上，因为坐的高，所以打字的时候需要躬身向前，没了大衣遮掩，衣料褶皱间显出腰细。
　　某人尽收眼底，然后：“哼。”
　　裴雾：“？”
　　路席闻不打算解释，吃完饭他就去洗澡了。
　　等穿好衣服出来，裴雾单手撑着脑袋，靠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路席闻皱眉上前，手背探了下裴雾额上的温度。
　　裴雾很快惊醒。
　　“路总？”
　　“你在低烧。”路席闻说：“怎么没说？”
　　注射完稳定剂的副作用，除了嗜睡，也没有很难受，裴雾解释：“我吃过药了，睡一觉就好。”
　　“那你去睡吧。”路席闻接道。
　　裴雾站起身，有点尴尬：“路总忙完我再睡。”
　　“你睡你的又不影响。”
　　裴雾心想我睡你对面啊？这沙发不得用啊？
　　路总从他的神情中读懂了什么，露出点不忍直视，“谁让你睡沙发了？去卧室。”
　　裴雾：“……可是卧室就一张床。”
　　“你睡卧室我睡这儿。”
　　裴雾一惊：“路总这……”
　　“我没有剥削生病员工的习惯，速度放快。”
　　看得出路席闻再说两句就要喷毒了，裴雾不再纠结，洗漱完就扎进了卧室，主要工作都完成了，而顶级Alpha就没闲下来的时候，真跟路席闻拼精力，完全不是对手。
　　裴雾给卧室门留了条缝，以便于路席闻发布命令后他能第一时间跳起来。
　　从前跟路席闻一起出差的下属，哪怕蓝哲在内，睡觉都不会很死，更别说裴雾这么谨慎的性子，可事实是躺下没几分钟，裴雾就开始眼皮打架，那种意识往深渊跌去的滋味，根本不受控制。
　　听到均匀的呼吸声，路席闻继续手头的工作。
　　雨势更大了，将芭蕉叶打得“噼啪”作响，就在路席闻输入一行字后，房间内忽然断电，闪电雷鸣照出窗外的半截黑影。
　　这一幕换谁来，都要被吓得瞬间失声。
　　路席闻忽然起身。
　　哪怕房间陷入漆黑，也不影响他几乎可以媲美野兽的优越视力，绕开桌椅，路席闻先关上卧室的门，然后一步步朝着窗边走去。
　　窗户大开，冷风狂涌倒灌，桌上纸张乱飞，路席闻面色冷峻，扫了眼空空如也的小露台，然后闪电般抬手，精准抓住了一人的领口，再使劲儿往下一拽，那自以为伪装良好的人顿时被路席闻甩到了半空。
　　这一下速度太快，对方根本没反应过来，帽子被吹飞，露出年轻管家的脸。
　　“荣宏智让你来监视我？”
　　年轻管家脸色煞白，这里是五楼，担心路席闻松手，他想去抓对方的手腕，但被男人阴沉幽深的眸子盯着，惶然生出种被猛兽凝视的错觉，一时间躯体僵硬，什么都不敢做了。
　　“仅此一次。”路席闻说：“你们这群蠢货最好别出来丢人现眼。”
　　说完他随意一扔，年轻管家惊恐地瞪大眼眸，骤然袭来的失重感，生命彷佛变得很轻，又在心脏跳到喉咙口时，身体摔在了实地上。
　　路席闻将他扔到了下一层的露台上。
　　磕着碰着不负责，但绝对不会死。
　　路席闻关上窗户，刚到沙发坐下，电来了。
　　如同某种心照不宣的示弱。
　　废物，路席闻冷嗤。
　　蓝哲如果在，定要冲到荣宏智面前给他敬一杯，赞叹句“勇猛”。
　　别家老总出门前簇后拥，路席闻顶多带两个，你以为他单纯喜欢安静吗？“顶级”的身份就是最大的保障，强悍的信息素跟敏锐至极的感知力，赋予他们一圈无形的铜墙铁壁。


第10章 顺毛
　　卧房门被轻轻拧开，床上一团黑影微微隆起，裴雾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睡得挺沉，路席闻心想。
　　刚刚路席闻收拾年轻管家的时候，不可避免释放了些许信息素，哪怕被狂风及时吹散，此刻也有丝丝飘散开。
　　裴雾忽然动了下。
　　路席闻以为是惊到他了，谁知青年往被窝里缩了缩，咕哝了一句，路席闻神色微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真好闻，裴雾在梦里感叹。
　　清冽的、冷质的，像是凛冬大风从大片抵御严寒的松林上头飘过，又被暖阳一照，混合着化雪时的气味，格外的沁人心脾。
　　这一晚外面惊雷暴雨不歇，到天蒙蒙亮时才逐渐停下来，清亮的鸟鸣声从空谷传来，整个山庄短暂地沐浴在晨光下。
　　裴雾睡得格外好。
　　睡饱了，自然心情愉悦，打开卧室门的时候，路席闻正皱眉对着手机打字，不知道谁倒霉了，裴雾一边想着，一边含糊了一句：“路总早上好。”
　　那边的蓝哲瞬间陷入安静。
　　过了半分钟，路席闻：“哼。”
　　蓝哲对老板的轻哼似懂非懂，汇报完工作就挂了。
　　裴雾洗了把脸，清醒了不少，等从浴室出来，他第一时间泡茶。
　　沙发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抱枕甚至都是昨晚的位置，裴雾犹疑：“路总，您不会一晚没睡吧？”
　　“外面那动静跟打仗差不多，所以我挺佩服你的。”
　　裴雾：“……”
　　路席闻睡不睡区别不大，他仍旧精神抖擞，神色倨傲，天生的工作机器，裴雾又狠狠羡慕了一把。
　　不多时，服务生来敲门，说昨晚的暴雨将电力系统损坏了，正在抢修，但庄园有备用电，让他们不用担心，现在可以下去用早餐了。
　　早餐看着挺丰盛，但路席闻吃了口虾饺，微微皱眉，又尝了口排骨汤，然后放下汤勺。
　　好在菜品多，总能填一填肚子。
　　仍旧没见荣宏智，这人心理素质差点意思，不敢面对路席闻，裴雾不知道昨晚本来该上演一出“午夜惊魂”，但是被他老板吓回去了，只是觉得荣宏智很没礼貌。
　　上楼没多久，日光消散，又开始下雨。
　　方霄没能及时赶来，等到下午四点，山庄的电力系统不仅没修复，备用电也隐隐有用尽的趋势，灯泡一闪一闪的。
　　“我一定要问问方霄，到底谁给他的勇气招来荣宏智这个蠢货。”路席闻看起来很想跟方霄断交。
　　对此裴雾十分赞同，出现这种情况，就是荣宏智统筹管理有问题。
　　路席闻被早餐打击到，中午根本没下去吃，裴雾看他冷着脸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敲打，拿了把放在门口的伞，去了一楼后面的厨房。
　　天然气还能继续使用，食材也够，拒绝厨师想要打下手的意思，裴雾挽起袖子，先切好白菜撒盐杀水，然后利落剁了一盘肉馅，倒了三次葱姜水进去，搅打上劲后就开始调味，腌制五分钟后，将白菜和一起搅拌，然后裴雾又试了试厨师端来的面团，太软了，没办法他只能重新和，好在就两个人吃，不费什么功夫。
　　醒面的功夫，裴雾接到路席闻的电话：“你去哪儿了？”
　　听声音还是很不开心。
　　“天冷，吃饺子吧，白菜猪肉馅的。”
　　路席闻顿了顿：“别放葱。”
　　“知道你不爱吃，没放。”
　　路席闻：“只是饺子太干了。”
　　裴雾扫了眼桌上，“紫菜鸡蛋汤？”
　　“好。”路席闻矜贵地回复一个字。
　　挂断电话，裴雾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挺奇怪，以前打稳定剂总要难受小一周，发热厌食都是流程，最惨的一次裴雾持续昏迷了四天，醒来人都要虚脱了，但这次除了嗜睡，竟然没任何不适，想到这里鼻尖又模糊萦绕着一股味道，让他心情都跟着有点飘然。
　　包好饺子，水开一下，等个几分钟，圆滚肚皮的饺子就浮了上来，裴雾调好蘸料，又打了锅紫菜蛋花汤，厨师拿来一个造型挺古朴的食盒，裴雾赶忙道了谢。
　　等裴雾离开，厨师跟几个下手凑在一起。
　　“娘哎，这年头助理不好干啊，要的挺全面。”
　　“可不是？”厨师接道：“那刀工，我都想把他留下了。”
　　天色更阴暗了，三十公里外，方霄踹开最后一个人，跟保镖老大打招呼：“走。”
　　坐上车，他看着来自山庄的汇报，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先生，是尾巴没处理掉吗？”保镖老大说着话，下意识往后看去。
　　“我宁可尾巴没处理掉。”方霄放下手机，闭上眼睛，神色有点空白，又瞧着视死如归，“只考虑到路席闻的安全性了，没考虑到我的安全性。”
　　方家这两日不太平，他跟路席闻合作的消息传出，三房那边简直急不可耐，这一堆的麻烦，并不能拿他怎么样，只是往后拖几天，都在等路席闻失去耐性，可他们不知道，方霄跟路席闻很早前就认识，项目也是前年就定下的，板上钉钉。
　　荣宏智当了三房的狗，奈何狗就是狗，跟不上人的智商，他们妄图打方霄一个措手不及，荣宏智又趁着方霄分身乏术顶替去了山庄，原本对路席闻造不成丝毫威胁。
　　可谁能想到，荣宏智找Omega引.诱，半夜恐吓监视，供电房头顶的瓦片应该是被他拿走提前给自己建墓了，不然怎么解释会断电？
　　一天一夜，路席闻的雷区估计炸翻了。
　　方霄抹了把脸，认真考虑到时候是戴头盔还是带绳子，前者套自己脑袋上，后者套路席闻脖子上，总归不能真让喷死吧？
　　实在不行献祭荣宏智，反正他不当这个出气筒。
　　不是方霄承受能力差，你就出去问问，但凡能跟路席闻说上话的，哪个不怕？
　　雨势不减，房间里倒是暖和，供电不稳，灯光稀薄，但一个个热饺子下肚，路席闻的脸色好看了起来。
　　“我手抖，胡椒粉撒多了，会不会冲？”裴雾问道。
　　路席闻：“刚好。”
　　裴雾那一盘饺子只吃了一半，他就饱了。
　　“你属猫的？”路席闻问。
　　你才是，裴雾心想，但嘴上解释：“不饿。”
　　难怪这么瘦，路席闻一边想着，一边拿来那半盘，“别浪费。”
　　裴雾眯着眼睛笑：“好。”
　　他的面容在昏暗闪烁中实在温柔，路席闻心里轻啧一声。


第11章 润润喉咙
　　吃完饭，服务生上来收餐具，裴雾装食盒里一并递给他，刚关上门，手机震动，拿起来一看，路总又走私账了。
　　数额可观，裴雾有点不好意思：“路总，不用每次都给。”
　　路席闻：“我心情好。”
　　也行，裴雾心想。
　　整个山庄都笼罩在绵密的细雨中，从窗户缝强行挤进来一些泡透的泥土气息，就在这片空间好像与世隔绝的时候，楼下突然响起引擎发动的声音。
　　裴雾走到窗边，看到荣宏智戴着圆边帽，裹着大衣佝偻着身子，影子被拉老长，像条躺下的癞皮狗，他指挥人将几个箱子抬到了后备箱，车屁股亮起的两束灯照在台阶往上一点，明显是要跑路。
　　裴雾正打算回头同路席闻说什么，房门就被关上，还有男人丢下的那句“在房间等我。”
　　荣宏智害怕了，路席闻只是防守，其它的一概不闻不问，还有刚刚传来的消息，让他从一场美梦中惊醒，湿冷的雨扑了一脸，心胆一并颤栗起来。
　　方霄不会放过他的，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但是荣宏智没跑成。
　　路席闻出现的那一刻，荣宏智的保镖就一拥而上，但尚未靠近就被无形的东西抽走了全部气力，有一个狼狈栽倒，在路席闻靠近时一个劲儿往柱子后面躲，跟看见鬼差不多，裴雾知道，恐怕是顶级的信息素攻击。
　　此情此景，不存在裴雾帮忙的可能性。
　　荣宏智拉开驾驶座的门，但下一秒，就被路席闻拽住后领口，臂力惊人地扔到了车尾处，还滑行了三两米。
　　裴雾隐约听到一声闷哼，荣宏智半天没爬起来。
　　又有人忐忑上前，跟路席闻说了什么，男人摆摆手，对方立刻喊来几个心腹，将荣宏智等人押回了大厅。
　　裴雾观看完全程，觉得像一出荒谬的默剧。
　　所谓的豪门内斗，狠辣算计，饶是路席闻卷入进来，也没翻出太大的水花。
　　路席闻是裴雾长这么大接触的第一个顶级，看来目前公开的资料中对于顶级的介绍还不够全面。
　　四五个保镖，小鸡仔似的被路席闻打发掉，印象里Alpha之间充满硝烟味的争斗没有上演，血都没见一滴，单方面的碾压。
　　“看什么呢？”路席闻推门进来，身上干干净净。
　　裴雾回过神：“没。”
　　“泡杯茶。”路席闻说：“润润喉咙。”
　　裴雾单纯以为他渴了，直到十来分钟后，方霄赶到，路席闻润好了喉咙。
　　“你把事情都处理好再喊我不行吗？算上被你耽误的时间，够我将海市转十圈了。”
　　“就你家三房那个眼歪嘴斜的，凑上去让你打脸你都打不响。”路席闻指着宛如死狗的荣宏智，“还让这么个东西来恶心我。”
　　“你信息素倒退了？等级下降了？跟Alpha协会报备了没？”
　　……
　　路席闻的语速不算咄咄逼人，但裴雾都听得头皮发麻，方霄原本挂着讨好的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从一个短发利落，五官精神的帅气的Alpha，硬生生老了十岁，感觉眼窝都凹陷进去。
　　裴雾好似看到了方霄头顶即将散去的灵魂，实在于心不忍，“路总，先谈正事吧。”
　　路席闻看过来：“你俩认识？”
　　“不认识。”裴雾连忙解释：“很晚了。”
　　方霄第一次见裴雾，但不妨碍他想给这个清俊礼貌的兄弟磕一个。
　　方霄跟路席闻解释，他被设计进了一个充斥着诱.导素的房间，易感期提前，半天就渡过已经算天才了，出院的时候大夫还再三叮嘱他风险很大，这不是为了他俩的友情，拼了吗？
　　不出意外换来路席闻一声冷哼。
　　方霄不耽误，马上掏合同。
　　裴雾琢磨了几下，有点明白了。
　　合同路总都没细看，明显是提前跟方总通过气，且看两人的相处模式，熟稔随意，路席闻虽然嘴毒，但也不是谁都喷，不认识的他半个眼神都懒得给，被耽误了一天两夜，仍旧留在山庄，说白了是在无声地给方霄兜底。
　　方霄回来，说明事态平息，路席闻帮他控住荣宏智，方霄不回来，恐怕他们今晚也不会待在山庄了。
　　方霄被接二连三一脑门的事整得神经紧绷，此刻才放松下来，他搓了搓头发，看向裴雾：“你的新助理？”
　　不用路席闻开口，裴雾微微点头：“方总好，我是裴雾。”
　　“雾气的雾？”
　　“对。”
　　方霄笑了下，正要说句夸赞的话，就对上路席闻的眼神。
　　路某人就有这种能耐，他很多话不明说，情绪也掖着藏着，但总能释放某种信号，然后精准引爆你的警戒线，方霄莫名不想夸了，含糊应了声。
　　“你明天再腾出半天时间呗。”方霄好声好气打着商量，“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路席闻：“去哪儿？”
　　“我买了艘轮船。”
　　路席闻皱眉：“这么冷的天。”
　　“你怕冷？”方霄不信，“上面供暖齐全，脱.光了都没事。”
　　“滚。”
　　话虽如此，路席闻还是点头答应了。
　　跟着路席闻折返上楼，裴雾回头看了眼，方霄一脚将荣宏智踢成了虾子，满脸戾气。
　　裴雾收回视线，想着另一件事。
　　昨晚挤在路总的房间，是山庄蹊跷，路总不放心他一个人，毕竟要是被抓住什么的，很容易拖后腿，但是今晚呢？都安全了。
　　察觉到裴雾脚步慢下来，路席闻转过身，打量了他一眼：“脚疼？”
　　裴雾顿时不纠结了，加快步伐跟上路席闻，表明他好得很。
　　路席闻想喝咖啡，裴雾就去煮，他抽空看了眼路席闻的状态，然后两分奶不加糖，端到面前后路席闻鼻尖动了动，万分警惕的猫科动物。
　　好在满意。
　　“路总。”裴雾说：“今晚您睡卧房，我在外面吧。”
　　路席闻：“我不困。”
　　裴雾认真：“不困也要休息。”
　　他感觉得到，路席闻不睡卧房，也是不想他尴尬，一晚上就行了，哪儿能夜夜委屈老板。
　　路席闻跟裴雾对视片刻，眼瞳深邃漂亮，裴雾刚在心里感叹了句“真好看”，就听路席闻说：“行吧。”


第12章 我一个人犯法吗？
　　路席闻收了电脑，然后按照习惯先冲澡，他裹着宽大的浴袍，周身萦绕着一层水汽，很清新的味道。
　　裴雾低头看手机，感觉到高大的身影逼近。
　　“你早点儿休息。”路席闻沉声。
　　裴雾：“好的路总。”
　　也是从这个角度，路席闻发现裴雾的头旋很匀称，圆滚滚的，发质柔软且蓬松。
　　青年瞧着是在看手机，可手指从他靠近后就没动过，装得多认真一样，路席闻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搔了下莫名发热的耳廓，他清了清嗓子，又从桌上拿了杯水开始喝，一口一口，吞咽声都十分清楚。
　　可以回去了，路席闻这么想着，又原地站了足足半分钟。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今晚将裴雾留在房间似乎不太合适。
　　就在裴雾后背开始冒汗之际，路席闻终于回了房间。
　　裴雾呼出口气，往沙发上一靠，没明白刚刚的气氛怎么那么怪异，可就在大脑准备分析的时候，却被他有些慌乱地打断，裴雾走到窗边看了会雨景，等心情平复下来，快速洗漱。
　　沙发挺长，虽然躺上面边缘往外滑，但往里缩缩，还是比较舒服的。
　　裴雾裹着被子，连绵的雨声成了最好的白噪音，他昏沉了几分钟，就直接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裴雾先起来。
　　他泡茶的时候听到卧室门大开，随后浴室传来水声，刚将茶杯端放在桌上，房门被敲响，裴雾以为是服务生，没想到门一开，方霄笑得热烈灿烂。
　　方霄：“……”
　　裴雾：“……”
　　方霄脑子卡顿了一下，“裴助？”
　　裴雾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浅笑道：“我起得早，路总想喝茶，您先请进吧。”
　　裴雾说着让开了路，方霄朝里面看了眼，干干净净的。
　　按理来说这是方霄的地盘，但裴雾觉得他求生欲挺高的。
　　路席闻从浴室出来，已经穿戴整齐了，睡了一晚更是光彩逼人，气色好得不得了。
　　路席闻在沙发上坐下：“现在就出发？”
　　“嗯，反正都要离开这儿。”方霄说：“正好，我带你们过去。”
　　“人多吗？”
　　“不太多。”方霄接道：“你露个脸，不想玩了随时都能走。”
　　这借面子借的顺理成章，方家内部不管多乱，反正方霄跟路席闻不仅合作谈成了，瞧着关系还不错，那些不长眼的再要动手，总得掂量掂量。
　　拿的东西不多，仍旧一个小箱子。
　　这次是裴雾开车，路席闻坐在后面，方霄要跟路席闻说事，也挤了上来。
　　两人念了会儿生意经，多数时间都是方霄“哒哒哒”，路席闻安静听着，方霄说得口干舌燥，总算结束了，他拧开水喝了口，忽然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你一出现，不知道又要沦陷多少人。”
　　路席闻：“别乱来。”
　　“我知道，但我管不住别人不是？”说到这里，方霄压低声音：“话说我那个表弟，你真没兴趣啊？人家对你念念不忘。”
　　路席闻轻嘶一声：“烦不烦？”顿了片刻，“我不喜欢Omega。”
　　不是“过敏”，不是来自基因优势中的俯视，而是单纯的不喜欢。
　　如果第二性征为Omega，那么在路席闻这里根本没有深交的必要。
　　“难不成你真要AB恋？算了，Beta过于平庸，你喜欢聪明的，我懂了，双A啊，也不是不行，但是再找个顶级Alpha多难啊？再说了，协会那边能同意吗？”
　　路席闻看傻子一样，“我一个人犯法吗？”
　　方霄：“……”
　　无话可说，方霄虽然也是Alpha，评定结果为“优质”，但仍不能免俗，他有易感期，在理智被激素吞噬的时候，需要Omega的安慰，这里又牵扯一个信息素匹配度，方霄谈过四个，男女都有，其中跟他匹配度最高的达到了百分之七十，挺可观的数字，但对方太作了，想以此为要挟，让方霄签一份转让协议，方霄仔细一看，签了那是傻.逼，相当于这些年白干，回头让大房跟三房知道了，能把他笑到下辈子去。
　　路席闻就不一样了，顶级Alpha免疫一切Omega的信息素，人家度过易感期随随便便。
　　中午时分才开到港口。
　　裴雾一早上什么都没吃东西，有点饿。
　　方霄的轮船停靠在不远处，高耸、华丽，投下的阴影让大片的鸥鸟站在其中歇息。
　　方霄给他们引路：“先吃饭，先吃饭。”
　　裴雾在餐厅坐下，才感到一阵心慌，可能是低血糖引起的，他才打完稳定剂，不适合不规律的生活。
　　路席闻注意到他唇上的血色淡下去，好在饭菜端上及时，有热汤面，大厨现做的，味道很不错，跟着上桌的海鲜都是早上才捕捉到的，金枪鱼刺身摆的十分好看。
　　方霄正要给路席闻介绍新菜，就听男人没好气地说：“你那山庄趁早卖了吧，什么都没有，早上连啃个包子都费劲。”
　　方霄心想啃不啃包子的，跟你有啥关系？
　　顶级又不饿，之前他们聚会拼酒，一天下来不带吃一口，别人不管多狼狈，路席闻永远清醒。
　　再说山庄那伙食，确实入不了他路席闻的口啊。
　　“你这挑剔的毛病改改。”方霄说：“除了哥几个谁能受得了你？”
　　路席闻轻哼。
　　“是吧裴助？”方霄拉队友。
　　作为路席闻的助理，方霄坚信裴雾更是深受其害。
　　谁知裴雾咽下嘴里的东西，温声说：“路总还好。”
　　方霄：“……”
　　“裴助。”方霄一本正经，“相信我，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路席闻怎么威胁你的？说出来让我评评理。”
　　换平时路席闻早开嘲了，但他不知怎么搞的，唇上那抹惯常讽刺的笑一下子松散了很多，流露出几分难以遮掩的好心情来。
　　“方霄。”路席闻捏着玻璃杯看向他，“你懂个屁啊？”
　　男人的指骨被杯中的茶水晃得愈加清晰好看，路席闻这偏头扬唇的模样实在罕见。
　　还勾.人，裴雾心想。


第13章 天赋
　　接近中午时分，天色微微放晴。
　　方霄宴请八方，来的人什么行业都有，裴雾迎面看到了几位影视剧中的熟面孔，不多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进来，方霄立刻笑脸招待，对方很快发现了路席闻。
　　“你去休息，别跑远。”路席闻说：“我应付一圈就回来。”
　　裴雾：“好的路总。”
　　说是一会儿，但路席闻这种身份，一旦被逮住想脱身就很费劲了，政商两界的能人来了不少，也旁敲侧击问起他跟方霄新投资的事情，酒水很快摆上桌，裴雾看得心里不安，刚要上前，就被路席闻突然望来的一个眼神钉住了。
　　这么大的阵仗，裴雾喝醉也就分分钟的事情，但路席闻不一样，他可以把别人放翻在卫生间。
　　无奈，裴雾去了顶层的观景台，这里宽阔，人少，许是正午阳光支撑着，风没那么大。
　　裴雾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摸出根烟来。
　　他前阵子见的合作商多，有些烟瘾重，身上带一包给人家让让，关系都能拉近不少，裴雾平时不抽烟，实在烦了，才会来一根。
　　他此刻的心情还算平和，但两道轻微的摩擦声后，裴雾叼着烟靠近打火机，浅浅吸了口。
　　他缓慢吐纳，烟尘很快就消散了。
　　没别的，就是突然间发觉，他能留在路席闻身边，除了实力，还有运气，像刚才那样的局，他若是进去，能被拆开了吃。
　　帮不上忙，情绪有点复杂。
　　接着学吧，裴雾心想，他又吸了口，然后听到一阵难过的哭声由远而近。
　　“别分手行不行？我会说服我爸妈的，真的！”
　　男人非常不耐烦：“好了，我们已经结束了，再者你父母认不认可根本不重要，咱俩长久不了，懂不？像刚刚那种情况别再发生了，对我的新女朋友尊重点儿，你别吓到人家。”
　　“别……呜呜……不分手，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可我不喜欢你了！”
　　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裴雾侧身，正好看到一个男人堪称绝情地将哭成泪人的姑娘的手拉开，再往旁边一丢，及时脱身般扭头就走。
　　姑娘短促地尖叫了一声，随后瘫软在地，泪水落在浅紫色的长裙上，晕染开大片。
　　偷窥人家的隐私不好，撞见人家的难堪也不好，可对方哭得实在伤心，就在裴雾犯难的时候，姑娘忽然扶着地板踉踉跄跄站起身，朝着护栏位置走去。
　　三两步的功夫，手就抓住了栏杆，她眼中有什么东西破碎开，痴痴一笑，用力一撑。
　　“这里风景不错，对吗？”温润的男声，打断了涌上心头的决然，理智在某一瞬间回拢，她仓促转头，看到了并行趴在栏杆上的青年。
　　对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散，一双清隽温和的眉眼，眼神很亮，很有力量的那种。
　　姑娘莫名定了定心神，然后赶紧抬手擦脸。
　　“妆要花了。”裴雾说着上前一步，对方却惊鸟一般后退。
　　“别怕。”裴雾友好地笑了笑，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姑娘，简单的黑白格子，小姑娘试探性接过，触手温热，稍微一贴近，能闻到一股淡而清新的味道。
　　“这场宴会不知道要进行到几点。”裴雾像在自言自语。
　　姑娘捏紧帕子，悲伤的情绪被冲散很多，她性格含蓄，平时都不敢与人对视，当着陌生人的面跳海这种事，就更加不可能了。
　　裴雾也是很快摸透了这点，跟她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通宵。”姑娘小声，嗓音有点哑。
　　“你不能通宵吧？”裴雾说：“你爸妈应该会等你。”
　　姑娘闻言眼眶骤然一红，又在低头拭泪间将情绪压下。
　　“你怎么知道的？”
　　“女性Omega家里看得都很严。”裴雾说：“我有个小妹，基因检测为Omega，只是还没分化，家中有门禁的，八点前必须回去。”
　　姑娘接道：“我也是。”
　　“我小妹爱吃钵仔糕，我妈就会给她准备很多。”
　　“我妈妈会给我准备各种口味的甜汤。”
　　谈及家人，她的眼神终于亮起，握住栏杆的手也放松下来，“你妈妈会给你准备什么？”
　　“我？”裴雾摇头：“我没有。”
　　“为什么？”
　　“我是长子，过了吃小零食的年纪了，而且早些年我身体出了点问题，频繁去医院，后来家里有了弟妹，就顾不上我了。”裴雾说着眼睫低垂，看不出伤心，更多的是落寞。
　　而他的长相，一旦示弱，就很容易招人心疼。
　　实际上裴助对过往无感，此刻是故意做给人看。
　　果然，小姑娘神色动容，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了掏，主动靠近裴雾些，“给你，吃完心情就好了。”
　　裴雾接过，盯着掌心的糖微微一笑：“您有很强的共情能力。”
　　姑娘有点不好意思：“是吗？大哥说我软弱，有点好欺负。”
　　裴雾惊讶，“怎么会呢？这是天赋。”
　　“天赋？”
　　“对，在我看来十分厉害的天赋。”裴雾说，“除了爱情，在任何领域都具备敏锐的感知能力，只要区分好坏，很有用的。”
　　姑娘愣愣地盯着裴雾，那张小巧的脸上充斥着新奇，长风吹走自怜自艾下的愁苦，她方才还干瘪的身躯一下子充盈起来，曲线初显，裴雾这才发现她的年龄其实很小。
　　“他标记你了吗？”裴雾逐渐严肃起来，“您应该告诉家人，或者通知Omega保护协会。”
　　“没有。”姑娘下意识捂住腺体，断断续续解释：“我爸妈不喜欢他，他想标记我，我没同意，生物课上说，第一次标记很重要，会产生依赖性，大哥也经常警告我，我不敢。”
　　裴雾松了口气，“您的家庭很好。”
　　是啊，我的家庭很好，姑娘心想，父母恩爱，兄长负责，虽然平时凶巴巴的，但对她几乎有求必应，刚才真是魔怔了。
　　思此，姑娘对裴雾万分感激。
　　“我姓陶，叫陶依，依赖的依。”
　　“陶小姐。”裴雾颔首，不等他自我介绍，通往观景台的铁门被人一脚踢开。
　　来人身材高大，当得起一句“魁梧”，视线着急而锐利地一扫，落在陶依身上后暴喝一声，“依依！”
　　裴雾真觉得陶依这大哥嗓门嘹亮。
　　陶依没害怕，反而在看到兄长后委屈顷刻间蔓延，她含着泪小跑上前，一下子扑进陶津怀中，哽咽着：“哥……”
　　陶津心都碎了，都怪欺骗妹妹的那个渣男！他这样想着，充满攻击的信息素倏然荡开，目标直指离得最近的裴雾。
　　这里就依依跟他两个，肯定是渣男没跑了！
　　裴雾嗅不到对方的信息素，却察觉气压凛冽，扑脸的时候引得胃里一阵痉.挛，周大夫叮嘱过他，稳定剂注射完后也要远离各种信息素，毕竟他不是纯粹的Beta。
　　裴雾下意识后退，随后抵上了一个胸膛，熟悉的气息笼罩包裹而来，真的救他一条命。
　　裴雾转头，路席闻高他一些，能看到男人完美清晰的下颚线，背景是蓝天与晴光，路席闻脸色却森冷肃杀。
　　陶津认出了路席闻，不免愕然，因为不久前他们刚见过面。
　　路席闻：“你是不是瞎？”
　　陶津没反应过来，然后陶依原地跳脚，崩溃大喊：“你总是这样！先冷静问问不行吗？你打错人了！”
　　陶津挠了挠头：“打错了？”
　　陶依：“那位先生刚刚帮了我！”
　　陶津闻言赶忙收回信息素，可很快，他就脸色难看起来，陶依也察觉到了危险，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般躲在了陶津身后。
　　路席闻的信息素尚未收回，攻势霸道。
　　裴雾察觉到了什么，抓住路席闻的胳膊，“路总，都是误会。”
　　陶津一看就是个妹控，而陶依面对路席闻的信息素更是毫无抵抗之力，一旦诱发发热期就很难受了。
　　路席闻低头：“还好吗？”
　　“还好。”裴雾安抚他，“没事了。”
　　路席闻看向陶津，熟悉的嘲讽神色，“你都快够得上高阶了。”甚至信息素等级在方霄之上，“原来是老天不长眼，欠你一个脑子。”
　　陶津：“……”
　　哄骗陶依的那个渣男正在第一层中心的舞池里，他时不时朝进门位置看一眼，脸上是志在必得。
　　他打压陶依有一段时间了，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总是把初恋看得格外重要，他要陶依对他痴缠难离，女儿以死相逼，陶家还能那么高高在上吗？
　　然而等来的是陶津沙包大的拳头。
　　陶津杀气腾腾冲进来时还跟二楼靠边的方霄打了声招呼，说“暂时脏一下你的地儿，等会我让人收拾干净。”
　　方霄闻言趴在护栏上，半截身子都探了出来，“你喝醉了？要吐去洗手间啊！”
　　然后就见渣男的鼻血飙飞冲天。
　　可谓壮观。
　　渣男被打得难以喘息，浑身都痛，他下意识搜寻，等找到陶依的身影后连忙呼救，可陶依只是神色微动，就忍住了。
　　这样看，那个平凡市侩的B级Alpha也不怎么样嘛，如果是裴先生那样的，倒是能痴狂一番。
　　“BO恋是没有前途的。”有人在身侧提醒。
　　陶依一看到路席闻，别说跑了，浑身本能发僵，完全走不动路。
　　她后知后觉路席闻说了什么。
　　没错，BO恋没前途，Omega的发热期会随着没有被标记而越发严重，只有契合的Alpha能抚慰，Beta对信息素缺乏感知，当不了伴侣。
　　但是……
　　陶依心中愤懑，她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吗？她刚刚失恋哎，虽然看清了渣男的面目，虽然裴先生很值得，但这位路总就这么明晃晃说出来，有点伤人好吗？！
　　“哈哈。”陶依干巴巴一笑：“路总打算一会儿跳舞吗？”
　　“没。”路席闻说：“我等着收拾你哥。”
　　陶依：“……”
　　这话要别人说，陶依会觉得搞笑，他哥蛮牛一般，还一身“神力”，虽然冲动但并不笨，从小到大天之骄子，接管公司后家族越发兴旺，收拾他，等下辈子呢？
　　但对手似乎有些强大。
　　半死不活的渣男被保镖架着扔出去，陶津原本打算找裴雾再道歉的，但是没机会。
　　……
　　忘记第几杯了，陶津一个不怎么醉酒的人，此刻看地板都在晃。
　　路席闻走开，方霄趁机坐在陶津身边，长话短说：“你招他了？”
　　“可能吧……”
　　“招就招，没招就没招，可能是个什么说法？”
　　陶津脸色爆红，身形摇晃，“我把他身边那个助理当成了渣男，差点用信息素轰了。”
　　方霄闻言神色古怪，这个裴雾是有点特别，Beta的身份已经足够夸张，路席闻对其，还有一种掩藏却清晰的占有欲。
　　不过也能理解一二，顶级都这样，自己的东西无论人还是物，别人碰都不碰得，好似雄狮巡视领地，你越界抓他领地的一根草试试。
　　但……
　　算了，想不清楚，方霄打算撤。
　　陶津一把抓住他，“你捞我一把啊。”
　　“捞个屁，三房搞事情我耽误了两天，在路席闻那里还有案底呢，我进来就不是捞你，而是一起死，自求多福啊。”
　　陶津：“……”
　　裴雾在休息室。
　　这里算路席闻的私人区，也是套间模式，家具摆放比较别致，床就放在窗边，伸手开条缝，能听到悠悠的海浪声。
　　裴雾靠在床头，按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路席闻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


第14章 香水什么牌子？
　　“路总？”裴雾坐起身。
　　“没事。”路席闻示意裴雾躺着，“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裴雾摇头：“不用，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短暂的安静后，路席闻开口：“早些年身体就出了问题，后面看好了吗？”
　　他还记得裴雾当时可怜巴巴的样子。
　　裴雾一愣，原来路席闻听到了他跟陶依的全部对话。
　　“不是，我骗陶小姐的。”裴雾低声，“她当时的情况很不对劲儿，我看出她是个心软的人，才配合说了那些。”
　　只是谈不上看好没看好，而这些跟路席闻说不着，裴雾不想卖惨。
　　路席闻点头：“那你好好休息。”
　　“路总。”裴雾有点忍不住。
　　“嗯？”
　　“我冒昧问问，您身上的香水，是什么牌子的？”
　　裴雾觉得这股味道真的很令人心安。
　　路席闻心想什么香水？他就没用这个东西的习惯。
　　正要说话，路席闻心头某根弦嗡然一动，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幽沉起来。
　　路席闻不动声色的，“这个味道？”
　　清冽的寒风吹动松林，有积雪在日光下融化，丝丝缕缕，融进裴雾心头，他连忙点头：“对。”
　　路席闻长久地没说话。
　　裴雾莫名心里发毛。
　　裴雾之前得的可能是分化方面的病，路席闻心想。
　　理论上Beta是闻不到Alpha信息素的，只会感觉到磁场的变化，这还是对于敏锐点的Beta来说，但也不是全部 ，毕竟顶级是个例外，很多人不会优先察觉到路席闻的信息素气味，是因为他们会优先接受到“进攻”或者“镇压”信号，在跟顶级的碰撞中，哪里还顾得上气味不气味的。
　　“路总？”
　　“唔，忘记了。”路席闻说，“回头帮你看看吧。”
　　裴雾感激不尽：“好的路总。”
　　陶津看路席闻折返回来，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路席闻落座后没再为难他，而是沉思片刻，朝正好看来的方霄招了招手。
　　方霄：“……”
　　方霄认命了，路过一个桌子时顺势提了瓶酒，今天跟路席闻干到底……
　　“方霄，如果一个Beta能闻到Alpha的信息素，这说明什么？”
　　“啊？”
　　路席闻：“没听清？”
　　“没。”方霄坐下，清了清脑子，又过了遍路席闻的问题。
　　方家掌握核心生物科技，他自己也是医大毕业，进修时才兼学的经济。
　　“原因很多。”方霄神色认真，“你们也知道，Beta的生存环境从某种程度来说还不如Omega，没有信息素的牵绊，使得他们很多时候处于边缘化，所以这两年各类药物不断衍生，会让Beta对信息素有一定的感知，当然，没有易感期跟发热期一说，而排除这个原因，有分化不彻底；基因瑕疵；体内激素紊乱干扰等可能性，不过正是没了信息素牵扯，这类病都挺好治的，不危及生命，话说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不等方霄联想到裴雾身上，路席闻胡诌道：“家族中有个兄弟，分化成了Beta，但对信息素有反应。”
　　方霄“哦”了声，“验血排查，很快就能出结果，实在不行拉来给我瞧瞧。”
　　“嗯。”
　　他们聊着天，裴雾穿戴整齐朝这边走来。
　　路席闻微微皱眉，这才几分钟？
　　事实上路席闻离开没一会儿，裴雾就恢复了神清气爽，他是助理，自然要紧跟着老板。
　　人多，路席闻没说话，正好，带着裴雾去见几个重要客户。
　　“话说，裴助瞧着不像Beta啊。”两人走后，陶津大着舌头。
　　“是不像。”方霄认同。
　　裴雾的进步是非常快的。
　　早上方霄还觉得他在应对这种场合时略有窘迫，这阵子跟在路席闻身后，气场已经慢慢同频了。
　　也不怪路席闻看重。
　　即便是Beta，也会出现几个蔑视基因定义的天才，路席闻命好呗，什么都能让他遇上。
　　“B国语言不熟练吗？”他们刚告别两个人，路席闻侧目问道。
　　裴雾有些惭愧：“嗯，回去一定补。”
　　“要补。”路席闻说：“刚刚的‘晨辉’主要对接B国的进出口贸易，市场流动极大，明年我打算将一部分重心投向B国，那里市场还比较空白，蓝哲已经做过调研了，评估可观。”
　　裴雾听出了话外音，点头：“记住了。”
　　说话间，一个熟面孔映入眼帘。
　　曹观，路席闻兄弟团中的一位，之前在壹号公馆被裴雾一副牌打得没了脾气。
　　曹观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张扬，这人西装就没好好穿过，不是领口解开就是外套随意搭在肩膀上，身形颀长，五官也很有攻击性，对陌生人挺冷淡，但一看到路席闻就笑开了，招招手上前来。
　　路席闻：“你怎么在这儿？”
　　曹观往身后指了指：“抓人，又被一个朋友邀请。”
　　裴雾看到曹观身后站着一个绿毛青年，发色比墨绿浅点儿，十分显眼，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站没站相，但是在曹观跟路席闻同时看去时，不自觉挺直腰背。
　　“我小姨家的。”曹观说：“不听话，来这里玩大了，差点儿让人扣住，正好我路过，我妈拼命给我打电话，也是没法了。”
　　路席闻对此没什么兴趣：“嗯，我晚上的飞机，你呢？”
　　“明早，你先回。”曹观说：“等到了虹都再说。”
　　路席闻点头。
　　“刘堂修，不是饿了吗？去吧，吃东西。”曹观收敛笑意，对那绿毛说道。
　　绿毛哼哼唧唧，“曹哥，我想……”
　　话都没说完，曹观转身一脚踹他屁.股上，刘堂修一个趔趄，被“送”到了自助餐桌前。
　　这人看得出很不服气，但碍于曹观威慑力，到底没敢说什么。
　　“我小姨家也算清流世家，怎么生出这么个混账来。”曹观冷哼一声，“但凡是我亲弟弟，老子打断他的腿。”
　　裴雾心想这是做什么了，惹得曹观如此生气。
　　之后一切顺利，路席闻到点就要走。
　　方霄将他送出一段，万分感谢，“兄弟，大恩铭记于心，这次合作，保准让你赚到钱。”
　　“钱不是最重要的。”路席闻提醒。
　　“我知道。”方霄既然接了，就一定会做漂亮，研发出的抑制剂保准安全高效。


第15章 拒绝PUA
　　回到虹都，工作照旧。
　　因为快到年底，事务逐渐繁忙起来，裴雾晨起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但照样能照顾好路席闻的早餐，充裕的话就多做一些，偷偷投喂蓝哲。
　　蓝哲对此没有就算了，有的话，今天裴雾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蓝哲也是吃外卖吃怕了大军中的一员，奈何即便身为Alpha，也有难以弥补的短板，例如做饭。
　　晨会时，有人指出跟半日落的合作中，有一项数据存在偏差，真要算起来，应该是裴雾跟蓝哲共同的责任，但不等裴雾开口，蓝哲站出来一力承担，并跟对方唇枪舌剑半天，辩论成功。
　　裴雾投以感激的视线。
　　蓝哲表示小问题，早上的羊肉春卷还在唇齿间留香。
　　路席闻不动声色看了他们一眼。
　　时间一晃半个月，什么都顺利，中午吃完饭，裴雾站在一处没什么人地方喝咖啡休息，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间，平和的心情有了波动。
　　最直观的就是反感，抗拒。
　　但裴雾最后还是接了起来，“喂，妈。”
　　张雯秀应该在厨房，能听到锅铲碰撞的声音，“这周放假吧？”
　　裴雾“嗯”了声。
　　张雯秀：“回来吃顿饭，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辣子鸡。”
　　裴雾纠正，“妈，辣子鸡是裴鸣爱吃的。”
　　张雯秀一顿，语气重起来，“那你回不回来？”
　　“有事吗？”
　　“有。”
　　“知道了。”
　　想想也是，没事的话家里不会跟他联系。
　　治病那些年给张雯秀还有裴高胜都弄烦了，这种烦，建于有了希望，又不断破灭的过程中，裴雾很小的时候做过基因检测，当时判定未来第二性征的分化会是Omega，适逢裴高胜的一个堂妹因为契合度嫁给了一个富二代，全家跟着鸡犬升天，中奖的可能性太大，裴高胜心里是有期待的。
　　后来得了这种病，裴高胜第一时间询问的是能否强行干扰，让裴雾分化成Omega，中间周折不断，反正最后成为Beta的裴雾，让裴高胜十分失望。
　　于是有了裴鸣，裴珍，为此裴高胜那么抠门的一个人，做了最权威的基因检测，确定老二老三基本能分化成为Alpha跟Omega。
　　裴高胜终于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中奖了。
　　然而老天虽然给他打开了一扇窗，但明显没全开，裴鸣在十四岁时不负众望，分化成了Alpha，却是B级偏下，张雯秀再怎么说“高低也是个Alpha”，也阻拦不了裴鸣不断闯祸，成绩稀碎。
　　去年高考失利，说着复读，结果又说心情郁闷，在家休养，于是躺了有一年了。
　　裴珍容易害羞，做事谨慎，倒是省了点心。
　　原本裴家是放弃了裴雾的。
　　这种放弃不是一种口头阐明，而是自从有了裴鸣后，裴高胜跟张雯秀对裴雾完全处于“放养”状态，学费够不够，生活费够不够，他们都不是给不给的问题，而是问都不问，似乎也在无形逼迫跟压力，想要裴雾放弃。
　　放弃等于等死，但裴雾想活。
　　后来裴雾活成功了，还前途光明。
　　对于亲戚朋友主动攀关系让他帮忙，裴雾全部拒绝。
　　他又不是真菩萨，那些年的冷嘲热讽，以为他没记忆吗？
　　而张雯秀跟裴高胜也从中读懂了什么，变得心虚起来。
　　但事实证明只要脸皮够厚，拿出过往的恩情，总能强迫裴雾一二。
　　周六，阴天。
　　裴雾开着自己那辆十几万的二手车，买了几箱水果糕点，去往记忆里的“家”。
　　一段时间没回，挺陌生的，裴雾都不知道修路，到了跟前才发现不通，又绕了一圈，赶到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
　　张雯秀开的门，她略显麻木的眼神将裴雾上下看了好几遍，然后开口：“来了？你这外套没见过，新买的？”
　　裴雾“嗯”了声，没接后面的，提着东西进门。
　　裴珍在厨房帮忙，见到裴雾喊了声“大哥”。
　　裴雾放下东西，走到裴珍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裴珍有些享受地眯了下眼，又喊了声“大哥”。
　　裴雾从兜里掏出一根笔，“喏，是不是你之前一直念叨的。”
　　裴珍惊喜接过，爱不释手地摸了几遍：“谢谢大哥！”
　　裴雾笑了笑。
　　裴高胜坐在客厅喝茶，斜眼扫了下，重重咳嗽了一声。
　　裴雾喊了声“爸”。
　　至于裴高胜应不应，不重要。
　　裴雾是十分罕见的，被原生家庭PUA好些年，但是生出自我意识后，能清晰分辨好坏是非，并且坚定远离的人。
　　裴高胜做爹的架子，在裴雾这里摆不出来。
　　甚至于裴高胜难以启齿，有些时候他都有点怕裴雾。
　　另一间卧室门应声打开，裴鸣趿着拖鞋，打着哈欠出来，不修边幅，身上都有一股味，跟修身玉立的裴雾对比鲜明。
　　裴鸣可能也是察觉到了这点，眼底闪过冷意跟嘲弄。
　　“哎呦，大哥日理万机，终于有时间回来了？”
　　裴雾没理他。
　　张雯秀赶忙解释：“你弟弟前阵子挺认真的，看书都到凌晨一两点，最近是累了。”
　　裴雾：“都行。”
　　张雯秀神色尴尬。
　　有那么一段时间，张雯秀对裴雾的态度格外恶劣，她被周围人影响，担心老大为了争宠，做出伤害小儿子的事情来，横眉冷对，但渐渐的，张雯秀发现，裴雾根本不在乎。
　　不在乎他们宠爱谁，不在乎裴鸣享受着怎样的待遇，不在乎家里每个人的发展，裴鸣是成为栋梁还是成为垃圾，跟他没关系。
　　裴鸣很随意地打开裴雾提来的东西，发现有几个挺贵的水果，赶紧抓起来吃。
　　张雯秀看着裴珍手里的笔，试探性问裴雾：“你就给小珍买了啊？”
　　裴雾：“小珍学习好。”
　　言下之意，给裴鸣买等于对牛弹琴。
　　“也不用非得是笔啊。”张雯秀说：“别的也行。”
　　裴雾盯着她。
　　张雯秀头皮麻了下，继续说道：“你身上这件衣服，挺贵的吧？小鸣长开了，你们兄弟俩身形真是越来越像。”
　　裴雾一言不发，将外套脱下扔在了沙发扶手上。
　　裴鸣笑嘻嘻拾起来就往身上套，他实在猥琐，缩着脖子弓着腰，大牌瞬间成了地摊货。
　　“合适啊大哥。”
　　裴雾浅吸一口气，“说吧，喊我回来什么事。”


第16章 大哥，你别回来了
　　裴高胜在桌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怎么，喊你回来吃顿饭就那么难？”
　　裴雾闻言转身就要走。
　　张雯秀赶忙将人拦住，“好了好了，你们父子两个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一顿家宴。”
　　“就是。”裴鸣在一旁哼哼。
　　裴雾眼眸暗沉，感觉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在脖颈上绞紧，这是他来这个家惯有的体验，像是一株被吸干了养分的植物，只有离开这方天地，才能活。
　　张雯秀手下的触感骨感有力，她不止一次意识到，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已经长开了。
　　知道裴雾不愿意留下来，再者，她也不想面对裴雾，这么一大家子，什么都要她操持，若是再被“愧疚”吞噬，那真是没有一点活路了。
　　“你弟弟明年复读……”张雯秀开口：“缺钱。”
　　“缺多少？”
　　“因为是私立高中，我们找了好多关系，人家说名额不多，当然，还是看在小鸣是Alpha的份上，要十万。”
　　裴雾：“你们差几万？”
　　张雯秀低下头：“我们手里，哪儿还有钱？”
　　裴雾问道：“那你记不记得，这些年我给了你多少钱？”
　　张雯秀眼底闪过慌乱：“我是你妈，跟我也要算这么清楚的吗？”
　　“要算。”裴雾说：“你们给我治病花了多少，我又给了你们多少，都要算清楚。”
　　“算算算，你这个白眼狼，你算的清楚吗？！”裴高胜一下站起身，桌子拍的“砰砰”响，“真的那么想跟我们划清界限，好啊，你再一次性给我跟你妈二百万，我马上签亲子断绝书，你看行不？”
　　裴雾终于被气笑了，他侧身看向裴高胜，是一个非常阴翳森冷的角度，“这个钱是你张口就能来的吗？再者目前法律不承认亲子断绝书，我高二那年你将账单甩我脸上，说的是十三万，这些年你们陆陆续续从我手里拿走了接近四十万，你们没有账单，但一分一厘，我有。”
　　裴高胜被裴雾看得毛毛的，一时间气得脸上塌肉抽.搐，却不敢回什么，倒是一旁的裴鸣一跳三尺高：“你装什么逼？！这个家离了你就不行了？裴雾你别总是瞧不起人！”
　　“你有什么值得我瞧得起的？一个废物Alpha的资质吗？”裴雾冷声，“真这么硬气，怎么每回父母为了你跟我要的钱，你都心安理得收下了。”
　　闻言，裴鸣脸色更加嫉恨，索性也不装了：“裴雾，爹妈给了你命，你就得认命。”
　　“就是。”裴高胜接了句：“敢不孝敬我们，我们就去你公司闹。”
　　“去吧。”裴雾淡淡：“公司有外派B国的名额，你们敢闹一次，我马上出国，再也不回来。”
　　“小雾！小雾你不能这样啊！”张雯秀死死抓住裴雾的胳膊。
　　裴雾用力挣脱开，“裴鸣当了这么久的混蛋都没付出代价，那我也不介意当一当，你们要将我当成血包，不可能，这十万你们自己想办法，我以后只会负担小珍的上学费用，这个家的每一个人，一旦成年，就别想从我手里榨钱，想要赡养费，那就按照法律规定来。”
　　张雯秀愣愣看着裴雾，只觉得十分陌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很好。”裴雾说：“有问题的是你们。”
　　在这个沉闷，市井的家中，裴雾摒弃一切杂念，努力朝上生长，他终于走了出去，就不会再因为所谓的“亲情”的回头。
　　再者他的妈妈啊……
　　裴雾没有理会身后的谩骂，夺门而出。
　　从单元门出来的时候，裴珍小跑追了上来：“大哥！”
　　裴雾转身回头。
　　裴珍捧着一件旧衣服，对裴雾来说可能有点小，她往前递了递，“外面冷，你披在身上。”
　　裴雾感觉冻硬的心肠被热气一蒸腾，眼眶微微发疼。
　　“大哥，他们有钱的。”裴珍小声说：“爸的赔偿款下来了，妈打算换个大房子，你真的，别回来了。”
　　裴雾的手掌落在她头顶。
　　“哥，你身上好冷。”
　　裴雾哑声：“缺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裴珍摇头：“哥，我什么都不缺，你照顾好自己，行吗？”
　　裴鸣不是个好哥哥，因为是家中唯一一个Alpha，他理所应当享受所有资源，甚至还要抢，裴珍记忆中没少被他弄哭，爸妈都不管，大哥那时候说不上话，便背起裴珍，顺着老街一路往下走，身上如果有个两毛三毛，就给她买糖吃。
　　裴珍是真心疼裴雾。
　　“好。”裴雾说：“我记住了。”
　　车子启动，裴珍目送尾灯消失在街角。
　　等裴珍回到家，张雯秀两步上前：“你哥真走了？”
　　“走了。”
　　“你也是，拦一拦啊！”
　　裴鸣趴在窗户口，“妈，那是哥的新车吗？还不错哎。”
　　裴珍没忍住；“你就是见不得大哥过得好，你什么都要他的！”
　　裴鸣回过头来，笑得非常恶心人：“那没法，这个家的所有，以后都是我的。”
　　裴珍气得回了房间。
　　这边，裴雾开着车漫无目的，过了三个红绿灯，他才觉出冷，打开了空调。
　　外面的霓虹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分明的阴影，而阴影中的眸子，平和又倦怠，说去B国是吓唬他们的，但出口的那一刻，裴雾真的动了心。
　　裴雾将车停在公园路边， 从手套箱里摸出一包烟，烟雾融入夜色，猩红在唇间明灭，他被某种糟糕的情绪吞噬，正按照习惯，想办法抽离出来。
　　手机震动，裴雾看都没看就接了，“喂？”
　　那边安静几秒，响起路席闻的声音：“丢钱了？”
　　裴雾是个财迷，很早前就发现了。
　　“路总。”裴雾下意识坐起身，一瞬间，从身到心，都被一股清冽的气息洗涤了一遍。
　　是啊，跟着路席闻这样的老板，哪里还有伤春悲秋的时候。
　　周身寒意退去，裴雾随之打了个颤儿，他不知道自己唇边带上了笑，眼神也柔和下来，问道：“路总有什么事吩咐？”
　　路席闻：“有空的话来我这一趟。”
　　他语气冷硬，换别人听不出什么，但裴雾很快了然，“好的，大概四十分钟。”
　　路席闻催促：“嗯，快点儿。”


第17章 一身的汗
　　从这里到云麓湾不算远，裴雾导航了最近的超市，买了些新鲜蔬菜跟肉。
　　说四十分钟，赶到的时候刚刚好。
　　裴雾输入密码开门，路席闻就站在门口。
　　不是公司的那套高定西装，路席闻穿着居家，肩上披着件浅棕色开领毛衫，他抱臂靠在玄关的竖立屏风旁，下巴微抬，像只要求没满足，即将掀桌的大猫。
　　任何颜色在他身上都很好看，裴雾瞥了眼，赶紧收回视线。
　　路席闻却渐渐皱眉，“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家？”
　　“没，在外面。”
　　路席闻抬了抬手：“你就这么穿着出门了？”
　　裴雾低头，身上的毛衫实在单薄，他没再找理由搪塞，而是简单说道：“回了趟我父母那里，外套老二喜欢，就拿走了。”
　　路席闻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虽然裴雾之前解释有关家里的那些是骗陶依的，但路席闻不傻，知道卖惨是假，但故事是真，裴雾眼角的倦怠还没散去，可见在那里身心都不好受。
　　看到裴雾手里的菜，路席闻神色舒缓下来，他难得伸手去接，却触及裴雾冰冷的皮肤。
　　“你们家露天？”
　　裴雾：“……”
　　路席闻没再追问，裴雾松了口气，正要去厨房，肩上多了件带着温度的开衫外套。
　　路席闻神色从容，甚至用一种略带高傲的眼神盯着裴雾，这让裴雾到嘴的推辞瞬间咽了回去。
　　温度隔着衣料越发清晰，裹住裴雾自身的气息，让他从玄关到厨房短短的一截路，脸就有点烫。
　　路席闻好似毫无察觉，裴雾在忙，他就站在门口吐槽：“下午那饭别说我了，就是蓝哲都没吃两口，狮子头一股子馊味，这样还能评个五星餐厅，我真的怀疑很多人味觉有问题。”
　　“蓝助也不爱吃外面的饭。”裴雾一边处理食材一边接话：“砂锅，您那份要鱼豆腐吗？”
　　“要。”
　　“放点儿姜吧，天冷驱寒。”
　　“也行。”
　　裴雾忍着轻微的尴尬，将毛衫穿好，然后戴上围裙。
　　这是个很随意的动作，围裙紧贴着身形，裴雾只有一个忙碌的背影，可灯光很亮，外面又黑沉沉的，气氛在某一个节点处，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客厅电视正好说了句“所有的飘忽都有了归处，这就是家的感觉。”
　　路席闻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雾好似被空气烫了一下，倏然回头。
　　路席闻眼神幽沉不见底：“怎么？”
　　“没……”
　　错觉错觉，裴雾安慰自己，路总绝对不会在意这些，他如果入障了，会显得很不专业。
　　而裴雾的刻意忽视，给了路席闻肆无忌惮的理由。
　　他的眼神从裴雾脖颈处的发丝，顺着肩膀线条一路往下，裴雾的腰很细，明明没有锻炼过，但就是显得骨肉匀亭，围裙盖不住的长腿，难怪，公司那些员工没少YY。
　　一顿饭，做得裴雾一身的汗。
　　但依旧稳定发挥，色香味俱全，路席闻原本很讨厌葱蒜这种刺激性味道的食物，但在裴雾手底下，增香而不令人厌恶。
　　热腾腾的米饭，就一碗砂锅， 香味飘得满客厅都是。
　　路席闻吃饭很安静，给裴雾一种他在认真享受的错觉。
　　汤汁味浓鲜香，路席闻最后还泡了米饭进去。
　　相比较而言裴雾那碗就分量少点，但被路席闻影响，也全部吃完了。
　　路席闻优雅擦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都这个点了，你住这儿吧。”
　　裴雾动作一顿，不敢表现任何惊诧，片刻后，应道：“那就打扰路总了。”
　　路席闻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但他愿意接纳自己人，蓝哲曾经因为在这里办公到深夜而被路席闻留下数次，裴雾心想我又不是Omega，不存在信息素干扰。
　　两人还是去书房忙了一会儿，路席闻一旦工作就很难抽离出来，裴雾陪他到十点，请示回客房了。
　　客房的浴缸很给力，一旁洗漱用品齐全，裴雾没客气，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这里距离书房隔着两扇窗户，按理来说听不清，但路席闻耳边总是隐约响起水声，随着脑海中的雾气消散，他看到水珠凝聚在肩颈处，灯光衬得皮肤特别白。
　　都来不及看主人的脸，路席闻一惊，单手在办公桌上一推，整个人清醒过来。
　　过了会儿，书房里响起轻蔑的，“哼！”
　　裴雾一无所知，他冲洗完换上干净浴袍，吹好头发直接进了被窝。
　　客房被阿姨隔一天一打理，没有任何异味。
　　裴雾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裴雾起来准备早餐，白粥搭配烤馒头片，裴雾又炒了两个拿手好菜。
　　路席闻下来时姿态矜贵，眼皮永远低垂两分。
　　一般看到他这样的人，要么崇拜，要么想给一拳，裴雾是个中立者，他要有路席闻这条件，也能张狂起来。
　　“我记得你昨晚开车来的。”
　　“对。”
　　路席闻：“那坐你车吧。”
　　“可我的车……”裴雾犹豫：“普通二手车。”
　　“裴雾。”
　　“在。”
　　路席闻看向他：“我不是敏感肌。”
　　“……”
　　他们出门时阿姨正好进来，裴雾跟对方客气打了招呼，同路席闻迈入寒气中。
　　抵达公司后很快就忙碌起来，裴雾看完几份文件，去了趟项目部，等回来，看到蓝哲坐在对面的工位上揉着太阳穴。
　　“感冒了？”裴雾关切询问。
　　“一晚上没睡。”
　　“失眠？”
　　“路总睡不着，拉我赶工。”蓝哲扶额，裴雾透过指缝，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郁闷，“没事，我明天就休息了。”
　　“嗯，干不完的工作留给我，我明天加班。”裴雾说着，拿出一个大饭团放在蓝哲桌上。
　　早上快速做的，味道应该不差。
　　蓝哲先是看看裴雾，然后伸手包住饭团 ，还温热着，胃里一下子吱吱叫唤起来。
　　“配杯热茶更好。”
　　蓝哲看起来很想跟裴雾原地拜把。
　　路席闻中途出来：“蓝哲还没来？”
　　裴雾打掩护：“来了，去会计部那里拿一份报表。”
　　“嗯。”路席闻说：“通知二十分钟后开会。”
　　“好的。”


第18章 路总对你占有欲有点强
　　蓝哲一贯高冷地推开会议室的门，大概一扫，还有几个高层没到，他不算最晚的。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点多，蓝哲在路席闻左手边坐下后，用眼神询问对面的裴雾。
　　裴雾好心指了指嘴角。
　　蓝哲拇指一抹，哦，是一些残渣，该说不说，裴助放在饭团里的油酥真的挺好吃的，肉香特别纯郁。
　　路席闻目光沉静，看看他俩，不多时人到齐了。
　　跟半日落合作的酒店项目尘埃落定，而经裴雾跟蓝哲手的工作，基本不存在问题，越是靠近路席闻的位置，越不敢出错，而其它职位就不一定了， 年度总结出来的报表虽然好看，但不妨碍路席闻在挑剔中抓出几个典型，骂起来一点不含糊。
　　裴雾低头看笔记本，大有学生时代遇到严厉老师，哪怕罚站的不是自己，也谨慎小心的样子。
　　“还是那句话，不能做就换人，倡荣这个工作强度入职前就告诉过你们，我不是旧地主，没有白嫖劳动力的习惯，但有些人，你差劲到连让我发工资都觉得自己赔大了。”路席闻点了几个人的名字，然后语气一转，询问蓝哲：“年会地点订好了吗？”
　　蓝哲：“还是去年的祥盛酒店。”
　　“行。”
　　会议结束，众人光速离开。
　　裴雾收拾面前的东西，等蓝哲也离开后，询问路席闻中午想吃什么。
　　路席闻刚发完火脸色仍旧难看：“食堂随便打一份吧。”
　　“好。”裴雾跟路席闻回到办公室，给他泡了杯降火的金银花茶，调了点蜂蜜进去，滋味甘甜，却不腻，确如一阵清风从喉间吹入脏腑，路席闻原谅了这个世界三分钟。
　　年会前会把奖金落实，正如裴雾所说，倡荣在这上面并不抠门，看着到账的五位数，裴雾简单算了下入职几个月的报酬，顿时笑弯了眉眼。
　　“心情这么好啊裴助。”蓝哲走进来。
　　“是啊。”裴雾多说了一句：“我打算换个房子。”
　　“买哪儿？”
　　裴雾干巴巴笑了声，“买不起，租。”
　　蓝哲闻言没纠结这个话题，他家境优越，没毕业就拥有了中心地带的一套大平层，自身又是A级Alpha，一路顺利，也是谈及生活话题，蓝哲才微微惊醒，裴助是个Beta。
　　而Beta得到的资源不会很充沛。
　　虹都连续降了几天大雪，预示着这座北境城市终于迎来了寒冬。
　　裴雾觉得夏天太闷，但冬季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总要多穿几件，才能保持住那点可怜的体温。
　　清晨开门，被寒风吹得脸颊生疼的时候，裴雾缩在围巾里，一瞬间都想请假了。
　　当然，想想就行了，裴雾照例提前十分钟到公司，给路席闻准备好咖啡或者清茶，搭配他做的早餐，最后偷偷投喂蓝哲一顿。
　　“话说。”蓝哲塞了口喷香的肉夹馍，爽脆的青椒在唇齿间刺激着，跟裴雾相处久了，蓝哲便不那么讲究，含含糊糊道：“你不觉得路总对你占有欲有点强吗？”
　　裴雾闻言停下脚步。
　　蓝哲还在那里嚼嚼嚼。
　　“蓝助，这么吓人的话你怎么想出来的？”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蓝哲咽下嘴里的东西：“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占有欲，顶级都有圈地盘的习惯，我的意思路总将你当成私人所属了。”
　　裴雾心头一跳：“何以见得？”
　　“你不知道？”蓝哲来了精神，“昨天秦副总想借你去分公司几天，他一开口，刘经理也提了嘴，路总二话不说就是拒绝，那脸色，你是没看到，活脱脱像是被人抢了东西。”
　　那阵子裴雾正好不在，他慢吞吞的，“不会吧，我到底是路总的助理，你肯定想多了。”
　　“胡扯。”蓝哲说：“你最近又没什么事，一个临时调动能怎么样？”
　　半日落的张总对裴雾大夸特夸，其中的合作虽然有蓝哲善后，但裴雾抗事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更别说不管是算账还是写策划案这方面，都算得上一把好手，自然是抢着要，但不能跟路总抢，只能借，然而借都没门。
　　裴雾还是觉得不可能。
　　但蓝哲的这种说法，让他心头像是被什么炽热的东西撞了一下，震颤直入肺腑。
　　“你先进去。”蓝哲摆摆手：“我吃完再进去。”
　　裴雾不信蓝哲就不说了，但他对其中“暗潮”的捕捉不会出错，路总那眼神，就是带着最原始的驱赶意味，蓝哲边吃边分析，当然，这种情况会随着两人关系的亲密而有所缓解，毕竟在没得到前，顶级是不希望看到丝毫的觊觎……
　　蓝哲咀嚼的速度慢下来，心想我都想哪儿去了？
　　为了年会，裴雾将最好的一套西装提前送去清洗熨烫，年会当日的早晨拿了回来。
　　这套比平时穿的更加合身，外面还要罩一件修身大衣，幸好是带毛领子的，不然裴雾自己的围巾跟这一套不太搭，他临出门前拿起万年不用的发胶在头上比划了两下，最后还是放弃了，这玩意他用着实在不舒服。
　　看时间差不多，裴雾开车赶往酒店。
　　路上堵车，红绿灯的等待时间拉长，裴雾看了眼表，已经迟到了，但他就一个人，应该不影响。
　　把车停好，刚进大厅，裴雾就听到研发部部长打趣的声音，“裴助，这么帅啊，但你能不能大大方方帅？脸都藏进衣领里了。”
　　“这不是冷吗？”裴雾笑着回应：“不像你们，体热。”
　　哦对对对，裴助是Beta，不像Alpha那么抗冻，Omega一旦被标记，汲取足够的信息素，周身也会形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不会那么怕冷。
　　但裴雾这纯粹是病症未完全好的后遗症。
　　令人无奈的是，大概率这辈子都好不了。
　　裴雾跟研发部部长一起走进内厅，扑面而来的热气，裴雾终于觉得舒服了起来，一抬头，人影交错间，他看到了站在深处，正望向自己的路席闻。
　　好像对方如此等待多时一样。
　　裴雾叹气，觉得应该少听蓝哲说有关“占有欲”的话题。


第19章 你俩跟谈上了似的
　　“路总。”裴雾上前。
　　路席闻将他上下一打量，“裹粽子呢？”
　　裴雾：“外面真的冷。”
　　路席闻难得诚恳，“平时节假日多出去运动运动。”
　　“好……”
　　待了几分钟，裴雾觉得有点热了，他脱掉大衣，有服务生立刻来接，递给对方后，裴雾顿时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
　　然后一转身，发现了一些人隐晦不明的眼神。
　　事实上这其中的情绪很好辨认，无非是惊艳、兴致，跟带着深意的打量。
　　蓝哲正嚼着一颗小橄榄，心想胆子真大。
　　路席闻往椅子上一坐，扬声道：“不是吵着嚷着要去跳舞唱歌吗？去吧。”
　　有人不死心，借着气氛好，笑着说：“裴助一起呗。”
　　裴雾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尽兴。”
　　大家也不勉强，但临走时还在发出邀请：“裴助无聊了就过来啊。”
　　“好的。”
　　等人都走远了，路席闻才微微沉下脸，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裴雾修长的腿。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出风头？”
　　裴雾：“？”
　　蓝哲憋住了喉咙眼的笑，帮裴雾解释：“路总，今天这场合，裴助穿得正式些合情合理，只是人靓没办法。”
　　裴雾硬生生被蓝哲说得浑身难受，“蓝助，别……”
　　路席闻扭头看蓝哲，蓝哲咽下橄榄，“哈哈”两下，“我去玩了。”
　　裴雾很不好意思，倒不是因为突然有很多人对他感兴趣，相反，裴雾从小到大，桃花并不惨淡，只是面对着路席闻，说不出来的尴尬。
　　“路总，喝水吗？”裴雾递过杯子。
　　路席闻接过：“今天你随意，不用管我，啧……手怎么这么凉？”
　　感觉裴雾身上的温度就没起来过，唇色也一直淡淡的。
　　“天冷，还没缓过来。”裴雾接道：“那路总有事喊我。”
　　“说了没事就没事。”路席闻给他指着某个方向，“新面孔，年后就要来报到的设计总监，是个人才，有机会多接触一下。”
　　裴雾不胜感激：“好的路总。”
　　裴雾去拓展关系网，路席闻坐镇中央，轻易不会有人来打扰，路总再好说话，那也不代表好说话，年会热热闹闹的，就不挨喷了。
　　路席闻抿着温水，视线藏于一派泰然中，却极尽精准地落在裴雾身上，青年身上的西装出自一个三线品牌，做工不算优良，但裴雾穿着就是腰窄、匀称，没有任何修饰的脸在跟人闲聊时带着笑，十分亲和，侧脸在头顶灯光的映衬下，白的跟其他人都不是一个画风。
　　路席闻换了个姿势，看到裴雾推拒两下，以茶代酒。
　　还不算蠢，路席闻挑剔的眼神中多了丝温和。
　　直到曹观等人的到来，裴雾才觉得那道刺骨的视线移开了。
　　这还是正常上下级之间的打量吗？
　　裴雾不同于路席闻，他更接地气，他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度在哪儿，不像路席闻那样生来就在顶峰，手边一切都在支配范围内，加上顶级对感情一向淡薄，所以路席闻很容易忽略。
　　裴雾呼出口气，正好况骏蒙跟他打招呼。
　　路席闻看见了，问况骏蒙，“你跟裴雾没见过几次吧？”
　　“是啊，但是我喜欢这人。”况骏蒙接道。
　　路席闻神色微凛，“喜欢？”
　　“对啊，有眼色，会来事，说真的，你以后如果不要裴雾了，就给我……”
　　“你怕是没睡醒。”路席闻打断：“什么话都敢说。”
　　况骏蒙一愣：“咋了？”
　　曹观看看路席闻，再看看走到跟前的裴雾。
　　况骏蒙他们今天是以合伙人的身份来，没过多久，越来越多的合作商携伴到场。
　　蓝哲也回来了，帮忙一起招待。
　　“哎，那不是梁旭吗？谁请的？”况骏蒙说完甚至提前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曹观不动声色，“你少看他笑话。”
　　“知道是你表弟，放心，我偷偷看。”况骏蒙说：“但他还没想通啊？路席闻这人，天生缺少情弦，又不喜欢Omega，所以这辈子都没可能。”
　　“说了。”曹观接道：“但本人想不通，我有什么办法？”
　　裴雾听到，谁也没发现他原地驻足了片刻。
　　“表哥。”梁旭走上前。
　　“嗯。”曹观应道：“跟你二叔一起来的？”
　　“对。”梁旭说着，有目的地看向四周。
　　路席闻正好过来。
　　但梁旭反而往曹观身后一站，羞怯又畏惧地低下了头。
　　是的，裴雾在那个年轻Omgea脸上看到了畏惧。
　　喜欢路席闻很简单，但过程一定痛苦，路席闻不会与人共情，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说了几句话，路席闻转头询问裴雾：“饿不饿？”
　　裴雾回过神：“还好。”
　　路席闻指着用餐区：“刚过来看到他们上了寿司，你不是爱吃这个吗？”
　　“行，路总要吗？”
　　“我不要。”路席闻很自然地说：“我吃你做的。”
　　裴雾：“嗯……”
　　梁旭因此注意到了裴雾，他的目光很直白，有点警惕，但并无恶意。
　　等裴雾走远了，曹观开玩笑：“你这也太不客气了，裴雾还兼职你的管家了？”
　　“你会问管家喜欢吃什么，饿不饿吗？”况骏蒙插嘴：“你俩跟谈上了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媳妇儿了……”
　　况骏蒙可能也觉得这个说法太过惊悚，一点点消音了。
　　可仔细回忆了一下路席闻跟裴雾的相处细节，况骏蒙眼神变得怀疑起来，在背后轻轻戳了下曹观。
　　曹观挡开他的手，“况骏蒙开玩笑的。”
　　路席闻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况骏蒙：“什么情况啊这是……”
　　“表哥。”梁旭问道：“刚才那位是路哥的新助理吗？”
　　“对。”曹观想了想，还是说道：“当着我们的面喊喊路哥就算了，别去路席闻面前喊。”
　　梁旭小声：“好的……”
　　况骏蒙接了句：“想开点儿小梁。”
　　“想得开想不开的，重要吗？”梁旭挤出一个苦涩的笑：“他都没认出我是谁。”
　　这没法安慰，路席闻是冷酷了点，但是又不渣，梁旭坦白的第一次他就拒绝了，并且表示绝无可能。


第20章 随时恭候
　　裴雾吃了两块甜虾寿司，卖相挺好的，但他尝不出什么滋味。
　　梁旭跟在曹观身后，看了一眼，裴雾抬头时正好对上，于是温和一笑。
　　“那裴助似乎脾气很好？”梁旭低声问了句。
　　曹观微微偏头，“嗯，没见他冷过脸。”
　　曹观也就只能回答梁旭这些皮毛问题，多的没办法。
　　梁旭是在周全保护中成长起来的Omega，这辈子唯一栽的跟头可能就是路席闻了，但他本人也想得开，动心是一码事，能不能拿下是另一码事，只不过路席闻对待裴雾，明显不太一样，才叫他有些在意。
　　半日落的张总今天也来了，跟路席闻寒暄结束，直奔裴雾，“泡茶杯泡杯茶，麻烦裴助，渴死我了。”
　　张总也不是贪这两口水，跟裴雾的接洽合作非常愉快，趁着还没被架上酒桌，先暖暖胃。
　　裴雾陪张总聊天，对酒店之后的设备采购，也认真听取了一下张总的意见。
　　裴雾语速不快，满脸认真，实则有那么一些心思控制不住地分了出去。
　　他心里告诉自己冷静，实则还是被蓝哲几句话说得心乱，不管路席闻接不接受Omega，他的追求者亦或是未来伴侣，都该是十分优秀的人。
　　裴雾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浅吸一口气站起身，“张总先喝茶，我一会儿就回来。”
　　张总摆摆手：“嗯嗯。”
　　裴雾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总算调整好了心态，他的面容重新变得温和完美，刚出来，就被一个喝醉酒的同事拉住了。
　　“裴助，都在等你呢，走嘛裴助！”
　　盛情难却，裴雾看到张总已经被团团围住，便想着先去同事那边。
　　年会酒水无限量，几个好酒但平时不敢醉的此刻全都放开了，裴雾一走近，这一桌至少放倒了一半。
　　“裴助，我们敬你！”
　　众人“哗啦啦”起身，裴雾没办法，接过同事递来的酒，大家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裴助好酒量！再来再来！”
　　“不了。”裴雾对“劝酒文化”敬谢不敏，“一会儿还要帮路总办事。”
　　提到路席闻，一群人冷静下来，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裴哥。”有个平时挺圆滑的小组长称呼都改了，小声道：“半日落那项目，你拿了不少吧？改日请兄弟吃饭啊！我看张总刚刚点名要见你的样子，即便裴哥你不在倡荣干了，也有的是去处啊。”
　　“不。”裴雾表明立场，“我签了五年合同，到期续签。”
　　“要我我也续签啊！裴哥你这能力……哎？”
　　对方话说到一半，被人一把推开，这一片在角落，灯光昏暗，裴雾先感觉到扑脸的熏人酒臭，随后才看到站在面前摇摇晃晃的身影，辨认了一下，竟然是冀斌。
　　他还能在倡荣干下去？
　　原本是干不下去的，路席闻的意思，蓝哲下的命令，路边的狗都要被踢走，但好就好在他有个好舅舅，人让冀斌等了半个月，然后秽土转生去了分公司，虽然不及在本部发展快，但好歹有个正儿八经的工作。
　　冀斌备受打击，这阵子也是夹紧尾巴做人，公司年会，他只配坐在不起眼的地方，借酒消愁。
　　这个时候裴雾的意气风发，就不止刺眼那么简单了。
　　搁平时冀斌还能咬牙忍一忍，可刚才那个逼提到了半日落项目，还有张总的看重，冀斌的嫉恨随着酒精一个劲儿上涌至头顶，理智当场下线，他甚至觉得是裴雾手段不磊落，抢了他的功劳。
　　不然此刻被众星拱月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你得意什么？”冀斌摇摇晃晃站不稳，一把甩开了上前拉劝的人，推了下裴雾的肩膀，“你怎么拿下的半日落项目，你敢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吗？”
　　“有谁没听过吗？”裴雾弹了弹刚刚被冀斌碰过的地方，淡声道：“是我逼你放弃的？”
　　“好了冀斌，你回去吧。”
　　冀斌眼底的怒火熊熊燃烧，但他再欺软怕硬，也不敢在这里动用信息素攻击，真的会被路席闻活刮了，于是冀斌上前，怼着裴雾的脸，恶狠狠道：“裴助，可别让我在外面遇见你，我弄死你！”
　　裴雾：“随时恭候。”
　　裴雾也不想在年会上制造任何不愉快，酒也喝了，他打算走人，可就在转身之际，有一只手分明从腰侧滑过，是那种故意的，带着挑衅意味的。
　　裴雾面无表情扭头，冀斌笑得浪荡。
　　冀斌专门挑了角度，这里光线暗，他确保没人看到。
　　可是——
　　“啪！”
　　裴雾抬手，落下就是一巴掌。
　　这点动静在喧嚣的会场不算什么，却惊得周围一圈人下巴都掉了。
　　“是什么让你觉得。”裴雾冷声开口：“我会一再容忍？”
　　冀斌捂着脸，难以置信道：“你敢打我？”
　　他眼中骤然炸开红血丝，信息素在隐隐失控的边缘，整个人瞬间变得暴怒恐怖，几乎是吼出一句：“你敢打我？”
　　“没有信息素，你什么都不是。”裴雾一字一句：“之前你组里被迫离职的那个女生，就是被你这么骚.扰的，对吧？”
　　职场骚.扰就是裴雾的雷区，冀斌就是个没进化完全的牲畜。
　　说完，裴雾闪电般出手，一把掐住冀斌的后脖颈，用力之大逼得冀斌不得不躬身，裴雾完全是按着他走，左手边就是个安全通道，冀斌真想用武力，他们就去那边解决。
　　冀斌耳边乱糟糟的，脑袋因为姿势而不断充血，视线所及全是旁人同情或者嘲弄的眼神，他觉得身为Alpha的骨气被裴雾折断了，一瞬间都要恨出血来。
　　一股难闻的气味突然笼罩而下，随后变成尖锐的刺，扎得裴雾浑身一疼，迫使他不得不放手，冀斌趁机撞开裴雾，笑得癫狂，他到底用了信息素。
　　裴雾摔在桌边，第一时间稳住身形，冀斌砸来那瓶酒的时候，裴雾只来得及抬手格挡。
　　“哗啦”一声。
　　这下遮掩不住了，以此为中心，一层一层的人朝这边看来。
　　裴雾感到胳膊传来的剧痛，而冀斌捏着碎裂开的瓶口，上面玻璃尖锐，竟还要对着裴雾来第二下。
　　裴雾满眼森寒，一只手已经抓住了方形的烟灰缸。
　　“去死！”
　　慢镜头似的，面目狰狞的冀斌，空中飞溅的酒水，还有其后裴雾充满攻击性的眼神，都在某一刻被定格，然后一切恢复，冀斌直接倒飞出去，在空中一道标准的抛物线，砸在了通向安全通道的墙壁上。
　　“谁找死？”曹观站在不远处，玩味问道。
　　梁旭大步走来，看到从裴雾袖口流出，蔓延到手背上的血线，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第21章 打得好
　　裴雾摇摇头：“没事。”
　　前面说了，梁旭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Omega，他身边的Alpha，不管是长辈还是同龄人，都非常的绅士克制，冀斌这种他简直见所未见。
　　“在公共场合公然违背各项保护法。”梁旭看向冀斌：“垃圾。”
　　裴雾还想快速化解风波，他同梁旭道了谢，指挥在入口看守的两个保安，但是一转头，发现来不及了。
　　路席闻大步朝这边走来。
　　准确来说，路席闻的视线一直定格在裴雾身上。
　　裴雾再怎么遮掩，身形上也略显狼狈，他不知道刚才冀斌是不是用了全力，为什么他会突然对Alpha的信息素如此敏锐，手背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有点触目惊心。
　　“路总。”裴雾哑声，“抱歉。”
　　路席闻站定，看到裴雾额前碎发凌乱，原本温和的脸部线条现下只勾勒出苍白静默，受伤的手臂软软垂落至身侧，看到他，勉强笑了下.
　　“谁干的？”路席闻开口。
　　曹观眉眼一跳，不是“发生了什么”也不是“你们在闹什么”，而是精准锁定受伤的裴雾，问“谁干的”。
　　曹观双手插兜上前，抬了抬下巴：“墙角半死不活那个。”
　　曹观都收力了，一来不是他的场子，二来在场Omega众多，太暴力不好，刚才情况紧急，再耽误一刻那玻璃碴子怕是得进裴雾的脖颈，好在没误伤，他对信息素的把控不如路席闻那么精准。
　　路席闻盯着冀斌看了两秒，认出了对方。
　　“带走。”
　　这下上前的是保镖，冀斌被提起来时似乎酒醒了，眼中透出惊恐，但是他刚张嘴，就被捂住拖走。
　　裴雾轻轻靠在圆桌旁，胳膊的疼都可以暂时忽略，心肺搅成一团，传来的疼痛逐渐变得尖锐，好像冀斌刚刚袭向他的信息素根本没有离体，而是浸入血液，时时刻刻都在恶心他。
　　裴雾闭了闭眼。
　　稳定剂失效了吗？裴雾心想，那他得赶紧去找周医生。
　　裴雾想请假：“路总我……”
　　“蓝哲，安抚宾客，还有，查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切，跟冀斌为什么还在倡荣。”路席闻沉声，他明显生气了，威压慑人，那双挑剔淡漠的眸子中全是霜雪。
　　今天是公司的风光日子，出这档子事路席闻心情糟糕也能理解，就是气狠了，裴雾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跟安抚。
　　裴雾脑子艰难运转，忽然被人横腰一揽，转了个方向，来不及说什么，就跟随路席闻的步伐去往电梯口。
　　“路总，是我先动的手。”裴雾抽空说道。
　　路席闻目视前方，“这跟是谁先动的手没关系。”
　　以裴雾的脾气，被逼到先动手，就说明对方十分过分了。
　　“他做什么了？”路席闻问道。
　　裴雾难以启齿。
　　电梯门打开，路席闻带着裴雾进去，门关上后隔绝一切目光，没听到回应，路席闻低头又问道：“他做什么了？”
　　裴雾知道瞒不过去，低声：“手脚不干净。”
　　他说这话时喉结滚了下，分明是将什么难忍的情绪生生咽了下去，身上还残存着冀斌难闻的信息素气味。
　　路席闻闻言瞳孔骤缩，期间的雷云风雪滚滚而至。
　　片刻后，路席闻俯身，凑到裴雾耳边：“碰、你、哪、儿、了？”
　　裴雾一瞬间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电梯在上行，一种没由来的危险弥漫开，顶级被侵犯领地的愤怒犹如实质，压得光线亮度都低了两分，裴雾是该害怕的，身体也配合着心跳加速，手脚发麻，可在这样密不透风的包裹中，愣是有缝隙破开，燃起一线令人精神兴奋的情绪来。
　　裴雾转头，同路席闻四目相对。
　　毫无人的情绪 ，这双漂亮的瞳孔中充斥着最原始的杀戮，裴雾第一次切身感觉到顶级Alpha的危险性。
　　可路席闻的手还搭在腰侧，并不让裴雾讨厌，反而及时雨一般，冲散了冀斌留下的黏腻触感，又像是隔着重重迷瘴，无形抓住了裴雾一直逃避的东西。
　　“你不觉得路总对你的占有欲太强了点吗？”
　　是吗？
　　是占有欲吗？
　　裴雾清俊的脸上没有笑，反而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因为身体不适溢出的薄汗打湿了发丝，黏在额间眉梢，路席闻这才发现他的瞳孔是一种美丽的暗茶色，挂上水，裹着雾，就再掩不住皮相下剔透的“欲”来。
　　下一秒，裴雾的手按在了路席闻的手背上，嗓音有点儿哑：“这里。”
　　碰的是这里。
　　路席闻明白了他的意思，五指收紧，清冽的风自裴雾脚底吹起，跟要强行剥掉什么似的，将冀斌的信息素残留绞杀得一丝不剩。
　　“打得好。”路席闻夸赞。
　　叮——
　　电梯到了楼层打开，路席闻稍有收敛。
　　进到房间，路席闻第一时间拿来医疗箱。
　　裴雾坐在沙发上，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衬衫袖口往上挽起，左臂手肘外侧，乌青一片，上面有玻璃碎片扎出的印儿，就是这里出血。
　　路席闻看了一眼就有些后悔：“还是去医院吧。”
　　“不用，没伤到骨头，我自己知道。”裴雾接过路席闻捏在手里的消毒棉，在Alpha骤惊的注视中，按在了出血位置。
　　裴雾一声没吭，等了会儿 ，他拿走消毒棉，这里添加了止血成分，很有效果。
　　路席闻在一旁坐下，抓过裴雾的手臂开始上药。
　　如今的医学生物，对付这样的小创口轻轻松松，确实可以自行处理。
　　最后缠上一圈纱布，也就好了。
　　裴雾当着路席闻的面活动了一下，“路总你看，没事。”
　　“嗯。”路席闻问：“喝水吗？”
　　裴雾：“我自己来。”
　　但是他刚起身，就被路席闻按住肩膀坐了回去。
　　换平时裴雾不会放任事情朝这个方向发展，可电梯里发生的一幕在脑海中循环播放，路席闻只是在遵循本能，他似乎还是不懂发生了什么。
　　一个顶级Alpha，在驱散他身上其他Alpha的气息，即便他是个Beta。
　　裴雾按住隐隐作痛的额角，脸上逐渐浮现出从未有过兴趣跟愉悦。


第22章 坦白局
　　等裴雾喝完了水，路席闻拉来凳子坐在他对面。
　　“路总？”
　　裴雾双腿交叠，因为身高跟习惯，视线总是向下低垂。
　　“既然不严重，那我们直接开始坦白局？”路席闻开口。
　　裴雾呼吸放慢，不过几秒钟就像做足了准备，冷静问：“路总想知道什么？”
　　“在这个世上，普通Alpha占比百分之九十三，包括A级别在内的高阶，不过百分之五，剩下的除去分化失败的，就是顶级，而Beta是不会对普通Alpha的信息素产生过多的反应，裴雾，这是你第二次因为别人的信息素而身体不适。”路席闻说得不疾不徐，可最后那句“别人的信息素”明显能听出几分怪异。
　　“之前在海城，陶津作为高阶，能够影响磁场造成一定伤害，这个我理解，但冀斌呢？”路席闻一只手垂落至双腿中，微蜷的指骨十分漂亮，“理论上说，一个劣质的B级Alpha不该刺激到你。”
　　裴雾陷入了沉默。
　　直到今天，他也坚持认为自己就该是Beta，当初的基因检测是错误的，毕竟二次分化超出预料的案例并不罕见，是裴高胜妄图借助Omega孩子逆天改命，将莫须有的罪孽强加在他的身上。
　　对信息素敏锐不是分化Omega失败带来的后遗症，而是应该成为Beta的他，被突如其来的Omega因素干扰了健康。
　　这二者有本质区别，他们影响着裴雾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你入职时体检全过，说明身体跟脏器没什么问题，之前提到过少时治病，裴雾，是跟分化有关吗？”路席闻的语气并不逼人，甚至于十分温和。
　　裴雾眼睫轻颤，应道：“对。”
　　“我确实是Beta中比较怪异的那类，医生说，或许是最后关头体内潜藏的Omega基因苏醒。”裴雾觉得嘴唇有点儿干，但杯中的水已经全部喝光了：“抱歉路总，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因为这种病可以控制……”
　　“但目前有点失控不是吗？”路席闻打断。
　　裴雾觉得肺中的氧气变得稀少，一种熟悉的挫败感直入脑髓，那是无数个日夜中，少年裴雾只能躺在床上，听着一墙之隔父母的叹息跟抱怨，然后面对高昂治疗费用，家里不经意间的责备眼神，亦或是裴雾不止一次催促自己，为什么还不好。
　　这个病带给他的沉痛，是这些年生活步入正轨，才一点点缓和下来的。
　　现在被路席闻提及，好像他又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裴雾这次更加谨慎，“路总，我保证，绝不影响工作，一旦拖累您，您可以立刻解雇我。”
　　有窸窣的响动，跟着裴雾的下巴被路席闻捏起，男人漂亮的眼瞳打量着他，神色明显不赞同，“你以为我在意的是这个？”
　　“裴雾，你好像并不愿意谈及，但我必须要提醒你，虽然你是Beta，但你大概率也需要阻隔剂一类的东西，自己长个心。”
　　路席闻说这话时的表情难得生动，也许是距离近，裴雾惊觉他的眼睛形状并不锋利，相反，带着点猫科动物特有的圆润，只是表情严肃时，会折出冰冷的弧度。
　　“啊，好的。”裴雾连忙应道。
　　“只是得病。”路席闻说：“我没那么没人性。”
　　“不是的……”裴雾轻轻摇头：“不是你的问题。”
　　他没明说，但向来不喜欢听话听半截的路席闻却明白了什么。
　　他连回家都那么勉强，想来遭受了不少白眼。
　　路席闻心里有点儿烦躁，对于这个世上很多人不用学习就能当父母一件事，仍旧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无法在房间久待，裴雾缓慢套上西装，神经已经放松下来，虽然胳膊上有点疼，但是影响不大。
　　路席闻跟在裴雾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单有阻隔剂是不够的，路席闻真的很烦裴雾身上有其他Alpha的气味，那是一种跨越领地的挑衅。
　　即将出门的时候，路席闻眼神平和下来，他不动声色用自己的信息素包裹住裴雾，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比不上临时标记，他们之间也不可能有有标记，大概能维持四五天。
　　到时候再续就行了，路席闻心想。
　　这样一旦有Alpha催动信息素想对裴雾做什么，一定能收到他的警告。
　　裴雾是我的助理，路席闻心想，找他麻烦就是打自己的脸，那必然不能发生。
　　“年会结束去我那儿。”路席闻说：“想吃寿司。”
　　裴雾觉得他心情很好，应道：“好。”
　　“路总，您想起您用的香水品牌了吗？”裴雾询问，清冽的气息哪儿哪儿都是，真是太好闻了。
　　裴雾看不到，路席闻的神色更古怪了。
　　就那么喜欢吗？路总嘴角可疑地抽了下，又赶紧压平。
　　带着那么点儿恶趣味的，路席闻接道：“买不到了，早就停产了，我也就剩着最后半瓶。”
　　“这样。”裴雾的语气中满是惋惜。
　　抵达宴客大厅，冀斌带来的那点风波早就平息，大家举杯聊天，气氛融洽。
　　但是……
　　“路总，似乎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我们。”裴雾小声。
　　路席闻：“你怕人看？”
　　“那倒没有……”
　　“随便他们了。”路席闻不耐烦：“我一天忙得跟什么似的，这些人爱怎么看怎么看。”
　　裴雾精神一震，没错！值得学习！
　　年会很成功，晚上十点结束，没尽兴的可以另行安排，裴雾照顾着送走几位大佬，而张总不负所望，舌头都伸不直了，一个劲儿跟裴雾嘟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都欺负我酒量不好……”
　　裴雾笑着扶他坐进车里，“张总慢走。”
　　等一切结束，路席闻等的剑眉微蹙。
　　“好了。”裴雾小跑上台阶。
　　“开你的车。”路席闻说。
　　谁说路总架子大？分明不拘小节，很愿意跟员工打成一片……
　　不等裴雾在心里夸赞完，就听路席闻继续说：“不然这里一晚上的停车费我担心让你破产。”
　　裴雾：“……”


第23章 多大的人了
　　问，一个顶级Alpha晚上十一点吃寿司会不会消化不良。
　　答曰不可能。
　　裴雾现做路席闻现吃，干了整整两大盘。
　　冰箱里刚买的海鲜去了大半，最后几个鱼籽寿司，裴雾在上面点缀好芥末，端了出去。
　　这跟餐厅做的没什么区别，裴雾心想，甚至他对海鱼的处理没那么熟练，刚刚路席闻吃了口就微微皱眉，说了句“腥”，但最后还是吃干净了。
　　裴雾没纠结这个，因为他心情很好。
　　准确来说从年会的休息室出来，他就处于一种心脏被云朵托起，整个人血液通畅，骨骼灵活的状态中。
　　像是之前依恋的某种东西彻底成了自己的，跟它的契合度达到了惊人的百分百，舒坦极了。
　　路席闻三两口解决掉鱼籽寿司，很随意地说：“很晚了，今天住这里？”
　　裴雾沉默了一瞬，点头答应：“好。”
　　他对这栋别墅的熟悉度逐渐加深，厨房里的那些高科技倒腾几下也就会了，即便发出操作错误的报警，路席闻也不会说什么，裴雾洗了碗，收拾干净厨房，泡了两杯茶。
　　老板要工作，他就陪当牛马。
　　“你可以不用管。”路席闻说。
　　裴雾打开笔记本：“闲着也是闲着。”
　　说完这话没几分钟，路总的红包就过来了，裴雾看了眼，当着面没好意思领。
　　“领吧。”路席闻点破他。
　　“不着急。”
　　路席闻：“我也有点强迫症。”
　　裴雾在红包上轻轻一点，被弹出的数字晃了一下眼睛。
　　裴助嘴角没压住，笑着说了句“谢谢路总。”
　　路席闻轻哼一声，也带着笑。
　　看文件前后四十分钟，他们便各自回房休息。
　　路席闻冲了个澡，他将床上换下的衣服扔进衣篓里，收拾了一下稍有凌乱的桌子，然后靠在床头，睡意全无，于是点开了跟蓝哲的对话框：【加班？】
　　蓝哲别说回复了，读都没读，貌似是睡了。
　　想到这阵子对蓝哲的“压榨”，路总总算生出了些许惨淡的良心。
　　但他仍是睡不着，还觉得空气很闷。
　　路席闻走到窗边，顺理成章推开了窗户。
　　虹都冬季的夜晚不是吹的，稍微有个高度，寒风就跟精准定位似的寻了上来，不迅猛，但足够冷，可是顶级Alpha不怕这个，路席闻寒着脸将凌乱的头发理顺，张开了信息素屏障。
　　区区小风。
　　风声浅浅呜咽，富人区人烟稀少，放眼望去一栋栋别墅软趴趴地融于黑夜里，封闭的窗户灯光稀薄，没什么人气。
　　忽的，路席闻淡漠的神色微微一动。
　　中间隔着一间房，往右就是裴雾的客房。
　　许是也嫌闷，裴雾给窗户开了条缝，拖鞋啪嗒木地板的声音，浴袍从床尾的实木上蹭过，路席闻觉得对自家房间太过了解也不是好事，例如此刻，他甚至能通过声音跟远近，大致判断出裴雾在做什么。
　　裴雾走到茶几跟前，端起杯子喝水。
　　喝的有点猛，水从嘴角溢出来了些，他抬手擦掉，但脖颈位置还是湿漉漉的。
　　不行……
　　路席闻闭了闭眼。
　　他打算关窗，却又听到裴雾清了清嗓子，片刻后，轻轻哼唱了一段，节奏舒缓，婉转缠绵，似乎是戏曲？
　　这种东西离路席闻的世界太远，所谓的文化传承到他们这个世纪已经不剩多少。
　　此刻，裴雾突然惊起一阵旧时的风，飘荡进路席闻的脑袋，又偷摸地往心里去。
　　有毒！
　　路席闻意识到了什么，“砰！”地关上窗户。
　　裴雾听到动静，哼唱戛然而止，他走到窗边透过缝往外看，什么都没有。
　　错觉吧，裴雾关好窗户，上床睡觉。
　　半夜厚雪，寂静无声，等睁眼拉帘，眼睛都被刺的一疼。
　　裴雾愣了下，然后猛地推开窗，天爷！他停在门口的二手车轮胎都要被掩埋了。
　　裴雾匆忙洗漱完出去，路席闻正在客厅喝茶。
　　“快救救你的车吧。”路总好心提醒。
　　也不是他热衷看乐子，而是没车钥匙。
　　裴雾应了声，开门往外冲，结果在门口的瓷砖上差点跌一跤。
　　“大早上还跳上了。”路席闻这么说着，放下茶杯起身。
　　裴雾下了一层台阶，瞬间不见了脚脖子。
　　“别去了。”路席闻将人拽回来，“安保一会儿会来清理积雪，收拾干净了再说。”
　　裴雾深表赞同。
　　安保是十来分钟后到的，他们开来一辆小型除雪车，身后跟的人拿着扫帚一类的东西。
　　清理工作非常快，裴雾将中式汉堡端出来，他们就去了下一家。
　　路席闻吃早餐前同裴雾说：“一会儿把你的二手开进车库，先用我的。”
　　裴雾觉得怪怪的，开进车库等他下班了公交回家？
　　路席闻看了他一眼，说：“今天不去公司了。”
　　裴雾：“为什么？”
　　“我休息。”路席闻说。
　　裴雾试探性，“我也休？”
　　路席闻定定望着裴雾片刻，“裴助，你先是我的生活助理，其次才是一些项目的负责人，能明白吗？我在家，你得管饭。”
　　裴雾了然：“管！”
　　他们出门时放晴了点，雪花零零散散的，在半空中晶莹剔透。
　　裴雾穿的还是昨天的那套，保暖性差点，但好在多数时间都在车里。
　　裴雾也不问去哪儿，安静坐在副驾。
　　路席闻自己要求开车的，车技平稳，最后在一处大型商城停下。
　　周六，人多，但某个专门针对富人，连包装袋都死贵死贵的负一楼超市里，除了店员，基本看不到什么人。
　　裴雾推着车跟在路席闻身后，看到某水果软糖的底下标价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于是凑近了些。
　　一盒八百八，这是加了长生果汁进去吗？
　　路席闻驻足看他。
　　路席闻想到裴雾时不时流露出的财迷样子，衣服名牌的就那么几件，车子也是二手的。
　　裴雾对着价格啧啧称奇，心想傻子才买，下一秒一只漂亮修长的大手拿起那袋水果软糖，直接丢进了购物篮里。
　　裴雾看着路席闻，没懂这人既然想要干嘛一脸嫌弃。
　　路席闻随后开口：“多大的人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
　　裴雾：“？”
　　不是老板你等会儿！


第24章 裴助果然年轻
　　路席闻可能觉得一包水果软糖成功“俘获”了裴雾，当即沉浸在一种自己善解人意，是个好老板的飘飘然中。
　　路总习惯傲慢，难得体贴一回，不管裴雾感不感动，他先替裴雾感动。
　　这不得给我做一顿好吃的？路席闻这么想着，将一条大黄花，一条海鲈鱼，一条多宝鱼，还有一袋子南美活虾扔进购物车里。
　　裴雾看懂了什么，在一旁说道：“糖醋鱼可以买鲤鱼或者黑鱼，味道更好点儿。”
　　路席闻当即止步，微微侧目，光照在他脸上晕染开一圈虚影，高挺的鼻梁格外好看。
　　裴助心中警铃大作，想起路总很讨厌别人对他的决策持反对意见，那包昂贵的水果软糖还在眼皮底下躺着，虽然不是裴雾主动想要的，但路席闻肯定将账算在他的头上了，裴雾纠正，“能做。”
　　但路席闻对裴雾的糖醋鱼有一种迷之执念，担心真的影响口感，最后还是丢了条黑鱼进去。
　　裴雾看着满筐的鱼，轻轻叹气。
　　之后路席闻往购物篮里扔什么裴雾都不说话了，他正忙着搜菜谱，查询海鱼怎么做好吃点儿。
　　超市的推车可以一直推到一楼门口，这样能省一些力气。
　　路席闻一出超市就戴上了墨镜，遮住眼睛确实封印了一半颜值，只是身形优越，帅彻底沦陷为一种感觉，裴雾跟在后面推着车，路过一家男装店的时候，路席闻忽然止步。
　　裴雾看了眼商标，是个大众一线品牌，他也挺喜欢，可问题是这品牌应该入不了路席闻的衣柜。
　　“路总，您要买？”裴雾试探性，打个电话让品牌方送过去不就行了吗？
　　路席闻转过身，“不是我，是你。”
　　裴雾一愣：“我不需要。”
　　路席闻：“我觉得你需要。”
　　裴雾一旦脱去大衣，里面的衣服都挺单薄，路席闻从晨间起来就一直在纠结，正如裴雾所想，打个电话很简单，可那些奢侈牌子裴雾未必会接受，这人爱财，但取之有道，这点路席闻挺尊重他的，当然，路席闻也可以将自己的衣服借给裴雾一两件，但……不合适。
　　如果是况骏蒙或者曹观，那无所谓，但裴雾就是不行。
　　路席闻懒得想为什么不行，直接将裴雾推进去，“红包折现。”
　　裴雾开始还有点别扭，闻言一下子舒展了，劳动所得加上老板大气，等于两件保暖效果很好的毛衫，跟一件内胆舒适、绝不透风的外套。
　　导购小姐围着裴雾，眼中难掩对帅哥的怜爱，路席闻深深觉得她在某一刻是将裴雾当成手办娃娃了，一个劲儿让他试穿。
　　等到裴雾额上都出了汗，路席闻开口：“可以了，就刚才那三件。”
　　“这些都很好看的。”导购小姐说。
　　路席闻心想我不知道吗？
　　“刷卡。”路席闻转身走向收银台，导购小姐赶忙跟上。
　　从男装店出来，路席闻微微皱着眉。
　　又怎么了？裴雾心想，结果刚按住购物车，有小女生“噔噔噔”跑上前，红着脸小声问裴雾：“能……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裴雾明显感觉到身侧路席闻气压低了。
　　“抱歉，不方便。”裴雾说。
　　小女生一脸失望，跟着注意到了墨镜也挡不住一脸寒霜的路席闻，她顿时明白了什么，先是愕然，随后“噗嗤”一笑，“打扰了，99哦。”
　　裴雾：“……啊？”
　　小女生离开后，裴雾沉默推车，他没挡脸，这一身精英装扮担得起一句“鹤立鸡群”，一楼人多，来来往往不少视线落在裴雾身上，甚至有两个男大也在蠢蠢欲动，但尚未实行就被路席闻摘掉墨镜一个冰冷的眼神扼杀在萌芽状态。
　　“走快点儿。”路席闻从裴雾手中接过衣服袋子，单手按住购物车把手，裴雾顿时浑身一轻，他看着路席闻步伐如飞，恨不能将人群一整个甩开。
　　裴雾快步跟上，物品全部放后备箱，路席闻主动去了副驾。
　　裴雾自觉开车，拐过眼前的路口，人流量一下子少了。
　　路席闻难掩阴阳怪气地开口：“裴助果然年轻，魅力难挡。”
　　裴雾：“……”
　　“路总您也就比我大三岁。”
　　“哼。”
　　等红绿灯的功夫，裴雾看向路席闻，男人手肘靠着车窗，没什么表情。
　　炸毛。
　　裴雾语气软下来，“晚上除了糖醋鱼，给你清蒸一道多宝鱼怎么样？买了青笋跟菌菇，可以烧一道羊肉煲，素菜呢？有没有想吃的？素炒合菜？还是地三鲜？”
　　路席闻：“你自己看着办。”
　　“行行行。”裴雾踩了下油门，结果不等再说什么，一道黑影从车身前迅速窜过，对面速度太快，眼瞅着就要撞上，裴雾一脚刹车到底，整个人按照惯性往前扑去，但是不等撞上方向盘，一只大手挡在他胸口跟脖颈中间的位置，帮他稳住身形。
　　那燥热的拇指正好按住喉结位置，在停车的一瞬间，稍微用了下力，裴雾不免呼吸一窒。
　　路席闻倒是丝毫没受影响，见裴雾没事，他二话没说推开车门长腿一迈。
　　刚刚窜过去的是条黑背，这阵子已经回到了主人身边，龇着牙还挺凶，狗主人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明明自己不牵绳，嘴里却在骂骂咧咧。
　　这个世界上的傻.逼……
　　路席闻看得烦躁至极。
　　等路席闻往面前一站，狗主人不得不仰头看他，森寒逼人的气势寂静无声，狗主人咽了咽口水，黑背也缩紧尾巴不龇牙了。
　　“不会溜就把这狗绳套你脖子上。”路席闻开口。
　　狗主人这才发现刚才差点撞到爱犬的是一辆新款迈凯伦，当然，一旦撞了爱犬也就不是爱犬了，他立马转身，就当不认识。
　　“给别人造成麻烦后应该说什么？”路席闻问。
　　狗主人气焰全无：“对、对不起。”
　　趁着路席闻没追究，对方拉着狗赶紧跑。
　　裴雾含笑看着这一幕，都说路总凶残，但他觉得路席闻这有时候谁来都给一巴掌的烦躁劲儿，透着可爱。
　　随后路席闻折返回来，却是到了驾驶座，拉开车门同裴雾没好气地说：“下车，换我开。”
　　裴雾：“……”
　　算了，雪天安全第一。


第25章 吓到你了？
　　等他们回到云鹭湾，太阳蔽光，阴云压顶，大片的雪花又洋洋洒洒起来。
　　有一说一，这里比出租屋舒服多了。
　　裴雾一边处理黑鱼一边感叹，他租的房子十分老旧，用的还是暖气片，上面锈迹斑斑，有时候需要裴雾打开厕所阀门放掉点水室内才能暖和起来。
　　路席闻到家后脸色平和下来，他抱臂在厨房门口看了会儿，这才上楼去了书房。
　　手机嗡嗡震动，裴雾刚洗干净手，打开看了眼。
　　原来是万年没人说话的同学群。
　　因为偶尔一两条消息，裴雾忘记设置免打扰，什么时候被拉进去的也忘记了，他正要退出，就见快速跳动的消息中弹过一条：【阮寒彦跟宿琛都回来了，你们知道不？】
　　【真的？我以为这两人在国外定居了！】
　　【真的！康博说他们可能会请客吃饭哎。】
　　裴雾微微皱眉，这两个名字不会很打扰他，但心头到底浮上一层阴翳。
　　当年二人高调出国，样貌出众，家室相当，让什么都没做的裴雾成为了众人暗地里的嘲讽对象。
　　【不是宿琛趁着阮寒彦当交换生的功夫，先追求的裴雾吗？】
　　【错了！是裴雾追求的宿琛好吧，宿琛什么家庭条件？一个高阶Alpha，要什么样的Omega没有？会要裴雾一个Beta？】
　　【裴雾找阮寒彦麻烦，把人吓哭好多人都看见了。】
　　【这么嚣张？学院还给他优秀学生的称号，还给他发奖学金？太不公平了吧？】
　　当时匆匆一瞥的话还历历在目，如今想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有人自导自演，有人深情配合，因为他无权无势，被狠狠一脚而已。
　　裴雾给羊肉煲中撒了点盐，看到群里有人艾特他：【裴雾，你来吗？】
　　这话一出，原本炸了锅似的群瞬间寂静下来，裴雾没回复，而是干脆利落退了群。
　　“什么群？”身后响起路席闻的声音。
　　裴雾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汤锅里，还是路席闻眼疾手快捞了一把。
　　裴雾按住胸口呼出口气，路席闻将接住的手机放桌上，拉着裴雾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他的脸色：“我吓到你了？”
　　“有点。”裴雾诚实道：“路总，您走路确实没声音。”
　　像是猫科动物长了肉垫。
　　“抱歉。”路席闻开口。
　　裴雾有点意外：“没事的。”
　　裴雾唇色发白，脸色倒是平和，路席闻对员工向来严苛，哪怕是Omega，在倡荣也得凭本事杀出血路，区别在于路席闻尊重其柔软的天性，制定了绝不允许信息素攻击亦或是泄露的铁律，从根本上保障了他们的安全，再就是加班或者节假日，Omega优先享有按时下班自主选择的权利。
　　可是即便如此，路席闻对Omega还有Beta这两类人的认知，依旧很模糊。
　　顶级自分化后就带着“俯视”角度，无法平视，就意味着无法真正了解对方的困惑与难堪。
　　不知道是不是裴雾因为分化导致的身体不适，路席闻渐渐发现不管是Beta还是Omega，脆弱得超出他的想象。
　　但凡况骏蒙或是曹观有一个在场，一定会指出路席闻纯粹是被滤镜糊了脑子。
　　至少目前在倡荣，没人再会觉得裴雾只能干三个月就要滚蛋，见到他，也得客客气气，像面对蓝哲那样喊一句“裴助”。
　　路席闻并不懂，因为刚刚裴雾那一瞬间脸上的痛苦，心头的震颤是为什么。
　　“羊肉煮着，你去客厅休息。”路席闻说。
　　确实没什么事了，裴雾跟着路席闻的脚步，问他：“一会儿要不要看电影？”
　　路席闻变得很好商量，“你想看什么？”
　　“喜剧片可以吗？”裴雾总觉得路席闻过于严肃了。
　　路席闻没反驳：“你决定。”
　　拉上窗帘，降下投影，这个价值六位数的高科技在尘封数年后，终于在裴雾手底下重见天日。
　　赶在羊肉煲好之前，裴雾挑好了影片。
　　其实他也看得少，但这部暑假档上映的，好评如潮，一问路席闻，果然没看过。
　　裴雾兴致勃勃。
　　暂停在开始界面，裴雾将菜端上桌，路席闻可能因为方才吓到他不好意思，帮忙摆盘。
　　一切准备就绪，电影开始。
　　真清晰啊，裴雾心想，有钱人拥有个私人影院就跟喝汤一样简单。
　　路席闻没告诉裴雾，他接受的教育中没有吃饭看电影这一条，吃饭就要专心，安静，吃完储备好能量，继续工作。
　　看到好玩的地方，裴雾哼笑了一声。
　　这将路席闻飘飞的思绪拽了回来，他有点被感染，也勉为其难想看看电影讲了什么。
　　三分钟后，路席闻还是选择专心吃饭。
　　弱智剧情。
　　能让路席闻倍感安慰的还得是面前这盘糖醋鱼，酸甜可口，肉质紧实，不知道裴雾怎么处理的，完全入味了。
　　裴雾抽空看了眼路席闻，说：“路总，整条鱼都是你的。”
　　“嗯。”
　　路席闻吃鱼从尾巴开始，因为裴雾的手艺，他连鱼头都能接受了，吃起来也没有面目狰狞，仍旧透着世家大族出来的优雅，鱼头分两次，咬断就整个含进去，腮帮子鼓动一会儿，低头，鱼刺就“噼里啪啦”吐了出来。
　　真的像猫，裴雾心想。
　　吃完糖醋鱼，路席闻又看向那条清蒸的多宝鱼。
　　裴雾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将鱼往路席闻面前一推，做了个“请”的手势。
　　路席闻：“你也吃啊。”
　　“我不怎么爱吃鱼。”裴雾这话没作假，他更喜欢炒青菜土豆烧鸡块之类的。
　　路席闻继续干第二盘。
　　裴雾抿唇一笑。
　　电影开局高光，后面的剧情有点无聊，裴雾就着电影的声音，将碗筷盘子收拾干净。
　　另一边的路席闻脸色彻底放晴，难得没办公，而是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五分钟前曹观问他：【方霄来虹都了你知道吗？】
　　路席闻：【这下知道了。】
　　曹观：【不是，你们合作干嘛是我给他接风洗尘？出来吃饭啊。】
　　【这要问那天我离开游轮后，你们是怎么折腾的了。】
　　路席闻没猜错，那天曹观跟方霄喝得轮流吐了三回，比起工作狂人路席闻，他们更适合成为兄弟。
　　路席闻又敲字：【我吃过了。】
　　【鱼。】
　　【两条。】
　　曹观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


第26章 所谓娇气
　　路席闻到底没有参加方霄的接风宴，他觉得海城到虹都这点路程也要接风的话，以后类似的事怕是无穷无尽，不能助长歪风邪气，再者他休息时间难得，不能浪费。
　　裴雾陪同了两日，周一跟路席闻开着各自的车去上班。
　　他们前后脚停好，走的是私人电梯，上到一楼时，裴雾通过一整面的透明玻璃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跟保安在大厅发生了冲突，面红耳赤争论半天，最后抱起被扔在地上的纸箱子，狼狈离开了。
　　裴雾觉得眼熟，想了想，想起对方是冀斌的舅舅。
　　路席闻也看到了这一幕，神色平静，眼神透着冷。
　　到十楼的时候，路席闻按了暂停，让裴雾先上去，他亲自去一趟技术服务部。
　　裴雾一看他脸色就知道是去“追杀”了，心里哀叹。
　　等抵达办公楼层，裴雾先去茶水间将咖啡煮上，正要去工位，一开门差点跟蓝哲撞上了。
　　蓝哲低头翻看手机，意识到前面有人脚步停顿，然后说了句：“路总早上好。”
　　裴雾：“？”
　　蓝哲从短暂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人都傻了。
　　裴雾见蓝哲原本平静的眼瞳骤然掀起风浪，又被更猛烈的某种情绪压了回去，随后看了眼裴雾身后，确定安全后，欲言又止。
　　“怎么了？”裴雾开口，实则想问蓝哲怎么会认错人，怪怪的。
　　蓝哲懂裴雾的意思，但心想这能怪我吗？裴助你身上全是路总的信息素气味啊！
　　当然，一般Alpha很难察觉，除非展露出攻击性，会得到信息素屏障的警告，可蓝哲跟路席闻共事多年，太熟悉了，刚刚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以为是路席闻。
　　路总别说遮掩了，蓝哲甚至从这股信息素中嗅到了丝丝挑衅的意味，他之前跟裴雾谈到的“占有欲”是字面意思，但此刻蓝哲打算改一改。
　　蓝特助心情复杂，不知道从哪个方面开始琢磨，什么时候的事情？顶级占有欲过头会产生这种后果吗？他看着身形挺拔的裴助，迎着对方清俊温润的眉眼，心想不，路总他就是馋裴助本人！
　　但是不能明说，还要装傻。
　　短短几秒钟，蓝哲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顶峰是勘破老板感情的激动，底端是老板本人对感情迟钝的无奈，但好歹在吃瓜第一线，同时蓝哲展望未来，很期待路总会怎么表现，想到这儿，他甚至有点忍不住想笑。
　　裴助从蓝哲脸上看完了一整个的“精彩缤纷”，“到底怎么了？”
　　蓝哲不语，沉重地拍了拍裴雾的肩膀，出门了。
　　裴雾：“……”
　　周一晨会，蓝特助格外亢奋，他的说话语速仍旧是冷漠的，锋利的，但气势上带着点咄咄逼人，像是恨不得抓住对方的领口质问一番，可最后关头，却在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状态中泄气。
　　蓝哲终于也对这个世界暴躁起来了吗？路席闻心想。
　　午饭食堂解决，路席闻说了不吃，裴雾觉得他过分挑剔，又想着一会儿回去给他泡杯银耳羹，手指在工作群中划拉着，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陌生号码，可能是合作商，裴雾没犹豫接了起来。
　　“喂，您好，这里是倡荣裴雾。”
　　那边安静几秒，陌生的男声，“裴雾，是我。”
　　裴雾对声音挺敏锐的，但此刻实在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他放缓语气，“您在哪个公司？”
　　对面浅浅吸了口气，似乎对裴雾没有认出来很不满意，随后说道：“我是康博。”
　　裴雾下意识皱眉：“S大康博？”
　　“对！”
　　裴雾直接挂了电话，并且顺手将对方设置成黑名单。
　　康博，宿琛的舍友兼狗腿，反正裴雾从来不觉得兄弟朋友需要卑微成那样，当然，康博也借着宿琛的势狐假虎威了一阵子，康博小资家庭，远不到跟倡荣合作的程度，所以不怕得罪。
　　这点风浪裴雾并未放在心上，下午就又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接下来两周几乎日日下雪，有两次差点儿给裴雾堵门口，今天也是，裴雾被压在高桥上，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推门进来时肩上的雪还没抖干净，前额发丝也潮湿着，路席闻跟蓝哲同时看来，路席闻皱眉：“没进车库？”
　　“车库停满了。”裴雾说。
　　对面的商城最近促销搞活动，加上逼近年关，日日人满为患，停车位不够，就开进倡荣。
　　“喝杯茶暖暖吧。”蓝哲提醒，裴雾冻得伸出来的手背都是红的。
　　“嗯。”裴雾看向路席闻，“不好意思路总，迟到了。”
　　“暴雪跟你有什么关系？”路席闻说。
　　裴雾心里暖和，又去茶水间给自己泡了杯红茶。
　　出来蓝哲找到他，出示了一份策划书初稿，是跟一线汽车公司盛星协力打造联名款，毕竟倡荣旗下的智能驾驶如今就是业内标杆，但经过深思熟虑，还是打算跟国产企业合作，扶持本地经济，上面给的待遇也很好，是个大项目。
　　裴雾一看就明白，这是打算让他参与了。
　　一整个上午，裴雾都在很认真地查看相关文件资料。
　　盛星那边也是急不可耐，跃跃欲试，裴雾还有蓝哲分别同对方负责人见了几次面。
　　随后对于盛星发出的酒宴邀请，路席闻也没拒绝。
　　周四下午，小雪，蓝哲开车，路席闻跟裴雾并排坐在后面。
　　裴雾可能是这两天吹风吹多了，嗓子不太舒服，他担心自己在这个紧要关头感冒，想着结束了回家就吃药。
　　裴雾膝上放着笔记本，阅览速度很快，他轻咳两声，继续往下看。
　　路席闻不动声色侧目看向裴雾。
　　屏障又淡了。
　　真是娇气，路席闻心想，屏障一淡就变得脆弱，信息素无形地伸出，然后卷上裴雾的腰身，近乎是包裹式地将裴雾整个浸透。
　　路席闻清楚看到裴雾眼神一亮，很用力地嗅了嗅。
　　哼。
　　前排的蓝哲脸都绿了，Alpha不可能平和接纳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路总当真不管他的死活。


第27章 不敢看
　　车子到酒店门口停下，蓝哲第一个下车，然后狠狠呼吸。
　　路席闻从他身边走过，目不斜视。
　　裴雾就单纯觉得蓝哲最近小动作挺多的。
　　盛星高层热情欢迎路席闻，董事长万桂嵘也在，寒暄两句后就个人企业一顿明里暗里的吹嘘，一想到未来的成功，提前红光满面上了，五十来岁，瞧着有几分憨厚。
　　但裴雾不觉得到了这个位置能憨厚到哪里去，倡荣在路席闻的带领下这两年几乎开启了无死角拓展，“智能驾驶”的概念刚提出来时一片群嘲，结果等真的搬上桌，核心科技早就被垄断，路席闻傲慢，但却有傲慢的资本。
　　裴雾在一旁认真聆听，就一些老前辈打太极的话术简直称赞不绝，打算学一手。
　　今晚酒宴人不少，但路席闻不用谁都见，二楼用中式屏风隔开的雅厅，能俯看到一楼所有，万桂嵘亲自带着路席闻上去。
　　他们开了一早上会，中午稍作休息就过来了，裴雾跟蓝哲坐在另一张不远的桌子上，先喝了两壶茶水。
　　桌上摆放的桂花芙蓉糕香气悠然，裴雾做饭好吃，做甜点实在不擅长，闻着肚子里更饿。
　　他想象了一下什么味，一转头，就看到路席闻很随意地在芙蓉糕上点了点，然后微不可察地点头。
　　裴雾心放开，他这个角度也隐蔽，于是捏了一块，转头一口吃了。
　　蓝哲倒是不饿，见状将芙蓉糕往裴雾手跟前推了推，每天风驰电掣的，总会忽略大踏步向前的裴助是个Beta，体力跟Alpha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垫了半盘芙蓉糕，裴雾舒服了，拿出笔记将刚才记下的重点唰唰唰写满。
　　万桂嵘口干舌燥地说了有一个小时，总算能稍作休息。
　　正好，裴雾将笔记本暂时交给蓝哲保管，“去一趟洗手间。”
　　蓝哲：“介意我看看吗？”
　　“随便看。”
　　路席闻扫了眼裴雾转身的方向。
　　蓝哲翻开笔记本，心里“豁”了一声，这字迹清隽风雅，一页页翻看下来实在赏心悦目。
　　路席闻忽然伸出手：“我看看。”
　　裴雾随身携带一个笔记本他知道，在如今电子产品不离手的时代，以为上面也是什么鬼画符，平时裴雾汇报工作都是文档发送，所以等看清上面的内容，路席闻身子微微后仰。
　　这是个有点意外跟悠哉的姿态，见了鬼的，蓝哲甚至从中读到了几分“与有荣焉”的滋味来。
　　我需要好好睡一觉，蓝哲心想。
　　裴雾这边将手指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抽出纸简单一擦，就打算回去。
　　高档酒店洗手间都是分开的，左右各三个，一共六个，没错，除了顾及到男女之分，还有ABO之分，Alpha的洗手间在最外面，各种乱七八糟的气味也是最浓的。
　　裴雾正要路过，就听到有人喊：“裴雾。”
　　比记忆先觉醒的，是一种深入刻骨的反感跟厌恶。
　　裴雾面无表情站定，扭头，果然看到了宿琛。
　　这个在大学时期给过他一丁点帮助，却摧枯拉朽般差点儿毁掉他生活的人。
　　旧人重逢，预想中的惊讶欣喜并不存在，至少裴雾没什么情绪，宿琛一颗心往谷底跌。
　　但他面上不显，张扬一笑：“不记得老同学了？”
　　“记得。”裴雾说的很慢，没有任何避让地，很认真地盯着宿琛，果然，连讨厌的轮廓都毫无改变。
　　“你现在在倡荣工作？”宿琛说：“我刚刚看到你了，盛星是吧？我家有入股。”
　　裴雾微微偏头，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示意然后呢？
　　宿琛笑意收敛，似乎根本没得聊。
　　裴雾：“还有事吗？”
　　“上一周同学聚会，你没来。”宿琛说。
　　他拐弯抹角提了几句，康博就明白他想要裴雾来，于是打电话联系，但据康博后来说，裴雾一听说是他就挂了电话，号码都拉黑了，宿琛想着只是耍脾气，毕竟当年闹得确实挺不愉快的，后来索性让其他人联系裴雾，但都石沉大海，不过消息肯定递到了。
　　谁知同学会从开始到结束，裴雾都没出现。
　　裴雾短暂回忆了一下，有康博做例，陌生电话他基本拒接，如果是合作商，联系不到他还有蓝哲，至于短信，是有好几条标注了某个地方，还发了小作文一类的东西，但裴雾很忙，没时间耗费在这些小事上。
　　“不想去。”裴雾说：“还有什么事吗？”
　　宿琛倏然跟被点燃似的，猛地往前一步，狠狠皱着眉：“裴雾，你非要跟我这么说话吗？”
　　他知道裴雾是Beta，感知不到Alpha的信息素，却还是下意识释放，带着由上至下的霸权主义。
　　然而像是丢出的东西遭遇了最猛烈的回弹，甚至回弹回来连带着扇了他一巴掌，更为霸道、强悍的信息素将它的气味绞杀隔开，然后无声发出凶猛的警告。
　　宿琛一下子愣住了。
　　他已经是高阶，有了睥睨一切的资本，鲜少有Alpha的信息素能对他镇压起效。
　　同时宿琛又想着，裴雾身上怎么会有其他人的信息素？
　　他是个Beta啊！
　　不知道宿琛为什么突然发呆，裴雾也懒得理会，虚假客气：“宿先生慢慢玩，告辞。”
　　等宿琛回过神，早就不见了裴雾的身影。
　　裴雾回到桌前，扫了一圈，发现笔记本在路席闻手里。
　　大家都在三三两两喝茶聊天，显然还是休息时间，裴雾看见路席闻中指跟拇指夹住笔记本，轻轻抛起，打个圈后又稳稳接住，似笑非笑盯着自己。
　　裴雾硬着头皮上前，“路总，笔记本……”
　　“嗯。”路席闻想要说什么，却遽然脸色一变，他微微俯身，更贴近裴雾，嘴唇相差半指就要挨着他的后脖颈，全然不顾这个姿势有多出格。
　　就近的万桂嵘都不说话了，愕然看着他们。
　　片刻后，路席闻退开，将笔记本递给裴雾，“字写的不错。”
　　裴雾刚刚就汗毛竖起，此刻僵硬直起身子，缓缓说道：“路总谬赞了。”
　　蓝哲低着头，不敢看。


第28章 你真的很吵
　　晚上十一点，裴雾才回到家。
　　他关上门，在玄关处站了会儿，疲惫地活动了一下肩颈，将大脑放空。
　　累惨了。
　　路席闻的节奏真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睁眼就是工作，睡觉继续惦记，有时候灵光一闪，裴雾还要从床上惊坐起，打开电脑兴奋几分钟，等精神放松下来，躺回床上补个回笼觉。
　　嗓子还是疼，但是比起白天好转了，保险起见，裴雾吃了感冒药。
　　冲了个澡躺在床上，裴雾盯着微光荡漾的天花板。
　　莫名的，他想起了白天那一幕。
　　路席闻到底知不知道突然靠近一个同性的后脖颈意味着什么？但凡他是个Omega，近距离的信息素传递可能会引起发热期，转头往Omega协会一告，管你是不是顶级，都得连夜写出一份检讨。
　　裴雾星海茫茫的脑海中有一线白光闪烁，似乎在提醒他什么，但是太累了，裴雾闭上眼睛睡着了。
　　一夜无梦，至于昨天碰到的宿琛，已经被他抛诸脑后。
　　再见面，是在虹都的冬季商会上。
　　这次除了宿琛，阮寒彦也在。
　　当那张柔美艳丽到近乎雌雄同体的面容出现在视野内时，裴雾还是恍惚了一下。
　　没别的，人无非对两种人印象深刻，喜欢的，或者是讨厌的，不同于宿琛的道貌岸然，阮寒彦带给裴雾的感觉是湿冷的，黏腻的，多数时间令人胃部急速收缩，有时候会让他想要作呕，可那样一张出众夺目的脸，分化后被评定为“优质Omega”，随便释放点信息素能够让九成的Alpha为之痴迷，所以这样的背景下，一旦阮寒彦对着裴雾哭，那基本是裴雾全责。
　　大学时期的裴雾还不像现在这样圆滑，他总是行色匆匆，在图书馆跟宿舍两点一线，吃饭都不在食堂解决，通常随身携带一个包子或者馒头，一旦时间充裕，就要去校外兼职，因为家里不会给他一毛的生活费。
　　在这样急促的生活下，人是笑不出来的。
　　裴雾也不知道阮寒彦那一句句的“裴雾是不是很讨厌我”到底是如何判断的，但不得不承认，这些话给裴雾造成了很大的困扰，阮寒彦拥趸者众多，裴雾隔三差五就要被堵在某个地方警告。
　　现在想起来，依旧糟糕透顶。
　　而这个功夫，阮寒彦也看到了裴雾，他的视线隔着人群，期间的温柔、含蓄，乃至于勾人的韵调，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冻住，然后一点点失去光泽，可紧跟着，更深更浓烈的某情绪破冰而出，璀璨至极，让他看上去有一种难说的怪异。
　　裴雾开始反胃了。
　　阮寒彦是将他当成了一种玩具，在彻底摧毁前绝不罢休，更别说如今裴雾生活步入正轨，阮寒彦恐怕难受极了。
　　看得出宿琛跟阮寒彦一直想找机会过来，裴雾没有刻意避让，不过总被这样那样的事打断。
　　他自己注意不到，但自从看到那对狗男男，他的脸色就没晴朗过。
　　路席闻将一切尽收眼底，瞳孔如深海般平静。
　　从进来到跟各路人马寒暄聊天，裴雾一直表现得十分专业，也引得不少第一次见他的老板叹为观止，竟然还能有Beta站在这个位置，不管路席闻说什么，裴雾也能第一时间接上话。
　　最后去内厅吃饭，裴雾刚在路席闻身边坐下，就看到对面多了两个人。
　　阮寒彦头发长了些，带着微卷，勾在耳畔的时候像一种隐晦的提示，每个看到他的人目光总要停驻几秒才能离开，他看了眼裴雾，透着点惊惶，像是被打断归家的雀鸟。
　　有人注意到，好奇询问，“阮少爷跟裴助认识？”
　　阮寒彦轻轻点头：“认识的。”
　　如此，他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盯着裴雾：“学弟。”
　　阮寒彦跟宿琛都要高裴雾一级。
　　裴雾如今离八面玲珑还差点儿，但周全礼貌肯定没问题，可众目睽睽之下，面对阮寒彦的问候，他盯着桌上的瓷碗，像是在出神，又透出丝丝不耐烦，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场面不由得冷了下来。
　　宿琛皱眉：“裴雾，你听不到吗？”
　　路席闻沉声：“你在跟谁说话？”
　　宿琛一哽。
　　他很早前就调查了裴雾的近况，自然知道他的顶头上司是谁，高阶Alpha的通病就是狂，但显然对着路席闻任谁都没有狂的资本，能把倡荣在短短几年间打造成虹都的商圈中心，宿琛这些年在国外的吃喝玩乐，多少显得单薄可笑。
　　宿琛应该是还没从大学时期对裴雾的说教中抽离出来。
　　万桂嵘觉得气氛不对，站出来打圆场，“都是熟人就更好啦，热闹，大家快坐，快坐。”
　　宿家入股了盛星，即将跟阮家联姻，这两家算得上老牌世家，谁都要给两分薄面。
　　路席闻所坐的位置都要比别人宽敞点，他的身体往后错裴雾半个身位，手臂撑在椅背上，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将裴雾纳入了私人领地。
　　在场两个人没动筷。
　　路席闻很少吃外面的饭，基本喝两口茶，而阮寒彦端正坐着，却在出神片刻后，眼神最后落在了路席闻身上。
　　“路先生跟学弟应该相处很愉快吧？他能力很强的。”阮寒彦开口。
　　裴雾捏着筷子的手一点点收紧，他知道阮寒彦开口意味着什么，路席闻不是随便两句甜言蜜语或者看脸放话的人，可即便如此，裴雾仍旧感觉到一股死压不住的愤怒，在体内横冲直撞，最后化作尖锐的冲动，催促他将中间的那个汤碗扣在阮寒彦头上。
　　路席闻瞥了眼阮寒彦，觉得对方像个油彩浓郁的花瓶，难掩缺口的那种。
　　路席闻没搭理，而是低头小声问裴雾：“两块炸黄酥？很好吃？”
　　男人嗓音低沉，带着可能是裴雾错觉下的安抚意味，清冽的味道倏然荡清体内那些负面情绪，让裴雾躁动的大脑一点点冷静下来。
　　“你要尝尝吗？”裴雾小声问。
　　阮寒彦没忍住：“路总？”
　　路席闻抬头：“你真的很吵。”
　　阮寒彦脸上的腼腆顷刻间被冻住，裂缝清晰可见。


第29章 裴雾做鱼很好吃，你知道吗？
　　动筷的众人同时一顿，随后朝路席闻投来痛心疾首的注视。
　　注孤生啊路总，这么漂亮的Omega也喷？
　　路席闻不予理会，吃裴雾夹到碗里的炸黄酥。
　　是豌豆粉混合着黄花菜，调味很复杂，花椒透出点辛辣，勉勉强强吧，不如一盘糖醋鱼。
　　被路席闻一句话说得沉默的阮寒彦，更不在状态了，像是遭受了不小的打击，脸色苍白可怜，可某一瞬，路席闻还是察觉到对方看了眼自己碗里的榨黄酥。
　　嗯？
　　路席闻稍微留意了一下，阮寒彦伪装再好，在他面前也宛如透明，对方似乎很见不得裴雾过得好，丝丝缕缕的敌意格外深刻，刚才嘴上说着裴雾厉害，但话题明显有引导性，一旦路席闻跟他交谈起来，恐怕又要谈到其它对裴雾不利的方面去。
　　路席闻对裴雾大学时代的生活挺感兴趣，但从阮寒彦这种有失偏颇的人口中出来，不如不听。
　　至于宿琛，确定了，那日侵犯信息素屏障，被裴雾厌恶的人，就是他。
　　至于为什么判定为厌恶？路席闻觉得他家裴助表现得已经非常明显了。
　　万桂嵘又跟路席闻聊起来，看得出宿琛这个股东之子，不管是因为雄竞还是为了加强存在感，都很想参与其中，奈何这大半年来一直在享受生活，专业知识忘了一半，剩下另一半也在路席闻提高话题深度跟内容后烟消云散了。
　　裴雾心中郁结化开，通体舒畅。
　　“开车到楼下，我们回去。”路席闻吩咐裴雾，正好他还剩点尾巴同万桂嵘说。
　　“好的路总。”裴雾收好笔记本。
　　裴雾离开后两分钟，万桂嵘被一通电话叫走，路席闻坐在原地，听着隔壁桌响起不加掩饰的交谈声。
　　忽略其中的故意成分，路席闻听到了裴雾的名字。
　　宿琛的那群狗兄弟又扎堆一起，汪汪汪个没完，有人开头有人捧哏，中心围绕着宿琛，说了一堆废话，路席闻就听到了一个重点——裴雾喜欢过宿琛。
　　路总轻哼一声，隔壁桌瞬间安静下来。
　　这么说吧，任何未知的靠近，不限于公司员工面红耳赤的讨论，路人的频繁回头，包括那日商场，小姑娘追上裴雾要联系方式，都会引得路席闻烦躁，他不讲理，所以不喜欢太多人围着裴雾，可宿琛注定是个例外。
　　没人比路席闻更清楚裴雾的包容性，自己这么龟毛，他也能说出“路总很好”失心疯一样的话来，完全可以上佛龛当菩萨，而将“菩萨”激怒，让裴雾露出那种嫌恶的表情，宿琛是跳进粪坑了吗？路席闻心想。
　　甚至想想裴雾为自己做的一切，对比何等惨烈，路总得意了，心飘了，产生了一种“你算个屁也敢说裴雾喜欢你这样的猪话来”的感觉。
　　未知代表挑战，但已知的废物就只能废物。
　　路席闻扭头，终于给了宿琛一个正眼。
　　众星拱月的高阶Alpha在路总眼中不值一提，完全是个只知道张牙舞爪的新兵蛋子，最后路席闻丢出致命一击，“裴雾做鱼很好吃，你知道吗？”
　　宿琛强撑起来的恣意灰飞烟灭，他连裴雾会不会做鱼都不知道，更别说吃了，诚然，宿琛不知道你妈个烂鱼有什么可炫耀的，但他已经被路席闻微微挑起的一侧剑眉气得不轻。
　　这不单单是对阵输了，更是一种无法言明的，碾压式的胜利，换做其他Alpha宿琛有一万种方法让对方低头，但换成路席闻，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宿琛破防。
　　然后路席闻注意到破防的宿琛身边少了一个人，阮寒彦呢？
　　路席闻大步离开。
　　车库，裴雾将副驾的毛毯放在了后座，头顶的声控灯不是很好用，稍微一安静就熄灭了。
　　关上后座门，裴雾在某个瞬间突然一顿，察觉到身后有人，他转过身，对方只有一个阴暗的轮廓，好像在无人看到，或者灯光照不亮的地方，那种巧妙隐藏的阴潮腥臭就会涌出来。
　　然后有目的的，从自身脚下蔓延到裴雾脚下。
　　裴雾后退一步。
　　动静带响了感应灯，五步开外的阮寒彦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嘴角像是被用力提起，双唇殷红，眼睛都笑得弯弯的，极为诡异。
　　裴雾忍无可忍，终于问出一句话：“你去医院看过没？”
　　虽然人与人之间会存在没有缘由的恶，但阮寒彦的所作所为，谈得上毫无下限，这拧开了人性最基础的一个阀门，以至于裴雾自我怀疑过好几次，是不是真的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但是忘记了。
　　“学弟这么说话我很伤心的。”阮寒彦温声，“三年过去了，你对我还是没有好脸色。”
　　“我该给你好脸色吗？”裴雾反问。
　　阮寒彦耸耸肩，“我知道当年很多事情是我过分了，我成熟了裴雾，我想弥补。”
　　裴雾：“你弥补你妈。”
　　“……”
　　裴雾绝不同任何霸凌行径谈原谅。
　　“学弟，你别这样嘛。”阮寒彦撒娇似的，朝着裴雾走去。
　　“宿琛不在你身边。”裴雾提醒，“你猜我能不能打断你的腿？”
　　阮寒彦止步歪头，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
　　裴雾被他脸上卖乖的神色搞得有点恶心。
　　“开个车这么慢？”路席闻从阴影中走出。
　　裴雾一愣：“路总？”
　　“走吧。”路席闻说着，就要从阮寒彦身边路过。
　　裴雾眼睁睁看着阮寒彦脸上笑意唰然一敛，然后被一种委屈伤怀取代，他仰头去看路席闻，又像站不住似的歪倒，浓郁的花香味信息素滂沱而出，连裴雾都嗅到了一股腻得发沉的气息。
　　优质Omega的信息素，能让任何一个Alpha瞬间双目赤红，为之疯狂。
　　路席闻握住了阮寒彦的手臂。
　　阮寒彦低头时勾起嘴角，就知道……
　　“石楠花混合烂香蕉的味道，你去医院看过没？”
　　阮寒彦：“……”
　　“？？？”
　　阮寒彦猛然抬头，一贯的柔弱瞬间透出咬牙切齿的味道，“是丁香混合着甜橙！”
　　“一般信息素不会花香混合着果香，你改造过？”
　　说一个Omega信息素改造过，无异于对着一个绝世美女或者美男说，“你是不是填充过下巴？”杀伤性极强。
　　裴雾眨眨眼，路席闻的嘴巴毒性指数提高。
　　阮寒彦脸上的脆弱摇摇欲坠，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没有，天然的。”
　　路席闻甩开他，“哼。”
　　阮寒彦差点儿吼道“你哼什么哼？”
　　路席闻轻轻推着裴雾的后腰让他上了副驾，然后自己一脚油门，从阮寒彦面前轰然驶离，车尾气扬起一大扇的尘土，从头到脚在所难免。
　　没点车技都做不到。


第30章 近在咫尺
　　车子驶出车库，外面遍地霜白，但一眼望去晶莹剔透，因为下的是太阳雪。
　　裴雾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眼中那点烦躁难耐的情绪，随着光点归于平和。
　　“那两人怎么回事？”路席闻开口。
　　他没有任何逼问意思，寻常到在跟裴雾聊一件不起眼的事情，这极大程度抚平了裴雾原本难以启齿的尴尬。
　　对方是路席闻，他有最精准的一套自我判断，不会被任何人的花言巧语跟信息素迷惑。
　　裴雾缓缓吐出口气。
　　大学时期的裴雾很忙，但按照院里规定，社团活动至少要参加一项，裴雾认真筛选，最后定了没什么人的观星社，一周写一份观测报告就行，这对裴雾来说轻松，节省时间。
　　开始都很顺利，直到有一天，裴雾在观测结束听到了门外传来偷笑声，他心头涌现不祥的预感，起身上前，果然，门被锁了，对于这样的恶作剧裴雾很是无奈，更倒霉的是他的手机没电了，也没带充电器。
　　就在裴雾想办法的时候，宿琛从一个房间揉着眼睛走出来，当时他是校篮球的主力，已经宣告过的高阶Alpha，硬件确实不错，连裴雾这种专注学业生活的人，都有所耳闻。
　　“锁了？”宿琛晃动了一下门锁，深深皱眉。
　　裴雾却松了口气：“你可以打电话联系保安。”
　　“我没带手机。”宿琛一脸无辜。
　　裴雾：“……”
　　眼看着要过零点，最后是宿琛打开窗户，仔细观察了落点位置，告诉裴雾虽然是五楼，但可以下去。
　　路席闻听到这里：“他抱你下去的？”
　　裴雾差点儿破功，一句“你怎么想的？”死死卡在喉咙，“没……我自己跟着跳下去的，路总，虽然我是个Beta，但首先，我是个男人。”
　　言下之意，体能没问题。
　　“嗯嗯。”路席闻打了把方向：“你继续说。”
　　如此就跟宿琛认识了，裴雾当这是一次短暂的偶遇，但宿琛似乎不这么想，学校里遇见了他会主动跟裴雾打招呼，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裴雾的电话号码，就开始约着吃饭，裴雾拒绝了一次两次，等三次四次的时候，他就有点明白宿琛的意思了。
　　谁不知道宿琛有个Omega男朋友？是艺术学院的院草，十分漂亮，宿琛为了他跟很多Alpha打过架，造成数次轰动，一些人十分羡慕。
　　裴雾不知道羡慕的点在哪里，但是理解，尊重。
　　别说宿琛有男朋友，就算没有，裴雾也不会搭理。
　　路席闻语气有种诡异的平静，“按照常理，他那种Alpha是挺吸引人的。”
　　“例如？”裴雾问道。
　　“脸？”
　　裴雾顿了下，“我觉得以路总您的条件，不应该说出这种有失水准的话来。”
　　路席闻沉沉“唔”了声。
　　裴雾：“有次我从篮球场后面经过，宿琛跟他那群狐朋狗友靠着篮网背对着我，正在评价一个刚给他们送完水的Omgea，康博，是一个小狗腿。”裴雾耐心注解，对着路席闻也不遮掩了，“说那个Omega女生屁.股太小，干起来不得劲儿，宿琛笑了下，回了句‘肯定的’。”
　　裴雾瞬间觉得空气都恶臭起来。
　　路席闻：“嘴挺贱啊。”
　　裴雾深表赞同。
　　在阮寒彦当交换生的那三个月里，宿琛频繁打扰裴雾，等阮寒彦回来，流言已经到了荒谬的程度，阮寒彦单独见了裴雾一面，之后就跟疯了一样缠了上来。
　　“甩不掉。”裴雾按住额角，“我不知道那种你追我赶的言情戏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裴雾不愿意奉陪，却还是惹得一身骚。
　　具体细节他没多说，但路席闻也能想象到。
　　“难怪裴助抗压性这么强。”路席闻半开玩笑。
　　“路总。”裴雾语调长长的，很轻很慢，透着些许无奈。
　　裴雾这时候定睛一看，才发现车子开到了云麓湾。
　　对，路席闻桌上就没吃多少。
　　“油爆虾，黄焖羊肉，加个菠菜鸡蛋跟……”
　　“不用。”路席闻打断：“就一碗面条。”
　　“什么味的？”
　　“随意。”
　　难得路总好“伺候”，裴雾一进门，轻车熟路换鞋，洗完手去厨房，思前想后，烧了葱油，入味的料最后全部捞出，炸了点花生米，拌出的面裹满油光，还有余力，裴雾又加了道青椒杏鲍菇。
　　倒杯路席闻爱喝的加冰柠檬茶，齐活。
　　不得不说顶级Alpha真就最强配置，铁胃。
　　“晚上住这儿。”路席闻吃之前说：“跟盛星的合作，有几个点要嘱咐你。”
　　裴雾：“好。”
　　路席闻在这方面很赏脸，每次都是光盘行动，让裴雾倍感成就。
　　吃完饭，路席闻打开电脑，将盛星发来的笼统概念拆开了给裴雾听，基本相当于老师嚼烂了喂给学生，裴雾哪儿敢辜负，有问题当场就问，跟路席闻你来我往地交流，一晃三个小时过去。
　　天都黑了，但光能伸出窗外的那截，仍旧能看到飘飞的鹅毛大雪。
　　中途喝了口热茶，就着外面簌簌的落雪声，裴雾觉得疲惫又满足。
　　这个世界值得庆幸的事情之一，就是有人承认你的价值。
　　耳畔落雪的声音逐渐密集又清晰，如同身临其境似的，那股清冽的味道像是顺着窗户缝飘了进来，裴雾的思绪逐渐融化，变得雾蒙蒙的。
　　他一边想着工作要怎么进行，一边又想着不管再大的雪，这里都很暖和，尤其身侧，像有个火炉。
　　“裴雾？”
　　有人在叫他。
　　似乎是路席闻的声音。
　　低沉，磁性，十分催眠。
　　“嗯。”裴雾回了句，但回了之后呢？不知道了。
　　头顶灯光暖洋，路席闻侧目，裴雾正枕在自己肩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从鼻尖到下颚，弧度分明又漂亮，甚至于沉静中，透出几分平时很难瞧见的乖巧。
　　路席闻形容不出此刻的滋味。
　　裴雾克制有礼，同时代表着距离感，他的精神在不断的糟糕中淬炼得无比敏锐，换句话说，他很难直接地信赖什么人。
　　可现在，他们近在咫尺。
　　路席闻长久地没动。


第31章 裴雾，开门
　　一个多小时，路席闻文件都看完了不知道多少，裴雾脑袋突然没支住，往下猛一冲，惊醒了。
　　裴雾茫然地眨眨眼，随后反应过来，十分不好意思，“路总，我……”
　　路席闻淡淡：“没事。”
　　刚好，他顺手帮裴雾补完了信息素屏障。
　　“回房间睡吧。”路席闻说，“我也完工了。”
　　裴雾哪好意思说话，脸上的燥热压都压不住。
　　睡觉前，裴雾收到了裴珍的短信，【哥，过年你回来吗？】
　　不等裴雾回复，裴珍又发来一条：【我不希望你回来，回头我去找你。】
　　裴雾一下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恐怕他那对父母又在为裴鸣计划着什么。
　　【哥知道了，早点休息。】
　　放下手机，裴雾心绪平和，他只是放心不下裴珍，好在裴珍是个Omega，学习成绩也不错，情况不会差。
　　记忆里往年回去顶多呆一夜，不管是裴鸣还是父母，总能有一个让他想要逃离。
　　今年就在出租屋吧，裴雾心想。
　　逼近年关，公司都有点喜气洋洋，紧张的氛围有所缓和，工作忙完，大家就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裴雾跟路席闻坐同一辆车到的公司。
　　一个分公司经理在车库注意到，正好蓝哲路过，他没忍住一把薅住，小声询问：“蓝特助，老朱呢？裴助现在兼职司机啊？”
　　你瞧瞧你这话问的，蓝哲心想，开卷考试还要犹豫选什么，蓝哲是自己想明白了就怒其不争，但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裴助现在是路总重点栽培对象。”
　　经理十分羡慕，“这样。”
　　完了？你接着问啊！你们都没发现吗？蓝哲轻捶两下胸口。
　　裴雾今天的投喂是一份煎饺，蓝哲独自去了天台，清晨的冷风并不能让他失去这一刻的沉浸式享受，挺好的，蓝哲心想，至少路总不再是喷火霸王龙。
　　晨会期间，报上来的东西又有漏洞，路席闻“哗啦啦”快速翻了几下，沉声道：“还没放假呢，你们在提前欢庆什么？不行我让人在公司门口拉个横幅，写上‘坚守到最后一刻’，一个个的……”
　　路席闻还在骂，一杯温热的茶放在了手边，他抬头，看到裴雾聚精会神盯着电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喝了口，竟然还放了败火的菊花。
　　茶香变成小针，给路席闻的怒火扎的全线漏气。
　　“以后注意。”路席闻有点摆烂地说：“就这样吧，散会。”
　　哼，不学好的，天天学着怎么谄媚上司。
　　一瞬间，无数暗藏崇拜感激的目光唰然射向裴雾，以至于这一刻他都有点闪闪发光。
　　回到办公室，蓝哲接到家里电话，似乎是让他买东西，蓝哲一一应下。
　　这种良好的家庭氛围，说不羡慕那是假的，裴雾开口：“我刚才听你提到了灯笼，是要挂阳台吗？去百灵商城下面，别看都是地摊，但质量很好，种类也多。”
　　蓝哲面露感激：“行行行。”
　　除夕前一天正式放假，其实已经走了好些人，路席闻睁只眼闭只眼。
　　裴雾下班后抽空买了年货，他在对联的摊前矗立片刻，最后还是拿了一副。
　　横批是“万事顺利”。
　　第二天到公司，蓝哲的工位已经空了，桌面杂物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应该是回家了，裴雾最后收尾。
　　中午时分，路席闻推门进来，看到裴雾有点意外：“你怎么还没走？”
　　“马上。”裴雾同样意外，“路总呢？”
　　“取个东西，我送你吧。”
　　裴雾今天来没开车，闻言也就不客气了。
　　裴雾租住在一个老式小区，从公司开车过去差不多半小时，这阵子可能是着急回家的人太多，堵住了，裴雾看了眼还有一分半的红绿灯，问路席闻：“路总，要回家吗？”
　　“当然，送完你我就回去。”
　　没听路席闻说过任何有关父母的话题，但裴雾想着过年嘛，肯定是阖家团圆。
　　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到，小区用的还是老式铁门，看门的大叔在保安亭里打瞌睡。
　　路席闻降下车窗，皱眉打量着小区环境，“安全吗？”
　　裴雾指了指对面的街道，“往前三百米就是派出所，一般小毛贼都不敢来。”
　　路席闻这才脸色好看些。
　　天空又开始下雪，裴雾走出去几步，驻足，转过身来，发现路席闻正盯着他，熟悉的燥热涌上脸颊，但裴雾最后只是很温和地笑道：“路总，新年快乐。”
　　路席闻点头：“你也是，新年快乐。”
　　裴雾进了小区，在单元门门口站定，扭头看去，那辆黑色卡宴已经开走了，长风倏然荡起，雪花迷眼，裴雾伸手挡了下，然后快步上楼。
　　除夕这天早上，裴雾醒来走到窗边，大小商铺基本都关了，因为积雪厚重，路上没什么人。
　　裴雾从冰箱里拿出白菜、粉条，大葱跟一块猪前腿肉，肉馅是自己剁的，剁完身上一层汗，再用葱姜水搅打上劲，面也要现和，一直忙到中午，才包完全部饺子。
　　外头零零散散响起炸炮仗的声音跟小孩子兴奋的打闹声。
　　难得闲静，裴雾没有工作，就抱着毛毯，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下午的剧，频道播哪个就看哪个，不挑，偶尔也会惊叹当下娱乐圈新人的演技竟然这么烂。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一集放完开始播放广告，等到点，就该直播除夕晚会了。
　　裴雾坐着没动，不知过去多久，他抱着双腿缩在一角，好像白日里的平静随着光线昏暗被全部带走，心里说不出的怅然与难过，可成年人了，这点子情绪也不好与人所道，手机一阵一阵的震动，是公司同事发来的恭贺新春的短信，一看就是群发。
　　裴雾想去煮饺子，又懒得动。
　　咻——
　　有人迫不及待提前炸响了烟花，五彩的光亮落在玻璃上，有那么一刻，照亮了裴雾难掩期待的脸。
　　裴雾注意到，自己都有点想不通，期待什么？
　　“砰砰砰”的声音十分密集，猛一下听着像敲门声。
　　裴雾安静欣赏完，然后发现天空恢复黑寂，但“砰砰”声还在继续。
　　他愣了下，随后倏然看向门口。
　　砰砰砰！
　　裴雾心跳没由来加快，下了沙发趿上拖鞋，走到门口后问道：“谁？”
　　“是我。”路席闻的声音清晰传来：“裴雾，开门。”


第32章 饺子
　　水沸腾开，丢下去的圆肚饺子过会儿就浮了上来。
　　裴雾拿长勺搅拌了一下，防止粘锅，蒸腾出的热气一阵阵扑脸，外面的电视被人频繁换台，从“陛下”一类的权谋剧到婴儿护肤油的广告，让裴雾心头的不真实感，一点点踩在实处。
　　他还记得刚刚打开门，路席闻一件过膝的深棕色大衣，名贵的皮鞋尖上还沾着雪，再高点都能抵住这老式门框，男人神色孤傲，眉宇间承着点不耐烦，像是不满意裴雾过了这么久才开门。
　　“路总？”
　　“嗯。”路席闻一脸的理直气壮，但语气中能听出某种强撑的硬气，“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作为我的生活助理，像除夕这样的大日子，我觉得你应该对我负责。”
　　裴雾憋闷的内里被捅开一个口，带着点酸涩的疼，然后是 长风灌入，灵魂一下子被吹得飘了起来。
　　压在身上的重物消失，裴雾的行动恢复灵活，他让开路，示意路席闻进来。
　　当然，“温柔”这种东西，在路总身上相当于金光闪现。
　　路席闻关上门后就开始吐槽：“我之前看过你的资料，随便一扫记住了门牌号，不是刻意啊，这个小区我当时就没印象，来了果然是犄角旮旯才能找到的地方，这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没电梯的楼房？门口的保安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史前巨兽，说实话裴雾，在进单元门的时候我有种时空穿越的错觉，墙角的蛛网跟堆积在楼道里的废品，让我怀疑随时会有一扇门打开，提醒我抬抬脚。”
　　裴雾：“……”
　　裴雾一直没说话，他整理好沙发，等路席闻坐下后又给他倒了水，人多少有点晕乎。
　　裴雾没阶级门第的有色眼镜，但这不妨碍路席闻跟周遭一切有着很强的割裂感，这间小房子确实委屈路席闻了。
　　此刻路席闻坐在沙发上，已经将桌上桌下的东西全部摸了一遍。
　　裴雾不怎么抽烟，一个小喷泉形状的烟灰缸基本起个装饰作用，两本练习用的字帖，上面的字迹更加狂草放肆些，如同主人某种掩藏很深的精神映射，一个见光就能点头的招财猫，上面的塑料罩子都没拆，路席闻拿起来摇了摇，等人家开始前后点头后才放了回去。
　　皮都皱了的烂苹果，路席闻直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被盘到一半的菩提手串，颜色已经起了变化，路席闻捏手里无师自通，拇指食指交替垫在掌心一搓，“咔哒咔哒”的摩擦声响起。
　　剩下一些药片、说明书，清洁剂，路席闻一一拿起来打量。
　　全部盘完，才算了事。
　　但心里仍旧缺着很大一块，路席闻举目四望，裴雾是个生活干净的人，充斥个人色彩痕迹的东西并不多。
　　等他将窗帘跟顶灯都研究完后，转头朝厨房喊道：“还没好吗？”
　　裴雾的声音传来：“马上。”
　　裴雾专门调制的吃饺子的蘸料，单是闻着味都觉得很香，路席闻身量高大，双腿随意撑开，显得沙发很小，他低头嗅了嗅，满意。
　　裴雾递过去筷子，说道：“不知道你要来，馅里放了葱。”
　　“没事。”路席闻说，在裴雾手艺的锻炼下，他对于葱姜蒜的接受力直线上升。
　　饺子很鲜，连皮都很好吃，路席闻顾不上说话，一口一个，直到扫完一盘才放下筷子，然后目光直白地看向裴雾。
　　裴雾了然，这是认可好吃，还要。
　　“在锅里。”裴雾说：“一会儿可以试试煮饺子的汤，也很好喝。”
　　“嗯。”路席闻点头。
　　裴雾看着他端正穿好的外套，问：“路总吃完饭就要回去吗？”
　　路席闻眼睛一瞪：“赶我走？”
　　“没有……”裴雾有点尴尬：“你不回去，家里那边，不说吗？”
　　“说什么？”路席闻接道：“我父母早就离婚了，都在国外各过各的，进门时我就跟你讲了，我一个人，你是根本没听。”
　　被抓包的裴雾尴尬一笑：“饺子快好了，我去看看。”
　　路席闻又干脆利落吃了一盘饺子，饺子汤连喝两碗，然后气定神闲看着电视里开始播放的除夕晚会。
　　演什么根本没细看，就一堆人穿着花花绿绿在那里跳，路席闻认真听着厨房的动静。
　　说生活助理应该负责他的饮食全是假的，路席闻不是没一个人过过年，相反，从十二岁到如今，他都是一个人，看看文件或者跟况骏蒙还有曹观等人出去玩，怎么不是过？
　　可今天一睁眼，起床气就冲上云霄，家中的东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路席闻烦躁至极，都离谱到联系装修公司，打算给家里重新翻新一下。
　　对面没有丝毫在过年期间被打扰的不高兴，毕竟路席闻给出的价格非常诱人，于是那边小心问道：【路总想要什么风格？】
　　什么风格？
　　有裴雾的风格……
　　几乎是这个念头猝不及防涌上脑海的瞬间，路席闻就愣住了。
　　外界声音一下子消失，他顷刻间陷入某种玄妙的自我领略中。
　　像是被顶级基因压制的那部分关于情感的认知终于忍耐不住，莽撞不讲理地冲向四肢跟脑髓，路席闻思考的不深，只是清楚意识到，原来他这么大的脾气，都是因为裴雾不在。
　　换句话说，他想见裴雾。
　　路席闻从不委屈自己，想见就见，裴雾是他的助理，见一见怎么了？
　　一脚油门从云鹭湾到这里，嘴上吐槽个没完，其实都是在掩盖越来越快的心跳。
　　裴雾收拾好从厨房出来，询问：“那路总今晚要留下来吗？”
　　“盛星的事情？你怎么比我都工作狂？反正闲来无事，行吧。”路席闻接道。
　　美得双臂都抱在了胸前，一个绝对愉悦的姿势，最后却把结果归咎于裴雾头上。
　　裴雾坦然接受：“好的路总。”
　　他走到电视机右边的嵌入式玻璃橱柜前，有一瓶当年供货商给的好茶叶，裴雾一直没舍得喝。
　　茶叶被封存的日子有点久，渐渐地被挤到了最后面，裴雾伸长手臂去深处，指尖刚好摸到罐身。
　　他正准备去搬个凳子，路席闻的整个人乃至他的气息兜头贴了上来。
　　“要哪个？”路席闻问。


第33章 是我的信息素啊
　　我一米八，裴雾暗自告诉自己。
　　不是他非需要帮忙，而是老式小区的装修很不合理，橱柜顶恨不能打到天花板上去。
　　“问你呢。”路席闻没等到裴雾的回答，下意识翻找，结果瓶子没抓住，抓住了裴雾的手。
　　触电一般，裴雾猛地收回。
　　这个动作有点迅猛，带着明显的避让意味，但凡路席闻有点眼力劲儿，就该退开保持距离。
　　但路席闻一动没动，维持着将裴雾圈在怀中的姿势，投下的阴影极具覆盖性与压迫感。
　　路席闻只是单纯的不想逃避，他犹疑什么，就要去确定什么。
　　男人垂眸，散发着丝丝危险性。
　　“裴雾，不是这里吗？”
　　裴雾慌不择路，忙说：“在，瓶身有很明显的花纹，能摸到的。”
　　路席闻第二次就摸到了。
　　他拿出来，递给裴雾看：“是这个吗？”
　　裴雾不动声色深呼吸好几下平复气息，尽量显得冷静，“是这个，谢谢路总。”
　　“裴雾。”路席闻说：“都是男人，你脸怎么这么红？”
　　清冽的气息变得有点挑.逗意味，不知道为什么，好不容易压下的燥热开始反扑，愈加迅猛，这是裴雾从来没遇见过的情况，他脑子跟断电似的一阵接一阵白屏，平时的专业素养全部报废。
　　最直观的感受，空气中有什么带钩的东西，从毛孔进入，在损坏一切有效思考。
　　没办法了，裴雾只能说：“太热了。”
　　顿了顿，他又说：“路总，您那半瓶香水，还没用完吗？”
　　这气味让裴雾第一次产生了一定要买到手的贪婪。
　　“裴雾。”
　　“嗯？”青年仰头，努力做出淡定的模样，但耳根到脖颈一片，全是红的。
　　路席闻看得好笑，沉声道：“从来没什么香水，你闻到的，是我的信息素啊。”
　　你闻到的，是我的信息素啊……
　　我的信息素啊……
　　信息素啊……
　　这段话几乎是循环地在脑海中播放。
　　裴雾大脑彻底一白，过了不知道多久，身体的保护机能骤然启动，他下意识推开路席闻，厉声反驳：“不可能！我是Beta。”
　　“你存在分化问题忘记了吗？”路席闻轻松站稳：“先是陶津后是冀斌，作为Beta的你却对他们的信息素有反应，我提醒过你的。”
　　裴雾哑口无言。
　　路席闻继续，声音像在安抚，又像某种诱导：“这没什么的，裴雾，我是顶级，你既然对信息素有反应，那么能闻到我的信息素也不足为奇。”
　　话虽如此，但这个消息对裴雾的冲击性仍旧非常强，他不是迟钝的人，也想好了下次去见周大夫，跟他说说这里面的问题，让他震惊的是，他竟然对路席闻的信息素……
　　欲罢不能。
　　“只是病症，有什么可怕的？”路席闻恢复到高傲矜娇的模样，指着橱柜第二层的一个瓶子：“酒吗？”
　　“对。”裴雾下意识回答。
　　路席闻：“介意我尝尝吗？”
　　“不介意，我弄点凉菜。”裴雾大步去了厨房。
　　路席闻提着酒到沙发跟前，拿出一旁盘子里倒扣的玻璃杯，他先是自己倒了杯，喝完，又给裴雾倒了杯。
　　一份凉白肉跟凉拌黄瓜，裴雾坐下时神色如常。
　　不愧是裴助，路席闻心想，装得跟真的一样。
　　刚才的话题像是被一把揭过，两人一边喝酒一边看节目，渐渐地，有那么点意思了，其中有个小品难得不错，裴雾跟路席闻都笑了。
　　路席闻找裴雾碰杯，裴雾便声音清脆地碰了下。
　　路席闻看裴雾那喝法，是根本没注意这酒，味道不浓郁，但度数却不低。
　　一瓶全喝完，裴雾还有点意犹未尽。
　　“楼下那个便利店我来的时候是开着的，现在不知道。”路席闻说。
　　裴雾站起身，然后摇晃了一下：“我去看看。”
　　路席闻眼疾手快扶住他，也跟着站起来，“一起。”
　　便利店确实开着，老板就是附近的人，反正也没事，打算再过会儿就关门，他们来的也算巧，裴雾提了一袋子的冰啤。
　　路席闻站在裴雾身后，视线很沉地看了看他。
　　直到两人离开，老板才松了口气，然后匪夷所思地望向门口。
　　个子高的那个青年给人感觉很不好惹，其实细看长得非常精致，但气势太压人了，尤其是看前面那人的目光，要吃人啊 ？绝对是Alpha。
　　回到房间，裴雾热得脱掉外套。
　　饮酒上头，显然裴助被某些事情干扰了心魂，忘记了这点。
　　路席闻也脱掉了大衣，然后听裴雾语速很慢地说：“我这里可能没你尺码的睡衣。”
　　“那你宽松的衣服借我一件就行。”
　　“唔，好的。”裴雾咽下口啤酒，冰凉滋味顺着喉管一路到心肝脾肺肾，但是治标不治本，片刻后还是燥热。
　　“路总跟我在这里看晚会会不会很无聊？”
　　“无聊我还待着？”
　　裴雾哼笑一声，他一直坚定认为，一个人如果真的烂醉，就该躺地上一动不动，但凡能说能动，就是潜意识在借着酒劲发泄什么，或者没了束缚，做平时不敢做的事情，说平时不敢说的话。
　　一阵哽意卡在喉咙口，让裴雾连吞咽都变得费劲。
　　连灌几口冰啤，肠胃反抗性地剧烈抽.动两下，裴雾皱了皱眉，然后偏头看向路席闻。
　　又一次，路席闻也在注视着他。
　　“最近你总是偷看我。”裴雾说的有点含糊。
　　路席闻挑眉：“你怎么知道？”
　　裴雾收回视线，额头抵住手背，回答不了，完全不是对手。
　　因为他也在偷看路席闻。
　　裴雾是带着点逃避心理的，然后他终于如愿到了“烂醉如泥”的状态。
　　耳边杂乱纷呈，鸣音也断断续续，骨头血肉全部成了浆糊，哪怕闭上眼，黑幕似乎也在不停旋转，连呼出的气都变得炽热，突然炸响烟花，裴雾费力看向窗外，五光十色的确实漂亮，感觉就在楼下，他想细看，又站不起来，想叫一声“路席闻”，又羞于启齿。
　　裴雾是屈膝坐在地毯上，身后就是沙发，他往后仰，打算靠上去，却进入了一个“人形靠垫”的包围圈。
　　清冽的滋味骤然刺激脑海，裴雾几乎是瞬间就半晕过去。
　　路席闻信息素放猛了。
　　他接住裴雾，青年仰头，红着脸，皱着眉，五官却依旧令人移不开眼，空气中的信息素像是进入了一种高度集中的等待状态，最后随着主人缓缓俯身，在某一刻轰然炸开。
　　路席闻映在墙上的影子发生了变化，由人形扩.张拉伸，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第34章 算我朋友
　　裴雾醒来的时候，后脑勺像是被重力锤打过，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单手扶着床缓慢坐起来，另一只手捂着脑袋，缓了有几分钟，意识才从混沌中破开。
　　昨天……
　　除夕，傍晚的时候路席闻来了……他们吃了饺子，喝了酒，喝了酒之后呢？
　　裴雾的那段记忆像是生生从大脑中删除，想不起有关的一星半点来。
　　对了，很关键，他一直以来沉迷喜欢的气味，原来是路席闻的信息素。
　　有点荒谬，但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尚且算理性，不该对一个工业产品念念不忘，换做信息素，就能彻底说通了。
　　裴雾低头掀开被子，跟着又愣住了。
　　他穿着睡衣，昨晚醉得都断片了，扣子竟然一丝不苟地扣整齐了。
　　裴雾心头闪过异样，但是没有多想，脚挨在地上的时候，又条件反射一个瑟缩，就好像那脚不是自己的一样，怎么会这样？裴雾一头问号，很不对劲儿。
　　但就是没印象，总不能去问路席闻吧？
　　打开卧室门，裴雾脚步不自觉放轻。
　　老式小区主卧跟客卧是连在一起的，路席闻昨晚说着留下，真的留下了？
　　他忍不住握住门把手，然后朝一个方向小心翼翼拧了下。
　　门推开一条缝，能清楚看到原本整洁的床上睡着一个人，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裴雾赶忙又合上了。
　　裴雾刷牙的时候脑海中闪过几个模糊片段。
　　昨晚的烟花似乎炸得很猛烈，有人捂住了他的耳朵。
　　裴雾拿出砂锅来熬粥，更软烂入味些，他这还是有一年出差，从一个村里的老手艺人跟前买的，用了两年完好如新，每次搬家都带着。
　　米香随着搅动逐渐激发出来，裴雾简单披了件毛衫，站在灶前。
　　思绪也随着缓慢旋转的水纹有了新的突破。
　　昨天路席闻试探他了。
　　虽然没明说，但是袒露信息素，在他拿取茶叶罐的时候肢体近距离接触，陪着他喝酒到尽兴，最后在这里住了下来，一个生来就没落过凡尘的天骄，走哪儿眼界都要高出旁人百丈的毒舌，竟然没被他这五十多平的出租房闷死。
　　路席闻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吗？裴雾心想。
　　正好，他心里也有答案了。
　　裴雾很轻地笑了下，他长相清秀，尤其低头的时候，会透出一种浅淡的温柔，正好遮掩住眼中的兴味盎然。
　　“这么早？”路席闻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神出鬼没的，也就裴雾受得了。
　　“我去给你拿洗漱用品。”裴雾说。
　　“我找到了。”路席闻说：“不然昨晚我怎么睡？”
　　裴雾有点好奇，定睛一打量，才发现路席闻穿着他早些年买大的一件白色长袖，一条本该淘汰的藏青色秋裤，在路席闻身上可以说“神迹”的穿搭，但那张脸格外能顶，没有规整的衣物压着，显得有点浪荡。
　　“生气我翻你衣柜了？”路席闻问道。
　　“没有。”裴雾恢复如常，“想吃什么小菜？”
　　“你之前凉拌的酸辣土豆丝不错。”
　　“好。”
　　路席闻身形一顿，觉得刚刚那个“好”，尾音稍稍拉长，带着纵容意味。
　　早饭简单而暖胃，等吃完，宿醉的感觉就全然消失了。
　　路席闻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裴雾琢磨着带他去哪里玩玩，总不能一整天都待在家里，可是大年初一，街道上基本都关着。
　　路席闻接了况骏蒙的电话。
　　隔着一张桌子，裴雾都能听见那头喧闹的人声跟话筒传来的鬼哭狼嚎。
　　“出来玩！！！”
　　“地点。”路席闻说。
　　况骏蒙报了个地址，路席闻挂断电话，看向裴雾：“一起去？”
　　虽然是问句，但基本定性了。
　　裴雾没拒绝：“好。”
　　路席闻站起身，“你说话就说话，别总这样。”
　　好来好去，整得他跟个小孩似的。
　　两人简单一收拾，开的是路席闻的车。
　　这辆宾利的车牌号就跟刷脸一样，进出高档会所如进自己家。泊车员快速从路席闻手中接过钥匙。
　　路席闻带着裴雾上楼。
　　他轻车熟路，找到了1009包房。
　　开门前，路席闻同裴雾说：“捂耳朵，先适应一下。”
　　裴雾不多问，直接照办。
　　果然，门一打开，宛如狼人集体变身现场，那“呜呜呜”冲烂天花板的嚎叫声根本听不出原来曲调，裴雾眼角一跳，心想就要听人劝。
　　桌上还站着一个，拿着话筒腰往后弯，感觉自己歌星附体。
　　路席闻指了指地面：“下来。”
　　对方一个惊醒，火速跳下来，“路哥。”
　　一声“哥”，透出有些年份的交情。
　　路席闻“嗯”了声，目光一扫找到了况骏蒙。
　　熟人都在，包括曹观，而裴雾一眼就看到他们那个界限分明的小团体中间，坐着个头发微长，特别好看的Omega。
　　不用考虑，心里就确定了，是个Omega。
　　“来了？”曹观喊了一嗓子，看到后面的裴雾，微微挑眉，“不是吧大哥，人裴助大过年休息都被你捞来了？”
　　路席闻很平常地说：“昨晚他跟我在一起。”
　　场面霎时安静下来。
　　裴雾：“……”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有时候都跟不上路席闻的节奏。
　　“怎么。”路席闻掀起眼皮，“我是什么很周扒皮的人吗？裴雾就不能在工作之余，算我朋友？”
　　这段关系里，除了上下属，终于多了一层“朋友”的定义。
　　“算算算。”况骏蒙指着面前的椅子：“快坐！你朋友就是我朋友，裴助啊……裴雾！来喝茶！”
　　“谢谢。”裴雾依言落座。
　　况骏蒙给裴雾介绍了几个人，到那个Omega的时候，说道：“关彦，也是我们发小，一直在国外深造，昨天才回来的。”
　　“您好。”
　　关彦狭长的眼睛轻轻一眨，很友好地应道：“您好。”
　　继续热闹。
　　关彦这个人，稍加留意一下就能发现，很不一样，打牌的样子优雅中带着点慵懒，偶尔吃对面几张牌，抿唇轻笑的样子，特别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勾人得很。
　　裴雾这种对美色早该免疫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第35章 挺合我口味的
　　路席闻沉默丢了张牌。
　　裴雾发现原本偷摸喂牌的人突然不喂了。
　　他无奈，打出了一张小王，这才顺利走掉手里的四。
　　况骏蒙哼哼唧唧跟在裴雾后面，气势磅礴的“五！”结果一张牌差点儿掀起隔壁曹观的刘海。
　　曹观愣了下，一看刚刚还一把牌的况骏蒙手里就剩几张，当即冲上去掐他脖子：“你踏马当我们瞎？”
　　那边闹作一团，大家都笑开了，裴雾也是，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靠近路席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放心吧，我知道BO恋没前途。”
　　路席闻转过头，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但裴雾只是笑。
　　“哼！”
　　况骏蒙从曹观勒他的胳膊下面伸出一个头，像是炸毛的刺猬，“不是，我被打你哼什么哼？”
　　“烂牌。”路席闻说：“跟你打牌没意思，都不知道怎么输。”
　　况骏蒙：“……”
　　关彦朝裴雾跟路席闻这边看了一眼。
　　可能是房间里混合的各种味道冲淡了那股信息素，加上况骏蒙等人喝了一晚上酒，敏锐力减退了不少，但关彦不会认错，他是Omega，没沾多少酒，他闻得到，裴雾身上的味道。
　　他甚至在想路席闻是把他的小助理浑身都蹭了一遍吗？信息素屏障浓郁到跟临时标记几乎没有区别。
　　要知道这是顶级基本不会去做的事情，除非很喜欢。
　　两个瞎子，关彦心想，如此明显，竟然一点没察觉。
　　曹观其实发现了端倪，真正傻白甜的只有况骏蒙，这壶茶喝完他们打算换地方，况骏蒙凑到裴雾跟前，一口一个兄弟。
　　况骏蒙一会儿吵着打保龄球，一会儿又要滑雪，后者喝了酒容易出事，他们就去了一个常去的俱乐部。
　　裴雾不会打保龄球，就在旁边看。
　　“裴雾，上来试试呗。”况骏蒙喊道。
　　裴雾摇摇头：“算了，我打出来怕你们笑话。”
　　“谁不是从零开始的？”曹观正好擦着汗下来，“去吧。”
　　裴雾这下不好拒绝，他脱掉外套，里面穿了一件黑色毛衣。
　　黑色显瘦是真的，况骏蒙大大方方看，没什么恶意地笑着说：“裴助，你这腰，比一些Omega都细。”
　　场边的关彦又露出看热闹的表情。
　　果不其然，路席闻几球下去给况骏蒙打得找不着北，赢不了，还隐隐要破防。
　　这是打仇人呢？况骏蒙心想。
　　关彦觉得蠢人不值得同情，在他看来路席闻表现得非常明显，又或者说，路席闻根本没打算遮掩。
　　裴雾拿球姿势不稳，时常打偏，况骏蒙这这那那指点两下，实则说的话纯属放屁，“裴雾，你掌心撑开，对，那样拿，再这样打。”
　　“你高中语文不及格是有道理的。”路席闻从况骏蒙面前走过，很自然地站在裴雾身边，手把手教他，躬身的时候，裴雾感到身后的人贴了上来，竟然是个同步的动作。
　　“集中注意力。”路席闻说。
　　裴雾控制力道丢出球，木板球道发出被碾压的持续声，很浅的“砰”的一声，木瓶哗啦被击倒，裴雾屏住呼吸，发现最后一个摇晃几下，仍矗立原地，有点可惜。
　　“还行吧。”路席闻说。
　　“靠！”关彦听到一旁的曹观低声骂了句。
　　“几个月了？”关彦侧身向曹观，意有所指地问道。
　　“裴雾去倡荣满打满算也就五个月。”曹观说：“这么短的时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要跟我说路席闻动心了，我一定觉得对面疯了。”
　　言之有理。
　　“你对裴雾印象怎么样？”曹观好奇。
　　关彦：“很厉害的beta。”
　　他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赞赏，关彦注重眼缘，更注重细节，从见到裴雾的第一眼到现在，这人妥帖、稳重，没有任何逾越唐突的行为，十分耐看的长相。
　　关彦感叹了一句：“这人挺合我口味的，但凡我是个Alpha，能赶在路席闻之前。”
　　“姓路的不得跟你拼命？”曹观觉得这话槽点太多，不过关彦没分化前，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是Alpha，年少时期的张扬热烈，一点没少，长跑马拉松能跟路席闻第一第二的那种，后来分化成Omega，体能大幅度减退，被信息素束缚，才成了安静旁观的姿态。
　　路席闻教裴雾打了几轮，被小跑上前的服务生礼貌打断，服务生指了指楼上，路席闻透过落地玻璃看到了一个熟人。
　　“你们先玩。”路席闻说。
　　他在服务生的指引下上去，下一秒，裴雾看到那个熟人身后，站着的阮寒彦。
　　裴雾下意识紧张了一下，然后舒展开，淡然地移开视线。
　　没有理会阮寒彦眼中的黑沉。
　　大学时期裴雾不是没朋友，玩得好的有那么一两个，同舍友关系也不错，但无一例外，最后全部跟他远离，要么是害怕阮寒彦的势力，要么是听信了他的挑拨离间。
　　可路席闻不一样，裴雾坚定相信，如果一个人自身没问题，但是周遭不断出现质疑声音，那么不用怀疑，一定是环境问题，跳出去，往上游，接触到正常人就好了。
　　对方确实跟路席闻有点交情，而阮寒彦是作为朋友的儿子带来熟悉下虹都的圈子，路席闻说完，起身，就离开了。
　　出了门刚走了没几步，阮寒彦追了上来，“路先生。”
　　他似乎是跑得有些急，脸色泛红，那双闪烁的眼睛里全是崇拜跟欣赏，体温蒸腾出些许信息素，换哪个Alpha来都难以招架，阮寒彦在Omega中，就是有先天优势。
　　路席闻刚皱了皱眉，阮寒彦就下意识收敛了信息素。
　　毕竟“石楠花”“烂香蕉”的评价真的挺戳心窝的。
　　“路先生。”阮寒彦调整好呼吸，像是鼓足勇气般，伸出手：“那晚有点误会，能否重新认识一下？”
　　瞬间就是一副坚韧开朗的形象，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刚刚好。
　　但路席闻透过那表象的温柔，窥探到了其后腥黑湿冷的灵魂。
　　没人能经得住路席闻这样直观锋利的打量。
　　阮寒彦有点笑不下去了。
　　Omega无法抗衡Alpha，尤其还是顶级，阮寒彦只是不甘心就那么失手。
　　可失手了又能怎么样？他不是都跟宿琛订婚了吗？
　　细细一琢磨就能发现，阮寒彦针对的，都是裴雾身边的人。
　　就因为大学时期宿琛那个管不住信息素的废物纠缠了裴雾？
　　但凡阮寒彦是个脑子正常的，就该将宿琛一脚踹飞两米远。
　　可他如同藤蔓一般，随着裴雾绞上来。
　　路席闻相信无缘无故的恶，但阮寒彦的恶意过于尖锐，并非单纯的恶心人，他带着非常明显的目的性，其中有种东西路席闻十分熟悉，是什么呢？
　　路席闻稍微逼近一步，阮寒彦想退，却被他一把拽住领口。
　　不得已的对视下，那些被阮寒彦藏起来的东西像是承受不住般，惊叫着四散逃离。
　　找到了……
　　一个匪夷所思的认知袭上路席闻心头。
　　竟然是这样？
　　居然是这样！
　　驱逐，阮寒彦在驱逐裴雾身边的人，像是Alpha在驱逐 冒犯领地的人。
　　“你是真变.态啊。”路席闻推开阮寒彦。


第36章 你看的明白吗你
　　阮寒彦站在灯光充裕的走廊，却照不出脸上神情。
　　被路席闻发现后，他肩膀低垂着，阴郁气息几乎遮掩不住。
　　忽的，阮寒彦抬头看来。
　　他像是没懂路席闻的意思，神色懵懂干净，“路总，您在说什么？”
　　路席闻微微挑眉，却不是因为阮寒彦不认账，而是阮寒彦貌似以为自己会把这件事捅到裴雾面前？
　　蠢货，路席闻哼笑一声，谁会把情敌送到桌面上？
　　哪怕这个情敌没有丝毫威胁，但是伤眼睛。
　　阮寒彦害怕暴露，不管是因为自卑还是别的什么，路席闻都不感兴趣，但显然，阮寒彦对路席闻的脾性一无所知，他以为这个曾经被评为“杰出青年”“杰出企业家”的Alpha是什么正人君子，实则路席闻的心眼比针眼都小。
　　驱逐，没人会比顶级更懂驱逐。
　　“我们刚才有说什么吗？”路席闻反问。
　　阮寒彦闻言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某种认知化作狂浪拍打心头，他不由得瞪大眼睛，“你……”
　　“路总。”裴雾站在走廊另一头，朝这边看来，“还没好吗？”
　　“好了。”路席闻一边回答，一边罕见地朝阮寒彦勾唇笑了下，挑衅功底很强，写满了你看的明白吗你？
　　随后路过阮寒彦身边时又撞了下他的胳膊，感觉能将对方那见不得光的勇气撞的七零八落。
　　路席闻同裴雾并肩往下走，随口问道：“饿了没？”
　　裴雾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有点。”
　　路席闻眯眼，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空挠得直舒服，“我带你去餐厅。”
　　况骏蒙玩上头，摆了摆手，关彦跟曹观则一起跟上。
　　四个人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关彦习惯性先点，然后将菜单递给裴雾，裴雾道了谢，飞速告诉服务生几样菜品，到了这个时候，路席闻的嘴角就有点难压了。
　　不为别的，裴雾点的都是他爱吃的。
　　饭桌上大家聊的都是寻常话题，没太多涉及生意，也没避开裴雾。
　　裴雾当然听了一耳朵，知晓了关彦这次回国就不打算走了，他虽然是Omega，但是学习能力很强，学分修满，只需要等到毕业的时候飞过去领个证就行了，接下来打算进入家族企业。
　　曹观的大哥在操持家中生意，最近遇到了点麻烦，需要路席闻回头帮个忙。
　　路席闻点点头，看着盘子里裴雾夹来的四季豆。
　　裴雾开口：“味道不错，你也要多吃点绿色蔬菜。”
　　路席闻勉为其难送进嘴里。
　　关彦轻轻翻了个白眼，爽死了吧兄弟？
　　下午两点路席闻就带着裴雾离开了，有况骏蒙在的场合真是吵得要死，那人一会儿还要喝酒，不奉陪了。
　　家里东西不多，裴雾提议去一趟超市。
　　裴雾采购看需要，路席闻采购看心情，购物车没过几分钟就被放满。
　　好在超市可以免费配送，一会儿交给超市吧，裴雾心想。
　　路席闻态度很明显，反正两人都没搭子，就这么凑活着过完年。
　　虽然人是事多挑剔了点，但裴雾觉得挺好。
　　晚上随便炒俩菜，门被敲响的时候，裴雾在厨房，正要出去，就听路席闻说了句“我来。”
　　他们都以为是超市配送人员。
　　然而门一打开，看着站在门口的萝卜头，路席闻有点意外。
　　裴珍要仰头才能看清路席闻的样子。
　　裴珍呼吸都不自觉放轻，有点怀疑地说：“我是走错了吗？”
　　“找谁？”路席闻问。
　　“裴雾。”裴珍接道：“我哥。”
　　路席闻对裴雾那个家没有任何好感，可裴珍看上去还挺正常。
　　“小珍？”裴雾站在路席闻身后，手里还拿着锅铲。
　　裴珍松了口气：“哥！”
　　多加一个裴珍，米饭够吃，但还要添两道菜。
　　看裴雾的样子就知道他还挺喜欢这个妹妹，于是路席闻尽量显得平易近人些，“喝水吗？”
　　“好，谢谢。”裴珍点头。
　　路席闻起身去倒水，本就狭小的客厅更显逼仄，裴珍不是第一次来裴雾的出租屋，以前没这种感觉，裴雾爱干净，哪里都收拾得井井有条，现在吧……也不是说乱，而是多了很多从前没有的东西。
　　桌上开袋吃剩的零食，好几包装满的塑料袋，其中夹杂着随手扔那儿的名贵手表，豪车钥匙，一切显得很不寻常，又意外融洽。
　　裴珍的心思要细腻些，她很快就判定，眼前这个高大的Alpha跟自家大哥的关系非比寻常。
　　中间裴珍有点坐不住，借口去厨房，等只用面对大哥的时候，裴珍差点儿来个高抬腿跳，随后压低声音：“哥，你男朋友啊？”
　　裴雾一口气差点没顺利出来：“没，我领导。”
　　“不单单是领导吧？”裴珍眼中闪过促狭笑意，不等裴雾说什么，马上就夸上了，“你领导长得比大明星都帅！门打开的时候我以为建模成精了！”
　　裴雾没反驳：“他是好看。”
　　两人叽里咕噜，全然不知厨房没门，这点音量对顶级来说稍微一用心就能听个一清二楚。
　　路席闻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米饭蒸好，桌子收拾干净，一共摆了六道菜，裴珍捏着筷子跃跃欲试，妈手艺一般，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是紧着裴鸣，她虽然嘴上欠缺，却不怎么爱吃外面的饭。
　　裴珍很快就扫完了一碗米饭。
　　路席闻没忍住：“你家闹饥荒呢？”
　　“没。”裴珍有些不好意思：“我中午没吃饭。”
　　路席闻闻言将鸡腿给她，“那多吃点。”
　　“谢谢，谢谢。”
　　裴雾皱眉：“家里中午没人？”
　　“嗯。”裴珍很随意地说：“爸妈带着裴鸣去奶奶家了。”
　　裴雾放下筷子：“没带你？”
　　“嗯。”裴珍咀嚼的速度慢下来，咽下后说：“他们让我自己解决，我想着好机会，就来找你了。”
　　“我给他们打电话。”
　　“哎呀哥。”裴珍将他拦住，“你一个电话过去，不得被缠上？再说了，奶奶那里，我也不愿意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除了对裴鸣好，把我们谁当人了？我也懒得听她啰嗦，待在你这里多好啊。”
　　裴雾便不说话了。
　　路总不语，只是一味给裴珍夹鸡腿。


第37章 麻烦你了
　　鸡腿是小鸡腿，但一连干五个也挺撑的。
　　裴珍受不了，套上衣服去楼下消食。
　　“天黑前回来。”裴雾叮嘱。
　　“好。”
　　裴珍没走远，掏出手机叽叽喳喳跟闺蜜说了很多。
　　她坐在长椅上，因为穿得厚也不觉得冷，翘着脚看着对面街道上偶尔路过的行人。
　　不是没想过大哥未来会找个什么样子的伴侣，应该也会是个Beta，毕竟当下这个行情，Beta找Beta就是最保险的，性子同大哥一样温和些，两人在生活中有商有量的，平安过一辈子就行。
　　但是看到了，才发现大相径庭。
　　那是个非比寻常的Alpha，霸道、独断，可坐在大哥身边时，又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闺蜜的语音发过来：“真的那么帅？口说无凭啊。”
　　裴珍按着录音键回复：“现在偷拍人家不好，等什么时候成了，我再光明正大拍给你看！”
　　裴珍不在这里留宿，等回去喝了两口水，裴雾就开着那辆二手车送她回家。
　　兄妹两个聊了一路，在巷子口停下，裴珍不让裴雾过去了，算时间爸妈他们也回来了，万一被看到，又掰扯不清楚。
　　“哥，我走了。”裴珍解开安全带，利索跳下车。
　　“到家给我发信息。”
　　“没问题。”
　　裴雾在车上等了几分钟，裴珍语音过来，说着“哥我到家了。”刻意压低了声音，明显家里有人，他放下心，往出租屋开，路过某条街的时候，看到一家大排档开着。
　　裴雾将车停在路边。
　　路席闻左等右等，觉得超时了，正要给裴雾打电话，响起开门声。
　　“我以为你准备住那儿了。”路席闻说。
　　听出他语气不对劲儿，裴雾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烧烤，吃吗？”
　　“味道怎么样？”
　　“我尝过，还不错。”裴雾走近后递给他，“看你晚上吃得少，加餐。”
　　路席闻脸色好看起来。
　　裴雾在烧烤摊前站了会儿，身上染了味，他受不了这个，让路席闻先吃，自己则去冲了个澡。
　　十来分钟后出来，将脏衣服扔洗衣机，擦着头发坐在了路席闻对面。
　　路总周到，各样烤串都留了一份。
　　裴雾头发半湿着，但今晚暖气足，不怕感冒，他穿上大领口的奶白色毛衫，没有精英气质压着，整个人年轻了不少，发丝上的水跌到脖子上，顺着锁骨往下。
　　“我去趟洗手间。”路席闻起身。
　　裴雾坐在凳子上没抬头，只是等路席闻进去后，没忍住笑了笑。
　　两人待这里还挺自在，裴雾家的沙发再也没规整过，路席闻喜欢躺上面，所以曾经压箱底的一个灰色毛毯也派上了用场，白天工作，晚上看电影或者随便聊点，这个年总归不冷清。
　　然而可能是乐极生悲，大年初五，这天晚上裴雾是被冻醒来的。
　　他坐起身，感觉到空气中一丝温度都没有，连忙披上衣服下床，摸了下暖气管，果然罢工了，只能按照老法子去卫生间先放掉点水，明天再去附近的供暖站问问。
　　只是站在卫生间三分钟，裴雾就冷得手脚冰凉。
　　外面的风像是一股脑往里灌，刚放了一盆水，路席闻听到动静出来。
　　见裴雾这么麻烦，他不耐烦地皱眉，“收拾东西。”
　　裴雾转过身：“啊？”
　　“去云鹭湾。”
　　“现在？”
　　“不然呢？”路席闻说：“你那被子缩一晚上，明天也变不成暖炉。”
　　暖炉……
　　云鹭湾的地暖极为舒服，之前住的几个晚上裴雾都喜欢穿袜子踩在木地板上，感受很好。
　　路席闻补上一句：“阿姨今天给我来信息说，冰箱也填满了。”
　　裴雾当机立断：“我去换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都止不住哆嗦，看来不走不行。
　　有些东西也要带，然后裴雾在收拾的时候，路席闻抱臂靠在柜门旁嘚嘚嘚：“之前不是听你跟蓝哲说要换房子吗？看好了吗？”
　　“看好了一处，离公司十分钟车程，但是人家提前回老家了，租房估计要年后。”
　　“年后？怎么不等人冻成冰雕？”
　　“这是老式小区，供暖系统都维持几十年了，要更换很麻烦的。”裴雾说着打了个喷嚏，一看表凌晨四点。
　　路席闻立刻直起身子，飞快将剩下的打包好，“走了。”
　　半夜风雪不歇，路席闻推着裴雾上了副驾，自己则将东西放后备箱，随后一脚油门开去云鹭湾。
　　路灯孤寂，此刻都没什么车。
　　裴雾时不时打寒颤，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想着等到路席闻那里了煮点姜汤喝喝。
　　说起来他今年入冬状态挺不错的，往年大小感冒最少三次，今年倒是一次都没有。
　　这么一折腾，两人瞌睡全醒了。
　　到了云鹭湾，放好东西，裴雾在厨房忙活，路席闻习惯性掏出电脑，又去了趟楼上。
　　等裴雾端着两碗姜汤出来，桌上放了各式感冒药。
　　“你看看能吃哪个？没有的话让人送来。”路席闻说。
　　裴雾拿起两板看了看，“都能吃，麻烦路总了。”
　　姜汤路席闻没喝，这玩意平时当个佐料他还能忍忍，煮出来全是这个味，无法接受。
　　裴雾知晓顶级的抗性，也不为难，接过来全喝了，隔半小时又吃了感冒药，但似乎没抵住。
　　上午十点，裴雾就开始迷糊，路席闻一个问题一连问了三遍，裴雾都不在状态，他皱眉起身，上前摸了下裴雾的额头，很烫。
　　“路总？”裴雾眯着眼只剩下半条缝。
　　“不舒服怎么不说？”
　　“不严重。”裴雾接道。
　　“去楼上。”
　　“嗯。”裴雾答应得挺好，但一直没动，过了会儿，他抬起头看路席闻，有点不好意思：“我没力气了。”
　　路席闻伸出手，裴雾握住，高热潮湿的触感一下子撑大掌心的毛孔，化作酥麻使劲儿从尾椎骨往上冲击。
　　裴雾要借力，只能将路席闻的臂膀往自己跟前拽了拽，他滚.烫的呼吸喷在路席闻腕骨处，一向从容冷静的Alpha脸色骤然一变。
　　“路总。”
　　许是高热，裴雾的嗓音像是被海水浸泡过的砂子，带着分明的颗粒感碾过路席闻的心口，想要忽视都难。
　　Beta抬起头，眼神雾蒙蒙的，“麻烦你了。”


第38章 妖妃！
　　裴雾一手搭在路席闻肩上，一手抓住楼梯扶手，到了房间后，他坐在床边没动，路席闻看了他一眼，将被子铺展开。
　　云鹭湾很热，裴雾穿的也不多，他脑袋低垂时脖颈白得晃眼，听到路席闻说“好了”，裴雾蹬掉拖鞋上床，裤子轻轻一蹭，露出脚踝跟小腿，带着成年男性紧致的线条，也透出股力量感，但可能是因为太恰到好处了，感觉被一脚踹在胸口或者脸上，疼不到哪里，也足够……
　　路席闻差点儿给自己来一耳光。
　　被子倏然挡住春景，路席闻察觉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地看向裴雾。
　　裴雾靠在床头与他对视。
　　“你故意的。”路席闻说。
　　裴雾眼神迷离，像是根本没听懂，他缩进被子里，躺下翻身，一气呵成。
　　没人能在路席闻面前这样，全是惯出来的毛病，某人心想。
　　然而裴雾躺那儿后，呼吸越发沉重，路席闻担心他把自己憋死，将盖在青年嘴边的被子往下扒拉一下，除此以外，也没说将人赶出去。
　　裴雾睡着的样子最乖。
　　没有温润得体，精明谋算，他整个舒展开，像是刚被淋了水的翠绿叶子，脸上的绯红如同跌落在叶上的花瓣，随便一眼都能入画。
　　不怪阮寒彦疯成那样。
　　晦气！路席闻清了清脑子，怎么会想到他。
　　吃下去的药逐渐起效，裴雾开始出汗、退烧，他中间喊了三次“水”，也都如愿喝上了。
　　最后一次路席闻正要撤开手，就被裴雾一把抓住，杯子差点掉落，没办法，他只能用另一只手拿走杯子，看裴雾又要作什么“妖”。
　　裴雾直接侧过脸，在路席闻微凉的掌心蹭了蹭，然后发出很低的，舒服的喟叹。
　　路席闻：“……”
　　越想忽视，就越是清晰，喷在皮肤上的每一次呼吸，浸透细软的汗毛，甚至有那么几次，不满路席闻试探性的抽回，裴雾伸着头去够，染了水的唇瓣若有似无地从路席闻指腹指尖上蹭过。
　　路席闻一个基本无视伤害的顶级，现在身上跟过电似的过了半个小时。
　　妖孽！路席闻冷着脸恨恨想着，看向裴雾的眼中全是鄙夷，好像对方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而自己则是被白白骗心，难以自控的昏君。
　　醒来得给裴雾好好上上课，路席闻心想。
　　裴雾不知梦到了什么突然惊颤，下意识攥紧路席闻的手，Alpha立刻回握，担心之余，又别扭说道：“怕什么，我在。”
　　察觉到裴雾有“嗅”的动作，他想到了什么，释放了信息素。
　　路席闻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口嫌体正直。
　　不知过去多久，路席闻心里静了下来，他眼睛不眨地盯着裴雾，神色十分干净，就像清晨的露水，山涧的云层般静静凝望，那其实是一种纯粹的欲，开始只想着轻触、抚摸，或者单纯的一眼，可渐渐地，心里就会惦记更多，躁动从心中很深的地方传来，不过短短几秒，就能引燃血液。
　　路席闻的眼眸逐渐幽沉，他空闲的那只手隔着被子，顺着裴雾的肩线往下，到腰腹位置明显一个滑落，路席闻不免想到况骏蒙说裴雾腰细。
　　眼睛一天也不知道往哪儿看呢。
　　房间里听不到什么声音。
　　空气中似乎有水汽凝聚，悄无声息就贴在了皮肤上，等路席闻回过神来，汗水非常不给面子地浸泡了里面的衣服，喉咙口堵住了什么东西，一咽又哽又涩。
　　掌心的触感细腻有力，路席闻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玄妙境地，他是个非常有自控力的人，此刻却眼睁睁看着自己朝某处滑落。
　　顶级被激出的欲.望，是最原始最野蛮的，剥离掉人的色彩，灵魂就被扔向自然，秩序结构崩裂，感受着长风呼啸过原野，耳畔都是天地动摇的轰隆声，甚至能在某一瞬，接触到地心跳动的脉搏。
　　裴雾被这种意识上的拖拽惊到，忽然睁开了眼。
　　路席闻的五官近在咫尺。
　　“路席闻。”裴雾哑声说：“你在干什么？”
　　“你叫我什么？”路席闻反问。
　　裴雾承认，之前有钓诱的成分，但此刻他结结实实察觉到了一种陌生的危险。
　　他试着伸手推了推Alpha，但根本推不动，反而惹得Alpha皱眉，像野兽般，警告性地啃咬了一下他的手。
　　裴雾：“？”
　　裴雾彻底清醒了，除了头微微有点晕，理智登录上线。
　　他看过顶级Alpha的相关文献，里面扫过的一句话突然清晰浮现于脑海：【当被原始情绪支配时，顶级最具攻击性，在没有达到目的前，他们决不罢休，适当的满足跟安抚能降低其危险性。】
　　联合这点，裴雾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路席闻，你是不是易感期到了？”
　　顶级不是没有易感期，只是对信息素的免疫跟超强的自我意识能让他们平安度过。
　　路席闻没回答，他压上来，将头埋在了裴雾脖颈间。
　　很痒，又让人心悸，裴雾下意识后撤，又担心激怒他，只能尽量稳住，“路席闻，你需要……”裴雾被蹭的没办法，偏过头：“需要我怎么做？”
　　不是“走开”也不是“停下来”，而是询问应该怎么做。
　　路席闻从混沌中破开一丝清明，当发现目前的情势后，不亚于被人迎头一闷棍，敲得眼冒金星。
　　妖妃……妖妃！
　　仅仅只是相处的这几十分钟，就逼得他又一次失控了吗？！
　　那晚裴雾醉酒能糊弄过去，此刻却清醒着，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显然不现实。
　　但是没事，路席闻心想，他绷着脸，想借助失控的状态骗一骗裴雾，只要从这个房间出去，之后一切好说。
　　然而刚抬起身体，裴雾就紧张地看了过来。
　　路席闻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能让裴雾发丝凌乱，眼角潋滟，青年一向苍白的肤色有了血色，整个人生动极了。
　　我要……
　　我要干什么来着？路席闻心想。
　　清醒一点！被信息素支配是弱者的借口！路席闻脑子里各种警示都蹦跳成了乱码，让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也让他忘记了，裴雾是Beta，根本没有信息素。
　　裴雾只觉得路席闻周身气压越来越低，似乎安抚不够，他只是犹豫了一秒，便抬手抱住路席闻的脖颈，将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然后力道温柔地一下下抚摸他的后脑勺。
　　咔吧——
　　路席闻脑海中那名为“理智”铁塔干脆断裂。
　　像是早就被晒酥了，揉化了。
　　“这样可以吗？”裴雾轻声问道。
　　路席闻：“…………”
　　路席闻的全身都非常热闹，五脏六腑跟血液骨骼都像是活了，在体内吹吹打打，搅成一团，大脑更是过分，一边嘶吼着“你摸我脑袋干嘛？”一边兴奋的“啊啊啊”。
　　他所有血液都冲上头顶，耳鸣如同一场蓬勃而来的山呼海啸，喊着“妖妃！妖妃！”
　　裴雾感到路席闻的身体硬成了石头，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好点了吗？”裴雾说着，试探性停下抚摸的动作。
　　路席闻的呼吸顿时沉重起来。
　　裴雾顿悟，说了句“没事没事”又赶忙继续摸头。


第39章 实体
　　路席闻的情绪被分割开，想着怎么办，又想着裴雾不是跟他用着同款洗衣液吗？味道怎么不太一样？
　　他遵循本能咬住裴雾的衣领角，然后明显感觉到对方动作停了下来。
　　路席闻对感情空白，我这样不好吧？裴雾心想，有趁人之危之嫌。
　　清冽的气息灌入鼻腔，裴雾插.入路席闻发缝的手指逐渐收紧，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裴雾一个扭头，就触及到了路席闻温浅的呼吸。
　　Alpha眼瞳被定住了似的，没有平时的一丁点戏谑傲慢，虽然这么形容不合适，但真的像某种等待摸摸跟投喂的大猫。
　　这是路席闻一直极力掩盖的天然性，裴雾觉得新奇又喜欢，他心跳骤然加快，然后没忍住，凑上前碰了下。
　　双唇一触即分，裴雾嗓子有点哑：“这样呢？”
　　路席闻扣住裴雾肩膀的手青筋暴起，骨节用力到发白，他死盯着裴雾，好像真的没懂，“哪样？”
　　裴雾便再次碰了碰。
　　三五秒分开，两人都忘记了换气。
　　他胆子好大啊，路席闻心想。
　　还有，裴雾亲我了……
　　清醒状态下，Beta躺在深灰色的床榻间，领口被蹭开大片，望向自己的眼中全是包容。
　　好手段，路席闻没再给裴雾选择的机会，蛮横抢过主动权，他的身形、影子，乃至于信息素，整个笼罩住裴雾，他先是温柔的亲吻，随后急促起来，房间内像是被某种粘稠浓郁的情绪灌满，感觉继续下去，能将他们封成晶莹贴合的琥珀。
　　大脑开始缺氧，裴雾除了间或换气，配合路席闻的强势，什么都做不了。
　　路席闻仓惶离开的时候，裴雾还没回过神来。
　　“我打抑制剂。”路席闻丢下一句。
　　裴雾撑着身子半坐起来，还没从刚才的体验中抽离出来。
　　他单手撑着额头，兀自想了会儿，然后没忍住笑了，路总这模样，像是被人占了便宜的黄花小伙子。
　　裴雾汗湿几重，捅破这层窗户纸，他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反而松懈下来，于是下床去浴池冲澡。
　　路席闻也一样，区别在于裴雾热水澡，他得冷水澡。
　　只听得主卧浴室里“哼”来“哼”去，情绪十分丰富且跌宕，一会儿得意洋洋，一会儿又高冷傲慢。
　　说辞路席闻都想好了，问就是易感期，再问就是意识沦陷，当然，我肯定负责的，路席闻心想。
　　他穿戴整齐，重新推开裴雾的卧房门。
　　扑面而来的冷气。
　　路席闻面色一变，十分严厉：“你感冒好了吗就开窗？！”
　　“路总。”裴雾语气犹疑，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他没转过身来。
　　路席闻大步上前。
　　等看清眼前的东西，路席闻面露嫌弃。
　　“野猫？野兔？弄出去，我动物毛过敏。”路席闻说。
　　一听“过敏”，裴雾将路席闻推开了些，然后仔细打量：“都不像啊，怎么看着像猞猁？”
　　也就十几厘米大小，毛发雪白，纤尘不染，根本不像野生的，有一双淡金色的圆形瞳孔，耳朵尖尖竖起，上面的一撮毛更尖，整个耳朵呈现三角，但因为脸大，发腮，肥嘟嘟的，所以格外讨喜。
　　“好漂亮啊。”裴雾忍不住赞叹。
　　路席闻：“不养啊。”
　　“我带回出租屋。”裴雾说。
　　路席闻：“云鹭湾后面那座荒山你没看见吗？绝对是野生的，看体型还是幼崽，你小心大家伙找上来，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跟你走。”
　　裴雾觉得有道理。
　　然而话音刚落，这白团子猛一下扎裴雾怀里，非常自来熟地蹭他的脖颈，然后伸出粉嫩嫩的舌，往裴雾下巴舔。
　　见过舔狗还没见过舔“猫”，路席闻更加嫌弃。
　　白团子像是察觉到了路席闻的心思，双脚蹬踹着到了裴雾肩上，然后端坐优雅，雄赳赳气昂昂地给了路席闻一个挑衅的眼神。
　　一会儿就赶出去，路席闻这么想着，又觉得这玩意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软的毛。”裴雾爱不释手，已经顾不得路席闻的意见了，扑怀里说明愿意跟他走，这么好的品相，宠物市场上都见不到，更别说这么有灵气，他一定要带走，耶稣都拦不住他说的！
　　裴雾喜欢毛茸茸，对于这种极品毛茸茸，到底没忍住，抱过来猛吸了一口。
　　他的注意力都在白团子上，所以没注意到路席闻倏然瞪大眼睛，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后退半步，像是受到了极为震撼的打击，然后随着裴雾“吸猫”的举动，路席闻耳根控制不住红了起来，不过短短两秒钟，整张脸就成了爆辣小天椒。
　　“出去一趟。”路席闻含糊丢下一句话，再次风驰电掣席卷出门。
　　裴雾暂时顾不上了，这小东西越看越喜欢啊。
　　路席闻想起来了……
　　那特么是他的信息素实体！
　　分化那年第一次出现，也是这么个模样，多少年了都没变过，废物！
　　路席闻按住快要烧起来的耳朵，想冲回去同裴雾说别吸了！
　　对，切断精神连接，这样实体就以动物形态出现，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路席闻思索了好几分钟，才找到切断连接的方法，但就在切断的那一刻，路席闻又不行了，就给那玩意独自享受？凭什么啊？
　　水杯被路席闻重重磕在桌上。
　　裴雾透过窗户清楚看到路席闻穿着一层单衣就出门了，当即探出头问道：“路总，你干嘛去？”
　　路席闻迎着风雪脚下飞快，“跑步！！！”
　　这个天跑步？
　　不愧是顶级，裴雾敬佩。


第40章 不许反悔
　　路席闻并不是唯一一个有实体的顶级。
　　分化那天的体验十分糟糕，对比其他顶级留下的“宛如重生”“筋骨重塑”等一系列装逼评价，路席闻只觉得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每时每刻都在经历骨骼的疼痛跟血液的膨胀，事后醒来，墙壁被锤得全是坑洞。
　　实体就站在路席闻手边，淡金色的瞳孔中是跟主人如出一辙的淡漠傲慢。
　　之后便是没完没了的检查登记。
　　路席闻深深觉得在当时那群医护人员眼中，自己可能不算人。
　　其中有一个生物学狂魔，在对实体进行观察时，突然进行了电击。
　　路席闻在剧痛中睁眼，记忆变得凌乱、断片，充斥着暴力因子，他在某一刻终于明白了，基因强弱自行筛选出了各自的阵营，哪怕他表现得再友好，也得不到平等的待遇。
　　路席闻自此收回实体，并且再也没放出来过。
　　Alpha高层对此也不死心，第一年密切监视着路席闻，但顶级的成长是非常惊人的，等路席闻走出少年时期，成功接手倡荣后，那些令人厌烦的窥探就再也无法继续了。
　　包括之后的易感期，路席闻都没再见过实体。
　　也有实体短暂出现便就此消失的案例，因为不影响日常生活，所以路席闻并未放在心上。
　　时间久了，大脑被积压如山的公务充斥，那年的匆匆一面便彻底从记忆中淡去。
　　强劲的风雪迎面吹来，让路席闻想起了很多往事，他用力搓了搓脸，心情变得不是很好。
　　想吃裴雾做的红豆羹了，路席闻这么想着，折返回家。
　　他几乎是冻成个雪人似的进来，裴雾惊了一跳，以为他在雪堆里滚了一圈。
　　裴雾拿来毛巾，路席闻没接，反而稍微侧身，露出脖颈，裴雾顿了顿，给他擦干净上面的水。
　　“煮点红豆羹吧。”路席闻说：“我去冲个澡。”
　　“擦干净。”裴雾态度难得强硬，“先别洗，等体温上来再去。”
　　路席闻不喜欢被人反驳，但又像想到了什么，哼哼两下，算默认了。
　　裴雾去泡热茶，路席闻就坐在沙发上跟自己的实体大眼瞪小眼。
　　不是猞猁，只是外形酷似其幼崽。
　　路席闻不喜欢试探，于是一把薅过来，无视实体的挣扎，掰着它的唇齿仔细观察，虽然这是第二次见面，但对顶级信息素已经了如指掌的路席闻莫名笃定，这玩意不止这么大，大概率会随着他信息素的增强而发生变化。
　　当然，不尝试了，路席闻将实体放开，一直紧蹙的眉就没舒展过，好像那种超越身体负荷的电流再度涌上脑髓，刺激得身体不自觉痉.挛。
　　裴雾泡了杯金骏眉，端给路席闻后，站在原地没动。
　　“等体温上来，我知道。”路席闻轻声。
　　裴雾一颗心往下跌了跌，但还是好脾气地说道：“真那么不喜欢的话，我一会儿就带它回去。”
　　“你带不走的。”路席闻接道：“它属于这里。”
　　像是为了印证路席闻的话，实体轻盈两步跃上窗台，在裴雾惊诧的注视中顶开拉窗，身体十分灵活地钻出那条小缝，几下不见了踪影。
　　“它……”
　　“都跟你说了，他的窝在这里。”路席闻说。
　　“这样。”裴雾语气低缓下来，好像之前房间两人的亲昵全是错觉。
　　一瞬间裴雾想了很多，归根究底，可能是他越界了。
　　一个顶级Alpha，优先考虑的是Omega，而不是Beta。
　　或许路席闻之前是对他有好感，但是真的接触后，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感觉。
　　路席闻的烦躁冷漠都写在脸上，也算明晃晃的暗示了。
　　这些裴雾都能理解，不是他喜欢对方就要做出回应，实在不行，以后跟路席闻保持正常的上下属关系就行。
　　“做好红豆羹，我就回去。”裴雾声音很轻，带着细微的颤抖，他觉得呼吸间氧气游.走过的地方都抑制不住的疼。
　　话音刚落，路席闻“蹭”一下站起来，顾不上那点糟心往事，被裴雾话中的意思惊到。
　　“这么冷的天你回去干嘛？”
　　片刻后，裴雾笑了下，“路总也喜欢明知故问？”
　　路席闻淡定不了了，他抓住裴雾的肩膀，将他一把带向跟自己面对面的位置，仔细追寻对方眼中的情绪，“明知故问？怎么裴雾，你先钓的我，等上钩了发现不是你想要的，打算一脚给我踹了？”
　　裴雾：“？？？”
　　“我告诉你没可能！”路席闻脸色难看，嗓门都大了起来，“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你要的那是我的初吻。”最后一句路席闻压低声音：“跑？你想都别想！”
　　裴雾眨眨眼，真心觉得有时候他们的脑回路很不同频。
　　“不是你脸色阴沉吗？”裴雾缓慢地，“我以为你反悔了……”
　　路席闻愣了愣，皱眉：“哪儿跟哪儿的事？”
　　“所以你不高兴，跟我没关系，难道是因为团子？”
　　“团子？”路席闻眼睛瞪圆。
　　“临时叫的，不好听吗？”
　　路席闻：“……”
　　“它太漂亮了，一定是公主。”
　　“不是公主，是公的……”
　　算了，都是小事。
　　路席闻没纠结这个，他上前一步，轻轻拥住了裴雾。
　　裴雾下意识抬起双臂环抱住他，“到底怎么了？”
　　路席闻从不以弱示人，可面对裴雾，这种禁锢似乎没那么牢，他竟然生出些许倾诉的欲.望来，“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往事，现在没办法告诉你。”
　　“我不追问。”
　　“裴雾。”路席闻心里荡起涟漪，酥酥痒痒的，“我们这算什么？”
　　考虑到路席闻不单是实战经验为零，他的大脑构造甚至在为他一直屏蔽多余情感，以便于更高效的工作，裴雾温和道：“动心阶段。”
　　“接吻不该是确认关系吗？”
　　“太快了。”裴雾稍微推开Alpha些，认真说道：“路席闻，我们都没好好了解过彼此，刚才安抚你，是担心你在易感期失控。”
　　了解裴雾吗？路席闻跃跃欲试，他想到这里，突然走向玄关，在其中一个柜子里倒腾了会儿，取出一张卡片来。


第41章 该喷喷
　　准确来说，是这栋别墅的大门卡。
　　裴雾只知道里层洋楼的进出密码，往外有一片绿地，路过一个喷泉，是高约三米的白色雕花大门，分正门跟侧门两处，这张卡也是地下车库的钥匙。
　　裴雾心里发涩发紧。
　　路席闻很自然地递给他，神色挺傲娇，短短几秒理由都想好了。
　　“跟盛星的合作绝对不能出问题，以后你要跟我汇报工作的次数多着呢，电话里说不清楚就当面说，还有，互相了解一下。”
　　裴雾：“……”
　　裴雾被Alpha直白的话语雷的原地不动。
　　零帧起手。
　　一上来就是一副交出身家性命的架势。
　　裴雾：“我可以跟你一起来……”
　　“我要是出差呢？要是不在呢？你那个小破出租屋连暖气都保障不了，万一感冒了怎么办？”路席闻不赞同。
　　裴雾轻轻吐出口气，接过门卡，“好。”
　　*
　　初八上班，人都要躺懒了。
　　裴雾跟路席闻提前半小时到公司。
　　要准备开会材料，还要稍微收拾一下一周没通风的办公室。
　　“想喝什么？”裴雾问道。
　　路席闻启动电脑：“清茶就行。”
　　裴雾琢磨着蓝哲应该快到了，顺手给泡了一杯。
　　他一出来，就听路席闻在那里轻声念叨：“你是我的助理还是蓝哲的助理？他想喝自己不会泡吗？”
　　裴雾自己喝着白开水，“顶级的占有欲都像你这么强吗？”
　　路席闻心想我都克制了。
　　“没关系。”裴雾说：“我教你。”
　　同顶级Alpha说“教”多少透着点幽默，他们一个个都是天才，可裴雾明白，本能会促使路席闻将喜欢的人或者物藏起来，旁人看一眼都心里不舒服，出自于昨晚读过的文献。
　　路席闻想着回头仔细问问裴雾，到底谈过几段恋爱，怎么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蓝哲就在这时推门而入。
　　……
　　不对劲儿！
　　蓝哲警惕起来。
　　乍一看一切好像都没变化，路总坐在办公桌前，可能是想到接下来的会议，提前露出了倦怠淡漠的神色，裴雾立在自己工位旁，依旧温润和煦，可蓝哲就是觉得某种磁场发生了改变。
　　蓝哲小心翼翼进来，步子比平时小一半。
　　“你新学的淑女步？”路席闻扫见了，嗤笑着问了句。
　　蓝哲：“……”
　　一口热茶下肚，蓝哲调整好状态，觉得自己未必是最倒霉的。
　　这话不假，等进了会议室，众生平等。
　　意味着不管是谁，都要被路总说两句。
　　其中包括裴雾。
　　“这就是你整理的资料？”路席闻将一沓文件不轻不重扔到裴雾跟前：“数据还是前年的，去年的项目那边没报给你？”
　　“报了报了！”项目部长差点儿跳起来以证清白。
　　裴雾坦然挨喷，“我的疏忽，诸位先继续。”
　　对此裴雾没有任何异议，将感情掺杂到工作中，那是小孩子才干的事情，一旦失去公平，就意味着有无辜人员要为他兜底，裴雾觉得这种缺德事还是不做为好。
　　裴雾拿上文件回去，会议一直持续到中午十二点半。
　　被吵了一上午的苍蝇都要趴在桌上。
　　路席闻说“散会”时，裴雾看到某副总的眼神都在发飘，完全不在状态地起身，然后膝盖在椅子腿上磕了一下。
　　“听说中午有糖醋鱼，我去打一份上来？”裴雾问路席闻。
　　蓝哲正要出门解决午饭，闻言脚步一顿。
　　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
　　太自然，也太自在了。
　　裴助对路总的尊称一下子减少，两人的相处在慢慢接近于平视。
　　路席闻轻轻皱眉：“行吧。”
　　除了糖醋鱼，裴雾又带了三素两荤，跟路席闻两人吃完全足够。
　　他一推开门，路席闻就抬头看来，似乎等待多时。
　　“进来吧。”路席闻说：“蓝哲一时半刻不回来。”
　　蓝哲很会享受，在吃上面绝不委屈自己，估计正在哪个高档餐厅里面切牛排呢。
　　裴雾进入里间，顺便拉上了中间的遮挡门。
　　看着裴雾将饭菜摆好，路席闻问道：“你没生气吧？”
　　裴雾知道他说的什么，“没，以后该喷喷，不用客气。”
　　路席闻瞬间舒服了。
　　食堂的糖醋鱼味道可以，但在路席闻口中就是差点意思。
　　路席闻夹了最嫩的一块鱼肚肉，原本打算进碗，却微微一顿，夹给了裴雾：“你吃习惯了自己做的饭，还能吃得下去食堂这些？”
　　“不是预制菜就行。”裴雾说：“其实吃久了也就那样。”
　　“我不觉得。”路席闻低声。
　　裴雾咀嚼的动作一顿，Alpha说这话时像撒娇。
　　“晚上给你做。”裴雾低声，“中午先将就一下，行不？”
　　路席闻高兴了，还要哼哼两句，“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
　　还不娇气啊？裴雾心想，除了路总，谁还给他这种难以忘怀的体验？
　　蓝哲回来时办公室恢复如常。
　　但是没用，蓝哲用一种洞穿世事的姿态坐下，终于理解了路总看待庸人的感受，他什么都懂！
　　裴雾除了做糖醋鱼，还要负责年后第一个烂摊子，有个项目对接的负责人辞职不干了，听说那边资金也出了问题，项目大概率是没了，可投进去的钱得拿回来，裴雾顺着线层层联系，结果对面在那头神秘兮兮又激动地说：“可能有戏！”
　　有没有戏对方说了不算，裴雾得亲自过去看看。
　　第二天中午，裴雾在项目部众人敬佩的注视中拿上资料离开，开着公司的车直奔合作商所说的见面点。
　　到地方刚下车，路席闻的短信就过来了，【万事小心。】
　　裴雾回信：【嗯，放心。】
　　想了想，裴雾发了个小猫吃鱼的表情包。
　　路席闻：【？】
　　裴雾点了撤回。
　　路席闻：【？？？】
　　裴雾无奈，重新发了小猫吃鱼，又发了一个摸猫猫头的表情包。
　　路席闻没再回复，裴雾已经有经验了，都能想象对面哼哼唧唧的样子。
　　顶级赋予Alpha绝对的理智，但也没有磨平路席闻的小脾气，裴雾没说，但是他很喜欢。
　　裴雾收好手机，拾阶而上，进了咖啡厅。


第42章 突发意外
　　正清集团的负责人张淞是个仅仅年过三十，就秃顶严重的中年人，神色虽说谄媚，但看得出是生活所迫，因此不那么招人厌烦。
　　张淞刚接手这烫山芋，几乎是裴雾一进门，他就确定了对方身份。
　　那种从容的精英范儿，一看就是从倡荣出来的，张淞连忙站起身打招呼。
　　这个点咖啡厅没什么人，裴雾跟张淞互相认识了一下，坐下后直接聊正事。
　　“张经理电话里所说的项目可以继续，是什么意思？”裴雾问道。
　　“正清被收购啦。”张淞有种熬出头的欣慰：“原本我都打算辞职了，如今就不一样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裴雾缓声：“没听说。”
　　“快了。”张淞接道：“跟倡荣的合作是当时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上面也不愿意放弃，所以我优先来跟您谈谈。当然，口说无凭，今天还有一个人过来。”
　　裴雾皱眉：“谁？”
　　“收购商。”张淞非常诚实：“你们应该认识，那位大老板今早看到项目细节后言明要来，现在应该快到了。”
　　“张经理。”裴雾淡淡：“这不合适吧？”
　　张淞一愣，随后心里“哦呦”了一下，真是被接二连三的好消息冲昏了头，这种事应该事先沟通一下的，他正要说什么缓和下气氛，忽然坐直身体看向裴雾身后：“关总来了！”
　　关总？
　　裴雾心头一动，转过头一看，竟然是关彦。
　　裴雾的警惕顿时消散，关彦一身银灰色西装，身量削瘦高挑，微长的头发软软垂落颈侧，他无论任何时候自带三分笑，没什么亲和性，但实在漂亮诱.人。
　　裴雾听路席闻说过，未分化前，关彦各方面能将况骏蒙跟曹观按着打，可即便分化成了Omega，他的信息素评估也是“优等”，并未成为依附Alpha的菟丝花，反而在进修结束后，稳坐关家继承人的位置。
　　“裴助。”关彦伸出手。
　　裴雾起身握住：“关总。”
　　张淞眼珠子在两人身上一转，放下心来。
　　“我是临时起意。”关彦坐在四方桌靠走廊的位置，“正清的烂账一大堆，有些根本没有继续的必要，当时跟倡荣谈成合作的那位负责人是个人才，可惜走了。”关彦说到这里看向张淞：“当然，张经理也很厉害。”
　　哪怕是安慰人的话，张淞也听得美滋滋的。
　　“看到倡荣的项目负责人是你，我就想着咱们见见。”关彦说：“没吓到你吧？”
　　“没有。”裴雾给关彦倒茶。
　　这两人聊天，几乎没张淞什么事，他也乐得自在，在旁边抓甜点吃。
　　这家咖啡厅的杏仁桃酥非常有名，谈到尾声时，正好服务员路过，裴雾让他帮忙打包一份。
　　关彦眨了眨狭长的眼，透着洞察一切的玩味：“裴助喜欢吃这些？”
　　裴雾含糊：“嗯，今天我请客。”
　　“必须我请。”关彦叮嘱服务生：“打包两份。”
　　裴雾：“一份就够了。”
　　关彦：“路席闻那个人，遇到爱吃的就是饕餮，填不饱。”
　　这一刻裴雾有种被人理解的救赎感。
　　关彦低头喝茶，想跟裴雾约饭，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刚被吹散开，他忽然身体一僵。
　　一旁张淞眼神莫名迷茫了片刻，问道：“什么味？”
　　裴雾闻不到。
　　关彦忽然起身，“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裴雾起初没当回事，但他一转头，发现张淞神志还没恢复过来，眼中燃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渴求，褪去了人性的东西，裴雾心跳莫名一顿，“张经理？张经理！”
　　张淞回过神来，他愣愣盯着裴雾数秒，突然起身，敞开大衣就往鼻子上捂，“完了，这么浓郁的信息素，等回去了我怎么跟我老婆解释？”
　　“关总的信息素？”
　　“对！”说到这里张淞神色一变，那边裴雾已经转身大步冲向洗手间。
　　Omega平时有抑制贴抑制剂之类的东西，实在不行还有颈环，关彦又是谨慎小心的性子，信息素突然不受控制，可能是发热期导致的。
　　而一个发热期的Omega，足以让周围定力不好的Alpha陷入疯狂，原始欲.望会诱导他们对Omega进行标记，当然，这么说不太准确，用路席闻的话翻译，“除非契合度超过九十，否则不存在绝对的无法自控，多数都是为自身卑劣找的借口。”
　　不管多优秀的Omega，被标记后都会陷入臣服期，很多Alpha都在公众场合坦言过，他们享受这个过程。
　　裴雾赶到男Omgea洗手间门口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两个Alpha，身形鬼鬼祟祟，一个劲儿朝里面张望，步子都迈了进去，可能害怕被Omega协会问责，又退了出来，眼中无一例外都是兴奋与隐隐的癫狂。
　　“让开。”裴雾冷声。
　　他身上Beta的特征不明显，过于净秀挺拔，加上顶级的信息素屏障，让这两人犹如老鼠见了猫，“蹭”一下躲开老远，神色顿时忌惮起来。
　　裴雾进到洗手间里面，左右加一起共六扇门，“禁止使用”的黄色三角牌被放在路中间。
　　气氛很紧张，静悄悄的。
　　“关总？”裴雾轻声。
　　明显响起松了口气的声音，右手边最里侧的隔间传来响动，随后门打开，关彦的指尖都染上绯色，他抓住门板强撑着出来，短短几分钟原本柔顺的头发就已湿透，紧紧黏在白皙的脖颈上，眼中有强撑的清明，纤长的睫毛低垂，但掩不住烦躁。
　　“没力气了。”关彦说。
　　裴雾快步上前，扶着关彦，让他坐在马桶盖上，然后锁上隔间门。
　　“是青草香吗？”裴雾看到脚下散落的抑制贴，捡起一张最干净的。
　　“你闻到了？”关彦诧异：“你不是Beta吗？”
　　“我有点分化方面的问题。”裴雾说，“所以能闻到点。”
　　关彦的腺体在头发后面，此刻不知是得不到满足还是被汗水蛰的，花苞状的凸起红的厉害。
　　“市面上有高阶Alpha的信息素提取液。”裴雾提醒。
　　只是价格昂贵，一般Omega承受不起，但关彦肯定不在其中之列。
　　“没那习惯。”关彦的声音有点冷。


第43章 干脆利落
　　路席闻说关彦当时很快就接受了自己Omega的身份，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样的。
　　他清晰憎恶着。
　　因为再强硬也有无法更改的事实，例如Omega体能上的大幅度退化，在发热期的不受控制，为了Alpha的信息素，他们会失去自我，摇尾乞怜。
　　早十年Omega的生活环境非常糟糕，能被信息素支配那就是明晃晃的弱点，很多Alpha肆无忌惮，导致Omega的平均寿命不超过四十，后来是一个铁血手腕的Omega领导人上台，不由分说给监狱里那些罪案累累的Alpha毙了三天三夜，外界哗然，自此，Omega保护协会成立，条例严苛，总算能控制住那些进化不完全的禽.兽了。
　　关彦哑声：“你身上有烟吗？”
　　裴雾习惯性带一包，他原本想说这个时候抽烟不好，但关彦心情极差，长睫上的汗水凝聚，冰珠似的。
　　裴雾掏出来给他。
　　抑制剂加上抑制贴，终于有了效果，关彦抖出一根烟，颤抖着点上，狠狠吸了一口，精神逐渐放松下来。
　　“发热期吗？”
　　关彦“嗯”了声：“提前了。”
　　饶是裴雾对Omega的相关知识再淡薄，也清楚关彦这是个什么情况，他从未让任何一个Alpha标记过，哪怕是临时标记。
　　长期得不到Alpha的安抚，体内信息素会暴动失衡。
　　裴雾：“你这样下去不行。”
　　“让我随便找个Alpha，还不如死了算了。”关彦说话没遮没拦，抖了抖烟灰又道：“其实熬过这阵就好了，我是对自身的发热期没办法，但外界Alpha的信息素我还是很能抗的。”
　　裴雾：“这么笃定？”
　　“不然呢？”关彦掀起眼皮看他，“你身上全是路席闻的信息素，你看我乱了吗？”
　　还真是！
　　一根烟抽完，关彦恢复了大半力气，就像裴雾想的那样，他有钱，可以聘请最专业的医疗团队，在没有心甘情愿前，任何Alpha都别碰他。
　　裴雾：“你带保镖了吗？”
　　“应该进来了。”关彦指了指腕表，仔细看上面闪烁着红灯，应该有报警器跟定位的作用。
　　咚！
　　隔间门被用力一踹，裴雾屏息感受了一下，通过外面沉重的喘息，至少有三五个人！
　　他闻不到完整的信息素，所以不知道哪怕压下突如其来的发热期，关彦的信息素也飘荡了出去，引起了小规模的Alpha动乱。
　　张淞被几个身强体壮的Alpha挡在外面，只能急的打电话。
　　“就在这里面。”陌生男人咬牙切齿，命令式道：“出来！”
　　“信息素连路席闻的零头都比不上，还装上了。”关彦吐掉烟头，又跟裴雾解释：“当然，我实事求是啊，你别介意。”
　　裴雾无语半秒，然后给关彦递了个眼神。
　　关彦了然，却不是很赞同，无声询问你一个人行吗？
　　裴雾点点头。
　　就在此时，隔间门被用力一撞，侧边的螺丝瞬间崩飞，原本端正的门也歪斜落地，通过缝隙，一个Alpha浑浊发红的眼瞳朝里面看来，他扫了眼裴雾，然后死死盯住关彦。
　　裴雾二话不说拧开门把手，一脚就踹了上去。
　　不同于专业人士，裴雾是哪里要害往哪儿打，他扯住往隔间里钻的一个Alpha，猛力拽回来的同时，闻到了对方身上汽油味的信息素，顿时恶心得半死。
　　裴雾下了死手，拳打脚踢间听到了外面的保安的怒吼声：“让开！”
　　但这些Alpha跟蝗虫似的往关彦身上扑，恨不能立刻标记他。
　　保镖跟保安被堵在门口，一时间各种气味的信息素搅得空气污浊一片，关彦双臂撑在膝盖上，裴雾独臂难支，漏了一个，对方兴奋无比地扑向关彦时，裴雾心跳都停了，“关彦！”
　　关彦突然动了，他抓住对方的胳膊，擒拿手的套路，扣住对方内臂，另一只手狠狠一绞，再往隔间的挡板上狠力撞去，下一秒响起骨头碎裂的“咔嚓”声，伴随着Alpha的惨叫。
　　关彦抬头同裴雾无辜地笑了笑，意思是我只能做到这些了。
　　他踢开蜷缩在地的劣质Alpha，眼底一片森寒，等他找上Omega协会，今天这群牲畜一个都跑不掉。
　　关彦放眼望去，连一个A级Alpha都找不出来，他们对信息素的敏锐度没那么高，不过是肆意释放恶念，想要标记一个优质Omega而已。
　　裴雾将这些人挡得寸步难进，干脆利落一拳，那个猪头一样的男人顿时鼻血飙飞，再横扫一肘，对方被打得摔进垃圾桶，紧跟着，裴雾又一脚踹倒个刚爬起来的矮冬瓜。
　　西裤下的腿比这些歪瓜裂枣的命都长。
　　真帅啊，关彦心想，路席闻什么运气？但凡裴雾是个Alpha，甭管什么级别，都没他姓路的事儿。
　　“裴雾？”关彦忽然变了语调。
　　裴雾察觉到了近身的危险，对方的身手明显要灵活利落很多，佯装攻左，却抓住一个炮灰推到裴雾跟前，趁着裴雾分神之际，去啃咬他的脖颈。
　　一股腥味贴近，不夸张，裴雾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速度非常快，躲闪间听到关彦骂了句“你们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下一秒，肩膀被咬住。
　　对方是想咬裴雾的脖颈，准确来说，是腺体，可被裴雾躲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没有腺体！这个Alpha感觉得到，裴雾身上的信息素屏障虽然无比强悍霸道，却是虚的，换句话说，他不是Alpha，自然就以为裴雾是Omega。
　　“你是Beta？”男人无比震惊。
　　关彦站起身怒喝：“把他牙给我拔了！”
　　保镖团都是踩着那些失了智的Alpha进来的，当即控制局面。
　　裴雾一巴掌打开那个Alpha，对方似乎是灰烬气味的信息素，也很难闻。
　　裴雾皱眉侧目，Alpha想要标记时犬齿十分锋利，咬破了西装，但幸好他穿得厚，并没有咬穿。
　　关彦简直无法容忍，跳脚的样子失去了平时的优雅，废话，一块璞玉染上灰尘，谁看了不心痛？关彦被气得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视线跟扫描器似的上下打量裴雾：“你没事吧？”
　　裴雾活动了一下肩膀，“还好。”


第44章 两巴掌
　　Omega协会的人二十分钟赶到现场。
　　局势得到控制，咖啡厅完成清场，那些Alpha垂头丧气靠墙蹲着，一个个嘴里喊着冤枉，有服务生也有后厨帮忙的，甚至两个是正好路过，闻到了清香诱.人的信息素才闯了进来。
　　“慌什么？事儿出在这家咖啡厅，到时候拖着老板一起下水，这咖啡厅可是高档场所，背后的大老板肯定不愿意声名受损。”
　　“是那个Omega自己没控制好信息素，这也怪我们吗？”
　　一个Omega保护协会的短发女孩经过，听到这话拿起辣椒喷雾就怼了上去，一时间哀嚎声不断。
　　“抱歉打断一下。”关彦已经调整好了状态，除了脸色仍旧泛着点潮红外，神色很清冷，“我刚对这家咖啡厅完成收购，我不怕名声有损，相反，我会将你们告到底。”
　　扬言要拖老板下水的那个Alpha顿时目瞪口呆。
　　告到底，且一次告这么多，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力，金钱，而眼前的Omega抬手就是收购，显然不缺这三瓜俩枣，换句话说，他们踢到铁板了。
　　“不至于吧……”有个年轻Alpha低着头，满脸懊悔，他分化较晚，等级也不高，一直都没谈过恋爱，他承认，闻到优质Omega的信息素时动了歪心思，想着一旦完成标记，对方进入臣服期岂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冲上前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Alpha的身份充满了威信。
　　裴雾在门口吹了会风，看到熟悉车牌的宾利开来，他下意识想往咖啡厅里面钻，但又忍住了。
　　事发突然，但关彦没受到任何伤害，这就是最好的结果，路席闻没道理生气。
　　车子停稳，蓝哲从驾驶座下来，快速跟裴雾交换信息，但因为时间太短，彼此都没读懂什么。
　　不用蓝哲开车门，路席闻自己下来。
　　他只穿了件白色衬衫，外套像是出来匆忙，根本没顾得上带，优越的身形条件透着点危险性。
　　裴雾抬手蹭鼻尖遮挡 ，然而没什么用，他脸上的淤青十分显眼。
　　高大的身影笼罩而来，路席闻在裴雾面前站定：“听说你一挑十？”
　　裴雾：“……没有，一挑八。”
　　蓝哲听到这话下意识止步，裴助竟然会做这种火上浇油的事情？
　　不过还好，路席闻除了呼吸一沉外，并未发火。
　　关彦隔着玻璃窗朝路席闻招了招手。
　　“没受伤吧？”路席闻进来后跟关彦保持着一定距离，语气倒是关切。
　　“多亏了裴助啊。”关彦懒洋洋的，“话说你还是没办法适应Omega的信息素啊？”
　　身后的裴雾眉梢一动。
　　关彦此刻的信息素仍有丝丝缕缕外泄，非常纯厚的青草香。
　　路席闻：“不是不适应，是不喜欢。”
　　哪怕在海城跟方霄一同研制新的抑制剂，且价格平民，也算造福Omega群体，但路席闻仍旧接受不了Omega，这就跟有的人喜欢吃香菜有的人不喜欢一样，尊重，允许，但自己不碰。
　　至于个中缘由，至今仍是个迷。
　　“裴助就是受了点皮外伤。”关彦原本说这话是想让路席闻放心，谁知对方幽幽重复：“受了点？”
　　关彦：“……”
　　关彦投降，“改天请你们吃饭，倡荣同正清的合作我让利，明天就买新外套赔偿裴助。”
　　裴雾：“不用。”
　　路席闻回头，打量着裴雾：“你打架还把衣服扯烂了？这么……”路席闻忽然眯了眯眼，抬手理了下裴雾的肩膀，发现了外套上的两个破洞，“怎么弄的？”
　　不等裴雾说话，关彦眼中看热闹的兴致大起，指着最角落蹲着的一个Alpha说，“那傻.逼咬的。”
　　裴雾低声：“他以为我是Omega。”
　　“这样。”路席闻点点头，然后拍拍裴雾的胳膊：“去车上等我。”
　　裴雾一愣：“你呢？”
　　路席闻说：“我留下帮忙处理一下。”
　　“我也待着吧，万一……”
　　“没有万一。”路席闻沉着嗓音：“去车上。”
　　裴雾：“好吧。”
　　裴雾一转身，蓝哲跟着一起走。
　　到了门口，裴雾才小声同蓝哲说：“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不然你以为我跑什么？”蓝哲反问。
　　“……”
　　裴雾坐上车，看向窗外，正好瞧见路席闻拽起那个Alpha。
　　Alpha脸上是无所谓的笑，他信息素等级接近于A，今天失手完全是时运不济，否则一个Beta拦不住他，至于面前这个Alpha，闻不到什么信息素。
　　这个轻蔑的念想中断于被顶级信息素兜头压制住的那一刻。
　　Alpha神色有短暂的空白，随即深深的恐惧涌上眼底，这种感官好似被全部剥夺，哪怕阳光落在身上，也如坠深渊的感觉，真的非常糟糕，他的骄傲土崩瓦解，甚至想说两句求饶的话，但是路席闻一巴掌已经扇了上来。
　　Alpha被打得猛一个趔趄，顿时觉得嘴里多了什么，一吐，是血和着两颗牙。
　　“等……”
　　路席闻又是一巴掌，Alpha在剧痛下直接黑屏，瘫软在地一动不动了。
　　Alpha之间的进攻就是这么直白。
　　路席闻居高临下盯着男人，眼中一点温度都没有。
　　关彦保险起见都没敢说话。
　　路席闻看向蹲在墙边的那一排，顺便进行信息素镇压，余下几人连声都出不来，短暂的双目失神后，颤抖着抱紧胳膊。
　　顶级对信息素扩散范围的精准把控，让在场其他人不会受到任何波及。
　　“你也赶紧回家。”路席闻叮嘱关彦，“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行。”关彦确实累了，他跟路席闻一起离开咖啡厅，然后专门到宾利车边，等车窗降下后，十分温和地看着裴雾，“裴助，再次感谢，咱们有空再聚。”
　　裴雾：“关总没事就好。”
　　关彦眼中透着笑：“喊我名字就行。”
　　扣扣扣——
　　路席闻轻轻敲了下车门，是他敏感了吗？关彦这是什么态度？
　　关总溜之大吉。


第45章 我不喜欢这个假设
　　路席闻让蓝哲直接开车去云鹭湾。
　　蓝哲非常丝滑的一个转弯，裴雾看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到了大门口，正好有别墅区负责清理垃圾的工作人员路过，裴雾脱掉大衣，扔进了垃圾车。
　　他不是喜奢浪费的人，但那个男人压来啃咬的模样仍旧记忆犹新，上面甚至沾染着对方的唾液，裴雾忍无可忍了。
　　“那路总，我先回去了。”蓝哲都没下车。
　　“嗯。”
　　裴雾硬着头皮跟蓝哲解释，“我要负责路总的晚饭……”
　　蓝哲边听边调转车头，从头到尾面无表情。
　　裴雾有点说不下去了。
　　蓝哲则冲着他闭眼点了点头，兄弟都懂。
　　裴雾：“……”
　　蓝哲驱车离开，寒风瑟瑟，路席闻喊道：“又想冻感冒吗？”
　　一进入温暖的室内，裴雾整个人放松下来，“路总，我想冲个澡。”
　　“身上没有破皮的伤口？”
　　裴雾伸出右手手腕，上面有一道擦伤，最严重的地方露出拇指盖大的嫩肉，“贴个创口贴就行。”
　　路席闻知道他容忍不了身上的气味，否则也不会扔衣服。
　　“去吧，伤口遮严点。”
　　“嗯。”
　　沐浴在热水下，熟悉的环境让裴雾有种宛如重生的错觉，原来不是所有Alpah的信息素都好闻，甚至一半好闻都没有，低阶哪怕气味本身可以，也像廉价香水，没有前调的凛冽寒风，没有中调的松林飒飒，更没有后调的雪后初晴。
　　裴雾出来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结果一抬头，看到路席闻就坐在床边，差点脚下一滑摔回浴室。
　　“伤到腿了？”路席闻皱眉。
　　“没。”裴雾有点紧张：“你怎么进来了？”
　　路席闻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说道：“坐来这儿。”
　　裴雾预料到了什么，他虽然羞怯，却没任何退缩的意思，在这场感情博弈中，他缓慢，且毫无动摇地，处于进攻者的位置。
　　裴雾穿着宽松的睡衣，袖口跟裤脚可以轻松挽上去，右边手肘两侧，左手手臂，加上左边小腿肚子，青紫大小不一，路席闻将药油在掌心揉搓几下，发热了再轻轻贴上去，相碰的那一刻，两人都有点颤栗。
　　“还有吗？”路席闻问道。
　　“腰侧。”裴雾说：“我自己来吧。”
　　“后腰？”
　　“嗯。”
　　“你看得见吗？”
　　裴雾没说话，他头发还没干，刚洗完澡清爽得很，眼瞳乌黑，皮肤极白，就那么侧头安静望着路席闻。
　　气氛烘烤起来，路席闻凑近，“你又故意的？”
　　裴雾也低下头，凑到Alpha耳边，“有吗？”
　　温热的气息将汗毛都吹竖起来。
　　短暂的沉寂后，路席闻突然往前一拱，轻轻咬住了裴雾的脖颈，裴雾猝不及防，看着眼前事物顿时颠了个个儿。
　　“路席闻，我记得你不属狗。”
　　“没看过动物世界？”路席闻说：“大型动物捕猎都这样。”
　　裴雾的呼吸一下子被另一道气息侵占，他抬手环住路席闻的脖颈，男人的轮廓被灯光细细裁剪，怎么看都很好看。
　　理智浸泡在海水里，沉浮都由不得自己，等他从浑身酥麻的状态中醒来，路席闻已经给他后腰上好了药。
　　只是接吻而已，裴雾告诉自己，要更有出息点。
　　“你打了那个Alpha？”裴雾哑声。
　　“他不该打吗？”
　　裴雾：“因为他想要标记我？”
　　路席闻没说话。
　　裴雾笑了笑：“路席闻，如果我是Omega，你会不会……”
　　“裴雾。”路席闻语气认真：“我不喜欢这个假设。”
　　裴雾扭头，看到路席闻漂亮的眼瞳中尚有没及时散开的欲，神色却已冰冷起来，倒不是给裴雾发脾气，而是提到伴侣为Omega，发自内心的不赞同。
　　“好了。”裴雾坐起身，轻轻揉了下路席闻的发顶，“我开玩笑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个假设，明明他是Beta。
　　路席闻不说话，裴雾又问：“饿了没？”
　　“不是说好糖醋鱼吗？”
　　“当然。”
　　裴雾调整好呼吸，先下了楼。
　　除了糖醋鱼，裴雾又拿了点牛肉出来，切好撒点盐，再将抓拌好的葱姜水分三次倒入，等搅出劲道后，撒点小粉锁水，而切洋葱这项伟大的工程，裴雾交给了路席闻。
　　“有那么难受？”路席闻一回头，看到裴雾站在门口，眼眶还是红的。
　　一刀一刀剁下去，干脆利落。
　　“这么麻烦以后可以不做。”
　　裴雾推开他，“好吃的。”
　　糖醋鱼、洋葱炒牛肉、冬瓜丸子汤，再加一份木耳韭苔，两个人吃刚刚好。
　　今天的鱼很大，路席闻给裴雾夹了两块鱼肚肉，当裴雾摇头后，他就开始从头吃到尾。
　　桌上两人都没说话，忽的，有什么东西蹭了蹭脚，裴雾一低头，看到是团子。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裴雾都顾不上吃饭，一把将团子捞起来。
　　小东西贴在他怀里撒娇，一个劲儿舔裴雾的下巴。
　　路席闻轻哼一声，不知为何抬手挠了下耳朵。
　　“我带它去楼上的玻璃房。”裴雾还记得路席闻说他动物毛过敏，玻璃房全通地暖，抬头就能清晰看到夜空。
　　“吃完饭再去。”路席闻沉声，“不差这几分钟。”
　　裴雾吃饭的速度快了很多，放下筷子就抱着团子上楼。
　　路席闻心里服气又不服气的，虽然是他的信息素实体，但一人一体对彼此都挺陌生，刚刚要不是看裴雾心情不好，路席闻都懒得放出来，现在好了，有了实体他算老几？路席闻吃完饭认命起身，将碗筷收进厨房。
　　雪天的夜晚看不到星辰，黑蒙蒙的，但不妨碍裴雾吸到团子后心情极好。
　　他原本想给团子洗个澡，结果发现这小东西身上干净极了，也没任何异味。
　　路席闻坐在客厅，桌上放着笔记本，但只是打开了，文件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理智告诉他切断精神连接，认真办公，但看了没两个字就忍不住连上，感受着熟悉的手掌好像顺着全身一遍又一遍的抚摸，那边实体舒服得一个劲儿眯眼，这边路席闻想找两根火柴棍给眼皮子撑起来。
　　眯个屁！


第46章 裴雾，这跟你没关系
　　忙碌了一个月，裴雾渐渐觉得穿外套太热，随后惊觉虹都的春季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关彦真的让人送来了赔偿外套，一件不够还两件，跟踩着某条高压线似的，有次甚至送到了倡荣，前台小姑娘跟裴雾说过话，胆子稍微放大八卦了一下，裴雾无奈，笑着解释说朋友。
　　然后得知消息的路席闻在办公室里间电话打了半个小时。
　　从蓝哲这个角度，能通过一扇下垂的玻璃条看到路席闻激情飞扬的样子，不像是谈生意，明显在对喷，一扭头，裴助正毫无察觉地处理文件，键盘敲得“噼啪”作响。
　　关彦那边晕晕乎乎挂断电话，觉得路席闻有时候废话挺多的。
　　况骏蒙中午发来信息，说他前年购置的一个农场如今草皮终于长了起来，在春风的滋润下可谓绿意盎然，邀请他们于半月后的周六过去玩玩。
　　裴雾也收到了邀请，只说会配合路席闻的时间。
　　天一暖，裴雾就不好意思了，于是在路席闻遮不住的不满中暂时搬离了云鹭湾。
　　主要在于他得搬家。
　　新房子谈好了，家具一应俱全，价格也合适，通勤时间节省大半，裴雾大件的东西不多，但小东小西整理了两箱，路席闻嘴上说着“你慢慢搬”，但是在裴雾搬家前一天，又打来电话，“明早我过来。”
　　裴雾轻笑：“好，谢谢路总。”
　　路席闻开了辆快要落灰的SUV，昂贵的车标引得保安大叔围着看了一圈。
　　平时倒茶都懒得抬抬手的路席闻，此刻袖子一撸就是干。
　　裴雾很早前就发现了，路席闻单纯的不喜欢给不在乎的人跟事做出回应，但放在心上了，做什么又都愿意。
　　两个大箱子路席闻从楼上扛到楼下，裴雾叮嘱里面有易碎品，他放下的时候就格外小心，后备箱塞满，再往后座放点，差不多就搬完了。
　　新家在一处中档小区，至少外来车辆门口保安会认真登记，路席闻透过车窗扫了眼外面巡逻的工作人员，勉强满意了。
　　其实最近挺烦的，路席闻想着跟裴雾好好谈个恋爱，把这“暧昧期”给坐实了，甚至私底下询问了蓝哲的意见，蓝助说看电影出去游玩都是不错的选择，奈何工作太忙，现在裴雾又从云鹭湾搬了出来，好在况骏蒙给力，届时去他那个农庄再想办法。
　　新家两室一厅，六十来平，对路席闻而言仍旧拥挤，但好在敞亮了许多，采光很好，看得出房东也用心了，窗帘跟桌布都非常小清新。
　　裴雾将东西归位，路席闻原本想帮忙，被裴雾拒绝了，“你不知道位置。”
　　路席闻只得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中午想吃什么？”裴雾跟他聊天。
　　“出去吃。”路席闻说：“忙一上午了。”
　　裴雾想想也是：“那就多谢路总帮我搬家，请你吃饭。”
　　路席闻看了他一眼，不容反驳：“我请。”
　　裴雾读懂了路席闻没喷出的毒雾，“就你那点工资还是省省吧。”
　　收拾完毕时间差不多，路席闻开车带裴雾去了家经常光临的餐厅。
　　一切都很和谐，中途路席闻说去趟洗手间，裴雾没当回事，但是等了没五分钟，忽然从一侧走廊传来稍有突兀的喧闹声，主要餐厅太安静了，当高跟鞋急促敲击地面，一人嘴里喊着什么追逐另一人的时候，就显得十分清楚。
　　裴雾转头，看到路席闻冷着脸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后面追着一个女人。
　　等走近了，裴雾才看清。
　　那女人漂亮、知性，哪怕稍微上了年纪，也是一副美人骨，奢侈大牌在她身上只是点缀，更重要的是，对方跟路席闻的眉眼七分相似。
　　裴雾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饭都没吃完，路席闻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催促裴雾：“走了。”
　　“席闻。”女人微喘着气，语气很痛心，也很无奈，“你非要这样跟妈妈相处吗？”
　　路席闻看向她。
　　唐青素心脏骤然一沉，有些着急道：“我打算明天去云鹭湾找你的。”
　　“别找我。”路席闻说：“你们出国不用告诉我，回来也一样。”
　　唐青素眼中是深深的无力，似乎憋着很多话，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她大受打击，没想到回国见到儿子的第一面，不仅没半点温馨，反而充满了熟悉的冷漠、尖锐。
　　唐青素脸色十分难看，那边路席闻已经步子极快地冲了出去。
　　裴雾不放心，看唐青素摇摇欲坠的样子，下意识想要去扶，路席闻察觉到什么，猛地转过身来，嗓音厉沉，“裴雾，过来！”
　　裴雾还是扶着唐青素坐下后才小跑追了出去。
　　车子就在路边，谁知刚坐下，路席闻的质问就劈头盖脸砸了上来，“你认识她吗你就帮？吃亏那么多次一点不长记性！”
　　“路席闻，那是你母亲。”裴雾收敛笑意。
　　路席闻启动车子，根本不会好好说话：“怎么，我也学学你的善良，改天去拜访拜访你母亲？”
　　裴雾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从路席闻这句话中听到了其它意思。
　　他与家庭不睦是因为亲妈带头吸血，给出的母爱少得可怜，路席闻呢？
　　路席闻不缺钱，且他自己说过，父母在国外各自为家，也许对他造成过一些很不好的影响。
　　“她离开你的时间比较早是吗？”裴雾小心试探，“但是那位女士看上去十分在意你，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裴雾。”路席闻像是完全应激，嗓音彻底冷下来，“这跟你没关系。”
　　裴雾的心也随着这句话彻底冷下来。
　　他舌尖抵了下腮帮子，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然后轻笑一声，重重敲了下车门，“停车。”
　　路席闻猛一脚刹车。
　　裴雾干脆利落下去，不等站稳，身后的车子刮起一阵劲风，扬长离开。
　　裴雾没回头，过个栅栏就是处新建的公园，他走进去，找了处安静位置坐下，不远处的人工湖带来丝丝凉风，裴雾盯着水面上的涟漪，心头的燥沸才一点点平息。


第47章 失效可能
　　裴雾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路席闻这个人脾气上来的时候，根本沟通不了。
　　他自身的性格底色加上顶级带来的一些负面效应，导致他过于自负，且这种自负超出常人的理解范畴，带着浓烈的驱逐意味，就是“你们别管我，世界毁灭吧，我一个人能行。”不管谁接近，都能让他亮出獠牙。
　　路席闻固执地喜欢独自疗伤，而且炮轰不分敌我，这其中也包括裴雾。
　　但两个人在一起不该是这样的。
　　至少裴雾的爱情观中，不该是这样。
　　路席闻刚刚那句“跟你没关系”确实刺痛了裴雾，或许因为从小到大都扮演着包容领头的角色，他希望在稍加引导后，能跟路席闻在这些问题上做到温和相处，而不是炮仗似的，点一下就炸。
　　那样不管多深厚的感情，时间久了也就耗没了。
　　裴雾双手交叉搭在膝前，吹了半天冷风也没把自己哄好。
　　他还是很生气。
　　这种生气持续到周末结束，周一去公司上班。
　　他做好生活助理分内的事，照旧给路席闻准备早餐，包括私下投喂蓝哲的那份，但区别在于裴助不说话了，他脸上仍旧带着和煦的笑，眼瞳里清明冷静，可他不看路席闻，也不主动沟通，有事说事，没事自处。
　　吓得蓝哲早餐没敢吃，以为被路总察觉了。
　　但很快，蓝哲就发现路总也不说话了。
　　甚至路总的脸色比平时难看十倍，剑眉蹙紧就没舒展开，早上去汇报工作的几位高层无一例外灰头土脸地出来，这是一个鲜明的信号，导致整个公司无声拉向警报，感觉那位雷凌风行的设计总监，踩高跟鞋的声音都放轻了些许。
　　设计总监中途遇到裴雾，因为两人经常沟通，于是直接询问：“路总怎么了？”
　　裴雾淡淡：“他不一直那样吗？”
　　设计总监：“？”
　　“脾气大，难伺候，心思深，不听话。”裴雾一键四连。
　　设计总监惊恐地瞪大眼睛，不是，您之前夸赞路总是个良心企业家的时候可不是这话啊？
　　裴雾继续：“忍忍就行了，谁叫我们当人牛马……”
　　不等裴雾再说，设计总监狠狠拉了下他的胳膊。
　　走廊另一头，站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路席闻跟蓝哲。
　　蓝哲先捂住眼睛，然后揉了揉耳朵，最后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路席闻脸色黑如锅底。
　　偏偏裴雾像是毫无察觉，瞥了一眼后云淡风轻移开了目光。
　　路席闻大步从两人面前经过，带起的风几乎要成了落在脸上的巴掌，设计总监吓得屏住呼吸，蓝哲路过时抓紧时间询问裴雾：“你怎么回事？”
　　裴雾揉了揉眉心，这才缓和下来，“没。”
　　裴雾极少被人这么挑起情绪，他安慰了设计总监两句，回了办公室。
　　冷战持续到第三天，中间的两场外出谈合作，路席闻都没带裴雾，公司里那些千里眼顺风耳立刻猜测，裴助是不是要失宠了。
　　周三下午，裴雾跟蓝哲打了声招呼，提前一小时下班。
　　他坐的公交，吹着风平息身上的烦躁。
　　裴雾在心里问自己，有必要气成这样吗？
　　然后得出的结论是，有。
　　其它事情上他可以无限包容路席闻，但这件事上不行，他们二人看人待物的方式存在极大差异，不管是谈恋爱还是一起生活，这都是定时炸.弹，裴雾不希望以后的每一次关心都换来路席闻的冷暴力。
　　周大夫没让裴雾多等，忙完后带他去了单独的检查室。
　　检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周大夫看着各项数据显示，深深皱眉，“稳定剂可能需要加量。”
　　裴雾睁开眼睛：“为什么？”
　　他跟路席闻闹别扭，所以身上属于Alpha的信息素已经很淡了，周大夫并未察觉，只是实话实说：“你对信息素的感知提升了二百多倍，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周大夫看向裴雾：“你不是Omega，没有腺体，却对信息素有反应，相当于一个气球只往里面吹气，人会憋得受不了的。”
　　裴雾表示听懂了，“也就是说，再这么下去，稳定剂可能有失效的一天？”
　　周禹无奈，有时候太过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除了使用稳定剂，还有其它办法吗？”裴雾询问：“我好做个准备。”
　　周禹的眉几乎拧成了川，“这需要一个更加详细的检测。”
　　“您的大概方向呢？”
　　周禹叹了口气，“如果真到了那个程度，可以考虑人工腺体。”
　　人工腺体，原本是一些Beta或者Alpha中的猎奇者，为了成为Omega而搞出来的，因为太过违反常理差点被封禁，后来发现对一些疾病救治上有所帮助，便保存下来，一般用于腺体有问题的Omega，像裴雾这种情况，也是可以的。
　　“大概多少钱？”
　　周禹：“保守八十万。”
　　裴雾眼睫颤了下：“我知道了。”
　　原来不单是被路席闻气的，他就说，之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心中躁郁难安，晚上睡觉的时候，热浪一阵接一阵往头顶扑，偶尔还会觉得胸闷气短，好像骨头都在疼。
　　周禹也好奇，明明一直得到了控制，怎么忽然间恶化得这么厉害。
　　裴雾开了药，银行卡里又被划走了一笔钱。
　　八十万，差得远呢，裴雾心想。
　　他又想到路席闻根本不接受Omega态度，不由得自嘲一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运气都不算很好，稍有起色就能迎来倒霉事。
　　可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裴雾还是希望能搏一搏，他没想死，也不打算为了任何一个Alpha，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样一来，看路席闻就更不顺眼了。
　　周四上班，裴雾将早餐跟咖啡准备好，刚到工位上坐了五分钟，路席闻进来了。
　　男人目不斜视进了里间，“哗啦”合上门，也没跟裴雾打招呼。
　　论耐性谁比得过顶级？
　　裴雾吸了一口气，将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上。
　　快到中午，路席闻又匆匆离开，蓝哲给裴雾打了个手势，赶紧跟上，对此蓝哲也很无奈，没想到两人冷战这么天雷地火的，搞得他像暴君身边勉强苟命的小太监。
　　“裴助。”内部电话打进来，“楼下有人找，那什么……您下来看看吧。”


第48章 你什么态度？
　　倡荣不允许外来人员无故访问，前台磕绊的态度有点奇怪。
　　裴雾起身，饭都没顾得上吃。
　　正如裴雾所料，前台中有一个接待人员是倡荣的五年老员工，跟唐青素有过一面之缘，也隐约听说过路总同家里人关系不好，唐青素点名想找裴雾，她只能赶忙通知。
　　裴雾下来一看到唐青素，快速思索了一番，先将人带去了对面的茶餐厅。
　　坐下后，裴雾才开口：“阿姨好。”
　　安静时的唐青素有种岁月无法摧败的秀丽雅致，像是绽放枝头的玉兰，她乌黑的头发挽起来，鬓角一丝不苟，朝裴雾露出一个友善的笑。
　　“抱歉，那天之后，稍微调查了你一下。”唐青素歉意满满，“当然，我没想伤害你，只是席闻跟你吃饭，看得出他对你不太一样，我也是……”唐青素语气瞬间哑了，像是强行压下了哽咽，继续说：“我也是没办法了。”
　　裴雾知道眼前人好相处，但擅自替人做决定是非常自大的行为，更别说对方还是路席闻。
　　“阿姨，我可能达不到您的预期。”裴雾说：“我尊重他。”
　　唐青素看裴雾的目光微微变了变，接道：“不难为你，我就想知道一下他的近况。”
　　“近况很好。”裴雾囫囵解释。
　　其实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情况一无所知，也挺令人费解的。
　　唐青素读懂了什么，叹气：“我跟他爸，当年闹得很不愉快，后来出国定居，我有联系席闻，他虽然没有拉黑我，但对我的态度很冷淡，通常电话里随便说两句就挂了，我以为时间久了他就不怨恨我了，可没想到等真的见了面，他的反应会那么大。”
　　裴雾皱眉，顿了顿问道：“只有这些吗？”
　　唐青素：“嗯？”
　　“路席闻虽然心眼小，但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打扰问一下，您跟他爸爸分开时，他多大？”
　　“十岁左右吧。”唐青素急忙解释：“当时我们实在过不下去了，连在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都做不到，我那个时候太痛苦了，我真的……”唐青素嘴里全是苦涩，“席闻早熟，我跟他承诺过，妈妈不会不要他的……”
　　“那你做到了吗？”路席闻森冷的声音出现在一侧。
　　一瞬间裴雾的心脏都颤了下。
　　蓝哲在路席闻身后低着头，已经是摆烂姿态，谁能想到路总眼神光那么好，就是下车一个回头，便发现了坐在茶餐厅角落，只露出半截身子的裴助。
　　唐青素站起来，消化了一下路席闻的问题，随后喃喃说道：“之后每隔两个月，我都有回来看你的。”
　　路席闻轻嗤一声，“两个月，六十天，你待半个小时就走，喝杯茶的功夫，我在你眼里，跟猫猫狗狗有什么区别？”
　　唐青素霎时被一种巨大的悲伤淹没，她的声音止不住颤抖起来，“跟你爸分开，我就不能活了吗？路席闻，你没出生前，我是响彻国内的服装设计师，在你上幼儿园之前，我没跟你分开过一天，你当时已经大了，懂事了，你明明看得到我有多痛苦的！”
　　唐青素不明白：“我们母子的关系一向很好的，就因为我离了婚？”
　　路席闻眼中剧烈浓稠的情绪交织着，酝酿了一场滔天风暴，他的瞳孔深处是恨不能将灵魂撕裂的痛苦、纠结，可这些年的缄默让他已经忘记了如何倾诉。
　　路席闻只是突然说了一句：“你们把我扔在家里，那个时候我尚未分化。”
　　唐青素尽可能理解他的意思：“是孤单了吗？”
　　但是况骏蒙还有曹观都在附近，随时可以约着玩。
　　路席闻眼中的情绪回归平静，泛出没什么情绪的冷光，“就这两天吧，你挑时间，我们吃个饭，你就回去吧。”
　　唐青素失魂落魄，路席闻这话，像是在应付她的情感。
　　裴雾则在琢磨“尚未分化”代表着什么，以路家的条件，路席闻一出生必然做了基因检测，即便不是顶级，也该是高阶Alpha一列，出生在罗马，两步到顶峰，唐青素又并非不负责的人，之前说过，路席闻对亲人的包容性其实很强，除非……
　　除非是发生了一件让他憎恶、难以化解，无法原谅的事情。
　　这个范围就有点广了。
　　下一秒，路席闻看过来：“裴雾，你是在替我处理家事吗？”
　　路席闻在这件事情上，寸步不让。
　　唐青素赶忙解释：“没有！是我联系的裴助，他一来就跟我说了，不会擅作主张。”
　　“那样最好。”路席闻冷笑。
　　原来这样一张精致好看的脸，真正嘲讽的时候如此刺骨。
　　“路席闻。”裴雾忍住太阳穴两侧尖锐的疼痛，“不管你怎么想，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裴雾起身，说了句“借过”，擦身时轻轻撞了下路席闻的肩膀，他脸色前所未有的冷，显然真的生气了。
　　“站住！”路席闻扣住裴雾的手腕，有点急：“你什么态度？”
　　哎呦……
　　蓝哲专注看着地缝，这热闹真的看不了，路总这小脾气，都偏向于不讲理了，他就等着裴助示弱，但明显没可能。
　　路席闻手劲大，而裴雾此刻不想跟他谈论任何话题，他用力一拽，没脱身，反而被路席闻一个回扯，火气瞬间窜上头顶，裴雾想说两句狠话，可意识被黑暗覆盖了两秒，他像是没站稳，随着路席闻的力道“砰”一下撞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好巧不巧，还是那天打架留下淤青的位置。
　　裴雾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裴助！”蓝哲跟唐青素同时紧张起来。
　　路席闻箭步上前抱住裴雾，手掌第一时间去探他撞到了哪里，一摸位置心都凉了半截，“很疼吗？对不起，我没看到。”
　　裴雾缓过劲来，一点点推开了路席闻的手臂，心里烦躁至极，他想到周禹的叮嘱，一定要保证心情平和，他终于确定了，最近的反常不单是被路席闻气的，还有身体缘故，脑髓像是被什么东西蛮横一搅，担心说出一些难听的话，裴雾哑声，“我没事。”
　　他轻轻按下了发疼的位置，转身离开。
　　路席闻：“……”
　　路席闻下意识看向蓝哲。
　　蓝哲也选好了，就右脚边这条地缝。


第49章 我不同意！！！
　　其实从茶餐厅出去的那一刻，裴雾就有点后悔了。
　　眼前的车流变成拖着点尾巴的单色残影，大小鸣笛声在耳畔不断放大，世界逐渐成了巨大的背景板，体内因为病症而暴躁的血肉也跟着狂欢，裴雾的精神世界可以说一瞬间陷入混乱。
　　可越是嘈杂，心中的清明就越是顺着理智凿开的缝拼命溢出。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这几日的画面一帧帧从脑海中闪过，时光在身侧快速回溯，当裴雾觉得不对时，画面定格，他开始分析当时的情况，自己的心境。
　　周禹称他的病情为“综合隐藏型信息素失控”，性格大变是常见症状之一，裴雾自觉能控制，可显然，是他低估了。
　　裴雾屈指，轻轻敲了下眉心。
　　关彦跟蓝哲一直强调路席闻对他的占有欲，最强有力的说辞就是他身上的信息素，但这很容易进入一种误区，那就是所有人都觉得，好脾气的裴雾是个面团，落路席闻手中怕是要被搓捏揉扁，而事实上，裴雾的占有欲也很强。
　　画面定格在周末搬完家吃饭，路席闻意外撞见唐青素的时候。
　　直到现在，裴雾也坚持唐青素是个善良的人，可善良不是万能挡箭牌，路席闻当时那么排斥，他坐上车后说了句什么？
　　哦，他强调唐青素是路席闻的母亲。
　　绿灯亮起，裴雾被人流裹着穿过斑马路。
　　裴雾想到他未成年前的经历，因为病情的拖累，成了家中最不受宠的那个，后来裴鸣裴珍相继出生，为了“偿还恩情”，他主动担负照顾弟妹的责任，裴鸣备受溺爱，长歪了，于是他看紧裴珍，不断修剪着妹妹出格的心性，后来强行上了大学，出来找工作，奔波忙碌，虽然艰难，但一直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天崩开局走到如今这步，裴雾将手中捏着的全部绳子都勒得很紧。
　　他先入为主地觉得路席闻不懂情爱，想着引导，却忽视了对方最基本的感受。
　　一辆大货车从身后轰鸣驶过，耳边发出气泡破裂的“噗”的声响，裴雾瞳孔骤然瑟缩。
　　原来独断专行的人是他。
　　裴雾忽然走不动了。
　　这个功夫从蓝哲那里得不到任何有效反馈的路席闻追了上来。
　　“裴雾！”路席闻抓住他的手，两人此刻已经到了公司楼下，不少人进进出出，脚步都不自觉慢了下来。
　　裴雾看向路席闻，他别说脸色了，唇上都没什么血色，锋利的气息妥帖收敛，露出柔软的秉性来，裴雾朝着路席闻浅浅一笑，轻声道：“对不起啊路席闻。”
　　嘴上说着不会擅作主张，会尊重，实则从一开始就错了，担心路席闻性格冷硬，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却不知不觉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他不说还好，一说路席闻彻底慌了，总觉得裴雾这像是被伤透了，自我怀疑后破罐破摔，再深入一分析，岂不是他们完蛋了！
　　路席闻一把抓住裴雾的手，“我不同意！！！”
　　公司门口的众人跟按了暂停键一样，刚过马路的蓝哲差点来一段踢踏舞，终于！
　　裴雾：“？”
　　裴雾四下看了一圈：“别在这里，我们上楼说。”
　　“说什么？”路席闻皱眉，脸上一点冷意都找不到，他着急得到一个确切答案，根本不给裴雾拖延的机会，“说我性格有问题，你接受不了？”
　　裴雾：“……你怎么能得出这种结论？”
　　“你就说是不是吧。”
　　“不是！”裴雾压低声音：“回办公室，我们好好聊聊。”看路席闻梗着脖子不为所动，裴雾语气放缓：“我腰疼，站不住。”
　　路席闻这下动了。
　　平时都是他走前面，公司众人乌泱泱跟后面，还不敢跟太近，担心谁被路总余光扫到，一个综合表现不合格当场挨喷，但此刻裴雾走前面，路席闻大步跟在后面，两人就差着半个肩膀的距离，上电梯时几乎同步，路席闻刷卡楼层的时候，差不多从后面揽住裴雾，透着明显的迫不及待。
　　公司的千里眼跟顺风耳们又沸腾了，裴助没失宠？什么情况啊这是？
　　蓝哲一脸深沉地缓慢迈入大厅，对这个永远跟不上节奏的世界，产生了一种莫大的优越感。
　　大家再好奇，也不敢问蓝特助。
　　蓝哲觉得自己该找几个好朋友聊聊天了，随便谁吧，反正暂时别回办公室。
　　这边，一推开办公室的门，路席闻就粘在了裴雾身上。
　　“你腰我看看，又撞了一下，别紫了。”路席闻去够裴雾的衣角。
　　裴雾闪躲了两下，抓住路席闻的手，“你妈妈的事情，是我草率了，我主观臆断她是好人，担心你这个脾气，伤了亲近的人。”
　　“行行行。”路席闻反握住裴雾的手，将他带到沙发上，等人坐下了，继续掀他的衣服，“先让我看看。”
　　果然紫了，甚至扩大了一圈。
　　路席闻烦躁。
　　裴雾：“以后我会改，你要是不舒服，也一定要告诉我。”
　　路席闻：“你改什么？”他好像才反应过来裴雾刚才说的话，皱了下眉：“不是主观臆断，我妈品行没问题，当时她跟我爸也确实过得艰难，他们离婚我也是支持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们谁都没带我。”
　　裴雾安静下来，路席闻又说：“可能因为我自小独立，基因检测又是高阶Alpha，导致他们对我很放心。”
　　“好了，不说了。”裴雾隐隐预测到了什么，害怕路席闻为了哄他强行揭开伤疤。
　　“这个没事。”路席闻以一个半蹲的姿势在裴雾身边，“分化时就我一个人，因为监护人不在……分化管理所的一些研究人员胆子就大了起来，准确来说，他们拿我做了几天实验。”
　　裴雾差点儿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什么？”
　　“就是测试信息素的上限、能力属性，强悍程度，但我当时刚分化完，很疲惫，无法配合，他们就采取了一些必要手段。”路席闻接道。
　　裴雾耳鸣嗡嗡，难以置信地看着路席闻。
　　路席闻嘴角一扯：“顶级的身份其实不是绝对好用，因为稀缺，所以研究价值很大，但你也知道的，没有一个顶级会配合当小白鼠，但凡我爸妈当时有一个在，他们都不敢。”
　　路席闻清晰感觉到裴雾手上的温度唰然退去。


第50章 给我点信息素
　　路席闻轻轻摇晃了一下裴雾的手臂，裴雾过了两三分钟才回过神来，他喉结滑动了一下，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哑：“那些人后来怎么样了？”
　　“分化管理所的吗？”路席闻语气很平常，“事后我都起诉了，无一例外丢掉工作，主犯如今还在监.狱里待着。”
　　路席闻云淡风轻两句总结，而当时Alpha保护协会跟监督协会同时出面，警.察将管理所围的水泄不通，几个涉事人员被拖出来时满脸惊恐后悔，嘴里胡乱说着什么。
　　当时十四岁的路席闻面容尚且稚嫩，坐在车里冷漠看着这一幕，顶级Alpha独有的冰冷底色开始在心里扎根，催生出一股悍然生长的锋利。
　　事后有人以Omega的身份向路席闻恳求一份谅解书，被断然拒绝。
　　“都过去了。”路席闻说出口后，便好像真的过去了，那股堵在心门的郁气随之散开了一些。
　　他心想原来张口也没那么难 ，许是因为那段经历实在糟糕，糟糕得简直不像是路席闻璀璨人生中该有的片段，才被一再封存。
　　道歉的话已经说过了，裴雾的眼神像是被夜风吹净的湖湾，月色清晰映衬出名为“心疼”的情绪来，他就着目前这个姿势，缓缓俯身。
　　路席闻立刻一动不敢动。
　　裴雾一只手按住路席闻的肩膀，唇瓣擦过他的下巴，最后停留在喉结位置，亲了下，像是被暖玉碰了，又到了脖颈处，裴雾只是蹭，他不像路席闻衔住猎物时的攻击性，却勾得人难耐极了，整个人都是酥麻的。
　　路席闻克制地稍微后仰了下。
　　裴雾察觉到，轻笑：“不喜欢？”
　　路席闻垂下眸子看他，“只是这样吗？”
　　裴雾想了想说，“席闻，给我点信息素吧。”
　　路席闻按在裴雾腰侧的手一下子就收紧了。
　　对一个Alpha索要信息素，从某种程度来说跟索.爱也没区别。
　　还叫他“席闻”。
　　路席闻扫了眼裴雾白皙的脖颈，有那么一瞬间，非常短的一瞬间，他潜意识里希望那个位置会有个腺体，可紧跟着，强烈的恶心感拍了上来，路席闻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裴雾是Beta，即便因为分化弊端受到些许信息素影响，他也有自己，而路席闻作为顶级，可以拒绝任何Omega的信息素，契合度在他这里是个虚假概念，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路席闻哼哼想着，凛冽的信息素张开、包裹。
　　裴雾微微瞪大眼睛，反应更剧烈了……力气被抽走大半，他只能靠在Alpha肩上，感觉到对方的信息素在体内尽数融化，凉爽中夹杂了丝丝炽热，那炽热好像只差一个引子，就能被声势浩大地点燃。
　　路席闻心下一阵内疚，骨气算个屁啊？竟然没给裴雾续上信息素屏障。
　　以后这种事坚决不能发生。
　　裴雾有点耳鸣头晕，他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Alpha的外套，意识很快就散开了。
　　裴雾模糊间听到了蝉鸣，又想着不过开春，哪儿来的蝉。
　　他的思绪断断续续地乱飘，一时间想着周大夫的叮嘱，一时间又记恨于路席闻在分化管理所的事。
　　不知哪根神经被拨动，裴雾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路席闻从茶几前走过，哼着从来没听过的悠闲小曲。
　　裴雾忽然就张不开口了。
　　路席闻那么讨厌Omega伴侣，所以要怎么告诉他？
　　说我没准需要人工腺体，未来有可能也是个Omega？恐怕路席闻哼唱的声音能戛然而止。
　　裴雾闭上眼睛，决定抽空再去周禹那儿一趟，上次给的说法也全是猜测，如果真的板上钉钉，他再把决定权交出来。
　　在此之前，三千七一针的特效稳定剂不够，就用五千的、八千的，一万的，裴雾心知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但人生不是任何时候都需要清醒。
　　他早就坠入铺满细雪跟阳光的松林中了。
　　*
　　等蓝哲一回来，果不其然，整个办公室雨过天晴，路总的低气压消失，出来亲自泡茶，还好心情地问他喝不喝。
　　蓝哲摇头，朝里面看了眼，小声：“裴助呢？”
　　“睡着了。”路席闻说：“跟我吵架耗费心力。”
　　苍天啊，蓝哲一阵感动，佩服于路席闻精准的自我认知。
　　不用冷战，路席闻是最高兴的，他甚至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跟裴雾分开，于是软磨硬泡，让裴雾回云鹭湾。
　　裴雾最近一直身体不舒服，担心被路席闻察觉到，多少犹豫，可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又不忍心拒绝。
　　路席闻放大招：“回去摸团子。”
　　“团子在？”
　　路席闻低声：“你去它肯定在。”
　　“好，我去。”裴雾点了点头，“但是这跟团子没多大关系，我想你开心点儿。”
　　路席闻眼睛微微瞪大，笑意藏都藏不住，他也不知道骄傲个什么劲儿，还跟一只“小动物”争上了，上前圈住裴雾又亲又摇的，“你最好！”
　　裴雾手里的文件都差点儿被他抖掉，下意识朝外看了一眼。
　　门半开着，但正好处于蓝哲的视野区。
　　蓝特助不知何时拿出眼罩戴上了，整个人沦陷于莫名的淡淡情绪中。
　　不用管我死活，蓝哲平静地想。
　　团子果然在云鹭湾，几乎是裴雾一进门它就扑了上来，又舔又咬的。
　　它兴奋惨了，一个不留神叼住了裴雾的指尖，微微有些疼，裴雾刚轻嘶了一下，那边路席闻的巴掌已经到了团子脑门上，“你傻啊你？”
　　“好好说话别动手。”裴雾将团子护住。
　　路席闻先是皱眉，随后想到了什么，神色缓和下来。
　　资料上说，实体情绪就是主人情绪的直观表达，不是实体要缠着裴雾，而是他非常喜欢裴雾，如此，路席闻跟实体光明正大建立了精神连接，什么亲亲抱抱举高高，某人都能感同身受，他嘚瑟得也不办公了，而是坐在沙发上喝茶，脚尖一翘一翘的。
　　直到团子要跟着裴雾去洗澡，看裴雾真的开始考虑，路席闻抢过实体，“你去，不用理它。”


第51章 很轻，也很自然
　　等裴雾从浴室出来，都顾不上再抱抱团子，就被路席闻黏上了。
　　顶级的Alpha的喜欢在一次冷战后像是得到了全方位的释放，他连遮掩一二都懒，迫不及待跟裴雾交换气息，先是将人堵在浴室门口，等裴雾想换口气的时候，发现两人到了落地窗前，再一个恍惚，人就躺在了床上。
　　但路席闻仍是没突破那条线，在裴雾亲口承认他们的关系之前，他绝对乖乖的！
　　虽然冲冷水澡时真的挺难受。
　　第二天睡醒来，裴雾都不太能想起昨晚的事情，倒不是因为太沉醉了，而是路席闻还释放了信息素，从第一次闻到的清冽气息到现在几乎能让人溺毙的浓郁，裴雾简直难以招架。
　　等路席闻下楼，裴雾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路席闻皱眉：“下次累就多睡会儿，早餐我吃不吃都行。”
　　“我累什么？”裴雾说着，拿起了沙发上的外套，“席闻，你有低调一点的车吗？”
　　昨天是跟着路席闻回来的，他的爱车还在租房小区的地下车库里。
　　路席闻看他一副要走的架势：“一会儿我们一起去上班啊。”
　　“我得先走。”裴雾看了眼时间，“跟张总约好了。”
　　“什么时候？”
　　“今早。”裴雾解释：“酒店项目建成，开业差不多一周了，听说开门红，效益很不错，张总想跟我们二度合作。”
　　路席闻了然，示意茶几下面，裴雾拉开抽屉，看到全是车钥匙。
　　他回忆了一下车库那些，选出来一辆还算低调的。
　　裴雾正要换鞋子，想了想，又折返回去，在路席闻跟前站定，然后俯身亲了下他的脸。
　　很轻，也很自然。
　　路席闻鼓了好几下腮帮子，笑刚成型就被他打乱，强撑着对裴雾说了声“路上小心”，等裴雾关门走了，路席闻一把捞过实体，心情明媚地给对方嘴里灌了口瘦肉粥。
　　实体是不用吃这些的，根本尝不出味，反而会有很强的异物感，于是奋力挣脱开，一溜烟跑出去老远，看路席闻的眼神像在看神经病。
　　裴雾赶到张总所说的地点。
　　张总比他早，正在喝养生茶，看到裴雾时眼神一亮。
　　“裴助。”
　　张总又圆润了些，看得出最近下肚的伙食不错，红光满面，气势昂扬。
　　半日落跟倡荣的合作赚的盆满钵满，同行的羡慕嫉妒恨就是张总的快乐源泉，前进动力。
　　“张总吃饭了吗？”裴雾坐在张总对面。
　　“吃过了，裴助呢？”
　　“一样。”
　　这个功夫张总掏出了一份详细的策划书，“花苑那边也想试试，中午约我见面，裴助有想法吗？”
　　“可以。”裴雾点头，“花苑”名下的连锁酒店也是口碑顶配，他不由得想到上次在路席闻桌上看到的“吉光岛”开发项目，一旦打造成度假胜地，这些都是要引进开发的，除了手头工程，也防患于未然吧。
　　裴雾跟张总聊了两个小时，差不多就十点半了，两人赶去餐厅，时间刚刚好。
　　张总坐的裴雾的车，一上车就感叹道：“看来裴助赚了不少啊。”
　　这辆车少说也得二百来万。
　　“没。”裴雾笑道：“跟路总借的。”
　　张总惊讶地瞪大眼睛：“路总还给借这些？”
　　“为了公司嘛。”裴雾打哈哈。
　　张总没纠结这个，到地方还在跟裴雾说着“花苑”的底细，两人步入餐厅，坐上电梯，3006包房，门一推开，花苑的人诚意满满，全到齐了，可能会是一场愉快的交谈，如果阮寒彦不在的话。
　　同样都是Omega，同样名字里带个“彦”，但阮寒彦跟关彦，真就天差地别，裴雾一看到他就浑身冒鸡皮疙瘩，纯粹让烦的。
　　从大学到现在多少年了？阮寒彦将这个毅力用到别的事情上，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裴雾一一打招呼，忽略了阮寒彦，阮寒彦也不生气，像是不认识裴雾似的，冷漠着一张脸听大家交谈。
　　不惹事最好，裴雾心想。
　　“裴助泡茶，你们那是没尝过！令我念念不忘啊！”张总一顿吹嘘。
　　裴雾谦逊，也愿意给这个面子，泡茶的时候注意到身侧的Omega小助理挠着手背，上面一片泛红。
　　Omega瞧着也就二十出头，做事很小心翼翼，他扫了眼桌上的几株百合，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等服务生端菜进来，裴雾很自然地让他拿走百合，转而笑着同众人解释：“百合太香了，容易掩盖住茶香。”
　　张总等人连连点头。
　　小Omega发光的眼神刚落在裴雾身上，就听一直沉默的阮寒彦说道：“是吗？可我觉得刚刚好哎。”
　　裴雾不咸不淡地扫了阮寒彦一眼，懒得接话。
　　张总跟花苑的副总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安慰阮寒彦，然后示意服务员端走百合。
　　阮家对花苑有投资，不知怎么的，这位大少爷不在家好好待着，非要跟来，但大学时期学的也是园林设计，对投资生意并不精明，混子一个，因为他给裴雾得罪了，没必要啊。
　　随着服务生端走百合，阮寒彦脸色难看起来。
　　但张总等人全是老油条，阮寒彦那套等人眼巴巴哄的套路在这里根本不管用，人家哄他一段保证气氛不受影响就懒得搭理了，要是宿琛在，还能当一当舔狗。
　　小Omega对裴雾太有好感了，一个Beta能游刃有余对付这些大老板，几辈子都学不来，他清楚裴雾让人端走百合是发现了自己过敏，心中万分感激，在裴雾夹了两次牛肉后，小Omgea就以为他爱吃，壮着胆子给裴雾的盘子里添了一筷子。
　　裴雾扭头看来，小Omega赶忙解释：“我用的公筷。”
　　“谢谢。”裴雾说：“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好温柔啊，小Omega心头荡漾，特别惋惜裴雾是个Beta，在这一刻，他跟不久前的关彦产生了共鸣，但凡裴助是个Alpha……那该有多好啊！
　　阮寒彦捏勺子的手用力到了极致，指尖被逼出一片苍白。
　　原来不是排斥Omega，是独独排斥他。


第52章 裂开
　　宾主尽欢，跟花苑的初步洽谈也挺成功，裴雾一切顺利，心情跟着大好。
　　今天这顿饭，张总说什么都要他请，裴雾看抢不过，便道了好几声谢。
　　“那咱们这事就说定了。”张总喝了点酒，一边拉着裴雾往外走，一边小声：“改天再聚！”
　　裴雾如今跟他有往朋友发展的趋势，没拒绝：“行，时间您定。”
　　张总：“敞亮！”
　　小Omega是花苑那边的人，站在台阶上陪着经理等车，朝裴雾这边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没忍住，小跑过来。
　　“裴、裴助！”小Omega轻轻一鞠躬，“今天谢谢！”
　　“没关系。”裴雾浅笑。
　　张总憋着笑，叉开八字步看热闹。
　　“您……您方便……”小Omega难以启齿。
　　“方不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张总乐呵呵的，就像打趣一样，“那肯定不行啦，裴助很忙的，无心恋爱。”
　　“不不不！”小Omega边摆手边后退，脸皮薄，被戳破就没勇气了，正好他们的车子来了，便在一阵笑声中跟经理钻了上去。
　　“裴助桃花真旺啊。”张总感慨，“想当年我也是商圈一枝花。”
　　裴雾幽幽看过去。
　　“真的。”张总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脑袋：“花期虽短，但是开过。”
　　张总看得出，真等那小助理说点儿越界的话，裴雾拒绝起来又要绞尽脑汁，这人工作能力一流，但在人情世故上，又有着跟利落手腕不同的柔韧，很怕伤到人似的。
　　张总的司机开车赶到，张总同裴雾道了别，坐上车离开。
　　裴雾站在台阶上，初春傍晚的风变得和煦，他掏出手机，上面有路席闻五分钟前发的信息；【结束了吗？】
　　裴雾打字回复：【结束了，我没喝酒，现在回云鹭湾。】
　　路席闻秒回：【OK。】
　　紧随而来一张照片，是裴雾爱吃的红丝绒蛋糕。
　　裴雾心头的暖意来的猝不及防，以至于他不由得浅浅吸了口气，如今这样，倒真像是跟路席闻谈恋爱了一样。
　　快了，裴雾心想。
　　他半开车窗，速度并不快，华灯初上，空气中有种一天下来，什么都被沉淀了的味道。
　　云鹭湾途径一小段公路，两侧桉树呈现淡淡的苍青色。
　　后视镜又被闪了一下，裴雾扫了眼，然后关上车窗，一脚油门。
　　他加速，身后的车子也跟着加速。
　　一分钟后，那辆车的引擎野兽般嗡然咆哮，以极快的速度擦着裴雾的车身而过，在裴雾骂了句“疯子！”后，轮胎发出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甚至打弯之际都迸出了火花，最后斜着挡在了裴雾的必经之路上。
　　裴雾早有准备，猛踩刹车，停下时离那辆车的尾巴不过半米距离。
　　裴雾紧握方向盘，看到阮寒彦从车上下来。
　　可能料想到裴雾不会开门或者开窗，这人手里还提着个大扳手。
　　再好的脾气也顶不住了。
　　裴雾脸色极冷，推开车门下去，理了理领口，然后在阮寒彦走近后，一拳砸了上去！
　　阮寒彦本就娇养，又是个Omega，体能同裴雾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扳手落地砸出“哐啷”声，他只来得及捂住脸，然后倒退数步，控不住平衡地摔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有病？”裴雾真的服气，真的，“我跟宿琛根本不联系，他花心也不单单是对着我一个人，你真当我是软柿子？”
　　阳光被黑夜吞噬得就剩最后一线，正好照亮阮寒彦脸上难以言喻的癫狂。
　　“我可以跟宿琛分开。”阮寒彦说。
　　裴雾心头忽的闪过一丝异样，他在对阮寒彦这种人漫长的费解中，终于察觉到了某种微茫的可能性。
　　不等他细想，阮寒彦站起身来，他嘴角都被打出了血，却跟感觉不到疼似的，死死盯住裴雾，“包间里的那个Omega一言不发，他都能看出他的难处，裴雾，你对谁都好，除了我。”
　　裴雾冷声，“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做了什么？”
　　阮寒彦张了张嘴，却一时哑然。
　　半晌，他沉闷开口：“我的初衷不是那样的。”
　　“随便吧。”裴雾说：“阮寒彦，即便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我们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阮寒彦一字一句：“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跟你成为朋、友！”
　　他眼中的情绪令裴雾心惊。
　　忽的，阮寒彦一步上前，扬起了大片的粉末。
　　裴雾毫无防备，几乎是吸到的第一下就发觉了不对，他立刻捂住口鼻，没想到黑市上用来抓捕Omega，被Omega群体深恶痛绝的东西，阮寒彦拿它来迷晕人。
　　剂量不小，裴雾眼前黑了一下，他后退半步膝弯抵住车头，几乎是同步，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了上来。
　　毫不夸张，裴雾头皮都炸了。
　　“阮寒彦！”裴雾撑开一条手臂死死挡住，强悍的精神力让他的意识在短暂昏沉后快速清明起来。
　　他恨恨看向阮寒彦，阮寒彦也不怕，他脸上竟然溢出开心，因为裴雾对他不再是无视了。
　　“我可以一辈子用抑制剂。”
　　裴雾愕然：“什么？”
　　“我可以一辈子用抑制剂。”阮寒彦重复：“直到腺体凋零。”
　　裴雾心中升腾起莫大的震惊与荒谬。
　　“我不喜欢宿琛。”阮寒彦的头缓缓靠过来，眼眸亮得吓人，像是要把所有的“真心”都呈现给裴雾看，“我不喜欢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
　　一片死寂中，裴雾平复好了情绪，突然有点想笑：“喜欢？你管你对我做过的事情，叫做喜欢？”
　　阮寒彦忙说：“抱歉，我当时太年轻，不会表达，我见不得你身边有别人……”
　　“自欺欺人。”裴雾打断，眼中的清明将阮寒彦的腥黑照的无所遁形：“不管你是喜欢还是厌恶，本质都没区别，你想我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成为你的奴仆或是你的手中的败者，都是尊严全无的下场。”
　　“阮寒彦，你是在亵渎‘喜欢’这两个字。”
　　“还有。”裴雾用力推开阮寒彦：“你的信息素味道太浓了，我不喜欢。”


第53章 你是个很麻烦的人
　　阮寒彦想着裴雾怎么还没倒下，思绪又在这一推间，回到了数年前的一个夏夜。
　　宿琛不算一个值得依靠的Alpha，即便他是高阶，阮寒彦很清楚这点，所以他也乐意勾勾手指哄宿琛，装作一个温柔乖巧的Omega。
　　毕竟对方的高阶信息素确实蛮好用的。
　　直到刚升大二，某个傍晚他发热期突然提前，双脚无力地坐在一处没什么人的人工湖旁，两三天前他就跟宿琛开启了冷战，当时一个电话过去，对面喝酒聊天，有女生娇俏的笑声，宿琛那么得意，懒洋洋地问他：“知错了吗？”
　　阮寒彦挂断了电话。
　　发热期的热潮跟渴求在蚕食理智，身体上的不舒服更加雪上加霜，而在这几天内，他引以为傲的家庭也发生了重大变故，他那标榜十好男人的父亲，出轨了。
　　Alpha真是恶心的生物，阮寒彦恨恨想着，他将强效抑制贴贴在了腺体位置，可身体又在极度渴望Alpha，在这种极致的嘲讽中，动作间轻微的衣料摩擦，都让他身上一层层出汗，如同某种兽类扭着腰蹲下身，再不敢往前一步。
　　阮寒彦鲜少这么狼狈，他盯着月色遗落在水面上的倒影，整个人被热潮淹没，呼吸都变得困难。
　　有人走近，阮寒彦吓了一跳，他仓惶想躲，担心被不认识的Alpha标记，但对方动作更快，肩膀被按住的时候阮寒彦想好了喊救命，可微凉的指尖探上腺体位置，他莫名冷静了一瞬，回头看去。
　　月色突然变得很亮，连带着目之所及的一切，深深印刻在了阮寒彦瞳孔深处。
　　“你贴了腺体贴。”青年松了口气，又四下一番打量，“我知道一个近道，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阮寒彦浑身湿透，简直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头发挡住眉眼，如此，裴雾才没有在之后认出他吧，阮寒彦无数次这么设想过。
　　发热期的Omega就是一滩泥，阮寒彦站不起来，裴雾只能背着他。
　　青年身量削瘦，却格外有力气，许是抑制贴起效，阮寒彦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低头，正好看到裴雾温和漂亮的侧脸，那条路确实安静，安静到哪怕到了今天，他也能清晰想起自己当时剧烈的心跳声，还有两侧灌木不停歇的蝉鸣。
　　阮寒彦突然发现，原来发热期也没那么恐怖。
　　裴雾没有腺体，也不会被他的信息素影响，明显是个Beta。
　　抵达医务室，值班医生立刻打开隔离室，阮寒彦被送进去待了四十分钟，等再出来，裴雾已经走了。
　　阮寒彦回到家，没开灯躺在床上，一旁的手机持续震动，上面“宿琛”的名字已经不能勾起他丝毫的兴趣，窗帘没拉，月色透进来，阮寒彦伸手去接，张开掌心，好像真的接了一捧似的，他的眼中突然迸发出奇异的光彩，阮寒彦是个很快就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他暗中观察了裴雾很久。
　　发现裴雾多数时间忙碌、沉默，为了生计什么兼职都做，人缘却很好，背地里对他有好感的人也很多，只是裴雾一直没时间回应。
　　阮寒彦渐渐烦躁起来。
　　裴雾这么忙，自己承担他以后的生活行不行？
　　还有那些人为什么总是偷偷看裴雾？眼神不对，很讨厌。
　　阮寒彦没想到，他当交换生几个月回来后，宿琛竟然跟裴雾有了交集。
　　当身边人添油加醋说着裴雾如何“勾.引”宿琛时，阮寒彦就知道机会来了。
　　那么第一步，驱逐干净裴雾身边的人。
　　当流言四起时，阮寒彦没有阻拦，他找了无数理由接近裴雾，努力扮演一个受害者的形象，果然，越来越多的人远离了裴雾，阮寒彦暗自雀跃，能一个人喝酒跳舞到深夜，他一遍又一遍打开一副黄金镣铐，在关灯后看到月色浸染其中，然后慢慢的，月光有了形状，变成了裴雾的手脚，裴雾的躯干，裴雾这个人。
　　执念太深，走火入魔。
　　可即便给了再多暗示，裴雾也没有低头。
　　裴雾大三时就基本不在学校了，大四上半年就拿到了某大厂的实习邀请，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满是敌意，阮寒彦一时间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阮、宿两家联手的项目出了问题，遇上严查，家中为了他们的安全，便将二人强行送出国。
　　阮寒彦模糊了那不见裴雾的数百个日夜，他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绮丽的梦，幻想着回国找到裴雾，表明心迹，从头来过。
　　可裴雾成了倡荣的总裁助理。
　　那个顶级Alpha看他的眼神，一点都不清白。
　　所有的过往如潮水般回拢，一遍一遍撞击着阮寒彦的胸口，他低垂着头，地面却有潮湿晕染开。
　　裴雾见状只是轻轻皱了皱眉。
　　“离我远点吧。”裴雾说：“如果你有歉意，就离我远点。”
　　阮寒彦死命咬着牙，“你还是不忍心……”
　　“我只是嫌麻烦。”裴雾认真说道：“你是个很麻烦的人。”
　　不管是制造麻烦还是带来麻烦的能力，都让裴雾头疼。
　　迷药没起效果，阮寒彦刚才靠近闻到了裴雾身上浓郁的清冽信息素。
　　“你跟着一个Alpha就能幸福吗？”阮寒彦冲着裴雾离去的背影大声吼道。
　　裴雾诧异扭头：“什么叫跟？阮寒彦，我们是在正儿八经搞对象，谈恋爱。”
　　阮寒彦筋疲力竭。
　　车子开走，他独自坐在原地，一仰头，月色仍旧清明，可他却陷在树影摇晃的阴影里。
　　车上，裴雾捏了捏眉心，路席闻电话在此时打来。
　　“超时了，这个点路上不该堵车吧？”
　　裴雾“嗯”了声，“快到了，回去跟你说。”
　　路席闻从他的话语中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儿。


第54章 约吧
　　裴雾一推门，就看到了站在玄关位置的高大身影。
　　下一秒，路席闻“嗅嗅嗅”地凑上来。
　　这个动作带着明显的质问意味，因为顶级不用闻，他们对信息素的捕捉就在一瞬。
　　“你身上的信息素哪儿来的？”路席闻语气哼唧，却没火气，就是单纯不高兴裴雾沾上了，他恼怒的同时又觉得莫名熟悉。
　　裴雾好像都能看到他背后用力拍打的猫尾。
　　忽然，猫尾不动了，路席闻也骤然安静下来。
　　Alpha危险地眯了眯眼：“这不是那个石楠花混着烂香蕉的味道吗？”
　　“是啊。”裴雾俯身换鞋，觉得很累，“路总，有时间的话倒杯茶给我吧。”
　　嘴上喊着“路总”，却带着笑意跟淡淡的撒娇意味，当然，后者纯属路席闻脑补。
　　路席闻先用自身信息素驱散干净裴雾身上的气味，这才去厨房。
　　裴雾只觉得一瞬间神清气爽。
　　裴雾脱掉外套，坐下后接过茶轻啜两口，然后同路席闻聊起来。
　　谈到张总叫来花苑的负责人时路席闻神色都是正常的，但是一听到阮寒彦的名字，立时垮起一张脸。
　　裴雾看他的样子就想笑。
　　于是没忍住，真的靠在沙发靠背上哼笑起来。
　　路席闻：“……”
　　裴雾摆了摆手，换了口气继续说；“他出来后给我堵在长青公路的那片桉树旁了。”
　　路席闻冷着脸。
　　裴雾轻声：“你是不是早就发觉了？”
　　路席闻：“发觉什么？”
　　“阮寒彦对我……”裴雾没说透明，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路席闻很烦躁地挑了下眉：“不怪阮家最近摇摇欲坠面临破产，连个儿子都教育不好，这跟报复社会有什么区别？”
　　裴雾对此深表赞同，阮寒彦那性子迟早出事，至于阮家破产……虽然有资金缺口的消息传出，但距离破产还是有点距离的，某人纯纯泄愤说法。
　　“别想了。”裴雾伸手在路席闻膝盖上轻轻揉了下，“他拿我没办法。”
　　路席闻便顺势捉住他的手，一用力，牵着裴雾坐了过来。
　　裴雾这次没客气，坐在了Alpha的腿上，卸了力道，身体靠进去，下巴搭在路席闻肩膀上，“你的信息素很厉害。”裴雾故意用唇瓣蹭了下路席闻的耳廓，看到那里瞬间爆红，觉得很有意思，“阮寒彦对我用了迷.药，但没用。”
　　“什么？”
　　路席闻想将人推开检查一下，但裴雾却抱得更紧了。
　　短短几秒，他就有种身处云端的错觉。
　　裴雾接触过别的Alpha的信息素，尤其最近一段时间，包括蓝哲的，是一种海洋气息，闻起来也很不错，但仅限于此，裴雾是不会产生丝毫旖旎情绪的。
　　“你检查过没？”裴雾声音很轻，透着点软，路席闻后背开始“唰唰”冒汗，还要一本正经地回答：“什么检查？”
　　“你的信息素。”裴雾说：“我觉得有令人上.瘾的东西。”
　　路席闻：“？？？”
　　这跟说“你好香啊”有什么区别？
　　果然，裴雾现在就是很喜欢我！你瞧瞧，在绝对的真爱面前，那些小打小闹的冷战根本不算什么！
　　宿琛，呵。
　　阮寒彦，呵呵。
　　这些人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裴雾会对他们产生丝毫依恋。
　　路席闻单是被这样蹭着，便觉得一阵接一阵的酥麻肆意拍脸，他享受着，徜徉着，身上温度高的惊人。
　　裴雾察觉到，蹭他脖颈的动作一顿：“你怎么了？”
　　“在你眼里我不算个正常男人吗？”路席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话还是铿锵有力，“吉光岛的投资建设必须马上提上日程！过几天去况骏蒙的那个农场，叫上张总，我必须亲自跟他交涉一下酒店的坐标乃至建造风格。”
　　裴雾不知道路席闻兴奋个什么劲儿，就觉得这个时候聊工作挺煞风景的。
　　“因为旅游业？”
　　“不，婚礼在吉光岛举行。”路席闻红光满面。
　　裴雾：“……嗯？”
　　婚礼什么？怎么就婚礼了？
　　路席闻低头看他，没忍住，亲了下唇，继续说：“咱们这姿势，封建一点的说法就是夫妻，虽然你还没答应我，但你怎么不可能喜欢我？”他说着，还抖了下肩膀摇晃裴雾：“你喜欢的，对吧？”
　　裴雾还没从“婚礼”的震惊中抽离出来，愣愣回答：“没人会不喜欢你。”
　　路席闻的尾巴恨不得往天上翘。
　　“别人我不在乎，我就在乎你。”路席闻又擦了擦汗，“我这人比较大方，到时候让宿琛跟阮寒彦都来，尤其阮寒彦，我让他坐正下方。”
　　裴雾忍不住笑。
　　紧跟着，他的手被另一只滚.烫的手抓住，慢慢往下移去。
　　“裴雾，你帮帮我。”路席闻真在撒娇，褪去上位者的气息，像是跌入爱河的愣头青，满眼赤诚，像是那些被工作跟冷漠填充的年轻活力，又返了回来，“你帮我。”
　　裴雾没说话，片刻后将头埋在路席闻脖颈间，但也没收回手。路席闻忽然轻哼一声，仰头靠在沙发上，抓住裴雾腰侧的手收紧又松开，空气沉得发腻。
　　……（你们懂）
　　裴雾从卫生间出来，脸上的燥热仍在。
　　路席闻正在隔壁洗澡。
　　这事闹的……
　　裴雾在床边坐了会儿，拿过手机给周禹发信息，【周大夫，最迟下周，能给我安排最全面的检查吗？】
　　周禹：【想清楚了？】
　　裴雾：【嗯。】
　　周禹：【OK，等我消息。】
　　夜风吹进来，裴雾轻咳两声，上前关好窗，下一秒，房门被人肆无忌惮地推开，路席闻裹着浴袍，边擦头发边进来，步伐瞧着有点嚣张。
　　“我预约了一个全身检查，你明天跟我去。”路席闻说。
　　裴雾心里绞紧：“怎么了？”
　　“阮寒彦那个破药万一残留进身体内怎么办？”路席闻说：“让我安心。”
　　如果只是身体检查的话，就到不了信息素那一关，毕竟他是Beta，裴雾应下来。
　　路席闻在床边坐下，眼神一个劲儿盯着裴雾。
　　裴雾温声：“看什么？”
　　“我有点明白了。”路席闻说：“咱们没约会过，我让你直接跟我在一起确实挺没礼貌的，我查了查，约会要从吃饭看电影开始，约吗？”
　　裴雾：“……约吧。”


第55章 张总不懂
　　检查结果不好不坏，主治医生捏着各类检查单细细打量，最后“哎”了一声。
　　“残留很严重？”路席闻皱眉。
　　主治医生摇摇头：“那倒没有，只不过裴先生这个身体素质有待提高啊。”
　　“嗯？”
　　“说的好听点亚健康，说的直白点，指标不过关。”医生苦口婆心：“年轻人专注事业能理解，但是也别太拼了。”
　　医生一看那裴雾那腰背笔直，一丝不苟的样子，就像个工作狂。
　　裴雾若有所思，跟拼不拼没关系，这种症状持续了有大半个月了，是分化后遗症引起的。
　　他想清楚这点就不纠结了，结果一转头，发现路席闻很认真地盯着自己。
　　两人从医院大门出来，裴雾开口：“想说什么？”
　　路席闻大胆地揽住他的肩膀，凑近些说：“你对养尊处优的豪门阔太，有什么看法？”
　　“……”
　　裴雾站定，面无表情：“没看法，我只知道人只要活着就要经历生老病痛，让我躺平，不如现在就挖个坑，给我埋起来。”
　　裴雾说完抖开路席闻的手，抬步就走，路席闻赶忙追上，“别生气啊，我就是问问，知道咱们裴助有理想有抱负。”
　　裴雾示意路席闻赶紧上车，然后开往公司。
　　况骏蒙提议去农场的人尽量多点，热闹，于是路席闻邀请了蓝哲，蓝特助欣然答应。
　　周六上午，多云。
　　蓝哲开车来接，在云鹭湾看到裴雾的时候并不惊讶。
　　裴雾一对上蓝哲别有深意的眼神就想说点什么。
　　“蓝哲……”
　　“不用说。”蓝哲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我都懂。”
　　裴雾：“……”
　　路席闻推开门，“蓝哲来帮忙。”
　　三个巨大的行李箱，哪怕路总最近在红尘情爱中来回打滚，也不妨碍他吹毛求疵的性子，对旁人他不显露，但况骏蒙不是旁人，路席闻就理所应当挑剔起来，担心况骏蒙大大咧咧卫生搞不好，又担心那里靠近伏连山脉，蚊虫蛇蚁比较多。
　　毕竟况骏蒙在收购那家农场前，就发生了大蟒蜕皮，天花板不堪重负，当时宾客正在用餐，直接从上面砸下来的事件，画面冲击可想而知。
　　开车一个半小时到，中途况骏蒙就打了五通电话催促，最后是路席闻说“等我过去堵上你的嘴”那边才终于消停。
　　农场扩建过，大小房间加起来四十多个，主楼留给路席闻他们先选，一些关系没那么近的人，就去两侧的偏楼。
　　中午十一点，驶过最后一截黄土路，连接山脉脚下的绿色豁然映入眼帘，长风顺着山脊而下，荡起悠长的啸声，草地朝着一个方向伏倒，等结束，花草继续直起腰，安详摇曳。
　　高山蓝天，风景卓然，令人心境一瞬间都开阔了不少。
　　况骏蒙正在主楼前的空地上搞烤肉，一圈人捧场，裴雾从车上下来，看到了几个熟面孔，关彦朝他招招手，张总真的来了，正抱着一个猪蹄啃。
　　裴雾下意识朝关彦走去，却被路席闻拽住胳膊，“去哪儿？跟我待一起。”
　　想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裴雾没拒绝。
　　关彦优雅翻白眼，小气鬼。
　　况骏蒙正拿着扇子狂扇，看到他们兴致勃勃道：“就等你们了，尝尝我的手艺。”
　　路席闻：“你分得清盐跟砒霜吧？”
　　况骏蒙：“……你特么。”
　　坐下五分钟后，尝到了况骏蒙的手艺，很一般，盐不够，香料也没搭配好。
　　果不其然，路席闻吃了一口就放下了，要不是况骏蒙投来充满警告的一眼，他还得喷毒。
　　裴雾脱下外套，自觉接过况骏蒙的活儿。
　　换别人况骏蒙铁定说一句“瞧不起人？”但裴助不一样，听闻手艺非凡。
　　早春，裴雾穿了件薄款羊毛内搭，低领白色，因为是出来玩，头上没打发胶，发丝松散着，整个人被阳光一照，格外温和，看一眼人都要呆一呆，更别说腰细腿长，赏心悦目都不够形容。
　　路席闻坐在张总身边，眼神跟精锐雷达似的快速一扫，就关彦最不顺眼。
　　“路总有什么吩咐？”张总小心对待。
　　路席闻：“最迟七月，吉光岛的开发就要提上日程，酒店建设您多费心，要有意境，有格调，吉光岛不是对着虹海吗？要吹到风，但也不要太激烈，看日出日落都很方便的那种，对了，最好能开发情侣房蜜月房，色彩温馨点，也别太幼稚，您懂吗？”
　　张总：“……”我不懂。
　　路席闻：“对，图纸单独发我一份。”
　　要不是跟前坐着路席闻，张总真要开骂了，你要求还挺高啊？要这要那，知道地皮多贵吗？朝向这东西不得实地考察一下吗？再者路总平时惜字如金，怎么忽然说起这些？张总在思考内容跟巴掌发痒间反复横跳，最后问了句：“单独发您图纸，您会看？”
　　路席闻：“这东西学一学不就会了吗？”
　　张总：“……”
　　啊对对对，顶级多牛.批，他还纳闷怎么路总突然打电话让他来这里，原来是心血来潮，打算当一回事.逼甲方。
　　当然，这些话张总也就心里想想，“具体我让人登上吉光岛看看。”
　　“没问题。”
　　这个功夫裴雾的肉也烤好了，况骏蒙带头哄抢，裴雾眼疾手快先拿了几串，朝着路席闻走来。
　　张总惊讶地看到路总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好像被投喂得特别高兴，嘴上还要骄矜两句：“也就你弄的能吃。”
　　裴雾：“我看到有冰镇的梨汁，要吗？”
　　“我去拿，你等着。”路席闻将烤串递还给他，然后拉着裴雾坐下，起身去放梨汁的地方。
　　张总感到CPU烧了起来。
　　他看看远去的路席闻再看看裴雾，身体忽然微微后仰。
　　裴雾：“？”
　　张总一言不发，搬着自己的小凳子去找蓝哲了。
　　要不说张总是聪明人呢？
　　“蓝特助。”
　　蓝哲转过头来，他最近一直处于高深莫测的淡笑模样，“张总有事？”
　　张总一脸狐疑，“路总跟裴助最近……关系挺好啊？”
　　蓝哲眯了眯眼，透出油然而生的愉悦，然后他塞给张总一瓶鸡尾酒，自己拿上一瓶，轻快一碰杯。
　　张总震惊，卧槽还真是！


第56章 不，你需要
　　这下张总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亲自提议岛上酒店建设，要求还那么高。
　　“但是……”张总询问蓝哲：“这才几个月？都没听说过啊。”
　　意思是都没听说路总跟裴助的绯闻。
　　蓝哲叹了口气，“您还是对路总不太了解，在他那里谈恋爱就等于埋入路家祖坟。”
　　张总：“……”
　　嘿，像是路总能干出来的事！
　　冰镇梨汁解渴，裴雾吃完烤串喝两口，眼神落在远处起伏的山脉上，心情挺不错。
　　随后路席闻带裴雾去楼上挑房间。
　　三楼视野最好，路席闻替裴雾做主，挑了邻近的两间。
　　裴雾逛了一圈，觉得风水朝向都不错，但唯一的缺点是，“我这间没淋浴。”
　　“我有。”路席闻说，“你可以来我这间借用。”
　　裴雾看路席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忍不住：“我可能不需要借用。”
　　路席闻：“不，你需要。”
　　裴雾：“……”
　　路席闻但凡将商界中给人埋坑的心思用一点在这上面，都不至于目的如此昭然若揭，可他不避讳，除了微微不好意思，便是要跟裴雾离近点儿。
　　“好。”裴雾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些：“听你的。”
　　曹观不知什么时候上来，原本边走边玩手机，抬头看到这一幕愣了半秒，然后二话不说又折返下去。
　　关彦没说错，你看路席闻那羞怯得意的小媳妇样。
　　但是也挺好，曹观笑了笑。
　　裴雾帮着路席闻将行李箱抬进房间，他的体能退化太多，以前大气都不带喘一下，最近体力活一干就累。
　　裴雾又挠了挠后脖颈，一出汗这里就很痒。
　　下午时间充裕，况骏蒙让人搬来了两个简易球门，场地也跟球场差不多大，用白石灰划出来，他换上一身球服，号码还跟世界某球星相同，站在场地旁蹦跳热身。
　　“关彦上吗？”曹观问道。
　　关彦双腿交叠坐在场地边，“不上。”
　　体能跟不上，不如晒太阳。
　　裴雾见状小声问路席闻：“关彦学生时代踢球也很厉害吧？”
　　“嗯，他防守很强，球技也漂亮。”路席闻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惋惜。
　　认命对一个习惯挑战的人而言，挺残忍的。
　　曹观喊裴雾：“裴助来试试。”
　　裴雾有点心动，是很多年没碰这些了，上高中的时候他还经常抽空跟同学放学后来上半个小时。
　　路席闻看出来，拍拍裴雾的肩膀，“去吧。”
　　裴雾不像Alpha那么血热，换了身休闲装就下来了，跑起来也不影响。
　　在场人数只多不少，抽签决定队伍，裴雾最后跟曹观一队，况骏蒙在另一队。
　　况骏蒙踩着足球对他们冷笑一声，“臣服于我的伟大球技之下吧。”
　　曹观：“臣服你个咸鸭蛋！”
　　一声哨响，大家都动了起来。
　　路席闻单独坐一处，手肘撑在白色脚桌上，看着裴雾配合着曹观跑起来，额前的碎发肆意飞扬，笑得时候格外有活力。
　　隔着不远，蓝哲跟关彦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个刚入阵营的张总。
　　“我真服了，他能把眼珠子从裴雾身上移开吗？”关彦轻哼。
　　蓝哲：“关总这话不讲理，路总看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错？”
　　关彦瞥他一眼，“你竟然还能帮着路席闻说话。”
　　“当然。”蓝哲说：“路总的工作能力一如既往，裴助也很专业。”
　　言下之意，这两人谈恋爱也不耽误他什么。
　　张总打圆场：“喝茶喝茶。”
　　看了会儿，蓝哲眯眼，“那个人怎么老针对裴助？”
　　蓝哲说的是一个B+级别的Alpha，家里是做服装生意的，赶上了顺风车，在去年下半年扩大了规模，家族也跟着水涨船高，这才有机会挤入况骏蒙的圈子，叫戴伟。
　　戴伟这个人，手段一直比较阴，因为跟况骏蒙一个阵营，又不敢得罪曹观，便从技巧不错、连续给曹观成功辅助了三五次的裴雾入手。
　　最后一个铲球差点儿给裴雾绊翻，故意成分大家都看得出来。
　　曹观走过来：“你干嘛呢？”
　　戴伟浑不在意地嘿嘿一笑：“曹哥，既然玩了，就要全力以赴嘛。”
　　不等曹观说话，况骏蒙将人叫到一边。
　　况骏蒙收敛笑意，“我只提醒你一遍，踢球就踢球，你别整那些幺蛾子，裴雾是我朋友,Beta的体能跟Alpha没法比，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戴伟听进去了些：“行吧。”
　　好像他大发慈悲放了裴雾一马一样。
　　裴雾轻轻挑眉。
　　接下来半个小时，裴雾成功拦截三次，他踩着球侧身虚晃的动作行云流水，几个假动作骗过了戴伟，成功传给曹观，曹观也给力，成功射门两个。
　　“帅啊裴助！”关彦在场地边摇旗呐喊。
　　戴伟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他偷看关彦，眼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突然一道哨声，众人看到路席闻站起身。
　　“我换裴雾。”路席闻朝这边走来。
　　裴雾确实也到上限了，胸腔被急喘的气息刺的有点疼，他扶着膝盖缓了缓，然后走向路席闻，两人轻轻握了下手，裴雾哑声说：“可别辜负我打下的大好河山。”
　　路席闻：“我杯子里有温水，喝完。”
　　路席闻自带了一个陨石灰的杯子，很有质感，裴雾第一次见就觉得好看，搜了下同款，盗版都要四位数，算了算了。
　　拧开，果然大半杯的温水。
　　裴雾连喝好几口，急促的气息逐渐平复下来，出了一身汗，虽然累，但也很痛快。
　　一阵惊呼，等他抬头，就看到路席闻一身休闲风在场上十分亮眼，跟顶级拼体能耐力，没可能的，戴伟太想表现了，拦截路席闻的后果就是球比他快，砸胸口后连球带人退飞三米远。
　　“起来。”路席闻说。
　　况骏蒙发现了，路席闻是决不允许球在戴伟脚下的，运动出汗，属于顶级Alpha的信息素简直让戴伟呼吸困难，就这么一个恍惚，一球飞过来，他只觉得身体瞬间轻盈，然后就跟足球一起进门了。
　　路席闻淡淡瞥了眼躺那儿起不来的戴伟，他连呼吸都没乱，转身下场。
　　这还玩个屁，况骏蒙示意结束，给戴伟也没好脸色，你惹那个煞神干嘛？顶级上场他们玩蛇？十多分钟路席闻连进四球，追平要到猴年马月去。


第57章 没有察觉
　　路席闻下场后从裴雾手中接过杯子看了眼，喝见底了。
　　裴雾再傻也知道路席闻是在帮他出气。
　　这种感觉还跟以前不一样。
　　以前两人都带着试探，连为对方做点什么，也不免隐晦，可如今路席闻说要谈恋爱，说要名分，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就跟撒了恰到好处的糖霜似的，裴雾只是安静看着，就能从空气中嗅到一股清甜的甘味。
　　“我想洗个澡。”裴雾说：“恐怕要借一下路总的房间。”
　　路席闻从善如流：“裴助这点小要求我还是可以满足的。”
　　裴雾如愿冲了个热水澡。
　　剧烈运动过后，双腿从渐渐的疲困到一点点酸疼起来，等裴雾吹干头发出来，就已经不想动了。
　　路席闻正坐在床边玩手机，听到动静抬头，先是一愣，眼中有隐秘的情绪闪过，随后注意到裴雾眼皮耷拉着。
　　“刚才踢球伤到了？”
　　“没有。”裴雾在他身边坐下，甩了甩头：“困。”
　　“困了就睡。”路席闻将被子拉开。
　　裴雾没客气，舒舒服服躺下，床单被套是路席闻单独带来的，上面有熟悉的味道，好似在云鹭湾一样。
　　裴雾如此警惕的一个人，此刻很快呼吸均匀起来。
　　路席闻感到整颗心脏都被某种情绪胀满。
　　他俯身拨开裴雾的碎发，摸了下他的额头，似乎有点低烧。
　　裴雾半梦半醒间被喂了药，没拒绝，很顺从，然后继续睡。
　　路席闻带上房门，刚下去况骏蒙就迎了上来。
　　他往路席闻身后看了眼：“裴助呢？”
　　“累了，睡下了。”路席闻语气不好。
　　况骏蒙：“戴伟自己也害怕了，刚开车走了，不碍你的眼。”
　　谁被路席闻针对都害怕。
　　路席闻：“这种碍眼的人你就应该少结交，踢着球还不忘一个劲儿偷看关彦。”
　　况骏蒙瞪大眼睛：“啊？”
　　路席闻：“你真看不见？”
　　况骏蒙原地琢磨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一些细节，顿时露出吞了苍蝇的嫌恶表情。
　　说得难听点，戴伟就算立即三次分化，信息素跟颜值再往上拉高两个档位，也配不上关彦。
　　关彦那边还在打趣路席闻：“你是顶级精力无限，但裴雾是Beta，能跟上你节奏的都是神人了，别太苛刻。”
　　原以为路席闻要回一嘴，谁知他很认真地点点头：“嗯，你说得对。”
　　主要路席闻也发现裴雾最近总是疲惫、嗜睡，倡荣的工作量确实不少，更别说裴雾除了是他的助理，手头还负责着好几个项目。
　　一觉天黑，路席闻进来的时候，裴雾刚好睁开眼睛。
　　房间里没开灯，嗅到熟悉的清冽气息，裴雾突然间很难过。
　　这是他规整紧密的人生中，很少出现的情绪，像是多愁善感的诗人看到日落，都要感动得落下泪来。
　　十分荒谬。
　　“该吃饭了。”路席闻说着，裴雾感到床侧下陷了些。
　　“你吃了吗？”
　　“没，等你。”
　　裴雾撑着坐起身，但不等坐稳，就朝路席闻怀里倒去，路席闻夜视能力极佳，轻松接住，对于裴雾直白的表露受宠若惊，“怎么了？”
　　“说不上来。”裴雾深深吐出一口气，“路席闻，我感觉我在被某种极度悲伤的情绪吞噬。”
　　“因为什么？”
　　“不知道……”
　　裴雾都说不出来，路席闻就更不好猜了，但他很坚定地拍了拍裴雾的肩膀，沉声：“随便吧，我能护好你。”
　　裴雾一瞬间就相信了，他学着做出承诺：“我也会保护好你。”
　　裴雾借着路席闻的力道站起身，觉得脑子清醒了，但身体还是累的，尤其双腿，幸好搬了电梯房，按照以前的老小区，上楼梯都费劲。
　　裴雾经过时，路席闻鼻尖忽然动了动，有一股极淡极淡的味道在空气中快速融化。
　　洗漱了一番，裴雾跟路席闻一起下楼。
　　关彦也刚好从房间休息出来，况骏蒙请的专业大厨，中餐西餐什么都有，甜点都摆满了三张桌子，酒水在对碰中溢出流光，篝火的黑烟飘上夜幕。
　　他们在这里玩了足足三天。
　　回去的时候春雨连绵。
　　蓝哲跟着曹观先走了，路席闻开车，裴雾靠在副驾上，开始还能说两句话，后面就睡着了。
　　路席闻短暂停车，将外套盖在了裴雾身上。
　　裴雾这样他真的很心疼，想着回去就给人放长假。
　　细密朦胧的雨季像是将裴雾的心田都浇透了，有说不出名字的种子快速生根，他甚至都能感觉到根须逐渐缠绕心脏的窒息感，出发前裴雾又一次联系了周禹，确定全面检查在两天后。
　　这几日放松，天时地利人和，裴雾好几次张口都想跟路席闻说说后遗症的事，可他又清楚看到路席闻对走上前的Omega退避三舍，神色淡漠，保持着最大最礼貌的距离。
　　裴雾纠结了很久，终于顿悟，他不是害怕路席闻生气，而是害怕路席闻像对待一个陌生Omega那样对待他。
　　车子稍有颠簸，裴雾轻哼一声，往路席闻的外套里缩了缩，只露出被碎发遮挡眉眼的半张脸，细雨从车窗上拧搅而下，衬得他有种触目惊心的苍白与孱弱。
　　开回云鹭湾已是深夜，车子一停裴雾就醒了。
　　“到了吗？”他含糊问道。
　　“嗯。”路席闻推门下去。
　　察觉到Alpha似乎情绪不好，紧跟着副驾车门被打开，路席闻的手臂揽上裴雾的后腰跟膝弯。
　　裴雾还没完全清醒，凭借本能环住他的脖颈。
　　裴雾是被路席闻抱到楼上的。
　　“那些行李……”
　　“我会收拾。”路席闻步伐很稳，说话也没任何商量的意思：“你这样下去不行，我给你放半个月假。”
　　裴雾：“什么时候？”
　　“现在。”
　　“现在不行。”裴雾说完路席闻就驻足低头，他连忙补了一句：“至少明天让我去公司交接一下工作，该叮嘱的重点都不能马虎。”
　　这要求合情合理，路席闻答应了。
　　裴雾被他的信息素包裹着，心里不受控制软得一塌糊涂，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对路席闻的依赖倍增，并且已经能彻底感知路席闻的信息素了。


第58章 又没钱了？
　　在蓝哲印象里，这是路总第一次上班迟到。
　　裴雾跟在后面，虽然依旧温润精明，但脸色白得吓人。
　　路席闻一进办公室就说：“重要工作交给蓝哲，剩下的喊项目部的人过来。”
　　蓝哲起身，“路总，承天副总就在会议室。”
　　路席闻：“这么早？”
　　“你去吧。”裴雾说：“我这也需要一两个小时。”
　　路席闻离开前递给蓝哲一个眼神，蓝哲会意。
　　裴雾拿着U盘过来，清了清嗓子，蓝哲这才发现他鼻音浓重，“感冒了？”
　　“也不是。”裴雾说：“我换季就这样。”
　　“你这不像是换季问题。”蓝哲舌尖压着一句话，但是没说，因为过于离谱，那就是裴雾这情况跟他堂弟分化时特别像，查不出具体原因，但也是情绪低迷、无精打采，瞧着像霜打的叶子。
　　还有特别依赖家人。
　　刚才进来时，裴雾还拽着路席闻的衣角，那近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带着远远越界的眷恋。
　　给蓝哲的工作交接完，裴雾亲自去了趟项目部，万一来办公室说错话被路席闻逮住，给人激情上班的道心毁了。
　　紧赶慢赶也到中午才结束。
　　在食堂随便吃了些，路席闻就要送裴雾回去。
　　“半个月，你好好休息，我会请阿姨来，不用你做饭。”车上，路席闻说道。
　　裴雾浅笑：“当米虫啊。”
　　路席闻心想求求你当一回米虫吧。
　　路过一家烤鸭店时，香味浓郁飘来，裴雾朝外面看了眼，然后路席闻一把方向盘，拐弯后将车停好。
　　“等着，我去买。”路席闻根本不用裴雾发言，这人昨晚吃饭就吃了两口，难得对烤鸭感兴趣。
　　裴雾下车等着，他看到路席闻戴着墨镜跨上台阶，优越的身形在一众斑驳褪色的背景中仍旧显眼。
　　人不多，路席闻很快付钱买到。
　　裴雾见状正打算上车，忽然听有人喊道：“大哥？！”
　　那声音尖锐、兴奋，透着按耐不住的贪.婪。
　　裴雾一扭头，看到张雯秀带着裴鸣裴珍站在不远处。
　　裴鸣手里还拿着串，他迫不及待塞给裴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眼珠子黏在车上就下不来，脸都开始隐隐涨红，“哥，这你车啊？”
　　裴雾心情糟糕透了。
　　是那种明媚被骤然打断，腥臭窒息紧紧裹住呼吸的糟糕。
　　“你看我买得起吗？”
　　裴鸣像是没听到，他刚刚看见裴雾从车上下来，此刻又要上去，怎么说也是朋友的吧？借给他开几天不过分吧？
　　裴鸣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俯身去摸车身，然后听到有人冷冷开口：“摸脏了，十万。”
　　裴家刚买了房子，裴鸣想要一双五千块的球鞋对他向来有求必应的张雯秀都没答应，“十万”烫得裴鸣一个哆嗦，立刻站稳了。
　　张雯秀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儿子，正要回嘴，却要仰头看着路席闻，那明显是个Alpha，她顿时哑火了，讪讪一笑，询问裴雾：“小雾，这是你朋友啊？”
　　“我上司。”裴雾没什么耐心：“我们刚出差回来，还有事。”
　　裴鸣已经回到了张雯秀身边，推了推她的胳膊。
　　张雯秀明白裴鸣什么意思，可裴雾说了，那是他的上司，大老板，就不是他们能接触，能得罪的。
　　但张雯秀好不容易逮住裴雾，哪儿能放过，她的慈母表情说来就来，透着点可怜跟委曲求全，“小雾啊，你今晚回家吃顿饭吧？”
　　裴雾下意识：“又没钱了？”
　　这话让张雯秀脸上一臊，但转念一想，裴雾是她儿子，往家里拿钱不正常吗？
　　于是张雯秀继续说：“你别这样，妈妈拉扯你长大不容易，母子没有隔夜仇，你不能一跟家里人闹矛盾，就拉黑妈妈呀。”
　　裴雾心里很凉。
　　如果身边站着的不是路席闻，听到这番话会作何感想？
　　张雯秀自从发现他失控后，唯一想做的就是“拿捏”“做主”，从来不管裴雾要怎么做人。
　　张雯秀说这话时，还小心翼翼打量着路席闻的脸色，算作给裴雾的警告。
　　谁知路席闻哼笑一声，“不好意思，麻烦问问，你那小儿子还没断奶吗？”
　　张雯秀跟裴鸣脸色同时一僵。
　　“这辆车三千八百万，你想开？可以，看在裴雾的面子上，我租给你，租金一天八千，你看怎么样？”路席闻虽然戴着墨镜，但视线尖锐，刺得裴鸣浑身难受。
　　换平时裴鸣早跳起来骂了，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可路席闻底气太足，那种权势威压让他理智闭嘴，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路席闻的信息素，好恐怖！
　　“不开，我们不开的。”张雯秀忙说。
　　“你怎么好意思说拉扯裴雾长大的？”路席闻嗤笑：“真是两嘴一张什么鬼话都敢冒，裴雾分化造成的后遗症因为错失最佳时间拖了七八年，给你这小儿子倒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想到裴雾这几日的难受劲儿，路席闻语气骤然一沉：“结果养出来也是个废.物，靠着这么个东西传宗接代？你家的玉玺赶明也让我看看。”
　　裴雾接过烤鸭，推着路席闻上了车。
　　一直安静的裴珍朝裴雾轻轻摇头，示意他赶紧走。
　　“公司还有事。”裴雾淡淡说道，“你们慢慢玩。”
　　裴鸣这次不闹了，直到车子开出去老远，他还缩在张雯秀身边。
　　“妈，你说大哥是不是发达了？”裴鸣还没从路席闻悄无声息的信息素镇压中回过神来，语气有点惧怕。
　　裴珍：“大哥都说了，那是他老板，你跟听不懂一样。”
　　张雯秀一言不发，那种失重感再度涌上心头。
　　他们给了裴雾一条命，是他不争气，三天两头得病，作为父母为了顾全大局选择保守治疗很正常吧？生养之恩大于天，他读了那么多书，难道不明白吗？
　　孩子于父母一辈子都还不清，没有他们，裴雾连这二十多年都活不成！
　　路席闻觉得看到那对母子接下来三个月得霉运缠身。
　　“除了你小妹，就没一个好东西。”路席闻骂道。
　　裴雾没反驳，趁着等红绿灯的功夫，将早上项目部长给的橘子剥给路席闻吃，“晚上做糖醋鱼。”
　　“不做。”
　　裴雾不舒服路席闻也没什么胃口，“阿姨会来。”


第59章 我打断他的腿
　　八点半，房间就只剩下一盏床头小灯，裴雾靠在软枕上睡着了。
　　路席闻在床边站了很久。
　　一种莫名的恐慌席卷心头，可上次给裴雾做检查的是院里最权威的医生，只说过度疲劳加上体质问题，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路席闻俯身，一手抱着裴雾靠向自己，一手拿掉软枕，放裴雾平躺到床上，青年微微侧脸睡，眉骨到下颚的线条流畅柔软。
　　路席闻找来一本书，在沙发上坐到微微天亮。
　　请来的阿姨手脚勤快，眉眼慈祥，跟路席闻简单打了声招呼，就在厨房忙活起来，做的都是些家常菜，却胜在干净卫生，做了几十年，自有别样的滋味在里面。
　　路席闻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草草解决两口后告诉阿姨，如果裴雾九点还没醒，就去敲门。
　　结果八点四十，裴雾自己推门出来了。
　　“裴先生好。”阿姨主动打招呼。
　　裴雾清醒了，他站在二楼朝阿姨点点头：“您好。”
　　阿姨看着裴雾，心想真好看啊，瞧着年龄也不大，乍一看像个Omgea，但雇主资料中显示这是位Beta。
　　早餐有白粥咸菜鲜肉包，想着裴雾身体不适，阿姨还弄了几个素包子，用精美的小碟一摆，看得人很有食欲。
　　“路先生七点就去上班了，他让我九点喊您醒来。”阿姨收拾沙发碎碎念。
　　“嗯。”裴雾心不在焉应了声。
　　他跟路席闻昨晚难得文艺，讨论起了爱看的闲书，然后就共同喜欢的一本悬疑名著展开了讨论，Alpha的信息素柔和、亲昵，充满安抚意味，裴雾开始只是想靠会儿，谁知很快就睡着了。
　　而今天醒来，路席闻又去上班了。
　　裴雾也想去公司，这个念头刚起来，他就按了按眉心。
　　怎么回事啊？裴雾有点警觉，再喜欢路席闻都不该黏成这样，片刻后，他无奈轻笑一下，开始吃早饭。
　　路席闻傍晚七点到家，裴雾正等着他。
　　Beta坐在沙发上，一身的居家休闲，许是最近瘦的厉害，之前适合的毛衫也微微显大，锁骨陷下去些，衬得脖颈纤细苍白，让路席闻心中疼惜之余，又生出一种异样的破坏欲。
　　顶级Alpha的臭毛病，路席闻暗自唾骂了自己一句，神色恢复如常。
　　夜色一蔓延开，裴雾周身的气息就会发生改变，那些原本规整中带着锋利的刺儿会尽数收敛，化作柔软的小钩子，勾得路席闻走哪儿都想跟着。
　　其实裴雾也一样，他几乎是沉浸式感受着路席闻的信息素。
　　一周下来，裴雾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就是精神还是蔫吧，路席闻安慰自己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天阿姨有事请假，做完晚饭就走了，说好明天一早就来。
　　而路席闻也要参加一个酒宴，说起来，今晚就裴雾一个人。
　　他发现了情绪失控的苗头，就用力按下，静下心整理着吉光岛未来开发的相关资料，倒不是为了路席闻口中的……结婚，而是这个项目投资巨大，不能马虎。
　　裴雾不饿，想着七点再吃，客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他敲击键盘的“哒哒”声，手机铃声突兀响起的时候裴雾吓了一跳，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心头滑过怪异，还是接了起来，“喂？哪位？”
　　“小雾！小雾你快来！”张雯秀像是让吓傻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是没了主心骨，“小鸣开车出车祸了，他带着小珍……”
　　“什么？！”裴雾豁然起身。
　　二十分钟后，裴雾开车赶到医院，他一路上提心吊胆，想着张雯秀在电话里说裴珍小腿骨折。
　　小姑娘爱美，偷偷告诉他以后想当个舞蹈老师，虽然不是艺考生，但裴雾想好了，只要裴珍下定决心，以后的费用他全都出，如今小腿骨折，希望没有影响。
　　707病房门口，站着烦躁抽烟的裴高胜，一旁醒目的“禁止抽烟”的提示像是看不到一样。
　　见到裴雾，裴高胜立刻拉下脸：“你怎么才来？”
　　裴雾理都没理他，直接冲进病房。
　　裴珍看到裴雾的那一刻，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哥。”
　　裴雾看都没看一旁头都包了圈纱布的裴鸣跟守在身边的张雯秀，径直走到裴珍身边。
　　小姑娘脸上擦伤，胳膊淤青，腿上打着石膏，裴雾用力盯着那石膏看了两秒，这才沉声问道：“医生怎么说？”
　　裴珍知道裴雾在担心什么，高兴地摇了摇头：“不严重，医生能恢复好。”
　　裴雾这才松了口气。
　　“你弟弟还在那儿呢，你怎么不知道问问？”裴高胜厉声。
　　裴雾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裴鸣，“我确实想问问你，自己找死就算了，为什么带上裴珍？”
　　裴鸣刚从生死线上跨回来，心跳仍旧剧烈着，听到裴雾这么说，先是一愣，随后眼睛瞬间就红了，他面对裴雾向来颐指气使，此刻却因为裴雾的区别对待而万分委屈，这个家不是他的吗？裴雾第一时间关心的不该是他吗？张口闭口他该死，把裴珍护得跟什么似的。
　　“爸妈！你们看他！”要不是条件不允许，裴鸣恨不得从床上跳起来，他指着裴雾咒骂：“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你？！我是你亲弟弟，你借我开两辆好车能怎么样？要不是你那老板侮辱人，我能想办法去借车吗？裴珍这个赔钱货，让她体验一把好的还死活不愿意，要不是她在副驾驶哭哭啼啼我能出事吗？这个丧门星……”
　　啪！
　　裴鸣话没说完，裴雾狠狠一巴掌。
　　裴鸣捂着脸，愣愣的。
　　张雯秀随即尖叫：“你怎么能打他呢？！”
　　裴高胜：“老子的儿子老子都没打过，轮得到你？”
　　“闭嘴吧。”裴雾冷声。
　　他嗓门不高，但就是将这满房间的乌烟瘴气瞬间搅碎。
　　“把儿子养成这个样子，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裴雾冷漠至极，“你们应该庆幸裴珍不严重，不然我打断裴鸣的腿。”
　　这半点不像玩笑话，明明是个Beta，但裴高胜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他张着嘴，脸色灰败。
　　裴鸣轻轻扯了扯张雯秀的袖子。
　　张雯秀起身，“小雾，你跟我来。”


第60章 再次分化
　　医院的走廊静悄悄的。
　　张雯秀穿着七八年前买的旧衣服，因为裴鸣一次又一次闯祸，面容急速衰老，可即便如此，关键时刻她仍能像愤怒的母兽似的挡在裴鸣面前。
　　张雯秀真的不知道吗？或许是知道的，但这辈子的盼头不就是有个Alpha儿子吗？这是堪比信仰的东西，张雯秀愿意付出一切。
　　她仰头看着裴雾，这个孩子不知何时长成了人人歆羡的优秀模样，完全不像她生的。
　　“小雾……”
　　裴雾看过来：“医药费我会出。”
　　裴珍还在病房躺着，Alpha协会也会报销一部分，所以裴雾懒得计较这些。
　　“谢、谢谢。”张雯秀哑声说了句，眼泪就开始“啪嗒啪嗒”掉落。
　　裴雾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张雯秀随之说道：“小雾，小鸣借的那辆车，撞毁了，对方要四十万，我们哪儿有四十万呐。”
　　裴雾：“我就有吗？”
　　张雯秀不说话，眼泪更汹涌了，等不到裴雾的回答，她哽咽着：“可你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你是小鸣的哥哥啊。”
　　裴雾脑子里“嗡”一声，这话他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许是最近心情一直不好，唯独此刻的尤为刺耳。
　　长久的对峙后，裴雾说：“这四十万跟我没关系，你们自己想办法，将裴鸣教成这样，今天有人兜底，明天他就还敢，实在不行你们把房子卖了。”
　　张雯秀愕然抬头：“房子卖了我跟你爸怎么养老？”
　　裴雾：“那就让裴鸣蹲监.狱。”
　　“不行！这绝对不行！”张雯秀雷雨滂沱，“小雾，你想想办法，你如今这么厉害，你肯定有办法！实在不行你跟你老板借一下，你老板开着几千万的车，四十万肯定不当回事的。”
　　这句话不知哪个字眼刺到了裴雾，他神色越发凛冽：“绝不。”
　　裴雾能容忍这家人想方设法从他这里套钱，但是涉及路席闻，绝对不行！
　　裴雾的态度过于干脆，让张雯秀找不到一点可突破的点，眼看着怀柔政策不起效，她的眼中迸发出凶意，又成了不顾一切维护的裴鸣的母兽，朝着裴雾龇牙，“裴雾，我是你妈！我给了你一条命！”
　　“所以呢？”裴雾问道。
　　望着张雯秀狰狞的面容，裴雾心头某块压了十多年的巨石忽然松动了一下，他平静过头地问道：“给我的命，你难道就没收回去过吗？”
　　张雯秀没懂这句话的意思。
　　她茫然的模样跟记忆里的某一帧完美重叠。
　　那时他们生活在小镇上，医院设备并不完善，头顶的灯泡发出惨白微弱的光，儿时的裴雾正在输液，身上很冷，他下意识想往被子里钻，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
　　大脑本就混沌着，分不清遮住口鼻的到底是什么，裴雾以为是病情忽然加重，不然为什么睁眼了，世界还是黑的。
　　肺泡中的氧气很快被挤压干净，他本能挣扎，双脚用力蹬踹着床单，死亡的感觉越来越浓烈，或许是老天都看他痛苦，想要收了他。
　　而人在死前，是会下意识眷恋那个带他来到这个世上的人。
　　裴雾唤道：“妈妈……”
　　这声很低，传不出去，裴雾想着张雯秀再也听不见了。
　　可压在脸上的力道倏然一轻，紧跟着氧气从口鼻汹涌倒灌，他大口大口呼吸着，胸腔里都发出了鸣音，眼前的黑雾散去，医院发黄老旧的天花板逐渐映入眼帘。
　　裴雾扭头，看到了坐在旁边，失魂落魄的张雯秀。
　　“你当时是想捂死我吧？”裴雾问道。
　　张雯秀猝然瞪大眼睛，前所未有的恐惧撕裂开她的瞳孔，血丝根根密布，她看着裴雾，如同在看一个怪物，有那么几秒钟她甚至连呼吸都停了，就那么伸长脖子，好像要把裴雾瞪死一样。
　　“你当时昏迷着啊……”张雯秀喃喃。
　　还真是啊，裴雾心想。
　　儿时的梦魇终于以现实姿态重重敲击他的大脑，你看，原来那些年为张雯秀找的一切理由都是假的，一遍遍给自己洗脑那是个噩梦，在深夜满身是汗惊醒时，裴雾只能告诉自己不去想，妈妈是爱他的。
　　裴雾再也按耐不住，他喉头很涩地滑动了一下，然后一把抓住张雯秀的手腕。
　　张雯秀如同被恶鬼索命般，猛地惊颤，第一时间想甩开裴雾的手，裴雾没给她机会，逼近质问：“为什么当时不弄死我呢？”
　　张雯秀被逼疯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张雯秀面部肌肉颤动夸张，像是恨不能将这些年的怨恨全部砸在裴雾身上，这样她就能轻松了，“你是个索命的！讨债的！家底就那么点，全被你掏空了！你知道亲戚邻里怎么笑话我吗？就这样你还不放过我，你跟鬼一样喊着‘妈妈’，我突然……”张雯秀哽咽，“我突然就心软了。”
　　“裴雾。”张雯秀说：“我恨你啊。”
　　裴雾缓缓松开张雯秀，像是站不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脸色煞白，瞳孔都有点失焦，心脏跳得很剧烈，撕裂的疼痛在顷刻间爆发，裴雾感受着从喉间上涌的血腥气，却没在张雯秀面前表露出分毫，他缓慢转过身，顺着安全通道，一步步走出医院。
　　一路上裴雾都跟梦游一样，浑浑噩噩，明明羽翼早已丰满，此刻他却想找一个避风港湾，直到冰冷的细雨扑在脸上，裴雾抬起头，稍微清醒了些。
　　望着漆黑的天幕，任由浑身被打湿。
　　片刻后，裴雾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还好，都说清楚了。
　　车速很慢，裴雾的理智死死拽住某些即将失控的东西，安全开回云鹭湾。
　　一进门，他就脱力地滑坐在地板上，裴雾先是揉了揉头，然后揉了揉胸口，最后又去够后脖颈，短短几下就给脖颈处光洁的皮肤挠出了血痕。
　　裴雾挣扎着站起来，去摸手机，结果不在口袋里，他想着可能是滑落在车上了，裴雾眼睫缓慢地眨了眨，最后也没去找，而是抓着扶手摇晃上楼。
　　先冲个澡，裴雾的意识像是卡壳的机器，运转缓慢，什么都雾蒙蒙的，隔着一层，然后再去拿手机，给路席闻打电话，裴雾终于碰到了浴室的门把手，他瞥见路席闻早上离开时放在床上的家居外套，惊觉自己竟然来到了路席闻的房间。
　　裴雾艰难呼吸，他刚向床边走了一步，胸口就像被人重重一锤砸来，裴雾忍不住闷哼躬身，天旋地转的同时，后脖颈压抑许久的低热疼痛凶狠残暴地从里面破开一个口。
　　裴雾疼得眼瞳彻底失焦，脸色几乎与死人差不多。
　　几秒钟后，他跪在地上，下意识往后颈摸去。
　　不是错觉，原本平坦的脖颈左侧炸开了一个花苞状的东西，摸上去鼓胀、滚.烫，上面的血管在用力跳动，每一下都如同千万根针从其中扎入，刺穿脑髓。
　　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要出来，裴雾全身湿透，他的头抵在地板上，一只手背上青筋暴起，用力锤打地面。
　　怎么会这么疼……
　　视网膜都像被这股越发浓烈的炽热烤干了，裴雾眼前白茫茫的，最后一次快速而剧烈的跳动，让裴雾忍不住仰头低吼，而一股浓郁的香气终于从他体内破开，倾泻而出。
　　裴雾迎来了又一次分化。


第61章 悔恨终生
　　裴雾觉得自己被丢入了一个饿狼环伺的世界。
　　灯光、倒影，家具，都跟要吃人一样。
　　所有的理智从容被强行剥离，让他以最柔软最无能的模样面对现实。
　　裴雾根本站不起来，他去扶茶几，却挥手打翻了上面的杯子。
　　“砰！”的一声，碎片四分五裂，
　　裴雾受惊般使劲儿后退，他对未知的恐惧像是被打回了三岁时，稍一点风声都让他难过得想死。
　　等……
　　等等……
　　整个房间只剩下裴雾剧烈的喘息声，汗珠一颗颗砸在地板上，眼前的场景持续晃动，裴雾勉强抹了把脸上的汗，理智给了他短暂的落脚点，但身心仍被留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随时一个浪下来，他都有可能崩溃。
　　分化……这是分化，裴雾按着肚子干呕了两下，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燥热想要逼他摆出一个难堪的姿势。
　　那是大脑被信息素完全控制时，人性回归野兽，本能想着交|配。
　　“滚！”裴雾往前用力一挥，却蹭到了碎片，掌心顿时几道血色。
　　为什么会分化，为什么会突然分化！！
　　“吱呀”——
　　卧室门被推开。
　　清凉的风透进来，同时大量的信息素冲出去。
　　“你偷偷在我房间干什么？”路席闻的声音噙着笑，又很得意傲娇，“你……”
　　之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雾呼吸都停了。
　　路席闻用力推开了门。
　　他眼中的笑意尚未散去，脸色却严肃凝重起来，路席闻就那么站着，将裴雾完完整整看了个遍。
　　他是顶级Alpha，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信息素？
　　可眼前这个人是裴雾。
　　裴雾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点，他想说我也不知道，想说你别害怕。
　　与此同时，这段时间他一直被路席闻的信息素包裹着，不看到人还好，一看到身体便开始疯狂叫嚣，不断给他洗脑，提醒路席闻是他的Alpha。
　　大脑像被撕成两截，裴雾告诉那道声音：如果不是自愿，那么路席闻就不是他的Alpha。
　　他也他妈的根本没做好准备去成为一名Omega！
　　“席闻，我……”裴雾开口。
　　路席闻却后退半步。
　　裴雾骤然僵住。
　　路席闻脸上全然没了笑意，他看待裴雾的目光如同在看待一个陌生人。
　　这一刻像是噩梦成真。
　　像是过了亘古那么漫长，路席闻的声调有些怪异地响起：“你骗我。”
　　裴雾觉得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了。
　　“我没有……”
　　可路席闻一个字都不想听，他扫了裴雾一眼，像是在扫一个垃圾，转身走了。
　　裴雾的世间在短暂的轰轰后，彻底安静下来。
　　走了啊……
　　他颓然地跪坐在地，任由信息素一波接一波涌动，思维被这种碾压式的侵蚀泡烂。
　　按理来说这样强烈的信息素冲击下，没有Omega能安静得下来，极度的哭泣、悲伤，是最常见的情绪，可裴雾眼中一片空洞，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被吸走了。
　　如果说突然分化让裴雾手足无措的话，那么刚刚路席闻那个冷漠的眼神，才真的让他痛恨起自己分化成了Omega。
　　裴雾不懂这是Omgea被自己的Alpha放弃后的负面心理，他单纯沉浸在一种黑沉沉的情绪里，回忆着从小到大的经历，似乎一直这么倒霉。
　　关键时刻都没得选。
　　没得选吗？
　　裴雾眼底的深渊中有狠厉刺破而来。
　　裴雾瞥见了手边的碎片。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古怪，喉间也挤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毁掉，摘除。
　　即便会缩减寿命，也好过被这种看不见的东西威胁，余生都要祈求Alpha的信息素度日。
　　他偏不认命。
　　裴雾的思想被重重抛向了另一个极端，但他已经完全没办法正常思考了，白皙的手指捏住碎片，颤抖着，又坚定地慢慢抵在了腺体位置。
　　刚分出的腺体十分脆弱，血液的急速流淌会让每根血管都带来剧痛，稍微碰一下都难以忍受，更别说划出伤痕。
　　裴雾动手的瞬间，痛苦只会千倍百倍。
　　所有的负面情绪跟难言的痛楚让他的性格发生了扭曲，尖锐刺破腺体，血液顷刻间喷涌而出。
　　裴雾咬着牙，疼着，受着，他想着如果是这样的疼，不如直接给胸口来一刀，又想着快了，忍一忍，一直以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大量的鲜血从顺着横贯腺体的划痕从脖颈处淹出，又滴滴答答流淌在地上。
　　那股令他癫狂的疼痛终于在逐渐减轻。
　　都结束了……
　　裴雾低低笑了声。
　　……
　　路席闻将油门踩到了一百四，引擎的轰鸣炸穿街道，又在速度提升至某个恐怖时段后戛然而止，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令人心悸的刺耳声音，顶棚全部打开，直到脑子全部吹僵，路席闻才冷静下来。
　　不是错觉，没有做梦，那个Omega是裴雾。
　　裴雾是个Omega。
　　路席闻是绝对绝对无法接受一个Omega在他的房间，可他当时转身之际，裴雾瞬间湮灭绝望的眼神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路席闻重重锤了下方向盘，终于明白裴雾的分化后遗症就是再次分化。
　　裴雾分明也是不知情的。
　　车子原地调转车头，路席闻踩下油门。
　　再生气也该将裴雾先送去医院，路席闻心想，Omega的分化比Alpha危险很多。
　　停好车，路席闻大步下来，这个时候整栋别墅都弥漫着裴雾的信息素。
　　路席闻摒弃PTSD带来的干扰，索性张开信息素屏障，他顺着楼梯往上走，脚步越来越快，却在某一刻骤然一顿。
　　空气中哪儿来的血腥气？
　　路席闻忽然心如擂鼓，他瞳孔缩了缩，几乎是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房门一直开着，灯光从里面投射出来。
　　路席闻只是一个转身，整个人就僵硬当场。
　　身体比脑子反应快，他先是动不了，然后才开始接受眼前的画面——
　　裴雾横躺在不远处，脖颈处的血液仍在流淌而出，他露出的皮肤不管是脸还是指尖，都苍白得接近于透明，碎发遮住眉眼，整个人如同睡着了一般。
　　路席闻心里的警报从来没这么铺天盖地过。
　　骇然程度远远超过了当年在分化管理所遭遇实验的时候。
　　路席闻用力挪动脚步，腿上如同绑了千斤重的东西，他跌跌撞撞来到裴雾身边，踉跄着跪下。
　　路席闻终于看清，裴雾划伤了腺体。
　　那刚刚绽放的花苞被强行放血，已然枯萎了大半。
　　路席闻的世界骤然一静，苍凉的风从远处呼啸而来，带走他全部的冷静与温度，呼啸着冲向天幕。
　　紧跟着，裴雾缓缓睁开眼睛。
　　路席闻心神一震，赶忙低下头，“小雾，小雾……”
　　这几乎不该是路席闻的声音。
　　“抱歉啊。”裴雾艰难吐字，带给你这些困扰，“帮我打……120就好……已经，不痛了……”
　　裴雾不知道自己这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休克。
　　路席闻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伸手抱裴雾的时候，先摸到了满掌心温热的血。
　　路席闻抱稳裴雾夺门而出。
　　裴雾靠在他的肩上，看着Alpha肝胆俱裂，满目的惊骇痛苦。
　　回光返照吧，裴雾心想，那个看垃圾一样的路席闻，才是真的。
　　路席闻提前联系了医院，车子的性能被发挥到最大，他时不时看一眼后视镜，裴雾盖着外套躺在后座，一只手软软垂落，开始只是苍白，后来有血顺着指尖下来，他好似成了雾气，快要消失了。
　　医院门口，转运床被“唰拉”推出，路席闻将裴雾抱着放在上面，医生第一时间跳上去做心肺复苏。
　　路席闻看得脚下一个踉跄，又飞快跟上。
　　手术室门关上前，小护士拦住路席闻。
　　他听到耳边有人问道：“病人是Beta吗？你跟病人的关系是？”
　　“不是Beta。”路席闻眼眶通红，声音带着轻颤，“是Omega。”
　　随后又变得无比坚定，“我是他的Alpha。”


第62章 带走！
　　护士经过，整整两个小时了，那个Alpha就跟雕塑一样站着。
　　路席闻掌心的血已经凉透了，然而最初的灼烧已经透过皮肤血液，深深烙印在了灵魂里。
　　路席闻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混蛋”。
　　明明了解裴雾的性子……
　　手术室的门打开，路席闻倏然抬头。
　　医生摘下口罩走出来，言简意赅道：“他的情况很不好，刚分化出来的腺体无比脆弱，那样凶猛的割伤几乎要面临摘除情况。”
　　路席闻下意识：“不摘除……”
　　“你是他的Alpha对吗？”医生一脸不赞同，“为什么在他分化的关键时刻没给他信息素？即便没有信息素，抑制剂呢？抑制贴呢？”
　　向来只有路席闻嘲讽别人，此刻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路席闻狠狠搓了把脸，“需要我怎么做？”
　　医生一脸怀疑：“你什么等级？”
　　“顶级。”
　　“什么？？”
　　“顶级。”路席闻重复：“如果用我的信息素滋养，可不可以不摘除腺体？”
　　医生震惊过后差点儿开骂，心想你个顶级都看不好自己的Omega？在AO关系中，Alpha等级越高，Omega不管是难受还是发热期，都会舒服太多，一时间脑子里各种想法乱蹦，医生想到了小年轻口中的新鲜词，火葬场哦，但在此之前，他一定会先向Omega协会举报！
　　医生想象不到何等的绝望才会让一个Omega划伤腺体。
　　路席闻换上无菌服，跟着进入手术室。
　　“只能先试试。”医生指着仪器上乱跳的各项指标，“先把这些稳定下来。”
　　裴雾戴着氧气罩躺在手术床上，腺体已经做了止血处理，人像是一下子瘦了。
　　“你尝试给他信息素，看能不能让腺体恢复些活性。”医生说。
　　路席闻紧紧盯着裴雾，片刻后，他俯身下去。
　　路席闻摘掉了口罩。
　　副手想拦，却被医生抬手制止了。
　　Alpha跟Omega的联系仍有很多未解之谜 ，信息素交合着浓烈的情感，总能在最后关头发生令人意料不到的结果。
　　几乎是碰到路席闻信息素的那一刻，裴雾就难忍地皱眉，他顿时辗转反侧，本能偏头露出了腺体。
　　上面的割伤清晰入目，路席闻的骨血都疼得拧搅在一起。
　　裴雾当时对自己下手，根本没留情。
　　“对不起。”路席闻气息颤抖，他摘下口罩，用信息素将两人全部包裹住。
　　信息素伸进腺体，干涸的地域迎来春雨，可剧痛紧随而至。
　　裴雾从昏迷中缓缓睁眼，迟钝地想着为什么还没放过他。
　　可第一眼看到的，是路席闻眼底的水光。
　　两人对视片刻，裴雾有点困惑，他虚弱抬手，费力在路席闻眼角蹭了下，吐出的气息给氧气罩蒙上一层薄雾，说的话轻不可闻，可路席闻读懂了，裴雾说的是，“怎么哭了？”
　　心中的酸涩跟惶恐喷薄而出，路席闻需要深呼吸好几下才能平复，他哑声同裴雾说：“我碰一下你的腺体，会有点疼，但是别怕。”
　　裴雾忘记了房间里发生了的一切，他的思维完全串不起来，只是一如既往地相信路席闻。
　　而他不知为何，又说了句：“别勉强。”
　　路席闻再也无法忍受，闭眼低头。
　　不疼，裴雾心想，就是灵魂都被抛上高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落下。
　　Alpha稍有用力，就能感到伤口处鲜血溢出。
　　路席闻嘴角流下血线，裴雾则是个引颈就戮的姿态。
　　这一幕极具冲击性，如同顶级捕食者终于咬死了心仪的猎物。
　　可路席闻嘴里全是苦涩，他们的第一次临时标记，不该是这样的。
　　“体征稳定下来了。”有人松了口气。
　　医生挑眉，还不是一般的顶级信息素。
　　路席闻被用完就扔，轰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护士出来说血库告急，从隔壁医院调要二十分钟。
　　路席闻机械式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在哪儿？”
　　“喝酒了没？”
　　“脑子清醒吗？”
　　“马上过来。”路席闻命令式语气，正当那头的况骏蒙打算嘴他两句时，就听路席闻嗓音哑下来，透着从来没有过的脆弱，“快一点，求你了。”
　　况骏蒙：“你等我！！！”
　　况骏蒙十分钟后赶来，同行的还有一头雾水的曹观。
　　况骏蒙跟裴雾同血型，有次饭桌聊天时大家还说起来，单纯的血液抽取不影响信息素，而A级Alpha强壮健硕，他的血液肯定要比普通血液好用一些。
　　“里面是裴雾啊？”况骏蒙愕然，有点明白路席闻为什么失态了，他一撸胳膊对着护士说：“快速血检，没问题就抽，往死里抽！”
　　况骏蒙被护士带走，七八分钟后胳膊上按着棉签出来，抽这点血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那边曹观买了高糖饮料给他。
　　路席闻仍是魂不守舍。
　　曹观不敢问，但况骏蒙刚立下汗马功劳，壮着胆子：“裴雾怎么了？”
　　“分化。”路席闻说。
　　况骏蒙没明白，“什么分化？”
　　“他分化成了Omega。”
　　曹观：“？”
　　况骏蒙：“？？？”
　　还是曹观反应快，几秒后说道：“你等等，你是说裴助分化为Omega，是有延迟分化的案例，我理解，但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你给他信息素啊，怎么到了失血的地步？”
　　路席闻喃喃：“都是我的错。”
　　手术一共八个小时，凌晨四点半，裴雾才被推了出来。
　　他脖颈上缠绕着厚厚一圈绷带，但因为顶级信息素灌入，暂时脱离危险，进了VIP病房。
　　这个时候关彦也来了，他从路席闻嘴里断断续续探出事情始末，搞不懂这个逼关键时刻发的什么疯！
　　裴雾一直享有他的信息素屏障，分化时期的渴求只会更甚，这个时候的Omega犹如走在钢丝上，呼吸都痛苦，路席闻竟然跑了？！
　　路席闻陪在病床边，神色专注，就在这时有人敲门，“您好，Omega保护协会。”
　　关彦一指路席闻：“带走！”


第63章 原谅我
　　裴雾没觉得疼，只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刚到倡荣第一眼见到路席闻，Alpha安静打量他，漂亮的瞳孔中暗藏挑剔，然后裴雾战战兢兢做好每一份工作，为了提升主动接手项目部的烂摊子，等路席闻察觉到他的能力，已经是裴雾不知道第几次免费打工了。
　　入了眼，能接触一些核心项目后，裴雾便有了更多的时间，然后不自觉被路席闻吸引。
　　但那点心动比起路席闻的冷漠，根本不值一提。
　　裴雾没有自取其辱的习惯，可渐渐的，他发现路席闻待他也是不一样的。
　　裴雾知道两人的差距，可没入倡荣前，很多人都告诉他，这样的大公司是不收Beta的，裴雾不仅进来了，还干的好好的。
　　路席闻的身价跟他没关系，裴雾想着那么好养活的一个人，一顿糖醋鱼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自己努努力，也能承担他们的未来。
　　十分天真的想法，可裴雾已经现实了二十多年。
　　一场绮丽的梦，他清醒主动地跌进去。
　　而梦境的最后，是一双冷漠排斥的眼。
　　裴雾梦醒了。
　　察觉到动静，路席闻猛地转身。
　　四目相对，裴雾脸上的茫然只持续了数秒，便恢复清明。
　　路席闻剧烈的心跳震得肺腑如摧，他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刚往前走了一步，便听到裴雾无声唤了句：“路总。”
　　简单两个字代表着裴雾退回彼岸，将两人的关系打回了上下属的状态。
　　路席闻只是原地驻足半秒，便好似不受影响般上前，先是按了床头铃，然后检查包裹腺体的纱布有没有渗血，“先别说话。”他的嗓音也很哑，因为距离近，裴雾竟然在他眼下看到了淡淡的乌青。
　　“几天？”裴雾这次能出点细微的气音。
　　路席闻明白他的意思：“你昏睡了五天。”
　　这么久，裴雾还想说什么，喉间的却一阵痒意，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如此牵动后颈的伤口，顿时引来汹涌的耳鸣。
　　担心他呛到自己，路席闻立刻将人轻轻抱起来。
　　等医生护士赶来，裴雾就靠在路席闻怀中，两人几乎是完美嵌合的姿势，信息素正在温柔安抚。
　　总算有个Alpha样子了，医生心想。
　　调取一旁的监测数据，医生又给裴雾简单做了个检查，然后微微皱着眉，“幸好腺体没化脓，不然面临摘除你就知道厉害了。”
　　裴雾很浅地扯了下嘴角，他没想到腺体还能保住。
　　“还是虚弱。”医生说：“信息素不能断。”
　　这话路席闻主动接收，朝医生点点头，“知道了。”
　　裴雾的右手因为划伤也缠着纱布，苍白搭在被子上，等到医生护士走了，他才挪动身体，但下一秒就被路席闻按住：“别乱动。”
　　裴雾沉默片刻，觉得这样不行。
　　“路总。”裴雾开口：“这几天麻烦您了，倡荣公务繁忙，您不用管我，我可以请个护工。”
　　他看不到路席闻的脸，只觉得男人周身气压很诡异地变了下，随后路席闻没什么情绪地说：“裴雾，医生说信息素不能断。”
　　裴雾：“我明白，我可以购买高阶Alpha的信息素提取液……”
　　“不行。”路席闻打断，他已经非常克制情绪了，但还是被裴雾疏离的态度刺得浑身漏风。
　　裴雾耐心讲道理，“路总，您是顶级，一旦适应了您的信息素，未来我可能会对其他Alpha的信息素产生免疫……”
　　“裴雾。”路席闻将脑袋埋入他的脖颈：“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不对吗？裴雾愣愣的。
　　他自然记得是路席闻送自己来医院，可更加深刻的，是路席闻那后退半步时冷漠的眼神，现在因为他的身体，路席闻被迫妥协，但腺体恢复需要时间，万一在这个时间段里路席闻不耐烦了呢？到时候两人只会更尴尬。
　　裴雾还是挺珍惜在倡荣的工作，以后大概率当不了助理，但路席闻欣赏他的才华，应该会将他放入其它部门，裴雾照样能用心工作。
　　裴雾已经在尽最大可能，让两人都舒服点。
　　但此刻路席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带着潮意，像是很委屈。
　　“路席闻。”裴雾温声，“我不想我们……”
　　他忽然皱眉，然后侧身扑出床外，要不是路席闻扶着人都能掉下去，突如其来的难受劲儿让裴雾无法招架。
　　路席闻看裴雾捂着嘴不动，一脚踢出床下的垃圾桶，“不动了，就在这儿。”
　　裴雾没什么可吐的，药物刺激肠胃痉.挛，眼前一阵阵发黑。
　　路席闻红着眼眶，从背后抱住裴雾，他连手指都覆盖在裴雾扣住床沿、苍白修长的手指上，然后用信息素将两人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这样不会有任何信息素外泄，跟着，强悍的信息素简直是通过裴雾的毛孔渗进去。
　　所有的不适都在顷刻间得到了有效缓解。
　　裴雾不断深呼吸，努力找回冷静，“席闻，你听我说，你不喜欢Omega伴侣，可我突然分化，已经成了Omega，我没有骗你，当时我的主治医生还跟我说，如果我持续吸纳信息素，可能需要一个人工腺体，如今也算因祸得福。”
　　路席闻收紧臂膀，他都不需要裴雾撑着身体，而是揽住了他全部的重量，像是捧着一段锦。
　　“如果你真能这么想，腺体上的割伤怎么来了？”
　　裴雾口中全是苦味：“那晚我被信息素占据了神志，痛苦悲伤都在无限放大，我只是一时间想岔了。”
　　“因为我的离开，是压在你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路席闻声音很低很沉，唇瓣几乎是隔着纱布，挨着腺体，“裴雾，那晚我也被心底最恐惧最恶心的东西占据了神志，我某一瞬间甚至认错了你的脸，我也不是清醒的，你要原谅我。”
　　他说的“原谅我”透着哭腔，裴雾惊了一跳，扭头想看路席闻，又被他禁锢着，动弹不得。
　　“裴雾。”路席闻说：“我能接受我的伴侣是Omega了。”
　　“因为你是Omega。”
　　事实上在看到裴雾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曾经的梦魇就灰飞烟灭了，而如今，新的梦魇生成，路席闻承担不了一丝失去裴雾的后果。
　　他的情绪彻底外放，顶级的冷静自持完全不存在，他紧紧抱着裴雾，似乎真的要哭了。


第64章 优等
　　两人谈话到此为止，裴雾太累了，消化不了太多，躺回床上没几分钟就蹙着眉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是第二天的下午。
　　虹都天色放晴。
　　裴雾睁眼，朦胧看到身侧坐着一个人，他下意识开口：“路席闻？”
　　“这姓路的你就别惦记了，最好让Omega协会打成筛子。”
　　是关彦的声音。
　　床头被调高，堵在胸口的郁气顿时平复很多，裴雾琢磨了一下关彦的话，看向他，“跟Omega协会有什么关系？”
　　“路席闻将你抛下，肯定要面临Omega保护协会的问责。”关彦解释。
　　裴雾清醒了很多，“问责？我是突然分化，我们两个又没关系。”
　　“你满身是血的被送来医院，医生不可能不管，这必然要上报，而保护协会来人后，路席闻主动承认了。”
　　裴雾顿了顿：“承认什么？”
　　“他承认是你的Alpha，是他看护不周。”关彦说：“所以这一周他每天都要去Omega协会听训做检讨两小时，交了数额不低的罚款。”关彦说到这里哼笑一声，“昨天我跟况骏蒙因为好奇还专门开车去看了，咱们路总在一众叫屈喊冤的歪瓜裂枣中十分醒目，腰背笔直地写检讨，听负责人说百来号人里面就他最认真，每次洋洋洒洒两三页，听训时也乖得跟小学生一样。”
　　裴雾眨眨眼，觉得关彦说的应该不是路席闻。
　　关彦削好了苹果，“等着，我给你打成汁。”
　　裴雾：“谢谢。”
　　几分钟后，裴雾捧着苹果汁慢慢抿，吞咽时扯着伤口疼，但尚且能忍受。
　　关彦在裴雾身边坐下。
　　安静片刻后，关彦开口：“路席闻对Omega的介意是他十一岁那年，但按理来说那阵子他还没分化，不该有这种困扰，后来我们尝试着询问过，但路席闻脸色非常难看，这算得上他唯一一件隐瞒我们兄弟的事情。”
　　关彦也不知晓吗？
　　“裴雾，我不是帮路席闻说话，这事我也生气。”关彦背晒着阳光，发丝过度至脸部的线条都很柔和，“但公平说一句，能让他在成为顶级Alpha后仍旧无法释怀的东西，可能真的伤害太深，他对你是真心的，你如今这样他比谁都自责，从你出事到现在就没休息过一分钟，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裴雾靠在床头，轻轻闭上眼睛。
　　“但也别太给Alpha好脸。”关彦补充一句。
　　裴雾没忍住笑了下。
　　路席闻听训回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半，推门看到关彦他就头疼。
　　关彦危险眯眼：“你对我有意见？”
　　“没意见。”路席闻说：“我给你带了饭。”
　　“这还差不多。”关彦将空间留给他们，双手插兜出去了。
　　“尝试着喝点粥，行吗？”路席闻站在床边，声音很轻，跟方才关彦说话时截然不同。
　　裴雾点点头。
　　以裴雾目前的身体情况也就只能吃点白粥，路席闻喂得很仔细，从来没照顾过人的他无师自通，就没烫到或者呛到裴雾，又或者说，路席闻将全部耐心都拿了出来。
　　裴雾今天情况更好了些。
　　他看得出来，路席闻小心翼翼到可能他现下提任何要求，Alpha都会答应。
　　关彦的话裴雾也听进去了，只是……
　　腺体的疼痛总让他回忆起分化那天的一切，可以说整个过程都非常糟糕了，裴雾在刚醒来的时候已经尝试着解决过一次他们之间的问题，被路席闻全盘否定，如今他再也没任何精力来面对这些。
　　路席闻也不逼迫，他只是在裴雾难受时，第一时间提供信息素。
　　裴雾同不同意不重要，顶级信息素兜头罩来时，他的意识便被海浪拍回深海，对腺体而言清冽的信息素就是灵丹妙药，出血点在裴雾醒来第三天就彻底止住。
　　而裴雾身上，关于Omega的特征也逐步显现。
　　他本就身形修长，肤色偏白，如今整个人像是刚生的嫩竹被雨水浇透，日光照在上面，令人移不开眼，虽然受损，但医生对裴雾的信息素进行了初步评估——“优等”。
　　“换句话说，以裴雾的条件，找个高阶Alpha就跟喝水一样简单。”关彦忙着给路席闻捅刀，嘴巴如同上了发条，“顶级虽然稀缺，但没有也就没有了，你说对吧，裴雾？”
　　路席闻差点把花瓶捏碎。
　　真是好兄弟啊，关键时刻屁用没有。
　　裴雾低头吃酸奶，噎得不想讲话。
　　况骏蒙这个现眼包，让他买酸奶来，他买的干噎酸奶，裴雾还要给面子吃两口。
　　路席闻拿走裴雾手里的酸奶，给他杯温水，“好了，不吃了。”
　　水温合适，带着清淡的柠檬味。
　　路席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会照顾人的？
　　等裴雾喝完，路席闻又将杯子拿走，裴雾觉得嘴里淡，路席闻在再三询问医生后，买了个医院门口排队特别多的油炸土豆饼给他，撒了点椒盐，没放辣椒。
　　裴雾一接过就开始分泌口水，安安静静吃完了。
　　他团了下袋子，一转头，对上路席闻欣喜温润的目光，没有一丝对待外人时的激进，完全就是看自己Omega的眼神。
　　蓝哲送了鲜百合，路席闻就非常“人妻”地在那里插花，搞得况骏蒙跟曹观乐呵得不行，两人偷偷拿着手机拍。
　　“快点好起来。”蓝哲说：“那些工作我一个人做起来还挺累的。”
　　裴雾笑着点头：“好。”
　　趁着路席闻不注意，蓝哲凑近些，语气充满个人色彩，带着对“资本”的仇视，“收拾路总，我从精神层面支持你。”
　　路席闻面无表情转过头来，“工作量加倍，我可以从实际行动上支持你。”
　　蓝哲：“……”
　　看Omega有些困，路席闻开始赶人：“裴雾该休息了，你们下次再来。”
　　病房很快恢复安静，等路席闻将他们送至楼下再折返回来，裴雾已经睡着了。
　　放在枕边的手机嗡嗡震动，路席闻毫不避讳地拿起来看。
　　【裴雾，你真不管，我就去你公司闹！】
　　是个陌生号码，但不难看出对面狗急跳墙。
　　路席闻没什么表情，敲打了几下。


第65章 彻底处理裴家人
　　虹都数一数二的高档场所，独立包间，一个小时销金四位数起步，从脚下的毛毯到随意一瞥的墙纸壁画，无一不是跟抛光打磨了般，透着金贵气息。
　　裴高胜还有张雯秀，这辈子都没来过这种地方。
　　裴鸣就更是了，要不是一旁经理跟着，他都想摘下那画仔细看看。
　　裴高胜拽了下裴鸣的衣服，他立刻会意，父子二人趾高气昂，想着决不能让人看扁。
　　殊不知一旁经理的眼中满是鄙夷。
　　张雯秀向来警敏，心里多少忐忑。
　　来前他们就知道要见的人是裴雾的头顶上司，对方说裴雾在医院，相关赔偿他来谈。
　　路上裴高胜激动不已：“Beta又怎么样？我的种还能差？要不是喜欢，谁家日理万机的大老板能帮下属员工处理这些小事？”
　　裴鸣眼神放光：“爸，那那个大老板，能赔偿车的钱吗？”
　　“他必须赔！”裴高胜有点凶狠，“他既然要替裴雾出面，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吧？不仅要赔，如果想跟裴雾在一起，还得负责我们全家！”
　　张雯秀制止了裴高胜不着边际的言论，但心里多多少少也起了这种心思。
　　那天说开后裴雾就没接她一个电话，张雯秀觉得这孩子脾气真倔，她当年是压力太大昏了头了，但最后，也没真的捂死他啊。
　　包间门推开，路席闻正在转茶杯，听到动静掀起眼皮，很凉薄的一眼，身后站着修身而立的蓝哲。
　　“哎呦，大老板好。”裴高胜缩着脖子不住地躬身，看得蓝哲微微皱眉。
　　裴雾那么一个风光霁月的人，怎么有这样的家人？
　　“坐吧。”路席闻说。
　　裴高胜拉着裴鸣坐下，根本没管张雯秀，还是张雯秀在试探几次后，稍微坐了个椅子边缘。
　　“大老板，我家裴雾呢？”
　　“住院。”路席闻说，“他突然分化，如今是Omega。”
　　裴高胜顿时瞪大眼睛，片刻后脸上肌肉开始疯狂抽.搐，显得那张脸像是一块神经还没死绝的烂肉。
　　这个时候他被酒精浇灌废的大脑开始轰轰转动，蓝哲甚至能看到贪婪在这人眼中实质化。
　　裴高胜搓着手，干瘪的嘴唇都红润起来，他终于开口：“大老板，请问您是看上我家裴雾了吗？”
　　“对。”路席闻说：“我是他的Alpha。”
　　“你要当我大哥的Alpha？”裴鸣高兴地站起来：“那你给我家多少钱啊？”
　　张雯秀也期待地抬头看去。
　　却见路席闻眼眸幽沉，像是夜间悄无声息却巨浪滔天的海面。
　　裴雾前几天晚上做噩梦，断断续续喊着：“别这样，我不治病了……”
　　“妈，你松手……”
　　路席闻供给了三次信息素，裴雾才逐渐安稳下来。
　　此刻这些人听到裴雾再度分化，考虑的不是儿子过了最优分化年龄，又是Omega，身心疼痛皆是正常的好几倍，而是能从他这里拿到多少钱。
　　路席闻不愿意废话了，“我要你们跟裴雾断绝往来。”
　　“那哪儿行呢？”裴高胜如同咬上来的癞皮狗，知道路席闻有钱，听说开的车都是大几千万，他已经做好了成为豪门中人的准备。
　　没准是裴雾想甩开他们，裴高胜冷哼一声，“大老板，裴雾是我儿子，他就得孝敬我，你如果是他的Alpha，嘿嘿，那你应该也懂。”
　　“我懂。”路席闻身体前倾，“是你们不懂。”
　　裴高胜：“什么？”
　　蓝哲将一沓资料扔到了他们面前。
　　裴高胜跟裴鸣还以为是什么财产转让之类的协议，立刻激动打开，但是看了没两秒，两人神色大变。
　　蓝哲淡漠开口：“裴高胜，两年前工作的汽修厂发生爆炸，住院三个月，获赔三十九万，实际上是你跟人合伙盗取公司零件拆卖，后来担心被发现，铤而走险炸了仓库，只是做得隐蔽，一直没被发现。”
　　“在此期间非法牟利一共六万一，我算了算，你这数罪并罚下来，能蹲二十年。”
　　蓝哲又看向裴鸣，“你就更精彩了，盗窃、抢劫，虽然都有你母亲出面以赔偿了事，但那是因为证据没送到警局，在撞车的三天前，你于宁海职高后的巷子里强行标记了一个Omega，你们要钱是想摆平这件事，但可惜了，你成年了，根据Omega保护法，五年起步。”
　　裴高胜厉声打断：“不可能！这些都是你们伪造的！”
　　蓝哲鄙夷：“你是傻.逼吗？你那个合伙人又没死，而且掌握着一堆聊天转账证明，不难查。”
　　裴高胜：“他疯了吗告诉你们这些？！”
　　“我给了他二百万，并且承诺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他。”路席闻淡淡。
　　在裴高胜惊恐的注视下，路席闻说：“对，我宁可给他二百万，都不会给你们一分钱。”
　　这跟来之前的想象完全不一样，裴鸣“啊啊啊”跳起来，却在顷刻间跪倒在地，整个人剧烈抽.搐着，活像中风。
　　“不用紧张。”蓝哲说：“信息素攻击而已，失||禁也没关系，一会儿会有人来收拾。”
　　张雯秀早就吓白了脸，“救命啊！杀人啦！”
　　蓝哲：“女士，这个包厢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哦，外面是听不到的。”
　　张雯秀闻言连滚带爬扑向路席闻，又是老三样，疯狂磕头，求饶，扇自己耳光。
　　在她的观念里，一个长辈磕头晚辈是承受不住的，路席闻想跟裴雾在一起，他也会忌惮，可直到额前出血，路席闻也只是安静欣赏。
　　张雯秀动作突然一顿，她缓缓抬头，Alpha的眼神冰冷淡漠，好像她都不算个活物。
　　顶级的世界观里只有版图、驱逐，掠夺，若非这些人跟裴雾有血缘关系，路席闻让他们悄无声息消失的办法实在太多了。
　　张雯秀终于明白他们的想法有多天真。
　　“你、你要我们怎么样？”张雯秀浑身都在颤抖：“放过我们……求求你了……”
　　“我不都说了吗？”路席闻说：“从今往后别再打扰裴雾，然后离开虹都，撒泼打滚在我这里没有用，若不是裴雾……”
　　路席闻轻哼一声。
　　张雯秀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人都差点晕倒。
　　“闹一次，就进去。”路席闻淡淡：“信我，进去了你出不来的，而我觉得对你们这种人而言，好死不如赖活着。”
　　张雯秀瘫坐在地。


第66章 洋桔梗
　　虹都的春季阴雨不绝，这才晴了一天半，又开始淅淅沥沥。
　　路席闻从会所出来，吩咐蓝哲：“让人盯紧，一旦犯.贱就给点警告，非要找死就按照流程来。”
　　蓝哲：“好的。”
　　天色黑下来，对面的楼上亮起一盏盏的灯火，路席闻眼中刻骨的森寒忽然散去些，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锋利的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
　　蓝哲：“要去买甜点吗？”
　　离开前裴雾提了一声。
　　其实那一声很低，像是裴雾在稍许恢复后，终于有精力能试探一下他们的关系，路席闻恨不能搬个甜品店过去，嫌蓝哲开车慢，他亲自踩油门，加上买东西在内，半个小时的车程缩短为二十分钟。
　　病房门半掩着，有光透出来。
　　路席闻手里提着红丝绒蛋糕，还有两个蛋挞，轻轻敲了下再推开。
　　蓝哲已经回去了，病房里就他们两人。
　　“换药了吗？”路席闻询问。
　　裴雾盯着他没说话。
　　路席闻莫名浑身皮紧。
　　他将蛋糕跟蛋挞放在了裴雾手边的床头柜上，脑海里疯狂响起关彦说的那些，“刚分化的Omega情绪很不稳定的，可能就是水杯摆放的位置不合心意，他们都会发火。”“像你这种不会看眼色的，最好多花费些心思。”
　　路席闻很听劝，于是他释放了信息素。
　　清冽的气息吹得裴雾眉宇间的沉闷稍有松动，路席闻见有戏，趁热打铁坐在床边，往裴雾身边凑：“嫌我回来晚？公司有点事，顺道处理了一下。”
　　裴雾不说话，路席闻继续：“是无聊了？不行明天让关彦过来，但他不说我的好话，你挑着听。”
　　“一个鲜奶蛋挞一个巧克力味的，要尝尝吗？”路席闻问道。
　　他偏圆的眼瞳稍微一瞪大，身上那股顶级Alpha的沉重气息就会被削减大半。
　　裴雾轻声：“鲜奶味的。”
　　路席闻莫名小.腹一热。
　　裴雾慢条斯理吃完，才问路席闻：“医生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再待几天。”路席闻说，“家里还没收拾好。”
　　裴雾觉得诧异：“收拾什么？”
　　收拾的东西多了去了，关彦算比较厉害的Omega，但路席闻问他要准备些什么，这人也说了半个钟头。
　　“等你回去就知道了。”路席闻含糊。
　　裴雾：“我租的有房子。”
　　这个问题他一直在考虑。
　　裴雾不是矫情，他感觉得到路席闻的懊悔，也知道Alpha想千倍百倍地对他好，那晚的事情，这半月来的悉心照顾可以稍加抚平，但是以Omega的身份跟路席闻相处是不一样的，他等出院后要先适应一下自己的生活节奏，体能、精力，耐力，这些到底下降了还是保持原来水准，裴雾都要摸索出一个具体概念。
　　路席闻笑意收敛，浅吸一口气：“你那房子退了不行吗？”
　　裴雾：“不是……”
　　“不愿意跟我生活在一起？”路席闻说着，神色落寞起来，“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裴雾：“你等我试试……”
　　路席闻忽然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这里是七楼。
　　裴雾还没搞懂，就听路席闻干硬质问：“你答不答应跟我回去。”
　　裴雾：“……”
　　对顶级来说这个高度不算什么，但对路席闻而言，这个举动实在幼稚。
　　裴雾气笑了，抓过床头的抱枕丢他。
　　路席闻一秒露齿，接住抱枕关上窗户，走回去轻轻抱住裴雾：“我明白Beta跟Omega的节奏存在差异，但我肯定不是干扰跟变量，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裴雾没说话了。
　　路席闻心想稳了。
　　裴雾推开他，又拿过丝绒蛋糕。
　　他一口口吃着，没告诉路席闻自己十分钟前是不太高兴，且这股情绪怎么都压不下去，明明出门前路席闻说最多一个小时，但是前后两个小时才回来，由于腺体受伤的缘故，Alpha留下的信息素消耗很快，屏障变薄后他像是傍晚时分从枝头跌落的雏鸟，眼睁睁看着黑夜漫来，控制不住的慌张。
　　关彦安慰他都是正常的，痊愈就能平复，可太多的变化让裴雾不安。
　　下午他被护士推着出去晒太阳，已经能透过空气闻到各种各样散落的信息素，甚至分辨主人的情绪，好似突然打开任督二脉，世界骤然而来的清晰让他不得已提前结束，回来立刻喷了一层阻隔剂。
　　护士推门进来，裴雾刚好吃完蛋糕。
　　护士伸头看了眼，叹气：“还是要少吃点甜食啊。”
　　“医生说偶尔没事。”路席闻接道：“我买的，我想让他心情好点。”
　　护士听闻就不说话了。
　　她还记得病人送来时情况非常糟糕，没有信息素安抚大概率要摘除腺体，但最近恢复惊人，跟眼前这位Alpha有着直接关系。
　　护士解开裴雾脖颈上的纱布，路席闻站在一旁，放在身侧的手不断攥紧。
　　他精准控制信息素覆盖裴雾的腺体，这样能有效减缓疼痛，那道横贯腺体的割伤已经不那么骇人了，但仍旧清晰可见。
　　医生再三跟路席闻保证，等裴雾恢复后可以祛除疤痕，但此刻看一眼，还是心痛难当。
　　裴雾突然握住路席闻的手，“我想喝水了。”
　　路席闻没离开：“等包扎好我再去倒。”
　　裴雾微微偏着头方便护士操作，他觉得路席闻指甲盖都快掐进肉里了，于是伸出根手指从男人握拳的中间位置往里面戳，戳了没两下路席闻就松开了掌心，裴雾摸到了两个月牙状的印子，忍不住轻轻揉搓了两下。
　　我何德何能啊，路席闻心想。
　　护士眼中带笑，看了他们一眼，“换好了，不要碰水，保持情绪稳定，再就是信息素，你们应该都知道。”
　　送走护士，路席闻顺便关了灯，只留下床头一盏。
　　裴雾最近睡觉时间很早，但是在此之前，路席闻从后面拥着他，像是拥住了清冷的月色，唇瓣隔着纱布轻轻摩挲，信息素滋养让裴雾舒服得昏昏欲睡，忽然，他听到路席闻沉声：“是洋桔梗的味道。”


第67章 我担心你害我
　　一周后，裴雾出院，回了云鹭湾。
　　然后他终于明白路席闻所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了。
　　别墅布局没怎么改变，但摆件大换血，以前大面积的灰色墙壁被粉刷成奶白色，因为颜色精心调配过，阳光一照上去，就泛着暖黄。
　　空荡荡的格子装饰柜上摆放了一些Q版的东西，裴雾甚至看到了最近很火的一个公仔玩偶。
　　家具锋利的边角都被认真包了起来，裴雾手掌按在楼梯扶手上，摸到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这玩意还是雕花的，上面有个可爱猫猫头，一旁吐出“加油！”两个字。
　　裴雾：“……”
　　路席闻站在一旁，下巴抬高，一副“我都懂不用夸赞”的神态。
　　裴雾没忍住：“谁……教你这样的？”
　　“关彦。”路席闻说：“他虽然一个劲儿针对我，但审美没问题，怎么样，不错吧？”
　　裴雾无言以对，大概了解关彦除去平时办公，在家是什么样子了。
　　“喜欢吗？”路席闻很执着。
　　裴雾只能点头：“喜欢。”
　　其实他的性格没有变化。
　　裴雾暂时上不了班，但他也闲不住，于是每天早上七点出门慢跑，大学时期释放压力的时候，跑个十公里不成问题，今早六公里就实在扛不住了。
　　路席闻在身后宽慰：“你身体尚在恢复期，不用着急。”
　　裴雾努力平稳气息：“嗯。”
　　他双手撑着膝盖，觉得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好，可能因为分化晚，所以体能偏向于从前，没有大幅度衰退，紧跟着，路席闻的信息素将他包裹起来，胸口的窒闷很快散开，当然，还有顶级Alpha的缘故。
　　裴雾在Omega保护协会那里更新了个人信息，意味着公司也要同步。
　　众人知道裴助延迟分化成Omega时都十分惊讶，但又很快接受，毕竟基因分化本来就有一些意外，这些年信息发达，已经不再是个例。
　　蓝哲希望裴雾回来时，不用面对太多异样的目光。
　　前后十来天，裴雾觉得再待下去要长蘑菇，路席闻终于同意他去公司。
　　早上洗漱完，脖颈后的腺体贴是路席闻亲自粘上去的，他还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
　　路席闻尽量忽略那道几乎将腺体一分为二的伤疤，可以修复的，他告诉自己。
　　路席闻放下微抖的指尖，语气轻松，“恭喜裴助重回巅峰。”
　　裴雾轻笑：“承你吉言。”
　　抵达公司后，裴雾仅仅生疏了几分钟，键盘就发出熟悉的频率极快的“哒哒”声，对于聊天窗口不断弹跳出来的员工问候信息，他都一一回应。
　　中午去食堂，裴雾还跟几个熟悉的高管聊了聊。
　　等他走远了，大家才议论起来。
　　“裴助真的分化了？瞧着跟从前没区别啊。”
　　“脖颈后的腺体贴你没看到啊？”
　　“可能这就是强者吧……”
　　裴雾打了饭回办公室，蓝哲不在，应该又去切牛排了。
　　其实裴雾不紧张，紧张的是路席闻，他本来要去打饭，是裴雾拿过餐盒就走了，丢下一句“这里是公司。”
　　在其位谋其职，他希望路席闻平常心对待，但显然不行。
　　下午裴雾只是在项目部多待了二十分钟，路席闻就找来了。
　　在看到裴雾的那一刻他明显松了口气。
　　回去两人乘坐私人电梯，安静的空间内，裴雾轻声：“很担心吗？”
　　“嗯。”
　　裴雾捏了捏他的手：“适应一下。”
　　裴雾将之前给蓝哲的项目拿回来了一些，对此蓝助觉得空气都清新起来，论耐性没人比得过裴助，有些傻.逼乙方负责人他真的不想再看第二眼。
　　整理了一下，裴雾手头目前需要解决的是跟关彦那边的一个项目合作。
　　碰巧，关彦电话在此时打了过来。
　　“最近恢复怎么样？”
　　“很好。”
　　关彦懒洋洋的：“那正好，跟我去实地考察一下。”
　　就在隔壁市，两个半小时的车程。
　　裴雾答应了。
　　晚上得知消息的路席闻一蹦三尺高，“怎么突然出差？我没同意！”
　　裴雾正在弄饺子馅，闻言动作一顿，转头看来。
　　一旁打下手的阿姨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好像很忙似的出去了。
　　“正常工作需求，路总为什么不同意？”裴雾问道。
　　一句话卡在路席闻嗓子眼，但没敢说出来。
　　“就因为我是Omega？”裴雾说着，眼底很隐蔽地滑过一抹轻蔑，不是对路席闻，而是对这种固有认知，他也不多做解释，而是一菜刀剁在了肉馅上，发出“砰”的声响。
　　路席闻跟着心肝一颤，再也不敢多言了。
　　出发前，路席闻背着裴雾念叨了关彦整整一个小时。
　　本来早起就烦，再听到路席闻在那里碎碎念，关彦冲去云鹭湾给这人嘴塞上的心都有了，“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还是个话痨？你搞得裴助离开你就行为失常一样。”
　　路席闻：“是我离开他行为失常。”
　　“……有点顶级的骨气。”
　　“没有骨气。”
　　关彦从床上坐起身，“我保证，把裴雾平安带回来。”
　　“你还不明白吗？”路席闻抹了把脸，“我担心你挖坑害我。”
　　关彦：“……”
　　“你那句裴雾优质信息素找高阶Alpha就跟喝水一样，我记你一辈子。”路席闻说：“关彦，一旦裴雾回来身边出现乱七八糟的Alpha，我穿红衣吊死在你家门口，做鬼都不放过你。”
　　关彦最怕神神鬼鬼的，当即一个哆嗦：“你是真有病！”
　　裴雾中午出发，路席闻送了十里又十里，最后要不是机场工作人员拦着，他还能跟进去。
　　关彦自始至终就没搭理这人，等一个拐角淡出路席闻的视线，关彦才松了口气，同裴雾说：“我采访采访你。”
　　裴雾：“也没说我分化后Alpha会变得粘人。”
　　关彦笑了下：“路席闻骨子里就那样，别看平时高冷得跟什么似的，他认定你是他的Omega，领地意识就会无比强烈，更别说……”
　　关彦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
　　更别说那晚的转身离开，几乎成了路席闻无法言说的噩梦。


第68章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飞机刚落地，几乎是裴雾一开机，路席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裴雾安静听着，时不时“嗯”一声，然后说着“知道。”“晚上跟你视频。”
　　关彦心情复杂。
　　他感觉得到，裴雾不说责怪路席闻，但二人确实不似从前那么亲昵，中间朦胧隔着一层，而其中缘由也能想象，身份的巨大转变意味着思考模式、生活习惯，乃至于脾气秉性的转变，裴雾的适应性已经非常强了，他只会为难自己，从不会牵连别人，而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既定伴侣没有给予必要的安全感，事后产生排斥心理也很正常。
　　关彦觉得裴雾没把路席闻打个半死已经算真爱了。
　　*
　　启欧商厦，长期处于亏损状态，一进商场大门，放眼看去一楼到五楼八成门面都是关着的，只剩零星几个婴幼儿品牌跟餐厅苟延残喘，更别说向左右延伸的三栋子楼，不见人影。
　　都说风水有问题，生意人比较信这个，愿意接手的不多，但启欧地理位置很好，周围四通八达，加上几处商品开发房已经提上日程，人流量可观，一旦盘活了，利润还是很不错的。
　　就是目前启欧的大老板，价格咬得很死，显然是亏怕了，打算最后捞一笔。
　　其实这种收购还不用关彦出面，他就是不放心裴雾，想听路席闻情真意切喊“爸爸”。
　　启欧的幕后老板姓苏，一听说关彦他们到了，马上订好了位置。
　　苏老板四十来岁，模样很老实，就是眼珠子转起来比较快。
　　一家高档娱乐会所，旁边陪酒的男女Omega都有七八个。
　　这个时候同为Omega的关彦跟裴雾就多少尴尬。
　　但显然，这两人是不会有丝毫窘迫的。
　　其中有个三十来岁的B级Alpha，看到他们后就想卖弄什么，但又卖弄不到点子上，还被裴雾纠正了几个错误。
　　到后面，这Alpha脸色不太好，跟着话锋一转，“两位这么优秀，不知道怎样的Alpha才有福气。”
　　裴雾专注喝茶没接话，但关彦少爷脾气，从来不给普信A脸面，他靠在沙发上轻轻吐了口烟，慢条斯理道：“反正不会是你这样的Alpha。”
　　对方脸色一变，关彦继续说：“我的身价都够买你的命了。”
　　“下去。”苏老板脸上无光，把那Alpha轰走了。
　　关彦身后站着一排保镖，经过上次发热期意外来临的事情，他更加谨慎小心，保镖头子都是A级，不知被关彦怎么说的，虎目圆瞪，感觉来个没逼数的能瞬间给对面打进墙里。
　　苏老板很会打太极，价格上不松口，又盛情邀请他们在这里玩几天。
　　裴雾开口：“不了苏老板，您这个价格没诚心，云城也不止一个启欧，咱们就当交个朋友，您等下个有缘人。”
　　“别啊。”苏老板赶忙倒茶，看得出裴雾没开玩笑，神色顿时殷切起来，“您也知道，启欧几乎把我整个都赔进去了，咱们再提点。”
　　说完，苏老板打了个响指。
　　裴雾不懂他又在搞什么花样，直到听见关彦一句“哇哦。”
　　前后两排，十来个Alpha含笑上来。
　　无一例外肩宽腰窄大长腿，先不说信息素等级，直观一看全是帅哥。
　　但帅哥也要看怎么个帅法，裴雾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喝茶，关彦双臂搭在沙发靠背上，显得十分捧场的样子，实则眼底一丝波动都没有。
　　不如揽镜自赏，裴雾心想。
　　哥要是分化成Alpha，能有你们什么事，关彦心想。
　　苏老板见状，泄气了。
　　口头协议定下，苏老板先松了口气，裴雾跟关彦都是守诺的人，这波不亏。
　　虽然作为Alpha的信息素快没了，但苏老板还是去舞池里潇洒了一番。
　　关彦看得好笑，侧头同裴雾说着什么，裴雾轻笑，跟他碰了杯茶。
　　殊不知两人坐着的地方虽然光线昏暗，却十分抓人眼球。
　　关彦没接管公司前就是媲美况骏蒙、会玩会浪的公子哥，双臂张开坐在那儿，狐狸眼一笑，扫谁谁腰软；裴雾更内敛些，但敛眉浅笑间云容雪质，尤其认真聆听的时候，眸子又深又温润，谁看了都心动。
　　一波接一波的人想靠近，被保镖怒目瞪走。
　　路席闻的视频电话打来，裴雾忙着跟关彦说话，一个没留神，点了接通。
　　视频中，路总得体温柔的笑脸顿时裂开。
　　“你在哪儿？”路席闻咬牙。
　　其实都不用问，背景音乐震天响，头顶的红绿灯光交织投射，随着音乐的“咚咚咚”声戳满路席闻的肺管子。
　　裴雾索性大方承认：“苏老板定的地方，我们一会儿就走。”
　　“关彦！”路席闻大喊。
　　关彦伸过来一个头，一副“你玩不起”的鄙夷样子：“有我看着你怕个球。”
　　结果关彦去扶摄像头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扫到了不远处的一排男模。
　　“关彦！！！”
　　“别叫，别叫。”关彦说：“这地方就这样，但是你看看，我们身后全是保镖。”
　　然后一个不怕死的Alpha冲上来，“帅哥！给个联系方式啊！我养你啊！”
　　关彦：“找我的，找我的。”
　　然后醉酒的Alpha朝裴雾伸出手：“考虑一下啊！”
　　裴雾闭上眼睛，关彦捂住耳朵，听路席闻在那头无能狂怒。
　　两人跟苏老板打了声招呼，赶紧走了。
　　“路席闻这人。”关彦坐上车骂骂咧咧，“好好的兴致都让他扫没了。”
　　回到酒店房间，裴雾一边换鞋一边给路席闻拨去视频。
　　“到了？”路席闻抱臂坐在办公椅上，臭着张脸。
　　裴雾觉得好笑：“以前我出差时，也经常来这种场合啊。”
　　那能一样吗？
　　路席闻对裴雾完成了临时标记，一个顶级标记完领地是要日日巡视的，裴雾不在身边他抓耳挠腮的难受。
　　冷静是装不下去了。
　　路席闻忽然往桌面上一趴，瞪圆的猫瞳裹挟着期待情绪猝不及防撞入裴雾胸口，然后就听那边拉长语调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第69章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路席闻有五六岁时的记忆。
　　那时候父母还没离婚，家庭关系也没到非碎不可的程度，唐青素多数时间都陪着他，孩子天性依赖母亲，所以他经常跟唐青素撒娇。
　　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周围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太会来事了，嘴巴甜，长相漂亮，走哪儿都吃香。
　　再大点，父母离婚，各奔前程，路席闻一个人留在偌大的老宅，等到分化结束，顶级的特征就剔除掉了他人性的一部分。
　　所以裴雾注定是个意外。
　　路席闻清楚自己事儿多，难伺候，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上。
　　他一直在想裴雾能坚持多久，一旦产生兴趣，目光就不自觉被对方吸引。
　　一顿饭，一杯茶，养成习惯后很难戒掉，在裴雾未分化前，路席闻还能端着点，可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看到裴雾躺在血泊中，路席闻就只剩下不惜一切也要抓住对方的念头了。
　　他原本非常介意Omega的信息素，因为闻起来都一样，黏腻浓郁，散发着恶臭，路席闻知道这是偏见，但他并不打算改。
　　可洋桔梗的气味驱散灰尘，路席闻打开了心中关闭许久的那扇门，他正视过往的遭遇，然后敞开全部，迎接洋桔梗在积雪铺垫的松林中扎根。
　　路席闻从前不相信匹配度，但如今他想着，他跟裴雾的信息素匹配度一定是百分百，不然没法解释他为什么如此痴迷。
　　Alpha收敛爪牙，成了彻底被驯化的大猫。
　　卖乖讨巧，就为了裴雾能开心。
　　深夜，路席闻呼吸一沉，在憋闷数秒后，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窗帘没拉，月色清晰照出Alpha眼底的惊恐。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脸上全是汗，滚成珠，没入脖颈领口。
　　路席闻抹了把脸，掀开被子下床，去了浴室。
　　冷水兜头浇下，神经敏锐一跳，这是梦，路席闻告诉自己，裴雾好好的，那晚他回来了。
　　泡了有半个多小时，路席闻才一身冷气地出来。
　　他管都没管发丝上的水，坐在床边，摸出了手机。
　　其实不抱什么期待的，跟裴雾挂断视频后，这人就该休息去了，然而屏幕亮起，有裴雾事后发来的一张照片，路席闻迫不及待点进去，是窗台一株开了花的仙人球照片，裴雾什么都没说，就跟分享生活一样，单纯拍给路席闻看。
　　路席闻将手机按在胸口，觉得自己非常走运。
　　然后他给蓝哲留言，说不去公司了，让他自行安排，完事买了最近去云城的航班。
　　等个屁，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路席闻穿戴整齐，走入夜色。
　　裴雾一晚上睡得也不安稳，可能是习惯被人从后面抱着，鼻腔间都是清冽的松林气息，他早上六点半就睁眼，简单冲了个澡，出来抱着电脑办公，又电话给前台定了早餐。
　　十来分钟门铃就响了，裴雾起身去开。
　　门口确实站着推着餐车的服务员，而服务员旁边还有一道高大的身影。
　　路席闻嫌弃地看了眼餐车上的三明治：“你就吃这个？”
　　裴雾眨眨眼，是出现幻觉了吗？
　　“不用送了，不吃。”路席闻同服务生说。
　　服务生也没注意这个俊美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求助地望向裴雾。
　　裴雾清醒了，连忙说：“不用了，麻烦您了。”
　　服务员客气两句推着餐车离开，路席闻便大摇大摆进了裴雾的房间。
　　“关彦也不知道给你定个好点的地方。”
　　这纯属鸡蛋里面挑骨头，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还要怎么好？
　　裴雾愣愣的，“你怎么来了？”
　　路席闻转过身来，除了顶级的身份，美貌真是他最好的杀器，尤其只对着裴雾时那股洋洋得意的劲儿，透着被现实淹没太久的孩子气，不幼稚，很讨喜，一侧黑眉微微挑起，高挺的鼻梁到唇边线条流畅，比外头逐渐升起的阳光都要热烈。
　　“我想你了。”路席闻说完，就上前抱住了裴雾。
　　不给Omega说话的机会，他低下头，一下一下，多宝贝似的轻啄他的唇瓣，又一个劲儿询问，“想我了没？想我了没？”
　　裴雾红着脸刚偏开头，就被路席闻抬手将脑袋按回来。
　　信息素从脚下席卷而上，裴雾瞬间失语。
　　直到日光彻底将房间照亮，裴雾才轻轻推开了路席闻。
　　他气息尚有不稳，问道：“你饿不饿？”
　　“还好。”路席闻说：“换衣服，我带你出去吃饭。”
　　裴雾幸好多带了一套休闲装，浅棕色风衣衬得他腰细腿长，路席闻看得忍不住，大步上前将人从后面抱住，很紧，呼吸都可劲儿黏裴雾脖颈上。
　　裴雾象征性挣扎两下，“不是说要出门吗？”
　　路席闻气息很重，他哼哼了两声，才把人放开。
　　路席闻带裴雾去吃早茶。
　　平时他出门，这些都由下属安排，但这次他载着裴雾去某家口碑顶好的高档餐厅，又跟服务员一番沟通。
　　角色调换，裴雾心头浮现一种很温暖又很奇怪的感觉。
　　这一刻他们不是上下属，裴雾不需要做任何准备，只管跟在路席闻身后悠闲享受，如同寻常情侣那样。
　　“这里的金鱼饺跟黑椒牛仔骨挺不错，还是曹观推荐的，你试试。”路席闻说。
　　裴雾：“好。”
　　“再给你点个香浓蜂巢糕，萝卜糕也来一份吧。”
　　“嗯，一会儿再打包一些，关彦也没吃。”
　　路席闻：“你们今天上午有安排？”
　　“没有。”
　　“那不用管关彦了。”路席闻说：“他不睡到中午不起来的。”
　　路席闻没说错，直到吃完，裴雾发给关彦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开车路过某地时，裴雾想吃一家的网红冰淇淋，路席闻就站在那排队，他戴着墨镜，低头划拉着最近的热门电影，对四周投来的灼热视线全然不觉。


第70章 坦白实体
　　“这位帅哥……”有人含蓄开口。
　　路席闻手机都要划拉出去二离地，觉得当下这些爱情片文艺片都挺弱智的，也就一个大IP的星际片能看看，于是随口应道：“什么事？”
　　对方有点忐忑，“你方不方便跟我加个联系方式啊？”
　　“不方便。”
　　对方瞬间沉默，路席闻终于在考量综合口碑后，选择了星际科幻，附近就有一个大型电影院，正好带裴雾过去，早场也没几个人，不打扰他们亲亲。
　　“帅哥，你有Omega了吗？”
　　路席闻终于抬起头：“我像没有的人吗？”
　　“……”
　　跟他说话的Omega瞧着也就二十出头，哪怕隔着墨镜，也能察觉到Alpha锐利的视线，瞬间他就得出结论：虽然极品，但实在难以驾驭。
　　“还没到你吗？”裴雾走上前。
　　他稍微偏着头，略带审视打量的目光。
　　原来极品还需极品配，Omega神色瞬间清明，“打扰了。”说完一转身，大步流星。
　　“马上到我了。”路席闻说：“就椰奶味啊。”
　　“嗯。”
　　等裴雾回到车上，路席闻才琢磨出味来，咦？到没到他不是非常直观的吗？
　　嗯？
　　……
　　嘿嘿嘿！
　　路席闻拿着椰奶冰淇淋心花怒放地回来。
　　知道裴雾脸皮薄，他也不提这个，只是在裴雾吃了两口兴致缺缺后，接过来三两下解决掉，“一般般，沙冰太多了，一股子糖精味。”
　　“是啊。”裴雾说：“吹过头了。”
　　“现在网红产品大都这样。”路席闻说：“我订了票，我们去看电影。”
　　裴雾对这个安排还是很满意的，“听你的。”
　　电影开场前路席闻买了爆米花肥宅水双件套，原本对电影没抱任何希望，但观感意外的不错，裴雾看得很尽兴，就是时不时要应付路席闻凑上来的吻。
　　有个关键地方差点错过，裴雾轻轻在路席闻嘴上按了按。
　　路席闻哼笑，过了几分钟再凑上来。
　　身后传来一道绝望叹息，路席闻转过头热心询问：“哥们怎么了？”
　　哥们没说话，并且在电影结束后愤然离席。
　　电影不长，两人晃悠晃悠回到酒店，也才十二点半。
　　裴雾收拾桌子，门铃响起的时候路席闻去开。
　　关彦打着哈欠，眼睛都还是半睁着，“怎么说，下午带你去嗨皮嗨皮？昨晚苏老板介绍的都是歪瓜裂枣，我知道有个地方的男模……”
　　关彦声音戛然而止，眼珠子瞬间瞪大了。
　　“呃……我回去睡个回笼觉。”
　　“关彦。”路席闻皮笑肉不笑，“我特么那么相信你，你就这样回报我？”
　　关彦：“我过个嘴瘾而已啊。”
　　没用了，被路席闻当场抓获，一整个午饭念叨下来，关彦脑子都是嗡嗡的。
　　坐上回程的飞机，裴雾都要坐在中间调停。
　　“你这张嘴安个轮子都能风力发电了，路总！路席闻！出个差你都受不了了？哎，当年曹观上大学时交了个Omega小男友，你拽得跟二五万八似的坐在沙发上，说信息素交流完全就是智力沉沦，怎么，如今沉沦于裴雾的洋桔梗气息里出不来了？”关彦坐起身输出。
　　“因为回旋镖啊，因为我喜欢啊，怎么了？但这是你背刺兄弟的理由吗？”路席闻掷地有声，“你这辈子最好别有Alpha。”
　　关彦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襟：“那估计要让你失望了，但是进我关家门的Alpha，都得以我的命令马首是瞻，认得你路席闻是谁？”
　　“停一停。”裴雾打断：“果汁汽水茶咖啡，要不要现在来一杯？”
　　“不喝！”路席闻继续翻账单。
　　裴雾放弃了，他今天起得早，此刻有点困，戴上眼罩，无论路席闻还是关彦声音都还挺好听的，很快成为背景音，裴雾偶尔在心里对他们的言论发表一两句看法，然后就沉沉睡着了。
　　飞机一落地，关彦跑的没影。
　　裴雾记得况骏蒙说过，这二人打小就是斗嘴，所以没往心里去，回到云麓湾，裴雾先将资料都整理一番，这么一忙就到了傍晚，阿姨做好了饭，一桌子家常菜。
　　味道挺不错，就是糖醋鱼不合路席闻的胃口，这人只吃了一半。
　　夜幕沉沉，裴雾被路席闻顺理成章拐带进了主卧。
　　裴雾洗完澡出来，站在窗户边看着远处黑夜中连绵的山峰轮廓。
　　“在想什么？”路席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好久没见团子了。”裴雾感叹，“开春了，它应该不在山上了。”
　　裴雾但凡回头，就能看到路席闻心虚的神情。
　　路席闻没接话，转身去倒水，等喝完了一整杯，裴雾都打算上床睡觉了，他突然来了句：“你想见团子？”
　　裴雾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路席闻神色古怪，又透着犹疑，片刻后，他语气认真：“裴雾，如果我隐瞒你什么，那一定是这件事超出合理本身，我担心吓到你，你不能生气。”
　　裴雾不吃这套：“是否超出合理要由我来判断，说说吧，瞒着我什么了？”
　　路席闻没说，他只是稍微抬起了右手。
　　Alpha指尖似有白色的荧光散开，裴雾收敛表情，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跟着荧光汇聚，有了形状，在空中轻盈一跃，等落在床上，就是毛茸茸一团，下一秒，从白毛中探出一个脑袋，熟悉的三角耳，淡金瞳孔，冲着裴雾就是兴奋的“嗷呜”一声。
　　裴雾都没顾得上团子，而是看向路席闻，试探性问道：“魔术？”
　　“不是。”路席闻说：“这是我的信息素实体。”
　　嗯？
　　裴雾凑近些，团子直接跳到了他怀里。
　　裴雾揉了又揉，确实这是自己熟悉的团子，难怪，之前一眼就喜爱非常，当时是Beta，感知力不够，此刻团子身上有明显的路席闻的信息素味道。
　　“我就说，它从来不洗澡，怎么身上干干净净的。”裴雾使劲儿rua。
　　路席闻接过裴雾的电脑，将工作三两下收尾，“实体不需要。”
　　“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陪伴应该很有意思吧？”
　　路席闻合上电脑，想了想才说：“你第一次见它，也是自从分化结束后，它第一次出来，中间十多年，都不存在。”
　　裴雾看向男人。
　　“害怕吧。”路席闻很随意地说：“当年实验电击，主要电的是它。”
　　裴雾心里涌现愤怒。


第71章 变故
　　当年分化结束，路席闻尚在昏迷，不懂切断精神连接，实体被放入隔离仓，一分钟电击下来路席闻的信息素汹涌暴起，在震耳的巨响中轰烂了连通两个房间的钢板墙壁。
　　路席闻跟裴雾比划，“当时给这小崽子电的浑身毛发支棱，像是胖了两圈，我费了番力气才给它收回去。”
　　事实上团子出来后体型瞬间变大，顶级的实体不可能只是一个漂亮小废物，它差点咬死邻近的一个观察员。
　　但这点就不说了，路席闻还是有些小心思的。
　　裴雾这晚是抱着团子睡的。
　　实体跟主人的距离不是无限，不过路席闻几乎日日粘着裴雾，偶尔工作累了，变出个毛茸茸给Omega吸一会儿还是没问题的。
　　周六，阿姨休息，裴雾给路席闻做了糖醋鱼。
　　路席闻端坐在餐桌前，穿得贴身利落，稍微挽起袖口，就开始低头嘴动剔骨，不管大小鱼刺，尽数落在盘子里，他低头时肩胛骨向两侧打开，显得后背结实宽阔。
　　裴雾摸着团子坐在沙发上，安静欣赏。
　　人都是视觉动物，裴雾性格沉稳，但不代表不喜欢，尤其路席闻最近的表现很好。
　　路席闻开始专注吃鱼没在意，直到鱼尾被轻轻一抿，心满意足，才发现Omega深邃的目光。
　　路席闻倏然起身，“你跟团子回房间等我，我冲个澡。”
　　裴雾：“不用……”
　　路席闻已经旋风一样离开了。
　　这人在浴室待了半个小时，差不多要给自己腌入味了才出来，第一件事收回团子，第二件事将裴雾抱上床。
　　他双臂撑在Omega身侧，目光专注又认真。
　　两人像是得了什么“亲吻饥渴症”，裴雾虽然嘴上不说，但只要不是办公期间，路席闻凑上来，他都不会拒绝。
　　意识被某种潮湿的念想吞没，裴雾听着Alpha沉重的呼吸，问他：“需要我帮忙吗？”
　　昏暗中，路席闻轻笑一声，“不用，这次我帮你。”
　　裴雾下意识往上缩，却被路席闻强势按住。
　　“裴助，给个机会。”路席闻哑声：“我的手，很厉害。”
　　裴雾耳畔是轰轰而来的山呼海啸……
　　*
　　路席闻第二天去公司，观察了一下副驾驶位裴雾的脸色，觉得自己昨晚的表现应该不错。
　　裴雾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句：顶级，确实顶。
　　裴雾面上清冷，实则一个上午都没怎么跟路席闻对视，昨晚眼前火星子炸完他就睡了，今天醒来人一直臊着。
　　裴雾下午约见了张总，路席闻听闻便一同前往。
　　张总为人和善，而且眼贼，视线轻轻往两人身上一扫，哪怕路席闻坐着，裴雾笔挺地站在他身后，也觉得这两人一定谈上了！
　　办公室恋情竟然能发生在路总身上，张总感慨。
　　他们三个加上张总的助理，聊了一个钟头就去吃饭，张总约着下午去打高尔夫，路席闻欣然点头。
　　吉光岛是张总也看重的大项目，他们公司的专家已经登岛查看过了，确实是个好地方，一旦开放再做波宣传，收益不可估量。
　　午餐裴雾吃得不多，等到了球场就再补充些甜点跟水果。
　　不远处路席闻陪着张总打球，张总的助理小崔坐在裴雾跟前，一副同情理解的模样，“听闻倡荣的工作量惊人，裴哥你作为路总的助理，只会更累吧？”
　　裴雾诚实：“嗯。”
　　“路总是不是非常高要求？”
　　裴雾：“嗯。”
　　“我不去倡荣是对的。”小崔说：“张总特好说话，半日落的工作也比较轻松。”
　　“什么学校毕业的？”路席闻下场正好听见这话，哪怕他是在十米开外，但还是随口问了句。
　　小崔马上坐端正：“A大。”
　　“那你进不来，学历不够。”
　　小崔：“……”
　　张总哈哈大笑。
　　裴雾给小崔递糕点，小崔含泪往下咽。
　　这片的球场较之路席闻他们经常去的那家要更空旷一些，绿色草坪的尽头是大片尚未开发的野生林区，所以安保做不到牢固，裴雾看到又一个进来的拾荒人被球童赶走。
　　张总体能跟不上，四十分钟就是极限了，他提议去楼上喝茶，一行人刚步入大厅，裴雾忽然察觉到丝丝缕缕的不对劲儿。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像是原本和平的气氛中突然引爆了一个危险因子，敏锐的直觉让他精准找到了源头。
　　那是个立在长柱下的佝偻男人。
　　穿着一身发白褪色的清洁工衣服，头发有点儿长，遮住了眉眼，但他的视线明显是盯着这边的。
　　消瘦而病态的轮廓，胡子像是半个月都没刮了，死气沉沉。
　　可突然，这人突然咧嘴笑了一下。
　　裴雾莫名心跳加速，血液“呼啦”一下冲上头顶，不等他反应，路席闻大步流星冲了上去，他背影凶悍，裹挟着隐隐失控的信息素。
　　“张总稍等。”裴雾几乎是凭本能拦住张总，然后立刻转身追上路席闻。
　　这个时候路席闻已经一把抓住了男人的领口，硬生生将他提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男人被迫仰着头，眼中有惊恐，也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疯狂，他瞳孔浑浊而难看，然后笑着说道：“这么些年了你还在怪叔叔啊？叔叔当时只是给你开个玩笑。”
　　路席闻一言不发，甚至没什么表情，他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掐住了男人的脖子，一用力，就能听到骨骼被勒紧的声音。
　　“杀、杀人偿命……”
　　“我是顶级Alpha，协会会根据我这些年的贡献对我进行一部分罪责豁免。”路席闻冷声。
　　男人闻言这才害怕了，一个劲儿拍打。
　　裴雾碰巧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抬手按住路席闻的手背，指腹在男人鼓胀的青筋位置摩挲了两下，“席闻，先松开。”
　　路席闻绷着脸，像是没听到。
　　裴雾又说：“席闻，听话。”
　　再掐下去这男人真要死了。
　　时间被骤然拉长，当裴雾的手劲儿微微加大后，路席闻一把松开了男人。
　　对方跟垃圾袋似的跌在地上，因为腺体已经不灵光了，所以路席闻的信息素攻击并不能让他十分难受。
　　男人不断按揉着已经出现青印的脖颈，没敢看路席闻，却瞥了裴雾一眼：“这是你的Omega啊。”


第72章 糟糕
　　“裴雾。”路席闻的声音很冷，“你先上楼。”
　　那个男人却轻嗤一声，他明显精神不正常，命悬一线后也不知道逃跑，而是自言自语起来：“一个两个的，都有伴侣，就因为我的信息素找不到匹配度合适的人，我就要过这种日子，凭什么？”
　　男人将拖布从路席闻脚下用力扯走，“不过是当时让你感受了一下我的信息素，就记仇到今天，这个世界真是疯了，你们这些生活好的人，真是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裴雾耳畔“轰隆”一声，在尖锐而细长的鸣音中，那些零星的线索于黑暗中穿成一线，然后用力闪烁了一下。
　　十岁，父母离异，路席闻一个人生活在老宅。
　　十一岁，开始排斥Omega。
　　十二岁，分化成顶级。
　　裴雾缓缓俯身，他忽然一把抓住了男人的头发，在男人吃痛的闷哼中，迫使他看向自己。
　　裴雾的语气死死压制着某种颤栗，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像是哄人似的，“你让他感受了一下你的信息素？什么时候？”
　　路席闻瞳孔剧烈一颤，下意识想阻止裴雾，但最后只是指尖动了动，什么都没做。
　　男人紧盯着裴雾，像是陷入了一场久远的回忆，过了一会儿，他得意一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小路十一岁吧。”男人看向路席闻：“叔叔……”
　　话都没说完，裴雾闪电般出手，一拳砸在了男人脸上。
　　男人左脸瞬间变形，之后的话全被一道哀嚎跟人体摔砸在清洁铁桶上的声音覆盖，因为大厅空旷，所以“叮铃哐啷”的动静更是数倍放大。
　　张总身形为之一震，完全没看懂，裴助不是拦人去的吗？怎么路总打完他开打了？
　　裴雾不想往那个方向想，但事实已经十分清楚了。
　　路席闻为什么会那么反感Omega的信息素，甚至到了一种无法控制的地步。
　　男人鼻血横飞，他抬手擦了下，顿时吓得呜呜哀嚎，“你们怎么打人啊……”
　　“少给我装傻充愣。”裴雾使劲儿按住男人的脑袋，然后检查了他的后脖颈，果然看到一处干瘪的腺体。
　　裴雾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森冷，使劲儿拍了拍男人的脸颊，“你刚才看向路席闻的时候，在炫耀什么？”
　　或许长时间不合心意的颠沛生活让这个男人有了轻微的不正常，但他方才冲着路席闻咧嘴一笑的样子，分明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得意什么？
　　是在一个孩子尚未分化的年纪，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还是得意于如今人人敬畏的顶级Alpha，曾经也被他恐吓戏耍过？
　　裴雾冷声，“我跟你没完。”
　　男人的神色先是怔愣、畏惧，随后涌现了极大的兴趣，那双瞳孔都不像是人的。
　　“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呢？”男人笑嘻嘻的，“我又不怕死，反正烂命一条，随便你们喽。”
　　“不。”裴雾接道：“真正不怕死的人，是会躺在干硬的床板上，连动一下指尖的力气都没有，你嘴上说的不算，我要试了才行。”
　　男人仍是装傻充愣，“我就开个玩笑。”
　　裴雾暴起，将他拖拽到垃圾桶旁，狠狠一脚直接踹得嵌了进去。
　　裴雾还要打，路席闻从后面将人拦腰抱走。
　　“你也不嫌脏了手。”路席闻中途换了个姿势，改为横抱，然后同一旁小跑上来的服务生说：“开个房间。”
　　他回头看张总，张总跟小崔都露出非常好说话的神色，“不用管我们！”
　　路席闻点了点头，从一楼到三楼，中途接过服务生狂奔而来送的房卡，“滴——”的一刷，带裴雾进了房间。
　　裴雾开始的挣扎结束，就一直没动。
　　他低垂着头，唇色咬得发白。
　　路席闻将他放在沙发上，拇指蹭了下Omega的唇瓣，一些话脱口而出：“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父母离婚时，有个在家干了七年的女佣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刚才那个傻缺，是他儿子。”
　　女佣一直畏惧于路家的权势，可架不住很长一段时间，路席闻的父母都不回来。
　　家里那么多好酒好菜，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吃得完吗？
　　她起初只敢让儿子晚上来，给他美美做一顿，次数多了，有次被下楼倒水的路席闻看到，小孩什么话都没说，女佣的胆子便一下子大了起来。
　　说白了，就是个孩子，还能拿捏不住吗？
　　饮食上她不敢克扣，还得每天做饭拍照，发给唐青素看，女佣瞧得出来，路席闻这个时候有点轴，是不会同父母诉苦的。
　　渐渐地，她儿子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次母子俩聊天，女佣随口说道：“了不得呢，听说那孩子做过基因检测，未来一定是个高阶。”
　　高阶Alpha？男人绝对接触不到的人群，甚至他连个C级Alpha都谈不到。
　　平庸的长相，低劣的信息素，生活真不公平啊，男人想着。
　　某个晚上，他看着书房亮起的灯，忽然走了进去。
　　路席闻当时虽然十一岁，但已经身量渐长，模样漂亮。
　　“我只记得他就着昏暗灯光走来时，脸上的表情实在恶心。”路席闻说，“我让他出去，然后他突然一笑，问我马上分化了，是不是尝不出Omega的信息素？”
　　“我确实快分化了，所以我闻得出来。”路席闻想到这里不由得皱眉：“非常难闻，满房间都是，像是夏季在不通风的房间里放入了一堆濒死的海鲜，空气黏腻窒息，我让他滚出去， 他不走，我打算走，却被这傻叉抓住了脚踝。”
　　裴雾眼神光很锋利：“他做什么了？”
　　路席闻一脚踹开了男人，这股味道简直让他多待一秒都能死。
　　忽的，路席闻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他没由来一回头，然后脑子像被狠狠一拳，整个人都僵住了。
　　男人跪.趴在地上，身体小幅度地来回扭曲，他见路席闻回头，脸上浮现希冀，从脖颈到脸上红了大片，尖着嗓子问了句，“叔叔好看吗？”
　　路席闻简直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男人跟个鬼一样，一点点爬上前，他完全丧失了理智，只觉得此刻跟一个未来的高阶Alpha待在一起，住着这么好的别墅，他的命也好起来了。
　　男人开口：“小路，喜欢叔叔吗？”
　　路席闻抄起一旁的凳子直接砸了上去。
　　女佣听到动静赶来，一打开门就尖叫出声，男人被路席闻砸的头破血流，就这样还在源源不断释放信息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难以自拔。
　　路席闻说到这里有点难以继续，“他甚至不像个人，像条发q的狗。”
　　这给路席闻一直以来干净明亮的生活，带来了毁灭性的冲击。
　　所以那个晚上，他不是没看到裴雾，只是周遭一切变换太快，又成了昏暗的环境，地上的一坨，空气中全是恶臭至极的信息素。


第73章 追车
　　路席闻之前不曾向任何人吐露过这件事，如今若不是端端撞上，他也不会说。
　　自尊羞耻都是末端原因，这期间积压的东西太多了。
　　他向父母开过口，说家中陈姨经常带着他的儿子回来，唐青素或许问过，不知道那边怎么解释的，之后不了了之。
　　路席闻感觉得到，父母在离婚后尝到了久违的自由气息，他们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觉得孩子有最好的生活条件，加上性格独立，是不用担心的。
　　不等缓过这口气，分化遭遇被人当做实验体，当人性的软弱褪去后，路席闻就更不会开口了。
　　沉默了十几年，没必要旧事重提。
　　那晚是他伤害了裴雾，路席闻会想尽办法弥补挽救，一旦提及这些，更像是为了博得裴雾同情的说辞。
　　“都过去了。”路席闻轻拍裴雾的后背：“以后我什么都不会瞒你。”
　　裴雾安静埋首在路席闻颈间。
　　以单纯的爱的名义窥探对方过往，并且妄图驱散那些阴霾，是十分傲慢的行为。
　　裴雾闷声：“我不生气了。”
　　关于那晚路席闻的后退离开，他早就不生气了。
　　甚至他宁可路席闻只是简单的不喜欢Omega，也好过经历这些。
　　“生气也没事。”路席闻说：“我哄你。”
　　裴雾哼笑。
　　男人名叫周遁，当年路席闻将他打进医院后，便强行辞退了陈姨，并且警告她再也不许联系自己父母，否则一定会报复周遁。
　　陈姨害怕了，于一个灰蒙蒙的清晨匆匆离开了老宅。
　　“那种人手脚干净不到哪里去，查一查就知道。”
　　路席闻正在给裴雾倒水，闻言轻挑眉梢，“你理他做什么？粘上我都觉得晦气。”
　　裴雾：“没看到我头顶还在冒火吗？”
　　“消消火。”路席闻将茶杯塞他手里，“一会儿我们就回家。”
　　裴雾没接话，只是低头喝水。
　　张总给裴雾发信息说先回去了，对此裴雾先是致歉，又表示改日请他吃饭，张总乐呵呵应下，还是挺愿意跟裴雾打交道的。
　　从大厅离开时，长柱下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不见周遁的身影。
　　他所谓不怕死的话，裴雾一个字都不信。
　　下午时分天色还挺明媚，然而短短五分钟后，气温骤降，空气中凝聚出水汽，能嗅到暴雨来临前的气息。
　　车开到一半，大雨倾盆而至。
　　前方的车亮起警示灯，雨刮器都要冒烟了也没扫清多长的视野。
　　等红绿灯的时候，路席闻将外套脱下来递给裴雾：“披上，别着凉。”
　　裴雾触及到他热乎的指尖，没拒绝。
　　清冽的气息从四周包裹而来，裴雾的心情渐渐变好。
　　还有八公里就能开出这段，裴雾打算小眯一会儿，又想着冰箱里还有一条乌鱼，可以做来吃。
　　滴滴滴——
　　喇叭声突兀响起，路席闻看了眼后视镜，等过了几分钟后，踩下油门。
　　裴雾注意到。
　　哪怕能见度不低，也能发现后面那辆车一直追得很紧，路席闻刚一变道，对方便紧咬上来，惹得一旁受到惊吓的白车狂按喇叭怒骂。
　　“害怕吗？”路席闻开口。
　　裴雾裹紧外套：“你自行发挥。”
　　如果俯视来看，就能发现雨幕击打下所有车辆都小心翼翼，保持着一个相较安全的距离，这样就给了路席闻极好的发挥空间，他对座驾的把控十分精准，游鱼一样在各种空隙间穿梭，那辆车开始还能应付，后面就有点儿疲惫了。
　　“烂技术也敢上高速。”路席闻习惯嘲讽完，一把方向盘拐弯，驶入了通往郊区某城中村的小路。
　　不出意外，对面追了上来，还在入口的位置轮胎打滑，狠狠一个摇晃差点儿进沟里。
　　车身虽然颠簸，但路席闻开得十分顺畅。
　　很快，路席闻看准时机一个转弯，被雨水浸泡过的泥土十分松软，立刻被剧烈的摩擦激起一道扇形屏障，又顷刻间砸了出去，地上留下了一个深坑，而再往前半寸，是深挖一米的排水渠。
　　那辆车被紧随而至的泥沙“噼里啪啦”砸了一整面的挡风玻璃，等视线清明，车身已经不受控制，轮胎深陷路席闻留下的深坑，然后猛地往前一个颠簸，只听“砰”一声，如愿以偿追出事故了。
　　山地车半截都陷了进去，车轮胎拼死“嗡嗡”了十几下，但是没有丝毫出来的迹象，不得已惨淡放弃。
　　路席闻停好车，下来。
　　信息素屏障撑起绝对安全的空间，雨滴落不到他的身上。
　　路席闻点了根烟。
　　不多时，从那辆半死不活的山地车上也下来一个人。
　　张扬的酒红色头发，穿着一套登山衣，可能是颜色搭配，路席闻觉得对面特别像从沟里出来的山鸡。
　　对方也在第一时间张开了信息素屏障。
　　是个高阶，路席闻一眼看穿。
　　对方应该是想耍帅，下车后打算一个猛子跳到排水渠另一头，正好跟路席闻隔着几米远面对面，奈何雨天路滑，他又用力过猛，落地后往前扑了一截，于是用双手快速撑了撑地。
　　裴雾：“……”
　　路席闻哼笑。
　　红毛应该也很不好意思，半天没抬起头。
　　等调整好状态再度直视路席闻，有头顶枝叶的帮忙，裴雾得以看清他的脸。
　　非常年轻，眉眼的轮廓偏向于阳光有活力，感觉在学校里来个潇洒投篮，能吸引一堆掌声喝彩的那种，气质也大大咧咧，如果忽略他眼底锋利的攻击性的话。
　　没有高阶或者顶级是好说话的。
　　“路总怎么这么大脾气？”对方先开口。
　　路席闻吸了口烟，里面有薄荷爆珠，他缓缓吐纳，然后车内的人说了句什么，路席闻将剩下的烟递了进去。
　　红毛看到副驾的车窗降下，一只骨节白皙分明的手伸了出来，然后弹了下烟灰。
　　紧跟着，他就通过后视镜对上一双清冷又清明的眼眸。
　　红毛友好一笑：“我只是想跟路总打个招呼。”
　　“收到了。”路席闻说：“车技烂成你这样的，印象深刻。”
　　“不是我开车啦。”
　　话音刚落，三个黑衣男人从车上下来，严阵以待。
　　“要打架？”路席闻问道。
　　红毛摆摆手：“没有没有……”
　　但是他语速太慢，跟不上路席闻骤然射.出、直穿而过的信息素攻击。


第74章 胖揍
　　顶级跟顶级之间都存在差距，更别说高阶跟顶级。
　　红毛的三名保镖也就赶了个趟，下来三分钟躺地上一秒钟。
　　那可是三个A级，红毛心想。
　　信息素攻击锋利地擦着耳边，如同高级猎手在戏弄低级猎物，带着明显的逗弄挑衅，红毛的信息素只是与之稍微一个碰撞就警铃大作。
　　来前他还觉得路席闻真装.逼，如此贵重的身份走哪儿连个保镖都不带，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但现在看来，湿鞋的是他们。
　　“我叫楚磷，想跟路总认识一下。”红毛开口。
　　路席闻淡淡：“是吗？看不出来。”
　　“那路总认真点看。”楚磷瞧着原地没动，但明显朝着来时路的方向，似乎随时准备动身，“是我冒昧，肯定吓到您的Omega了吧？”
　　裴雾吐了口烟，声音很低：“你不认识吧？”
　　“嗯。”路席闻盯着楚磷：“你是谁的人？”
　　楚磷轻笑：“路总雷霆手段拓展生意，就没想过会得罪人吗？”
　　“没这种说法，只有别人不长眼睛得罪我。”路席闻接道，“直白点，不然下一波信息素攻击一定会洞穿你的身体。”
　　“不要这样嘛路总。”楚磷神色非常友好：“就当交个朋友……”
　　话没说完，风声瞬间拉紧，急射而出的水线如同锋利长箭，在楚磷猝然瞪大的眼中，铺天盖地而来。
　　树叶被骤然猛烈的雨水打得“噼啪”作响，对比路席闻淡漠却深刻的注视，楚磷脸上笑意退散，几乎是比眨眼还快的功夫，楚磷身形原地一闪，立时不见了踪影。
　　裴雾挑眉，当下社会对Alpha的管控十分严格，公众场合是不允许任何信息素碰撞的，A级往上只占群体的极少部分，这样的炫技行为确实不多见。
　　但楚磷炫技不为别的，而是跑路。
　　妈的情报有误。
　　楚磷一个劲儿在心里骂娘，他如果能平安回去，一定要打烂对面递出消息人的嘴，什么叫做“虽然是顶级但习惯独来独往，偷袭成功概率很大，并且交往了一个拖油瓶Omega。”
　　那个Omega裹在宽大舒适的外套里，从见到他开始脸色都没变一下，路席闻就更是了，猜猜他为什么独来独往？
　　有没有保镖跟随区别大吗？
　　楚磷不是没接触过顶级，三年前在某个遥远的国度，那里有位极为绅士的顶级，信息素实体是一只雪雕，攻击性不强，他拼尽全力勉强能五五开，如此信心暴涨，以为这次“打招呼”“给警告”应该没问题，结果却以如此狼狈的结局收场。
　　树影自两侧掠过，整个世界的声音凝聚成模糊的“嗡嗡”震颤，楚磷单手撑地，几乎是一个滑铲过弯，身后没人追来，正当他洋洋得意的时候，“砰”地撞上了什么东西。
　　透明仿若无物，但就是将楚磷禁锢其中。
　　“顶级的信息素屏障最大可扩展到方圆五百米，我的更大点儿，八百米左右。”路席闻慢条斯理从身后走来，“你不可能比我更快。”
　　楚磷还想拖延时间，但尖锐嘶鸣声顷刻间逼近，那是刚才侥幸躲过的信息素攻击再度袭来，楚磷凭借本能原地一个翻滚，然后他刚刚待过的位置就被雨箭砸出深坑，泥水点子朝四周汹涌飞溅，楚磷眼底闪过惊骇，他也可以这样凝聚力量，但覆盖率完全不如路席闻。
　　不等喘口气，更密集的雨箭又一波罩来。
　　“轰隆”声中楚磷终于笑不起来了，他的信息素屏障被迫撤下，用以提升速度，于是暴雨很快浇湿全身，视野变得模糊，树木被暴力轰断时，他差点儿让砸到脚踝。
　　根本不是一个量级，楚磷抹了把脸。
　　这还不算，下一秒一股极为强烈的恐惧摄住心魂，楚磷猛地扭头，路席闻已经闪身逼近，他手脚并用急速后撤，一直防御紧密的动作终于有了漏洞。
　　楚磷挥开路席闻的手，一转身，就被巨力扯住后领，他甚至想着金蝉脱壳，这件最爱的冲锋衣就不要了。
　　“刺啦——”
　　路席闻的信息素绞爆了冲锋衣，他扣住楚磷的后脖颈，将人猛地往后一甩，楚磷只觉得这力道就尼玛离谱，他完全没有反抗余地，凌空几秒后狠狠撞上了一棵树干，同一时刻路席闻站在了面前。
　　楚磷喘息剧烈，他死死盯着路席闻，相比较路席闻连呼吸都没乱分毫。
　　“我这个人做事不喜欢留尾巴，过往那些手下败将没可能，如今只有吉光岛跟海城方家的生物研究是重心项目，吉光岛由我一人说了算，我没在虹都见过你，所以你是海城那边的人？”
　　“这些年除方家外，不少医药工程的家族凭借药效可怜的抑制剂赚的盆满钵满，而据方霄前阵子递给我的消息，他研究出来的抑制效果甚至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二，有人眼红了？”路席闻困惑：“那你们不找方霄，找我做什么？”
　　楚磷被他的信息素压制搞得精神极其紧绷，没想到简单一个照面路席闻能分析出这些东西来，他给人当打手谋生，以前不是没接过类似的单子，这些大老板都怕死，波及生命的恐吓一次就会忌惮，接下来只要利益够多，拖下水也不是不可能。
　　但第一个想到用这套组合拳对付路席闻的，一定是傻.逼。
　　楚磷有点焦躁，“方霄的研究资金大半都是你提供的。”
　　这下路席闻就明白了。
　　“路总打算在这里处理掉我？”楚磷装作不在意。
　　“你说什么呢？”路席闻面无表情：“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楚磷：“……”
　　“回家了好公民。”裴雾撑着伞站在不远处，“天要黑了。”
　　A级往上要在Alpha协会中重点登记，一旦失踪会很麻烦，而且这么大的动静，已经引得一些附近的居民朝这边走来。
　　“楚磷。”路席闻警告：“你只有一次机会。”
　　楚磷浑身都疼，后腰在刚才的打斗中被枝叉割伤，糟糕透了，回去他就退了这单！


第75章 能死
　　楚磷抽着气站稳。
　　路席闻走到裴雾身边，接过伞：“你待车上等我就行了。”
　　楚磷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裴雾的目光。
　　对方像是一瞬间记住了他的长相，用跟路席闻一样讨厌的眼神将他透彻审视。
　　裴雾很快移开视线。
　　车子又在颠簸不平的泥路中行驶了十分钟，再度开上高速。
　　楚磷都自报家门了，以蓝哲的信息网，查个身份背景不成问题。
　　裴雾长久地没说话，只是快到家的时候，突然开口：“虽然你很厉害，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知道。”路席闻高兴了，清了清嗓子拿出沉稳成熟的做派来，“自从有了你，我防护等级都是最高。”
　　裴雾：“等回去我把那条黑鱼给你炖了。”
　　“行！”
　　大概四十分钟后，路席闻又坐在餐桌前抱着盘子。
　　阿姨对此倍感惊讶，走到沙发跟前，同正在看书的裴雾说：“裴先生，路先生是真的好爱吃鱼啊。”
　　“是啊。”裴雾轻笑，而且据路席闻说，团子现在在他精神中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主人跟实体建立连接后，哪怕团子不能吃，也能有感同身受的滋味跟愉悦。
　　晚上，路席闻在书房一直打电话。
　　裴雾端茶进来时，蓝哲正在汇报相关信息。
　　路席闻招了招手，顺手将手机放在桌上，按了免提。
　　裴雾放下茶就想走，路席闻却将他捞来腿上坐着，在Omega颈间狠狠嗅了口洋桔梗的味道，然后吩咐蓝哲：“继续。”
　　蓝哲那边顿了顿：“裴助？”
　　裴雾：“……嗯，蓝特助晚上好。”
　　蓝哲进化了，他甚至能通过短暂的沉默来表达某种情绪，例如此刻，裴雾像是能听到蓝哲的心声般，耳畔响起“果然如此”四个字来。
　　裴雾：“……”有毒。
　　蓝哲沉声开口：“楚磷，高中学历，虽然是个高阶，但学业不精，生性好斗，所以常年从事一些灰色地带的活计，之前杭宇集团的老总车祸住院，然后退出城西花园城招标一事，就是他的手笔，根据调查结果，他这次的雇主应该是海城刘家，涉及林辰药业跟爱拉生物科技，方霄方总那边其实已经遭遇了两次恐怖威胁，您这边遇到的麻烦，我也通知方总了。”
　　“让他安心研究就行。”路席闻说，“严密关注那两家。”
　　“明白。”
　　等蓝哲挂断电话，裴雾才轻声开口：“你对楚磷似乎敌意不大。”
　　诚然第一次见面就给对面打得半死，但路席闻明显留情了。
　　“他为钱驱使，而且骨子里是个疯的。”路席闻说：“信息素接近于火药气味，一看就脑子有病。”
　　万一狗急跳墙，危及裴雾呢？
　　没到那个份上。
　　*
　　威胁事件似乎告一段落，以楚磷的脾性，应该是保命为主，离开虹都了。
　　这天下午，裴雾去某俱乐部给半日落的经理送文件，坐下喝了半杯茶，就打算折返回公司。
　　今日他跟路席闻的行程不一样，Alpha带着蓝哲去办另一件事。
　　这边裴雾刚从包间出来，就跟对面的曹观打了个照面。
　　裴雾：“曹总？”
　　“多见外。”曹观原本挺高冷地斜靠在墙壁上，看到裴雾立刻摘了嘴边的烟，笑着打招呼，“缘分啊，来这里办事？”
　　“对，送了个文件。”
　　“正好。”曹观说：“况骏蒙他们就在楼上，一起玩会儿。”
　　裴雾没怎么犹豫：“行。”
　　楼上包间除非况骏蒙这种常客公子哥，一般想订都要提前半个月，裴雾一推开门，里面烟雾缭绕的。
　　况骏蒙耳上别着一根烟，红头赤脸地跟人摇骰子，扯着嗓门：“你出去透气透了十几分钟，曹观，你别是年纪大了。”
　　曹观：“嘴又欠打了？”
　　况骏蒙扭头看来，结果视线一接触裴雾，立刻从桌上下来，招呼周围人：“别抽了别抽了。”然后把一个正在吐纳的哥们的烟抢来掐断，“坐这五分钟看你抽了四根，黑肺说的就是你。”
　　“怎么突然过来了？”况骏蒙招呼裴雾坐，“想喝点什么？”
　　裴雾：“跟你们一样。”
　　“那不行。”况骏蒙叮嘱侍者，“什么果汁清茶气泡水，全部上一份，要你们这的招牌啊。”
　　裴雾根本拦不住。
　　之前裴雾住院，给况骏蒙他们都吓了一跳，想不通昨天还好好的两人，怎么就闹到进医院的程度，后来从关彦那里听说了来龙去脉，更是扼腕叹息，路席闻这个不争气的，好不容易铁树开花，裴雾又八面玲珑，这个关头万不能出错，得帮兄弟将人留住了。
　　当然，况骏蒙也是真拿裴雾当朋友。
　　裴雾桌前很快摆了一溜，他随手拿了杯果汁喝。
　　况骏蒙在那里敲手机，“等我把关彦喊来，他之前还说不愿意跟我们这群臭烘烘的Alpha玩。”
　　Alpha确实一个兴奋就收不住信息素，各种气息都有，再加上烟酒味，说“臭”也不过分。
　　有关系近却第一次见裴雾的Alpha小心问曹观：“曹哥，他确定是Omega吗？怎么对这个包间的气味没有任何反应？”
　　曹观：“你猜？”
　　顶级的信息素屏障跟你开玩笑呢？
　　裴雾以前是Beta的时候路席闻只给他上一层，后来分化，每天都糊腻子似的，来来回回好几层，生怕别人打扰到裴雾，又怕裴雾信息素泄露，引来一些没眼色的。
　　“曹哥，能谈吗？”那人又问，毕竟裴雾真的挺惹眼的，头顶的炫彩灯光都遮不住那双极具山水灵韵的眉眼，又清清冷冷，白瓷似的。
　　况少对他十分照顾，但瞧姿态又不暧昧，如此不由得让人跃跃欲试。
　　曹观：“能死。”
　　“……”
　　关彦二十分钟后赶来。
　　一进门就嫌弃地捂了捂鼻子。
　　况骏蒙：“别这么打击人行吗？哥们都开启空气净化老半天了。”
　　关彦：“难闻的信息素太多。”
　　一波AOE给在场一群Alpha整不自信了，但没人敢说关彦，一旦被记恨了，回头得被扒皮抽髓地收拾干净。
　　关彦利落坐在裴雾身侧。


第76章 怎么，不敢啊？
　　裴雾察觉到关彦有点烦躁。
　　“心情不好？”他凑近问。
　　“嗯。”关彦很诚实，“发热期快来了吧。”
　　裴雾惊讶：“你这频率会不会太快了？”
　　“快啊。”关彦说：“我的主治大夫也这么说，然后再三提议让我用一下高阶Alpha的信息素提取液。”
　　关彦说到这里神色略显为难：“其实我也没那么轴，差不多就行，但这些年人均质量下滑，有些打着高阶的名号，一滴提取液比黄金都贵，但是闻一下老子三天吃不下饭，更别说用了。”
　　裴雾：“……”
　　曹观跟况骏蒙对视一眼，自我安慰说的不是他们。
　　况骏蒙的信息素偏甜，像是熟透的橙子，曹观则如同寒冬时节晨间清冷的露，他俩跟关彦是死党，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玩，彼此太熟悉了，加上关彦未分化前降维打击将他们收拾得太惨，所以起不了任何旖旎心思。
　　况骏蒙偏头看来：“你想要啥样的？我给你留意一下。”
　　“信息素冲点吧。”关彦摸出盒烟，“不要花香不要果香，也不要混合香，植物香气也算了吧，跟喷了香水一样。”
　　况骏蒙：“……你确定你找的是人吗？”
　　关彦：“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曹观知道关彦不会给好脸，索性根本不往跟前凑。
　　关彦看了一圈，也就裴雾最顺眼。
　　他突然好奇：“你说你要分化成了Alpha，你跟路席闻要怎么办？”
　　那边况骏蒙插嘴：“强制爱呗，对路席闻来说任何性征都没区别啊。”
　　“不强制。”裴雾笑了下。
　　“裴雾你明天来找我吧。”关彦说：“就当陪陪你的大合作商，我一个人挺无聊的。”
　　裴雾担心他，应道：“小问题。”
　　正好他明后休息。
　　路席闻对发热期的Omega无比包容，哪怕对方是让他随时随地恨不能开启暴走模式的关彦，所以当裴雾开口后，他只象征性哼哼了两声。
　　关彦第二天派车来接裴雾。
　　关家宅院占地面积非常可观，比起路席闻其实有个窝就能定居的性子，关彦就不一样了，路席闻曾经不止一次跟裴雾说过，他们这个圈子里，就属关彦事儿最多。
　　车子开进大门，又走了七八分钟才到主楼，一路上花圃成群，亭台水榭，假山石缝里开的都是名贵的墨兰，裴雾从车上下来，一进大厅，放眼所及之处是贵气低奢的红木打底下，完美融入的现代风格，那是一代人铺不出来的锦绣富贵，要代代积攒。
　　桌椅板凳的边角都被妥帖包裹起来，窗帘桌布用的都是非常温暖的色调，关彦斜靠在沙发上玩游戏，脚下踩着名贵的地毯。
　　“来了？”关彦抬起头，百无聊赖将游戏机往沙发上一丢，“喝会儿茶，我带你溜达一圈。”
　　裴雾一走近，就闻到了一股沉腻的甜香。
　　“你用抑制剂了吗？”
　　“用了。”关彦叹气：“但是起效慢，你闻到了？”
　　“嗯。”
　　关家很大，裴雾在池塘边喂锦鲤都喂了十几分钟，胖头鱼嘴巴撑圆，肥滚的身体一个甩尾就激起了大片的水花。
　　关彦接了个电话，然后看了眼裴雾：“正好，裴助也在。”
　　裴雾扭头：“谁？”
　　关彦收好手机，“启欧的苏老板，过来签合同了，跟我说这次找了新的男模，保准好货。”
　　裴雾：“……”
　　关彦也就过个嘴瘾，真给他拉面前站着，那是一眼都不肯看的。
　　出发前裴雾又一次劝诫：“不行我一个人去吧，你特殊时期。”
　　“没到。”关彦穿上外套：“如果这样就缺席，那关家可轮不到我做主。”
　　关彦说话做事总是慢悠从容，狡黠的双眼中永远充斥着对下一场热闹的期待，但即便如此，他也不缺乏上位者的气场。
　　因为信息素影响，关彦心情很差，脸上的笑荡然无存，半掀眼皮看人时，如同带着某种警告。
　　吓得苏老板以为他要反悔，也不唠嗑铺垫了，率先填上大名。
　　苏老板胆战心惊地看向裴雾，裴雾只轻轻摇了摇头。
　　关彦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视线瞧着是落在了舞池里，其实很虚很分散，服务生递来的烟他只是夹在指尖片刻，就送入掌心折断捏成一团。
　　“明早去骑行？”裴雾提议。
　　关彦：“也行，吹吹风。”
　　裴雾还想说什么，视野间突然出现了一颗红色脑壳。
　　很耀眼的红，从舞池一跃而上，熟悉的起跳姿势，区别在于今天地面没水，对方耍酷成功，瞬间吸引了周围一群人的注意。
　　哈哈，楚磷走近，脸上的笑有点癫狂，竟然能在这里看到路席闻的Omega，并且路席闻本人不在！
　　那天雨中他被路席闻按着打，回去一个全身检查，小腿骨折，脚踝粉碎性骨折，肋骨断了一根，就这样路席闻还没尽全力。
　　如同动物世界里战败的雄狮，当看到死敌的伴侣跟幼崽时，第一个念头就是痛下杀手！
　　当然，楚磷没那么变.态，但是让路席闻狠狠不舒服一下，还是可以的。
　　“裴、裴雾是吧？”楚磷目光如鹰，紧紧盯着：“一个人出来玩？”
　　裴雾深深觉得楚磷这张嘴需要被修理一下，不是说话阴阳怪气就是拖拖拉拉半天说不到重点上，还自以为他自己很帅地在与人斡旋。
　　苏老板不高兴：“我们不是人吗？”
　　楚磷都没给他一个正眼。
　　这人看不起Omega，瞧不上Beta，能让他上心的只有同阶跟顶级，好斗天性展露无遗。
　　楚磷继续：“你跟我走还是我请你走？”
　　不等裴雾开口，关彦接话：“换个地方聊吧。”
　　楚磷终于注意到了关彦，他神色稍有谨慎，再三确定后眼神逐渐变得鄙夷起来：“Omega就别跟我说话了。”
　　关彦眯了眯眼：“哦，是吗？”
　　完事他看向苏老板：“今天就不招待您了。”
　　苏老板巴不得带上文件飞走，“行行行，关总随意。”
　　关彦走出去几步，发现楚磷还站在原地，于是笑了笑：“怎么，不敢啊？”
　　楚磷“哈”一声，“你一个Omega，我有什么不敢的？”


第77章 你好狠的心！
　　即便关彦跟裴雾身后跟着A级保镖，楚磷也根本没当回事。
　　一上楼，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走廊上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
　　楚磷盯着裴雾的背影，想着一会儿给这Omega绑起来，看着细皮嫩肉的，吊不吊呢？拍张照发给路席闻，对面不得分分钟破防？
　　没错，楚磷就是这么一个没下限的人。
　　他奉行“弱肉强食”，既然自己分化成了高阶，那么挡路的不管是谁，被他收拾那就是天定，就是活该。
　　《活该》。
　　另一个Omega跟几个保镖，楚磷有把握半分钟给对面全部放倒。
　　他不由得舒展肩臂，提前感受到了大仇得报的快乐。
　　两扇朱红大门被推开，关彦朝楚磷做了个绅士的“请”。
　　长得跟狐狸精似的，楚磷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不饶人，路过关彦身边时一个停顿，看着他：“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狐狸精？”
　　空气中响起保镖倒吸凉气的声音。
　　关彦眼神波澜不惊：“你是第一个。”
　　裴雾觉得楚磷但凡是个敏锐度足够的，就该跑了，然而某人能在关彦三言两句的激将下就跟来二楼，还不知死活地当面挑衅，很明显不具备这些东西。
　　楚磷大摇大摆进了包间，关彦吩咐保镖：“在外面等我。”
　　裴雾十分惊讶，然后就见关彦看向自己：“从他们里面挑一个顺眼的，先送你回去。”
　　饶是裴雾脑子转再快，此刻也有点跟不上，“什么？”
　　关彦拉着门缓缓关上，自己则堵门口，先朝里面扫了眼，然后同裴雾说：“他是个高阶Alpha。”
　　裴雾：“我知道啊。”
　　关彦：“他的信息素应该没有登记过。”
　　裴雾很不想明白关彦的意思，但脑海中浮现的念头让他难得抓狂，“因为那人就是个黑户！干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活儿，之前因为倡荣跟海城方家的抑制剂合作，还撞我们的车警告。”
　　“那胆子是不小。”关彦应了声，“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如果我需要高阶Alpha的信息素，以关家的关系网，会想尽办法给我找来一切合适的提取液，Alpha这种生物，避免不了的炫耀、自傲，所以高阶提取液才敢卖那么贵，而很多我只是闻一下味道就觉得索然无味，因为都被人用烂了，不合心意。”
　　裴雾难以理解：“他就合你心意了？”
　　“他是个雏儿。”关彦非常直白：“信息素干净，不是高价购来的同款，他刚才威胁你的时候我闻到了他信息素的味道，类似于硝烟味，很冲。”
　　“路席闻说是火药……”
　　“区别不大。”关彦说，“你放心，我有绝对成熟的思想，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可还是荒谬！
　　裴雾：“楚磷不是什么老实人，不会任由你的意思来。”
　　关彦面露惊讶：“你好像并没有搞清楚优质Omega的信息素代表着什么。”
　　不，裴雾清楚。
　　代表着除顶级外，他们可以激发Alpha的本性，不管多矜贵冷静的人，都得脸红心跳扑上来，而关彦不一般，他只会鞭子一甩，让对方先跪下喊“爸爸”。
　　裴雾一时哑然。
　　关彦“砰”一下关上门。
　　这对吗？
　　这合适吗？
　　楚磷刚才还很想弄死他，这人知道自己的处境吗？
　　裴雾脑子里精彩纷呈，因为关彦我行我素突如其来的一波操作，大脑旋转得有点失温。
　　他下意识看向保镖老大，那五大三粗堪比张飞的Alpha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感叹道：“关总终于找到了。”
　　裴雾：“…………”
　　不行！这不对！裴雾深吸一口气，打算敲门阻止，关彦连楚磷的底子都不知道，万一那人暴起伤人……
　　紧跟着，透过门缝清晰响起一道扭曲而惊恐的声音：“你要干什么？！”
　　好像是楚磷。
　　“你离我远一点啊！！！”
　　裴雾：“……”
　　不知道的还以为关彦把楚磷吊起来了。
　　裴雾顺着走廊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最后靠近大门的时候，闻到了明显失控的信息素。
　　他打电话给了路席闻还有况骏蒙他们。
　　路席闻一听有Omega落楚磷手里，当即深吸一口气，但是一听是关彦，又松了口气，“马上过来，你等我。”
　　况骏蒙则听完就挂断电话，然后微信嗡嗡轰炸，“我来了”伴随着一堆感叹号，还顺路接上了曹观。
　　大概二十分钟后，众人齐聚隔壁包间。
　　是的，谁也没打扰。
　　“应该没事吧？”况骏蒙语气担忧，但眼里写满了兴奋，裴雾甚至隐隐看到了泪光，那是曾经被“欺压”数载，即便分化成Alpha也报复不回去的屈辱，是看到有人倒霉，还是栽在关彦手中的深深同情。
　　“关彦长这么大出过事吗？”曹观反问，他进来时还从前台抓了把瓜子，给况骏蒙让了让，况骏蒙不吃。
　　裴雾受他们淡定的磁场影响，也逐渐放下心来，曹观给他，他倒是接了一小把。
　　“那个Alpha怎么样？”况骏蒙问路席闻。
　　路席闻：“比你跟曹观厉害。”
　　曹观叹了口气：“谁让这小子命里该有此一劫呢？”
　　保镖头子突然伸进来一个脑袋，“结束了！”
　　大家哗啦啦起身，皆步履匆匆冲出来。
　　关彦正好打开门，他穿戴整齐，修长的手指理了理衣襟，往上按领带的时候，眉眼平静微眯，透着点餍足后的愉悦。
　　从裴雾这个视角看，关彦特别像那种吃完就走的渣男。
　　“完、完了？”况骏蒙问道。
　　“不然呢？”关彦语气如常。
　　况骏蒙双眼激光似的扫视关彦：“咋、咋咋咋样啊？”
　　“信息素确实不错，就是不老实，长满刺，扎嘴。”
　　众人：“……”
　　透过门缝，能清楚看到楚磷靠坐在窗户下，抱着双臂一脸痴呆。
　　像是清白尽失，生无可恋。
　　察觉到了什么，楚磷抬头看来，等对上路席闻的视线，立刻颤抖着伸出一只手：“你特么够狠……你真不是人啊！”
　　路席闻：“……”跟我有个屁关系啊？！


第78章 路晔
　　路席闻推开关彦，冲着里面的楚磷很不服气道：“我干的？”
　　楚磷苍白卡顿的脑子“咔嚓”一转，好像终于想起了罪魁祸首，眼珠子一寸寸挪到了关彦身上。
　　关彦面色红润，神色温和：“听说你嗜钱如命，这样吧，多少钱，你开个价。”
　　楚磷原本只是神色惨淡，一听这话脸上的肌肉一时间都在猛烈抽搐，使得他整张脸看上去随时都在扭曲变形，“你以为……”楚磷一字一句：“这是钱能摆平的事情？”
　　“不然呢？”关彦完全是谈判姿态，当下就开始进行双方利弊分析，“高阶不是顶级，也需要Omega信息素的安抚，我刚才感觉到了，你也在隐隐失控的边缘，我的优质信息素能让人舒服不少，互利共惠的事情我还给你钱，怎么算你都不亏。”
　　“啊，对了。”关彦没什么情绪道：“你的信息素气味我挺喜欢的，下次有想法可以找我，但前提是，你不会找其他Omega，一旦被人用过了，在我这里永久作废哦。”
　　况骏蒙狠狠闭了闭眼，知道他兄弟完全是把楚磷当做移动的信息素提取液库了。
　　没有感情，全是利用。
　　楚磷神色愣愣，似乎很难相信。
　　“张飞”保镖进去递给楚磷一张联系名片，然后跟着关彦一起走了。
　　关彦心情大好，请客吃饭。
　　肯定还是面对面的信息素交流最好，新鲜，有力，如此能让关彦安全且舒适地度过发热期，甚至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身轻如燕。
　　饭桌上，况骏蒙忍不住问关彦：“你就把那个Alpha扔包间了？”
　　“不然呢？一个高阶还需要我找个心理顾问吗？”关彦接道：“你别看他那大受打击的样子，我觉得应该是由于没碰过Omega，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AO在体能上的差距，他想推开我分分钟，当时我释放信息素，他分明脸红心跳乐意得很，如果真不愿意，哥们也不做那欺男霸女的事儿，就是不明白后面又矫情个什么劲儿，欲拒还迎的，看着烦，我就来硬的了。”
　　曹观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阿彦。”
　　“都是成年人了。”关彦点了根烟，“他如果回头想做我的情儿，也不是不行。”
　　裴雾：“喜欢？”
　　关彦：“就当养个猫狗，但是要到我身边，得把爪子都剪剪。”
　　裴雾不由得想到那天雨中，楚磷开车拦截，桀骜不驯的样子。
　　曹观说的没错，他命里当有此一劫。
　　关彦转头就把楚磷的长相忘了，下次再见，恐怕得先见到那一颗红彤彤的脑袋，又或者对方先给点信息素做提示。
　　花点钱买个愉快体验，对关彦来说非常划算。
　　他于两天后十分顺利地度过发热期，办事效率跟着奇高，拉着裴雾又做了两个大单。
　　其中一单，算得上裴雾的私产。
　　裴助这些年勤勤恳恳，加上不当血包后，还是攒了点钱的，虽然这点启动资金对关彦这类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关彦还是乐意给裴雾牵线，钱嘛，都是以少聚多。
　　值得一提的是，前几天裴珍来电话，算是搬家前的一个通知，裴珍心情挺好，叮嘱裴雾照顾好自己，至于裴家人，草草谈论两句就结束了。
　　裴鸣跟裴高胜似乎分别进去了一阵，这吓坏了张雯秀，不知道怎么想的，打算搬家去隔壁海市。
　　裴雾猜到了，这件事大概率跟路席闻有关，也猜到裴高胜那个不知死活的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威胁了路席闻，然后硬碰了一下发现，小锅是铁铸的。
　　头破血流后终于全部老实了。
　　裴雾随他们，这样也好。
　　叮嘱裴珍有事打电话，裴雾就不纠结了。
　　虹都步入五月，隐隐能听见初一批试探性的蝉鸣，天气似乎是一夜就热了起来，裴雾抽空更换了一下衣柜，翌日清晨，六点半左右就太阳当空。
　　裴雾洗漱好出来，浴室里很快响起路席闻冲澡的花洒水声。
　　裴雾整理好袖扣，突然余光扫见了什么，转身看向窗口。
　　团子蹲卧在那里，眯眼晒太阳。
　　“很舒服吗？”裴雾上前。
　　团子抬高下巴，任由他轻挠。
　　“好乖。”裴雾感叹。
　　“先别挠！”浴室门突然打开，路席闻探出湿漉漉的一个头，脸上不知是蒸汽蒸的还是怎么，有点红，他还瞪着眼睛，显出虚有其表的凶巴巴。
　　裴雾意识到了什么，失笑：“你完全可以切断连接。”
　　路席闻没接话，又进去了。
　　还是这么别扭，裴雾心想。
　　团子没被收回去，或者说是它自己不愿意回去，出门前跳到裴雾肩上，等到了公司门口，裴雾有点为难，团子太醒目了。
　　下一秒，团子顺着裴雾的后背绕到他右手边，等往裴雾口袋里钻的时候，小了好大一圈。
　　口袋鼓囊鼓囊半天，探出拳头大的一个脑袋。
　　裴雾又惊又喜，“可爱！”
　　路席闻轻哼，扫了团子一眼：“这是它的基本能力。”
　　没人发现团子，裴雾得以一个上午办公的同时rua一把毛茸茸。
　　蓝哲注意到，也想rua，然后差点儿被咬到手，等得知这是路总的实体后，转头就走，再也不想了。
　　路席闻中午来不及吃饭，需要去见当地一个政.府人员，就在对面的高档咖啡厅。
　　裴雾在食堂简单解决，下午两点，蓝哲泡在项目部，从巨大的玻璃门前路过，能看到蓝特助面无表情似乎随时能掏出冲锋枪给这些人突突的样子，裴雾刚审批了两份核心文件，接待那边来了电话。
　　能直接打到他这里，说明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裴雾通知人收拾出来一间会客厅，稍微理了下桌面就过去了。
　　这种情况很常见，不是人人都能跟路席闻面对面谈，偶尔来不及的，就由他跟蓝哲出面。
　　接待那边也没明说，所以裴雾以为是什么熟人，结果门一打开，沉静的身影坐在长桌后，身后各站着一名保镖，很陌生的脸，但是等抬头看来，又透出跟路席闻相似的三分眉眼。


第79章 你果然不简单
　　没用几秒钟，裴雾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路晔将裴雾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谈不上任何礼貌。
　　能生出一个顶级，路晔本身就是个高阶，他双腿交叠，双手交握放在身前，脸上有明显的岁月痕迹，但却有种宝刀未老，寒芒毕现的锋利。
　　Alpha两鬓微白，其实到了他这个年纪，信息素都该非常浅淡了，但裴雾还是感到了一种清晰的寒意。
　　“路席闻将你护得太好，联系不到你，我只能亲自过来了。”路晔开口：“好在倡荣是我一手打下的，还算得上轻车熟路。”
　　这话狂妄，倡荣最近几年才迅速崛起，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占据虹都头部，这个时段路晔正不知在哪里享受自由。
　　自由，裴雾琢磨了一下。
　　将一个十岁的孩子独自扔在家中，这些年来问都没问过几句。
　　“路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裴雾温声开口，但是细听，是没任何友好情绪的。
　　路晔嘴角嘲弄勾起，“你果然不简单。”
　　他伸出一只手在桌上轻扣两下，压迫感瞬间成倍。
　　“家境普通平庸到窘迫，从高中时期就开始勤工俭学，最后顺利考入S大，乍一听经历励志，但山鸡变凤凰的戏码我实在听太多了，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跃入龙门的机会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尤其分化为Omega后。”
　　就差把“你勾.引我儿子”写在明面上了。
　　按理来说对方作为路席闻的血亲之人，听到他这么说，裴雾多少会不舒服，但他心头毫无波澜，反而有点理解了，往往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父母，才会造成孩子一辈子忘不掉的悲剧。
　　路晔视线沉重紧逼，但裴雾只是轻轻点头，问道：“然后呢？”
　　即便我卑劣、演戏，接近路席闻是为了跨越阶级，然后呢？
　　正好工作人员端着茶水进来，裴雾示意她端过去，等会客厅重新安静下来后，裴雾看向路晔，“看得出您今天是专门来找我的，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路晔的神色一直冷冰冰的，听裴雾这么说，眸色像在打量一只不知死活的小动物。
　　路晔跟唐青素是联姻，那个女人漂亮、知性，哪怕当年两人实在过不下去，流泪也是抬高头颅，分别后十分潇洒，可前阵子唐青素的控诉信息一条接一条，言辞间批判他这个父亲当得有多么失败，又说他们都很失败，连唯一的孩子都照顾不好。
　　路晔不觉得自己失败，联姻是形势所迫下的最优解，小孩子才谈情爱，若没他的苦心经营，路席闻何来优渥的生活？
　　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出生就是牛马，而路席闻出生就在罗马，不该对他们感恩戴德吗？
　　路晔被唐青素歇斯底里的几个字眼刺中痛处，觉得这女人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又在从云端到海中的畅意人生中突然一惊，终于发觉他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顶级意味着无敌，在路晔看来路席闻的生活比谁都好，也不知道唐青素哪儿来那么大的怨气。
　　回程路上他着人仔细调查了一下路席闻的近况。
　　出乎预料，消息都被捂得很死，似乎是路席闻提前做了防护，路晔一边轻嗤，一边注意到了裴雾。
　　虽然是个优质Omega，但对路家来说“优质”就是空气，随时可见。
　　翻找半天，似乎也就裴雾是个意外。
　　结合他的经历，路晔有点震惊，不敢相信路席闻竟然被一个Omega洗脑了，才会对父母如此冷漠。
　　现在看来，裴雾确实挺巧言善辩的。
　　路晔甚至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丝丝挑衅。
　　路晔是极为传统的Alpha，一些糟粕精神你都能从他身上找到。
　　例如此刻，路晔是不允许裴雾这么跟自己讲话的，他稍微一个手势，两名保镖就朝裴雾走来。
　　裴雾动都没动。
　　不等保镖碰到裴雾，就觉得眼前倏然冒出一个庞然大物。
　　先是白茫茫一团，紧跟着顶级的信息素极具压制力，动弹不得间被骤然掀翻，后脑勺着地的剧痛不等缓解，森白的獠牙映入眼帘。
　　巨兽的低吟充满了森冷的警告。
　　裴雾想着最先出手的应该是信息素屏障，不曾想团子从口袋里一跃而出，眨眼间就变成了巨物。
　　真的好高，裴雾仰着头，团子的脑袋几乎抵住了天花板，原本圆润短小的脖子瞬间变得修长而极具力量感，脊背上健硕的骨头撑起，后爪紧扒着地面，指甲锋利如刀，感觉能随便划开一个人的脸皮。
　　幼体像小猞猁，成体很像是白狼。
　　团子凶兽一样震慑路晔跟另外两个Alpha，似乎真的很想一口将他们嚼了，生生忍住后，它转头看裴雾。
　　然后眼神一下子就清澈了。
　　也不龇牙咧嘴了，而是犹豫片刻，就去舔裴雾。
　　“等等……”裴雾的制止毫无作用，湿润温热的舌将裴雾上半截身子一卷，他的衣服跟头发顿时全乱了。
　　实体的气味完全跟随主人，裴雾虽然喜欢，但不代表他热衷于被动“洗澡”。
　　“你冷静一下。”
　　团子眯着眼睛又舔了一下。
　　裴雾：“……”
　　路晔在看到团子后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短暂的震惊之后，是非常明显的忌惮，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而是刻入基因里的危险警告，是一个高阶面对顶级时的无力。
　　最后一次，团子还要往前凑，裴雾不轻不重给他嘴上来了一巴掌。
　　地上的Alpha满脸惊恐，团子则老老实实坐在地上，尾巴一绕，将裴雾护在中心。
　　路晔看着这几乎不该存在的信息素实体，沉声道：“我是你父亲。”
　　“所以你突然回国因为什么？”路席闻推门而入，脸色阴沉，他视线快速一扫，在确定裴雾安然无恙后，愤怒更加汹涌，数年未见，路席闻对路晔没有任何亲情的温存，他冷声质问：“又凭什么动我的Omega？”
　　如果说唐青素还尽过一段时间母亲的责任的话，路晔则是纯混子。
　　当基因检测显示路席闻未来会分化成高阶后，他就好像这个孩子见风一溜烟就能长大，再也不用操心了。


第80章 你都不后悔，我后悔什么？
　　接下来十分钟，裴雾平静地看着父子两人针锋相对，唇枪舌剑。
　　其实准确来说，是路晔被路席闻单方面输出。
　　路席闻不讲情面的时候是一点好脸都不会给。
　　本也不至于这么难堪，但不管是路晔还是唐青素，他们一无所知还能理直气壮质问的态度，路席闻真是拍八匹马都赶不上。更关键的是，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去找裴雾的麻烦？
　　好像他身边出现一个喜欢的人，就该跟他一起承受路家糟糕的血缘关系。
　　路席闻是发自肺腑，想要裴雾快乐的。
　　团子变回正常大小，裴雾带着他靠着门口的柜子站着，最上面放着一盘用来招待客人的新鲜干果，裴雾挑挑拣拣，拿出来一颗夏威夷果递给团子，小东西的咬合力似乎不错。
　　团子不负所望，“咔嘣”脆响。
　　“还你的公司，这都改头换面多少代了？”路席闻说到一半，听到动静回头，见团子将果实吐出来，伸长了脖子去咽壳，皱着眉没忍住：“虽然平时不给你喂东西，但也不用这么蠢。”
　　裴雾瞥了路席闻一眼，轻拍团子的头，团子又吐了出来。
　　这样一来路席闻不想再跟路晔废话了。
　　裴雾也不想看到路晔。
　　他依然想替路席闻那些无人看照的岁月讨要个说法。
　　“去玩你的吧。”路席闻嗓音沉下来，“我没记错的话每年的分红都是一毛不差进了你的银行卡，你在国外不也有些产业吗？继续你的自由生活，我已经成年了。”
　　路晔脸色铁青。
　　父子多年再见，连最起码的寒暄都没有，路席闻的眼神凉薄到好像他是个外人。
　　可现实的当头棒喝也让路晔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一些不对劲儿。
　　“父亲”这个身份不是万能的，这些年他只偶尔听闻路席闻的商业版图不断扩张，安心之余，又骄傲于这是他的儿子，可除此之外，一片空白，所谓的亲子时光亦或是温暖问候，都没有，路晔甚至连路席闻小时候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他来时信誓旦旦，觉得唐青素就是杞人忧天，可实际情况远超出预料。
　　但路晔是很难认错的，他喘着粗气盯着路席闻：“这么跟我说话，你以后就不会后悔吗？”
　　路席闻匪夷所思：“你都不后悔我后悔什么？”
　　不后悔这些年将儿子一个人扔在虹都，不后悔独自追寻享受自由，不后悔猛一惊醒，发现血脉亲情淡薄至此，具体哪一样呢？路晔不知道。
　　路晔大步离开后，路席闻站在原地没动。
　　裴雾上前，轻轻捉住他的手。
　　路席闻立刻反手扣紧。
　　“难过吗？”裴雾问。
　　“那倒没有。”路席闻说：“就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这样。”
　　在最需要的时候消失无踪，如今一切稳定，倒是上赶着要掺和他的人生。
　　“不生气。”裴雾说：“晚上给你做糖醋鱼。”
　　“换一个。”路席闻眼睛里透出笑，“老酱鱼行不？你之前做的就很好吃。”
　　“行啊。”裴雾觉得这人是该换换口味了，喜欢一样东西能一个劲儿吃很久。
　　路席闻揽着裴雾的肩膀往外走：“我爸他应该不敢了，但以后如果距离不是很远，你就把团子带在身边，一旦有意外，我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裴雾点头：“嗯。”
　　路席闻的确不在乎父辈的事，这是一场漫长的孽力回馈，当路席闻真的放开那些过往后，连带着爱恨都不重要了，他只喜欢坐在桌前吃裴雾做的鱼，正如路晔当年说过的话，“你都成年了，情绪不能自己调节吗？”
　　路席闻调节好了，想着他父母应该也没问题。
　　一盘老酱鱼，加四个花卷，路席闻连汤带汁，用花卷蘸着全都吃干净了。
　　阿姨看得忍俊不禁，本以为路先生是个难照顾的，看着就很挑口，不曾想一盘鱼就打发掉了。
　　“明天方霄来，跟我一起去？”路席闻问道。
　　裴雾将干净衣服叠好，随口应道：“好啊。”
　　他在家穿的随意些，加上天气热，面料宽松，腰身随着动作线条清瘦，路席闻先是虚空比划了一下，觉得好细，然后没忍住，上前握住了。
　　裴雾无奈回头。
　　路席闻催促：“快点儿。”
　　就只是贴贴亲亲，大猫都很满足。
　　*
　　一段时间不见，方霄瘦了一圈，骨相越发立挺，没表情的时候挺唬人。
　　楚磷来找路席闻的晦气，而方霄那边，也是麻烦事不断，不是昨天刹车失灵了，就是今天被人酒里下料，方氏的抑制剂一旦问世，对于那些昂贵且见效慢的产业来说将会是巨大的威胁，利益面前，很多人最具冒险精神，什么都敢。
　　“如果那么麻烦东西给我就行。”路席闻说：“我出手。”
　　明亮的包间，一桌好菜，方霄背靠巨大的落地窗，看了眼下面的车水马龙，没想到这事他真的办成了。
　　“给你。”方霄略显疲惫道：“我也确实需要休息一阵子。”
　　研究所的大门都要被他踩平了，一次次的失败重启，不比外面的勾心斗角省心，路席闻不一样，这人无视风浪，听闻那个从不失手的黑市打手，楚什么的，在路席闻这里栽了大跟头，回去就吵着嚷着不干了。
　　听方霄说起楚磷，路席闻轻哼：“你消息还挺灵通。”
　　“我人就在海市，消息不灵通不得被那两对家吃干净了？”方霄喝了口茶：“话说你对那姓楚的用了最强的信息素镇压？不然他怎么不干了？”
　　“不是我，是我兄弟。”
　　方霄了然：“曹观！况骏蒙凶性没那么重，话说曹观这么厉害啊。”
　　路席闻：“没，是关彦。”
　　方霄狠狠一哽，一副“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路席闻懒得解释，每个轻视关彦Omega身份的人，最后都讨不到好处。
　　“你给我安排几日放松项目啊。”方霄伸了个懒腰：“这阵子真的要累死我了。”
　　“行，你去跟况骏蒙玩，那人什么新鲜项目都有。”
　　方霄连连点头：“行行行。”


第81章 狭路相逢
　　况骏蒙跟方霄一见面就来回抱两下，兄弟长兄弟短。
　　“跟着阿爸，阿爸好好带你放松放松。”
　　方霄：“好的臭弟弟。”
　　双方顺利接洽后，路席闻跟裴雾一同留下来吃了个便饭。
　　这家饭菜偏辣，裴雾吃了一些就放下筷子，接过路席闻递来的鸡汤抿了口，一抬头，那边方霄已经大喇喇靠在沙发上，喝得脸上出现了红晕。
　　看得出压抑了挺长一段时间。
　　裴雾想到了方氏研发出的抑制剂，倡荣投了很大一笔钱在里面，更重要的是，这东西很管用。
　　而且裴雾看过路席闻的定价，比市面上那些垃圾药剂便宜一半多。
　　不怪那些人狗急跳墙，围追堵截。
　　等回去重新搞计划文案，不出意外，接下来半个月，裴雾乃至于负责这个项目的员工，都要忙得晕头转向。
　　裴雾连轴转起来也还好，倒是一旁的路席闻跟蓝哲起初十分谨慎，毕竟Omega如此高强度的工作，身体一旦出问题大概率要倒下，然而裴助是能从繁忙的工作中吸取到激进能量的人。
　　又算了一下事后能获得的奖金数目，裴雾心满意足地合上手机，继续敲电脑。
　　“累了就休息。”对面的蓝哲开口。
　　裴雾瞳孔中映衬出一连串上跳的数据：“还好，中午帮我带份意面吧，就你经常吃的那家牛排店。”
　　蓝哲：“你跟我一起去呗，顺便活动活动。”
　　“不了。”裴雾说：“这点审不完我不舒服。”
　　“……”
　　裴雾吃完饭，处理工作到下午三点，又出去跟顺路经过的关彦喝了杯咖啡。
　　“席闻让你来的？”裴雾坐下后开口。
　　关彦轻笑：“除了你，还真没人能这么了解路席闻。”
　　“是他太紧张了。”
　　“紧张是好事。”关彦点了杯燕麦拿铁。
　　等服务生离开，裴雾想到一件事，“你没再见过楚磷吧？”
　　关彦：“……谁？”
　　裴雾顿了顿：“信息素很冲的那个。”
　　“没有。”关彦想起来了，“我瞧他那天挺生气，应该不会找我了，可惜了那咋咋呼呼的信息素。”
　　裴雾放下心，楚磷是个危险因子，关彦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聊了四十分钟，关彦接到公司电话，两人在门口分开。
　　之后一阵子，路席闻开始还能顾得上裴雾，后面就忙得脚不沾地，距离近便留下团子，但像明天去海城出差，就没办法了，路席闻再三核对了一下裴雾的行程表，也还好，就下午有个饭局。
　　“我最迟晚上回来。”路席闻说。
　　裴雾：“我不怕黑，你完全可以住一晚上，不用那么赶。”
　　路席闻天不亮就飞走了，相比较而言裴雾还是留在虹都更舒服些。
　　早上八点一过，办公室就到了不开空调完全待不下去的程度。
　　中午裴雾跟蓝哲随便对付了两口，打算下午饭局再好好炫。
　　主要那家餐厅他们都挺喜欢。
　　去的路上两人有说有笑，蓝哲很敞亮地问：“跟路总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请客了喊你。”裴雾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得准备个大红包。”蓝哲停好车，看到合作方那边的副总也来了。
　　这一桌菜确实好吃，量不大，摆盘精致，尤其清蒸石斑鱼跟八宝葫芦鸭，裴雾多吃了两口，双方相谈甚欢。
　　大家都没喝酒，出来时走廊那头的小风一吹，神清气爽的。
　　蓝哲去买单，对方副总跟裴雾客气两句后就先走了。
　　等蓝哲回来，两人想着直接去公司，长廊这头的电梯正在维护，得去另一头，或者走过中间的连接通道，去隔壁大楼。
　　红毯踩上去没多大声音，所以当脚步声急迫而细碎响起时，就显得异常清楚。
　　裴雾跟蓝哲对视一眼，都没有回头。
　　“去隔壁大楼吧。”蓝哲说：“买个东西。”
　　裴雾：“行。”
　　两人一个闪身穿过安全通道，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一瞬间跑了起来。
　　就这么短短几秒，蓝哲已经要来了裴雾的外套。
　　他快速往身上一裹，“你知道怎么下去，不用管我。”
　　裴雾“嗯”了声，正好货梯门打开，工人在忙着绑绳注意不到他，裴雾从容走进去，按了关门。
　　车库安静，裴雾很快走到F区域，他们今天开的公司的新车，钥匙裴雾身上也有一把。然而刚一转身，就跟一个人迎面碰上。
　　头顶的感应灯适当亮起。
　　裴雾跟楚磷同时露出无语的表情。
　　裴雾是嫌弃，这人也称得上阴魂不散了，而楚磷纯粹是被路席闻那个逼整出心理阴影了。
　　楚磷往楼上看了眼，“他们没抓到你？”
　　裴雾紧盯着楚磷的发色：“你怎么染成黑色了？”
　　这话随意，但楚磷却有种被人窥探到真实目的的不自然，当下就急眼了，“我的头发我做主，还得跟你报备？”
　　“那倒不用。”裴雾说：“就是好奇。”
　　毕竟以楚磷的性子，红发就是性格外放的一种表现，代表他是刺头，难应付。
　　裴雾翻过楚磷的资料，上面显示他从十八岁开始就是红发，按理来说这个习惯应该很难改掉。
　　“怎么说。”裴雾微微偏了下头：“放我走？”
　　下一秒，楚磷真的将路让开了。
　　楚磷欲言又止，最后压低声音：“你也别觉得我是针对你，拿钱办事这是道上规矩，我消极怠工已经算自砸口碑了，谁能想到我都划水到这里了，还能遇上你。”
　　裴雾：“找我的是谁？”
　　“不仅你，还有跟你同行的那个Alpha，他也是路席闻的心腹吧？有关方氏抑制剂的信息他掌握了多少？现在懂了吗？”楚磷说：“这玩意只要没正式上市一天，就会有数不尽的人阻止你们。”
　　“行。”裴雾点点头：“谢了。”
　　楚磷点了根烟，等裴雾稍微走远了些，才低声道：“今天我帮你，回头让路席闻跟我道歉。”
　　裴雾：“道歉不该打得你毫无尊严？”
　　楚磷猛吸了口烟：“……快滚吧。”
　　跟这两人打交道是真的短命。
　　楚磷望着裴雾的背影，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最后生生忍住了，转身进了消防楼梯。


第82章 离不开我
　　裴雾径直开车离开。
　　他的信息素毫无攻击性，留下也是蓝哲的拖累，刚到公司，蓝哲那边就来了电话。
　　“没事吧？”
　　“没事，你呢？”
　　蓝哲气息平稳：“甩开了，打斗过程中听到对面说是有一个高阶Alpha，我还心惊了一下，没想到运气挺好，直到我成功脱身也没遇见。”
　　裴雾心想那恐怕不是运气好，是楚磷吊儿郎当划水呢。
　　如今裴雾也有点看不懂楚磷的态度。
　　倡荣大楼安保一流，二十四小时监控运行，这里算得上十分安全。
　　蓝哲匆匆回来见了裴雾一面，确保他安然无恙后又赶紧离开。
　　这些人敢来虹都找事，蓝哲怎么都要一尽地主之谊。
　　裴雾则坐在工位前，冷静地翻看有关方氏研发的相关资料。
　　夜风骤起，他吸了口冷气，忍不住轻咳两下，裴雾起身去关窗户，看到城市的尽头山脊跌宕，落日沉入其后，只剩一抹失去光彩的晚霞，夜幕从四方笼罩而来，倡荣大楼渐空，让人生出些许孤寂来。
　　路席闻今天的行程很重要，裴雾暂时没有打扰。
　　如今他渐渐坦然接受了自己Omega的身份，哪怕再危险，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好。
　　暮色彻底散去，两侧路灯亮起，裴雾发了好长时间的呆，抬手关上了窗户。
　　他莫名觉得很冷，还以为是吹风缘故，于是走到路席闻隔间的酒柜前，在一堆藏品里，挑了瓶动心很久的。
　　裴雾没什么酒瘾，但接触多了，多少会品，他浅浅倒了小半杯，轻轻晃动散去些最开始的强烈酒气，这才抿了一口，确实不错，等到烈酒入喉，寒意散去些时，裴雾打算喝第二口。
　　然后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了。
　　“小雾！”
　　是路席闻的声音。
　　裴雾差点呛到，他难得手忙脚乱，关键时刻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顺手将酒杯藏在了抱枕下面。
　　分化成Omega后感官变得愈加敏锐，酒精过敏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路席闻平时对他都有所限制，至少酒柜里这些不行。
　　他胡乱喝了口茶水，大步走出去，“在呢，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路席闻身上还带着急惶归来的冷气，一把将人抱了个满怀。
　　裴雾自己也觉得他的身形跟路席闻十分嵌合，每次这个姿势两人之间总是严丝合缝，不管多少担忧跟思念，总能在他们交换的体温中得到安抚。
　　路席闻沉重的呼吸缓和下来，这才开口：“蓝哲给我一打电话我就赶回来了，没事吧？”
　　“没事。”裴雾轻拍男人的后背用以顺毛，“不用那么担心，当时在餐厅，他们动作不敢太大，我出来的挺顺利，啊对了，我还遇见了楚磷。”
　　“这个倒霉催的还没走？”路席闻语气嫌弃。
　　“他没为难我。”裴雾说道，提都没提楚磷让路席闻道歉的事儿，免得下次相见还要挨顿打。
　　路席闻稍微退开些。
　　头顶就亮了一盏灯，倒是隔间里面很亮堂。
　　路席闻垂眸，正好能看到裴雾的耳廓跟流畅的脸部线条，哪儿都很漂亮，路席闻心想，自从分化为Omega后，裴雾的变化是潜移默化又令人心惊的，那股清冷的气质尤为明显，可对着自己的时候，耳根会红，视线会不自然地避开，那种勾人，难以形容。
　　路席闻稍微凑近了些，忽然脸色一变，眼中的旖旎荡然无存，锋利的视线在周遭一扫，然后放开裴雾，大步冲进隔间。
　　裴雾追上：“哎？”
　　路席闻先看了眼酒柜，凭借强悍的记忆力，发现第三排第二个的某C国烈酒下降了五毫升。
　　Alpha鼻尖动了动，好像全部的精神力都给到了嗅觉上，然后没花几秒钟，就发现了裴雾藏在沙发下面的“犯罪证据”。
　　路席闻拿着酒杯面无表情回头。
　　裴雾眨眨眼：“啊，偶尔一次也不行吗？”
　　路席闻想发火又不敢，“这个四十多度，你就不能挑那十一二度的喝吗？”
　　“但是我想喝这个。”
　　“……”
　　裴雾穿上外套，跟路席闻回家。
　　这点酒裴雾醉不了，但在车上被暖气一熏，开始犯起了困。
　　他掩唇打了个哈欠，问路席闻：“还去海市吗？”
　　“不去了。”路席闻接道：“药监局那边很快就会下发通告，一旦临床试验成功结束，代表着走官方渠道，那些人不敢的。”
　　都以为方霄跟路席闻合作，多少会猛赚一笔，可一番计算下来，这两人差不多为爱发电了。
　　裴雾也是想到了这点，嘴角勾起，路席闻跟方霄决定研发抑制剂的时候，仍旧接受不了Omega，可他对Omega的态度不是看对方痛苦就幸灾乐祸，他有留意到这个群体的困境，或许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但是当方霄提议时，路席闻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哪怕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不是高高在上的怜悯，也不是心血来潮的施舍，路席闻挑剔毒舌的性格下面，是干净的底色。如若不然仅凭一张脸，吸引不了裴雾。
　　抵达云鹭湾车库，裴雾已经昏昏沉沉了。
　　“到了。”路席闻说。
　　裴雾只低低“嗯”了下，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
　　路席闻会意，高高兴兴绕去另一边，将裴雾抱了下来。
　　他顺便修补了一下信息素屏障，敏锐发觉屏障的消耗速度加快了很多。
　　路席闻低头询问：“不舒服吗？”
　　“有点冷。”裴雾仍是闭着眼睛，侧着脸枕在路席闻肩上，本能蹭了蹭：“不算不舒服。”
　　“这几天气候不定，一会儿吃点感冒药。”
　　“好啊。”
　　裴雾懒了很多，平时一到家就冲澡，今天换了衣服还在床上小小睡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浴室，等出来，路席闻已经泡好了感冒药。
　　裴雾接过利落喝了。
　　等放下杯子，发现路席闻目光幽沉地注视着自己，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其中的情绪，应该是心疼。
　　“我好着呢。”裴雾说。
　　路席闻知道，可他才出差半天，裴雾就这样。
　　你果然离不开我，路席闻心想。


第83章 玩点大的
　　况骏蒙第二天一早就打来求救电话。
　　他也不联系路席闻，知道这个逼擅长见死不救，于是直接找裴雾。
　　理论上这个点裴雾早就醒了，但今天例外，路席闻不在身边，裴雾翻了个身，慵懒地趴在床上，刚睡醒嗓音很哑，“况少，怎么了？”
　　况骏蒙诡异的一安静，随后谨慎小心起来：“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裴雾：“……”
　　“想什么呢？我刚睡醒。”
　　“那你捞我一把吧。”况骏蒙顿时开始倒苦水，“方霄这个畜.生，确定之前是一直待在研究所而不是寺庙吗？怎么给孩子憋成这样了？这几天我带着他，不是喝酒吃饭就是跳伞滑雪，我觉得那个人造雪场的老板看到我两眼都在放光！我昨天闪到了腰，真的折腾不动了。”
　　裴雾没忍住哼笑出声，“在哪里？我一会儿过来。”
　　“真来啊裴助，你可不能骗人。”
　　“真来。”
　　刚挂断电话，路席闻推门进来。
　　“谁的电话？”他随口询问，走到床边优先摸了下裴雾的额头。
　　“况骏蒙的，喊我们过去。”裴雾说：“他收不住方霄了。”
　　“稀奇。”
　　路席闻微微皱眉。
　　“有点低烧是吗？”裴雾坐起身，“感觉到了，没事。”
　　裴雾去洗漱，以为昨天吹风吹久了。
　　吃完早饭，裴雾同路席闻说：“你要忙就忙你的，我去看看就回公司。”
　　“一起。”
　　路席闻现在是绝对不会离开裴雾一步的。
　　况骏蒙他们在一个娱乐会所，包了一整个顶层，旁边自带游泳池。
　　一进门就看到泳池上漂浮着一个穿戴整齐的人跟几个酒瓶，玩这么大，裴雾心想。
　　漂浮的那人不是别人，是曹观。
　　曹观听到动静翻了个身，从裴雾面前飘过去，还有气无力打了个招呼：“早安。”
　　裴雾挥挥手：“但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安。”
　　“我喝了三天。”曹观比划了一个五，眼神都是浑浊的，“我宁可从来都不认识况骏蒙。”
　　裴雾心想这也不耽误你随叫随到啊。
　　他跟路席闻找到况骏蒙的时候，这人正在教育东倒西歪的方霄：“你这就是报复消费你知道吗？”况骏蒙一手按住侧腰，看来跟裴雾说闪到腰不是开玩笑，“做人要有底线，更重要的是，要死你自己死，别总拽着兄弟。”
　　“兄弟一生一起走。”方霄“啪”的一声又开了瓶酒。
　　况骏蒙痛苦的“我去”一声。
　　路席闻走上前踢了踢方霄的脚：“你差不多就行了。”
　　方霄这阵子酒壮怂人胆：“怎么，你来啊？”
　　路席闻笑了下，接道：“行啊。”
　　方霄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但是想跑已经来不及了，路席闻反手就把他按那儿了。
　　跟方霄还要谈谈抑制剂接下来临床试验的事情，方霄一边痛苦面具一边保证，“绝对过关，我拿人头担保。”
　　路席闻喝酒如喝水，“行，之后的一切我都能安排好。”
　　况骏蒙感激于裴雾的仗义，抓着花生米往他手心里塞，但是对了半天对不准，最后掉在了地上。
　　裴雾哭笑不得：“一会儿你们就回去休息吧。”
　　方霄要是知道路席闻会来早就跑了，现在不管路席闻问什么，他快要罢工的脑子都要想想才能回答。
　　裴雾中途去找糕点吃，在靠内的位置，侍者刚端上来的。
　　拿了份中式如意糕跟蓝莓慕斯，正要回去，就听到有人小声议论。
　　“我刚看到路总来了。”
　　“谁？倡荣那位？”
　　“废话。”
　　“啧，你说同样都是Alpha，差距怎么这么大？”有人感慨，“顶级，虹都好像就这一个顶级。”
　　一圈人围着圆桌打牌，明显也是醉的不轻，其中有个熟面孔，裴雾认出来对方是曹观的表弟刘堂修，之前在海市，方霄的游艇聚会上，被他亲表哥差点儿一脚踢到自助餐桌上。
　　刘堂修似乎牌品不行，皱着眉半天，然后随便扔了张，他的下家立刻乐呵呵跟上。
　　“不过是投胎好，有什么值得你们羡慕的？”刘堂修旁边的青年不以为意，左耳上有个跟他气质特别不搭的耳钉，脸长，三角眼，给人第一印象就比较奇怪。
　　安静片刻后，有人半开玩笑：“左文星，你口气挺大啊。”
　　“本来就是。”左文星轻哼：“投胎是个技术活，要是我也有个高阶的爹，优质的妈，没准我也是个顶级。”
　　“而不是个B+对吧？”
　　“滚！”左文星轻踹桌子沉下脸，“本来就是，别不信，你们别看路席闻一天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实则不就是信息素撑着吗？多来几个高阶，照样能教他做人。”
　　刘堂修烦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教他做人呢，别吹牛逼了，出牌。”
　　左文星高兴了：“你说你输就输呗，冷什么脸啊。”
　　刘堂修正要说话，肩膀被人拍了下。
　　他想说谁这么不长眼，结果一扭头，看到一张异常清俊的脸，有点眼熟。
　　对方的神色称得上友好，但刘堂修就是莫名心头毛毛的，“找谁？”
　　“我替你打。”裴雾温声，“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哎呦……”有人来回打量刘堂修跟这个Omega，表示没看出来啊。
　　刘堂修站起身，终于想起对方是谁了。
　　路席闻的助理，但是听他表哥的说法，两人正在谈，左文星这个晦气东西，私底下口嗨还被当事人的男朋友听见了。
　　刘堂修试探：“你来？”
　　“对。”裴雾拽过凳子坐下：“我们玩点大的，怎么样？”
　　左文星心里直冒酸水，他跟刘堂修本来就是面上合得来但没多大交情，实际上他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路席闻一天天装逼，刘堂修也不例外，纯纯一个纨绔，仗着家里有钱，表哥又是曹观，一天日子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轮不到他？
　　眼前这个Omega一看就是优质，能看上刘堂修？
　　左文星想到这里清了清嗓子，身体后仰，翘起二郎腿，一副非常运筹帷幄的样子，说道：“你想怎么玩？”
　　裴雾微微抬头，不是一般的辣眼睛。


第84章 你甚至连我都赢不了
　　裴雾快速洗了两副牌，他的手法非常流畅且娴熟，纸牌在他手里随着高低起伏的手指竟化作流水一般。“哗啦啦”整整齐齐落入掌心后，裴雾将其放在桌上，紧盯着左文星：“德州，玩吗？”
　　左文星迎上那双清冷淡漠的眼眸，莫名开始飘飘然，“行啊，你有不会的我可以教你。”
　　刘堂修在一旁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
　　早知道就不带这个傻.逼来了。
　　保险起见，他们选了个平时挺老实的人发牌，叫赵宽。
　　左文星牌一到手，就非常谨慎地翻看一角，底牌他分别拿到了方片K跟黑桃A，随后不动声色往桌上一按，等着赵宽继续。
　　第一轮到手一张红心三，他往隔壁一瞥，看到裴雾拿到了一张方块三。
　　左文星莫名一笑，摸着下巴：“咱俩还挺有缘分啊。”
　　“是吗？”裴雾说：“没发现。”
　　第二轮左文星又拿到了一张梅花三，立时激动得呼吸都稍微急促起来，他下意识往旁边扫去，裴雾拿到的是方块A，没什么用，左文星心想，只要下一轮随便一张K或者A，他就能做个“葫芦”。
　　当然，也要考虑运气没那么好的情况。
　　于是左文星朝赵宽喊道：“等一下，我切个牌。”
　　刘堂修皱眉看来。
　　左文星玩这个喜欢做点手段，以前还被发现过，后来可能是因为熟练了，一切牌就能得到他想要的。
　　刘堂修想学，没学会。
　　赵宽不敢吭声，也没见有人有意见，就同意左文星临时切牌。
　　左文星坐下后胜券在握，像是已经想象到了裴雾错愕惊讶，又隐隐崇拜的模样。
　　这样一张脸只要稍微有点表情，一定会更加好看。
　　“我也切。”裴雾说。
　　左文星紧盯着，发现裴雾很轻地切了一下，正常。
　　赵宽又发了一轮牌。
　　其他人都放弃了，因为完全没得打，裴雾混了两副进去，想要凑成“葫芦”跟“四条”都很难，更别说“同花顺”了。
　　左文星接过牌，往上一翻，梅花K，顿时两眼放光，随后问都不问，将底牌一亮，只见他底牌中的黑桃A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黑桃K，五张组合在一起完整的“葫芦。”
　　“承让承让啊。”左文星洋洋得意，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眼角一个劲儿往裴雾身上瞥，厉害吧？
　　裴雾一言不发，也亮出了全部牌。
　　左文星脸上的笑戛然而止。
　　只见裴雾的五张牌分别是四色A齐全，加上一开始的方块三，完整的“四条”。
　　而且在这种玩法中，四条A是要大于四条K的，裴雾稳赢左文星。
　　可问题在于，裴雾手中那张黑桃A，是左文星刚刚切牌时送出去的！
　　左文星肯定这张黑桃A一定是在最下面，也就是说，理论上根本发不到裴雾手上。
　　左文星心惊肉跳，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玩老千！”
　　“可以验牌啊。”裴雾淡淡。
　　他神色仍旧温润，可盯着左文星的瞳孔中却没任何温度，黑沉沉的，左文星被看得头皮发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行了。”刘堂修插话：“就允许你赢，不允许别人赢？”
　　左文星心想不是这样的，他摸牌摸得已经非常顺畅了，不敢跟那些顶尖人士比，但是随便赢个“葫芦”不成问题，可那神不知鬼不觉到了裴雾手中的黑桃A，说明对方也是个高手，水平完全在他之上。
　　左文星输得口干舌燥，这种心慌的滋味中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爽感，他急促地看了裴雾一眼，如同被命运一击击中心口，这样的Omega真的很久没遇到了，左文星甚至有种“命定”的错觉。
　　如果因为手腕玲珑而展露出的曲意逢迎跟沉默打击都算命定的话，那么一堆人得排队命定。
　　“别说，你玩的挺好的。”左文星都有点结巴了，他心跳加快，询问裴雾：“你叫什么名字？”
　　裴雾扭头看向他，答非所问，“即便给你一个好胎，你也到不了路席闻那个境地，你甚至连我都赢不了。”
　　左文星笑容一僵，心情顿时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人可以背后嚼舌根，但前提是，你比对方强。”裴雾扔了牌站起身。
　　左文星愣了两秒，突然跟着起身，动作幅度很大，还踢了桌子一角，“你再说一遍？”
　　“玩不起就滚！”刘堂修冷声，这桌是他摆的，裴雾有个好歹，他表哥都要扒了他的皮。
　　“不服气？”裴雾说：“再来？”
　　再来几遍结果都是一样的，左文星心知这点，他就是被裴雾冷漠轻视的态度刺激得不轻，“啊，我懂了，你是路席闻的舔狗啊？”
　　“羡慕？”裴雾反问，“不过以你B+的信息素等级，应该是没有人喜欢的。”
　　其实B+不算低阶，真正难以找到契合Omega的是C级跟D级，他们的信息素接近于没有，无法满足Omega，多数会选择Beta，而裴雾故意这么说，表明不管是Beta还是Omega，都不会喜欢左文星。
　　左文星确实憋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甚至嘴上吹牛逼多少多少Omega追他，实际上参加家里安排的相亲，对面跟他没说两句话就走了，左文星坚定认为是那些人没品。
　　原本今天遇见裴雾，是非常兴奋的，可没想到裴雾压根瞧不上他。
　　左文星越来越急，脑子都不转了，他近乎于气急败坏地去揪裴雾的衣领，却被裴雾先一步按住左肩，力道极大，完全挣脱不开。
　　这是Omega？
　　左文星刚这么一想，整个人就被“砰”一下掼在了桌上。
　　“这样能管住自己的嘴吗？”裴雾问。
　　“靠！”左文星丢人丢大了，气得眼睛发红，同时一股被太阳晒蔫吧的野草味混合着某种尖锐气息就涌了出来。
　　并不好闻的信息素。
　　裴雾有屏障保护，没太大感觉，而左文星的信息素攻击也引得屏障最大程度地反击，凛冬寒风瞬间就给左文星脑子吹清醒了，顶级的威慑力不亚于巨人俯瞰蝼蚁，左文星惊恐仰头，视线似乎越过了璀璨的天花板，看到了那道令人惊骇的无形的巨大身影。
　　“打扰了。”裴雾朝刘堂修告辞。
　　结果一转头，忽然驻足原地。
　　路席闻就站在不远处，身形挺拔，他脸上只浮现一层淡笑，可眼中是汹涌澎湃、几乎要遏制不住的爱意。


第85章 抱抱我
　　裴雾有点不好意思。
　　不知道路席闻看了多久。
　　而从裴雾切牌开始，路席闻他们就站在身后了。
　　裴雾“四条”出来的时候，况骏蒙使劲儿捣了下曹观的肩膀，这手法牛啊！
　　赶来的关彦又在心里轻啧一声，哪怕他早就没了那方面的意思，也不得不感叹路席闻真是好运气。
　　“过来。”路席闻开口。
　　裴雾心弦微微一颤，路席闻平时不这么跟他说话，只有情.动的时候，才会释放天性，变得具有命令性跟破坏性。
　　裴雾想着这么多人呢，可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记得下一层就是休息室，他们可以……
　　眼前骤然一黑，裴雾控制不住的身形微微轻晃，他本能扶住一旁的桌子，感觉浑身力气在被迅速抽走，这种感觉太怪异了，双腿发软的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浪从脑海中扑打而来，裴雾本能捂住了腺体。
　　掌心这处在短短几秒间烫得惊人，很快溢出潮热。
　　“席闻……”裴雾小声喊了句。
　　“我在。”路席闻半扶半抱着裴雾，顷刻间更加密不透风的屏障将两人笼罩其中。
　　裴雾抬起头，视线仍旧不太清明：“我……”
　　“我知道。”路席闻温声，“跟我走。”
　　看到这一幕的左文星简直面如死灰。
　　难怪……
　　终于醒悟了，刘堂修一脸鄙夷，人家两情相悦，裴助是在给男朋友出气，你搁这又唱又跳的。
　　路席闻带裴雾去了下一层最里面的房间。
　　这里考虑到了Alpha跟Omega的突发情况，所以高档房间内设置了信息素屏蔽装置，当然，Alpha太具破坏性，一般都要被移交给医院跟专门的机构，而Omega就简单多了，裴雾浑身没力气，感觉迎来了一场始料未及的高热。
　　意识被清晰剥离，路席闻走开的瞬间，他捂着胸口朝床边一翻，人差点儿跌下去，随后被一团毛茸茸托住。
　　裴雾摸着感受了一下，是团子。
　　路席闻反锁上门，倒了杯水大步走来。
　　就这么短短半分钟，裴雾眼眶发红，盈漫出水汽。
　　他慢吞吞看来一眼，路席闻立时被钉在原地。
　　这些话原本是非常难以启齿的，但裴雾的理智收不住般烂进了泥里，那是松针层层铺垫出来的温柔乡，喉间紧了又紧，裴雾哑声：“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不……”
　　“不抱抱我？”
　　路席闻一脚踢开了团子。
　　无视团子的骂骂咧咧，他强行收回了实体。
　　“没走，没走，在做准备工作。”路席闻拼命解释，然后给裴雾喂了点温水，“情绪别太激动，哭的话很容易脱水。”
　　裴雾将头转向一侧：“没哭！”
　　“好好好。”路席闻哄他喝完水，语速很快地说：“小雾，你应该是发热期来了。”
　　裴雾忽然一个哆嗦，思绪被骤然拽回了分化那天，高热、剧痛，还有路席闻冷漠的注视后，离开的背影。
　　情绪一下子就泛滥了。
　　“给我……”裴雾喘了口气说：“抑制剂！”
　　“我在要什么抑制剂？！”路席闻捉住他的手，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把抱紧裴雾，“对不起，那种情况再也不会发生了，我用我的生命保证！小雾，这个过程比较漫长，你别怕，你只需要全心全意相信我，知道吗？”
　　心头的焦躁痛楚被一点点抚平，Alpha的信息素让裴雾没那么绝望了。
　　他低低咳嗽，漂亮单薄的指尖染上绯色。
　　裴雾哑声道：“路席闻，难受……”
　　路席闻深深、深深地看着裴雾。
　　“反正我们是要领证的，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路席闻的每一个字都能在落地后惊起飞灰：“裴雾，我不忍了！！！”
　　他好似瞬间燃爆了小宇宙，凛冽的信息素吹动洋桔梗的香气，顷刻间灌满了整个房间。
　　裴雾是他的Omega，他是裴雾的Alpha，这在两个保护机构都是进行过预备登记的！既然是早晚的事那就早一点，只有没骨气的人， 才会排队到最后！
　　“不是路席闻，你等等……”裴雾看他实在凶，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危机感。
　　然后刚伸出去的手就被路席闻用脱下的领带利索一缠，直接一个蝴蝶结打完扔在被子上。
　　裴雾：“？”
　　路席闻缓慢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裴雾。
　　不知是不是光线缘故，Alpha的瞳孔泛出跟团子一样的淡金色。
　　裴雾艰难转动脑子，好像在某个文献上看到过，这是Alpha将信息素催动至最大程度的表现。
　　“我……”裴雾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本能想拖延个两分钟，免得最后骨头都不剩，“我还没准备好。”
　　路席闻一字一句：“我准备好了！”
　　洁白天花板上的影子随着路席闻俯身的动作一股脑朝裴雾砸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尖叫着从血液中燃烧荡开。
　　……
　　（连解释都给我锁了，全凭诸位想象了。）
　　裴雾一直睡着，呼吸很沉。
　　路席闻则披着衣服在哼歌烧水。
　　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路席闻 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走到窗边往外看，月满如盘，清辉皎洁。
　　后半夜，房间内的洋桔梗气息再度浓郁起来。
　　Omega的发热期一般要持续三到七天。
　　路席闻走向床边，一边高兴的同时一边想着自己这就是为爱献身啊！
　　一连四日。
　　裴雾起初没什么意识，他觉得不管是灵魂还是身体，都被揉成一团泡在了酸水里，并且有种再也起不来的错觉，迷糊中路席闻喂什么他就吃什么，只记得其中一道小米粥格外的清甜，还想要，却说不出话。
　　第四天傍晚时分，裴雾终于睁眼了。
　　路席闻没给他丝毫不好的体验，哪怕昨晚不知道怎么搞的，暴力压塌了一截床板。
　　这个时候路席闻是不允许任何人进来的，塌有塌的睡法，将就一下也就到了今天。
　　路席闻在浴室冲澡，裴雾缓慢坐起身。
　　轻微的晕眩过后，体能以一种可以感知的速度悄然恢复，裴雾试着攥了攥掌心，随后缓慢吐出口气，发热期安然度过了。


第86章 花言巧语
　　路席闻裹着热气出来，在门口就换了衣服，一身休闲，肩背宽阔，乍一看跟青春男大似的。
　　裴雾坐在床头喝着路席闻保温杯里的花茶，目光专注，将Alpha上下温和扫视。
　　路席闻不自觉小幅度活动了一下肩颈，然后说道：“你小心烫。”
　　裴雾心里叹了口气，“只是发热期，不是残废了。”
　　“少说点不吉利的话。”路席闻上前来，俯身用力蹭了裴雾两下，直到给Omega规整的头发弄得凌乱，才心满意足去冰箱那里拿啤酒喝，整个过程没怎么跟裴雾对视，但身上确实弥漫着愉悦的气息。
　　裴雾察觉到了什么，哼笑出声。
　　路席闻转头看来：“笑什么？”
　　“笑曾经将一个在办公室乱摆风水局的高层喷的体无完肤的路总，竟然会说出不吉利这种话，也笑堂堂路总，竟然害羞。”
　　“没有！”路席闻一口灌完啤酒。
　　裴雾看得眼馋：“给我也拿一罐。”
　　路席闻利落关上冰箱门：“想都别想。”
　　“……”
　　猜到了，裴雾下床打算去冲澡。
　　路席闻这个时候又巴巴凑上来，“你有力气吗？不行我陪着。”
　　裴雾斜睨着他：“你不是刚洗完？”
　　“再洗一遍呗。”
　　放屁！裴雾心想，让路席闻进去了他出来还得接着睡，可以了，虽然身体素质没下降，但比起顶级真就跟不上，在浴室门口，裴雾将路席闻挡在外面。
　　差点碰一鼻子灰，路席闻也不生气，而是打电话给前台，让他们赶紧送吃的。
　　裴雾在浴缸里彻底舒展开。
　　他望着光洁的天花板，嘴角轻轻勾起。
　　分化成Omega后他经常会去一些论坛逛逛，一部分Omega表示最害怕的就是发热期，有些面临腺体问题，有些则是自身Alpha信息素等级太低，或者二人契合度不够，导致体验十分糟糕。
　　要知道腺体得不到满足，会致使发热期异常憋闷难堪，基因决定的AO关系，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这种情况下抑制剂就成了必需品。
　　裴雾冲洗完出来，神清气爽，压在身上的湿海绵一下子松开，脚步都轻盈很多。
　　一碗简单的鸡汤面，下肚热乎，裴雾吃得很干净。
　　“够吗？不够再来一碗。”路席闻就趴在旁边看，有那么几秒钟下半张脸还在臂弯里埋了埋，衬得一双眼睛瞪圆了很大。
　　“够的。”裴雾跟他对视片刻，没忍住：“你是在期待臣服期吗？”
　　这也算得上很多Alpha的兴趣癖好了。
　　不管是发热期还是完成标记后，Omega会非常依赖自己的Alpha，臣服于对方的信息素，乖顺到言听计从的程度。
　　一些没品的Alpha便以此为谈资跟炫耀的资本。
　　“不是，我给你的信息素很温和，不会有臣服期。”路席闻这点控制力还是有的，他说了两句自己还先不好意思上了，“媳妇儿，你真好看。”
　　裴雾：“…………”
　　这个毒舌什么时候情话到了信口拈来的程度？！
　　裴雾捏紧筷子，闭眼招架了半天，结果在某一刻闻到了清冽的信息素气味，然后一扔筷子，抓住路席闻的衣领将人拽到跟前。
　　“花言巧语。”裴雾说。
　　路席闻扑上来就亲。
　　房间里是待不下去了，裴雾迫切需要外界的新鲜空气，他跟路席闻收拾妥帖后出门，刚到大厅，看到了正喝茶聊天的况骏蒙还有关彦。
　　路席闻十分佩服：“你俩就为了看个热闹，硬生生等到了今天？”
　　况骏蒙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关彦则面无表情道：“路总，有没有可能，场子早散了，我们今天是为了谈生意又约在了这里？”
　　路席闻：“……这样。”
　　关彦看了下裴雾的脸色，血气很足。
　　裴雾拉开关彦右手边的凳子，此刻窗户大开，虹海的风径直吹来，他坐下后舒服地眯眼。
　　服务生上来问他们喝什么。
　　裴雾：“橙汁，谢谢。”
　　“我也橙汁。”路席闻没动，而是问关彦：“换个位置呗。”
　　关彦眯眼：“你至于这么粘人吗？”
　　路席闻轻哼一声：“裴雾发热期刚结束，我对他完成了标记，懂吗？”
　　“所以呢？”关彦嘲讽：“你进入臣服期了？”
　　一个顶级就没有“臣服期”这种说法，但路席闻却沉默了。
　　关彦：“……”
　　关彦起身，点头表示服气。
　　“方霄呢？”路席闻如愿坐在自家Omega身边。
　　“早就回海城了。”况骏蒙说：“你那天两瓶白的直接教他做人，孩子吐完就买机票了，都没过夜。”
　　路席闻笑了笑。
　　“曹观一会儿来。”关彦说：“姓路的，你那个吉光岛的项目，给兄弟们也……”
　　话没说完，引擎声轰然驶来。
　　众人扭头，然后眼睁睁看着一辆黑车撞烂对面正门的落地玻璃，“哗啦”一声碎片暴雨般落下，幸亏此刻没什么人，也就惊到了不远处的两名服务生。
　　“那不是曹观的车吗？”况骏蒙倏然起身。
　　下一秒，曹观捂着冒血的额头从车上下来，露出一只森冷的眼瞳：“走！”
　　这像是某种信号，只见面朝马路的窗户被瞬间下锁，“咔哒”声异常明显。
　　两侧楼梯上顷刻间涌下来不少人。
　　路席闻精神敏锐，如果只是这些人，不会让曹观这么失态。
　　要知道Alpha之间哪怕差一阶，也是天堑，而遇上顶级，人海战术根本不顶用。
　　“现在想走会不会太晚了？”有人笑着开口。
　　几道凶猛的信息素屏障将整个餐厅狠狠罩住。
　　大厅不知何时全然安静下来，除了路席闻他们，就是另一波人，服务生都不见了踪影。
　　对面人群朝两边退去，走出来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个子挺高，一双眼睛月牙般弯着，瞧着非常好说话，但散发出的气息却令人极度不安。
　　这个功夫曹观被况骏蒙一把拉到了跟前，“破相了？”
　　“应该没有吧。”曹观立刻对着一旁的装饰镜子照了照，他还是挺珍惜自己这张脸的。
　　“诸位先听我一言。”中年男人继续。
　　曹观低声：“那人是吴敛。”


第87章 不认识
　　乍一听很寻常的名字，但裴雾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Alpha是好斗的生物，如今社会对Alpha堪称严苛的各项限制，都是建立于曾经真切发生过的流血事件上。
　　而八年前制度尚未这么完善的时候，Alpha之间经常发生斗殴事件，最常见的就是黑市擂台，低阶Alpha连进场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擂台代表着没有限制，不论生死，可以手段阴狠，可以信息素攻击。
　　经常一场擂台结束，现场一片狼藉。
　　至于被打死的Alpha，达到了一个惊人的不可公开的数字。
　　吴敛作为发起人被通缉过一段时间，当年黑市擂台闹得满城风雨，后来随着各项制度完善，社会氛围终于平和下来，但不妨碍的吴敛的名字仍旧被一些狂热Alpha追捧。
　　裴雾都听过他，据说后来国内待不住，出去了。
　　路席闻上下打量着吴敛，“又是为了方家即将问世的抑制剂？”
　　吴敛没反驳，对上路席闻用不上任何障眼法烟雾弹，他笑眯眯道：“路总，我这里有一份协议，需要您签一下。”
　　路席闻冷声，“懒得看，不签。”
　　“路总还是听我一句劝比较好。”吴敛一脸不赞同，“聪明人不该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路席闻一句废话懒得说，周身原本清冽的气息顿时浓郁了数百倍，飓风般朝四周席卷而去！
　　除了处于屏障中间的自己人，在外的无一例外都受到波及，顶级的信息素绞杀是最蛮横不讲理的，餐厅顶部由数个高阶Alpha在暗中拉结起来的罩子好似内部发生了大爆炸一样，一时间“噼里啪啦”“砰砰砰”的声音简直交响乐般，放眼所及，茶具桌凳炸开的炸开，爆裂的爆裂。
　　从高处俯视，像是原地埋了无数炸.弹，罩子开始还能应付，但因为顶级堪称恐怖的破坏力，很快周遭就出现了裂缝，而裴雾等人处于一个直径五米左右的半圆里，安然无恙。
　　因为爆裂声过于剧烈，况骏蒙只能扯着嗓子问曹观：“你被谁把头打破了？”
　　“撞的！”曹观同样扯着嗓子：“我特么是撞的！但是有两个高阶一直追我，你们就没发现，从半个小时前，这里就没信号了吗？我联系不到你们，才着急忙慌赶来！！！”
　　况骏蒙看向同样躲在信息素屏障中的吴敛，“你把我们信号屏蔽了？！你抓不住路席闻的！”
　　吴敛可能觉得这种喊话过于傻缺，没有理会。
　　终于，随着剧烈的一声“轰！”罩子在璀璨的阳光下被击溃成无数碎片，翻转间映衬出不远处虹海的粼粼水面，随后消散于吹来的海风中。
　　餐厅顶部被整个掀飞，露出大好晴天，至于那些打酱油的小喽啰，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而位于三个角落拉起罩子的高阶Alpha也跟着暴露。
　　其中一人遭受了路席闻最大的信息素攻击，脸色十分难看，在罩子溃散的瞬间脚下的依仗同时断裂，整个人犹如杂耍一般，在裸露出来的钢筋上摇晃了几下，看得出想尽力稳住身形，但过于碍眼了，路席闻顺手用信息素攻击擦了他一下。
　　平衡被打破，Alpha直接跌落下来。
　　三层楼的高度，对一个高阶来说挠痒痒。
　　就是落地姿势不雅观，整个人趴在地板上，距离关彦比较近。
　　裴雾觉得那人的后脑勺有点眼熟。
　　片刻后，裴雾：“楚磷？”
　　楚磷随之抬起一张布满灰尘又怨气冲天的脸。
　　“真的是你。”
　　楚磷：“我你妈……”
　　“楚磷是谁？”关彦微微偏头问道：“有点耳熟。”
　　众目睽睽下，楚磷一个鳞鱼打挺站了起来，落地时整个人跟钢板似的，像是被某种水泥一样糟糕的情绪浇灌了全身，连表情都异常扭曲僵硬。
　　裴雾觉得现在讨论这些不好，但楚磷的神色实在难以忽略，于是裴雾小声提醒：“你上次发热期……怎么度过的？”
　　关彦：“抓了个红毛啊。”
　　裴雾朝楚磷那边抬了抬下巴：“就是他。”
　　“你色盲？”关彦问：“他不是黑毛吗？”
　　“染回来了。”裴雾说：“你看看他的脸。”
　　关彦真就转过头仔细端详起楚磷来。
　　二球一般的气质，杀马特的造型，关彦努力忽略那件扎了一圈铆钉的哥特风皮夹克，费了点力气才将视线落在楚磷脸上。
　　平心而论这张脸倒是不错，对得起高阶的身份，但看得出对方的出身背景可能不怎么样，至少在分化前，没有接受过任何正统教育，关彦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泥巴味，非贬义，农民阶级最伟大，关彦在心里这么说完，转头朝裴雾坚定道：“不认识，你肯定记错了。”
　　“……”
　　裴雾看着楚磷似乎有点想变形。
　　“啪啪啪”，吴敛一个劲儿鼓掌，冲着路席闻赞叹道：“连破三名高阶Alpha拉起来的屏障，不愧是虹都唯一的顶级。”
　　“只是……”吴敛话锋一转，盛满微笑的眼瞳深处终于显露出森冷的白芒，“路总现在感觉如何呢？”
　　裴雾闻言立刻去抓路席闻的手，只觉得有点凉。
　　路席闻回捏他以示安心。
　　“让开。”路席闻说：“下一次我就没这么客气了。”
　　如此大规模的信息素碰撞，早就引得外界关注，恐怕警戒线都拉起来了，去Alpha协会做笔录解释是很麻烦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路席闻眼底闪过烦躁，顶级的嗜血好战性一定是最强的，将天性死死扣押，进而融入到正常社会生活中，路席闻为此花费了不少心血，他不想打破平衡。
　　吴敛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路总一味地沉溺于温柔乡，不知道这几天进入你房间的风都加入了些什么东西，一些可以压制信息素的特殊物质，顶级也是人，也会有血流干，力用尽的时候，更别说今天这里还有两个Omega,你能保证他们也安然无恙吗？”
　　“你随便打。”关彦说，“我要是出事，关家能追杀他们到天边。”
　　曹观扭头：“我跟况骏蒙是死人吗？”
　　楚磷拍拍身上的土，站到了吴敛身后。


第88章 目不斜视
　　路席闻确实感觉到体内信息素的收放受到一定阻碍，并且损耗在成倍增大。
　　吴敛应该在很早前就盯上他了，楚磷是开端，这几日通过房间空气循环散入进来一些药剂，再建立罩子加速他的信息素消耗，眼下的局势，对面一共四个高阶，虽然吴敛上了年纪，但信息素怎么都能吊打A级，而不管是裴雾还是关彦，定然是不能受到一点伤害的。
　　关家事后再怎么追杀，一个Omega一旦被高阶重创，之后对于腺体跟信息素的接纳都会成为影响终生的大问题。
　　“路总，您是生意人。”吴敛开口，“为什么非要选择跟大流为敌呢？我手里的这份合同仍旧对您十分有利，方氏的研究成果堪称重大突破，稍微改改价格，分享一下，大家都能赚得盆满钵满嘛。”
　　路席闻打了个响指，笼罩在裴雾等人头上的信息素屏障愈加牢固。
　　吴敛洞察力一绝，当即脸色一变，“闪开！”
　　下一秒路席闻已经逼至面前。
　　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看向吴敛的眼神十分平和，可就是这种平和才让人无端生寒，好像吴敛费尽口舌在这里分析讲述的东西，路席闻根本不在乎，归根究底，来源于顶级骨子里的蔑视。
　　吴敛想到这里，硬生生更改了闪躲的姿势，他抬臂迎上路席闻的手刀，袖中寒芒逼人眼瞳，这简直比一瞬都快，只听到“叮！”的一声，匕首切在路席闻价值昂贵的手表上，表盘应声出现裂缝。
　　路席闻松了口气，幸好没戴裴雾送的那块。
　　吴敛顿时更改攻势，然而路席闻动作更快，这种你能察觉到危险却无法安然避开的滋味十分难受。
　　吴敛本能抬刀，但是手腕被巨力一拧，匕首跌落的同时路席闻另一只手稳稳接住。
　　一道竖挺的寒光从吴敛身前快速一划，他甚至能感觉到森冷的寒意贴着毛孔破开气流，吴敛瞳孔骤缩，不由分说将能力全部提升至速度上，双腿一蹬闪电般后撤，但是仍有几根毛发被利落削下。
　　“楚磷！”
　　看着挡在面前的身影，路席闻冷冷评价：“狗改不了吃屎。”
　　“……”
　　楚磷想骂，但是没精力，眨眼的功夫他跟路席闻已经交手数下，信息素乃至身体的碰撞发出携着寒风的冷硬声响。
　　硝烟味炸开，几乎是朝着路席闻汹涌扑荡，但是凛冬的气息更加凶猛。
　　空气中凝实的气箭出现于路席闻身后，不给任何喘息的时间，楚磷被一脚踹飞的同时，气箭“砰砰砰”对着他跟吴敛就密集地狂射而去。
　　本就残肢断臂的桌椅板凳更是在顷刻间变成了粉末。
　　另外两个高阶一左一右冲了上来，路席闻侧身躲开一人攻击的同时，精准捏住另一人的领口，力道之大非天神不能撼动。
　　只听“砰！”的巨响，那名被路席闻抓住的Alpha被深深掼在了地上，四周炸开蛛网般的纹路。
　　尘嚣散去，路席闻起身，朝着吴敛走去。
　　“抓住那个Omega!”吴敛指着裴雾大喊。
　　这句话是引燃空气的线子，路席闻原本平和的眸子骤然一沉，信息素又浓郁了数倍，吴敛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都被提着扔了出去。
　　一道抛物线过后，吴敛控制不住砸碎了裴雾他们身后的玻璃，整个人擦着海面飞出去老远，犹如被打水漂的石子根本停不下来。
　　餐厅向外，一条海上小道的尽头，是个噱头亮点都很足的花园。
　　刚开的各色郁金香，被吴敛冲破水泥防护直接砸得稀碎。
　　下一秒路席闻顺着被砸开的大洞一跃而出。
　　他的身影真的太利落了，从出手到现在整个打斗过程都没超过三分钟。
　　楚磷脸色骤变，当即追了出去。
　　“抓人啊！”一个高阶喊道。
　　楚磷冷声：“抓个屁！再让他打一拳你老板必死。”
　　楚磷同关彦擦身而过。
　　Alpha的目光似乎稍微倾斜了下，但Omega一直矜贵高雅，目不斜视。
　　楚磷没说错，他要不及时出现，路席闻现下这一拳能给吴敛锤进地里。
　　挡开路席闻的瞬间，楚磷抓住吴敛的肩膀急速后撤。
　　吴敛喘息剧烈，到底上了年纪，对信息素的把控不能维持长效。
　　“我跟你说了，为时过早。”楚磷冷声。
　　吴敛擦了擦嘴边的血，哼笑一声，“真的吗？”
　　那是爱拉生物科技专门给路席闻研制的封闭药剂，他越是动用信息素，后续反噬就越强，更别说他这几日为了帮助自己的Omega成功度过发热期，一直在耗费信息素，吴敛不信他是个铁人。
　　对裴雾对手的两个高阶被况骏蒙跟曹观挡住。
　　加上路席闻留下的信息素屏障，他们至少能挡五分钟。
　　“看哥们给你报仇！”况骏蒙跃跃欲试。
　　“你往后稍稍。”曹观说：“你只是个A级。”
　　况骏蒙顿时嗓音拉高：“瞧不起人？！”
　　这边，吴敛不再正面硬刚，而是全力躲避。
　　他的预测是正确的，路席闻的攻势除了刚才那几分钟，慢慢就弱了下来。
　　路席闻感到体内信息素像是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泥沼用力拖拽，原本灵活的手臂犹如绑了铅块，窒闷感从胸口散开。
　　但被楚磷踹中肩膀的同时，吴敛终于又被他逮住了。
　　楚磷看到这一幕，下意识闭了闭眼。
　　一声巨响过后，吴敛的脑袋砸裂一个花盆，代表被折断的郁金香被深深种进了土里，路席闻抓着他头发的手都埋入半截，随后鲜血顺着吴敛的脖颈流淌出来。
　　一把年纪了，楚磷心想，怎么劝都没有用，因为曾经用战术压制过一个顶级，吴敛便觉得身经百战。
　　短暂的安静后，吴敛破土而出，泥巴朝天飞起三米，伴随着他一脸狼狈不辨神色，只能瞧见那双眼眸彻底冷下来，也不眯起来笑了，瞪人的时候，露出偏于菱形的锋利轮廓。
　　看得出，路席闻堪称“羞辱”的打法终于让吴敛破防了。


第89章 不干了！！！
　　“过来！吴敛厉声。
　　在餐厅内缠斗的两名Alpha立刻往外扑。
　　但是其中一个能力稍弱的被曹观的信息素成功勒住脖颈，短暂停顿后，又被况骏蒙拦腰一抱用力甩了回去。
　　曹观森冷一笑：“你是走不掉了，还记得你跟你那废物兄弟是怎么弄伤我的吗？”
　　曹观的报复心甚至比关彦都重。
　　眨眼的功夫，餐厅四周颤巍巍矗立的墙壁也在碰撞声中化作齑粉。
　　至于那些小喽啰，偶尔一个打着摆子从地上挣扎站起来，朝着裴雾扑去，也在刚进入屏障后遭到强烈攻击，翻白眼的同时被裴雾利落踹远。
　　花园那里重新拉起了罩子，路席闻的速度彻底慢下来。
　　曹观跟那个高阶交手几回后，两人抬拳对轰，况骏蒙还从一旁搞偷袭，导致人刚用力应付完，就觉得腰侧奇痒无比，没忍住“哈哈”笑了两下被曹观横扫踢飞。
　　腾空三米后，半截身子都砸进了屏障内。
　　曹观惊了一跳，上来就要拦。
　　高阶则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
　　两张过分好看的脸映入眼帘。
　　关彦拦住了裴雾，表示他来。
　　随后关彦朝高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高阶第一时间想到了那种品相绝佳的狐狸，尤其是道观附近的，像是被香火气熏出了灵韵，看一下都挪不开眼。
　　就在他抵抗信息素屏障的攻击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特别香……
　　顷刻间荡平了他体内躁动的信息素，好似一瞬间雨过天晴，露水晶莹，高阶的精神世界顿时被带进了一个温柔明媚的世界，对于关彦的滤镜更是深了好几层，看到对方肩上都有灿烂的花朵绽放。
　　高阶的神色逐渐憧憬荡漾起来。
　　优质Omega的信息素，除顶级外，即便是高阶也无法招架。
　　关彦撑着下巴观赏高阶的表情，还有功夫同裴雾说：“你就别乱用信息素了，让路席闻看到随地发疯。”
　　“……”
　　关彦同高阶说：“叫一声。”
　　高阶反应慢半拍：“叫……叫什么？”
　　“小狗叫会吗？”
　　高阶露出了极为纠结的表情，但很快，就又被一片羞怯取代，他涨红了脸，嘴唇翕动，过了半分钟，才扭扭捏捏，“汪汪。”
　　裴雾叹为观止！
　　他有点好奇，小声问关彦：“这样是不是会引起Alpha的发热期？”
　　“管他呢。”关彦招呼曹观：“赶紧，趁他病要他命。”
　　曹观从天而降一套乱拳。
　　高阶都没挣扎，直接晕了过去。
　　关彦十分满意，起身一转头，发现正在拉罩子的黑毛正死死盯着这边。
　　对上楚磷的视线，关彦不避不让，只是眼神很冷。
　　刚才逗弄完高阶的笑意荡然无存，带着几分楚磷上学时教导主任的威严，楚磷一边告诉自己全是错觉，一边又怒骂这个狐狸精，Omega的信息素能那么乱用吗？
　　虽然刚刚关彦背对着他，但一看那个傻缺Alpha的表情就知道是被优质Omega的信息素勾得没了魂。
　　哦，要求他干干净净的，自己倒是将信息素玩出花了。
　　楚磷重重呼出一口气，听到吴敛吼了句“再支撑一会儿！”
　　话音刚落，吴敛投射出的信息素攻击擦过路席闻的手腕，鲜血顷刻间滴落在地。
　　楚磷脸色一变。
　　吴敛则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路席闻抬起手，看着顺着掌心纹路流淌下来的血痕，封闭药剂全部起效，路席闻好似成了一座石雕，任何动作都是违背常理的。
　　但他内心却陷入了一片波澜不惊的死寂。
　　连风声都吹不进来，映在路席闻瞳孔中的血痕如同散入水中的墨，猩红在微微闪烁两下后，如地下岩浆山火般勃然爆发。
　　但这一幕旁人是极难发现的。
　　吴敛以为路席闻的思维都被限制住了。
　　不，是在进行一场原始的释放。
　　从身体深处燃起另一股几乎没用过的力量，那种几欲摧毁理智的破坏欲，上一次出现还是团子被当做实验体的时候。
　　“他到极限了。”吴敛露出残忍的微笑：“可以反杀了。”
　　裴雾忽然走出信息素屏障。
　　“路席闻。”他站在岸边开口：“这战要是输了，接下来半年都没鱼吃。”
　　路席闻无机质的瞳孔中忽然闪过一抹痛苦的异色。
　　他从完全沉浸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看向裴雾的目光中一下子有了人味，“这么残忍？”
　　裴雾点头：“就这么残忍。”
　　这对话简直是对吴敛等人全力以赴战斗的羞辱！
　　吴敛骤然抬手，强悍的信息素掀起海浪高约一米，破空长刀一般袭向裴雾。
　　吴敛怒喝：“从屏障内出来，找死！”
　　裴雾冷笑：“是吗？”
　　紧跟着，锐利的海浪像是触碰到了某种极为牢固的东西，被顷刻间碾得粉碎，跌回海中。
　　“完了。”楚磷喃喃。
　　更大的屏障出现在他们的罩子外，顶级的绝对领域，兽场大开，生死有命，绝不喊停。
　　路席闻冰冷的声音出现在吴敛身后，“一般我提醒过后，是没有人再敢对我的Omega动手的。”
　　吴敛脸色瞬间煞白，不明白路席闻是怎么办到的。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你不是对顶级的力量一无所知，你是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路席闻说。
　　吴敛瞳孔骤然一缩，随后剧烈颤抖起来，他感觉浑身每一寸皮肤、毛发，血液脏器跟骨头，在一瞬间都被某种恐怖至极的力量完全摄住，理智退散至小小的安全角落，前所未有的恐惧引得耳膜咚咚巨响，恨不能爆炸。
　　“不、不可能……”吴敛嗓音轻颤着，突然喊了句：“楚磷！”
　　他手中还有一剂高浓度的封闭药剂！
　　然而楚磷自身难保。
　　他被关彦盯得浑身僵硬。
　　我怕个鸡毛？楚磷心想，老子三岁上山五岁下海，日子再难都挺过来了，分化成高阶是他的福报！从此以后天高海阔，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别限制他，为难他！
　　楚磷明白吴敛的意思，本能摸到了什么东西。
　　然而下一秒，关彦眯了眯眼。
　　楚磷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髓！
　　有什么撕裂了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引发了前所未有的愤怒，楚磷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摔了出去。
　　“老子不干了！！！”
　　“啪叽”一声，高浓度封闭药剂化成飞溅的蓝色荧光。
　　一切喧嚣都停止了。
　　海风吹过，众人默然。


第90章 再见了
　　路席闻眼神微微一变，从深沉的杀戮中唤醒了几分尴尬跟欲言又止，“楚磷……”
　　吴敛暴怒不已：“楚磷！！！”
　　“喊什么？”楚磷回过神来，指着路席闻不客气道：“就他目前的状态，谁能把药剂推进去？你还是我？最后被打爆跟被我摔碎有什么区别吗？”
　　楚磷后退半步，神色认真：“我真不干了。”
　　吴敛显然让气疯了，“你不干就行了？你跑得掉吗？”
　　楚磷耸耸肩：“那你别管，今天随你来这一趟，之前的恩情，就算我偿还完了。”
　　吴敛一字一句：“杂.种就是杂.种！”
　　楚磷对于这样的羞辱毫无反应，他看向路席闻，意思很明显。
　　路席闻偏了下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海岸线边已经拉起了一圈警戒线，将餐厅整个包围起来，楚磷转过身，浪里白条似的，一跃进了水里，浪花泡沫翻涌后，不见了踪影。
　　关彦皱了皱眉，他走出信息素屏障，站在靠海的栏杆处。
　　放眼望去，海面恢复安静。
　　关彦神色冷漠，似乎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忽的，他看向脚下的水面，骤然涌来的信息素一下子模糊了视线，紧跟着，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抓住了栏杆。
　　手背上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肤色被泡的发白，往上，是楚磷年轻而英俊的面容。
　　他将头发往后一捋，什么都没说，一把抓住关彦的领口，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将人拽过去亲了一下。
　　关彦没怎么挣扎，一直睁着眼，安静凝视着楚磷。
　　松开关彦后，楚磷重新换上吊儿郎当的笑，可那双眼睛却十分幽沉，期间翻涌着诸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再见了美人。”楚磷噙着笑意说。
　　关彦唇上还有明显的水渍。
　　楚磷留下这五个字，重新跃入水中。
　　凉风吹走了浓郁磅礴的硝烟味，关彦从中感受到了丝丝悲伤。
　　吴敛冷笑着望着楚磷消失的方向，“半道毁约，活不长的。”
　　“别管他，先管管你。”路席闻的信息素攻击没给吴敛任何喘息的机会。
　　来时四个高阶，如今一个晕了一个跑了，剩下一个上了年纪的，还有个不顶事的，等Alpha协会跟警.察冲上来，已成定局。
　　“路总您好。”有人亮出工作证。
　　路席闻衣衫凌乱，有几处在暴力对轰过后变得破烂，一只手还在流血，他收回全部的信息素，看都没看一旁半死不活的吴敛跟另一名高阶，疲惫说道：“我申请Alpha保护，因为抑制剂的研发，我的生命安全已经受到了严重威胁。”
　　众人：“……”
　　路总，您就算再怎么佯装孱弱，也无法掩饰您大获全胜的事实啊。
　　吴敛几人被带走，路席闻也要马上接受调查。
　　毕竟这次搞出的动静很大，简直像引爆地雷，信息素屏障几乎要凝实，很多Beta都肉眼可见，更别说餐厅仿若被飓风碾碎过后的惨败场景。
　　路席闻身后站着两名Alpha协会的人，马上就要送他上车。
　　裴雾一步拦在面前，冷声道：“根据人权法则，你们需要先给他包扎伤口后再进行询问，否则事后我一定举报起诉。”
　　两名协会的人微微一愣，然后其中一人忙不迭应道：“当然。”
　　路席闻投以裴雾一个安心的眼神，“在家等我。”
　　“好。”
　　一连三天，路席闻都没任何消息。
　　同去的还有况骏蒙跟曹观，因为他们参与程度不高，第二天就放了回来，然而两人接受审讯的地方跟路席闻的不在一起，所以也不清楚什么状况。
　　网上关于这件事的讨论甚嚣尘上，在“顶级Alpha就是人形武器，十分危险”的苗头刚一展露，另一股力量涌入网络，直接说明是因为倡荣跟方氏共同研发的抑制剂挡了别人的财路，路席闻这才被设计围剿。
　　其中抑制剂百分之七十有效，价格却只有市价三分之一的消息立刻盖住了所谓的“顶级的危险”。
　　紧随其后的是，是林辰药业跟爱拉生物科技暴露于公众视野中。
　　有能人查出目前市面多数劣质却昂贵的抑制剂都是他们生产的，早些年就被爆出过药剂不过关，但换个皮继续生产，简直蔑视律法跟人.民安全，背景很硬啊。
　　最愤怒的莫过于Omega群体，等来个便宜好用的抑制剂容易吗？！
　　裴雾看着林辰跟爱拉负面新闻缠身，眼眸清冷，随后竟然开始拟定收购流程。
　　不管最后收购案落入谁的手中，这件事裴雾都会贯彻到底，这些人不能在想要路席闻的命后，全身而退。
　　裴雾忙到深夜，太阳穴两端传来的刺痛迫使他不得不休息。
　　拿起手机一看，有很多消息，但没有他一直期待的。
　　路席闻还是音讯全无。
　　Alpha协会肯定会对路席闻的危险性重新评估。
　　如果情况糟糕的话，会强行扣留监测一段时间。
　　裴雾心知即便到了这一步，路席闻也绝对是安全的，可万一呢？万一又出现几个对顶级战力跟信息素非常感兴趣的人，进行实验研究怎么办？
　　裴雾捏捏眉心，打断了这种猜测。
　　蓝哲第二天来公司看到仍在工位前的裴雾吓了一跳。
　　“你没回家？！”
　　裴雾晃了晃手里的感应钥匙：“隔间有床。”
　　“不是这个问题。”蓝哲站在桌前神色认真：“裴雾，你刚发热期结束。”
　　裴雾明白他的意思，往椅背上一靠：“可我的Alpha还没安全。”
　　蓝哲顿时无言。
　　在世人眼里顶级是不需要任何保护的，一旦现下生活的条条框框令他们感到不适，完全可以跳反出去，之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但此刻，蓝哲却看到了裴雾身后张开的羽翼。
　　两天后，协会的人找上了裴雾。
　　他们的确在对路席闻进行危险评估，短短一个小时内询问了裴雾很多问题，打乱、重组，诱导，但裴雾的回答依旧清晰而坚定。
　　中途休息的时候，裴雾摘下腺体贴，喷了点抑制剂。


第91章 危险评估
　　发热期刚刚结束的Omega仍旧处于虚弱状态，充足的休息，还有Alpha的多加陪伴才能让他们拥有足够的安全感。
　　一个审讯人员不动声色观察着裴雾。
　　这名Omega从进来到现在没有露出过任何怯懦，他的思维清醒到一个惊人的程度，低头擦拭镜片的时候，Omega眼睫低垂，散落的光影凝结在他的鼻梁上，衬得冷静淡漠，又金尊玉贵。
　　三个小时后，裴雾的说辞没有任何改变，他甚至在最后半个小时内反客为主，希望Alpha协会不要一味介意顶级信息素的危险程度，也要考虑到路席闻这几年来的对公益对社会的贡献。
　　“没有人会在生命受到胁迫时束手就擒，仅仅因为顶级的回应手段因为其强大显得激烈而判定他有罪，我认为这是完全不公平的。”裴雾语气平静，“我相信贵司的决断，我们双方应该不会到对撞起诉的程度。”
　　他竟然还威胁人，一个Alpha心想。
　　事关顶级的案例，确实会引起极大的社会关注，一旦开始，对于协会威严都是巨大的挑战，更重要的是，世界各地其余顶级会以此来判定他们的生存环境。
　　之前靠近北极的K国，用十分强硬的手段将一个顶级Alpha逼得走投无路，当地协会还在炫耀其强大的镇压手段时，当夜就被这个顶级反向镇压，一窝端了。
　　据说当时从协会总部拉出的受伤Alpha差不多装满五辆皮卡，这名顶级的实体是头巨大的白熊，带着他强硬冲破各项关卡，彻底离开了K国。
　　十分惨烈的损失。
　　“裴先生，对您的调查结束了。”一名Alpha起身跟他握手：“谢谢您的配合，辛苦了。”
　　“不客气。”裴雾知道这些人嘴巴很严，没有过多寒暄。
　　然而他刚出去，那名Alpha接到了一个电话，听了两句后脸色微变，随后追上裴雾，“裴先生稍等。”
　　裴雾皱眉：“怎么了？”
　　对方神色和煦，“您一会儿就知道了。”
　　裴雾还坐了五分钟车，被带到了一栋白色办公大楼面前。
　　这里的一切都很刻板，透着森冷法度。
　　裴雾被阳光晒得眼晕，换到了树荫下。
　　快六天了，也不知道路席闻情况怎么样，腕上的伤口好了吗？
　　一道异响，是厚重的电子大门打开，裴雾不关心这个，只是随便扫了眼，紧跟着，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路席闻换上了干净的白衬衫黑裤子，裤子有些发白，但不妨碍本人是个衣架子，精神状态不错，在看到裴雾的时候用力挥了挥手。
　　裴雾耳畔的风声都停了，他只能看见路席闻，总觉得是晒久后产生的幻觉。
　　“小雾。”路席闻上前，一把抱住裴雾。
　　熟悉的清冽气息，Alpha释放了充满思念的信息素。
　　裴雾这几日一直紧绷的神经倏然松懈下来。
　　眼前亮得发白，他靠在路席闻怀中，近乎于贪婪地感受着对方的存在，炽热的体温几乎要把他融化了，裴雾扣住路席闻的腰，轻声问道：“他们同意让我们见面？”
　　“不是，是我可以回家了。”路席闻说：“评估结果出来了，安全。”说完路席闻顿了顿，语气有点骄傲，“听说我的Omega十分强硬，都暗暗威胁上了协会人员。”
　　“哪里。”裴雾说：“我……”
　　他的声音骤然消失，身体往下重重一沉。
　　发热期结束时裴雾就苍白着一张脸，眼睁睁看着路席闻被围攻，好不容易危险解除，又被带来这里，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缓和的趋势。
　　裴雾心思一直重，这几日更是被激发到了极限，任何糟糕的后果他都考虑到了，届时联系谁，走哪条路，至少预备了三条选项。
　　晚间噩梦连连，总是梦见十岁的路席闻孤零零待在家里，十一岁被那个畜.生骚扰，十二岁分化时被绑在床上。
　　现在路席闻说，结束了，可以回家了。
　　心头的重石挪开，裴雾几乎要压不住虚弱的灵魂。
　　路席闻早就吓得三魂飞出，他接住裴雾时脸色骤变，第一时间给予浓郁安全的信息素，然后猛然扭头，对着那一群没搞懂情况的Alpha厉声质问：“你们对他做什么了？”
　　好像一旦承认，什么安全什么规则统统完蛋，属于顶级的兽场屏障会在这里马上张开。
　　“没有！！！”带裴雾来这里的Alpha急得跳脚，“例行询问！我们给他倒的都是温水！”
　　路席闻的脸色没有任何缓和的迹象，显然不相信。
　　“席闻。”裴雾声音清浅响起，“回去吧，我就是太累了。”
　　路席闻低头看他。
　　裴雾半阖着眼，“真的。”
　　蓝哲开车来接，一上车路席闻就摘掉了怀中人的腺体贴，裴雾没力气的时候总显得很没有生气，看得路席闻心里发慌，他示意蓝哲升起遮挡板，然后俯身yao住了腺体。
　　信息素激得裴雾一个哆嗦，他攥着路席闻衣服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过了好一会儿，血色才重新回归，一点点松开。
　　“手呢？”裴雾说：“我看看。”
　　路席闻立刻拿到他面前，他的修复力惊人，加上协会那边也用了药，所以腕处现下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裴雾彻底放下心。
　　路席闻等了一会儿，发现裴雾已经睡着了。
　　路席闻敲了敲遮挡板，蓝哲看向后视镜，两人的视线对上后，蓝哲将这几天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裴雾自己花了钱，买了水军跟林辰还有爱拉那边的人对喷，况骏蒙跟曹观听到裴雾的计划时，不夸张，怎么被家里人打死都想好了。
　　“他是真怕当年那事再发生。”曹观在电话里说，“担心你又被抓去实验，Alpha协会大楼如果真炸了，你放心，哥们第一时间开车去接你，港口通道况骏蒙跟关彦都打过招呼了，好在虹海宽阔，哥们新买的豪华快艇也贡献给你，祝你跟裴助流浪生活愉快。”
　　路席闻听到最后都笑了：“滚蛋！”


第92章 没死成
　　半夜暴雨突临，微凉的风透过窗户缝往房间里面渗，裴雾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稍微往里收了收，下一秒风势就被阻隔，路席闻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没事了。”
　　配合外面的“沙沙”雨声，格外催眠。
　　但裴雾还是在意识坠落的前一秒低声开口：“我们在云鹭湾吗？”
　　“嗯，到家了。”路席闻回答。
　　“几点了。”
　　“凌晨三点多，还早，睡吧。”
　　裴雾在心里“嗯”了声，雨声越发朦胧。
　　虹海上波涛汹涌，预示着这场雨怕是要持续小一周，从港口东面往尽头延伸，就到了跟海城连接的地方，一个早已废弃的捕捞站，几十米开外的瞭望台残缺不全，在黑夜中摇摇欲坠。
　　瞭望台下的某处，响起沉闷压抑的喘息，一双穷途末路泛着极致凶狠的眼瞳被闪电照亮了一瞬。
　　楚磷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水，一只手捂着腰侧，鲜血正从指缝间汩汩流出，不消片刻就被雨水冲刷干净。
　　楚磷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背包在逃跑途中被人打掉了，这爱拉生物科技的老板脑子确实不太好使，那边路席闻的报复汹涌而来，他一个不关注商圈都能通过大街小巷的新闻报道知道这个逼股票一路跌停，不赶紧去虹都找路席闻认爹，死咬他不放算怎么回事？
　　这场追杀从他返回海城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楚磷猜到了这样的下场。
　　他毁约在先，同吴敛配合压制住路席闻是爱拉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只可惜没抓过，楚磷自嘲一笑。
　　那天扔药剂的时候，他是一点儿都不怕死啊。
　　可现下不一样，楚磷还想苟苟。
　　然而即便是高阶，连续十天没休息一刻钟，身上又各种带伤，情况也相当糟糕。
　　楚磷靠着泛着腥味的残破建筑眯了会儿，然后缓缓睁开眼，从夜空落下的寒雨无穷无尽，不远处的海浪声交叠不断，楚磷有预感，走不掉了。
　　刀尖舔血的日子过久了，差点儿忘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楚磷的意识有点散开，他想着能这样睡下去也行。
　　下一秒，簌簌声接近，楚磷眼中的迷茫唰然一清，眼中杀意勃然生出，猛地扭头看向左手边。
　　那里站着三个人。
　　真是黄泉引路人啊，阴魂不散的。
　　爱拉表明了死也要拉上他。
　　行吧，楚磷扶着水泥壁站起身，十分娴熟脱下外套，然后系在腰上，两边袖子紧紧勒住出血的地方，浓郁的硝烟味连雨水都遮盖不住，就看他能带走几个了。
　　信息素对轰跟利刃切开皮肉的声音异常清晰，楚磷刚勒住一人的脖子，绞杀还没开始，后肩被什么东西狠狠刺入，他吃痛闷哼，当下就错失良机，被二人一胸一腿地踹中，顿时擦地飞出去十几米远。
　　压抑数天的疼痛非常不给面子地随之爆发，楚磷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肺泡里的氧气被挤压殆尽，眼前一阵阵发白的同时，楚磷感觉到全身血液都凉了下来。
　　那两人提着刀跌跌撞撞走来。
　　楚磷动了动指尖，还想继续，但身体跟意识都太疲惫了。
　　楚磷艰难翻了个身，仰面看向天幕。
　　黑洞一样，还是他最讨厌的天气。
　　恐怕一会儿得喂鱼，楚磷心想，不知道那些有幸吃他一口肉的鱼会不会来一波进化，他脑子里嗡嗡作响，过往一切走马灯一样，却只是匆匆一闪，没什么值得回忆的。
　　只是在停在某张脸上的时候，楚磷眼底快要熄灭的光突然亮了起来。
　　楚磷以为他分化后日子就会大不相同，从表面上确实是这样，可一旦安静下来，楚磷就明白，他跟儿时没什么区别。
　　双腿裹满淤泥，日复一日过着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
　　仗着高阶的身份游走于灰色地带，因为来钱快，可以尽情宣泄，可归根究底，自卑、不自信，深入刻骨的东西，让他披上了游戏人间的浪荡壳子。
　　这样谁还敢惹他？
　　你别说，真有。
　　两名杀手已经到了跟前，其中一人高举尖刀。
　　楚磷觉得时间紧迫，再矫情就真什么都没有了，于是他终于放开了紧捆心门的那根绳子，某种情绪立刻放气一般狂涌而来，渐渐勾勒出一张美人面。
　　被一个Omega“强迫”算得上楚磷最耻辱的事情了！
　　可也算为数不多，幸运的事情了。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楚磷心知他的出现跟消亡对关彦不会造成丝毫影响，那是个绝对清醒的Omega。
　　也挺好。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楚磷模糊间听到了打斗声，身侧的气劲确实有变化，但他实在没力气去看。
　　爱咋咋。
　　随后一张美人面映入眼帘。
　　楚磷怔住。
　　关彦穿着过膝的黑色风衣，身形挺拔修长，微卷的发靠着白皙的面庞，蹙着眉，不耐烦，身侧有人给他小心翼翼撑着伞，这让关彦看上去格外冷漠矜贵。
　　关彦俯身查看楚磷的情况，“没死？”
　　楚磷原本快要飘出体外的灵魂一下子被抓了回来，他甚至都有力气说个完整的句子：“你专门来海城，就为了看我死没死？”
　　“废话真多。”关彦看他这样似乎松了口气，然后指挥身边的人，“带走，这里路难走又泥泞，我的衣角都脏了。”
　　楚磷被人像扛麻袋似的扛起来，他甚至有心情想，那是挺糟糕的，这位少爷何等金贵，哪儿能脏衣角？
　　路过其中一名半死不活的杀手时，楚磷还跟人家挥手再见。
　　“没死成，对不住啊。”
　　“……”
　　楚磷被扔上车，温暖袭来，都来不及跟关彦打招呼，人就晕了过去。
　　关彦坐下后用鞋尖轻轻碰了下楚磷，看到他几乎全身都是伤，眼底闪过明显的烦躁。
　　还以为多牛.逼呢，先是开车逼停路席闻，后来跟那个有病的吴敛一起对付路席闻，落败后利落跳海，好像天大地大去哪儿都行，实则关彦看他抱头鼠窜，一丁点退路都没有。
　　“回虹都。”关彦点了根烟，然后给路席闻拨去电话。
　　大致意思就是搞爱拉生物科技，往死里搞。


第93章 你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挂断关彦的电话，路席闻正要躺下，就听裴雾问道：“关彦怎么突然间那么生气？”
　　“他生气了？”路席闻没感觉到，关少爷说话一直嘲讽带火药的。
　　“嗯。”裴雾却十分敏锐，如果是为兄弟报仇，关彦一直做得很好，怎么会忽然这么急迫。
　　路席闻不纠结，“可能抽风了吧。”
　　裴雾哼笑一声，揉着眼睛坐起身：“有吃的吗？”
　　“阿姨不在，我给你煮面。”
　　“别别别。”裴雾一下子就清醒了，“我睡饱了，我自己去。”
　　他不给路席闻说话的机会，下床直奔浴室，步伐稳健。
　　路席闻做饭真谈不上好吃。
　　那日从协会回来，裴雾就一直昏睡着，今天算是彻底缓过劲来。
　　他煮了两碗鸡蛋面，又利落炒了个虎皮辣椒，一份凉拌土豆，抬头一看表，早上六点半。
　　按关彦打电话那时间，是一晚上没睡？
　　路席闻帮忙将饭菜端出来，裴雾昏睡的这几日他基本没怎么合眼，但不妨碍裴雾一恢复，他也跟着精神抖擞。
　　“Alpha协会确定不追究了吧？”
　　“嗯，你跟蓝哲舆论战打得恰到好处，投资研发新型抑制剂非常加分，不过我也没带怕的，大不了不在虹都待了。”
　　路席闻当时在协会大楼也表明了这种意思，而所有人都清楚，他如果真要走，留不住。
　　“吴敛别想出来了。”路席闻说：“这人背着一堆事，都不用评估，协会那边给了个‘一级危险’，过阵子就会立案起诉。”
　　而裴雾提前写好的收购合同派上了大用场。
　　倡荣众人忙的脚不沾地，裴雾倒是一下子闲下来。
　　主要全票通过他在家休息。
　　“裴助能力强悍，众所周知，但是医生也说了，你发热期刚结束又低烧了几天，为了腺体安全就待家里睡睡觉看看电视，有事给我打电话。”路席闻一边换鞋一边碎碎念，末了狠抱了裴雾一把，“我去开会，你要出门记得跟我说一声啊。”
　　裴雾：“好吧。”
　　路席闻一走，裴雾先是听了会儿晨间财经，然后觉得困，又补了个回笼觉。
　　等中午醒来百无聊赖的，一边做饭一边给关彦发信息，问他有空没，出来坐坐。
　　一般情况关彦只会直接报坐标，但今天罕见地回了句【没】，意思是没时间，过了几秒钟又追来一条：【等两天】。
　　裴雾觉得怪怪的。
　　网上关于海城两大医疗公司面临巨额罚款跟破产的消息一直都有，裴雾时不时扫两眼，以路席闻的手腕，对面轻松不了，而他这两天迷上了一部口碑不错的权谋剧，看得津津有味的。
　　有个晚上甚至念念不忘，等路席闻睡着了爬起来去书房看，然后被惊醒的路席闻当场抓获，押回卧室睡觉。
　　半月后的某天，关彦打来电话，“晚上在豪林，我请客，聊两句？”
　　裴雾当场应下：“成啊。”
　　裴雾跟路席闻前后脚到，况骏蒙听说犯了错被自家老爷子禁足，只有曹观在。
　　一进卡座，路席闻扫了一圈：“关彦呢？喊我们来自己又没到。”
　　“刚打电话问过了，说快了。”曹观跟裴雾打了声招呼，“这里的轻调果汁挺好的，你可以试试。”
　　路席闻一听这名字就让服务生上两杯。
　　曹观如今对裴雾态度非常好，就冲路席闻被协会带走的那几天裴雾的一系列表现，曹观就觉得兄弟找对人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关彦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他看到裴雾手边的果汁，皱眉：“一杯怎么够呢？这样，全部口味都上一遍。”
　　裴雾十分认真地盯着关彦：“心情这么好啊？”
　　关彦挑眉：“看得出来？”
　　“嗯。”
　　曹观：“他心情不一直这样吗？”
　　裴雾叹气，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跟旁人存在壁垒。
　　关彦坐下后，不知为何朝门口看了眼，兄弟局，也没旁人在，大家什么都说，谈到吴敛的时候曹观破口大骂，表示等这人彻底进去了，怎么都要炸几串鞭炮去去晦气。
　　“听说曹家给你安排相亲了？”关彦难掩八卦地问。
　　“扯淡，那是我姑姑私自搞的，骗我有事，结果让我见一个陌生Omega。”
　　“没感觉？”
　　“废话，接触都没接触过，哪儿来的感觉？”
　　关彦淡淡“哦”了声。
　　曹观不由得多看了关彦一眼。
　　嘶，裴雾没说错，这人虽然瞧着还是那目下无尘的样子，但话密集了很多，眼角眉梢带着股莫名的笑，他笑谁呢？
　　曹观要了酒，裴雾跟关彦也浅酌了两口。
　　时间一晃两个小时过去了，曹观摸摸肚子：“你们饿吗？”
　　关彦将手机丢给曹观，“这家没什么好吃的，点外卖吧。”
　　曹观对着某家最爱的小龙虾店从头加购到尾，关彦看都没看就下单了。
　　裴雾看到况骏蒙在小群里呜呜咽咽，表示也想来，但是刚求了老爷子，被驳回了。
　　没过多久有人敲门，外卖到了。
　　外卖小哥是进不来的，一般送到楼下，由工作人员带到门口，再由保镖送进来。
　　“进。”
　　有人推门进来，曹观以为是那位酷似“张飞”的大哥，但收回视线后却觉得身形不对。
　　而裴雾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来人脸上还贴着两个创可贴，眼角的淤青尚未完全消散，身板挺直，没有之前丝毫的痞气傲慢，那张十分欠扁的脸上此刻全是恭敬，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纯黑的保镖服。
　　四周陷入沉寂，关彦轻咳两声换了个姿势。
　　路席闻突然冷哼。
　　裴雾脸上写满了了然。
　　只有曹观没有接受现实，对着面前的人诚恳道：“哥们，你长得特别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对方：“是吗？”
　　“声音都一模一样。”曹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磷。”
　　“名字也一样。”曹观这么说着，拿起了桌上的酒瓶。
　　楚磷后退一步：“干嘛？”
　　曹观变了脸，“干嘛？你说干嘛？不是你给吴敛那个逼当狗，包围路席闻的时候了？”
　　“胡说。”楚磷纠正：“是路席闻一个人包围了我们全部，好吗？”
　　曹观：“……”


第94章 绝不会反咬
　　对峙片刻，还是关彦先开口：“行了，不是饿了吗？吃东西。”
　　曹观坐了回去，盯着关彦：“不是，你怎么想的？”
　　关彦稍微偏了下头，然后就见楚磷放下外卖，转身出去了。
　　训得挺好啊，裴雾心想。
　　曹观：“你抓住他什么把柄了？”
　　关彦乐了，“他孑然一身，有什么把柄能让我抓？非要说的话……可能因为我救了他的命吧。”
　　这一下路席闻就听明白了。
　　“听闻爱拉跟林辰那边一直在追杀他，你就这么把人带回来了？”
　　“怕什么？那两个自身难保还有心情管这些？”
　　曹观还是不理解：“为啥啊兄弟？你想要什么样的Alpha没有？”
　　关彦斜靠在沙发上，身段矜贵，“你也说了，我想要什么样的没有，目前就想要这款，高阶，挺炸的信息素，还听话。”
　　曹观一时沉默。
　　片刻后，曹观最后挣扎：“你就确定他不会反咬？楚磷为什么被追杀？他拿钱不办事，过于随心，一个定时炸弹你真敢接！”
　　“算了。”关彦轻笑：“吃东西吧。”
　　裴雾心头一动，是啊，楚磷为什么被追杀？仅仅因为被路席闻打了一顿就半路退出，丝毫不符合他的性格，只是往深处一想，思绪突然跟打开了似的，早在楚磷将头发染成黑色时裴雾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儿。
　　“关彦。”裴雾突然开口：“你是不是反感红发？”
　　“反感啊。”关彦脱口而出：“看似洋气实则土气，不伦不类的。”
　　言罢，对上裴雾幽沉的目光，关彦心口一顿。
　　什么时候的事情？裴雾心想，如此一来，楚磷之后在餐厅跟吴敛联手，便确实是浑水摸鱼毫不走心，裴雾一直都怀疑楚磷是故意摔碎那管高浓度的封闭剂。
　　倒不是因为打不过路席闻，担心被事后报复，而是……
　　关彦。
　　裴雾眼中大片的清明，然后朝关彦理解地点点头。
　　关总训狗确实有一手，曹观说错了，楚磷是自己套上绳索的，所以绝不会反咬。
　　关彦：“……”
　　裴雾：“吃饭吃饭。”
　　小龙虾新鲜，做得还很入味，肉质紧致，裴雾很快剥了一个小山壳出来，路席闻看他喜欢，就帮忙剥。
　　曹观少了大半的热情，手机敲的飞起，正在跟况骏蒙吐槽。
　　对于况骏蒙平均一分钟三条的打扰信息，关彦直接忽略。
　　他我行我素惯了，不想过多解释。
　　等到十一点，差不多散场。
　　关彦利落买了单，刚出卡座，就见楚磷带着耳麦，大步流星上前来。
　　黑发，黑衣，难得深沉利落的气质。
　　但是见到路席闻的那一刻，楚磷瞬间破功，再遮掩也透出一股嫌弃。
　　路席闻眯眼：“想挨揍啊？”
　　楚磷别开头不说话。
　　裴雾牵上路席闻，笑道：“走了，回家。”
　　比起曹观的担忧，他们二人因为跟楚磷的接触更深些，倒是不怎么担心，只一点，楚磷不是恩将仇报的人，他但凡聪明点，就该明白目前跟着关彦是最安全的。
　　楚磷确实上道。
　　他虽然第一次当保镖，但是一学就会，反应速度更是占尽高阶独有的天赋。
　　关彦从台阶上下来，楚磷立刻打开门。
　　他的五官十分标准英俊，以前因为迷之审美埋没了大半，如今被关彦稍微一修整，就显得格外夺目吸睛，哪怕脸上挂了两个创可贴，透出的也是猛兽受伤后嗜血的锋利。
　　夜风吹起硝烟味，关彦在上车前挑眉询问楚磷：“你释放信息素做什么？”
　　“警告啊。”楚磷回答。
　　哪个傻叉给他教的，关彦心想，然后说道：“以后别乱放信息素，跟花孔雀开屏一样。”
　　搁以前谁这么说话楚磷一巴掌就上去了，但此刻他听着关彦的训斥，眼底却闪过奇异的色彩，末了点头：“行，记住了。”
　　裴雾就觉得吧，关彦可能不是一时兴趣，因为他突然在三天后联系自己，问他能不能做楚磷的老师。
　　“嗯？”裴雾诧异，“学什么？”
　　“成人高考。”关彦叹了口气：“路席闻不是给你放了三个月的假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来帮帮我，楚磷已经气走了五个辅导老师。”
　　裴雾浅笑：“我记得你学历很高。”
　　“我快让气死了。”关彦轻捶胸口，“裴雾，我不相信他是高阶，我申请再做一次信息素检测。”
　　裴雾闻言来了些许兴趣。
　　关彦说这些话时楚磷就在身边，他倒了杯温水给Omega，等关彦挂了电话，才说道：“我都这个年纪了，参加什么高考啊？”
　　“怎么，二十四是准备入土了？你是打算当一辈子保镖？还是当一辈子打手？”关彦看向他，神色变得冰冷，“那么多光明正大的工作，扶不正你？现在社会干什么不要个基础学历？你真当高阶是万能敲门砖？”
　　楚磷没接话。
　　关彦喝了口水，到底没压下去，冲着楚磷恶声恶气道：“我真服你了，这个悟性凭什么高阶？可见老天不公！”
　　随便吧，楚磷不痛不痒，还很平静地又给关彦续了一杯，心想喊来裴雾又能怎么样？他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短板就是短板，基因救不了，不过能气死裴雾也行，曲线报复路席闻。
　　第二天中午，裴雾去了关氏大楼。
　　关彦将旁边的休息室给他们空了出来。
　　裴雾棕色长裤搭配奶白色休闲风衣，戴着金边眼镜，眼镜链稍微垂下一些，显得格外清俊斯文，上楼的时候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然后激烈讨论这是什么人。
　　要不说裴助是Beta中的Beta，成为Omega也是个中翘楚呢？一晚上的功夫，裴雾已经将网页上关于成人高考的全部信息都梳理整理完了，各项科目内容了如指掌，今天拿了个万能教材，放在桌上从中间摊开，夹着一根黑色戒尺。
　　楚磷指着那戒尺难以置信：“这是什么？”
　　裴雾云淡风轻，“学不会，就挨打。”
　　“哪个老师像你这样？”
　　“是你冥顽不灵。”
　　关彦见状松了口气，还得是裴助。


第95章 资质愚钝
　　一个小时后，裴助开始怀疑人生。
　　“你等等。”裴雾打断。
　　楚磷趴坐在桌上，挺高一人窝成一团，根本板正不起来，他还非常幼稚地用笔盖遮挡答案，裴雾轻轻扫开笔盖，在桌上坐下，白玉般的指尖指着一个数字：“上面是3，推算到下面成了5？”
　　楚磷“啊”了声，“我看错了。”
　　“你在背刚才的数学题？”裴雾发现了症结所在：“让你套公式你在这里背数字？”
　　楚磷往后靠了靠，清了清嗓子说道：“不会套，太难了。”
　　“就涉及两个公式推算有什么难的？！”裴雾嗓音一沉：“你是根本没走心！”
　　“我走了……”
　　“啪！”裴雾一戒尺拍在了桌上。
　　“重新算。”裴雾语气森冷，“下一次我一定打你。”
　　楚磷哼哧哼哧重新拿来一张纸，嘟嘟囔囔：“ 你打得过我吗？”
　　裴雾：“我把路席闻摇来。”
　　楚磷瞬间老实了。
　　关彦在隔壁安安静静批完了几份文件，觉得状态非常好，简直犹如神助，等他喝完杯中咖啡，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去往休息室。
　　刚推开门，就听原本寂静的空气爆发出充满质疑的厉声呵斥：“弹力产生的条件是什么？！是两个物体直接接触并且发生了弹性改变！由于弹力的方向总之垂直于接触面，既然在A点，弹力F1应该垂直于球面，所以沿半径方向指向谁？！”
　　楚磷扣紧脚趾，愣愣看着裴雾刚刚帮他做出的辅助线，临时蒙了一个：“指向F2。”
　　“你是不是有病？！”裴雾戒尺在桌上敲得“啪啪”响，“跟F2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指向球心O！”
　　裴雾说到这里双目泛红，一把拽住楚磷的衣领，“说！你是不是分不清F跟O？！”
　　关彦一怔，裴雾随之投来杀气腾腾的一眼，吓得关彦一个激灵，当即合上房门。
　　佛祖保佑，关彦双手合十，锤了楚磷就不能再找我麻烦了。
　　好恐怖的裴助。
　　……
　　路席闻下午来接人的时候裴雾正坐在关彦的办公椅上，金边眼镜不翼而飞，他按着额角十分虚弱，一旁的关彦跟楚磷扇风的扇风，倒水的倒水。
　　路席闻见状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
　　裴雾缓缓睁开眼，朝自己的Alpha伸出手：“给我……给我点信息素。”
　　要知道裴雾手起刀落打算剜出腺体的时候，都没说求着谁要信息素。
　　路席闻顿时心疼不已，一时间都顾不上问罪关彦，而是带着裴雾去了隔间，用清冽的气息将他整个笼罩起来，熟悉的味道让裴雾饱受摧残的神经得以舒展，他靠在路席闻怀中，问道：“你高考数学物理多少分？”
　　“我保送。”路席闻说：“之后直接出国了，不过大小测验都是满分，怎么了？”
　　裴雾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极低的呜咽，幸好，他的Alpha不是猪。
　　外面，楚磷再三申请马上离开，被关彦冷酷驳回。
　　“你跑了我怎么办？”
　　楚磷急得不行：“所以我说了嘛，我不学！”
　　“不行。”关彦十分坚持：“必须学。”
　　“学这些有个屁用啊！”楚磷一锤桌子，靠边的杯子瞬间跌落，还是关彦最喜欢的一款，没来得及接，在地上砸的粉碎。
　　空气一下子陷入死寂。
　　楚磷冲上头的热气降下来，看关彦面无表情站在桌边，一时间心里没底。
　　“你以为我愿意费时费力给你搞这些？”关彦冷笑一声，“你是高阶，基础的学习能力不会出错，你都敢搞路席闻，这点困难就退缩了？”
　　楚磷：“我想好了，我给你当一辈子保镖。”
　　“哈。”关彦轻嗤，“你当你是个什么香饽饽，给我当一辈子保镖？我要是不在了呢？”
　　楚磷倏然抬头：“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是Omega，寿命有限。”
　　“你如果有个厉害的Alpha自然能长命百岁！”楚磷都有点急眼，“不在”“寿命有限”这些话从关彦口中说出真的太刺耳了，他心跳得厉害，多一句都不想听。
　　“是啊，我也找个顶级吗？”关彦问。
　　楚磷所有的话堵在嗓子眼，将声带死死一勒。
　　你还要找什么Alpha呢？楚磷心想，不是……不是有我吗……
　　在楚磷的认知里，标记就代表着互相所属，难道关彦救他一命，留在身边，就是一时兴趣吗？
　　“看到这栋关氏大楼了吗？”关彦语气十分冷静，“上千号精英，大小几百条产业链，全在我的手下运作，我未来的Alpha是要跟我一起分担的，你现在告诉我，目前这样就够了吗？”
　　楚磷倏然抬头。
　　关彦问他：“够了吗？”
　　楚磷喉结滚动。
　　这个时候隔间门大开，楚磷心头又惊又涩的情绪尚在浓郁，就被路席闻的信息素攻击打得倒飞两米，“轰”一声整个人嵌在了墙上。
　　关彦的复杂神色一扫而空，双手一揣往后退去。
　　给裴雾气成那样，挨顿打不冤枉。
　　就是不知道裴雾还愿不愿意……
　　“没完……”裴雾扶着门框站定，指着费劲巴拉将手臂从水泥缝里抽出来的楚磷说：“我跟你没完，我不信改不过来，从明天开始，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点结束，我慢慢教。”
　　“好！”关彦鼓掌，“裴助就是最强的！”
　　楚磷：“啊？”
　　啊也没用，楚磷的悲惨人生就此开始。
　　裴雾说到做到，有一说一，当年头悬梁锥刺股想要改命的时候都没这么刻苦，楚磷堵塞的那一窍因为关彦的一席话稍有松动，再被裴雾近距离盯着，高阶的天赋好像终于往“学习”上挪了挪。
　　当楚磷花费半个钟头，终于咬着笔头坑坑巴巴做出一道大题并且正确后，裴雾摘下眼镜，轻轻揉了下眼眶。
　　楚磷绝望了：“还是不行吗？”
　　“没。”裴雾说：“明天让关彦在这里供个什么，最好是文曲星菩萨之类的，好方便你做对后我上个香。”
　　楚磷：“……”


第96章 忍到极限了
　　裴雾度过了人生最漫长的一个月。
　　路席闻也搞不懂自家Omega为什么非要没苦硬吃。
　　但嘴上不敢说，还得在裴雾疲惫不堪的时候及时给予信息素。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特指裴雾。
　　当楚磷一张物理卷子做对大半的时候，裴雾霍然起身，凳子“刺啦”一响，只见在职场一帆风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裴助，大步走向佛龛，从一旁的香盒中取出三根长香，虔诚点燃，然后对着菩萨端正三拜。
　　关彦有求必应。
　　裴雾昨天说需要拜，今天一早推开门就看见了，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楚磷看着卷面上出现的红钩一个劲儿嘿嘿笑，要知道他的数理化在学生时代都是个位数的存在，运气又差，有时候二选一经常蒙错，而今天这大半的正确答案，都是他实打实学出来的！
　　楚磷一时间心情激荡，暗自感叹不愧是我，然后跟着裴雾一起拜佛。
　　站在门口观望的关彦愣是没敢进来。
　　总觉得这间房子如今的磁场就特么邪门。
　　中午吃饭，关彦拉着裴雾的手关切道：“可以了，休息两日，后天有个酒宴，喊上路席闻，咱们一起放松放松。”
　　裴雾皱眉：“可有个力学知识点楚磷还没学会。”
　　“他是猪！猪要慢慢教，就这么决定了！”关彦拍板。
　　而他口中的“猪”就一身黑色西装站在身后，闻言也只是盯着关彦的后脑勺看了几秒，然后继续回忆裴雾讲过的东西。
　　好在高阶记忆力没辜负他，楚磷主动学习，是要轻松不少。
　　关彦这边还有个测验老师，打算明日简单测一测。
　　裴雾暂时顾不上了，他回到云鹭湾昏睡了两日，倒不全然是累的，按照路席闻对自家Omega的了解，裴雾这是打算以最鼎盛的状态，“整死”楚磷。
　　确实，第三日参加酒宴时，裴雾精神抖擞，尤其在大厅看到楚磷，抬手指了指他。
　　楚磷下意识身体一抖，妈耶，如今才明白路席闻算个屁，裴雾才是那个大魔王。
　　彼时关彦正拿着楚磷的测试卷子一顿乱晃，“五十九分，那一分难死你了？”
　　看到裴雾跟路席闻朝这边走来，楚磷赶忙抽走，胡乱一叠装好，“求你了关总，给条生路。”
　　关彦看了眼裴雾：“你自己应付啊，我可不管。”
　　“你们刚刚看什么呢？”裴雾问。
　　“合同。”关彦回答不太自然，“啊，那位不是杨总吗？好久不见了，我过去看看。”
　　楚磷恨不能贴着关彦走。
　　整场下来他简直成了关彦的尾巴，加上身量高大，长相英俊，自然引起不少人注意，这个圈子消息灵通，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关总那位贴身保镖，还是个高阶Alpha。
　　关彦丝毫不遮掩，这样的心思，不知道楚磷那个呆头鹅能否读得懂，裴雾心道。
　　“高阶了不起啊？吃的穿的用的不全是关总的？这年头即便是高阶想要关氏这样的产业怎么也得奋斗三十年吧？”
　　“你嫉妒啊?”有人笑道。
　　裴雾转头，只看到一个陌生的背影。
　　“裴助！”半日落的张总也来了，一看到裴雾就跟看到亲人般，拉着他各种走位。
　　裴雾很给张总面子，把路席闻都晾到了一边。
　　中途路席闻要去楼上见一位长者，给裴雾打了个手势，裴雾了然，表示可以电话联系。
　　知道裴雾不宜喝酒，张总见实在推脱不掉，就赶紧放裴雾走，前方的路好像因为酒桌侧翻堵着了，裴雾径直上了一旁的楼梯，打算从二楼绕过去。
　　二楼前通大厅后通花园，走廊宽阔，还有以供休息的椅子。
　　裴雾顺着护栏往下看时，发现确实翻了一个香槟塔，碎片遍地，服务生正在着急收拾。
　　“听哥一句劝，关总那样的Omega，必须得家世相配的Alpha才行，你一个穷小子，就别惦记了。”
　　这话不准确，家世相配在关彦这里只是基础条件，他若是不喜欢，甚至可以给你倒扣两分。
　　裴雾朝走廊深处看了眼，透过玻璃装饰很轻松地辨认出，站在上面的人是楚磷，而他下方两步台阶，还有一个相对峙的男人，声音像是之前嘲讽楚磷的那位。
　　“你到底听没听进去？识相的就离关总远点。”
　　楚磷的声音一听就是明显压着脾气：“跟你有什么关系？”
　　“嘿，你小子。”那男人稍微拔高语调，“看到了没？我这块腕表，四十万，衣服，定制的，十几万，你呢？你有什么？”
　　楚磷没接话。
　　裴雾斜靠在栏杆上。
　　楚磷自从成为关彦的保镖，性子一下子收敛了很多，他好像终于在走出灰色地带后，看清了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
　　信息素不是唯一的评判标准。
　　世家阶级也是跨越不过去的鸿沟，甚至在前段时间的学习中，裴雾能感觉到他澎湃的冲劲儿。
　　不知道关彦灌的什么迷魂汤，让楚磷在长期的游戏人间后，突然想要担负起一些东西。
　　而这种突生的特质，跟楚磷长久以来的脾性是完全相对的，他会因为身份差距变得慎重、小心，畏首畏尾，生怕给关彦惹上麻烦。
　　例如此刻，那男人见楚磷不说话，更加嚣张，简直是梦到哪句说哪句，“小子，不行我这块表给你，你马上滚蛋，实话告诉你，我要是娶了关彦，继承了关家，定然是容忍不了你的。”
　　哦？
　　裴雾心里一惊，好大的胆子啊。
　　空气中倏然荡开一股锋利的硝烟味。
　　男人感觉到了来自于高阶的镇压，身为B级的他肯定不是对手，立时紧张起来：“你、你干嘛？我告诉你小子，打了我你可得吃不了……啊！”
　　楚磷到底是忍到极限了。
　　他双手插兜抬起一脚，重重踹在男人面门上，只听一声惨叫，男人跟球一样滚向花园方向，“砰砰砰”一落到底。
　　“给你脸了。”楚磷居高临下，冷声说道。
　　要不是脖子上那看不见的套绳攥在关彦手中，按照楚磷之前的行事风格，不是简单一脚的事儿，他能在半分钟内，用信息素攻击让这个男人成为智障。


第97章 飞踹
　　发泄完，楚磷想着怎么收场。
　　听到脚步声，楚磷猛地转头。
　　“是我。”裴雾开口。
　　楚磷：“你看了多久？”
　　“全程。”裴雾说：“不怪你。”
　　那个男人姿势怪异地躺在下面，嘴里“哎呦”“哎呦”叫唤着。
　　娶关彦继承关家这种话，让关彦本人听见，这男人也得掉层皮。
　　楚磷有些沉默，裴雾知道男人的话还是有点触动到他，正组织措辞打算安慰，忽然看到楚磷裤子后面的口袋里别着一张纸，隐约露出“重力加速度”几个字，因为折叠角度，上面的“9”十分醒目。
　　九十九？！
　　裴雾一把抽出来。
　　“哎？”楚磷慌了。
　　但是来不及了，裴雾轻松打开了。
　　“五十九。”裴雾轻声，他盯着那两个数字看了片刻，忽然一笑，重复道：“五十九。”
　　楚磷觉得裴雾的气场都变了。
　　“裴雾，裴老师！你听我说，原本是可以及格的，不信你看第三道选择题，我只是粗心，加上那三分我就及格了。”
　　裴雾：“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分还可以这么加。”
　　楚磷求饶：“慢慢来嘛……”
　　话都没说完，裴雾忽然面色一变，楚磷第一次从这张清隽温润的脸上看到类似于“狰狞”的情绪，跟着就被裴雾拉着一个转身，然后屁股上狠狠挨了一踹。
　　楚磷人都没反应过来，就顺着刚才那个死胖子滚落的路线顺畅下去，仓惶转身间，只看到裴雾冷漠至极的面容。
　　谁说关彦脾气不好的？楚磷下摔的过程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闲心想关彦脾气可太好了，真正难对付的人是裴雾！
　　楚磷砸在了刚站起来的胖子身上。
　　胖子原本半折不折的小腿这次只听“咔嚓”一声，应该是真折了，顿时惨叫声刺耳。
　　“闭嘴！”楚磷冷声。
　　硝烟味的信息素充斥鼻腔，B级Alpha好像才明白自己得罪了一个怎样的人，疼得无声打滚。
　　他们这边动静很大，关彦应该是听到了风声，大步走来。
　　楚磷通过玻璃门看得一清二楚，哪怕刚被裴雾一脚踹翻，此刻也本能求助：“裴助！捞我！”
　　“这捞什么？”裴雾从台阶上下来，利落撕了那张五十九分的测试卷子，动作间透出一股“下次不及格我就活吃你”的瘆人气场，“实话实说，关彦不会怪你。”
　　楚磷一脸紧张，紧跟着神色一窒。
　　裴雾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发现关彦身边跟了一个挺年轻的Alpha，瞧着像某个世家出来的小少爷。
　　楚磷似是咬了咬牙，看看地上的胖子再看向那个Alpha。
　　裴雾轻笑：“这就受不了了？关氏集团产业庞大，即便不为着关彦，单是这几代人都挥霍不完的财富，都有大把的人想成为关彦的Alpha，更别说他本人是个优质信息素的Omgea。”
　　裴雾拍了拍楚磷的肩膀，“今天挖苦你的话那么多，我也说一句，姓楚的，你常说你倒霉，可在这件事上，天时地利人和，你都占了。”
　　楚磷心弦猛然一颤。
　　他没由来想到关彦那天问他“够了吗？”眼中的复杂其实剖开来看，就是希望他迈出一步，只要有些许承担能力就行了。
　　关彦对旁人事事要求严格，可在楚磷这里，那些对楚磷而言十分折磨人的东西，已经是关彦给予的最大让步。
　　没有哪个Alpha会凭借所谓的学历站在关彦面前，可只要楚磷学会一点点，慢慢地脱离兽|性，成为有正常思维能力的人，关彦就很开心。
　　别人要努力一万分的事情，楚磷只需要努力一分就足够。
　　裴雾的话，一字不错。
　　楚磷定定站着，神色有些狼狈。
　　“在想什么？”裴雾问道。
　　楚磷：“烦死这些ABCD了。”
　　“所以你要怎么办？”
　　关彦身边那个好像朝气男大的Alpha，确实小，刚满二十，叫纪宇，信息素等级为A，对关彦可谓一见钟情，已经自荐了几次，但关彦都没点头。
　　直到关彦走近，楚磷都没动作。
　　如此轻易就认输了？裴雾这么想着，一个回头，顿时晒干了沉默。
　　楚磷这表情……
　　所有的锋芒收敛，露出些许颓败，眼眶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怎么，微微泛着红，完全像换了个人似的，更重要的是，他这张脸，一直很显嫩。
　　裴雾：“……”
　　裴雾让开了场地，关彦大步逼近。
　　“闹什么呢？”
　　话虽如此，关彦的目光却将楚磷上下打量了一遍，“你脸上的伤哪儿来的？”
　　不能说是裴助踹的，楚磷当机立断，指着地上的胖子：“跟他打的。”
　　纪宇看了看，插嘴：“那不是齐盛集团的大少爷吗？好端端的怎么动手了？”
　　关彦当即反问：“如果好端端的我的保镖会动手？”
　　纪宇被狠狠一噎。
　　裴雾适当辅助：“是这人嘴上没把门的，说了点难听的话。”
　　“他说楚磷了？”
　　“那楚磷不会动手。”裴雾接道：“涉及到你了。”
　　纪宇再傻也看得出来，关彦对这个叫“楚磷”的保镖态度很不一样，他不死心道：“再生气也不能在这种场合动手啊。”
　　关彦沉着脸没发作。
　　谁知楚磷忽然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嗯，这位少爷说得对，是我的错，回去任凭关总责罚。”
　　关彦冲着纪宇甩脸：“是你的人吗你就说？”
　　裴雾瞠目结舌，暗自惊叹，心想你在这上面倒是无师自通，稍微放点心思在学习上，五十九不得成为久远的历史，然后回回用满分试卷砸我脸吗？
　　“行了，过来。”关彦不耐烦。
　　关彦一转身，楚磷追了上来，仗着关彦背后没长眼睛，故意撞开了纪宇。
　　纪宇“你！”了一声，下意识去看关彦，但注定得不到回应。
　　“小人做派！”纪宇有点心急，这个楚磷算极大的变数，他视线一扫看到了裴雾。
　　纪宇是清楚裴雾是谁的，觉得裴雾一身清正，便开始找认同，“裴助，您跟关总是好友，也该劝着点。”
　　裴雾淡笑：“纪少爷，背后议论，也非君子。”


第98章 画大饼？
　　关彦没心情了，跟裴雾短信说了声就带着楚磷离开会场。
　　坐上车关彦询问大致过程，楚磷也一五一十地讲了。
　　不出意外，关总听两句就冷哼一声。
　　“娶我？哪儿来的脸？进我关家门，那叫入赘！”
　　“继承关家的一切？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学历都是买的，这些交错复杂的产业他玩的明白吗？”
　　“嗯嗯嗯。”楚磷一个劲儿应，觉得夜间有点冷，于是掏出一条驼色围巾给关彦绕了两圈。
　　关彦被打断节奏有些不满，原本宽敞的后车座因为楚磷跟自己并排而一下子显得狭窄起来，两人挨得近，这个小炮仗身上的硝烟味顿时无比清晰。
　　关彦眼底渗出一种粘稠的情绪，他问楚磷：“从哪儿搞的围巾？”
　　“管家给我的，说你不操心冷暖。”
　　“胡说。”关彦稍微仰了下头，“你别围这么严实，一会儿又热。”
　　“行。”楚磷很想打个蝴蝶结，又担心关彦给他踹下去，忍住了。
　　关彦搓捻着指尖，尽量不去看楚磷，这小Alpha脸蛋确实好看。
　　“以后再遇到那种人，直接动手，出了事我来摆平。”关彦清了清嗓子：“别跟今天似的，耷拉着脑袋半点攻击性都没有，都不像跟着我的人。”
　　楚磷“嗯”了声，盯着关彦漂亮的侧脸，“你身边那个Alpha怎么回事？”
　　哪个？
　　关彦仔细回忆了一下，反应过来楚磷说的可能是纪宇。
　　“嘴角有颗小痣的那个？”
　　“你连他嘴角有小痣都知道啊？”
　　明明是很平静的话，关彦却莫名尾椎骨一麻，顺着脊柱往上窜起一阵寒意。
　　楚磷到底是高阶，有些情绪再怎么遮掩，也会透过信息素渗出来，例如那种充斥着丝丝危险的占有欲，好像关彦真的对纪宇上了心，他就能整出点爆炸似的。
　　“这不是给你形容吗？”关彦这么说着，往车窗位置靠了靠，搓捻的动作已经无法缓解，他需要攥紧手掌再松开，如此反复，才能稍稍按住心头被点燃的引线。
　　硝烟味开始刺鼻，楚磷的目光十分专注。
　　关彦没好气：“看什么？”
　　“你别理那些Alpha。”楚磷说。
　　关彦下意识想嘲讽两句，不理怎么谈生意谈合作？大环境就这样，他又不是安于室内的Omega。
　　谁知楚磷又接了一句：“我会做得比他们任何人都好。”
　　关彦神色微变，抬起头来。
　　“画大饼？”
　　楚磷摇了摇头：“你相信我。”
　　这个总是噙着戏谑笑意，连死亡都坦然面对的高阶Alpha，好像在某一瞬间完成了惊人的蜕变，他之前贱兮兮跳着脚踩在高压线上的动作完全停了下来，步伐变得成熟稳健，字字不明说，却像是对着关彦郑重许诺了一个肩扛千钧的未来。
　　关彦的拳头攥紧松不开。
　　真的，有事业心的男人超级帅。
　　关彦紧盯着楚磷，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末了恶狠狠道：“做不到，我弄死你！”
　　“随意。”楚磷说：“我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
　　那个雨夜关彦一定是狂奔而来，虽然他从来没有承认，但楚磷就是这样笃定着。
　　裴雾没说错，他运气绝佳。
　　关彦的呼吸变得沉重。
　　楚磷释放了信息素，却没任何压制意味，一开始对纪宇戒备的寒意逐渐转化为让关彦心跳加快、忍不住回应的温柔。
　　楚磷也没经过关彦同意，双臂张开将人轻轻圈在怀里，小声问道：“能撑回家吗？”
　　“……废话！”
　　楚磷将下巴搁在关彦发顶，望着外面闪过的夜间洪流，心中一片静谧。
　　……
　　恢复课程后，裴雾发现楚磷开窍了不少。
　　不能用“有所改善”来形容，简直是“突飞猛进”。
　　“这才是高阶啊。”裴雾靠在椅子里，双脚搭在桌上，这是个极少出现在他身上，十分愉悦大胆的姿势，裴雾用力弹了下只错了三道题的试卷，心中一时激动，有勤劳耕耘看到硕果的喜悦，也有对菩萨发自肺腑的尊重。
　　不管玄学有没有用，都当有用！
　　楚磷抢过试卷，洋洋得意，“回头镶个框，裱起来！”
　　裴雾注意到他手背上消不下去的烫伤疤痕。
　　“怎么弄的？”
　　楚磷顺着裴雾的视线，“这个？小时候被我养父烫的。”
　　“养父？”
　　“我十一个月时，亲生父母出海死了，同村有一户没孩子的人家收留了我。”楚磷对这些并不忌讳，自然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养父是个赌鬼加酒鬼，养母倒是不错，原本想着等我大了，接她来身边享享福，但是一场风寒要了她的命，后来养父因为聚众赌.博，进去了。”
　　“你还叫他养父？”
　　楚磷想了想说：“一饭之恩大于天嘛，你不清楚我们那个村子的情况，像我当时，没人管就饿死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吃饱饭就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挨顿打，没关系。”
　　所以楚磷从来不亏自己的嘴，挣点钱全弄进肚子里了。
　　他一直没跟任何人说，当时逼停路席闻，跟随失败就是因为他贪图酒店门口的猪肚鸡，多炫了两口，不然早两分钟指不定谁给谁挖坑。
　　“我十岁开始野蛮生长，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楚磷伸出手，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磅礴力量，“然后你也看到了，分化给力。”
　　简单两句话，个中辛酸，旁人无法得知。
　　有时候要求一个没被扶正修整过的人学会规整体面，也挺为难对方的。
　　“我一直挺好奇，你怎么把头发染回黑色了？毕竟看你资料，红了好些年。”
　　“偷偷调查我！”楚磷轻哼，但是哼完却接不上话，好像没听到一样。
　　裴雾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你从哪里得知关彦不喜欢红毛的？”
　　“哎呀！”楚磷像是被踩了尾巴：“你好烦！”
　　门口，听了半天的关彦忽然轻笑一声。
　　但渐渐地，他又不笑了。
　　难怪，每次吃饭都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不管碗里多少东西，伸长脖子也要咽下去。


第99章 短暂分别
　　假期结束，裴雾得回公司上班。
　　他的“启蒙”教育非常成功，至少楚磷如今看到他就开始打摆子掏试卷。
　　“下次测试再五十九，我就让路席闻把你打成标本。”
　　“好的裴助！”楚磷连连保证。
　　关彦非常满意，给裴雾封了个大红包，同时透露了几个即将兴起的项目，示意裴雾有钱了投点进去。
　　“终于结束了。”路席闻的感叹中多少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每天霸占着你，要不是这些年的兄弟情，我早翻脸了。”
　　裴雾轻拍他的背：“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酸菜鱼，水煮鱼，红烧鱼，某人真的吃不腻，端着碗米饭坐在餐桌前能半个多小时没声音，虔诚到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裴雾只是看着就高兴。
　　等裴雾回到公司，众人发现裴助似乎又不一样了。
　　分化成Omega后的劣势弊端被填平，他整个人水洗一般的璀璨温润中透出股肉眼就能看到的极致锐利，具体表现在从前的一些决策，裴雾还会听听对方的意见，如今意见无效，听都不听了，下达命令的气场越来越跟路总契合。
　　一般他俩加上一个蓝哲，三人从公司大门进来的时候，任谁都要让道。
　　临床试验通过，新型抑制剂在两个月后推出。
　　基本一上柜就秒空。
　　钱没赚多少，但却将倡荣跟方氏的口碑推向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良心企业”四个字由官方亲自认证，含金量绝非一般，如果是相关的政.府项目，他们能获得优先竞争权。
　　因为这个，原本同意明年才能动工的吉光岛项目，今年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之后的所有采访都交给蓝哲，路席闻从来不出席这种场合，倒不是为了什么神秘性，他单纯不喜欢镜头怼到脸上。
　　至于裴雾……
　　有一次，蓝哲中途有事腾不开时间，让他临时顶了一下。
　　媒体方是一个关注度不是很高的地方传媒，因为经常披露一些无良企业，被相关部门保护后，说话变得有分量，但年轻人都不太爱看。
　　裴雾认真写了发言稿，跟那边简单对接后，采访当日非常顺利，二十分钟完美收工。
　　不料播出后一般只有几千点赞的视频瞬间破万，这段视频当晚就被疯传。
　　不为别的——
　　【Omega？Omega干到倡荣高层？】
　　【这张脸，完全是女娲炫技之作啊。】
　　【隔壁某蓝姓高层的采访[链接][链接]，请问入职倡荣的基础条件是长得好看吗？】
　　【希望谈到这样的老公！！！】
　　“老天是不会同意的。”路席闻翻看着评论时不时点评两句：“只有我这样的顶级Alpha才配！”
　　“好好好。”裴雾将刚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路席闻接过：“少动刀，想吃跟我说。”
　　对于他的过分紧张裴雾已经不挣扎了。
　　“行李一会儿帮你收拾。”裴雾说。
　　路席闻一顿，看向裴雾：“真不跟我一起去吗？”
　　新型抑制剂引得C国某药剂龙头投来了橄榄枝，那里的Omega生存情况出了名的不好，抑制剂几经辗转更是卖出天价，对于国内报价他们非常心动，具体需要路席闻过去亲自谈谈。
　　裴雾其实很想去，但想到最近堆积成山的公务，又理智摇摇头：“不去了，我们电话联系。”
　　“行……”路席闻瞧着有点失落，上楼后裴雾给他收拾行李箱，就坐在旁边目光专注，如同要烙印下什么似的。
　　裴雾觉得好笑：“就去一周。”
　　“我们基本没分开过。”路席闻说。
　　裴雾蹲在地上叹了口气：“再说下去我要动摇了。”
　　路席闻就哼笑。
　　翌日清晨，路席闻五点半就要起来。
　　哪怕他再三让裴雾接着睡，裴雾也跟着起床。
　　粥是昨晚预约上的，简单的皮蛋瘦肉粥，出锅前给把小葱就行，裴雾烙的牛肉饼，一口下去新鲜爆汁，萝卜干腌得刚刚好，阿姨前阵子还夸赞过裴雾的手艺，跟着学了腌制方法。
　　路席闻原本挺别扭的，吃完顿时通体舒畅。
　　日子还那么长，总不能永远密不可分，路席闻安慰自己，早去早归。
　　他们出门时天色已亮，就是有点冷。
　　路席闻将裴雾塞上车，去机场的路上两人说着一些琐事。
　　裴雾只能将他送到安检口。
　　路席闻一袭黑色风衣，身段尤为颀长挺拔，之前就说过，他没有带助理带保镖的觉悟，顶级嚣张到走哪儿都无视全部攻击。
　　路席闻推着行李箱，过了安检后朝裴雾挥了挥手。
　　裴雾也轻轻挥手，然后找了个安静位置坐下。
　　口袋里团子还在拱来拱去。
　　路席闻给他留下了十分坚固的信息素屏障。
　　裴雾用指尖跟团子互动，因为建立了精神连接，路席闻那边感同身受，甚至难得通过团子，传递给裴雾一些情绪，例如此刻，团子轻轻咬住裴雾的指尖，小舌舔舐了一圈。
　　裴雾轻咳两声，坐直身体又靠回去，脸上有点发烫。
　　时间一到，航班起飞。
　　团子在裴雾掌心挠了两下，犹如告别一般。
　　裴雾蹭着它的额头。
　　因为距离拉远，团子在掌心逐渐消失。
　　裴雾攥到了一手的虚无，他抬起头，通过透明的天窗玻璃，看到一架飞机缓缓驶远。
　　又坐了会儿，裴雾开车回家。
　　今天是周六，可以休息，路席闻落地得四个小时后。
　　裴雾在书房看了很久的文件，等一抬头，发现才过了一个小时。
　　情况不太妙啊，裴雾自嘲一笑，这才刚开始，他就控制不住思念了。
　　裴雾尚且如此，路席闻就更不用说了。
　　前两年不是说什么超音速都出来了吗？为什么还不施行？
　　时间的流速一直这么慢吗？
　　C国那一家如果难缠就马上打道回府。
　　路席闻沉着脸，搞得空乘人员根本不敢过来。
　　时差缘故，C国落地已经接近于傍晚，而且这里冷得多，路两侧的银杉叶子微微低蜷着。
　　路席闻第一时间跟裴雾报平安。
　　“终于到了。”裴雾松了口气。
　　路席闻闷闷不乐，“想你了。”
　　裴雾都能想象到某只大猫高冷疏离的样子了。


第100章 难闻
　　“镜头往右边移移，让我看看团子。”裴雾靠在床头。
　　“一个小毛球有什么好看的。”路席闻嘴上这么说，还是调整了一下镜头。
　　窗边的团子背影孤独，远眺着某个方向，身上的毛毛被吹得歪向一边，肉眼可见的顺滑。
　　前阵子裴雾晚上睡觉怀里还要塞个团子，不仅他适应了，实体也适应了。
　　身边突然空落落的，确实影响睡眠。
　　“时间差不多了，你先休息。”路席闻说：“我天亮就跟科诺特家族的人见面，能一次性谈妥最好。”
　　“嗯。”裴雾应道：“不着急，万事小心。”
　　“知道了。”路席闻趴在床上，眼神很亮，凑上来亲了下屏幕：“要每时每刻都想我。”
　　一记直球给裴雾打得差点没遭住。
　　视频一挂断，裴雾脸上的笑渐渐散去。
　　他下床走到窗边，看到外面万籁俱静，显出深浅不一的轮廓。
　　裴雾刚刚没好意思回应，此刻却轻轻闭上眼睛，像是感觉到了那个吻。
　　即便有信息素屏障，裴雾夜间睡得也不安稳，惊醒了两次，都是在怔然后想起路席闻出国了，又迷迷糊糊续上，早上六点半，天一亮就睡不下去了。
　　路席闻不放心裴雾一个人，让阿姨来做饭收拾家务。
　　裴雾刚煮好咖啡，阿姨刷了门卡进来。
　　“小雾这么早就醒了？”阿姨连忙换鞋。
　　“嗯，您慢慢来。”裴雾说：“我给您泡杯花茶。”
　　“谢谢！”
　　早餐做的两人份，裴雾听阿姨说了些家常事，挺有生气，然后听了十几分钟的晨间财经，就开车去往公司。
　　蓝哲也是被路席闻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诚然，蓝特助觉得裴雾根本不需要。
　　一个上午两人键盘敲得此起彼伏，等到了中午，蓝哲站起身，“走，去吃饭，我请客。”
　　裴雾没拒绝，起身后笑着舒展肩背：“那就谢谢蓝特助了。”
　　蓝哲带裴雾去了最爱的那家西餐厅，继续切牛排。
　　裴雾对西餐不感冒，但也觉得这家味道相当不错。
　　而他们刚吃完，暴雨倾盆而至。
　　虹都被虹海环绕，雨季总要格外漫长一些。
　　两人都没带伞，索性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落地窗外，行人步履匆匆，各色花伞很快撑开，车流发出“滴滴”声，地面很快湿了一大片。
　　“想不到你能做到今天。”蓝哲笑道：“你刚入职那会儿，我都认为你撑不过三个月。”
　　“实不相瞒，我自己也没把握，毕竟路席闻真的难搞。”
　　“如今也难搞。”蓝哲光明正大说上司坏话，“也就你能镇得住。”
　　忽的，蓝哲想起了什么，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说：“宿琛你还记得吧？据说跟阮家那位结婚了。”
　　阮寒彦？好事啊，这两人早该锁死了。
　　之前因为宿琛还有阮寒彦的心思，路席闻气得跳脚，也没避讳地跟蓝哲聊过两句，虽然内容都是在骂，说他们“脑子有病”“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也配喜欢裴雾”之类的。
　　裴雾：“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个叔叔去参加他们的婚宴了。”蓝哲说：“两家生意都落寞了，联姻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但是没大办，想来也是知道请不到太多人。”
　　裴雾不由得想到大学时期因为这两人徒然难堪的生活，如今回看，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裴雾看了眼手机，又放下。
　　蓝哲：“路总没发信息吗？”
　　“早上打了一通电话，估计在忙。”
　　C国，某家顶好的餐厅内，路席闻已经跟对面负责人对坐了三个小时。
　　遇到一些刺头就会这样，饶是路席闻也得花费时间。
　　在引入价格上没任何争议，但路席闻希望对方出示一份协议，以保证新型抑制剂的引入会用于本土Omega群体上。
　　听起来不难，但对方一直不愿意松口。
　　路席闻就明白了，如果低价引入高价售卖，那么没得聊。
　　趁着对方负责人又出去打电话的功夫，路席闻掏出手机。
　　【中午吃的什么？】
　　吱呀——
　　似乎是某个侧门开了。
　　裴雾拍了一桌的狼藉给路席闻，问他吃了没。
　　一看就是蓝哲带去的，路席闻笑着敲敲打打。
　　直到一股异香窜入鼻尖。
　　“换个香薰，太浓郁了。”路席闻用C国语言吩咐一旁的服务生。
　　服务生先是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后露出尴尬的神情。
　　路席闻察觉到了什么，一转头，看到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Omega。
　　对方在路席闻抬头看来时兴奋地挑了挑眉。
　　C国地方不大，人口分布却十分复杂，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贸易流通极广，远不如国内安全，有时候本土势力凌驾于政.府之上，一个倒霉晚上有可能会遇到两帮火拼，视频偶尔传到国内，大家都要感叹一句“跟拍电影似的。”
　　路席闻看重的也是由这里衍生向四方的港口通道。
　　如今就在科诺特家族手中。
　　而C国有一项国内禁止的项目，那就是信息素的改造。
　　不是简单的气味改变，而是在腺体中植入人工干扰，这样会让信息素闻上去跟常规的有很大不同，例如面前这个Omega，路席闻要是没看到人，真以为是某种精油或者香薰。
　　Omgea会说中文，情绪表达十分大胆，询问路席闻：“我的信息素美味吗？”
　　一个带着点自我点评跟奉献式的词，好像一旦路席闻称赞，他能马上给自己端上桌。
　　路总：“难闻。”
　　“…………”
　　这个Omega像个被精心装扮起来的“尤物”，他的身上缺少天然性，带着久经情场的从容浪荡，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勾.引”意味，不是路席闻没礼貌，而是对方找来这么个Omega，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
　　看着Omega想走上前来，路席闻及时喊停，“可以了，哪儿来回哪儿去，我鼻炎要犯了。”
　　“有这毛病路总怎么不去医院看看？”
　　“也是刚刚才出现的。”
　　Omega：“……”
　　负责人转回来，一看这阵仗就知道失败了，于是叹了口气，招手：“莱思，来我这边。”


第101章 混乱
　　这也是谈判手段之一，至少在C国非常常见，路席闻姑且当他们没恶意。
　　莱思有些挫败。
　　他是随昂家族的少爷，有很多情人，随昂依附科诺特家族生存，一般遇到外来的难缠合作商，他都会出面，屡战屡胜，毕竟连他的信息素是精心调配出来、最吸引Alpha的那一款，且整个C国独一无二。
　　莱思不觉得任何难为情，连他自己都经常沉浸于自我的魅力中。
　　“路总，家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明天就会跟您见面。”
　　路席闻有些烦躁，这意味着还要耽误一天，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似乎还有着其它谋算。
　　“好吧。”路席闻应道，“那我先回酒店。”
　　“我们送您。”
　　路席闻点了点头，然后大步离开谈判房间。
　　莱思紧盯着路席闻的背影，问身侧的负责人，“阿彻叔叔，他只有一个人吗？”
　　“嗯。”阿彻明白莱思的意思，摇了摇头：“任何暴力手段在他面前都是无效的，等家主吧。”
　　莱思叹气：“我的魅力失效了吗？”
　　阿彻看着旁边眼睛都发直的Alpha，心想应该没有。
　　莱思挤上了要送路席闻回去的车上。
　　车子启动，莱思说道：“上帝保佑，希望今晚不会遇到任何脑残帮派。”说完，他看向坐在另一头的路席闻，“路总，你有Omega了吗？男的女的？好看吗？”
　　路席闻忙着回复裴雾信息，头都没抬：“上帝保佑，有一天可以治好你话密的毛病。”
　　莱思深吸一口气，并不气馁，“可是很多人都说我的声音好听。”
　　“那就是听力有问题。”
　　“路总你一点都不绅士。”
　　“一直以来也没人觉得我绅士。”
　　车子驶过一个绿色垃圾桶，忽然——
　　砰！
　　小型汽油罐爆炸，垃圾桶里的东西被瞬间点燃，跟着满天乱飞，有几团还砸在了他们车头。
　　莱思忍不住“啊！”了一声。
　　坐在副驾的阿彻回过头来，“路总别担心！”
　　裴雾的视频就是这个时候弹过来的。
　　路席闻面无表情看向莱思：“就没人说你乌鸦嘴吗？”
　　莱思：“……”他懂乌鸦嘴什么意思。
　　路席闻想了想，还是点了接通。
　　“忙完了吗？”裴雾出现在视频里。
　　莱思听到动静假装不经意地偷看，不料裴雾似乎是刚洗了个澡，头发微潮凌乱，衬衫扣子也解开了领口两个，整个人说不出的清俊。
　　莱思愣了愣，他第一次见如此漂亮的东方Omega！
　　路席闻将手机一转，瞪着莱思：“你看什么呢？”
　　莱思从路席闻释放的敌意中读懂了什么，难以置信，“我是Omega！”
　　路席闻冷冷挑眉，表示然后呢？
　　阮寒彦也是个Omgea，影响他发疯往自己眼里戳棍子了吗？
　　莱思根本不理解路席闻的脑回路。
　　“身边有人？”裴雾随口问道。
　　“嗯。”路席闻不欲多谈这个：“在我办公室？”
　　“对，淋了点雨，但是不影响，冲个澡舒服点儿。”裴雾话音刚落，就看到路席闻所靠的窗外，点燃的罐子被掷出老高，然后“砰”的巨响，依稀能听见一阵喊打喊杀的躁乱。
　　想到C国的情况，裴雾语气一沉，“遇到麻烦了吗？”
　　“没，外面在放烟花。”路席闻说。
　　“……”
　　车身剧烈一个摇晃，司机大喊：“糟糕，轮胎爆了！”
　　路席闻淡淡扫了阿彻一眼，然后推开车门下去。
　　阿彻莫名身上一毛，被路席闻那看废物的一眼看得有点难堪。
　　酒店就在七八百米外，路障已经设好，因为这种高级场所都有大人物罩着，一般本地人火拼是不敢过去的。
　　裴雾叹了口气。
　　路席闻见瞒不下去，就解释：“对我没影响。”
　　四周的混乱夹杂着各式各样浓郁的信息素，有人打急了眼，提着棍子就朝路席闻凶猛扑来。
　　莱思觉得路席闻不是倒霉，而是那股闲庭信步似的不在意，太欠揍了。
　　没看到双方已经交手到鲜血乱飙了吗？
　　路席闻转换了一下摄像头，给裴雾看自己住的酒店，“很安全，我在中间位置。”他抬起手，强悍的信息素将冲上来的男人猛力弹了出去，抛物线过后，砸在一片堆积的铁桶中。
　　“挺有特色。”裴雾说。
　　“还行，主要是干净卫生。”路席闻将镜头转回来，结果因为刚才的举动，那头火拼的双方都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
　　这个时候已经不单单是输赢问题，而是路席闻展露出来的实力，激发起了这些长期处于混乱、好斗，跟无秩序中的Alpha的兽|性。
　　路席闻认真说道：“楚磷要是没跟关彦，来这里发展倒是十分合适。”
　　飞速旋转打来的钢棍携着破空之声，却在两米开外的位置骤然静止，像触碰到了什么看不见的漩涡，紧跟着在一瞬间被拧成了麻花，成了废铁“啪嗒”掉在地上。
　　“关彦他们如果喊你，你就过去放松放松。”路席闻说道。
　　裴雾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偶尔一两个倒霉蛋出现在镜头里，跟杂耍一样挥舞着四肢绝望上天，再狼狈落下。
　　“多少人？”裴雾问。
　　路席闻扫视一圈：“十几二十个吧，最高等级B+，也不是什么练家子，搞不懂都这样了还打个什么架。”
　　说着话，路席闻单手一撑越过了路障。
　　莱思跟阿彻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毫发无损地进了酒店大门。
　　莱思沉默许久，没忍住：“他似乎比家主厉害。”
　　阿彻拍了下他的脑袋。
　　莱思跟忌惮什么似的，赶紧闭嘴。
　　亲眼看到C国的混乱，裴雾还是挺担心的。
　　“如果你后天还不能回来，我就过去。”
　　“别担心，我能处理。我也冲个澡，怎么说？”路席闻充满挑衅意味地笑了笑，“视频不挂断？”
　　裴助早已不再是从前的裴助。
　　只见裴雾很从容地点点头：“可以啊。”
　　路席闻面对裴雾，是不存在任何羞耻心的，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炫耀，真就抱着手机去了浴室。
　　“沙沙”水声响起。
　　裴雾双腿交叠靠坐在沙发上， 拿着手机一言不发，只是耳根可疑地红了，一杯水很快见底。
　　路席闻将浴巾往头上一罩，携着水汽来拿手机时，看到了Omega眼中幽沉的情绪。


第102章 物种
　　路席闻擦去屏幕上的水汽，突然想到公司众人对裴雾的评价，说他变化很大。
　　从前冀斌那种货色能给他难堪，如今却是万万不行了。
　　路席闻自负却不自恋，他心知裴雾的飞速成长来源于他逐渐丰盈强大的精神内核，看似温润好说话的裴雾，是个极具野心的人，从前被路席闻稍一撩拨就害羞躲避的人，如今能在四目相对下清晰表达自己的欲。
　　路席闻真的好骄傲。
　　“媳妇儿，你别这么看我。”路席闻拿着手机往茶几方向走，镜头也不知是不是刻意的，对着若隐若现的胸腹一片，路席闻说着话，扯着浴袍往上，擦了擦脖颈上的水珠，喉结跟着狠狠一动。
　　裴雾：“……”
　　太刻意了路总。
　　但是好看，爱看。
　　对于到了C国后，出现在路席闻身边的Omega，裴雾倒是没那么介意，对比某人的无差别攻击，他更加在意路席闻本人的态度。
　　他的Alpha洁身自好，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两人视频打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裴雾算着C国时间，让他赶紧休息。
　　路席闻懒洋洋答应，骗着裴雾沉沉喊了句“宝贝”才罢休。
　　不然说作死呢？
　　裴雾喊完顶多红个脸，喝会茶就行了，如果不是遇到路席闻，他在这方面的需求也不是很大，毕竟脑子里还装着很多其它事，但路某人还得去冲一趟冷水澡。
　　短暂睡了四个小时后，路席闻精神抖擞地起床。
　　阿彻的车已经等在楼下，不远处双方火拼的痕迹被清扫干净，C国的白天秋高气爽，瞧着又是欣欣向荣的模样。
　　阿彻对路席闻十分客气，尤其在昨晚看到他打那些混子宛如砍瓜切菜的架势，觉得自己都快五十了，信息素早已消散大半，被路席闻推一下怕是要散架。
　　车子驶入了一个半山庄园。
　　山上种满了果树，苹果李子都有，红彤彤的大片，以此为背景板，一个古堡样式的白色大楼立于其中。
　　一进大门，两头体型惊人的斗牛犬一个劲儿狂吠。
　　路席闻单手撑在车框上，冷冷盯着那两头畜.生。
　　叫着叫着，斗牛犬尾巴一夹，卧好了。
　　阿彻忌惮地往后视镜看了眼。
　　路席闻猜到，这两头斗牛犬应该是科诺特家主精心培养的，有强烈的攻击人的意图，这座庄园看似平和温馨，色调都充斥着温暖，但路席闻依旧能凭借本能，嗅到深深掩于泥土中的血腥气。
　　穿过修剪整齐的花园，在一处亭中，路席闻看到了一个泡茶的背影。
　　对方虽然坐着，但存在感很强，甚至跟这片的风水流动融为一体。
　　那人一起身，周遭有很明显的磁场变化。
　　鼻尖飘来一阵浅淡的味道，像是午后苍山被晒得伏地的万物的气息，很容易跟果林混淆，但路席闻还是精锐捕捉到，是信息素。
　　“路总来了？”对方的中文十分流畅，站起转身时尽显绅士风范，他穿着挺古旧的一套黑色西装，画风像是回到了上个世纪，眼眸泛灰，长相儒雅，骨相颇为立体，整个人透出极为和煦友好的气息。
　　“我叫阿莫斯。”对方微微一欠身：“欢迎您的到来。”
　　“路席闻。”
　　路席闻简单跟阿莫斯一握手，对方那股深不见底的力量感，几乎融于血液震颤中。
　　路席闻落座后不久，莱思也来了，但今天他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操作，反而十分乖顺，在旁边充当倒茶的侍者角色。
　　他们许是想要营造东方“美人在侧”的氛围，但路席闻真的受不了莱思身上的信息素。
　　阿莫斯很快看出了什么，吩咐莱思下去。
　　莱思瞳孔失焦，大受打击，摇摇晃晃站起身后，原地呆愣数秒，然后直奔后花园，那里有工人正在修剪草坪，其中好几个都对莱思有意思。
　　莱思随便抓了两个释放了信息素，在满意看到对方瞬间脸红心跳后，狠狠松了口气。
　　果然，是路席闻的问题。
　　莱思重新精神焕发。
　　这边，路席闻正在跟阿莫斯讨论新型抑制剂引入C国后，要通过何种渠道流入市面。
　　“阿彻不懂事，路总想要的协议我可以签订，科诺特家族会随时为民众服务。”阿莫斯嗓音低醇，他年长路席闻十几岁，身上有种岁月沉淀后的莹透感，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金光灿灿的午后，感觉时间都慢了下来。
　　由阿莫斯口中说出的话，带着令人信服的味道。
　　路席闻深深地看着阿莫斯，直到阿莫斯让手下人将已经拟好的协议拿上来，路席闻仔细翻阅，一点问题都没有，只需要他签个字。
　　阿莫斯也像解决心头大事般，松了口气，随后在喝了两杯茶后，话锋一转，“越是信息素等级高的Alpha，越是唯利是图，普通人在他们眼中宛如蝼蚁，因为基因决定了两个物种之间的差距，但路总竟然能为了大众Omega的抑制剂问题，在国内低价售卖这样的黄金药剂，出国还要同我要一份保障，十分难得啊。”
　　路席闻忽略掉全部夸赞的话，轻声重复：“物种？”
　　“同样都是人类，为民众服务的阿莫斯先生，是这样定义普通人跟高阶Alpha的区别吗？”
　　一旁的阿彻瞬间后背发凉，风声从山上吹荡而来，在挤进这座庄园时，发出了尖锐的哨声。
　　阿莫斯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平静地跟路席闻对视。
　　过了很久，阿莫斯勾唇一笑：“那么路总觉得，这二者，能够和平相处吗？”
　　路席闻反问：“您觉得能吗？”
　　阿莫斯站起身，望着山上果树间飘荡的红绸，“这个世上诞生的第一个顶级，他的理想是造福一方，可结果你我都知道，持续半年的绞杀，人们疯狂执着于他身上的秘密，其他部位不知所踪，其中一截腿骨还在某国的博物陈列馆中，用以让世人明白，顶级是可以被完全杀死的。”
　　阿莫斯转头看向路席闻，神色仍旧温和，但瞳孔却呈现一种被风霜在无数个日夜狠狠割裂后，最原始最无情的冷漠。


第103章 你就是个异类
　　路席闻认真听完阿莫斯的话，回答说：“在某种事物或者意识生态生成前，是会出现短暂的混乱。”
　　“Alpha的腿骨被放在陈列馆，是为了警醒世人，和平来之不易。”
　　“而且据我所知，那名顶级Alpha也不全然是奉献精神，他在分化结束后的短短三年内标记了上百个Omega，其中大部分因为无法接受寻常Alpha的信息素，在极为痛苦的发热期中死去。”
　　“而且那名Alpha的大部分研究，都是以普通人为实验体。”
　　“阿莫斯先生，你似乎只想让我看到你坚持认为的东西。”
　　阿莫斯听着路席闻的话，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路总，您果然不一样。”
　　路席闻终于确定，这次的合作即便签下合同，也是没有意义的。
　　C国混乱，阿莫斯如果单方面毁约，跨国贸易纠纷也得三五年才能有个眉目。
　　来之前路席闻对科诺特家主的期望，限定于对方是个正常人，有起码的怜悯心。
　　那么即便药剂引入后大部分要进商人的口袋，多少也能缓解当地Omega的焦灼境况。
　　但显然，阿莫斯不仅不正常，他对于高阶往下的人，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是蔑视无所谓的。
　　路席闻也意识到，所谓的合作只是噱头，阿莫斯在试探他的态度，但凡他表示出半点对于普通人的厌烦，可能新型抑制剂就会变得无足轻重，另一项违背伦理的策划案跟着就被送上桌。
　　耽误我两天时间，路席闻这么想着，在那份协议上签了字。
　　此刻就是“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静默弥漫于四周。
　　阿彻说了句“天气真好”，又说起了门口的两只斗牛犬，转而跟活跃氛围似的，问路席闻有没有养过狗。
　　“没有，也不打算养。”路席闻淡淡：“尤其是吃人的狗。”
　　阿彻的声音骤然消失。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路席闻起身。
　　阿莫斯兴致缺缺，跟他简单握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阿彻小心翼翼：“路总不欣赏一下这片的风景吗？”
　　“类似的已经看过很多了，麻烦你了。”
　　阿彻无奈，只能开车带路席闻下山。
　　路上，阿彻看了眼后视镜，神色闪过片刻的纠结，随后开口：“路总，我们家主是非常有诚意同您合作的。”
　　“哦？”路席闻对上阿彻的视线，“这么说来，你应该很了解你的家主。”
　　如此，将阿彻之后的话堵得严严实实。
　　或许吧，阿彻是个有正常思维的人，但他的忠心十分危险，单是这点，路席闻就没听他继续说的必要。
　　抵达酒店后，路席闻直接收拾东西。
　　C国的专机有钱就能包，虽然不能直通国内，但去边陲一些治安好的小国不成问题，路席闻同酒店定了车，不到三分钟就离开了这里。
　　天黑得很快，考虑到裴雾还没醒，路席闻只发了信息给他，说了下大致回国的时间。
　　夜风扑打开路席闻的风衣，寂静无声的白色廊桥内，有专人给路席闻引路。
　　有人帮忙收走路席闻的行李，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可就在一只脚踩在舷梯上时，路席闻抬头看向眼前的专机，心中忽然闪过很怪异的感觉。
　　“路总？”
　　“换一架。”路席闻说。
　　“啊？”
　　“我给你们双倍的钱。”路席闻指着旁边一架，“换那个。”
　　工作人员脸上闪过慌乱，急急忙忙解释：“路总，这个定好后是不允许更换的。”
　　“如果狗会飞，都有可能通过C国上空，你们只认钱不认人，现在跟我聊规定？”路席闻收回脚，最后问道：“换不换？”
　　工作人员做了个向后看的姿势，语气诚恳：“路总，这已经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专机了，您先上去看看……”
　　路席闻转身就走。
　　“哐！”
　　巨大刺目的跑道灯亮起两排，因为调整了角度，一瞬间全部落在路席闻身上，将他的发丝都照得纤毫毕现。
　　路席闻神色冷峻。
　　“路总怎么这么着急？”阿莫斯从一侧的廊桥内走出，因为一身黑衣，衬得他的身形越发削瘦，简直像藏于鞘中的利剑一般。
　　“买卖不成仁义在。”路席闻说：“没必要，你拦不住我。”
　　阿莫斯挑眉。
　　又听路席闻说：“即便你也是顶级，但年龄差距放在这里。”
　　“真让人难堪。”阿莫斯说着话，小幅度歪了下头，紧跟着一条通体漆黑的曼巴蛇从他脊背后爬出，从头顶顺着蛇皮正中间的位置到蛇尾，有一条猩红的线。
　　此刻同样泛灰的竖状蛇瞳紧盯着路席闻，“嘶嘶”吐着信子。
　　阿莫斯周围的保镖不自觉让开，哪怕带着墨镜，也掩不住恐惧。
　　阿莫斯跟自己的信息素实体亲密地蹭了下。
　　路席闻：“我不喜欢蛇。”
　　“通过白天的交谈我已经确定了。”阿莫斯声音很轻，像是在等待发动攻击的最好时机，“你就是个异类。”
　　路席闻冷嗤：“你倒不如说，不跟你们沆瀣一气的就是异类。”
　　“张狂。”阿莫斯微抬下巴，眼中的寒意浓烈释放，他那张儒雅的脸像是翻了个面，充斥着果决的杀意，“随行永远都是一个人，你好像对自己身处C国还没具体概念。”
　　路席闻忽然一笑：“你或许会明白，我为什么喜欢独来独往。”
　　话音刚落，呼啸而来的飓风带动凛冽的信息素，空气中像是生出了无数刀片，靠近就会被割伤的恐惧根本抑制不住，冲上来的一圈人只是略微一个停顿，就被强悍的顶级压制压得动弹不得。
　　在阿莫斯微微瞪大的眼瞳中，照出一个人仰马翻的剪影。
　　这不是数量就能取胜的，阿莫斯很快意识到了这点，于是他在休息了八年后，第一次动用了信息素攻击。
　　苍茫大山苏醒，万物都叫嚣着昂起头颅，两个保镖倒飞出去，而就是这样的间隙中，阿莫斯破风而至。


第104章 牢笼
　　裴雾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心慌中睁开眼睛。
　　他坐起身第一时间拿过手机，早上五点半了。
　　裴雾自然也看见了路席闻发来的信息，他不由得放松些许，可不知为何，那股提起来的气没有任何落下的意思。
　　睡意全无。
　　裴雾起身先冲了个热水澡，等出来后倒了杯热咖啡，然后查看路席闻所说的航线。
　　按照他发信息的时间，再过两个小时就应该到边境的L国了。
　　阿姨做的早饭裴雾就吃了两口。
　　“不舒服吗小雾？”
　　“没事。”裴雾看了眼时间，笑着同阿姨说：“您不用担心。”
　　早晨财经听完，时间过了八点。
　　然而路席闻音讯全无，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
　　裴雾没耽误，先跟蓝哲简单说了声，然后在对方一阵“不不不不”的否决中接了句“抱歉”就挂断电话，随后联系关彦。
　　今天没有去C国的直达飞机。
　　关彦表示这都不算事，可问题在于，“路席闻不是说他先去L国吗？”
　　裴雾坐在沙发上，四周静悄悄的，他沉默数秒，接了句：“万一路席闻根本就没离开C国呢？”
　　关彦心头一跳：“嗯？”
　　“他一定没有成功离开，因为只有那里有能力留住他，你还记得路席闻是去见谁吗？”
　　“科诺特家族……”关彦语气骤然一沉，“你现在开车去郊区关氏的私人机场。”
　　“多谢。”
　　纵然心里焦躁至极，裴雾开车仍旧很稳，他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
　　等了没多久关彦也到了。
　　关彦步伐如风：“我都打点好了，现在就出发。”
　　裴雾看他坐的十分稳当，有点惊讶：“你跟我一起去？”
　　“不然呢？”关彦一脸不赞同，“假如说，路席闻在C国被麻烦缠身，你孤身前往我能放心吗？”
　　“怎么不见楚磷？”
　　“他去学习了，不纠结这个了。”关彦招呼裴雾：“我在C国有点投资，做什么都方便得多。”
　　裴雾感激肺腑。
　　我确实有失理智了，裴雾心想，单枪匹马去往C国，即便亮明身份恐怕连科诺特家族的大门都进不去，没准还会打草惊蛇。
　　路席闻……
　　裴雾轻轻闭上眼睛。
　　*
　　科诺特庄园的地下室。
　　不同于外面的姹紫嫣红，生机盎然，这里四周密不透风，连个窗户都没有，照明全靠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惨淡燃烧的蜡烛，墙壁上都被封了某种特质金属，可以隔绝信息素，顺着这条甬道通往深处，终于能见些许从头顶洞眼漏下来的光。
　　颇为清冷，稍微多待会儿，就觉得骨头缝都渗着寒意。
　　阿彻进来这里，抬眼望去，正中间有个水牢。
　　一个人跪坐在地，双臂被铁链吊起来捆绑，不仅如此，缠住他手腕的铁链带着某种注射器，扎进腕脉。
　　有蓝色的晶莹液体源源不断没入。
　　路席闻脸色苍白，听到动静稍微抬起头。
　　阿彻被他一注视，心中顿时涌来一阵直击脑髓的强烈恐慌，他不由得想到了昨晚在机场的一幕——
　　阿莫斯带着信息素实体悍然迎上，强烈的信息素碰撞让邻近的两架飞机侧翻而出，摩擦带起的火花甚至引燃了旁边的几个物资桶，仅仅半秒，这就是一场普通人再也参与不了的战斗了。
　　曼巴蛇含有剧毒，瞅准间隙想要给路席闻一击，当然，毒死一个顶级天方夜谭，但是短暂麻痹还是可以的。
　　然而太难了。
　　正如路席闻所说，阿莫斯正处于信息素下滑的时段，即便他也是顶级。
　　路席闻在打斗过程中甚至在想，阿莫斯这样等了多久？
　　如果没有新型抑制剂，自己大概率这辈子都不会踏入C国的领土，阿莫斯守着不能言说的筹谋，一等就是八年。
　　飓风吹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这片所处的天幕就跟世界末日一样，抬眼所及全是深灰的绝望。
　　路席闻一脚踹飞阿莫斯的同时，抬手捏住了曼巴蛇。
　　这条毒蛇在他掌心奋力挣扎，绞杀力惊人地缠住他的手腕，可惜毒牙下一秒就被路席闻往一侧的钢板上狠狠一抵，生生掰掉了。
　　“路席闻！”阿莫斯在怒吼。
　　路席闻挑衅一笑：“这都不切断精神连接吗？”
　　阿莫斯的身影原地消失，信息素被催动到最大，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了路席闻身后。
　　一阵寒意顺着尾椎骨窜上来，时间一下子被拉得无比漫长。
　　路席闻侧身躲避时，看到了阿莫斯嘴角噙着的冷笑。
　　哪里出了问题？
　　一个念头疾闪而过，阿莫斯这一击确实强悍，撞上路席闻的信息素屏障时发出惊人的爆裂声，路席闻在惯性冲击下炮弹般往后冲去，好巧不巧，砸进了之前打算上的专机内。
　　这对路席闻来说不痛不痒，可是不等他坐起身，忽然听到“哐啷”一声，好像有锁扣重重落下。
　　路席闻从废墟中站起身，看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大概三平左右的铁笼内。
　　阿莫斯召回曼巴蛇，一主一蛇皆受伤不轻。
　　阿莫斯一瘸一拐，曼巴蛇嘴角淌血。
　　一看阿莫斯的神色路席闻就知道这牢笼没那么简单。
　　果然，阿莫斯喘着气解释道：“‘塔尔塔罗斯’，意为古神的囚禁之地，是为你这样的顶级量身打造的，看到四周这些栅栏了吗？材料特殊，一根就价值上亿，你猜猜打造这样的牢笼，我花费了多少？”
　　阿莫斯那张虚假儒雅的脸上显露出些许得意跟阴毒，围着牢笼走了两步，看着路席闻的目光就如同在看即将到手的精美展品。
　　“这些材料的间隙全部经过精密计算，会互有感应，产生的屏障不比任何一个顶级的信息素屏障差，虽然我觉得众生皆蝼蚁，但其中一些佼佼者的脑子确实好使。”
　　阿莫斯冲着路席闻冷笑了一声：“所以我劝你最好别挣扎，这座牢笼不仅防御第一，一旦从内部突破，会遭受至少十倍的反噬，你的信息素越强，它更强。”
　　阿莫斯摇着头：“你可是第一个让我如此费心的人。”
　　路席闻则非常冷漠地看着他：“我对你这种中年Alpha没兴趣。”
　　阿莫斯笑容一僵，匪夷所思地看向路席闻，脸上写满了“你神经病啊！”


第105章 请一定等我
　　路席闻一句话给阿莫斯噎得够呛。
　　但是不重要，人抓到了。
　　阿莫斯无聊了很久，其实在计划初期，他就在准备一个“塔尔塔罗斯”，撞上来的即便不是路席闻，也会是其他任何一个顶级。
　　等聚集全部的顶级后，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抗，这个世界的话语权不该在蝼蚁手中，他之前就是给的好脸太多，才会付出那样惨痛的代价。
　　只不过路席闻的强悍让阿莫斯更加兴奋。
　　即便是顶级，也会享受将同类踩在脚下的快.感。
　　阿莫斯甚至觉得计划成功了大半，路席闻不点头没关系，他完全可以将其变成一个傀儡。
　　想到这里，阿莫斯有种立于山巅的畅快，他一点都不忌惮被关起来的路席闻，走近后问道：“现在还跑得掉吗？”
　　路席闻的瞳色深不见底。
　　“塔尔塔罗斯？囚禁之地？”路席闻突然玩味地重复了一遍。
　　变故就发生在这千分之一秒内！
　　路席闻的信息素瞬间拧搅成鞭，重重抽在了牢笼上！
　　尖锐呼啸声几欲刺穿耳膜，这三平米的地方在一瞬间亮如白昼，极为恐怖的气息狠狠撞上牢笼屏障，不出意外，反噬顷刻间回弹。
　　路席闻只觉得五脏六腑迅猛移了个位置，一瞬的窒息过后，腥甜涌上喉咙。
　　他抬手捂住嘴，猩红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下。
　　阿莫斯狂笑，“早就跟你说过了，反噬……”
　　他话都没说完，就看到信息素长鞭并未消散，而是在被牢笼屏障拦截后，硬生生挤出来一个细微的针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细。
　　然而就是这一点，飞速袭来！完全没给阿莫斯任何反应的时间，肩膀传来剧痛，一条血线泼天而起！
　　不仅如此，这一击甚至穿过了挂在阿莫斯肩上的曼巴蛇的身体。
　　一瞬间尖叫狂吼混在一起，阿彻疯了一样朝这里跑来。
　　路席闻同阿莫斯同时跪坐在地。
　　区别在于路席闻仍能张口说话。
　　“还古神囚禁之地，少年中二我见过不少，你这把年纪仍分不清现实跟虚幻的我倒是第一次见，阿莫斯，等我从笼内出来，一定把你做成标本。”
　　阿彻气得恨不能堵住路席闻的嘴。
　　路席闻随后晕了过去。
　　阿彻负责之后的运送，对路席闻的看管达到了最高标准。毕竟路席闻虽然被成功锁起来，但危险性依旧炸裂。
　　国内顶级不过两个，路席闻的失踪势必会引起极大的重视，家主的计划若想顺利进行，就得赶在那边政.府行动之前，时间太紧了。
　　如此，阿彻还是想再劝劝路席闻。
　　“路总，家主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
　　路席闻都没耐心听完，就轻嗤一声。
　　阿彻脸色难看。
　　“你的忠心我予以肯定，但这依旧无法掩盖你是个蠢货的事实。”路席闻嗓音有些哑，他的内脏遭受重创，却没得到及时的救治，说话间脏腑都透着被拉扯着疼。
　　“你帮助阿莫斯对付普通人，怎么，你是顶级吗？”路席闻问道。
　　阿彻愣住。
　　路席闻似乎有明显的厌蠢症，缓缓闭上眼睛。
　　“不说顶级，高阶如今占Alpha群体的多少？”路席闻平静道：“百分之五，也就是说，剩下百分之九十五，全部可以归类为普通人，就这我还没跟你算Beta乃至Omega群体。”
　　“阿莫斯要做的事情是将岩浆从天空浇下，毁掉所有人的家庭跟生命。”路席闻质问阿彻，“你没亲人吗？你区区一个B，又这把年纪了，算起来应该也在阿莫斯的围剿对象中，你不能因为自己给他当了狗，就觉得能拥有人权。”
　　阿彻喉头像堵了一块铁块，有锈味散了出来。
　　“秩序法则运转至今二百年，是无数人前赴后继创造出来的平衡，期间的鲜血跟教训远比你们想象得深，顶级是很强悍，强悍到阿莫斯在C国能随便呼风唤雨，可这样的力量一旦失控，多少人要遭遇无妄之灾？动动你的猪脑子吧。”路席闻晃了晃腕上的铁链，“你以为禁锢住我的是这些？”
　　路席闻没明说，阿彻却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路席闻遵纪守法，不是因为他被驯化，而是他切身实际地清楚，自己体内隐藏的毁灭性有多强。
　　如此，战战兢兢，不退分毫。
　　阿莫斯的邀请对路席闻而言简直是羞辱跟闹剧，断然没有附和的可能性。
　　哪怕是献祭生命的代价。
　　当然，远不到这个程度，路席闻昂起头，看着那顶洞落下的光，似乎在白昼的尽头，看到了裴雾的身影。
　　*
　　数个小时的颠簸，飞机终于平稳落地。
　　天色全黑，裴雾走出机舱。
　　C国夜晚的天幕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冲突而弥漫硝烟。
　　关彦拿出手帕轻轻掩住口鼻：“走吧。”
　　裴雾半开玩笑：“我以为你喜欢硝烟味。”
　　关彦闷声：“这又不是信息素……”
　　他们下榻的酒店就是路席闻之前住的，关彦出手大方，给所在楼层的保洁或者保安给钱都是一沓一沓，C国工作很难稳定，所以在这样的诱惑下两人很快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路席闻就住了两个晚上。
　　昨天傍晚回来后第一时间收拾了东西，然后坐车离开。
　　“我正好路过。”有个保洁阿姨攥紧钱，有点兴奋，“看到那一家的车跟在后面。”
　　关彦：“确定吗？”
　　“车上有标志。”
　　科诺特家族的标志可谓无人不知。
　　“我去联系方霄。”裴雾说：“新型抑制剂完全可以不通过科诺特家族的手流入市场。”
　　他要对方亲自找来。
　　然后确认，他就是路席闻的Omega。
　　裴雾太清楚这些人妄图拿捏一个Alpha软肋的心态了。
　　方霄一听前因后果表示亲自送来。
　　裴雾：“多谢。”
　　“谢个屁，当年决定一起搞这个项目时，就想到了会有这种后果，出了事不能让路席闻一个人担，你等我，最迟后天，我就到C国。”
　　裴雾挂断电话，走到窗边。
　　极夜降临之前，请一定等我。


第106章 筹谋
　　阿莫斯肩上的伤口十分恐怖，看似尖锐成针的信息素攻击，在入体后瞬间膨胀，当即炸开一个豁口，加之曼巴蛇也遭受重创，阿莫斯一下子变得无比虚弱。
　　阿彻狼狈离开地下室，听说医生来换药了，赶忙去往五楼的主卧。
　　阿莫斯费劲穿上外衣，顺着肩膀往下至腰腹，缠了好几圈绷带。
　　但他的神色十分轻松，毕竟有了绝对可以撑起精神的支柱。
　　阿莫斯瞥了眼阿彻，淡淡问道：“他怎么样？”
　　阿彻从跟路席闻见面结束就一直后背冒汗，那句“你是顶级？”的诘问让浑身血液都变得凝固，此刻对上阿莫斯，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
　　没听到阿彻的回答，阿莫斯认真看来：“问你话呢。”
　　“药剂一直在注射，他没有任何反抗之力。”阿彻低下头。
　　阿莫斯的视线在阿彻身上逡巡了好几遍，随后抬手挥退了医生，等房间安静下来，阿莫斯开口：“阿彻，我很早前就说过，你这人心太软，又容易动摇，但在这件事上，我需要你百分百的坚定，明白吗？”
　　阿彻被强烈的愧疚吞没，“明白。”
　　阿彻当年差点死在帮派争斗中，胳膊都要被炸断了，是家主救他一命，又保住了手，这样的恩情万死不辞，即便路席闻说的都是对的……
　　那也不是他能考虑的事情。
　　“家主，需不需要换个医生？已经一周了，您的伤口还没愈合。”
　　阿莫斯摇头：“跟这个没关系，如果三两下就治好，你也太小看路席闻。”
　　话音刚落，房门被敲响。
　　阿彻：“进。”
　　是莱思。
　　“你怎么过来了？”
　　莱思今天穿的比较正式，他手里拿着叠资料，神色严肃。
　　阿莫斯注意到：“怎么？”
　　“家主，市面上有大批量新型抑制剂流入。”
　　“哦？”
　　莱思：“我让人检查过了，跟路席闻手中的货一模一样。”
　　阿莫斯不悦：“查到来源了吗？”
　　“嗯，是一个包装加工场，当然，是外资披皮转货的一个临时点，之前一直规规矩矩的，我们的人也就没管过，我查了下老板，也是个临时雇佣的，来源能追到虹都。”莱思说到后面，语气十分谨慎。
　　虹都？不就是路席闻的地界吗？
　　“他们只是把抑制剂送了进来？”
　　“没，来人了。”莱思轻声，“昨天在我们的‘皇宫’，有人一次性赢了三千万，恩佐出面了，但是没玩过。”
　　阿莫斯一下子从深思状态抽离出来，“没玩过？”
　　“对。”莱思也觉得诧异，毕竟恩佐那手牌技，难逢敌手。
　　“对面人呢？”
　　“就在圣安大酒店。”
　　阿莫斯当即确定，“大概率就是路席闻的人。”
　　挚友？兄弟？还是家族中人？
　　随便吧，阿莫斯觉得这手引蛇出洞不怎么高明。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对方的新型抑制剂不是给点苗头就撤了，而是等莱思等人察觉到不对时，已经占据了大半的市场，感觉外网炒的“黄金药剂”在他们手中跟白水一样，完全不计成本的入侵。
　　“不计成本？当我是傻的吗？”方霄双腿搭在小圆桌上，手边放着个新果盘，一边吃一边说：“这次是C国政.府亲自给我铺路，党派争斗也是他们长期头疼的问题，如今抑制剂引入，不走科诺特家族渠道，反而由他们亲自掌控，谁会拒绝？还许诺我港口百分之二十的使用权，哼，以后这地方谁做主还未可知。”
　　方霄觉得跟着路席闻真的是无脑赚，但是现下也顾不上这些，他神色微微一凛，询问裴雾：“还是没消息吗？”
　　裴雾只回答：“快了。”
　　方霄坐正，挠了挠头：“不是，到时候真由你出面吗？我都来了，让我上啊。”
　　裴雾轻轻摇头：“砝码不够。”
　　方霄沉默了。
　　一旁的关彦轻轻耸肩，这事危险，但是谁也无法说动裴雾，路席闻毫无音讯，裴雾晚上都睡不着。
　　终于，当政.府渠道的抑制剂即将抢占全部市场时，方霄等人收到了科诺特家族的邀请。
　　不是现在才查到，而是没想到当地政.府真的这么大胆。
　　这里秩序混乱，当家族凌驾于政权之上，科诺特会觉得无人能违抗他们的意志，前几年确实是这样，可最近新人登台，那个他们瞧不上的Alpha领导居然抓住这次机会，大刀阔斧来了一回。
　　莱思受命来见关彦等人，路上憋着一肚子火，原本阿莫斯承诺引入新型抑制剂后，主要经销由他们随昂家族负责，现在好了，还负个屁，都卖的差不多了！
　　莱思见到了关彦跟方霄，一个异常漂亮，又难掩精明的Omgea，跟一个高阶Alpha。
　　渐渐地，莱思安静了下来。
　　不为别的，这两人不管谁他都拿捏不住。
　　三人在众多保镖的看守下简单吃了个饭，旁敲侧击下来，莱思听明白了，他们来C国是为了路席闻，但目前不确定路席闻是在哪个环节失踪的。
　　那晚机场冲突被捂得密不透风，即便怀疑科诺特，也需要证据不是吗？
　　不过他们已经取得了政.府信任，轻易就能拿到一封搜查令，莱思心念翻飞，着急回去跟阿莫斯汇报。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他分秒没耽误。
　　吃饭的地点就在圣安酒店，刚从台阶下来，有一人经过身侧，带着清淡的洋桔梗的气息。
　　莱思脚步顿住，下意识视线追随。
　　在C国信息素改造形成风气的今日，多数Omega以自身有两种以上的味道为骄傲，其实闻多了，确实像个大型香精聚集地。
　　这样纯粹自然的气息，引得莱思一阵神往，但下一秒，他瞳孔剧烈收缩。
　　虽然只有短短一秒钟，但那张清俊温润的脸，他是见过的！
　　当时还被路席闻嘲讽了两句。
　　莱思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但这张脸真的太有辨识度了。
　　莱思呆愣结束，简直是连滚带爬上了车，他自觉发现了这些人的大秘密！
　　裴雾通过玻璃镜面的反射，平静看着这一幕。
　　直接送上门的消息不够惊人，就得这样带着神秘感，让阿莫斯以为，路席闻的伴侣是个异常金贵，受不起多少风雨的Omega。


第107章 代为照顾你
　　“皇宫”会场，玛法被推翻的声音层叠响起，这里的夜晚纸醉金迷，连会场顶部的莲花吊灯染的都是赤金色，但凡进来掏出钱，那么钱币的流向就再也不受控制了。
　　高端区域，随便一桌都是三百万起步，客人如果不想暴露，完全可以戴上面具。
　　裴雾又赢了一把，面具眼角的羽毛七彩靓丽，可那双眼眸却十分沉静。
　　关彦也戴着面具坐在一旁，正捏着杯热可可喝。
　　隔档之外有Alpha经过，几乎是一边走一边目不转睛盯着他们。
　　关彦小声：“你这牌技练了多久？”
　　“一两年吧，大学时会的。”裴雾解释：“先是看到了一个魔术表演，觉得很有意思，我那个时候可供消遣的东西不多。”
　　要花钱的裴雾全部拒绝，一副扑克牌倒是轻轻松松。
　　关彦觉得这怕是还需要点天赋。
　　裴雾眉梢忽然一动，他注意到一行人顺着两侧楼梯上来，然后每隔两米一守，看目标是他们这个位置。
　　“关彦，一会儿我走，你离开。”裴雾叮嘱：“别意气用事。”
　　关彦点头：“行，听你的。”
　　随后裴雾将手中的砝码“哐啷”一把掷于桌上，透着股无聊倦怠，起身道：“不玩了，走吧。”
　　自然是走不了了，有黑衣保镖上来阻拦，前几天输牌输到炸的恩佐面上恭敬眼神挑衅，同裴雾说：“抱歉，我们老板想要见您。”
　　“他要见我们就要见吗？”关彦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安，拉着裴雾就要走。
　　恩佐一个手势，路被堵死。
　　关彦转过头来，厉声呵斥：“你要做什么？”
　　恩佐莫名得意，瞧瞧，这就是Omega，不管再有钱再尊贵，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慌乱。
　　“别挣扎，我们老板没有恶意。”恩佐笑嘻嘻地说：“但如果你们不听话，万一我的手下人没轻没重，受伤了怎么办？”
　　裴雾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你们老板只想见我？”
　　“对。”恩佐明白他的意思，也大方给关彦做了个“请”的姿势，“这位先生随意。”
　　看他们安静下来，恩佐吩咐：“带裴先生离开。”
　　“裴先生”，裴雾默念，知道了就好。
　　关彦站在原地目送裴雾进入一个侧门，不见了身影。
　　“别怕啊。”恩佐凑到关彦跟前，连恐吓带哄人，“不会缺胳膊断腿的，不过你要哭，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哦。”
　　关彦有次洗手时恩佐意外看到了他的脸，东方骨相果然漂亮。
　　关彦看向恩佐。
　　他摘掉面具，眼中方才的慌乱很快归于平静。
　　有那么几秒钟，恩佐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个Omega为什么突然不害怕了？
　　“你的肩膀。”关彦说着，抬手不轻不重拍了下恩佐的脸蛋，毫无暧昧，全是警告，“你要知道，我完全可以买下这座‘皇宫’，一旦给我打工，日子可没这么舒服了，记住你刚刚说的话。”
　　明显秋后算账的意思，恩佐心想你是疯了吧？但是在关彦展露出的上位者姿态面前，恩佐一时间不敢发作。
　　关彦带着保镖离开，路过一个垃圾桶时，将刚刚拍打恩佐那只手的手套摘了下来，顺势丢进去。
　　裴雾被带离这里，随后上了一辆车。
　　莱思就在副驾，等车子启动后，他才转过头跟裴雾打招呼，“你好啊。”
　　声音一出，裴雾就对上号，是那日跟路席闻视频时，发出声音的Omega。
　　裴雾已经摘掉了面具，点头：“你好。”
　　“你知道你接下来会去哪里吗？”
　　“不知道。”
　　“害怕吗？”
　　“有点。”
　　莱思听到满意的回答，轻笑了一声。
　　裴雾“拘谨”地坐在后面，通过肢体动作看得出来，是非常紧张的。
　　似乎很久以来，这样精致且透着乖顺的Omega都是要被小心翼翼呵护的，莱思想着即便是路席闻也不能免俗，又想到了那天闻到的洋桔梗，许是匹配度很高吧，这样的优质Omega确实很难被拒绝。
　　莱思莫名开始后悔当初选择改造信息素。
　　用东方国度一句老话，“大道至简”嘛，回头看看能不能修正，莱思这么想着，车子驶入庄园。
　　黑夜的庄园如同巨兽，车灯晃过，裴雾听到了凶猛的狗叫声。
　　阿莫斯坐在客厅，如同路席闻第一次见他那样，儒雅、考究，透着长者的知性与智慧。
　　“裴先生是吗？”阿莫斯站起身，双脚踩在名贵的地毯上，显得惊喜跟友好，“手下人说是您，我还不敢相信。”
　　裴雾露出困惑的神色：“我们认识？”
　　“第一次见面。”阿莫斯说：“但我跟路总是合作关系。”
　　“路席闻！”裴雾神色一变，所有的担忧、忐忑还有害怕都在冒头后被他一瞬间压了回去，他的眼眶微微发红，嗓音难掩颤抖：“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我很抱歉。”阿莫斯一边富有感情地说着，一边深深观察着裴雾，“我们的合作非常愉快，之后他说要回国，等我的人去接的时候，路总已经不见了，实不相瞒，我也在找，C国各方势力成日厮杀，一旦他有任何意外，我愧疚难安。”
　　随着阿莫斯的讲述，裴雾的眼眶更红了，但他死死压抑着没有哭，只是在缓和住情绪后坚定地接了句：“他是个顶级Alpha，没人能抓住他。”
　　“当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裴雾垂下眼睫，纤细的轻颤透出脆弱，黑色西装原本衬得他身形优越，此刻低下的苍白脖颈却让他有种即将撑到极限的错觉。
　　是了，他是个Omega，被顶级信息素标记过后，是没办法接受其他Alpha的,所有的恐慌不安只会成倍涌来，心里恐怕已经到了崩溃境地。
　　“已经很晚了，今天先在这里休息吧。”阿莫斯说道，“请让我代替路总短暂照顾你，一旦找到他，我会第一时间告知，相信我，这里非常安全。”
　　裴雾抬起头，像是被阿莫斯话语中的力量感重新组建了思绪，有点茫然，又有点依赖，“是吗？”
　　“当然。”阿莫斯递给莱思一个眼神，“路总没出现前，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108章 我曾经也有一个Omega
　　“裴先生请。”莱思指引着裴雾前往后花园，随口介绍道：“您运气真好，家主培育的弦月昙今晚开花，花瓣如同伸展的丝绸，稍微见光就会变得半透明，十分漂亮呢。”
　　裴雾穿着宽大的深红色丝绸睡衣，衬得肤色更白，这让他看上去少了几分人气，像一个被精心打扮过的礼物。
　　裴雾趿着拖鞋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保持着一个令自己具有安全感的距离。
　　莱思注意到这个细节，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
　　莱思爱美，爱攀比，路席闻对裴雾的情根深种让他总是不自觉同对方相比，一开始的惊艳过后，莱思越看越觉得不过如此，准确来说，是发现裴雾特别胆小后。
　　刚刚敲门推开，都吓得他一个哆嗦。
　　匹配度真是逆天存在，能让路席闻那样一个顶级Alpha，成为皮相之下的败徒。
　　庄园的夜晚清风徐徐，像是不想让这满园的弦月昙白开，空气，氛围，一切都显得恰到好处。
　　阿莫斯坐在之前约见路席闻的亭子里，裹着黑色长衣，正好能遮掩内里的绷带，他泡着茶，心中的异样愉悦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路席闻知道他的Omega同他曾经一样吗？
　　而裴雾知道，他心心念念的Alpha其实就在脚下吗？
　　真是太有趣了。
　　“阿莫斯先生。”裴雾轻声，如同十分怕惊的小动物，他骨架并不宽大，自行抽去那些傲骨跟支撑灵魂的东西，整个人简直像一个没什么用的漂亮傀儡。
　　阿莫斯盯着裴雾看了片刻，“冒昧问一句，裴先生跟路总的匹配度有多少？”
　　裴雾羞怯地低下头，“百分之九十六。”
　　阿莫斯面露惊讶：“非常高呢。”
　　裴雾：“是啊。”
　　其实没测过，裴雾凭的是本心，而路席闻就更不用说了，他坚定认为自己跟裴雾的信息素匹配度是百分百，如果没到，那就是机器有问题。
　　说着话，一株弦月昙伴随着清脆的“啪嗒”声，绽放开来。
　　速度很慢，但也肉眼可见，正如莱思所说，花瓣伸长开如同细腻的丝绸，微光落上去，外围一圈很快半透明，异常美丽。
　　短暂的沉默欣赏后，阿莫斯开口：“我曾经，也有一个Omega。”
　　他的声音在黑夜中如同醇酿的酒，带着令人不自觉沉醉其中的魔力。
　　一个顶级Alpha诉说自己的过去，连莱思都竖起耳朵听。
　　“我们也曾像你们这样恩爱。”阿莫斯喝了口茶，坠入了那些纷乱的，被他时时刻刻铭记，又随着时间推移，控制不住泛黄模糊的记忆里。
　　“他不是多么漂亮好看的Omega，但是很善良，我们青梅竹马，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未来我们会结婚。”阿莫斯说着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基因检测嘛，我们都提前知道了结果，后来大学毕业，工作，等到他二十四岁的时候，我们顺利登记了。”
　　“拿到结婚证的那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他在一个杂志社上班，当编辑。”阿莫斯的目光充满了深深的怀念，这一刻他假装爱人就在身边，张开的五指像是抚摸到了熟悉的轮廓。
　　裴雾安静聆听。
　　而阿莫斯不知想到了什么，气息一点点沉下来，“可这样，就给了别人随意接近他的机会。”
　　“人们对顶级Alpha的好奇从未停止，而这份好奇，加上巨大的利益诱惑，会让人彻底疯狂。”
　　阿莫斯原本温柔摩挲茶杯的骨节忽然间用力到发白，手背上青筋狂跳，似乎又被拉入了绝望的那一刻。
　　“他们为了让我乖乖成为实验体，绑架了我的Omega。”阿莫斯说：“最后一场爆炸，我的爱人用生命给我铺就了一条离开的路。”
　　裴雾心头剧颤，猛地想到了什么：“你是当年离开K国，镇压了一整个Alpha协会的那位？可不是传闻……”裴雾的视线落在了盘踞在阿莫斯手腕上的曼巴蛇身上。
　　“传闻我的信息素实体是个北极熊？”阿莫斯轻笑：“不，那只是我的一个动物朋友。”
　　“有关我的信息成为了K国最高机密，之后他们一直想办法联系我，想让我回去，而外界的错误言论，他们自然也不会纠正。”
　　裴雾接道：“这样。”
　　“路总跟我面临过一样的境况吧？”阿莫斯的语调愈发轻柔，如同充满吟唱的呢喃般，“不要小瞧人性，这些所谓的能够被高阶跟顶级一只手碾死的蚂蚁，汇聚在一起展露杀机的时候，即便是巅峰时刻的我，也要遍体鳞伤。”
　　“既然他们奉行弱肉强食，我又为什么非要遵循规则呢？”
　　阿莫斯脸色发白，字字深刻：“当年我的爱人提醒过我，但你也知道，顶级的缺点之一就是自负，怀揣着一腔热血，被国会的人一句‘委以重任，造福民众’，就搭上了全部，我当年离开K国时，身后炮火不断，我的挚友亲朋死伤无数，他们宁可我沉入海底，也不愿意我活着离开。”
　　裴雾承认，哪怕阿莫斯这番说辞只是为了打动他，也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路席闻刚分化之际被人悄无声息压成了实验体，导致团子应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出来，后来稍微一个风吹草动，协会就要再三调查，判定危险系数。
　　对比对待普通人的宽容，对待顶级，是要严苛数百倍。
　　可那是因为，顶级同样拥有远超旁人数百倍的危险跟力量。
　　裴雾试想如果是他要怎么做。
　　答案很明显，伤害路席闻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但这并不代表，他要众生陪葬。
　　裴雾侧脸温顺沉静，像是陷入了一场纠结的沉思，“实不相瞒，席闻在国内，稍微一点动作都会引得Alpha协会翻天覆地的调查。”
　　阿莫斯循循善诱：“路总做错事了吗？”
　　裴雾摇头。
　　“那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公平”二字在裴雾眼中点燃了一簇崭新燃烧的火焰，他如同魔怔般重复：“不公平！”
　　阿莫斯脸上透出笑意。


第109章 闭嘴！
　　夜风骤寒，半开的弦月昙受惊般来回晃荡，剩下的又小心翼翼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阿莫斯咳嗽着看向天幕，“后半夜可能要下雨。”
　　莱思担心阿莫斯的身体，“家主……”
　　阿莫斯的咳嗽愈加剧烈，他摆了摆手，但人也站了起来，不知是回忆费力气还是身体跟不上，精气神像是被抽走了大半，他在莱思的搀扶下勉强站稳，转而看向裴雾：“不好意思啊裴先生，身体抱恙，您记得回去的路吗？”
　　“记得。”裴雾的视线原本直直落在弦月昙层叠的枝叶下，闻言仓惶回应，给人一种心中信念崩塌，无法聚拢神志的状态。
　　“裴先生，您可以仔细想想。”阿莫斯留下这句话后，就跟莱思上去了。
　　裴雾在花园里坐够了一个小时才离开。
　　“他回去了，家主。”
　　“会想开的。”阿莫斯闭上眼睛，胜券在握，“个人利益面前，都会想开的。”
　　莱思也回房休息了。
　　后半夜，大雨果然瓢泼而至。
　　整个庄园被细致冲刷，雨水很快顺着槽线往四方流淌，因为不喜太多人打扰，所以在休息时段，这里安静得出奇。
　　凌晨三点半，裴雾推开了卧室窗户。
　　来时他已经认真观察过了，庄园内部，从进门到客厅乃至楼上楼下，监控密布，这可能跟阿莫斯独特的领地意识有关，等出了大门，一旦被自然的气息覆盖，见不到几个监控。
　　偶尔两个拐角设置，裴雾也熟知了方位。
　　他穿着来时的黑色西裤，衬衫外罩了层从衣柜底部翻出来的老旧雨衣，肩膀位置一个窟窿，一被打湿寒意很快顺遍全身。
　　但裴雾不觉得冷，大雨恨不能蒙住眼睛，他的视线却依旧清明，落在雨衣上“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剧烈的心跳，裴雾悄无声息顺着外横墙跳到楼下，身形不说多么矫健，但足够轻盈。
　　裴雾悄无声息去了后花园。
　　几个小时前的弦月昙被打得抬不起头，混着黑暗跟泥泞烂了一地。
　　裴雾站定，仔细分辨着空气中残存的信息素气味。
　　之前阿莫斯起身告辞之际，裴雾确定，他在枝叶下看到的是团子。
　　非常小，似乎因为主人信息素不稳定，远不如之前高冷机灵，恹恹的。
　　裴雾终于在各种混合的气味中找到了方向。
　　步行五分钟，一个木屋的轮廓映入眼帘，似乎是用来暂时存放杂物的。
　　沙沙沙——
　　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接近。
　　裴雾倏然扭头，对上了两双猩红的瞳孔。
　　斗牛犬嘴里发出骇人而兴奋的低吼，吐出的白气混合着饥饿与贪婪。
　　这种大型斗牛犬的咬合力十分惊人，正常情况下，对面的人该吓尿了。
　　但裴雾站在原地没动。
　　其实他的心情非常糟糕，雨夜、失踪，大概率情况十分危险的路席闻，之前的伪装试探裴雾不想再继续下去，但凡给他一点火力，他能马上给这座庄园夷为平地。
　　阿莫斯真的有病。
　　他的爱人死于K国，这人一人之力无法颠覆，便要洗脑过后拉帮结派，让更多的顶级为他卖命。
　　稍有不从便是这种下场。
　　可问题在于，以路席闻的实力，是怎么被阿莫斯抓住的？
　　裴雾在这一刻有种看到楚磷五十九分试卷的错觉。
　　就很荒诞。
　　裴雾这么想着，从地上捡起一根搭架用的木棍。
　　或许有点困兽之斗的意思，但裴雾此刻脑子格外清醒，暴雨没有让他失温，反而从心底烧起一股狰狞火焰，他掂量了一下木棍，也觉得手感绝佳，视野在一瞬间变得格外宽广，裴雾觉得这阵子就算是路席闻亲自上阵，也得挨他一棍子。
　　“呜呜呜”的低吼逼人心魄，其中一头斗牛犬飞扑而至，那速度简直迅猛，爪子在地上随便一抓，便留下一个深坑，但裴雾却觉得没想象中那么快，其实是他的反应力惊人。
　　路席闻曾经说过的“感官放大”“世界变慢”在此刻一下子具象化。
　　但那是顶级Alpha独有的天赋，裴雾不知自己怎么会的。
　　他又想着，我可能是被气的。
　　裴雾眼神冰冷，一棍子正要挥出，一道黑影从侧面狠狠撞来。。
　　是团子。
　　团子在顷刻间体型跟斗牛犬一样大，一击必杀咬住对方的喉咙，痛苦的呜咽刚刚响起，裴雾一棍子补在脑袋上。
　　斗牛犬抽搐两下，不动了。
　　再厉害的牲.畜也无法跟顶级的实体比。
　　“知道你撑不住多久。”裴雾低声：“杀了另一只。”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团子当即一窜而出。
　　那只斗牛犬刚转身，就被实体按住脊背，“咔嚓”断裂，这下不用裴雾补刀，团子直接咬掉了它的头颅。
　　裴雾面无表情。
　　团子将头颅丢到一旁，就着蓄积的水潭洗了洗嘴上的血，它一直没敢抬头，随着步伐身形越来越小，随后变成巴掌大，一跃跳到了裴雾怀里，讨好地蹭了蹭裴雾的胸口。
　　察觉到裴雾被雨淋湿，团子又赶紧张开轻微的信息素屏障。
　　裴雾看到团子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随着动作一一显露，换句话说，那也是路席闻身上的伤口。
　　裴雾舌尖抵住口腔内壁，前所未有的暴虐涌入肺腑，震得理智散成了豆腐渣。
　　等团子舔了裴雾一下后，青年微微俯身，抵住了团子的额头。
　　以前他没试过这种方法，只在资料上看到过，随着思维入侵，裴雾在一阵漆黑后，突然看到了昏暗的地下室，被双臂吊高，用铁链锁住的人。
　　与此同时，地下室闭眼垂首的路席闻猛地抬头，他动作剧烈拉扯着铁链“哗啦啦”作响，腕上的注射剂发出尖锐的报警。
　　“回去！”路席闻神色冷肃，看似瞪着虚空，其实从裴雾这个视角，两人视线刚好对上。
　　“闭嘴！”裴雾沉声。
　　路席闻：“……”
　　路席闻的气势瞬间弱下去，他抓紧时间：“我很快就能免疫这些药剂了，我能出去，你去安全的地方等我，行吗？”
　　裴雾不答，身体后撤，切断了由团子建立起来的联系。
　　雨声“杀杀”，他看向阿莫斯房间所在的位置。


第110章 抽不习惯吗？
　　翌日清晨，女佣的尖叫声划破庄园上空。
　　阿莫斯被搅没了睡眠，皱眉从床上坐起来，先按铃，等人进来后不耐烦问道：“外面怎么了？”
　　佣人不知如何回答，还是阿彻紧随其后，挥退了佣人。
　　阿莫斯第一次在阿彻脸上见到这种神情，心中突然涌现一股强烈的不安，连带着语气也充满问责：“哑巴了？说话！”
　　阿彻顿了顿接道：“两只斗牛犬……都死了。”
　　“什么？！”
　　阿莫斯表面谦逊睿智，内里疯狂阴暗，通过他养的犬就能看出一二，路席闻之前没说错，这两只牲畜尝过人.肉，嗜血本性被彻底激发，一般除了阿莫斯跟亲近的喂养人，谁来了感觉都能一口吞下，极其凶性难控。
　　换句话说，正常人想弄死它们，太难了。
　　阿莫斯第一感觉有人潜入庄园，枪.杀了狗，可心里隐隐清楚不可能，昨晚风平浪静，就为了狗命？等看到现场，阿莫斯一颗心沉入谷底。
　　明显的撕咬伤，一只脖颈被咬断，一只尸首分离，庄园背靠的果山早就被清理过，是不存在任何大型猛兽的。
　　更恐怖的是这两只狗死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家主，其中一只头上有棍棒敲击的痕迹。”
　　阿莫斯神色阴沉，人为？
　　他跟阿彻对视一眼，裴雾。
　　这位是山庄唯一的变数。
　　“阿莫斯先生，你们怎么都在这里？”裴雾穿戴整齐，揉着眼睛上前。
　　阿彻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裴雾看到了惨烈死去的斗牛犬，他脸色逐渐发白，随后抿了抿唇：“它们犯错了吗？”
　　阿彻一愣，明白裴雾这是误会了，以为是他们杀了斗牛犬。
　　“没有裴先生。”阿彻语气温和：“可能是庄园里进了野兽，您不用担心。”
　　裴雾闻言不由得后退两步，连恐惧都显出懵懂，“野兽……这也不用担心吗？”
　　阿莫斯心情糟糕，他几乎百分百确定是人为。
　　但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阿莫斯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事或许跟裴雾有关系，但是再看裴雾……美丽又废物的Omega，那两只斗牛犬随便一只都能撕碎他。
　　又或许是什么仇敌，阿莫斯心中掠过一些人选，伤口在隐隐作痛，快到换药的时间。
　　阿莫斯此刻没工夫搭理裴雾，于是他不可避免地展露出了对Omega这一类的轻蔑，“裴先生，这里交给佣人处理，您先去用餐吧，等晚些时候……我送您一份礼物。”
　　阿莫斯自觉已经在裴雾心中埋下了深刻的种子，人都是利己生物，他应该清楚见到路席闻后该说些什么。
　　路席闻到底多有在乎裴雾，就看到他届时妥协与否了，如果还不行，那就只能送这一对鸳鸯归西了，阿莫斯心想。
　　裴雾吃完早饭就要匆匆回房间，显然清晨那一幕对他刺激很深，莱思注意到，还故意撞了裴雾一下，看到对方连头都没回，轻声一笑。
　　阿莫斯的伤口恢复很慢，偏偏今晚在庄园要例行举办晚宴。
　　斗牛犬的死亡让阿莫斯很没心情，但是C国势力需要定期巩固跟敲打。
　　阿莫斯想到那是自己亲自带回来的狗崽子，非常懂他的心意，发展初期一些需要彻底消除痕迹的人，都由它们帮忙解决，跟阿彻一样，百分百的忠心。
　　不管谁杀的，阿莫斯都要把对方抽筋扒皮。
　　另一边，阿彻仔细调查，但却一点收获都没有。
　　他还重点排查了一下裴雾的嫌疑。
　　当然，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跟阿莫斯一样，他不认为这样一个孱弱的Omega，能在半夜干出绞杀两只斗牛犬还毫发无伤的事情。
　　时间一过中午，阿彻就得将这事暂时搁置一旁，转而为晚宴做准备。
　　今天来的人比较复杂。
　　阿彻核对着名单，发现新型抑制剂研发的方家继承人还有那位关少爷，会跟政.府的要员一起来。
　　大概率是来找裴雾的，但对之后的事情影响不大。
　　主要在于，不好拒绝。
　　科诺特家族不能再过分张扬了。
　　新型抑制剂没经他们同意直接投入市场，已经是极大的警告。
　　思前想后，阿彻吩咐下属发出邀请函。
　　时间一晃到了傍晚。
　　各式豪车缓缓驶入庄园，熟面孔中混合着一些新面孔。
　　关彦先到，下车后点了根烟，他带了一尊古铜佛像，宝相庄严，极具东方韵味，检查时发出刺耳的报警音。
　　莱思闻声上前，随后皱眉，这种材质是不太好过。
　　“不喜欢？”关彦吐着烟雾说：“不喜欢退我。”
　　莱思知道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确定没炸/药之类的携带后，示意手下人抬进去。
　　恩佐从莱思一侧走出，亲昵地圈住他的肩膀，眼神却直勾勾落在关彦身上，“这朵玫瑰带刺，你捏不住。”
　　“听这话意思，你捏的住？”方霄也到了，他呛了恩佐一句后，突然幸灾乐祸地看向关彦。
　　关彦起初不明所以，神色乖张淡漠，直到看见他方霄身后的楚磷。
　　“咳咳咳……”
　　顿时被呛了一下。
　　然后关彦就扔了才抽了几口的烟。
　　方霄凑上来：“怎么，抽不习惯啊？”
　　关彦死死瞪着他，尼玛，不知道提前递个消息吗？
　　那不行，方霄就为了看这场笑话。
　　谁说关彦没人降得住？楚磷一眼，立马戒烟。
　　关彦抿了抿唇，还是气不过，狠狠踩了方霄一脚，然后大摇大摆进了庄园。
　　方霄“哎呦”一声后跟上：“你玩不起啊？”
　　楚磷没吱声，扮演非常合格的保镖。
　　只是路过恩佐身边时，微微一个停顿。
　　佛像被搬入库里，天色暗下来，中央喷泉运作，盆装的弦月昙点缀了一圈，如气泡般清浅的奢靡氛围逐渐散开。
　　阿彻左右逢源，莱思原本紧盯着关彦他们，可突然，莱思站起身。
　　裴雾呢？
　　从晚宴开始到现在，都没看到他。
　　来不及跟阿彻打招呼，莱思大步上楼。
　　果然，房间里没人。
　　能去哪儿呢？莱思这么想着，福至心灵般，赶去一楼左侧的库房。


第111章 轮到我们了
　　佛像底部，一个需要数字解法才能打开的机关，裴雾看都不看，凭摸到的手感操作，只能“咔哒”一声，有一包薄薄的东西掉落下来。
　　裴雾拿出来，透明袋子里装着深蓝色的粉末。
　　裴雾将东西装入口袋，刚起身，身后的门被推开。
　　当莱思看到裴雾跟佛像站在一起时，一股恐惧油然而生。
　　“你来这里做什么？”莱思皱眉问道。
　　裴雾：“不能来吗？”
　　莱思满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虽然裴雾的神色过于冷漠，但先入为主的观念让莱思并不忌惮单枪匹马的Omega。
　　他进来时似乎看到裴雾往口袋里装了什么，莱思步子一并，上去就要掏。
　　然而伸到半空的胳膊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攥住，莱思用力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挣脱开。
　　一抹寒意游蛇般滑入心底，跟着脏腑胸腔都开始发冷，有些时候莱思的第六感出奇精准，但因为头脑简单，这份第六感不足以让他立马看清事物本质。
　　莱思视线往上，对上裴雾平静的眼眸。
　　不对！
　　莱思看着裴雾跟之前判若两人，“漂亮废物”的伪装烟雾一样消散，明明还是那张脸，所露出的锋利已经足够割伤人了。
　　莱思喃喃：“你……”
　　“你在找这个？”裴雾另一只手将兜里的东西拿出来，“高浓度Alpha干扰剂，达到一定用量后都可以限制顶级的行动，让他们成为只能跪坐在地的傀儡？”
　　莱思心头开始“砰砰”狂跳：“这是禁.药！你从哪里搞来的？”
　　“当然是拜托我朋友送来的。”裴雾很温柔地笑了笑，下一秒，他转而掐住莱思的脖颈，猛地跟其调换位置，随后重重将莱思的脑袋砸在了佛像上。
　　莱思只觉得眼前一黑，脑海里全是钟鸣一般的回音。
　　等他好不容易找回意识，已经被裴雾用仓库里的废弃绳索绑住了手脚。
　　“你都是装的！！！”莱思石破天惊地吼了一句。
　　“恭喜你，终于答对了一次。”裴雾捏住莱思的下巴，神色非常善解人意，他连暴怒都带着性格底色所融入的平和，但给人的寒意不亚于狂风暴雨，“你肯定想知道我找来这东西做什么，你猜猜，这座庄园有几个顶级？”
　　家主！
　　莱思正要破口大骂，就被裴雾干脆利落卸了下巴，剧痛让他恨不能昏死过去，头顶的灯光顿时随着瞳孔散开，在一阵白茫中，莱思听到裴雾冷声道：“第一次实操，如果弄疼你了还请见谅。不过你们非法将我的Alpha囚禁在地底，整个科诺特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莱思说不出话，口水随着眼泪流了满脸，他努力睁大眼睛，然后看到裴雾身形笔挺地立在那儿，削瘦苍白的下颚，整张脸冷得如同结了冰。
　　莱思终于明白他们犯了如何致命的错误。
　　顶级不被信息素支配，即便有匹配度这个东西。可是人在遇到极难解释的问题时，总会想尽办法给予一个相对合理的回答。
　　可这样的回答，在路席闻面前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没有狗屁匹配度，正如没有美丽废物一样。
　　莱思所有的声音被狠狠堵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裴雾离开库房。
　　门从外面被彻底锁死。
　　*
　　阿莫斯看了眼时间，等换完药他差不多就该下去了。
　　熨好的西装挂在不远处，他要确保自己露面后，仍旧完美无缺。
　　房门被敲响。
　　“进。”
　　私人护士推着装满医药用品的小车进来。
　　阿莫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在抓紧时间恢复体能。
　　脱去上衣，解开绷带，节奏都跟往常一样。
　　甚至这次的包扎更加温和熨帖，纱布缠绕的角度、层数，都让阿莫斯觉得恰到好处，而不是勒着肋骨。
　　床头一盏小灯，更多的依赖于窗外的月光。
　　阿莫斯的面容确实不再年轻，当他沉静下来时，眼角皱纹明显。
　　收好纱布，来人顺势取出了藏于下面的药剂。
　　“裴先生。”阿莫斯笑了一声，“你的信息素从进来时我就闻到了。”
　　阿莫斯睁眼，看到裴雾一身医护人员的装扮，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幽沉又清冷眼。
　　他又看向裴雾手中的东西，透明液体，阿莫斯挑眉：“麻醉剂？”
　　裴雾猛然动作，手腕发力针眼就要扎入阿莫斯脖颈。
　　阿莫斯无奈一笑，虽然不知道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但裴雾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如同亮出爪子的猫崽，毫无杀伤力。
　　阿莫斯抬手格挡，紧跟着去抓裴雾的手腕，谁知青年抽身极快，跟着另一手刀劈来，速度之迅猛简直不像一个Omega。
　　阿莫斯笑容骤然淡去，背后无退路，他不得不侧身稍作角度，也是这一瞬，阿莫斯想明白了一点：裴雾前几日的表现，全是演他呢。
　　这样利落的身手，怎么可能总是被吓得战战兢兢？
　　思此，阿莫斯不再犹豫，直接轰出了信息素。
　　裴雾什么都没看清就被一股巨力掀飞，直接撞上了角落的复古衣柜，木板顷刻间断裂，埋了他一身。
　　浅淡的灰尘过后，裴雾捂着胸口坐起身。
　　口罩掉了，他唇畔溢出点血，又被轻描淡写地擦掉。
　　阿莫斯惊讶：“你扛得住？”
　　裴雾：“我身上还有路席闻留下的一点信息素屏障。”
　　阿莫斯从床上下来，用力鼓掌：“勇气可嘉啊裴先生。”
　　“过誉了。”裴雾身形狼狈，面色却冷淡至极，他对阿莫斯释放的信息素镇压除了脸色稍显苍白外，并没有表露出太大的痛苦。
　　阿莫斯手臂用力，一把提起了裴雾，开始认真观察他：“你真的是Omega吗？”
　　“当然。”裴雾说：“虽然是后续分化的，既然如此，阿莫斯先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
　　“高浓度的干扰素通过伤口渗入血液，现在发作了没？”
　　阿莫斯脸色骤变，他猛地松开裴雾然后扯开衣领，果不其然，纱布上渗出深蓝色的痕迹。
　　“你！”阿莫斯的信息素荡开一圈气流，可紧跟着，他就觉得从身体到灵魂，都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强行拖拽禁锢了。
　　裴雾冷冷地注视着他，“轮到我们了。”
　　一道白影破窗而入，落地时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可庞大的身躯完全遮挡住了窗口的月光，它被映得一清二楚，淡金色的瞳孔中流淌着顶级最纯粹的意志。
　　满月，伴随着一声狼啸，巨大的身影顶破了这栋百年建筑。


第112章 路席闻，靠近些
　　阿莫斯有那么一瞬甚至在怀疑裴雾是不是在干扰剂中加入了致幻成分。
　　他的信息素流动严重滞后，几乎达到了半凝固状态，但感知力尚未退化。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阿莫斯清楚，眼前的巨物不是别的，而是信息素实体。
　　谁的？！
　　他在心里快速排查，想到了方霄，可那是个高阶，而且并不算高阶中的天花板。
　　直到这庞然大物低下头，用轻松一口就能吞掉一个人的巨大头颅，乖顺地蹭了蹭裴雾。阿莫斯觉得精心筹备的一切，顷刻间脱轨。
　　那是路席闻的信息素实体！
　　为什么？！
　　为什么之前在机场打斗，见都没见过？
　　团子叼住裴雾往背上轻松一甩，力道刚好，裴雾好似陷入了一片云朵里，跟着团子转身破开废墟，飞身向外。
　　楼下抬头张望的人群在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混乱的尖叫。
　　团子轻松踩着断裂的水泥板，跃上楼顶，随后回头张望了一下，像是在给予什么信号。
　　裴雾坐在其中，抓紧团子的毛，咬住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实体昂首站立，衬着身后的月亮，简直宛如神迹。
　　方霄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出手快如雷霆，一把放倒了身侧的阿彻。
　　在政.府要员瞠目结舌的注视中，方霄友好解释：“不白拿你们的港口使用权，今天我帮你们一把，去除这个心头大患。”
　　要员瞳孔剧烈收缩，手更是抖成了帕金森。
　　收拾科诺特家族是“秘密会议”中已经确定的棘手任务，布置才刚刚开始，要员觉得方霄能赏脸将新型抑制剂的投入使用交给他们，已经算极大的助力，不曾想国会背地里拟草的方案，在这一刻就这么推翻了，人家演都不演，开始了！
　　要员一晃神，竟然看到那位高高在上，连政.府邀请都看心情赏脸的阿莫斯突然跌跌撞撞冲出废墟，宽大的睡衣下能看到一圈圈的绷带。
　　天赐良机啊，要员在“科诺特庄园恐怕不能发生流血事件”跟“要不我上去弄死他”中迅速一摇摆，跟着坚定同方霄微微一鞠躬，然后掏出电话开始摇人。
　　择日不如撞日，这样的机会，他们未必能创造出来。
　　曼巴蛇的体型也急速膨胀，不过是顺着一根废柱缠绕而下，就已经成了森蚺般的体型。
　　蛇信子一吐，当即吓晕了慌不择路跑来这边的一名女士。
　　曼巴蛇没有理会，异常灵活又拼命地冲向后花园。
　　这边，团子已经一脚下去踩烂了仓库木屋，它之前在庄园跑过，知道这里也有个通道。
　　然而地下室四周钢材异常坚固，虽然变形却没坍塌的迹象。
　　“门开了吗？”裴雾问道。
　　团子立刻侧身半躺，方便裴雾滑下去。
　　不用团子指引，裴雾已经看到了裸露在外的一个坑洞，他没作犹豫，一跃而下。
　　团子护住这里的同时，一尾凛冽甩出，平时裴雾爱不释手的毛绒绒此刻成了致命杀器，曼巴蛇虽然躲闪了第一下，但是没接住横扫回来的第二下，当即蚊香圈一样砸出，在地上滚出一溜烟的尘土。
　　五分钟前还弦月昙跃跃欲试的静美花园此刻一片狼藉。
　　“路席闻！”阿莫斯气急败坏。
　　裴雾顺着甬道一路往里，察觉到路席闻的信息素几近溃散溢出。
　　他推开石块，钻出被团子踩得半塌的位置，远处清光乍现。
　　裴雾脚下控制不住一个踉跄，好像此时此刻，路席闻被囚禁、重伤的具体含义才击溃心门，他强行压下的恐慌跟心疼，搅和着体内鲜血，霎那间涨满了整个胸腔。
　　裴雾冲出甬道，终于看到了被囚禁于“塔尔塔罗斯”中的人。
　　男人站立着，低垂着头，并看不清神色。
　　裴雾努力忽略他身上的伤，直接跳下水潭。
　　刺骨的冰寒让裴雾本能一个哆嗦，但他的步伐越来越快，终于挤上这一小片空地后，裴雾使劲儿拉了下牢门，紧锁着。
　　“路席闻。”裴雾开口。
　　他看得出路席闻的状态不太对，从自己出现起，他就没有一点反应，只有信息素在专注冲破某种禁锢般。
　　裴雾没有慌乱，他抓住牢笼栏杆仔细观察，然后视线定位在注射入Alpha腕脉中的蓝色液体。
　　“你靠近点。”裴雾伸出手，但是够不着。
　　胸腔忽然爆发一阵尖锐的疼，裴雾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了一阵，怎么都压不住的撕心裂肺，路席闻的头似乎朝这边偏了下。
　　“你再靠近些。”裴雾的声音一下子哑了很多，他继续伸出手，等了片刻，路席闻如同刚有行动力的傀儡般，迈出了极为僵硬的一步，捆绑的铁链跟着“哗啦”一响。
　　裴雾终于够到了注射针头。
　　他十分轻柔地拔走，然后示意路席闻：“另一只手。”
　　干扰素中断，路席闻的信息素在短暂的沉寂后，忽然成倍爆发！
　　那简直是检测仪器都测量不出的信息素浓度，以路席闻为中心，一圈圈震荡开来，充斥着最原始的野性跟攻击性，外面被曼巴蛇缠绕住脖颈的巨狼随着体型又一次暴涨，生生扯开了曼巴蛇的绞杀。
　　“塔尔塔罗斯”开始扭曲、变形，直至崩裂。
　　裴雾心知危险，他应该马上离开，路席闻似乎处于某种“狂暴”状态。
　　可脚下却移不开一步。
　　从路席闻失踪到如今，整整二十七天。
　　裴雾没有显露出分毫的脆弱，当然，此刻他依旧清醒，只是在最后一层保护屏障被阿莫斯破开后，突然无比想念自己的Alpha。
　　裴雾看着路席闻挣断铁链，那坚硬无比的东西被他像海绵一样团起来丢掉，男人抬起头，跟裴雾四目相对。
　　没有情绪，没有波动，像是高不可攀的神祗在俯瞰地面上的蝼蚁。
　　“塔尔塔罗斯”彻底炸开，特殊钢材甩飞时发出刺穿空气的尖锐咆哮，其中一根朝着裴雾心口端端刺来。
　　强悍的爆发力同时掀飞了裴雾，他看着头顶孔洞中泄进来的光，知道路席闻一定安全了。
　　没有关系的，裴雾心想，即便发生任何意外，他也不怪他。


第113章 混沌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袭来，裴雾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他隐约听见了“铮”的一声。
　　冰凉的身体被一团炽热包裹住。
　　裴雾的心口太疼了，像是扎入了一些尖锐碎片，呼吸都困难。
　　脸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像是有人在呼气，裴雾惊了下。
　　他睁开眼睛，看到路席闻胡子拉碴的削瘦脸庞。
　　这张脸向来张扬挑剔，毫无瑕疵，难得如此狼狈，眼珠宛如漂亮的玻璃球，透着无机质的冷光。
　　随后裴雾的视线一寸寸往下，查看路席闻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
　　“疼不疼啊？”他问。
　　路席闻不说话。
　　裴雾感觉得到他不舒服，于是双臂攀上男人的脖颈，抬起身体的同时拉着他靠向自己，随后释放了淡雅宁静的洋桔梗的气息。
　　路席闻动作凝滞，被冰霜完全覆盖的瞳孔深处突然化开了一个点。
　　路席闻的意识完全是腥黑混沌的，他行走其中不辨方向，好像过往的一切都被遗落在了很远的地方，于是他变得激烈，暴虐，只想用信息素将周遭一切都搅碎，可那阵携着洋桔梗的风吹来，很神奇，心脏像是认出了主人，所有的躁动在顷刻间平息。
　　路席闻没有第一时间认出眼前的人，思绪被塞入一个小盒子里，暂时找不到打开的钥匙。
　　但他本能的，不想让这个人难过。
　　清俊的Omega红了眼眶，想说什么又靠着路席闻的肩膀咳嗽起来，有星点的血迸溅而出，Omega下意识掩唇，却被Alpha挡住。
　　路席闻擦掉他嘴角的血迹，罢工的大脑终于蹦出一个问题：怎样才能让他舒服点？
　　这下无师自通了，路席闻的身体非常给力，他的手主动拨开Omega的领口，看到那花苞般的腺体后，路席闻明白了。
　　裴雾闷哼一声，Alpha的信息素难得不温柔，霸道攻击，让裴雾本就薄弱的心理防线一下子溃不成军，他连让路席闻慢一些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如同被巍峨高山暴力镇压，过程谈不上痛苦，只是从来没经历过，下意识惶恐。
　　等路席闻松开腺体，裴雾漂亮的眼只剩一条小缝，光落进去瞬间氤氲开。
　　路席闻废掉了裴雾全部的行动力。
　　当然，顶级的信息素在迅速修补被阿莫斯震伤的地方。
　　裴雾往路席闻怀里钻，使劲儿蹭了下他的脖颈，男人也不拒绝，更紧的抱住。
　　确定裴雾的呼吸没那么急促后，路席闻看向头顶。
　　那些光亮太弱了，他不喜欢。
　　于是信息素拧搅成刃拔地而起！
　　轰隆——
　　“我去，这么大动静。”方霄打退两名A级Alpha，跟一旁想问什么却激动得只剩嘴皮子打颤的要员解释说：“啊，对了，阿莫斯非法囚禁了我们这边的一个顶级Alpha，性质很严重哦，在场所有人都是证人，您明白吧？”
　　要员点头如捣桩，刚刚还害怕伤到自己，此刻站在风雨中央，无所畏惧，打电话的姿态宛如明日就要登上C国政/权的至高宝座。
　　恩佐费力坐起身，知道不是方霄的对手，在看到那在庄园上空搅弄翻腾的强悍信息素时，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似乎无坚不摧的科诺特家族，在此刻出现了巨大的坍塌危险。
　　恩佐为钱卖命，跟阿彻还有莱思等人不同，想了想，他决定先撤退。
　　起身之际，恩佐看到了站在一棵树下，身上一点泥都没沾上的关彦。
　　对于这只东方狐狸，他是非常感兴趣且想养在自己窝里的。
　　恩佐贪婪地舔了下唇，随后起身朝着关彦大步冲去。
　　关彦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但他神色淡漠，眉梢都没动一下。
　　“玫瑰。”恩佐自作主张起名，“跟我走……”
　　话都没说完，四周遽然硝烟弥漫。
　　如此浓郁的信息素也的确模糊了视线，等恩佐揉完眼睛全线警惕后，从烟雾深处疾驰而来一道身影。
　　恩佐立刻摆出格挡姿势，但是没用。
　　他整个人像是被巨浪击中，别说心肝脾肺，连脑子都感觉散成了花，反应力拉至最满也根本防不住，炮弹一般飞出后，连续撞翻两棵雪松。
　　比起刚刚方霄的点到即止，恩佐躺在地上时只有一个想法：对面想让我死。
　　关彦觉得楚磷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
　　但狐狸面上不显，等楚磷走到身前后，挑了挑眉：“一个人怎么来的？”
　　楚磷淡淡：“况骏蒙或者曹观，总有一个能做我义父。”
　　关彦：“……”
　　楚磷的身份有点问题，想凭自身出国多少麻烦。
　　方霄耳目清明，闻言回头笑着喊了句：“还有我啊。”
　　关彦：“你再说一遍？”
　　方霄立刻转身，没听到一样。
　　“嫌弃我？”楚磷问。
　　“放的什么屁。”关彦没好气，“电话里不都跟你解释了吗？事发突然，等你的手续三五天办下来，路席闻没准都成人干了。”
　　“这个世界爆炸他都不会成人干。”楚磷逐渐原形毕露，“你看看他那个架势。”
　　顺着楚磷所指，路席闻从地下室跳了上来，他站在庄园大楼最高的位置，身上的衣服破烂泥泞到没眼看，可镇压气息却让所有人轻松不起来。
　　而路席闻一条手臂圈着，怀里抱着一个人。
　　他视线扫过，一直很平静，直到看见阿莫斯。
　　杀意凝聚。
　　阿彻带着一群人拼死回到阿莫斯身边。
　　四周灰屑混着石子乱飞，雨点一样往人身上招呼，空气冷到极致，对视片刻后，阿莫斯忽然咧嘴一笑：“路席闻，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不远处的方霄跟楚磷神色一变，同时朝着路席闻靠近。
　　阿莫斯笑得咳嗽两下：“免疫了干扰剂，挣脱开了‘塔尔塔罗斯’，但是代价也不小啊，一个顶级Alpha进入狂暴状态是很难醒过来的，六亲不认，满心杀戮，都不用我出手，会有无数人想要你的命，届时你的胳膊跟腿，也能放入陈列馆了。”
　　裴雾眼睫轻颤，声音很低：“好冷……”
　　路席闻脑子里艰难翻译了一下这两个字，随后习惯性张开信息素屏障，裹紧裴雾的同时，低头亲吻他的发顶。
　　楚磷：“……六亲不认？”
　　跑到一半的方霄面无表情看向阿莫斯：“满意了？”
　　阿莫斯：“……”


第114章 不行先把人给我
　　路席闻的视野时而清晰，时而跟掉帧似的，闪着黑白雪花不知道身在何地，心中猛涨的暴虐被一道温润的气息隔开，没有到嗜夺心魂的程度。
　　渐渐地，一个概念变得无比清晰——
　　他怀中抱着裴雾。
　　意识到这点，路席闻顿时心情愉悦，但这不妨碍他抬手再落下，信息素罩子将阿莫斯等人笼罩其中。
　　阿莫斯脸色无比阴森：“联系所有人，来科诺特庄园。”
　　阿彻提前打过电话了，但反馈令人心忧。
　　“家主。”阿彻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我们的大部分人……被军//队拦截了。”
　　阿莫斯倏然扭头，看向不远处紧密观察这边动向的要员。
　　这些人！
　　再不甘，阿莫斯也明白，现在离开才是上上解。
　　然而想突破路席闻的包围，基本不可能。
　　阿莫斯忽然露出一个非常古怪的笑。
　　阿彻不愧是跟他最久的，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家主！”
　　“你还有其它办法吗？”
　　阿彻喉头酸涩，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平凡。
　　曼巴蛇感应到了主人的变化，突然支起身体仰天长嘶，信息素陡然进入暴乱状态，它原本灰色的竖瞳被血色填满，眼睛两侧长出坚硬的扇形耳骨，这让曼巴蛇看起来像是完成了某种进化。
　　“裴先生确实聪明。”阿莫斯的口吻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高调滋味，“可惜这点干扰素远不如我给路席闻日夜灌注的那些。”
　　裴雾面色苍白，闻言轻轻睁开眼睛，居高临下盯着阿莫斯：“有用吗？”
　　路席闻已经完全挣脱了束缚，争取到的时间对裴雾来说有绝对意义，而阿莫斯的“狂暴”，有用吗？
　　白狼从后花园狂扑而来，曼巴蛇绕袭迎上，两相尚未接触，强烈的信息素碰撞一圈圈环形扫荡，将歪倒的树木直接连根拔起。
　　白狼一爪按住曼巴蛇的七寸，低头就去啃食它的脑袋。曼巴蛇也分毫不让，蛇尾狠狠缠住白狼的腰腹。
　　这两个庞然大物打得跟众人都不在一个图层。
　　“走！”阿莫斯吩咐阿彻。
　　随后他后脚用力，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过后，猛一下起跳，直接撞碎路席闻的信息素屏障，末了速度极快地攻去。
　　“不行先把人给我！”方霄喊道。
　　路席闻不为所动，只是缓慢抬起另一只手，更为暴力浓郁的屏障顷刻间成型，在拦住阿莫斯后，爆发出好似空气都被点燃的璀然光芒。
　　路席闻淡漠的眼瞳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运转流淌，阿莫斯没有心思深究，他也在争取时间，可在光芒最甚后，反噬袭来！
　　阿莫斯凌空喷出一口血，认出了这是“塔尔塔罗斯”。
　　路席闻被关押的这大半个月，到底在干什么……
　　阿莫斯整个人狠狠飞出去时，都有点想笑，顶级跟顶级存在差距这点他知道，但是路席闻会不会太离谱了一些？原来关押期间时不时报警并非路席闻不自量力，而是这人在试探牢笼，如今他掌握了这项运转法则，将“遭受攻击则百倍反噬”的规律加入到了自己的信息素屏障中。
　　莱思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非常应景：不削能玩？
　　阿莫斯带着残影轰向地面，巨响过后，一个深坑，等硝烟散去，众人看到阿莫斯躺在其中动都没动。
　　另一边，方霄突然退避三米，脸颊冒汗地盯着刚刚所站的位置，同样一个坑洞。
　　楚磷在不远处提醒，“让他将裴雾先给你，你咋想的？这跟肉食雄性争夺领地，你往人家家门口撒.尿有什么区别？更别说他‘狂暴’状态毫无理智可言。”
　　方霄：“……”
　　“你怎么不早说？”方霄咬牙。
　　楚磷：“你问我了吗？”
　　两人二话不说，退回到了关彦身边。
　　“我再也不蹚浑水了。”方霄一个劲儿念叨。
　　关彦：“下次有热闹，你还是会来的。”
　　“……”
　　忽的，楚磷看到了什么，俯下身去。
　　原来是关彦的风衣摆上沾染了淤泥，楚磷先将泥巴搓了搓弹掉，见还有些印子，从兜里拿出手帕仔细擦拭。
　　关彦眉目低垂，瞳孔深处燃烧着一撮火焰。
　　方霄被虐得找不着北，怒极反笑：“哎呦，你个土炮仗还有带手帕的习惯呢。”
　　楚磷毫不在意：“以前没有。”
　　自从跟了关彦，就有了。
　　背景音是两个顶级实体打得天崩地裂，方霄一概不想理会，开车，回家。
　　白狼的利爪从曼巴蛇后半身一路豁开至它的蛇尾，阿莫斯忍耐到了极致，在白狼最后一击落下前，召回了实体。
　　与此同时，科诺特庄园的大门被军/车撞开，逃亡至另一道门的阿彻等人也被堵了回来。
　　关彦盯着被铐起来的阿莫斯：“都这把年纪了，折腾个什么劲儿。”
　　裴雾眼中的画面越来越窄，最后光芒暗淡，彻底坠入黑暗。
　　耳边嘈杂纷乱，但是很快又安静下来。
　　裴雾想醒，但是根本醒不过来，反而体内一阵接一阵爆发对信息素的渴求，好在没等多久，精纯强悍的气息就涌入腺体。
　　以至于最后，裴雾觉得腺体都有些疼。
　　滴答——
　　雨声？
　　裴雾的记忆产生了错乱，他以为还在那个地下室，但是一睁眼，月光在天花板上轻轻浮动，耳畔响起的是医疗器械的声音。
　　裴雾费力扫视，终于看清这是一间宽敞的病房，对面是茶几跟沙发，路席闻呢？
　　这么想着，裴雾看向窗边。
　　靠椅中，路席闻斜倚着睡着了。
　　明显刮过胡子整理了头发，但之前被锦衣玉食养出的金贵一下子散去大半，露在外面的手臂跟脖颈上仍有伤痕，原始雄性力量扑面而来。
　　看样子伤口都处理过了，裴雾放下心。
　　下一秒，路席闻睁开眼。
　　没有任何缓冲，他朝裴雾看来，四目相对，对比裴雾的丝丝尴尬，路席闻眼中还是什么情绪都没有，他像是刚开灵智，想什么都要顿一顿，随后，路席闻起身，上前，不由分说按住裴雾的脖颈。
　　裴雾察觉到，“等、等等！”
　　等不了，路席闻体内信息素暴乱，充沛至极，给起裴雾毫不吝啬，问就是富裕。


第115章 臣服
　　“他的情况比较复杂，跟你待在一起出不了大问题，当然啊，没有你问题就非常大。”方霄的声音通过一个嵌在墙上的对话筒响起，“‘狂暴’没有消散，危险系数爆表。”
　　裴雾靠在床头，闻言看向坐在沙发上埋头吃饭的路席闻，“没这么夸张吧……”
　　话都没说完，打不开胡椒粉盖的路席闻直接暴力捏扁小罐子，从指缝里漏了些到面条里，最后一脸嫌弃地丢掉。
　　裴雾：“……是有点。”
　　“只能辛苦你了。”方霄说：“否则他要面临监禁。”
　　裴雾心里一紧：“我明白。”
　　“放心，医生监测过了，路席闻是有理智的。”方霄说，虽然干报废了一台机器，赔偿款还是他签字的字。
　　“好。”裴雾说完，语气关切：“你怎么回事？受伤了？”
　　透着点虚弱。
　　“呵。”方霄接道：“我没事，命硬。”
　　路席闻抬起头来，眼底有明显的不悦，裴雾反应了一下，觉得他应该是不喜欢自己跟别的Alpha长时间聊天，“狂暴”的顶级会比易感期情绪更霸道，裴雾不耽误，草草说了两句后挂断电话。
　　“我也饿了。”裴雾说：“有我能吃的吗？”
　　路席闻放下筷子，端了碗粥过来。
　　他对裴雾的食物还是心怀虔诚的，当裴雾担心他会不会捏断勺柄的时候，路席闻已经吹好了粥，放到了他唇边。
　　裴雾一怔，随后看向男人。
　　路席闻勺子往前递了递，神色有点困惑，好像在说“不合口味吗？”
　　“路席闻。”裴雾有一说一：“你这模样真的很可爱，一会儿我联系一下医生，真的不能带手机进来吗？”
　　路席闻似懂非懂，微微偏了下头。
　　那头方霄挂断电话，刚出门，就看到走廊对面的关彦笑着说了句什么，楚磷先是身体后仰，随后在关彦的注视下无奈摇头，然后从嘴边拿出抽了一半的烟，递给关彦。
　　关彦手都没抬，直接用唇衔住了。
　　这一动作给楚磷刺激够呛，看都不看四周环境，抬手就给关彦抱起来颠了两下。
　　方霄：“……”
　　“方霄？”关彦拍拍楚磷的手臂示意他先松开，然后招手：“一起去吃饭啊。”
　　方霄果断转身，缺心眼才去。
　　“没素质。”楚磷说：“不来不能说一声吗？”
　　关彦露出得逞的笑，就是故意的。
　　*
　　在这间病房的整整三天里，路席闻平均两个小时就要给裴雾一次信息素。
　　哪怕裴雾强调“不用了”“够了”，路席闻也是没听到。
　　裴雾从一开始的抗争到无奈妥协，最后实在没了办法，而信息素的疯狂涌入，包括路席闻的“不温柔”，导致顶级传递出的“霸权”信息，终于跟裴雾体内的某一环紧紧扣住，引发了一个众人都没预料到的后果——
　　臣服期。
　　顾名思义，Omega对Alpha的绝对臣服，这个时候Alpha的命令就是一切，而Omega的心理防线同样薄弱，他们时时刻刻需要Alpha的陪伴，Alpha稍微一点不耐烦，都有可能引起他们悲伤或者抑郁。
　　很多没品的Alpha就喜欢用那可怜巴巴的信息素，强硬将Omega刺激到臣服，再欣赏对方委屈求爱的样子。
　　关彦起初非常担心。
　　他们隔着单面可透视玻璃，想看又担心冒犯隐私，不看又害怕路席闻暴露Alpha劣根性，思前想后，关彦吩咐一旁的医护人员：“开！”
　　可视打开，预料中的场景根本没发生，反而看到裴雾坐在床上，狠狠拍了路席闻的肩膀两下，“辣的辣的！你听不懂吗？！”
　　路席闻缩着脖子等他打完，然后坚定摇头。
　　关彦：“……”
　　哦，文献可能需要更新了，臣服期也有Alpha向Omega臣服的可能性。
　　关彦都不忍看兄弟的惨样，而是拨通了房间内的电话。
　　“喂！”
　　“喂……”关彦小心翼翼，“你还好吗？”
　　裴雾：“我想吃点烧烤。”
　　“这个时段腺体很容易发炎，忌讳辛辣刺激。”
　　裴雾“哐”挂了电话。
　　关彦二话不说下楼就去对面买了。
　　几串烧烤送入房间，裴雾的脸色顿时转晴。
　　而他对路席闻的依赖还是很明显的，从床边到门口一段路，一直牵着Alpha。
　　路席闻赤脚踩在地上，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似乎满意了，也不阻拦裴雾吃烧烤了。
　　有顶级的信息素做保障，没那么容易发炎，裴雾心满意足吃完，漱了漱口，就上床休息。
　　被子盖住头，没几分钟，他伸出头，然后抬手想跟路席闻要什么，但是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内伤，顿时疼得脸色发白，路席闻大步冲来，一言不发将人扶进怀里。
　　裴雾之前不好意思说，此刻抱紧路席闻，怎么都不撒手了。
　　于是两人一起躺床上。
　　裴雾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稳定了。
　　很快，裴雾身上开始出汗，他睡得不安稳，恨不能直接长进路席闻的心脏里。
　　路席闻浅眯了会儿，然后感官在某一刻敲锣打鼓般回归，吓得人五脏收紧，路席闻肩膀剧颤，脑子像是被人一闷棍打散脑花又重新聚拢，他骤然坐起身看向眼前一切时，唯一的想法是：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下一秒路席闻按住爆疼的前额，不明白体内的信息素怎么暴乱成这样。
　　顾不上别的，路席闻只能先调整，那些画面断断续续的他索性不去想，察觉到右手捏着一人的手，猜到是裴雾，路席闻心头稍有放松。
　　谁料到，有人攀着他的肩膀缓缓凑近。
　　“怎么不睡了？”裴雾的声音含含糊糊。
　　路席闻下意识扭头，看见Omega脸部线条漂亮完美，挂着半截月色，雪白的眼皮泛着红，懵懂慵懒。
　　路席闻：“……”
　　不是，一醒来就看到这一幕真的好吗？！
　　“不困了？”裴雾揉揉眼睛强行清醒。
　　“不是。”路席闻制止他的动作，因为长时间没说话声音全变了，很沙哑，“你睡你的。”
　　裴雾动作一顿。


第116章 采纳建议
　　“你……”裴雾欲言又止。
　　路席闻脸上再度露出那种骄矜自信的笑：“我这几天是不是很麻烦？”
　　“也还好。”裴雾回答，“伤口还痛吗？”
　　“这些？”路席闻随便指着一处：“早就不痛了，顶级很耐疼的。”
　　“嗯？”裴雾帮他回忆往昔：“之前在办公室不小心被圆珠笔划伤，给我连发十条信息说疼得要命的人是谁？”
　　路席闻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冷峻了许多的脸部线条倏然间柔和，好像这段时日的惊心动魄全是错觉。
　　太生动了……裴雾望着熟悉的眉眼，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他捧住路席闻的脸，跟他面对面，路席闻一动不敢动，随后感觉到唇.上温柔的触感，他简直受宠若惊。
　　不过短短半分钟路席闻就拿回主动权，臣服期是个意外，他不需要裴雾任何讨好卑微的祈求，他们之间是平等的。
　　但是……
　　路席闻还是控制不住真香了。
　　因为臣服期的裴雾真的很粘人。
　　昨晚折腾了一整晚，本以为裴雾能睡一天，结果路席闻刚离开Omega就缓缓睁开眼。
　　“我哪儿都不去。”路席闻做保证。
　　裴雾没力气说话，视线一直跟着他。
　　路席闻心疼之余又想让他多睡会儿，于是召出团子塞裴雾怀里，毛茸茸的还携带熟悉的信息素，裴雾终于满意了。
　　路席闻感到身体机能在逐渐恢复。
　　他刚伸了个懒腰，房门打开。
　　路席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门口的医护跟安保人员先是确定房间环境，随后蹑手蹑脚进来。
　　路席闻对裴雾千依百顺，可在旁人面前，他绝不是一个好说话的Alpha，尤其这里是C国，曾经不可一世的科诺特家族被他狠狠踩在脚下，传闻中只手遮天的阿莫斯被他硬生生锤进了高级监//狱。
　　例行检查，路席闻任由他们抽了一管血，然后将一些仪器连接到自己身上。
　　这才几天就恢复了？操作的医生一边行云流水一边想着这个从东方来的顶级实在夸张。
　　“脑电波跌至正常范围内，但仍旧偏高。”医生说道。
　　“没事。”路席闻说：“我能控制，当然，配合你们。”
　　医生忙不迭点头，做完这些又赶忙带着众人有序撤出，生怕惹到什么似的。
　　半个小时后，路席闻通过房间内的电话让他们送个跑步机，然后把他跟裴雾的手机电脑都搬进来。
　　这是绝对不符合要求的，电子产品会干扰监测结果。
　　对此路席闻表示：“国内那些烂摊子，你帮我处理？”
　　“……”
　　方霄在一旁劝慰：“听他的吧，你也不希望白狼顶破这栋医院大楼吧，具体事物具体对待了兄弟们。”
　　二十分钟后，一切准备就绪。
　　路席闻暂时满意了，他透过衣服捏了捏身上单薄了一圈的肌肉，很不高兴，于是在跑步机上待了两个小时才下来，床上的裴雾跟团子又换了个姿势。
　　毛茸茸自愿给Omega当小枕头，路席闻笑着上前，给裴雾掖了掖被角。
　　路席闻冲了个澡出来就开始办公，各种文件雪花一样飘进来，其中掺杂着蓝哲一边简短有效的汇报，一边呜呜咽咽说着最近的高压生活，坦言已经扛不住了，希望他能早日回来之类的。
　　说到第八遍时路席闻不耐烦了，一句“奖金翻三倍，额外报销一次旅游全部费用”成功让蓝哲化身完美机器。
　　【路总安心，这里有我呢。】
　　蓝哲打字的速度非常快。
　　【区区一个股东会，小问题。】
　　【路总身体恢复了可以跟裴助补个蜜月呢。】
　　路席闻还是喜欢蓝特助这一己之力，可挡万敌的模样。
　　路席闻回复：【采纳建议。】
　　蓝哲咽下一口老血：【蜜月愉快。】
　　等退出聊天界面，蓝哲倏然起身，跟炮筒子似的炸出办公室，一路上“噼里啪啦”燃烧，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不是在催债就是在催债的路上。
　　“上季度的统筹报表为什么没给我？速度！”
　　“李经理，你要是再在上班时期脱掉你那双臭皮鞋，我就要申请工伤补助了。”
　　“策划部……”
　　整个倡荣顿时鸡飞狗跳。
　　呜呜呜，路总裴助，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路席闻正在研究C国哪个地方好玩。
　　几十个攻略扫下来，觉得不管哪里去不去都行，唯一有个溶洞，形成于凯斯拉加湖上，湖面碧波荡漾，常年清澈见底，里面的银雾鱼算当地独有，传闻穿过溶洞的人会健康平安一生。
　　路席闻打了个钩。
　　医护人员生怕路席闻待不住，然而不存在，跟臣服期的裴雾共处一室，时刻享受Omega的亲昵依赖，路席闻痛并快乐着，而这种痛，源于有时候裴雾状态不好，他只能去冲个凉水澡。
　　以至于后面凉水澡没有用，路席闻问外面能不能送一桶冰进来，他需要降降温。
　　不愧是顶级啊，大家震惊鼓掌。
　　又是一个明媚早晨，路席闻先睁眼，随后习惯性揽住裴雾，等着Omega往他怀里黏，跟捧云朵似的，说话也软，不管是喊“席闻”还是“路席闻”，嗓子里都像泡过蜜饯，可甜可甜了。
　　哎呀，路席闻已经期待上了。
　　然而——
　　“啪！”裴雾一巴掌拍到了路席闻脸上，将人推开后顺势起身，人还有点晕乎，掀被子下床一气呵成，完事在浴室洗漱。
　　路席闻：“？？？”
　　我的媳妇儿呢！
　　路席闻光速打电话询问医生，得到的回答是：“由于您信息素给的十分充沛，裴先生的臣服期大概率过去了。”
　　路席闻挂断电话，有些索然无味。
　　裴雾顺带冲了个澡，出来后神清气爽，挺好，两人都清醒了。
　　“可以申请最后检测了。”裴雾说。
　　路席闻没接话，只是撑着下颚很认真地盯着Omega。
　　“看什么？”
　　“没。”路席闻笑道：“刚才还有点失落，你不黏人了，但看到这样的裴助，还是很喜欢。”
　　裴雾差点没接住这发糖衣炮弹。


第117章 纪念品
　　C国不敢扣留路席闻，几乎是检测结果一合适就放了人。
　　至于惹出的这一串麻烦，全权交给方霄处理。
　　谁让他拿了不少好处，还跟那位政/府要员成了拜把子兄弟，觉得路席闻有一部分是在给自己挡灾，方霄更加干劲十足，路席闻好几次打电话他都醉醺醺的，无奈，去凯斯拉加湖溶洞游玩就只能叫上关彦二人了。
　　关彦很早前就玩过类似的，兴致一般，但楚磷不一样，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从坐上船起就“嘶”“啊”“啊呦”不断，关彦坐在一旁风姿卓越，看样子手边就差杯红酒。
　　路席闻戴着墨镜靠在对面的躺椅上，“你能有点出息吗？”
　　楚磷：“这不是没见过吗？我以前讨生活的时候，昼伏夜出，旅游那是不可能的事儿，这种风景确实第一次见，哇，关彦，那片的湖水是蓝色的！”
　　“哪儿？”关彦捧场之余给了路席闻一眼。
　　顺着楚磷所指，的确有一片下陷盆地，因为其中的特殊矿物质而使湖水呈现罕见的蓝色，“喜欢了带你近处看看。”
　　船长就接了他们四个人的单，闻言一个劲儿摇头，用蹩脚中文说道：“不行，水流，旋涡，我们会被困在里面的。”
　　“没事，看看也好。”楚磷不大在意。
　　关彦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询问船长：“就没什么相关的纪念品吗？”
　　船长摇头。
　　裴雾则在一张小方桌上泡茶喝，不算什么好茶，但架不住心情美丽。
　　“对了。”关彦话锋一转，“莱思你们还记得吗？”
　　路席闻：“……谁？”
　　裴雾：“他怎么样了？”
　　“被绑在地下室，第二天军队搜//查科诺特庄园时才发现，听闻骂骂咧咧一路。”
　　路席闻：“骂我？”
　　裴雾接道：“应该是骂我。”
　　关彦轻笑。
　　溶洞已经能看到了，能见度只有门口的两三米，再往里面一片漆黑，据船长介绍头顶有个四五米高，站起来也不用担心撞到，几乎是船身一被黑暗吞没，冷气就紧随而来，裴雾身体尚在恢复，下意识朝路席闻靠近，正好路席闻也张开了外套，直接将人卷怀里。
　　洞内有泛光的鳞石，乍一看像是墙壁上栖满了萤火虫。
　　“这玩意能掰一块吗？”关彦问。
　　船长刚说了一个“不”那边楚磷已经掰了一块下来。
　　船上亮着盏小灯，船长在沉默片刻后，压低声音：“装起来，别让别人看见。”
　　楚磷很配合，塞进衣兜里。
　　因为他们给的太多了，船长又掰了一块递给裴雾，说道：“纪念品。”
　　路席闻被间接哄高兴了，“出去给您加钱。”
　　气氛十分轻快。
　　划出溶洞，船只仍旧在凯斯拉加湖上，对面岸上大片白茫茫的芦苇荡，风静时如同一幅写实油画，可以上去拍照，然而下一秒——
　　“砰！”
　　船尾被重重一撞。
　　“嘿！”船长大为不满，站起身去跟后面的人理论。
　　对方先几分钟从溶洞出来，一直在这边打转，可能是为了拍照角度，船上的方向盘摇的飞起，根本没看四周环境，一群年轻人，男男女女七八个，所雇船只都要大他们的些许，这么一撞直接给船屁股怼出来一个坑。
　　这些人看穿戴也不差钱，面对船长的质问嘻嘻哈哈，根本没在意，再说两句，有个染着橘毛的年轻人不乐意了，直接用信息素打出一条水线滋到了船长脸上。
　　船长后退半步，赶忙擦拭，那边哄然大笑。
　　关彦脸色稍冷，问一旁的楚磷：“你看他那个发色，你熟悉不？”
　　“少冤枉我。”楚磷站起身：“我之前再坏都不干这事儿。”
　　楚磷拍拍船长的肩膀示意他靠后，然后询问那个橘毛：“好玩吗？”
　　对面听不懂中文，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关彦翻译：“他说再逼逼给你打得满地找牙。”
　　裴雾：“？”对面不是在问楚磷“你要干嘛吗？”
　　楚磷一点就炸，也不废话，单手伸进水里，很快，水面“咕咚咕咚”泛起泡沫，在那群年轻人好奇来看时，船只跟被底部被炸了一样，升空半米后直接翻了。
　　顿时落水声尖叫声齐齐响起。
　　“我们走吧。”关彦说。
　　四人在芦苇荡简单一个合影后离开了凯斯拉加湖。
　　船长乐呵呵的，回头一看，那群没礼貌的才爬上岸。
　　*
　　阿莫斯在监/狱里申请见路席闻一面，被路席闻拒绝了。
　　“按照他的危险级，这辈子都要待在里面，跟他见面怕不是要留下案底。”路席闻帮着裴雾收拾东西，对此次的C国之行还是一肚子火，他们如果邀请自己过去暴打一顿阿莫斯，倒是义不容辞。
　　反正也没什么事了，他们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
　　关彦的私人飞机更宽敞舒服，翌日清晨，一抹白线掠过天际，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终于落下帷幕。
　　就这样前后也耽误了一周，等回到公司，裴雾差点没认出蓝哲。
　　记忆里那个精英端正的蓝特助一去不复返，头发没怎么修剪，过长，且连个造型都省了，稍显爆炸，眼下一圈青黑，在看到路席闻跟裴雾的那一刻，甚至笑出了声。
　　“……”
　　连路席闻都觉得毛毛的，“这样，你现在打车回家睡觉，能睡几天睡几天，绝对没人打扰。”
　　“不，我要跟股东会那几个老东西血战到底！”蓝哲显然已经走火入魔了，“他们说要投票削弱我手上的权利，哈哈哈哈，您不在，真是什么货色都能跳一跳了。”
　　“我们来处理。”裴雾上前扣住蓝哲的肩膀帮他转身，然后一边将人往楼下送一边说道：“我接替你的工作，咱们以前也经常这样互帮互助对不？你好好睡一觉，醒来有炸小鱼、大饭团，炒酥肉。”
　　蓝哲：“你买？”
　　“我做，哥们的手艺你还不相信吗？”
　　蓝哲深吸一口气，喃喃：“这都是我应得的。”
　　蓝哲一上车脑子就糊涂了，等撑到家，上床后一秒断电。
　　裴雾则整理好资料跟路席闻冲向会议室。


第118章 如你所见
　　路席闻消失一个月，听闻在C国生死难卜，董事会这群人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路席闻在的时候，威压过甚，他自己就捏着最多的股份，加上眼光狠辣，做事利落，倡荣基本就是他的一言堂。
　　可人一旦出事，倡荣这么厚的家底，还能交给外人吗？
　　这里的外人特指蓝哲，以前他给路席闻当特助时自然是为公司前程呕心沥血的精英人才，可如今偌大的会议全凭他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服气的人慢慢就有了。
　　其中两位副总已经做足了准备，就等蓝哲。
　　办公室大门被一把推开，其中一人秒入状态，冷着脸站起身，下一秒就要抬手一指，当众贬斥，然而路席闻冷峻的面容就那么猝不及防闯入视线。
　　副总被一口空气噎得当即呛咳起来。
　　“站着做什么？”路席闻冷淡一声。
　　“哐当！”
　　人瞬间就坐了回去。
　　我靠……其他人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这下看向那两只出头鸟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路总既然来了就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蓝特助没到场，一看就是工作成功交接后回去休息了。
　　没猜错，接下来换路席闻炮轰。
　　尤其那两位副总，仗着路席闻不在，更换了几个岗位的人，甚至从子公司内部拦截生意，偏偏还把蓝哲得罪透了，于是蓝特助告起状来毫不含糊。
　　裴雾坐在一旁，根据路席闻所说的内容整理文件，总能第一时间递到手边，路席闻草草一扫就知道接下来该怼哪个，一场两个小时的会议下来配合默契酣畅淋漓。
　　其中一名这几天疯狂拉帮结派未雨绸缪的高层彻底傻眼了，再被路席闻从头到脚批一顿，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我当时是脑子进水了吗？
　　“行了，今天先到这儿，明天继续。”路席闻说：“袁副总留一下。”
　　袁副总早就被骂的意识迷离，再一听这话，只觉得吾命休矣。
　　办公室很快只剩下三人。
　　路席闻一页页翻看手中的文件，直到袁副总如坐针毡汗如雨下后终于开口：“倡荣尚未转型前你就在这里工作了，十七年还是十八年？”
　　袁副总忙道：“十八年。”
　　“不容易啊。”路席闻说：“所以能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把几个重点项目截胡给一个名叫VJ的外资企业吗？”
　　袁副总闻言先是一怔，随后露出困惑犹疑的神色来，末了小声：“您不知道？”
　　“知道什么？”
　　“VJ是老路总名下的产业啊。”
　　路晔？他竟然还没走？
　　“路晔联系的你？”
　　“对！”袁副总跟找到主心骨似的，竹筒倒豆般说：“您在C国遇到麻烦，不知道谁先带的头，但是传的很严重，您也说了，我在倡荣这么久，刚开始是跟着老路总的，他找上我，说不忍心公司权益落在外人手里，要帮忙看着点，我想你们是父子，肯定不会害您嘛。”
　　骗鬼呢，裴雾心想，姓袁的完全是把路晔当替罪羊了，当然，这事路晔本身也不干净。
　　第一时间想的竟然不是救人，而是蚕食。
　　路席闻了然：“行了，你去忙吧。”
　　袁副总的老寒腿此刻也不寒了，脚下飞快。
　　裴雾观察着路席闻的神色：“你想怎么做？”
　　“我一个子都不会给他。”路席闻说：“我亲自联系那边，能拿回来。”
　　裴雾沉默片刻，“他为什么这样？”
　　路席闻笑了下，“其实不难理解，路晔这个人，可以说任何事情，包括孩子，都不能凌驾于他的意识感觉之上，跟我母亲离婚后，他第二天就飞去国外，据我所知，短短三个月换了很多男女朋友，如今身边就跟着一个小他十二岁的女性Omega，两人还有孩子，他或许真的老了，总要为未来做打算。”
　　裴雾听得如鲠在喉。
　　路席闻却很坦然：“那又如何呢？他的人生，我不会负责。”
　　路席闻回来倡荣，高调举办了一个酒宴，意在表明他的主导权跟所属权。
　　晚宴开始四十分钟后路席闻跟裴雾才到。
　　进门时裴雾还欲盖弥彰地擦了擦唇。
　　“都好着呢。”路席闻憋笑，“你这样反而引人注意。”
　　裴雾轻轻给了他后腰一巴掌。
　　出门前说了不行，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将裴雾按在门口玄关就开始了。
　　裴雾一扭头，看到路晔也在。
　　路晔脸色不太好看，等路席闻跟一众重要人物打完招呼他才缓步上前，裴雾跟着注意到，路晔身边带着一个打扮时髦优雅的女性。
　　路晔或许曾经非常喜欢路席闻，但那是曾经，一个时段的真实感受，具有明确的时效性，二十多年的岁月变更，很容易改变一个人。
　　“安全回来了？”路晔开口。
　　路席闻淡淡：“如你所见。”
　　路晔察觉到路席闻的气场又发生了变化，之前尚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情在里面，可以打打感情牌，如今难掩一种伤人的锋利，又因为削瘦了两分，顶级的冷漠跟距离感愈加分明。
　　路晔不知道路席闻经历了一场“狂暴”，他的信息素失控过，若不能及时醒来，是可以启动最高危险防御，直接被抹杀掉的。
　　他认为路席闻无所不能，却又在听到一些风声后，忍不住动心思。
　　那名女性Omega也在不动声色观察路席闻。
　　路席闻冷冷一眼望去，对方开始还能保持得体微笑，但撑不过两秒，浑身就像被浇了一桶冰块，止不住的心慌惧怕，狼狈移开了目光。
　　“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路晔冷哼一声，带着点语重心长的味道：“我是你爸！前阵子倡荣明显乱了，我不出手怎么办？”
　　“别说一个月，我就算离开一年倡荣照样正常运转。”路席闻接道：“不劳你费心。”说到这里他倒是十分好奇，“你国外有私产，国内也有投资，即便玩够了想回来虹都，也不至于缺钱缺到趁火打我的劫吧？那些钱不够你花？”
　　路晔猝不及防，露出一个颇为尴尬的神情。


第119章 送上门嘲讽
　　“什么叫趁火打劫？”路晔还是那句话：“我们是亲父子。”
　　“血缘上的。”路席闻毫不客气，“你年轻时作为天花板级别的高阶，也算个人物，别老了老了，啃上儿子了。”
　　这话路晔瞪大眼睛简直没法接。
　　他身旁的女性Omega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朝一个方向招手：“宁宁，快来。”
　　一个小矮墩“噌噌”跑来。
　　别的孩子纵向发展，这个横向发展，七八岁模样，鼻子下面还吊着两条，眼睛倒是大，很亮，躲在女Omega身后新奇地打量着路席闻他们。
　　“宁宁，叫哥哥。”Omgea将孩子拉到面前。
　　“哎别……”路席闻没来得及阻止，就见这孩子咧着嘴，突然“呸”了一下。
　　然后很清楚地接了句“傻.逼。”
　　裴雾一向对小孩十分包容，但因为眼前一幕，好感顿时从一般一路降至深渊。
　　路席闻动作快，先一步后撤，然后盯着地面的几个口水点子，脸上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裴雾适当递出手帕，路席闻接过掩在唇边，挑剔地扫了眼孩子，然后询问路晔：“你儿子？”
　　路晔眼前发黑，转而瞪着苏暧，不明白她怎么把孩子教成这样。
　　苏暧一把将路长宁抱起来，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啊，这孩子……”
　　路席闻抬手打断，从头到尾没看苏暧一眼，而是同路晔说：“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捞钱了，不挣点当棺材本，以后氧气管都给你拔了。”
　　裴雾从后面轻轻戳了下路席闻，别说太直白。
　　路晔脸上一阵青白。
　　但路席闻还不罢休，“爸，说实话，我觉得你现在褪去高阶的荣耀，浑身晦气缠身，以后生意合作走正规渠道，分红就按照公司规定来，没什么事别联系我了。”
　　说完，路席闻拉上裴雾就走。
　　两人的声音还在隐隐传来。
　　“你确定没吐我身上？”
　　“真没有。”
　　“算了，这衣服回去扔了吧。”
　　“别，我整理好了可以挂二手市场。”
　　“你决定，反正我绝对不穿了。”
　　路晔忍无可忍，一巴掌拍路长宁头上，路长宁下意识想瘪嘴大哭，但是被路晔瞪着，愣是没敢。
　　苏暧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儿子也太小心眼了，跟孩子计较什么？宁宁才多大？你看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想跟我们撇清关系……”
　　“闭嘴。”路晔冷声。
　　他的羞耻心被路席闻挑起，此刻感觉四面八方都是看热闹的眼神。
　　是啊，他年轻时何等风光，唐青素别的不说，照顾孩子跟家庭都是一把好手，路席闻自生下来他就没怎么操心过，一路过来天之骄子，稳稳的顶级，而路长宁的基因检测虽然也为Alpha，但大概率平庸，这让路晔十分失望。
　　果然……路晔冷漠地扫了眼苏暧，空有皮囊，却是劣质基因。
　　苏暧被这一眼气得头晕脑胀，心想这是我的问题吗老男人？！你都多大了？还能有什么好基因啊？！
　　之后路席闻都不愿意再跟路晔近距离接触了。
　　宴会顺利，结束时十一点半。
　　路席闻开车，裴雾一上副驾就靠在椅背上阖上眼睛。
　　路席闻打开空调的同时释放信息素，裴雾注意到，笑着说：“没事。”
　　路席闻已经不跟他争这些了，因为太了解裴雾的性子。
　　路上小睡了半个小时，回到家裴雾精神抖擞进了厨房。
　　明天蓝哲回来上班，答应的投喂得准备好。
　　“仅此一次啊。”路席闻靠在门口说。
　　裴雾：“大度点儿。”
　　“你如果能开启我的视角，就会明白我真的非常大度了。”
　　裴雾留意了一整晚，发现路晔一家的出现对路席闻没有造成丝毫影响，就是可怜了那套高定西服，回来就被男人发配去阳台。
　　第二天，睡饱的蓝哲按时上班，饥肠辘辘下吃到裴雾塞进怀里的饭团、炸酥肉、干拌面条，还有一大碗豆腐脑，顿时燃起了新的人生希望。
　　连路席闻路过时投来的一眼也自动忽略。
　　随便吧，蓝哲一口吸掉大半碗豆腐脑，觉得喜欢甜口的人真的不科学，又想着他也需要一个做饭好吃的伴侣，自己可以当牛做马打下手。
　　“裴助。”接待那边有人小心翼翼敲门进来，一脸难色，“路先生在宴客厅了。”
　　裴雾愣了下，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路晔。
　　“早就来过了。”蓝哲含糊，“被路总喷过的袁副总就是一时想不开投靠了那边，觉得子业父继，我是不好张口，不然已经骂完了。”
　　路席闻在里面办公，裴雾进去找他。
　　十分钟后，路席闻前往宴客厅。
　　路长宁拿着架飞机模型到处乱跑，苏暧坐在路晔身侧，好奇打量，而眼中名为“喜爱”的东西正在急速发酵酝酿。
　　这次没等路晔开口，苏暧先站起身，然后拿过桌上的礼盒递给路席闻，“抱歉啊小路，之前是我们做的不对，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还请你不要嫌弃。”
　　“不用了。”路席闻淡淡。
　　苏暧笑容一僵，有点委屈地看向路晔。
　　路晔一对上路席闻那副“就这？你就这眼光？”的神情，又开始臊得慌。
　　“南兴路酒店开发，你不是跟半日落合作密切吗？我听闻缺个合伙人，算上我怎么样？”路晔沉声。
　　苏暧见他丝毫不提自己，有些挂不住脸。
　　路席闻：“你能投资多少？”
　　路晔说了一个数。
　　路席闻摇头：“太少。”
　　路晔也觉得少，正琢磨着再加点，就听苏暧柔声道：“小路啊，到底是一家人，我们不够的，你帮忙垫一垫，有钱大家一起挣嘛。”
　　裴雾：“……”
　　路席闻忍无可忍：“你把人带来这里，是非要给我嘲讽你的机会吗？”
　　“顺路！！！”路晔大声强调，随后朝着苏暧吼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还有。”路席闻强调：“再叫我小路，我不会客气。”
　　“你狂什么狂？”路长宁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冲着路席闻大声吼道：“我妈说了，以后这些都是我的！”
　　一阵死寂后，路席闻朝路晔伸出大拇指：“你养的儿子，真好。”


第120章 逃过一劫
　　路长宁在一声短促的惨叫后，哭着跑出了会客厅。
　　任谁都看得出来，苏暧根本没好好教这个孩子，而路晔更是放养态度，但因为“父爱沉重”，导致路长宁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裴雾默不作声跟上。
　　路长宁也不敢乱跑，就到隔壁的露天阳台上偷偷抹眼泪。
　　察觉到身后有人，路长宁蹲在地上忽然扭头，鼻涕混着眼泪，凶巴巴的，“你看什么看？！”
　　裴雾慢条斯理指着一旁的垃圾桶，“再多说一个字，我给你扔进去。”
　　他嗓音温润，但孩子感知力很强，察觉到裴雾不是开玩笑，再想到父母都不在身边，顿时消停了。
　　苏暧不多时找来，也红着眼睛，路晔没有明说，但完全拿她当宠物逗趣解闷的态度也很伤人，苏暧抱起路长宁，母子两人呜呜咽咽一会儿，一扭头，看到裴雾离开的背影。
　　正好路席闻也聊完了，接上裴雾，毫不避讳地将手放在Omega腰侧，很自然地凑上来亲了一下。
　　苏暧看得一清二楚，顿时连哭都忘了。
　　苏暧抱着孩子跟上路晔，等进了地下停车场，才神秘兮兮开口：“老路，你就没发现路席闻跟他那个助理关系不一般吗？”
　　路晔都不想搭理苏暧，忍了忍才说：“废话，那就是他的Omega。”
　　路晔坐上车，苏暧赶忙挤进去，“那个助理家里条件很好吗？”
　　路晔反问：“很好来当助理？”
　　苏暧语气激动，“那你不拦着点儿？一个平庸的Omega哪里配得上路席闻？”
　　“这是你能思考的问题？”路晔耐心告罄，转头对着苏暧没好气道：“我知道你是个漂亮花瓶，但有时候能不能动一下你那核桃仁大小的脑子，一个顶级在经济人权绝对独立自由的情况下，是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安排的，所以赶紧省了你的那点心思，就你亲戚家那些适龄Omega……”路晔露出一个格外嫌弃的表情，“算了，让我在路席闻面前留点尊严吧。”
　　苏暧恨不能跳起来撕住路晔的领口，吼一句“你瞧不起谁？！”
　　可她不能，她虽然吃穿不愁，用度高奢，但这都是路晔给的。
　　路长宁弱弱开口：“爸爸，那栋大楼还能属于我吗？”
　　路晔：“我会给你买个大楼模型的。”
　　“……”
　　路晔的一番话让苏暧翻来覆去睡不着，尤其在见证了倡荣最外围的一圈财富后，凭什么路晔给路席闻留下的如此丰厚，宁宁呢？
　　……
　　裴雾洗完澡出来，路席闻从隔壁书房闻着味就来了。
　　裴雾半推半就，吸着气说：“聊点正事，那个苏暧你稍微留意一下，我看得出她还是不死心。”
　　“有什么用？”路席闻浑不在意：“她能上桌跟我们谈判吗？”
　　那不能，裴雾这么想着，放下心，跟着手中的浴巾就被一把扯掉，他撑着最后的理智同路席闻说：“你会不会太频繁了一些？”
　　“不会。”路席闻一本正经，“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已经非常克制了。”
　　裴雾：“……”
　　后半夜月色如洗，裴雾看着月光好不容易聚拢，心想总算能休息了。
　　结果就是上班迟到了。
　　问题在于，路席闻为了让他多睡会儿，一声不吭先走了。
　　裴雾光速洗漱，开车去往公司的路上连怎么收拾路席闻都想好了。
　　结果一进楼层，就被一个认识的项目主管稍微拦了一下。
　　“裴助，你小心啊，路总在办公室大发雷霆。”
　　裴雾诧异：“怎么了？”
　　“喜云子公司那边被上面查账，然后发现了好大的公款漏洞，电话都打来倡荣了。”
　　裴雾心惊的同时有了思量，“行，多谢。”
　　路席闻是很烦这种问题的，果不其然，裴雾刚靠近办公室就听到路席闻严厉且阴阳怪气的腔调。
　　他去外面的茶水间泡了杯清热降火的茶，一进门，跟正要出去的蓝哲撞上。
　　二人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裴雾侧身让开路。
　　蓝哲去调资料，裴雾端着茶到路席闻身侧。
　　路席闻看到他，眼中的霜雪还未散去，倒是用眼神传递出另一层意思：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裴雾不好接茬，站定后看着路席闻的办公电脑，全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总结。
　　路席闻喝了口茶，才觉得胸中的怒意平复了些。
　　不出意外，喜云从头到脚的管理班子全被撤了，有几个可能还要面临金额巨大的刑事起诉。
　　还有就是要尽快拿出证明给上面看，刚想着能闲下来，一忙就又是小一周。
　　如此，路席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逃过一劫。
　　周五，入秋，天气晴朗，微风已经透出些许凉爽之意，关彦以公务为由打来一个电话，裴雾没拒绝。
　　一家挺高档的酒吧，裴雾到的时候关彦刚把一杯蓝色鸡尾酒一饮而尽。
　　“楚磷呢？”裴雾随口问道。
　　关彦一听这名字差点儿给酒吐出来，随后轻轻白了裴雾一眼：“突如其来的鬼故事。”
　　裴雾挑眉：“知道他不让你喝还偷着喝。”
　　“谁能管我？”关彦嘴上叨叨，嘴角先一步勾起，也不知道楚磷从哪里学习的那么多Omega知识，全部套用在了关彦身上，这也不许那也不准，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纠正，关彦确实觉得身上轻松了很多，但人嘛，就喜欢仗着偏爱皮一皮。
　　“派去学习了。”关彦说：“不然整天跟我屁/股后面，看着烦。”
　　裴雾懒得拆穿他，并且十分理解地喊来服务生，也上了杯度数不低鸡尾酒。
　　“喜云”那事关彦听说了，倡荣真就是被猪队友拖了后腿，这种账一旦查起来，谁都不会轻松。
　　“忙完了？”
　　“差不多吧。”裴雾鼻梁上还架着眼镜，最近看文件太多，不来点儿防蓝光挡挡眼珠子都疼，此刻稍微出汗，眼镜往下滑了滑，他低头喝酒，突增了一股斯文败类的气息。
　　隔壁已经有人起身朝这边张望了。
　　关彦光明正大欣赏，不介意在心里第N次说道：路席闻，好命。


第121章 哪一个你都不行
　　关彦跟裴雾聊了半小时，同时赶走了第四波想要联系方式的人。
　　“裴助，桃花运这么旺，路席闻也放心你出来。”
　　裴雾浅笑了下，“还行吧。”
　　手机响起，关彦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才接：“喂？”
　　那边说了几句，关彦“嗯”了声，随后单手捂着话筒，询问裴雾：“一会儿可能要来几个朋友，你介意吗？”
　　“不介意。”裴雾不傻，能被关彦带来跟前的，都是不差路子的人脉，之前投资的项目已经初见收益，裴雾对钱还是很喜欢的。
　　“行。”关彦同那边说：“那就过来吧。”
　　约莫十五分钟，来了五个人，三男两女，最中间那位兀自倒了杯茶，看得出跟关彦关系挺好，不见外，“啊，渴死我了，对了，何修昀在路上。”
　　关彦：“他回国了？”
　　“对，前几天刚到。”男人说完，注意到了裴雾，“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投资人？”
　　裴雾起身同对面握手。
　　多数时间都是他们在聊，裴雾在一旁安静听着，他如今对一些话题十分敏感，被路席闻培养得特别会抓重点，就这么会功夫，已经喝了好几杯酒。
　　卡座很大，裴雾有点头晕，就换去隔壁沙发坐下。
　　这几个人是近期才来虹都的，打算合伙做生意，之前都在岳城，关彦初中在那边念过一年书，跟其中关系最好的孟高还有何修昀是同学，所以算起来，他们第一次见裴雾。
　　“你这朋友瞧着不简单啊。”孟高捏着酒杯小声，“刚才就说了几句话，但都直击要害。”
　　关彦懒洋洋的：“所以介绍你们认识。”
　　“也是个Omega？”
　　“嗯。”关彦接道：“倡荣知道吧？能从路席闻手底下扛出来。”
　　孟高震惊：“那是牛.批！”
　　孟高没什么机会见到路席闻，但这人的事听说了不少，近期的新型抑制剂横扫市场，给海城两家龙头医药都给干崩了。
　　“来了来了。”何修昀小跑进来，被孟高一指，俯身倒酒自罚三杯，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这种场合你不是最积极吗？怎么迟到了？”关彦随口。
　　何修昀露出一抹惨不忍睹的神情，摆摆手：“别提了，我妈那头有个亲戚，早些年关系好，后来因为搬去国外都淡了，最近一回来，非要给我介绍个Alpha，我大概听了一耳朵，扯淡吗那不是？”
　　关彦：“介绍的谁？”
　　何修昀：“你认识，初二那年冬天，跟况骏蒙一起来找你的那位。”
　　关彦眼皮一跳：“路席闻？”
　　“对，我心想这我哪里呛得住？”何修昀端来孟高的果汁喝：“话说你提醒一下路总，我妈那亲戚，一看就不安好心，听说打听了好多家，才打听到我这里，感觉精挑细选等着送入路总被窝呢，还承诺了我妈一堆。”
　　关彦不着痕迹看了眼裴雾方向：“你没答应就行。”
　　“废话，我又不是在国外把脑子丢掉了。”何修昀哼笑：“再者路总那样的也不是我的菜，太强势了，我喜欢温柔点的。”说着话，视线一扫，突然狠狠一定格。
　　裴雾长期不饮酒，今天可能真的喝多了，太阳穴闷疼，他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闭眼按揉着，双腿交叠往那里一坐，头顶的灯光打下来，照得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都透出一股禁欲风来，忽的，裴雾半睁开眼，原本奢靡的光线在他眼底都化作平和温柔，偏偏整个人露出一种精英气质。
　　沃日~~~
　　何修昀眼睛都要看直了。
　　“兄弟们，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何修昀开口：“我要恋爱了。”
　　“拉倒吧你。”孟高是个Alpha，之前给何修昀介绍了那么多，没谈半个月就要吹，这人事太多。
　　关彦伸长脖子到何修昀脑袋旁，“你看什么呢？”
　　“哎哎，坐对面角落的那位，看到没？”
　　关彦：“……啊。”
　　“长得是不是很正？”
　　关彦：“正啊。”
　　“我的菜！”
　　“曾经也是我的菜，但是碰不了。”关彦语气郑重。
　　何修昀慌了，“哎！都是朋友你可别抢啊。”
　　“抢不了。”关彦眼底是浓郁的笑，“现在我告诉你两个坏消息。”
　　“你别说了……”
　　“第一，那位是Omega，虽然瞧着像非常优雅的Alpha，但确实是个Omega；第二，他是你口中那个强势佬的男朋友。”
　　何修昀眼中的光忽明忽暗，来回闪烁，满脸怀疑地盯着关彦，奈何关彦脸上全是真诚，最后还补刀来了句：“你打得过路席闻吗？”
　　何修昀眼中的光骤然熄灭，“咔吧”往沙发上一躺。
　　关彦看热闹看得飞起，没忍住哈哈笑出声。
　　都引得裴雾朝这边望来。
　　裴雾用眼神询问 ，关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吩咐一旁的服务生给裴雾上杯清爽点的果汁。
　　裴雾没放在心上，就在这时路席闻电话打来。
　　刚接通就有人随着背景音乐撕心裂肺嗷了一嗓子，曲调磕碜。
　　路席闻：“你跑哪儿去了？”
　　裴雾报了地点，“跟关彦坐了会儿，放心，一切都好。”
　　路席闻右眼皮莫名开始跳：“我马上来。”
　　裴雾起身走向关彦，这边关彦笑得只能虚弱喘气，而裴雾没注意到，身侧沙发上的何修昀因为他的到来将脑袋埋进了沙发靠枕里。
　　“路席闻要来接我。”裴雾说：“晚上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不去了，再约。”关彦指了指孟高，“得陪这位。”
　　裴雾了然。
　　之后何修昀恨不能将自己当成背景板，尤其在路席闻来了后。
　　其实他的存在感已经非常低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路席闻莫名朝何修昀看了一眼。
　　何修昀已经开始狂冒冷汗了，好恐怖的洞察力。
　　偏偏这个时候他妈发信息来：【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何修昀跟做贼似的，偷偷拍了张照片发给他妈。
　　照片中，即便光线模糊，也能看到对面坐着的二人十分俊美登对，【妈，你觉得我能拿下哪一个？】
　　那边好似在深思熟虑，隔了一分钟发来信息：【哪一个你都不行啊……儿子，算了吧。】
　　何修昀：“……”
　　何母回复苏暧，【我儿子失败了，你另谋高就。】


第122章 咱妹
　　何修昀觉得亲妈的话固然扎心，但也不无道理，尤其被路席闻时不时扫视一下后，求生欲远远超过了春心萌动。
　　就说，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会没有伴侣。
　　呜呜呜……何修昀被路席闻看得头顶冒烟，找借口去了卫生间。
　　人走了，路席闻才小声问关彦：“你这朋友没问题吧？”
　　关彦捏着酒杯哼笑：“有没有问题你不已经心里有数了吗？放心，你这波宣告主权非常可以，人家肯定没这个心思。”
　　路席闻：“我还没宣告呢。”
　　关彦：“……”
　　裴雾没听这段，头疼过后是浓烈袭来的困意，他掩唇打了个哈欠，然后说：“回吧。”
　　“嗯，回了。”
　　两人跟大家打了招呼，并行离开。
　　没什么想吃的，裴雾就回家下了两碗面，拌着之前的酱菜，今晚是得好好休息一番。
　　路席闻看得出他困，等裴雾洗漱完就给人赶到床上睡觉去了，裴雾开始还能应路席闻两句，后来路席闻再说话，就听不到动静了。
　　他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便召出团子塞被子里。
　　第二天周六，裴雾这一觉睡得很沉，直接自然醒，睁眼一看，都上午十点了。
　　他觉得身上有点沉，且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从卫生间出来，路席闻刚好推门而入，裴雾穿着宽松的浅灰色睡衣，可能是睡狠了，反而眼眶红红的，整个人透着旁人这辈子都无缘得见的慵懒闲适，末了往路席闻肩膀上一趴，顿时给某人骨头都整酥了。
　　路席闻尽全力稳住，清了清嗓子：“大清早你撒什么娇？”
　　裴雾懒得纠正，“给点信息素。”
　　路席闻单手拨开他的衣领。
　　开始的眩晕结束，力量感油然而生。
　　“谢了。”裴雾拍拍男人的肩膀，推开人出去了。
　　路席闻愣在原地，好狠的心，用完就扔！
　　今天早饭是阿姨做的，鸡汤炖的浓香不油腻，还有肉包子，裴雾睡醒了饿，胃口出奇的好。
　　吃到一半，手机震动，裴雾拿起来看了眼。
　　“我下午出去一趟。”裴雾开口。
　　路席闻抬起头：“去哪儿？”
　　“我妹来了。”裴雾说：“带她吃饭，顺便玩一玩。”
　　路席闻沉默片刻：“我有空，一起呗。”
　　裴雾失笑：“当然，不耽误你工作就行。”
　　裴珍从长途汽车站打车过来，裴雾开车等在一个公园门口。
　　约莫二十分钟，裴珍从出租车上下来，小姑娘一段时间不见长高了，抽条后人瘦了很多，但精神头非常好，扎着高马尾，单肩包，身上带着种难以言说的青春自信。
　　这才像裴雾的家人嘛，路席闻心想。
　　“这儿！”路席闻招手。
　　裴珍觉得这声音不像自己大哥的，走近在副驾看到路席闻，人都不由得站直了，“路先生。”
　　路席闻浅笑：“喊什么先生，喊哥。”
　　裴珍这才看到开车的是裴雾，顿时眼前一亮，“大哥！”
　　“上车。”裴雾温声。
　　正逢中午，裴雾询问：“想吃点什么？”
　　裴珍：“什么都行吗？”
　　路席闻：“甭客气，你只管点菜。”
　　裴珍舔了舔唇：“牛排意面之类的。”
　　路席闻说了个餐厅，裴雾一脚油门。
　　“家里伙食费给的不够吗？”裴雾问道：“哥每周给你的零花钱呢？”
　　“都攒着呢，不喜欢乱花。”裴珍说：“上大学要用。”
　　裴雾：“上大学的钱我另外给你。”
　　“不用，我也花不了那么多。”裴珍以裴雾为榜样，学习劲头很足，手头的钱单独存在一张卡里，家里谁也不知道。
　　裴雾给的零花钱不少，但裴珍稍微手松点，肯定要被张雯秀看出来，届时大哥给她钱的事大概率露馅，大哥好不容易才走掉，裴珍不想给他添麻烦。
　　“这次来他们知道吗？”
　　“知道。”
　　张雯秀等人巴不得裴珍尽快跟裴雾取得联系，还是抱着尽量缓和关系的打算。
　　裴珍没掖藏，有什么说什么。
　　裴鸣不争气，搬去隔壁市后，好不容易花钱给他找了个学校，结果没两天聚众打架，给对面学校一个学生头都打破了，人家家长有点关系，不依不饶的，给张雯秀跟裴高胜折腾够呛。
　　好不容易学籍保住了，但裴鸣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回回考试倒数一二，连班里一个反应稍慢的Omega都考不过，就这还吹牛逼说自己大器晚成，以后一定混得好之类的。
　　裴珍听得耳朵起茧子，每天争取在家里鸡飞狗跳的背景下多刷两张卷子。
　　“他们还有钱。”裴珍小声，“都给裴鸣存着呢。”
　　路席闻抱臂：“不理解，投资你们两个谁不好，非拽着一个小废物。”
　　裴雾笑道：“上次月考也是第一？”
　　“对。”裴珍很得意地笑了：“哥，我肯定能当你学妹。”
　　“我都毕业多少年了。”
　　三人聊着天，一会儿就到了餐厅。
　　裴珍很少来这种高档场所，但跟着大哥，一点不怕。
　　她望着裴雾的背影，觉得大哥变化好大，原生家庭带给他的磋磨逐渐成了一枚不起眼的印记，大哥没有刻意抹去，也不再在意，他的眉目越发沉稳，整个人俊秀挺拔到让人移不开眼。
　　还有大哥跟路哥真的成了。
　　服务生推车过来，路席闻滞后半步拽着裴雾到自己另一侧，担心他被撞到。
　　裴珍很满意地笑了笑。
　　两份牛排三小份意面，裴珍都吃完了。
　　路席闻：“够不够？不够再上。”
　　裴珍腮帮子鼓鼓地摇头，咽下去后才说：“够了，再吃点小零食就行了。”
　　裴雾没什么胃口，他看着裴珍，其实能猜想到很多东西。
　　“家里不做肉吗？”
　　“做，但都紧着裴鸣。”
　　路席闻气笑了，“这年头不缺这些吧？”
　　“嗨。”裴珍感叹了一句，没多说。
　　而她跟裴雾心照不宣。
　　张雯秀就是故意的，她十分擅长自找苦吃，又有点表演型人格，可能生活真的没啥盼头了，便自我提供情绪价值，多么贤妻良母一样，实则因为一点小事在家里歇斯底里的也是她。
　　张雯秀心里清楚，这个家能跟裴雾联系的只剩裴珍，卖卖惨，苛待两分，便想裴珍开口，去求裴雾。


第123章 谁挖我墙角？
　　吃完饭，裴雾带着裴珍去买衣服。
　　要不是兄妹两个都严词拒绝，路席闻差点儿给人送进高定工作室去。
　　“用不上。”裴雾拉着裴珍进了一家轻奢店，“多数时间都穿校服，马上入秋了，不如买几件保暖毛衫实用。”
　　裴珍也是这么想的，一个劲儿点头。
　　路席闻争不过两人，抱臂等在一旁。
　　裴雾付款的功夫，路席闻言辞激扬地同裴珍说：“等你也考上S大，路哥给你举办个成人派对，找F国那位著名的设计师，给你打造一身独一无二的珠宝，再来套华丽无双的公主裙。”
　　裴珍：“……可以要个权杖吗？”
　　路席闻：“当然，我甚至可以给你搞个黄金龙椅！”
　　裴珍：“……”她是开玩笑的，但显然路席闻没有。
　　买好衣服，裴珍贪心又要了份哈根达斯，她轻轻舔了两口，十分满足，“哥，差不多我就回去了。”
　　裴雾皱眉：“在这住一晚。”
　　“不住了。”裴珍意有所指：“住了不好。”
　　住了，张雯秀就会生出很多别样的心思。
　　裴珍执意回去，裴雾给她买的高铁票，要舒服很多。
　　过了安检，裴珍转身挥手，看到路席闻指了指口袋位置，她下意识往里面一掏，还真摸到了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卷红彤彤的钞票……
　　什么时候的事情？
　　裴雾也隐约瞧见了，诧异望着路席闻。
　　对此路总十分淡定：“我转账咱妹肯定不收，就当给她买零食了。”
　　裴雾哭笑不得，朝裴珍挥挥手，示意可以收下。
　　裴珍一路上攥紧钞票，到站后第一时间找了附近的银行，将钱存了进去，刚做完这一切，裴高胜电话打来，“你不是跟你妈说回来了吗？我在汽车站等了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来？”
　　“我坐的高铁。”
　　裴高胜一顿：“等着，也不远。”
　　裴珍嘲讽一笑，裴高胜平时可不这么关心她，果不其然，接到裴珍后，裴高胜第一件事就是收走了她的书包，乐呵呵说着“姑娘辛苦了”，等到家都没还给裴珍。
　　裴高胜有点高兴，书包捏着鼓囊囊的。
　　一到家，正在做饭的张雯秀连忙跑出来，她老树皮一样干枯起皱的脸上浮现惊喜，从裴高胜手中接过书包，一边打开一边询问：“你大哥怎么样？”
　　裴珍：“好得很。”
　　张雯秀拿出好几件衣服，质感摸上去相当不错，但她比裴珍胖，穿不了，使劲儿翻了翻，也不剩什么了，张雯秀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归于死寂，头顶的灯光都照不亮，裴珍甚至觉得她在这一刻的怨气十分深重。
　　“就这些？”裴高胜瞪大眼睛。
　　“嗯。”
　　裴高胜看看张雯秀，然后不死心道：“你哥……你哥就没给你点……”
　　“钱？”裴珍接道，见裴高胜沉默点点头，她笑了下：“我哥说了，等考上S大，学费生活费他都会承担的。”
　　张雯秀将书包扔到裴珍脚下，进厨房做饭去了，菜刀剁在案板上“哐哐”作响。
　　裴鸣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捡起裴珍的书包又里里外外仔细掏了一遍，没找到想要的，忍不住低声啐了一口，末了抬头看向裴珍；“给你学费生活费，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裴珍：“本来就跟你没关系啊。”
　　裴鸣气得想动手，裴珍淡淡：“我会通知Omega保护协会的，我记得你再有一次处分就要被开除了吧？”
　　“你！”
　　裴珍捡起书包回了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就是一个小阳台改装的，一张折叠单人床，一张学习桌子，跟裴鸣的大卧室没法比，昨天裴高胜还耐不住裴鸣的恳求，买了个高配电脑回来。
　　裴珍一点都不眼红，她很清楚自己的路不在这里，庆幸的是她有大哥兜底。
　　张雯秀做着饭，做着做着眼泪就下来了，好像等裴雾真的离开后，她作为“母亲”的那一部分才活了过来。
　　裴高胜私底下说过，裴雾已经离家了，裴珍是个有出息的，得搞好关系，但裴鸣不允许裴珍一个Omega，还是个女孩，在家里的地位跟自己一样，于是坚决反对。
　　这脑子有病又抱团取暖的三口人，往后余生怕是都要紧紧捆绑在一起。
　　裴雾收到裴珍的报平安语音，这才放下心来。
　　彼时他跟路席闻正在公司，说来拿份文件，因为是周末，所以加班的人并不多，整个楼层空荡荡的。
　　路席闻找到要用的东西，正要离开，转头就看到裴助站在落地窗旁，修长清俊的身影。
　　路席闻忽然不想走了。
　　“怎么？”裴雾好奇。
　　路席闻眼神一下子十分深邃：“我们是不是没试过办公室？”
　　裴雾愣了一下，随即耳根跟点着似的红了，脸色十分别扭，憋着气来了句：“不行！”
　　没有不行，Alpha的信息素清冽袭来，却跟长了倒钩似的，熟练找到裴雾身上最薄弱的地方，无形的空气捞着裴雾靠近路席闻，裴雾挣脱不开，最后关头只能说一句：“我服了。”
　　一晃天都黑了。
　　路席闻舒服了。
　　裴雾从隔间的床上坐起来，抓起枕头就往他身上扔，路席闻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精准接住，然后夹在臂弯做了个侧展的拉伸运动。
　　裴雾：“……”
　　这辈子没被路席闻气死真的是心境豁达。
　　裴雾盯着天花板叹了会气，然后起身穿衣服，隔间的门关上，光是渗不出来的，路席闻夜视能力极好，流畅泡了杯咖啡。
　　咖啡机刚停止工作，办公室门被人打开，蓝哲的声音惆怅传来：“邹总，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说过了，我在倡荣干的好好地，没有跳槽的打算。”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蓝哲无奈，关上门：“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
　　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工位上，然后开灯。
　　一转头就看到路席闻，哪怕路总修身玉立俊美矜娇，冲击力也是绝对的。
　　“啊！”蓝哲没忍住叫出声。
　　路席闻抿了口咖啡，“说说，谁挖我墙角？”
　　那边听到路席闻的声音，“啪”就挂了电话。


第124章 实习
　　蓝哲捂着胸口站在原地。
　　路席闻：“谁啊？”
　　“霖道科技传媒的邹总，之前合作见过一次，一直问我有没有兴趣过去当经理人兼职分公司副总。”蓝哲解释。
　　“哎呀。”路席闻阴阳怪气：“升职了。”
　　蓝哲：“……不去，我待这儿挺好的。”
　　路席闻轻哼，“他能给你几个钱。”
　　对此蓝哲深表赞同，名义上再好听，实际劳动所得跟在路总这边差着一大截，就像裴雾说的，这三天两头还会发奖金，从不强制加班，脑子有病才跳槽，更重要的是，蓝哲干出感情了，连怒喷公司一些小虾米，都带着慈爱。
　　话音刚落，隔间门被推开。
　　裴雾单手扣着衬衫扣子，领口两个还开着，戴着金丝眼镜，虽然没明说，但气质完全是舒爽散开的，感觉就差一口烟，对上蓝哲的目光，裴雾二话不说退回去，重新关上门。
　　蓝哲：“……”
　　等裴雾再出来，扣子严格到脖子下面的第一个，外套规整，整个人恢复清冷气质。
　　“蓝特助也来拿东西？”
　　“是啊。”蓝哲噙着笑，晃了晃手中U盘，“拷贝个东西。”
　　“那你随意，我们先回去了。”路席闻神色如常。
　　哎，蓝哲叹气，路总丝毫没遮掩的意思，公司里已经有不少人察觉了，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明天中午吃鱼呗。”
　　归家途中，路席闻诚恳建议。
　　这倒不难，裴雾只是好奇：“你一周吃五六次，不腻吗？”
　　“糖醋鱼就是人类之光，我这辈子都不会腻！”
　　“……行吧。”
　　车子安静行驶了会儿，外面的风景逐渐变得单调，云鹭湾这带种植着大片的红枫跟梧桐，梧桐枝叶一黄，那一头的烈色便爬上枝头。
　　不过夜里轻晃着都差不多。
　　裴雾突然开口：“生日打算怎么过？”
　　路席闻愣了一下：“我的生日？”
　　“对啊。”
　　“随便吧。”路席闻对这个真不讲究，有几年都是不过的，如果况骏蒙他们记得，搞个小聚会就算完事。
　　裴雾说：“我定地方吧，就喊一些关系好的。”
　　“成。”路席闻嘴角轻扬，这种被人惦记，尤其是所爱之人惦记的滋味，真的挺甜的。
　　当然，生日什么的也不能削弱路总在工作时的“戾气”，从周一晨会开始，冷着脸骂到了中午，裴雾看了看，有些交上来的项目确实挺离谱的。
　　主要前阵子因为分公司挪用公款的事情做了人事调动，很多人还在适应。
　　路席闻要去设计部一趟，先行离开，裴雾整理资料落在后面，一个关系好的高层两眼无神，“裴助，我脑子嗡嗡的。”
　　裴雾诚恳：“实不相瞒，我也是。”
　　路席闻公事公办，刚才因为数据递交不及时还说了裴雾两句。
　　中午去食堂，裴雾刚坐下没多久，蓝哲端着餐盘风风火火到对面。
　　“今天不去切牛排了？”
　　“不去了，一会儿还有事。”蓝哲扒拉了一口米饭，好奇：“路总骂你你不生气啊？”
　　“做错事就认，不掺杂私人情绪。”裴雾盯着阿姨非要打给他的鸡腿，觉得吃不完。
　　“给我？”蓝哲瞧出意思。
　　“拿去拿去。”
　　“我也挺帅啊。”蓝哲纳闷，“阿姨怎么不给我多一个鸡腿？”
　　裴雾失笑，眼缘这事，不好说。
　　下午继续忙碌，但裴雾抽空跟某高档会所确定了时间还有楼层。
　　真不便宜，一下子花掉裴雾五分之一的存款，换从前裴雾看都不看，但路席闻的生日不一样。
　　裴雾又额外订了蛋糕。
　　搞定这些事他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刚在工位坐了会儿，路席闻大步从里面出来，丢下“四杯咖啡”就直接转去了会客厅。
　　裴雾跟蓝哲同时起身。
　　虹都的医药大户得属季家，新型抑制剂的市场已经全面打开，听闻这么单薄的利润，方霄都已经开始躺着数钱了，可见销量爆炸，裴雾进去时会客厅一共三个人。
　　一人中年，面目慈善，应该就是百智医药的老总季林，身后站着的应该是助理，至于身侧那位，十分年轻，跟季林的眉眼有着几分相似。
　　大家聊得无非就是渠道跟销售问题，方霄有的设备百智都有，但需要路席闻这边授权。
　　聊到后面，双方同时点头让步，季林满意之余，介绍一旁的儿子，“路总，这是季思奇，我的小儿子，能否让他在您这里实习一阵子？”
　　“实习？”路席闻诧异：“去百智不一样吗？”
　　“全是药味。”季思奇自己接话，“而且节奏跟倡荣完全不一样。”
　　一听这缱绻撒娇的尾音就是个Omega。
　　季林很少求人，考虑到两家的长期合作，实习而已，圈子里多数富二代以此为跳板，要么体验生活要么丰富一下履历，调去相应岗位三月应该没什么问题。
　　路席闻：“倡荣走后门的不多，强度很高的。”
　　季林：“……”这么直白？
　　季思奇：“我能适应！”
　　“行。”路席闻说：“裴雾，你安排一下。”
　　“好。”
　　“路总。”季思奇打量着蓝哲跟裴雾：“这是您的两个Alpha助理啊？”
　　“我是Alpha。”蓝哲说：“裴助是Omega。”
　　“嗯？”季思奇不相信：“Omega跟得上？”
　　“思奇！”季林不赞同道：“怎么说话呢？你都要来倡荣实习，人家有什么跟不上的？”
　　季思奇：“我又没恶意……”
　　“无妨的。”裴雾温声：“我这就去安排。”
　　为了保险起见，裴雾还是跟会计部长通了气，对方一听关系户就皱眉，但又听说可以按照规定来，“这样，看他前三天表现，真想学东西我就抽时间教一教，如果混吃等死给个闲差混仨月就行了，别担心。”
　　“麻烦了，回头请你吃饭。”裴雾笑道。
　　“行，我等着。”
　　裴雾忙得脚下踩陀螺，一抬头，天都要黑了。
　　哗啦——
　　路席闻拉开门从里间出来，他发了一天脾气，眉眼间的冰冷仍在，却在看到裴雾的瞬间，笑意一点点荡漾开，“媳妇儿。”语气都随之甜腻起来，“下班了。”


第125章 放弃遮掩
　　蓝哲下午出去谈判，结束直接回家，此刻办公室就他们两人。
　　路席闻跟白日里判若两人，也不管裴雾手中捏着笔，使劲儿往他脖颈处拱。
　　裴雾就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个人形猫薄荷。
　　“别闹……嘶，你属狗的？回家了。”
　　“再等会儿。”路席闻不撒手：“我让他们气得头疼。”
　　裴雾心想明明是你把他们吓得肝疼。
　　“白天凶你了，对不起啊。”路席闻哼哼。
　　裴雾：“以后这种话就省了。”
　　“就知道我媳妇儿大度。”路席闻凑上来“吧唧”亲一口，“之前曹观谈了个Omega，我记得是林家小少爷，腻歪的时候带身边，但因为工作问题说了两句，没几天就分手了。”
　　裴雾：“每个人接受程度不一样，是曹观的问题。”
　　谈恋爱熟知对方脾气是基础，裴雾也没路席闻想得那么大度，踩到雷区一样爆。
　　今天有司机，回家路上裴雾靠着路席闻闭目养神。
　　清冽的信息素包裹全身，跟一场力道适宜舒服的推拿似的，到家后裴雾觉得自己又行了。
　　“太麻烦就不做了。”路席闻说。
　　裴雾：“鱼我都腌好了，不做浪费。”
　　老酱鱼，炖个肉末豆腐煲，再炒个土豆丝，煮个汤就能开饭。
　　手机震动，裴雾打开一看是一个工作小群，一个新头像，开始没备注，连发四五个红包，等有人跳出来夸赞“老板大气”后，裴雾瞥见备注：【会计部新人-季思奇。】
　　季思奇：【明天请大家喝奶茶呀！】
　　【谢谢！谢谢！】
　　裴雾合上手机，觉得季思奇还是挺会做人的。
　　吃完饭休息了会儿，裴雾上楼洗澡，刚从浴室出来，顿时神色警惕，他下意识想给自己锁进去，但速度哪里抵得上路席闻，男人长臂一捞，就给裴雾带进了怀里。
　　“你不需要休息吗？！”
　　“这就是休息……”路席闻嗓音沉得出水。
　　裴雾抵挡了两下，身体忽然就软了，算了，裴雾心想，他的Alpha目前就这个爱好。
　　但是不出意外，三个多小时后裴助就后悔了。
　　“可以了！”裴雾将人往外推：“我明天还要上班！！”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最后个屁！裴雾觉得自己睡下没两分钟闹钟就响了。
　　这一天天过的。
　　去公司的路上裴雾都没给路席闻好脸色，路某人笑眯眯的，一派餍足。
　　但是一进公司大门，路席闻又是被人欠钱的架势，门口聊天说笑的大家顿时如鸟兽散，大厅“哄”一下就清空了。
　　路席闻看了眼表，“倡荣还是太闲了。”
　　裴雾：“……”说点人话吧。
　　他们走的私人电梯，结果进电梯前，一道身影闯入视线，穿着十分靓丽的橘色外套，休闲搭配，季思奇皮肤白，满脸青春洋溢。
　　裴雾挺喜欢的，这是优渥条件养出来的底气。
　　“路总。”季思奇开口的同时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请您喝奶茶！”
　　季思奇说着微微一顿：“十分甜哦。”
　　路席闻最烦喝甜的，也就裴雾泡的饮品里放点儿蜂蜜他能接受。
　　“哎呦。”不等路席闻接话，有人腔调古怪地说道：“同样都是奶茶，怎么路总的是顶配？我们的就一般啊？”
　　“是啊思奇！”
　　心照不宣的味道散开，空气都有点跃跃欲试。
　　哎……
　　裴雾叹气，闭眼。
　　“闲得慌？”路席闻冷声，无异于兜头凉水浇灭众人，“还差三分钟就要打卡了，你们能在进入公司后拿出最好的工作状态吗？”
　　言罢，盯着季思奇：“我从来不喝这些。”
　　搭腔那几个神色骤然惊恐，在一阵“路总抱歉”中你推我搡地离开了。
　　猜到了，裴雾心想。
　　季思奇面色尴尬，可能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他将奶茶递给一旁的裴雾：“那裴助喝吧。”
　　路席闻音调顿时抬高：“他不喝！”
　　裴雾：“……”你能分得清季思奇是在对谁表达好意，对吧？
　　坐上电梯，路席闻的警报雷达都没散去。
　　裴雾忍不住：“那奶茶一开始是想给你的，跟我没关系。”
　　“万一醉翁之意不在酒呢？”路席闻对自家一亩三分地看得极严，不是他小心眼，你就问问关彦，哪回出去不是一堆人排队等着要裴雾的联系方式？
　　未知情敌就如同雨后春笋，路席闻稍有懈怠就能削尖了脑袋嘲讽到脸上，原本Omega是不需要警戒的，但架不住遇到过一个“痴心不悔”的阮寒彦，路席闻这辈子都忘不了他，那双看向裴雾幽沉黏腻的眼。
　　扣掉！
　　路席闻靠脑补狠狠醋了一把，晨会时火力全开。
　　挨到中午，路席闻带着两名助理一起去食堂。
　　倡荣的食堂建造很好，跟高档餐厅似的，座位也第一时间保证足够。
　　蓝哲进门就看到靠窗位置坐着季家那位小少爷，已经跟会计部大部分人打成一片，说说笑笑的。
　　季思奇视线望来，又同身边人说着什么。
　　“我看到有辣子鸡，吃吗？”裴雾没说完，就被路席闻往怀里捞了一把，原来是他差点儿撞上垃圾桶。
　　路席闻：“怎么觉得你今天不在状态。”
　　裴雾面无表情，没说话。
　　路席闻：“……”啊，不好意思，他昨晚是有点没节制。
　　路席闻主动接过裴雾的餐盘，赔笑：“裴助赏脸，想吃什么？”
　　“蛋羹，素炒莲白，再加个辣椒炒肉就行。”
　　路席闻没应，等一排窗口逛下来，给裴雾多打了两份荤菜。
　　“我吃不完。”
　　“吃不完我吃。”路席闻将他盘子里的花生米挑自己碗里，裴雾不太爱吃这个。
　　季思奇愣愣看着，想到路席闻刚才拉住裴雾回护的那个动作，不是多么突兀，甚至谈得上自然，可这种行为出现在路席闻身上，本就很荒谬。
　　“路总跟裴助确定没什么吗？”有人小声。
　　“我早就怀疑了，你们没发现路总对裴助真的很不一样吗？就说打饭，路总那么娇贵的一个人，什么时候主动给人打饭？”
　　蓝哲路过听见，已经放弃帮忙遮掩了。


第126章 不尊重隐私
　　吃完午饭裴雾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路席闻高冷地关上办公室门，一转身神色就生动起来，推着裴雾去隔间，“睡会儿睡会儿，两个小时后我叫你。”
　　裴雾：“一个小时就行了。”
　　“嗯嗯。”
　　不相信路席闻，裴雾自己定了闹铃，主要下午有安排，不能按时完成他会非常难受。
　　一个小时过去，裴雾睡得很好，闹铃一响多眯了十分钟，随后起来简单洗漱，从隔间出来，路席闻闻声抬头，皱了皱眉：“你这跟没睡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裴雾说：“我现在精神好得很。”
　　路席闻盯着他惺忪泛红的眼尾，突然勾了勾手。
　　裴雾才不上当，抬步光速离开。
　　路席闻：“……”
　　裴雾扫了两分钟文件，发现得去一趟项目部。
　　没想到一进门，看到季思奇也在。
　　“裴助。”
　　“裴助下午好。”
　　“下午好。”裴雾说：“这个策划合同你给我印一份，纸质的方便我勾画修改。”
　　“没问题。”
　　季思奇原地站了会儿，随后朝裴雾走来。
　　“裴助，路总还在办公啊？”
　　“嗯。”
　　季思奇一种很具打量窥探的目光隐藏于一派天真后，随后他说：“裴助在工位上休息的？”
　　裴雾与之对视：“我没懂这个问题的意义。”
　　“好奇而已。”季思奇轻笑。
　　“裴助，打印出来了。”经常跟裴雾交接任务的小高拿着东西上前，将裴雾送到门口后，朝后面看了眼，想了想说道：“会计部不是挺忙的吗？他倒是清闲。”
　　裴雾笑了下。
　　小高继续：“这人今天突然请大家吃下午茶，然后说想进项目部的群，部长拒绝了。”
　　“嗯。”裴雾说：“按照规矩来。”
　　季思奇一无所获地离开了项目部。
　　倡荣允许员工私下交好，但是各部门分工明确，从来没有混入的现象。
　　路席闻晚上有个饭局，蓝哲随行，裴雾就不去了，答应请会计部长吃饭。
　　谁知裴雾一到会计部，遇到组员都没走，大家互相问候了两句，一听说裴雾要跟部长去吃饭，季思奇笑道：“大家一起呗，我请客。”
　　他是真不差钱，三天两头请这请那，会计部长苏维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人家有后台。
　　大家纷纷响应，气氛都到这儿了，裴雾跟苏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点头答应了。
　　地方也是季思奇选的，一家高档餐厅，靠窗的长桌被他们包下，菜单先给了裴雾，随后传到苏维手中。
　　季思奇坐在裴雾左手边，好奇：“路总怎么没来？”
　　“他有事。”
　　苏维在清炒百合上打了个钩，随后说道：“这种饭局路总极少参加。”
　　季思奇“哦”了声。
　　季思奇像是对裴雾的工作十分感兴趣，一会儿一个问题，问着问着就有点触及隐私了，“裴助，听闻你跟路总经常一起上班哎，你们住的很近吗？”
　　裴雾无法再忽略季思奇逐渐放在明面上的试探。
　　苏维有点听烦了，“你这问题，过界了。”
　　“有吗？”季思奇吐了吐舌头：“抱歉啊。”
　　裴雾：“无妨。”
　　苏维觉得季思奇装傻充愣这一招真不算高明，在倡荣只靠给同事请客喝奶茶或者卖个萌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也是个工作狂，跟裴雾聊起来就刹不住，季思奇没有插嘴的机会。
　　中途，遇到隔壁设计部聚餐，都是一个公司的，顿时热热闹闹整了两桌。
　　苏维同裴雾聊得尽兴，怨气稍微少了点，不曾想吃完饭这群人又要去唱歌，裴雾也不想去，但盛情难却，众人几乎是架着他俩走。
　　在喝酒项目上苏维跑不掉，但Omega随意，所以裴雾躲过一劫。
　　宽大的包间内，裴雾挑了个角落位置喝茶。
　　路席闻的电话很快打来，“喂，怎么又去唱歌了？”
　　“遇到设计部的人了，没跑掉。”裴雾接道：“你还没结束吗？”
　　“没，估计要十一二点。”
　　“嗯，我可能先到家。”
　　路席闻再三提醒，“不要喝酒！”
　　“知道。”裴雾轻笑，“挂了。”
　　刚放下手机，季思奇就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然后瞳孔轻轻闪烁了一下，“路总的电话？”
　　裴雾没吭声。
　　“你们关系真好。”
　　“嗯。”
　　季思奇在裴雾身边坐下，许是光线暗沉的缘故，让他瞳孔中的单纯散去大半，显露出一种只有裴雾能看到的攻击性，“裴助方便跟我讲讲路总的喜好吗？”
　　裴雾：“不方便。”
　　“为什么呢？”
　　“你好像确实不太尊重旁人的隐私。”
　　季思奇笑意淡了些，这话没错，他家里有钱，正儿八经的贵公子，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想要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原以为进来一样如鱼得水，但倡荣规矩森严，没人会去挑战路席闻的权威。
　　会计部之上是项目部，再往上，就能进入有路席闻的大群了，可大家再怎么恭维他，都不会有人帮着牵线搭桥，所以季思奇最近心情挺糟糕的。
　　“抱歉。”季思奇说：“不过裴助你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好说话。”
　　“让你失望了。”
　　季思奇的神色重新飞扬无害起来，“裴助我们去喝酒啊！”
　　“不了。”裴雾说：“我最近一直吃药。”
　　季思奇没法勉强了。
　　等一切结束，裴雾也就比路席闻早半小时到家，刚洗完澡卧室门就被推开。
　　路席闻一身烟酒味，他自己都嫌弃，说着“等我啊”就一头扎进了浴室。
　　裴雾才不想等，关了灯就去睡觉。
　　然而没用，路席闻虽然碍于裴雾精神萎靡没敢多折腾，但也从后面抱着人，哼哼唧唧好一会儿。
　　“媳妇儿，你身上好香。”
　　裴雾睡意昏沉，纠正“媳妇儿”三个字毫无作用，路席闻是坚持自我的人，“一样的沐浴乳……哪里香了……”
　　“不一样，比我多了洋桔梗的味道。”
　　“那松林也很好闻啊……”
　　“嘿嘿，你喜欢就行。”路席闻使劲儿往他脖颈蹭，吸够了才抬起头：“吉光岛下月一号开建，等完成了我们举办婚礼！你得给我一个名分！”
　　哎……裴雾没力气回答，仅存的意识一下子就消散了。


第127章 说错话了
　　最近一段时间路席闻精分得很彻底，在家黏黏糊糊，去到公司六亲不认，他的挑剔程度让大家即便铆足了劲也跟不上节奏。
　　例如今天下午这场展示，几个部门齐聚一堂。
　　其实像季思奇这样的实习生完全不用来，但他依旧抱着笔记本像模像样坐在了最后面。
　　不出二十分钟，当PPT第三次出现数据误差后，路席闻开始了。
　　“我知道三方报价会跟预计有所误差，但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做出的结果跟我算出来的能差五个百分点，啊？”
　　路席闻将文件“啪”往桌上一扔，“初中数学。”
　　会议室鸦雀无声。
　　讲道理，那是初中数学的事情吗？中间各种材料价格对比，等到他们手里都五花八门的。
　　裴雾手下正在演算，突然觉得数字跟长腿似的乱爬，视线稍微模糊了一瞬，又重新聚拢，他食指微蜷抵住眉心，轻轻按揉了两下。
　　然后下一秒就听到路席闻询问：“我声音太大了？”
　　“没有。”裴雾忙说：“路总继续。”
　　路席闻盯着裴雾没说话，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蓝哲往后一靠，又处在某种众人迷茫不定但我熟知剧本的无敌优越感中。
　　裴雾小声：“真的。”
　　路席闻更生气了，最近几乎所有处理不好的烂摊子都扔给了裴雾还有蓝哲，蓝哲外勤多一些，于是裴雾一坐就是三五个小时。
　　“重做。”路席闻说：“再交上来这种垃圾你们就别干了。”
　　就在众人灰头土脸的时候，季思奇突然开口：“路总火气这么大，一会儿要来点金银花茶吗？”
　　平心而论他的语气并不让人厌恶，反而落落大方，声音也很清亮，加上带着点甜味的信息素，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但路席闻这个人，天生比别人少一根发现美的筋，有些时候都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此刻还在气头上，季思奇这句话一出，他顿时冷笑一声，都忘记这是百智医药的季林托付给他的宝贝儿子，张口便怼：“我在怀疑你实习三个月真的能学到东西吗？每天不是吃的就是喝的。”
　　季思奇笑容一僵，跟着脸色“腾”一下就红了。
　　蓝哲憋笑，这个世界有些人攻击男人，有些人攻击女人，而路总不一样，他平等攻击所有人。
　　会议结束，季思奇第一个冲出会议室。
　　“我先上楼，你们慢慢来。”一桌狼藉，路席闻是没时间收拾的，等人走的差不多，他丝毫不避讳一旁的蓝哲，扣住裴雾的肩膀：“没哪里不舒服吧？”
　　“挺好的。”裴雾说：“你去吧。”
　　路席闻离开后，蓝哲放慢手中的动作，“季思奇那人，你看懂了没？”
　　“大概看懂了。”
　　“不介意？”
　　裴雾看向蓝哲，认真询问：“你觉得路席闻变心的可能性多大？”
　　蓝哲：“……”
　　嘿，多大，零都不足以形容，恐怕还得负数，顶级信息素让路席闻屏蔽所有暧昧的算计，什么下/药、信息素引/诱完全免疫，而路总对裴助的占有欲，抵达峰值时连蓝哲都要低着头走路，生怕一个识别错误，给打成“情敌”，然后被迫雄竞。
　　这么一想，蓝哲也觉得这个问题挺幼稚的。
　　下午，有一个重要客户要来倡荣，中午时分最大的会客厅就收拾好了。
　　对方按时抵达，整个会面、接见流程都挺顺利。
　　对面老总是个高阶Alpha，说话语速很快，路席闻紧蹙的眉头稍微舒展开，好像终于遇见了一个能不浪费时间有效沟通的主儿。
　　显然对面也是这么想的，两个Alpha同时露出满意跟欣赏。
　　会议室落座，十几份文件桌布一样铺展开，裴雾在旁边提取重要信息，电脑键盘敲得“哒哒”响。
　　一晃一个小时过去，蓝哲轻拍裴雾的肩膀，示意他来。
　　裴雾悄无声息跟蓝哲换班，然后去外面倒水喝。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裴助！”
　　裴雾一下认出了声音，“季思奇？”
　　这人是从哪里拿到他的电话号码的？
　　“你能来一下B区接待室吗？我好像惹到麻烦了。”季思奇拖着哭腔，“苏部长让我接待一个客户，但是我说错话了。”
　　B区，一个走廊之隔。
　　裴雾先跟苏维确定了一下。
　　苏维在那边破口大骂：“学个屁啊他！奶茶是能帮他完成工作进度还是怎么的？”
　　“我过去看看。”
　　苏维：“我马上来。”
　　会客厅门口，季思奇一脸难色地站着，等看到裴雾，眼神瞬间就亮了，“裴助！”
　　就在这一瞬，裴雾产生了一种非常微妙的情绪，他的目光一下子极具洞穿力，甚至将季思奇的脚步钉在原地，那是不断磨砺下藏于温润外表下的锋芒，是被路席闻用心淬炼过，对危险的精准感知。
　　季思奇：“……裴助。”
　　“里面发生什么事？”
　　“我说错话了。”季思奇十分失落，“但是是他们不礼貌在先。”
　　“怎么不礼貌了？”
　　季思奇低下头：“那个王经理，他……”青年顿了顿，非常难以启齿：“他说话时动手动脚的。”
　　“辰安传媒的王经理？”
　　“对！”
　　裴雾接触过那人，是油嘴滑舌了一些，但事业心很重，绝不会在这种场合对倡荣的员工做什么。
　　裴雾忽然微微凑近季思奇：“你发热期快到了吗？为什么身上的信息素味道这么重？”
　　季思奇连忙按住腺体：“可能是我忘记戴腺体贴了。”
　　“裴助，王经理不会生气吧？苏部长肯定要骂死我了。”季思奇央求：“你这么厉害，帮我跟王经理说说情。”
　　“不着急。”裴雾嗓音温吞，“正好给时间让王经理冷静一下。”
　　季思奇眼中闪过急促，就在这时，苏维沉着脸骂骂咧咧上来了。
　　虽然声音小，但裴雾凭借口型认出了不少国粹。
　　“你们都在？”苏维懒得看季思奇，这位少爷的小动作真多，考虑到王经理还在等，苏维直接推开会客厅的门。
　　一股浓郁的茶味的信息素扑面而来。


第128章 碰你一下了吗？
　　王丙峰控制不住疯狂外泄的信息素，脑子里除了混沌欲裂，剩下的念头就是将刚刚那个不知所谓的Omega抓过来揍一顿。
　　好好说着话，他突然释放信息素做什么？
　　王丙峰易感期就在最近，倒霉透了。
　　忽的，一阵冷风倒灌而来，王丙峰忍不住大口喘息，眼前仍旧只能隐约瞧见个人影，而他的信息素在碰到裴雾的衣角后，被成倍反噬回来。
　　扑了一脸的茶味，带着来自顶级的恐怖警告，王丙峰体内血管迸张，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为了自保他第一时间趴在地上，哪怕想要标记一个Omega的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回荡。
　　苏维脸色骤变，抬手挡了裴雾一下，然后大步上前。
　　王丙峰对信息素十分敏锐，一下认出来人是Alpha，当即抓住对方胳膊大声喊：“抑制剂！口环！随便什么！”
　　很巧，苏维身上带了Alpha抑制剂。
　　一整罐喷到王丙峰脸上，体内暴躁狂沸的血液骤然凝固，王丙峰头抵在地上，很多年没这么狼狈过了，他重重喘息，在虚弱感上来后，浑身湿透。
　　而门口，裴雾皱眉看着这一幕，见状松了口气。
　　一旁的季思奇却根本不在乎王丙峰，他一双眼跟刀似的钉在裴雾身上，Alpha的信息素被反噬肉眼难见，可裴雾身上爆发出的顶级信息素，分明是标记过后的！
　　季思奇再也按捺不住，他脸色十分难看，嗓音陡然拔高：“他标记你了？”
　　保安小跑上来，裴雾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将季思奇看住。
　　季思奇胸中交织的万千思绪尚未归类，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看管整懵了，“裴雾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A区那边脚步声响起。
　　距离太近，路席闻第一时间就发觉了。
　　季思奇看到路席闻第一眼先是慌乱，可紧跟着浓浓的委屈涌来，他心里一阵接一阵的难受，哑声喊了句“路总”。
　　路席闻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跟着进入会客厅。
　　王丙峰在苏维的安抚下已经恢复大半，此刻坐在沙发上，抬手接过裴雾递来的水：“多谢裴助。”
　　这话救了他一命。
　　路席闻一脸狐疑：“到底怎么回事？”
　　“抱歉，我发热期突然来了。”王丙峰一只手捏紧抑制剂，抬起头看向门口，等目光触及季思奇，嘲讽一笑，“哎呦你还没走呢？”
　　季思奇心头一麻。
　　“进来说。”苏维开口。
　　季思奇表现出了深深的害怕，尤其他自身属于天真娇气类的Omega，很容易激发一个人的保护欲。
　　“我不知道……”季思奇低声：“是他先发狂。”
　　“那你呢？”王丙峰冷声：“你好好的释放什么信息素？”
　　“我哪儿有！”季思奇眼眶发红，像是被冤枉惨了。
　　但王丙峰根本不吃这一套，“没有你娘的屁！我进来时是不是说了，我易感期就在最近，你一个Omega不安全，让你换个Alpha来，或者把苏部长喊来，结果你盯着我看了没两秒，腻得跟糖精一样的信息素怼着我的脸就来了，完事你慌慌张张往外走，搞毛线？”
　　苏维：“消消气消消气。”
　　裴雾看着王丙峰，顿了顿说：“王经理没动手动脚吗？”
　　这话直白，王丙峰愕然两秒，但见裴雾脸上没有任何质问厌恶，就是简单询问，顷刻间明白了，指着季思奇发火：“他跟你说的？说我动手动脚？你妈的，老子虽然浪，但是工作的时候从来不浪，再说了，瘦的跟麻杆一样，老子会喜欢你？熟悉我的人都知道，老子是喜欢Omega，但是老子只喜欢女性Omega，我对着男的硬不起来！你造谣前先打听清楚行吗？”
　　苏维跟王丙峰打交道久了，闻言冲着路席闻轻轻点头：“这是真的。”
　　“撒谎！！！”季思奇几乎在尖叫：“我根本就没刻意释放信息素！是你易感期逼近还出来祸害人。”
　　这话王丙峰认了，但他紧跟着逼问回去：“那你说我动手动脚，老子碰你一下了吗？！”
　　季思奇嘴唇翕动，苏维接了句：“这会客厅有监控。”
　　季思奇眼睫轻颤，“也可能是我慌乱之余记错了，Alpha发热期最危险，他朝我扑来，我脑子都乱了哪里顾得上。”
　　听起来似乎就是一场误会，毕竟Omega的信息素不一定发热期才会散出，紧张、出汗，或者心情波动，都能闻见。
　　王丙峰脸色彻底黑了，这个说辞再怎么逻辑自洽他都不接受，不为别的，王丙峰相信自己的判断，当时季思奇在听完他的话后神色相当诡异，思索间给人感觉一肚子坏水直接往头顶冒，现在不承认，晚了！
　　“好，姑且事情是这样。”路席闻开口：“裴雾你怎么会来B区会客厅？”
　　裴雾看向季思奇：“他给我打的电话。”
　　季思奇这下真的哭了，吓得语无伦次，“我害怕嘛，路总您在忙，无数人每天跟我说裴助可靠，我当时只能想到他。”
　　苏维扯了扯嘴角。
　　裴雾问道：“我的联系方式你从哪儿拿到的？”
　　“跟同事要的。”季思奇冷着语气：“这都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苏维接话，“但你明知会客厅有个易感期的Alpha，却让裴助一个Omega来，你觉得合适吗？”
　　季思奇：“我刚才没想那么多！裴助厉害到让我经常忽略他是Omega。”
　　苏维：“那我刚刚怎么听到你冲裴助发脾气，说‘他标记你了’这样的话？”
　　苏维步步紧逼，季思奇脸上汗如雨下，而他这些话的指向性也太强了，不等季思奇想好措辞，憋了一肚子火的王丙峰顿时阴阳怪气又了然地“哦~”了一声，“原来你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想搞我，是想搞裴助啊。”
　　“是啊，裴助被标记了，你想验证这个？”王丙峰在好几个场合都见过路席闻跟裴雾十指相扣，耳鬓厮磨，从前他不乱说，但此刻不介意在弄明白季思奇的意图后将此变成尖刀扎入他的肺叶里，“路总就是裴助的Alpha啊，他们之间完成标记很奇怪吗？他俩是伴侣！”
　　他俩是伴侣……
　　是伴侣……
　　嗓音之穿透力，不仅震到了季思奇的耳膜，还能传到下一层去。


第129章 预感很刺激
　　裴雾默然。
　　会客厅窗户大开，王丙峰的信息素很快就散干净了。
　　一阵死寂后，季思奇拿出少爷架子：“你们有证据吗？”
　　“说我是故意的，有证据吗？”
　　没有。
　　苏维皱眉，这人工作能力不行，但玩起心眼来还是有点儿门道的。
　　信息素本来就是琢磨不定的东西，即便Omega保护协会来了，也会优先考虑季思奇的人身安全。
　　更别说季思奇有个好爹。
　　路席闻身形刚一动，就被裴雾拦住了，季林的面子还是要给点的，三个月未到给人宝贝儿子直接驱离，以后见面都尴尬。
　　好在没有造成不良后果。
　　其实细说起来，季思奇不仅没有讨到任何好处，还暴露了本心，甚至把王丙峰都得罪透了，而非常戏剧化的是，王丙峰虽然出来单干，但他的家族也很雄厚。
　　王丙峰礼让女士，却对男性Omega除发热期外不给任何优待。
　　“你们没证据，就不能冤枉我。”季思奇继续：“刚刚裴助还让保安看住我。”
　　“不应该吗？”路席闻淡淡：“你都受到惊吓了，万一发热期提前，造成更加无可挽回的后果怎么办？关于这点我也会跟你父亲如实相告。”
　　季思奇难以置信地看着路席闻。
　　“苏维，好好教教季思奇，在倡荣没有越级汇报的先例。”路席闻意有所指，嗓音很冷，“在剩下的两个多月内，没什么事，不要总麻烦裴助。”
　　季思奇从来没受过这样直白的羞辱，这么多的人，路席闻几乎是以定他罪的架势，视他为危险因子，第一时间保障裴雾的安全。
　　季思奇冲出会客厅，蓝哲望着他的背影，觉得挺可笑的。
　　会客厅内，王丙峰恨不能跳楼以示清白，“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他胡说八道，你们不能乱想我啊。”
　　苏维：“知道知道。”
　　“也是辛苦你了，带这么个人。”王丙峰问道：“什么背景啊？拽成那样。”
　　苏维大致说了说。
　　王丙峰对上号后就开始冷哼，这事季思奇回头认错都没用，得季林来。
　　接下来几天，季思奇消停了，然后没撑过一周，他主动提出了离开。
　　苏维大手一挥就被批了。
　　总算是送走了。
　　对比季思奇的离职，部门众人跟公司一些认识他的都表现的很淡定，毕竟有后台嘛，想干干不想干拉倒，反而另一件事在公司流传出了好几个版本。
　　说那一日，一声石破天惊的“他们是伴侣！”引得不少人驻足，其中还隐约掺杂着路总跟裴助的名字，没听过的人觉得这些听到的都是磕真人磕傻了，但又觉得非常符合现实常理。
　　传着传着，说吼那一嗓子的人是蓝特助，越接近于真相，越难以承受吧。
　　蓝哲冤枉，但转念一想，也行。
　　季思奇离开的当天晚上，路席闻接到了季林的电话。
　　彼时裴雾正靠在床头玩手机小游戏，眼皮耷拉着，想着再酝酿一会儿就睡觉了。
　　“路总，实在对不住，王家那边也联系我了，是思奇做得不对。”
　　“别啊季总。”路席闻这阵子装起来了，“咱们也没证据，可别冤枉了季小少爷。”
　　这句“小少爷”刺得季林耳膜疼，他不是没看出儿子的意图，想着万一两人有个什么，也算水到渠成，强强联合，但万万没料到，路席闻心有所属，更没料到儿子发现后第一件事不是避嫌，而是挑起矛盾，十分钟前王丙峰刚打完嘴炮，说他养的儿子真牛批之类的。
　　季林听得出路席闻不欲多交谈，客套两句就挂了。
　　这事路席闻过不去，凡是涉及裴雾的事，他都过不去。
　　一转身，透过阳台玻璃窗，看到裴雾已经睡着了。
　　路席闻回到房间，先关灯，随后上床抱着裴雾躺下。
　　Omega呼吸均匀，洋桔梗的气息生机勃勃。
　　四日后一个大型商会，为的是给新区开发招商引资，那地段挺好，路席闻有点兴趣，便带着裴雾出席。
　　今天熟面孔非常多。
　　况骏蒙关彦等人都在，几个人扎堆聊天，裴雾一回头，发现路晔也来了。
　　苏暧跟路长宁跟在一旁，路长宁穿着一套小西服，因为太胖，撑得领口的蝴蝶结都有点变形。
　　况骏蒙认识路晔，一见到路长宁就沸腾了，“卧槽，这是你爹那个便宜小儿子？”
　　“亲生的。”路席闻纠正。
　　“这尼玛……”况骏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你小时候也差太远了吧？”
　　裴雾好奇：“路席闻小时候什么样？”
　　“洋娃娃啊。”况骏蒙说：“长得巨可爱，走哪儿都是焦点，进幼儿园第一天就能收获一大包的零食跟花。”
　　裴雾想了想那个场景，笑了，“我猜也是。”
　　路席闻本来对追忆往昔无感，闻言后背稍稍挺直。
　　路晔没过来打招呼，主要带着路长宁，担心又被嘲讽。
　　“爸爸，我想吃那个蛋糕。”路长宁舔了舔嘴。
　　路晔轻轻闭了闭眼，吩咐苏暧：“带他去吧。”
　　路晔想到路席闻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能跟个小大人似的博得一众长辈的喜爱了。
　　苏暧陪了没两分钟就去发展自己的人脉圈，吩咐路长宁原地等着。
　　今天季林也在，带着季思奇跟二女儿，紧接着，就更热闹了。
　　宿琛跟阮寒彦两人一起到场。
　　关彦甚至能看到路席闻头顶“滴呜滴呜”拉响警报的鬼动静。
　　果不其然，阮寒彦朝这边看了一眼后，视线就总是若有似无的。
　　“楚磷，我给你两千万，上去给他眼珠子掏了。”路席闻没好气。
　　楚磷正在给关彦剥橘子，闻言头都没抬：“我金盆洗手不干了。”
　　况骏蒙小声：“我总觉得今晚很刺激。”
　　关彦：“打电话让曹观快点儿，每次就他最慢。”
　　中途王丙峰上前来跟路席闻等人打了声招呼，他可能在人群中看到了季思奇，忽然冷笑一声。
　　况骏蒙：“哥们你怎么突然笑得这么阴？”
　　王丙峰：“见到鬼了。”
　　“啊？”
　　王丙峰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第130章 他只想给你哥当狗
　　季思奇意外听到了苏暧跟另外几位贵妇的谈话，言辞间轻佻又自信。
　　原来她是路晔的新夫人。
　　而不远处那个小胖子，算起来是路席闻的亲弟弟。
　　“哎，席闻可能对我们有点误会，不过父子关系缓和很多了。”苏暧有些得意，同时炫耀着手腕上的新珠宝。
　　其中一名夫人面露鄙夷，她是况骏蒙的母亲，有阵子听儿子念叨过，席闻根本不在乎那个便宜爹，也难为苏暧，已经摆上路家女主人的做派了。
　　季思奇走到路长宁身边，俯下身露出一个阳光友好的笑：“小朋友一个人吗？”
　　他低估了路长宁的恶劣程度。
　　路长宁盯着季思奇两秒，突然抬手，想把手里的蛋糕拍他脸上，还是季思奇反应快，稍微躲开了，但肩膀上还是擦出一条奶油印子。
　　路长宁得意地哈哈大笑。
　　季思奇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不可以这样哦。”
　　路长宁：“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跟我说可以不可以？信不信我让我爸，我哥揍你。”
　　其中某个字眼引得季思奇眸色微微一闪烁，他笑意愈发深刻，“好好好，我认输，想不想去哪里玩？哥哥陪你。”
　　路长宁指着一头的露天阳台：“那儿，我刚看到里面有鹦鹉，你帮我抓下来！”
　　鹦鹉是酒店专门养来招财的，发现路长宁这个小魔王的时候主管就不动声色将鹦鹉挪走了，进入阳台没找到自己想要的，路长宁发了个好大一通脾气，给人一排观赏花草霍霍得够呛。
　　路长宁拔累了，叉着腰颐指气使：“我渴了，你去帮我拿杯喝的！”
　　季思奇嘴角一抽，但还是照办。
　　好在进门的桌上就有果汁，季思奇端了杯给他。
　　路长宁喝完就把杯子摔了。
　　“嗤。”有人哼笑，“不愧是路席闻的弟弟，一样的不堪入目。”
　　季思奇抬头，看到栏杆处靠着一个人，是宿琛的Omega。
　　季思奇在宿家老夫人的寿宴上见过他们。
　　季思奇瞥了眼路长宁，也没细究这个小魔王领不领情，就挡在了他面前，“你这样说一个孩子好吗？”
　　阮寒彦笑意愈深，“你是计较我说这个兔崽子吗？你是计较我说路席闻吧？但是路席闻搭理你吗？”
　　“你讲话客气点！”
　　阮寒彦：“我已经非常客气了。”
　　他朝落地窗内看了眼，裴雾身上披了件外套，正低头往盘子里夹小蛋糕，路席闻站在一旁，忽然抬起头来。
　　距离远，信息素威慑力不够，而阮寒彦得不到就变/态，嫁给不喜欢的人就摆烂的心态越发严重，跟路席闻四目相对，他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
　　有本事弄死我嘛，阮寒彦心想。
　　裴雾板上钉钉分化成了Omega，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阮寒彦还以为宿琛喝酒喝傻了。
　　可几番求证下，都指向一个事实。
　　路席闻……路席闻！阮寒彦不懂同样都是人，这个逼的运气怎么就能那么好？！
　　而宿琛之所以告诉阮寒彦这些，是因为他发现阮寒彦在搞一些很危险的事情，当然，他想死宿琛不拦着，但联姻已成，不能把整个家族都赔进去。
　　阮寒彦为此不吃不喝在卧房发呆了整整三天。
　　宿琛厌烦极了。
　　学生时代的光环全部褪去，他以为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其实是一厢情愿，没有所谓的两O争一A，他不是被竞相抢夺的宝贝，反而是阮寒彦拿来达成目标的踏板，宿琛更加无法容忍，阮寒彦对裴雾竟然怀有那种心思！
　　这事不能细想，一想就满心荒谬。
　　他为了阮寒彦放弃裴雾，泯灭了心中最纯真的一丝情，结果阮寒彦不是伴侣，是隐藏款情敌。
　　他看完阮寒彦还要看路席闻，更重要的是，裴雾压根不喜欢他，宿琛得意了这么久，突然惊觉自己是个大写的小丑。
　　如今他跟阮寒彦，一点情分都不剩了。
　　对此阮寒彦不在乎，宿琛算什么？路席闻如果不是有顶级Alpha的身份，未必能得到裴雾的青睐。
　　阮寒彦只恨自己没有投个好胎。
　　他现在都有点报复社会的心理了，最听不得“路席闻”三个字，连带着路家人都充满了厌恶。
　　例如此刻的路长宁。
　　厚嘴小眼大饼脸，路席闻小时候估计也一样难看，阮寒彦思绪翻涌，根本不会理性看待事物，饶是他心里明白，当年种种，是他不对在先。
　　不要有高高在上的姿态，不要有捉弄心思，堂堂正正挑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学校的图书馆门口跟裴雾相遇，来一句恰到好处的自我介绍，从朋友做起，或许一切都有可能。
　　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是拧搅着难受，酸涩混着苦闷浇满心门，然后冲向血液骨头，连空气都充斥着烧焦难闻的气味。
　　而阮寒彦一眼就看得出，季思奇也是个没品味的，竟然妄图巴结路长宁去跟路席闻搞好关系，顶级很了不起吗？
　　他的鄙夷全写在脸上，路长宁先受不了了，上前狠狠推了阮寒彦一把：“你凭什么这么看我？”
　　阮寒彦背靠着栏杆，只是轻轻摇晃了一下身体，他因为长期没有Alpha的信息素滋养，眼睛充血严重，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要死不死的气息，被路长宁推也不介意，而是淡声骂道：“兔崽子。”
　　路长宁被他看得有些害怕，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小弟，于是转头指挥季思奇：“你还愣着干什么？帮我打他！”
　　“一个恋爱脑一个没脑子，加一块凑不出个脑仁来，兔崽子，你以为他喜欢你？他只是想给你哥当狗。”阮寒彦懒洋洋道。
　　季思奇浑身血液直冲脑髓，耳畔“嗡”一声。
　　沃日……
　　王丙峰端着碗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青椒牛肉盖浇饭，站在不远处盯着看，心想阮家这位战斗力可以啊，说话都不是一般的难听，早知道自己就不做功课了，提前塞给阮寒彦三十万，让他当个嘴替不就行了吗？
　　紧跟着，季思奇大步冲向阮寒彦，在路长宁的拍手叫好中，两个Omega打了起来。


第131章 医学奇迹啊
　　都是成年男性，信奉拳拳到肉。
　　可问题在于，阮寒彦如今这模样，多少免疫物理攻击。
　　具体表现在季思奇打他一拳他顶多倒地侧翻，但没有多余表情，而季思奇挨一拳，就要痛呼哀嚎好几声。
　　同时阮寒彦下手极狠，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样。
　　“你起来啊！站起来打他啊！”路长宁看季思奇被按在下面，急忙加油打气。
　　阮寒彦抬起头：“光顾着收拾他，差点忘记你了。”
　　路长宁嗅到了危险。
　　他也顾不上拍手，转身想跑，但阮寒彦此刻爆发力惊人，往前两步一把抓住路长宁的后脖颈。
　　碰巧听到动静的一些人走来，阮寒彦一眼就看见了路席闻。
　　然后他露出一抹十分恶劣的笑，当着路席闻的面，将路长宁扔进了一旁有假山造景的观赏水池里。
　　路席闻诧异，阮寒彦也有做人事的时候？
　　路长宁被“哗啦”浇透全身，剧烈的挣扎呼吸下都忘记了尖叫。
　　季思奇丢不起这个人，自己先爬了起来，但阮寒彦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冲上前直接锁喉。
　　“哎哎哎。”王丙峰将手里的饭一放，上去阻拦，实则帮着阮寒彦差点儿给季思奇推进一楼的游泳池里。
　　还是安保及时赶到，将几人分开。
　　王丙峰一看季思奇那鼻青脸肿的样子就忍不住哈哈笑。
　　关彦目不转睛盯着这边，微微一抬手，楚磷就把剥好的果干塞他手里。
　　况骏蒙：“真精彩啊。”
　　关彦“嗯”了声。
　　裴雾没懂这两人打什么，还有路长宁，阮寒彦怎么突然针对他了。
　　裴雾不懂路长宁多少有点“替兄受过”的意思。
　　宿琛推开人群大步进来，看到衣衫不整的阮寒彦，顿时露出烦躁不已的表情，尤其都这样了，阮寒彦还敢盯着裴雾看，好像他多么失魂落魄，裴雾就会在意一样。
　　“够了！”宿琛抓住阮寒彦的手腕，“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
　　阮寒彦随着宿琛踉跄下了两层台阶，他的衬衫领口都被季思奇撕扯开了，精神颓废得厉害。
　　路席闻顿时警惕起来。
　　可要裴雾讲，这是极少的一次，阮寒彦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没有任何黑沉黏腻的情绪，带着笑，很寻常，像是提前演练了无数遍一样。
　　阮寒彦幻想着重新回到校园，周遭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灯光璀璨的大厅，脚下是平坦干净的水泥路，周遭花草丛生，他甚至将场景定在了温暖适宜的初夏，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蒸腾香气，他看着迎面而来的裴雾穿着蓝色牛仔裤，非常简单的白T，却好看得不像话。
　　阮寒彦忽然驻足，宿琛用了大力，竟然没拉动他。
　　要怎么跟裴雾自我介绍呢？阮寒彦心想，不要提宿琛也不需要借助任何人的关系，就那么简单一句：“你好裴雾同学，我是艺术学院的阮寒彦。”
　　这样就足够了。
　　可现实中，阮寒彦红着眼眶，喉头几经滚动，最后嘶哑着说出的，只有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那些年对你造成的困扰。
　　迟来的悔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但阮寒彦久压心中的那口浊气，终于散开了些许。
　　他觉得灵魂没那么窒息了。
　　赎罪无关对方原谅与否，阮寒彦卑劣地体会到了久违的心安。
　　“路席闻。”阮寒彦继续开口。
　　宿琛头都要大了。
　　阮寒彦语气挑衅：“你最好永远看紧，一丝都不要懈怠。”
　　因为那句“对不起”，路席闻终于愿意给阮寒彦一个正眼，“这点你放心，下辈子你哪怕投胎成世界第一的顶级Alpha，也没机会。”
　　“哈。”被看穿心思的阮寒彦多少破防，“姓路的，你真不是人啊。”
　　路席闻：“算你夸我。”
　　这下阮寒彦没挣扎，跟着宿琛走了。
　　他同裴雾擦肩而过，似乎留下了一句低低的叹息。
　　等人走远了，路席闻一脸警惕，“宝儿，你不会心软吧？”
　　裴雾：“……我不是圣母。”
　　阮寒彦如果真的不再打扰，那才算偿还。
　　“他走了？他凭什么走？！”那头的季思奇原地跳脚，“他先动手打得我！”
　　季林刚好赶到，王丙峰睁着眼睛说瞎话：“扯淡，明明是你冲上去先给了阮先生一拳。”
　　季思奇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王丙峰挑眉轻笑，能不能查清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季思奇被冤枉后也是一肚子苦水，就像自己那天一样。
　　季林闭了闭眼：“过来！”
　　“爸！”季思奇气得跳脚：“真的是那姓阮的先动手。”
　　“啊啊啊啊！！！”
　　极具穿透力的尖叫紧随而至，路长宁在水池里泡了两分钟后，终于回过神来。
　　“哎呦。”况骏蒙捂住耳朵。
　　“妈妈！爸爸！”
　　苏暧一脸惊慌失措小跑过来，而路晔站在不远处观望，看起来很不想靠近。
　　奈何路长宁一个劲儿“爸爸爸爸！”
　　裴雾觉得路晔挺想转身就走的。
　　“闭嘴！”路晔厉声。
　　路长宁抽抽搭搭，浑身湿漉漉的，苏暧穿着一条长裙，看路晔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一旁的服务生赶忙拿来毛巾。
　　“是刚刚那个人把我丢进去的……呜呜呜……”
　　“知道了。”路晔随口应付，但想也知道是他儿子先搞事的。
　　苏暧委屈抬头：“就这样算了吗？”
　　路晔反问：“你想怎样？”
　　路晔挺佩服苏暧的，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还好，能控制，路晔安慰自己，他尽量不去看路席闻噙着笑的脸，总觉得嘲讽意味拉满，那头季思奇也要被季林领走，一场闹剧似乎就此落下帷幕。
　　可路长宁嚣张跋扈这么久，似乎今天格外讲义气，他看了眼“垂头丧气”的季思奇，忽然问路晔：“爸爸，能让我小弟嫁给我大哥吗？”
　　空气寂静一瞬，随后路晔豁然转身，一脚踢开挡路的凳子，手杖也不需要了，健步如飞，一溜烟冲出了大厅。
　　路席闻想骂的话没来得及。
　　况骏蒙凑上来：“挖槽！你爸不是腿不好吗？刚才那走路速度比我都快，医学奇迹啊！”
　　裴雾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扶额笑得肩膀轻颤。


第132章 难道全是我的错吗？
　　商会结束回到家的当晚，裴雾刚抱着电脑写完一些总结，手机提示一笔汇款到账，十万整，就在裴雾回忆哪来的这笔钱时，一条短信跟来：【赔偿款，让路席闻别再骚/扰我了。】
　　裴雾了然，是路晔。
　　这人比路席闻提前四十分钟离场，但就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样道理，他又不能拉黑路席闻，于是只能被迫忍受路席闻的各种文字嘲讽。
　　裴雾欣然收下赔偿款的同时认真打字：【在既定事实下，路席闻那个不叫骚/扰。】
　　路晔：“……”
　　路晔忍着将手机砸烂的冲动，看到又一条路席闻的短信进来，顿时熄屏闭眼。
　　路席闻过了十分钟才从阳台进来，看样子是骂尽兴了。
　　“路晔给了我十万的赔偿金。”
　　“收下。”路席闻语气嫌弃：“真抠门。”
　　裴雾觉得路长宁一句话要赔十万，也不算抠门。
　　路席闻抬手，手机被他精准飞进枕头底下，身形高大的Alpha忽然气息一变，单膝往床上一跪，俯身下去。
　　裴雾避无可避，索性坦然对视：“做什么？”
　　“昨晚都没有……”路席闻有点委屈。
　　裴雾：“就昨天一晚上……”
　　路席闻快速凑上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啄。
　　“你……”
　　一下。
　　“怎么……”
　　两下。
　　裴雾不敢乱动，一扭头，看到团子不知什么时候出来，受到主人情绪影响，非常狗腿地在地上撒娇卖萌。
　　裴雾：“……”
　　裴雾耳根可疑地泛红，摘下眼镜的同时推了下路席闻的胸口：“洗澡去。”
　　路席闻光速起身，飓风一样卷进浴室。
　　裴雾抬手摸了下发热的腺体，其实路席闻委屈巴巴的那句话一出口，他就心软了。
　　喜欢看自家Alpha装可怜算不算一种特殊癖好？
　　而纵容的结果就是，路席闻哪怕之后后背都快成了猫抓板，要挠出刨花了，也折腾到了天蒙蒙亮。
　　裴雾脚下发飘，云里雾里坚持去公司，一路上途经的风景跟人全都成了背景板，他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将一个装有重要数据的U盘跟交接生命火炬一样郑重交到了蓝哲手中，还想探讨些什么，但脑子彻底宕机。
　　蓝哲诚恳：“不行你睡会儿吧。”
　　裴雾虚弱地摆摆手，转身进了隔间。
　　被自家特助用控诉的眼神注视着，路席闻多少心虚内疚。
　　“路总。”蓝哲神色严肃：“裴助是Omega，您要尊重他的事业！”
　　“我尊重啊！”路席闻据理力争，“控制不住对他的爱，难道全是我的错吗？！”
　　蓝哲：“……”
　　直到会议开始，蓝哲都拒绝给顶头上司一个好脸。
　　离得近的几个高层战战兢兢，盘算着自己一把老骨头，万一顶级跟高阶打起来，成功脱逃的概率能有多少，会议氛围比往常要凝重很多，但出人意料，路总格外好说话。
　　出门时，众人还听到路总同蓝特助说：“请你切一周牛排，别搁那儿掉脸子了。”
　　裴雾睡到了下班时分。
　　晨昏颠倒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侧身趴在床上，看着窗外逐渐垂降的夜幕，看着晚霞尚未褪去，挣扎着留下残影。
　　裴雾挺后悔昨晚松口的。
　　路席闻这个人，平时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十分颜色他能无视一切警告，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房门被推开，裴雾想也不想，一个抱枕扔了过去，但显然力有不逮，抱枕砸歪了，还是路席闻侧身捞了一把。
　　路席闻捏着抱枕笑嘻嘻靠近：“买了你最爱吃的小笼包，还有鱼子酱虾饺，瘦肉粥里放的都是野生黑山猪肉，起来尝尝。”
　　听了两句，裴雾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他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完全一副要人伺候的架势，路席闻这个倡荣掌权人，出去打架能一拳给对面拆解的顶级Alpha，三两步上前，温柔而体贴地扶起裴雾，好话张口就来：“昨晚是我不对，蓝哲已经对我做出了严厉的批评，这段时间辛苦了，明天我带你去吉光岛。”
　　“明天？”裴雾惊讶：“这么快？”
　　“其实已经动工有一阵子了，那里的自然风光本就一绝，张总的特色酒店往那里一盖，美得跟世外桃源一样，近两年我并不打算对外开放，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周。”
　　裴雾没拒绝这个安排，正好，回来给路席闻过生日。
　　裴雾吃了些东西，才觉得力气恢复。
　　他们几人小群，没多时“叮叮叮”响了起来。
　　一个个都想来，但时间不能完全凑一起，路席闻让他们随意，自己跟裴雾先过去。
　　路总是个行动派，第二天早上七点，他睁眼后利落洗漱，又去外面短跑三公里，等回来冲个澡吃完早餐，裴雾才从楼下上来。
　　Omega一身休闲，深灰色牛仔裤搭配一件薄款白色毛衫，头发松散，低着头正摆弄腕上的表。
　　裴雾很久没这么穿了，尤其在进入倡荣后，西装就跟焊在身上一样，偶尔聚会出行，穿的也很正式。
　　路席闻眼睛不眨地盯着看，他虽然喷阮寒彦这人心理有问题，行事多卑劣，但也得承认，阮寒彦的眼光在线，他当年在校园遇见的裴雾，会不会也是这样？
　　单是这么一想，路席闻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
　　最后两层台阶都没用裴雾自己走，路席闻等在楼梯下方，伸手给人抱了下来。
　　裴雾盯着他脸色片刻，没看出任何情.欲后，浅浅松了口气。
　　“一会儿就出发吗？”裴雾拍拍Alpha的肩膀示意他先把自己放下来。
　　“嗯，等你吃完饭。”路席闻说：“幸好他们都没时间，今天是属于我们的二人时光。”
　　裴雾心想哪天缺少二人时光了？再忙路席闻都能跟挤海绵一样犒劳自己。
　　吉光岛距离这里不远，开车半小时再乘坐飞机五十分钟，一座孤岛在虹海东北方。
　　这边刚刚下过雨，头顶的彩虹绚烂异常，笼罩的水汽更给吉光岛增添了几分梦幻。
　　飞机落地，路席闻利落跳下，然后转过身，让裴雾扶着他的肩膀下来。


第133章 这都叫什么事
　　举目四望，旷野铺荡，绿草拂动，尽头是悬崖，山岩。
　　而身后，远处的虹海波光粼粼，地势被花草一修饰，缎带似的高低连绵，嗅入鼻尖的全是自然的气息。
　　裴雾突然想，如果婚礼是在这里举办，那么确实挺不错的。
　　飞机离开，这片狂伏在地的绿草重新支棱起来，踩在上面十分软和。
　　“风景是不是很不错？”
　　裴雾好心情地应道：“嗯。”
　　“那片木屋高楼就是张总的工程。”路席闻说：“材料用的都是最好的，视野绝佳，住里面你应该会喜欢……小心脚下，我买了几条渔船，岛上的工人都招满了，你要是觉得缺点什么，就跟我说。”
　　裴雾觉得一切都恰到好处。
　　木屋设计得非常精妙，上下五层，大厅是开放式的，连接着后面的树林，无所谓中西式，更多的是自然，跟这片地域融为一体的自然，建造就地取材，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草叶香，实在不合适才从外面购置，单是昂贵的木工老师傅就请了十几个。
　　张总一个毕业了几十年，都忘记了自己是名校毕业的建筑学高材生，被路席闻唤醒记忆后，疯了一阵子，拿出教材重新学习，硬是在办公室跟设计总监争得面红耳赤。
　　对成品设计图路席闻非常满意：“张总，单纯的连锁酒店老总配不上您的身份，等着，来年的全球设计大赛，我让专业的摄影师来取景拍摄，咱们也走出国门，闯向世界。”
　　张总两行热泪，被路席闻哄骗得晕头转向。
　　路某人都想好了，今晚在木屋顶楼，关上可透视天窗，披着星辰夜色，在专门定制的那张大床上酱酱酿酿，裴雾每次在他跟信息素的双重刺激下，泛红的眼眶别提多好看了。
　　他让人空运来了澳洲带骨羊后腿，就他跟裴雾两个人享用！
　　明天天气晴朗，可以教裴雾学习冲浪，当然，如果他的Omega不适应，完全可以在他怀里……
　　轰隆！！！
　　裴雾正好站在正中间的旋转雕花吊灯下面，他抬起头，很快感觉到星点的湿冷落下。
　　“下雨了。”裴雾说。
　　路席闻：“怎么可能？！”
　　事实证明天气预报在飘忽莫测的虹海上根本不顶用。
　　短短几分钟，从天气晴朗到暴雨倾盆，一点商量都没有。
　　路席闻的笑意完全冻住，看样子非常想冲出去跟虹海打一架。
　　裴雾觉得好笑，拉过路席闻的手温声说：“这样也很好。”
　　雨水打在木屋顶上，再被隔音轻轻一消，发出一种令耳朵非常舒服的整齐白噪音，客厅的壁炉里燃起炉火，跳动荡漾的火苗成了最生动的壁画，通往后林的大门被关上，一楼客厅很快暖和起来。
　　在沙发上抱着裴雾跟他耳鬓厮磨的时候，路席闻才觉得“也很好”。
　　然而没几分钟，内部电话打了进来。
　　厨房那边战战兢兢，告诉路席闻，因为突降暴雨，没来得及挪走仓库里的东西，早上刚解冻的羊腿让泡了……
　　裴雾甚至看到了路席闻一瞬间石化。
　　“那我做鱼给你吃。”裴雾说：“虹海里肉质鲜美的鱼多了去了。”
　　路席闻深吸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
　　暴雨下了一整夜，裴雾阴差阳错接下了哄路席闻的任务，于是早上对自己下的警告全部不作数。
　　后半夜在房间里差点儿融化，浓郁的信息素跟外面的滔天巨浪交叠而起，裴雾刚喘口气，就被浪花拍下，窒息感涌入胸腔，又在路席闻温柔的哄送声下视网膜炸开大片的白光。
　　连发声指责的蓝哲都不在，路席闻的道德感急速下降。
　　裴雾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因为被喂饱了信息素，所以心情不算糟糕。
　　厨房送来了一条东星斑跟野生大黄鱼，后者的价格据说炒到了三万块一斤。
　　今天这条鱼被送来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老天对路总那条报废羊腿的补偿。
　　裴雾的手艺就不用说了。
　　其中一个西餐大厨站他旁边目不转睛，在灶火扑腾时发出惊叹的“哇！”“哇！”。
　　其实裴雾只是简单烧了个加料的热油，大黄鱼这种稀罕物，为了尝到其极致的新鲜跟天然的鲜美，清蒸一定是首选。
　　至于另一条较大的东星斑，切下腹部腌制，在砂锅底部铺上葱姜蒜跟嫩笋，放入鱼肉焗就行，剩下的分别刺身、油炸，还有下入酸汤里，其中对调味品跟火候的把控十分严格，稍微过头就失了原汁原味。
　　大厨对油炸跟酸汤十分感兴趣，询问裴雾是否能尝尝。
　　裴雾往厨房门口看了看，然后快速分享到两个小碗里。
　　“小雾！”路席闻大步走进来。
　　他披着雨衣，湿漉漉的，手里提着两条银鲳鱼。
　　“放那儿。”裴雾给厨师打掩护，“下顿腌着吃。”
　　一桌的鱼抚平了路席闻受伤的心灵，甚至在餐桌上大快朵颐时，心情的愉悦程度完全可以驱散外面的阴霾。
　　裴雾听说后山下完雨会出野蘑菇，等吃完饭非常有兴趣地前去，泥土湿滑，两人穿着雨衣，路席闻紧紧跟在后面。
　　两人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裴雾无奈喘气之际，路席闻放出了团子。
　　信息素实体在嗅觉的敏锐程度上远远超过主人，当在鼓起的草包下找到一株可以食用的黑蘑菇后，裴雾十分开心。
　　两人捡了满满当当一篮子。
　　裴雾都想好要怎么做，然而过度浪的后果就是，抵达木屋冲了个澡出来后，裴雾身上逐渐起热。
　　他甚至开始都没反应过来，感觉经常性生病发烧都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偶尔受伤，在顶级的信息素滋养跟高效药剂的配合下，很快就见好。
　　慢慢的裴雾有点骨头疼，于是缩回了被窝里。
　　路席闻皱眉守在一旁，那张傲娇矜贵的脸上一旦笑意消失，眉峰蹙起来后，有种难以言说的冰冷严肃。
　　裴雾忍不住抬手按了按，他嗓音都哑了，却笑着说：“明天就好了。”
　　路席闻不放心，一并上了床。


第134章 人才
　　裴雾吃了药，又被温柔的信息素包裹了一整晚，第二天一早醒来时虽然仍旧有点嗓子疼跟头晕，但整体不算难受，他还想跟着渔民出去看看，被路席闻单方面驳回。
　　好在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中午时分再度暖阳普照。
　　海面恢复平静，裴雾穿的厚，裹上路席闻的大衣，催促他赶紧去钓鱼。
　　“会钓吧？”裴雾问道。
　　“这个问题有意义吗？”路席闻甩竿：“有什么是我不会的？”
　　裴雾：“……”
　　裴雾在一旁的小椅子上坐下，迎面吹来的海风带着暖和又清新的气息。
　　距离他们不远，还有一个老渔民也在钓鱼。
　　结果人家都上来三条了，路席闻一直空军。
　　“不慌。”路席闻说：“大鱼都在后面。”
　　老渔民似乎轻笑了一声，裴雾建议：“要不然你去取取经？”
　　路席闻犹豫片刻，真就提着鱼竿过去了。
　　裴雾舒服地眯眼，刚咳嗽了两下，忽然看到海面上亮起一个点。
　　不是光落下反射而来的，那个点越来越亮，越来越逼近，裴雾定睛辨认半天，才确定那是游艇的前挡风玻璃。
　　裴雾站起身。
　　路席闻也注意到了这点，抬头看去。
　　“嗨~~~”
　　对方的嗓音隔着老远飘荡，但被风声一搅，乍一下没辨认出来。
　　直到游艇逼近，裴雾清楚看到了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使劲儿挥摆的楚磷，他身后，坐着神色明显难看的关彦。
　　“你在搞……”路席闻说到一半，突然发现楚磷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
　　“发动机~~~坏了~~~让开！！！”楚磷这一声倒是清晰。
　　老渔民不用路席闻说，抬起屁/股就走，路席闻扔了鱼竿带着裴雾第一时间跑到安全地带，没过半分钟，楚磷驾驶着游艇高速冲上岸，顿时扬起大片的砂砾，发动机不用几秒就被泥沙紧紧包裹住，游艇前方被冲撞出一个扇形壁垒，身后拖出长长的浅坑，最后气势汹涌地撞在一棵羊角树上。
　　吱哑——
　　羊角树重重一晃，然后从跟游艇相接的地方断裂，猛地栽倒，死给众人看。
　　而早在游艇冲上岸的瞬间，楚磷就反手一把抱住关彦，随后高高跃起。
　　他对于保持关彦浑身整洁似乎有种执念，愣是没让砂砾飞溅上来一点。
　　随后稳稳落地。
　　楚磷沉沉松了口气，然后低头同关彦笑道：“你看，我都跟你说了，有我在，没事的，即便没有游艇，我也能带你上岸。”说完一抬头，对上路席闻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你们谈恋爱撞我的树？”路席闻冷笑：“知道这么一棵粗壮的羊角树长大要多久吗？”
　　关彦立刻安抚：“我赔，到时候你们结婚，一应酒水我全包了。”
　　路席闻：“这还差不多。”
　　裴雾大步上前：“你们怎么坐着游艇过来的？”
　　关彦当即扶额：“我昨天才买的，楚磷感兴趣，突发奇想说直接乘坐这玩意，早上七点出发，现在才到，如果不是这人给了信息素屏障，我会被吹成人干的你知道吗？”
　　裴雾轻笑。
　　路席闻：“发动机怎么坏了？”
　　“遇到鱼群了。”关彦说：“撞上后就成这样了。”
　　路席闻看向楚磷：“你也是个人才。”
　　关彦：“其实也挺好玩的，中途还看了下虎鲸群捕猎。”
　　路席闻：“……”
　　岛上的工人正好闲着，不多时上前检查游艇，跟路席闻说能修。
　　路席闻让他们自行处置，然后带关彦跟楚磷参观自己的木屋。
　　关彦知晓路席闻如今的尿/性，颇为捧场，时不时发出“啊”“漂亮”“巧夺天工”等一系列惊叹，甚至能看到路席闻身后的孔雀尾巴骤然开屏，关彦觉得好笑，多逗了路席闻一会儿。
　　裴雾跟楚磷落在后面。
　　“听闻你的私人老师前几天又给你搞了个测验？”裴雾淡淡。
　　楚磷顿时挺胸收脊，站姿端正。
　　“啊，是。”
　　裴雾伸出手：“成绩单我看看。”
　　楚磷：“谁随身携带这玩意？”
　　“我说照片。”裴雾不吃这套：“别告诉我你没有，不行我找关彦要。”
　　“有有有。”楚磷如今还是挺尊师重道的，裴雾多少教过他俩月。
　　楚磷亮出手机截图，裴雾接过来看了眼，登时被某个数字一刺激，加上吸了口冷风，原地惊天动地咳了起来。
　　楚磷“卧槽”了一声，“别别别裴雾，我下次努力，你别这样。”
　　裴雾摆摆手。
　　路席闻脸色一变，大步走来。
　　楚磷赶紧挪到安全位置。
　　裴雾平复完喉间的痒意，不等路席闻开口，迫不及待将手机递给他看：“物理113，化学差四分满分！”裴雾原本哑着嗓子，此刻语调都拔高了，自顾自说：“这高阶有高阶的道理啊，关彦，这么好的成绩你不得裱起来？”
　　关彦：“……”
　　路席闻复杂地看了楚磷一眼。
　　楚磷一听不是责备，顿时放松下来，“我之前就说过，只要我想学，就没有学不会的。”
　　“到点考不过去我把你轰成标本。”路席闻接道。
　　楚磷拿回手机，挺高兴地回到关彦身边。
　　关彦没忍住，小声：“乐什么呢？”
　　楚磷顿了顿，才说：“我发现裴雾他们都不嫌弃我。”
　　“嫌弃你什么？”
　　“你身边清一色的高材生，贵公子，就我一个没背景的还在成人高考上挣扎……”
　　“这不是你考虑的事。”关彦有点严厉地打断：“再者我同你说过了，每个人的起点不一样，你如今能有所行动我就很高兴了。”
　　这话楚磷听一百遍都不会腻。
　　四周树木参天，他趁着路席闻跟裴雾在前面走的功夫，将关彦一把扯到一棵粗壮的树后。
　　关彦惊讶：“你干……”
　　话没说完就被亲了。
　　“你真好。”楚磷文化水平不高，哪怕心里飞一般荡漾，出口的也只有一句黏黏糊糊的“你真好。”
　　关彦将他轻轻推开，“好好走路！”
　　路席闻挠了挠耳朵，有时候对顶级超乎常人的听力也挺无奈的。


第135章 你挣钱不容易
　　四人留在吉光岛上玩。
　　裴雾喝着姜茶晒太阳，关彦不会下水刨沙之类的，但这并不妨碍关大少爷姿态优雅地坐在巨大的遮阳伞下，喝着新鲜椰子汁观赏风景。
　　“真的不晒晒吗？”裴雾建议。
　　关彦坚决：“不。”
　　而路席闻跟楚磷那边，钓鱼这种悠闲类型的活动已经不适合他们之间隐约浮动、逐渐清晰，然后恨不能一较高下的雄竞气息了。
　　哗啦——
　　路席闻跃水而出，露出健硕完美的上半身，手里还攥着一条鱼，“裴雾，快看！”
　　裴雾双手在唇边做喇叭状：“可以，晚上给你做水煮鱼吃。”
　　下一秒，楚磷也从水面冒出来，他手里虽然没鱼，但有两个大海胆。
　　楚磷胸前伤痕较多，深浅不一，关彦是个追求完美的人，独独在楚磷这里要求失效，他甚至觉得一个绝对强悍的雄性生物，身上多两道伤疤，就跟某种勋章似的，带着充满野性的吸引力。
　　关彦清澈的眼底涌上另一番情绪，吩咐道：“多洗洗，洗干净。”
　　厨房那边端来特调的饮品，加了微微一点果酒，散发的香气刚刚好，颜色同虹海一样湛蓝，上面点缀的薄荷叶还是冰冻过的，稍微一过嘴就碎裂开，激得人瞬间清醒。
　　关彦尝了尝：“嗯，还不错。”
　　裴雾点点头。
　　“之前的投资跟着你赚了不少。”裴雾说：“等回去我请客吃饭。”
　　“没拿我当朋友？”关彦斜睨一眼，“这才哪儿到哪儿。”
　　况骏蒙跟曹观都是定期一笔钱丢他手里，坐等收租一样时不时问个行情。
　　“路席闻最近缺什么？”关彦话锋一转：“我给他准备个生日礼物。”
　　裴雾摇头：“说实话，我也很头疼。”
　　关彦：“你给自己包装一下，到时候从大礼盒里冒出来，狠狠震惊路席闻一把。”
　　“拒绝！！！”
　　他俩这边聊着，那边海面上突然爆发一束冲天水柱。
　　路席闻抬手挡下充满硝烟味的信息素攻击，同楚磷冷笑一声：“抢不过就玩阴的？”
　　楚磷愤怒：“明明是我先找到的。”
　　裴雾眯眼看了下，哦，是在抢一个大贝壳。
　　路席闻将贝壳抛起来接住：“有本事就抢回去嘛。”
　　楚磷被呛出了火气。
　　砰砰砰！
　　水面上像炸开一簇簇水花。
　　关彦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打了个手势，一旁的小工立刻拿来一个超大雨伞，伞头朝外，正好挡住飞溅而来的海水，等安稳后再撤去，一点没影响裴雾跟关彦喝饮品聊天。
　　等他俩吃完半盘水果，看到路席闻跟楚磷非常没形象地扯着对方的嘴巴跟耳朵，因为信息素兜底没有沉进水里，而是在海面上无板冲浪，维持着互掐的姿势绕了好几圈。
　　岛上的工人们聚众观看，第一次见顶级跟高阶这么打架。
　　“楚磷的进步非常快。”裴雾突然说：“或许再过三五年，他真的能站出去独当一面。”
　　“都不重要。”关彦说：“我一个人完全足够。”
　　他们在岛上待了小一周，离开前路席闻还“亲切”问候了张总，表示体验很棒，希望他接下来保持巅峰水准，自己还能多出两成的钱。
　　张总哭笑不得：“路总，接您的单子我得老十岁。”
　　路席闻：“但是名声大噪啊。”
　　张总沉默，张总认可。
　　裴雾生日要晚路席闻四个月，原本路席闻都打算不过了，在家跟裴雾煮一碗长寿面吃吃得了，却没想到裴雾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知道裴雾包下一整层星鼎时，路席闻顾不得蓝哲在旁边，“蹭蹭蹭”大步到裴雾跟前：“你不要我的钱也不要我的卡，这么破费，以后吃饭怎么办？”
　　裴雾：“……”我有那么无能吗？
　　蓝哲端着咖啡靠在办公桌前，一脸洞穿红尘的表情，心想秀，接着秀。
　　路席闻严肃：“以后不要这样了，你挣钱不容易。”
　　裴雾：“行。”
　　裴雾有事去一趟财务部，几乎是他刚出门，蓝哲的危险雷达就响了起来，他察觉到了什么打算马上离开，但是来不及了，路席闻一把将他薅住，语重心长道：“蓝哲，你跟了我这些年，以后裴雾有任何难处，你多帮衬一些。”
　　蓝哲：“裴助好得很……”
　　“胡说。”路席闻看不见的猫尾恨不得翘到天上去：“你知道裴雾为了我的生日宴花了多少钱吗？”
　　蓝哲：“……”天要亡我。
　　蓝哲魂飞天外地听路席闻念叨了半个小时，觉得去年的孽债应该是还清了。
　　不出半日，圈子里一群人都知道路席闻的生日宴地点，也知道了都是裴雾一手操办的，不等况骏蒙等人说句“恭喜”，就被路席闻雁过拔毛。
　　“咱俩这关系，你买单酒水不过分吧？”
　　“万一去唱歌，哥们不请客？”
　　“关彦！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一辆奔驰S450？”
　　关彦心想你怎么还不滚？这车一看就是给裴雾整的。
　　裴雾知晓拦不住，也就不拦了。
　　大家几乎是数着日子熬到了路席闻生日这天。
　　关彦真开来一辆崭新的450，于是得到了路席闻的诚挚感激，他攥着钥匙同一脸不耐烦的关彦重重一握手，然后转头就把钥匙塞给了裴雾。
　　裴雾哭笑不得，想着等下个项目分红下来，送关彦一个贵重礼物。
　　况骏蒙原本痛苦面具，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又替兄弟高兴，往年路席闻过生日一副“爱来不来”的样子，哪像今天似的跟打了鸡血一样。
　　曹观笑着在一旁抽烟，跟某俱乐部经理订唱歌的包间。
　　今天请的人不少，氛围活跃，关系好的坐在一个卡座里喝酒聊天，蛋糕推上来的时候，况骏蒙脖子伸老长：“让我看看上面写的什么？是不是‘我亲爱的路路生日快乐？’”
　　“去你的。”裴雾哼笑。
　　双层大蛋糕，松林造型，就简单用奶油充当白雪，勾出“生日快乐”四个字，虽然没有过于热情的表达，但看得出十分用心，是裴雾的风格。
　　“路席闻。”裴雾在昏暗中五官分明，好看的令人心醉，随后温声道：“生日快乐。”


第136章 岁岁年年
　　那晚的生日宴上，大家都喝了酒。
　　裴雾微醺，而路席闻纯属借着酒劲儿行梦寐以求之事。
　　他脚下不稳揽着裴雾上楼的时候，身后哄堂大笑。
　　路席闻像是没有脸皮这种东西，岿然不动。
　　谁说顶级不会醉？他现在醉得不得了。
　　裴雾就更不用说，平时路席闻讲两句好话他就心软，而在生日“buff”的加持下，更是有求必应。
　　路席闻还搁那儿哼哼唧唧说着“自从十岁之后就不怎么过生日”的话，裴雾都忘记拒绝了。
　　总之……
　　两人五天没出房间。
　　吃东西都是由服务人员亲自送到门口。
　　有次路席闻开门正好跟服务员撞上，诚然人家是个Beta，也嗅到了十分浓郁的两种气息，眼前的Alpha俊美漂亮，像一只餍足的大猫，但眼底仍包含着对下一餐的期待。
　　“给我吧。”Alpha嗓音倦怠，接过餐盒一转身，关门之际服务员看到了他脖颈后清晰的挠痕。
　　裴雾连抬手喝粥的力气都没有，但显然路席闻是非常热衷帮忙的，一口粥吹温了自己用嘴皮尝尝，然后珍惜而满足地喂入裴雾口中。
　　裴雾吃完嘴唇无力翕动，路席闻连忙凑上前：“怎么了宝贝？”
　　“滚……”
　　这不似骂人的话，看路席闻那享受的样子，像是被一株艳丽的花砸中了鼻梁，他满脸含笑地扶着裴雾躺下，语气温柔得滴水：“你再睡会儿。”
　　裴雾几乎是瞬间就没了意识。
　　反正等折腾完，裴雾休养好回到公司，他身上的信息素浓郁到屏障都有点遮掩不住。
　　蓝哲本能保持距离，看向裴雾的眼中浮现同情。
　　裴雾：“……”
　　此刻他们的关系，在公司已经不算什么秘密。
　　从前在倡荣的内部讨论里，路总不仅是天边月，岭上花，还是人间炸/弹，恋爱终结者，单是毒舌一项就能让人望而却步，想象不来怎样的人才能得他青睐。
　　可这个人成了裴雾后，大家又觉得……路总不愧是得到基因眷顾的顶级，能找到这么契合的伴侣。
　　配不上？不存在的。
　　裴助，一个以Omega身份吊打一众Alpha，出色的专业能力，能让挑剔龟毛的路总闭嘴，但凡从倡荣出去，都有一堆人排队带走，自身硬件更不用说，每年公司入驻的新人，或许对路总不敢直视，但对裴助，一定有几个移不开眼。
　　其中大胆表白的连Omega都有，在得知裴助的第二性征后，当场裂开，失魂落魄，缓和许久。
　　当然，路席闻对此暗中盯梢，尚且可以忍受，可一旦出现Alpha或者Beta，那就只能雄竞开战了。
　　上午有风声传到路席闻耳朵里，下午这人就能在对方面前晃荡一圈，再“不经意”牵牵裴雾的手，帮他理一下微乱的鬓发，成功宣告完主权，心满意足离开。
　　以至于到后来，看不怕死的新人被迫雄竞，成了倡荣老人们的一大爱好。
　　都以为裴雾要升职，但后面成了特助后，便再也没有挪动的意思了。
　　“让你去分公司简直大材小用，副总这些职务吧，说实话，稳固，但是能学习的东西也就那么点，倒不如跟着我，不比外面一小时几万块的专业课强多了？”路席闻说的头头是道。
　　裴雾知道他的私心，却没办法反驳，路席闻是个不断进步超越的人，有时候一场谈判下来，裴雾收获良多。
　　就这样吧，裴雾挺满意。
　　另一边，跟着关彦的投资越来越大，裴雾的银行账户日渐充盈。
　　没法跟路席闻的资产比，但达到了他学生时代憧憬中的经济自由。
　　第二年六月，裴珍顺利考上了S大。
　　原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路席闻都在找工作室制定公主裙了，不知道裴鸣犯什么病，死活闹着不让裴珍去学，还把录取通知书藏了起来。
　　裴雾听闻直接一个电话，而张雯秀接通后先是欣喜，然后丝毫不提裴鸣的过错，一个劲儿抱怨这两年家里的困难。
　　裴雾挂断电话，带着保镖开车两个小时抵达。
　　房门打开时，裴珍脸上还挂着泪，见到裴雾顿时忍不住了，“哇”一下哭出声。
　　裴雾将小妹按进怀里，哄好后示意身后的保镖动手，裴鸣被抓出来时还在叫嚣，这人大半年不见，已经成了一个臃肿、不修边幅，满眼浑浊的啃老族。
　　保镖大哥手劲很足，两巴掌上去裴鸣的眼神都清澈了。
　　“其实没有录取通知书也不影响裴珍正常入学，但你今天必须给我。”裴雾冷声，“别让我说第二遍。”
　　张雯秀跟裴高胜站在一旁，对于裴雾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不敢抗拒，低着头催促裴鸣。
　　裴鸣担心挨打，连滚带爬找出来。
　　裴雾让裴珍收拾东西，当即就要带着她离开。
　　张雯秀在一旁抹着眼泪，“你恨我，我认了，可小珍也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
　　“赡养费不会少你们的。”裴雾淡淡：“别再祸害孩子了。”
　　关上门的时候，兄妹二人听到了张雯秀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们一直往前走，没回头。
　　裴珍顺利报到，解决了裴雾的一大心事，小姑娘真的在路席闻举办的升学宴上“大放异彩”，公主裙很美，王冠也差点闪瞎众人的眼，裴珍穿上漂亮贵气，但这不妨碍她全场脚趾扣地。
　　路席闻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无法自拔。
　　他经常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尤其裴珍这个妹妹到身边后，变本加厉，裴雾睁只眼闭只眼，只有两人实在过分后，才会提醒两句。
　　日子在偶尔的鸡飞狗跳中平静流淌。
　　午睡醒来，裴雾望着趴在窗沿懒洋洋的阳光，都有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醒了就起来，晚上带你跟裴珍去看烟火会。”路席闻推门进来，被光线氤氲得周身雾蒙蒙的，像是裴雾一个漫长而沉静的梦。
　　裴雾专注看着，忽然，路席闻察觉到了什么，驻足转身。
　　四目相对，时光像是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是彼此的一见钟情，又相守到如今。
　　往后岁岁年年，都如今朝。
　　长风灌入，又裹挟着悠长的爱意升空，最后掠向无边而蔚蓝的天幕。
　　（正文完）


第137章 关彦楚磷（一）
　　人生在世，活得再混账都会有一两个朋友。
　　楚磷也不例外。
　　他一头红毛炸街混日子的时候，认识过两兄弟。
　　那俩父母早亡，亲戚不愿意接手，一路靠着捡垃圾长到十六岁，其中一个自然分化成A级Alpha，一个分化成Omega，日子总算不那么难过了，两年后，跟楚磷进入了同一个组织。
　　卖命的日子大家都是及时行乐，其中作为弟弟的陈恪被楚磷救过，他哥陈澜便对楚磷马首是瞻。
　　算个得力干将。
　　后来爱拉生物科技败给方霄，大家各奔前程，作为“叛将”的楚磷被追杀时，陈澜冒着风险给他准备了行装，自己往里面塞了一万块。
　　被关彦救回后双方断了联系，前阵子在一个酒店门口遇见陈恪，才重新联系起来。
　　楚磷成人高考一把过，重重松了口气，终于闲下来。
　　再见陈澜兄弟俩他挺开心的。
　　专门抽了一个下午跟两人聚聚，楚磷请客，地方订在一处环境清幽的高档餐厅，窗外流水潺潺，假山逼真。
　　陈恪进来就忍不住四下观望，坐下后一脸兴奋：“楚、楚哥，这、这里真好。”
　　陈恪有点结巴，这些年改善了很多，以前听他讲话人能急死，还得陈澜在一旁提前翻译。
　　陈澜剪了很短的发，一身精瘦，古铜色皮肤，眼角有道疤，沉默寡言，此刻见到楚磷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陈恪……还是稚嫩，被他哥护着，向来什么都不怕。
　　“最近干嘛呢？”楚磷询问。
　　陈澜回答：“给一个老板当打手。”
　　楚磷皱眉。
　　陈澜补充：“正经老板，遇到闹事的才喊我。”
　　陈澜有点经商天赋，楚磷记得以前这人玩小数额投资，多少都赚了。
　　菜上来，陈恪负责吃，楚磷跟陈澜聊了很多往事。
　　以前不觉得，现下楚磷也一阵唏嘘。
　　陈澜瞥了眼楚磷的黑发：“楚哥变化很大。”
　　“有目标了，自然不能混日子。”楚磷夹花生米吃，见陈恪喜欢那盘糖醋里脊，就往他跟前推了推，“你俩现在住哪儿？”
　　陈澜报了个地址，租房。
　　楚磷想了想：“不行你还是跟我干吧？”
　　陈澜不用细问就知道楚磷有事业了，这人以前只是贪玩，没方向，才去那些人手底下找找刺激，后来突然想脱身，但哪儿能走得掉？陈澜一度以为楚磷没了，虽然是高阶Alpha，但无权无势，弄不过那些大老板。
　　“不去了吧。”陈澜说：“楚哥，我除了力气活也干不了别的，但显然你是个文化人了。”
　　“再文化人也是你楚哥。”楚磷说：“力气活就力气活。”
　　陈澜明白楚磷想回报当年的帮助，但他不会来事，又没什么学历，担心给楚磷惹麻烦。
　　陈恪想不到这么多，吃得满嘴流油，笑嘻嘻道“能跟着楚、楚哥最好，我哥现在那个老大、嫉妒他，总、总找他麻烦。”
　　楚磷：“辞了。”
　　陈澜有点犹豫。
　　他身上还穿着几年前的旧外套，袖口的皮都裂开了，文明社会下，A级信息素只能说工作好找，但也谈不上高薪，陈恪肺上有点毛病，每个月吃药都是一笔不少的钱。
　　楚磷：“听我的。”
　　陈澜松了口气，端起酒敬了楚磷一下：“多谢楚哥。”
　　吃完饭陈澜非要结账，被楚磷一把推开，他们离开时外面飘起了小雨，楚磷跟着兄弟俩回了趟他们的出租屋。
　　靠近郊区，一大片自建房，虽然铺了水泥路，但一旦来个对头车就堵那儿了，一旁的水渠里飘着一股味，一抬头，各种电线交错。
　　楚磷今天出来就一件短袖，陈澜觉得冷，拿了自己的一件干净皮夹克给他，酒红色，款式有点老旧非主流，楚磷一套身上，当年的感觉就回来了。
　　陈澜笑道：“楚哥还是帅。”
　　“那可不？”楚磷跟陈澜要了根烟，又看到了他停在楼下的一辆二手黑色机车，于是要来钥匙，在周边没人的路上痛快兜了一圈。
　　陈恪觉得困，上楼休息，楚磷就跟陈澜靠着机车说话。
　　“总觉得楚哥肩上压了东西。”陈澜笑道。
　　“自愿的。”楚磷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忽然浮现星点温柔的情绪，“你要是知道我得到了什么，就会明白，这都算老天偏爱。”
　　陈澜了然：“楚哥谈恋爱了？”
　　“嗯。”
　　“什么样的人？”
　　“救命恩人，引路人，开导者，老师，爱人。”楚磷说：“我就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
　　陈澜有点惊讶。
　　“楚哥也戒烟了？”
　　“差不多吧，偶尔见合作商就陪两根，他不喜欢烟味。”
　　陈澜笑了笑，觉得这话对于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楚磷来说，稀罕。
　　“哎，咱们之前吃的那家包子店还开着吗？”楚磷突然想到这一茬。
　　“忘了，我们也好久没回去了，不过估摸着不开了，听闻那片让拆得差不多了。”
　　陈恪睡了四十来分钟，又拿了三根冰棍从楼上下来。
　　“下着雨还吃这些？”陈澜不赞同，接过一根递给楚磷。
　　“哎呦，香精色素啊。”楚磷十分怀念，这冰棍便宜，却是他们曾经在炎炎夏日时最爱的东西，咽下去很爽，因为全是科技狠活，所以人送外号“香精色素”。
　　“哥，我有件事，跟、跟你说。”
　　“说。”
　　“那边有、有辆车，似乎一、一直盯着我们，我睡前、就在。”
　　此言一出楚磷跟陈澜同时脸色一变。
　　多年养成的敏锐让他们警惕性拉满，楚磷将烟扔到一旁的水洼里，抬步朝陈恪所说的方向走去。
　　下一秒，那辆车也开了出来。
　　有点儿眼熟……
　　后车车窗是降下的，一张白皙漂亮的侧脸映入眼帘。
　　陈澜看到楚磷脚步更快了。
　　他走上前，很自然地趴在后车窗上说话，不多时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不夸张，那人上半身刚一探出来，感觉这片都亮堂了几分。
　　楚磷似乎在拦，但是没拦住，盯着对方踩在泥水上的鞋子，一脸心痛。


第138章 关彦楚磷（二）
　　关彦看着楚磷的表情觉得好笑。
　　“你是对我的鞋子有什么意见吗？”
　　“没意见。”楚磷说：“有话车上说得了呗。”
　　“怎么，出来幽会不想被我看见？”
　　楚磷让逗笑了：“胡扯。”他转过身看了眼陈澜兄弟的方向：“那是我以前的朋友，断联了好一阵子，最近才重逢。”
　　他用了“重逢”两个字，看得出情谊匪浅。
　　楚磷压低声音：“你救我回去，从我包里翻出来的现金，就是他们给我的。”
　　关彦面露惊讶，当时他还默默吐槽楚磷有点大病，这年头现金交易几乎没有了，他逃命往包里塞钱？
　　但如果是别人给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更何况这地方就是给外来穷苦的打工人提供的临时蜗居点，住在这里还能拿出钱帮楚磷，虽然还没跟陈澜二人说上话，但关彦对他们印象一下子好了起来。
　　“那正好，介绍给我认识。”关彦说着，朝着前方走去。
　　楚磷眼底透着笑，也不阻拦了，而是握住关彦的手腕，带他走泥坑水洼没那么多的路：“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这往东五公里，那片垃圾场要被填了，一个朋友想要地皮，喊我过来看看，谁知我正准备回去呢，就看到一个身穿酒红色皮夹克的男人骑着机车压弯，身影跟你特别像。”关彦瞥了他一眼。
　　楚磷顿时后脖颈一凉，“就压了一下，我有分寸的。”
　　“这是没摔着，摔着了我看你怎么跟我解释。”
　　说着话，已经到了陈澜兄弟面前。
　　陈澜捕捉到了空气中浅淡的信息素，眼前之人是个Omega？
　　陈澜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见关彦长相极度俊美，都称得上一句“漂亮”，浑身上下无一不透着优雅高档，那双好看的狐狸眼中带着将人一眼看穿的力量，很有气势。
　　Omega先伸出手：“你好，关彦。”
　　陈澜出于礼貌快速交握：“陈澜，这是我弟弟陈恪。”
　　“关、关哥好。”陈恪嘴巴甜，关彦也听出他有点口吃。
　　关彦：“没打扰你们叙旧吧。”
　　“哪儿能啊？”楚磷说：“我想你今天忙，就没多说。”
　　关彦点点头：“嗯，换个地方吧。”
　　陈澜的摩托没派上用场，他们一起上了关彦的库里南。
　　陈恪上车小心翼翼摸着座椅，知道楚哥是真的发达了。
　　等开回市区，差不多又到了饭点，关彦带他们去了经常光顾的一家。
　　“今、今天吃的真好。”陈恪忍不住说。
　　陈澜轻轻摸了下弟弟的头。
　　饭桌上，楚磷索性告知关彦，他想要陈澜来自己手下干。
　　关彦没任何意见，“嗯，熟人信得过。”
　　陈澜跟关彦不敢那么熟，以茶代酒敬他一杯：“谢谢关先生。”
　　关彦利落碰杯。
　　据当时逃亡结束的楚某人说，爱莎生物科技为了抓到他，开启了大范围定位，他跑得匆忙，手机不敢开机，若非陈澜那笔钱，就连吃饭都不能安心坐下。
　　陈澜给弟弟夹了块排骨，一抬头，看见楚磷撇开鸡汤上淡淡的油腥，舀到碗里清亮亮的，关彦说没胃口，楚磷权当没听见，鸡汤端跟前说了句“喝完”，又开始准备拿手的拌饭，完事打着商量：“能吃一口是一口，吃不完我吃行不？”
　　“我中午饭吃的晚。”
　　“那也得吃。”
　　关彦吃穿不愁，但自从接管家族产业后，多数时间是不敢懈怠的，如此，Omega经常伴随的不适症状也不能显露，他独立惯了，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但自从有了楚磷日子那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关彦同楚磷说过好几次：“小伙子，我要不是老天打了个盹，大概率也能成为Alpha，或许还是不输你的高阶。”
　　“胡说，明明是不输给路席闻的顶级。”楚磷十分给面子，说完就给关彦嘴里塞一口饭。
　　关彦：“……”
　　时间久了，关彦也就适应了。
　　但这种事就得楚磷来，换别人他不愿意。
　　陈恪轻轻捣下陈澜的胳膊，兄弟二人心照不宣，楚哥的变化可不是一星半点啊，以前饭桌上喝酒大于吃饭，反正高阶身体机能强悍，饿几顿都没关系，没话说的时候就恹恹地靠着墙抽烟，陈澜知道他心里空，却没任何办法。
　　如今整个人却是被填充得多姿多彩的。
　　关彦嘴上嫌弃，但鸡汤喝了大半，楚磷拌的饭也吃了一些。
　　散场的时候，关彦还加了陈澜兄弟的微信。
　　楚磷形容不来，他觉得关彦不止是给自己面子，更多的是爱屋及乌，也想拿陈澜二人当朋友。
　　于是等送完陈澜他们后一上车，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楚磷就抱住了关彦。
　　关彦岿然不动，打开一旁的笔记本放在膝盖上，任由楚磷跟树懒似的挂自己身上，“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好啊。”关彦哼哼。
　　关彦的视线都没从笔记本上挪开：“这句话你一个月要说好几遍。”
　　关彦不觉得自己做得多好，可能对比旁人，他对楚磷是要多点耐心，而楚磷太缺爱了。
　　回到家关彦还要处理项工作，但楚磷已经等不及了。
　　他身体斜靠着关彦，不分开哪怕一下，一路缠着人从楼下到楼上，如此一来，关彦多少心猿意马。
　　“你等……”关彦都没说完，楚磷就抱着人亲，硝烟味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炸开，他的欲求有时候惊天动地的，这气味一般人真受不住，但关彦不同，他一把将笔记本扔到沙发上，抱住楚磷精瘦的腰开始回应他。
　　工作只能往后稍稍了，关彦可能是脑子糊涂了，嚷着先冲个澡，结果浴室门没关严，被楚磷趁虚而入。
　　等再出来都是一个小时后。
　　关彦裹着浴袍被楚磷抱到床上，露出的指尖好像是被水汽蒸过，透着点粉。
　　楚磷俯身，爱不释手地看了半天。
　　关彦半睁着眼：“这就完了？”
　　楚磷缓缓抬头，眼眸一下子深不见底。
　　关彦可能是发热期快到了，但是在楚磷这边没差别，多少他都满足得了。


第139章 碎碎念（一）
　　吉光岛的打造历时两年。
　　裴雾工作繁忙，平时事情又多，觉得时间还挺快。
　　路席闻则等得望眼欲穿。
　　前几日请张总吃饭，张总头上那为数不多的外围一圈头发彻底掉光了。
　　裴雾都心疼得一个劲儿给张总倒茶。
　　张总喝得满足，冲裴雾摆摆手，叹着气说：“不关路总的事，吉光岛的建设是我人生一大靓丽的色彩，等到我老了，一想到虹海上方的这片净土，我就觉得内心一片宁静，哦对了裴助，路总鼓励我参加明年的全球设计大赛你知道吗？”
　　裴雾：“……嗯。”
　　张总眼下一片青黑，精神却很好：“原来这就是灵魂再度年轻一次的滋味，路总不愧是顶级Alpha，他就算以后不混商圈了，也能做个心灵导师。”
　　饶是裴雾对路席闻滤镜八千米，也觉得这话简直荒谬。
　　路席闻不说误人子弟，但一定能毁人道心。
　　以他那一分钟挑剔十几次的频率，很快就会攻击学生资质能力等问题。
　　这个功夫路席闻从身后走过，他对张总的耐心空前之高，甚至在那一排连栋木屋、空中小楼，水上餐厅，观星小阁完成后，觉得张总简直就是人才中的人才，宝刀未老，砍砍砍砍砍无敌。
　　然后笑着来了句：“不混商圈怎么行？我得挣钱，裴助瞧着随遇而安，实则挑剔着呢。”
　　裴雾心想你确定说的不是你自己吗？
　　路席闻跟张总友好对视，成为了彼此眼中的知己。
　　裴雾插不上话。
　　下午关彦打来电话，要带他去见一个人，裴雾欣然前往。
　　“路席闻开始筹备婚礼事宜了？”一见面关彦就幸灾乐祸地问道。
　　不为别的，路席闻在专注喜爱的事情上，是有点“癫”劲儿的，旁人的死活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也就裴雾受得了。
　　裴雾按了按眉心，默认了。
　　他俩坐在包间，等一个搞香料的人来。
　　据关彦描述，对方在这一行混了十几年，名声很响，不单投资眼光独到，种植技术也很硬核，前两年申请了好几项国家专利，最近打算在虹都的海雁区扩大一个一千亩的种植基地，正好缺大老板投资。
　　关彦听到消息仔细评估了一下，觉得可行，于是喊上裴雾。
　　对方种出的成品要售卖给好几个高档香水公司，关彦对后者也挺感兴趣的，打算先投石问路。
　　那位钱老板进来时，裴雾已经将投资细节全部看完了。
　　钱老板身边还跟着两位，说是他的合伙人，一个姓赵，一个姓孙，都挂着经理职位。
　　赵经理话不多，跟关彦他们互相问好完，就坐在钱总旁边。
　　孙经理倒是喋喋不休，语气间充斥着一股难掩的优越感。
　　其实这种生意完全不用关彦出马， 他只是不放心裴雾，加上这阵子将楚磷投进公司历练，一下子闲了下来。
　　钱总对于金/主还是十分尊重的。
　　吃到一半，孙经理觉得没意思，又叫嚷着要喝酒。
　　尿/性，关彦淡淡扫了眼，多一下都懒得看。
　　这种一上酒桌就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多的是，区别在于关彦没亮明底牌，只是合作身份前来。
　　谁也没理会姓孙的，且看钱总那个表情，是有点后悔带个拖油瓶。
　　孙经理一个劲儿向裴雾还有关彦劝酒。
　　裴雾还能说一句“酒精过敏”应付应付，关彦连一个字都多余浪费。
　　姓孙的不多时放下脸，阴沉地坐那。
　　钱总根本顾不上他，关彦跟裴雾的投资金额令人心潮澎湃，如果真能谈下来，他也不用去求别人。
　　过程还算顺利，最后签合同的时候，姓孙的想说什么，钱总一个手势，赵经理急忙以上厕所为由将他拽走了。
　　“让二位见笑了。”钱总飞速签名，哪怕是个临时合同，也有了法律效应，“他跟了我很多年，以前不这样，专出力气，后来我发达了，也不能不管兄弟，但不知什么时候这人染上了酗酒的毛病，然后就……”
　　钱总没好意思往下说。
　　裴雾对此并不关心，礼貌回答：“明白，辛苦您了。”
　　钱总盖上笔盖，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
　　等吃完饭，那姓孙的酒也喝完了。
　　还真是个酒蒙子，一瓶三十七度的全喝了。
　　钱总买单，关彦没跟他客气，就当看见那姓孙的辣眼睛后的精神损失费了。
　　虹都入秋后湿冷不绝，这才下午三点，就觉得寒意难挡。
　　“今年冬天肯定特别冷。”关彦站在台阶上。
　　裴雾“嗯”了声。
　　他们坐关彦的车回去，司机还在车库。
　　钱总先走了，两人就着新投资还聊了点别的。
　　就在这时一辆车停在台阶下方，车窗降下，一看到姓孙的那张脸，关彦立刻嫌恶地移开视线。
　　裴雾神色淡漠。
　　“我送你们啊。”男人扯着嗓子喊，被迎面的风一吹，脑子更不好使了。
　　“不用，我们的车马上就来了，谢谢。”裴雾接道。
　　谁知姓孙的忽然打开车门，下来了。
　　关彦不打算客气，楚磷的电话正好打来。
　　“喂？谈完了吗？”楚磷的声音含笑响起。
　　“谈完了。”
　　楚磷听出不对劲儿：“怎么了？”
　　关彦也没瞒着，“遇到个酒鬼，烦死人……嗯？滚远点儿！”
　　谁也没想到姓孙的突然上了台阶加速，一把拽住裴雾的手腕，酒气熏天：“嘿嘿，客气什么？我送你们呗。”
　　裴雾反手扣住姓孙的喉咙，对方只觉得呼吸一窒，下意识松开，紧跟着关彦一脚就上来了。
　　姓孙的摔下去前骂了句脏话，裴雾用力才甩开他，但可能因为半个小时前刚下了场雨，台阶很滑，裴雾身形没稳住，当即坐了下去，饶是关彦及时来扶，手腕也因为着地角度问题，传来一瞬的刺痛。
　　关彦拉着裴雾站起身，然后二话不说冲下台阶，拽住姓孙的领口就是一拳。
　　“发酒疯是吧？”关彦冷声：“以为你爹是Omega不能拿你怎么样？”
　　关彦没来得及挂电话，不知道这边的动静大多数都被楚磷听见了，炮仗“噼里啪啦”，正在赶来的路上。


第140章 碎碎念（二）
　　裴雾起身后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阵阵刺痛。
　　主要姓孙的没有使用信息素攻击，否则第一时间就该被屏障弹开了。
　　但裴雾料想这人的身体早就被酒水泡废，恐怕已经不存在信息素这种东西了。
　　所以在关彦的暴打下就只能还手一两下，其它时段抱着头，终于吼出一句“我错了！”
　　关彦气喘吁吁，裴雾拉着他到自己身后。
　　姓孙的微微抬头，眼神清醒而阴鸷，嘴里念叨了一句“给我等着。”
　　裴雾俯身，抓住姓孙的衣领，随后将人用力往后一抵，只听“砰”的一声，男人被掼在车门上，顿时痛呼出声。
　　裴雾：“你说什么？”
　　“你们两个Omega，家里给俩臭钱真当自己多高贵？”姓孙的冷笑：“以后有了Alpha，还不是伺候人的命？”
　　楚磷正好从车上下来。
　　关彦应道：“好啊，那你跟我的Alpha说吧。”
　　楚磷第一时间注意到关彦脖颈上的一道抓痕，眼前的一幕问都不用问，姓孙的虽然信息素稀少，但仍旧是个Alpha，被高阶用信息素攻击时整个人宛如通电，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不多时就翻起了白眼，直到他晕过去楚磷才罢休。
　　关彦：“算了，一只臭虫，算我们倒霉。”
　　难为钱老板，车都开出去大半，还要回来收拾烂摊子。
　　楚磷开始神色难看，身上硝烟味浓郁，周围人都不敢靠近，挺像那么回事，结果一扭头看到裴雾摘了腕表，骨节都肿了起来，跟关彦同时脸色一变，架着人就去了医院。
　　裴雾无奈：“贴个膏药就行。”
　　“你说了不算。”关彦催促楚磷开快，“医生看过才行。”
　　裴雾任由他们折腾，询问楚磷：“你怎么这么快赶来？”
　　“就在附近，原本打算接关彦回家的。”
　　车速提起来，不出十分钟到了就近的一家私立医院。
　　在关彦的坚持下裴雾拍了个片，没伤到骨头，但挫伤跑不掉，加上他体质不算很好，医生说大概要养半个月，期间不要用力提重物。
　　开了口服的消炎药跟一些贴剂出来，裴雾腕上已经缠了一圈绷带，飘荡着淡淡的中药味。
　　裴雾：“如果要你们帮我隐瞒，行吗？”
　　楚磷一脸“你在逗我？”
　　关彦直接跑去一旁打电话了。
　　夕阳时分，裴雾坐在长椅上，瞥见一窝蚂蚁在搬一大块面包。
　　楚磷在一旁絮叨：“怎么办？看见路席闻我就心跳加快。”
　　裴雾：“正好，后面就是医院，你去看看。”
　　关彦：“见你家路席闻心态平稳才不正常吧？”
　　胡说，裴雾心道，然后一辆黑色卡宴驶入视线。
　　车刚停稳，路席闻就长腿一迈，大步下来。
　　完了，裴雾也有点心跳加速了。
　　路席闻微蹙着眉，没太多表情，衬着身后扩开的昏暗天幕，很有压迫感。
　　路席闻走到跟前第一句话就是：“手腕我看看。”
　　裴雾伸出去。
　　其实裴雾刚刚让保密那话，明显也带着侥幸心理，因为这模样根本逃不过路席闻的眼。
　　“人呢？”路席闻掀起眼皮，看向楚磷。
　　楚磷：“……我已经收拾过了，他就一个B级，我信息素攻击十几秒就晕了。”
　　路席闻仔细端详裴雾的手腕，这人他养得用心精细，骨节都泛着莹润的光泽，路席闻心中多少暴虐，“行，回头我问问。”
　　“不严重。”裴雾解释，“跟钱总没关系，那人突然犯病。”
　　“嗯。”路席闻牵着裴雾走出去，又转头叮嘱关彦：“你平时不都有带保镖的习惯吗？怎么今天忘了？以后照旧带上吧，也就楚磷在附近。”
　　关彦轻嗤：“那个逼被我打得抱头鼠窜的样子你是没看到。”
　　路席闻毫不走心：“关总好厉害哦。”
　　关彦：“……”
　　回到家不久，钱总的道歉信息铺天盖地而来，裴雾让他安心，不影响合作，钱总表示那姓孙的以后再不会出现。
　　裴雾不知道蓝哲已经一个电话打过去了，钱总听得很想晕倒，在裴雾这里得到肯定回答，第一件事就是把姓孙的踢走，多给点钱都无所谓，不然迟早害死他。
　　“吓到钱总了。”裴雾放下手机。
　　“嗯。”路席闻认真解下纱布，“是不是也不好碰水？”
　　“这个没事，没伤到表皮。”
　　晚上冲澡，路席闻帮裴雾洗的头发，一点旖旎氛围都没有，路席闻十分小心，裴雾还有点不适应。
　　竟然没乱来。
　　好在伤在左手，吃饭什么的不影响。
　　裴雾尽量不摆动左臂，第二天去公司吓了蓝哲一跳。
　　“这么严重？”
　　“没。”裴雾朝里面看了眼，“不想让他担心。”
　　蓝哲：“遇到这种人也是晦气。”
　　裴雾点头赞同。
　　“对了。”裴雾想到一茬，“那个之前挖你的邹总，路席闻专门邀请了。”
　　蓝哲：“……啊？”
　　“你老板有多小心眼你是知道的。”
　　“那么提醒一下邹总，到时候戴头盔来。”
　　裴雾：“……也行。”
　　中午去食堂路席闻陪同，蓝哲自觉有乐子，也不去切牛排了。
　　果然，路总没忍住，舀了一勺土豆泥非要喂裴助嘴边。
　　周围人不约而同全部停了下来。
　　裴雾看着路席闻，路席闻在那里：“啊——”
　　“这裴助不会吃吧？”有人低声。
　　太嫩了，蓝哲狂炫一口蛋包饭。
　　裴雾顿了顿，张口吃下了。
　　蓝哲哼笑，凡是路总坚持的，非原则问题，裴助都坚持不过十秒。
　　鸡翅都是路席闻手动剔骨了放裴雾碗里。
　　“我右手能用，嘴也能动。”裴雾提醒。
　　“嗯嗯。”路席闻随口应道：“你先吃。”
　　蓝哲光速扫空，然后满意看到众人跟传染似的，一个接一个放下碗筷。
　　早就提醒过了，这碗狗粮不是那么好消化的，怎么都不信呢？
　　蓝哲一抹嘴，心满意足上楼。
　　同年深秋，十月中旬，虹都气候凉爽适宜，吉光岛更是圣地，尤其傍晚时分倦鸟归巢，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木屋在余晖下宛如油画，路席闻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第141章 碎碎念（三）
　　清晨……
　　不，可能是凌晨，裴雾透过窗帘看了眼外面，天都没亮。
　　但路席闻已经醒来了。
　　其实裴雾怀疑他一晚上没睡。
　　路席闻在外人面前仍旧高冷，喊你来就得给面子，所以骚/扰对象只能是兄弟。
　　“骏蒙啊，你看看几点了，别睡了。”
　　况骏蒙差点被手机灯闪瞎眼，认真辨认了一下，很好，五点过三分，他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路席闻也不生气，去找曹观。
　　“你每次都迟到，今天兄弟结婚，提前到没问题吧？”
　　曹观压着即将爆发的起床气：“容我提醒你，明天结婚，今天只是重要宾客先登岛。”
　　“有区别吗？一眨眼的功夫。”
　　嘟嘟嘟——
　　路席闻轻哼一声，去找关彦。
　　“喂？”关彦很快接起，而且听声音十分清醒，“开始犯病呢？”
　　“你没睡？”
　　“没。”关彦低沉笑了下，“就等你这一出，我一会儿去岛上睡。”
　　路席闻：“……”
　　“你答应我的酒水……”
　　“半个月前就让人送上去了。”关彦说：“我还送了全场的果汁哦。”
　　路席闻顿时索然无味，“行吧，那我……”
　　“别。”关彦打断：“再跟兄弟聊聊。”
　　路席闻：“你这么闲楚磷就不管管吗？”
　　楚磷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闻言一骨碌爬起来，气沉丹田地吼道：“这都怪谁？”
　　路席闻“啪”挂了电话。
　　“这人。”关彦摇头。
　　下一秒，楚磷从身后拥来：“等我能独当一面了，也给你一场盛大婚礼。”
　　关彦听不得肉麻的话，可楚磷说的似乎不一样，他耳根烧起来，放缓声音：“不用刻意追求，我不是路席闻那个神经病。”
　　楚磷哼笑出声。
　　关家父母开始对楚磷一万个见不上，想想也知道，精心养大的儿子，虽然是个Omega，那也不比任何人差，甚至圈子里的Alpha都没几个能较量的。
　　关父出门觉得很有面子，本以为儿子以后都不用操心了，但是万万没想到，突然找回来一个“鬼火青年”。
　　看得关父冒鬼火。
　　其实这期间存在些许的误会。
　　说是关彦的体检报告定期传到了母亲那里，因为Omega的缘故关母总要多上心些，结果上面一行“信息素获取足够，腺体安全”的字眼引起了关母的重视。
　　第一个念头：儿子想开了，用了高阶信息素提取液？
　　不，不像关彦的风格。
　　找况骏蒙了解了一下，才知道关彦找了个Alpha排解。
　　那也行啊！
　　关父关母一阵激动，只要对方身体健康，能稳定儿子的信息素，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关父颤抖着跟助理要来了楚磷的相关信息。
　　不出意外，拿到手的跟路席闻那边的大差不差。
　　第一眼就被楚磷的一头红毛震慑住了。
　　“这能行？”关父拍案而起。
　　关母更加仔细些，指着档案某一栏说：“是个高阶呢。”
　　高阶？
　　关父一指头狠狠点在楚磷的头像上，“即便是高阶，也配不上我的儿子！”
　　关母只是微微皱眉。
　　夫妻二人不知道怎么找关彦说，还是关母有一次去公司送鸡汤，意外撞见了楚磷。
　　一开始没敢认，因为是黑发，但五官辨识度极高，加上保镖胸前的铭牌，清楚写着“楚磷”两个字，关母心里有了底。
　　回去跟关父一通气，两人就找关彦摊牌了。
　　楚磷第一回登门紧张得话都说不流畅，关母担心丈夫吓到这孩子，专门约楚磷在花园见面。
　　一个温柔知性，善解人意的母亲形象，楚磷很快放松戒备，将两人相识相爱的过程和盘托出。
　　关母怎么都没想到，楚磷的第一次，竟然是被儿子……强制的……
　　“他当时朝我走来，我真的吓死了。”楚磷语气激烈诚恳，“我让他放了我，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但您也看到了，没用。”
　　关母：“……”
　　“我之前没接触过Omega，因为清楚自己危险，所以不敢惹麻烦，但关彦就是不怕。”楚磷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觉得跟路席闻接触久了也是有好处的，至少演起来不会在意旁人的目光，“阿姨，我当时穿着一件短袖，被关彦直接扯烂了。”
　　关母低低“哎呦”一声，给楚磷递纸巾。
　　关彦隔着玻璃门看到一清二楚，忍不住笑。
　　关父在一旁小心谨慎：“你、你真把人，强迫了？”
　　关彦：“我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从小到大不都这样吗？”
　　关父：“……”
　　“但你跟阿姨说实话，你第一眼，是不是也喜欢小彦？”关母一脸揶揄：“不然你一个高阶，怎么都能推开一个Omega。”
　　楚磷挠着头嘿嘿笑了。
　　关父：“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爸。”关彦忽然语气认真：“所以您也看到了，不是他非要缠着我，是我强行把他拉入了我的世界。”
　　自那以后，关家父母对楚磷才有了改观。
　　今天去吉光岛，关母的行李箱就三个，爱美了一辈子的阔太太，自然要留下纪念照片。
　　关父拍照技术不行，以往最头疼了，但如今楚磷接手，他顿时松了口气。
　　从老宅接上二老，一路行程楚磷全部包揽，工字背心衬出结实紧致的腹肌，戴着墨镜站在机场大厅等人的时候，频繁引来侧目。
　　“出发了。”关彦对着电话那头的路席闻交待，“最多傍晚一定赶到。”
　　“哎呀，机场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立牌？”关母拿着手机整理了一下丝巾，“那谁……”
　　她本意想喊关父，楚磷大步上前，“我来我来。”
　　为了出片楚磷能斜躺在地上，恨不能给关母拉出两米长的腿。
　　“太棒了！”关母重重拍打楚磷的肩膀，对成片十分满意，“出来还得靠楚磷。”
　　楚磷乐呵呵的。
　　登机前，关彦稍微落后父母几步，同楚磷说：“如果不想做，拒绝就行了。”
　　“想啊，怎么会不想？”楚磷说：“你也知道的，我从小就没妈。”
　　关彦：“……”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第142章 婚礼（一）
　　裴雾也没睡够，来到吉光岛时脚下还在发飘，他勉强陪着路席闻兴奋了一会儿，然后回到房间来了个回笼觉。
　　等睁眼夕阳灿烂，关彦一家也刚好抵达。
　　关彦接班，非常专注地躺下补觉。
　　裴雾帮忙招待，关母则快速换了身衣服，就马不停蹄喊上楚磷出去。
　　“哎呀，这里风景真好啊，小彦之前跟我说我还没概念。”关母挽着楚磷的手臂，还意外撞见了几个圈子里的阔太太。
　　当着人家的面，楚磷非常配合地给关母各种拍照。
　　不少人觉得关家父母就是精神胜利法，唯一的独子是Omega，一旦找了Alpha，保不准家产都成了别人家的，所以哪怕关彦再优秀，关家产业如何蒸蒸日上，都抱着一些看热闹的心理。
　　然而楚磷跟在关母身后，身形健硕，却乖顺听话。
　　“小彦呢？怎么没看到？”高太太假意往四周扫了一圈，实则在不动声色打量楚磷：“这位是……”
　　关母心想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但仍旧非常和蔼地接道：“啊，楚磷，小彦的Alpha，我半个亲儿子。”
　　“不应该是一个吗？”楚磷神色难过：“阿姨，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他五官张扬深刻，稍微一点表情就能渲染出彩，伤心起来活脱脱像被遗弃了，招人怜爱得很。
　　“没有没有，亲儿子，一整个亲儿子，跟小彦一样。”
　　高太太嘴角一抽，看向不远处沙滩上忙着泡O的大儿子，心里一阵哀嚎，平时不如关彦也就算了，结果关彦找来的也比不过！
　　“这么结实。”高太太伸手在楚磷坚硬的胳膊上戳了戳，“是个A级吧？”
　　关母羞怯一笑：“是个高阶。”
　　高太太心里“轰隆”一声，其实圈子里不少人都想让自己孩子跟关彦联姻，至于什么算盘彼此都清楚，奈何关彦一个都瞧不上，有人曾经嘲讽过，“还真打算找个高阶往上啊？”
　　人家真就找来给你看。
　　“关彦追你多久？”高太太最后挣扎。
　　楚磷咧嘴一笑，一口整齐的大白牙：“我追的关彦，我愿意当他的狗。”
　　“……”
　　关母差点儿破功，憋着笑拍了下楚磷的手臂：“别乱说。”
　　“虽然是高阶，但我听说啊，有些高阶还不如强A呢。”人群中爆出一嗓子，可见嫉妒让人面目全非。
　　路席闻正好路过，非常给面子的一指楚磷：“他能跟我打个平手。”
　　卧槽！楚磷一惊，心想兄弟这牛皮你敢吹我都不敢应啊，还打个平手，顶多三七开，你三拳下来我得过头七。
　　但是威慑力很足。
　　只见围绕他们的一圈人霎时退开，高太太看关母的眼神都忌惮起来，毕竟一旦开罪了大半夜被高阶轰门也挺恐怖的。
　　嗯……
　　如此，也不是不行，楚磷沉默应下。
　　“楚磷啊，你去玩会儿，我先回房间了。”关母一脸喜色，小声说：“还要修图呢。”
　　关母一离开，楚磷马上找到路席闻。
　　彼时路席闻正在指挥三名工人将一根雕花木柱固定在沙土里，已经上好了颜色，明天可以挂个灯笼之类的。
　　工人们费劲扶稳，其中一人稍有难色地同路席闻说：“先生，沙土密度不高，很难长时间支撑。”
　　“深点不就行了？”楚磷说着单手接过木柱，“松松松，对，我接住了。”
　　在路席闻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楚磷双臂上青筋鼓胀，找好位置干脆利落将木柱狠狠怼进沙地里，尾部瞬间进去一截，等不摇晃后，楚磷调整角度，将木柱往深处杵，保证除非来海风，否则绝不会倒的状态。
　　“你怎么不自己来？”楚磷问道。
　　路席闻：“我有点兴奋，力道不好控制。”
　　楚磷了然，对，顶级锤人有一手，但力量过于惊人，万一一个用力，木柱能当场粉碎。
　　“对了，刚才多谢啊。”楚磷笑得得意：“也太给我面子了。”
　　路席闻斜睨着他，“所以你该怎么做？”
　　楚磷：“别客气，哪里需要我去哪里。”
　　裴雾端着饮品过来时，楚磷刚帮着路席闻将一大块晒干的枯木拖到拍摄区，非常粗，中心都空了，自然风霜侵蚀下的枝干保留着一种别样姿态，以此为背景真的很有纪念意义，依次往里站七八个人不成问题。
　　“别忙了。”裴雾将冰镇过的椰子汁分给他们。
　　落日在海面上骤然一沉，余晖被夜色染上些黑，天空绚烂荼蘼至极，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凋零沉寂。
　　人脸上都被投下深深的阴影。
　　“他闲不住。”楚磷轻笑，一口气喝了大半的椰子汁。
　　“关彦还睡着？”
　　“这一觉估计能到明天早上。”
　　说着话，况骏蒙跟曹观带着几人朝这边走来，“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活祖宗！”
　　路席闻揽住裴雾的肩膀，环视一圈：“仓库有些陈木椅子，挺有质感，跟这里相配，帮我搬来吧。”
　　“得嘞。”
　　天全黑时，蓝哲护送着最后一波宾客登岛。
　　“辛苦辛苦。”路席闻豪气地递出红包。
　　“路总客气了！”蓝哲嘴上这么说，眨眼的功夫就接过揣兜里。
　　裴雾忽然想到一点，“邹总来了吗？”
　　正混在人群中忙着做贼想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邹总：“……”
　　邹总原名邹巡先，高低也是好几家联合上市公司的老总，给自己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挖墙脚，没想到还被路席闻逮了个正着。
　　果然，之前母亲让他陪同上香的时候就应该去，这是惹得菩萨不悦，顶格水逆了。
　　蓝哲想了想，还是卖了兄弟：“在那儿。”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人从鼓囊的手提包里拿出头盔，利落戴上，然后视死如归地看向路席闻，眼中是一派释然的淡笑。
　　路席闻：“……”
　　路席闻忍不住问蓝哲：“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蓝哲顿了顿，没忍住：“路总，其实是您对自己有些误会。”
　　“例如？”
　　“例如您总觉得自己很好说话。”
　　“……”


第143章 婚礼（二）
　　邹巡先没跑掉。
　　况骏蒙最爱乐子，上前长臂一捞就把人勾到了跟前，“哎呦邹总，造型奇特啊。”
　　邹巡先无奈苦笑，“这不是自作孽吗？”
　　曹家跟邹家有过合作，曹观叼着烟在一旁轻笑：“邹总，你不像这么没分寸的人啊。”
　　邹巡先没好意思接话。
　　路席闻走到邹巡先跟前，将他头盔前的挡风片抬起来，“行，问题不大，邹总能喝酒吧？”
　　邹巡先：“……能吧。”
　　“正好。”路席闻将邹巡先往曹观跟前轻轻一推：“明天的伴郎团一员。”
　　邹巡先哭笑不得。
　　裴雾注意到人群散去，有个单薄的身影等在不远处，“那位是……”
　　邹巡先转头：“啊，我弟弟，邹巡景。”
　　夜幕四垂，灯光亮起。
　　邹巡景安静地望着这边，触及到众人的视线，温和礼貌地颔首。
　　回到房间后，裴雾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换了睡衣刚上床，路席闻就凑上来：“小雾，你紧张不啊？”
　　裴雾靠在床头，手臂搭在一个抱枕上，眼中噙着很温柔的情绪：“还好，可能因为你提前一个月敲锣打鼓，我没那么紧张了。”
　　路席闻：“……”
　　“怎么，你还紧张吗？”
　　“有点。”
　　裴雾没忍住后仰轻笑，“路总，您可是顶级Alpha啊。”
　　事实证明这个紧要关头顶级也没用。
　　裴雾到点就困，路席闻则睁眼到凌晨五点，妆造那边打电话来说可以开始的后，路席闻心脏砰砰狂跳。
　　这就要结婚了？
　　还是跟裴雾！
　　哎呀呀……跟自己心爱的Omega结婚，做梦似的。
　　路席闻看裴雾睡得香甜，打算自己先上，六点左右再喊醒裴雾。
　　其实以他的个人条件，是不用做任何妆造的，但路席闻要求完美。
　　刚推开化妆间的门，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唐青素。
　　作为路席闻的母亲，她肯定要参加的。
　　“来了？”唐青素笑了笑。
　　她这抹笑中包含了太多东西，路席闻一时间不能完全辨清。
　　沉默片刻后，路席闻开口：“妈。”
　　唐青素跟路晔不一样，路席闻有大片关于她的记忆，在两人没离婚前，她围着路席闻，鲜少做自己。
　　唐青素眼中被逼出一抹光，又很快沉下去，高兴道：“是这件黑色西装吗？”
　　“对。”
　　“一眨眼功夫，你都这么高了。”唐青素将西装拿下来，示意路席闻赶紧换上。
　　而出来打领带的环节，是唐青素亲自完成的。
　　“其实在你小的时候，我幻想过这么一天，很抱歉啊，让你独自面对那些。”
　　路席闻眼神闪烁：“你……”
　　“嘘，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了。”唐青素将领带捋正，认真端详着：“果然帅气！小雾是个好孩子，你们结婚，我很放心。”
　　路席闻低低“嗯”了声，“妈身上这件酒红色旗袍也很漂亮。”
　　“是吧！我让人提前三个月赶制的，上面的绣花都寓意着团圆美满，妈妈啊……”唐青素忽然微微一个哽咽，声音低下去，“妈妈想着，不能让你丢面。”
　　“不丢面，幼儿园开家长会，你都是最美的。”
　　唐青素没接上话。
　　她纤细的脖颈像是被什么压弯了，不多时，肩膀轻轻颤抖着。
　　路席闻怔愣片刻，在心底叹了口气，然后按住唐青素的后心，让他往自己肩上一靠：“我很幸福，妈妈。”
　　唐青素发出短促的、压抑到极致的哭声，然后全部情绪被狠狠压回心底，她抬起头，眼角还泛着泪光，脸上已经绽放出一个欣慰得体的笑：“快让化妆师看看，还有哪里不足。”
　　路席闻在镜子前坐下，化妆师左右比划，最后只给路席闻修了下眉，打了层阴影。
　　路席闻拒绝了发胶，头发自然利落。
　　门口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路席闻面无表情上前一把拉开。
　　况骏蒙差点儿跌进来。
　　他稳住身形，抬起头就笑：“哎呦，公主终于打扮完了？”
　　曹观站在不远处，路席闻哼笑：“你今天倒是早。”
　　“担心被你记一辈子。”
　　话音刚落，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是裴雾。
　　他洗漱完，神清气爽，见到众人先露出一抹笑：“Alpha精力就是好啊。”
　　“你慢慢收拾。”曹观说：“我们跟席闻先在外面招待着。”
　　“行。”
　　在兄弟们嫌弃的目光中，路席闻将裴雾带进化妆室，造型师礼貌退开，两人鼻息交换，片刻后接了个绵长的吻。
　　“我在外面等你。”
　　“嗯。”
　　天刚蒙蒙亮，吉光岛的晨风有点凛冽，曹观在中央位置升了团火，大家聊天的时候，发现远处的海边站着一个人。
　　路晔。
　　路晔可谓“不请自来”，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联系了路席闻，表明“我必须来，不然我就要闹了。”
　　路席闻懒得看他折腾。
　　主要路晔随礼大气，几乎将半副身家投了进来，而且非常会操作地先打入了裴雾账户，路席闻谈不上原谅，他只是根本不在乎了。
　　路席闻猜到他俩大概知道十一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事。
　　路晔没让苏暧跟来，所以一切太平。
　　等天色大亮，海风没那么刺人，宾客们陆陆续续出来。
　　关彦打着哈欠走来，让服务生端来早点。
　　“一万年过去了，你终于醒了。”曹观半开玩笑。
　　“还不是某人逼的？”关彦在篝火前坐下。
　　“楚磷呢？”
　　“给我妈拍美美的吉光岛璀璨日出照片去了。”
　　路席闻扫了一圈，在靠海的一棵巨大椰子树下发现了两人。
　　楚磷为了出片，单手撑地，身体歪斜出一个奇特的造型，跟跳街舞似的，等“咔嚓”完拿给关母看，不出意外得到欣喜的叫声。
　　高太太一脸羡慕，谁说Omega独子不好的？Omega独子可太好了。
　　“哎呦，裴雾来了。”况骏蒙说这话时，眼神有点直。
　　旭日高升，在吉光岛的沙地上投下烈烈光芒，裴雾一套白色西装，身形清瘦挺拔，逆着光，先瞧见他一小截白皙的下颚，往上，是一张干净温润的面庞，那双眉眼生的极妙，透着说不出的清俊从容。


第144章 婚礼（三）
　　路席闻“痴汉”完，轻轻一巴掌拍况骏蒙后脑勺上，“差不多行了。”
　　况骏蒙：“你是真小气。”
　　我还小气？路席闻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快步走向裴雾，我的领地意识真的展开怕是要来一场无差别驱逐。
　　“媳妇儿。”路席闻跟裴雾咬耳朵，声音只有他们能听到：“你真好看。”
　　裴雾抿唇浅笑：“你也是。”
　　“对了，我们的公主呢？”
　　指的是裴珍。
　　裴珍对于那套复杂的、蕾丝花边修饰，穿上简直媲美水蜜桃大蛋糕的裙子起初十分抗拒，加上裙撑她差点儿没能出门，但路席闻将裴珍拉到一旁，语重心长道：“你看，你代表着你哥的家人，你那便宜爹妈跟二哥肯定是没资格的，这时候不长脸什么时候长脸？”
　　裴珍惨淡反驳：“那也不用这样吧？”
　　“怎样？DK限量版公主裙，上面的蕾丝花边手工制作，珍珠采用九州岛百里挑一最大最饱满的那种，胸前这颗蓝宝石更是上世纪某大陆权贵世家的珍藏……”
　　裴珍：“我穿！”
　　路席闻给裴珍一个热切的拥抱：“好妹妹。”
　　此刻，关彦眯眼看向不远处：“你是说那个行走的大蛋糕吗？”
　　路席闻：“你会不会讲话？”
　　裴珍被路席闻这“百里挑一”那“孤品”的搞得晕头转向，甚至让路席闻临时整了个权杖，反正要疯了，不如一疯到底，要不是蓝哲拦住，路席闻还能往上面嵌两颗宝石。
　　裴珍公主裙一套，自觉抬高下巴，挺直脊梁，她正值大好年华，又考上了S大，眉眼同裴雾十分相似，稍微一打扮，惊艳全场。
　　给一群十来岁的小姑娘迷得不要不要的，跟前跟后喊她“公主”。
　　裴珍又羞耻又癫狂。
　　只能说路席闻的同化能力确实很强。
　　路席闻将裴珍请来，公主已经入魔了，姿态高傲地扫视了众人一圈，况骏蒙喊她吃早餐，公主不说话，还是关彦会意，起身绅士鞠躬，然后伸出一只手，裴珍矜持地将手放上去，这才施施然落座。
　　裴雾有点看呆。
　　“这都谁教你的？”
　　“用得着教吗？”裴珍小心地将蕾丝花边整理了一下，“女孩子只要穿上这个，马上代入。”
　　蓝哲叼着块芙蓉糕在一旁鼓掌。
　　路席闻：“我就说给你弄个王座，你还不接受。”
　　裴珍露出懊恼后悔的神情。
　　真的，在这个梦幻岛屿上当公主，太爽了！！！
　　婚礼中午时分正式开始。
　　几层白色楼梯往上，是一条长长的走道，尽头是宣誓台，背靠着波浪翻滚的虹海。
　　唐青素跟路晔坐在正中间。
　　路席闻一开始询问过裴雾，是否要喊来张雯秀他们，裴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跟唐青素二人的“不知”不同，张雯秀是绝对清醒下的压榨、冷暴力，一旦让她看到这一幕，定然会不遗余力往裴鸣身上扒拉，没意思。
　　唐青素十分端庄，年轻时轰动虹都的美人，一颦一笑都是风韵：“席闻能让你坐在这里真是心善。”
　　路晔额角瞬间三条黑线，“这话同样送给你。”
　　“我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活该遭受煎熬，但是我再不济，都比你路晔强。”
　　路晔：“我已经将一半财产给了他们。”
　　“闭嘴吧路晔。”唐青素说：“你我都闭嘴吧。”
　　路席闻如今连句“对不起”都不需要了，他的儿子在时间的洗礼下完成了自我解放，他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一切，他不再受到任何束缚，唐青素这样说，为了让自己舒服点的同时，单纯不想让路晔好过。
　　他们这对不负责的父母，就这样煎熬下去吧，直到灵魂可以安息的那日。
　　路席闻上台前抓住哭出鼻涕泡的路长宁，“拿着戒指跟好了，错一步我给你屁/股打开花。”
　　路长宁在继路晔后，又多了一个非常畏惧的对象，他吓得不行，还记得身上这件衣服不能脏，于是抓过一旁桌上的毛巾擦了擦鼻涕，“好的。”
　　原本路席闻是不打算要花童的，有裴珍这个公主就行了。
　　但小胖子这次登岛穿着的礼服非常合身，甚至可以说喜庆，他眼神清澈笑起来的时候勉强像那么回事，第一天来路席闻就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路席闻从来就没把路长宁放在眼里过，尤其在“竞争”上，就算等到路长宁成年，路席闻也能将他耍成溜溜球。
　　也就苏暧傻，一天尽想着怎么给自己儿子争取点，路晔想的是怎么才能让路长宁看上去可爱点，不至于哪天被心血来潮的路席闻整死。
　　所以路席闻用起路长宁，只看对方身上的价值。
　　当时路长宁快要被吓死了，路晔稍微挡了挡小孩，同路席闻艰难道：“你不至于想把他扔进海里喂鱼吧？”
　　“算了，鱼不吃。”
　　赶在路长宁飙泪前，路席闻招招手：“来，帮我个忙。”
　　再三确定不会被丢海里后，路长宁仔细听了下路席闻的要求，甚至人生第一次耳朵里没有塞驴毛，领悟能力一步到位，哽咽着保证：“不辱使命。”
　　如今，东风俱全！
　　宾客们在台下坐着，海风徐徐，阳光也不刺人，音乐响起，裴雾上了台阶，多少有点害臊，他烧着耳朵往前走，原本有些紧张，谁知听到了路长宁在身后自己个儿念叨：“一步，两步……加油，别出错。”
　　裴雾：“……”
　　裴雾忽然抿唇笑了。
　　路席闻见状心都化了。
　　我的Omega嫁给我，也是倍感幸福的，路席闻坚信！
　　天时地利，当裴雾站在路席闻身边，便是满分人和。
　　太登对了，张总接过况骏蒙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根本没有的泪：“路总终于结婚了。”
　　宣誓结束大家不断起哄，要求路总将上空的氢气球全部戳爆才能交换戒指。
　　差不多几百个吧。
　　信息素凝聚成万千看不见的针，猛一下刺出，“砰砰砰”之后，藏于其中的彩片彩带兜头落下，气氛瞬间被推上高/潮。
　　“路席闻！”关彦指着上空，“你漏了一个！”
　　确实有个气球飞高了。
　　路席闻没犹豫，振臂一挥的同时，一道白影闪电般上窜，戳爆气球后，直勾勾落下，砸在了张总那一桌，一个翻滚，体型瞬间扩大了三倍！
　　完全是成熟的白狼模样。
　　龇着牙张着嘴，一口猩红，正好跟张总面对面。
　　张总白眼一翻。
　　“哎哎哎？”况骏蒙低头去扶人：“张总！”
　　楚磷看掐人中不行，情急之下上了以前惯用的老法子，直接两个大嘴巴子。
　　张总幽然转醒。


第145章 婚礼（四）
　　张总坐起身时一把抓住旁边的关彦，惊慌不已：“有狼！好好的婚礼上竟然有狼！嘶——我的脸好痛。”
　　关彦安抚：“那是路席闻的信息素实体，你脸痛也是实体甩尾时扇的。”
　　张总：“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楚磷专注远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实体造成了轻微的慌乱，然后被路席闻收回。
　　但众人还是暗自吃惊，其中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团子，传闻跟真实所见完全是两个概念，在婚礼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产生一种深奥又清晰的震慑力。
　　即便有一天顶级老去，他也依旧会拼死保护好他的Omega。
　　“真骚包啊。”曹观感叹。
　　况骏蒙：“我有这玩意我比他还骚包。”
　　路席闻牵着裴雾下来敬酒时，路长宁在路晔怀里呜呜呜，一个劲儿说着吓死了。
　　蓝哲跟邹巡先跟在后面倒酒。
　　邹总为了之后不被追杀，干活十分卖力，当然，陪酒也不在话下，一个A级，硬生生喝得视线模糊。
　　裴雾不喝，他的酒被路席闻代劳，“先让邹总休息会儿。”
　　蓝哲将人扶下去换曹观，邹巡景见状立刻接手。
　　“谢谢。”邹巡景开口。
　　他嗓音很轻，却很好听，没有任何杂质的干净。
　　“让他多喝两杯热水。”蓝哲叮嘱。
　　“好。”
　　在蓝哲转身之际，邹巡景忽然将人叫住，“蓝助，之前我哥擅自联系你，真不好意思。”
　　蓝哲脸上闪过异样的神色：“没关系。”
　　“希望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当然。”
　　邹巡景带着哥哥走开了。
　　蓝哲看了眼他单薄的背影，继续忙。
　　曹观喝到后面都有点变/态，不管赢没赢，先仰头一杯以示尊敬。
　　没人说他，但是一堆人说蓝哲。
　　“蓝助，这你不陪？”
　　蓝哲笑里含泪，只能也灌一杯。
　　几十桌被轮了三圈，莫问，问就是路总还没尽兴。
　　喝到后面蓝哲都有点想吐，路席闻对自家特助还是有点情分在其中的，于是二话不说转身抓住了正在埋头干饭的楚磷。
　　“你来你来。”
　　楚磷一脸懵逼：“我刚上来的蟹黄炒饭。”
　　“喝完了给你海鲜烩饭。”
　　楚磷起身。
　　关彦叮嘱：“少喝点儿。”
　　“嗯嗯。”
　　一看曹观这阵仗楚磷也惊了，而惊讶过后高阶的雄竞本能涌上心头，论信息素他比曹观高，不能输。
　　于是在曹观跟楚磷的双重头阵下，阵亡的换成了对面。
　　喝了三桌一转头，发现其他桌的人都跑的差不多了。
　　路席闻：“不给面子？”
　　一个平时挺严肃的老总此刻提着沙滩裤跑，“饶了我吧路总，十个霸总九个胃病，我就是最后那个特例，我不想今天大喜的日子进医院！！”
　　说完人已经跑出二里地。
　　路席闻轻哼。
　　裴雾喊服务生上些醒酒汤，视线一扫发现蓝哲不在。
　　蓝哲靠在沙滩旁的沙发上休息。
　　裴雾去找他时，蓝哲都快要睡着了。
　　“我真服了。”看到裴雾，蓝哲开始嘟囔：“我这一年喝的都不如今天喝的多。”
　　“辛苦你了，复工给你带一个月早饭。”
　　蓝哲顿时一转话锋：“小问题。”
　　“换那桌吧，大家都在等你。”
　　“行啊。”
　　蓝哲起身摇摇晃晃，裴雾扶了一把，错身之际发现不远处站着邹巡景。
　　邹巡景是个非常安静的人，因为话少，又竭力降低存在感，所以乍一眼不明显，但你仍旧会注意到，因为那张脸非常精致，少了几分裴雾这种熟悉利益互搏后的锋利敏锐，更多的符合大众对于优质Omega的定义。
　　是啊，邹巡先那么谨慎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动心挖蓝哲？
　　裴雾之前一直没想通，勉强以“蓝助强悍”安慰自己。
　　此刻却突然有了答案。
　　邹巡景捏着一瓶水，似乎想上来，但看到裴雾后止步于原地，有点羞怯而温和地笑了笑。
　　裴雾回以微笑。
　　“裴雾，走了。”蓝哲轻声。
　　裴雾心神一动，追上去：“你发现了？”
　　“嗯。”
　　“那你……”
　　“再说吧，今天你结婚，不谈这些。”蓝哲回答，“我自己都懵着呢。”
　　两人一走近，就见况骏蒙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在人群中不断摇晃着：“那个，曾经追求过关彦。”
　　楚磷的视线从迷茫中挤出几处两分锐利，“哪儿？谁？！”
　　“别问了，以前追我的人多了去了。”关彦倒了杯茶放楚磷跟前：“如今没有就行了。”
　　这种气氛，大家醒酒醒得舒畅，下午的时候厨房上来烤全羊。
　　只抹了一层油，料还没往上撒，裴雾拦了下来，脱掉外套搬来凳子，开始自己调配。
　　关彦看得兴致勃勃，在一旁打算学点什么，但事实证明关总毫无做饭天赋，平时几百个不同数据记得门清，但是裴雾装进盆里的调料只记得住头三个，后面全忘了。
　　“能好吃吗？”楚磷好奇。
　　路席闻：“哼。”
　　况骏蒙：“哼！”
　　蓝哲：“哼！！”
　　裴雾做事很有节奏，不多时羊肉最外层就泛出蜜色，香味若有似无，张总老远看到，踩着拖鞋就“啪啪啪”赶来。
　　“哎呦路总啊。”张总心有余悸：“你说你那信息素实体，尾巴扫我就算了，怎么还能扫出巴掌印？刚才几个老朋友问我，我都不好意思，如此我尝尝裴助的手艺不过分吧？”
　　张总左右脸确实各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路席闻盯了两秒：“谁跟你说是我实体打的？”
　　“关总啊。”
　　关彦给裴雾递调料，八风不动。
　　楚磷轻轻撞了下路席闻的膝盖，示意路哥，捞。
　　“……”
　　“行，我的。”路席闻说：“随便吃。”
　　路席闻聊了会儿，上前拍拍关彦的肩膀，“换位置。”
　　拿到凳子后立刻坐到了裴雾身边，恨不能马上连体的那种。
　　“累不累？我来刷。”
　　裴雾闻言将刷子递给他。
　　路席闻细致地给羊肉上油。
　　“我让人送来一个小游艇。”
　　裴雾看他，“嗯，你要玩？”
　　“等晚上，我带你上去看风景。”路席闻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哼着一笑。
　　裴雾：“……”
　　算盘别太响。


第146章 碎碎念（四）
　　路席闻说到做到。
　　当晚就着微微涨跌的浪花，将裴雾折成了一弯月。
　　婚礼结束半月后，路席闻跟裴雾复工。
　　路席闻原本打算再来一个蜜月旅行，被“半死不活”的裴雾干脆拒绝，当时裴助哑着嗓子，拼了老命劝阻：“别的地方有的吉光岛都有，你要是累了我们就来这边休息，不折腾了。”
　　路席闻想想也是。
　　裴珍过完公主瘾回S大读书，她学习优异，裴雾每个月给的生活费基本都存着，平时闲了就出去兼职，加上奖学金，完全够花。
　　她被路席闻各种营养投喂了两年，总算从在张雯秀手底下的小豆芽状态抽离出来，彻底长开，自信又漂亮。
　　路席闻一大早出差，裴雾一看周五，于是提前给裴珍打了个电话。
　　裴珍刚拒绝一个校篮球的大帅哥表白，接到电话十分高兴：“好啊哥，你来，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味道特别好，我奖学金下来了，请你吃饭。”
　　裴雾轻笑：“好。”
　　裴珍整理书桌，旁边的舍友凑上来，语气有点耐人寻味：“你刚刚拒绝的是项硕哎，人气很高的，还是个A级Alpha。”
　　“是吗？”裴珍一心二用，害怕餐厅火爆没位置，想着先预定。
　　“你不觉得项硕很帅吗？”
　　裴珍认真思索了一番：“……还好吧。”
　　确实高大白净，但是Alpha的天花板她都见过，加上他哥这个揽镜自赏就可以创造人类美学巅峰的Omega，对颜值突然间就没概念了，看谁都那样。
　　深秋，空气带着草木凋零后干冷的味道，道路两侧的梧桐叶子大批掉落，踩上去“吱呀”作响，一度成为情侣聚集的圣地。
　　这边靠近停车场，裴珍提前五分钟等着。
　　好巧不巧，遇到项硕跟一堆朋友出来，男女都有。
　　对面也看到了裴珍，打闹的动作一下子慢下来。
　　裴珍心里无奈，她私底下拒绝过一次项硕的暗示，不知这人是会错意还是怎么，以为她喜欢热闹，于是裴珍只能当众再拒绝一次。
　　下午那会儿项硕可能也觉得没面子，走的时候脸色挺难看，但裴珍不想耽误谁，她入学前路席闻再三叮嘱过，谈恋爱可以，但是不要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
　　项硕看着裴珍，突然伸手揽住旁边的一个Omega。
　　四周人带着刻意地起哄。
　　“项硕家境好长相好，都是她能接触到的最好的了，这都拒绝？”
　　“装呗。”
　　风送来一些窃窃私语，裴珍就当没听见。
　　项硕见裴珍移开目光，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勾唇一笑。
　　“哎，裴珍，你等谁呢？”一个跟项硕关系好的男生问道，他对裴珍倒是没什么恶意。
　　裴珍如实回答：“等我哥。”
　　“我们要去KTV，一起呗。”
　　“不去了，我要请我哥吃饭。”
　　有人轻嗤浅笑：“你这周六周末都在兼职，能挣几个钱啊就请客吃饭？算了，硕哥在，请你们。”
　　裴珍微微沉下脸：“真不用，谢谢。”
　　“好了！”项硕冷声开口：“你们是贱吗？人家不愿意非要勉强？”
　　“就是看她可怜嘛……”
　　项硕发起火挺吓人，A级信息素会通过情绪传递出来，在场信息素等级就没有比他更高的，路席闻身边倒是一抓一把，那是因为他是天生的领导者、头狼，会主动吸引一些强者，但在校园里，A级已经非常厉害了。
　　“小珍？”温润清澈的嗓音响起。
　　裴珍一下子跳起来：“哥！”
　　裴雾大步走来。
　　一旁金色的梧桐叶子簌簌跌落，有那么一瞬间，成了他的陪衬。
　　裴雾在西装外罩了件过膝的棕色羊毛大衣，灰色围巾还是路席闻再三叮嘱过的，裴雾头发略长了些，低头时微微遮住眉眼，但稍一抬头，便能第一时间摄人心魄，他戴着办公一下午需要的金丝眼镜，下颚线条白净流畅。
　　忽视他身上的某种锋利气息，真的像一位学识渊博，温润克己的教授。
　　“没有等很久吧？”裴雾将早就买好的一副手套递给裴珍。
　　裴珍一边套上一边小声：“路哥买的吧？”
　　手背上毛茸茸的兔子装饰一看就是路席闻的手笔。
　　这人的少女心有时候在遇到裴珍时出现的莫名其妙，裴雾后来琢磨出味儿了，路席闻拿他妹当活人手办呢。
　　“嗯。”裴雾轻笑：“他叮嘱我务必交给你。”
　　“真暖和。”裴珍活动了一下手指，很喜欢。
　　这个功夫裴雾视线往后一扫，将项硕等人看了个遍。
　　“你朋友？”
　　“不算。”裴珍小声：“我可能得罪人了。”
　　裴雾：“需要我过去说说吗？”
　　“不是这个！”裴珍很不好意思：“走了哥。”
　　裴雾没路席闻那么有攻击性，但他带给人的寒意，是惊艳过后的后知后觉。
　　包括项硕在内都以为他是Alpha，直到裴雾转身，众人看到他脖颈上的腺体贴。
　　项硕那个朋友感叹：“这都帅得不讲理了。”
　　一阵沉默散开。
　　这边，因为裴珍提前预定，他们占到了靠窗的位置，从这里能看到S大标志性的书卷建筑，菜品都是些家常小炒，裴雾不挑，都是紧着裴珍爱吃的来。
　　裴珍偷偷瞥了她哥一眼，然后赶紧回复信息。
　　路席闻：【妹，你明后天休息，去我那儿住，缠着你哥，我怀疑有人对你哥有不轨之心！】
　　裴珍敲字很快：【也是顶级Alpha吗？】
　　【你在做什么梦？整个虹都就我一个顶级。】
　　那你怕什么？裴珍心想，等回来不给对面一脚踢进墙缝里？
　　路席闻：【妹！回来我给你买礼物，我受不了别人多看你哥一眼，你帮我。】
　　裴珍欣然同意：【行，那我要Ke家的新品蛋糕，听说很好吃。】
　　路席闻：【我给你办张年卡！！！】
　　裴珍：【路哥，我指哪儿打哪儿！】
　　路席闻一口气顿时顺畅了。
　　其实路席闻不算无事生风，前几天的酒宴上，有个二十五左右的新贵确实对裴雾各种献殷勤，路席闻出差前，花都送到办公室了！


第147章 碎碎念（五）
　　当时蓝哲一把抢过花，解释道：“可能因为裴助帮他解决了两个问题心存感激吧，这花我喜欢，送我了。”
　　路席闻表面云淡风轻，实则灵魂都在抓狂。
　　情敌鲨不完，根本鲨不完。
　　“哥。”此刻裴珍开口：“今晚我去你那儿吧？想看电影了。”
　　路席闻将一楼一个空房间打造成了私人电影院，观感很好。
　　裴雾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回去做饭给你补补。”
　　“学校吃得好着呢。”
　　吃饭途中，来往的人路过他们这桌总要轻微停顿一下。
　　裴珍叹气，不怪路哥每天紧张成那样。
　　吃完饭买单，裴珍没抢过裴雾。
　　裴雾轻轻摸了下妹妹的头：“等你工作了再说。”
　　两人五个菜，也就两百块不到，确实划算，裴雾开车载着裴珍，从东校门拐出来，等红绿灯的时候，兄妹二人开着车窗聊天。
　　察觉到旁人的视线，裴雾视线下压，顺着副驾裴珍的位置看向窗外。
　　还是项硕那群人。
　　项硕这下维持不住淡定了，脸上透着惊讶。
　　裴雾开着一辆顶配迈巴赫，这两年他的投资赚了不少。
　　“我去什么情况？不是说裴珍家境不好才去兼职的吗？”
　　“保不准他哥这一套都是租的。”
　　“多少钱算过吗？你看那个气质像租的？你租一个我看看？”
　　绿灯亮起，裴雾一脚油门。
　　开出去一段，大学城的热闹逐渐散去，裴雾突然开口：“你平时还兼职？”
　　“嗯。”裴珍没觉得哪里不合适：“都是钟点工，或者给小孩辅导作业，能挣一点是一点嘛。”
　　“你需要钱哥给你……”
　　“不缺钱。”裴珍轻轻叹了口气，“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真不累，路哥购买了一堆高阶信息素提取液供我度过发热期，没任何副作用，我每天醒来都觉得自己能打死一头牛，哥，你信我。”
　　裴雾一时哑然。
　　裴珍目前只是单纯不想躺平，她如果是裴鸣那个废物也就算了，可她被S大录取，考上了最好的建筑学专业，裴珍觉得忙一忙挺好的，上一周学校体检，医生还说她气血充足。
　　回到云鹭湾，裴雾去准备果茶，裴珍则立刻挑选电影。
　　挑来选去，罪恶的手还是伸向了一部恐怖片。
　　裴雾瞥见了，“害怕我可不管啊。”
　　“哥你坐我旁边！”
　　在陪伴家人方面，非要紧工作都可以往后稍稍。
　　放映室内，窗帘全部拉上。四周灯光智能调节到最低。
　　“路哥说了，这个世上没有鬼。”裴珍给自己打气。
　　然而作为本年度的黑马恐怖片，开局三分钟就是高能，裴珍“嗷”一嗓子冲上天花板的时候裴雾跟着耳鸣。
　　十分钟后，裴珍抱着裴雾的胳膊不撒手，“哥、哥哥，你不害怕吗？”
　　裴雾：“你都说了，没有鬼。”
　　一旁手机屏幕亮起，是路席闻打来的电话。
　　裴雾习惯按了接通，正好高能来袭，裴雾下一秒捂住耳朵。
　　“啊啊啊啊——”
　　路席闻：“……”妹你差点儿给我喊聋了。
　　“裴雾？”
　　“在。”
　　恐怖的背景音戛然而止，裴雾按了暂停，裴珍狂吃桌上的零食补充能量。
　　“咱妹咋了？”
　　“在家看鬼片。”
　　路席闻：“我差点以为你们撞鬼了喊那么惨。”
　　裴雾出去接电话，裴珍缓了缓，没有看下去的兴趣跟勇气了。
　　两人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粥，回来裴珍都洗完澡了，路席闻给她专门留了一个向阳的小卧室，布置都是按照裴珍的喜好来。
　　“还继续吗？”
　　裴珍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裴雾失笑：“害怕你还非要看。”
　　结果回房间泡澡的时候，裴雾闭目间忽然想到一个恐怖桥段，于是默默起身，擦拭完快速走出浴室。
　　在妹妹面前流露恐惧，太丢脸。
　　裴雾第二天上午还要去一趟公司，裴珍从一侧冒出来：“可以带上我吗？”
　　“你不好进公司，但是我在对面咖啡厅给你开个雅座，什么玩的都有。”裴雾也不放心裴珍一个人，这样中午吃饭过个马路就能接上她。
　　裴珍：“行！”
　　抵达咖啡厅后，裴珍专门挑选了一个可以看到倡荣大门的位置，然后对他哥挥挥手：“去忙吧，加油。”
　　“嗯，有事打电话。”
　　阳气充裕下，裴珍将手机静音，继续看昨晚那部恐怖片的后半部分。
　　奶茶跟小吃都不错，裴珍专注的同时不忘路席闻的嘱托。
　　忽的，裴珍一个警惕，立刻转头看向窗外。
　　倡荣大楼内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她那风姿俊朗的大哥，而大哥面前停着一辆黑车，不多时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手里提着个礼盒。
　　裴雾看着面前的人，没什么表情。
　　宁宇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解释：“我前两天出差，看到这个紫砂壶，想起你跟张总聊起来说喜欢，就顺便买了。”
　　“不用。”裴雾淡淡：“宁总监的感谢我早就收到了。”
　　宁宇心里一阵哀叹。
　　其实他也明白不合适，尤其在知道裴雾有Alpha，对方还是路席闻后，抢是抢不过的，他也不是那么没底线的人，就盼着单纯做个朋友，总行吧？
　　“行，但是在宁总监心思放端正前，礼物我就不收了。”裴雾回答。
　　宁宇伸出去的手十分尴尬地收了回来。
　　“哥！”裴珍穿过马路大步走来。
　　裴雾露出笑：“无聊了？”
　　“没，正要找你呢。”裴珍挽住裴雾的手臂，说：“路哥刚给我打电话，说他给你准备了惊喜哦。”
　　裴雾目光深深地看着妹妹。
　　宁宇主动跟裴珍打招呼：“裴小姐好。”
　　“您好。”
　　“你们兄妹长得很像。”
　　“是啊，家中就我跟大哥最像。”裴珍接道：“路哥也经常念叨。”
　　宁宇：“裴小姐看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吧？”
　　“对呀，每周一路哥都要送我去S大。”
　　宁宇：“……”
　　好的，我明白了，我走。
　　宁宇提着礼物原路返回，等人开车走远了，裴雾才眯眼询问裴珍：“什么时候当路席闻的小眼睛了？”
　　“嘿嘿。”


第148章 碎碎念（六）
　　裴雾轻轻在妹妹额头上点了一下。
　　裴珍夸张地后仰，又站直笑道：“虽然你是我亲大哥，但路哥对我也很好，这种时候我肯定要帮他嘛。”
　　“不用你帮我也能处理好。”裴雾看到斑马线对面的绿灯，拉着裴珍的胳膊，“他一向大惊小怪。”
　　“路哥还大惊小怪呢？之前我们去玩丛林漂流，漂流船翻了路哥都能给我一把薅出来，终点多少人上吐下泻，他脸色都没变一下。”裴珍无脑吹：“路哥厉害得很。”
　　“行行行。”裴雾叮嘱妹妹：“我还有点工作，饿了你就点吃的，忙完我来接你，这里车流量很大，东边路口那个红绿灯还没抢修好，别乱跑。”
　　“知道啦。”
　　裴珍回到雅座，立刻给路席闻“汇报”。
　　带着一丢丢夸张语气：【路哥你没看到，那个男人一出现我瞬间雷达拉满，神兵天降，“哐当”一下挡在了他跟我哥面前，狠狠吹了你一波，对方自惭形秽，礼物都没送出去，就走了。】
　　路席闻应该在忙，隔了五分钟回复：【不愧是你啊，公主！我坚实的后盾！】
　　裴珍很开心。
　　路席闻开始叫她“公主”她不是很适应，裴珍的生活轨迹跟“公主”根本搭不上边，她骨子里是有点自卑的，但架不住路席闻日复一日地重复，“看看你哥，那就是未来的你，哪天实在不想干了告诉路哥，专门给你开个公司耍耍。”
　　裴珍不贪恋富贵，她跟裴雾的习性就是靠自己认真活着，但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哥哥能跟路哥成为伴侣，真的太好了。
　　其他不谈，情绪价值直接拉满。
　　周日下午，路席闻出差回来了。
　　裴雾一整天都不用上班，正在清洗食材准备跟妹妹烫火锅，听到动静兄妹二人同时从厨房探头，然后见路席闻一身黑色大衣，风尘仆仆，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不是说周一才回来吗？”裴雾走出来。
　　他身上还挂着一件纯白色围裙，路席闻上前一把将人抱住：“想你了，工作我都提前处理完了。”
　　“咦~”裴珍一边嫌弃一边姨母笑。
　　“别咦了，除了那个银色手提袋，剩下的都是你的，去看看喜欢不。”
　　裴珍立刻狂奔至桌边。
　　路席闻则抱着裴雾拱了又拱，吸了又吸。
　　不管多高冷傲娇的大猫，遇到心仪的“猫薄荷”，也是毫无形象可言的。
　　裴珍小心翼翼将给大哥的礼物放到一边，然后心怀虔诚地拆开一个粉色包装盒。
　　里面安静躺着一枚发夹。
　　路席闻的审美没话说，一圈的粉钻漂亮且并不刺目，像是收集了一些细碎的温柔阳光，非常符合裴珍的气质。
　　“贵不贵啊路哥？”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
　　裴珍又兴高采烈去拆第二份。
　　Ke家蛋糕工坊的年卡！
　　裴珍拿起奶白色的卡，狠狠亲了一口。
　　这个功夫裴雾端来热茶，路席闻接过一边喝一边打趣裴珍：“这么大了还爱吃甜食啊？”
　　“嗯，小时候特别想吃，父母即便买了也不给我一口，都是裴鸣的。”
　　路席闻：“……”
　　裴家那对奇葩他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吃，吃完哥再给你办！”路席闻上前拍拍裴珍的肩膀。
　　“谢谢路哥！”裴珍打开第三个盒子，发现是条月白色的长裙，曲线设计非常精妙，拿在手中很有质感，上面的标签没拆，裴珍拿起来一看，差点儿晕过去。
　　什么裙子五万多啊？！
　　裴珍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路席闻，路席闻不明所以：“不喜欢？不行我让设计师亲自过来给你量尺寸，你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裴珍用力摇头：“不！”
　　路席闻送出的礼物从来没有收回的习惯，知晓这点，裴珍双手捧着裙子回到卧室，妥帖挂了起来，想着以后工作了，有什么重要场合，完全能撑场面。
　　路席闻喝了两天酒，没吃多少东西，而裴雾的手艺不用多说，牛油锅底还是亲自熬制的，一盘土豆粉下去，等捞起来，路席闻一个人干一盘。
　　“牛舌要吗？”
　　“都要，随便下。”
　　裴雾下完牛舌，盯着路席闻看了片刻，起身又去了厨房。
　　“小雾，这么多东西还没吃，你干嘛去？”
　　“给你下点水饺。”
　　等裴雾进去了，裴珍才小声说：“我哥心疼你呢。”
　　路席闻琢磨了一下，嘴角上扬。
　　他三天不吃都没事，可越是这样，越是高兴。
　　裴雾早上才包的荠菜猪肉水饺，一盘三十个，路席闻开始念叨着不用这么麻烦，奈何裴雾这次调的馅特鲜，一口下去顿时安静了。
　　吃了个八分饱，路席闻才沉沉松了口气。
　　“路哥，外面的饭不好吃啊？”裴珍好奇。
　　“就那样，没你哥做的好吃。”
　　“这倒是。”
　　路席闻喝了半杯茶，询问裴珍：“最近学校生活怎么样？”
　　“还不错。”
　　裴雾闻言低声道：“那个项硕，一旦找你麻烦你就给我打电话。”
　　裴珍：“他应该不会吧？”
　　“以防万一。”
　　路席闻：“谁啊？”
　　裴雾大概说了说。
　　路席闻听完冷哼：“其实我有时候挺佩服这些人的，稍微有些资本就眼睛长在天灵盖上，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会，好像不答应他是多么不识抬举一样，来给我妹当司机我都不同意。”
　　裴雾夹了一筷子牛肉给他：“嗯，快吃。”
　　明天周一，路席闻接下了送裴珍去学校的任务。
　　其实在宁宇面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裴珍很少周末留宿云鹭湾，平时外出离学校远了，都是自己坐公交地铁回去，除了开学那天，路席闻几乎没送过裴珍。
　　裴雾敏锐道：“你别给我惹事。”
　　“怎么可能？”路席闻圆瞳一瞪显得特别无辜，“就是送送咱妹。”
　　翌日清晨，路席闻从车库挑了辆银色s600，防尘罩上一层厚灰，已经算非常低调了。
　　路上，路总嘴巴不带停歇，总结起来就是：装/逼的男人要不得，那个什么硕，以后看见理都别理。


第149章 碎碎念（七）
　　大学同学之间交集不深，很多直到毕业了，都记不全一个专业所有人的名字。
　　但裴珍军训时就因为一张穿着迷彩服，素颜对着镜头笑的照片引发了微微震动，同寝室对她的关注度都不低。
　　一些人在羡慕之余，总会生出一些暗戳戳的心思，例如裴珍在不加遮掩地频繁兼职后，他们就忍不住暗爽。
　　谁知项硕那边的人传的有鼻子有眼，说到后面，裴珍成了某集团千金。
　　裴珍提前带好了周一的课本，所以不用回宿舍。
　　车开在教学楼下时才八点，四周人也不多，初秋空气凛冽，裴雾挑了条自己的短款奶白色围巾给她。
　　“今早我也没事，领我逛逛吧。”路席闻感叹：“也是你哥的母校。”
　　裴珍不疑有他：“好啊。”
　　旁边就有一片人工湖，几名学生晨读英语，裴珍带着路席闻走过，学生不自觉抬起头来。
　　那人好高啊。
　　路席闻没猜错，那个叫什么项硕的臭小子，又来了。
　　理由很好猜，对方喜欢裴珍又放不下身段，被裴珍拒绝又抹不开面子，一直高高在上，无非是觉得裴珍一个生活费都要兼职才能赚取的女孩，稍微施压再给点甜头就能逼得对方妥协。
　　饶是没见过项硕，路席闻还是根据裴雾的描述在人群中第一眼认出他来。
　　“即便没有我跟你哥，即便你很普通，但你不愿意，他也不能勉强，这才是我讨厌他的原因。”路席闻冷声。
　　裴珍小声附和：“我也是！”
　　看到裴珍从一棵云杉下走出，项硕眼神一亮，但是下一秒，裴珍身后的高大男人径直看向自己。
　　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眉眼都用墨镜挡住，但身形跟五官上的优越根本无法遮掩，尤其是周身气场，面部线条悍利而毫无缓冲，像一头静卧在平地上，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猛兽。
　　路席闻跟着裴珍走到项硕跟前，先开口：“怎么，找我妹有事？”
　　项硕被莫名压制，明明空气中没有一丁点的信息素，但他一直以来的倨傲、自信，好像在刚才的某个瞬间被悄无声息碾作齑粉。
　　项硕艰难：“……你妹妹？”
　　路席闻：“不然是你妹？”
　　对方一定是个Alpha，项硕肯定，信息素等级肯定在自己之上。
　　“小子，我们做家长的来得少，不代表我们不存在，裴珍既然跟你说清楚了，你就少在他眼前晃荡，懂了吗？”
　　一般这个时候项硕的狗腿都要跳出来反驳两句，但空气一片死寂，谁也不敢。
　　路席闻冷下脸时不单是不好惹那么简单，他身上威压极重，再平视都带着遥遥俯视的意味，好像垂在身侧青筋明显的那只手稍微一抬起，就能让什么顷刻塌陷。
　　“乖乖上课，有事跟我打电话。”路席闻叮嘱。
　　“好的路哥。”
　　路席闻转身上车，一个流畅的转弯，扬长而去。
　　裴珍不觉得项硕今天找来能有什么好事，刚才路哥没放话前，他身边那两个兄弟带着熟悉的轻蔑戏谑，只不过没来得及张口，被路哥堵了回去。
　　裴珍一言不发上楼，找到上课教室。
　　不多时，一个关系好的舍友挤过来。
　　互相对视片刻，对方羞怯开口：“小珍，你哥结婚了吗？”
　　“当然。”
　　“我说今早那位。”
　　“是啊。”
　　“那周五接你那位呢？”
　　“他俩结的婚。”
　　舍友震惊过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此刻那点蠢蠢欲动的喜欢已经不重要了，舍友突然一拍手掌：“绝配！”
　　裴珍重重点头：“对！”
　　裴雾接到裴珍的平安短信，便开始安心工作。
　　对面的蓝哲正在狂塞裴雾带给他的早餐，就三根油条一大碗豆腐脑，裴雾拿来时还有点不好意思，今早起来得晚了，但蓝哲很喜欢，他甚至想要裴雾给他送一罐豆腐脑上面的咸菜。
　　“唔。”蓝哲突然一顿，抱着手机看向裴雾：“裴助下午有时间吗？”
　　裴雾没抬头，还在敲键盘：“嗯，事情不多，怎么了？”
　　“跟邹总那边有个合作需要详谈，一起呗。”
　　裴雾下意识要答应，但突然指尖一顿，察觉到了丝丝不对劲儿。
　　跟邹巡先拉扯蓝哲一个人就足够了，怎么突然要找伴？
　　思绪一转，裴雾露出一抹玩味的笑：“邹总的弟弟也在？”
　　蓝哲：“……”
　　沉默片刻，蓝哲苦笑一声：“裴助，有时候不用这么聪明。”
　　裴雾将一份文件打印出来，趁着这个功夫抱臂后靠，“真没想法？”
　　蓝哲二十七了，家中的催婚电话打过好几次，裴雾都意外撞见过他在茶水间推脱解释。
　　蓝哲沉默片刻：“不是一路人。”
　　“怎么说？”
　　“我对成家立业坦然接受，但怎么说呢？我希望我的Omega……门当户对吧。”蓝哲有点不好意思：“我家境殷实，但远不到财阀的程度，邹家的主产业在国外，邹巡景……是家族中唯一的一个Omega，你看邹巡先对他的态度就能知道，谁都宠，这样的Omega可能不适合我。”
　　蓝哲继续：“裴雾，我过了认真谈恋爱的年龄，需要考虑的现实问题非常多，你知道邹巡先挖我之前，说过句什么话吗？”
　　裴雾：“什么？”
　　“他问我对定居国外有什么想法。”蓝哲说：“事实上，我没一点想法，我生于虹都长于虹都，父母亲朋都在这里，对进入豪门当赘婿也没兴趣。”
　　裴雾有点惊讶，没料到情况这么复杂。
　　“在这种情况下，对一个人的好感与否，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蓝哲笑了下：“就希望他放弃吧。”
　　这个“他”，应该就是邹巡景。
　　裴雾：“我去不好吧？”
　　“你去最合适。”蓝哲神色一变：“帮兄弟！咱们公事公办，结束就走。”
　　裴雾：“……行吧。”
　　邹巡先将地点定在一家挺浪漫的餐厅，真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上电梯时，蓝哲淡淡：“你看，明明我代表着倡荣，可在这种小事上，我都没什么话语权，邹巡先比路总还容易沉浸于自己的艺术。”
　　裴雾：“……”


第150章 碎碎念（八）
　　邹巡先包下了同层靠阳最安静的一片。
　　邹巡景就坐在他旁边。
　　小少爷今天穿的是一套浅灰色西装，非常正式，听蓝哲的意思邹巡景学的是会计经济，不出意外毕业了也会进入自家公司。
　　邹巡先带他来的意图名义上很好理解，学习。
　　从跟邹巡景第一次见面到今天，寥寥数面，裴雾没有从他脸上看到过丝毫阴霾，那双瞳孔格外明澈安静，不单是被家族中人好好保护的结果，也有起点太高，吹不到那些复杂社会凛冽寒风的清明。
　　见到蓝哲，那双浅色的漂亮瞳孔中有一闪而过的亮色。
　　邹巡先一边倒茶一边跟闲谈似的，“我弟弟烦人多，这个地方出了名的环境清幽，想来你们也会喜欢。”
　　裴雾：“嗯。”
　　邹巡先说着看向邹巡景，“中午见你吃的不多，上些甜点？”
　　邹巡景：“我还好，哥，先谈生意吧。”
　　裴雾没有错过蓝哲眼中转瞬即逝的嘲意。
　　或许邹巡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关心弟弟，可因为邹巡景对蓝哲有好感这层因素在，一些东西就变了味道。
　　首先蓝哲的专业性是不允许合作商在谈判桌上掺杂这么多个人情绪的，之前有个老总跟蓝哲聊工作细节还带来了儿子，没说两句话就要给孩子喂饭，蓝哲忍到第三次的时候就站起身，说以后再约。
　　其次，邹巡先可能是个重度弟控，才会无时无刻彰显邹巡景在邹家的特殊地位。
　　其实单拎出来都不算大事，但多少踩蓝哲雷区。
　　果然，蓝哲神色一直很淡，打开电脑后就相关事宜直接跟邹巡先讨论。
　　“蓝助喝点什么？”邹巡先问道。
　　“白水吧。”蓝哲递出两页纸，“这是我重新拟定的几项修改细节，邹总看看如何？”
　　邹巡先察觉到了什么，接过后认真阅读：“嗯，没什么问题，但第三条所让的利润点，会不会太低了？”
　　“不低。”裴雾接话，“那片土地我们只有使用权，每年还要给政/府一笔不小的租金，这是倡荣能拿出来的全部诚意了。”
　　邹巡先闻言思索片刻：“这样。”
　　服务生端来一块糕点，最上面的奶油勾勒出一个卡通兔子的形状。
　　邹巡景似乎没什么食欲，吃了一口就推到了旁边。
　　“那就定好了。”蓝哲关上笔记本，妥善装进公文包里，“最终合同我最迟明早发到您的邮箱。”
　　“不急不急。”邹巡先开始视线乱瞟，有些磕绊地另起开头：“两位如果没事，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不等裴雾说话，蓝哲接道：“不了，今晚回家陪我爸妈。”
　　“这样。”邹寻先接下来的话都被堵了回去，他们都是大忙人，知道跟亲人团聚的时间多么宝贵。
　　“那蓝助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最近都没时间。”蓝哲轻笑了一下：“我每天脚底冒烟，这点您是知道的。”
　　邹寻先大大咧咧：“所以说跟我干，保准你一周休……”
　　“咳咳。”裴雾打断。
　　邹寻先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惊悚地看向裴雾，随后起身道歉：“对不起，开玩笑的。”
　　裴雾并没有生气：“邹总可千万别让路总听到，否则就不是戴头盔能解决的了。”
　　邹寻先：“……”
　　看得出邹寻先有点抓耳挠腮，蓝哲耐着性子陪着说了会儿话，就打算走人了。
　　“那二位忙，我们先回公司。”
　　“且慢。”一直安静的邹巡景突然开口，他的目光十分专注，没什么攻击性，所以那份喜爱如同沉入清澈湖底的落叶，“蓝助，能跟您谈谈吗？”
　　蓝哲沉默片刻，“好。”
　　邹巡景引路，两人去了外面的露台。
　　邹寻先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然后叹了口气。
　　裴雾给自己倒水：“邹总在担心什么？”
　　“担心我弟啊。”邹寻先也不避讳，笑了下：“其实裴助你看出来了吧？你说我抛出这么多次橄榄枝，蓝助愣是一次都不接。”
　　“为什么要接？”裴雾反问：“在邹总看来，蓝助是那种会随意打乱自己生活节奏的人吗？”
　　“可是……”邹寻先下意识想说什么，却一下没了声音。
　　“可是你弟弟一片真心是吗？”裴雾平和说话时，带着一定安抚意味：“邹总，你不觉得这样不公平吗？”
　　邹寻先一愣，“怎么不公平了？”
　　“因为你弟弟是家族中唯一的Omega，从小到大家人宠溺，所以当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们下意识认为那个人也该是你弟弟的所有物，你觉得你弟弟天下第一好，不明白蓝哲为什么三番五次拒绝。”裴雾顿了顿，“恕我直言，或许蓝哲不喜欢呢？”
　　“如果你们是以上位者的姿态，那么蓝哲这辈子都不会妥协。”裴雾说：“你别忘了，他是路席闻亲自挖来倡荣，数年间稳稳站在特助位置，一直骄傲到如今的高阶Alpha。”
　　高阶Alpha，仅次于顶级，更别说蓝哲属于高阶中的佼佼者。
　　按照路席闻对他的规划，最近几年蓝哲一跃成为分区域总裁不过是时间问题，蓝哲太年轻了，加上安稳的生活环境，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已经实现了阶级跨越。
　　他个人能力强悍，又是路席闻的心腹，未来坦途一片，邹家开出的诱/惑条件，像是笃定蓝哲一个家境不如他们的Alpha一定会答应。
　　他们冒犯了蓝哲。
　　或许没这么严重，但蓝哲不喜欢。
　　邹寻先长久以来的困惑被裴雾一语点破。
　　他也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层。
　　邹寻先瞠目结舌望着裴雾，片刻后说道：“我们没有恶意。”
　　裴雾摇头：“感情跟这个没关系。”
　　“那裴助你……”
　　“我不当说客。”裴雾接道：“只希望你们不要强求，家族万一有人真的去威胁蓝哲，路席闻绝不会容忍。”
　　“那不会那不会。”邹寻先一个劲儿保证。
　　露台——
　　邹巡景从兜里掏出一盒烟：“蓝助抽吗？”
　　“不了。”
　　于是邹巡景自己点了一根，他吸纳不深，却沉沉吐出口气。


第151章 碎碎念（九）
　　天台起风，淡淡的烟草味中夹杂着一股很明显的竹叶清香。
　　蓝哲稍微别过头。
　　邹巡景注意到了，轻笑一声：“这么讨厌我？”
　　“没有。”蓝哲解释：“我没讨厌过你。”
　　邹巡景只是一味示好，从来没有过激的举动，邹巡先虽然歪点子一堆，但也没强迫过蓝哲，只是整个事情发展下来，激发了他作为高阶强烈的领地意识。
　　他不想来一场漫长的迁移，也不想接纳另一个庞大家族。
　　邹巡景目视远方：“听你这样说，我心里倒是舒服了点。”
　　说完，邹巡景低头轻咳，他的骨骼脱离不了分化成Omega后带来的纤细，两侧肩胛骨微微一颤，显得整个人格外清瘦。
　　蓝哲皱眉：“别抽了。”
　　“抱歉，忘记你不喜欢。”邹巡景掐灭烟头。
　　长久的安静后，蓝哲：“邹少爷……”
　　“嗯。”邹巡景轻声：“我都知道。”
　　他转过头来盯着蓝哲，笑得很温和，眼底却有抹不去的哀伤，“我被拒绝了是吗？”
　　蓝哲没接话。
　　沉默有时候也是答案。
　　“猜到了。”邹巡景说：“可能是我不够好。”
　　“不是你的问题。”蓝哲打断：“我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其次，我们不适合。”
　　这话引得邹巡景眉梢微微一动。
　　他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深刻难琢磨，像是在被拒的失落中，捕捉到了一丝之前从来没察觉到的东西。
　　“蓝助介意说一下理想型吗？”
　　蓝哲摇头：“没有所谓的理想型，缘分到了就行。”
　　“这样。”邹巡景说着从兜里摸出一样东西。
　　巴掌大的小本子，跟一支速写笔。
　　“稍等。”邹巡景说：“送你样礼物。”
　　名车名表蓝哲是断然不会接受的，邹巡景清楚，他的指骨白净漂亮，快速在纸上写写画画，没超过三分钟，邹巡景“刺啦”扯下来，然后递给了蓝哲。
　　蓝哲犹疑片刻，接过。
　　翻到正面一看，上面画的是自己，虽然只有一个轮廓，但非常传神。
　　蓝哲笑着收下：“谢谢。”
　　“如果以后双方公司有合作，蓝助可别躲着我。”邹巡景笑道。
　　他牵起的嘴角带着几分勉强味道，但一直坦然明朗。
　　蓝哲点头：“当然。”
　　“还有，我替我哥向你道歉，他什么都想给我，有时候不计后果。”
　　“无妨。”
　　他们甚至连那一层窗户纸都没明着捅破，谈话就到此结束。
　　看弟弟回来，邹巡先倏然站起身，看看邹巡景再看看蓝哲，有点忐忑：“你们聊完了？”
　　“嗯，蓝助跟裴助还有事，哥，我们回去吧。”
　　邹巡先一听这话就知道吹了。
　　哪怕邹巡先刚才听进去了裴雾的话，也还是心疼弟弟，即便让邹巡先褪掉“弟控”滤镜，他家巡景，优质Omega，不说身家背景，五官长相在Omega中都属于顶尖的，每次酒宴，明里暗里打听的人不少，后来对蓝哲一见钟情，偏偏蓝哲不喜欢。
　　下楼坐上车，邹巡景闭上眼睛。
　　邹巡先半天不敢说话，直到车子开出去五分钟，才小心翼翼：“算了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行咱们找别人，这年头高阶Alpha少，强A多啊，不要蓝哲了，他简直、简直不识好歹！”
　　“胡说。”邹巡景睁开眼，“哥，这些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别攻击蓝哲，再者，谁说我不要了？”
　　邹巡先：“啊、啊？”
　　“这事你别管了。”邹巡景吐字很轻很慢，好似在找寻一个正确答案，“我想了想，出发点就是错的，我如果不是以邹家小少爷的身份接近他，事情或许不会是这样子。”
　　邹巡先完全不明白：“有区别？”
　　“有。”邹巡景重新闭上眼睛，“哥，我已经二十二了，即便是Omega，也是个成年男性，不需要你们天天跟我屁/股后面。”
　　邹巡先总觉得话里有话，但一时半刻琢磨不清楚，只感叹他弟弟果然善解人意。
　　返回公司的路上，蓝哲同样安静。
　　裴雾开车，等红绿灯的功夫，他打量了一下蓝哲的脸色，“不舒服？”
　　“暂时的。”
　　裴雾：“这说明你还是有好感嘛。”
　　“优质Omega的意思，是除顶级外，任何Alpha在面对他们时，都会在个人意志跟情感做出反应前，优先分泌名为‘心动’的荷尔蒙。”蓝哲淡淡：“所以这很正常。”
　　“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裴雾说：“看似每天诗歌、艺术鉴赏不撒手，实则是个绝对的现实主义者。”
　　蓝哲笑了下。
　　邹巡景，路过也就路过了，对蓝哲而言人生那么长，总有一两分怅然，在日落时分。
　　马路尽头的红日缓缓沉入，他们抵达公司时天刚刚黑。
　　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发现路席闻坐在裴雾的工位上。
　　蓝哲瞬间紧张起来。
　　路席闻皱眉：“你们干嘛去了？”
　　“跟邹总谈生意。”裴雾说：“聊得多，加上路上堵车，耽误了。”
　　蓝哲快速收拾了一下桌子：“忙完了，那我先走了啊。”
　　路席闻：“一起吃饭？”
　　“不不不。”蓝哲表示这点眼力劲儿我还是有的。
　　办公室门“咔哒”合上。
　　裴雾走到路席闻跟前：“不高兴？”
　　路席闻直接拉着人坐在自己腿上，然后狠狠埋首于裴雾颈间，“一整个下午，我回来这里空荡荡的，我担心你屏障变薄。”
　　“嗯。”裴雾低声应道，鼻尖蹭着他的额头以示安抚，路席闻在他身边格外情绪化，因为足够可爱，真的像一只翻着肚皮使劲儿撒娇的大猫，裴雾愿意哄着。
　　“邹巡先没再挖我的人吧？”
　　“没。”裴雾说：“应该以后都不会了，蓝哲跟邹巡景说清楚了。”
　　“嗯？”路席闻诧异：“他跟邹巡景说什么？”
　　裴雾眨眨眼：“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路席闻前后一联系，再看裴雾的表情，顿时大吃一惊，“邹巡景他……蓝哲拒绝了？”
　　“嗯。”
　　路席闻神色复杂：“他还真是满脑子工作，这样，下个月给他涨点工资。”


第152章 碎碎念（十）
　　前几日裴雾才采购完，家里冰箱满满当当，所以两人回家吃饭。
　　进门后裴雾换下衣服就先洗手，然后一头扎进厨房。
　　路席闻只能干摘菜洗菜的打下手工作。
　　裴雾给一条鱼完美改了花刀，然后撒上葱姜跟料酒短暂腌制两分钟，等锅中油温半热，将鱼丢了进去，香味一下就上来了。
　　“嗯……”路席闻满意地舔了舔唇。
　　“对了，我在工作室定制了一件旗袍，明天就能送到妈手里。”裴雾盖上锅盖，心里默算着时间。
　　路席闻开始剥蒜：“行啊。”
　　因为路席闻还称呼唐青素一声“妈”，所以裴雾也跟着喊，至于路晔……“路先生”三个字足够了。
　　做饭的时候裴雾挺卖力，但是一上桌就逐渐没了胃口，他吃完一碗米饭时，路席闻那头已经就着还热乎的糖醋鱼干完了三碗。
　　见裴雾放下碗筷，路席闻抬起头：“不吃了？”
　　“嗯。”裴雾抱臂坐在椅子上，眼镜没摘，灰色的居家服领口有些大，更衬得皮肤很白，而锁骨往下露出一小片。
　　这些年的历练让裴雾褪去了全部的畏缩，甚至他这样略微垂眸盯着路席闻看的时候，展现出一种令人心惊的占有欲。
　　路席闻咀嚼的动作慢下来。
　　“一会儿确实需要修复一下屏障。”裴雾往后一靠，“最近消耗快。”
　　路席闻：“！”
　　今晚但凡做的不是鱼，路总此刻筷子都飞了。
　　他大口吃完，帮裴雾收拾好厨房，然后第一时间冲去楼上洗澡。
　　裴雾则去了隔壁房间。
　　温水兜头浇下，闭上眼睛才觉得疲惫一阵接一阵涌来，裴雾想着可能是发热期快到了。
　　还没洗完，听到门把手“咔哒”一声。
　　裴雾扭头，修长漂亮的身影掩藏于热气里。
　　路席闻只穿了浴袍，不看还好，一看简直不进去不是男人。
　　单纯修补屏障不存在，浴室内热浪翻腾至最高时，团子是以狼形态跃上楼顶，一声声狼啸，他们以此为背景，硬生生将裴雾苍白的指尖逼出了绯色。
　　裴雾一觉睁眼天都亮了。
　　缓神没两分钟，闹铃响了。
　　我这一晚上睡了吗？裴雾心想。
　　路席闻真狗啊，这是第二个想法。
　　好在顶级信息素充盈全身，起身时的酸疼很快被抚平，功过相抵。
　　裴雾洗漱好下楼，路席闻刚好将预热的小米粥端出来。
　　每次折腾过头时路总就像被人封了声带，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不然稍微沉重的呼吸都会引来裴雾的眼刀。
　　给蓝哲快速包了两个饭团，又带了一罐自制的榨菜，两人坐上车去公司。
　　路席闻记着裴雾昨日说的，于是今天看蓝哲的眼神格外仁慈。
　　“中午切牛排不？我报销。”路席闻温声。
　　蓝哲闻言将刚接手的热乎饭团胆战心惊地往路总方向推了推，示意我不吃了。
　　“嘶，你这人。”路席闻皱眉：“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蓝哲：“你是。”
　　“……”
　　“吃你的，我不介意。”路席闻说：“今天心情很好。”
　　蓝哲视线一转，看到裴助面无表情敲打键盘，带着点泄愤意味，顿时明白了什么，欢天喜地拿起饭团开始啃。
　　“去不去？”路席闻追问。
　　蓝哲确保安全后用力点头：“去。”
　　牛马打工人，能薅一毛是一毛。
　　“点那个什么安格利斯肋眼五分熟，法式鹅肝鱼子酱，全上，反正怎么顶配怎么来，别给我省钱。”
　　“好嘞。”
　　一个上午，裴雾都有点低气压。
　　但按照惯例，中午时分就该放晴了。
　　果不其然，到点裴雾起身，神色恢复如常，询问蓝哲：“一起？”
　　路席闻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我也一起！”
　　深秋天寒，前半小时还有太阳，此刻便阴沉沉的，空气中飘荡着暴雨来临前的潮湿气息。
　　路席闻打头阵，过膝风衣在空气中卷起一个微小的流畅弧度，身后跟着西装革履，神色淡漠的两名特助，从公司大厅走过时，简直是无与伦比的风景线。
　　被冷风一吹，路席闻驻足。
　　然后脱下外套，转身披在了裴雾肩上。
　　其实办公室恋情一直不被认可，不仅因为耽误事，还因为同事一旦傻/逼，坑你几回，对面哪怕长成天仙，你也恨不得一拳锤死。
　　但路总跟裴助显然不存在这种问题。
　　一个顶级一个优质，脑子转起来别人连烟都看不见，被耍完了可能要很久才能反应过来。
　　所以倡荣现在的风气是，不质疑，不羡慕，但是也绝对不吃狗粮！
　　路席闻得意洋洋抬头，发现人都走完了。
　　蓝哲抿唇忍笑。
　　三人去了蓝哲经常光顾的那家，老板已经给蓝助vip特权开到顶格。上牛排时半开玩笑：“以后这家店要是倒闭了，我就去你楼下盘一个。”
　　蓝哲笑道：“行啊。”
　　路席闻跟裴雾坐一排，蓝哲一个人坐在对面。
　　这家餐厅生意不错，到了饭点顾客陆陆续续进来，路席闻给裴雾倒了杯茶，眼角余光瞥见有人靠近，定睛一看，顿时乐了。
　　但脸上一点没表现，而是非常高冷的，“蓝助啊。”
　　蓝哲：“嗯？”
　　“你朋友来了。”
　　什么朋友？
　　蓝哲一扭头，看到了三米开外的邹巡景。
　　邹巡景一身休闲装，浅色搭配，没有打发胶整个人更显年轻，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一种高质量吸引力。
　　“好巧啊各位。”邹巡景大方打招呼。
　　蓝哲没吭声，倒是路席闻问道：“巧啊邹小少爷，话说贵公司在这附近吗？”
　　废话，邹家产业离这七八条街。
　　邹巡景抿唇轻笑：“当然不是，我换工作了。”
　　裴雾：“换成什么了？”
　　“插画编辑。”邹巡景说：“就在倡荣对面过两个路口的星月传媒。”
　　裴雾：“不在自家公司了？”
　　“不了，本来我也不喜欢生意经。”
　　蓝哲想到了邹巡景寥寥几笔就勾勒出的画像。
　　“抱歉先生。”有服务生一脸歉意地上前，同邹巡景说：“位置满了。”
　　邹巡景环视一圈，确实没什么空位。
　　路席闻在桌下踢了蓝哲一脚。
　　蓝助低头吃饭，像是没感觉。


第153章 碎碎念（十一）
　　邹巡景同服务生礼貌一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同裴雾他们说：“那我换个地方，你们慢用。”
　　裴雾见他一点犹豫的意思都没有，转身就走。
　　等一口牛排咽下去，蓝哲才说道：“路总你刚才踢我做什么？”
　　“看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试试活着没。”
　　蓝哲：“……”
　　“不过不喜欢就算了。”路席闻继续：“邹家敢来找麻烦我料理。”
　　蓝哲“嗯”了声。
　　邹巡景打了辆车。
　　他脑海里一直是蓝哲那明显避让的样子，没关系。
　　吃完饭路席闻让蓝哲先走，自己则带着裴雾去了附近一家大型商场，三层往上全是大牌奢侈品。
　　“我看你衬衫都旧了，定制的还要几天，临时买两件将就一下。”路席闻开口。
　　“将就不用这么贵。”裴雾拦住路席闻想要进某家专柜的脚步，去了楼下另一家：“这牌子我穿习惯了。”
　　路席闻凑上来轻笑：“怎么还给我省钱呢？”
　　“是你太败家了。”
　　裴雾买了两件合身的，等随行服务员打包好，那头路席闻倚靠在收银台都刷完卡了。
　　用况骏蒙的话说，自从有了裴助，总算能在路席闻身上看到些“勤俭持家”的样子。
　　路席闻接过纸袋，揽着裴雾的肩膀出去，明明身量高大，气场也强，但莫名显得很粘人。
　　随着一转身，路席闻脸上笑意淡去。
　　忘记路晔什么时候说的，说路长宁抽条了，自从婚礼结束路席闻没见过他几次，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小胖子”上，双颊的肉挤出来一双眯眯眼，而此刻，在不远处谷子店门口一脸骄傲地跟人吹牛/逼的不是路长宁还能是谁？
　　确实抽条了，裴雾都愣了片刻才认出来。
　　个子至少往上蹿了一个头，身形一被拉长，自然而然瘦了下来，眼睛变得又大又亮。
　　裴雾终于有了种“路长宁是路席闻弟弟”的真实感。
　　路长宁今天请客，给两个小弟安排得明明白白，路晔不吝啬，给的零花钱足够，他正沉浸在被人崇拜的飘飘然中，一个扭头，看到了路席闻。
　　“啊！”路长宁下意识喊了一嗓子。
　　身边两个小弟吓得包装盒差点儿掉地上：“不是路哥你叫什么？”
　　路席闻眯眼：“路哥？”
　　是啊，路哥，学生时代谁没两个外号？路长宁心里这么想，面上一点儿都硬气不起来，甚至在路席闻往前一步后，仓惶后退好几步。
　　两名小弟看出不对劲儿，认真打量了一番后说：“路哥，那人谁啊？你们长得有点像哎。”
　　像的是属于路晔的那几分。
　　路长宁随了苏暧，从小到大都很虚荣，理论上有个顶级大哥，他该在入校时拿个喇叭狠狠吹嘘一番，再学裴珍，让路席闻开辆限量款玛莎拉蒂来学校给他撑撑场面，但事实上路长宁根本没动这个心。
　　路席闻留下的阴影太重了。
　　有那么一阵子，路长宁做梦都是路席闻变身大魔王，给他扔海里喂鱼。
　　“我、我要回家。”路长宁哆哆嗦嗦，同两位小弟说：“我回家了！”
　　说完转身就跑。
　　路席闻：“没礼貌。”
　　路长宁就算多长三条腿也跑不过路席闻，在电梯门口就被按住了。
　　“你干嘛？”路长宁下意识捂着脑袋：“你把我打傻了爸爸肯定跟你没完。”
　　“见了人不知道打招呼？”路席闻说：“我婚礼上的饭你没吃？”
　　“我给礼金了。”
　　“路晔给的，关你屁事。”
　　路长宁气得不行，憋半天憋出一句：“你怎么这样啊！”
　　路席闻纳闷：“我记得我没动过你吧？”
　　“可你鞭笞了我的灵魂！”
　　裴雾笑着走上前：“还挺有文化。”
　　“裴、裴雾哥……”路长宁看向“救星”，“帮帮忙，我要回去上学了。”
　　“你逃课还差不多。”路席闻轻嗤：“你家学校下午三点半开学啊？”
　　路长宁不吱声了。
　　路席闻看到他书包一侧插着份试卷，随意抽出来打开。
　　数学试卷，瞥见上面的十八分，路席闻干脆利落将卷子一折，原路塞回，正好电梯到了，他一把给路长宁推进去，冷声道：“限你一分钟内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路长宁关闭按钮差点按出火星子。
　　“怎么了？”裴雾问道。
　　“别问了，不污染你了。”
　　一周后的一个商务酒宴上，路席闻还意外遇见了路晔。
　　路晔拄着个拐杖坐在沙发上，身边围着几个老总，瞧着挺像那么回事，包括路席闻走过来，路晔也只是稍微掀起眼皮，逼格不乱。
　　直到路席闻问道：“我好奇，你都不管路长宁的学习吗？”
　　一侧的裴雾清楚看到路晔精致的假面一瞬间龟裂。
　　路晔压了好几下，没压住，顿时气息不稳，带着点狠意看向路席闻：“你怎么知道我没管？”
　　“你管他数学考十八？”
　　听到分数的那一刻，路晔闭上眼睛，片刻后，闲着的那只手按在了胸口。
　　看得出是真气血翻涌。
　　路席闻盯着路晔那张脸看了几分钟，终于确定道：“哦，路长宁不是学习的料。”
　　路晔倏然起身。
　　裴雾觉得自家Alpha真挺厉害的，每次都让路晔破防不说，你看路晔那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的样子，平白年轻了十几岁。
　　“老路总腿不疼啊？”有人诧异。
　　疼，裴雾心想，只是心脏跟脑子更疼，再待下去怕是要被气成脑出血。
　　“路长宁不行他赖我？”路席闻转过身来吐槽。
　　蓝哲忍着笑。
　　虹都发展迅速，能开发的地方越来越少，因为人口密集，生物科技方面倒是可以，但基本被倡荣垄断，所以每当这种场合，想要跟路席闻攀关系的人便是一批批。
　　邹家有意将一半生意迁来虹都，今天邹父亲自到场，见到路席闻一出手就是个装在锦盒里的上等青玉观音。
　　“有镇宅旺风水的作用。”邹父声音雄厚，说话爽朗大气：“还望路总别嫌弃。”
　　因为跟邹巡先比较熟，路席闻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第154章 碎碎念（十二）
　　裴雾接过青玉观音，稍微打量了一眼，确实成色一流，一整个莹莹温润。
　　邹父看了眼裴雾，继续笑道：“最宜放在主卧，Omega时而情绪惊颤，据说可以安神定魂，我家小景房间里就摆着一个。”
　　邹巡景没过来，隔着老远跟朋友聊天说话。
　　众人都看出来了，这礼物是冲着裴雾去的，就指着往路席闻心头挠一挠，好给接下来的交谈给条宽敞路。
　　裴雾跟蓝哲一直换着记录些重要信息。
　　“换我，那边的甜橙果汁气泡很不错。”裴雾说：“你去尝尝。”
　　蓝哲：“行。”
　　蓝哲走到桌前，挑了杯甜橙味，一口下去确实清爽解渴，他索性靠着桌子慢慢品。
　　一抬头，邹巡景也正好朝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邹巡景先笑着抬手打了下招呼，他表情十分自然，蓝哲见状也不矫情，礼貌回应。
　　“那个穿灰色西装的？”有人喝的摇摇晃晃，指了指蓝哲。
　　“对，路总的特助，哎？你干嘛去？”
　　“帮我家小景讨回公道啊。”
　　说话这人是邹巡景的一个堂哥，叫邹利。
　　“讨回个屁啊，巡先都说了，这事小景自有分寸，让我们别瞎掺和！”
　　“你懂什么？”邹利哼笑，手指还摇摇晃晃对着蓝哲描边，“这种人，就得给点颜色，才会知道自己迎来的是怎样一场泼天富贵。”
　　邹利甩开身边的人，朝着蓝哲走去。
　　蓝哲一杯气泡水喝完，正打算去拿第二杯，就被人抬手一挡。
　　蓝哲看去，是个陌生面孔。
　　“不认识我？”对方一脸欠扁，十分傲慢，脸喝得跟猴屁/股一样，“来，你跟我说说，你凭啥拒绝我家小景啊？”
　　蓝哲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
　　路席闻转身间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蓝哲反问。
　　“嘿！”邹利意外之余有些生气：“听说你就是个普通家境，信息素等级高能怎么样？这是个需要背景跟人脉的社会，攀上我家小景，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懂吗？”
　　蓝哲冷下脸。
　　一道信息素攻击打来，带着凛冽刺骨的气息，不等路席闻那句“你再重复一遍”出口，蓝哲抬手闪电般掐住了邹利的脖颈，“这里是虹都。”蓝哲一字一句：“你猜我能不能搞死你？”
　　这些年数不尽的人想巴结蓝哲，甚至可以说邹家妄图在生物科技上分一杯羹，蓝哲想要从中作梗，也不算难。
　　这些高高在上的废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眼珠子装回眼眶里？而不是让他作呕。
　　邹利翻起了白眼，蓝哲在他嘴巴无意识张大的时候，一把将人松开。
　　信息素攻击打在邹利腰间，他身形不稳就要摔倒，这个时候有人一拳打来。
　　裴雾惊讶地挑了挑眉。
　　邹利整个人倒飞出去两三米，撞在了一张桌子上。
　　而邹巡景还维持着挥拳的姿势，气息难得的暴怒。
　　邹父看见，不用问也知道这个草包在惹事，于是招呼人赶紧弄走。
　　邹利被一连三击，彻底昏死过去。
　　邹巡景整个胳膊都是麻的。
　　然后这种麻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甚至很快让他觉得寒冷，邹巡景有几秒钟毫无知觉，只是凭本能站稳，不想失了体面，他缓缓转过身，脑子乱糟糟的，不明白事情怎么又成了这样。
　　他换了工作，打算遵循自己最想要的活法，本来之前跟随大哥邹巡先也只是为了找机会跟蓝哲产生交集，后来察觉到蓝哲的雷区，邹巡景将那些光环统统摘掉，短暂的沮丧过后，他觉得还是有机会让彼此重新了解一下的。
　　他不是只会躲在父母羽翼下的乖宝宝，他有想法有自我，也从来不觉得为爱低头是一件有伤尊严的事情。
　　邹巡景担心惊到蓝哲，最近几次在步行街遇见，都是第一时间避开，今天来酒宴，也没有跟着父亲上前叨扰。
　　可为什么……会出来一个邹利？
　　邹巡景喉间发紧，根本不敢看蓝哲的脸色。
　　“抱歉。”他第一声很哑，后面才找回点理智，重复道：“抱歉，我不知道……”
　　邹巡景忽然噤声，觉得毫无意义。
　　蓝哲想说句“没关系”，却见邹巡景忽然大步离开。
　　他背影仓促，一下都没回头。
　　邹巡景冲出大厅，差点儿跟迟来的关彦撞上。
　　楚磷伸手在中间挡了下：“哎？这位少爷你看路啊。”
　　“对不起。”邹巡景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关彦诧异，这不是邹家那位吗？
　　关彦进去时场面已经恢复如常。
　　“那邹巡景跟谁起冲突了？”关彦问裴雾。
　　“怎么这么说？”
　　“他刚才瞧着很慌乱，步子都不稳。”关彦说：“信息素外散，青竹香气，给人一种很混乱的感觉。”
　　裴雾扫了眼身侧的蓝哲，低声：“没注意，可能不舒服。”
　　“哦。”关彦没纠结这个。
　　他俩说话的功夫，楚磷不知何时加入到了隔壁的聊天大军中，跟一群老总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他的成长的确十分惊人，那张比常人稍显稚嫩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份坚实的沉稳。
　　随后楚磷同其中一位合作商把酒言欢，姿态从容闲适。
　　“可以啊。”裴雾轻声。
　　“嗯。”关彦应道：“没准过几年我就能休息休息了。”
　　“听说你们年底领证？”
　　“对。”
　　提到这个关彦脸上带笑，但口气还是很硬，“其实领不领无所谓，楚磷非讲究这个。”
　　“对对对，只有楚磷想要。”
　　关彦轻哼，“你不知道他现在多会来事？我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就一个莽撞无知的二球，人情冷暖一窍不通，如今开口就能把我爸妈哄得心花怒放，看到他的胸针没？我妈专门给他拍的，我都没这待遇。”
　　“你又不会三百六十度街舞给阿姨拍照。”
　　关彦一哽，行。
　　有人说过，关彦这么纵着楚磷，等关家家产被抢夺一空，他一个Omega被踢出家门就知道厉害了，关彦权当放屁。
　　偶尔吹进楚磷的耳朵里，他只会沉默片刻，然后一天做的比一天好。
　　楚磷从来就不图过关彦的一毛钱。
　　他只要这个人。


第155章 蓝哲专题（一）
　　下午五点半酒宴结束。
　　蓝哲给家里提前发了信息，然后顺路买了些熟食跟水果。
　　他这辆奔驰E还是前年路席闻发的年终奖之一。
　　蓝哲很喜欢目前的生活。
　　他家在一个高档小区，房价稳居虹都第二，环境安保都非常好，当然，跟富人别墅区没法比，但蓝哲每次归家心中都十分安定。
　　刚坐电梯上去，母亲的电话就来了：“到哪儿了？做了你爱吃的水煎肉。”
　　“还有两层。”
　　“好嘞。”
　　电梯门打开，蓝哲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父亲。
　　年过五旬的男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上前从蓝哲手中接过东西，等换了鞋子，才问道：“最近工作怎么样？”
　　“都挺好的。”
　　“嗯。”父亲应了声，“知道你忙，但也要注意身体。”
　　蓝哲一年生不了一次病，闻言笑了笑。
　　母亲很快端出来一桌子菜，再摆好蓝哲买的熟食，满满当当。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电视里播放着年关将近的新闻。
　　“小哲啊，你有个阿姨的儿子回来了，我看了照片，一个非常可爱的Omega，妈妈安排，你们见一面呗。”
　　蓝哲动作一顿：“不见不行吗？”
　　“见一见嘛。”母亲被父亲宠爱了一辈子，哪怕上了年纪，说话也带着娇嗔意味：“我都答应人家了。”
　　母亲一般不擅自做主，蓝哲稍微一琢磨，抬起头说：“大概率不会成。”
　　“见完不成就算了。”母亲大手一挥：“我是着急你结婚，但又不让你卖身。”
　　蓝哲跟父亲一同笑了起来。
　　见面的时间定在周五下午，对方正好路过倡荣附近，蓝哲礼貌地在一家高档咖啡厅定了座。
　　“相亲？”路席闻在办公室听到这一茬时还以为幻听了，“不是蓝特助，你还需要相亲？”
　　单是职场上优秀好看的Omega，蓝哲想谈一个也不是难事啊。
　　“家里安排的，母命难违。”蓝哲接道：“走个过场。”
　　“行。”路席闻说：“不过你也确实该为自己上上心了，实在没时间我给你调到……”
　　“我觉得现在挺好的！”蓝哲果断。
　　“行。”路席闻也不勉强。
　　时间快到了，蓝哲先去咖啡厅。
　　一楼靠窗位置，随便朝外一眼就能看到虹都高耸华丽的地标建筑。
　　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分钟，对方才来。
　　蓝哲有点犯职业病，一般不守时的合作商让他等待时间超过五分钟就可以另外再约了，甚至可以不约。
　　他指尖略显烦躁地敲击桌面，直到对面坐下一个人。
　　约莫二十出头，长相确实可爱，娃娃脸，皮肤很白，穿着一件某高档品牌的套头毛衫，近距离下蓝哲还能看到对方刷得纤长的睫毛。
　　“你好，我叫林翰学。”
　　“你好，蓝哲。”
　　林翰学毫无遮掩地上下打量蓝哲，眼底藏着隐隐的满意，他要了杯十分糖的奶茶，跟蓝哲交谈起来。
　　然而仅仅过了三分钟，蓝哲就有点如坐针毡了。
　　他长期养成的谈判技巧能在极短时间内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这毛病改不掉，所以蓝哲不可避免判断出，林翰学是个娇气、骄纵，个人意识过剩的人。
　　例如此刻，他已经在考虑下次去看电影，让蓝哲亲自开车接他，说着自己喝不惯这家的饮品，天冷必须再添两件XX品牌的衣服等等。
　　蓝哲听着听着魂飞天外。
　　不合适。
　　蓝哲的工作都不能说高强度，可以说没两把刷子不能在路席闻身边做事，他享受一次次博弈后的成功，以及努力成果带来的名利，高阶的基因里同样刻着强烈的征服欲。
　　林翰学要求蓝哲每周至少陪他三天，完全扯淡。
　　回去就跟母亲说，不行的，当然，一会儿也要跟林翰学说清楚……
　　蓝哲忽然视线一顿。
　　窗外，一根电线杆旁边，站着手里提东西的邹巡景。
　　不知是不是错觉，邹巡景瘦了些。
　　自从那日过后，他们再也没见过，其中一次跟邹寻先电话联系生意问题，最后挂断的时候，邹寻先鼓起勇气说道：“蓝助，那天酒宴上，是我们邹家的错，因为关心巡景的人比较多，是我嘴大，说了点他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啊。”
　　蓝哲“嗯”了声。
　　此刻，邹巡景牵起唇角，看了蓝哲片刻，又看向他对面的林翰学。
　　寒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那双眼中的情绪更加难以捕捉。
　　可即便如此，蓝哲也觉得站在那里的邹巡景，好像真的很难过。
　　“你看什么呢？”林翰学也看向窗外。
　　邹巡景立刻转身，好像只是一个等灯的路人，刚好绿灯亮起，他随着人群穿过马路，站定后，活动了一下发僵的手。
　　预料之内，邹巡景心想，蓝哲是个无比优秀的人，喜欢别的Omega再正常不过，只是邹巡景有点意外，原来他的理想型是那种。
　　他浑浑噩噩回到公司工位，刚买的蛋糕也随着凉透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难以下咽起来，邹巡景吃了两口就放在了一旁，忍了又忍，他拿起手机，妄图看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可最后，邹巡景低头趴在桌上，很长时间都没动。
　　那件事之后，邹巡景再三跟家中表示：我的生活我自己能负责，只要不损害自身跟家族名誉，别再插手。
　　他态度强硬，一向喜欢跟他谈心的邹母最后也只剩沉默。
　　而即便很伤心，邹巡景也没一丝打扰蓝哲的意图，他告诉过自己，绝不做让对方难堪的事情。
　　邹巡景盯着外面的太阳，从悬空到日落，这双眼瞳中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风月变迁，最后阴云散去，只剩一如一开始，干净明亮的澄澈。
　　一个Omega的上限是三十三岁左右，换句话说，身体健康的前提下，不接纳任何Alpha的信息素，最多坚持到三十三，之后便要面临一系列信息素失控，腺体枯萎等问题。
　　在此之前蓝哲结婚他就放弃，在此之后蓝哲不动心，他也放弃。
　　人生这么长，总要为点什么，拼尽全力去等待吧。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邹巡景心想。


第156章 蓝哲专题（二）
　　跟林翰学分开的当天，蓝哲就跟母亲坦白了。
　　母亲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倒是林翰学离开的时候非常生气，显然没料到蓝哲竟然拒绝了下一次邀约。
　　“没眼光的Alpha!”
　　蓝哲没反驳，还礼貌地帮对方叫了车。
　　不出意外，回到公司立刻被路席闻跟裴雾围住。
　　蓝哲真觉得路总在带偏人的道路上一骑绝尘。
　　明明裴助以前不是这样的，也鲜少八卦别人的感情。
　　“一次见面就定性了？”裴雾给蓝哲桌上抓了把坚果，自己则捏了个碧根果：“你会不会太没耐心了？”
　　“很正常。”路席闻接过那个碧根果，轻轻一下就捏出里面的果实来，“就不说第一印象，交谈、试探，信息素交流，甚至有时候不经意的一眼，都足够判断对方是否合适了。”
　　裴雾好奇：“你见我第一眼什么感觉？”
　　“漂亮，吸引人，像个行走的猫薄荷。”
　　蓝哲：“……你俩非要当着我的面吗？”
　　“实话实说。”路席闻接道：“下一个呢？”
　　“下一个什么？”蓝哲眨眨眼：“我不相了！”
　　路席闻点点头：“其实这样也不错，高阶的花期至少长过普通Alpha十几年，不信你看路晔，保养得当，出去都以为他四十出头，你等今年再拿下两个大项目，我亲自去董事会给你撑场面，到时候空降谁也不能说什么，给你个副总当当。”
　　蓝哲忍不住眼睛放光，别人说这话像是画大饼，但路总不同，蓝哲心想我要在倡荣养老！
　　“这样就没了。”路席闻失望，“蓝哲啊，你最后可能还是要相亲解决。”
　　“都行。”蓝哲莫名有点心不在焉。
　　等路席闻离开后，裴雾盯着蓝哲看了几秒，蓦然小声开口：“遇见邹巡景了？”
　　蓝哲眼皮狂跳。
　　“他应该没打扰你。”
　　“没……”
　　“随缘。”裴雾丢下这句话，回到工位上。
　　又一周过去，根据气象预报，虹都即将迎来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所以气温骤降，一露脸寒风吹得人皮肤疼。
　　裴雾有信息素屏障不怕，做好保暖就行。
　　蓝哲离开公司后，想着接下来去一趟超市，母亲发了一长串的清单，都要买了送过去。
　　如果有甲鱼的话买一条补补。
　　今天来时车库都停满了，蓝哲没办法停在了外面，需要往东走一站，快到的时候，见不远处围着一群人。
　　“怎么了？”有人好奇。
　　“两个傻/逼路怒症，一个不让一个，差点儿怼到人行道上给人家小孩撞了。”
　　“撞上了？”
　　“没，有个年轻人速度快，救下了。”
　　与此同时伴随着咒骂跟道歉，人群正好朝蓝哲这个方向散开，孩子家长围着一个抱着胳膊的青年，做母亲的眼眶还红着，一个劲儿道谢。
　　“没事，没事的。”邹巡景咬牙忍着疼，额角全是细密的汗珠，但脸上瞧不出什么，最后站定，同对方家长说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交涉。”
　　孩子父亲喷完两个司机大步上前，“小哥，我请你吃饭！”
　　“不用。”
　　“你胳膊真没事吧？”
　　“真没事。”邹巡景挥挥手：“我还有事。”
　　他被围在这里感激五分钟了，再不散开恐怕要交通堵塞。
　　邹巡景转过身，视线分毫没移，好像没看到蓝哲，目不斜视地跟他隔着两米的距离擦肩而过。
　　浅淡的青竹香，是Omega出汗后散发出来的，带着隐忍的气息。
　　蓝哲走到车位，开上后驶过刚刚出事的地点，交警已经将人群疏散开，两辆车前后停在马路边，都有深浅不一的擦伤，蓝哲看到一根杆子都被撞歪了。
　　邹巡景深深觉得他最近水逆。
　　母亲经常去的那个寺庙听说很灵，就后天吧，抽空进去上三炷香。
　　不然没办法解释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邹巡景最近状态不好，就没开车，不是打车就是公交地铁，按照目前的路程，他需要去对面地铁站，乘坐四号线坐八站之后打个车回家，但问题在于，他看到了蓝哲的车。
　　还是装作没看到比较好，邹巡景心想。
　　结果人行道红灯亮起，那辆奔驰E一个打方向朝这边驶来。
　　邹巡景：“……”
　　小少爷视线抬得老高，好像这样那辆奔驰就能进入视线盲区了。
　　蓝哲都看笑了。
　　他将车停在邹巡景跟前，然后车窗降下，稍微往副驾探了探身子，说道：“上来。”
　　邹巡景维持原本表情，只是喉结动了动。
　　“你演技很烂，先上来。”蓝哲说。
　　邹巡景叹了口气，拉开副驾车门坐了上去。
　　这里人流量巨大，所以车辆行驶跟龟速差不多。
　　车门关上，外界的嘈杂顿时变得轻缓。
　　“我跟你哥即便不是朋友，也算相识、合作伙伴，不用这么躲着我。”蓝哲开口。
　　邹巡景，“不算躲着。”
　　“那天的事我没放心上。”蓝哲说：“见过的傻/逼太多了。”
　　邹巡景看他导航医院，立刻拒绝，“别去，估计用不了多久我家里人就会知道，然后排队问我发生了什么？”
　　蓝哲皱眉：“那你就扛着？”
　　邹巡景停顿片刻，“我知道一个地方。”
　　根据邹巡景说出的地名，蓝哲判断那大概率是个中医馆。
　　没猜错，是个门面不大的中医馆，但这个点了，还是人满为患。
　　一个小门进去是挺宽阔的院子，看病的人全在焦急等待。
　　“排队？”
　　“没，这些都是抓药的。”
　　蓝哲好奇：“你认识这里的中医？”
　　“嗯。”
　　的确，邹巡景跟一个正在捣药的学徒说了两句，对方就引着他们去最里面。
　　身穿黑色太极装的老中医，熟稔跟邹巡景说了两句，然后让他坐下，把脉，摸骨。
　　“这里？”
　　“对。”邹巡景抿了抿唇，“不严重吧？”
　　“都快断了你说这些？”
　　邹巡景不相信：“怎么可能……”下一秒老中医骤然正骨，速度极快，蓝哲都听到了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邹巡景只觉得瞬麻过后，疼痛搅沸了血液，轰轰冲向脑仁。
　　但因为蓝哲在，邹巡景咬着牙生生忍住了。
　　老中医竖起大拇指：“强，一声没吭。”
　　邹巡景闭上眼睛，明日就去寺庙！！！


第157章 蓝哲专题（三）
　　等两人从中医馆出来，天都黑了。
　　母亲打来电话：“小哲，你还没下班吗？”
　　“下了。”蓝哲稍有犹豫：“有个朋友出了点事，陪他看了看医生，刚结束。”
　　“这样，饭快做好了，带你朋友一起来吃吧。”母亲有点意外，虽然儿子做到了高管，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大多数都是些酒肉朋友，不能深交”，不过能陪同去医院的，总有点交情吧？
　　“可能不方便。”蓝哲转头看向邹巡景。
　　天气阴冷，Omega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他被正骨过的那条手臂松松垂落，露在外面的指尖略显苍白。
　　“稍等。”蓝哲捂住话筒，然后询问邹巡景：“你一会儿怎么吃？”
　　“回家点外卖。”
　　“我妈让我喊你过去，去吗？”
　　邹巡景十分意外，震惊片刻后：“阿姨不认识我吧？”
　　“不认识。”
　　邹巡景顿了顿：“不叫你为难吧？”
　　“为难就不开这个口了。”
　　邹巡景：“多谢，那方便去趟超市吗？”
　　“当然，正好我也要买点东西。”
　　两人速度很快，蓝哲在货柜上扫了一遍母亲发来的清单，邹巡景则提了水果跟燕窝。
　　付账时争执不下，索性各自买单。
　　蓝哲帮忙提上车，坐下后邹巡景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是我的上门礼，让你掏钱算怎么回事？”
　　“行。”
　　十几分钟后到家，蓝哲父母都以为儿子的朋友是个Alpha，谁知人一走进家门，首先扬起一张漂亮无暇的脸，从头到脚全是精养出来的贵气，而且肉眼一看就是个Omega。
　　母亲：“……”
　　你为什么不早说！！！
　　父亲着急忙慌去泡茶，邹巡景提着上门礼站在厨房门口：“阿姨，您看摆哪里方便。”
　　母亲：“让蓝哲来！快快快，你放下！”
　　蓝哲看他用的另一条健康胳膊，也就没说什么，接过后一一放进冰箱。
　　“你去喝茶！”母亲忙道：“别站着了。”
　　“啊，好的。”
　　邹巡景一走，母亲一把将蓝哲拽到跟前，力道之大让蓝哲怀疑这还是自己那个酱油瓶盖都拧不开的柔弱亲妈吗？
　　“你电话里可没说那是位Omega！”
　　蓝哲从母亲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哭笑不得：“你误会了妈，那确实是我朋友。”
　　“你们……”母亲闻言欲言又止：“有可能吗？”
　　“目前没可能。”蓝哲很认真地说：“他人不错，加上生意上有所来往，自然而然就认识了，今晚我担心他一个Omega吃饭不方便，才想着叫来，换做别人也是一样的。”
　　母亲稍有失落：“白高兴一场，我还说呢，那么好看的Omega。”
　　正好，今天烧了萝卜排骨汤，母亲手艺不错，邹巡景尝了一口后赞不绝口，硬生生给脸色尴尬的母亲夸得满面红光。
　　一顿饭吃完，邹巡景还陪着蓝哲父亲下了两盘棋，分别的时候父亲恋恋不舍，说着下次再来。
　　邹巡景欣然应下。
　　那边蓝哲换好拖鞋：“我送你。”
　　下了楼，风声没那么急迫了，竟透出这几日来难得的和煦。
　　旁边就有个人工湖，邹巡景吃得饱饱的，提议溜达一圈。
　　“很久没吃这么多了。”邹巡景摸了摸肚子：“阿姨做的宫保鸡丁简直一绝。”
　　蓝哲失笑：“吃不下去可以不吃。”
　　“不勉强，是我贪嘴。”邹巡景心里挺高兴，因为跟蓝哲的相处氛围总算没那么尴尬了，像是紧绷的弦逐渐松缓下来，连流入喉间的空气都畅快了很多。
　　当然，邹巡景也不会觉得来蓝哲家吃顿饭就证明他们关系不一样了，但至少，可以当朋友。
　　而蓝哲不放心他，是因为蓝哲本身是个很好的人。
　　两人坐在长椅上，都是很寻常的话题，但正如邹巡景所感，现下气氛舒展起来，也不必考虑两人的门第差别，同时邹巡景也收起了那些隐晦的心思，他没有丝毫试探跟考量，大大方方说起一些工作上的烦心事。
　　熟悉的领域蓝哲就多传授些经验。
　　摒弃傲慢与偏见，两人其实挺聊得来。
　　“时间不早了。”蓝哲起身：“回吧。”
　　“嗯。”
　　邹巡景自己在外一个人住，开始家里人不同意，但邹巡景非要坚持。
　　“有时候我也挺无奈的。”邹巡景说：“我一边感激于家人对我的重视，一边觉得其间分量过于沉重，现在好多了，没成年那会儿，我出去时间超过半小时我哥电话就来了。”
　　窗外霓虹闪过，蓝哲询问：“是出过什么事吗？”
　　“不是我，是我舍友。”邹巡景的语气有些沉痛，“高中住校过半学期，是我下铺，他晚自习结束一直没回来，后来宿管去找，发现他被三个校外Alpha堵在树林里，其实他平时挺能打的，但是你也知道，信息素压制，幸好没出大事，但是自那以后我家人就不让我住了。”
　　“合理。”蓝哲说：“这种事任谁听了都不会放心。”
　　像裴雾跟关彦那种级别Omega，都是在保证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会迈出下一步。
　　说着话，到了邹巡景楼下。
　　“天太晚了，我就不请你上去喝茶了，改日。”邹巡景说。
　　“嗯，注意安全。”
　　“你也是，回去注意安全。”
　　看到邹巡景进了公寓一楼客厅亮起灯，蓝哲才开车离开。
　　邹巡景舒舒服服冲了个澡。
　　他纠结难过了好几天，却在今天见到蓝哲后，一下子释怀了。
　　准确来说，是蓝哲请他去家里吃饭时，感到自己抵死不放的问题，其实没那么重要。
　　因为如今不算个好时机。
　　蓝哲一心扑在事业上，邹巡景也有自己的规划，他只是想着，如果有缘分，或许不用等到三十三岁。
　　就这样隔着几条街偶尔看到蓝哲也挺好。
　　哪怕结果不如意，邹巡景会失落，但不会后悔。
　　人群熙熙攘攘，很多人被流向裹挟着，稀里糊涂就冲向下一站，邹巡景觉得他至少是清醒的，即便未来有一天清醒地看着蓝哲有了无关他的情爱。
　　到时候体面退场，就行。


第158章 路大猫的奇妙之行（一）
　　蓝哲第二天去上班，连路席闻都看出他心情很好。
　　但蓝哲嘴巴一向严，尤其自己的事情。
　　裴雾跟路席闻谁也没问，一切按部就班。
　　裴雾发热期就在最近，精神状态跟不上，早上开会的时候强撑着全程，中午饭都没吃，在办公室隔间躺下就睡着了，路席闻推了一切谈判，敲电脑都在距离裴雾不远的沙发上。
　　床上的鼓包稍微一动，他就立刻停下手头的事宜上去查看，信息素给足，一两个小时的休息后，裴雾的呼吸逐渐平稳。
　　路席闻放下心。
　　这种情况不用去医院，Omega跟自己的Alpha待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察觉到路席闻的存在，裴雾在梦中紧绷的情绪一点点散开。
　　而这一觉，直接到了晚上九点多。
　　路席闻中途没把裴雾叫醒，就这样Omega醒来靠在床头，神色都是倦怠且疲惫的。
　　“多少吃点东西，吃完再睡。”
　　“唔。”裴雾应道：“今晚就住这里吧，外面刮大风，懒得回去了。”
　　“听你的。”
　　裴雾下床简单洗漱，吃了路席闻专门定的清粥小菜，暖胃又舒服，然后他强迫症犯了，将下午预计要看但是没来得及看的几份文件处理掉，最后放松精神，洗了个澡出来接着睡。
　　路席闻又守了两个小时，才跟着躺下。
　　床够大，睡起来也舒服，路席闻意识迷迷糊糊的，总想爬起来检查一下裴雾的情况，但就是睁不开眼。
　　怎么回事？路席闻好奇之余，强行让自己醒来。
　　结果下一秒就被灿烂的阳光晃了晃。
　　……嗯？
　　路席闻敏锐察觉到不对劲儿。
　　他才睡了三五个小时，天怎么可能亮这么快？
　　等适应光线，路席闻发觉他还是在办公室，但却在隔间外，而且……
　　路席闻眯了眯眼，不远处办公椅上坐着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这算什么奇怪的梦？
　　路席闻走到办公桌前，跟自己面对面。
　　但那头的“路席闻”目光专注盯着电脑，根本没看到他。
　　“路总。”有人推门进来，“人事部物色到了新的助理人选。”
　　“能不要侵犯我的灵魂了吗？”“路席闻”头都没抬，脸上是一派淡漠傲慢，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硬是透出一股欠扁气息，但因为是顶级，没人敢扁，也扁不过。
　　蓝特助不在，人事部的员工恨不能缩着脖子降低存在感。
　　“让蓝哲快点回来。”“路席闻”换到下一份文件，“没什么比拯救我更重要的。”
　　人事部员工：“好的……”
　　“那新人……您还是看看吧。”
　　“路席闻”浅浅“嗯”了声，“一会儿让他上来试着处理些工作。”
　　“好的好的！”
　　“你好拽啊。”路席闻看着过去的自己，不得不承认，以前他总是得罪人是有原因的。
　　这目下无尘的样子，也没人欠他钱啊，是跟裴雾逐渐确定关系后，自己的人脉网才不那么冰冷。
　　于是路席闻终于切身实际体会到，况骏蒙他们说的“你这两年才像个人”“以前要不是顶级身份撑着早让人套麻袋揍死了”“裴雾是你的福星，没事干给人家磕两个”是什么意思。
　　果然，娶妻要娶贤，古人诚不欺我。
　　路席闻正在洋洋得意，就见办公室门被推开了。
　　来人一身勉强过关的西服，看得出中下等，不过因为主人身量清瘦挺拔，才衬得很上档次，路席闻看到那张脸，顿时就移不开目光了。
　　那是刚来倡荣的裴雾。
　　因为还是Beta，又长期受到分化不成功的折磨，脸色灰败苍白，毫无健康可言，眉眼间没什么神采，只有对等的被生活重压之下的沉闷。
　　“哎呀……”就一眼，路席闻都心疼得不行。
　　裴雾同人事部的道了谢，看着对方如遇洪水猛兽般转身就跑。
　　裴雾：“……”
　　裴雾记得人事部的叮嘱，在工位上坐下，果然看到几份急待处理的文件。
　　许是没吃饭，裴雾按揉了一下躁动的肠胃，立刻进入状态。
　　“宝贝，先去吃饭。”路席闻站在一旁咬牙说道，心里酸涩极了。
　　当然，这里的裴雾是听不见的。
　　裴雾速度很快，前后八分钟。
　　“不愧是我的宝。”路席闻抱臂站在后面，一个劲儿感叹：“这速度……”
　　“这速度你投胎都赶不上好位置。”“路席闻”拉开门，从里面走出来。
　　路席闻：“……”
　　兄弟，嘴不会说话可以不要的。
　　裴雾这个时候已经站了起来。
　　“路席闻 ”也站定，因为身高优势，总习惯垂下眼睫看人，期间一片冷漠，压迫感很强，总会让人莫名产生一种“我是不是垃圾”的错觉。
　　裴雾礼貌点头：“路总好。”
　　“虽然速度很慢，但是没出错。”路席闻言简意赅：“什么时候可以报到？”
　　裴雾眼神一亮：“任何时候！”
　　“去人事部吧。”
　　“路席闻”说完，视裴雾如无物，大步流星离开办公室。
　　路席闻则追在后面骂：“你装的什么逼？”
　　“几个头啊这么跟我媳妇儿说话？”
　　“真的，你没被人套麻袋打死算你命大！”
　　“顶级了不起？”
　　“路席闻”无所察觉，召开会议，裴雾因为要去报道逃过一劫，路席闻冷眼看着主位上的“路总”将满座高管骂的抬不起头，嘲讽技能拉满，碍眼得很。
　　讨厌！
　　路席闻怒气冲冲离开，去找裴雾了。
　　人事部速度飞快，生怕裴雾跑了，来一个“沙包”，就不用他们受气了。
　　手续办完，裴雾去到楼下商店买了块面包，就着两块钱的水就吃了起来。
　　一旁的路席闻冲进车流里重新投胎的心都有了。
　　如今的他，真的见不得裴雾受一点委屈，这人这些年被他养得极为金贵，即便伴随Omega必有的不适感，因为顶级信息素也能得以缓解，这种糙面包，就算地球爆炸都进不到裴雾嘴里。
　　但此刻，他的Omega就这样解决了一顿饭。
　　“宝儿。”明知裴雾听不见，路席闻还是说：“去对面餐厅随便吃点也行啊。”
　　裴雾专注地盯着手机，路席闻好奇，绕到旁边去看，正好瞥见上面的余额：138.5。
　　哦，对面一顿饭小二百。
　　路席闻：“…………”


第159章 路大猫的奇妙之行（二）
　　入职倡荣的新人待遇之一就是一张五百块的饭卡。
　　对精英阶层来说欣喜有余，但没有也无伤大雅。
　　而对裴雾来说，很宝贵了。
　　上一针稳定剂打完，他已经不剩什么存款了。
　　第一天不算忙，下班后路席闻跟着裴雾一起上了地铁。
　　路席闻也不是完全不吃人间烟火，学生时代关彦转校，他跟况骏蒙坐高铁看过几次，那时候时间充裕，精力也旺盛，但都是况骏蒙在一旁“叭叭叭”，路席闻看着窗外，在心底留不下任何痕迹。
　　但这次不同，地铁一共一个半小时，裴雾几乎是从始发站将这条线路坐到底，中途因为困倦，额头低着扶手杆浅眯了一会儿，路席闻连稍微分担一下都做不到，他抬起头，看着外面的场景由繁华转入安静贫瘠。
　　郊区的廉租房。
　　而路席闻很早前陪同裴雾回到的那个老小区，是Omega工作一个月后，拿到第一笔薪资后才换的。
　　房间不大，十来平，厕所是走廊尽头的共用卫生间，墙壁上沾染着霉灰，空气非常潮热，裴雾没有用房东留下的破柜子，行李箱就在门口，用完关上，就两套换洗衣物，十分简单。
　　路席闻观察了一下，甚至连热水都没有。
　　裴雾拧开矿泉水喝完，在床边发了会儿呆，落日残芒在他眼底细碎铺开，竟透出一股绝境逢生的希望感来。
　　路席闻忽然明白，当时成功加入倡荣，对裴雾来说真的很重要，否则他的人生只会走向另一条贫瘠之地，而裴家那群吸血鬼，死都摆脱不掉。
　　裴雾休息好去楼下吃了碗十二块的素面，然后回到家简单洗漱，天都没黑，他就躺下沉沉睡着了。
　　路席闻蹲在一旁，仔细观察着。
　　直到夜幕降临，房间里一片漆黑。
　　裴雾对于过往的评价多数时间都是“还好”，路席闻亲眼见证了，才明白个中辛酸，难以接受。
　　裴雾上班要提前两个小时，天蒙蒙亮，他匆匆出门，在楼下早餐店买两块钱的包子跟一块五的豆浆，现代化覆盖不全面，总有些边角地方物价还停留在几年前，裴雾觉得很划算，在上地铁前吃完，然后赶往倡荣。
　　路上也不闲着，新老板是个挑剔至极的人，顶级Alpha，传闻中的生物，裴雾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裴雾将人事部发来的助理简易流程反复研读，希望从细枝末节中很深地挖掘一下新老板的性格，好对症下药。
　　“不用那么累。”路席闻坐在一旁自顾自说：“我以前是挺讨人厌的，但是我对你第一印象真的很不错，清正、端方，像是燥热盛夏里从窗沿吹进来的清风，如果没有眼缘，我也不会留下。”
　　路席闻说完没多久，就被打脸了。
　　因为裴雾到公司就抡圆了忙，工作强度是之前工作的数倍，“路席闻”还要时不时在里面下达命令。
　　“咖啡，不加奶跟糖。”
　　“有茶吗？”
　　“昨天项目部发来的长海大厦投资策划书拿给我看。”
　　“地面上有胶水吗你半天进不来。”
　　……
　　平均十几分钟一条，偏偏“路席闻”也不算刁难人，他的阅读速度非常快，大脑在进行最精密的计算，裴雾忙到中午差点虚脱，就这样“路席闻”大步离开时还丢下一句：“下午的时候效率高点儿。”
　　裴雾：“……”
　　路席闻站在裴雾身边，没忍住“哈”一声笑了。
　　裴雾中午在食堂解决，为了省钱就一荤一素一碗米饭。
　　路席闻坐在对面，看到那饭就来气。
　　这两年裴雾就算在家里开火，也是海参鲍鱼不断，各种营养食材每隔三天送来一次，一点不缺，也就是路席闻做饭真的不行，否则也想给裴雾秀一桌满汉全席。
　　就这样，裴雾都没吃完，或许是身体缘故，他胃口挺差。
　　回到办公室裴雾冲了杯咖啡，两口下肚，上午被路席闻支配的恐惧就淡去了。
　　路席闻在裴雾脸上看到了万分熟悉的表情。
　　错了，就再来。
　　做不好，就努力最好。
　　学不懂，就一遍遍搞懂。
　　他明明瞧着快要枯萎，可体内的一线生机总能将疲惫的身体跟灵魂再度提起来。
　　下午的工作，裴雾速度更快了，虽然还是跟不上，但至少“路席闻”不再深深蹙眉。
　　“你就算喊你爹来新工作也要慢慢适应。”路席闻对着路总吐槽：“别太离谱了。”
　　但从前的路总睥睨众生，眼中全是森寒冷漠，路席闻回忆了一下，好像那时候确实除了工作也没别的事可以做。
　　很快，一周过去。
　　在路席闻面前跟按了快进键一样。
　　路总的脸色总算好了起来，至少发现这个新来的Beta是个勤奋好学的。
　　昨天有空，裴雾阉了一条鱼，在那个老爷车般苟延残喘的小冰箱里稍一保鲜，今早就做成了糖醋鱼。
　　配合两个馒头，一顿午饭完美解决。
　　主要稳定剂起效，身体没那么沉重，裴雾总算想吃点肉了。
　　他等“路席闻”走后倒了杯热水，然后打开餐盒，摆好馒头。
　　香味顿时散开，裴雾觉得饿了，刚擦完筷子，办公室门就被人推开。
　　“路席闻”又折返回来。
　　裴雾连忙起身：“路总，您没去吃饭吗？”
　　“路席闻”鼻尖轻轻动了动，幅度很小，感觉是深呼吸造成的，裴雾想到他的洁癖，顿时心里一惊，或许这挑剔老总不喜欢办公室充斥食物味道，于是连忙餐盒一盖：“抱歉路总，我去别的地方吃。”
　　但是过了两秒，裴雾发现不对劲儿。
　　“路席闻”的视线一直定格在他手中的餐盒上。
　　裴雾的动作慢下来，终于，当他收起馒头后，“路席闻”问道：“哪里买的鱼？”
　　裴雾：“我自己做的。”
　　“这样。”路总嗓音冷淡。
　　但眼神没有移开过哪怕一寸。
　　“想吃你不会说吗？让人猜？”路席闻吐槽。
　　巧了，以前的路总就喜欢玩“我变脸你来猜”的游戏，猜对了没奖励，猜错了等死，主打一个不讲理。


第160章 路大猫的奇妙之行（三）
　　裴雾猜对了。
　　他察言观色的能力本来就要领先别人很多。
　　只是……
　　手中的餐盒还是两年前买的便宜货，最常见的长方形铁质餐盒，因为摔过两次一角凹陷下去，一旦放在路席闻手中，感觉就是精美画风中突然打了一团马赛克。
　　它很不合理。
　　“路席闻”鼻尖又动了动。
　　裴雾有喂养过一段时间的流浪猫，对这个动作简直再熟悉不过。
　　算了，试试！
　　“路总要尝尝吗？”裴雾轻声：“我自己做的，很干净卫生，如果您介意餐盒，我可以……”
　　“端进来吧。”“路席闻”说。
　　他大步走入里间，像是待人伺候的皇帝，等着裴雾将美食奉上。
　　“也就是老子碰不到你。”路席闻冷哼，“现在的我，照样能吊打数年前的我。”
　　有爱情“buff”加成，他要让曾经的自己明白，什么叫礼貌，什么叫体贴。
　　裴雾来不及换盘，担心他又嘲讽自己脚底沾胶水，索性直接餐盒端了进去，当然也不能缺少主食，于是交出两个白馒头。
　　“路席闻”确实在办公桌前坐下了，他腰背笔直，连头颅都习惯性微微上扬，唯独那双眼，低垂着。
　　裴雾端上桌，“路席闻”挑剔地打量了一番。
　　即便在餐盒里闷了一个上午，但是鱼肉完整没烂，上面的酱汁被日光一衬，显得格外可口美味。
　　“我想想……”路席闻摸着下巴回忆：“对，第一顿我也全部吃干净了，然后发了红包，最后要求裴雾第二天继续带来。”
　　是这个流程。
　　“路席闻”在浅尝一口后身形好似舒展开，随后吩咐裴雾：“你去食堂解决。”
　　“好的。”
　　裴雾并不吝啬一条鱼，就觉得路席闻独断专行的毛病建立在过盛的个人情绪上，然而人还没走出门，五百块的红包转账就到了。
　　裴雾：“！”
　　那条鱼是他捡的便宜，一整条才十四块八毛。
　　裴雾下意识想回去告诉路席闻不用这么多，但是想到路总的性子，于是心领神会，点了收钱，顿时神清气爽，大步走向食堂，奢侈地点了一份羊排。
　　“对了。”路席闻在一旁高兴不已，好像那羊排是他做的一样，“你想吃什么就买，我会发红包。”
　　但是吃完没多久，裴雾去了趟卫生间。
　　他撑着膝盖站在隔间，妄图平复一下，但是没用，一个深呼吸错乱后，裴雾低头就吐了，胃里发了疯一样痉/挛，骤然袭来的剧痛让他差点儿没站稳，裴雾立刻扶住墙壁，他另一只手死死攥紧腹部的衣服，短短几分钟吐得昏天黑地。
　　刚刚因为五百块而红润的面颊只剩下一片病态的苍白。
　　裴雾站不住，好在这阵子也没什么人，他按了冲水键，然后顺着墙壁缓缓滑坐。
　　裴雾控制着呼吸，过了好几分钟，才颤抖着拿出手机，他点开派送想点一份胃药，但是看到上面的五十八，又关闭手机兀自忍耐起来。
　　路席闻站在一旁脸色同样惨白。
　　裴雾在他面前病的时间不长，他从来都不知道……
　　“小雾。”路席闻蹲下来，忍不住探手触碰了一下裴雾的脸，“好受点了吗？”
　　当然，没有实感。
　　裴雾闭上眼睛，意识被按进海水里，浮浮沉沉，朦胧间好像有人在问他好不好，听声音磁性熟悉，又像是压抑着某种哭腔，很动人，也很奇怪，因为裴雾身边没有几个真正关心他的。
　　“唔……”
　　裴雾又转过头吐了一次，耳畔的声音更加焦急燥烈，渐渐地，他耳膜都“嗡嗡”颤动起来。
　　直到胃里空空，才慢慢舒服。
　　“小雾，别怕。”
　　有人拥住他。
　　怀抱真温暖啊，带着好似隔了一辈子那么长的久远气息。
　　“小雾，我爱你。”
　　裴雾倏然睁开眼睛。
　　他脸上全是汗，脖颈处湿了一大片，裴雾四下张望，狭小的卫生间隔间，只有他一个人，外面的蝉鸣都清晰可闻。
　　裴雾扶着马桶盖站起身，嘴角扯开一抹嘲讽的弧度，又顷刻间散开。
　　真是痴心妄想疯了。
　　路席闻在一旁低垂着头，等到裴雾收拾好出去，才对着空气无能狂怒，强悍的信息素攻击环形射出，然而只是让周遭场景如同隔着水镜般稍微扭曲了一下，便又复原如初。
　　裴雾回到办公室，“路席闻”已经吃好了。
　　看着光洁的餐盒，裴雾震惊了，“路总您帮我洗干净了？”
　　路总：“……”
　　“拉倒吧。”路席闻跟着进来，眼眶诡异泛红，“他那是馒头片擦干净全吃了。”
　　因为人生第一顿美味无比的糖醋鱼，所以路席闻吃得特别虔诚，他当然记得自己是怎么吃干净的。
　　路总：“……没，简单擦了擦。”
　　裴雾松了口气：“哦，好的。”
　　“明天方便做吗？”
　　“嗯？”
　　路总：“味道不错，再做一份，还是五百。”
　　裴雾表情有点裂开，真是土皇帝不知人间疾苦啊。
　　“路席闻”不耐挑眉：“不方便？我可以涨到八百。”
　　“方便！”裴雾一口应下，有赚外快的机会傻子才拒绝，“但是不用那么多……”
　　“那就这么决定了。”路总自动忽略后半句，“不要馒头，要米饭。”
　　“好的！”
　　路席闻在那里学：“‘不要馒头要米饭’，你还真点上了菜了！”
　　裴雾下班后很没精神，但还是强撑着去了一趟市场，今天不要便宜货了，路席闻给的红包太丰厚，怎么也要来条好鱼。
　　“他那张嘴不配吃。”路席闻懒洋洋道：“喂点鹤顶红毒哑了就行了。”
　　路某人连从前的自己也不会手下留情。
　　裴雾到家后利落处理鱼，中途还跟隔壁一个宅男理论了两句，因为对方觉得裴雾在偷用他的电。
　　路席闻都让气笑了，盯着对方虚空输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里脏得跟垃圾场一样，你头顶亮的那是灯泡吗？那是你的惨淡可怜的脑仁啊，实在不行去超市门口摇一会儿吧，正常人类的沟通根本不适合你。”
　　裴雾则淡淡：“不行你报/警吧。”


第161章 路大猫的奇妙之行（四）
　　隔壁宅男没有报/警，当然，发现裴雾不是个软柿子后也不敢继续招惹了，关门之际他的眼神非常隐晦地在裴雾身上扫视了一下。
　　瞬间，路席闻就明白了他为什么登门找麻烦。
　　偷电都是借口，对方除了想试探裴雾的脾性，还想确定他是否真的是Beta，如果是个Omega，基本不可能善了。
　　路席闻确实很想了解裴雾入职倡荣后的生活情况，但有些时候也被气的肝疼。
　　因为是梦中，位置转移对路席闻而言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他到了隔壁，看到这个肥宅在一堆在发霉边缘的外卖堆里挑挑拣拣，然后抓了把放软的薯条狠狠塞进嘴里，吃相令人作呕，完事低声嘟囔：“妈的，长那么带劲儿却是个Beta，这不是浪费资源吗？”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猥琐一笑：“要是个Omega，我肯定能让他明白Alpha的厉害。”
　　路席闻脸上毫无笑意，就那么冰冷地盯着他。
　　他对裴雾的占有欲一日胜过一日，也很久没人敢打裴雾的主意，乍一下听到这种话，心头的杀意止都止不住。
　　男人又吃了口凉了的炸酱面，随后嫌弃地吐掉，倒坐下去时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不过Beta也可以嘛，毕竟那张脸好看，嘿嘿……”
　　路席闻站在沙发后，忽然伸出手。
　　许是路某人怨念胜过鬼，这次他出乎预料地摸到了实物。
　　男人的头发宛如枯草，满脑肥肠，皮囊松垮挂在肉上，给人一种非常恶心又恨不能直接弄死的冲动。
　　男人也吓了一大跳，猛地起身后惊悚地看向路席闻：“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路席闻积攒许久的怒火找到了第一个宣泄口。
　　对方是个C级Alpha，根本无法承受顶级的信息素攻击。
　　路席闻觉得不爽，刺激一下后立刻收手，然后也顾不得对方满身脏污，洁癖在此刻不值一提，他拳拳到肉，将男人从客厅一路捶打到卧室。
　　男人满脸是血，浑身疼得要命，没开灯的缘故，他觉得站在暗中的路席闻简直就是一个冷面修罗。
　　“我只说一遍，记清楚。”路席闻冷声：“隔壁那个Beta，你敢看他一下，下次一定比这次惨，明白吗？”
　　“明白！明白！”
　　路席闻没再理会男人，而是活动了一下手腕，此刻有很强烈的真实感，既然如此，那么路总也该清醒清醒了。
　　猜测触碰实物的时间有限，路席闻由着意念直接到了云麓湾的客厅。
　　灯火璀璨，他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走。
　　刚到书房门口，冰冷的信息素攻击直接击穿门板，朝着路席闻的面门袭来。
　　里面的“路席闻”察觉到别墅内进来了人。
　　一般情况Alpha的巅峰期是二十五岁之前，可顶级的时限延长至少十年，更别说路席闻去过C国，跟另一位顶级阿莫斯打得你死我活，又吞噬了“塔尔塔罗斯”——囚禁之地的全部要领。
　　所以路总不是对手。
　　相同的信息素气息，相同的攻击习惯，“路席闻”打出多少力道，就反噬回更强的力道，甚至最后一下，对方的信息素攻击落地成笼，金色的纹路将他整个囚禁其中。
　　这是什么？
　　“路席闻”一脸诧异，同时发现信息素的使用受到了阻碍，紧跟着，破风之声从外面的楼梯口呼啸而至，他下意识张开屏障，但是没用，碎裂的屏障碎片晶莹散开，跟着猛猛一拳就到了脸上。
　　确实猛，路总心想，至少他从小到大，除了刚分化那会吃了点儿亏，其他时段只有他揍人，没有人揍他。
　　虹都新来的顶级？
　　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路席闻”砸在墙上的短短数秒间心念急闪，几乎将全部可能性都过了一遍，他跌落在地，身后的墙壁上炸开蛛网，“路席闻”第一次成为猎物，他任由额角的血流入眼睛，不出一声，满目森寒地抬起头。
　　他倒要看看是谁。
　　对方逆光而来，但是等走近了，面容逐渐清晰。
　　“路席闻”指尖凝聚着一抹极其霸道的信息素，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结果等看到真容，路总先是一怔，随后眼中闪过明显的茫然。
　　路席闻居高临下盯着他。
　　短暂的对峙后，“路席闻”开口：“你照着我的样子整的？”
　　路席闻：“……”
　　笑一下算了。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路席闻忍不住嘲讽：“还我照着你的样子整的？有没有可能，我们是同一个人？”
　　路总擦干嘴角的血坐起身：“你要是没睡醒卧室借你。”
　　“事实摆在面前还要自欺欺人，我看你这顶级不做也罢。”
　　“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谢谢。”
　　“我也是。”路席闻接道：“但这不影响人们探索未知领域，例如此刻，不是幻想不是重生，有可能是两个维度或者两条时间线忽然重叠，所以我们才能相见。”
　　“好，即便如此。”路总冷声：“你要取而代之吗？”
　　“我揍你就是我想取代你？”路席闻冷嗤：“虹都算什么？有没有可能是你真的很欠揍？”
　　路总：“没人敢这么说我。”
　　路席闻：“除了我自己。”
　　路总：“……”
　　我去，还真是。
　　路总万分熟悉自己的聊天方式，那就是把天聊死，对面这人的功力在他之上一点。
　　“你比我大。”路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挑眉勾唇，有些得意。
　　“当然，同时我信息素比你强，揍人比你疼，还有……”路席闻同样得意回去，从上帝视角看两人就跟照镜子似的，“我还有Omega伴侣。”
　　路总神色出现了裂缝，“Omega……伴侣？”他情绪一下子激烈起来，好像比起见到另一个时空的自己，“Omega伴侣”更加刺激人：“你在逗我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接受Omega！”
　　路席闻叹气：“以前我也这么嘴硬。”


第162章 路大猫的奇妙之行（五）
　　路总兀自消化了好一会儿。
　　对面这个一定不是他！接受Omega伴侣跟自/杀有什么区别？因为他十分反感各类Omega的信息素。
　　路总突然抬头扯了下嘴角：“你意志不坚定。”
　　“你懂个屁。”路席闻认真看向曾经的自己，自大、傲慢，寻常人的苦难他即便看见也很难做到感同身受，每天节奏飞快地生活，似乎能这么过一辈子，“路席闻。”他语气一沉，带着某种引导，又像是某种祈求：“对裴雾好一些，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裴雾？”“路席闻”有些困惑，“跟他有什么关系？”
　　触及到路席闻眼底一闪而过的哀伤，路总意识到了什么。
　　“可裴雾是个Beta！”
　　路席闻接道：“他分化受阻，身体一直不好，在我们那个时空，我养了很久才将他养健康。”
　　路总仍是皱眉，顿了顿说道：“我理解不了。”
　　“未来的你一定会。”路席闻说：“那个垃/圾不该成为困住你的梦魇，从那个怪圈跳出来，去接纳新的东西，想象一下你第一口吃到的糖醋鱼。”
　　路总轻轻舔了下唇：“你那个时空，裴雾经常做东西给你吃？”
　　“对，一周至少吃五次鱼。”
　　“五次？”
　　“嗯。”路席闻高兴道：“有时候同时有糖醋鱼老酱鱼酸菜鱼，我可以就五碗米饭。”
　　“你是猪吗？”
　　路席闻：“你不比我差。”
　　路总还是觉得很扯：“就因为裴雾会做鱼，你就沦陷了？”
　　路席闻没忍住轻笑了下，随后无奈叹了口气，“需要我提醒你吗路总，你对裴雾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你对他，一见钟情。”
　　路总像是被踩了尾巴，原本坐在窗边，听到这话一个猛子跳起来：“胡说！”
　　“他的长相、行事风格，还有日渐进步的效率，乃至于在工作中展露的一些天赋，都让你不自觉留意。”路席闻说：“承认吧兄弟，你虽然没谈过恋爱，暂时不懂，但是你就喜欢那一挂的，清冷、温润，善良，算了，优点根本说不完。”
　　路总看着路席闻仰头靠在椅子上，认真点评：“你特别痴汉。”
　　“夸我？”
　　“……”
　　路总开始在房间里打转，然后拿了瓶酒出来，另一只手夹着两个杯子，等将其中一个放在路席闻面前后，利落倒满。
　　看来完全接受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存在。
　　“你说不要做后悔的事情。”“路席闻”开口：“有提示吗？”
　　“你现在认不清真心，也不相信真心，对，从前的我也是这样。”路席闻抿了口酒：“直到裴雾身体撑到极限，开启了二度分化，这种情况下Omega的分化痛苦是普通的数十倍，他向我求救……”
　　听到路席闻声音戛然而止，嗓音也变得沙哑，路总捏住杯沿的手微微一紧：“你拒绝了？”
　　“对……我跑开了。”路席闻说：“像是回到了儿时的梦魇现场，我无法接受，虽然后来及时赶回去，但是……”
　　“但是什么？！”
　　“有点晚。”路席闻闭了闭眼，似乎很不想回忆：“裴雾对他未能分化的身体逐渐厌弃，没有Alpha的信息素跟抑制剂，他很容易产生自毁心理，他差点儿剜掉腺体。”
　　“路席闻”耳鸣了一下，以为听错了。
　　他无法接受Omega,不代表讨厌跟针对，公司有Omega员工突然迎来发热期，他会给予最大程度的照顾，所以“路席闻”清楚，剜掉腺体代表什么。
　　这种Omega很难活下来。
　　“路席闻”心里突然涌现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
　　“试着了解他，少走点我的弯路。”路席闻接道：“别太犟，嘴硬遭报应。”
　　路总：“……诅咒自己的你是第一个。”
　　“承让。”
　　路总喝完两杯酒，好奇：“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管得多。”路席闻瞥他一眼：“你的路跟我们不一样。”
　　“你怎么来到这个时空的？”
　　“做梦。”
　　“不担心这一切只是梦？”
　　路席闻：“我打你你疼吗？”
　　路总：“……”
　　“即便是梦也要纠正。”路席闻说：“我曾经一度做梦都想要重来一次，然后我不会离开，我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抱住他，给他足够多的信息素，然后带他去医院，之后将人紧紧保护着，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刻。”
　　“肉麻。”
　　路席闻笑了下，然后拍了拍路总的肩膀，“就聊到这里吧，我得走了。”
　　“这么急？”
　　“嗯。”路席闻叮嘱：“记着我的忠告。”
　　随着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原本坐在办公椅上的人眨眼间不见了踪影，好似一切都是幻觉，可桌上的酒杯见底，椅子也微微摇晃着。
　　“路席闻”默不作声在书房待到后半夜，第二天按时赶往公司。
　　路席闻没走，他只是恢复到了透明形态。
　　裴雾发现老板爱吃，于是做了两条糖醋鱼，还有另外两种清爽小菜，因为经费足够，还换了个上下三层的漂亮餐盒。
　　路总再见裴雾情绪相当复杂。
　　昨夜某人的话还在耳畔。
　　其实按照他的习惯，最清醒的做法就是解雇裴雾，不确定因素，代表着生活中的变数，“路席闻”很烦这点，可他又不由自主地注意到裴雾微微发白的唇瓣，跟过分清瘦的身形。
　　“那路总，您慢用。”裴雾开口。
　　“嗯，去吧。”“路席闻”说完，盯着裴雾离开的背影，青年的后脖颈上干干净净，二次分化像个无稽之谈，可他确实很不舒服的样子，“路席闻”想了想，发了个八百块的红包过去。
　　裴雾那边显示“正在输入”。
　　“路席闻”一边给鱼剔骨一边耐心等待。
　　【路总，不是给过了吗？】
　　“路席闻”敲字：【明天的。】
　　【好的！】
　　盯着那个感叹号，“路席闻”不自觉心情很好。
　　一见钟情什么的，不存在，他就是馋裴雾的厨艺。
　　一旁的路席闻自然知晓他的尿/性，果不其然，没过几天，一个合作酒宴上，有人被裴雾吸引，尝试示好，路总立马拉着个驴脸。


第163章 路大猫的奇妙之行（六）
　　跟裴雾搭讪那人也是个Beta，家里有点背景，混到了某上市公司的中层管理。
　　Beta一般只能选择Beta，而裴雾在对方眼中堪称这两年来接触过的“极品”。
　　尤其在面对一众Alpha的时候，丝毫不逊色。
　　吸引力致命。
　　这是上天赐予的机会，Beta心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于是他找了个由头接近裴雾，开始高谈阔论起来。
　　“我对你有印象。”路席闻站在一旁说道：“毕竟这副很便宜恨不能马上推销出去的姿态也不常见。”
　　一回头，果不其然，路总脸色黑了两个度。
　　原本是糟糕回忆，但路席闻却“哼”一下笑出声，站在上帝视角再看自己从前，真的挺有意思的。
　　那个时候不懂喜欢，所以遇到裴雾时的心跳加速、不适情绪，都归结裴雾独特的做事风格，根本没往自己身上想，周围人碍于他的威慑，更不敢说。
　　就这么拖着，心脏以很慢的速度复苏。
　　但路总就不一样了。
　　路席闻那晚的苦口婆心还是很有用的。
　　“裴雾未来是我的Omega”这个概念一旦植入脑子里，顶级的占有欲就会如同饿狼一般疯扑上来，路席闻从前觉得碍眼的情绪，路总只会觉得更碍眼。
　　没看到裴雾已经不想搭理了吗？路总端了杯茶。
　　抿了一口轻轻皱眉，又换了杯冰气泡。
　　但仍旧压不住心里上涌的火气。
　　“不高兴就对了。”路席闻在一旁自顾自说：“我那时候没人点拨，都气够呛。”
　　尤其是入职两个月后裴雾开始得心应手，接触一些核心合作，缜密的心思跟令人舒适的相处氛围，引得一堆人前赴后继，偏偏裴雾本人不觉得，他满心满眼都是工作，一些示好也当做是给倡荣这个金招牌面子，不做任何超出工作以外的回应，不然路席闻能把自己憋死。
　　路席闻后来才明白，为什么他对裴雾要求总是那么严格，恨不得他谈完生意就撤，藏在深处的焦躁、烦闷，实则是不想裴雾跟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过多接触。
　　不得不说顶级的理解力超一流。
　　当那个Beta再次跟到裴雾身边后，路总行动了。
　　他大步上前，正好Beta借着递酒的由头想要跟裴雾来一场短暂的肢体接触，裴雾看出来了，刚准备避，右胳膊被人抓住，便随着对方的力道后退数步，一抬头，路总已经挡在了面前。
　　Beta知道倡荣话事人，先是一怔，随后触及到“路席闻”难看的脸色，顿时心里一惊：“路总？”
　　“这是谁的助理你分得清吗？”路总质问。
　　这话不客气，Beta不免紧张，“抱、抱歉啊路总，我只是跟裴助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路总转头，盯着裴雾：“你跟他一见如故？”
　　通常情况裴雾是很愿意给个面子的，但路席闻非同一般，裴雾理智觉得一旦承认今天要倒大霉，恐怕到时候十条糖醋鱼都哄不好，于是摇了摇头。
　　“离他远点。”“路席闻”冷声：“干你该干的事儿，自己浪荡别影响旁人。”
　　“好的……”
　　裴雾松了口气，对方的纠缠挺让他为难，就是没想到路总竟然这么体谅下属。
　　曾经独当一面舌战群儒，路总哪怕看到也从容离开的蓝特助如果知晓裴雾此刻的想法，肯定有话要说。
　　*
　　路总被裴雾牵动心神的次数直线上升。
　　都怪那个该死的路席闻，路总心想。
　　窗户纸不捅破还好，一捅破成天别的不想，尽惦记这些了。
　　没错……
　　路总走在裴助身后，盯着他一段白皙的脖颈，确定自己是喜欢这一挂。
　　裴雾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十分困倦，哪怕路总给他发了很多红包，这人也好像没怎么吃东西，虚弱不堪。
　　路总想到了路席闻说过的二度分化。
　　有“自挖腺体”这个极具冲击性的认知在前，路总忽然就不那么在乎伴侣是否为Omega了。
　　最近出差他都带着裴雾一起，除了晚上各自回家休息，两人跟连体婴一样，就算这样，路总还要晚上发信息确认一下裴雾的状态，以至于裴雾清晨醒来看到凌晨时分路总的信息，总要心跳加速，生怕错过什么。
　　公司众人发现端倪，但谁也不敢出声，回归的蓝助仍旧是那副莫测高深的模样。
　　裴雾的认知清醒则更快，路总嘴上嫌弃，但对他过度关注，即便不是喜欢，也多少带点心动。
　　“那个路席闻也没说我要怎么做啊？”路总盯着卫生间，脸色难看。
　　他跟裴雾中午在外吃的，吃完回来没多久裴雾就吐了两次，路总难得体会到心都被揪起来的感觉。
　　“我曾经一度做梦都想要重来一次，然后我不会离开，我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抱住他，给他足够多的信息素，然后带他去医院。”
　　路席闻说过的话忽然响在耳畔。
　　裴雾忍着胃腹的不适，洗了把冷水脸，眼前黑雾一阵接一阵，他扶着门出来，结果下一秒就被人扶住了。
　　嗯？
　　看到路总那张帅脸，裴雾顿时清醒了。
　　他想挣脱开，但路总力道大，与此同时，一股清冽的气息从脚下生出，席卷而上，宛如在窒闷房间内即将咽气的人，忽然闻到了从外涌来的清甜干净的空气，裴雾眼神倏然一直，跟着人就站不稳了，他本能捂住后脖颈，觉得某个位置很烫。
　　心跳抑制不住，知晓路总讨厌Omega的接触，裴雾尽量稳住身形，可被男人抱起来的那一刻，理智还是不受控制的溃散。
　　“路总……”
　　“别说话。”“路席闻”沉声：“隔间借你。”
　　裴雾没力气回答，这是奔波劳累一日不敢停歇的近十余年来，第一次尝到的心安滋味，灵魂得到短暂休息，他沉沉闭上眼睛。
　　路总放下裴雾时，闻到了一股很清淡的，洋桔梗的味道。
　　他站在床边怔愣许久，脑子里杂乱纷呈。
　　末了，路总低声：“还挺好闻。”
　　一旁的路席闻无情嘲笑：“谁是痴汉？”


第164章 路大猫的奇妙之行（完）
　　而路总无师自通给信息素的行为，不管从哪个角度，都加速了裴雾的分化。
　　这天上午，裴雾没有来上班，电话也没人接。
　　路总八点开始看表，九点的时候起身抓起椅背的上外套，大步离开。
　　半个月前裴雾搬了一次家，自然是“路席闻”嘴上嫌弃实际上出力帮忙的。
　　错过早高峰，比平时快十分钟到达小区。
　　门锁密码“路席闻”知道，几乎是他刚打开门，一股浓郁的洋桔梗味道就涌了出来。
　　分化了。
　　路席闻这个人，不管在哪个时空，在任何境况下，适应性都是非常惊人的，当他开始自我疏导并且潜意识里承认对配裴雾的感情后，现下就没有后退一步的理由。
　　“路席闻”抬头，看到裴雾跪坐在一地的碎片中。
　　他眼尾飘红，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张开”状态，那些含蓄内敛的情愫、喜欢，都在看到路席闻的瞬间磅礴难抑，但他知道路席闻不喜欢Omega，所以一声未吭。
　　细看，眼底是浮现着绝望的。
　　这让裴雾看上去复杂又可怜，而他右手边的位置，有一块非常适合拿握的碎片。
　　尖锐明亮，一眼就能看见。
　　他怎么舍得离开呢？“路席闻”心想，他搭在门上的手松开，裴雾就那么安静注视着，好像在静等头顶的长剑悬落，然后他就可以毅然决然奔赴他该走的路了。
　　“路席闻”没退。
　　他在裴雾逐渐震颤的视线中，一步步走来。
　　“我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抱住他……”
　　“给他足够多的信息素……”
　　“然后带他去医院……”
　　这是路席闻给过的标准答案，但路总觉得不够标准。
　　他俯身抱住裴雾，然后接住Omega顷刻间就软下来的身体，分化时段根本抵抗不住顶级的信息素，一旦标记，将会对其他Alpha产生排斥，如果日后划清界限，被标记的一方将会无比痛苦。
　　这些“路席闻”都懂。
　　“碎片太多了，你别动，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路席闻”低声。
　　他抱着裴雾去了沙发上。
　　Omega无意识在他颈间蹭，那是刻在基因里的求/偶信号，“路席闻”退开些端详他，觉得这样的裴雾真的好可爱。
　　“你在……看我笑话吗？”裴雾这么说着，本就通红的眼眶瞬间弥漫上水色，泪珠“啪嗒”一下滚落了。
　　他像一尊漂亮无瑕的瓷娃娃，沉默像是种无声控诉。
　　路席闻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轰隆”一下就炸了。
　　这都不是可爱能解决的了，这得被狠狠/草。
　　“裴雾，你喜欢我吗？”“路席闻”问道。
　　原以为需要哄几下才能得到答案，谁知裴雾没有犹豫，低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眼泪滚落到“路席闻”手上，他不再犹豫，一把抱起裴雾，转身踹开了卧室的门。
　　“我去毛线医院。”路总咬牙切齿说：“那些医疗设备跟药剂能比得过顶级的信息素吗？裴雾的腺体好好的，他现在只需要我！”
　　路总像是对着虚空中的某个人说：“我跟你不一样。”
　　路席闻：“……”
　　有点后悔，那天真的打少了。
　　当清冽的顶级信息素彻底包裹住洋桔梗的时候，路席闻转身就走。
　　虽然里面的是自己跟裴雾，那也很奇怪。
　　但是……
　　路席闻勾起嘴角，至少这个时空的路某人改写了跟裴雾的既定结局。
　　忽的，脚下的路开始扭曲，然后身体骤然一空，强烈的失重感迫使他睁开眼睛。
　　坐起来的那一刻，路席闻整个人还是懵的。
　　哈哈，本意是让裴雾少受点罪，结果被那头的“路席闻”气得半死。
　　“你醒了？”裴雾推开门，脸上闪过欣喜，他快步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几名医护人员。
　　定睛一看，这里也不是云麓湾，而是医院。
　　“怎么了？”路席闻抱住扑向自己的裴雾。
　　裴雾嗓音有些哑：“你睡了整整五天你知道吗？”
　　路席闻有些惊讶，在那边倒是过了五个多月，他以为做梦也就一晚上，没什么影响，此刻发觉裴雾的心跳异常剧烈，才反应过来自己吓到他了。
　　“没事没事。”路席闻给裴雾顺着后背，“可能就是嗜睡。”
　　一旁的主治医生无法反驳。
　　路席闻刚被送来医院就接受了最全面的检查，但是各项数据都很正常，没办法对脑部做了更深的探测，发现他的脑电波非常平缓，似乎陷入了某种深度睡眠中，但跟植物人又完全不一样，医生告诉裴雾完全可以醒过来，才叫裴雾放下心。
　　路席闻清醒的消息传开，下午他的“狐朋狗友”们就呼啦一下全进来了。
　　“来，让我们近距离观赏一下一口气睡了五天的顶级Alpha！”况骏蒙拉来凳子笑嘻嘻坐在床边。
　　路席闻正在喝裴雾炖的汤，闻言淡淡：“滚。”
　　“以前看你连轴转一周都面不改色，以为你不爱睡觉呢。”关彦随之哼笑。
　　路席闻低低“唔”了声。
　　裴雾则去医生办公室做最后确认。
　　楚磷好奇：“做梦了没？”
　　“做了。”
　　“梦到什么了？”
　　路席闻咂摸了一下：“跟裴雾的甜蜜生活。”
　　“咦~~~”
　　“真的。”路席闻一口气喝完汤，不住感叹：“梦到裴雾分化时我就在旁边，他的腺体完好无损。”
　　门外，裴雾整个人愣住。
　　他以为过去这些年，路席闻早就不在乎了。
　　当时是很痛，不然也不会理智全无，去挖腺体，但自从二人确定心意，裴雾一直是快乐的，并且往后余生也是快乐的，那些短暂的苦痛便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虽然路席闻是开玩笑的口吻，但裴雾却莫名觉得路席闻可能真的经历了一遭。
　　等病房内鸡飞狗跳一个来小时，大家都走了后，路席闻利落拔了针管就要出院。
　　医生早就点头了，所以出院手续办得极快。
　　裴雾万万没想到，一到家路席闻就不做人了。
　　“你、你干嘛？”裴雾用力将人推开，但是路席闻开始耍赖，直接释放信息素，裴雾顿时脚下发软。
　　“高兴！”路席闻眼眸很亮：“裴雾，我好高兴。”
　　纵然那只是一个梦，但醒来能看到裴雾，就很高兴。


第165章 大结局
　　两年时光飞速而过。
　　说长不长，但七百多天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例如最近关氏的招标会上，楚磷可谓出尽风头。
　　饶是裴雾一步步看着他的变化，但是当坐在台下，望着楚磷西装革履，从容冷静地面对一众虹都的权贵豪门，也不由得惊叹。
　　四十分钟的演讲洋洋洒洒，楚磷那股运筹帷幄的架势，已经隐隐有了上位者的气场，跟从前那个飙车找刺激的红毛青年，简直判若两人。
　　关彦逐渐退居幕后，而楚磷毫不避讳地说过，一旦他们有了孩子，也必然随关彦姓，关氏的庞大家业，便不算旁落。
　　那些曾经暗地里嘲讽关彦霸道、冷漠，没人情味的圈内Omega全部傻眼了。
　　“没事，关彦那么强势，楚磷也就是上了贼船下不来，肯定早就厌烦了。”
　　结果话说完没五分钟，就看到演讲结束的楚磷大步走来，一坐在关彦身边气场都变了，从钢铁成了菟丝花，恨不得牢牢缠着关彦。
　　“我刚才表现怎么样？”楚磷期待问道。
　　关彦任由他“小鸟依人”地靠着自己，伸出一只手轻抚着楚磷的脑袋，“正常发挥，一会儿请你吃饭。”
　　楚磷:“好嘞！”
　　裴雾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敲打两下，“你们稍微顾及一下我。”
　　关彦扭头:“路席闻顾及过我们？”
　　裴雾:“……”
　　关彦请客，正好路席闻不回家，裴雾索性跟着蹭了顿饭。
　　这两年来路席闻别说跟裴雾吵架了，两人发生冲突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日子变得极其稳定平静。
　　听说曹观明年订婚，是家里安排的一个门当户对的Omega，家族联姻的比重很大，不过曹观坦然接受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路席闻那么幸运，既然没有所谓的真爱，就要承担家族未来。
　　况骏蒙依旧浪的飞起，家里老爷子棍子都打折了一根，人家笑眯眯受完，继续该干嘛干嘛。
　　不过可能因为事业顺畅，大家相聚的日子就多了起来。
　　吉光岛一时间成了他们聚会聊天的圣地。
　　关彦跟楚磷结婚的时候，也用了这个场地。
　　路席闻分文没收，得到了楚磷一句真情意切的“义父”。
　　唯一的波澜，可能是邹巡景离开了。
　　他幼时一直得家中爷爷照顾，如今爷爷病重，自然要不惜一切回到本家。
　　临别时邹巡景请蓝哲吃了顿饭。
　　“什么时候的机票？”
　　“明早。”
　　“这么快？”
　　“对。”邹巡景点点头，他眉目间一片平和，因为坚持，这两年在家里的话语权便有了分量。
　　加上虹都这边的生意是邹巡先的一言堂，他完全尊重弟弟的选择，家族里那些妄图拿邹巡景做利益交换的人在尝试几次后只能作罢。
　　蓝哲说：“明天我送你。”
　　“不用了，一会儿回邹家，还有很多事。”邹巡景时间紧迫，他跟蓝哲如今的关系不似以前那么尴尬，加之他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于是开门见山：“我不是自作多情，只是想告诉你，一旦遇到喜欢的Omega，请一定争取。”
　　蓝哲的瞳孔光轻轻一颤，然后低低“嗯”了声。
　　邹巡景继续:“如果你结婚了，我就不回来了。”
　　蓝哲：“没结婚呢？”
　　“尽完孝道我就回来。”
　　蓝哲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你倒是思虑周全。”
　　“是不想你为难。”邹巡景这辈子最期望的事，就是蓝哲能够顺遂安心。
　　这话似乎有点儿安抚作用，蓝哲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嗯。”
　　邹巡景离开后，蓝哲一切按部就班，但是渐渐的，裴雾发现他总是望着楼下的某个地方发呆。
　　次数多了，裴雾察觉他在看一家茶餐厅。
　　邹巡景曾经一有时间就去里面吃甜食。
　　裴雾笑着轻轻摇头。
　　时间仿佛按下了快进键，细一琢磨，又发现哪里都有迹可循。
　　又是一年，虹都大雪。
　　吉光岛温暖宜人，一帮人在群里商量了下，索性来这里过冬。
　　当日全部抵达，不出意外，必备节目就是路席闻跟楚磷的花式雄竞。
　　大家从一开始的劝架到如今的瞪大眼睛观赏。
　　“别说，楚副总进步很大。”蓝哲点评，“以前冲浪，他连路总的尾气都看不到。”
　　关彦哼笑:“能有勇气跟路席闻一战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不信蓝助试试？”
　　“我是废物。”
　　“……”
　　蓝哲度假的时候绝不为难自己，能躺着就不会站起来。
　　况骏蒙游了一圈上来，随便抓了杯香槟灌下，“他俩还没结束呢？”
　　裴雾:　“快了。”
　　“不出意外又是路总赢了。”蓝哲感慨，“连下注的机会都没有。”
　　事实也是如此，楚磷被虐得半死，但还在叫嚣:“明天继续。”
　　“成啊。”路席闻笑道。
　　就着裴雾的手喝口水，某人还要快速亲脸占个便宜。
　　“别玩了，过来！”曹观招呼:“试试我新买的相机！”
　　大家摆位站好。
　　就在这时，蓝哲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是邹巡景打的视频电话，蓝哲毫不犹豫接通。
　　“在干嘛？”
　　“照相。”
　　“那我挂了。”邹巡景嘴上这么说，可盯着屏幕里蓝哲流畅的下颚线，又十分舍不得。
　　咔嚓—
　　身后海风掀起浪花，虽无年少，却仍旧一个赛一个的意气风发。
　　邹巡景也入镜了，就是需要放大一下。
　　“怎么今天想到跟我视频了？”
　　“问你个事。”邹巡景说，“有喜欢的人了吗？”
　　“没有。”
　　“行。”邹巡景接道:“那我三个月后回国。”
　　蓝哲语气十分自然，“行，到时候我去接你。”
　　隔着万水千山，他们相视一笑。
　　那头的路席闻拉着裴雾一头扎进海水里，又及时从粼粼波光的海面上浮出，他们游出去一段距离，并不担心危险，只觉得苍穹无尽，天地浩大。
　　“等你老了，我还这样带你玩。”
　　裴雾温柔回应，“好。”
　　那年的一见倾心，终是顺着时光的浇灌开出花来。
　　两人的身影从高处看去慢慢缩小成一个点。
　　光晕让整个海面成了一块细腻的落幕布，长风席卷而起，吹着这个故事，冲向更遥远的天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