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0-1》作者:芥子不闻   文案:   【标签排雷】   含强制、偷拍监视、伪ll、异食癖、心理创伤、精神疾病、暴.露、伪n.p、道具、生理缺陷等,内容无详细描写,且叙述不呈赞同倾向,会出现相关设定的角色,或男主会成为部分元素的受害者   建议进食时勿观看,如感到不适请及时停止阅读   (可能没有这么严重,但还是提醒一下)   ————————   要想达到最高处,必先从最深处起步。——《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卷三 45流浪者 尼采   *   嘴比x硬的自私鬼 & 可爱偏执的阴暗虫   信息素:乌龙茶味 & 泥土味(???味)   性别转化试剂L.0的开发使基因篡改成为可能,人类可自由选择性别,开启二次人生。但价格低廉且成效显著的盗版试剂L.0-1盛行于市,并成为部分不法分子谋利或报复社会的工具。   一次恐怖袭击中,Alpha谢谌被注射L.0-1,濒临死亡时被Omega所救。   成为Omega的谢谌无一日不渴求手刃仇雠,找寻解药,变回Alpha。   然而,在易感期来临的夜里,他被一直跟踪偷.窥他的Alpha周言晁强占。   谢谌以凶戾的手段折磨回去,享受复仇的快.感,看着周言晁流血流泪,却不知道那泪水藏有滔天的自罪。   他们互相憎恨,互相伤害。   痛苦铸就畸形的牢笼,彼此都被困其中,不得自由。   而这份扭曲的感情,却让他们原本逐渐走向消亡的生命,停止了枯萎。   ————   【注】   1、1v1,HE,互攻,无生子,双处,两人都是疯批美强惨(强多指心理,惨是无死角的惨),主角不会直接互相表白、确定关系、结婚以及永久标记对方。   2、基因混乱,文中许多人物性别无法用常规ABO区分,所以没有打AA、AO等tag,全凭个人理解。   3、文中一切角色的观点非作者观点,请勿带入现实。   4、非救赎向、非治愈向、非致郁向,不会存在“彻底的拯救”,但大家始终保持积极向上的观念。   5、配角剧情较多,人均精神状态差差差,几乎没有正常人。   6、上述尼采文章里出现的话,搜索发现有资料显示是古罗马哲学家说的,但没找到依据,所以还是标注成首次看到的出处。   7、本文无番外。   最后,祝各位看文愉快   .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成长 ABO 美强惨   主角视角:谢谌chén 周言晁cháo 配角:林青屿 林由 崔瑛 裴墨衍 顾锦 紫色面具   一句话简介:大家都疯啦!   立意:为自由而生   . 第1章 变性试剂   “我不支持也不反对,对自己也没什么要求,过个普通日子就行。”   “我还是比较赞同的,毕竟……谁不想抓住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好机会?”   “想变性就去变,不想就不去呗。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   “虽然我也想……但这不是第一批试剂吗?谁知道老了会有什么副作用,我再等等吧。”   面馆内,液晶电视机隔几秒就切换镜头。   针对于今年一月性别转化试剂正式上市的现象,记者对群众进行采访,大家各抒己见,但绝大部分路人的观点都有所保留。   两个西装革履的男alpha在店内等餐,多看了几眼电视便展开讨论。   “要我说啊,为什么会有人不让继续开发呢?”   “omega大部分变成alpha,到时候,你去哪儿找对象?”   “就现在也不好找啊,咱们公司beta和omega都少,有也是年龄大已婚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其中一人揶揄完用手肘顶了顶同事,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他看前面,再凑近压低声音道:“你要是像他,还愁找不到对象?”   同事循着视线望去。   男人背对着他俩,微微弓着背,身材不错,普通的西装衬得腰细肩宽,同样都是上班族,他硬是像要去参加重要宴会的贵公子。   呲溜——   男人用筷子挑起一大夹面往嘴里塞,吸面条的声响持续两三秒,从背后都可以看清楚左侧腮帮子鼓起。   “谁啊?”   “隔壁公司的主管。”   “这么年轻?”   “就上周,有男omega在写字楼下捧花对他表白。”   “那他同意没?”   “没,人家连楼都没下。”   “啧,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老板把面端上桌,成功堵住两人的嘴。   电视上的采访环节结束,镜头切到电视屏幕里的专业医师。   他一脸严肃:“目前市面上已经开始非法售卖劣质试剂,极有可能对身体产生不可逆的负面影响。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和家人商量确认后,可以携带身份证明和体检报告,前往正规场所注射性别转化试剂。目前全国有三家医院提供……”   手机播放悠扬的纯音乐,提醒人接电话。   来电显示:崔瑛   被讨论的男alpha摁下接听键,手机刚贴到耳边就听见温柔的女声:“谢谌。”   谢谌咽下最后一口面,扯了一张卫生纸擦嘴,“你怎么打电话了。”   “因为谢大忙人不主动联系我啊。”   距离上次相亲,两人已经半个月没见,因为谢谌要临时加班,好几次约会都告吹了。   谢谌垂头一笑,“抱歉,原本想吃完午饭再和你特意打电话说一声,我今晚也不能去看电影了。”   “我倒无所谓,是我妈非要我和你保持联系。”   谢谌离开座位,店员连桌面都没收拾就又有人入座。   这家面馆就在写字楼附近,到饭点聚集不少白领,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西服,且大部分都是Alpha。   谢谌大学时就进入公司实习,毕业后转正,一路干到主管,保持三点一线的作息。   他被安排的任务繁重,薪资可观,再加上他公私分明,从不会滥用职权逼迫下属给自己干活儿,在职场内口碑一直很好,就连一些嫉妒心强的小人都挑不到他的刺。   就算条件再优越,他依旧单身。   公司没有禁止办公室恋爱这条规定,但周围压根就没几个omega,有也属于行业内佼佼者,已是中年已婚人士。   平常谢谌根本没有接触同龄omega的机会,到了父母认为该结婚的年龄,也就自然地接受了长辈的安排。   他对感情看得很开,并不是非要一见钟情,双方觉得彼此顺眼就可以先试着交往培养感情,没有问题再细谈婚姻。   崔瑛各方面出类拔萃,学业是跳级完成的,所以年龄只有22岁,比谢谌还小3岁。   她本科生物制药专业,临床医学硕士在读,目前在一家医院工作实习。   至于样貌,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谢谌想不通崔瑛为什么会相亲,最终猜测是和自己情况差不多,医学生嘛,忙也正常。   脚跨出门槛,电话还是没声儿。谢谌拿开手机一看。   还在通话中啊……   他狐疑地对着麦喊了一声:“喂?”   “其实我不是很爱听从安排和建议。”   谢谌以为她要拒绝这门相亲。   “如果我不喜欢,没人逼得了我。”   “?”   “请谢大忙人确保一个不忙的时间,再和我去看电影。”   谢谌驻足反应过来,刚准备张口就听到通话结束的嘟嘟声。他站在店门外笑了笑,将手机揣兜里,仰头长舒一口气。   看样子相亲还没黄。   正值春末,气温已回升不少,和煦的阳光映在清隽的脸上,谢谌不得不微眯起眼。   他双眸横长略带秀气,唇色偏深,但鼻骨直挺,下颌线条偏硬朗,不及盛气凌人的程度,但也与“亲和”二字不沾边。   谢谌微垂眸,右眼眼皮上的黑痣浮现,与泪痣相衬。   两颗痣长得不偏不倚,连起来就是一条经过瞳孔的竖线。   这是小时候老妈拿直尺比对后得出的结论,如今也会被关系较好的同事调侃为“标准的性.感”。   距离上班还有半小时,谢谌回公司休息室再睡二十分钟。   他抬脚刚过完马路。   “嘭!!!”   头顶传来巨响。   谢谌被震得耳鸣不断。   嗡——嗡———   地面剧烈震颤,像有蛰伏地底的凶兽睁眼苏醒。   谢谌猝不及防载倒在地,手支撑身体,掌心被碎石硌得生疼。他摇晃几下脑袋,顾不得烈日多刺眼,昂首瞻望。   一瞬间,整个人呆若木鸡。   漆黑的瞳孔被上空疯狂涌动的赤金色覆盖,像有一只尾羽带火的巨型凤凰在盘旋。   几十层高的写字楼像被巨型铁锤凿出一个窟窿,染上火光的浓烟翻涌而出,层层叠叠堆积,像变异的蘑菇云,随风冲到高空直接染黑了半边天。   如果这是一场科幻电影,那世界末日已然降临——   “我靠,什么情况?!”   我打工的地方炸了?   “跑啊!!”有人竭力嘶吼。   周围的人像无头苍蝇四处乱窜逃离危险之地,他们尖叫着,吼破了音,嘶喊声听起来像披着人皮的异种。   “啊啊啊啊……我脚软了!谁来帮帮我啊!”   “我老公还在里面!!”   “报警——快报警啊啊啊!有没有人啊!”   “里面还有人!!”   谢谌顾不上去其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跌跌撞撞跑出几步。   “砰!”   巨大的沙袋坠地,像升空的烟花瞬间炸开。   “啊啊——啊啊啊——”男Alpha一屁股坐在地上,收紧腿部,双手抱头蜷缩身躯。   “呕——”女Beta跪在地上呕吐。   那才不是什么沙袋,是被火焰包裹的人,从天而降,与坚硬的水泥地相撞,躯体像脆弱的玻璃瓶被弹得四分五裂,溅到各处。   四周萦绕着刺鼻的烧焦味,还有肉制品被烤熟的香味。   熇熇火焰宣告彻底的死亡,它的燃料是支离破碎的尸骸。   谢谌脚钉在原地,愣愣地注视几米远的地面,机械地抬臂去摸湿漉漉的脸颊,一看,一口气儿差点儿没上来。   食指黏着一块儿的皮肤,部分边缘已经被火烤糊,但中间还带着鲜红热血。   谢谌陡然失去支撑,颓然倒坐在地上,惊恐到双眼失焦,声线颤抖,“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   “啪啪……”   周围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高空的建筑残骸如密集的冰雹,纷纷坠落。   顷刻间,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整片空地,原本该上班族的温馨时刻,此时此处已成人间地狱。   谢谌回神,连做十几次深呼吸,顾不得身上的血迹,在地上挣扎扑腾好几下才爬起,抄起被丢弃在地的公文包举过头顶当作护盾。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点!再跑快点!再快点啊!   大楼的尘土晚一步降临,被风扩散带到各处,铺天盖地,像一张细密的灰色薄纱。   沙尘随风飘散至几百米远,一路蔓延到附近的广场,每个逃命的人都灰头土脸的,狼狈至极。   不同于写字楼下,广场的场景虚幻得像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抱头鼠窜,也没有鬼哭狼叫,热闹非凡。   大家都面朝写字楼方向,边举着手机录像边七嘴八舌讨论,也有部分热心市民去搀扶逃亡的人。   “在那栋楼工作的人真的倒霉。”   “写字楼为什么会炸?”   “报警了吗?警察多久来啊!”   “楼歪成那样,要塌了吧!”   谢谌双膝重重跪地,手臂支撑身体不完全倒下去,长时间奔跑,吸入不少灰尘,喉咙又干又疼,像有刀片卡着。   他满头大汗,体力几近透支,每喘气一次,腹部就像被人打了一拳。   “你还好吗?”一个男人蹲在谢谌面前,递上一瓶矿泉水。   他身上一点信息素也没有,看来是个beta。   谢谌点点头,垂着脑袋捏了捏脖子,喉咙干燥得厉害,声音低沉嘶哑,吐出来的“谢”字也变异成了“西”。   那公文包也不轻,方才忙着活命,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手颤得像得了帕金森,连矿泉水瓶都握不住。   beta主动替他拧开瓶盖,“我喂你吧。”   beta十分热心,等谢谌喝完水后执意要背着他去最近的医院检查身体。   “我怕耽误时间,所以抄近路。”   幽静的小巷里回荡着和善的声音,谢谌头靠在对方的肩上,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身后巨响划破天际,轰隆声后地面剧烈震动,地表要崩裂一般。   楼果然塌了。   估计现在已是碎瓦残砾。   “这应该是恐怖袭击吧?普通爆炸肯定没有那么大的威力。”   谢谌轻咳几下,察觉嗓子恢复了些,他看着浓烟升起的方向出奇的平静,“放我下来。”   “没事,我不累,你就好好呆着,让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叫你放我下来。”谢谌加重语气道。   “你这……”   “你没想送我去医院。”谢谌冷声道。   他在这儿工作几年,顺这个方向前行至少要走4公里才能抵达最近的一家医院,对方明显在把他往偏僻的地方带。   “啊……”   男人手毫不留情地松开。   “!”   谢谌直接重重摔下去,他捂着屁股怒视罪魁祸首,这才注意到对方一直戴着口罩,加上厚重的长刘海,脸几乎被遮完了。   男人微歪头摩挲下巴,耷拉着眼皮,表情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件物品,慢悠悠道:“嗯——因为是Alpha,所以药效很慢吗?” 第2章 基因改造   谢谌想起那瓶矿泉水,脸色陡然一变,亟欲朝巷口奔跑。   他不清楚那是什么药,但知道肯定不是好东西。   手腕被beta拽住,谢谌转身,抬脚朝对方腹部踹去,但对方眼疾手快,直接抓住了他的脚踝。   这个beta的力气之大,轻松将谢谌撂倒。   骨骼与水泥地发出碰撞,谢谌忍着剧痛爬起,头发又被薅住,连带头皮被提起。   beta没有任何怜惜之情,拖着谢谌走到墙边,将脑袋狠狠地往墙上砸。   “咚!”   “咚!”   “咚!!”   沉闷的撞击声后,beta逼迫谢谌面朝自己。   脑袋上的血顺着谢谌额头缓缓流淌,衬得肌肤苍白,鲜红色黏液钻进内眼角,浸入眼眶晕染开来。   敏感的眼部在异物入侵时不受控地紧闭起来,被刺激得流泪。   谢谌蹙眉。   泪和血交错分布在面部。   beta手一松,恰巧上来的药效令谢谌脱力倒下。   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勉强睁眼,晕眩感袭来,周围的景象色调变暗,求生欲强迫他尽可能保持清醒。   零碎脚步声忽远忽近,谢谌抻着脑袋循声望去,他祈祷会是好心的施救者。   beta们纷沓而来,停在谢谌一旁,像厚重的高墙将其围住。   为首的男beta蹲下,抬手撩了撩谢谌的刘海。   “确定没搞错?长这么漂亮,alpha?”有人诧异道。   “这变成omega得多好看啊!”   为首的男beta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拍摄角度很奇怪,像是躲在花坛后面偷拍来的。   他将人与相片仔细比对,“就是他,开始注射试剂。”   同僚们开始行动,将银色手提箱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排列着针头、针管、试剂瓶等物品。   还在组装注射针,几人继续交流。   “编号多少?”   “086。”   “不植入芯片吗?”   “不用。”   谢谌察觉西服的领口被后拽,后颈暴露在外,有了不好的预感,本能的想推开对方,才动了动小臂,腹部又挨了一脚。   酸水上涌,唾液溢出嘴角,阵阵绞痛让他不得不蜷曲身体,袒.露出后颈的皮肤。   “谢先生,请别乱动,针头断在你腺体里就麻烦了。”   针头毫不留情地扎进后颈,透明液体注射进去。   谢谌冷汗直冒,浸湿衣裳,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清晰感知着冰凉的液体在输进自己的身体。   不、不要!   巷内信息弥漫着信息素,只是几人都是beta,无法察觉。   谢谌痛苦呢喃,不成语调。   几人完成任务后迅速撤离,只剩谢谌一人趴在巷道内。   噗通—   噗通—   噗通——   心跳声如此清晰,就像心脏长在耳蜗的位置,随时要撑爆耳膜。   注射的试剂快速随血液流遍全身,如浇不灭的火苗在体内乱窜,席卷各处,企图调动所有神经细胞,大肆告知自己的到来,alpha的初始基因以高位自居,不容许自己的领地被侵袭,表达强烈的抗议。   体内的撕扯让人苦不堪言。   这是不可承受之痛。   “啊.....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基因改造程序正式开始。   谢谌十指抓抠粗糙的地表,指腹上的皮肤组织被磨蹭卷到一起,沾染灰尘后像炸过的鱼皮,失去表皮保护的嫩肉刮在水泥地上,将肉糜留下,裹走了泥沙颗粒,深灰色地面拉出长长的血痕。   注射剂里添加的兴奋剂让大脑持续清醒,神经非但没因痛觉麻痹,反而处于高度敏感状态,能清楚感知身体的变化。   他战栗着,像被扔进巨大锅炉里炼化成一滩血水。   痛得他胡思乱想,竟生出奇怪念头。   我为什么要活着。   我为什么有这么多器官。   杀了我。   谁来杀了我!   巷内充斥着信息素,谢谌身体抽搐着,眼神迷离,血液的粘滞性导致他的脸被缠上鲜红的蛛网。   一个omega扶墙步子趔趄走来,跪在谢谌身边。   谢谌体内的alpha基因为夺回主导权,闻到omega身上的信息素更加疯狂,在体内厮杀,无休止对抗企图改变自己的化学试剂。   到最后受苦的是谢谌本人。   “啊啊啊啊!”   谢谌如鱼,被omega从地上一把捞起,普通的肢体接触让他直接颅内高.潮,面色酡红。   源源不断的泪冲刷着血迹,眼睛上下两颗黑痣在赤红中若隐若现。   暴力血腥,色.情至极,又实在美丽妖冶。   “你的信息素让我发.情了。”omega声音很轻,像一片小小的羽毛刮过皮肤。   谢谌听不清,也看不见。   他的脸被omega捧起。   omega一点点凑近,嘴唇几乎要相贴,深吸一口气,借助空气的传播尝到了血的味道,他回神又停下动作,揪住谢谌的衣领,毫不留情地朝谢谌的脸扇去。   “啪!”   这一掌铆足了劲儿,但与基因改造带来的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谢谌垂头,口腔内壁破损又咬了舌头,黏稠的血液从嘴里溢出,滴在空中拉出一条红线,好似方才咬爆一颗汁水饱满的赤色浆果。   “救…救……呃……”   谢谌连话都说不清,舌头不受控制地往外伸,像是口腔分辨不出那是属于自己的舌头,想要吐掉这个累赘。   omega准备离去,谢谌凭借生存本能发出哀求的声音,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信息素,弄拙成巧,让omega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别再放你那该死的信息素了!”omega扶墙折返。   谢谌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耳膜被震得有些痛。   他现在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想要亲近这个omega,但又有什么阻止他,就像是电池同性相斥一般。   “我给你药,别放信息素了!”omega说完从包里摸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管,将里面蓝色药片强行塞进谢谌的嘴里,“吞下去。”   谢谌喉结滚动好几下,但药片太大粘附在舌根处,没有水难以顺利进入食道,弄不好卡在食管或呛进气管加速死亡。   omega也看出他的艰难,“算了,你含着也行。”   “必须要,活得好好的。”omega喘息急促,他摸了摸后颈,站起身步履蹒跚地离开。   别走。   谢谌眼睛被血糊得根本睁不开,张嘴也发不出任何音。   别走!!   他想抓住对方的裤脚挽留,大脑神经已经不能操纵四肢,就连语言功能也暂时丧失了,嘴里只吐出的一个“呃”字,夹杂痛楚。   谢谌强迫自己睁眼,血色晕染眼球,所见的一切都是赤色,只见模糊的影摇曳着,愈来愈小,离自己远去。   这个Omega的身上很香。   是什么。   他竭力抓住一丝信息素。   到底是什么?   到底………   谢谌闭上眼,彻底失去意识。。 第3章 行走春.药   入伏天,万里无云,天空如清澈的湖,没有一只飞鸟。   市中心不同往日,多条道路封锁,黑色专车呼哧飞过,最终停在大厦的阶梯前。   车牌号不以地域划分,ABO后紧随着是阿拉伯数字,数字越靠前说明车里坐的人职称越高。   皮鞋沾地,英俊的男人从牌号O-001的车上下来,黑色正装穿得很规矩,就连衬衫最顶上的纽扣也扣得严实,美中不足的是——颀长的脖颈外套了一个银色项圈,在烈日下闪出刺眼光芒,像婚姻中束缚自由的钻戒。   可它浪漫色彩毫无,这是专属omega的止咬器——防止alpha标记自己。   但凡是omega组织内部成员都会佩戴这个东西,尤其是今日有alpha出席的场合,明令规定必须佩戴。   男人整理领带,身姿挺拔,瞻仰建筑。   时隔两年,再回这个地方,现已是物是人非。   两年前,这栋楼发生恐怖袭击,死伤无数,有幸存活的alpha放松警惕,被强行注射性别转化试剂L.0-1,转化成功的变为omega,转化失败的成了尸体。   一般大型事故中,alpha可凭借自身优越的条件最先存活下来,但这这场灾难中alpha的死亡占比率达到有史以来最高值,死亡人数上千。   写字楼的崩塌紧随而来的便是alpha和omega关系的恶化,部分omega对alpha恨之入骨。   他们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发生暴动,方式层出不穷,温和一点的拿着性别转化试剂混迹人群中趁其不备一针刺下去,偏激一点的把匕首藏在袖子再朝毫无防备的alpha脖子上扎……   并非全部omega都这样,大部分普通人仍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生活,只是弄得整个社会人心惶惶,情况糟糕到需要alpha、beta和omega三方成立组织调解。   就在上周,一家上市公司的员工在野外组织团建遭到omega突袭,对方训练有素,有备而来,不少alpha被注射了转化试剂,由于注射手法出了差错,导致6个alpha当场死亡,其余的幸存者经鉴定,80%转化成了omega。   某个当事人添油加醋地将此事件曝光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alpha们再也坐不住了,以各种控诉omega的非人道的行为。至此,产生了今天的这场交涉——三方聚在一起讨论解决方案。   谢谌稳步前行,他此行前来不是为了解决什么社会问题的,他的主要目的是拿到那批性别转化成功的职员的接管权。   大厦内走廊内红毯铺地,一路延伸到会议室尽头,四周都是巡逻的安保的人员,专业人士实时监控检查手机干扰器、低辐射扩音设备、防辐射屏幕装置等。   现处于敏.感时期,今天商讨的几个字传出去都极有可能引起某个群体的不满,所以大家都签了保密协议,不允许携带任何通讯设备进场,工作人员只能用对讲机。   alpha守卫一左一右杵在会议室门口,半天没等到来宾,百无聊赖。   “你知道今天要来哪些人吗?”   “我怎么知道?大部分代表身份都不对外公开。”   “听说这次omega方的代表是谢。”   为保护组织内部人员的安全,像今天这种大型会议鲜有,避免遭到他人报复,大家尽可能不公开个人信息,大家都不知道谢谌的真名,单知道姓谢。   “谢?那个行走的春.药?”   “你也听说了?”   有这么一个传闻,谢曾被扔进满是alpha的屋子,所有alpha闻到他的信息素全发.情了。   从abo的等级性来谈,一个omega在alpha信息素的压制下,不摇尾求爱已经是万幸了,也难逃被压在身.下.承.欢。但当警察和医生赶到现场,谢躺在血泊中,周围散落alpha的残肢、肉块和内脏器官等。   幸存的alpha经过治疗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却已经精神错乱了,甚至无法完整描述还原当时场景,嘴里念叨的只有那么几句“他就是个疯子” “变.态” “简直就是反人类”诸如此类的话。   只身对抗多个易感期的alpha并且反杀,谢一战成名,在omega组织内步步高升,今天是他首次作为O方主代表出席重要场合。   守卫摩挲下巴,开始揣摩,“信息素到底多好闻啊?”   “这事我耳根子都听烂了,但这也太夸张了吧?alpha以一对多都很难有胜算,更何况是omega。”   “是不是真的不清楚,但我想闻闻他的信息素是真的。毕竟是行走的春.药,你说,我闻到会发.情吗?”   察觉到有人来了,他们瞬间挺腰站得笔直重归严肃,与方才判若两人。   三个人缓缓走来,正中间的男人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不像是个omega。他戴着纯白色面具,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周身没有一点信息素,要不是看到他脖子上的omega专属止咬器和左胸前别着刻有字母“O”的银质标牌,差点以为是beta。   他身后的女omega打扮更为朴素,统计人数里可能是个漏掉的那个“1”。   相较而言,另一个男omega更夺人眼球,说让戴面具参加会议,但居然戴的是防毒面具。不仅如此,那人从头到脚包裹得严实,几乎没有一寸皮肤暴露在外,就连双手也戴着黑色皮质薄手套。   “行走的春.药?”谢谌停步打量身前的守卫。语气不夹杂任何情绪,白色面具覆盖整张脸,像索命的白无常。   倏忽,谢谌从腰间掏出什么东西在守卫前一划。   守卫眨了眨眼,感觉下巴湿漉漉的,伸手摸到绽开的皮肉,嘴唇灼烧感接踵而来,再看手上的鲜血,惊恐得瞳孔瞬间放大。   “呃,呃啊!”   对方用军刀把他的嘴划开了!   唇肉被切割,靠仅存的肌肉纤维连接,像风铃下悬挂的饰品随风晃荡,可以直观看到森森白牙以及牙龈根部。他不敢大弧度张嘴,生怕自己的皮肤裂得更开,就连声音都夹杂崩溃,刀锋刮过牙齿的感觉仍记忆犹新,头皮发麻。   同伴目瞪口呆,冷汗直冒,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偷偷摁下对讲机的红色按键。   受伤的守卫双臂颤抖,大气不敢喘,生怕呼出的气把自己脆弱的嘴唇吹掉在地,只能痛苦地呜咽着,微微弓着身子眼睁睁看血在地上堆积成小池。   谢谌看着虚弱的alpha,微微歪头笑弯了眼,“说话前先掂清楚你几斤几两吧。”   守卫痛到麻木,大脑宕机,丧失言语功能,腿软得只有靠墙支撑身体。   因为一句话居然就要把人的嘴皮割下来,真的是个疯子!   谢谌身后的人两个omega倒习以为常。   “抱,抱歉。”   同伴正想把伤员拖走,会议的负责人带着保镖仓惶赶来,“怎么回事?”   眼前一幕令负责人也惊骇不已,他整理半天语句,“我是此次会议的负责人之一。请问这个守卫犯了什么天大的错?”   谢谌眨眼平静道:“劳驾做好准备工作,虽然不指望你们能有什么思想觉悟,但至少应该清楚,有些话就应该这辈子留在肚子里。”   负责人汗颜,看向已经血流成河的守卫,传闻这次O方代表睚眦必报,但没想到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怎么不进去?”身后男音高亢。   一转头,穿正装的两对男女迎面走来,个子高挑,气质出众,戴着各色各类面具,为首的是一个留着黑发女性,紫藤花面具透着古典美,与身上干练的西装有些违和,唯独犀利的双眼让她气场十足。   她朝负责人伸手,“你好,我是参加本次会议的A方主要代表,33。”   负责人连忙握手,像看到了救星,“你好,抱歉,是我处理不当,让各位看到这么糟心的一幕。”   “是吗?看着不像是负责人的错。”33视线扫过谢谌的军刀,上面还附着未干的血迹。   见到血腥场景,alpha们极为淡定,让人送守卫去进行治疗,A方代表驻足门口,了解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随即有人噗嗤一笑。   是33左边的男alpha,恰巧他戴着是小丑面具,嘲讽系数直接拉满了,就连声音都嚣张不屑,“你们omega也太敏感了吧?”   另一个女alpha附和道:“就是,说你是行走的春.药是在夸你的信息素啊。”   “如果当事人觉得不适,那这个词就不应该属于赞美的范畴。”戴防毒面具的omega开口,装备有些严实,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沉闷。   小丑alpha对他这幅装扮很是稀奇,忍不住多瞧了几眼,“你遮这么严实,现实中是公众人物吗?”   戴防毒面具的omega开口道:“O方副代表,悠。”他又顿了顿,“不像你,这面具戴了跟没戴一样。”   “......”小丑alpha笑了笑,“阴阳怪气的,我说你们太小题大做了,夸信息素勾人也有错?”   谢谌偏头,“夸?”紧接着,他扫视所有alpha,“那我说,在座的alpha都是自.慰棒,是不是也可以?”   “?”   “额……”方才理直气壮的小丑一时语塞,谁也不愿自己也当成情.趣用品,“这不一样啊。”   “不一样?两样东西什么用途你不清楚吗?自.慰棒又硬又持久,不是在夸吗?”   “停,我们今天是来谈公司职员被害一事的。”33抬手打断道。   “那就别谈了。”白色面具下明亮的双眼里透出讥讽,“我和一群自.慰棒没什么好说的。”   alpha们:“…………”   谢谌不是没眼力见,不懂这是一个小小的台阶,但此事错本就先在alpha,让omega来下台阶倒显得alpha大度。不该下的台阶自己主动走了下去后果远比想的严重,不要因为一句话而忍让,对方不懂感恩戴德,只学会了得寸进尺。   “呵。”   静谧中,又传出一声轻笑。   众人纷纷循声看见站在堇后的年轻男alpha。   黑白相间的狐狸面具遮住上半张脸,从下颌和高挺的鼻梁就可知骨相的优越,浅色薄唇扬起弧度,明眼可见笑意浓厚。   即使这样,也不会给人一丝温和的感觉,犹如冬日从室内观赏到橱窗外的雪景,是可窥见的冰冷。   他目光深邃,紧紧黏在谢谌身上。   33抓住他的小臂,警示他别做出格的事。   周言晁原本不想参加这个会议的,也是听到谢的传闻,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omega能对抗多个处于易感期到alpha,要知道alpha在那状态下与失控的野兽没区别。   谢谌和周对视一秒,察觉到对方毫不避讳的打量,随即避开目光。   还真是个让人反胃的东西。   “厚脸皮果然不一样,被说自.慰棒还挺开心的。”谢谌道。   深褐色瞳孔澄明,依旧未移开停在谢谌身上的眼神。   “如果你想用我,我也愿意的。”   谢谌:“?”   !!!   全场的人都懵了,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   omega手里匕首上的血还没干呢!招惹他干嘛!   到底是alpha对拿刀的omega依旧无所畏惧,还是笃定对方不会朝自己捅下去?   大家有那么一瞬间都佩服这个狐狸面具的勇气。   走廊陷入死寂。   33狠狠瞪了周言晁一眼,转头对谢谌说:“这件事双方都有责任,不如各退一步?毕竟以会议为重。”   谢谌没指望alpha道歉,盯着紫藤花面具看了几秒,无视她朝那个狐狸男A迈步。   AO两方都没有阻拦的意思,彼此早就不应该是以言语可以结束纷争的关系,倒是希望痛痛快快打一场,随后一笔勾销。哪怕见血也无所谓,毕竟他们加入组织本身靠的也不是理性。   唯有会议的负责人不知所措,出现人员伤亡他难辞其咎,又不敢得罪谁,只能暗暗为自己捏把汗。   谢谌步步逼近,周言晁单手插兜从容不迫,压根没后退的意思,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态度。   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身高和气势都分不出优劣,大家屏住呼吸,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谢谌微微抬手,掌心贴了上去。   “?!”周言晁身下一紧,瞳孔放大,笑容瞬间凝固,即使有面具,也拦不住惊愕。   室内温度的仪器显示26,周遭沉默得出奇,如临寒天。所有人视觉受到强烈的冲击,紧紧盯着谢谌那只手,就连悠也惊得捂嘴。   谢谌垂眸扫视自己掌心覆盖的位置,再抬眼,迎上周言晁难以置信的目光,怜悯道:“啧,我都替你自卑啊——”   “……”   隔着裤子布料,周言晁能感知手掌的温热,对方哪根手指在动,他都一清二楚。   可惜这不是调.情,这是一种致命的威胁。   等手拿开,周言晁胸口卡着的那一口气才吐出来。   刚刚那个眼神,差点以为要把老二掐断。   谢谌从这一细微的举动解读到对方的心理,毕竟alpha觉得最拿得出手的不就是与alpha相关的东西。   信息素和身体构造,得天独厚的条件被他们塑造成一种优越。   但如果亲手捏碎了。   他们的天就塌了。   谢谌眼含戏谑,“这么小?厂家不会做吧?”   周言晁:“……” 第4章 自然气味   会议室内摆放一张巨型的圆桌,B方代表还没到场,大家围坐在一起,留有三张空椅。   悠坐在谢谌旁边,手捏住谢谌的袖口将他手臂提起来,很是嫌弃这只摸过alpha那儿的手,在谢谌掌心喷上大量酒精,又用棉布擦拭。   谢谌蹙眉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悠无语道:“你看我戴的是什么?”   悠的“防毒面罩”配有特制的过滤设备,除了防止一切有害气味连带阻断神经,还在一定程度上达到屏蔽信息素的效果。   这意味着他不会受任何alpha信息素的诱导。   谢谌没再说话。   在门口他就闻到异味,不是令人起呕吐欲的臭,潮湿的,腐朽的,阴暗的,粘稠的,像是踏入雨后的原始丛林,脚陷松软湿润的泥土,褐色土壤里混合黄叶枯枝以及腐烂的某种昆虫,可以被赞美为“大自然的味道”,但他更愿意以“恶心”形容。   小丑男a白眼翻得像要变异,“嫌脏倒是别摸啊!矫情。”   谢谌扫了一眼他桌前的立牌——桉。   “不是说让我用吗?去店里买还要验货,到这儿不行?”谢谌伸出食指,大拇指摁在食指第二关节侧面,比了一下尺寸,直勾勾地盯着周言晁,以阴沉的语气道:“垃圾推销员就别指望去卖了,那根东西帮你赚不了几个钱。”   “……”   后来的beta们推门而入还在状况外,看到笑趴在桌面的omega们不明所以。   alpha有的偏头,有的捂嘴,尽管带着面具,笑意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了。   周言晁稳坐如钟,像被嘲讽短的不是自己一样。   alpha再怎么放得开也不会公布自己的尺寸,更何况还是重要场合,要不是话题一开始就被偏了,这类事压根摆不上台面,只能暗自庆幸此次会议不会以任何形式留下记录,不过真正在意这场闹剧的只有负责人们。   “你好像很讨厌我?”周言晁微微歪头。   谢谌说:“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双方僵持不下,负责人只能左右赔笑。   B方代表入座,众人翻开面前的文件夹。负责人刚准备张口,谢谌微微抬手示意,朝坐在对面的周说:“不好意思,信息素令我生理不适,你可以收起来吗?”   即使过去多年,谢谌的基因也未能和变性试剂做到完全和解,此现象被称为失调症。   他现在对信息素这个东西高度敏感,能很快分辨各个alpha的信息素,并且有极其严重的排异现象,过分浓郁的信息素会引发他腺体疼痛。   他也应该配一个“防毒面具”,但他需要通过信息素保持高度敏感,警惕周遭的alpha。   信息素很有趣,有的极为温和,有的极具刺激,就例眼前这位alpha——   他就没闻过这么糟糕的信息素。   可以说是体臭吗?   众人噤若寒蝉,看向周。   beta不明所以。   alpha明了,但无一人敢出声。   周言晁的信息素很难闻,A方管理层人尽皆知,但具体是什么味道,找不到任何代替物可以说明,所以他的体检报告中信息素那一栏写着:未知。   他的信息素至今仍是个迷。   但是无人感兴趣,也是无人想解开的迷。   现今不再是靠信息素匹配度来选择恋人的时代,比起通过大众数据创造出来的电子机器,人类更愿意相信自己。   可惜在这么自我的世界里,周言晁这辈子都别指望通过信息素博取心仪之人的好感,能不讨嫌就已经是万幸。   他的味道犹如可用嗅觉感知的瘟疫,避之不及。   旁边的人缄口不提,只能说是自身的教养让他们学会了憋气。   坐在对面的谢谌就属例外。   周言晁抬眸不怒反笑,“当然是比不了咱们谢。”他故意停顿一下,再幽幽地说:“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信息素都这么好闻。”   什么?omega方的主要代表之一居然本来是个alpha?!   大家都对谢的事迹有所耳闻,下意识加重呼吸,企图在空气中捕捉不同的芳馨。   谢身上是什么味道呢?有那么好闻吗?   可是omega们把自己包裹得很好,像鸟将掉落的羽毛藏于翼下,alpha们只闻到彼此的味道以及那不合群的异味。   不管原始基因是什么,这对O方来说都是莫大的羞辱,在肃穆的场合,本就不和的两方,突如其来的夸耀就变了味。   beta们震惊之余,意识到这也许是调.戏,他们并不知道其实在会议室门口已经发生了更过分的事。   谢谌冷笑道:“我贴了抑制贴,注射了抑制剂,吃了抑制药,你还闻得到信息素。鼻子这么灵,我楼门口的狗换你来当。”   周言晁自然接话,“omega区办公大楼的安保是三方里最严的,不过公寓楼就不一定了。”   谢谌:“?”   周言晁:“我想我去你家里保护你合适一些。”   谢谌捂耳,抬手示意对方先别发言,“你先闭嘴,我有点儿耳鸣。”   这算盘打得太响了。 第5章 任务失败   “不要谈论与本次会议无关的内容,请大家查看手里的文件!”配上话筒声音嘹亮,负责人鼓起勇气强行中段这场斗嘴。   大家也拎得清孰轻孰重,注意力很快放在桌面文件上。   文件是装订好的小册子,外有一层硬壳保护,翻开第一页是目录,概括此次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   『一、保护行凶者并提出合理的处罚方案。   二、追查此次行动的组织。   三、保护和管理处于观察期的受害者。   四、查清注射剂的购买源,切断非法试剂的流通路线   五、处理舆论,避免AO两方矛盾二次激化。』   问题本应由警方处理、法院判定和媒体解决,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一是这种事时常发生,按流程处理耗时且费人力资源,二是事件性质特殊,行业内里普遍存在AO占比不均的现象,尽管相较于旧时代改善许多,但人们觉得不应该止步于此,不少群众质疑结果的公平性。   就例文件第一条,所谓的“合理”就很难界定,相关法律还在修订中,除了因注射手法导致alpha感染死亡的omega有过失致死罪,目前从医学方面来谈,性别转化没有对人体造成实质性伤害,无法构成故意伤害罪,身体的组成部分被非法接触,顶多算是侵犯身体权。   三方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当然会有专人人士参与协助,大家要的不只是专业,是公平。   ABO组织里的人参与就能处理完美吗?   那倒未必。   但是他们足够疯狂。   疯子做的事情,当然该由疯子解决。   三方组织的排外性极其严重,不接受任何分化者或者变性者,omega生下来就是omega,如果是从alpha或beta分化而来的,那这辈子别想成为O方的一员,而A方和B方反之也是如此。   从变性试剂的产生,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崩坏,购买者踏破门槛追求新生,他们冠冕堂皇地说是想过得更好一点,本质上是混入其中剥夺他人的权利。   “保护?为什么还要保护?”桉看到第三条就坐不住了,“这提议不会是你们O方提的吧?因为行凶者是omega,你们就要保护?”   谢谌头也没抬,语气平淡,“没人逼着你选这条,见不惯你可以滚出去。”   桉刚准备怼回去,又被33按住,无奈继续浏览文件。   谢谌认真翻阅文件,数据资料很详细,每一项任务目前的进展都很详细,包含所有事件参与者的的个人信息。   他翻到下一页,看到照片眼皮跳动。   那是在现场拾取到的一管试剂,玻璃管已经出现破裂,靛蓝色半透明液体从裂纹间渗出,浸湿了贴在瓶身的标签。   标签上写着:L.0-1。   与现在市面上正式发行的试剂有明显不同——   正规试剂被命名为:L.0。   无数人猜测其中含义,研发组发布消息回答了大众的问题。   “L”意为Liberty。   0是起步,从零开始可以延续到何种程度是未知数,即充满无限可能。   医院提供的试剂价格高昂,现在有劣质变性试剂未经国家许可大量流通,价格低廉,产商不明,成分未知,还存在副作用的可能性。   但就算如此,仍有许多人趋之若鹜。   其中L.0-1被称为L.0的平替,“低成本,高回报”足以让令人无视风险。   如果说单纯为了牟利,完全可以贴一样的标签,以假乱真,何必多此一举再添“-1”上去。   谢谌激动不已,但又不得不按耐住情绪,防止他人察觉端倪。   当年注射给他的就是L.0-1。   他一直在找那个朝自己伸出“援手”的beta,他真的等得太久太久了。   两年来,每个日夜都很难熬,变性后他腺体疼痛难忍,又不敢去医院,易感期不能求助alpha也不能找omega,只能依靠大量药片和药剂,换来的是更加严重的失调症和生.殖.器萎缩。   他实在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悠瞄了一眼谢谌,继续盯着自己手中的文件。   悠吸入过多alpha的信息素会产生应激反应,因身体的特殊性,行动极为受限,出席这种场合的机会少之又少,他绝对是O方里最不希望任务失败的那一个。   “我方选择查清试剂的购买源。”   谢谌话音刚落,另外两位代表猛地转头,对于这不在计划之内的选项表示质疑。   33:“噢?你旁边两位代表好像很惊讶啊?”   谢谌不语,两侧投来带有审讯意味的目光,但他别无他法。刚刚周的话应该已经令组员起疑,他需要在变性者身份彻底暴露前尽可能查到试剂相关讯息。   负责人望向33,“A方上次也顺利追查到一批劣质试剂的购买源,”他再看向谢谌,“他们有经验,或者交给他们更妥吧?”   谢谌:“死了人,还算顺利吗?”   “不死人,你还能坐在这儿吗?”桉笑道。   这一句话却惹怒了所有O方代表,原本此次主代表不是谢谌,但在那次追查试剂过程中,alpha的过失导致药厂发生爆炸,在现场随行监督A方的omega银发生意外,谢谌才填补这个空位。   “出现人员伤亡还不足以让alpha意识到自己很废物吗?”谢谌道。   桉:“明明就是你们的omega妨碍了我们。”   “一件事做成了就归功于自己,没做成就找各种原因。”谢谌把文件扔在圆桌上,“无能又没品的东西。 ”   负责人擦汗,“谢,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失败确实有可能是多方面因素导致的。”   “负责人,要不你直接坐A方那边去吧,我看你好像一直在替他们说话。”   负责人:“……”   这个O方代表真是无差别攻击。   “既然A方认为不合理,那我方保护和接管受害者吧。”悠趁机插话。   谢谌:“……”   悠:“O区有最好的防御系统和医疗技术,毫无疑问,无论是保护还是……”   悠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初始基因是alpha,就算分化成功,”33敲了敲太阳穴,“他们这儿还没转换过来,他们愿意被你们接管吗?谁让他们变成omega的?说难听点,分化并不意味就是拉拢,就算他们变成omega,你们omega对他们来说也是敌人。你们确定管得好吗?”   “而且——”33顿了顿,幽幽地说:“你们又打算以什么方式管制呢?”   即使alpha变成了omega,33也不愿意让把那群人交给O方管理,不可否认,O方的医疗技术很好,但她不认为O方会好心接纳变性者。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大家所见的公平是上位者塑造的假象,是哄骗下位者的手段。   现今的下位者是谁?   是omega吗?   不,不是。   变性试剂改变了这一局面,现在最低等的生物群体是从alpha变性而来的omega,他们不再被alpha接受,也无法跻身进omega的队列,成了孤立无援的少数。   “他们现在是omega,不归我们O方管归谁管?易感期来了怎么办?你们能确保不被信息素干扰吗?alpha要真有那自制力,这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强制标记的案子了。”谢谌说。   桉:“生物本能就是如此,人体构造注定了AO之间异性相吸,再说了,随便散发信息素的omega就没错吗?他就没有勾引之嫌吗?”   O方代表万般痛恨受害者有罪论,别看他们现在还坐得端正,手痒得想把桉的嘴撕裂到耳根。   “你这意思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谢谌问。   桉:“不然呢。”   谢谌朝他勾勾手,“你把脸伸过来,看看我这巴掌拍得响不响。”   桉:“……”   B方主代表小声嘟囔,“又把我们排除在外。”   beta群体很普通,普通到是容易被忽略的存在,就好比在场的人都不知道B方的主代表叫冬,即使刻有他名字的标牌就立在他面前。   冬对这种局面习以为常,AO总是莫名其妙地吵起来,将无关紧要的小事放大化并且永远不会换位思考。   他时常庆幸自己是beta,不会受信息素干扰,不会卷入这场纷争。   冬举手示意:“这么看,交给我方处理是最佳之举吧?然后AO两方分别派人监督,实时向组内汇报进度。”   AO两方齐刷刷地转头看向B方代表。   “……”   啧。   想要的一个都没捞到。   O方大楼某办公室内,三个代表并排站在女omega面前,等待受训和处罚。   人背对着他们在给窗台边的鸢尾小心翼翼浇水。   她代号叫堇,是本市O区的管理者,她戴着浅灰色面具,上绘制骇人的鬼脸,像古代辟邪仪式专用。   会议中A方以谢在门口所做的暴行为由,坚决拒绝O方管理一切人员,最后落到O方手里的任务是处理舆论。   堇得知任务失败后也没有多大反应,把他们晾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今天你们也累了,写完报告就回去吧。”   谢谌和一位代表点头先行挪步转身。悠却纹丝不动,“堇,我有其他事想要汇报。”   谢谌脚步一顿,偏头和他对视。   面具相隔,目光在空中交锋,擦出花火,彼此间充斥怀疑和试探。 第6章 酸柠檬味   “你暂时不用来O区了。”   通讯结束。   谢谌靠在厕所隔间的门板上,平静地放下手机。如果单是没完成任务,大可以进行降级处罚,这回居然禁止他再进入O区。   谢谌笃定是悠检举揭发了他,他暴躁着锤了一下门板,隔壁传来一句“你神经病啊”。   “……”   谢谌退出去,站在洗手台前靠冷水逼迫自己冷静,他注视镜中,双目彰着不甘。   两年前一个omega自杀了,那人原本是O方成员的预定人选,巧的是,谢谌和他的信息素都是乌龙茶,寻常人根本分不出差异,谢谌才得以顶替他的位置,阴差阳错地加入了O方。   不,还有机会。   从申请调取查看身份信息到专人进行实际实地调查,走完所有流程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门外隐约的人声打断谢谌思路,他暂时收起念头走出卫生间,拐进通道准备从正门离开。   ABO三方划分出部分土地为自己的专属区域,分部位置就例这三个字母的排序,B区在中央,最靠近市中心,AO两区分别在东西侧,非必要情况,其余人不得入内。   各区建起高墙,专人看守,都属于自己的地下通道,方便身份保密的成员通行,通道的入口通常被设置在商场店铺的厕所隔间、工具间、更衣室等进出不受人关注的地方,又被称作“站点”。   这家酒管的卫生间就是O区的站点之一,酒馆迎来开店三周年活动,可免费品尝任一饮品,人流量比往常更大,就算没进只出也不会有人注意。   “我说你怎么大老远来这儿,原来是这家店搞活动啊。”   “嗯。”   迎面走来两个正在谈话的男人。通道只装了小型壁灯,可见度比较低,看不清对方的脸,隐隐作痛的腺体告诉谢谌他们是alpha。   通道狭窄,空间逼仄,不容许两人并肩而行,谢谌借着昏暗的灯光,稍微侧身避让。   “呵呵,不是来找omega的?我不信。”前面的alpha忙着转头和身后的友人说笑,没注意到路况,还是撞到了谢谌。他蹙眉,还没来得及定眼看清脸,对方就一言不发地直接越过他朝前走。   “没礼貌的东西。”男alpha愣怔一下,又指着背影,“诶,周言晁,你闻到没?信息素……奶茶味儿?好可爱的味道哦~”   周言晁置之不理,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来喝酒只是借口,听说这里是O区的站点,所以想碰碰运气。   走出通道的谢谌掏出手机,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我真的受够了。   【。】:你能不能搞点正常的信息素喷雾?   呵,他就没见过哪个alpha的信息素是奶味的。   裴墨衍回消息。   【酸柠檬】:甜甜的牛奶不好闻吗(/.\)   “……”   谢谌的受难地是无人小巷,最终还是发小裴墨衍找到救了他。   裴墨衍是个alpha,信息素是鸡尾酒,比较接近莫吉托那一款,但薄荷味很淡,柠檬味偏重。   两个人关系好到任何默契相关的比赛都能夺冠,为了帮谢谌隐瞒变性的事实,裴墨衍甚至找关系定制了alpha信息素喷雾。   喷雾喷在腺体上,虽然不能完全压制自身的信息素味道,但是可以借此降低性别的辨识度,这才导致那个男alpha误以为谢谌身上的信息素是奶茶味,却没有怀疑他是omega。   只是裴墨衍偶尔开玩笑,弄些千奇百怪的味道出来,谢谌每次用喷雾都有种在开盲盒的感觉。   其实,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谢谌本身的信息素都不曾发生改变,是清香微苦的乌龙茶。   【酸柠檬】:哦,对了。   【。】:?   【酸柠檬】:原本说今晚和你一起吃饭的,我可能不能去了。   谢谌原本还在着急朝外赶,看到这条信息停住。   【。】:怎么了?   【酸柠檬】:一身酒味的我怎么敢靠近一身奶味的你……   紧接着是一个破碎的红心。   【。】:……   【。】:给我滚。   酒馆人潮一层又一层,热闹到台上歌手唱的民谣像是呓语,谢谌不想耳朵受难,把手机息屏,下阶梯走到门口。   靠窗的一桌人正在拉扯,alpha抓着omega的手腕,手指若有若无的摩挲着肌肤,气氛暧昧至极,看似是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人。   木桌上玻璃盏里的光散发暖意,描摹出omega流畅面部轮廓,五官没有任何凌厉之气,反而温和到像是神在绘卷时落下最轻柔的几笔。   “哎呀,再喝一杯吧?”alpha笑含深意。   “不了,太晚了,我寝室有门禁……”暗光下,omega面色酡红明显,他醉得不轻,再次试图挣脱alpha的桎梏,还是失败了。   “哦?宿管要查寝吗?”alpha问完随即读懂对方的犹豫,“没有你怕什么,大不了去我家睡。”   omega机械地摇头,表面看着像是羞涩的推脱,唯独玻璃和酒中的倒影都透着抗拒。   “我和你不熟……”   alpha笑道:“所以才要多沟通啊。”他身子前倾,用手指刮了一下omega的鼻梁,“笨。”   最后一字如此宠溺,却吓得omega一颤。   “……”谢谌感觉眼睛被灌了两桶油,他推开玻璃门急遽离开,背对着酒馆等裴墨衍。   alpha骚.扰omega的事在这种场合经常发生。   上前解围?   想都别想,他只觉着眼不见心不烦。   远处引擎声轰鸣如雷,吸引街道上的部分行人,盏盏路灯犹如舞台聚光灯,一辆黑色摩托车成了主角,伴风飞驰而来,在众人瞩目下稳稳当当的停在谢谌身前,朝他吹了个口哨。   车主对自己很自信,除了一顶头盔,再无任何保护装备,只穿了一套白色短袖配墨绿工装裤,但是他肌肉匀称,即使着装轻薄,戴上头盔也不会给人头重脚轻的感觉。头盔遮风罩上滑,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眸,眼尾上挑,左眼眼角有一颗浅褐色的小痣。   好看是好看,但瞳仁的位置靠上,三面眼白太多,有种看谁都不爽的感觉。   就连谢谌小时候见到他的第一反应都是:裴墨衍这人肯定不好相处。   裴墨衍把另一个头盔丢给谢谌,弯起眼眸,“来接你了,奶茶哥。”   “.......”   裴墨衍一开口,所谓的“距离感”全都见鬼去了。   来得真快。要不是提前发了定位,谢谌还以为他自己身上装了跟踪器。   头盔上还残留alpha的信息素,谢谌的腺体在闹腾表示不舒服,但对方是结识多年的好哥们儿,只有忍着。   裴墨衍的信息素也没具有什么攻击性,与其说是特调鸡尾酒,还不如说是泡过酒的柠檬,酸得人分泌唾液,所以谢谌给他的备注才会是酸柠檬。   谢谌蹙眉,“怎么想着骑这个了?”   “快一些。”   谢谌担心这太过招摇,自己的行踪会令人起疑,不过行人把注意都放在他们的脸上,只顾着怂恿身边友人上前搭讪。   裴墨衍注意到酒馆招牌,“想喝酒了?”   “没,这儿招牌亮一些,你好注意到我。”   “这什么话,八百里奶茶飘香,想不注意到都难。”   谢谌瞪了他一眼,刚准备怼回去后背猝不及防地被人撞了一下,出于惯性向前趔趄几步。他皱眉回头看到无措的omega,随后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是刚刚被逼着喝酒的omega。   omega身上还沾着alpha的信息素,是烟草味。   alpha的信息素并不浓郁,淡却透出一种与性搭边的占有欲,它就像脖颈处的吻痕,明目张胆地表明“你眼前这个人是我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其他alpha来骚扰。   这一点都不浪漫,有的alpha可不会征求omega的意见,直接让omega沾染自己的信息素,就如此时的omega,像被迫授粉的花朵,承受这种隐晦的亲密行为。   omega仰头迎着灯光注视谢谌,嫩粉色脸蛋彰着微醺,碎发下的墨色眼眸清澈,像跑错家门的小狗,笨拙地点头哈腰,脚又站不稳差点摔倒,“不,不好意思!”   “你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劝酒的alpha穷追不舍,准备把omega拽回自己身边,“不好意思,他喝醉了。”   omega:“我说了!我要回学校!”   alpha的手还没摸到omega,就被谢谌打了一下,偏到一边。alpha不可思议地盯着谢谌,嫌他坏自己好事,五官都因愤懑有些扭曲。   谢谌上下打量他,面无表情道:“你先把避.孕.套藏好了再张嘴吧。”   alpha愣怔片刻,低头一看,前裤兜里的方形塑料袋确实露出一大半,他尴尬地笑着把东西塞回去,“这是我兄弟弄的!”   “啊,对。”   alpha:“?”   “你小弟弟让你这么做的。毕竟你不长脑子不懂人话,只能听你的下.半.身了。”   可惜谢谌一身奶茶味儿,实在没有威慑力,alpha直接忽视他,转头朝omega露出凶狠的表情并释放信息素以作警告,“你都答应晚上出来和我喝酒了,不就是默许今晚去开.房吗?现在装什么清纯?”   omega受不了信息素的压迫,腿有些软,稍微抓住谢谌的胳膊以作支撑,比起刺鼻的烟草,他更能接受甜甜的奶茶。   “才没有!”omega竭力吼了回去,不知是酒精还是情绪的作用,还是两者都有。   这一声彻底吸引了不少人围观,谢谌有些头疼,他本不想多管闲事。   “喝酒就是默许开.房?那在家喝,你是不是也上你爸?”谢谌偏头道。   alpha:“?”   omega嘴唇微张,纳罕地注视着谢谌。   谢谌把omega牵到自己身后,“想带他走?”他笑了笑,“先回去把跟你喝过酒的全搞一遍再说。” 第7章 言出必行   alpha怒不可遏,释放的信息素愈来愈浓烈,像晒干的烟草大面积平铺在地上被引燃,气味呛人。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与谢谌一较高下,但周围的部分omega经受不住刺激,率先跪地喘着粗气。   倏忽,alpha被一拳打倒,胸膛被脚踩压,他愕然看着蹲下的谢谌,拳风袭来,脸颊一侧迅速红肿。   大家反应过来顿时身心酣畅,那口不顺的气因谢谌的一拳一脚瞬间就通了。   alpha瞠目欲裂,双手抓住谢谌的脚踝,手臂青筋爆起,企图解除这种压制,但对方非但纹丝不动反倒施加的力更重了几分,痛得他喉咙滚出闷哼声。   谢谌站起俯瞰躺在地上狼狈的alpha。   对他而言,信息素是最低级的武器。   他更偏向于,亲自动手解决。   “这时候释放信息素,你真和撒尿标记领地的狗没区别。”谢谌笑中透着一股邪性。   “滚开!”alpha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信息素这么弱的同性踩在脚下,前所未有的羞辱冲击他的大脑,竭力嘶吼道:“你这恶心的信息素滚去当omega吧,被人操!”   谢谌挑眉,脚瞬间移位踩在另一处,顷刻间,alpha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震耳欲聋。   这是仅凭视觉可接收的痛觉,若非行为不雅,在场的人想捂自己的裆。   这个alpha怕是废了。   “被人什么?”谢谌没有卸力的意思,踩着软肉碾压,毫不留情。   “错了!错了!我错了!”额头汗珠密布,他抻着脑袋,面色苍白得像个死人。   其余的alpha也不满地叫嚣。   “你再不滚,我们就报警了!”   “公共场合大量释放信息素拘留3-7天!”周遭的行人围出一个圈谴责alpha。   谩骂声中,alpha无意撞上裴墨衍的视线,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冷颤。   裴墨衍双手插兜靠在机车旁,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头盔挡住大半张脸,赤色霓虹灯印在他的眼珠里似鲜红玛瑙散发的幽光,像是看见猎物的吸血鬼,下一秒就要扑上前用獠牙刺破动脉啃咬脖颈。   明明没有散发信息素,压迫感却比在场任何一个alpha强。   人体本能的逃生欲从眼底升起,谢谌察觉到他的恐惧,一松脚,对方连滚带爬地破开人墙,疼痛让他没站稳又摔在地上,最后手脚爬出人群,引发众人哄笑。   闹剧结束,观众散场,那个长得乖巧的omega吸入太多alpha信息素,脸色潮红,嘴唇翕动。   就算身子微微弯曲,他大概也有170cm,在同性里已经算中等偏高的,信息素被酒和香水的气味笼罩,还能隐约嗅到一种花香。   裴墨衍从工装裤的侧包里掏出白色药瓶,将里面蓝色药丸递给omega,“稳定信息素用的。”   omega道谢后慌忙接过吞服。   “说什么就信什么,这要是不干净的东西,你今晚就完了。”裴墨衍眯眼笑。   omega的脸好不容易恢复点儿血色,又被吓得掉成白了,准备开始扣嗓子眼催吐。   “行了,别吓人家了。”谢谌说。   omega才意识到对方在开玩笑。   谢谌又道:“你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omega怯懦地眨眼,慢吞吞吐出一句:“兰……兰花,墨,墨兰……”   好像人都带点信息素的特性,omega气质清新淡雅,五官不深邃,唇色也浅,没有任何攻击性,就是令观者舒心的长相。   兰花……   谢谌咀嚼这两字,试图将墨兰信息素和记忆中的重叠,但已过去多年,再加上当时的他神经系统受到损伤,那个omega的信息素给他留下的印象极少。   谢谌刚准备再吸入一点兰花香,裴墨衍手臂绕过谢谌后颈捂住他的下半张脸,“闻什么闻,跟变态一样,吓到人家了。”   omega不安地搓捻手指,脸上红已经分不清是醉还是羞,“没,没关系,要闻的话,我就再放一点给你……”   这话说得真暧昧啊。   谢谌觉得这个omega单纯过头了,他扯开捂住自己口鼻的手,转身道:“走吧。”   裴墨衍兴致冲冲地握住摩托车把手,调整坐姿方便谢谌上车。   但谢谌越过摩托车径直朝前走。   裴墨衍:“?”   谢谌回头看向omega,“怎么不走?”   omega意识到他是在招呼自己,期期艾艾道:“去,去哪儿?”   “送你回寝室啊,不是要门禁了吗?”谢谌一脸奇怪,“摩托车又载不了两个人。”   omega恍惚,后知后觉点头,迟钝地迈步,又如机械故障般卡顿一下,生涩道:“谢,谢谢!”说完迅速跟上谢谌的步伐,与他并肩而行,“虽然你信息素很甜,不像个alpha,但你真是好人!”   “闭嘴吧。”   谢谌最忌讳有人提他的信息素和性别,他在这两方面都有糟糕的经历,变性后因为信息素差点被几个alpha轮番标记,现在有人说他不像一个alpha便证明了这场变性实验是成功的。   现在设计陷害他的人估计高兴疯了吧。谢谌心想。   裴墨衍将摩托车停在酒馆附近,再回头发现人已经走出几十米远,“诶!阿谌,你走慢点儿啊!”   酒馆里窗边的两人看着人大步流星上前追赶,把价值不菲的摩托车留在一堆自行车和电瓶车之间。   “真的感觉能把人打死啊……”alpha手肘撑桌托着下巴,回想刚刚骇人的画面,“那个好像就是我在走廊撞到的alpha,原本没看清脸,没想到长这么好看,要不是闻过信息素,还以为是omega呢。”   周言晁将视线从窗移回到酒杯,嘴唇轻触杯壁抿了一口酒,再抬眸浅笑道:“就是啊。”   同样的玻璃灯盏打在不同人身上营造不出感觉,这位蓬松细软的黑发分至两侧,灯光附着上去像挑染了几缕金色,增添贵气。   他眼眸狭长,浓密的睫毛也遮不住瞳仁里的精明,唇角天生微微上扬,给人时刻眉目含笑的感觉。   只是,本人周身都没有一丝信息素,和beta没什么两样。   可又一点都不普通。   像一只招摇的花孔雀。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变性人?比如他本身是omega,注射了变性试剂才变成alpha的?所以信息素才那么甜?”说到这儿,alpha鼻子里哼出去气,不屑地说:“我就说吧,根本不该搞什么变性试剂。omega越来越少,变成alpha后,自以为体力稍微好点儿就开始欺负人。”   周言晁垂眸似笑非笑,手指摩挲酒杯的纹路。   这个喋喋不休的alpha是周言晁的大学同学,但周言晁几乎没去教室上课,和同学也没说过几句话,连完整的人名都不知道,要不是对方主动打招呼,估计两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际。   “说来也好笑,现在变性的人可太多了。omega变性成了alpha,不会以为就能真的融入我们吧?”   周言晁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诶?”alpha一脸懵,“去哪儿?”   他原本说今晚巴结周言晁,喝完免费的再蹭几杯贵的,计划泡汤有些不甘心。   周言晁侧头,笑得一如既往的有风度,“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就走了?再留下来喝几杯啊。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周言晁俯视着他,眼底铺上薄薄寒霜,沉声道:“没眼力见的东西,闭上你的嘴。”   alpha不知道哪里惹怒了周言晁,哑然目送他离开。   路灯通明,夜色逐渐浓郁,夏季晚风的温度随着降了几度,但吹不掉衣裳和皮肤之间的黏腻。   谢谌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为了送omega回学校,步行时出了不少汗。   他像个调色盘,身上有奶味、酒味、烟草味和墨兰香,淡淡的乌龙茶味被完全遮掩,似乎谁都可以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唯独自身的存在微弱。   谢谌成为omega后搬过一次家,他独居的住房钥匙没有给过任何人,包括父母,两年易感期都是药和针剂撑过来的,除了有那么两三次实在难捱,让裴墨衍叫来信得过的私人医生输液治疗。   从浴室出来,谢谌一边用毛巾擦拭湿发,一边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盒药,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一日三次,一次三片。   谢谌垂头专心查看药的余量,盘算着下一次取药的时间。   陡然,他腰侧多出来一只手,撑在桌沿。   “!”   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他居然没有察觉!   谢谌身子微微后倾,后背撞到那人的胸膛,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腹前被人摁住,被彻底禁锢在人怀里。   “呃。”   手掌隔着单薄的布料紧贴小腹,力道不小,传递的温度暗示亲密,似乎想要烙下指纹和掌印,又像在摸索皮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谢谌抬起手臂准备反击,脖颈左侧感受到温热的气息,连带耳垂都被染烫了。   接着,耳边响起男人的低语。   “那么重的奶味,还以为你怀了呢。”   谢谌霎时停住肘击的动作。   什么?   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脑中浮现白日里会议室的画面————   某人顶着狐狸面具笑说:“我想我去你家里保护你合适一些。”   谢谌蹙眉咬牙。   操,真就来了! 第8章 狗不听话   谢谌迟疑几秒,周言晁应对自如,轻松避开肘击,发出一声笑,根本没当回事儿。   谢谌靠着桌边,扯下盖在头上的毛巾,警惕地盯着alpha,腹部残留的温度让他觉得恶心,轻浮的举动和话语伴生出一种深深的自我厌恶。   两人四目相对。   “是啊,”谢谌冷笑道:“我是怀了,真后悔生出你这么个畜.生。”   “……”   洗过澡,虚假的信息素早就融进热水流进下水道,谢谌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从多久开始就被盯上的。   酒吧?送omega回校的时候?还是在回家的路上?   男人有备而来,狡诈的狐狸面具像与他的皮融为一体,毫无违和感。   他眯眼嘴角微微弯起,笑容机械到冷冰冰,“她是我亲手埋进土里的,我不觉得能爬出来。”   谢谌:“?”   是在说给母亲下葬吧?   但看对方这状态,说妈是他亲手杀的他都信。   谢谌本就是一个社畜,只是加入组织才学了一点儿防身术,真的硬拼拳头,实在不敢确定有几成胜算。   他不清楚对方的来意,如果是为了索命,他早就死了。   谢谌目光扫过床头柜,再与alpha对视,浅笑着,“本以为白天说的玩笑话,看样子你是真想当我的狗啊。”   “嗯哼。”   周言晁的嘴唇没有动,磁性的声音被压在喉咙里也克制不住愉悦。   “?”   真是有够变.态的。   一切的挑衅在周言晁面前都无用,根本激不起他的情绪,往往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最可怖,永远不清楚他的想法,更别试图掌控他。   床上的手机突然发出嗡嗡声,震动不止。   来电显示是——   老婆。   谢谌愕然,再看向alpha。   对方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行,还知道“停战”。   谢谌犹豫再三还是越过他走向床,点击按键,把手机放在耳边,“喂,老婆。”   声音和表情形成极大的反差,对alpha的嫌恶都写在脸上,声音却如此轻柔,让人忍不住好奇电话那头的妻子有何魅力,让一个嘴毒的人吐出蜜来。   “身份证忘带了?我给你找找。”   周言晁双手环抱在胸前,靠着桌边悠闲地观望。   谢谌蹲下身打开床头柜的抽屉认真翻找,弄得噼里啪啦地响。   他的头发还干,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进衣领,浸湿一小块儿布料,肤色若隐若现。   室内散发着淡淡的乌龙茶香,颇具古典韵味,令人心旷神怡。   “找到了。”   谢谌站起转身,冷着脸,随意地把手机扔回床上,他伸直手臂,紧握黑色手.枪,枪口直指周言晁的眉心。   “滚出去。”声音冷漠又低沉,像华丽糖衣被撕碎,内里藏着的毒药尽现。   周言晁没动,瞥了一眼手机屏幕,通话记录上最新来电是红色的,明显是拒接状态。   为了降低他的防备拿到枪也算是煞费苦心。   “戏演得不错。”枪指脑门,周言晁还在含笑调侃,“可惜你杀不了我。”   谢谌手指扣在扳机上,眼底涌出杀意,枪的保险栓处于解锁状态,只要他稍微用点力,子弹就会即刻飞出去。   什么杀不了。他的枪法不算优等,但至少打爆对方的头不成问题。   屋内寂静,僵持不下,周言晁率先疾步冲上前,谢谌毫不留情地迅速扣下扳机。   没有刺耳枪响。   也没有意料之中的后座力。   “!”   谢谌愣怔片刻,反应过来准备肉搏,但为时已晚。   周言晁先一步握住谢谌的手腕往外折,快、准、狠,还能听到骨头被扭动发出“咯”的一声。   “啊!”   哐——   手.枪坠地。   谢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脱臼的手腕使不上力,连最基本的挣脱都难做到,就被alpha这么轻易钳制住,他表情仍透露着不屈。   周言晁指腹摩挲手腕内侧细嫩的肌肤,又轻又缓,语气幽深地说:“开枪前怎么能不检查子弹呢?”   他从兜里抓出几颗子弹放在谢谌手心,但谢谌连操纵手指都有些困难,更别说抓握。   四颗子弹悉数从掌心溜走,落在地上再弹起跳到脚边。   谢谌愕然。   这是装在弹匣里的四颗子弹!   难怪对方笃定自己杀不了他。   举着一把空枪就自以为胜券在握,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谢谌有些窝火,左手握拳竭力朝对方太阳穴处挥去。   周言晁抬臂格挡,小臂拦下这一击骨头都在隐隐作痛,要是再晚一秒废了,他捏紧谢谌受伤的手腕,不似刚才那般温柔,怀着极强的报复心理。   “呃……”谢谌痛得几近不能呼吸,双腿没了力气,身体顺势下滑侧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沿,他的右手还被人拽着提在半空中,脆弱得仿若在风中飘零的碎纸。   谢谌蹙眉生嗔,眼尾因疼痛发红湿润,他仰头愤恨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言晁不说话,捡起被丢在一旁的手机。   “?”   谢谌大脑飞速运转猜测对方目的。   难不成是要O方的重要资料?   周言晁蹲下身半跪在地上,把手机展示给谢谌看。   谢谌看清屏幕的瞬间瞪大眼。   手机正在等待通话接听中,联系人备注还是刚刚那两个字。   这个疯子。   谢谌的视线从手机上方越过与alpha的目光相撞,狐狸面具下的眼眸散发凌冽的暗光。   “老婆的电话怎么能不接呢?谢代表。”   嘟——嘟——   等待期间的机械音像定时炸弹放缓的倒计时,手腕承受压力,疼痛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   完全搞不清楚这个人的脑回路。   “谢谌。”   悦耳的女音把谢谌拖回现实。   声音有点小,周言晁贴心地换成扩音状态,放在床铺上方便两个人都能听到。   “我刚刚在洗澡没接到电话,找我什么事?”谢谌说。   这个称呼不是谢谌设置的,是那个爱捣乱的弟弟,翻看谢谌的通讯录就会发现他只有备注人名的习惯。   但这个女人确实是谢谌的未婚妻。   崔瑛得知谢谌变成omega后并没有断绝关系,她本就主修医药相关的专业,主动提供帮助。   谢谌能在家人面前顺利伪装为alpha,可以说崔瑛功不可没。   “爸妈又开始催了。”   “哦,那怎么办?”换做平常,谢谌会思考给提供解决方案寻求对方意见,但现在有个疯子在旁边,分散了他的精力。   周言晁一语不发地凑上前。   谢谌坐在地上无路可退,卡在床头柜和床拼凑出来的角落,他伸出还没受伤的左手去推他,距离近在咫尺,无奈只好别过头与其错开,压低声音道:“又干什么?”   他在和alpha说话,视线却停驻在手机上,生怕电话那头听出端倪。   周言晁对着谢谌的右耳说悄悄话,“刚刚喊老婆的声音不是挺甜的吗?现在怎么不夹了?”   “……有病。”   “你说什么?”崔瑛问。   “啊,”谢谌反应过来还在通话中,回应电话,“没什么。”   “我刚刚说的方法你觉得怎么样?”   谢谌:“不好意思,信号有点儿不好,我没听清。”   “我说——爸妈不是老催婚吗?婚房装修的借口已经用过了,这次我打算用婚前体检再挡挡,说你那儿不行。”   “?”谢谌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周言晁没忍住噗嗤轻笑出声。   崔瑛没分辨出笑声不是谢谌的,“你笑什么?”   “……”谢谌不确定道:“哪儿不行?”   “额……就是阳.痿。”   “……”谢谌沉默了。   我谢谢你。为了拖住婚事,居然想出这种自损八百的方法。   哦,不,是损队友八百。   “我知道这样有损你名誉,但我是医生,我说话可信度高,会跟家里人保证有治好的可能。”   “……”谢谌实在无言以对。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也行。”   “我……啊!”谢谌才吐出一个字就又叫了一声。   崔瑛:“谢谌,怎么了?”   谢谌垂头蹙眉,胸口剧烈浮动,缩在角落里,用还有行动力的手去推搡alpha,期间应付崔瑛说没事。   这混蛋在摸哪儿!   谢谌看着那只不安分的手耳朵都红了,绝大部分原因是出于愤怒。他压着嗓子道:“松,松开……神经……”   电话就躺在床铺上,崔瑛的声音从谢谌的左边继续冒出,“你身体不舒服吗?哪儿不舒服你跟我说,我帮你看看。”   “没……”谢谌话还没说完。   周言晁则在谢谌右侧,一边重复谢谌白天对他做的事,一边低声道:“跟她说说啊,你现在哪儿不舒服。”   “……”   崔瑛:“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谢谌:“不……”   周言晁:“我摸着感觉和我的差不多啊,你怎么好意思对我冷嘲热讽的。”   “用……”谢谌恍然大悟,冷哼一声,讥笑道:“我说呢,怎么大半夜来我家,原来是白天戳到你痛处了啊,短.狗。”   周言晁笑着掐了一把手心里的肉,力道不大,但足以让人痛苦,“我们彼此彼此吧,短.狗二号。”   明知道对方都不正常,还在试探彼此的底线,看能把人逼疯到什么程度。   谢谌没工夫和他打嘴仗,疼得把头埋起来,双膝紧紧并拢,企图遏制对方的行为。   “谢谌,你真的没事吗?”崔瑛关心道。   这远比手腕脱臼还要折磨人。   再这样下去,不用撒谎造假,崔瑛的计划就成真了。   谢谌左手指甲抓抠地板,喘着粗气,背生出一层薄汗,嘴唇咬出血,殷红无比,也愣是没求饶。   “别夹我手。”周言晁轻声道。   谢谌:“……”   周言晁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过分,这只是以牙还牙。更何况,这个房间只有他们两人,没有其他alpha、beta和omega。他也很给面子,没让那个未婚妻知道。   而他今天被摸、被嘲笑,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嘭!   周言晁轰然倒下,碎裂的瓷片犹如纷飞的白蝶,落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谢谌手上抓着花瓶,瓶颈以下早在猛烈的反击中四分五裂,锋利的边缘残留鲜红。   血滴落在地板上绽开成一朵朵妖冶的红花。   “什么声音?”崔瑛问。   谢谌卸力松手,半截花瓶也碎裂散落一地,他拿起电话,任凭没有知觉的右手悬着,稳住声线道:“没事,婚前体检的事我们明天再说。”   “你确定没事吗?我听到有东西被打碎了……”   “嗯。”   谢谌转头,盯着不省人事的alpha,目光阴鸷。   “狗不听话,我管管。” 第9章 遭受唾弃   该怎么报复这个狗东西。   鞋底踏过碎渣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谢谌才迈出一步,脸色骤然大变,他猛地捂住口鼻噗通跪地,膝盖正对瓷片锋利的边沿,直接将其撞碎。   腺体像火红烙铁反复碾压,难忍其痛。   谢谌虚弱地盯着罪魁祸首。   alpha的信息素肆虐扩散,充斥整间屋子,现代精装修房像上个世纪的农村土胚房,受潮的房梁生出霉菌,地面泥泞混着被碾碎的枯叶。   好恶心。   好痛。   谢谌举步维艰,废了好大功夫才走到桌前。他甚至来水都来不及喝,就把药往嘴里送,胡乱嚼了两下就吞入腹中,药渣卡在牙齿咬合处混着唾液慢慢化开,苦涩至极。   谢谌缓过来再看铝箔包装的药才发觉不对劲,这盒药是新拆的,一排两颗,总共六排,够吃四次,但算下来却少了一片。   药被动过?   谢谌回头,原本躺人的地儿空空如也,只留一片狼藉,窗门开着,布帘随风浮动。   灯光霎时熄灭,月光扫荡地面瓷片,红白相映,十分诡秘。   谢谌适应黑暗后去拿手机,他衣服都没换,穿着凉拖出门去医院治脱臼的手腕。   他回家后在客厅沙发上凑合一晚上,没睡几个小时就被敲门声吵醒。   谢谌还处于犯困状态,从到玄关期间连打了两个哈欠,从猫眼看到是警察,瞬间就精神了,连忙回房间找到常用的信息素喷雾。   在警察破门前,他及时打开门,对方亮出身份证明,并说:“谢先生,你涉嫌杀人,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   谢谌回想昨晚发生的事。   什么?这就死了?   早上七点气温也不低,上班族的闹钟可能才响,谢谌被警察带单元楼,还在庆幸这时候人没多少,走到小区门口,看到警车不远处聚了一堆早起买菜的大妈大爷对他指指点点。   “犯什么事了?”   “据说是杀.人,血流了好多。”   “哎哟,看着人模狗样的。”   “……”谢谌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他那一花瓶敲下去又没戳到大动脉,怎么可能死。   谢谌坐上警车没忍住,问道:“尸体哪儿发现的?”   警察冷着脸拒绝回答,只说先回警局。   谢谌想了想,那个alpha是顺着他卧室窗外的管道逃走的,难不成是中途昏迷摔死的?   那关他什么事啊!   对方非.法.入宅加性.骚.扰,他正当防卫,流.氓逃跑途中意外身亡,活该好吧。   回到警局,谢谌被带进一个空旷的房间,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进审讯室,上次也是正当防卫杀.人,有O方干涉,他最终被无罪释放了。   警察将一张照片举到谢谌面前,严肃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谢谌眨了眨眼,“不认识,但见过。”   这是昨晚那个信息素是烟草味的alpha。   “他被杀了,昨晚有人目击你和他发生了纠纷。”   “哦,原来你们说的是他被杀了。”谢谌看着照片情绪平淡,即使对方昨晚还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他就不信那一拳一脚的威力能大到致命的程度。   “?你还杀了其他人?”警察又把腰板挺直了些,比刚才更加警觉。   “不是,我昨晚离开酒吧,送omega回学校,然后自己回家了,然后,大概十二点半左右去了一趟医院吧。”谢谌顿了顿,“你们可以查监控。”   “你在家期间做了什么?”   谢谌想了想没说话。   警察见他不配合,“昨晚这个时间段的监控被人删过,十二点半受害者已经被路人发现遇害了,并且案发现场离医院很近,你去医院并不能为你洗脱嫌疑。”   “……”谢谌大概猜到删监控是谁干的,那个alpha真是害惨了他,为了防止自己身份暴露,抹掉自己的行径路线,同时把他洗清冤屈的证据也消灭掉了。   “目前我们还在找专业人员修复删除的画面。”警察质问道:“不过,你卧室窗外的露天水管有攀爬痕迹,你该怎么解释?”   “……”   怪那个alpha不走寻常路。   警察不等回答,继续说:“你卧室内还有打斗的迹象。”   “……”谢谌垂眸冷静道:“等DNA比对出来再说吧。”   如果样本质量和数据库中的匹配数据都良好,DNA比对通常可以在几个小时内到一两天内完成,慢的话就是一到两个月。   DNA比对出来的结果得比预计的快,让警方意想不到的是,房间内血迹的主人和受害者居然不是同一人。   警察拿着报告看向审讯室里的人。   谢谌安静地坐在板凳上,似笑非笑。   警察看他那邪.恶的笑容,打心底疑惑,“……”   这真的不是罪犯吗?   谢谌心情很是愉悦,即使他现在还顶着嫌疑人的身份。   三方组织只有高层管理才有权限查询成员的真实身份,私下要获取个人信息非常困难,除非权势能大到能调动执法人员。   谢谌没有那种权利,但眼下关乎命案,警察不得不这么做。   这意味着——   他能知道那个alpha是谁了。   最近alpha遇害事件频发,引起社会高度重视,刑警办事效率也提高不少,把当晚在酒吧的人都传来挨个询问,监控画面也修复成功,明确谢谌出入小区大门的时间。   只是现在还有几个疑点没解决。   “为什么威胁保安删监控?”警察审问道。他瞄到对方手腕上的劳力士,知道对方非富即贵,但在法律面前一视同仁,再豪的公子哥涉嫌也得进来接受审讯。   “不算威胁,我给了钱的。”   周言晁坐在另一个审讯室里,他穿着白色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中间,脸上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病恹恹的,额头还贴了厚厚的纱布,为了治伤,他把那块儿头发剃得干干净净的,还缝了好几针。   “回答问题。”   警方在监控死角处发现翻墙痕迹,脚印的主人就是眼前这个男子。   “为了防止被发现。”   “什么被发现?”警察问得很详细。   这次作案手段很高明,案发现场的收获太少,这两人都出现在酒吧,极有可能成为案件的突破口,就算谢谌有了不在场证明,但也存在买.凶.杀.人的嫌疑。   周言晁一本正经道:“我和他偷.情。”   警察:“?”   一墙之隔,谢谌不耐烦道:“我说了,我昨晚回家洗完澡,然后他非.法入.侵我家,对我进行性.骚.扰。”   “他怎么骚.扰你的?”   “我从浴室出来准备吃药,他就从背后搂住我,很猥.琐地摸我肚子,说我身上奶味重还以为我怀孕了。”   记录口供的警察停下笔,看着一脸认真的谢谌,一脸“我听到了什么”的表情。   “你是alpha啊……”   谢谌点头。   警察捂嘴皱眉沉思,“嘶——”最后还是把这句变态的话记在纸上。   “我们就在那个酒吧认识的,两个都是alpha,你知道的,同.性恋。”这边周言晁垂下眼,像在陈述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警察:“……”   “他有未婚妻,但这两个人好像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一直拖着不结婚。”周言晁自顾自地说:“其实我觉得他这样不对。”   信息量太大。   审问周言晁的警察听得都沉默了。   不是处理命案吗?   怎么变成解决伦理问题了。   “那房间的血怎么解释?”   周言晁眼看向别处欲言又止,最终轻轻说道:“我们喜欢,玩点儿不一样的。”   警察:“……”   “他说他喜欢被侵.犯的感觉,所以我才翻墙的假装非.法.入室……”   “……”   “他摸你了吗?”警察问。   谢谌点点头。   “摸的哪儿?”   “我下面,谢谌停顿了一下,“不算摸,算抓,很疼……”   警察:“……”   “我摸他的时候好像把他弄疼了,但他又没说安全词,就拿花瓶砸我头。”周言晁指了指纱布遮盖的位置,“这儿,缝了三针。”   警察:“……”   “中途她未婚妻打来电话,我以为被发现了就想逃走,想着走门可能会被抓个现行,就原路返回的。”   所谓原路返回就是爬排水管……   周言晁无奈苦笑,“他说他以后还是会找人结婚的,我要敢把事情说出去,他就告我性.骚.扰强.奸他。”   警察没再说话,退出审讯室,看着手里的纸挠了挠头,有种自己写了戏剧性短篇小说的感觉。   分别审讯两人的警察对比他们的口供,过程几乎一致,只是一个说自己是被迫的,一个说自己是在玩S.M。   就连手腕脱臼也是各有说辞,谢谌说是拿枪反抗结果对方把他手弄伤了,周言晁却说玩过太过激.情,没把握好力度。   警察又找来未婚妻崔瑛,当事人证实了昨晚她和谢谌确实进行过通话,并提供了通话录音。   通话时间刚好和死者遇害时间重合,买.凶.杀.人这个说法也自然没有根据了。   尤其警察将音量放大,听清那些低声的谈话,彻底洗清了二人嫌疑。   ——“刚刚喊老婆的声音不是挺甜的吗?现在怎么不夹了?”   ——“有病。”   ——“松,松开……神经……”   通话中伴着若有若无的低喘,只是不放大刻意去听很难察觉。   ——“你身体不舒服吗?哪儿不舒服你跟我说,我帮你看看。”   ——“跟她说说啊,你现在哪儿不舒服。”   警察:“……”   ——“别夹我手。”   随后就是东西破碎的声音,如二人口供一致,谢谌用花瓶砸了周言晁的头。   谢谌挂断电话前最后一句成为关键。   ——“狗不听话,我管管。”   警察暂停录音,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谢谌被无罪释放了,警察们也没管他举报周言晁性.骚.扰和私闯民宅的事,并且各个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谢谌明明被洗清冤屈,但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像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谢谌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感觉自己被唾弃了…… 第10章 乱叫什么   夜色沉沉,晚风消解不了闷热,崔瑛伫立警局门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她扎着丸子头,身穿短袖和长裤,打扮简约,不落一笔重彩的五官依旧令人顾盼流连,历经蹉跎多了几分干练。   “还好今天医院不值夜班,事情解决了就回去吧。”崔瑛道。   一旁的谢谌回头看了一眼警局,又朝崔瑛抱歉地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   “一边和未婚妻通话,一边和别的alpha调.情——”   谢谌听到熟悉的男声,回头的瞬间右肩一沉——   那双眼睛就这么直接撞上来,漂亮到具有足够攻击性,不由得令人屏住呼吸。   “这还没什么吗?”周言晁手搭在谢谌的肩上。   他凑得太近,询问中都透着暧昧。   谢谌万分讶异,周言晁居然能完美控制信息素,两次出现他都防不胜防,腺体就如警报,唯独对这人失灵了。   谢谌迅速拉开距离。   他看清那张脸的瞬间,领悟了为什么对方会用只遮半张脸的面具而不担心身份暴露。   戴上面具有种习惯尔虞我诈的商人气质,每一次注视都带着利益的算计,但卸去屏障,就远远不止于此了,一颦一笑都多情,俊朗容貌下凸显的深情太过明显,反倒有些虚伪。   用现在人的话来说就是——   一看就是渣男。   谢谌注意到他头上的纱布,莫名的爽意在胸口浮荡,“还真是只狐狸精。”   “嗯,在夸我吗?”   “……”   周言晁撩了撩谢谌鬓边的黑发,用指尖缠弄,目光移到崔瑛身上,“我们不是才度过了一夜吗?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崔瑛:“……”   谢谌嫌恶地把他的手打开,后知后觉惊讶转头看向周言晁,“你不会跟警察……”   “嗯哼。”   “……”谢谌恍然大悟,难怪警察向他投来的眼神如此诡异。   那是出于道德的责备,他成了一个背着未婚妻偷.情的同性恋。   但凡了解谢谌的人都不会觉得他会恶劣到如此地步。在校就心无旁骛学习,在岗就埋头苦干业绩,二十多年对禁果都不感兴趣的人怎么会突然偷吃。   “我不介意。”   轻柔的女声牵走了他们的注意力。   崔瑛笑得温婉。   她的善解人意恐怕是众多不忠人士眼中的知性魅力。   周言晁挑眉,多打量了她几眼。   “不介意?”谢谌愕然。   崔瑛的宽宏大量却让谢谌倍感烦躁,他甚至觉得自己本不高尚的品格被彻底践踏了。   “真的不介意吗?”   周言晁手绕过谢谌脖颈后搂住他,另一手钳制谢谌的下巴强迫他面向自己,对视间缓缓送唇过去。   距离越拉越近——   近到几乎坐实两人的无耻关系。   “你敢亲一个试试。”   语调低沉又平稳,不见情绪。   谢谌垂眸凝注浅色薄唇,竭力遏制想要把那东西撕裂到耳根的冲动,但血腥的念头一旦迸发,表情就管控不住,冷漠到明眼人一看就战栗。   周言晁略微调整角度与谢谌的嘴错开,凑到他耳边低语,“谢谌,我会把你的人生搞得一团糟的。”   谢谌愣怔,听出确切的恨,不明白这种极深的恶意从何而来,但他笃定一切情况都不会比现状更加糟糕了,所以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以同样音量回敬一句——   “如果你有那个本事的话……别说人生,”他故意停顿一下,压低声音,嗓音听起来有点低哑,“把我人搞得一团糟都没问题。”   周言晁眨了眨眼,“所以他们才会叫你行走的春.药吗?”   谢谌雷区被踩,面露愠色,刚准备动手,一辆银色跑车飞驰而来,陡然横在警察局门口。   车窗摇下,司机推了推无框眼镜,“少爷,回家了。”   少爷?   谢谌是今天才得知这个alpha的姓名,至于其他一概不清楚,就没见过养尊处优的儿子跑到别人家撒野的。   周言晁坐上后座,操控车窗下滑,他偏头盯着谢谌,眼珠飘出眼眶又迅速转回,眸中天生承载风情,谢谌差点儿没弄明白这是在翻白眼。   “……”   “你刚刚居然以为我要亲你?”周言晁半眯着眼。   搞得像是谢谌自作多情了。   “……”   司机换挡打算驶离这里,轮胎才滚一点,谢谌飞速上前揪住周言晁的头发往外拽。   “嘶——”周言晁吃疼蹙眉,不得不迎合力往窗外伸脑袋。   司机紧急踩刹车,大惊失色道:“你这个疯子在干什么!”   谢谌无视警告弓着身子,近距离欣赏对方痛苦的模样,一股畅意直冲胸腔,气血翻涌,手不由得抓得更紧了,恨不得把人头皮掀起来。   他咧嘴冷冷道:“乱叫什么?狗贴上来不是想乱舔吗?”   说罢,谢谌干脆地甩手。   周言晁被力带得后仰,后脑勺撞到门框上发出巨响,前面针缝的伤还没好,后面又鼓一个包。   “你,跟我进警察局!”司机打开车门脚刚踩地,又被周言晁制止。   “先回家。”   “……”司机欲言又止,与周言晁眼神交流几秒,最后无奈开车扬长而去,留谢谌站在空旷街道。   谢谌垂头注视指缝间的头发丝儿,“你可以取消婚约。”   不远处的崔瑛眉心一跳,“所以你和他是真的?”   谢谌忍俊不禁,不免夹杂自嘲的意味,原本在未婚妻面前出丑还有的羞耻一瞬间烟消云散,有婚约在身,不管真假,他都不会不忠。   结识两年,不管是性取向还是为人,崔瑛都不了解他,或许他们从来就没有给过彼此机会,每一次见面不过是为了应付长辈。   谢谌由衷地感谢崔瑛,他成为omega后日常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出现诸多不习惯,omega该买哪种抑制剂度过发情期,后面流水该怎么解决,裴墨衍是alpha当然不懂,都是崔瑛在提供帮助。   谢谌怀疑对方真的喜欢上了自己,但一对上崔瑛的眼睛就明白自己会错了意。   “谢谌,你需要我。”   谢谌沉默片刻,“刚刚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就算和崔瑛取消婚约,家里还是会安排相亲,谢谌不知道该向旁人道明自己的性别,也没有勇气,更何况崔瑛是医生,可以定期检测他的身体。   他确实很需要崔瑛,只要对方不提悔婚,无论如何,他都不该主动结束这段关系。   “周言晁,23岁,alpha,云山集团的现任董事,这个医药企业在全国100强排前10。”裴墨衍横躺在卧室的个人沙发上,拿着一盒饮料,另一只举着资料。   裴墨衍要查什么东西不难,名扬海外的家族企业,即使家里有三个alpha哥哥姐姐,他就算游手好闲也吃喝玩乐不愁。   谢谌出事后裴墨衍也出场做了证人,只是没等到谢谌出局子就因工作原因离开了。   第二天,他就跑到谢谌家问这问那的,谢谌又没能睡个好觉,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坐在床边边打哈欠边听裴墨衍汇报这个企业的悠久历史。   裴墨衍久久没等到回应,咬着吸管不满道:“你听到我说的没有?”   谢谌耷拉着眼皮,没睡醒还有点儿迷糊,迟钝地消化着信息,慢吞吞吐出一句,“狗还能当董事啊。”   裴墨衍笑得差点儿把饮料喷出来,呛声道:“人投胎投得好,生来就是继承家业的,不过当董事确实太早了,但爸妈都出车祸死了,没办法。”   “死了?”   裴墨衍点头,“母亲驾驶,车冲出围栏坠崖了。”   “那女人有严重的抑郁症,按理说患有精神疾病本不应该驾驶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周言晁的父亲没阻止。哦,还有一点你应该会感兴趣,L.0的研发据说和周言晁的父亲有关系。”   “那是L.0,又不是0-1。”谢谌道。   L.0是国家官方发布的,目前连副作用都没有,外面那些变性者各个笑着拥抱新生活,而L.0-1把谢谌折磨得精神不稳定,明显两者成分不同,他在意L.0有什么用。   “他的信息素是什么?”谢谌问。   “不知道。”   “?”   “没人闻过他的信息素,你也知道才生下来的婴儿只能确定性别,至于信息素要到2-3岁才会完全显现,像周言晁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出于某种原因,他的身体不会释放信息素,二,他在那时就会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了。”   谢谌沉思,他闻过那恶心的信息素,自然偏向于后者。   也是,那种信息放出来也是招人嫌。   “不过——”   “嗯?什么?”   裴墨衍敛起笑容,严肃道:“他真的骚.扰你了?”   “……”谢谌撒谎说没有的事。   “阿谌,你不要怕,就算他家势力大,但我家也不是吃素的,你要是真的被……”裴墨衍停顿一下,故意略过不好的词汇,“我一定会……”   谢谌本就困,更控制不好脾气,当即不耐烦,厉声再次打断说没有。   裴墨衍连忙噤声,岔开话题,“最开始我听到说你杀人的消息,真是吓死了。”   “嗯……”谢谌喝完咖啡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   “你知道吗?和你吵架的alpha双手被人砍了,凶手至今都没找到,很多人都怀疑是野党干的……”   裴墨衍说完大长串从网上得知的案发经过,又没等到任何反应,偏头去看发现谢谌早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裴墨衍轻轻走到床边站了好一会儿,听到谢谌轻咳又小心翼翼地捻起被子一角盖在他的胸口上,默默退出房间。   他掏出手机,朝门外走。   站在玄关时,嘟嘟嘟的等待音戛然而止。   电话被接通,裴墨衍停步,“出来见一面吧,周言晁。” 第11章 永久枷锁   周言晁听语气来者不善,盯着陌生号码,后说:“预约排队。”   遂挂断。   拉入黑名单。   耳畔响起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   “一个空壳董事,我怎么不知道见你还需要预约啊?”   周言晁闻声转头,看向头发斑白的女alpha,淡笑道:“我只是不想见他而已。”   周言晁还年轻,根本压不住公司里的老狐狸们,管理权可以说是没有,但公司实际上还是在他手里。   他知道那群人手不干净,多少会从中捞油水,但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不靠公司盈利,周言晁父亲留下的遗产也足够他挥霍几辈子,而别人毕竟在费尽心思帮忙管理,想捞些好处还得偷偷摸摸的。   “说吧,这回来是找我什么事。”   这里是云山集团资助成立的研究所,用于生物实验和药物开发,女alpha是资历最老的研究人员,叫张茹。   她曾经参与过L.0的研发,不过试验结果不理想被叫停了,失败之后药物的研发权转交给其他机构的专业人士,L.0最终得以成功上市。   周言晁从兜里摸出一个透明塑料袋,提到张茹面前晃了晃,“张博士,你帮我看看这个药是治什么的?”   张茹接过塑料袋,以肉眼看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药片,她疑惑道:“你哪儿来的?原包装呢?”   “我偷来的。”   “?”   “开玩笑的。”周言晁笑道:“朋友的,我观察过药盒,上面没有生产商和成分。这种三无产品他也敢往嘴里送,现在市面上劣质药太多,所以想让你检查检查把一下关。”   张茹狐疑地打量他,没有戳破谎言,“我很忙的,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帮你送人情。”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把塑料袋折起来放在衣兜里,“最近仪器报废了几台,其余的在做实验,检测结果可能要等一段时间。”   周言晁点头。   张茹再次暗戳戳地说:“你还挺关心自己的朋友。”   “嗯。”周言晁眉眼弯起,明眸善睐。   “阿嚏!”   谢谌打了个喷嚏,他半睡半醒地坐起身,看到盖在自己胸前的薄被愣了愣,转头望向窗外。   墨色瞳孔上铺了一层晚霞,金色晕染俊俏的五官,像是黄昏在亲吻脸颊。   日薄西山,橘黄色调的彩光装饰着窗,一切在走向昏暗和沉寂。   每当这时候醒来,都有一种混沌感,像从一个梦跃进另一个虚幻的梦里,仿佛世界下一秒就会毁灭。   他祷告无数次,异种入侵、天灾降临、核武器爆发,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他在顷刻间停止思考。   谢谌下床喝水。   目前没有工作,有房有车,存款足够,父母从高薪岗位离任后退休金丰厚,每个月还能收几万租金,根本不需要他赡养。   明明是几乎没有生活压力的环境,却过得大不如以前。   当谢谌还是alpha时,他可以三点一线,不知疲倦地工作,一天睡四五小时靠速溶咖啡续命,现在每天都要死不活的,要多消极有多消极。   忧郁中夹杂着不甘心,谢谌不会自杀。但凡有一丁点儿自我了结的念头,就有一个声音及时冒出:死的凭什么是我?   谢谌也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他垂头看着自己手背,经久不遭曝晒,如同抹了一层白色颜料,脆弱得像被折断的枯枝。   他原本不是这样的。   L.0-1在一步一步吞噬他的身体,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意他人的目光,总带着恶意揣测对方的想法——他为什么那样看我?   又开始自我审视,我的信息素没控制好吗?他发现我是omega了吗?……   手机铃把谢谌从情绪中拉了出来。   谢谌看到来电显示,表情明显露出抗拒,他故意磨蹭许久,见对方没有挂断的意思,无奈接听。   “喂,妈。”   “小谌,你多久回来吃个饭啊?爸妈想见你一面真难啊——”   “最近工作比较忙。”   “再忙也得回家看看啊,还有,尽早把婚事定了,瑛瑛都说了,最近找时间和你一起去把婚前体检做了。”   谢谌:“……”   哦,差点忘了这事。   看样子崔瑛是拿定主意要他阳.痿了。   谢谌倒无所谓,这种打击早在注射L.0-1后两个月遭受过了。某天他脱裤子,偶然发现老二视觉上短了一些,原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就没在意。   但一个月后摸着就是不对劲儿,拿尺子测量每周做记录,刚开始几毫米还可以说是误差,几周后看到纸上逐日缩小的数字才意识问题。   【第1周】   19   【第2周】   18.7   【第3】   18.3   【4】   18.1   17.9   17.7   ……   他真的在变短……   事情到了毫无转圜的地步,惨遭针剂蜇刺,毒液进入体内无法抽出,或许早就融入血肉,强行他基因的一部分。   那种感受,谢谌至今难以言喻,他开始思考糟糕之处,可能会限制手部运动的一点距离,可能上厕所需要往小便池再站近些,事实上短那么几厘对他的日常生活造成不了影响。   但他为什么会如此害怕?   照镜子正视赤.裸的自己并不恐慌,他怕上公厕听到alpha发出的嗤笑,怕瞥见对方讥讽的眼神。   谢谌头一次在生理上体验到了自卑。   他开始思索找寻羞.耻的源头,身为alpha的时候他为何从未在意这个问题,比自己长粗的大有人在,他也并没有觉得自愧不如,成为omega后分明是以异性之躯,更不该有对比的念头,却在alpha面前抬不起头。   可惜,他没有找到答案。   谢谌不知道会缩减到何种程度,他试图找崔瑛求助,多次欲言又止,最后无数个夜晚坐在床头盯着那处,保持沉默。   L.0-1应该是根据采样整理基础数据择取平均值,他大概会变成普通omega那种长度。   他的身体像被塞进狭窄的玻璃箱,在逐步压缩成大众间的普遍性数据。   他不停开导自己,一遍又一遍——   这本就是普通omega的特征。   同时也清楚地认识到——   L.0-1阉.割的不仅是身体,还有他的精神。   傍晚温度还没降下来,周遭闷热,蚊虫乱舞,淡黄色灯光伴随滋滋电流声一闪一闪,像随时要哑掉。   谢谌提着果篮站在老小区的楼道间,扯了扯黏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楼道空间逼仄,空气中藏着油烟味,楼梯间左右分别是两户人家,相聚不过1.5米,想要过路,迎面的两人都必须侧身行走。   谢谌望了一眼门牌,确保是12号,找了半天没找到门铃,便用手拍打门板。   第三声嘭嘭后,门开了。   一个女人探出脑袋来,郁邑憔悴的脸像烧给死人的黄纸,皱纹堆叠。她警惕地盯着谢谌,“你是谁?”   谢谌礼貌微笑,“你好,我是你儿子的朋友。”   女人瞄到他手里的果篮,缓缓敞开大门,深吸一口,“进来吧。”说罢,她迅速背过身去朝里走。   谢谌听到声音有点抖,一抬头,就看女人抹泪的背影。   也是,离世两年的儿子突然有人拜访,恐怕又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谢谌踏进屋内,打量四周。   屋内没有杂乱但没什么异味,家具老旧,经久没打扫,灯泡上挂着灰尘和蛛丝,茶几上还未清洗的锅碗瓢盆散发油光。   谢谌差点被绊倒,他低头看到因受潮,地板膨胀贴皮脱落,显露出内部的密度纤维板,因鞋底长期摩擦损耗严重,变得毛茸茸的。   “你和我儿子什么关系?”   “我和他是同学,关系算不上特别好,但他以前帮过我忙,最近打算出国,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想着无论如要见他一面道个别……”   谎还没说完,女人就坐在沙发上掩面痛哭,谢谌静静地看着凄惨的身影,听人带着哭腔说:“他,不在了……”   谢谌垂下眼,故作悲痛道:“那我可以参观一下他的房间吗?”   “随便吧……”   谢谌走进她手指的房间,这间卧室与客厅的环境大相径庭,不但干净整洁,还透着淡淡的茶香,像是主人只是离开一会儿,随时要回来。   谢谌眼神扫到门口落地柜上的香薰。   乌龙茶味的香薰可不多见。   桌柜一体的设计,上面是书柜,下面是书桌,水彩笔随意散开,桌面还摆放着没画完的画,色彩堆叠,明暗交加,线条令人捉摸不透,黑色粗线错综复杂,缠绕着色块。   谢谌移开眼望向书柜,企图尽量不动任何东西,想凭肉眼探寻到蛛丝马迹。   他看到角落紧贴柜壁的本子,小心翼翼地抽出来,结果书桌晃了晃,几支水彩笔砉然滚落在地。   谢谌蹲下身去捡,原本被水彩笔压制的画纸也顺滑的沿着桌边流下,盖在了谢谌的头上。   谢谌拿开画纸,意外发现背面的一行小字。   落笔工整,字体隽秀。   上面写着:   性别是永久无法挣脱的枷锁。 第12章 支离破碎   “变性中有后悔过吗?”   采访员将话筒怼到人嘴边。   市民A笑道:“没有啊,我妈生下我后我爸对我是个omega有点不满,老是说我妈肚子不争气,最后再生了一个,还是omega,家里气压低得可怕。现在我变成alph了,生活一下子就变好了,烦心事少了许多。我爸对我的态度也变好了,还说房子要写我名,以后找omega结婚。”   镜头切换——   市民B一脸诧异,“后悔什么?我再也不用担心因为收不好信息素就被侵犯了。”   市民C思索道:“怎么说呢?我去一家公司面试,他们会问我初始性别是什么,我这个人又不擅长撒谎,结果——”他耸肩撇了撇嘴,“你知道的,我被刷下来了。”   客厅的电视还在播放对变性者的采访,完全表达后悔的人几乎没有。   荧光映在女omega的脸上,她颓丧地瘫在沙发上,目光呆滞,随后慢悠悠地移到自家儿子的房间。   卧室内,谢谌不明所以,试图解读画纸上的字。   随着L.0的开发,人类得以选择性别,获得了彻底的自由,怎么会是永久无法挣脱的枷锁。   除非像他一样。   谢谌一笑了之,将其抛在脑后,能自杀的人可能存在精神情绪不稳定,何必去纠结字句。   他翻开抽出来的本子,看到第一页的署名,这才知道死去的omega叫刘鸣泽。   谢谌浏览后大失所望,手里拿的不过是一本普通的语文笔记本,只是包装好看而已。   他不信邪,再粗略地翻看了一会儿,可能老师讲课速度较快,记录知识点的笔迹较为潦草,同时也证实了这就是一本普通的笔记本。   谢谌正准备合上,不经意瞥见一页空白处写的小字。   L.0——   谢谌眉头微动。如果没记错,笔记本上都是高中知识点,意味着那个omega还不到18岁,那时候L.0好像还没发行。   当时医药研发组发布消息说在测试变性试剂的可行性,此消息一出,瞬间引发轩然大波,不过后来又销声匿迹很长一段时间。   大多数人逐渐遗忘这项宏伟蓝图,提及时也只当饭后笑料,正当质疑猜测是否是因为研发失败时,L.0以20万一支的售价,正式上市。   窗外变得嘈杂。   谢谌拉开窗帘,香气扑鼻,勾的胃直叫。   这栋单元楼正对夜市,如今小贩们推动推车出摊,沿着街道连续相接成一条长龙,人头攒动,烟火气息正旺盛。   谢谌继续关注笔记本。   高中生上课记笔记有时候会开小差想些有的没的,下意识就把想的东西落在笔头上,谢谌也不例外,所以他很能理解笔记本上出现不相干的东西。   谢谌眼睛都不眨,视线久久停驻在那个“L.0”上。   写这个时候笔像是处于墨水殆尽的状态,断断续续,尤其是“0”,像被蚂蚁啮蚀过。   但是——   这个omega为什么上课会发呆想到变性试剂?   窗户玻璃映着侧脸,勾勒出流畅线条,夜市的灯光愈来愈亮,恍如白昼。   依旧嘈杂,不过这回聒噪的是蝉。   刘鸣泽看到窗玻璃上的人脸,唰——猛地拉上窗帘。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位置,伴随动作,还能在轻薄的夏季校服下明显看出肩胛骨轻微的活动。   拦住了阳光,刘鸣泽终于能睁眼了,瞳光闪烁。他头发带点儿自然卷,眼尾下垂,眼睫毛浓密,漂亮得像混血儿。   刘鸣泽支着脑袋,企图越过前面高个的alpha看清黑板上的板书,无论怎么找角度都有一部分被遮挡住。   他用笔戳戳alpha同学的肩膀,等对方回头后小声说:“您能不能头偏一点,挡到我看黑板了。”   “可以啊,”alpha笑中带着恶趣味,“你叫一声哥哥。”   刘鸣泽怎么会不知道对方在戏弄自己,他抿唇不语,自个儿置气,心想:挡着就挡着了,大不了下课我借其他人笔记抄一抄。   可是前面的alpha实在太高了,刘鸣泽几乎每堂课结束都要找人借笔记。   借他笔记的是同班的女omega沈星。   沈星家境优渥,人美心善,每次刘鸣泽来时,她都笑脸相迎,递上自己的笔记本。   借笔记的次数频繁,沈星有些奇怪,从刘鸣泽那儿得知原因后问他怎么不找老师换座位。   刘鸣泽食指抠了抠脸,一副为难的模样,“座位不是大家轮流坐的吗?到我就要找老师换,感觉有点像搞特殊……”   沈星点头,“反正也只坐两周,你再坚持一下,我的笔记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借。”   “好的,谢谢!”刘鸣泽才转来不久,他本就不擅长交际,沈星是他在这个班里交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沈星左顾右盼,后凑近用手挡住嘴唇,刘鸣泽会意顺势躬身听她说悄悄话。   “还有,班有几个alpha很恶劣,你不要和他们走太近。”   刘鸣泽刚想感谢对方善意的提醒,屁股就被人撞了一下,身体往前栽,压在了沈星身上。   沈星身后没有墙壁,要不是有手臂支撑就后脑勺着地了,她看的世界都是倒立着。   “不,不好意思!”刘鸣泽慌乱站起身,把沈星拉起来。   他身后一片哗然。   有人戏谑道:“你俩天天走那么近,不会是OO同性恋吧?”   刘鸣泽转头发现是坐在自己前面的alpha,近距离对比下,对方是如此魁梧高大,一拳能把自己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吧……   但刘鸣泽难得交到朋友,怕沈星会因此回避自己,便嚷嚷着反驳,“才不是,我是找她借笔记的!”   “我就开个玩笑,你那么激动什么?”alpha歪嘴笑,俯视刘鸣泽,“还是真被我说中了,急了?”   “……”   和对方较真只会越抹越黑,刘鸣泽只能无视alpha朝自己座位走去,谁料情绪太过激动,迈步都怒气冲冲,直接撞到了过道上端水杯的同学。   透明液体从水杯荡出来,泼在刘鸣泽胸口处,好在是炎热的夏季,对方杯里接的不是开水,隔着皮肉他的心都凉了几分,被浸湿的校服下肤色若隐若现。   刘鸣泽痛得扯校服,迅速回座位拿纸疯狂擦拭衣服,他透过领口看到红透的皮肤,灼热感伴随疼痛蠹蚀心脏,正要去卫生间用冷水处理,他抬头撞上alpha的视线。   刘鸣泽大为赧颜,自己出糗的模样被讨厌的人看去,同时,那种直勾勾的眼神令他后背发毛。   上课铃响后的几分钟,他姗姗来迟,还惨遭英语老师斥责说没有时间观念。   整堂课,刘鸣泽都忐忑地垂着头,强迫自己忘记alpha的目光,努力认真记笔记。   一个小纸团降落在课本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卡在书缝间。   因为是靠窗的单人桌,他和右边的同学隔了一条过道,那么这个只有一个人了,刘鸣泽狐疑地看一眼alpha的后脑手,打开纸团。   他手止不住的颤抖,下意识捂住胸前,校服还有些湿润。他性格本就内敛,敢怒不敢言,羞耻心爆棚染红了脸,把纸条揉成一坨死死攥在手心。   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   “看到了,你的好粉哦~”   刘鸣泽人生第一次通过文字直观感受到什么叫恶心,他很清楚这是骚.扰,但他该找谁说?怎么说?   找老师家长,顶多对alpha进行口头教育,但如果在班里传开了,那大家岂不是都知道他的身体是什么样的了?   刘鸣泽思来想去,只能暂时装没看见,把纸团揣兜里,打算找个远点的垃圾桶扔掉。   他的沉默很快换来另一个纸团。   还是同样的字迹——   “你要是待会儿下课跟我去A厕,把衣服撩起来再给我看看,我以后上课就不故意挡着你了。”   刘鸣泽惴惴不安,双耳发胀,甚至能听到被打乱节奏的心跳,讲台上老师的声音越来越远,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刘鸣泽瞪了一眼alpha,但他还是没有声张,只能继续无视,免得火越烧越烈。   后来,刘鸣泽熬到周五换座位,他又移到了第一排,但alpha并不会因为距离就放过他。   刘鸣泽放学留下来打扫卫生,教室只有寥寥几人,其中就包括他最讨厌的那个。   “张浩然,你不走吗?”同班的alpha扒在门框上伸着脑袋喊道。   “你们先走吧,我等人。”张浩然回道。   一旁默默扫地的刘鸣泽无意听见,诧异会是等谁呢?算了反正和我没关系。他想着继续打扫。   调整完桌椅,刘鸣泽完成所有任务,跟组长报备,拎着书包准备回家。   脚还没踏出门槛,他肩头一沉,被人搂着往一旁拖拽。   还没看清人脸手就本能抵挡反抗,听到alpha问:“你的信息素是乌龙茶吗?”   刘鸣泽没说话。   “啧,好寡淡的味道。”   就你的好闻。刘鸣泽腹诽道。   张浩然的信息素是葡萄酒味,闻着有些醉人,脑袋晕乎乎的,好想睡觉。   刘鸣泽脸颊热热的,猛地意识到对方在不顾自己的意愿,随便释放信息素,心紧张得都揪了起来。   他挣脱无果,悻悻偏头想呼吸干净的空气,但难逃葡萄酒味的包裹,期期艾艾道:“干,干什么?”   “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我不知道。”   话音才落,捏他肩膀的手更用力,像在特意彰显alpha的力量。   “不知道?”张浩然弯下身,凑到刘鸣泽的耳边,“要我现在亲自动手提醒你吗?”   “为什么?”刘鸣泽声音颤抖,“为什么非得是我?”   张浩然一笑,“也不非得是你。”   刘鸣泽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听到对方说:“我感觉沈星也不错,女omega好像发育得更好一些。”   刘鸣泽脸色大变,猛地转头怒目而视,这个人渣居然打起他朋友的主意。   在张浩然的眼里,他的怒气微不足道,还不如家里小猫挠他的那一爪子。   “不乐意我找你朋友,那你就给我看啊,看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这是少不少肉的事吗!?   刘鸣泽满脸厌恶,“你真恶心。”他抬起手臂,用肘关节部位奋力往后顶,这回居然轻易逃脱囹圄,他以最快速度跑出教室。   他一路狂奔,遽凌万分,不知所措。   只希望明天不要到来。   翌日,张浩然并没有找刘鸣泽的麻烦,反而大家都在关注昨晚的新闻。   一夜之间,阅读量破亿,热度直线飙升。   刘鸣泽上学期间不玩手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隐约听到大家在说变性。   他课间问沈星大家在激烈讨论什么。   沈星讶异道:“你居然不知道?”   “啊,我只有周六周天才玩手机。”   “昨晚,某个教授发布消息说目前正在开发变性试剂,未来所有人都有望改变自己的基因,重新选择自己的性别。”   刘鸣泽愣了愣,持怀疑态度,“假的吧?教授怕不是被盗号了。”   “是吧?研发团队也不公开。还有变性什么的也太扯,很多人都不相信,但是好像有医学专业人士都转发了教授的消息,表示期待成果。”   沈星又说:“说真的,小泽,要是真的研发成功了,你想不想变性?”   “……”   课上,老师声情并茂吐出的知识点没能挤进刘鸣泽的脑袋,沈星的话一直在他脑中盘旋。   要是研发成功了,选择变性会怎么样?   变成alpha会怎么样呢?   会和alpha一样有力量吗?   会不再受alpha骚.扰了吗?   刘鸣泽手托着下巴,倾斜着脑袋,幻想自己如果成为alpha会有怎样的生活。   手心的中性笔被恶劣的alpha摔断墨,写什么都断断续续的。   L.0就这么被留在纸上。   支离破碎。 第13章 真是有病   “他是被人逼死的。”   女人垂头搓捻手指,短小的指甲盖嵌进肉里,指腹有部分皮肤颜色比较浅,一看就是经常啃咬不小心将皮也撕下后新长出来的。   “怎么可能?”   坐在另一侧单人沙发上的谢谌惊愕,他可是亲眼见证刘鸣泽死亡的人。   “他被人……”女人有些失声,弓着身子颤抖不止,像背负千斤重的巨物,脖子套上绳索被拖拽前行,“被人,被……侵犯了。”   她掩面痛哭,这是时间无法抚平伤痛,就算再隔几年母亲再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也犹如噩梦。   当她赶到医院时,刘鸣泽还在昏迷中,医生讲述伤情,皮肤有不同程度的淤青、掐痕和擦伤,声带损坏,肋骨断裂,下.体严重撕裂,性.器的神经组织受损到终生无法使用。   刘鸣泽被抢救过来了,遭受非人折磨后精神状态一直欠佳,尤其不愿听到任何关于加害者的消息,即使对方被送上法庭最终被判有期徒刑。   即使有接受长期心理疏导,刘母还是怕他想不开,把工作也辞了,想陪在儿子身边先等他恢复。   刘鸣泽很懂事,积极配合治疗,和母亲规划着出院后搬家复读一年,重新考个理想的大学,嘴上说着考研什么的都太远了,但他就连大学要报什么社团都想好了。   看着刘鸣泽望向窗外时憧憬未来的模样,作为母亲无比庆幸他足够坚强,和孩子父亲商量着去其他市找房子,就连跳槽到哪家公司计划好了。   “你知道吗?他还在住院,有天刚好是下班高峰期,路上会堵车,我专门跑了3公里给他买了他最喜欢吃的巧克力蛋糕,走到医院楼下接到他的电话,他在那头还笑着对我说——”   女人眉眼舒展,像在回味甜蜜的记忆,声音跟着轻柔下去,“妈妈,我爱你。”   “然后,下一秒他的尸体就落在我面前。”   “你应该玩过那种拼装玩具吧,不经摔的零件很容易散开,我儿子的四肢散落在地上,有一只手和一只脚叠在一起,内脏器官爆了出来,脑浆和血溅了一地,就连我身上都是。”   谢谌不是没见过这种血腥场面,但是听到母亲一字一句描述自己亲生儿子死后的惨状仍然心悸。   她像在拿一把生锈的钝刀对自己的精神体进行凌迟之刑。   “那是我孕育十月花了无数心血拼凑出来的宝贝。他多乖啊!从来不惹我生气,明明是他受伤了,却因为怕我担心一直装作走了出来。他明明前两个小时还在跟我说要吃蛋糕……我要是早点知道他是为了把我支开,我就不会……我一定留下来,跟他说‘宝贝,妈妈很爱你,很爱你,很爱很爱’……很爱……”   谢谌默默坐在一旁。   所有安慰都是苍白的,他原本此行目的不是来听母亲倒苦水,可是如今除了怜悯,他什么也给予不了。   好人已死,坏人受惩。   这本该是好的结局,却留有延绵无尽的憾恨。   谢谌走出单元楼心情复杂,没注意前方迎面撞到正在玩手机的学生,对方抬头率先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哥,在打字让我妈煮夜宵就没看路。”   “没事。”   谢谌瞄到校服上的校徽,貌似是和刘鸣泽同一所高中,他目送对方走进楼里。   如果那孩子没死,应该也会像这般吧。   谢谌看了下时间,出小区绕到另一边的夜市。   油水滋滋爆开,混着肉香飘在空气中,胃里空空却提不上食欲。   谢谌停在卖烧烤的摊贩旁,看着才下晚自习的学生围挤在一起嚷嚷着让好友请客。   他左肩猝然被撞,嘴周滚烫,舔唇尝到咸辣。   “…………”   居然因为太挤,吃到了别人手中的东西。   这种情况要赔给对方一个新的吗?   谢谌尴尬又好笑,边抹嘴边转头,一张清秀的脸闯进视线范围,四目相对,如跃清澈湖泊。   女omega手里拿着土豆炸串,大约一米六五左右,浅褐色卷发参差不齐,左右长度明显不一,一侧及肩,另一侧几乎要垂到胸前。   好特别的发型,谢谌心想。   “不好意思。”女omega着急忙慌地道歉,掏出纸巾就往谢谌嘴上盖。   “没……”   谢谌眨眼,就这么一秒,周遭不再是人头攒动的闹市,左侧干净整洁的白色系床铺,右侧墙壁上悬着液晶电视,他正对浴室,仅隔着一张透明玻璃,马桶浴缸什么的尽收眼底。   谢谌看着典型的酒店单人间,“?”   他欲活动胳膊,却发现自己五花大绑,捆在木椅上,短袖的布料太多单薄不能胜任保护任务,皮肤被粗糙的绳索磨得发疼。   喝断片一样,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女omega的脸一闪而过,如此模糊,记忆根本捕捉不到,不知道是怼到嘴边的串儿有问题就是纸不干净,反正他肯定是被下.药带到这儿来的。   是谁派来的?   谢谌直冒冷汗。   “醒了?”   谢谌回头看清脸。   窗被素色布帘完全遮盖,根本分不清黑夜白天。   女omega倚靠窗台,虽然身材偏瘦,但五官脸廓线条柔和,莞尔一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就是这么一张脸让谢谌掉以轻心。   她拿着谢谌的身份证比对信息,“A市的人跑来S市干什么?”   “旅游。”谢谌生硬道。   “是吗?可我见你才从小区里出来。”   “……住的民宿。”   女omega走到谢谌面前俯身敛笑道:“你的民宿是丽景书苑3栋二单元13号吗?”   对方居然精准地说出刘鸣泽家的地址,谢谌直勾勾地盯着她,冷声道:“跟踪我?你是谁?”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谢谌叹了一口气,蹙眉惋惜道:“是我朋友家,原本想和他叙旧的,不过他已经死了。”   “啪!!”   “嘭——”   女omega当即抡了谢谌一巴掌,毫不收力。   谢谌连人带椅狼狈倒地,肩头和膝盖承受压力撞在瓷砖上发出巨响。   原本接那一掌有些晕头转向,但脸砸地时被瞬间清醒过来,骨头的疼痛令他龇牙咧嘴,唇上被牙齿刮破皮的口裂得更大了,隐约勾出一条血线。   他痛苦地想翻身,但脚分别被捆在两个桌腿上,就连动弹都困难。   头发被一把薅住往上提,被迫仰视女omega,脖颈线条都被拉得修长了几分。   女omega挑眉,“我看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撒谎只会让你死得更快。”她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对准谢谌颈侧的皮肤。   谢谌脖子一凉,喉结滚动,忙说:“两年前!我来S市旅游散心,”他又特意强调了一句,“这次是真的!”   “结果我发.情期来了,又没带抑制剂,选择最近一家就诊,然后医院里面禁烟我就到天台去抽,刚好撞见了刘鸣泽……”   谢谌的声音越来越小。   方才的话依旧真假参半,旅游散心是真的,但他不是没带抑制剂,是找不到地方偷偷注射适用于变性者的抑制剂,但只要是在医院就不奇怪了,尤其是人少的顶楼。   但就在那儿——   他目睹了刘鸣泽的死亡。   “你为什么不拉住他?”   “我也想救,但没反应过来。”   发.情期太痛苦了,又不敢坐电梯,走到最后几层楼他几乎退化到像狗一样,手脚并用爬到顶楼。   那时他意识不清醒,更别奢求救人了。   “他死前说什么?”   “假的。”   omega愣了愣,“什么?”   “他说所有人都被耍了。”   什么是假的,什么被耍了。   谢谌一概不清楚,他本就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只有基于同类死在自己附近最基本的悲悯,衍生不出什么复杂的情感。   匕首收了回去,谢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她说:“你知道他是被强.奸的吧?”   “嗯。”   “其实不是,”女omega顿了顿,“他被轮.奸了。”   “?”   这与谢谌从刘鸣泽生母那儿听到的信息有出入,明明是犯人只有一位,且已经被判无期徒刑。   女omega读出疑惑,吐出轻叹声像在嘲笑他的无知,“这么单纯,你真的快是奔三的人吗?”   “……”   他今年过完生也才27,离奔三还有个三呢。   谢谌看到身上的粗绳又无以反驳。   “代替坐牢,定金100万,出来再付尾款。”   谢谌错愕,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招。   所以刘鸣泽为什么嚷嚷着是假的从顶楼一跃而下,因为他无力对抗又不甘接受。   唯有死才是真正的解脱。   “你怎么知道?”   “我爸在律师事务所工作,凶手最初委托他办这事,我爸为了钱也想接这个案子,但我拦下来了。”   谢谌“哦”了一声,他想挪动身体,但侧躺在地上过久,被挤压的部位血液不流通肢体发麻。   “原本是怀疑你别有用心的,但是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女omega用身份证的一角敲了敲谢谌的脸,意味不明道:“一个alpha怎么散发omega的信息素呢?”   “!”   信息素喷雾作用时长本就偏短,但就连注射在体内的专门抑制信息素的试剂已经失效。   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手机系统自带的来电铃打断二人,女omega拿起谢谌的手机,挑了一下眉,“这个199开头的号码还挺关心你的。”   “?”   女omega刚按下接听键。   “在哪儿?”   谢谌:“……”   谢谌听出来是谁,闷声不吭,心里不爽道:这语气还以为是来查岗的。   “有事就说。”谢谌和这人多说一个字都嫌烦。   “这么晚还不回家。”   女omega:“被我绑着呢,暂时回不去了。”   对面沉默片刻,“我的主人在外面做M吗?”   女omega:“?”   谢谌:“?”   女omega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看谢谌的眼神都变了。   “……”谢谌遭受目光的折磨,实在难堪,“周言晁,你真是有病。”   omega眼含戏谑,“帅哥,你误会了,我没想插足你们的感情当什么小三。”   “你要想排,你也只能是小四。”   女omega:“?”   “我才是小三。”   谢谌:“……”   女omega:“………” 第14章 为我而立   女omega把目光移回谢谌的脸上,再三打量后,“也没好看到让人排队和你偷.情的程度啊。”   谢谌:“……”   好不好看的问题可以先放一边,已经上升到人品层面了。   该死的周言晁害他饱受诟病,听信的人都觉得他就是出轨的人渣。   还真是冲着搅乱他人生来的。   “看着也不有钱的样子,难不成还有其他过人之处……”   谢谌眼睁睁看着omega目光下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莫名的羞耻让他多次欲言又止。   脚踝和椅腿绑在一起,并拢腿简直是痴心妄想,他无奈地扭动身子调整位置,但背了一把椅子行动实在不便,连翻身都做不了,最后只能小声含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别看了……”   omega注意到他的举动,那张脸都快埋进地板里了,像是在逃避什么。   她眨了眨眼,“你真的27岁?”   “……”谢谌知道她在质疑什么,在这个年纪不谙情事很奇怪吗。   就算奇怪,就按照目前的身体情况,他能接受谁,谁又能接受他?   “这么说来,他好像确实也没什么过人之处?”电话那头先替谢谌回答了。   “……”谢谌无言以对。   优劣都是比较出来,以前在公司他还算是混得风生水起,相较于同龄人条件确实优越,但和家族企业的公子哥相比后一切不足称道,他费尽心思争取的东西,对方生来就注定拥有。   历经二十多载,最终成为乏善足陈的人。   “那你图他什么?”omega问。   “我什么都不图。”周言晁又说:“感情总是抱着目的进行,是不能长久的。”   omega:“哦,好一个恋爱脑。纯白给啊。”   谢谌:“……”   深情话语从周言晁口中吐露而出倒显畸形。   “刚才你说的我都录下来了,等会儿就发给他的原配以及父母了。既然这么恩爱,只好让你们早日成双。”   谢谌:“?我秀什么了?”   周言晁像是没听出omega的讽刺意味,“好,那就先谢过你了。”   “不谢,”omega似笑非笑地看向谢谌,“烂人就该配烂人嘛。”   “……”   她挂断电话,一边滑动手机屏幕一边说:“回到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你是alpha身上散发omega的信息素?”   “信息素喷雾。”   “?”   “我二次分化成omega了,”谢谌停顿一下,“担心有alpha骚扰,特意找朋友做了这种喷雾,平常我们可以通过信息素识别对方的性别,而这种喷雾就像是一层屏障,有误导信息素识别的作用,但有时间限制。”   “是这个吗?”omega拿起床头柜上的小瓶,这是她刚刚从谢谌身上搜刮来的,最开始以为是香水或清新剂,她端详后闻了闻喷口处,“你的信息素本来就是乌龙茶吗?”   “嗯。”   “既然经历了二次分化,为什么没有去及时变更身份证信息?”   “因为这个社会alpha获利最大。”   二人沉默对视,同为omega,对此观点深信不疑。尽管颁布了一系列有关omega的保护法,但这个群体的处境依旧糟糕。   omega笑道:“我原本以为你是alpha伪装omega做坏事的。”   “……”   确实存在这种情况,alpha装成omega可以让人放松警惕,然后做些苟且之事,小到偷东西,大到迷.奸拐.卖。   “所以你因为猜忌把我绑在这儿?”   把他捆在椅子一巴掌扇倒,到现在手脚都发麻。   这是什么民间正义使者?好歹把他送到警察局吧?那样他还能喊一句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   omega点头,“不过最开始是因为你去刘鸣泽家,而且你也知道吧?”她凑近,“你的信息素和他味道很像很像。”   谢谌投入进明晃晃的眼瞳,听对方问:“这是巧合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和刘鸣泽什么关系?”   omega莞然道:“野党成员,刘鸣泽是我朋友。”   谢谌瞠目咋舌。   “野党”两个字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一个全国性组织,目前规模正面向海外扩散,成员要求必须是初始基因且未二次分化的omega,与O方不同的是这个组织以暗杀alpha为主,手段极其残忍。   警方抓捕过不少野党成员,但犯罪人数依旧层出不穷,就连死刑也无法阻止他们。   这个组织极为分散,随时随地可以容纳新鲜血液,就像是生态圈里的入侵物种,繁殖速度极快。   “你就这么直接跟我说了?”谢谌有种命不保的预感。   印象中这是一个神秘组织,成员身份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看样子是真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   “你能对我构成什么威胁吗?”   “……”谢谌又问:“A市那起凶杀案是你们干的?”   “嗯?”   “alpha双手被砍的案子。”   “噢,那人确实很容易成为我们的目标,但不是我们做的。”omega笑中带着一股邪气,“比起砍手,我们更喜欢剁alpha的屌。”   谢谌听得腿间凉嗖嗖的。   “你另一半是女omega还是男omega,”omega皱眉道:“通讯录里没你老婆或者老公啊。”   “我真没出轨……”   omega挑眉讥笑道:“怎么?听到要发给原配,现在急着解释了?”   谢谌无力辩解了。   好在omeg没有刨根问底,她绕到谢谌身后给他解开绳子,“既然误会解除了,我就放你走吧。”   “?”   嗯?这么容易?   谢谌重获自由站起身活动四肢,摸了摸手臂上被捆绑出的勒痕。   “那今天就这么算……”omega话音未落,凌厉的拳风袭来,纵使眼疾手快及时格挡,但抵不住力道向后趔趄,“咚”的一声撞到墙上,再轰然跪地。   她手掌撑地,看着那双男鞋逼近,再抬头仰视。   “可我觉得,刚刚那巴掌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谌扭动手腕,胳膊麻了,刚刚没能使出全力。   “哈?”女omega起身,笑着擦了擦嘴,“哥哥,你刚才一直都在装乖啊?”   谢谌面无表情道:“有吗?”   他被莫名其妙打一巴掌,身体部位酸痛,再加上周言晁那通电话,现在很是窝火。   不过刚才那一拳确实下了狠劲儿,从对方的反应速度和格挡手法可以看出绝对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要是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准。   几个回合后谢谌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这个女omega很强,可以说是压倒性的胜利,她知道自己力气不足所以善用技巧。   谢谌用小臂格挡摆腿,正准备发起进攻,才触碰到对方的肩部,力都还没完全传递出去omega就倒地,她再趁谢谌愣神的那一刹那,单手撑地抬腿,脚尖直击谢谌的太阳穴。   等谢谌发现摔倒时假动作时已经晚了。   哐当——   谢谌被踹向书桌,他略微屈膝半趴在桌板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房间那头来到这儿的,大脑像被针来回扎戳,刺痛感延绵不断。   眼前模糊,看物不清。可能是神经出了问题,也可能是眼皮被打肿了。   女omega倚在另一侧桌沿,粲然道:“还打吗?”   “……”谢谌嘴里被强行塞了一个胶囊,他正准备吐出来,嘴被人捂住,肚子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被迫咽了下去。   喂的什么!   谢谌抠嗓子眼儿,咳嗽好几声也无济于事,不停干呕着。   “我原本不想管你们家事的,但现在想了想,你这种脚踏两只船的烂黄瓜我还是帮你剁了吧。”   谢谌看她掏出一把匕首,“……”   “我那儿没用……”他本意是想解释说没用过,却某人打断了。   “这位置还真不好找啊——”   两人齐刷刷地转头。   窗帘已被拉开,alpha脚踩窗台半蹲着,手撑在玻璃框上,发丝随晚风吹拂荡漾在前额,颇显意气。   极具蛊惑性的眼眸经夜色沉淀,风情摇曳。   谢谌当即愣怔住了,一言不发,微微侧头垂眼不愿与周言晁对视,黑痣随着眼皮微微晃动。   还真会挑时候,偏偏看到他吃瘪的样子。   周言晁跳进来,看到那张惨绝人寰的脸,有点不敢与其相认。   女omega反应过来,“哦,小三啊。”   谢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通讯追踪,不然你以为我愿意说那么多废话?”   “当着我面偷.情会不会有点太恶心了?”omega嫌恶地说:“他我还没揍完,要不你来替他?”   谢谌其实还能动,只是他不想和这个女omega打了。对方强得有点离谱,还不如交给周言晁应对。   他就这么坐在玄关的地板上,尽管现在视力不太好,但通过跳动的人影来看,二人打得有来有往,难分伯仲,像破坏性极强的暴风相撞破坏性极强,把房间弄得一片狼藉,台灯碎裂,柜子倒下,可抵拆迁队。   女omega一脚踏在窗台上准备逃离,周言晁也没有要追的架势。两人都觉彼此不好对付,不打算恋战。   谢谌遗憾之余,在人离开前大喊:“名字!”   女omega瞬间回头,秀发随风飘扬泛着波光,她嫣然道:“沈星。”   说罢一跃而下,消失不见。   谢谌起身踉跄几步,感知到身体状态,暗叫不好。   我操,药效来了!   明明两人距离很近,但周言晁岿然不动,他双手插兜看着刚站起来的谢谌再次栽倒。   谢谌坐在地板上倚靠着床沿很憋屈,他现在知道那胶囊可能带有麻醉效果。如果周言晁再来晚点儿,他可能真成阉人了。   谢谌感觉自己的意识伏在空中,感知不到身体的存在。   周言晁明了状况,蹲下身钳制谢谌下巴,左右转动几下,随后,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皮肤上的耳光印记。   “……”   死手又乱摸!   谢谌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肆意妄为,淤积在胸口的情绪都因无力动弹而不能宣泄。   “这腮红挺好看的。”周言晁揶揄道。   “还有,不要自卑。”   “?”   周言晁目光往下扫,“下次别说没用了。”   “……”   “实在找不到用处,就退一步想,当它为我而立吧。”   谢谌:“????”   你谁啊。   还有这一步退得也太多了。 第15章 演上瘾了   谢谌再睁眼,酒店房间只剩他一人,从昏迷到醒来一直保持姿势不变。   他第一时间检查自己的身体,摸到没少零件才放松,瘫在地上舒了一口气。   身体虚弱,毫无气色,眼下青紫交加,是被揍一拳后未化开的淤血,清秀俊朗的脸落了彩,表情阴鸷忧郁。   整个房间除了床就没有完好物品,三面墙壁半米高的位置印上好几个脚印,大片的玻璃瓷片也因反复踏碾成了碎渣,像铺了一地钻,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谢谌缓神后站起活动麻痹的四肢,没指望失去意识期间周言晁会好心到照顾自己,不做坏事都谢天谢地了。   细数下来,周言晁有很多次杀他的机会,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都没动手。   不爽的感觉油然而生。   就像猫鼠游戏,明明可以咬断脖颈叼着猎物扬长而去,却选择逗留原地并屡次故意放跑猎物,再漫不经心地戏弄,如此往复,游刃有余。   谢谌嘴疼得发出“嘶”的声音,沈星下手也不轻,好在都是皮肉伤,没骨折已经是万幸。   他踏着咯吱咯吱声到床头去查看手机。   手机提示电量告急,只剩15%。   等等,这个屏保?   为了方便识别字体,谢谌惯用深蓝色底图,但现在更换成纯白色背景,几乎看不清年月日和具体时间,黑色楷体实在惹眼——   [给我打电话 Ov<]   正巧有来电,联系人昵称居然也显示为——   给我打电话   “…………”   谢谌接通,“我给你钱先去挂个脑科吧。”   对面迟疑一秒,“啊?阿谌,你在说什么啊?”   “?裴墨衍?”谢谌试探询问,再看了一眼备注,又暗道:周言晁真该死。   谢谌叹了一口气,“抱歉,我以为是其他人打来的,不是在说你。”   “你声音怎么了?”   谢谌摸了摸脖颈,“没有,就是喉咙有点干。”他现在有点口渴。   “从前天开始就联系不上你,我很担心你,阿姨说你去S市旅游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要是再打不通电话就打算去当地的派出所报警了。”   居然已经过去两天了吗?   “没有,手机坏了,电话卡也不知道被我弄丢到哪儿了,刚补办上。”谢谌面不改色地说胡话。   “哦,是这样的吗?”   谢谌莫名心虚,这语气就好像对方知道他撒谎,在等实话。   裴墨衍:“你该不会是……”   谢谌屏气凝神,心里盘算找其他谎言掩盖。   “被骗进传.销组织了吧。”   “?……”   刚刚那果然是错觉。   “虽然A市和S市都在一个省,但治安天壤之别,S市有不少传.销窝点,据说还收买了警察,要是进去了真的很难出来。”   谢谌看着脚边的碎片,赞同裴墨衍的话,这里治安确实很差,他连S市的地都还没踏热乎就被野党的人绑架了。   “我要是真被洗脑成功搞传销去了,肯定第一个拉你进组织。”谢谌揶揄道。   “……我真是谢谢你啊!”裴墨衍不死心,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要我去陪你?你个omega,要是出事……”   “你就老实上班吧。”谢谌委婉拒绝裴墨衍的请求,他按了按脸上的淤青,疼得直皱眉。   这鬼样子也不能见裴墨衍啊。   不然这家伙又该担心了。   通讯结束,手机刚从耳边拿开又震动响铃了。   还是刚才那个备注。   两人同时开口。   “又怎么了?”   “醒过来了?”   这回是崔瑛……   谢谌有些头疼,不知道周言晁把他通讯录里多少人改成这个备注,随后又反应过来,现在时间是下午五点,崔瑛怎么知道他才醒。   “谢谌,劳驾下次出.轨找个有品的吧。趁你睡着发那种照片给我妈,要不是我一口咬定是ai合成的,婚约就作废了。”   “?”谢谌一脸懵。   在谢谌认识的人中,崔瑛是情绪最稳定的且从不过问自己的事,天天不是在手术室就是跑实验室,众多医学生吐槽“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但崔瑛从始至终未抱怨一句,怀揣甘愿将生命奉献给医学的态度走到今日。   但这回隔着屏幕崔瑛的情绪都能流露出来。   谢谌挂断电话去找聊天记录,看到那张图的瞬间脑中的某根弦“啪”一下断了,弹得他头痛不已。   “哈……”   他慌忙将衣摆撩至胸口,白皙的皮肤上深红错落分布,被衣服布料蹭得形状模糊,仍依稀可见是口红印,胸前、腹上、腰侧全是……   咚!   谢谌狠踹一脚床,床的质量本就不好,再加上昨晚两场斗殴更加脆弱,这回不堪重击,訇然散架,倒塌在地板上。   他站在废墟间,出奇的冷静,开始在通讯录里翻找周言晁留的号码。   惨白的指节滑动屏幕。   放眼看去全是清一色的“给我打电话”,眼睛和大脑都快不认识这五个字了,像是毒咒,唤起了谢谌的憎恶。   划拉半天,终于找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备注——   宝贝,打这个   对方甚至还在后面备注了一个红色爱心符号。   “呵呵……”谢谌真的被这人气笑了。   谢谌站在卫生间的镜前,拨通那个号码,“宝贝,好玩吗?”   长时间未进食饮水,声音低哑具有磁性,倒真像是才苏醒的人在睡意朦胧间喊出的暧昧话语。   “好看吗?”   谢谌揪住领口将短袖从头上拽掉甩到一旁,尽管做好心理准备,但直观的视觉冲击强烈,他的灵魂仿佛被撞击,下一秒就要出窍,不敢承认这是他的身体。   周身吻痕错落,谢谌对镜用掌心狠狠揉搓皮肤,企图消除这恶心的印记,但适得其反,将艳丽的口红晕染得更开。   它们一朵朵像罂.粟,被血肉滋养,肆意绽放撑破肚皮,妖冶又致命。   这具身体看起来真的好淫.乱。   谢谌看向洗手台上的那管口红,“恶心的东西,给你亲爽了吧?”   “你觉得是我亲自涂上口红把你亲个遍?”   谢谌曲解了周言晁的意思,难以置信道:“你找其他人干的?”   “我上哪儿去找人奖励你?”   “……”   “画的。”   “……”   好幼稚。   “现在不气了?”   “嗯,比起我的艳.照流出,好像你的亲吻更让人反胃啊。”   就像是拆屋效应,先提出困难的要求,再提出难度较小的,后者接受度就提高了些。   显然,谢谌宁可名声被败坏,也不愿让周言晁碰。   “野党的人给出了个好提议,出轨怎么能只能让原配知道呢?”   所以就在他身上画下这么多亲吻的痕迹然后拍照发给原配的母亲吗?   谢谌反复擦拭抠弄皮肤,左手一片猩红,像在掏自己的内脏,但这口红很难掉色,他很快就放弃这无意义的举动。   “演上瘾了?”谢谌手撑洗手台的石板,死死盯着镜面咬牙一字一顿地说:“这么想当小三的话,那你倒是让我操啊。”   “主人,那种事情想太多,人会废掉的。我还在外面为你奔波呢。”   “狗死外面最好。”   “真冷漠啊——”周言晁笑了笑,“可惜,死的不会是我。”   谢谌怔了怔,“什么意思?”   “沈星在我这儿。”   周言晁坐在公寓沙发上,手撑脑袋悠哉悠哉,眼眸半垂俯视距离不过一米的女omega。   客厅没开灯,临近傍晚,窗帘半遮,投射进来的一束光盖在沈星身上,她此时侧躺着,双手被束缚在背后,头发如水中海藻扩散在地面。   周言晁能抓住沈星一点都不奇怪,即使不动用A方的力量,仅凭他与生拥有的权势也可以追踪到沈星的下落。   谢谌想不出周言晁抓沈星的动机,但沈星死了对他来说还是有好处的,毕竟这世上又少了一个知道刘鸣泽的人。   万一刘鸣泽生前向某人透露过自己要加入O方的消息,O方的人调查到这儿来很容易露馅儿,所以只有尽可能铲除刘鸣泽的亲近之人……   他没能对憔悴不堪的刘母下得去手,但沈星不一样,野党成员手染数人鲜血,“滥杀无辜”的负罪感由此转化为“为民除害”的心安理得。   再者,借周言晁的手处理,自己也不会有任何嫌疑。   就这样吧。   周言晁挂断电话,注意到沈星的目光,皮笑肉不笑道:“为什么这么看我?他死了可不行。”   沈星处于劣势,表情依旧透着不屈,一语道破:“别装深情了,昨晚我挂断电话的时候你就已经到酒店窗外了,你明明就看着我揍了他那么久。”   周言晁没否认,浅笑道:“我说的是——他死了,不、行。”   沈星愣住了。   “随便进行阉.割,操作不当导致伤口感染或失血过多都有可能面临死亡。”   沈星不太理解周言晁的脑回路,她只得出结论,两人并非情人关系。   或许,这alpha根本就不在意谢谌身上的伤痕和身体器官是否健全,他只需要谢谌活着,是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存活,只要心脏会跳动,口鼻会呼吸就行……   与其这样,那个omega还不如痛痛快快死在她手里,也比落在这个变态疯狂的alpha手里被折磨好。   “那个omega真可怜。”   “还是可怜你自己吧。”   黑影逼近,掩盖铺在沈星周身的光辉,犹如抹杀她的存在。   枪口紧紧钉在沈星的额头上,她心跳当即漏了一拍,紧接着是急遽狂跳。   嘭嘭——   嘭嘭——   嘭嘭嘭嘭嘭——   心脏跃动声震耳欲聋,似丧钟鸣起。 第16章 可爱绿茶   深夜,单元楼传出细微的声响,狭窄的楼道里黯淡的灯光闪烁,佝偻在门前的身影忽明忽暗。   谢谌再次刘鸣泽家,断断续续大概敲了两分钟,可是没有人应他,犹豫再三,选择撬锁一探究竟。   吱呀——   老旧的门开了。   室内一片漆黑,楼道的灯如跳动的烛火摇曳晃动,阴风阵阵,吹得人背凉。   噼滋——   楼道的灯霎时熄灭,一切都被黑暗侵噬。谢谌在玄关处逡巡,还是踏了进去,轻轻将门合上。   搜查一圈,屋内果然没人。   大晚上的刘鸣泽父母能去哪儿?   思考之余,谢谌并不是一无所获,他打着手电在刘鸣泽房间的书柜里找到两张医院收费凭据。   一张是体检收费明细,另一张……   是L.0变性试剂的购买发票。   L.0 (32610)   合计:199365.00   实收:199365.00   L.0价格不菲,不单单是一支试剂的问题,变性不是一蹴而就的,一朝一夕不能完成整个过程,注射L.0后还需要其他试剂调节体内激素,根据身体状况调节用量和注射频率。   换句话说,注射后可能还存在其他开销,并且运气不佳,会陷入无底洞。   要是没钱了怎么办?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功亏一篑。   谢谌想到一种可能,刘鸣泽会不会使用过L.0然后无法支付后续费用但又尝到了当alpha的“甜头”,不能接受重回omega的世界,最后选择自杀。   “嘭!!!”   一声巨响震得四壁颤动,房顶上的泥灰抖落下来。   地震了?   不。   哐当——铁板轰然摔在地上,接着是哒哒哒急促脚步声。   是门被人破开了!   强行入室的人还不止一个。   现在距离大门最近的次卧,窗口没有安防护栏可以轻松逃脱,但是那处正对敞开的房间门,一旦冲过去极有可能暴露自己。   谢谌屏住呼吸,神经绷紧,慢慢退到靠墙角的衣柜里合上门,他半蹲着窝在杂乱的衣裳间,从后腰掏出Glock17手枪,盯着柜门的小缝伺机而动。   柜子经久没有使用,浓郁的陈旧味夹杂着尘土,令人呼吸不畅。   外面传来命令声,“你查这间,我查那间,你们两个去那边。有情况汇报。”   看样子对方总共有四人。   谢谌察觉某人进自己这间房,不由得把枪握紧了,脸几乎贴着柜门,从罅隙由内窥探。   现在分明是夏天,就算是夜晚室内温度至少也有二十多度,对方却穿着一身黑,纯色棒球帽外还罩了长袖自带的帽子,衣裳拉链卡在锁骨处,帽檐下墨镜和面罩把脸遮得完全。   借着微光隐约可见挺拔身姿,若非外面是闹市,很难在黑暗中发现他的存在。   “啪!”   室内电灯开关被打开,一切重现光明,能见度大大提高的同时谢谌心也跳到嗓子眼儿。   是沈星联动野党成员来复仇?   不,凭沈星的武力值,只身对付他都绰绰有余。   对方像有预感般转身面朝衣柜,向谢谌的方位逐步逼近,当谢谌看清对方胸前挂的身份牌瞪大眼。   上面的符号看起来像一颗五角星,实则是潦草的字母。   是A方的人!   谢谌的处境更加艰难了,如果是野党的人他还可能放手一搏,但A方更不好应对。   ABO三方可不是职场同事那么简单,他现在是谢谌,不是O方代表谢,出现在A方的搜查区域被逮捕,会出现当场击毙和带回审讯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结果都十分糟糕。   坦白自己是O方成员?   且不说现实身份暴露的严重性,他现在已经被组织禁止行动,这就意味着他正处于不被O方保护的状态,O方压根儿不会管他死活,说不定还会为消灭掉可疑的叛徒而心满意足。   眼下只有靠他自己。   来了。   柜门被拉开的一瞬,谢谌一越而出,腾空之际顶膝击中对方的胸腹之间。   alpha向后栽倒一屁股坐在地上,背猛烈撞到床沿,实木的床受力倾斜,撞击的力道极重,听得人骨头都要碎了。   为了防止A方成员看清自己的脸。谢谌趁机关掉了室内的灯。   一切重归于夜。   黑影闪过。   好快!   即使可见度降低也不影响他的速度,alpha也能迅速调整姿势飞冲上前,抬腿稳稳踢在谢谌拿枪的手上。   谢谌吃疼,但也没松开保命的东西,可惜错过了开枪的时机,单凭肉搏,他一向很难取胜,很快就被alpha压制。   屋内昏黑,谢谌上半身趴在书桌上,胸脯紧贴案板,左手被反剪在背后,右手用枪指着紧贴在他身后的alpha,枪口对准alpha的下巴。   他低声威胁道:“放开。”   “什么声音?”   门外的其他成员大声询问。   该死的,要被发现了!   谢谌试图挣扎。   “没有,太黑了碰到东西了。”alpha在房间做出回应,他在说“碰到东西”时,手掌发力,摁压谢谌单薄清癯的背,暗示他老实一点。   “!”   谢谌听到熟悉的人声,反抗得更激烈了,耳边传来人声。   “现在外面都是A方的人,你和这个任务无关却出现在这儿,你一旦落到他们手中死了都没人给你埋尸。”   “落在你手里就好?”谢谌顿了顿,沉声道:“周代表。”   周言晁带着可夜视的墨镜,在暗中将omega冷峻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那眼神凉得可怕。   周言晁自动忽略对方的目光,“你死了,我和谁偷情呢?”   “?”   啧,就知道这人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两个A方成员汇聚到客厅,他们的穿着和周言晁的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胸前挂的身份证明,上面都有属于自己的代号。   他们默契地看向周言晁搜查的房间,33说:“我去看看。”   33打开门,屋内灯光大亮,周言晁正坐在椅子上垂头翻找抽屉里的东西。   他抬头正巧撞见堇,“有什么情况吗?”   “没,我听到动静就想着进来看看。”33扫视一圈,没察觉出异样,又问:“刚刚怎么回事?”   “刚刚我去开灯的时候没站稳摔了一跤,撞到床了,嘶——现在背还痛。”周言晁没说假话,拜某人所赐,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断成两节了。   33盯着倾斜的床看了几秒,脸被遮完了,根本参不透她在想什么,“床底下检查过了吗?”   “还没有,我打算先把这儿搜完。”周言晁说着又拉开一个抽屉。   33没有离开,继续朝里挪步,预感告诉她这屋子还有其他人,衣柜的柜门敞开里面只有一堆杂乱的衣物,那就只有……   33站在床边,她侧身跪地弯腰,撩开垂落的床单,去查看床下的情况,随即瞪大眼。   对视了!   “我靠!好大一只老鼠!”33站起身,她虽然对鼠类没有恐惧到大呼小叫的程度,但这类生物她都会尽可能避让,看了心里实在不舒服。   听到噗嗤一笑,33反应过来站起身,看到笑趴在桌上的周言晁,“……”她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继续去我的区域搜查了。”   周言晁没应,依旧头抵着桌沿埋在臂弯里。   他盯着桌下的人笑了笑,墨镜下那双狐狸眼弯起,颇显风情。   谢谌缩在桌下,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书桌正对房门,前面有挡板,A方的人自然看不到他。   这里的空间本就逼仄,四肢都伸展不开,谢谌只能勉强坐在自己腿上。   不知道是不是周言晁故意的,明知道桌下藏了个人还坐得极近,甚至把腿收到桌下,压缩他仅有的空间。   方才谢谌被周言晁的腿挤得难受,他无奈只有抓住对方的膝盖的往两侧掰,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地盘。   听到A方成员质疑床下,谢谌还在庆幸自己没藏那儿,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便支出个脑袋往望。   随后周言晁笑出声,埋下头趴在桌上。   一只老鼠有那么好笑吗?   谢谌觉得莫名其妙的,就这么在A方眼皮子底下和周言晁对视着,直到那个女alpha离开。   他目光下滑,落在某处。   他嘴巴正对的地方……   “……”谢谌嫌恶地往后缩了缩,避免碰到那玩意儿。   这个姿势太暧昧了,暧昧到让他觉得恶心了。关键是是他主动分开周言晁的腿,怪得了谁,谢谌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谌将枪抵着周言晁的裆,严肃道:“你要是还笑,我现在就把它打穿。”   “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   净说鬼话。   谁不是做好死的准备加入三方,说得好像为了他做出很大牺牲似的。   不过,AO方成员私通是明令禁止的,双方都会冠以“背叛”的罪名被处死。周言晁帮忙给他做掩护,确实存在一定风险——早死的风险。   念在这一点,谢谌把枪放下,他仰头盯着周言晁,心道:这人怎么还不让开?难道房门口还有A方的人盯着?   周言晁垂首注视谢谌。   谢谌一手撑地,一手还盖在周言晁的膝盖上,这个视角周言晁将他纤长的睫毛看得清晰,藏在眼皮间的黑痣伴随每次眨眼跳动,比本人活泼多了。   谢谌抿紧红唇,很是嫌弃地盯着周言晁。   周言晁没有其他意思。   只是觉得,这人探头探脑的模样,真的……   “好可爱的绿茶。”   周言晁脑子里莫名冒出这句话,事实上他也真说出来了。   谢谌对于他的夸奖并没有喜悦,甚至脸上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只是才放下去的枪再次指回原位,结结实实抵在那团软肉上,压得周言晁有些疼。   谢谌眸光沉了下去,冷漠道:   “脑科和眼科,你总得去看一科吧?” 第17章 邪门标题   A方搜查结束撤离房间,谢谌担心外面还有人驻守躲在桌下约莫又等到15分钟,直到周言晁发来的短信。   【宝贝,打这个】:可以出来了   这恶心的备注。   谢谌走出单元楼,看见周言晁坐在正对楼门口的花坛上。   简约的黑白撞色短袖搭墨蓝色运动裤,浅色帆布鞋在水泥地上来回摩擦发出刷刷响,透露出主人的无聊与烦躁。   旁边刚好有一盏路灯,光凝聚出一个小舞台,他在中央,映照的皮肤惨白到刺目,周围蚊虫跃动飞舞,似环绕着腐尸,背后草叶丰茂,万物为他生,由他死。   这一幕让谢谌想起高中下晚自习回家又偷溜出去看新上映的电影,裴墨衍也是   在楼下等他,还哭诉被蚊子咬了很多包。   一晃,都过去了十年了啊……   还没等谢谌惆怅完,周言晁站起身,“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   “……”谢谌在桌下蹲太久,脚蹲麻了,刚刚下楼梯都是扒着扶手走的。   “要抱你吗?”周言晁双手张开盛情邀请。   “神经。”谢谌骂完转身朝外走。   周言晁将谢谌带到他名下的公寓楼,这属于S市的黄金地段,与方才夜市和老小区简直天壤之别,从窗外一眼望去就是知名商业区和景区。   屋内家具一层不染,铁器擦得锃亮,像是专员打扫过。   少爷就是不一样。   走到哪儿都是家。   谢谌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人。   嗯??   周言晁:“看到她还活着很惊讶吗?”   沈星皮笑肉不笑地挥手打招呼,“晚上好。”   谢谌敛起神色,“没有。”   沙发上沈星翘着二郎腿,手撑下巴悠闲地玩手机,周言晁则去饮水机给自己泡茶,氛围很是和谐。   谢谌有些混乱。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等等,A方在S市执行任务,就说明这里有发动暴.乱的组织和或流通试剂的人员。   但和刘鸣泽有什么关系?   刘鸣泽死了两年,不可能和A方的两个任务有关联啊。   “看来你确实不知道啊……刘鸣泽的父母就是变性试剂流通路线的一环。”   “什么?”谢谌愕然,“证据呢?”   “就在前几天,另一组调查组的人员审人问出了关键信息。”   “你有研究过试剂的包装吗?虽说是冒牌货,但制造流程看起来非常正规,试管上生产年月日和编号一样没少,而我们发现,上面的编号不仅是生产序号那么简单,还有生产地信息。”   “最开始我们以为开头的字母是因为生产数量过多才用ABC分类,后来发现那是市的区域划分。”   “起初A方只是怀疑,但屋内没人,并且根据房东说的话,这对夫妇联系不上,有邻居透露这对夫妇连夜走了。”周言晁停顿一下,“就在你找上门之后。”   “……”   这么说还给A方拖后腿了。   真好。谢谌心想。   但是怎么会这么巧,刘鸣泽偏偏就是贩卖劣质试剂人的儿子。   周言晁:“S市管制不好,加上夜市人多眼杂,最适合进行非法交易。”   “但那晚我只是作为刘鸣泽的朋友拜访,从他母亲的反应来看应该不知道我是……”谢谌想到什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女omega。   第一时间知道他去刘鸣泽家的人只有她!   “没错,是我让他们离开的。”沈星放下茶杯抬头,“再怎么说也是我朋友的父母,我是不会让你们伤害他们的。这里是野党的地盘,你们几个A方人员被灭口也不奇怪吧?”   “非常抱歉,就算我们死了,A方还是会继续搜查,而且两人逃跑反而把原本的嫌疑坐实了。”周言晁吹了吹茶杯里水,笑得讥讽,“你好像帮了倒忙啊。”   沈星面色凝重,她怕被抓住受审挨不住酷刑坦白,临走前特意让叔叔阿姨走得远远的,不要告诉她去处,现在她也不知道人躲在哪儿,根本无法联系到人,不能通风报信。   周言晁:“现在还有一个方法。”   沈星:“什么?”   “你带我们去找上一级人员,我们在主卧床缝里找到一张验货单,刘氏夫妇不过是负责收货转交,还需要有人把货给他们,不是吗?”   “抓住头目,虾兵蟹将自然就散了。”周言晁笑着喝了一口茶。   他瞬间脸色大变,痛苦地伸舌,把水吐回杯里,“啊烫烫烫……”   “……”谢谌翻了个白眼。   这里是S市,野党成员较多,借用沈星调查应该会轻松不少。这就理解为什么周言晁要将三方的机密泄露给外人了。   但万一沈星不答应怎么办。   沈星斟酌后沉沉点头说好。   谢谌:“?”   这就同意了?这么简单?   沈星撩开头发,耳朵下方的颈部皮肤贴着一个纱布,无语道:“你在我身上植了芯片,我能怎么办。”   难怪会答应……这和威胁没区别。   “这事先就这样,走,出去吃饭。”他忙活到快凌晨,午饭还没吃,现在只有赶去找夜宵了。   谢谌:“吃饭?”   周言晁看谢谌不动,“或者你做饭?”   谢谌想起来自己也没吃,“算了,还是出去吃。”   “你做也可以,冰箱里有菜。”   “不了。”谢谌平淡道:“怕我忍不住下毒。”   周言晁噗嗤一笑,将茶杯搁在桌上,“这绿茶真难喝。”   谢谌扫了一眼,“乌龙茶不算绿茶。”   “哦,这样的吗?”   “不懂别喝。”   沈星冒出来说:“当着信息素是乌龙茶的人喝乌龙茶,和吃本人的体.液有什么区别?”   谢谌停步回头皱眉看向沈星,“你非要把话说这么恶心吗?”   “乌龙茶?我说不怎么好喝。”   谢谌:“……”   这个alpha也没放过他。   虽说腺体在颈部,但在发.情期间,受过量信息素的影响,体内激素和汗腺都会发生改变,沾染信息素的味道。   信息素是什么味,出的汗水就会是什么味道,当然不只是汗水——   所以恋爱不光看眼缘,大部分人才会执着于另一半的信息素味道,要是外打正着撞见一个喜欢的,那做.爱时无疑是一场盛宴,每一次亲密都是精神上享受。   “茶再难喝也总比吃一嘴泥好吧。”谢谌嘲讽回去。   沈星:“什么意思?”   “小孩子别听。”   周言晁是笑着的,但沈星察觉那并非喜色,最后识相闭上了嘴。   三人就近选了一家餐厅,他们被服务员引到靠窗的座位。在过道上收获不少目光,谢谌不自然地抠了抠脸,又碰到了伤口,疼得差点没管理好表情。   一个脸带淤青,一个头发长短不一,还有一个矜贵十足的走在最后。   一起吃饭这种事情太过于日常,发生在他们身上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谢谌不是很想和这两人相处。   他的妥协不是好脾气,是真打不过。   “为什么留这个发型?”沈星的头发实在引人注目,谢谌没忍住问了一句。   “啊,这个啊。”沈星摸了摸秀发,笑得温柔,眼神都要挤出水来,“因为有人说好看。”   入座后,服务员介绍道:“帅哥美女,今日店内参与活动并购买套餐可享用免费甜品和五折优惠哦~”   沈星激动道:“是那个一年一度的互动吗!”   “是的。”   谢谌看着她表现出孩子气的模样,转念一想,沈星年龄确实不大,大概才二十左右。   沈星拿过菜单双眼放光,“芒果慕斯和巧克力蛋糕任选一个,那买双份套餐是可以都得吗?”   “是的,但因为是情侣套餐,两份有点多,可能吃不完。”服务员笑着解释。   谢谌随便点了份意面,心想反正AA,其他人点什么都无所谓,他只希望快点吃完离开。   “没事,就买两份。”沈星递回菜单。   “参与活动是需要情侣拍一张亲昵的照片并发布在社交平台上为我们店做宣传。”服务员看着三个人,她有些摸不透彼此的关系,只好礼貌微笑,“请问您们哪对是情侣呢?”   沈星转头看向周言晁。   谢谌垂眼自顾自的喝了一口柠檬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和沈星又不熟,沈星应该不会找他。   不过为了半价和一块小蛋糕居然要和周言晁这种人装情侣,真是馋疯了。   下一秒,沈星手快速指向两人,朝服务员说:“他们是。”   谢谌在柠檬水喷出来口前迅速咽下,“我,咳咳咳……我,咳咳……”他被水呛到说不出话来,手肘撑桌,捂嘴咳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一旁的周言晁又是拍背又是找纸擦嘴,暧昧道:“亲爱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给个舞台就能演。   谢谌手臂抵住周言晁的胸膛,避免距离过近,“你……”   “滚”字还没吐出来,就听见“咔嚓”一声。   沈星对准两人拍了一张照片再展示给服务员,“这样可以吗?”   服务员愣愣地点头,“请发布在平台上。”   “咳咳咳咳!”   咳嗽还没消停,谢谌抬头用眼神质问沈星,眸子里都冒出火星子来。   你自己吃蛋糕,以我的名义?   服务员亲眼见沈星发布,才微笑收起菜单,走前还不忘朝拉扯的二人说了一句,“祝你们长长久久。”   谢谌的咳嗽才停下来,又被哽住了。他转头盯着罪魁祸首,抬手就要给过去一巴掌。   周言晁眼疾手快抓住,又轻轻拍了拍谢谌的手背,安抚道:“孩子要吃,就让她吃。”   这是吃的问题吗?   谢谌狠狠踩了旁边的人一脚,周言晁痛得弯到桌子下面去,等他再坐直身时,谢谌瞄到浅色帆布鞋上半个脚印才稍微解气。   沈星则皱眉,“你们是我爸爸吗?”   当谢谌看到沈星拍的照片,消下去的火又烧起来。   “拍得真好啊——”他咬牙,一字一顿道。   沈星像读不懂空气,还竖起手指比了一个耶,“我高中学过一段时间摄影。”   “这个图片可以去当古早恋爱小说的封面,名字我都想好了,叫《笨蛋美人别哭,老公轻轻哄》。”   “……?”谢谌:“你骂谁笨蛋呢?”   沈星噘嘴,耸了耸肩。   周言晁凑上前看图。   谢谌飞速删除这条帖子,可还是被周言晁捕捉到了画面。   照片刚好抓拍到谢谌张嘴欲咳的模样,两瓣红唇之间还悬着银丝,眉头紧蹙,眼眶微红带着泪光,垂眼间两颗黑痣相称。   周言晁只有一张侧脸,他垂眸去看谢谌,睫毛浓密纤长,张着嘴神情好似紧张。   即使照片无声,也像听到了温柔轻哄。   周言晁说信沈星学过摄影。   谢谌说她不去搞营销实在可惜。   拍完照片还有取邪门标题的天赋。 第18章 芒果慕斯   餐厅氛围温馨,多是亲朋好友和情侣相聚,唯独谢谌这桌像是吃的断头饭,历经拍照那一茬,谢谌的好脸色全无。   氛围有点尴尬,好在手机铃声出面缓解。   谢谌从拿起手机到解锁查看消息,界面就已经堆积了三条信息。   【酸柠檬】:你多久回A市(ㄒoㄒ)   【酸柠檬】:要不我去找你吧?   【酸柠檬】:没有奶茶哥为伴的日子,这班我是一点都不想上。   这家伙打字是有多快啊………   【。】:说得好像我在你就喜欢上班一样。   社畜爱为不上班找借口,谢谌作为过来人理解,但裴墨衍是企业老板,他实在很难共情。   【酸柠檬】:我怎么就没有上级把我开了呀(满地打滚)   【。】:够了,我公司被炸了,我现在还是无业游民。   【酸柠檬】:别装,凭你条件找高薪工作还难?你明明也是不想上班。   谢谌现在身份证性别还是alpha,他专业对口的岗位大多也都是招alpha,但以现在的身体条件,每天和alpha长时间相处对腺体是一种折磨。   反正存款足够,直接躺好了。   【酸柠檬】:想上班了跟我说,我给你安排工作。   【酸柠檬】:你说老实话,想不想天天和帅老板一起出勤?嗯?   【。】:不了,我上班没有一天不想抽死老板。   【酸柠檬】:QAQ帅老板也抽吗?   【。】:嗯,闭着眼睛抽。   【酸柠檬】:????   【酸柠檬】:对了,寄给你的信息素喷雾收到没?   【。】:收到了,谢了。   谢谌被迷晕醒来后就找不到自己的信息素喷雾,他把废墟又翻了一遍,甚至找来酒店客服帮忙。   客服看到房间景象,吓得以为是恐怖袭击,连忙联系经理。经理一来,二话不说就要报警,好在谢谌拿出卡靠钱息事宁人,赔了几万。   他原本不信神佛的,打算回A市后去寺庙一趟。   这回真是碰到灾星了,被绑架又挨揍,还要负责事后。   谢谌印象中沈星碰过喷雾,但中途周言晁又参与了打斗,很难说清楚是谁拿走了。   “你们谁拿了我的喷雾?”谢谌问。   两人沉默了,都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   谢谌首先怀疑的是沈星,毕竟她对喷雾很感兴趣。   周言晁感叹:“你好变态啊!”   “你血口喷人!”沈星五官皱在一起,看向周言晁,“你偷人家信息素喷雾干嘛?这和偷人内.衣内.裤有什么区别?”   话糙理不糙,虽说大家信息素平日也有外泄情况,但那顶多算是体味,少量是无伤大雅的,就像常喷的香水味。   但专门偷人信息素就另当别论了,众所周知信息素大多数用途都与性沾边,偷这东西拿回去干什么很难不往那处想。   “?”谢谌:“你非要用这种形容不可吗?”   谢谌用眼神质问周言晁。   周言晁微微歪头,“我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人吗?我要真是喜欢乌龙茶味信息素,为什么不直接抱着你吸?”   “?”谢谌真心疼自己的耳朵,每次都要接收这么恶心的文字。   沈星:“?哇——哥,你到底怎么好意思说我变态的?”   菜端上来,谢谌举手深吸一口气,“打住,我不追究了,你们也放过我。”   谢谌面前是一盘奶油意面,周言晁点了一份寡淡的沙拉,而沈星面前是四份牛排,外加巧克力蛋糕和芒果慕斯。   沈星对飘香四溢的正餐视而不见,反而举起朝甜品拍照,拍完拿勺子舀了一勺慕斯放进嘴里,笑意浮现,仿若能吃到这么一口就是最大的幸福。   “味道没变。”   谢谌:“经常来吃?”早知道让沈星推荐菜品了,这意面的口味他不喜欢。   “对啊,来吃过三次了。”   沈星盯着芒果慕斯,上面的果酱在光下还泛着晶莹光泽。   “你好,两位今天店内有活动,购买情侣套餐可赠送一份甜品。”服务员面带笑容微微弓着身子站在餐桌旁。   并排坐的二人面面相觑,刘鸣泽回过神来脸瞬间爆红,慌忙摆手,期期艾艾道:“我,我我们,不……”   沈星捂住他的嘴,朝服务员说:“来一份。”   刘鸣泽在沈星耳边悄声道:“我们不是情侣呀……”   沈星效仿刘鸣泽的音量和语气,“但是可以多吃一份甜品呀。”   既然朋友想吃,假扮一下情侣也没关系吧。刘鸣泽咽了咽口水点头应允,又担心沈星的密谋声过大,小心翼翼偷瞄服务员,怕对方发现骗人把他们轰出去。   服务员:“请二位拍一张亲密照片,放在任一媒体平台上为我们店做宣传哦。”   “亲亲亲……亲??”刘鸣泽是这样,一害羞就容易紧张到结巴。   服务员曲解了他的意思,浅笑着地说:“亲吻也是可以的。”   “不不不不,我不是……”刘鸣泽头都快冒烟儿了。   怎么能因为演戏就亲呢?   这也太越界了。   “来,小泽。”沈星举着手机自拍,一把搂住刘鸣泽的脖子,嘴唇凑了过去贴在他的脸颊上,摁下快门键。   沈星一边低头查看成果一边说:“小泽,你脸好烫啊。”   照片沈星拍得很满意,刘鸣泽头发自带微卷,借着头顶灯照,瞳孔颜色也偏浅,再加上雀斑,长得真的很像混血,脸也嫩得像豆花,就是颜色不太对。   沈星没料到刘鸣泽内向成这样,皮肤红得跟柿子没区别,搁外面肯定都要被送去就诊了。   “哈哈哈你这太容易害羞了吧?”   “啊……”刘鸣泽双目失去聚焦,迷糊地应了一句。他大脑宕机,听不清沈星说话,上次这么全身滚烫还是发高烧的时候,今天是不是穿太厚了,好热……   “小泽?”   沈星回头才注意到魂都没了的人,好像就吊着一口气儿了,她来回摇晃刘鸣泽,“你对嘴巴过敏吗?”   刘鸣泽说话的声音都随摇摆的节奏晃动,“不~知~道~道~”   沈星停下动作,看着omega呆若木鸡地说:“我我也没被人亲过啊……”   “好可爱!”沈星上手捏住刘鸣泽的脸左右摆动他的头,微卷的头发跟着晃了晃。   “唔……”刘鸣泽脸被揉得发烫,他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手指微微弯曲,像猫狗抬爪的动作。   服务员:“请二位选甜品吧,我们这里有巧克力蛋糕和芒果慕斯。”   沈星:“你想吃什么?”   刘鸣泽:“嗯……你选吧。”   “我想吃芒果慕斯。”   “那,那就慕斯吧。”刘鸣泽指着菜单上的图片小声地说,但他眼神飘向一旁的巧克力蛋糕。   其实他想吃的是那个,但不好意思说。   沈星心细,察觉到刘鸣泽的目光,“要换成巧克力蛋糕吗?”   刘鸣泽摇头,“我陪你吃慕斯。”   “小泽!你真的太好了!”沈星又抱住刘鸣泽,“明年我们再一起来吃,等那时我们选巧克力蛋糕!”   刘鸣泽听到这个约定,尽管是对方脱口而出的话语,可能明年早就抛之脑后,但此时他心里依旧暖乎乎的,“万一明年高考毕业你谈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了呢?就不用和我假装了,可以和对象一起吃了呀。”   “那也把巧克力的给你吃。”沈星说着大力揉了揉刘鸣泽的头发,掌心手指摩擦细软的发丝,头发更蓬松了,像才睡醒一样。   刘鸣泽没有介意自己的头发乱了,眉眼弯起,眸中闪亮,随后担心自己太过激动惹人烦,抿了抿唇克制喜悦的情绪,改成连连点头。   “说实话,我觉得好多alpha的信息素都臭臭的。”沈星想了想,“也不是臭吧,就是闻着不舒服。”   “不像你,香香甜甜软软的。”沈星很喜欢刘鸣泽的信息素,闻过后浮躁就会消散,像站在旷野上迎风。   刘鸣泽有些受宠若惊,指了指自己不确定道:“我,我?”   “对啊!”   刘鸣泽支支吾吾地说:“可是,我不软,我体育课上测试坐位体前屈才1cm,不及格呢。”   沈星看着他垂头惭愧的模样,捂嘴偷笑。   刘鸣泽察觉到沈星在笑,反应过来又忙摆手,羞赧道:“我,不是说我就甜了!我的信息素是茶,他们说跟打麻将的大爷大妈最配……”   刘鸣泽声音越来越小,头埋得更低了。   他不懂沈星为什么选择自己做朋友,对方家庭条件好,成绩优秀,长得漂亮,信息素也是栀子花香,应该不缺人喜欢才对。   沈星看着刘鸣泽自卑把自己藏起来。   异性之间存在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但受支配者为了迎合支配者存在竞争关系,甚至借助言语羞辱来打压,就连不足称道的特征成为笑柄。   她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极度厌恶这种无意义竞争,避免自身被支配。   为什么选择刘鸣泽做朋友。   世间一切都是需要理由的,就连爱情也是,所谓的爱情不过是将所有欲望凝聚在一个人身上。   沈星早就将爱情从自己的思想中割离出去,而今想到的理由是,她希望刘鸣泽能从这两种关系中脱离出来,过得无忧无虑,就像长在山上的茶,受泥土滋养,经阳光沐浴,散发独有清香被微风带到远方。   刘鸣泽见沈星久久不说话,再三思考后,“如果你实在喜欢,要是有能收集信息素的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装一点……给你……”   沈星愣了愣,乐出声。   刘鸣泽以为自己又闹了笑话,不知如何是好。   啊啊啊他在胡说什么啊?   怎么会有收集信息素的容器。   “哪需要那么麻烦,以后我想闻,你直接放一点给我就好了。”   刘鸣泽想都没想就点点头。   “脸还是好红,我来给你降降温。”   沈星说着把自己的脸贴过去吸热。   “啊…啊?!”   “诶?怎么比刚刚更烫了?”   “啊啊,太太太近了!!!”   “哈哈哈哈!”   周言晁用叉子指着对面,看向谢谌:“好吃到哭?”   谢谌狠狠掐了一下他的大腿,压着嗓子道:“这时候别犯贱了。”   沈星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情。   只见眼泪落在慕斯上化开果酱。   我再也闻不到你的信息素了,小泽。 第19章 不懂内在   “刘鸣泽,按照你现在的成绩考个一本都够呛的。”   正值严冬,办公室暖气充足,刘鸣泽被教育耳根子发红,垂头不敢看老师,下巴缩进棉质校服里。   班主任也不忍心继续训他,“是不是要高考了,每天都有考试压力太大,没休息够?”   距离高考还有半年,班主任根据最近一次检测成绩把部分同学挨个叫到办公室交流。   刘鸣泽木讷地摇头。   “那到底怎么了?”   刘鸣泽看向老师殷切的眼神,有些委屈,内心在张口与否之间来回挣扎。   可以说吗?   老师会帮我吗?   刘鸣泽压抑不止情绪,颤声道:“老师,我被欺负了……”   “谁欺负你了?”   刘鸣泽粗略讲述自己的遭遇,只是他本身性格腼腆,用词太过得体,导致张浩然对他的骚.扰程度大打折扣。   刘鸣泽还没说完看到老师一脸为难的模样,心当即就冷了下去。   张浩然家给学校捐助不少,因为张浩然一句“篮球场场位太少”,废旧的泳池就重建成室内球场了。   果然老师也是没有办法的,和那群人对着干是有风险的,要是掀不起什么浪花就会失去这份工作。   老师也有自己的生活啊。   “没关系,老师,还有半年就毕业了,我再忍忍。”刘鸣泽最终选择了忍耐,其实他原本想过申请在家复习直接参加高考的,反正教材都学完了,但又怕自己不在,那人会找沈星的麻烦。   距离晚自习下课已经过去十分钟,学生都陆续回寝回家,卫生间的低语被嘈杂声遮盖。   “你给老师说了?”张浩然把厕所门反锁,转身看向刘鸣泽。他有朋友去找老师要试卷答案批改,刚好在门口听墙角。   刘鸣泽吓得发抖,倔强道:“嗯。”   “这怎么算是欺负呢?”张浩然把刘鸣泽逼到墙角,“衣服脱了。”   他承认最初调戏刘鸣泽只是觉得好玩,但半年过去新鲜感都还在。   张浩然看着战战兢兢的刘鸣泽,他好喜欢,他真的好喜欢这个omega,从头到脚,恨不得等他死了都要把他的骨头拿来炖汤喝。   这还不算欺负吗?刘鸣泽心想。   刘鸣泽找借口,“不,不脱,冬天太冷了,会感冒的。”   “也是,这么关键的时候可不能生病。”张浩然主动把手伸进衣摆,刘鸣泽想把他的手掏出来,“不,不要!”   “噗通”一声,刘鸣泽直接双膝跪地。   张浩然无语地把手拿出来,“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摸一下就腿软?”每回他一碰,刘鸣泽就倒下去,甚至都不用信息素压制。   张浩然把刘鸣泽抱起放在洗手台上,刘鸣泽扶着张浩然的肩膀眼含泪花,红唇一张一合还在嚷嚷着不要,但根本无济于事,手又滑进来了。   这种日子还要忍多久啊。   “要结婚吗?”张浩然说话时手没有空闲,心里想着哺乳期会长那么点儿吧?要是怀他的孩子就好了。   “什,什么?”刘鸣泽不明白他的意思。   “要和我结婚吗?”   刘鸣泽被吓得不轻,差点没忍住让泪喷出来,这人居然想折磨他一辈子。   有多少alpha想和喜欢的人结婚生子,劳累一天下班看到整洁的家和一桌子热气腾腾的好菜,明明对方都还没答应和他在一起,却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所谓浪漫美好的幻想不过是在意淫他人的未来。   刘鸣泽当即崩溃了,拼尽全力推开搂着他腰的alpha,“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啊!结婚不该是和互相喜欢的人吗!!!”   “我喜欢你啊。”   “这算哪门子喜欢啊!”   “我摸别人吗?我只摸你啊!”   刘鸣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是什么歪理!   那他巴不得张浩然喜欢其他人!   “我不要,我不要!我讨厌你碰我!你碰我,我恨不得去死!”刘鸣泽吼道。   张浩然突然不动了,刘鸣泽与他对视顿时汗毛直立,有种对方真的会把自己弄死的感觉。   张浩然冷声道:“刘鸣泽,你别想着自杀。你要是死了,我会让你尸体也归我,放在我身边日夜抚摸,直到你腐烂为止,就算给你下葬,我也要把你埋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天天亲吻你的墓碑……”   刘鸣泽仿若跌落谷底,张浩然的声音变得悠远,他连后面说的什么都没听清,但可以理解为他死也不能安息。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刘鸣泽胃里翻涌,身体冰凉,现在就和尸体好像也什么两样。   “为,为什么非得是我?”   “除非你能找到一个和你长得像,信息素也是乌龙茶的人,说不定到时候我会放过你。”张浩然当然知道刘鸣泽做不到,他也只是想把刘鸣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随便找了个借口而已。   “像吗?”   谢谌身穿白色西服,黑发被一次性颜料覆盖成深褐色,甚至用卷发棒精心打理过呈微卷状,两颗痣被遮瑕膏抹去存在,鼻梁和两侧脸颊多了星星点点的雀斑。同时戴了大直径美瞳,多了一丝纯真。   沈星摩挲下巴打量他,谢谌长得太正了,相较于刘鸣泽而言五官更为硬朗,即使脸再好看,没有那份亲和力。   沈星斟酌后笃定点头,“果然,小泽还是我心里无可替代的白月光。”   “……”谢谌:“我是来陪你玩替身梗的吗?”   “替身?”周言晁换好深灰色礼服走进妆造室,正巧听到这句话,他看清谢谌的模样眉毛不禁一挑。   周言晁走近,拨弄谢谌翘着卷毛,手指还没缠绕几圈就被毫不留情地拍开。   周言晁并不在意,他替谢谌整理衣襟,   “你要是出事了,千万要记得……”   距离过近,气息扑在谢谌的皮肤上,他不悦地蹙眉,听到人继续说:“不要告诉他们是我带你来的。”   谢谌:“嗯?”   他还以为可以报这个人的名号免灾呢。   沈星啧啧感叹:“alpha变脸就是快啊。明明吃饭时还叫亲爱的。现在就撇清关系了。”   谢谌冷眼,“你还好意思说。”   沈星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   根据沈星给出的情报,S市区域变性试剂最高层的接头人有好几个,其中最主要的人物是陈氏集团的二公子——陈侑。   这是野党高级干部之间众所周知的事,但无一人告密,毕竟他们也从陈侑那儿捞了不少好处,有时候成员暗杀alpha难以脱身,也是陈氏那边拖延搜查进度。   沈星才加入组织不到两年,自然不知道,这些信息都是她潜入干部组偷来的。   但如何接近陈侑又是个问题。   谁料,周言晁翻出一封电子版邀请函,各界名流将在月末举办豪宴,专门用于商业会谈和家族联姻,而其中宾客名单里就有陈侑。   只是他没有把情况上报A方,选择单独行动。   宴会定在郊外别墅,周围有安保人员驻守,周言晁下车脚刚踩在地毯上就有人夹道欢迎,谢谌作为伴侣,却因资质平平被带去做安检。   之前公司一有饭局也会带几个omega,当时有omega直言不会喝酒,当即被合作方怼了一句“不会喝酒你来干什么”。   谢谌出面解围连干了六杯白酒,让omega先回家,他的本意是不要伤了合作关系,却因这个小举动获得omega的好感。   明明只是做了一件小事,对方却喜欢到要嫁给他,好在谢谌没把omega的行为归结于感情廉价到可以被六杯酒收买,猜测大概是那个omega一直没被好好对待过吧。   谢谌摇晃酒杯,看着里面的透明液体。   时过境迁,如今他倒成了被带的那个。   在这里还碰到了以前公司的合作方,幸亏乔装打扮过,没被他们认出来。   “听说你是周少爷带来的?”   谢谌好歹也在职场呆了多年,对方是来打招呼还是找茬,他一眼就能看出。   “不是,他求我来的。”谢谌淡定地喝了一口酒,心想不亏是豪门公子哥,走到哪儿都出名。   “怎么可能?他要什么样的没有,看上你这个麻子脸?”男omega皱眉地看着谢谌的雀斑。   哦,情敌啊。   谢谌了然,他转过头目光在omega身上浏览,在omega发怒前说:“你也不差啊——”   男omega听得一愣一愣的,来找茬反被夸了。   谢谌主动把杯碰了过去,笑得明媚,“怎么就看上周言晁这个狗东西了?你明明值得更好的。”   男omega出神一瞬,差点被笑容和夸奖迷住,他羞恼道:“你这人肤浅!一点都不注重内在!”   “?”   到底是谁不懂内在。   喜欢周言晁这种类型。   “你是怎么引起他注意的?”   谢谌挑眉,这个omega还想取经,还是认真想了想,如实道:“摸他下.面。”   “???”男omega当即羞红脸,骂他无耻。   目标出现了。   谢谌在人群看到陈侑的身影。   那个alpha一身墨蓝色西服,端着红酒杯,举止儒雅,笑时脸颊上还有两个梨涡。   谢谌正准备上前,又被男omega拦住,对方羞赧道:“那个,大吗?”   “?”谢谌一笑,“你摸摸看就知道了。不过我猜,你会失望的。”   “……”男omega陷入纠结。   谢谌再迈步。   “你是在看陈侑吧?据说他玩得特别变.态的。”他虽然讨厌谢谌,但也没有到让人送死的程度,又凑近耳语,“你要是真欲.求不满,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器.大活.好的。”   谢谌:“…………”   不必。 第20章 离开那里   陈侑微微仰头抿了一口香槟,单眼皮下的瞳仁漆黑,死气沉沉,像看什么东西都无趣。   灯壁辉煌,纸醉金迷,一张张为利益而奉承的笑颜虚假至极,他在心里暗自鄙夷这群庸俗的人类。   陈侑将玻璃酒杯搁置,转身准备离开,原本就是来聚会露个面的,现在没有呆的必要了。   “你怎么在这儿?”   陈侑闻声转头,看见不远处的起争执的两人,一个是张家独子张浩然,另一个背对着他看不到脸。   “你谁?我根本不认识你。”谢谌皱眉挣脱alpha的手,原本乔装打扮是想着用一个死人的身份方便,再怎么也追查不到他头上,反而被alpha纠缠上了。   “张小少爷,这搭讪方式未免太老套了。”   谢谌回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陈侑,起初还担心受alpha牵制把目标跟丢了,看来多虑了。   陈侑身高逼近一米九,谢谌转过来微微昂首看他的一瞬,陈侑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心底无数个声音窜出来,仿佛有恶魔在耳边叫嚣着:弄哭他,弄坏他,弄碎他。   即使打扮得再像刘鸣泽,但气质无法改变,他身上独有的疏离感是实实在在的。   就像是漂亮可爱的糖衣包裹着其他东西,唤起人的好奇心,想要撕掉伪装的外衣。   这种反差完全就是他喜欢的类型。   陈侑藏好心思,笑得儒雅,“这搭讪方式未免也太老套了吧?”   张浩然咬牙切齿地盯着谢谌的脸,其实在他记忆中那张脸已经模糊不清,但发型、瞳色、雀斑这些鲜明的特征都在,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刘鸣泽,因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刘鸣泽是怎么死的。   张浩然:“你信息素是什么?”   “茶。”谢谌没具体说什么茶,茶的类型有很多种,他也不过是其一,没什么好稀奇的。   但张浩然顿时更加激动,他再次钳制住谢谌的胳膊,发出一连串问题,“谁派你来的?你是来找我复仇的?因为刘鸣泽?”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谢谌蹙眉甩开他的手。   张浩然正欲上前,又被陈侑拦住。   “张少爷,那件事我也有所耳闻,但你未免疑心太重些,或许这位只是长得像呢?”   张浩然木然,眼睁睁看着人被陈侑带走。   两年了,他还是忘不掉,是因为负罪感吗?   他时常做梦,梦到和刘鸣泽的相遇,如果不是以那种形式开始,可以走向不同的结局。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废物啊。”   一个女声突然冒出来,夹杂强烈的谴责。   张浩然循声撞见一张熟悉的脸,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名字,直到注意那一长一短的头发才恍然大悟。   这个女omega头发为什么会这么滑稽,那还是高中夏天的事。   在张浩然印象中,沈星无论和谁关系都不亲近,她待人的冷淡态度受不少人追捧,有的人骨子里就是贱,喜欢热脸贴冷屁,总会产生一种自己具有特殊性的错觉,认为自己的热情和爱总会感化一切。   高冷女神和拥簇她的舔狗是乏味校园生活中经久不衰的笑谈。   但这种平衡就在刘鸣泽转学后发生改变,沈星会和他一起吃饭,借他学习笔记,等他一起放学。   每个追求沈星的alpha都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他们拥护的女神却主动对他人笑脸相迎,还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omega。   白月光被拉下神坛了,大部分人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只有少数人内心扭曲开始报复。   “你,在干什么!”   刘鸣泽站在过道,怀里抱着厚重的笔记本,他亲眼见到那个alpha把嚼过的口香糖黏在沈星的长发上。   刘鸣泽上前,也顾不得嫌弃alpha的口水,徒手想要将口香糖取下来,但是不知道被放进口腔里嚼了多久,粘稠得不行,手一碰就拉丝,还夹着口水的苦腥味。   “小泽,别弄了。”沈星厌恶地皱眉,见刘鸣泽不听,又稍微拔高音量,“刘鸣泽,别碰了!”   刘鸣泽被吓到了,把手缩回去,耷拉地眼皮抱歉道:“把你头发扯疼了吗?不好意思。”   “没有,我只是觉得太脏了。”沈星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对准长发就咔嚓一刀,所有人都被她果断干脆的举动惊到了。   沈星拎着发梢看到上面像被蛛丝包裹的部分差点没忍住干呕声,她从座位上站起,走到罪魁祸首的面前。   这个男alpha她当然眼熟,跟只苍蝇一样阴魂不散。   男alpha的脸上没有丝毫悔改,反而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毕竟向来不正眼瞧他的沈星今天和自己对视了。   沈星猛地踹向alpha的膝盖,alpha来不得反应直接跪在地上,突然矮了一大截,头发被拽住疼得张嘴大叫。   众目睽睽之下,沈星将那一团头发大力塞进alpha的嘴巴里,她使了狠劲儿,几乎整个拳头进去了。   alpha喉结滚动,一时间忘了呼吸,脸憋成红紫色,嘴角溢出唾液,眼珠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沈星再恶狠狠甩给alpha一巴掌。   alpha被扇在地上,他狼狈爬起,跪在地上弓着腰干呕吐出一大坨头发,边咳嗽边抓抠嗓子眼儿,企图把贴舌根处的发丝拉出来。   “怎么能乱吐口香糖呢?”   沈星语气幽幽,她转头看向刘鸣泽注意到对方的手上还残留的白色,“我们去洗手。”   有人笑话沈星的头发,但沈星却毫不在乎,像是在和嘲笑她的人对着干,直到毕业都保持一长一短的发型。   同时也让所有人记住了她,并且原本的嘲讽逐渐转为佩服,到现在高中都流传她的事。   张浩然看到沈星服务生的打扮惊讶不已,“你怎么在这儿?”   “谢谢你解围。”   谢谌明知道身边这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绷着脸说着毫无谢意的话,殊不知这种姿态更引发陈侑的怜爱。   “没事,我最见不惯那种不尊重人的alpha。”   两人离开大厅上楼,陈侑以人多吵闹为借口引着谢谌往走廊深处的独立包间走。   他察觉不到的信息素,“方才听你说你的信息素是茶?但我感知不到你的信息素,可以问问你是alpha还是omega吗?”   谢谌想了想,“alpha。”   他本以为可以借此打消陈侑的变态想法,但陈侑心里却想的是仅仅是alpha就这样了,要是被改造成omega那该是什么样的尤物。   走到房间门前,陈侑很有风度地替谢谌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宴会给每一位宾客都准备了房间,美曰其名是天色太晚方便留宿,但不少上等的房间都用于做下.流的事。   “其实原本我都准备离开的,还好遇见了你,感觉宴会也不是那么无聊了。”   陈侑给谢谌倒了一杯酒,“不过你是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   “周……”谢谌才吐出一个姓就把自己膈应到了,改口说:“我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背景,被周言晁带来的。”   “哦……”陈侑意味深长地点头。   “怎么了?”   陈侑笑了笑,“只是我和他家有一点……纠纷,不过我想应该不影响我们交朋友。”   不等谢谌回答,陈侑就主动抬手与他碰杯,再仰头品酒。   “……”谢谌这才理解周言晁的那句话,不要报他的名字可能是因为对家太多。   谢谌没见陈侑对酒动过手脚,便也浅尝了一口。   “你不需要给周言晁说一声吗?”   “说什么?”   “你在我这儿。”   “不用。”   “周言晁是同性恋吗?”陈侑又问。   谢谌愣了愣,“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带人参加聚会,还是alpha。”   谢谌嘴角抽搐一下,虽然是情况特殊 ,但被人这么强调一阵恶寒袭来,搞得他像是被偏爱了似的,生硬道:“不是,普通朋友。”   “啊~他还会交朋友啊。”   “……”   要不是陈侑是目标人物,谢谌还以为交到知己了,差点忍不住跟着附和。   他只能故作镇定地喝酒。   “抱歉我没有诋毁他的意思,我只是太惊讶了。”陈侑的笑并没有什么真情实感。   “没事。”谢谌没说自己还是愿意多听几句的。   酒过三巡,陈侑面颊泛红明显进入微醺状态,谢谌想着趁机偷陈侑的手机找线索。   “要送你回卧室吗?”   陈侑扶额,“那就拜托你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今晚喝太多了……”   “咚”的一声,陈侑头撞到桌上。   谢谌正准备去扶他,他的腺体已经开始发热发疼了。   好浓郁的alpha的信息素,谢谌当即后退,捂住腺体。   已经醉到管理不好信息素的程度了吗?   陈侑的信息素是乌木,对谢谌来说算不上好闻,但论味道,周言晁的稳居倒数第一。   谢谌忍耐着身体不适检查陈侑的手机,并没有找到任何端倪,就是相册里的图片不堪入目,全是各种露.骨的变态玩法,不该被归为色.情一类,应当属于血腥暴力的范畴,几乎每张交织着血和泪。   除了最近一张照片。   谢谌都不知道陈侑什么时候偷拍了一张自己喝酒的照片。   “……”谢谌将自己的照片删除。   为了防止遗漏重要信息,还是将所有数据复制了一份。   谢谌的手机震动。   【宝贝,打这个】来电。   谢谌:“……”   又忘记换备注了。   谢谌接听电话,听到周言晁问:“你在哪儿?”   “在陈侑的房间。”谁让谢谌安检后进场找不到周言晁人,又担心陈侑离开宴会,只能自己拖住他。   “陈侑?你不知道陈侑玩死过多少omega?你打架那么菜,还敢跟和他独处?”   “……没有,我没告诉他我是omega。还有他已经喝醉了。”谢谌的腺体越来越痛,后背已经开始出汗了。   对面沉默片刻——   “离开那里。”   “什么?”谢谌听出周言晁语气里的严肃。   “陈侑酒量很好,不可能喝几杯就醉。”   那就意味着……   谢谌急忙转身,然而桌上趴着的人早就不见踪影!   该死的!   谢谌被人从后搂住,腰间横了一只手臂,浓烈的信息素袭来包裹他全身,腺体像在燃烧般疼痛。   耳旁传来低哑的男声——   “宝宝,原来你是omega啊。” 第21章 虔诚信徒   “你是同性恋吗?对他这么执着?”张浩然紧接着摇头矢口否认,“不,你要是同性恋就不会给他用变性试剂了,你是想把他变成alpha,然后顺理成章和他在一起吧?”   房门紧闭,两人对峙,沈星五官扭曲,冲上前揪住张浩然的衣领,即使个子不如对方高,但气势磅礴,“我不像你们这群人这么肤浅!你们满脑子都是情爱,而所谓的爱具象化不过是肢体接触或身体交合。”   “我没操过他!”张浩然自以为,“我只是单纯地爱着他,而已……”   沈星一巴掌扇过去,“是没操过,还是没操到?这也算纯爱?你们的纯爱档次未免也太低了吧?”   “纯爱”是一个至高无上的词,父母所给予的爱夹杂着血缘,搭建“抚育成人”和“养老送终”的桥梁,恋人将爱具体为“繁衍”或“陪伴”。   朋友之间的爱呢?   人们可以因同样的喜好或观点聚在一起,可以因想逃避孤独交朋友,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合群一些,可以因某人家境优渥交朋友借机捞好处,“多个朋友多条路”的俗话也是变相的利益关系。   大家为各取所需增添了合理性,冠名为爱。   其实这个世界就是巨大的交易场所。   沈星吼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爱他!他死了,你怎么不去他坟前嗑一百个头!”   张浩然苦笑,“他不愿意见我,我说他敢自杀,我就强占他的尸体,可他最后选择了跳楼,把自己身体也破坏得不成样子。”   沈星笑了,她松开张浩然的衣领,咧开嘴仰头朝天哈哈大笑,笑得癫狂,像听到了什么无稽之谈。   张浩然不明所以,严肃地看着她。   沈星擦了擦泪花,气息还些许不匀,“别给你脸上贴金了,他死都不想你的。”   “为什么跳楼,他只是想快点死而已!割腕的话,有人及时发现就容易救回来。”沈星收敛笑意,冷漠地说:“只有跳楼,摔在地上,散得七零八落的,就算再好的医生都不能把脑浆装回去,死得彻底。”   手机早就被挂断扔到桌下,期间撞到桌角屏幕碎裂,还在苟延残喘的继续工作,来电显示依旧是那个备注。   陈侑坐在木椅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看在扶墙的谢谌,“房间是随机分布的,除了本人以外没人知道房号,你说他挨个挨个找,等打开这道门时我已经把你操了几轮了?”   谢谌大汗淋漓,恶狠狠地盯着陈侑。   这人是完全不装了,像有放不完的信息素,宣誓主权,毫不保留地表示对他占有欲。   可惜谢谌不完全属于omega范畴,面对大量alpha的信息素,根本无法处于发.情状态,留给他的只有延绵无尽的痛苦。   陈侑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没等到谢谌的生理反应有些失望,“周言晁把你标记了吗?”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情况。   “他虽然也不是个东西,但,呃,也比你好点。”   优劣都是比较出来的,周言晁只是贱,而且他贱得还算有理由,面前这个是纯变态。   陈侑像没有听到后半句,自顾自的说:“周言晁这人有问题,像有恋.母.癖一样,他对他的母亲有近乎变态的执念。”   “你没资格说他。”   谢谌再也坚持不住双膝跪地,双手撑着上半身。   陈侑走近半蹲在他跟前,用手托起谢谌的下巴,一副受伤的表情,“宝宝,你这么说我可是会吃醋的。”   陈侑像病原体,他的靠近让谢谌更难受,恨不得撞地去死,可惜这块区域铺了地毯,只能硬生生将那些绒毛扯了下来,一地碎屑无疑不彰显对他的折磨。   陈侑视而不见,“你是有生理障碍吗?还是有……”   陈侑停住,他心里有了答案,笑而不语,目光游走在从颈肩游走到腰臀。   他是专门做这个的,早该想到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之前是alpha。”陈侑笃定道。   谢谌没了力气趴在地上,抽丝剥茧般的痛让他止不住颤抖,意识已经趋近游离身外。   陈侑侧躺在他头顶旁的地毯上,手撑一手撑着下巴,一手与他十指相扣,静静欣赏他痛苦的模样笑而不语,像在近距离观看一部喜爱的艺术片。   “宝宝,你叫什么名字。”   谢谌痛得快要晕过去,又被这一声惊得清醒了几分。   陈侑凑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希望等会儿做的时候可以喊你的名字。   他顿了一下,“你不觉得那样别有情.趣吗?”   “陈威。”谢谌咬牙说出陈侑亲爸的名字,叫这个名字还能硬起来算他厉害。   果然有意思。   痛成这样还能嘴硬。   陈侑都有些舍不得今天就玩坏他,“宝宝,我会轻轻的,我们不会只有今晚。”   动起来!动起来啊!   真的要被他上吗?   绝望,无力,如此熟悉,像那晚几个发情的alpha扑向他。   他是怎么成功反抗杀了那些人的?   根本记不得,只记得房间里全是红色。   可是真的好痛。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操……”谢谌哽咽了一声。   “什么?”陈侑附耳过去,认真听他在说什么。   “……”谢谌气若悬丝道:“……死,我吧。求你了。”   那边痛,他的腺体就显得……没那么痛了。   “你不等周言晁来救你吗?”陈侑笑着把谢谌抱起朝卧室走去。   谢谌没有说话。   其实他没有一刻奢求过周言晁来救他。   周言晁翘开锁,推门而入。   里面漆黑一片。   发现不是这间,“砰”的一声关上门,跑离这里。   卧室里,陈侑解开谢谌的第一颗纽扣,想到什么,又捏住谢谌的手腕摁压他的小臂,两只胳膊轮番摸索好几次。   “你的芯片呢?”陈侑奇怪道。   嗡——嗡——   他说什么?   谢谌犹如一具死尸放弃了思考。   “你的定位芯片取出来了?”陈侑又问了一遍。   每一个被注射L.0-1试剂的人都要装芯片,不管是主动购买还是被迫注射的人,但他摸遍这个omega的手臂都没找到安装过芯片的痕迹   “没……”   陈侑静止不动,随后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谢谌。”   谢谌稍有动容,但很快表情就被痛楚覆盖。   “你鼎鼎有名啊——”陈侑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笑中夹杂深意。   “我是L.0-1的接头人,虽然运输路线以及途径地点都是由我这边决定的,但组织暴.乱运动不在我职责范围之内。”   陈侑打量谢谌像在发自内心欣赏一件物品,估量它的价值,“至于为什么知道你,是之前饭局上,有人说你是唯一一个被指定的对象。”   什么?   “炸楼事件你还记得吗?当然,你是不可能忘记的,毕竟是彻底改变你人生的一天。”   “暴.乱嘛——不就是一部分群体不满想要争取利益吗?他们的目标人群就是获利最高的alpha,本质也是针对集体,你以为你被注射试剂是因为你是alpha的一份子吗?”   他到底在说什么?   嗡——   谢谌看着陈侑的嘴一张一合,痛觉像是切断所有感官。   陈侑笑时眸中光芒锐利,“是有人花高价指名道姓要将你改造成omega。”   唯独这句话钻进谢谌的耳朵。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对方的说辞完全颠覆了他长久以来的观念。   被注射劣质变性试剂,不是因为他是alpha,而是——   因为他是谢谌……   谢谌强迫大脑再次运转,试图从在久远里记忆里搜刮对象,但整个人都混乱了,连一个人名都想不起。   “是在想自己和谁结过仇吗?”陈侑歪头替他思考了一下,目光宛若蛇信子将对方的身体来回舔了个遍,“宝宝,说不定不是因为仇,是因为爱呢?”   那个字眼不可捉摸,甚至令人头皮发麻。   “当你说你是alpha时,我第一反应就是把你改造成omega,彻底标记占有你,让你在我身下哭泣呻.吟……”   谢谌呼吸不畅,疼得耸肩将头埋进枕头里,企图用这种可笑的方式自杀。   陈侑把他的头拎起来,替他擦泪,“宝宝,怎么哭了。”   别再放信息素了!   痛痛,好痛——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啊!   “我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谢谌抓狂嘶吼。   不可承受。   没有一秒是不想死的。   他腺体处的皮肤像被人生拉硬扯的剥开,错把汗当成血从颈部沿着肌理流淌而下。   可他不该死!   谢谌眼中充盈泪水。   他挣扎这么久,怎么可以就死在这儿。   人处于极限,濒死的边界肾上腺素激发,可以屏蔽所有痛觉和情绪。   一旦跳过那道坎,失去痛感的谢谌将完全不受信息素压制。   谢谌安静下来了,仿佛已经死过一遍,获得了新生。   他偏头冷漠地看着陈侑,撩了撩错乱的刘海。   该死的另有其人啊。   “你也要和我玩主.仆游戏吗?”   “嗯?”陈侑知道谢谌的排斥感眼中,见对方恢复清醒,误以为对方的身体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信息素,当然无比高兴,毕竟有意识的人才好玩。   谢谌笑着。   “可我才是当主人的那个啊——”   他浑身血液沸腾,这种状态太过熟悉,那晚他杀那几个发.情的alpha也是这个感觉。   他不正常了。   他非常喜欢这种不正常。   这里将是陈侑此生的地狱。   谢谌缓缓坐起身,亲抚陈侑的脸,眼神透着悲悯,缓缓道:“你错了,我们只有今晚。”   周言晁推开门,这间灯开着但还没人,似乎主人临时有事出去了。   但桌下的碎屏手机扎眼。   周言晁踱步奔向卧室,他一层一层,跑了上百个房间,终于,在这里看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周言晁看到房内景象表情凝固。   墙上,地板,家具都像是刷了一层红漆,它们透着血腥味。   鞋底踩着猩红血河发出粘稠的声音,周言晁走到谢谌跟前,跪在床上的人满身是血,他还在疯狂抓掏alpha的内脏,腹部被剖开,红色生肉软软的,器官散落各地,alpha目光空洞,两颗乳白色眼球靠神经牵连悬在太阳穴两侧,早就没了呼吸,成了一具空壳。   周言晁不是没听闻过O方谢的事迹,但亲眼所见还是被震撼。   谢谌还处于戒备状态,他察觉到有人进来,抬头冷漠地看了一眼周言晁,像不认识他一般,随后低头继续用指甲反复抠刮尸体内壁。   两人关系不是恋人,也没进行过标记,他也不能用信息素安抚谢谌。   周言晁也不打算这么做。   周言晁跪在谢谌床边,咧嘴笑着表情兴奋,伸手去捧谢谌满是血污的脸,像在崇拜一件神圣的,至高无上的艺术品。   两人沉默地对视,在尸体前面对彼此。   谢谌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他垂眸,脸被洗刷过雀斑已经不在,两颗黑痣在赤红中若隐若现,睫毛上还悬挂着一小滴米粒大小的血珠,凄迷美艳。   他沉默太久,无人可诉,一时之间苦楚如潮水喷涌,像要撑爆他的喉咙,非但没有因周言晁如哄人的动作而委屈,反而只剩难受。   周言晁对谢谌的命有极强的执念,那种无人能比拟的疯狂充斥他的全身,以至于他看到谢谌还活着,看见谢谌反抗到像是浸泡在血浆过,这种情感是不可言喻的。   周言晁小心翼翼托起谢谌的右手,手心手背都殷红得不见肉色,指甲缝里还嵌着生肉。   “要替你舔干净吗?我的主人。”   在未得到对方允许前,他的吻只落在了自己的指甲盖上。   他就是最虔诚的信徒。 第22章 变性意义   下了晚自习,刘鸣泽被沈星拽着跑到操场散步。大冬天的,路灯照耀下飘雪像是夏天的蚊虫,鼻头和脸颊被叮得通红。   他双手握着从小卖部买的糖精和色素勾兑的五元奶茶,不爱喝,但沈星硬要塞给他暖手用。   沈星这人也奇怪,怕他着凉还要拉他出来散步,但刘鸣泽没有任何责怪她的意思,朋友嘛——陪她跑跑闹闹很正常的。   反而想着在暖气下写了三节晚自习的卷子,原本晕乎乎的脑袋还清醒了不少。   沈星捏着一根薄荷味的冰棍,冰块在口腔里还没来得化开就被咬碎,发出嘎吱嘎吱响。   “喂,小泽,你觉得当alpha好还是当omega好?”   刘鸣泽想了想,“alpha吧。”   “为什么?”   “不知道。”刘鸣泽又反应过来慌乱摆手,“啊,我不是讨厌omega的意思!只是我看到的,好像alpha更受大家在意,就连老师不是都更喜欢alpha。”   同样的题答错了,英语老师会洋装生气责备alpha粗心,笑着警告下次不许这样了,面对omega,英语老师做了什么呢?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盯着你最后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像在说“你连这道题都错,真的没救了”。   这对刘鸣泽而言,比说他还难受。   但这种感受好像alpha同学都不能体会,他们只觉得英语老师明明很温柔,反而认为大惊小怪的刘鸣泽神经敏感,说看谁都像带有敌意。   “我靠,你也这么觉得啊!我早就说那死男omega不是很什么好东西。”   “啊……啊?”   “原来你也这么觉得。”   “废话,徐智维把口香糖粘我头发上,我去告老师,你猜那个爱飙英文的老东西说什么?他说,人家徐智维说了,是不小心弄上去~”   沈星效仿英语老师阴阳怪气的腔调,做了个鬼脸。   刘鸣泽看到她的表情微微笑了一下,又垂头搓了搓手里奶茶。   沈星翻了个白眼,“我以前不小心打烂一个自己玻璃杯,拿扫把扫走廊的时候,他骂了我十分钟说易碎用品怎么不保管好,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沈星越想越气,“不要脸的玩意儿!害得我留这个死丑的发型。”   “啊,不丑啊。”刘鸣泽一脸真诚,“我觉得你怎么样都很好看。”   “真的?”   刘鸣泽点头,“嗯”了一声。   沈星:“那我以后都留这个发型了。”   “啊?”   “开玩笑的。”沈星揉了揉刘鸣泽的头发,“那你觉得alpha更好,如果能有变性试剂,其实你是会用的,对吧?”   “我不知道,万万一有副作用呢?”   “也是。”   “不过还是有点想变alpha。”   虽然不知道生活会怎么样,但就算糟糕,能有现在糟糕吗?   “诶,下雪了,”沈星抬手接了几片雪花,“我们回去吧。”   奶茶已经冷了,两人朝校门方向走,沈星又突然凑到刘鸣泽面前,神秘兮兮地问:“小泽你想当alpha,是想知道alpha那个时候有多爽吗?”   “诶?”刘鸣泽反应过来,捂住耳朵跑离沈星三米远,边迈步边说不是不是,逗得沈星哈哈大笑,剩下半根冰棍都晃掉了。   有关变性试剂的讨论存出不穷,其中一部分人尤其关注快感问题。   众多alpha不忠是事实,他们把错归结于身体原因,很难忍不住,像是把思想和身体分割开来。   ABO三性的身体构造上本就存在不同,表面上看着不公平,但生理上的不平等其实不足称道。   生物间的不平等本就普遍,它本质上不会造成伤害,反而彰显存在的特殊性。   就像原始社会,原始到还不具备领地意识,这棵树被另一方占据,也不会选择抢夺,而是会去寻找下一棵树,因为在潜意识里这棵树本就不属于自己。   如今,alpha可以标记多个omega,omega却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大型医院允许申报洗除标记,只是次数过多,omega的腺体可能受损。   只是,腺体的存在不再仅仅是omega身体的一部分,还被alpha赋予了检验omega是否为处子的标准。   alpha会因拥有omega的第一次标记而自豪,因为这代表他占有了omega,这个omega属于自己,同时,为了防止omega背叛,他们向omega灌输第一次标记的重要性,导致omega过分在意第一次标记,   alpha可以轻而易举做到不忠之举,omega谨慎小心,就算忍痛洗去标记,也会因档案记录而饱受诟病。   这个文明的社会,竟然还存在比原始社会还野蛮的观念。   刘鸣泽捏了捏奶茶塑料杯,“如果我是alpha就不会受alpha的信息素压制,说不定就不容易受欺负,还可以帮omega。”   刘鸣泽没等到沈星的回答,   “如果你有天当了alpha,你还是要和我玩哦!”   “我当不了alpha的。”   “我说如果。”   “那当然,还是和你做朋友啊。”   他笑着——   声音如此轻柔,如同这夜间的雪。   “如果不是你把变性试剂给他让他变成alpha!他怎么会可能,有胆量,去对抗那几个alpha!”张浩然停顿处都加重语气,强调沈星的罪过,“沈星,他是为了保护你才被轮.奸的!害死他的是你!”   “住口!”沈星吼破了音,上前掐住张浩然的脖子,“我让你闭嘴!!!”   原本会遭受伤害的该是沈星,是刘鸣泽救了她,那时他才注射变性试剂不久。   不为什么社会利益,不为生理快感。   当他为了沈星,以一人之躯挡在几个alpha面前——   这才是他变性的意义。   以一敌多胜算太小,沈星以为好歹能撑到她叫来警察。   可惜没有……   如果她没有骗爸妈买下L.0送给谢谌,如果她没有……   “如果你没有那么干,我再缠他几年,他就会乖乖妥协和我结婚!”张浩然还在指责沈星,“他跟我的日子总比那种遭遇好吧。”   “够了!好?随时随地被叫到没人的地方,想摸就摸叫好?!”   张浩然平静下来,“比被侵.犯跳楼自杀好吧。”   沈星无以反驳,嘴唇颤抖,她竭力平复情绪,“没关系,我用找他谢罪的,但我不允许任何一个欺负过他的人死在我后面。”   说罢——   “砰!”   张浩然不可置信地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血晕染出胸膛的布料,像一朵罂粟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开。   不知什么时候沈星手里多出来一把枪,张浩然甚至来不及思考她怎么躲过安检的就身子一软跌在地上。   他大脑一片空白,虽然整天自怨自艾,说着没有刘鸣泽生不如死,但真正死到临头,又是如此恐惧,人体生理唤出本能的恐惧,让他想要求饶。   唇瓣蠕动,却吐不出音,他已经吓到失语,周身只剩两颗眼珠子还能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沈星走到摆放武士刀的木架前……   沈星没有选择那把武士刀,反而拿起两侧悬吊着的匕首再折返。   ……   门被破开,几个安保人员还未看亲眼屋内景象就闻到浓重血腥,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像见了怪物一般。   沈星像沐浴在血中的女伯爵,高贵冷艳,又实在绝情。   陈浩然平躺在地板上早已断气了,他的右手被匕首钉在地板上,胸腹被划开,女omega握住匕首狠狠插进他的胸腔再一路划到下半身,像再切鸡宰鸭。   “抓,抓住她!”众人掏枪,但沈星先快一步越出窗。   天公作美,大雨突至,倾盆而下,洗刷沈星身上的血迹,她背影寂寥,跑入荒芜的黑暗。   房门被叩响,屋内寂静没人来开,安静两秒后,改为剧烈高频次的拍门声。   门打来——   周言晁穿着浴袍,脖颈上搭了一条毛巾,他的发梢还在滴水,冷漠地看着围堵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干什么?”   相距十几米的房门也被另一批人敲响打开。   安保人员:“抱歉,服务员里混了野党的人,目前已经有两位alpha遭遇不行,为了确保各位人身安全,我们现在需要挨个房间进行搜查。”   “不用了,我保镖会看着办的。我很安全。”周言晁委婉回绝。   安保人员却不肯挪步,固执地说:“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死者身份特殊,我们只能听从安排。”   “……”   周言晁退一步,给他们让路。   他们核实完周言晁的个人身份,开始在屋内搜索,正当一无所获,看见了卧室床上躺在床上的omega。   人身上罩着微薄的被单,只露出头和胳膊,像是陷入沉睡,即使搜查动静再大,他也没有反应。   “这是?”安保人员走近。   “我宴会带的伴侣。”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需要登记。你们暂时不能离开房间了,审查发现有嫌疑,他将被带走审讯,当然没有问题的话,肯定会无罪释放的。”   他说着掏出小本和笔,并且让同行的人把omega叫醒,采集指纹和血液。   “这个就没必要了吧。他现在很累。”   “很累?”   周言晁抓住他的手,朝他兜里塞了一张支票。   安保员惶恐,后退着要将东西还回去,他感觉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垂头发现是橡胶制品,它打了一个死结,隔着薄膜还能看到里面的乳色液体,恍然大悟是哪种程度的累,了然一笑。   “他累一晚上了。”周言晁笑着看向他的衣兜以作暗示,“害你们白查一遍,就当辛苦费了。”   安保人员这才发现东西地上有很多个,感叹alpha精力真旺盛,他摸了摸兜里的那张纸再对上周言晁的笑眼,顿时展颜,“辛苦了,你们继续。”   他们满面春风地踏出房间,临走前还贴心地把门带上,准备兴致勃勃地搜查下一家,希望再碰上一个这样的贵宾。   周言晁听到外面传来关门声,才回头。   彼时,谢谌已经从床上坐起,他手臂搭在膝盖上,垂眸看着地上的套子。   “啫喱装进去真是怪恶心的。” 第23章 奇怪性癖   谢谌垂头触碰后颈,皮肤上贴了一块方形纱布。   就在前两个小时,周言晁闯进来,谢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要不把他也杀了。   他希望有人为自己的苦难献祭,渴望有人也体会他所历经痛苦。   他手摸进口袋。   一支从陈侑那儿搜刮来的L.0-1。   谢谌在等周言晁拉近距离,一步一步。   alpha却停在床边,不再靠近。   谢谌恍惚地看着人跪下,对方的发丝被汗水洇湿,像海藻一般,却遮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周言晁跪在谢谌面前,佯装亲吻手背。   整个场景蒙上童话色彩,湿淋淋的器官是雨后瑰丽的玫瑰,干涸发黑的血迹是盘错的藤蔓,一袭红的他,跪坐其间,接纳了一个不存在的吻。   那是一种怎样的深意。   似乎周言晁本就希望谢谌这么做,像做过祷告,而谢谌在冥冥之中完成了祈愿,给予他回应。   对视的一瞬,谢谌将手抽出口袋,无视周言晁走进浴室冲刷黏在身上的血污。   周言晁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弯腰捂住嘴,深厚的笑从眼眸里渗出。   壁龛上的酒都被拿下来撒在床单和尸体上,闪着火苗的打火机沿抛弧线划落。   “呼!”   火瞬间蔓延地毯窗帘等一切可燃物,被淹没进橘红色浓烟中。   换到其他房间,谢谌没有换洗的衣服,只套了一件浴袍,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研究从陈侑手机里拷贝来的信息。   他抬头,又抓到周言晁偷瞄自己,这已经数不清这是今晚第几次了,不耐烦道:“有事就说。”   “你能活着真好。”   “死了不需要你埋。”谢谌低头继续看手机。   手指还没滑动几下屏幕,又听到周言晁说:“你死了,我可能真的会疯。”   手霎时顿住,谢谌怔怔地抬头看到坦诚的脸,“我救过你命吗?”   周言晁眨了眨眼,最后笑说没有。   “疯子。”   幸好没有。   谢谌只想,查完L.0-1就和这人再无往来。   “陈侑一死,他这条运输路线就断了吧?毕竟想找和他权重一样的接替人不容易。”谢谌道。   “是,不过沈星现在就遭殃了。”   谢谌抬头:“什么意思?”   “她偷取情报还杀了人,前有野党追究,后有安保搜查。”   “她杀人?杀谁?”   周言晁没直接为谢谌解惑,“沈星不属于三方,她提供完情报大可以撒手不管,根本没必要跟着我们来宴会,说不定像陈侑这样和野党接触的高层人员说不定一眼寄就认出她。你就没怀疑过吗?”   谢谌思索,想起宴会上拦住自己的那个张少爷,所以沈星的目标是他?   周言晁看到omega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尽管谢谌一点就通,但这样反而透露出他本人的单纯。   “谢代表。”   “嗯?”   “要不我还是住你家吧。我真想保护你。”   “……”谢谌:“别吵,我在思考。”   周言晁就坐在床沿,靠着床板软垫上看他能想出个什么花来。   “刘鸣泽是因被强.暴跳楼自杀的,而从那个少爷对他的态度来看很清楚刘鸣泽已经死了,他是个alpha,大胆猜想他害死了刘鸣泽,沈星来复仇,对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今晚我们杀了人,我猜,沈星是想把她杀的人头算到我们这儿。”   “?”好大胆的猜想。谢谌都不知道周言晁从何而来的依据。   “稍微查一查就知道,沈星的父亲是律师,母亲是全职太太。沈星在两年前以623分被N市最好的大学录取,但在暑假她的父母出车祸双亡,沈星说是蓄意谋杀,将她父亲之前拒绝的委托人告上法庭,但法院最终判决是交通事故。然后沈星在军训后自主退学,紧接着几个月后委托人全家人遭受野党杀害。”   “委托人的儿子曾经涉嫌强.奸罪名,委托沈星的父亲出面辩护,但被拒绝了。但是那人找了另一名金牌律师,最后胜诉。”   谢谌:“该不会是……”   “没错,被强.奸的就是刘鸣泽。”   “如果不是简单的车祸,我猜沈星放弃学业后就加入野党先报了杀父杀母的仇,然后陆续清除曾经伤害过刘鸣泽的人。”   “但有的目标很难接近,更别说暗杀,就算参与这种大型聚会活动,安检太过严格,凭她的身份很难进去。但这回不一样,有我做身份伪证。再说了,就算出事,首先也查我。”   “芯片呢?”   周言晁不是在沈星身上安装了芯片吗?她还敢这么算计。   “我被带走调查这段期间,她有足够的时间把芯片取出来。”   “……”谢谌又反应过来,“你开始就知道她的动机?”   周言晁点头,“所以我一把火烧了陈侑的房间,沈星肯定没料到我能弄出这么大动静。房子着火,浓烟让警报一响,很快就有人发现。多亏了你,陈侑的尸体就算被烧得再干,也会被归于谋杀。”   谢谌:“……”   “估计门被破开时,她还在杀人吧?”   周言晁笑容幽深,他眼睛弯起时浓密的睫毛遮挡眼珠,隐约见眼帘下光亮闪烁。   谢谌感觉自己面前坐了一只狐狸。   “不过真要追查沈星身份,还是会发现是你伪造的,你也会有嫌疑。”   “嗯?”周言晁歪头,“我不是和你在共度春宵,还被安保人员打断了吗?”   “……”   周言晁没和沈星有直接联系,他大可以说是自己权限被人盗用用来恶意捏造身份,现在不仅没有动机,也没有时间。   周言晁看到谢谌复杂的眼神,“你不会真把她当同僚了吧?”   “不至于。”他现在只觉得无语,难怪沈星会一个劲儿求让他装扮成刘鸣泽的样子,其实根本不是想朋友了,大概是想看那个伤害刘鸣泽的人的反应吧。   谢谌脑子突然冒出沈星的脸。   她鄙夷地笑问:“你真的是要奔三的人吗?”   “……”谢谌扶额。   不过,照这种情况,其他人会误以为两个alpha都是野党的人杀的,大概率不会追查自己头上。   周言晁踱步走到谢谌身边,倚着单人沙发的扶手上缓缓垂头。   还在思考的谢谌察觉到alpha的靠近,一仰头,被近在咫尺的人脸吓了一跳。   周言晁掌心贴上谢谌的面颊,“世上任何人都可能会要了你的命,唯独我不会。”   谢谌拍开周言晁的手,“你说什么原因,会给他人注射变性试剂?”   “他人?社会上现在很多强制注射案例,几乎都是出于报复。”   “有没有可能出于爱?”   “爱?出于爱为什么非要变性?”   “大概是,alpha的腺体不能留下标记的痕迹?只要变性成omega,那就可以了,就像在自己的东西上写名字一样宣誓主权。”   “alpha不能留下标记的痕迹又怎么样?”   “嗯?”   “又不是不能做标记,只是标记了咬痕会很快消失而已。日日夜夜反复标记,你不觉得这是一种只有两个alpha或两个omega之间特有浪漫吗?”   “……”谢谌没明白浪漫之处在哪儿,留下总会消失的咬痕,每天都做标记累不累。   “为什么……”谢谌欲言又止。   周言晁却捕捉到了音量细微的三个字,“什么?”   “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亲我手背。”   炽热的目光打在脸颊上,谢谌更不愿抬头看周言晁的眼睛。   皮肤上的红已经清洗干净,周言晁指腹摩挲手掌,回味着血的余温,一同难以忘却的兴奋。   “因为喜欢。”   “……算了,当我没问过。”   周言晁又说了一次:“就是喜欢。”   谢谌愣怔,凝神注视他。   “喜欢你浑身是血还在呼吸的样子。”   “……”   性.癖真奇怪。 第24章 雨落之前   屋内的布局陈设都是单调枯燥的白, 床旁有一把自动式轮椅,床边挂着一个还没用过的尿袋。   刘鸣泽静静地坐着,原本没血色的人被室内的纯白衬得稍微有一丁点儿人气。   他看向窗外。   如今盛夏, 很多同学高考完趁出成绩前去旅游了,他身体非但没有恢复如初,还每天要介绍康复训练, 明明心理医生都说了他没有抑郁倾向,但父母还是不放心,非要持续观察。   今日蝉鸣格外的响,明明才下午三点, 天空却无比昏黄。   刘鸣泽眼周的肌肉微微收缩,看清楚远处的乌云在朝这边飘, 像要挤进他狭窄的病房。   “天气预报说晚上可能会下雨, 夏天是这样的,暴雨来得快, 去得也快。”   不知道女人什么进来的。   刘鸣泽看着床头柜上的日历,稍微一愣, 今天像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随即笑了起来,即使整个人病恹恹的, 也不会给姣好的容貌打折扣,浓黑的眼睫眨了又眨,好看得让人心肝儿都打颤。   “想吃巧克力蛋糕。”他声音很小, 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再细微的声音也会传进妈妈的耳朵里。   出事以后一直沉默寡言, 他主动提要求,这还是第一次。女omega自然欣喜,“我去给你买!”   “不, 不……”刘鸣泽忙反应过来摆手,指了指窗外,“快下雨了。”   “打伞就是了。想吃哪家巧克力蛋糕?”   “随便就好。”刘鸣泽垂下头。   “我怕买了,你又不喜欢。”   刘鸣泽犹犹豫豫,捏紧床单,“妈妈买的我都喜欢。”   额头的发被撩起,什么东西落在上面。   刘鸣泽抬头迎接慈爱的目光。   眼波盈盈,像无声的短诗,三言两语,却需要用整个人生来品味。   刘鸣泽这才意识到刚刚那个温柔的触碰——   是吻。   他又听到母亲说:“但你能吃到想吃的东西,才是妈妈的喜欢啊。”   刘鸣泽哽咽着说出那家店的地址和想要的套餐赠品,然后目送妈妈拿着伞出了门,他转头再看向窗,希望那片云来得更晚一些。   约莫过了半分钟,门再次被打开。   “怎么又回来了?”刘鸣泽望向门口,却不是他所想的人,对方也没有穿医院的工作服,他收敛神色随即警惕起来。   一个女omega走进来,齐耳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两侧耳发都别在耳后,穿着紧身短袖和阔腿牛仔裤,周身打扮没有任何装饰物。   她停在离床两米的位置,开门见山道:“你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O方成员,你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加入我……”   “没兴趣。”   女omega被拒绝也不着急,“关于L.0的,或许你会感兴趣,现在O方急需足够忠诚的omega加入。”   “足够忠诚的omega?我不是,我现在是alpha,”刘鸣泽又淡淡地补了一句,“一个残疾的alpha。”   “我相信,遭受alpha侵害的人是不会挤身进入alpha这个群体的。更何况——”女omega特意卖关子似的,没再接下文,重回刚才那个话题,“只要你同意加入O方,我就告诉你真相。”   真相?   还有什么真相?   重要吗?能让我身体恢复如初吗?   人虽然口口声声说平稳安定,但其实是富有好奇和探索欲的生物,会无休止的试探下限,突破上限,找寻边界。   如果刘鸣泽有重选的机会——   他发誓一定不会听这个秘密……   好痛。   还是好痛。   刘鸣泽在安全通道的阶梯上慢慢磨蹭,他扶着墙,一步一步,下面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可双腿交替前行时还是觉得在摩擦,湿漉漉的,分不清是血还是汗。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下面已经没用了却不能割掉,还要持续忍受非人的痛楚。   能不能把痛分到其他部位?   他幻想着把痛转移到腺体,随后再将那块肉从后颈挖出来,痛苦顺其自然地被抽离肉.体。   刘鸣泽一步步走到露天天台,这里开阔,可以俯瞰这座城市的一部分。   发丝像有生命力般尽情摇曳,病服拍打小腿,他痛得控制不好自己的信息素,暴雨前的强风咆哮,撕扯着乌龙茶的味道,像一支癫狂的舞,强迫灵魂扭动。   刘鸣泽如图才学会走路的孩子,笨拙地爬上台沿,向下俯瞰许久。   等他再抬头时,乌云已到头顶,近得像要亲吻他,包裹他。   哐当——   刘鸣泽听到声响,回头看见安全出口的铁门被撞开,那人趴在水泥地上哑声低吼着,他的短袖紧紧黏在背上,像是脱下来就会带走一层皮。   没有叶脉完全相同树叶,也没有信息素完全相同的人,当两种乌龙茶味在空中交织时,双方的视线也缠绕在一起,他们冒出的念头出奇的一致——   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比我还痛苦?   刘鸣泽见他从怀里抽出一管针剂,对准小臂猛扎去,甚至没仔细找血管在哪里,那一瞬间还以为鲜血会迸射喷溅,但它们只是从针孔冒出来,在小臂皮肤上流淌,像缠了几圈细细的红丝带。   那人哭了。   他咬唇呜咽着,右手青筋暴起,颤抖不止,看样子是想将管里液体推进体内,但使不上力。   那到底是什么?   是吸.毒的人吗?   看着不像是啊……   难不成是什么救命的药?   刘鸣泽想下去帮他,可步子刚挪动一寸,没站稳就摔了下去,听到骨头的声响。   他就像掉落在地的薯片,被人不经意踩了一脚,碎在缝隙里,沾满尘土,长期暴露在空气中受潮,瘫软在地。   轰隆雷声突至,乌云压顶,男omega已经不省人事,刘鸣泽顾不得那么多,忍着剧痛吃力地站起。   拖鞋摩擦着地面,拉出歪曲狭长的轨迹。   他强迫这具羸弱的身子移动到omega身前。   刘鸣泽颤颤巍巍地握住那管试剂,将里面的液体推进皮肤里。   他跪在男omega跟前,注视那张脸。   苍白的面容沾有尘灰,眼皮上的黑痣和眼下的泪痣以眼睫根部为对称线生长,像神塑造他时,手轻轻托着他的下巴,拿笔精心点缀上去的。   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   那样就可以倾听你的困难。   刘鸣泽重回天台,双臂张开,闭眼前再多看了他几眼,仰头亲吻乌云,向后倒去,跌入一场长久的梦。   肉.体下坠,空中残留的乌龙茶香随风上扬,飘向远方。   “下雨了呢——”   话音刚落,电闪雷鸣接踵而来,雨大得像要把人身上砸出密密麻麻的洞。   堇站在窗前,怀里抱着那盆鸢尾花,绿叶尖儿悬着一滴水珠欲滴不滴。   悠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背影,“堇,推举谢进入O方的银已经死了,这更值得怀疑,说不定他是冒名顶替其他omega进入组织的,说不定,银的死也和他有关系。”   “没有依据的话就憋在肚子里。”   申请调查的文件已经递交上去,其实他们大可以私下追踪谢的身份,但有规定不得探查队友身份,堇不想坏了规矩,只能按照流程走。   “A方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   堇回头。   悠说:“A方前往S市执行任务,驾车行驶的途中出了车祸,我们O方的监督员受重伤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车祸?那意思是,A方现在处于没有O方成员监管的状态。”   “是的,我开始怀疑是A方成员故意设计的车祸。”   “肇事者是谁?”   “肇事者只是一名普通货车司机,据说是物流公司压榨员工,必须要在规定时间将货物运输到指定地点,不然就会被扣工资,所以导致司机疲劳驾驶。” 第25章 病态审美   “你觉得有意思?”   周言晁坐在床头, 举着电话下意识往谢谌的方向瞥了一眼,“我不和你见面,你就找人开车撞我?”   谢谌正坐在梳妆镜前给自己抹药, 换了好几个怪异的姿势,还是看不清楚后颈腺体的伤。   手一摸就能摸到翻起的皮肉,让人想起南方受潮的墙壁角, 白色墙皮龟裂,裂纹处的墙皮鼓起,用指甲一刮就能脱落,留下抓痕。   谢谌具体记不清伤口是怎么来的, 猜测大概率是被陈侑的信息素折磨得不行,想徒手把腺体挖出来吧。   哐当——   镜前的瓶瓶罐罐被谢谌手肘碰倒, 边缘的白色圆瓶落在地毯上, 随后一路滚到周言晁脚边才停住。   谢谌趴在桌上,头埋在臂弯里, 反手捂住腺体,深呼吸好几次。   我操, 这是药吗?是辣椒酱吧!   灼烧感渗入皮肤,像是有小针扎进肉里再挑起。   这么痛!周言晁故意害他的吧!   “你是很想杀我?为了朋友做到这个地步。”周言晁回复电话,走到谢谌身旁, 他拎起谢谌的手臂检查后颈的伤口,表情一怔。   电话那头说着:“给过你见面和平解决的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他停顿两秒, “反正是个孤儿, 干脆就助力你全家死绝好了。”   周言晁置若罔闻,盯着谢谌的腺体。   腺体上覆盖了一大块白色药膏,隐约还能看到凹凸不平的血色, 这个腺体像经过绞肉机加工,坏得不成样子,是寻常的alpha见了都下不去嘴的程度。   谢谌都做好被嘲笑的准备,却迟迟没听到周言晁的声音。他微微抬头透过镜像看到周言晁正痴迷地看着自己的后颈,瞬间头皮发麻……   这个禽.兽看见一团烂肉也能兴奋。   “顺序错了,要先用绿色的那支。”   周言晁用指腹擦去腺体上的药膏,惹得谢谌大叫一声。   电话另一头的裴墨衍听出是谁,激动道:“他在你那儿?说……”   周言晁没回答,反而把手机的音量调至为0,将屏幕盖在自己身前,防止来电号码被窥见,他垂眼与谢谌质问的目光相接,浅浅一笑,轻声又暧昧地说:“宝贝,把你弄疼了吗?我轻点。”   “………………”   谢谌和他说话有种无力感。   还好没人听到他俩的对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做.爱呢。   周言晁轻抚谢谌的腺体。   “啪!”   手被人扇开,扬在空中。   “我自己来。”谢谌赧颜道。他捂住后颈,不愿意让周言晁碰这么私密的部位。   谢谌头磕在桌上,用食指摸索伤口,再把中指沾取的药膏印在上面,活动指关节将其涂抹均匀。   绿色药膏带来的效果明显不同,具有缓和作用,前几个小时后颈还在历经不间断的疼痛,如今受到安抚,舒服得不像话。   谢谌咬唇,憋住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人就站在他身侧,这感觉难以言喻,就像……就像……谢谌找不到形容,只觉别扭。   周言晁看着那几根修长的手指来回摩擦腺体,捕捉到微妙的震颤,像在压抑什么,却难掩盖皮肤的浅红。   他微眯起眼。   就像在近距离看人自.慰一样。   又该涂抹白色膏药了,谢谌犹豫了,抬头问了一句,“这么能不涂不?”要是不涂伤口愈合得慢一点,他也能接受。   周言晁轻笑,“这么大人了,说话搞这么可爱干什么。”   就像小孩子商量能不能不吃苦瓜一样。   谢谌迟疑片刻,“你有病吧。”   “?”   “涂就涂,不涂就不涂,非要恶心我一句,你舌头真是多余,这辈子造不出几句好话。”   “……可爱是贬义词吗?”   “不是,和我不沾边而已。”   “宝贝。”   “?”突然来一句“宝贝”给谢谌挣不回来,他仰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周言晁。   “我叫宝贝,你抬什么头?你觉得这个词就和你搭了?”   谢谌垂下头不再说话。   “嗯?”周言晁微微歪头,凑到谢谌面前,含笑道:“怎么不反驳了?”   “我是人,和狗沟通不了。”   周言晁这回没和他计较,笑着在自己手上涂了膏药,“这个需要一点一点沾上去,不然你痛晕过去也不是没可能。”   “那你快点。”   “嗯。”周言晁见他趴在桌面,笑意深了几分。   谢谌一脸冷漠垂头,他手指蜷曲抓抠掌心,纸划过皮肤痒酥酥的,但疼痛又无法忽略,折磨得厉害。   这是他的腺体——   虽说对alpha信息素有排斥,但身体接触就另当别论了。谢谌如今面临的感觉简直是不言而喻,基于伤口的剧痛以外,还有敏感处被反复抚摸的快感。   谢谌抿唇,腿稍微收紧了一些,头埋得更低了,他盯着自己宽松的浴袍,默默地憋着,只希望别起反应。   手指离开腺体时,谢谌如释重负地轻吐一口气,理智把那一点意犹未尽粉碎得一干二净。   他才准备起身,又被摁了回去。   “等下,还没好。”   腺体被再次触碰,谢谌差点儿捶桌,太过轻柔,痛习惯了的他反倒不适应,一股畅意顺着血液袭遍全身,好不一样的感觉。   想要沉入温柔乡。   等等。   谢谌缓过来,抬头目视前方。   镜中的男alpha头埋在他的后颈上,闭着眼,在……亲吻他的腺体……   “!”   动作干脆利落,周言晁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撂倒在地。手机脱手,在地毯上蹦跶了一下,稳稳地盖在地上。   谢谌骑在他腰上,怒不可遏。   吻是亲密的,腺体是私密的,而亲吻腺体就代表了寻求交.尾的意思。   谢谌掐住周言晁的脖子。   周言晁皱紧眉头,睫毛颤动,脸色肉眼可见的转变为赤红色,嘴唇还沾有白色药膏,一脸痛苦,偏偏生了一双勾人的眼,分明濒临死亡,反而像在高.潮,快要死在激烈的性.爱之下。   疯子,这个疯子。   “是不是又给你掐爽了?”   谢谌不理解,自己都觉得恶心的烂肉,周言晁却如此着迷,甚至不惜亲吻,就像在陈侑房间一样,看到他身上的血,不是惊讶,不是恐惧,而是欣喜若狂,甚至想要舔遍他的全身。   “为什么亲?想标记我?”   谢谌松手给他回答的机会。   周言晁咳了几声,颀长的脖颈上掐痕明显,他眼角残留的泪花晶莹,红唇一张一合,“不是。”   他认真道:“很漂亮。”   “漂亮?”   谢谌听到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   周言晁表情如此诚挚,好似他世界里的概念反转颠倒,偏爱丑陋,崇尚畸形。   谢谌无法理解,他只觉得周言晁思想不正常,真是严格意义上神经病。   “哪里漂亮了?”   “哪里都漂亮。”   “那有多漂亮?”   周言晁伸出舌头,上面津液透亮。   谢谌:“?”   “漂亮到想用这儿帮你抹药。”   谢谌:“……” 第26章 心生隔阂   距离陈侑被杀已经过去5小时, 监控损坏,人工排查结束嘉宾离去,警方介入调查, 所有嫌疑都聚在逃跑的沈星身上,然而她却不知所踪。   植入皮肤的追踪器停在购物中心,再也没有行动轨迹, 很显然,她通过某种方式把芯片取了出来,遗弃在了那里。   叮咚。   天蒙蒙亮,门铃响了。   谢谌打开酒店的房门, 还没看清人脸就被拥入怀中,熟悉的柠檬酒香将挣扎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皱起眉头, 腺体的伤还没愈合,如今alpha的信息素无异于在伤口上抹盐。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这样了?”裴墨衍愕然, 语气透着质问。   现在谢谌的状态很糟糕,他扶着墙壁, 脸色苍白,头发乱蓬蓬的,就连竖起的一撮呆毛也毫无精神气。   “刚刚在睡觉, 你敲门前我才醒。”   谢谌转身将人往屋里带,裴墨衍注意到后颈的纱布,一把拽住谢谌的手, “那混账标记你了?”   谢谌愣了愣, 不清楚裴墨衍知道些什么,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没有, 是太疼了,我抠流血了。”   “给你的药没吃吗?我看看。”裴墨衍蹙眉,关切地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谢谌捂住后颈退了半步,“才抹了药,给你看了又要重新包扎。再说了,疤挺丑的,看了眼睛不舒服。”   离开前,谢谌让周言晁拍了一张后颈的照片,他当即就跑到厕所去吐了,但肚子里没什么消化物,只呕出来一些酸水 。   谢谌强迫自己躺下休息,又做了噩梦。   后颈的腐肉里钻出蛆虫。大脑塑造的梦是直接成像,并非视觉上的接收,显微效果下的一切都清晰。蠕动的蛆虫啃食着,一排排细密的尖牙扎进血肉里撕扯,扭动时软体上的节环伸缩着。   没睡几个小时,谢谌就被惊醒了。   后颈的刺痛令他发麻,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无法控制思维,担心真的有蛆虫在啃食身体。   谢谌趔趄着前进,长期未进食和休息,神经又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险些栽了下去。   裴墨衍眼疾手快,在坠地前扶住他,“你现在跟我回A市做检查。”   “没事,我就是没吃饭,有点低血糖而已。”谢谌被裴墨衍搂着,身体颤抖,alpha信息素让他体内的蛆虫在躁动,叫嚣不满,用尖牙疯狂撕咬他的肌肉。   谢谌垂头闭眼忍痛,他连呼吸都在颤抖,咬了咬下唇,实在按耐不住才道:“你,信息素收一收。”   沉默片刻——   裴墨衍正色道:“我没有放信息素,为了让你不那么难受,我来之前还吃了抑制剂。”   谢谌猛地睁眼。   怎么可能?!   谢谌回床缩进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像蜗牛探头,注视着裴墨衍。   信息素的作用有两个,一是用于压制,二是用于交.合。谢谌想来,裴墨衍确实不会对他刻意释放信息素。   “阿谌,你现在好像对alpha信息素太敏感了。”   并非是谢谌出现幻觉,只是他现在对alpha信息素的抵触太强,以至于alpha不受控制、无意识散发的信息素都让他苦不堪言。   “可能是……腺体受伤的原因吧……”谢谌攥紧被子,说话声音朦胧。   裴墨衍安排酒店送餐,他移了一张单人皮质椅子到床边坐下,“凌晨,我跟周言晁打了电话,当时你也在场,都听到了吧。”   谢谌没说话,听他继续说下去。   “虽然你拒绝让我为你打抱不平,但这么多年了。”他顿了顿,“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啊,你真的变了很多,你搬到连叔叔阿姨都不知道的房子里,不找工作,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完全拒绝社交,和未婚妻关系僵持,不解除或履行婚约。不管你是alpha还是omega,我都不想你受委屈。”   谢谌原本还因这些肺腑之言感触颇多,结果下一秒听到对方说:“所以,我找人开车撞了周言晁。”   “你疯了?!”他顾不得后颈的疼痛,惊坐而起,“你不要招惹他,他精神不正常。”   “那你呢?”裴墨衍眼眸半垂,用目光临摹憔悴的omega,“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听到了。谢谌,他抚摸亲吻你的腺体,他在性.骚.扰你啊……”   “够了!不要说了!”谢谌拔高音量打断裴墨衍,“这是我想的吗?这是我能决定的吗?!我差点死了!你永远不知道我趴在地上被信息素压制到不能动弹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痛到说不出话,痛到……”   谢谌哽住,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后轻轻道:“算了,你不懂。”   他很痛,痛到觉得“痛”这个字眼表露的意思太过贫瘠。   谢谌没曾想裴墨衍切身体会这些遭遇,他只希望裴墨衍能稍微理解自己的苦衷,哪怕只有一点也好,但裴墨衍却反过来指责他的不作为,批评他这个受害者。   “我不懂?你跟我说啊……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才知道我该怎么做。”裴墨衍难以置信道:“我在积极主动想帮你解决问题,你一直在逃避,搞成现在这副模样。我想你受伤害时能够竭力反抗,而不是忍气吞声。如果一个人不行,那就两个人啊!他周言晁算什么东西,你这么怕他,你亲手杀了他都行,我要是解决不了,罪名我顶着,就算是死刑我都替你受。”   谢谌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什么呢……没有那么严重,而且我是不希望你牵扯进来才没告诉你的。”   不料这句话挑起裴墨衍的不满。   “谢谌,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把我当外人,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谢谌哑然,重新缩回被子里,把自己裹紧。   这副拒绝交流的姿态彻底激怒了裴墨衍,“你不说,我就自己找。”   裴墨衍强行把谢谌从被窝里剥出来,消瘦的胳膊在手中脆得像随时被折断的枯枝,他面色更加难看,伸手去撩谢谌的衣角,“他还碰你哪儿了?我发誓,我如数还在他身上。”   “!”谢谌挣扎着,肢体扭曲,像壁虎匍匐前行,他衣服被上推到肩胛骨处,后背凉嗖嗖的。   “没有了!”   谢谌像一条缺水的鱼拍打的砧板,尾巴被擒住,被接触的皮肤烧灼疼痛,如同刀背在粗鲁地刮掉他的鳞片,随后被随意翻了一面。   他一手抵着裴墨衍的胸膛,一手把衣摆向下拖拽,对上那张冷峻的脸,呼吸彻底乱了频。   “没有!”谢谌踹向裴墨衍,吼道:“我说了没有!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闷哼一声。   裴墨衍被踹到在地,他垂头捂住腹部,沉默不语。   两人从小认识,不分彼此,闯了祸也一起担着,从来没有吵过架,更别提向对方动粗。   谢谌跪坐在床边,拢了拢皱巴巴的衣服,像披了一片风干的腌菜叶,看起来很寒酸,又十分无措。   门铃声打破僵局,酒店的人来送餐了。   “没有吗?”   谢谌愣怔。   “你没有再受伤就好。”   裴墨衍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转身去外面开门取餐,他从始至终垂着头,说话声也轻轻,听不出情绪。   裴墨衍把餐送进来就要离开,谢谌这才知道裴墨衍凌晨打电话时还在公司加班,担心谢谌出事,飞过来一路上没睡。   临走前,谢谌叫住他,“裴墨衍,对……”   “不用道歉,是我情绪太激动了。你要是真的为我着想,就保护好自己。”裴墨衍迈出一步又停住,“这次你不要拒绝我给你找保镖了。粥记得趁热吃。”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室内安静,乳白色小圆桌才及大腿高,镶有金边的瓷碗和大小勺平铺在台灯的光照下,精美雅致,砂锅的出气孔冒出热气,如腾空的浅色绸缎,在空中隐没。   谢谌慢吞吞移到单人沙发上,他才揭开砂锅盖,一张木椅被人单手拎到桌对面。   “找保镖,他想防谁?”   “狗。”   谢谌慢条斯理地舀粥吃,每一口的量得都很少,嘴唇经米粥润色泛出些许光亮,但脸色丝毫没有缓和,依旧惨白,垂眸间冷淡又忧郁,像病入膏肓,吃的是最后一餐。   周言晁看着对方病态的模样,他淡淡道:“要是我真和他对上,你说谁会先死?”   “你。”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会帮他一起杀了你。”   谢谌自始至终头也没抬,看似是闲谈,语气却笃定到下一秒要将周言晁挫骨扬灰。 第27章 新的黎明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学会控制信息素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吧。”   “为什么这么说?”   谢谌愣了愣, 抬头对视那双眼,明白周言晁确实没有听懂他暗话。   对视间,周言晁有些迟钝, 并没有马上做出回应。   周言晁的出现并没有加剧谢谌腺体的疼痛,明明吃了抑制药的裴墨衍散发出一丁点儿信息素谢谌都能感应到。   真如传闻那样,周言晁对信息素的控制太过变.态。   是由于基因才拥有的天赋的吗?   仅管是连摆设都算不上的技能, 但如今,对于谢谌而言,这个能力弥足珍贵,他希望全天下的alpha都能获得这项特技。   信息素犹如第二外貌, 决定不了社会地位,但一定影响日常交际, 谁都想亲近信息素好闻的人, 遇到香甜的信息素,潜意识先入为主, 率先将一堆褒义词安装对方身上。   如果周言晁不会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那他可能会被一堆贬义词砸死。   瓷器碰撞间, 太阳初升,万物鎏金,两人侧影贴在橘黄色调的地板上, 一动一静,像在时间的罅隙里争分夺秒地享受岁月。   过了两口,周言晁才轻轻开口, “不是学会的, 是有人讨厌alpha信息素,据说我出生时差点被掐死,从我有记忆开始, 我就懂怎么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了。”   谢谌抬眸注视他,“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对你的事不敢兴趣。”随后,继续将粥往嘴里送。   “那就说点你感兴趣的吧。沈星失踪期间,两个alpha死亡,死状凄惨,并且都和她就读同一所高中。”   谢谌抬头。   “根据警方提供的信息,死者为天乐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执行董事胡龙的二儿子胡隋,家里的保姆声称当夜凌晨一点左右听到楼下有动静就到胡隋房间查看,多次敲门未果,便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她推开门的一刹那,就看见胡隋被吊在天花板上,脸皮被剥下来挂在他的面前,随后保姆立刻报了警,具体死因还在进一步调查。”   液晶电视大到几乎撑满墙壁,里面的新闻主持人正在进行晨间报道。   画面一黑,电视被人关闭。   alpha蜷缩一团,双目不满血丝,原本乳白色的眼球被晕染出红,仿佛下一秒血就要涌出。   他目不转睛盯着黑屏的电视。   这里是S市的富人区——南亭别院,名字儒雅,却是耸立的独栋高楼。多少人的一辈子劳苦也换不来他们脚下的一片瓷砖,寸土寸金的地域,这栋高级公寓的最靠近楼顶的几层都是属于沙发上的这个alpha。   alpha拿起手机哑声道:“爸,他们都死了。”   一秒后,原本沉寂的alpha开始叫嚣。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当年强.奸刘鸣泽的人都死了!肯定是有人来帮他报仇了!爸,这件事情你不是说处理好了吗?不是找了姓沈的律师吗?”   他又想起来了什么,“对,不是姓沈那个,姓沈的那个不答应,我们怕他告诉警察,已经找人撞死了,换了一个律师,明明代替坐牢的人也找了,定金也付了。”   alpha恐惧又愤怒,“操!两年前的破事又被翻出来!阴魂不散的死东西,我现在门都不敢出。”   alpha情绪激动,丝毫没注意沙发后有人在逼近,还在吼道:“又不是我杀的他,再说了我对他也没做什么,我刚插进去连动都没动,警察就来了!”   水晶灯映射下黑影迫近,宛如无法驱散的鬼魅,附在alpha身上。   alpha感知黑暗临头,身体僵硬,能活动的两颗眼珠子同时向又看,几乎要跑到眼眶外。他大气不敢出,电话那头父亲说的话一字也听不清,如临深海,水挤压胸膛,呼吸不畅。   耳边的手机被拿走,触碰到不属于自己手的冰凉,寒毛耸立。alpha看着倒映在自己身上的影子,嘴唇颤抖,有关求饶的一个音都吐不出,基于渴望生的本能,就连呼吸都不敢,怕惹身后的人更加不满。   耳畔响起幽幽女音——   “那我也插.你一下好了。”   噗呲!   顷刻间,血水喷溅而出,一秒画出漂亮的弧度,鲜红颜料如雨洒在衣衫上、沙发上、地板上、茶几上。   alpha甚至还没发出一个音,脆弱的脖子被钉上一把匕首,木质刀柄暴露在外,其余部分深深嵌入血肉中,暴力地扎断了他颈椎骨,脑袋没有支撑重重垂下,仅靠皮肉维持身首不分离。   alpha眼珠从右往下移,缓缓的,他看着一片红,以畸形的状态死去。   沈星手沾血,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放在耳旁,一侧长发高高束在脑后,冷艳的脸上还有点点血渍。   “儿子,你放心,别院绝对安全,凶手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哦,是这样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一秒,随即抓狂咆哮。   “你是谁?把他怎么了!你要给刘鸣泽报仇就冲我来啊!”   “不完全是吧——你杀我父母,我杀了你唯一儿子,至于为什么选他作为最后一个。”沈星微微偏头,半眯起眼,呈现诡异的笑容,“好东西当然要留在最后。”   委托是沈星是让父母拒绝的,谁料委托人担心她父亲太过正义,怕公开丑恶的行径,干脆杀人灭口并伪造成一场交通事故,死因警方判定身是酒后驾驶。   沈星知道,自己的父亲从不喝酒。   她加入O方,猎杀无数alpha,每一次执行任务与其说是训练,不如说都是试验,等的就是这一天。   沈星向来不喜欢折磨敌人,更崇尚一击毙命的快感,直击要害后静静注视对方的眼,看到眼瞳里最后一点绝望随生命流逝。   “你是姓沈的女儿?”对面终于反应过来,“当初念在你是我儿子的同学份儿上,放了你一命!你就该和你爸妈一起被那辆卡车撞死!!!”   对面吼破了音,沈星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一点。   “老东西,还没意识到吗?你儿子是你害死的。”   “我要杀了你!我已经把那栋楼封锁了,你等着,老子抓到你让你生不如死!”   “我死了无所谓,你就继续活着吧。”沈星笑了笑,她切切实实听到电话那头牙齿磨合发出的咯吱声,“失去独子的你,痛苦地活着。”   沈星挂断电话,望向窗外。   事实上,对方完全有能力封楼,当通话进行时,安保人员以最快速度守在各个出口,不容许任何人员出入,并且部分携带枪支上楼朝高楼层逼近,一旦逮捕沈星,他们不会交给警方,只会留着自行处置。   “吃这么少?”   要不是旁边的瓷碗里残留米粒,砂锅里的粥完全不像被动过的样子。   “你比较败胃口。”谢谌从容地擦嘴。   “能亲亲你嘴吗?”   “?”   “我想知道尝起来是不是也那么臭。”   谢谌抄起桌面上的瓷碗就砸过去,周言晁眼疾身快偏头躲开。   嘭!瓷器撞到墙壁四分五裂,散落在地。   周言晁将视线从一堆碎瓷移回谢谌的脸上,见人挑衅地挑了一下眉,“说错了,不止败胃,更是反胃。”   手机震动,一通陌生来电却传来熟悉的女声。   “谢谌。”   谢谌对沈星的作为怀恨在心,昨晚他真的差点就死了,听到柔和的女声,后槽牙微微咬起,紧握手机的指尖都泛白,语气却平淡,笑着嘲讽了一句,“还活着呢。”   “……”沈星解释说:“我承认,确实有利用你的成分,让你扮成刘鸣泽的模样,我只是想看看那个alpha的反应,但没料到陈侑会对你感兴趣。”   “你一开始就知道陈侑是什么人。”   那头沉默一秒,“是。”   谢谌道:“还好你没出现在我面前,不然这笔账算到最后,你肯定没命。”   “我这个人记忆力有时候特别好,尤其是记仇。”   “那倒不至于我抵命吧,反正你不会死的,周言晁会救你。”   “他?”谢谌斜了一眼周言晁。   “周言晁和我说过,他不在乎你被人折磨到断肢阉割,只要你不死就行。”   “……”   “反过来想,只要你还留着一口气,或许他都会对此感到满足的。”   “有这么理解人话的吗?”   “有时候,恨,怎么不算是一种变相的在意呢?”沈星笑道。   谢谌无言以对,与周言晁四目相对的一瞬移挪开视线,漆黑的眼珠烙在心口,烫得人直发怵。   那束强烈又直接的目光牵出无数条细密的、黑色的丝线,缠了过来,牵绊住他的心神,有一种这辈子都被盯上了的不祥感。   沈星又说:“无论如何,他都不想你死。”   谢谌现在都要被alpha的眼神吓掉魂了,暗自腹诽道:不过是死与生不如死的区别。   沈星那头传来嘭嘭噪音以及吵闹人声,太过嘈杂,听不清其他人的说话内容。   谢谌刚想询问情况,沈星率先说道:“我打电话的主要目的是,希望你们不要再追查小泽的父母了。他们是好人,贩卖劣质变性试剂并非是为了谋利。你也亲眼看到他们的居住环境,如果夫妻俩真的赚得盆满钵满,就不会窝在那个小房子里了。”   “没有人运输L.0-1,暴.乱会少一半吧?”   不,说不定不止呢。   “那受害的alpha怎么办?因为出发点是好的,就可以忽略过程和结果吗?他们就是在犯罪,他们就该……”有着同样遭遇的谢谌表示愤懑,“你干什么!”   周言晁突然坐到他身边,两个人骨架都不算小,硬挤一个沙发,空间有限,胯连着胯,腿挨着腿,像粘了胶水,一点空隙不留。   谢谌紧贴沙发扶手处,厉声说滚开。   周言晁耳朵凑过去贴手机,“我也要听。”无意间,耳廓又蹭到了谢谌冰冷的手指。   谢谌当即把手机调成扩音模式。   沈星一说话,就震得周言晁耳鸣。   “你不是omega吗?”沈星说话一针见血,“你怎么关心alpha群体?”   谢谌推搡捂住耳朵的周言晁,避而不答,“那他们为什么贩卖变性试剂?”   “为了自由。”   “呵……”   “小泽注射了试剂,还是没能逃脱alpha的压制。L.0-1和L.0最大的区别只是价格吗?不,还有见效时间。所谓的劣质试剂就像是加强版的L.0,直接跳过过渡期,人体一时间无法适应,才会痛苦且有生命危险。”沈星道:“他们只是不希望那个过渡期再生出无数个刘鸣泽,所以才贩卖L.0-1。本身没有恶意,放过他们吧。”   “那不是他能决定的,这得看A方的意思。”周言晁捻了捻耳廓,能听清通讯内容,他自然没必要呆在谢谌身旁,挪回原位。   沈星:“嗯?”   谢谌主动坦白,“我是O方的,刘鸣泽曾经被预定为O方成员,但他还没加入组织就跳楼了,所以我接替了他位置。但这次行动O方……”   谢谌及时噤声,擅自行动这种事就没必要告诉对方了。   “接替”和“顶替”,一字之差,一切变得堂而皇之。   “这样啊……”沈星恍然大悟,语气失落,“我都不知道呢……他没给我说,看来他真的对我生气了。”   “他没给你说?”谢谌有了一个猜测,“那刘鸣泽父母也不知道他要加入O方的消息?”   “小泽虽然很听话,但这种情况,他多半又一个人把话闷在肚子了吧……”   沈星的声音很轻,但背景噪音愈来愈聒噪,吼叫中夹杂着撞击声,甚至还有枪声。   “你在哪儿?”   “南亭别院。”   周言晁插嘴问道:“杀谁?”   “死人的名字说出来多晦气啊。”沈星笑道。   周言晁道:“看样子,你处境不太好啊——需要救你吗?”   “你会那么好心吗?”   “不救,我就问问。”   谢谌:“……”   沈星:“……”   “我很想死,但又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我扪心自问,我从来没有错杀过一个好人。我父母都是律师,他们竭尽全能维护受害者利益,惹来的确是杀身之祸。由于罪恶迟迟不被审判,我才走上这条路。错在我,又不在我。”   “与其和我说这些,不如抓紧时间逃命吧。”   “是啊,为什么会浪费时间和你说这些呢。”   听起来像喃喃自语,谢谌没回答,仔细一想,按照年龄沈星还没毕业,“如果没有这些事,你现在应该是在考虑暑假去哪儿吧。”   “可惜,我不会再有暑假了。”   “怎么不会有。做完你想做的,去过无数个属于你的夏天。”   电话陷入沉寂,那头似乎传来微弱的哽咽声,谢谌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直到听到沈星平稳的语调,更加笃定方才是错觉。   “最后一个该死的是我。”   嗯?   “什么意思?”   “喂?沈星?”   那头传来沉重的呼吸——   “拼尽全力去反抗这个世界吧。”   紧接着,传来轰然巨响,电话被炸出电流音随即切断了通讯。   谢谌怔怔侧头看向窗口。   千米外的高楼顶部炸开,火花四溅,与升起的骄阳相衬,犹如巨型圣剑刺穿云层,光芒普照大地,公寓、写字楼、商场等周遭错落分布的建筑经玻璃窗反射出光斑,似闪烁繁星,逐渐在白昼中隐没。   就像是——   新世界迎来属于自己的黎明。 第28章 无性万岁   沈星一死, 整件事落幕,豪门宴会的主办方徐聪不知所踪,徐家动用所有势力也无济于事, 有人说是怕被追责早就潜逃海外,有人说是陈家暗地里早就把徐聪处理干净了,众说纷纭, 在名叫“。”的网络平台上展开推理猜测。   “。”   一个16+开发性社交平台,上市多年,用途广泛,经久不衰, 部分帖子会针对于某事件发表看法,言论自由, 每个帖子内会根据网友发表评论的数量进行经验值评估, 从而划分等级,但等级的含金量几乎为0, 因为大家可以在某些帖下面看到两个杠精互吵到100级。   就例“变性试剂是否该上市”此问题,该贴讨论指数在热榜稳居前三, 评论数上达万页,网友争辩得不可开交。   【论】变性试剂是否该上市?   票选结果「数据每1小时更新」   (为保护个人隐私,只显示票数占比)   是:40.32%   否:40.19%   中立:19.49%   目前参与人数:5968258   评论+1   【匿名的草鱼】(0级):我知道徐聪的情况   -以下为此评论回复, 可折叠-   【申金离我远点】(39级):别串门,破案的去隔壁聊,这里是讨论变性试剂的   【死杠精滚】(50级):快说, 我看完你就删评, 不然小心被贴主拉黑屏蔽   【匿名的草鱼】(0级):不敢去隔壁说,怕太多人知道,我被盯上开户   【我就吃瓜的别骂我】(2级):?那你还来热贴?想着评论太多翻不到你?   【你全家都是变性人】(99级):楼主说说   【匿名的草鱼】(0级):徐聪早就被杀了, 警察都查到了凶手,杀徐聪的人后台挺硬的,上面有人在压这件事,打算在必要情况下找个替死鬼。但事情不止这么简单,死者陈侑涉嫌多起强.奸案,警方的技术人员在他手机里查到了L.0-1流通路线,目前已经捣了好几个窝点,牵涉一大批人,这个案子很有可能会交给三方处理。   【好好说话】(40级):最近我家附近有个药厂被查封了……最开始以为是贩du,不会跟这事儿有关吧?   【AZ】(6级):之前说富三代陈侑绅士并且想嫁他的Omega在哪儿?哈哈哈!   【脑瘫别和我说话】(83级):楼上的,你有病吧,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幸灾乐祸什么。笑几把笑。   【AZ】(6级):说你了?你急毛线啊?   【脑瘫别和我说话】(83级):看我昵称。   【额……】(26级):强.奸……卖劣质药……只能说死得好……   【键盘侠】(48级):草鱼老师怎么知道的?你别张口就来   【死杠精滚】(50级):交给三方……难评……ABO三个组织主观性和抱团意识都太强了,上回大批社员被强制变性,现在还没有出结果……感觉就是拿着国家的补贴,过清闲日子(汗颜)   【大家都静静,让我说】(54级):楼上,你也别乱说,三方只有建楼资金和区域内水电开销是由政府拨款的,所有成员私下都有各自的工作,总部也都调查过真实身份,确保成员能在日常生活和执行任务之间做到平衡才准许他们加入的。   【额……】(27级):对,三方的成员可能是当红明星,可能是公司职员,可能普通店员,也可能是随便擦肩的路人。我挺喜欢这点的,不分阶级,各行各业的人只要做到符合他们的组织理念,就有加入的可能。   【大家都静静,让我说】(54级):别夸了,三方卡性别啊。这个做法搞得普通人都抱团了,看异性像看到仇人似的。   【偶尔冒泡】(28级):要真想做到没有任何性别区分,那可能……需要加入无性教了……   【好好说话】(40级):无性教,绝了,著名阉.割教。   【死杠精滚】(50级):不怪三方,性别本就是最顽固的阶级,三方只是将大家潜意识里思想用实际行动具象化的形式表达出来了而已。   【你们都有理】(66级):有道理,没钱可以赚,没权可以夺,只有性别……   【我是傻逼,别和我吵】(89级):归根到底,我还是赞成变性试剂的研究,可以打破这层阶级。   男beta手抓着地铁的吊环,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单手打字,用户昵称显示为AZ。他高谈阔论正起劲,丝毫没注意一旁的omega在对他的屏幕进行窥视。   男omega与beta身高齐平,他戴着口罩,细碎的刘海盖住额头,黑框眼镜下是一双清亮的眼。   纯白长袖、黑色工装裤,这个反季节生物还戴了双黑色手套,轻薄的布料紧贴皮肤,骨节明显,手指修长。   黑白撞色书包的肩带松垮垮地挂在肩头,拉链上还挂着一个亚克力制的蓝色透明水母,散发的青春气息让人猜测他是在暑假补课的高中生。   男omega拿起手机,屏幕界面和beta的一样,只是多了一些管理摁键,他动动手指点击删除。   一旁的beta输入完毕,点击发送,结果显示楼主的评论被删除了,且自己已经被贴主拉黑无法进行任何评论或回复,破口大骂了一声“操”。   omega低声道:“蠢货。”   嗓音清脆,就像是在夏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汽水,启瓶器撬开瓶盖,噗呲一声后瞬间迸发的清爽。   男beta听到了,转头质问准备质问,结果刚好到站,只见人影背对着他,迈腿步出地铁门,书包上的水母摇摇晃晃。   出了地铁口,omega一路走到咖啡馆,才推门就见靠窗的人就站起来朝他挥手,他的注意力放在朋友对面的陌生人身上。   对方同样也打量着他。   视线在空中交汇,颇含试探的意味。   蛋糕经烘焙后的香气、咖啡香以及焦糖味杂糅在一起,透过鼻腔渗透进味蕾。omega一来,空气中萦绕丝丝缕缕蔓越莓味。   “介绍一下,这是上次救我还送我回学校的alpha,他叫谢谌。谢哥,这我室友,林由。”   谢谌心道好特别的信息素。他笑着打招呼却遭受冷眼,看着素不相识的人误以为是错觉,直到对方坐下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姿态,才明白口罩下肯定不是什么好脸色。   “秋游,你们怎么遇到的?”林由道。   秋游只是外号,这个散发兰花香的omega本名叫祁勿忧,是A大应用化学专业二年级生,来咖啡馆面试暑假工岗位的,但落选了。   “体检,我未婚妻在附近医院上班,今天不忙,我就来做婚前体检。”谢谌主动解释。   他笑得有些僵硬,特地从S市赶回来,解释清楚上回照片的事情,紧接从崔瑛那儿拿到一份证明他阳.痿的体检报告单。   按照往常情况,谢谌会每两个月做一次全面的体检,但这回腺体受损,不得不提前进行检查,各项指标看似没有多大异常。   所谓的“异常”并非是指身体情况好转,只是没有恶化得明显。实际上,谢谌的生.殖器和生.殖腔在持续萎缩,经检测这具omega的身体怀孕率为0.1%,那0.1%并非指代奇迹,只是出于医学的严谨性。   alpha也有生殖腔,只是比omega的弹性更小、位置更深,因此受孕困难。生物学研究表示,只要同另一名alpha信息素高度配合,交尾次数频繁,受孕几率也会得到极大的提高,总归是高于0.1%的。   谢谌倒没有多大反应,历经两年,发生变化的不只是身体,还有他的思想。   没有孩子是件幸事,不是于他而言,是对于那个不存在的孩子来说,出生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便是痛苦的。   生育,不再是为繁衍人类文明,而是在传递痛苦。   过往的无数噩梦早就把谢谌结婚生子的规划粉碎得彻底,如今生不出一丝感慨。令谢谌愁苦的是,他排斥alpha信息素的现象更加严重了,公立医生开的药根本没用,如果不是吃了裴墨衍给的定制药,他现在都不能平静地坐在这家咖啡馆。   祁勿忧:“林由,你补习的事怎么样了?”   “不去了,那个准高三生分化成alpha了,他爸妈说给我涨薪让我再补一个暑假的课,但我拒绝了。”   林由和朋友并排而坐,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人。   谢谌缓缓喝了一口拿铁,他今天穿得很随意,但腺体的伤还没好,公共场合在alpha贴抑制贴又太过异类,所以在脖子上缠了一条纯黑色布制choker。   choker布料过硬,边缘刮蹭的地方隐隐泛红,像有个不懂节制的恋人留的一圈吻痕,又像是脖颈被切割重新缝合过,美中透露怪异的色.情。   “也是,你感知到alpha的信息素身体就会痛,还是找个beta或者omega的学生比较好。”祁勿忧若有所思地点头附和道。   谢谌微微挑眉,目光扫过林由的黑色手套,“感知alpha的信息素就会痛?穿这么严实,是皮肤也不能接触吗?天生的?”   “后天的。”   “什么原因导致的?”   林由幽幽地注视他。   谢谌察觉到对方有些不爽,主动找台阶下,“不想说也没关系,只是我也见过一个不能碰alpha信息素的人,所以才多问了一句。”   林由:“哦。”   祁勿忧扯了扯林由的衣袖,小声道:“好歹是我救过我的人,你态度好点呗。”   “你奶茶味的信息素呢?”林由问道。   “……”谢谌再怎么样也不会把那瓶奶味信息素喷雾带在身上,他尬笑道:“我吃了抑制药,控制信息素防止omega感到不适。”   林由不再说话,低头开始玩手机,等祁勿忧聊完一起回家。   谢谌本就不是个健谈的人,更没心思去捂化面前的冷冰山,和祁勿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打发时间。   下午三点,双方各自准备回家,还没站起身来,咖啡馆角落那一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痛苦中夹杂着恐惧和慌乱,听得人心惊。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人从沙发皮座上爬到地面,在地上拉出一道血色轨迹,由于趴下地上根本看不清伤口位置。   他身侧站着一个男alpha,alpha手上的刀沾红,另一手握着什么,更是鲜血淋漓,指缝间隐约透露着肉.色。   周围的客人像见了瘟疫,纷纷扩散逃离,地上的人沿着过道爬了约莫几米,昏死过去。   胆大的服务员跑上前扶住受伤的人,把人翻过来才注意到血流不止的下半身,血浆涌出成为二次染料,浅色短裤被刀戳出一个洞,边缘切割不整齐,毛糙的线头紧贴着红肉。大家这才注意到,这人裤.裆里的东西没了。   男alpha扔下刀,摊开手展示那根东西,笑得瘆人,森白的牙齿像才从口腔里长出来,还没吃过什么东西。   等所有人看清他掌心里的东西,表情各异,嫌弃、恐惧、惊慌、恶心……   这间不算狭小的店铺,一时间容纳不下太多尖叫,不少人两腿一软,倒地昏迷。   众目睽睽之下,alpha仰头伸长舌头,高举手臂将那块肉往嘴里送,慢条斯理的,像在品尝什么珍馐,口腔的黏液粘连在上牙和舌头之间,犹如积灰的洞窟布上的蛛丝。   alpha囫囵地整根咽下,不带丝毫咀嚼。   “吼额……”   陡然,他眼珠突起,几乎要蹦出眼眶弹到对面客人的脸上,仰头捂住自己的脖子,脸憋得紫红,显然那东西卡在他喉咙里了。   在场的人表情一眼难尽,甚至忘记报警,目睹怪物努力吞咽,他们能隔着那双手看到那东西如同肥胖的软虫在食管里蠕动。   终于,alpha吞下去了,如果再迟一点,可能在场就有人先死于窒息了。   alpha猛地狂笑,竭力嘶喊,向世界宣告,“我吞噬掉了罪恶!”   他跑到陌生人跟前,抓住对方,以癫狂的模样炫耀道:“无性教万岁!”   众人避之不及,纷纷逃窜,不敢和疯子较量,尤其是长了屌的人,生怕惹他不高兴也把自己的吃了。   很快,alpha扫荡在谢谌这块区域,他先是看向林由,随后咧嘴笑,鲜血顺着唇角流淌,在下巴处拉出红线,“我又消灭掉了一个罪恶的存在!”   林由手挡在祁勿忧身前,防止alpha靠近他,表情却是异于常人的冷淡,只道了一句:“恭喜。”   紧接着,alpha抓住谢谌的双臂摇晃两下,“我吃掉了!我消化了!无性万岁!”   谢谌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和腥臭味,有些头晕,距离过近,他甚至能看清对方牙缝间卡住的一根毛,又粗又黑,还带点弯曲,不用想都知道是长在哪儿的,胃里一阵翻腾。   对方再这么晃下去,他就要把刚喝的咖啡吐出来了,并且成为这间屋子里第二个制造恶心的人。   “加入无性教吧!那样你将不再受性别束缚,回归本我!做回自我!”   谢谌拳头还没挥过去,只听“嘭”的巨响,alpha的头就被人扣在桌上。   滋啦——   顷刻间,玻璃桌以撞击点开裂,像破冰的湖面,裂纹一路蔓延至边缘,但没有完全坍塌,不知是巧,还是力道掌握得极好。   摁住后脑勺的手松开,拎起alpha衣领,像下楼丢垃圾一般,把人甩到一旁。   谢谌仰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是个穿西服的人,左耳戴了一个无线耳机,目测一米九几,留有一头碎发,丰神俊朗,看着细皮嫩肉的,但右侧眉眼和太阳穴之间有一个约三厘米长的疤痕,又增添了几分硬气。   他平静道:“谢先生,你好。”   我们认识吗?   谢谌想要张口询问,但方才被打倒的alpha不知道什么时候蹿了起来,正站在人的身后,双手高举一把金属叉子,目光充斥残虐,正对准人的后颈向下扎去。   小心!   谢谌甚至来不及喊出告诫声,那人像脑袋后长了一双眼睛,头也没回,反手将一把军刀就稳稳刺进alpha的身体里。   噗呲——   粘稠的鲜血翻涌而出,沿着衣裳汩汩流下。   alpha张大口腔,静止不动,就这么笔直地倒下去,以痛苦的呜咽声垂死挣扎,很快就没了生气,带着胃里还没消化完的器官死去。   “我叫张言承。”   语调低沉,散发冷意。   谢谌反应过来,惊骇地看向说话的人。   视线交错间,张言承眸中透着冷静。   “你的私人保镖。” 第29章 好久不见   做完笔录, 谢谌回到家疲惫地倒在沙发上,体检单被他随手扔在茶几上。   张言承打量居住环境,谢谌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丝新奇。   谢谌尝试和裴墨衍商量把人调走, 但裴墨衍以S市的事情为理由,强调张言承一定要贴身保护,就算上厕所或淋浴都要守在门外。   “beta吗?”谢谌从他身上感知不到任何信息素。   “omega。”   谢谌怔了怔, “你也吃了抑制剂?”   张言承没说话,而是背对谢谌蹲下身子,微微垂头袒露后颈。   腺体处有刺青,刚好完全覆盖软肉。   那是一双展开的翅膀, 羽毛十分精致。   谢谌微微眯眼。   “我把腺体挖了。为了活命。”omega受alpha信息素压迫就会丧失行动力。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产生,张言承主动挖掉了腺体。   “但这对身体不是有坏处吗?”就算谢谌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也不希望割掉自己的腺体, 痛到无可奈何才会下意识想要将腺体从身体剥离出来,但事后恢复冷静, 该治疗就治疗,该上药就上药。   张言承回头与谢谌对视, 他的眉眼是如此深邃,像在诉说许多故事,但嘴上只道了一句:“情况再坏, 也没有被alpha控制来得糟糕。”   谢谌沉默一会儿,“纹得不错。”   独居生活突然被打破,谢谌有些不适应, 潜意识里还没把张言承当保镖, 反而有种客人来访需要接待的错觉。   他打开冰箱盘算今天的晚饭,“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这话不应该我来问吗?”   “嗯?”谢谌循声回头看到张言承把围裙都系好了,“保镖还兼职保姆吗?”   张言承没做过多解释, 只“嗯”了一声。   实际上他签的合约上有一条内容是:不能吃谢谌亲手制作或加热的任何食物或饮品。   虽然不懂老板的用意,但张言承还是动手开始忙活,察觉谢谌想要帮忙,先发制人道:“谢先生,你这样我会为难的。”   谢谌没再说什么,打开客厅电视随便播放一个频道,研究先前拷贝进手机里的数据。   如果警方真从陈侑手机里查到了什么,那说明数据里确实藏有关键信息,只是他错过了,又或者他只是需要一个技术人员。   电视内主持人说道:“今日下午一点四十一分,A市1区的咖啡馆发生一起故意伤人事件,一个男alpha用刀突袭另一个男alpha的下.体,将其割掉后吞下,并且欲伤害他人。一名男omega出现将凶手制服。随后,医护人员赶到现场,对受害者进行急救。但受害者因失血多过,抢救无效,当场死亡。警方将凶手抓获,做进一步调查。经警察审讯,并通过对凶手做进一步身体检查,发现凶手同样被阉割,确认凶手是一名无性教成员,而此次的故意伤人行为是该教的宣教方式之一。”   “无性教是继变性试剂上市产生的邪.教组织,主张通过阉割的形式消除性别差异,以此达到人人平等的目的。”   “观众朋友们,请尊重个体差异,勿伤害自己或他人,生活中发现疑似无性教成员,务必及时报警处理。”   恶心的画面被电视内容唤起,浮现在谢谌的脑中。他有些反胃,皱眉捂住嘴。   谢谌今天唯一进食的东西就是咖啡,但食欲早就无性教的成员冲淡了,以至于张言承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他都没动几筷子。   “谢先生,我在烹饪这方面不够精进,可能需要学一段时间。”   张言承出生在边境,从小无依无靠,在那儿没有地位当然吃不到什么珍馐美味,有时候被某组织追杀藏进山林里,吃的还是未经加工的东西,从野果树叶到昆虫生肉。即使现在脱离组织,担任保镖职位,好点儿的老板可能会给他安排伙食,但也有像裴墨衍这种,让他自行解决的。   “你不吃吗?”谢谌见张言承站在他身旁,没有入座的意思。   张言承摇头。   合同条款里写了禁止与谢谌一同进食。   谢谌见裴墨衍毕恭毕敬到这地步,不禁开始好奇报酬,便问:“他给你多少钱让你保护我。”   张言承想了想,合约里貌似没把项列入保密条款,如实道:“5亿。”   嘭——   谢谌的碗掉地上了。   “你说多少?”   就算一斤按照100万来计算,把他按斤称,也不够5亿啊!   “嗯,年薪。”张言承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片和米饭。   “还是年薪?”   张言承仰头,“对,不含提成。”   “还有提成?”谢谌奇怪道:“你怎么拿提成啊?”   张言承没再说话。   谢谌看着埋头收拾的男omega,觉着裴墨衍的钱真是多到没地方花了,他这条命可没那么值钱。   “不是,我是什么掌握机密的高层人员吗?还是我是独有一项核心技术的科研人员啊?大哥,你至于花5亿吗?还是一年,还有,那个提成是什么东西啊?”   谢谌在卧室来回踱步,和裴墨衍通话着,“有这个钱,我们去吃顿好的也行啊。”   他无奈扶额,“也不是,5亿的饭有没有我不知道,就算有,我估计消化不起。”   裴墨衍却道:“其实原本想找两个,实行轮班制的,但怕你家里突然多两个人不习惯。”   “……你把人撤了。”   “撤不了,已经付全款了,就算我把他开了,钱也拿不回来了。”   “我现在又不上班,也不回家,也不拜访亲戚什么的,就连婚礼也推迟了,短时间不会办多人宴会,遇害的几率可以说是几乎为0。”   “真的为0吗?你再好好想想呢?”裴墨衍坐在办公室,用笔头敲敲桌面,看着电脑,面色并不是很好。   他眼珠转动,目光落到合同上。要是谢谌知道原本只用5000万就可以解决的事,花了5亿,那不得冲到办公室来。   “五千万就够了。”签署合同时,张言承端坐在裴墨衍对面,一口回绝了裴墨衍提出的高价报酬。   “5亿,不会少你的。”裴墨衍挑眉,他第一次见到主动少拿钱的人。   张言承也是头一回硬要把钱塞给自己的老板,坚持道:“五千万就够了,这个任务只值这价。”   通过查看个人资料,他保护的不过一个是普通人。而他报价向来是根据任务难度系数决定的,五千万已经是最低标准了。   “看样子你赚的钱已经够多了。”   张言承不语。   “5亿,三天之内打你卡上。”裴墨衍摆手示意秘书送客。   “……”   “在我眼里,你的能力就值这个价。”裴墨衍抬眼,勾唇浅笑着,“再说了,5亿很多吗?”   “好。”   比起见到钱,张言承更希望见到谢谌本人。   他想看看是何等人物,让5亿变得像一根羽毛一样,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了他头上。   结果大失所望。   对方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omega。   夜深人静,屋内随着黑暗陷入死寂,张言承面无表情站在谢谌的床边,默默地盯着熟睡的人。   好无聊的保护对象。   好想杀掉。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杀保护对象了,张言承眨了眨眼,在他眼里人命本身不值一文,酬金只能是通过想暗杀保护对象的人数来定。   但总有些自以为是的保护对象,在他就任保镖期间风平浪静,就以为平安无事,解除合约。   张言承默认对方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便亲手了结对方的性命。   无人联想到凶手会是曾经保护死者的人,所有人只会觉得,这是因为失去一个有能力的保镖,才导致的死亡。   张言承没动手,转身走进独立卫生间,但没开灯,只留了一条小缝窥探。   卧室门被二次打开,进入房间的人目标明确,他径直走向床,举起手臂对准谢谌的脑袋,隐约从轮廓可见,手里握着一把枪。   陡然,床头的手机来电。   谢谌迷糊睁眼,借着屏幕的光亮,看到直指自己脑门的枪,接收到真正的噩耗,瞬间睡意全无,寒意如密密麻麻的虫蚁从脚到头侵袭包裹全身,不能呼吸。   千钧一发间,谢谌将对方手腕一折。   嘭——天花板吊灯外的玻璃罩被打穿。   谢谌将人向床上拖拽,同时以手肘的支撑侧身爬起,小腿压在对方的胸膛,膝盖死死抵住脖颈。   手机受系列动作影响掉在地板上,依旧响个不停。   “你是谁?”   “等你死了我就告诉你。”那人的右手被钳制,开不了枪,便趁谢谌不注意,掏出一把匕首朝谢谌脖子扎去。   谢谌及时后撤躲避致命一击,同时也给了对面活动的机会。   手机铃声没有停止,成为了房内唯一光源。他们站在微光中对峙着,看不清彼此五官,不敢有丝毫松懈。   谢谌手无寸铁,处于劣势。   “我们认识吗?你会不会找错人了。”   那人再次举起手枪指向谢谌,“陈侑不是你杀的吗?”   谢谌沉默几秒,“陈侑?我看新闻说是野党杀的,和我没关……”   “别装了,拷贝陈侑手机的数据就没想到会留下记录吗?你手机早就成了最好的追踪器,不然我也不会找到这儿来。”   “你说什么?”谢谌脸色大变,即使由于光线,室内可见度很低,但他的声线变化也已经出卖了他。   “虽然,他让我们不要动你,但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他?他是谁?   谢谌想张口问清楚,又听见一句。   “086,这两年过得习惯吗?”   谢谌瞬间大脑宕机,如临冰窖,凝固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身体失去运作能力。   他察觉谢谌僵在原地便得意地笑了起来,手指发力扣动扳机,还未正式开枪,耳边传来另一个阴戾的人声。   “很多人都死于话多,不是吗?”   “!!!”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转头,脖子像有冰块沿着皮肤横向划过,凉嗖嗖的,这股凉意渗透到心里。   人体像一只被摇晃过酒瓶,生命如酒水涌出,尽数喷射在了谢谌脸上。只是光线太过黯淡,血没有往日的鲜红。   谢谌就太过震惊,忽略了从某处走来的张言承,直到眼睛被血浸染得发疼,嘴里尝到了腥臭味,才反应过来,吐掉飞溅进嘴巴里的人血。   张言承手一松,人直接倒地。   谢谌上前跪在地上把人拎起来,猛烈摇晃断气的尸体,声线颤抖,“你说什么?”   灯被张言承打开,一切重现光明之时,惨状暴露无遗。谢谌跪在血泊之间,他趋近疯狂地吼叫道:“你说什么!回答我!!”   人已停止呼吸,血还在从伤口流淌至地板,夹在肉里白骨随脑袋的剧烈摇晃活动着,好比买的劣质手办娃娃,头身没衔接好,随时可以将脑袋摘下。   谢谌捂住出血口,反复追问好几遍,就算吼得声音嘶哑也得不到回答,只能无奈地松手。   懈力的一刹那,尸体顺着重力滑下去再次撞到地板发出咚的声响,他的眼珠还盯着谢谌,像在嘲笑方才无能的审讯。   张言承站在一旁,持续打量着垂头的谢谌。   “尸体。”   “什么?”   谢谌缓缓抬头,血水顺着额头流淌,像有生命力般恣意生长,犹如一条条攀附在冷白皮肤上的赤红色藤蔓。   他用手背擦了擦快要钻进眼眶的血,眼眶里还有晕染的红,漆黑的眸子在绛红色间无比澄明。   “你能处理好吧?”   张言承愣了一秒,“当然。”他扛起尸体就朝外走。   期间,手机铃声就没有停过,即使谢谌没有接听,通话被自动挂断,对方也会执着地选择重新拨打,直至现在。   当谢谌看到来电显示表情平静至极。   “一直打,很吵。”谢谌接通电话。   “想确认你是睡太死了,还是早就死了。”   屋内血腥味太重,谢谌走近窗户去透气,这才注意到打开的玻璃窗,难怪今晚开了空调还觉得热。   “现在确认了,滚吧。”   谢谌按了按眉心,背过身去,靠在玻璃窗上,低头盯着自己衣服上的血迹。   “你电话接晚了——”   “什……”   “我亲自来确认了。”   最后一句话听得真切,不像是通过通讯设备传来的。谢谌猛然转头,人脸近在咫尺,撞上再熟悉不过的眼,嘴角触碰到湿热。   谢谌当即明白那是什么,迅速拉开距离,看清又爬窗户进来的周言晁,对方显然没料到这次亲密接触,也是一脸错愕。   谢谌目光停在对方嘴唇刚沾的那抹红上,用手背大力揉搓自己的嘴角。   这人不应该在S市吗?   “原本只想亲你脸的,是你偏头了。”周言晁效仿谢谌也擦嘴。   “这次也想帮我舔干净吗?”谢谌冷脸道:“你来啊。”   他就不信……   下一秒,周言晁迈步上前,扶住谢谌的后颈,凑上前的同时伸出舌尖,朝他的脸舔了一口。   嗡——   谢谌脑中盘旋着类似对讲机的啸叫,那小块皮肤湿乎乎的,不同于鲜血击打在脸上……而是过分的轻柔……   谢谌没养过也没亲近过任何宠物,他联想不出任何动物的舔舐,反而觉得是什么滑腻的无脊椎动物粘黏着皮肤。   周言晁周身的信息素很淡,但由于谢谌存在身体缺陷,他轻易从血腥味中捕捉到那一抹糟心的味道。   谢谌找到贴切的形容,是雨后从湿软的土壤里钻出来的一条蚯蚓。   恶心。   他真的在舔。   疯子!   这个疯子!! 第30章 主人说话   谢谌推开周言晁并结结实实给了他一拳。   周言晁被打得找不着北, 步履趔趄,跪在地上,手臂撑着墙捂住嘴, 把打出来的血也咽了下去,用舌头顶了顶牙齿,检查有没有哪一颗松动了。   他的身子被袭来的阴影笼罩。   周言晁仰头, 看到谢谌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视线滑落到他手里的尖头剪刀。   “舌头伸出来。”   周言晁眨眼,没有照做,只道:“你好可怜。”   “什么?”   “明明变性了, 身体素质不如alpha,却还在逞强, 想要挤进alpha的行列。”   谢谌脸色一变。   “其实你也不能接受吧, 身体素质变差,无法和alpha抗衡, 你只能尽可能表现得凶狠。”周言晁顿了顿,正视谢谌道:“但在那些alpha眼里, 不过是小猫在闹腾。”   “你到底知道多少!”谢谌揪住周言晁的衣领,“你懂什么!”   谢谌怒到极致,将剪刀的尖锐处对准周言晁的颈部右侧, 他不介意再被血喷一次,他也可以再尝一次血的味道。   谢谌手腕被钳制住,感受到力量的悬殊, 一阵恍惚后, 他的可笑被周言晁用言行证明。   谢谌趴在地上,头晕目眩,他的右手被反剪在背后, 左手被压着紧贴木板,腰肢承受周言晁的大部分重量,胸膛、腹部严丝合缝地接触地板,感知冰凉。   “我知道多少?”周言晁笑了笑,看起来很是明媚,但语调瘆人,又显阴暗,“我知道你的全部啊。”   谢谌扭曲着,挣扎着,他才是那条蚯蚓,想摆脱泥土的束缚。   周言晁当即用右手拍了一下后脑勺,“晃着腰蹭哪儿呢?”   谢谌身子一僵,当即安分下来,嘴还是没闲着,“脑子也是够脏的。”   周言晁看着谢谌衣襟上斑斑血迹,他手指钻进领口,把绸缎制的料子往下拉了一些,“要是真脏,现在你身上别想留一块布。”   周言晁手指轻抚谢谌的腺体,经暴力抓抠的皮肤,表面凹凸不平,布满崎岖的纹路,寻常人一触碰就会头皮发麻的程度,但他却如此爱不释手,像是在以触感欣赏独树一帜的美。   谢谌胸口一紧,耸动肩膀,偏过头也难以挣脱桎梏,他颤抖着,呼吸短促,身体备受煎熬。   这个死变.态。   伤口处于恢复状态,伴随新肉的生长,那里又疼又痒。谢谌厌恶至极的创口使他到了夜夜噩梦的程度,就算痒得无可奈何,他也不愿意用手抓挠,只是在睡觉时偶尔去蹭一蹭枕头缓解。   但是现在被轻柔地爱抚着……   好痒。   好似皮肉底下的蛆虫蠕动着。   谢谌艰难地忍受着,嘴唇被他咬得失去血色,抑制剂的时效早就过了,腺体暂时性的破损导致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往外泄。   四周茶香萦绕,摄人心魂。   “信息素好浓,是太久没有释放的原因吗?”   那些信息素如细密的丝线,被赋予生命力,紧紧缠绕着周言晁。   谢谌后背凉得冷汗都出来了。   坏了。   这个姿势,加上信息素诱导……   谢谌警惕地转头,结果愣怔住了。   他见到的一张肃穆的脸,不夹杂任何情欲色彩。   换作其他alpha,可能早就伴随膨胀的性.欲开始撕扯他的衣裳,但周言晁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只是格外专注腺体。   谢谌承受不住这种接触,为了防止周言晁发现自己的异样,不得不转回头面朝地板。   周言晁:“我原本你以为你是很难受。”   “别发神经了!狗东西!你给我滚!”谢谌闭眼仰头,咽了一下口水,遏制喘息,“别摸了……!”强硬的语气,可惜命令透露出软弱。   “我没有摸。”   “你开什……”谢谌猛地睁眼,双瞳显露惊愕,他反应过来,头砸到地板上发出咚的声音,抿住唇不再多言一个字,唯有赤红的双耳暴露了情绪。   “是你主动在蹭我的手指。”周言晁捅破了这次窗户纸,尽管它并不暧昧。   该死!该死!!   狗日的变性试剂!   说难听点,这算哪门子自由产物,怕不是alpha的阴谋论,披着自由的皮,调教出性.欲望的奴.隶。   谢谌咒骂着。   羞耻心占据全身之时——   “嘭!”   只听一声枪响,谢谌感觉腰被腿夹紧了,他趴在地上回头一看,周言晁捂住右手臂,血水在顺着指缝往外冒,很快,浸染出一大片红。   周言晁抬头死盯着站在门口的男omega。   由于床的遮挡,就算谢谌勉强支棱起来,门口的张言承也只能看到他凌乱的头发。   等张言承走近,看到保护对象被人当马骑着,当即揪住周言晁的衣领往一旁甩。   就算受伤,周言晁身体的基数也是不可改变的,但他的身高和体重并没有为张言承造成任何阻拦,被轻易拎起撞到玻璃窗上,巨响声听得人骨头发疼,人摔趴在地上,松动的玻璃窗都还在发出摇晃。   好大的力气。   虽然早就见识过对方的本事,但谢谌还是惊在原地,看着震颤的窗框,他买的玻璃窗没有那么劣质吧。   周言晁呛出一口血,他还没从地上爬起来,脑袋就被硬物抵住,身体瞬间僵住了,把口腔里剩余的血水咽回肚。   “等,等一下!”谢谌看到张言承准备一枪爆头,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制止。   周言晁捂着伤口,疼痛使得他汗如雨下,面临将死的局面,他抬头却咧嘴笑道:“保镖不是防坏人的吗?怎么连情人也防?”   谢谌皱眉。   疯子,枪都抵脑袋上了,还在玩偷.情游戏。   “张言承,你先把枪放下。”   人没有照做。   谢谌心想:是只听裴墨衍的吗?   张言承:“谢先生,他是我的提成。”   “?他算哪门子提成?”   张言承道:“我签署的合同还有隐藏条款,无条件除掉伤害你的人,一个人头500万,并且金额是无上限的。”   “先等下。”谢谌揉了揉眉心。   裴墨衍这小子钱是真多啊——   谢谌看向周言晁,发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今晚有人杀我?”   连打二十一个电话,这太匪夷所思了。   周言晁一定知道什么。   “说话。”   086,这个数字谢谌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张言承手快,一刀割了人的喉,如果周言晁真的知道什么,那他更应该抓住这唯一的线索。再这么拖下去,他这具变性的身体真的会垮下去的。   谢谌见人垂头保持缄默瞬间没了耐心,他抓住周言晁的头发往后拽,这一动作铆足了劲儿,甚至能隐约看到被牵连起来的头皮。   还没等周言晁疼得龇牙咧嘴发出声音,谢谌扬起手臂,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红色指印肉眼可见的浮现在脸上。   谢谌看着血从对方的嘴角淌下来,冷冷道:“主人说话,狗好歹应该叫一声回应一下吧。” 第31章 新伤旧疤   周言晁越过谢谌看比他高半个多头的保镖, 并没有这一突如其来的巴掌而心惊或恐慌,心只道:这个狐假虎威的东西啊——   “是。”   周言晁乖乖应声,但不知是因为眉眼的生长走势本就呈上挑, 又或是其他原因,他说话给人含笑感觉,其中又夹杂不屑, 让谢谌看得很是窝火。   “你怎么知道的?”   “家族聚会,听人闲谈聊,陈家查到了你是真正的凶手,开10亿的价雇杀手报仇但没人敢接, 陈屿这个弟弟实在愚蠢,报仇心切, 才会亲自找上门来了。”   原来那是陈侑的弟弟。   “没人接?”谢谌抓住关键。   “谢谌, 你没发现敢动你的都是不接触上流圈子的小喽喽或疯子吗?”周言晁顿了顿,“你有一个让他人忌惮的靠山。”   “?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 我对你背后的人不感兴趣。”   谢谌摸不透周言晁的话里有几分真假,但如果他真有这个靠山, 对方又怎么会让他陷入绝境和无尽的痛苦之中。   不。   除非,这是那人想要看到的结果。   那又这算哪门子靠山。   谢谌松开周言晁的衣领,“张言承, 你把枪放下,你要500万,这个人可以给你, 如果你需要报备, 裴墨衍那边我亲自去解释。”   张言承沉默半晌后放下手臂,“刚刚您叫我去处理尸体的时候,我已经把有人要暗杀你的事如实报给老板了。”   这里是在市区, 不能随意抛尸野外,张言承要处理尸体就意味着要暂时性离开谢谌,而离开保护目标需要报备,他不得不提前向裴墨衍说明情况。   裴墨衍接到电话后让张言承将尸体放在指定地点,继续寸步不离的保护谢谌,至于善后的事,他找人来解决。   “这是保镖?”周言晁仰头微眯眼戏谑道:“这不是监视吗?”   谢谌抓住周言晁受伤的手臂,他根本不顾还嵌着子弹的皮肉,下手愈发狠厉。   周言晁疼得抓抠他的手背,抬腿要踹他一脚,脚背又被张言承踩住,力道稳准狠,像有一个钉子贯穿他的骨头钉进地里。   卧室里只剩埋在喉咙里的痛苦呻.吟,他躺在地上扭曲着身体,汗液在地板上刮出浅浅的水痕。   “你没资格点评我和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谢谌说完松开周言晁,瞄了一眼淌血的伤口,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周言晁坐在卧室的单人矮座沙发上,他因失血过多,面色惨白得像死透了的人。幸亏是夏天,穿的是短袖,可以直接进行简单的手术治疗。   子弹成功取出,中弹的右臂被绷带包扎好。   崔瑛完成任务后呼出一口气,她直起腰身转头看向谢谌,“小三翻窗来偷情,保镖当成杀手给了一枪,半夜叫未婚妻来治疗。电视剧都拍不出来吧。”   谢谌按了按眉心,无力辩解,“今晚麻烦你了,治疗费找他拿。”   崔瑛来之前,张言承就已经把房间清洁好,别说死人,就是连一点儿打斗痕迹都没有。谢谌也清洗干净身上的血迹,换了一套崭新的绸缎质地的睡衣。   “3万,你把我卡号给他。”   “好。”   “体检结果我已经跟爸妈说了,他们说有时间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商量一下。”崔瑛离开的脚步顿住,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向谢谌,随后叹了口气说:“算了,之后再谈吧。”   谢谌刚准备去送送她,就被果断的关门声拒绝了,才迈出两步的脚又停了下来。他听到身后的周言晁说:“你未婚妻对你好像很无语啊。”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原本对峙时都恨不得杀了对方的两人,现在谈起话来又如此心平气和。   “为什么拦住保镖?”周言晁问。   “你是该死,但不是现在。”   谢谌低沉地说着,他转身看到周言晁的表情,不免有些诧异。   那瞬间周言晁眼中流露的情绪是谢谌从未见过的,只是眨眼间,一切恢复如初,仿若全是幻觉。   哪个字眼又戳中了周言晁的心事,谢谌没兴致去探究,他开门见山道:“我想和你做交易。”   “什么。”   谢谌他不想张言承知道太多,走近了些。   “我想找一个信得过的技术人员,破译陈侑手机里的数据。”   谢谌倒也认识一些相关专业的技术人员,前公司技术部员工的联系方式他也还存着,但他信不过,一旦把手机交出去很容易留下把柄,招来像今天这种杀身之祸,不如交给周言晁处理,只要谈妥条件。   即使受伤,再狼狈的周言晁也气质不减,他顶着病恹恹的模样浅笑着,“你又能拿什么给我换呢?”   顾及房间里还有张言承,谢谌再次贴近手撑沙发靠背,右腿的膝盖抵在沙发坐垫的边沿,他埋下身将周言晁笼罩,轻轻耳语道:“我可以告诉你O方的据点、组织结构,以及我知道的部分机密内容,还有,我最近找到的一个疑似O方的成员,你们抓他审讯也好,绞杀也好,随便处置。”   周言晁垂着眼,像在思索。   这对A方来说是极为诱人条件,明面上三方就事论事,但要是真和平相处,大家也不会都披一层皮,不公开自己现实生活中的个人信息。看似理性的舞台,私下大家都想挖出对方的身份,绑架、威胁、折磨、谋杀,施展一切残酷。   正当谢谌以为胜券在握,周言晁同样凑到谢谌耳边,低声道:“因为是变性人吗?即使加入O方也没有归属感,所以可以轻易背叛?”   张言承听不清两人的交谈,只见他们贴得很近,周言晁的嘴唇因一张一合时不时擦过谢谌的耳垂,看起来暧昧至极,真像一对情.人。   “这怎么算背叛?是我被抛弃在先。”   谢谌如今没有半分愧疚,如果不是O方限制他的行动,他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就算周言晁指责或唾弃他也无所谓,他活着向来不是为了什么大义,是为了自己。   谁料,周言晁这时噗嗤一笑,不等谢谌露出愠色质问,他就说好。   谢谌一愣,从周言晁的态度,原本他都做好了这个提议被拒绝的准备。   谢谌注视那双明亮的眼,有些莫名其妙,还没想明白里面的愉悦从何而来,就听对方说:“就这么交换吧。”   “哦,还有。”周言晁话说一半。   “嗯?”   “亲爱的,下回穿这件睡衣不要随便俯身。”周言晁说着目光下移。   谢谌跟着低头。   绸缎质地的布料垂感本就严重,睡衣款式向来以宽松舒适为主,谢谌一俯身,周言晁就什么都看见了。只是他并没有像两人最初见面那样对身体部位评头论足,也没有任何嘲弄的意思,而是用没受伤的手将衣领布料往上提,遮住外泄的春色。   谢谌拍开周言晁的手,直回身板自己动手整理,“你还要在我家赖多久?”   “给你腺体上完药再走。”   谢谌抬头:“?”   家里没有棉签了,谢谌又不愿意触碰自己的腺体,所以今晚睡前刚好没上药。   不过周言晁是怎么知道的?   很快,谢谌想起缘由。   “……”   看着翻出药膏的周言晁,谢谌产生极强的抵触情绪,“要是敢乱摸,就再给你打个洞。”   周言晁笑了笑,“你才是,这回别再乱蹭了。”   “疯子。”   两人位置对换,谢谌坐在沙发上岔开腿,周言晁伫立在他身前,勾住衣领往后拉了一些。   谢谌扭开装有药膏的小罐子,主动举到方便周言晁方便挖取的高度,他无声地垂下头袒露后颈,稀碎的发丝刮蹭到周言晁腹前的布料,发出细微声响。   周言晁用中指抠出一小坨膏药,他平静地看着那处。原本结好的血痂翘起边,底下被保护好的新肉显现出来,有着不同于其他皮肤的粉嫩。   难怪刚刚摸就着有些刺手。   药膏点在皮肤上,谢谌首先感觉到透骨凉意,一激灵,头实打实地抵在周言晁的怀里。   张言承目睹一种具象化的割裂感,看着好似依偎的二人。   “都结痂了,还痛吗?”   谢谌倒吸一口气,“不是。”   谢谌身子后移了一点让周言晁继续涂药,他注意到周言晁自然垂落的右手,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近距离看到手腕内侧。   那里有横向的疤痕。   处理枪伤时崔瑛让周言晁把手表取了下来,谢谌回想起,好像每次见面周言晁都戴着表,以至于他今天才发现道疤。   疤看起来像在周言晁身上留了很多年。   是意外导致还是割腕自杀?   谢谌的答案更倾向于前者。但他没问缘由,也没询问正确答案,只是佯装没看见,默默地移开眼。   毕竟,他们不是互诉衷肠的对象,也不是彼此安慰的伙伴。   药膏让原本干涩的腺体变得湿润,经指腹摩挲,那处的皮肤发热,原本固态的膏体逐渐变味稀奶油质地,只是些许黏腻,药物嵌入凹凸不平的纹路。   好舒服……   谢谌闭眼抿嘴,腮帮子因大牙咬合略微鼓起。他极力不想承认因腺体这种私.密部位带来的爽感,原本撑在膝盖上的左手微微颤抖,五指攥紧睡裤的布料,捏出汗来。   这人是故意想他叫出声来出丑吧。   “够了!”谢谌推开身前的人,当他看到对方一脸错愕的模样,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   他总是这样,敏感多疑,怀揣着最大的恶意揣摩他人的动作或心思。   但最主要的是,谢谌实在忍受不了周言晁带来的反差,“你明明很想折磨我,为什么还要这样?”   过了良久——   周言晁才开口反问:“你明明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同意我这样?”   “……”   两人安静下来,不再进行任何对话。   墨蓝色的绸缎在灯光下像摇曳的水波,他是一条被水包裹的鱼,后颈的腺体是被撬开的鳞,丑陋狰狞。   他想等伤口自然好,但有人总是为他上药。 第32章 死也不选   饭店包厢内, 谢谌和崔瑛两家人分别包揽了圆桌的一半,为了不被双方长辈追问,张言承被谢谌要求穿着工作服站在角落。   实际上也没人在意这位个高的omega, 从踏入包间的那一刻,双方的父母就开始互相吹捧,老掉牙的寒暄都快问候到出五服的亲戚去了, 只是谢谌的alpha父亲谢禾臻笑容明显僵硬一些,毕竟亲生儿子阳.痿的消息让他怎么也无法内心的笑出来。   “瑛瑛最近工作怎么样?”谢禾臻问道。   崔瑛还没来得及开口,她的alpha母亲崔晗就说:“忙死了,说的是医院什么活儿都扔给她, 好不容易空下来就往实验室跑,有时候我都担心她身体吃不吃得消。”   “学医也不容易, 我们家谢谌也是, 说找的新工作比以前压力还大,直接搬家住在新公司附近, 节省点通勤时间。明明都在一个市,却一年就回来两三次。”   作为在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崔瑛瞟了一眼谢谌。谢谌对此有所察觉,无声地低头吃了一口白饭。   两年了,他面对这个谎言还是不习惯。   “alpha是该事业有成嘛——忙点儿好, 专注于工作,那样还没时间勾三搭四呢。”崔瑛的omega父亲秦泉生呵呵笑起来。   但这个玩笑开错了场合,也用错了人。   “叔叔, 就算不忙我也不会有二心, 而且我生理功能有问题。”谢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他说着令人羞耻的话,动作却体面, 含住一小片青菜叶,慢条斯理地咀嚼。   话一出,室内温度骤降,人的脸却格外滚烫。   谢谌父母的面部肌肉被尴尬牵制,笑得机械,究竟是因为儿子过于开放地把性摆上桌而显得窘迫,还是因为是养育出一个有性.功能障碍的孩子而蒙羞,就不得而知了。   谢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完成吞咽的动作,喝了一口茶,再抬眸,“大家为什么不说话,我们今晚不就是因为这事聚在一起的吗?”   “啊,是是……”秦泉生附和着,“我们相信你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但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那就不拐弯抹角了。小谢,你各方面都很优秀,瑛瑛说你这个病也不是永久性的,有治愈的可能性,所以我们一家商量了一下,打算先治疗,要是不能医好我们再说。”   不等谢谌这边开口,崔晗又补充道:“一年,我们愿意再等你治疗一年,如果那时候问题还没解决,婚约就作废。三位没意见吧?”   谢禾臻若有所思,点头应允,强颜欢笑道:“没有没有,还要感谢你们的体谅,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解除婚约而是解决办法。”   秦泉生说:“要谢就谢瑛瑛吧,说老实话,我们原本是不想耗下去的,是瑛瑛说谈了两年了舍不得。”   这回换谢谌多瞥了崔瑛一眼。   好一个舍不得,她立了深情女的人设,自己倒背了阳.痿男的称号。   谢谌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生气,他没有选择捅破崔瑛的虚情假意,正如他的谎言也需要崔瑛维护,所有的辩解都随着一口茶咽回了肚。   谢谌的omega母亲许随浅浅一笑,“我们也是真心希望两个孩子能走在一起的,毕竟他俩都谈这么久了。”   事情谈妥了,谢谌说出去透气离开饭桌,崔瑛借口同他一道步行到饭店外的露天花园。两人并肩绕过喷泉,沿着花坛往光线晦暗的地方走。   谢谌步伐太快,崔瑛只能看着他的后脑勺,不太清楚他现在的表情。   “我就实话说了吧,我是一个独身主义者。”   谢谌停步转身打量崔瑛,昏黄的路灯下,那是一张无数人称道过的脸蛋。   他其实很少端详未婚妻的脸,并不是他是高尚到只注重内涵,恰恰相反,他大部分时候低劣到丝毫不在乎人的内在或外在,只关注自我。   就如现在这般,谢谌对于崔瑛的坦白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原本的疑惑都迎刃而解。   “现在为什么不装了?”谢谌问。   崔瑛皱眉,“嗯?你早就知道了?”   “你的行为确实有让我误会你是喜欢我的。”谢谌面不改色地承认,试问谁不喜欢一棵救命稻草的存在,何况崔瑛确实给予了他不少帮助。   但谢谌对感情并不迟钝,恰恰相反,他能轻易辨识哪些人对自己有好感,显然崔瑛不包含在其中。   崔瑛原以为谢谌会生气,却听见他说:“既然你想应付你的父母,我们完全可以共建一个有名无实的婚姻。变性而来的omega对你来说算是优选吧。”   “我就是想到你会提出这个提议才不愿意告诉你的。你是跨性别者,从生理上来说,你是变性成功了,但心理上,你还是一个alpha。”崔瑛对上谢谌的眼,笑容深不可测,一副看穿了他本性的模样,“不是吗?如果真的坦然接受现在的性别,还会让我帮你打两年的掩护吗?”   “变性成功?那崔医生告诉我,我的身体常常感受到痛苦?”谢谌神情冷淡,他毫不避讳地迎接崔瑛锐利的目光。   在崔瑛眼里,他是一个极度好面子的男alpha,出于强烈的自尊才会刻意隐瞒变性的事实。   崔瑛哽住。虽然机器检测出谢谌的身体特性属于omega范畴,但他的日常生活足以验证这是一场失败的变性。所谓成功是数据上的成功,是大概念下的成功。   她率先移开眼,“说到这个,我和教授讨论了一下你的身体情况,我们都觉得很奇怪,你的身体对变性试剂排异反应过于强烈了。”   “什么意思?”   “我来打个比方,L.0试剂就像中药,具有调理作用,慢慢调整体内激素,让生理特征日渐显现,药效来得较慢,对身体副作用小,而L.0-1像一种非适用性药物,药效快,副作用大。L.0-1的注射者出现痛苦的现象勉强可以解释为药物反应。”崔瑛凝注着谢谌,一字一顿道:“但你对这种药过敏。”   “?”   “你说你接触alpha的信息素就会痛,我翻阅了其他变性者的身体观测数据,L.0-1的注射对象里大部分人都出现过对alpha信息素有排异现象的情况,情况严重的已经因抢救无效死亡了,但其余的随着时间变化,症状逐渐减轻甚至消失,只有你的症状是越来越严重。”   谢谌眨了眨眼,消化完信息平静地问道:“所以,恶化到一定程度,我会死,是吗?”   “也不算是,只是照这样下去,你不能和alpha共处同一空间,除非那个alpha不散发任何信息素,但有哪个alpha能……”崔瑛戛然而止,像是领悟了什么,向谢谌看去。   谢谌知道她在想谁,“死也不选他。”   崔瑛没及时做出回应,视线越过谢谌投向不远处,“你是故意选这家店的吗?”   “什么?”谢谌转身,他沿着崔瑛的视线看到被服务员拥簇着的男alpha。   这是谢谌之前从未见过的周言晁。   他身着黑色正装,身姿挺立,灯下皮肤皙白,红唇莹润,举手投足间透露的矜贵增添了几分疏离感。   那是实打实用金钱养出来的少爷。   墨黑色的头发明显没经认真打理,风一吹,细软的发丝如摇曳的芦苇,每一根都勾人心魄。   俗话说,越不缺什么,越容易忽视什么。周言晁无论走在哪儿都是不容忽视的存在,对目光的追捧习以为常,身处众人炽热视线里的他自然没有注意到站在昏暗处的谢谌,抬头不出三秒就继续低头专注地看手机。   饭店人员早就计算好时间,刚好在客人踏进门前上齐所有菜品。   周言晁坐在包间内,他连筷子都没碰一下,面前的碗就堆满了各样式的菜,这都是他身旁那个男beta的功劳。   “我提前给饭店打过招呼,让他们提供最好服务。”中年的beta笑得五官皱起,身体被油水滋养得有发福趋势,显得他这身行头像是偷来的。   “嗯。”   “言晁,我今晚给你说的事……”beta丝毫不注重边界感,偷瞄周言晁的手机屏幕,尽管周言晁及时作出反应将手机息屏,也还是被他捕捉了界面信息。   他咧嘴笑起来,显露出因长期抽烟留下黑色的牙垢,“我说怎么对我爱答不理的,原来是着急约人开.房啊。”   周言晁没说话。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天送几个给你?”   “送我?”周言晁勾唇笑了一下,“你也真是老糊涂了,我用得着你送?”   “……也是也是。”beta擦了擦额头的汗,咽了下口水,“那我刚刚说的事——”   “舅舅,且不说酒店经营情况怎么样,找人打点负责也挺麻烦的。我虽然不忙,但实在懒得两头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周言晁打断他,将手机扣在桌上。   自从周言晁的父亲死后,原本点头哈腰的亲戚突然直起了腰板登门拜访,拎着周言晁根本不感兴趣的古玩藏品,想和他打好关系。   其中有些亲戚嘴唇都要擦出火星子了,不断吐露富有怜悯色彩的肺腑之言。那同情的姿态,像是恨不得替他爸妈去面见死神。   那时,周言晁家里的客厅像公用的话剧表演舞台,人人都可以站上去高喊:“噢!可怜的孩子,我实在是太心疼你了!”   周言晁手撑着脑袋,一想到亲戚们的表情就无语到翻白眼。怎么有人在皱眉流泪时,控制不住嘴周的肌肉呢?笑得让人反胃。   父亲死得太突然,连遗嘱都没来得立,自然所有财产都由周言晁继承。亲戚们像对待几岁孩童那样哄十八岁的周言晁,说他还太小,管不了那么多钱,他们可以先帮忙管理,等周言晁有能力了,再还给他。   周言晁这辈子就没有压岁钱概念,他想要什么张口说就行,自然没有把钱给人托管的概念。   只是,父亲的死给了还没子嗣的周言晁一个启发,他给双亲下葬不久后,就找人公证立遗嘱,如果他离世前没有二次更改遗嘱,名下所有资产如数捐献用于公益事业。这样防止像吸血虫一般的亲戚为了想办法得到遗产,取走他的命。   但同样,周言晁面临着的是骗。   面前这位亲舅舅以为他算不明白账,想用国外的酒店换他手里的部分股份。   “言晁啊——酒店经营状况虽然算不上特别好,但舅舅我向你保证,至少目前是不亏的,你大学不是学的相关专业嘛?由你来管理,肯定会赚得盆满钵满的。”   “你这种手段哄哄那些白手起家然后莫名其妙富起来的人还可以。”   “嗯?”   “毕竟他们中总有些人把自身经历作为谈成功的演讲稿,以为单靠努力就能奋斗出来。”   “你这什么话?我是你亲舅舅啊,我还能害你不成?”   “亲舅舅?亲爸我埋了都不掉一滴泪,你又算什么东西?”   beta突然哑巴了,他含糊地攀关系,“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妈的亲哥吧?”   “你搞错了,我没有妈。”周言晁起身,他连满桌的山珍野味都没看一眼,将手机揣兜踱步离开。   “诶?”   男beta见到对方果决的背影,知道挽留没用,气愤地徒手抓起一个盐焗的鸡腿撕咬,窃窃低语道:“没有妈?也是,你没拿她当妈,有恋.母癖的臭小子,看你妈被.操,你也爽了吧……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变……”   “哐——”   不满的言语随花瓶撞击颅骨一道破碎。   beta从座椅上跌落,跪趴在地上,锃亮的脑袋布上鲜血。他震惊得眼球都要从眼眶里滚出来了,胡乱地摸索头部,碰到绽开的皮肉,长达几厘米,随后颤颤巍巍地抬头,看到俯视着自己的亲侄子。   对方逆着光,辨识不清表情,姿态悠闲,右手还插在裤兜,左手握着被敲得只剩半截的花瓶,边缘参差锋利。   “你……”beta声线颤得像风里的裤衩。   “剩下的话,躺在棺材里说吧。”   周言晁不等回应,踩着beta脆弱的脖子蹲下身,将花瓶往太阳穴一侧捅,分明用的是最不擅长的左手,但动作异常的流畅疯狂,犹如天生的刽子手。   瓷器的碎屑被锁在粘稠的血肉里,其余的碎片随着撞击混合血珠一起飞溅而出,散落在地毯上。   beta的面部组织被捣得像浆糊,皮肤如同被撕碎的浅红色芝士片脱离面部,顺着血液一小块一小块往下掉。 第33章 祝你成功   仲夏夜的风格外燥热, 蚊虫绕着路灯起舞,人途径灌木丛,藏在绿植内的虫受惊般哑言。   叮——   手机来了一条短信。   【宝贝, 打这个】:   源森大道384号嘉尚酒店2203号。   又忘记换备注了……   叮——   又来一条。   【宝贝,打这个】   21:00   “怎么了?”崔瑛察觉到谢谌脸色不对。   “没事,新闻短信。”   “我怎么没收到。”   “可能电话卡不是一个公司的。”   崔瑛没有起疑, 有些新闻传媒集团会和通讯公司签订合同,每天以短信的方式向手机用户定时推送几条新闻,自变性试剂面市后,推送数量也在上涨, 内容大多为提防邪.教观念渗入、“珍爱生命,远离野党”, 就连她目前所实习的医院也与传媒集团合作过, 发表了一篇如何尽快适应变性生活的科普文章。   谢谌:“外面有点热,回去吧。”   “好。”   两人原路返回, 正巧和踏出房间门的周言晁打了个照面,两个包间隔得如此近。   周言晁浅笑着抬手打招呼, “好巧啊,担心你没看到我短信,刚想给你打电话, 没想到你也在这儿吃饭。”   崔瑛狐疑地盯着谢谌。   谢谌汗流浃背,这个女omega过于敏锐了,显然是在怀疑刚才的那两条短信。   谢谌:“我和他有话要说, 你先进包间吧。”   崔瑛也没有多留, 进包间并将门关得严实。   谢谌走近,捕捉到腥味,目光偏移, 想看掩着门的包间,同时,周言晁微微侧身,举止有故意遮挡视线的意味。   他笑道:“你还是不看为好。”   谢谌注意对方衬衫上斑斑点点的红,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他管不住自己的逆反心理,还是偏头透过门缝窥见了室内的惨状。   那头是另一个世界,员工行色匆匆的身影时不时填补门口的罅隙,像被遮挡的荧幕正在逐张播放PPT。   他们把人抬起,展示泥泞的半张脸,他们把地毯裹成一条,血水从软踏踏的管道里流出来。   谢谌也做过残忍的事,但那是濒临崩溃才不得以的发疯举动,而周言晁不一样,他情绪稳定地站在大众面前儒雅谈笑。   谢谌这时突然觉得扭折手腕或者用枪在身上打个洞什么的,可能对周言晁而言不过是过家家游戏。   谢谌道:“地方我没问题,但你定的时间要往后延一下。资料我放家里,要回去取。”   这人也不问他意见,毫无征兆的发来酒店地址和时间,任其他人看了都像炮.友开.房。   “行。”   饭局结束,崔瑛开车载父母回家,崔晗和秦泉生坐在车座后排。   途中,两人互相使了一下眼色,最终秦泉生柔声开口询问:“瑛瑛,刚刚那个alpha你认识吗?我看和谢谌好像很熟。”   崔瑛的父母离开时,恰巧见到了和谢谌谈话的周言晁,只是谢谌并没有向他们介绍人的意思,也就没主动询问。   “嗯,我现在实习的私立医院就是他名下,他和谢谌是朋友。”原本崔瑛打算去公立医院的,以她的资历也不算一件难事,但是学校教授举荐她进入这家医院。   崔瑛一直很敬重她的教授,无论在医学还是人生方向,教授都积极地给予她帮助,在大批实习生被吩咐打杂而累得哭天喊地的时候,她是那个拥有特权的人,可以进出实验室,进行自己感兴趣的实验。   “我天呢,看着很年轻啊?多少岁?”   “可能和谢谌差不多大吧。”   崔晗惊讶道:“真是年轻有为啊——样貌也不错,我看好多小omega偷瞄他。”   “他和谢谌站一起,你哪知道那些omega看的是谁?”崔瑛又说:“不过,之前听医院的人说他父母很早就离世了,现在一个人住。”   虽然父母双亡,但周言晁可是大多数人眼中的人生赢家啊——家庭不美满、生活贫困、样貌身材丑陋,满足其中一项条件的人都极有可能向他投以羡慕之情,崔瑛偶尔也有这种心态,不过那是在父母对她催婚的时候。   “一个人?我还以为有另一半了。”崔晗道。   秦泉生又说:“那……瑛瑛,你要不要多和他接触接触。”   一个急刹车——后座没系安全带的两人头撞前排的皮质座椅上,他们一边龇牙揉着自己的头,一边搀扶彼此坐回原位。   崔瑛顾不得安全带的束缚,执意地探出身子往后座看,她难以置信道:“你们的意思是,要我背着谢谌去勾搭他朋友?”   “没有。”秦泉生摆手笑道:“只是我和你妈商量过了,要是一年后谢谌病还没好,那你这大把时光不是浪费了吗?”   “时间是你们定的,要是嫌长为什么还要定一年?”崔瑛捏紧方向盘,脚松开刹车的踏板,继续发车向前行驶。   “瑛瑛啊,你别那么死脑筋,我们这也是为你好,做两手准备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秦泉生话音刚落,崔晗又进行箴教,“我们没有让你脚踏两只船的意思,但俗话说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吧?那个alpha家境优渥,没有父母,你要是和他培养出感情,不用过他父母那关,更别担心婆媳关系,你上班也不用那么累了。”   崔瑛缄口不言,崔晗从后视镜瞄到了女儿的表情声音又及时柔和下来,“当然我们第一次见你对一个alpha满意,也是很希望你能和真爱在一起的。”   崔瑛抿嘴,神情严肃。   明明车道每隔几米就安置有路灯,但前方昏暗,她看不清路。   她沉着地深吸一口气,降低车速,摇下车窗,任由热风在耳旁呼啸。   真爱?   见鬼的真爱。   “我就是喜欢谢谌!哪怕他这辈子硬不起来我也喜欢!”   后座的老母亲和老父亲震惊到失语,嘴唇微微张开,把热风吃进嘴里,默默吞掉了这份燥热。   “阿嚏!”   坐在矮座沙发上的谢谌打了个喷嚏。   周言晁将水杯轻轻搁在茶几上,“空调开太低了?”   “没有,就是觉得怪不舒服的。”谢谌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他只能勉强活动了一下肩膀,说不上哪儿奇怪,像有谁在给他下咒一样。   两人在周言晁指定的酒店房间会面,互换交易的东西,现在在验货阶段。   “他是O方成员?”周言晁横躺在沙发上,举着谢谌提供的纸质资料,“真巧啊——”   谢谌只写了一位O方成员的真实姓名在上面,并且没有提供像周言晁U盘里那样的详细信息,只有姓名以及就读的大学和专业。   “你认识?”谢谌问。   “我不认识。”   “……”   谢谌不再理他,滑动屏幕浏览破译的数据,涉及变性试剂的人员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公众人物也不在少数,有些甚至曾经对外公开反对变性试剂过,他们大多富有,看样子从中获利颇多。   文档中,周言晁还很贴心地将涉及贩卖试剂的人员以性别分好类。谢谌并没有对资料的真实性提出质疑,是真是假只有他亲自去查验。   几分钟后,谢谌找周言晁要了一张白纸,折叠几下后将其盖在beta的脸上,与记忆中的形象进行比对。   万幸,那个beta给他留下的印象深刻,很快锁定了几位相似度较高的beta,接下来就是通过信息筛选了。   谢谌盯着beta的个人信息表,在家庭成员那一栏找到了熟悉的人名,这才明白周言晁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这个参与劣质变性试剂贩卖的beta有个弟弟,叫林由,和他向周言晁泄露的O方成员姓名一致。   是单纯的同名同姓吗?   另一边,周言晁看完谢谌给的情报,虽不详细,但字句关键,其中不乏一些荒唐的话语,比如O方其实内部关系不合,几乎可分为保守派和激进派。   周言晁看着资料笑出声,“保守派觉得激进派不够激进,激进派觉得保守派太过保守?”   “如果你想挑起两派矛盾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我劝你放弃,两派虽然平常争论不休,但面对alpha,他们有着绝对性的团结。”   谢谌又道:“其实我参加的那次三方会议,O方下达的首要任务是争取受害者的接管权,次要任务是获得暴乱组织的审判权。大家都不知道变性试剂的成分,O方也想插一脚,所谓的接管,不过是想实时观察变性者情况。”   “为什么?”   “O方有个伟大蓝图,不是创建一个只有omega的大楼,而是创造一个只存在omega的世界。保守派和激进派的分歧就在这里,一派想通过使用变性试剂达到性别统一,一派则认为要靠杀戮清除异性达到性别统一。”   “真疯狂啊——”   谢谌预估到了周言晁的反应心满意足,结果又见人微眯眼笑说:“好喜欢你们这群疯子。”   “……”   如若他不是公众人物,从小到大的资料都能查到,来验证他是个彻头彻尾的alpha,谢谌都以为他是O方派出的卧底。   “那你属于哪一派?”周言晁又问。   “我没有站队。”谢谌这才想起,林由好像是激进派的,难怪他那么讨厌自己,“你要是真喜欢这个想法,可以变性加入他们宏图大业。”   “但我不能变omega了啊。” 周言晁轻轻道。   他音量很低,但还是入了谢谌的耳朵。   注射L.0前,必须经过检测,有些人因为身体状况是暂且不允许进行变性的,需等L.0二代的开发,填补这个缺陷。   让谢谌讶异的是,周言晁以前真有这种想法并去体检。   “真是讽刺,不想omega的人成了omega,想成为omega的人还只能是alpha。”   “虽然心里好像有答案,但还是想问问,你变性后过得真的不开心吗?”   这是两年来第一次有人问他情绪相关的问题,裴墨衍和崔瑛更关注他的身体情况,所以谢谌反应了那么十几秒。   最后谢谌平静地讲述:“当你刻苦学习,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为了简历上的在校经历好看点,必修选修课都一视同仁,换来专业成绩第一和奖学金,并且认真完成竞赛或项目,换到一块敲门砖,进入心仪的公司,从基础做起,谨慎地度过了试用期,在职场里栽了不少跟头才学会游刃有余,步步高升,等生活稳定下来,发现二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你打算结婚生子,和相亲对象培养感情,但突然有天,你公司楼被炸了,你认识的大部分同事死了,你失业了,变性了,前几十年的人生像是白过了,你怎么办?”   过了良久——   “可能,我共情能力不太好。”   周言晁看着谢谌,他没有亲历过,并不是很能理解这份惆怅。   “算了,当我说的废话吧。”谢谌没有强求,就如同周言晁失去双亲的痛,父母健在的他也不能为之共鸣。   无人能懂,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我备受煎熬,我求死不能。   谈话被急促的铃声中断。   手机遭受信息轰炸震动不止,谢谌打开看到他爸发来八.九张图片,什么锁阳固精丸、他达拉非片、引阳索胶囊、六味地黄丸等,西药和中成药都有,中医药丸的取名含蓄又富有深意,单一个“阳”字就可见其药用范围。   紧接着又是一条语音,“儿子啊,我和你妈查了一下,这些是治你病的药,你都买来试一试,看哪个有效。”   谢谌扶额,打字:不是爸……药不能乱吃啊,再说了,崔瑛就是医生,她会帮我治疗的。   发送前,谢谌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把那几行字删除,改为“知道了爸”再发送。   他爸又发来极具年代感的鲜花表情包,画面流光溢彩,拥簇的玫瑰花展开,闪烁的金字从花蕊迸发,写着:加油。   “……”   加油……什么…………   加油勃.起吗?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谢谌也觉莫名其妙,眉眼弯起,无奈地摇摇头。他再与周言晁对视,敛起笑意,尴尬地咳了一声。   确认资料没有问题,谢谌带着U盘离开,还没迈出几步,周言晁又问道:“你变性后,发.情期一般是多久?”   谢谌转身,“你不觉得你这样问很失礼吗?”   “我们对彼此做的失礼的事还少吗?”   “……”谢谌对无法反驳而感到一丝烦躁,但反正回答了也不会掉块肉,便如实道:“不知道,我发.情期不稳定,有时候一个月会有两次,有时候两三个月一次。”   “那你发.情期是想找alpha还是omega?”   谢谌蹙眉,“我找药。”   “所以你一次都没做过?”   “有什么问题吗?”   虽说一个快奔三的人没体验过性.生活确实不常见,但谢谌并不羞赧,他提及性经验为零的坦然反倒是由纯情塑造而成,比起随便找人疏解周期性的欲望,他更愿意和心动的人笨拙地进行探索尝试。   “不会很难受吗?那你发.情期那七天都用手……”   谢谌用响亮的关门声作回应。   “……”周言晁没有任何耍.流氓的意思,他真的只是很想知道答案,因为他发.情期结束时,掌心都快擦破皮了,后半个月手臂肌肉必酸痛。   谢谌走后,周言晁再次瞥了一眼手里的资料,起身翻找抽屉,取出一个银色打火机。   咔哒。   纸张一角被火焰引燃,枯褐色像病毒侵袭一般扩散,植物纤维燃烧的味道弥漫。   在炙热即将染到手时,他手腕一转,将纸片扔进最近的烟灰缸里。   纸页被熇熇火焰吞噬,炼化成灰色的蝶,夹杂火星子在空中腾飞,每一次扇翅都落下尘屑。   漆黑的瞳孔里跳动的火苗殆尽。   只听他一句——   “祝你成功。” 第34章 肖想情人   深夜, 谢谌驱车行驶在道路上,等绿灯时前方过马路的行人模糊,犹如鬼影, 他晃了晃头再定睛一看,一切又恢复正常。   没休息好的缘故吗?谢谌想着。   他按压太阳穴,指腹摸到黏腻的薄汗, 原本思考U盘里的资料太过入迷,弱化身体上的炽热。   谢谌看了一眼空调设置已经是温度最低、风速最高,他为什么还是觉得热。   空调坏了吗?   很快,谢谌的身体否定了这个答案。   他察觉不对劲儿, 在绿灯亮起前打开车的双闪,趴在方向盘上埋着头, 肩膀颤抖, 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像是急症发作。   坐副驾驶的张言承察觉到不对劲儿, 询问他哪儿不舒服,没有腺体的他等同于beta, 自然闻不到满车的乌龙茶香。   谢谌口干舌燥,颤颤巍巍地摸索裤兜,掏出药丸干嚼几下就囫囵吞下。些许药渣卡在舌根处, 惹得他咳嗽连连。   药渣被唾液稀释,苦味迅速在喉咙漫开,而药效要在半小时后才发挥作用。   张言承只会处理伤口, 碰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选择拨打急救电话, “喂,这里是柳……”   谢谌没力气,勉强移动右手, 重重搭在张言承身上,打断他。   张言承:“?”   谢谌脸贴着方向盘中心,顶着萎靡不振的模样期期艾艾道:“挂了,打给……”   张言承看到被汗水晕染的脸潮红色泛滥,答了一个“好”字,随后给裴墨衍汇报情况。   张言承在境外组织里呆过,有时那里的环境很糟糕,周围充斥刺鼻的体.液味,几十种信息素像被扔进大锅炉练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对他而言,那不是周期性的欲.望,不过是冠冕堂皇宣泄淫|荡的机会,这也成为他挖掉自身腺体的因素之一。   看着极力忍耐的谢谌,张言承明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实则心中多了几分鄙夷。   一个处于易感期的omega找alpha,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他对于二人亲密到发生到性|关系也不惊讶。   主驾驶的车门被人打开,意识尚存的谢谌吃力地转头,他像醉酒视线不是很清晰,看不清人脸。伴随柠檬味,腺体开始疼痛,他虚弱地扯起一个笑,“来啦?”   裴墨衍身子探进车内,抓起谢谌的胳膊往自己的肩膀上搭,“是啊,又来给你当仆人了。”   谢谌屁股还贴着驾驶位坐垫,上半身已经毫无戒心地倾向裴墨衍,软得像骨头早就化成水融进血肉里,头靠在他的右肩,痛苦地皱着眉。   主驾驶位的方向盘成了障碍物,可活动的空间狭窄,裴墨衍扶住谢谌的背,圈住他的腰将他搂在怀里慢慢往外拖,在身子即将挪出车门时,他又及时护住谢谌的头部。   手离腺体过近,谢谌感知到alpha信息的浓郁,发出痛苦的呢喃。   声音轻得像柳絮,还是被裴墨衍捕捉到了,他道:“我出门多吃了两片抑制剂。你还是觉得痛吗?”   “嗯……”谢谌闷声闷气道。在方向盘上趴太久,他的脸上印出个浅粉色的车标痕迹。   裴墨衍将谢谌从车里取出来,左手勾住他的膝盖窝,把人横抱在怀里。   张言承很有眼力见地打开后座车门,并自己坐上了驾驶位,他系上安全带询问去哪儿。   裴墨衍在给谢谌擦汗,“回他家。”   不去酒店,要在家里做吗?张言承没说什么,拉下手刹,发动车子向前行驶。   等待到达目的地这个过程异常煎熬。   谢谌瘫坐着,身子倚着靠背,头倒在裴墨衍肩上,牙齿磨动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业.火焚烧着骨头和经络,炙烤每一寸肌肤,皮下血液翻涌像要撑爆血管,他难受得要疯掉。   谢谌摸到椅子的坐垫有点湿热,脸色愈加难堪。要是他现在趴下,就能看到被洇湿成深色的布料,估计还能拧出几滴水。   谢谌抿紧嘴唇,双手不自然地放在膝盖上,试图挡住身前被支起的布料,但他的举动都被裴墨衍看在眼里。   “挡什么挡,在我面前还觉得丢人?”裴墨衍试图抚平谢谌脸颊上凹凸不平的车标,“从小到大上厕所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   “你还记得,我俩小学不是还比谁尿得更高吗?差点儿飙到小便池外了。结果被保洁阿姨发现了,被罚扫厕所。她笑还说我们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嗯。”声如蚊蝇。   车内大部分都是裴墨衍回忆往事的声音,谢谌忍着痛楚应他一声已经是顶了天了,但裴墨衍并没有因没得到情绪反馈而觉得不平衡,反而继续找话题。   这是张言承第一次觉得老板如此话多且和善,但很快明白他是在试图分散谢谌的注意,让谢谌不再那么专注于痛苦罢了。   尽管这些作用微乎其微,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裴墨衍将谢谌抱进卧室,张言承规矩地止步默默阖门,并希望这屋子的隔音效果能够抗得住一些不该入耳的声音。   卧室内,裴墨衍忙前忙后,轻车熟路地从床头柜里翻出针剂注射进谢谌的腺体,又在抽屉里拿出口服药,与准备好的温水一道放在谢谌手够得到的地方。   “要是还不舒服就再吃一颗药。我就在外面,有问题喊我。”裴墨衍道。   “嗯。”谢谌背对着他,蜷缩在床上,将凉被裹成一团抱在怀里,脸埋进去。   在客厅驻守的张言承看到裴墨衍出来,特意留意他的着装。   裴墨衍紧紧关上房门,低声道:“今天的行程,报给我。”   张言承如实汇报谢谌今天做了哪些事,记忆力是他的过人之处,口述的汇报内容可根据时间线精确到分钟,简直行走的监视器,完整叙述谢谌的一天,直至讲到裴墨衍出现的时间点才闭上嘴。   “他的未婚妻居然是个不婚主义?”裴墨衍偏头重复。   张言承点头,“虽然我离他们比较远,但我会读唇语。”   裴墨衍笑了一声,像是看穿了对方的想法,评价一句:“自私的女omega。”   “话说……”裴墨衍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掐住张言承的喉咙粗暴地将他按在墙上,没有任何留情之意,高举手臂,刀尖指向他扎去。   张言承眼疾手快,及时握住裴墨衍的手腕,在刀仅是扎入右臂皮肤几厘时阻止情况继续恶化。   整个过程的行动果决干练,张言承明显察觉到裴墨衍原本是瞄准了他的颈动脉,只是临时调整角度和方向。   一秒,就那么一秒。   经过专业训练的他才能有应付的时机。   从习惯上的一击毙命可以看出——   这人根本不是普通的富家公子!   两股力对抗着,彼此的手连带着刀颤抖,利器表面银光闪烁,不知道是刀先嵌进他手臂里,还是他先被掐断气。   裴墨衍没有执意选择刺入血肉深处,而是改变方向,果断向下划。   “!”   随着暴力的切割,张言承手臂的皮肤拉出将近10厘米的伤口,紧致的人皮像脱线的布料崩开,边缘微微翘起,将包裹的血肉袒.露出来,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地板。   裴墨衍松开他。   一切发生得太快,张言承甚至来不得感知痛觉,任由血水在皮肤上蔓延。他捂住嗓子咳嗽,将刚刚错过的空气大口吸进肺里。   “我记得我说过,外出时除了上厕所不让他离开你的视线范围。”   张言承一言不发。   即使疼痛随时间缠上来,他也只是抿唇皱眉,两根手指被人砍断再接回来的事情都发生过,与之相比,这简直算是皮外伤,只是最近跟着谢谌过得有些舒坦,身体并不能很好地适应这份痛觉。   “之前入室暗杀,他阻止我杀了周言晁,说会给你解释。我也没收到你的命令,以为你已经默许了周言晁可以呆在他的身边。”   裴墨衍轻笑一声,像听到什么讽刺的话,手笼住嘴,作思考回忆状,再微眯眼看着张言承,似笑非笑道:“可他并没有给我任何的解释,我也从头到尾,不知道周言晁来过他这儿。”他的语调越说越沉。   张言承哑口无言,沉默片刻又道:“看样子你对我并不满意,要把我换掉吗?”   “换掉?”裴墨衍微微歪头,“然后你好杀了他吗?”   张言承愕然。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契约期间,你不会杀保护对象,毕竟死亡影响你的下一次接任务。”裴墨衍用刀挑起张言承的下巴,“不过这一次不一样,合同保的是你的命。”   “?”   当激光的投射点落在他衣襟上时,疑惑迎刃而解,伴随而来的是对死的本能恐惧。   张言承缓缓转头望向落地窗外,目光紧锁对面对面楼的同层。   疯了!   狙.击手?!   激光指示器在夜中并不能牵出一道光线,光只存在于发射端和投射点。   张言承就是被锁定的那一端,他很清楚,狙击手正在瞄准自己。平常可不会有这样的待遇,他们射击通常用红外激光线,没有夜视仪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察觉,可能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死于一声枪响。   而今晚落在他身上光点,显然是警告。   既然有狙.击手为什么还要保镖,张言承头一次有点分不清自己的作用,他沉闷地开口,“知道了,以后他这种说辞我不会再相信了,所有事都会向你汇报,一件不落。”   裴墨衍听到想要的回答,将刀放轻轻搁在茶几上,“记得别让他再用这把刀削水果。”   “……”   客厅只开了壁灯,光影将所有切割成两面。裴墨衍坐在皮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他胳膊肘架在一侧的扶手上,撑着脑袋,滑动手机屏幕浏览,上面都是一些视频的略缩图。   裴墨衍处理伤口后又打扫干净地面,看到裴墨衍似乎没有要睡的意思。   “……不进去看看吗?”   这个alpha放着发.情的omega不管,居然在外面干坐着。   裴墨衍抬眼,冷言道:“他在自|慰,我为什么要进去看?”   “……”张言承这才意识到他误会两人的关系了。   谢谌对外面发生的事浑然不知,得益于口服药丸和注射的那一管强效针剂,他的腺体不再感受到任何疼痛,只是血液翻涌,热得血肉几近要融化。   他挣扎着,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婉转低音全注进棉花里变得绵软乏力。当指节探到光洁的皮肤,碎片般的意识扎得人神经抽痛。   他咬牙,腮帮子微微鼓起。   裴墨衍在车内的回忆,往事中保洁阿姨提及的那句调侃宛若诅咒,多年后的今日在他身上应验。   他像崭新的白色瓷盘,脆弱又干净,潸潸而下的汗水如同一道道裂纹,在肌肤上延伸。   该死!真该死!   发明L.0-1的人真是天才,如果挑出其成分制成一款永久性的脱毛膏,定会热销如潮。但那是一位带有性别刻板印象的天才,变性为omega体毛就会脱落,变性为alpha就与之相反,如果是变性为beta,那此状况就成了概率性事件。   谢谌咬牙在心底咒骂:垃圾变性试剂!凭什么觉得omega就不该有毛!   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无比凝滑,难以适应。值得庆幸的是,变性试剂还能识别区域,所以他的头发掉得没那么利索,不然真分不清他和一颗剥了壳的水煮蛋有什么区别。不,蛋至少还能提供营养,他不能。   药物只能帮助缓解疼痛,并不能降低欲.念,所以就算药效发作,谢谌仍旧状态不佳他,无奈向着最原始的欲.望折腰。趴伏、侧躺、跪立、半躺而坐,他尝试无数次,手臂肌肉酸痛,掌心的炙热感源源不断,像有烧开水的茶壶被接二连三的打翻,被单上水痕相连,周遭茶香漫溢,沁人心腑。   好累——   谢谌跪在床上作以头抢地的姿势,蜷曲着身体,机械地重复枯燥的动作,随着手臂的活动,灯照下被汗液浸润的脊背波光粼粼。   他真的好困,好想睡觉,但他又像得了性.瘾一样,无法餍足,即使困顿也无法停止。   周言晁的嘴是开过光吗?   易感期说来就来。   “狗东西……”   谢谌蹙眉压声咒骂,脸上的愠色被酡红冲淡,就连语调中的怒意也被喘息削弱,不仔细听内容,更似呓语,在呼唤魂牵梦绕的佳人。   原本洁身自好的“omega”,因为种种原因,如今倒像一个肖想情人的变.态。 第35章 深夜偶遇   虚幻的世界, 真实的生活。   野党、无性教等对alpha怀有敌意的组织接踵而来,闹得人心惶惶,但是, 近两年alpha的强.奸猥.亵事件的发生明显降低,而原本不敢走夜路的omega增多了。   变性试剂又添一新作用,它成了beta和omega的防身武器。就算官方严厉打击伪劣产品, 但在群众间L.0-1大受欢迎。   深夜十点,宽敞且偏僻的街道门可罗雀,火锅料的香味勾人味蕾。店内是偏红色系的中式装修,灯笼高悬, 福联贴墙,就连双开式窗户都透着传统古典美 。   林由和祁勿忧并排坐在靠窗位置, 他们对面还有两个大学室友。学校放暑假, 由于其中三个都不是本地人,他们就约着在本市玩了小半个月, 现在打算吃一顿散伙饭就各自回家。   火锅烧煮太久,汤底微微泛苦, 但苦味很快就被辛辣冲散,此时需要一杯冰镇酸梅汤解辣降温。   祁勿忧大口喝着酸梅汁,仰头时凑巧用余光瞥见店外熟悉的人影, 他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窜起,身子探向窗外,摆臂招呼喊道:“哥!”   谢谌闻声走近, 与祁勿忧仅一窗之隔, 笑得文雅,“好巧,晚上出来散个步还能碰到你。”   其实不巧, 他加了祁勿忧的联系方式,见他发的动态特意来“偶遇”的。   谢谌目光越过祁勿忧,落到林由身上。   林由敏锐地察觉到注视,回以不悦的表情。   “秋游,这是谁啊?”对面的两个室友询问。   “之前救过我的哥。”祁勿忧又朝谢谌粲然道:“哥你要不也进来吃点儿?如果不嫌弃的话。”   除了林由,其他人都热情邀请谢谌入座,谢谌假意推脱,一副实在拗不过他们的模样,最后踏进店内。   屁股才挨板凳,谢谌就听到林由发出“啧”的一声。   “……”   祁勿忧作简单介绍。另外两位室友特征很明显,外号读起来也顺口,染红毛的叫小庄,留寸头的叫原子,性格都比较外向,谢谌一句话都还没插上,他俩笑嘻嘻地连说四五声“你好你好”。   原子看向站在后面的张言承,“不过……他不坐吗?”   张言承不语。   “他不愿意。”谢谌也拿张言承没辙,说是合同上写了这条规定,他也打电话找那位甲方商量,结果以失败告终。   “那位哥,你不热吗?”小庄道:“和林由一样,穿得一点儿皮肤不露,容易中暑的。”   张言承还是没说话。   夏季的火锅店,还是靠窗的座位,空调都救不了的炎热,张言承却穿着长袖,并非他本愿,只是挽起衣袖,就能看见缠满绷带的手臂,要是被谢谌发现追问就糟糕了。   “保镖受过严格训练就是不一样啊——”   祁勿忧的一句感叹惹另外两人惊呼。   “保镖?!”   小庄和原子齐刷刷地看向谢谌,眼神里闪烁光芒。普通人只近距离见过保安,没见过保镖。   原子:“我说呢,站那儿一看就很板正,是咖啡馆的那个保镖吗?我去,保镖哥,我看了网上传的视频,你好~帅啊!”   张言承绷着脸不说话。   “没有信息素,是beta吗?”   谢谌道:“omega。”   话音刚落,小庄发出惊叹:“哇,omega!哥哥,你简直了!又高又酷!”他笑起来时,眼睛发光,因为牙齿不齐,右边尖尖的虎牙露得更明显。   张言承俯瞰小庄的崇拜之情都快撑破脸皮,他别过头生硬道:“一般。”   谢谌还是头一回见到张言承露出别扭的表情。   小庄:“你是从哪儿来的?雇佣兵吗?还是什么秘密组织?你的信息素呢?”   张言承:“……”   原子拍了一下小庄,“你别烦他了,保密工作知道不?”他转头又问谢谌:“哥你是什么高级人物吗?”   “……”谢谌微笑着回答自己不过是普通的公司职员,但最近治安不太好,朋友专门派人保护一段时间。   火锅咕噜咕噜冒泡,汤水被烧成水蒸气,汤底变得粘稠,往外溅。   大学生在饭桌上的话题大多为打游戏、期末绩点、考研留学、恋爱、就业,尽管还没毕业,他们当中有人早早为工作做打算,像林由这种,兼职和短期寒暑假工从来不断。   “哥,那你在公司有碰到潜规则吗?”小庄问。   “算……有吧。”   众人噤声,毛肚煮老了都不顾,四双眼睛一下聚焦在他身上,谢谌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他在记事方面过人天赋,甚至可以在复述陈年旧事时可以不遗漏任何细枝末节,便不负众望地开始回忆以前当社畜的日子。   “就是空降的上级是个男alpha,每天早上给我一杯咖啡什么的。当时也没往那方面想,我还以为他是觉得我精神状态不好,担心我不能认真工作。”   原子:“这……就是,打工人吗……”   谢谌无法反驳,只能苦笑着点一下头。那时他才进公司,要学习又要应付考核,忙都忙不过来,怎么会有功夫钻研他人心思,以至于上级在下班时间约他吃饭,他还以为上级关心下属,要找他谈心。   直到上级开始暧昧地抚摸他,像磨砂纸打磨手背的粗糙质感让他明白,这个由人类构成的职场其实没有那么人性化。   “他有老婆,然后威胁我说不跟他去酒店,他以后就给我穿小鞋。”   “操!”小庄猛地拍桌站起身,那架势恨不得把桌子掀起来找人算账,“滥用私权!哥你举报他啊!”   “关系户,举报个毛啊!”原子把他拽回来坐下,“还有,别耍酒疯了!两瓶啤的给你搞成这样。”他说着把啤酒和酸梅汤的位置调换了一下。   小庄:“那……辞职?”   祁勿忧:“辞职好像拿不到钱,要被辞才能。”   看着一堆咋咋呼呼的大学生,谢谌异常平静,当时的他好像也像这帮人一样不知所措,不敢告诉父母,最后只是约裴墨衍喝了个烂醉,骂了一晚上的上级。   据裴墨衍的描述,谢谌起码念了半小时的“这个班狗都不上”,但现在想起来倒觉得不是什么塌天大事,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正经历更惨的事……   “那……你跟他去了吗?”小庄关切道。   谢谌愣了愣,好笑道:“没有,我做好了在职场上被折磨的准备。但是没过几天,拉他进来的人出事了,公司自然也不会留他。”   “活该,死咸猪手。”小庄又开始嚷嚷,说着又要大展身手,“换我我就把他手塞进火锅汤,弄得满手起泡流脓!”   原子及时摁住他,防止他又站起来,“哎哟,我天呐!手泡进去那火锅还让不让人吃了。”   谢谌:“说到这个,之前和一个女alpha客户谈生意,客户一个劲儿劝酒,一边说我上班辛苦了,一边来摸我大腿,说要是觉得累,可以投靠他。”   几人:“?”   “这个投靠是包养的意思吗?”祁勿忧不确定道。   谢谌点头,“结果也是没过多久,好像因为什么罪进去了,到现在都没放出来。”   “哥,别说了,你受委屈了。”小庄举起他的酸梅汤,豪迈仰头,将其一饮而尽,“以后有什么困难,跟兄弟几个说。”   “哎哟,还跟你说。你个废物大学生不找他帮忙就不错了。”原子推了小庄一把,害得小庄被酸梅汤呛了一口。   谢谌笑了笑,“哪里的话,你们一定会过得比我好的。”   “但是,哥你有没有发现你身上是有福气的。但凡不怀好意的人接近你,都遭到了报应。”祁勿忧道。   “可能好运气都用在这上面了吧。”   “谁说的,哥你长得也很好看,笑起来像omega一样温和漂亮,也难怪老碰到性.骚扰的事情。”原子道。   谢谌手抖了一下,酒水震颤,他失神一瞬,抿唇不语。   林由蹙眉,“像omega就难怪被骚扰了?omega就该被这样对待?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原子并没有被怼就生气,也没说对方大题小做,反而啪啪掌嘴,“抱歉抱歉,说错话了。”   此时手机振动,谢谌看清来电备注,起身朝外走接电话。   “还在外面?”裴墨衍问。   “嗯,碰到几个认识的人,坐下来聊了两句。怎么了?”   “想问问你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你也好好休息吧,听张言承说你守在外面眼睛就没闭上过。”   谢谌在房间里呆了两天就出来了,通常发.情期至少要持续一周,并非是他身体有问题,而是药物缩短了他的发.情期,但药丸也有副作用,会导致发.情期极度不稳定,下一次发.情可能是一个月后,也可能是几天后。   “不碍事,反正是在刷视频。”裴墨衍挂断电话前还不忘嘱咐他早点回家。   谢谌正准备回去,转头看到林由像鬼一样站在身后,他皮笑肉不笑道:“怎么出来了?已经吃完了吗?”   谢谌打量着林由。   不得不说,周言晁给的资料真是强,每一个涉及贩卖变性试剂的人员下面都有附带一个关系网,罗列该人员的亲朋好友,随便点开一个就可以查看年龄、性别、学历、户籍等。   在这个没有双亲的家庭里,林由排行老二,有一个beta哥哥和一个在本市读高二的alpha妹妹,目前和妹妹住在一个租的老破小里。   “我听说有人把我的信息作为交换条件给了alpha。”林由说得很含蓄,但作为当事人的谢谌一定能懂。   谢谌却眨了眨眼,微弯的眼眸澄明得不像话,“交换信息?联系方式?那个alpha想追你吗?”   林由阔步上前揪住谢谌的领口,咬牙道:“操!如果我不是,你就害死了一个普通的omega。”   谢谌没有反抗,沉默着敛起笑意,再轻声道:“但你是啊——”   林由呼吸不匀,“所以你觉得我就该死?”   “那我就该死吗?”谢谌又道:“如果不是你申请审查我的资料,害得我被禁止行动,我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这一切不是你自找的吗?”   从咖啡馆对视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彼此的身份,毕竟共事的成员,即使戴面具,身形、声音、眼眸都不可能发生改变。   林由压低声音道:“我只不过是帮组织清除渣滓。大名鼎鼎的谢,从来不散发信息素,原来是因为本人是个alpha吗?”   谢谌钳制住林由的后颈,掌心紧贴抑制贴,在他反抗前说道:“你不是闻到alpha的信息素会痛吗?我让你觉得痛了吗?再用你的狗脑子好好想想,我要真是个alpha,还用得着找保镖吗?”   林由怔住了,他这具不能暴露在alpha信息素之下的身体是不会判断错的,如果谢谌真是alpha,这么近的距离,他早该受不了了。就算对方是变了性的alpha,他也依旧能感受到,无一例外。   林由:“那你……为什么伪装成alpha?”   谢谌松开他,闭眼按了按眉心,“虽然我装成alpha也有alpha同性恋搭讪,但总比omega被alpha异性恋骚扰好太多。”   他再睁眼,目光幽深,看向林由,“你应该懂这种感受吧。”   林由深有体会,继续进行下一个问题,“那为什么谈判时候不按照上级指示,要选查清试剂的购买源?”   “因为银。”谢谌沉声道。   “?”   “是银邀请我加入O方,如果没有他,我绝对走不到今天这一步。我一直觉得银的死有蹊跷,A方追查变性试剂的购买源时,偏偏就药厂爆炸,还刚好把我们O方派去的监察员银炸死了。我怀疑那场事故是A方故意制造的,为了就是灭口。”   林由哑然。   “喂!林由,走了啊!很晚了!”店内的三人走出来,招呼着他们。   两人默契地停止话题。   几人没忙着打车回家,反而在隔壁的24小时营业便利买了几把折叠的水果刀。   “买刀干什么?”谢谌奇怪道。   “啊?秋游的家就在附近,我们要先把他送回家再打车回去。几个omega走夜路不安全。”小庄说着往谢谌手里塞了一把水果刀,他的信息素是馥郁的黄桷兰,在盛夏散发淡香,掩盖住了身上的酒味,但脸还是醉出一层浅红。   明明舌头都打结,却还在说:“虽然你有保镖了,还是给你一把,但希望你用不上这个。”   “……”谢谌盯着掌心的刀,再抬头眺望已走远的几个omega。   长到望不到底的街道,四人嬉笑着相互搀扶,跌跌撞撞地踩着彼此的影子,随一盏盏昏黄的路灯,越走越远。   “我看起来很弱吗?”谢谌问。   他还在思考是不是变性试剂导致的这份柔弱,但张言承却开口说:“谢先生,不是你需要被保护,是你值得被保护。”   谢谌没再说话,把刀揣进兜里。   叮——   手机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申请理由:林由。   谢谌这才露出今晚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不枉我大晚上跑来偶遇啊——” 第36章 悠—林由   “才下班哦?”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笑问才回来的林由。   “嗯。”林由在外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因为经年严实的穿搭,他在本就碎嘴老年人占比较多的社区内出了名,只是以讹传讹, 大家都说他是得了皮肤病,都对他敬而远之。   这是一个距离市中心14公里的破旧老小区,不需要通过刷卡或识别人脸就可以通行, 任何人都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所以治安有些糟糕,前段时间还有女omega高中生失踪的事情发生。门口保安老大爷的作用大概只是收取停车费和处理街坊矛盾,那脆弱的身子骨可斗不了歹徒。   林由选择这里单纯是因为房租, 一厅两室一卫一厨,1000元的月租让他活得不是特别吃力。   老破小没有电梯, 楼道的感应灯坏了, 他熟稔地摸黑,徒步爬到顶层7楼, 将钥匙插.入孔内。   客厅没有开灯,主卧的光从门缝泄出, 给水泥地铺上一层浅淡的橘黄。   妹妹林梦下了晚自习还在房间内写老师布置的作业,桌上架着一个花17.86元在网上买的小风扇,扇叶呼呼的转, 吹得纸张卷曲。   这栋楼在小区内的最边缘,旁边就是高架桥,汽车行驶呼啸的声音清晰, 偶尔还传来鸣笛。   林由问这么热怎么不开空调, 林梦头也没抬,只道:“扇风扇就行了,也不是特别热。”   林由没再说话, 把冻在冰箱里的西瓜拿出来切好放在妹妹书桌一角后出了房门。   等到林梦彻底写完作业,才抓起西瓜啃食。她走到隔壁卧室,看着在用撑衣杆收衣服的林由,“哥,暑假有研学活动,有好几个地方可以自己选,老师说要和家长商量。”   “你要去哪儿自己做决定就行。”林由把衣服都放在床上,他看到自己的浅灰色T恤开始自我怀疑,印象里他最近没洗过这件衣服。   “我想就选隔壁市的博物馆吧。”   “你不是最讨厌去博物馆吗?不用选离家近的。”   林梦沉默半晌,“哥,明明只要把他给的钱用了,我们就可以过得不这么辛苦。”   林由动作一顿,继续整理衣服,“不知道那笔钱是哪儿的,还是别动。虽然辛苦点,但是我们日子不还是过得走吗?学费、房租我都给得起。”   林由的学费是欠着的,他申请了学生贷款,可以等大学毕业后工作再来还这笔债,现在的生活开销是靠奖学金、贫困补助和兼职薪资撑着的。   以他的家庭条件要申请贫困补助金根本不是难事,毕竟户口薄第一页是他的beta哥哥林青屿,还有公安机关提供的林青屿的失踪证明。   相依为命的兄妹,且没有任何亲朋好友扶持,也没有申请到最一档的补贴。   两年前,林青屿人间蒸发至今不知所踪,他消失前只给兄妹俩留下一张有100万存款的卡。   但是就算生活一贫如洗,林由也没动卡里的一分,他像不舍得花钱的愚蠢守财奴,又像不选金银斧头的高尚砍树人。   “哥,我说真的,我们用了吧。反正是他给我们的,如果你不放心,到时候等我们生活宽裕了,再拿自己挣的钱补回去。”   “林梦,你觉得做什么可以在短时间赚到一百万。如果我去银行取这笔钱,你说是警察先登门拜访还是一群恐怖人先找上来?”   林梦哑口无言,不再强硬地打那100万的主意,转身去卫生间洗澡准备睡觉。   叮咚——   林由查看手机,发现错过了好几条室友群的信息。   ——复习的人是叛徒——   【庄家】:[语音](4s)   转文字:大家安全到家了吗?   【寸头.痞帅.无敌.至尊】:到咯,哎哟   醉成大舌头了,你快睡吧   【庄家】:[语音](1s)   转文字:嘿嘿   【秋游】:我也到了   【秋游】:小庄难受的话喝点蜂蜜水   【庄家】:[语音](2s)   转文字:嗯~好~   【秋游】:@无缘由到家了吗   林由回复:到了,你也早点休息   手机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言】:明天再见一面?   林由回复了一个“好”字,把备注改成了“谢谌”。   【谢谌】:方便打电话吗现在   O方有规定,任何内容都不能以文字的形式留下,不管是键盘输入还是手写。虽然谢谌已经没有遵守这个规矩了,但在林由面前还是有必要装一下。   林由回不方便,商量和他在明天选个地方见面。涉及的话题需要一个绝对私人的环境,而他们都不愿让对方进自己的住所。   林由打字询问地点定在酒店,信息才发送出去,冲完澡的林梦又推开门问:“哥,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林由把手机息屏,蹙着眉态度坚决道:“不可以,你已经快成年了。”他是omega,她是alpha,就算是亲兄妹也该避嫌。   “可是,今天朋友给我讲了一个鬼故事,晚上我害怕。”   “不行。”林由才不听她解释,本来闻到alpha的信息素就有够烦的。可能是林梦还没成年的缘故,腺体还没发育完全,所以如今信息素没有特别浓烈,还是林由尚能忍受的程度,等过了两年,林梦毕业成年,他俩必须分开住。   林由叹气道:“我可以去你房间,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好。”   主卧和次卧大相径庭,林梦的房间明显刻意翻修过,非但没有泛黄脱皮的墙壁,每一处都精心装饰过,床脚边还铺了一块浅绿色的小地毯。   林由拎来一张小圆椅,守在床边等林梦睡着。   整个房间只有空调上的数字是亮着的,他就这么静静坐着,如屹立不动的石像。   林梦的信息素是玉兰香,为了防止无意识散发的信息素扩散干扰到他人,学生平常上学都会随身携带抑制剂,如今抑制剂时效过了,屋内香味烟煴,似要吞噬那抹浅淡的蔓越莓味。   林由皮肤有些刺挠,他抿唇忍着痛苦,夜色下,眸中隐隐水波流转。   为什么闻到alpha的信息素就会疼。   这还要从他出生后谈起。   林由的亲生父母一直想要alpha,可头胎是普通的beta,分化的几率太小了,他们对外宣称生都生了,一定会认真照顾,但几年间从未死心,后又生了一个林由。   他们大失所望,原本就拮据的家庭更是雪上添霜,夫妻俩归咎于林由,对他不管不顾。那时,担负起照顾林由责任的是只有6岁的beta哥哥。   出于习俗,顾面子的父母还是给林由办了满月酒,邀请了一些邻居和亲朋好友,其中有家亲戚的beta女儿带上了她的男朋友,两人正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先行体验了一回带孩子的感受。   对婴儿捏手揉脸是常有的事,林由也没有哭闹,但在情侣俩换尿布时,那个男alpha在女朋友找尿不湿的期间,擅自将婴儿的屁股抬起,掰开那条缝嘀咕道:“这么小,一根手指都进不去吧。”这位该死的alpha以信息素挑逗,好比对羸弱的孩子施以顶级酷刑,不会说话的林由只能哭叫。   15岁的林青屿躲在角落,他虽然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但他没瞎也没聋。同时,他也清楚,向来注重体面的父母知道此事后一定会动怒,软弱的父母不敢向外人较真,只会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受苦的不是他就是林由。   所以林青屿选择了沉默。   往后的日子,林由闻到alpha的信息素就浑身发疼,他的哭闹却惹来父母的毒打,只有这位beta哥哥才会把他抱在怀里哄,由笨拙到熟稔。   长大后的林由不是没向父母提要求要去就医,但换来的是——   “哪儿来那么病”“忍忍就好了,别那么矫情”“小题大做的,成年了就好了”“别家孩子怎么没有这样”等诸多此类回应。   林由至今没等到好的那天,反而因为小时候没有及时治疗,现在的他大部分皮肤不能暴露在alpha的信息素中。   多亏了林青屿,林由才能逃离原生家庭。林青屿早就看清这对伪善的父母,他高中一毕业就带着9岁的林由跑了,原本的计划里是不包含林梦的。   7岁的林梦执意要跟随两个哥哥,而林青屿最终愿意捎上了她,绝大部分因素出于对父母的报复心理。   自私的夫妻辛苦十几年,到头来膝下无一子,想想就爽。   谁也不信一个孩子有那么大本事,可偏偏林青屿就是争气,将林由养到了高中毕业,然后留下一笔钱销声匿迹。   那张银行卡像是嘱托,又像是交接仪式中的衣钵,轮到林由养林梦了。   林由没有怨声载道,默默扛下这个担子,他的beta哥哥怎么养的他,他就怎么养的妹妹。   于漆黑中,听着平稳的呼吸声,林由悄悄起身,退出去步入热浪。   【谢谌】:如果选酒店,随便哪家都可以,你开好房,我直接去就行了。   林由回了一个“好”字,洗漱完也倒头就睡。他的房间没有安装空调,只在床边立了一个黑色的风扇,开着二档的风,身上搭了一层薄薄的被单。   今晚有些累,林由睡得格外的熟,以至于后半夜风扇旁多出一个修长的黑影都浑然不觉。   林梦披散头发,低头看着哥哥手机上的聊天记录,面容阴鸷,屏幕的光亮投在她脸上显得皮肤惨白,宛如鬼魅。   质问的声音不受控的干扰她的大脑,如同恶魔在耳边喁喁细语。   你今天回来得晚是因为这个人吗?   你不是才加上他吗?   你这么爱他吗?   聊了没两句,就要去开房吗?   林梦将头发拢起,慢慢俯身贴近床上的omega,蜻蜓点水般触碰他的嘴唇,端详柔美的睡颜时莞尔,意犹未尽地舔唇,回味口中残留的蔓越莓气息,酸甜入心。   哥哥,你真的好美。   叮——   深夜亮屏显示未读消息不亚于午夜凶铃。   正躺在床上辗转的谢谌,第一反应以为是那个鬼是周言晁,今晚他还没睡是因为他怎么也想不通,做了交易后,周言晁非但没有第一时间告诉A方,反而还给林由透露说他的O方身份已经被人泄露了。   疯子的脑回路就是理解不了。   手机一解锁,谢谌发现自己猜错了。   【林由】:[地址定位]   【林由】:来我家   谢谌:“?”   这么快就变卦了?   谢谌看了一眼地址,根据导航估算距离,离他家有15km。   他记得这小子是在市中心附近找的兼职,据祁勿忧说,还不只一份工作。   每天都是以这种奔波程度生活——简直就是天选打工人……   谢谌打字问:家里有人吗?方便吗?   【林由】:有我妹   谢谌:只有你妹?你妹也不能知道我们的事吧?   林由没再回复。   “……”   比起alpha妹妹,谢谌更好奇那个beta哥哥去哪儿了。 第37章 不是时候   “哥。”林梦推开房间, 头发凌乱,显然是才起床。今天周六不用去学校,所以她难得睡了个懒觉。   林由稍稍抬手示意桌上的盖着盖子的锅, “我煮了粥。”   粗鲁的拍门声接踵而至,林由还在猜想会是谁,林梦已经冲过去打开了铁门。   门开的一瞬间, 兄妹俩都凝固了,怎么也没料到这对不速之客。   两位老人的面庞饱经风霜,相对无言,像玩幼稚的叠叠乐一样, 沉默着上前拥抱。母亲抱着女儿,丈夫又抱着妻子。   林由站在客厅距离他们几米的位置, 像一个旁观者, 目睹悲惨家庭的团圆重聚。   苍老憔悴的容颜布满咸湿泪水,此时, 他彻底成了一名罪人。   这间出租屋太过寒碜,甚至找不齐四个板凳, 别家是没有落脚的地,但是他家处处可以落脚,条件就比家徒四壁好一些。   这样的居住环境惹得夫妻二人频频皱眉, 向林梦投以怜悯的目光,他们深情专注到连施与林由一丝怨恨都不肯。   没有吵闹,两位老人正打算心平气和地商量, 林由却先开口, 他半垂着眸,声音平静轻缓,“想把她带走就带走吧。反正不想养了。”   无所谓的态度招来林梦质问的眼神, 但是林由自始至终没有抬头。   这就是他最后的答案。   “林由,不是我说,她还在长身体,你就给她吃白粥啊?”   林由错愕,机械地抬头,原本耷拉的眼皮被某种力掀起,正不可置信地看向所谓的生母,他如鲠在喉,无法反驳。   “其实原本想告你的,但你们好歹也是林梦的亲哥,拐卖的事情就不追究了,免得进去了留了案底,你妹以后还少了一条进体制内的路。”   “……”   生父又说:“你现在也能赚钱养活自己了,我们把妹妹带走可以减轻你的生活负担,也是为你好。”   “十年了啊!你要死啊!要是不喜欢我们,自己走就行了 ,为了报复我们还把她带走了。你知道我们找得多辛苦吗?你知道吗?”生母越说越激动,上前狠狠扇了林由一巴掌。   林梦出面阻拦并解释说是自己要跟着的,但在他们听来是谎言,是苍白的狡辩。   林由也不解释,就任打任骂,惹得生母更是窝一肚子火,她嚷嚷道:“你哥呢?把他叫回来和我说话!”   “哥哥失踪了。”林梦道。   “哈?那还真是报应啊!”母亲无比激动,松弛又遍布褶皱的皮肤也掩盖不住爆起的青筋,她指着林由的鼻子,“你们兄弟俩就是人贩子!活该!”   “……”   “你看看,你妹妹有一件好衣裳吗?你能送她去好学校吗?”   “我衣服都是我自己选的,我很喜欢的,我读的也是这里比较好的高中。”林梦耳膜都快被震破了,这间屋子里声音的分贝从来没这么高过,就算哥哥跟她吵架也不会如此粗鲁。   听到女儿一说,生母顿时老泪纵横,心疼道:“那是你懂事,尽选一些便宜货,再说了,高中也是你聪明自己考上的,我就不信他能有能耐托关系教育局的人给你安排进去。”   林梦:“……”   是的,就算班里的同学都有钱去教育机构补课,她的成绩也能稳居前列,但光靠自身努力是不行的。   她的哥哥当然没有人脉,但他半工半读,凭绩点成绩稳拿一等励志奖学金,靠兼职解决了两人基本温饱,就这样还挤出时间辅导她功课,有时候碰到忘记的高中知识点或不会的题,他会仔细搜索答案及解题过程,甚至讲解视频……   她是读了个好高中,但哥哥所在的大学是她同学们梦寐以求的理想高校。   无论怎么看,最了不起的应该是哥哥。   林梦一直不理解两位哥哥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在还不懂何为贫穷的年纪,她曾不只一次因为不能买喜欢的玩具或蛋糕哭闹说要回去找爸爸妈妈。   两个哥哥没有生气冲她发火,也从未抱怨或发牢骚说“早该不带你走”之类的话。他们分工,一个笨拙地哄着妹妹,一个挠破头地想办法,实在应付不过来就彼此交换任务。   后来熬到林梦懂事了,妹妹想着怎么为哥哥们省钱,哥哥们想着怎么多赚钱,不让妹妹不用再考虑这个问题。   两个哥哥,都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所以林青屿失踪后,兄妹俩都不觉得是他抛弃二人逃跑了,而是出事了,还抱有那么一丝希望,守在这个旧房子,想等人回来。   两年来,林由的手机号也一直没换过,他每周六都会打给林青屿,只是得到永远都是无人接听的电子音。   破旧的出租屋太狭隘,挤满了兄弟和兄妹之间的感情,再也容纳不下这对父母的爱。   父亲充当理智的善人,“算了算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林由,我也不说你什么了。林梦,你收拾一下,我们先去学校办转学手续就回家。”   说罢,两人像严格的安检员,开始巡逻整个出租屋,唏嘘不已,将“危房”痛斥得体无完肤。   林由就这么站着,脸颊的指印像诅咒,让他成了哑巴。林梦走到他面前,去拉他的手,冰凉的手指还没在她掌心停留多久就被抽走。   “养你真的很累。”   这是林由说的最后一句话。   铁门大大敞开,出租屋内主卧空荡。人独自坐在门口,头埋进臂弯里,四周蚊虫飞舞盘旋,在omega颈部和手臂留下红点。   还以为十年足够消化伤痛,但血缘自始至终难以割舍,他还是觉得不甘又不公。   总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心肉厚手背肉薄,人们表达珍视也只会说“我把你捧在手心里”,不会说“我把你放在手背上”。   父母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只是他们把爱倾注在了一人身上,没有一天放弃寻找,苦心耗费了十年。   办完一切手续,开往归家的路,途中他们对提供信息的好心人感激涕零,又忙着对宝贝女儿嘘寒问暖。   林梦无动于衷,倒显得冷漠,父母也理解,阔别十年感情早就淡了,一切都需要适应,他们也就安静下来,不再逼迫她。   “其实哥哥有张卡,里面有一百万,但他一直不用。”   车猛地刹住,坐在前排的人齐刷刷回头,看到林梦手举一张储蓄卡。   “你知道密码吗?”生母愣怔地问。   虽然这对夫妻大放厥词说要给女儿幸福生活,但凭两人条件是提供不了一百万的。   “知道。”林梦眨眼,“但是我把卡偷出来,你们不怪我吗?”   “怪你?一百万都不舍得给你花一分,我就说那个白眼狼很自私吧,你跟着他们吃了这多年的苦,这些钱是你应得的。”   生父又开始揣测,“鬼知道那个卡的钱怎么来的,肯定是不干净的。”   自私吗?   林梦手指摩挲着上面凸起的卡号,可哥哥也没给自己花过一分。   “我们去把钱取出来吧?”生母笑容堆得太过密集,都看不见她的黑棕色瞳孔。   “不行!万一那钱有问题,你和我就完了!”生父第一个跳出来说不同意。   林梦通过汽车的后视镜,幽幽地看向生父,表情像木偶一般僵硬,整个人毫无生气,“没有呢,这是哥哥彩票中的,他放进银行里一直不用,是想多赚点利息。”   她顿了顿,“不过我感觉要跑远一点,免得哥收到短信跑过来把钱抢走。”   “好好好。”生母点头应允,催促丈夫开快点儿。   林梦把卡攥紧,手心渗出汗。   夫妻俩开到百公里外的一家银行,林梦把卡交到他们手中,看着他们一路小跑进银行到自助取钱机器前。   那张卡荒废了两年终于有动静了。   林由一直不用这张卡是正确的,一旦读取信息,里面的隐藏芯片被激活,就彻底暴露了实时位置。   林青屿赚到这笔钱后进行过无数次转移,自认为把它们洗干净了,才转账到这张卡上,留下密码并且藏在林由能发现的地方。   幕后的人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只是提前给该银行的各个网点都打过招呼,所以银行的工作人员没有打草惊蛇,把他们当做在机器前取钱的普通人,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银行的经理每隔几秒就看向夫妻俩。   林梦坐在车里,隔着遮光玻璃注视,微眯眼起。   看起来一切顺利。   不顺的只有林由的人生而已。   楼下传来锅与铲的撞击声,被炒出油汁的肉香飘至七楼,许久无客踏足的楼层今天迎来了第二对客人。   “坐在门口干什么?”   林由闻声缓缓仰起头,看清来者后蹙眉,表情彰着迷惘。   谢谌站在离他一步的距离,微微颔首,他没在猩红的眼里看到泪流过的痕迹。   但空气中漂泊的信息素唱着反调。   信息素象征个人特性,可以表明情欲,也可以暗示情绪。   谢谌闻到的蔓越莓比平日里酸一些,不禁咽了咽分泌在口腔内的唾液。   他面前蹲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篮还没熟透就采摘下来的新鲜果子。   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啊…… 第38章 卑劣变性者   “你怎么在这里。”林由站起身, 他腿有些酥麻,只能扶着墙。   即使如此,他的声线还是如此平稳。   谢谌难得看到只穿短袖的林由, 皮肤完全就是不正常的白,没经受日晒,嫩得像凝固的牛奶。   “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谢谌回过神来, 不作过多言语解释,直接亮出昨晚的聊天记录。   “……”林由很快明了林梦做了什么好事,微微叹了口气,来都来了, 也不可能赶人走,他默默地把人领进屋。   谢谌环顾四周, 并没有对居住环境说三道四, 只是自觉地找了根板凳坐下,“你妹呢?今天应该不上课吧。”   林由敷衍道:“走了。”   “?”   谢谌欲言又止, 他不是读不懂空气的人,但这语气听起来像是人死了一样。   林由公私向来分明, 从方才的负面情绪抽离出来,快速调整状态,“我下午还要去补课, 没有太多时间。”   言外之意就是让谢谌说快点。   随后,林由又戒备地看向谢谌身后的保镖,“他必须出去。”   谢谌摆手示意张言承照做。   但他的保镖没动。   嘶——也不听他的话啊……   谢谌轻轻咳嗽一下, “……毕竟, 不是我花钱雇的……等一下……”   无奈之下,他拨通了裴墨衍的电话。   裴墨衍还在开会,接到电话了解来意后当即笑出声来, 惹得公司高层人员都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好好好,我会跟他说的,omega不被你欺负就不错了,不用防了。”   谢谌不敢吱声,实际上,迄今为止,他已经碰到两个打不过的omega了,一个是沈星,一个是张言承。   这个林由也说不准呢……   谢谌:“……我都不想说你了,不知道还以为我在被监视。”   “安全最重要嘛——”裴墨衍:“今晚一起吃个饭?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今晚可能没空,改天吧。”   “行。”   裴墨衍刚挂断电话,一旁的股东就笑着试探,“裴总,这是……恋爱了?”   裴墨衍笑意还没敛回去,摇头道:“只是朋友。”   “其实,银最开始选的不是我。”张言承出去后,谢谌开启了他的坦白局,细说两年前,“那段时间我心理状况不太好,所以跑到S市散心,途中实在撑不下去了,打算去看心理医生,结果那天刚好碰到有omega在医院住院部大楼跳楼自杀。”   “具体时间。”   “具体几号记不清了,只记得七八月份,挺热的。”   林由印象里确实银确实在那段时间去过S市,便没再刨根问底。   “人就落在距离我十米的地方,他的母亲更惨,好像才买了蛋糕回来,就看着儿子死在了自己面前。我精神本就不太好,然后就昏倒了。是银救了我。银跟我说,那个跳楼的omega自杀是她害的。”   “什么?”林由皱眉不解,身为组内成员,他没见过银的长相,但银在他心中绝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队友,一个立志永久为omega摇旗呐喊,甚至甘愿奉献自己生命,怎么可能害死omega。   “因为她说出了一个秘密,原本是希望omega毫无保留的加入O方,结果omega忍受不了真相,自杀了。”   “那秘密是什么?”   谢谌笑了笑,“我要是知道,我可能也不会坐在这儿了。”   那个秘密就如潘多拉魔盒,确实藏有极强的蛊惑力,但谢谌没有舍弃自己生命去打开它的想法。   “据银说,这个秘密足以引起巨大的轰动,掀翻现有的一切。”   “你在搞笑吧。要真有这个秘密,她会不上报O方?”林由觉得自己也是疯了,居然会听他胡扯,简直浪费时间。   “要是那个局面O方,甚至连三方都解决不了呢?”   “?……”   谢谌又反问:“既然银能知道这个信息,那就有获取渠道,肯定不只银一人掌握秘密,为什么没有一人公布于众?”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无中生有,我也不可进行论证。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大可去查,查S市那家医院发生的跳楼事件,查银有没有踏进过自杀的人的病房。”   “就算真有这个秘密,但也排除不了你通过A变O骗银同意你加入组织的嫌疑。”   “……”   真是一针见血。   谢谌被拆穿,却笑了起来,“我是来给你解释当初为什么要违背O方命令选择其他任务的,不是在向你自证我的性别。既然你已经怀疑我的性别,那我说再多、拿出再多证据也没用。现在只有等审查结果下来,不过那时候,你或许该向我道歉。”   “如果我判断错误,我会的。”林由正色道。他向来对事不对人,前提是那个人的性别范畴不包括alpha。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林由起身收拾书包,谢谌看着拉链上摇晃的小水母,像在冲他招手,实在可爱过头了,给他莫名的反差。   也只有这时候,谢谌才会想起林由还是一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   “现在才十二点左右。”谢谌提醒道。   “补课的地方在城区另一边,我赶过去要花两小时。”   “坐地铁应该用不了那么久吧?”   “地铁人太多,我坐公交车。”   谢谌看到全副武装的林由,“……”差点忘了,这人感受到alpha的信息素就会痛。   衣服布料添加了特殊材质,在一定程度上隔绝部分渗透的信息素,但弊端是不怎么透气,所以林由防止中暑又提前喝了清热解暑的药剂。   按照这个打扮,肯定会被地铁安检员当作重点搜查对象吧……谢谌这么想着。   林由锁好门,同谢谌一前一后下楼,原本走出小区门口就该分道扬镳,结果谢谌二话不说把他拉到车旁,“我送你,省下来的时候我们去吃个午饭。”   谢谌走向驾驶位的期间递给张言承一个眼神。   “不用。”林由拒绝,然后被保镖强行塞进了车里。   “……”林由看向窗外滚动的风景,闷声道:“你真的很烦。”   谢谌不以为意,“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别人不说,那是他们有礼貌。”   “哦,你也知道你没礼貌。”   “你更烦了。”   “……”谢谌不再和他拌嘴。   跟个小学生一样。   谢谌料到了林由会执意AA,所以饭店也没选贵的,菜价都很便宜,但他不知道林由是挑食,还是没胃口又或是饭菜不合胃口,吃得特别少。   饭后谢谌充当好心人,又把林由送到补课的地方。   那是靠近一处临近高中的公寓。   林由新找的家教工作是负责在暑假期间辅导准高三生。   在做家教这条路上,林由也被坑过。有位家长说会根据孩子成绩考虑工资的多少,结果让孩子在一些不重要的小考故意拿低分,然后给他低薪,并且斥责他教育无能,根本不配为人师。   林由当然委屈,但找不到人倾诉就默默咽了所有酸楚,该怎么过着走就还是那么过。他的一周很单调,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性活动,反复重复几件事,上课、补习、做实验。   林由补完课从小区出来,听到嘟嘟喇叭声,他转身看到趴在方向盘上的谢谌正在朝自己招手,不由地蹙眉,“啧……”   “晚上还有工作吗?”   “今天没了。”林由的第二份兼职是门店营业员,工作是轮班制,今天刚好不用他守店。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去喝一杯吧。”   “我不喝酒。”   “你喝过吗?”谢谌头靠着方向盘,天空残留的一抹霞光印在他的面庞,带起眼神中的柔和。他舒眉浅笑,惬意明艳,又意味颇深,像是神话中嗾使品尝禁果的毒蛇。   “……会很贵吗?”   “60左右。”   林由静置在他车门一侧,随后书包上的小水母晃晃悠悠,一路荡到了副驾驶上。   “AA。”   “A什么A?想喝什么自己点自己付。”谢谌有些好笑,这林由把平分制刻进骨子里了吧。   没有了林梦,不可否认的是林由的生活负担减轻了,至少可以付一杯酒钱。   只喝一杯。   应该不会醉。   林由这么想着,倒在了谢谌的怀里。   谢谌靠着矮座沙发上的软垫,右肩被人占用,只能左手端着酒杯,蔓越莓夹杂酒香钻进鼻腔,酸入肺腑。   谢谌盯着桌上喝了一半的长岛冰茶。   “……”   真的假的……他还在盘算怎么多劝人喝几杯,结果半杯就倒。   这里是一家清吧,原本滴酒不沾的谢谌在工作后偶尔光顾。   周遭错综分布好几条巷子,排列各式酒吧,最初谢谌把合眼缘的店都尝试了个遍,这家一直不位列选项中,是因为谢谌看不懂门口看板上的日文。直到某天,他踏入店内询问,老板娘笑着说那写的是座位费,专门写给外国人看,不向看不懂文字的人收费。   谢谌感叹挺好,至少不坑本地人。调酒师调制的酒味道也出乎意料的好,日子久了,这家清吧成了他的最优选。   临近午夜十二点,店内播放着舒缓的纯音乐,客人们不见少,他们小声地同友人谈天说地。   唯独谢谌这桌安静得非同寻常。   谢谌提起酒杯,红唇紧贴杯壁,他不太喜欢这杯特调里蛋清的味道,所以只是啜饮。   谢谌瞥了一眼一旁的林由,凑到他耳边轻唤道:“林由。”   酒吧灯光本就朦胧,两人举止亲密得像眷侣。谢谌皱了皱眉,将林由放倒,让他枕在自己腿上。   他则翻看起林由的手机。   林由的通讯录很单调,除了谢谌见过的几位室友,就是辅导员、打工店老板,以及某某家长。谢谌也看到林梦的名字,他反复检查了两三遍,确保没有林青屿的联系方式。   “你哥哥呢?”   林由醉得不省人事,自然没有回应。   谢谌又发现对一个陌生号码有许多未拨通的记录,看时间是每星期打一次,只是对方都未接听或挂断了。   如果这是林青屿的号码,林由为什么不给备注?   按照具体日期,应该是固定在周六拨打,谢谌反应过来时屏幕上的时间刚好由“11:59”跳转成“12:00”。   “……”   不知是因祸得福,还是怎么的,那个长期未拨通的号码在今晚主动打了过来。   谢谌看了林由一眼,帮忙代接。   起初双方都没发声,但那头先耐不住性子,冷声询问:“你是谁?”   谢谌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原本温和儒雅面具逐渐瓦解,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咧开,即使后用手掩嘴,疯狂的贪欲尽数从眼眶里喷涌而出,那种想要吞噬他人的迫切感着实令人脊背发凉。   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因为是alpha,所以药效很慢吗?”   当时是这么说的吧?   “哈——”谢谌笑出声,正当对方感觉莫名其妙时,他语气幽深道:“你的omega弟弟很可爱,林青屿。”   “……”   “一百万,让我猜猜,给我注射试剂的报酬应该也包含里面吧?”谢谌今晚趁林由醉酒套出不少话。   沉默半晌,林青屿才开口,只不过没有因为身份暴露袒露过多情绪,音调平平,“包含?未免把你自己想得太低贱了些。”   谢谌微眯起眼,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说下去。   “那一百万全是。”   话音刚落,捏手机的力不禁大了几个度。   “给你安排任务的人是谁?只要你说了我就放过你弟弟。”   “你花了两年才查到我这儿,我觉得真的没必要追究是谁想害你。既然成了omega,就当好你的omega吧。再查下去,对你也实在没有好处。”林青屿规箴道。   “当好我的omega?”谢谌温声重复,他瞥向男omega,“那我今晚就把你弟操成同性恋。”   林青屿:“……”   这个卑劣的变性种。 第39章 致命委托   这里空无一物, 各个走廊犹如迷宫错综复杂,没有任何指示性标牌,只要无人领路就会迷途, 但外人不经允许根本无法踏足此处。   粉刷得雪白的墙壁外,使用了钢筋混凝土以及多层金属钢板加固,狭长的走廊左右每隔五米排列着房门, 四周密不透风。   此处有完善的基础设施与供应,除了供电系统,还有备用电源和可再生能源,处理污水系统外, 还有安全的通讯系统,但与外界沟通需要报备。   “林青屿, 今天的实验观察记录你还没交。”穿着白大褂的金发外国人路过, 他以不标准的发音提醒完就扬长而去。   林父林母的模样都算不上是符合大众口味的标准,但三个孩子却一个比一个好看, 林青屿和林由样貌相似度尤为的高。若不是年龄差不大,或许还有人误以为林由是林青屿生的。   历经风霜, 林青屿的脸不似林由那般稚嫩,犹如一滩死水,让他摆出什么大幅度的表情好比铁树开花。   同样都是白大褂, 他的这件宽大到像是偷穿了别人的衣服。幸亏周遭无风侵扰,不然他早就被吹倒。   这时,走廊其中一侧房门被打开, 里面的尖叫声跑了出来, 似乎发生了什么可怖的事 。穿着防护衣的人出来,她淡定地朝林青屿点头示意,随后锁上门离开。   林青屿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早已习以为常。   这里是地下变性实验基地,他们在研发L.0的二代试剂。   L.0上市后,弊端如涨潮时被送上岸的鱼虾,暴露在日下。一支变性试剂售价高达20万,加上后续平衡激素的费用不计其数,成本实在太高。   此外,最严重的问题是适用性不统一,同样的试剂,部分omega变性后alpha的特征明显,而部分不幸者身上没有出现任何显著性变化。   与其说是人类选择了变性试剂,倒不如说,是变性试剂在选择人类。   万物并非千篇一律,人体本就具有特殊性,对药物的反应具有差异也无可厚非。   而这个实验基地存在的意义就是彻底打破特殊性,解决变性特征不统一的问题。他们试图结合两版本试剂的优劣开发出二代L.0。   基地内,大部分接受实验的志愿者都并非自愿,多渠道剥夺了他们的人权,甚至许多人都死在手术台上,然后再统一被处理掉。   林青屿并不在乎任何实验,也不关心死了多少人,他留在这儿完全不是出于对前沿的奉献,只是为了逃命而已。   他从未想要高举旗帜呐喊自由,也不仇恨任何一个群体。   他只是需要那一百万而已。   把人哄骗到巷子里,确保那一管小小试剂注射进腺体里,就可以得一百万。对于要独自抚养弟弟妹妹的林青屿来说,怎能不心动。   但是这钱是有命拿,没命花。   当同伙们在短时间内相继出现意外,林青屿意识到可能是上面想要杀人灭口,计划着逃命,又怕林由生活辛苦,逃跑前多次洗钱,留了一张卡才相声匿迹。   只要那两人过得好,哪怕一辈子生活在地底下也无所谓。林青屿抱着这个心态,度过了两年不见天日的生活。   每周长达50秒的响铃对林青屿而言是喜报,他总会在周六的夜晚里,关上灯独坐于自己的房间。   手机屏幕于黑暗中亮起,微光是希冀的圣火,铃声是轻缓的摇篮曲,震动是彼此的心跳。   家人的牵挂是世上最美妙的东西。   可惜,他不能有所回应。   他的电话有可能被监听了。   如果单纯是基地人员的监听大可不必如此防备,他要躲是原雇主的追杀还有那个人。   但平静在今晚打破。   12点一到,强烈的不安炸断了理智的弦,两年时间,对方的来电明明从未缺席过……   爱和恨都是可以让人疯狂的东西,足以做好死的觉悟铤而走险……   多亏了林青屿的引导,谢谌顺利进入了实验基地。他站在林青屿个人的房间内,四周实在没有什么好打量的,从进门那一刻就将唯一的一套桌椅、床头柜和一张床尽收眼底。   谢谌察觉林青屿的视线落在自己身后,似笑非笑地解释,“保镖,毕竟我现在是omega,很需要,不是吗?”   “……”林青屿将目光从张言承身上移开,忽略他语气中讥讽味,“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我并不清楚让你变性的人是谁。我们只负责接收和执行任务,就连任务完成后最基本的汇报都没有。”   谢谌拉开木椅坐下,手撑在桌沿,浅笑着,“想先求证一个问题,真的只有我没安装芯片吗?”   林青屿愣愣地眨眼,随后垂头若有所思,他沉默几秒后才道:“我只负责你,其他组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   “也就是说,你们组完全是独立行动,跟其他组织成员根本没有任何联络。”   林青屿点点头。   谢谌将手机里资料翻出来,扔给林青屿。   林青屿看清上面的文字,内心被不明的阴暗笼罩着,茫然地看向谢谌,“这个说法我知道,但这不是假的吗?”   “假的?”谢谌嗤笑一声,“真的。两年前的暴乱是自发形成的,别说酬金,那些成员购买的变性试剂都是自掏腰包倒贴钱得来的。”   “?”   那他的一百万……   “你的雇主跟这个发起暴乱的组织毫无干系。”   林青屿:“既然你清楚,想要找到凶手,看你周围谁出手阔绰,家底殷实到随随便便甩百万在人身上,不就可以了吗?”   谢谌不是没思考过,两年前,由于工作性质,他接触到的富贵人家不尽其数,如今还留在身边就那么一个。   但如果怀疑裴墨衍,实在是无稽之谈。他根本没有任何动机。   “任务是以什么形式派给你们的?能联系上吗?”   “算是邮件吧?”   “邮件?”   在谢谌嘲笑前,林青屿率先打断他,“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他起身打开笔记本电脑,给谢谌展示页面,“是通过这个违.禁网站里的漂流瓶。”   电脑屏幕上是可爱的动画,晃动的海波搭载装有海星或贝壳等透明玻璃瓶,由远到近的漂流过来,源源不断。   瓶口拴着浅褐色麻绳,麻绳一端挂着名牌,上面详细数字代表酬金,有的数字简直就是天价。   如果瓶子下沉消失不见,那就说明有人捡走了它。   别指望这里面有安排简单任务就支付高额报酬的慈善家,难度大多与金额成正比。   “每个瓶子都明码标价,里面装有一封电子信,捡到漂流瓶的人一旦打开,钱可以实时到账,但需要按照上面说的做。”   电子信件的内容大多跨越法制道德底线。事情没做先付款,雇主们看起来似乎很傻。如果不照着信上说的做,那就用余生来祈祷对方不计较。碰上脾气不好的,可以直接等死了。不过违约的人大部分都是遇到后者,毕竟大部分雇主不愿充当冤大头。   “这种岂不是很容易查到ip地址?”   林青屿坐回床边,微微垂头,“漂流瓶都设置了上万个虚拟ip做掩护,人打开瓶子那一瞬间,扔漂流瓶的人就会得到他的真实ip。”   林青屿也想过放弃任务,但组内有人替他试了水。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在现实生活中收到了匿名包裹,是几张实拍图。   人脸朝地背朝天,赤身被悬挂房间半空,四肢被铁链束缚呈现一个“大”字,他的背上长出一对白色翅膀,羽翼至眇,不足以支撑他飞翔,所以还在天花板再添了两根铁链作辅助。   看似是唯美的艺术。   实际上,他背部的皮肤被切割并往两侧扒开,挖掉了脂肪,将肩胛骨显露出来。包裹内脏的肋骨成了展翅的枷锁,同样也被暴力地向外掰,原本被皮肉包裹的骨头翻出来反而裹挟干瘪的皮囊。此外,连接铁链的铁钉钉入肩胛骨中,将人悬挂而起,让人看起来像是凭借白色翅膀低空飞行。   照片背面写着——   我拍下这组照片时,这位试图违约的人还在呼吸着。   这句话让静态的照片有了生命力,仿佛能看到肩胛骨之下肺和心脏的微弱起伏,迸发出生命的倔强以及卑微。   林青屿当然能领悟这组的照片邮寄给他的深意,所以他对谢谌做的事情,从未有过一分一秒的忏悔。   比起那个懂得施加酷刑的雇主,一个谢谌算得了什么。   他面不改色,悄悄摁下床头柜的隐藏按键。   这是在人员遇到状况时的警报,并不会引起很大的轰动,信号直接传递到警卫那边。   一个变性者步入研究变性试剂的实验基地,和一只小白鼠踏进医学院实验室有什么区别。   谢谌还在专注浏览屏幕界面,查找线索无果,站起身。   林青屿以为他要离开,忙张口拖延时间,“如果你想要变性回去,我这里有个消息或许可以帮你。”   谢谌一言不发,听他说下去。   “我在这里两年,听说这个实验基地早在多年前试图开发过变性试剂,但随着集团前任董事去世,这项开发也就结束了。据说,那时他们研制出了让人回到原本性别的药。”   “人都死了,找谁去?”   林青屿停止拨弄手指,抬头直视谢谌,正色道:“他们的儿子还活着,你可以问问。”   谢谌想到了什么,紧绷的脸皮也为之动容。   如他所料,从林青屿口中听到了“周言晁”三个字。   “知道了。”谢谌漫步到床边,站在林青屿身侧,又问:“这里隔音效果好吗?”   “?”林青屿对于这种俯视来的压迫感极为不适,尤其是与谢谌对视时,总觉得他想将自己抽筋剥皮。   难道他发现自己按了警报?   林青屿再次垂头,主动切断眼神交流,咬出一个“好”字。   话音刚落,他就挨了一拳。   羸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冲击,直接撞到床头的墙壁,火辣的疼痛让人几近窒息。   颧骨好像被打凹陷了。   林青屿懵然,仓惶地用手指试探,才发现是剧痛导致的错觉。   “你以为就完了?”谢谌甩了甩刚刚挥拳的手,冷眼道:“我们的账才开始算。”   谢谌拽着他的头发将他从床上拖到地上,一路拉到空旷的墙边,毫不吝啬力气,带着他的脑袋往上撞,一下紧接一下,声声剧烈,鲜血以撞击点绽开,红珠飞溅,苍白平整的墙面表皮被浸润得灯下反出诡谲的光,液体沿着墙体下滑。   谢谌知道人脆弱的部分在哪儿,一击毙命固然轻松省力,但心头之恨实在难解,根本不想人死得那么容易。   从进门忍耐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长达两年的痛苦,体内被压抑的细胞都在咆哮,复仇迫切,狗屁苦衷他才不听,他只知道每一个细胞都在让他折磨这个beta。   谢谌手一松。   林青屿脱力倒地。   昔日场景重现,只不过角色颠倒。   “我……”   没等人说完,谢谌抄起床头柜上金属制的欧式台灯朝他脑袋上抡,打出了寺庙里钟鸣还震耳的响音,与之相比,电线一端的插头被暴力扯出砸到地板的声音不足称道。   “闭嘴,不然把你的头骨敲裂。”   beta瘫软在地苟延残喘。   张言承站在门口,他的作用就是防止林青屿逃跑,但林青屿就算被打得看不出人样,也没有逃跑的行为。   整个房间除了靠近天花板的部分,其余都沾染上了血痕。   此时的谢谌完全不像是需要人保护的样子,反而林青屿才是该找保镖申请援助的那个……   血人上半身匍匐紧贴地面,他以屈服的姿态跪着,手指颤颤巍巍地去触碰谢谌的裤脚,带着渴求的触摸随着谢谌的后退几寸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改为双手合十作祷告状。   跪拜的姿态像在向神佛虔诚祷告,但周遭的血景使善恶颠倒,更胜似邪.教仪式,他在祈求至邪至恶。   “杀了我也行……求你,求你,放过我弟弟。”他咳嗽呛出热血,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声音轻微,嘴唇张合间粘稠的血水下坠,拉出纤细的丝线,晃荡着连接地面。   “晚了。”   那一瞬间,林青屿静止不动了,甚至连眼睛不眨,像是死后僵硬的尸体。   “已经上了。”   谢谌蹲下身,在血色间品读表情里的绝望。   “要我给你说说详细过程吗?” 第40章 魔鬼本性   踏出房门时, 谢谌已改换行头,外罩了一件林青屿的白大褂,只可惜身形不符, 袖口距离手腕还有几寸。   他用湿纸巾粗略地擦拭手部的血迹,若有若无的笑中夹杂没尽兴的遗憾,只可惜没带兴奋剂, 不能让人一直保持清醒。   两人正准备原路返回,却被两个值班巡逻专员逮了个正着。   “你们是什么人?”   “上面派来视察情况的。”谢谌转身,直勾勾地看向他们,模样处变不惊。   “视察?”巡逻人员显然不信, 他已经闻到浓重腥味,盯着张言承手里的袋子, “那里面装的什么?”   黑色手提袋里装着谢谌原本的衣服, 上面浸染了林青屿的血。   巡查人员正迈步逼近,再走几米就可看见满袋子的红。   此时另一位巡查员调整了一下他的蓝牙耳机, 拦住了准备上前搜查的同伴,“抱歉, 他不清楚今天有人视察。”说罢,他又抬手道:“您们轻便。”   谢谌打量他几秒,默然转身。   “今天有视察?”   看着二人完全消失在拐角, 人先沉默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上的通讯设备说,低声道:“刚刚给我传话, 说放他走。”   “……”巡查员狐疑地拧眉。什么来头, 让上面的人开绿灯,在基地里行动自如。   鸟自以为聪慧过人,踏出了牢笼, 即将窥见天光,展翅飞向长空。   穹顶霞红,槐夏黎明到访得更早,车身迎着曙光沿高速公路的最左侧飞驰。窗户留了一条小缝,风噪扯得耳朵疼,谢谌像没事人一样,坐在主驾驶上,任由头发被恣意蹂.躏。   一晚没睡,脸皮散发的倦意使他看起来颓丧,但漆黑的瞳孔不显分毫的朦胧。   “你不觉得出来太容易了吗?”张言承问。   “他们故意放我出来的。”谢谌语调平稳,“我们进来路过了安保室,不是弄坏了警报系统吗?原本想着这么大个实验基地,应该专员会发现问题,调人进行检查。但是压根没人管。”   “你觉得是林青屿告的密吗?”   “不是,不然他不会偷偷搞小动作。你和我不是都看到了吗?”   张言承默认了。只是两人一早就切断了报警系统的连接线,所以林青屿把那个按键摁烂了也不会有人来援助的。   “植入体内的芯片装有系统,主要用来监测变性者的位置信息和身体指标变化。但为什么唯独我没有被植入芯片,是放弃我这个变性者了?”   谢谌以轻笑否定。   大费周章利用网站漂流瓶雇人给他变性,又是灭口,又是追杀,害得最后一个幸存者躲了两年都不敢出来。要放弃,这简直就是一桩彻底赔本活儿。   原本还对陈侑的话抱有质疑,如今得到证实。   为什么不需要芯片监测。   显而易见,人离谢谌很近。   近到根本用不着芯片。   恶魔就在身边啊——   有可能他今天走的这一步棋,也是对方诱导的,究竟……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谌没再继续进行话题,目视前方,转动方向盘,自言道:“希望林青屿别死。”   “?”张言承可是亲眼见证过谢谌的凶残。   打了就是打了,杀了就是杀了,事后再来装圣人是不是晚了?   他在心里鞭笞这个道貌岸然的omega,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又想错了。   谢谌只是惋惜道:“不然简直浪费那针变性试剂。”   “……”   地下基地静谧被打破,哒哒脚步声错落,身着白衬衫的男alpha左手插兜,举起右手笑着向巡逻的人员示意,“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来找人的。”   通道狭窄,身后的十几个人以他为首站队呈V字形。   巡逻的二人没说话,默默地把手放在枪托上。   “要是看谁都是敌人的话,对你们没好处噢。”alpha笑意更深,“毕竟把这里端了,也就我一句话的事。”   其中一个巡逻员认出了他,是那个做外贸生意的陈与菅,单是商人,这个年纪混不到这么风生水起,他什么浑水都喜欢蹚,人脉渗透到各行各业,据说劣质变性试剂的流通路线有他的功劳,但怎么也没查到他头上。   陈与菅打开门,血腥味直冲口鼻,像喉咙被硬塞了两块黏糊糊的生肉。   他身后的人有序地涌进去,给气息奄奄的林青屿进行检查治疗。   陈与菅唏嘘道:“哎呀呀,我说怎么找不到呢,原来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到这儿了。”   两年前,这个beta威胁他的话如在耳畔。   [别试图用我弟把我逼出来,如果我弟出事了,我就自杀,让你这辈子连我的尸体都得不到。]   陈与菅知道林青屿真干得出来这事。   为了养活弟弟妹妹,他的人生十分精彩。摆摊、搬砖、刷墙刷漆、托运卸货、送外卖什么都做,后来再是借贷,借了又还不起债,债像雪球越滚越大,一步步堕落,还被半骗半逼,成了放高利贷的,接着靠漂流瓶接委托,负责毁掉他人人生。   这样糟糕的一生,免不了陈与菅的功劳。   谁让那天他侄子非要吃垃圾食品,送外卖的人刚好是林青屿。   没有浪漫的相遇,时间、地点、人,甚至没一个条件是合适的,但偏偏陈与菅有根筋搭错了,看这个beta很是顺眼。   林青屿卷进债务是他一手策划的。   无依无靠的可怜beta,在卖.身给他时都不知道魔鬼的本性。   beta闻不到信息素,腺体是没开发的器官,无法被标记。这不会勾起陈与菅的挫败感,只会激发专属于alpha的胜负心和挑战心。   而这种变态的心理,在林青屿逃跑失踪后打电话警告他的那一刻时达到了顶峰。   这个beta到死都得是他的。   再重逢,陈与菅看清林青屿的模样后,心情差到极点,他接听打来的电话,“难怪你想把他变成omega,成了omega还能把我的人打成这样,这要是alpha,被.干的就是你了吧。”   林青屿暴露在外的皮肤没一处是好的,身上的白大褂都被二次加工成了红色,原本脸颊臃肿,脸上血纹蔓延,好在并没真到生命垂危的程度,可以先进行止血处理。   “如果你不当着我的面把谢谌操到哭都哭不出来,这事翻不了篇。”   陈与菅挂断电话,他并非是出于仁慈才不报复谢谌,只是有人比他更疯,根本不需要他再出手。   “他好像被注射了变性试剂。”   “?”   腺体有针眼。   下属将从地上发现的空管的变性试剂交到陈与菅手里,“是alpha变omega的。”   “哈?”   谢谌真是把以牙还牙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与菅叹了口气,“算了,omega就omega吧。”   他瞥了一眼那人的“猪相”,发出“啧”的一声。   鼻青脸肿的,毫无美感可言。   林青屿被固定在担架上,陈与菅命令必须把人按照原样治好,脸破相了就整容,完全恢复后再送到他床上。   看着人即将被抬出去,陈与菅想了想,意识到可能又要好几月见不到,又上前凑近把林青屿唇上的血尽数吃净,再吮吸了一下,将混着津液的血水咽下。   周围的人低头垂眼识相地回避。   陈与菅不禁又舔了一口他脸上的血。   omega也行,等他信息素显现出来,把他永久标记,再操到他怀孕。   林青屿被抬走了。   陈与菅这才注意到身后的助理眼睛都红了,“我找到人,你哭什么?”   “打心底里高兴。”   可惜助理是个面瘫,表情看起很是严肃,实际上心里辛酸咬帕,为了找到这个蒸发的beta,他们被折磨了两年!到处找人,大到省市小到街巷,像销售人员做不出来业绩,日夜焦愁。   终于!熬出头了!   “老大,要是信息素不好闻怎么办?”   陈与菅思索片刻,“他最好是祈祷好闻,不然我就把他的腺体挖了。”   “……”   说不爱吧,禁欲两年也要找到人然后绑在身边,说爱吧,又打算挖人家的腺体。   陈与菅迈步,“等性别检测报告出来了,就去把他身份证上的性别改了,然后把证儿办了。”   助理快速紧跟,“什么证?”   “结婚证。”   “要办席吗?”   “你觉得他不会把席上所有桌子掀了就办。”   “……”助理见识过林青屿的脾气,主动闭上嘴。   零碎的脚步渐行渐远,素白色地板上的脚印被基地值班的人员拖扫干净,擦除昨夜尘埃。   哐叮——   清晨才打扫得锃亮的瓷砖被铁勺敲响,几滴深褐色液体毫无章法的弹射,溅出污点。   谢谌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看着对面的林由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小勺。   “你状态看起来不太好。”谢谌道。   林由将勺子轻放在瓷盘上,伴随轻微的哐当声,他一本正经地说:“宿醉了。”   谢谌:“……”   半杯长岛冰茶导致的宿醉……吗?   林由醒来确实不舒服,别说吃东西,喝下去的纯净水隔十几分钟都得吐出来。直到临近下午四点,他才能正常进食。   “昨晚谢谢你送我回家。”为了道谢,林由主动请吃饭,但谢谌拒绝了,只说一杯咖啡就可以。   谢谌没有趁林由醉酒进行迷.奸,反而还因为被吐了一身被迫回家换衣服,这才耽搁了和林青屿的见面时间。只是这一个小时在谢谌的口中变成了做.爱。   为什么要欺骗林青屿。   谢谌只是觉得折磨仅限于肉.体实在太过单调,他要让林青屿饱受愧疚之苦。   “不用这么生分,我们昨晚可是聊了好多。”   “……”林由蹙眉。原来自己是酒后狂说话的类型吗?   张言承则在一旁看破不说破,明明大部分都是谢谌忽悠林由说出来的。   林由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昨晚喝醉了,忘记给我哥打电话了。”   林由刚说完又有些懊悔,他和谢谌也不该是袒露心声的关系,况且那番话反倒显得他像一个不够独立的孩子,便又埋头搅拌咖啡,补充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谌删了通话记录,林由什么都不知道。他看着林由,“看你的反应,我感觉他是一个很疼爱你的,好哥哥。”   林由愣了愣。哪儿看出来的?   他摸了摸脸。很明显吗?   兄弟俩的脸太过相似。   谢谌总能透过林由的模样看到林青屿。   浮现跪地趴伏的身影,略带哭腔的语调,拼凑出乞求的话语。   谢谌举起瓷杯垂眸时注意到握杯柄的手指,大拇指指甲缝里的黑红色没清洗干净。   对面看不见,更不可能知道这是他亲哥哥的血。   谢谌浅呷一口醇香,将隐隐的笑埋进酸苦的咖啡。 第41章 心怀鬼胎   林青屿睁眼。他的眼皮还未消肿, 视觉范围受限,吃力地环视宽敞的病房。这里更像温馨的卧室,淡香掩盖了消毒水和药剂的味道。   能安排这么好的病房只有一个人。   他像被抽干了精气神, 累得不想思考,平静地躺在床上,凝视头上的吊瓶。透明的液体沿着他冰冷的手臂进入身体, 生命力却在缓缓流逝。   他还知道送花吗?他不是只知道怎么变着法子折磨人吗?   香的。   很快,林青屿发现房间内根本没有一朵花,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不顾手背上的针头, 撑起身子慌乱地用手检查自己的腺体。   什么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喉咙和鼻腔被什么堵住了,一时间喘不上气, 林青屿仓惶起身, 手一个没撑稳,栽下了床, 针直接手背皮下的血管,直戳骨头断成两节, 血水汩汩外流,针头部分还留在肉里。   医护人员闻声赶来,林青屿甩开要给他止血的护士, 跪在地上死死攥着医生的裤脚,仰面流泪,“我求你, 我求求你, 把我的腺体和生殖腔都挖走。我求求你……”   “先生,我们这里是正规医院。”医生为难地将他搀扶起。   林青屿撒腿朝外狂奔,但他的身子孱弱, 腿也被谢谌打伤了,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很快就被抓住制服,逮了回来。   “放开我,滚!你们都滚!”   “滚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将林青屿绑在床上,注射镇定剂,待人彻底安静后,再重新进行治疗。   凭借优质的医疗资源,林青屿没有生命危险,成功转为omega,而他分化出来的信息素恰巧也是盛开在夏季的白兰花。   林青屿已经从昏迷中苏醒,听到陈与菅的声音。   “他脸怎么还这样,丑死了。”陈与菅质问着医生。   林青屿别过头,不愿意去看声音的主人,他的脸尚未消肿,淤青也没褪色。   陈与菅的音量并不大,但林青屿被吵得不耐烦,冷冰冰地插嘴说:“看不惯你可以把眼睛挖了。”他倒希望陈与菅再嫌弃一点,厌恶到让他滚得远远的,永远别出现。   “让我看看。”   这句话不是征求许可,陈与菅没有等林青屿回答,便强行将他的脸扳过来,朝向自己。   “想不到还有这种受虐癖。”   “不止呢。我想你还会更讨厌我。”陈与菅亲了亲他的耳廓,吓得人哆嗦。   “我要永久标记你,让你这辈子没我的信息素活不下去。”   他扒开林青屿的病服后领,林青屿用小臂抵住他的胸膛,捂住腺体,“不要……你敢标记我,我就去死。”   陈与菅松开他站起身,漠然道:“那你自杀吧。我会把你的尸体做成标本放我卧室里。”   “我都死了我还会在乎吗?”   “哥哥不在了,我不知道找弟弟代替吗?反正你们俩兄弟还是挺像的。”陈与菅笑着转身,“我会一直干他,在你的标本前。”   刚踏离一步,他的衣摆就被人抓住。   陈与菅回头。   林青屿跪坐在床上,他抿唇什么都没说,委屈全化作水从眼睛里涌出来。他默默张开双臂,宽大的衣袖随着肢体晃荡。   陈与菅会意笑着转身,将他轻轻搂进怀里,俯身亲吻颈肩,深吸芳馨。打在皮肤上的气息令林青屿头皮发麻,他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就连呼吸空间都在被这个alpha压迫着。   “操,你真的好香啊。以后睡觉前,我都舔一遍好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拆吃入腹,但已经达到真正目的了,并没有急于这一时。   林青屿躺回病床上,针头已经取了出来,现在缠裹纱布的手正被人握在掌心,指尖供人玩.弄。   “你现在能闻到我的信息素了,我的好闻吗?”陈与菅的信息素是檀香,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很希望林青屿的身上沾满自己的味道,可惜都是在做无用功,beta丝毫感知不到。   但现在不一样了。   林青屿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了你又不高兴。”   “……”   “我可以跟你一辈子,你对我怎么样都行。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两人不是谈条件的关系,但陈与菅依着他来,“想要我做什么?”   “杀了谢谌。”   “杀不行。”   林青屿蹙眉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陈与菅捏得他手指发白也不肯松手,强硬地将他的手送到嘴边亲吻,尝到皮肤散发出来的花香,又忍不住舔了舔,轻咬指尖。   “但我向你保证,他会活得比死还痛苦。”   林青屿这才卸力,不再执意挣脱。   他慢吞吞道:“我的手机。”   “没了买新的。”   “电话卡。”   “给你补办,让你和你弟弟打电话。”   “基地。”   “处理好了。没人会在意你去哪儿了。”   林青屿彻底没了声。   至于漂流瓶雇主追杀的事情,陈与菅知道与否也不重要,要灭口就来吧,最好顺便把这个变态恋爱脑也杀了。   他看向窗户,随后安静地阖眼。   窗外的蝉鸣阵阵,有人说那是盛夏的交响乐,代表生机,有人说那是短命虫的绝唱,象征死亡。   谢谌关上窗户,将一切聒噪拦在外面。他不是很喜欢这家酒馆,为了营造中式古典氛围刻意设置了窗棂,却完全忽略了蝉叫、蚊虫和带有温度的夏季晚风。   尽管这几者都是书本上常赞美的自然,可他出奇的讨厌,包括人们夸耀的泥土芬芳。   所以谢谌怎么看眼前这个alpha都不爽,即使周言晁现在没有散发任何信息素,只是啜饮杯中的酒。   打电话给周言晁是两个小时前的事,那时天还没黑。三言两语说不清,谢谌干脆把人约出来了。   不戴面具的周言晁走哪儿都惹眼,很快就有人举杯前来搭讪。   “你好,beta吗?我能请你喝一杯吗?”酒递到周言晁面前,距离近到就差喂嘴里了,急切之心明眼可见,看来他真的是这位omega的菜。   谢谌眼皮也没抬一下,面不改色地酌酒。   周言晁的视线则跃过酒杯,“我要被人泡了,不管管吗?”   谢谌慢悠悠搁下古典杯,“泡什么,泡福尔马林里吗?”   “?”搭讪的人和周言晁对视。   两人朝彼此眨了眨眼。   周言晁笑着道:“醋劲真大。”   谢谌:“……”   omega率先识趣地道歉,讪讪离开。不怪他没有分寸,谢谌和周言晁看起来本就不像恋人,从入座到现在,别说亲密举动,就连话也少之又少,倒更像拼桌的陌生人。   谢谌刚准备谈正事,又被来电打断。他刚把手机贴到耳旁,就听到父亲语重心长的关切。   “谢谌啊……你最近情况怎么样啊?”   “……挺好的。”   “有起色了吗?”   谢谌瞥了一样周言晁,以咳嗽掩盖窘迫,嘴唇小幅度地蠕动,“……哪儿有那么快。”   “啊……这样,你把你住址给我,我给你寄点药,我听人说挺管用的。”   “不用,崔瑛给了我药。”   “她又不是专门医这个的,给你吃了不管用就换啊!不然你一辈子就这样了吗?”对面的语气明显着急起来。   谢谌真的很想说“萎掉的是我,你到底在急个什么”,但碍于血缘关系还是没回怼过去,只低声道:“改天我去家里拿吧。”说罢扶额垂头,挂断电话。   “这里有带枸杞的酒吗?要不你来一杯?”   谢谌嘴角抽搐,悻悻地说:“喝硬了操.你吗?”   “你试试看呢。”   “别说了,想吐了。”   “酒量这么差吗?”   “……”   好在酒馆里没有养生到如此地步,给了两人一个台阶,他们在聊天内容变得奇怪前,及时刹住,默契地跳过这一茬。   “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约我。”周言晁弯起的眼眸如皓月,瞳中带着明晃晃的光。   谢谌眉头微动,被恶心到移开眼。光线被褐色布料遮挡,周遭昏暗,谢谌仰头一看,发现是个beta站在了他身前。   beta笑着搭讪,顺带移开谢谌的酒杯,并将一杯玛格丽特放在谢谌面前,“请问旁边这个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   “那我能坐你旁边,和你喝一杯吗?”   “不能。”   “你长得实在让人心动。”   “……”   此类夸耀背后的意图太过明显。   “谢谢,不喜欢这款。”谢谌本就因周言晁有些不爽,此时更没有好脸色,但偏偏他的脸就是越冷淡越显韵味。   “不喜欢这款酒吗?”beta举起那杯玛格丽特,一脸可惜道:“我来都来了,帅哥你赏脸碰个杯不过分吧?”   “我说的不是酒。”   “你说话真伤人心。”   谢谌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心里开始起疑。   酒馆内的每一盏灯亮度都较暗,一张张陌生面孔明显偏向谢谌这桌,像蛰伏在黑夜的毒蛇,不知是在悄悄地看谁。   谢谌忖测着,刚摸上古典杯,站在角落的张言承就迈步,但张言承看到周言晁有动作便又停下来。   悠扬古典乐间,谢谌握杯的手被挑开,他的指腹和杯壁之间横插了几根温凉的手指,桌上的酒杯被人夺了去,仅仅是触碰指尖,气氛就颇具暧昧。   谢谌看向对面,但周言晁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驻,反而冷淡地盯着那杯酒。   “是只有靠下药才能钓到alpha的废物吗?”   谢谌仔细观察自己的酒,通过肉眼并没发现端倪。   此时恍然大悟。   原来借酒搭讪是假,心怀鬼胎是真。 第42章 再打一下   谢谌的掌心被蹭了蹭, 酥酥痒痒的,食指被轻捏,紧接着, 对方的手指像蛇一样穿过他的指缝,沿着蜿蜒路径摩挲手背。   谢谌:“……”   “啪”的一声巨响。   周言晁将酒水里冰块夹出放在泛红发痒的手背上。   谢谌将酒杯往beta那儿推,“喝了。”   beta干笑两声, 朝周言晁说:“哥们儿,你电视看多了吧?这么多人,我怎么敢下药……”   “最后一遍,喝了。”谢谌打断他。   “有病。”beta要走。   他的领子被一把揪住, 身子后仰躺在桌面上,酒瓶和玻璃杯都被打翻,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挤进舒缓的交响乐中, 原本窥伺的顾客们光明正大地观看这场闹剧。   谢谌用小臂将beta压制在桌板上,拽住他的头发, 粗鲁地把酒往人喉咙里灌。   beta挣扎、扑腾、摇头,玻璃杯与牙齿撞击和剐蹭声清脆, 扭曲的脸被透明液体洇湿,酒悉数进了肚。他跪在地剧烈咳嗽,干呕着抠嗓子眼。   周言晁从始至终在原位不动, 这里是贵宾席,简直就是看戏的最佳观看位置。他眼疾手快,保住了自己的酒, 呷饮一口, 笑着轻叹道:“你说你,惹他干嘛。”   “操……”beta擦掉眼角的泪花,双目猩红, “你看我喝了有事吗?alpha还疑神疑鬼的,怎么?是被同性恋迷.奸过有心理阴影了?”   “但是有的药对beta没用啊——”周言晁横插一句,语调幽幽。   beta狠瞪了周言晁一眼。   谢谌促狭一笑,他抄起隔壁桌才开的香槟朝alpha的脑袋上敲。   在心如刀割的哀嚎中,玻璃以敲击点迅速瓦解,锋利的边缘刺破嵌入皮肤,零星碎片随液体四处飞溅,其中一粒蹦入周言晁的酒杯。   隔壁桌客人心痛他的钱,想上前理论又怕也被这个疯子敲一榔头,窝囊得捡起地上较大的酒瓶碎片舔了一口上面的香槟。   紧接着,一张纸荡在他面前。   他捡起发现这是支票。   “嗯?”路人仰头。   周言晁翘着二郎腿,微微举杯,酒随摇晃波光流转。他浅笑道:“我赔。”   路人的怨气原本快赶上厉鬼了,但被这张纸符封住了,上面的钱都够他再开10瓶了,他把嘴巴缝起来,揣好支票。   酒馆今晚的场面着实壮观。周言晁身处狼藉,手撑着头,半眯的双眸秋水荡漾,面颊酡红。几杯酒使微醺的他气质看起来些许柔和,但现在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因为同行的那位实在太疯了。   谢谌处处往人要害上打,逼得beta节节后退、四处逃窜。beta顶着满头血,甚至企图拉个冤大头作“挡箭牌”替自己受难。   客人们也不傻,灰溜溜地离开自己位置,生怕自己被暴力殃及。   beta从这头躲墙角那头,将破碎的玻璃踩得咯吱咯吱响,他顶着满脸污血咆哮,“报警!报警!你们报警啊!要打死人啦!”   在场的人无动于衷。   “你不拦一下你爱人吗?”   周言晁意识有些昏沉,身体的燥热让他有些迟钝,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和自己说话,讷讷地吐出一个字,“不。”   周言晁又道:“那种人该死吗?”   路人愣了愣,在死不足惜和罪不至死之间斟酌,最后保持沉默。   但他完全曲解周言晁话的含义。   于周言晁而言,死亡是一件美好的事。   单方面斗殴持续将近二十分钟,不省人事的beta被抬走,整个过程酒馆无一人报警,像是本就期待beta被惩罚。   店员也没有表现过分惊惶,畏手畏脚地向谢谌索要损坏物品的赔偿费,每一笔账算明白了他的工资才不会被缩水。   站在周言晁身旁的人招呼谢谌过去。谢谌看到垂头扶额的周言晁,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要是喝醉……”   周言晁手一伸,圈住了谢谌的腰,脸隔着衣物紧贴腹部。   谢谌试图挣脱,呵斥道:“滚开,发什么病?”   “他那杯也被下了,只是他自己没注意。”眼尖、心思缜密的张言承开口解释。   “你怎么不早说?”   “他不是保护对象。”   “……”   “要是老板知道我救了其他人……”   “会怎么样?”   会死。张言承把话咽回去。   对于为什么大家都看笑话,不制止这件事,酒馆的常客讲明原因,“那个……beta有个外号,叫夹心。”   谢谌:“?”   “他喜欢一次性搭讪两个。如果是alpha同性情侣就玩‘双龙’,如果其中一个是omega就叠着玩……嗯……虽然这位是没显露信息素,但他应该是alpha吧?”   “别说了,我耳朵疼。”   这个癖好未免也太小众了。   要是喝下那杯酒,他就要和周言晁挤在一个洞里摩擦,简直恶心得反胃。   “因为被下药,alpha们都没有记忆,醒来旁边又只有对象,一般不会当回事。”   “大家都看他不爽,但又不想管闲事……所以都没大肆宣扬……”   “下的什么药。”谢谌尝试扒开周言晁,发觉有些困难。   张言承从beta身上搜来的药物原包装。   “诱导alpha短期发.情的。”张言承翻转袋子,他在境外生活什么药没见过,只扫一眼就知道,“这是药效最弱的那种。”   谢谌的腰被人勒得更紧,他揪住人的头发往上提,尝试几次,最后成功挣开手臂的桎梏,决绝地朝门口迈步。   “诶?诶!”路人愕然,朝背影喊道:“你就这么把他留这儿啦?”   谢谌回头:“我和他不是情侣。他你们就看着办吧。”   那杯酒是周言晁自己喝的,他凭什么要负责。周言晁今晚被谁带走,和谁上床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况且大部分alpha发起情来跟疯狗一样,他才不愿收拾这个烂摊子。   路人:“……”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酒馆,身影掠过窗棂,消失不见。   店内操控音响的电脑主机早就被砸坏了,寂静得只剩蝉鸣和稀碎人语。   彼时,店员突然指着周言晁高喊:“刚刚这位alpha在睡过去前说今晚所有消费他包了!店内的酒任意喝!”   客人原本如鱼贯出,听到这句话他们即时刹住步子,蜂拥而上围住酒保,此时场面比高峰期更为热闹。   没人不喜欢占便宜,即使现在有人的血液里酒精成分高到惊人,也会再往喉咙里再灌几口。   酒馆被砸成废墟了不要紧,一个赔付的钱刚好拿来翻修,另一个包揽全场消费助长经营额。假以时日,这里将又是一家“新店”面世。   人们坐在废墟间畅饮,感受人生新体验。期间,他们的目光源源不断投注到周言晁身上。   “这人是什么来头?真的给得起那么多钱吗?”   “他给了我一张支票,是这家公司的,搜搜看呢。”   “我操?这种人不应该在庄园细品珍贵的藏酒吗?”   “他被下了药,马上要到发情期了。真的没问题吗?”   “等等,他信息素呢?”   “叫个救护车吧?毕竟喝了他请的酒。”   “别叫!”其中一个omega顶着“视死如归”的脸,噌的一下站起身,“我愿意。”   友人把他拽回沙发,“别发神经了。操了你,提上裤子不说爽,还反手告你迷.奸。”   有人盯着资料,“alpha,没散发过信息素,不用担心被信息素诱导压迫,好看还有钱,没有绯闻和婚恋史,无父无母,不用担心家庭关系……嘶——叠了好几层受人喜爱的buff。”   “据说,还不会散发信息素,不用担心被信息素诱导或者压迫了。”   有人想要打电话给就近医院,但被及时阻止。酒精将内心的阴暗放大,几个不要命的喝着周言晁请的酒,围着周言晁献殷勤,beta和omega都有。   “呵,精尽人亡就好笑了,一晚上好几个孩子同时没了爹。”alpha们大多是看热闹的心态,嗤之以鼻也是出于被冷落的不甘。   周言晁并非属于常规意义上被下药昏迷,他只是迫近发情,意识尚存,这些人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周言晁没有任何激烈反应,就算已经有人在商量带他去哪个酒店了。   伴随药效的显现,他的身体发烫,汗液沾湿布料,面颊愈发红润,如雨后海棠。   不同味道的omega信息素萦绕,惹得alpha多咽了几口冰镇的酒压住业火,嘴也没闲着,时不时骂那群人下贱。   但就算酒馆铺满信息素,也没有一人找到周言晁的味道。   “你是alpha是骗人的吧?实际是个beta?”   “你这样会憋坏的吧。还不如把信息素放出来。”   正当大家柔声忖测时,一道男音突兀地穿插.进来。   “我还是高估人的品性了。”   几人转头,看到过道上的谢谌。   谢谌透过人群间的缝隙,与那双淡漠的眼对视,他好像解读出了怨恨。但他选择无视。   所有人都对谢谌的折返表示意外,但不约而同给他让出一条道,供他畅通无阻地走到周言晁跟前。   最开始和谢谌搭话的路人,“兄弟,怎么又回来了?”   谢谌举目环顾,信息素杂乱到根本对不上人。   “感觉死在床上太便宜他了。”   众人:“?”   谢谌还在担心周言晁会不会失心疯,扑向他,但这纯属自恋。   周言晁没有任何要发泄性.欲的迹象,他抓起谢谌的手,埋头轻轻在掌心落上一个吻,再将其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沉默着,迷离地看向谢谌。   场面色.情又带有窒息感,这种莫名瘆人的举动好像在说“请杀死我”。   谢谌淡定地抽回自己的手,又果断地扇了他一巴掌。   这个耳光力道不轻,周言晁当即栽倒在沙发上。   “恶心的东西,别丢人现眼了。现在没心情和你玩。”   周言晁被打得意识清醒了一些,他重新坐起,将谢谌的手放在脸颊另一侧,晃着脑袋蹭了蹭,“这边,再打一下。”   “…….”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解。   疯了,两个都疯了。   路人:“哥们儿,这么多人呢。你们能开间房去搞吗?”   方才大家规划周言晁今晚的去向,其中不乏露骨话术,面对赤.裸裸的阳谋,他是沉默的听众,现在唯独暗戳戳指责谢谌。   谢谌转头,“闭嘴,不然连你一起扇。” 第43章 让我贴贴   一路跌跌撞撞, 谢谌揪着周言晁衣领将他拽进A男厕所,进去前叮嘱张言承守在外面不准人进来。   张言承紧随关门声,执意拧开把手, 却见谢谌将周言晁的头往水槽里摁。周言晁不愿叫救护车,所以二人在采取最直接的物理降温。   张言承确保谢谌的安全后默默关上门,仔细听察里面的动静, 随时待命。   周言晁上半身紧贴水池台,他擦了擦口进鼻出的水,斜眼仇视谢谌,“恨死你了。”   这什么骂人语录。才幼儿园毕业吗?   “没喂你马桶水就感恩戴德吧。”谢谌说着又压住脖颈, 将他塞进水池内。   他的掌心紧贴alpha的腺体,隔着薄薄的一层汗液, 炽热得像握了一块烙铁, 烫化了皮肤,黏腻不已。   在断断续续浸水的过程中, 周言晁体会了数次窒息感。谢谌松开他,从他裤兜里掏出手机, 想查找联系人来把人带走。   谢谌看到通讯列表神情复杂。   搞什么鬼。   “你要是还有精力思考,要不解释一下。”   他抬眼盯着周言晁。   “为什么只存了我手机号。”   通讯列表十分单调,就一串孤零零的数字躺在那儿, 上面还有个可爱的表情备注。   一个装着绿茶的白色小瓷杯。   上面还飘着热气。   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杯“小绿茶”和机主关系不浅。   周言晁胡乱擦掉脸上的水,一把抱住谢谌,谢谌重心不稳后退背贴着墙。   “?!”   “我好热……”周言晁闭着眼, 他的脸凑近与谢谌的脸颊相贴, 撷取到柔软的冰凉,但无法餍足,又不禁来回蹭了蹭, 像一只黏人的狐狸。   薄弱的呼吸轻扑在肌肤上,举止狎猊,自来水混合汗液打湿刘海,一缕缕发丝混杂着泥土的味道。   “别岔开话题。”谢谌手抵在周言晁的肩膀处,想推开他,结果腰被搂得更紧了,与人贴得简直密不透风。谢谌别过头哑声道:“滚开!烫死了。”   “我要热化了。”   隔着衣物,谢谌也能感知到周言晁异常的体温。他目光落在溢出水的洗手槽,像看到“救星”,将人往那儿拖。   伴随谢谌吃力的步伐旋转、移位,两人像肢体不协调的眷侣在笨拙共舞。   场面十分滑稽。   等靠近水池台——   “神经,你手在抓哪儿!”   话音刚落,谢谌被托起,整个人腾空,脚离地带起的心惊让他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秒,谢谌落在台面上,接触面被溢出槽的水浸湿,衣服布料深了几个度。   谢谌凉得直挺腰,撑着石板当即想要跳下去,但他面前立着的人体障碍物将他牢牢束缚。   周言晁借机撩起谢谌的衣摆,富有弹性的布料被拉拽延长几十厘米,再俯身。   “?”   谢谌还在疑惑。   紧接着周言晁头钻了进来。   “!”谢谌瞠目结舌,挣扎着反抗,抓着人衣服就是一顿乱拽,又隔着单薄的布料将他的头往外推。   就算是狗也不能看见洞就钻吧!   谢谌知道发.情期体温会升高,但被布料经年遮盖的皮肤不似脸或手那样饱经风霜酷暑,等周言晁真的贴上来时,他被烫得叫了一声。   咔哒,吱——   从把手扭动到门打开快到不需要一秒,谢谌停下闻声转头,恰巧与查看情况的张言承对视。   谢谌:“……”   “……”张言承看到眼见的景象,眨了眨眼,有所领悟地沉稳点头,“您继续喂。”   喂?   好奇怪的字眼。   谢谌愣怔地低头,单薄布料凸显出颅骨的形状,位置刚好卡在他的胸膛处。   哦……   以为他在喂人吃奶啊!   “你再不出来,我就杀了你!”   那个beta下的东西简直邪性,把人变成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我真的好烫。好烫好烫。”为了躲避高温,藏在他衣服下的alpha重复强调令人难熬的温度。   “那就去死!”   谢谌的体质比较奇特,皮肤总是冬暖夏凉,若不是他不太习惯与人亲密的肢体接触,绝对是个季节性宝贝。   但他万万没想到有天自己的作用给处于发.情期的alpha降温。   谢谌抓住周言晁的手臂,那里是没有痊愈的枪伤,手指扣弄着皮肤,鲜血流露洇湿袖口。   彼时,打在他胸口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伴随粗喘,他单凭肉眼就可见alpha的身体在颤抖。   “啊!”谢谌痛得蜷曲身子,他弓着腰,抱住周言晁的脑袋,咬牙切齿懊恼道:“别咬别咬,痛!痛!”   人好像听得懂人话,真就松了口。谢谌才舒一口气,就见查看情况的张言承又站在了门口。   张言承沉默片刻,又静静关上门。   “…………”   谢谌看着两人的姿势。   好好好,这回是真解释不清了。   谢谌撩起衣服,看到像蜱虫一样黏在身上的alpha。周言晁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已经濒临忍耐的极限,耷拉着的眼皮也遮不住狂欲。   可能是药物催发作用,alpha如今散发泥土味,只是并不浓烈。   谢谌用嘴咬住衣摆,他摁住周言晁的额头往外推,又用另一只手拨动胸前的肌肉检查被咬的地方,他埋头看到距离乳首几厘米的牙印,还不浅,可能差点就出血了。   这狗是真咬啊。   周言晁把谢谌一处皮肤捂热了,他这时偏到另一侧又开始蹭蹭,低声说:“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让我贴贴,贴贴就好……我能忍住的,我能的。不要怕我。我和他们不一样。”   谢谌捏他的脸,铆足劲儿揪,“钻到我衣服里的狗没资格叫。”   “唔……”周言晁皱眉吃痛想把头埋起来,但谢谌不许,把他脸颊那团肉拧得血色全无。   就算这样,周言晁也还要去贴他。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脸皮都不要了。   “我真的,只是太热太热了……”   长时间没得到疏解,这种燥热仿佛不能依靠性.行为缓解,周言晁觉得谢谌身体的每一处可能都是冰凉宜人的,皮肤、血肉、内脏……   他咽了咽口水,伸出舌头又缩了回去,抿唇克制咬破血管吮吸对方血液的念头,用鼻尖蹭了蹭谢谌的心口,不安分的双手在谢谌后背游走。   伴随砰砰心跳,乌龙茶香醒了。   在厕所熏香和泥土味混杂的空间,两人都察觉到那抹浅淡的茶香,同时静止不动。   谢谌呼吸凝固,暗叫遭了。   信息素喷雾时效过了!屏障效果在逐渐减弱,omega信息素显现,极有可能造成alpha完全失去理智。   谢谌慌乱捂住周言晁的口鼻,但处于发.情期的alpha感官敏锐,不需要依靠腺体散发的信息素,单是从皮肤渗出的味道就足以令人痴狂。   因谢谌下意识的动作,掌心淡淡的茶香就这么被塞进了周言晁的嘴里。   谢谌去掏匕首,却在腰间摸了个空。   ?刀呢?   枪支不方便随时携带,所以他匕首从不离身。但是现在防身的东西也不见了。   与豺狼虎豹般的眼眸相视,脑中闪过屡次亲密抚摸的画面,谢谌瞬间明了,后背凉得更甚。   周言晁被omega信息素勾走了魂,这回被轻易推开,又被打一巴掌。   “算盘打得好啊。”   周言晁置若罔闻,只是抓住打他的那只手,又将脸贴上去,闭眼伸舌舔舐,从掌心到指尖,卷走信息素,只留下晶莹的唾液。   恶心。   好恶心。   谢谌忍着厌恶瞥向门口,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叫张言承进来,手里就多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谢谌看清那是什么,愣愣地看向对方。   “如果我真的要对你做什么……”周言晁竭力压住紊乱的气息,红晕泛滥,情色溢出眼瞳,嘴唇翕动,吐出两个字——   “捅我。”   匕首柄传来实感,刀尖正对周言晁的眼,锋芒所指不是试探,是一种绝对的信任。他相信谢谌不会轻易动手,更相信自己在这时绝不会强迫谢谌。   “你以为我不会捅吗?”谢谌将匕首逼近,刀尖刮到周言晁的睫毛,镜面映出如墨的瞳孔,深不可测。   距离近到可怕,只要谢谌手抖一下,就可以划破他眼睛的晶体。   周言晁睫毛小幅度颤动,如翩翩幼蝶,他低声道:“没事的没事的。”   那语气温和到就算谢谌真刺向他的眼珠,他也不会问罪。   谢谌放下匕首,“摸我是解决不了的,你选个厕所隔间弄几发出来,我在门外放信息素给你。”   “……”周言晁不作声。   这张狗脸看谁都深情。谢谌心想。   乌龙茶香愈发浓郁,为了方便信息素传播,特意将门半掩着。谢谌站在最后一个隔间的门板前,不堪的声音尽管细微,还是入耳。   他心情很是复杂。身体是omega,但心理还是偏向alpha的他,专门释放信息素供alpha缓解性.欲,这实在荒谬。   如果谢谌是个会抽烟的人,那他脚下必定一地烟头。   隔间内,周言晁也实在难捱。他闭眼撑着壁板不断自我疏导,但他没有肖想对象或梦中情人,重复单一的动作,没有什么快.感可言。   beta的药在让一个平日性.欲为零的人受难,他没看过任何教育片,除了上厕所、沐浴和发.情期几乎不会触碰自己,完全不懂技巧,所以每次手臂酸痛都不能解脱。   约莫一个小时,前方响起男音。   “你几岁了?”   周言晁原本想置之不理,但这声音实在清晰,清晰到让人感觉说话者离得很近。   周言晁意识到问题,仓惶睁眼,瞳孔霎时放大。   隔间的门早被打开,谢谌站在距离他就两步之远的地方,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是闭着眼的,根本不清楚谢谌盯着看了多久。   周言晁愣愣地垂头,看到瓷砖、裤子、掌心尽是粘稠,视线模糊起来,恍惚几秒后提上内裤,调转到马桶一侧,“呕,呕……呕——”   他今晚没吃什么东西,吐出部分酸水后只能接连不断地干呕,痛苦得头几乎要埋进马桶里。   “……”周言晁产生的不适感扑面而来。谢谌不理解,按道理该他吐才对,但看到周言晁狼狈成这样,他心情也缓和了些,不再计较喷溅在他裤腿上的液体。   如果是短期发.情,那周言晁在里面呆的时间实在太久。谢谌悄悄开门后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飞机打得太烂了。   谢谌看着周言晁狂吐,“……”   比起笨拙的手技,他发现了更新奇的——周言晁是面朝门并跪着做这种事的。   张言承开车,谢谌坐副驾驶周言晁一人霸占后座,不知是吃了药的缘故还是什么,他已陷入沉睡。   多亏有张言承看守,酒馆的其他人没有来打扰他们。正当客人们还在大肆议论谢谌会不会今晚□□得站不起来时,当事人却稳步路过他们,头也不回地离开。   大家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喝多了,刚显出诧异,又见周言晁被随行的保镖抱在怀里,脸上还带着根根分明的指印。   “……”   三人冷淡的表情打破他们的赌局,无一人料到会是这么祥和的结果,没有哭闹、没有呻.吟,谢谌除了衣服有点皱,和进去毫无变化。   要知道alpha发.情起来是不挑的,就算另一方也是alpha,只要拼得过武力,那同性性.行为也不是没可能。   谢谌走到门口,转头迎接几十束目光,悠然一笑,“真是让你们失望了。”   有人表面光鲜亮丽,实际胸隐隐作痛。   众人:“……”   那可是发情的alpha啊——   是啊,那可是发.情的alpha。   谢谌撑着脑袋望向车窗外思考,周言晁完全有无数次机会使用信息素压制他。   所有疑惑在打开周言晁房间时瓦解。   谢谌伫立在门口,大脑彻底宕机,将一切都抛诸脑后。   目及之处只能用震撼形容。   这个将近40平米的房间十分空旷,没有摆放任何一样家具或装饰,甚至连吊灯都没有,也万分拥挤,地板、天花板,以及四面墙壁,被铺满相片。   相片大小各异,一至九寸都有,它们的排列毫无章法和规律,数量过多,有的相片上甚至还贴了多张相片,层层堆叠,构建出富有艺术性的立体感。   它们密集到看不见墙体的本色。   就连地板,也是特地采用钢化玻璃铺设,玻璃下同样散落堆砌着各类照片。   摁开门框旁不起眼的开关。   安装在墙壁内的灯具亮起。   暖橘色赋予每张照片光辉。   每一张照片上,   都是谢谌。 第44章 想掐死你   临近过年, 超市内装饰呈火红色调,彰着喜庆,人头攒动, 家家购置年货。男omega与人群格格不入,他对任何打折促销都置之不理,默默推动购物车, 迈着机械的步子,在各个置物架间穿梭。   他穿着单调,白色中长款羽绒服和宽松的黑色阔腿裤,灰色调的格子围巾将脸遮了一半, 右眼上下的两颗黑痣成了最具有辨识性的特征。   这是谢谌变性的第8个月,搬家的第7个月, 开始服药的第6个月, 失去工作的第5个月。   马上要到年三十了,他和父母的住所都在一个市, 再忙他也没有理由不回家。他不知道怎么向父母坦白真相。   有父母会接受自己的alpha儿子变成了omega这个现实吗?   陡然间,谢谌的购物车被抢促销品的路人挤了一下, 车头调转,撞到一旁的陈列红酒的促销台。   为达到美观的效果,促销台打造得像一座缩小版岛屿, 错落摆放的酒瓶凸显层次感。台面有红绿两色的仿真葡萄串以及树叶藤蔓作装饰填补空白。   然而购物车像舰船一样撞了上去,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上面的玻璃瓶下坠,啪的一声, 在地板上炸出红花。   震得人脑神经发疼。   周言晁蹙额睁眼, 他垂着头,视线愈发清晰,脚下的照片映入眼帘, 不由地一愣。   好似有谁能窥见他的梦境,方才梦中的画面出现了在眼前。   那是一张谢谌推着购物车的照片。   “醒了?”   周言晁抬头看到正坐在对面的人,这才发觉自己绑在木椅上,绳子捆得很紧,他有些胸闷气不顺。   谢谌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周言晁吐完就睡过去了,他无法联系周言晁的熟人,多次逼问下,周言晁才迷糊间说出地址。   车开到小区门口又被警卫拦下,警卫一眼认出后座的周言晁,谢谌出示了身份证并登记完个人信息,警卫才提供具体的楼层放他进去。   其实谢谌大可以把人交给警察,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当推开这扇门时,他认为自己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谢谌捡起地上的照片,翻转一面,再怼到周言晁眼前。   照片背面写着——   【按快门的下一秒,他的购物车撞到了红酒摆台,酒瓶碎了一地,随后和人发生了争执】   “我现在才明白你说你很了解我是什么意思。”   那段时间谢谌对一切事物都是恍惚,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跟踪偷拍,所有模糊的记忆现今靠一张张照片唤起。   这里的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批注,从事件概括到细节描写,病态到可以替谢谌写一本自传,但时间仅限两年。   谢谌在隔壁房间发现了拍摄设备、胶卷和洗照片的器械,电脑里的文档存储了几万张他的照片,从拍摄到装裱都是周言晁亲力亲为,而最早的拍摄时间可以追溯到他被注射变性试剂的一周后。   “在三方协商开会的时候,我最初以为你是无心说的玩笑话,再后来,你翻窗进我家,偷走了我的药,应该也可以查出那是专门给变性者服用的。”   谢谌一直以为是这才是周言晁发现他是变性者的顺序过程,还在意过周言晁会不会向三方举报。   但这间屋子在表明,周言晁早就知道一切了,早到谢谌甚至还不认识周言晁。   “从多久知道的?我被注射变性试剂的试剂那天?”   虽说是偏僻的巷口,但行人路过的几率也不是为零。周言晁路过撞见也是有可能的。   “对。”   “为什么跟踪监视我?”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周言晁像是能洞悉谢谌的想法,笑道:“监视你没有任何理由,我只是单纯变态而已。”   “?”   “我就是喜欢跟踪偷窥你。”他仰头看着谢谌,一字一顿道:“看你穿的什么衣服、吃了什么、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又和谁说了话。”   字字发自肺腑,眼神赤.裸,毫不掩饰。谢谌对于这份直白一时有些无措,无语地哈出一口气。   这真是纯种变态啊——   “你跟踪我想要什么?”   周言晁不语。   谢谌弯下腰,低声缓缓道:“想操.我吗?”   “……”周言晁冷漠地盯着他。   “那你也是够能忍的。”谢谌用照片扇他的脸,“这两年是对着这些东西自.慰吗?”   周言晁眨了眨眼,“跟踪监视偷拍只是为了性吗?别拿我和那些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物种作比较。我没有意.淫过你,也没有打算骚扰或强.奸你,换句话说,我对触碰你没有什么强烈的兴趣。”   谢谌撑在木椅上,微微俯身,“没有强烈的。但确实有,是吗?”   “……”   “想和我接触到哪一步?”谢谌偏头侧目,摸上自己后颈,那里有几乎快恢复的腺体,“这里?”指着胸膛,经过一夜,牙印已经淡去,“还是这里?”手指又摁压在下腹,暗指他处,“还是这里?”他平淡地复述着周言晁的行为。   周言晁:“……”   谢谌抬眸与他对峙,随后敛笑直回腰,低沉地说:“干嘛把自己说那么正常?”   周言晁没有反驳,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羞愧或忏悔,“那你现在想要怎么样?处罚我吗?”   “……”谢谌从他眼中读出一种期待感,心里咒骂这个万恶的受虐狂,掏出腰间的匕首,将其对准周言晁的左胸。   刀刃往皮肉里怼,锐利击溃单薄布料,皮肤表层被刺破,血水冒出,伴随痛苦的隐忍,人低下头颅,又被拽着头发被迫扬起下巴。   “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跟踪我。”   “听不懂人话吗?”周言晁顶着苍白的脸,因疼痛而有气无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痴迷沉醉,“视.奸你我很爽啊。”   谢谌发力,刀尖又进深得了一些。他用这把军用匕首伤害过太多alpha,以至于割破皮肤、扎进血肉、切断器官需要多大的力气,他都一清二楚。   “这里是你的心脏,你觉得我捅进去,你存活的概率有多大?”   “呃……”周言晁痛苦的呻.吟随血水一道出来,凝注着谢谌,“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我会一辈子跟着你、监视你。”   谢谌没动,如果再发力这个人真的就会死在他手里。   “你不敢,你还要找我帮忙。”周言晁从容道。他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丝毫不担心谢谌怒火中烧而失手杀人。   周言晁猜到谢谌又在哪儿碰壁了,毕竟他们也不是能约会的关系。如果不是碰上小插曲,谢谌走进了这个地方,他们进行的应该是一场和气的谈话。   谢谌放弃追问,重归正题,“你父亲死后变性试剂的研发是中止了吧?”   “你想说什么。”   “有群人擅自占用原本的实验基地,开发新一代变性试剂,现在在进行大量人体实验。”   “然后呢?”   “私自开发此类药物是违法的。而且,不会有那么志愿者心甘情愿当小白鼠,这里面牵扯到了人口贩卖。你仇家应该不少吧,现在不解决,要是被人借机陷害,等你的就是死刑了。”   周言晁没有露出惊骇的模样,谢谌皱眉猜想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谁料周言晁笑着揶揄,“这个时候还在担心我被人陷害。宝宝,你是爱上我这个偷拍狂了吗?”   “……”谢谌真的觉得这种人就算死了,都能诈尸出来再犯个贱。   谢谌挑起他的下巴,小幅度地左右摆弄,他认真调整好角度,“啪”,猛地扇下去,听到人痛苦地发出沉闷呻.吟,这才舒心一笑,“嗯,是挺爱的。”   “呃,咳……”   “现在会说人话了吗?”   谢谌当他默许了,“基地原本研发出来的解药在哪儿?”   “谁跟你说的?”周言晁正色道。   “实验室里的人。”看这反应,确实真实存在解药。   “解药?什么解药?变回alpha的药?所以,变成omega对你来说像中毒了吗?”   谢谌沉默片刻,“如果你在讽刺我歧视omega,那还真是高估我了。”   谢谌想了想,又承认道:“但或许你说的也没错,成为omega对我而言是身中剧毒,每一天都是煎熬。”   “……”   “当我才变成omega时,不能很好控制信息素。一个月内,我遭受alpha的性.骚扰9次,还被叫勾引人的骚.货。为了防止父母突然拜访发现他们的alpha儿子变性了,所以我搬了新家。”   “那段时间我根本不敢出门,点外卖都是让外卖员把东西放门口,再通过猫眼确定人有没有离开。我根本不敢让人知道租房里住着一个独居的omega。就算小心谨慎成这样,我门口的墙上还是被人做了标记,并且大半夜有人来撬锁。而罪犯就是一个有前科的alpha,他的说辞是原本只是想偷东西,但路过我的卧室,闻到我的信息素,实在控制不住才想要侵.犯我。”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对人来说居然是诱人的。茶叶味,它的代名词不是微苦、回甘、清香吗?为什么会有alpha给我安上‘淫.荡’的称号?”   谢谌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是裴墨衍专门找人定制了时效性较长的信息素喷雾,将他从困惑中解救出来。   裴墨衍知道他情绪低落,还变着法子弄些奇怪的味道逗他开心。   茶叶混合不同带有蒙蔽性的信息素,尽管有些味道有些奇特,但大部分闻起来十分怡人。就算再好闻,也没人大肆点评,更别说动手。   从那时,谢谌好像领悟了,问题不在于信息素本身,问题在于信息素背后的性别。   “即使有信息素喷雾也没用了,我心理已经有了问题。公司大楼被炸后,我的上级问我愿不愿意去总部发展,我没有拒绝,飞到了外地,但很快,我发现自己不能胜任这份我干了几年的工作。哪怕喷了喷雾,我也心惊胆战,我需要随时注意自己的状态,坐在工位上的我会分心,想着:我的信息素会不会泄露?我会不会被发现是omega?我的alpha同事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我是omega了?要是我信息素出来,我共事多年的同事也会扑过来吗?我像有臆想症,每天都陷入一种被害妄想。我实在忍受不了自己像个神经病一样,最后辞职了。”   大家都讥讽omega敏感多疑,谢谌以为是基因赋予的。等他真正成为群体之一,又开始反思如果这个世界真的美好,美好到没有一个alpha用目光打量、用言语挑逗、用行为强迫、用信息素压制omega,那omega还需要保持这种高度警觉吗?   “我从没有歧视omega,我工作能力不如以前,我也没有归咎于是我变成了omega。因为我知道一切都是社会制度导致的,在任何公共场合下,omega都需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容貌着装是否得体、信息素是否有外泄、时刻警惕他人凝视,有时候为了让自己不受到偏见,尽量包装自己,让自己去迎合他人审美。这些看起来不经意的小事会导致他们分心,不能高度专注于学业或事业。明明是一件值得人反思的现象,大家却下了一个荒谬的定论,说omega学习或工作不如alpha。这个刻板印象长存至今。”   谢谌挥手指着墙壁,“看看这些照片,周言晁,你最应该很清楚我过得怎么样。”   “你这个人让我觉得真够恶心的,把人封在相框里满足你的欲望。视.奸我?看到我受难痛苦的模样,你觉得很爽?”   谢谌喋喋不休地抱怨,他像找到一个宣泄口,没人比周言晁更适合做他的倾听者,这个alpha可以说是完完整整地目睹了他的两年,他这糟糕的两年。   但周言晁平静得出奇,等谢谌说够了才开口,“谢谌,这种话下次不要再说给我听了。”   谢谌怔住了。   “不是我故意拍下你难受的样子,是你一直陷在痛苦里,而我把它拍下来了而已。”周言晁抬眸冷声道:“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团糟一直是你自己。”   周言晁的目光落在谢谌身上,让谢谌觉得无比冰冷。   “你这样,我也不会同情怜悯你分毫,反而只想掐死你。” 第45章 阴暗虫豸   他说什么?想要掐死我?   “你的同情对我有什么用?我只要解药。”谢谌才不在意周言晁或是其他人怎么看待自己, 交易也好,威胁也好,只要能拿到解药就好。   “给不了。死了。”   “什么?”谢谌僵住。   “你说的解药, 唯一能研发它的人死了。”周言晁一字一顿打破谢谌的幻想。   “有失败品吗?没有销毁的、过期的、变质的也行。”   “没有,最开始压根没想研发使变形试剂无效化的药物。实验组总共有三个组长,其中一个组长预料实验者会反悔或者变性实验出现差错, 背着另外两个组长私自进行了研究。实验……”周言晁思索片刻,“算是失败了吧,实验者的身体无法承受变性试剂带来的冲击,必须吞服无效化药片。”   “因为最初参与实验的变性者只有一个, 加上研发成本高,所以不需要一次性研发太多药片。其他组长不满她的作为, 销毁了药片, 到最后剩的寥寥无几。”   “剩多少?”   “两片。不,只剩一片。”   “真的有效吗?”   “看个人体质和服用时间, 拖得越久,药效越不明显, 还可能引发副作用的。”   “什么副作用?”   周言晁笑了笑,“谁知道呢。”   “接受变性实验的人是谁?现在在哪儿?”   周言晁盯着谢谌,“我不知道。他们出了车祸以后, 我叫停了实验,遣散了所有人。”   谢谌刚想问他们是谁,想起裴墨衍查的资料, 他说过周言晁的父母死在了高速公路上, 便不再开口细问。   “为什么停止研发?”   如果周言晁没有停止实验选择继续研究,那说不定20万一支的变性试剂隶属于他家的医药机构,而今试剂正逐渐向国外流通, 市场扩大,就算有政府干预,那赚取的也是天文数字。   “同意研发变性试剂的目的不是获利,更不是解放人类,只是一个alpha为了讨他喜欢的人开心而已。”   “?”这听起来格外疯狂。   “给我另外两位组长的信息。”   周言晁向他抛去一个眼神,在说“你是我谁”。   “……”谢谌明白按照周言晁的性子,威逼利诱都是行不通的,“我可以和你交换。”   “你拿什么换?”   “那看你要什么。”谢谌顿了顿,“标记我不行。”   话音未落,周言晁扬声反问。   “那我就只想标记了呢?”   谢谌咬牙,沉默地与其对视。   “你才是那个听不懂人话的吧?我说过,我的对你的身体不感兴趣。我对你的窥探,不在于肉.体,是精神层面。通过相机定格你的肢体动作和表情,来剖析你的内心。这个房间里每一张照片,我都长时间观察抚摸过。”   周言晁仰头靠着椅背思索,“不过你就没怎么笑过,你和你的上级也好,你和你的未婚妻也好,和你父母也好,和组织成员也好……除了裴墨衍,你和他在一起时候,看起来稍微像个活人一点。”   谢谌:“……”   “现在你明白了吗?”周言晁再笑着看向谢谌,“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沿着你的日常轨迹,共享你的情绪,窥伺你的人生。”   “那么多变性者,为什么偏偏是我?”   “谁知道呢?缘分吧。”周言晁神色黯然,悲怆从他的脸上闪过。他们如同两颗相击的石子,各自带着无法修复的裂纹,在命运的河床上随波逐流。   谢谌握紧刀柄,克制想要往人太阳穴捅的念头。   “你知道吗?现在保护beta和omega相关的法律在持续不断完善,但beta和omega还是活在痛苦中。”   陈与菅站在落地窗前,从背后搂着他的omega。   “不能再做了。”林青屿手搭在陈与菅的小臂上,他脸上淤青未消,但面色红润,被送到坐落于山林间的庄园至少身体被调理好了。   陈与菅亲吻他的脸颊,唇瓣摩擦着细腻的皮肤,“嗯,让我抱抱。”   林青屿不敢抗拒,任由他做出轻佻的行为。   “和你弟弟打电话,开心吗?”   原本一个木讷的人,听到“弟弟”两字眼眸里浮现温情,看得陈与菅又酸又烦的,但一想自己都把人永久标记了,也就压住了情绪。   阔别两年,林青屿没有向林由解释去了哪儿或是做了什么,了解了林由的近况,同时也知道了谢谌根本没有伤害林由,负罪感瞬间减半。   林青屿说他反悔了。   陈与菅起初以为是标记的事,听他解释才明白说的是想要报复谢谌的事,霎时吊起来的心落了下去。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不管你和我交不交易,谢谌都将注定痛苦。”   什么意思?   “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谢谌吗?除了给他注射变性的,还有科研人员和野党,最近据说无性教有人也对他感兴趣了,想把他吃掉,是真正意义上的吃。”   陈与菅提及的任何一方挑出来,都是不遵循人道的。林青屿惊骇地说:“他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吗?”   “我看上了你,认识我的人多少都会注意到你,想知道一个beta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我做到这个程度,甚至有人在等我把你玩腻然后送给他。”   这个类比浅显易懂,又粗俗。   林青屿平淡道:“那你多久把我送出去。”   “送不了。”陈与菅将林青屿搂进怀里,“我们死也要葬在一起。”   林青屿低声骂了一句“阴魂不散”。   陈与菅却道:“嗯,做鬼我也会缠着你的。”   他并不会对谢谌即将面临的凄惨遭遇而施以同情,反而觉得幸运,不费吹灰之力,让一个beta屈于身下。   陈与菅看着林青屿腺体上的牙印,暗笑着。   是的,现在应该叫omega了。   变性试剂的出现,让这世界的beta和omega自以为将奔赴美好生活,实际一切都是alpha营造的假象。   最大的幸福来源于无知,他们无法辨认裹着糖衣的毒药,在昏昧中变得温顺,即使被困在所谓的幸福枷锁之中也甘之如饴,永远不会意识到,世界是属于alpha的,这一点从未改变。   陈与菅隔着玻璃望着远方的城区。   可怜的omega啊——被玩得团团转。   面前倒映着模糊的人像,亮红色的数字不断上涨。   谢谌神色凝重地站在电梯口,一言不发。   “沿着你的日常轨迹,共享你的情绪和人生。他是在表白吗?”张言承顶着一张冷脸,他说出来的话像是在开玩笑,但实在缺乏一种幽默感。   老板吩咐不能让两人共处一室,但谢谌又强硬表示让他滚出去。人是张言承亲手绑的,甚至提前检查过身上有没有锐利的东西,确保周言晁不会挣脱,这才退到门外改为偷听。   自从跟了谢谌,他射击和格斗能力退没退步暂且不提,反正听力肯定是提高了。   谢谌遭到调侃,睨视着他,“给他偷窥爽了,也给你偷听爽了?”   “……”张言承识趣地闭上嘴。   “叮——”   电梯抵达楼层。谢谌边踏进去边说:“让他在那个房间里腐烂发臭吧。”   “现在去找解药?”张言承紧随其后。   “解药?说不定已经吃过了。”   电梯门合上隔绝空间,楼道间,两人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周言晁被困在房间内,四下阒然,他举目环顾,又垂头注视被谢谌重新扔回地上的照片,回忆替他续上未完的梦。   超市空调设置的温度较高,人们把外套或围巾脱下扔进购物车里。哄闹声像藏在红酒瓶里,随其破裂涌了出来。   “是他车撞的,肯定他赔啊!”那个在促销中忘我抢购的路人指着谢谌破口大骂,“你这个omega怎么回事啊?不会看路啊?这里人多,道就这么窄,你还要把车往这推。”   谢谌没回答,盯着脚边的酒瓶碎片。   为了打折哄抢的人自然不会赔付价格较为昂贵的红酒,他的目的就是将所有责任推到谢谌身上。   “购物车里东西都不放一个,那么轻 ,当然容易被撞偏了。”   “我觉得还是你们各赔一半吧。”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   “什么?如果不是他的推车……”   “没事,我赔吧。”谢谌想推着空空的购物车离开,但发现轮子会碾出两条血路,便将其留在了狼藉间,跟着工作人员到服务台支付赔款。   因为挡住了过道,购物车又被路人推了一把,飘移到角落。   孤零零的购物车是他的身躯,精神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关注物欲,装不了任何东西,空得连使用形容词修饰都是为其增加了充实感。   谢谌支付完钱,原路返回,却发现那里已经变回原样,若不是员工还没及时补货,展示台上留有许多酒瓶的空位,以及卡里少了几万,他还以为一切都不曾发生。   “清洁费……”   员工却摆手说是好心人打扫的,不用支付清洁费。   摆台的位置和设计本就不合理,红酒瓶也应该做固定,员工也有一部分责任。但谢谌没有找超市负责人理论。   都说年长会变得成熟,实际上可能是经历太多或受到的打击太大,疲倦到想死,更别提计较争辩。   “这个送您。”   谢谌视线下移,看到员工将火红色的包装提到他面前,那是一个食品类的新年礼盒,装有各种坚果和巧克力等。   “?”   “虽然今天发生了不愉快,但这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她伸手笑着将礼盒递给谢谌,“祝你新年快乐!”   谢谌怔怔地接过,粗粝的绳索摩擦掌心,感受到余温。   紧绷的粗绳陡然被人拽掉,松散落地。   周言晁被反捆在背后的手得到解脱,他将一枚小小的刀片塞回手表特制的暗格里。   表盘旁多出一个调试指针的小齿轮,它不是通过扭转,只需轻轻按压就会触发机关,弹出装有刀片的暗格,就算仔细查看,也很难发现这一巧妙的设计。   从睁眼开始,他有无数次机会通过这个方法向谢谌发起反攻,将刀片送进对方的大动脉里。   但他并没这么做,就算被捅了一刀,还挨了一巴掌。胸口上的伤口扎得不算深,出血量不足以致死。上臂传来疼痛,原本该好的枪伤,也被谢谌抓发炎了。   周言晁捡起地上的相片,径直走到一角,贴在一张相片上。   仔细看就会发现被覆盖的相片上本就有胶痕。   这里是这张照片原位。   漆黑的眼瞳转动,扫视一系列照片时脑子里接二连三蹦出话。   【下午乘坐37路公交车,望着窗外发呆,一直坐到终点站,下车走了一截,又原路返回,再坐回家】   【上午去了图书馆,看的《圣经》,但没看几页就趴在桌子上了,我知道他不信教,也知道他没睡着】   【去O方大楼,出来时候心情不太好】   【他很喜欢来这个公园散步,因为没什么人,不过秋天来的次数多一些,今天他坐在长椅上,一个人闷闷不乐地把捡来的枯叶一点点撕碎】   他熟悉这间房的每一张照片的摆放位置,以及每一个画面的来源。   “不,你不会死。我要你和我一样,一样痛苦地活着。”   周言晁找到自己的手机,熟练地输入号码拨打过去,“博士,检测结果多久出来。”   “怎么这么关心?”那头的张茹顿了顿,下了定论,“所以……是谢谌在吃这个药。”   周言晁迟疑几秒,坦然承认。   “其实你已经猜到那个药的作用了吧?”   “大概,但需要你证实,如果可以,希望你在这个基础上改进一些,不行也不用勉强。”   “其实,要再研发无效药,也不是没有可能。我这里还有一部分三组没有销毁的数据。如果再试一次,说不定……”   周言晁打断她,“博士,你就当那部分数据不存在吧。”   “……”   “谢谌应该会去找你。我需要你彻底打消他的念头。”   “他会信吗?”   “轻易得来的信息当然不可信。”周言晁摸上胸口上的血,指腹碰到绽开的皮肉,“费尽心思的就不一定了。”   他抬眼凝视满墙的照片。   如同一只阴暗的虫豸,躲在角落里,进行长达两年的跟踪监视,畸形变态的他,罪行何止这一件,被唾弃也是理所当然。   他望着成千上万张黯然神伤的脸庞。   喁喁细语宛若恶毒诅咒。   “谢谌这辈子都只能是omega。” 第46章 看看腺体   医院内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科技的发展给人类带来最直观的便利,但服务大厅和挂号窗口仍挤满了不会利用电子医疗服务的中老年人。   崔瑛今天刚好在医院,没让谢谌扑了个空。她的白大褂上别着一支圆珠笔, 带人穿过拥挤的人群上了六楼。   按照周言晁给出的信息,参与最初参与试剂研发的三组,一组组长张茹, 现已经退休,二组组长早不在人世,而三组组长就在这家医院内工作。   谢谌走进办公室,还没落座就盯着老人看, 开门见山道:“那个变性者服用无效药以后,有没有变回alpha?”   是本市医科大学教授, 是这家附属医院的主任医师, 同时也是最初参与变性试剂研究的组长——刘佳志,还是崔瑛的导师, 他一直在帮谢谢做体检。   刘佳志戴着无框方形眼镜,头发黑白参半, 皱巴巴的皮肤上因年老浮出浅褐色的斑。他对于谢谌的造访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周言晁。”   刘佳志愕然,像是怎么也料不到谢谌能和周言晁扯上关系。但他还是回答了谢谌的问题, “确实变回alpha了。”他又顿了顿,“但残疾了。”   “哪儿残疾了?”   刘佳志笑了笑,“这就不能说了。保密协议不会因为实验中止而失效, 如果我说了, 明天我就不能坐在这儿了。”   “那第二个问题,高效调节激素的药有口服的吗?”   “没有,因为口服药需消化, 药效来得太慢,所以都是以针剂注射。针剂虽然不便,现在成效显著,也就没人对口服类进行深入研究。现在医院提供的那几类口服药也只是起到辅助作用,必须和针剂搭配使用。”   事实如刘佳志所言,就算谢谌吃的是定制药,时隔几月也要来上那么一两针。   谢谌想到什么,“关于实验者,我再多问一句,信息素是花香吗?”他又补充一句,“花香信息素的人那么多,这个应该算不上是绝对保密的信息吧?”   刘佳志思索片刻,笃定谢谌单靠大概念的花香找不出受验体,便点了点头。   “好,今天找你有另外一件事。”谢谌从兜里掏出几个约两寸大的塑封袋放桌上,里面分别装有药片,“这是我现在吃的药,需要你们用仪器检测分析,一切费用我出。”   崔瑛:“这个是……”   “我现在吃的调节激素的定制药。”   “裴墨衍给你的?”崔瑛蹙眉端详药片,她之前主动向提供医院的信息素调和剂,但谢谌以有定制药为由拒绝了。   “你怀疑药有问题?”   谢谌不作声。   崔瑛提过,接受L.0-1的alpha,像他一样有这样激烈排异反应的死亡率极高。如果不是那个omega喂了他药,或许他应该当场死亡了。   都是花香,都是口服药片。   如果巷口那位omega也是变性者呢?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塞进他嘴里的药片就是无效药?   但可能出于某种原因,药效没有发作。   难道因为他先天体质特殊?   不,谢谌不信邪,一旦他接受这个理由,就是在抹杀自己变性回去的理想,所以他更愿意将其归咎于后天原因,因此裴墨衍送来的药也染上了嫌疑。   谢谌离开后,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盯着药片。刘志佳说:“这不在我们研究范畴内,最好别管。”   “但……”   “那是裴墨衍。凭他的能力能请动国内外一大批顶级制药人才研发,药不可能有问题的。”他说着抓起药片丢进垃圾桶,几百万就被他扬进一堆废纸里。   崔瑛听到导师都这么说了,便不再反驳。   谢谌要知道药片背后凝聚的人力和价值,绝不会随便送人。他之前药弄丢了一颗,药数对不上,裴墨衍都算得一清二楚,说比预估吃完药的时间少了一次。   等待检测结果期间,谢谌联系上另一位组长张茹,同她约好见面时间。   周六,谢谌在清晨被短信声音吵醒,看到来信备注,才想起这么一个人。   【宝贝,打这个】:没死成(比耶)   “……”谢谌无视掉这条消息。   没死成第一时间不是找他算账,而是发一条颇具炫耀生命力强的短信。   那日,谢谌和周言晁做了个交易——如果周言晁提供了两位组长的个人信息,并且能活着走出房间,谢谌就无条件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在封闭的空间,没有任何通讯设备,被捆得几乎不能动弹的周言晁是如何逃脱的,谢谌琢磨不出他用了什么方法。   【宝贝,打这个】:我的要求很简单   【宝贝,打这个】:每天至少拍2张全身照、3张近身照发给我,其中4张必须露脸   谢谌:“……”   他冷脸打字说:不拍那种   【宝贝,打这个】:嗯?那种是哪种?   谢谌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回复:色.情的那种   【宝贝,打这个】:好   两秒后——   【宝贝,打这个】:看看腺体   “?”谢谌脸都僵了。   这个确实本身谈不上色.情,毕竟现实里也有omega不戴止药器就出门的情况。作为大众公认公开的隐私,是不可久视的。   简而言之就是——“我可以暴露,但你不能将目光停留在上面。”   也曾出现过omega因袒露腺体被alpha强行标记的社会事件,“omega暴露腺体是不是故意引发犯罪”等言论涌出。   部分人认为世界不是只有好人构成的,防止被强制标记的最优选还是戴止咬器 ,另一部分人则表示,反过来只要求受害一方简直就是无理要求,应该给有标记能力的alpha嘴上戴止咬器,或者把有犯此类前科的alpha的牙齿全拔了。   AO两方吵得不可开交,而beta不能以“旁观者清”为由参与此类纷争。然而紧随其后的另一起强制标记案让人闭上了嘴——男omega遇害时满足一切“安全条件”,白天、公共场合、项圈式止咬器,但止咬器被暴力破坏,他最终还是被强行标记了。   施暴者受到了刑事处罚,他的罪行被记录在他不怎么翻阅的纸质版人生档案,而那位受到伤害的omega,即使洗去标记,阴影也将永远在他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无论什么场合,如果有alpha直勾勾地盯着某位omega未经遮掩的腺体,omega会异常不安,alpha则会被冠上变态、猥.琐等罪名。   腺体的存在本该是浪漫的存在,它象征了恋人对彼此的信任。视线、手、唇齿,爱人一般通过它们触碰腺体,来缔结幸福。   【谢谌】:我要是不拍呢   【宝贝,打这个】:你试试呢   周言晁不等谢谌回复,又发来消息:现在就拍,你把我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你的新照片了   “……”   是有什么瘾吗?下一秒不看到他的照片就要死了一样。   【宝贝,打这个】:嗯?   【谢谌】:在拍,别发消息,吵死了   谢谌的手机又震动响了一下。   【宝贝,打这个】:O.O   这狗东西是看不懂字吗?   谢谌拍好照片并点击发送,希望能把那人恶心到后悔索要照片。   他的腺体恢复完全,血痂掉落,新肉显现微微凸起,像浮雕一般,就连颜色也嫩红得突兀。因为是指甲随意抓抠,伤口深浅也无规律可言,那块皮肤像调色盘一样精彩。   发出丑照后,谢谌迟迟没有等到回复,他面露出讥笑。   随即,他的笑容又被新消息抹掉了。   【宝贝,打这个】:还痛吗   “……”   谢谌沉默地收回手机,伸手摸摸腺体,没什么感觉,但这好像不是对方该关心的事。   于是,谢谌开始了他“摄影”生活,也前所未有地感受到周言晁的烦人精本事。   有时候,谢谌抱着侥幸心理划水,没达标一天的任务量。谁知周言晁半夜打电话吵醒谢谌,谢谌无奈,睡眼惺忪地对着镜头比中指,潦草地摁了几下快门键。   等到和张茹见面的日子,谢谌进入独栋住宅,他才坐下和对方打完招呼,就收到信息。   【烦人精】:今天还一张照片都没有发给我?_?   谢谌终于愿意为周言晁腾出一点时间,点开联系人设置换备注了。   这个称呼可谓是为本人量身定制的。   谢谌无视来信,将手机调成静音反扣在桌上,看向坐在对面的老人。   对方给他的感觉和刘佳志完全不同,是一位和蔼且具有威严气息的长者。   谢谌早在电话里说明了情况,张茹最初是回绝的态度,谢谌再三坚持,她才松口同意。   即使年迈,但张茹精神气颇足,她喝了一口红茶,“谢先生,虽然你是通过他才联系上我的,但今天的谈话内容请不要跟他说。”   谢谌愣怔,“这句话不应该是我说吗?”   “虽然我没有参与无效药研发,但我手里还有一部分没销毁的重要数据。”   谢谌眼里燃起希望,他竭力遏制惊喜,但嘴角已经弯起弧度。对方郑重地说:“我可以试着帮你变回alpha。”   “所以你是打算背着周言晁做实验?”   “是,受验体身体出现严重的副作用,作为研究者自然想分析失败的原因,但二组组长去世,他遣散了研发团队,我多次提出继续研究,试图解决改善受验体的身体问题,也遭到了拒绝了。”   “实际上我一直在利用自己的曾任职位之便偷偷研究,但缺少一个稳定又值得信任的研究对象。”张茹正视谢谌,“我想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能告诉我接受实验的人是谁吗?”   张茹摇摇头,“抱歉,不管有没有保密协议,我都尊重我的实验对象,不管出于什么情况,都不会公开个人信息的。”   “我知道了。”谢谌从兜里取出一个U盘,“除了我的个人身体数据,或许这个可以帮到你。”   张茹狐疑道:“这是?”   “你们以前使用的实验基地,被人擅自利用进行研发二代变性试剂,里面有大量面对不同版本变性试剂的人体受测报告。”这是谢谌进入基地主控中心拷贝的,期间也多亏张言承破译了层层密钥。   “还有,这件事请,我希望你不要和另一位组长说。”   张茹笑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的,我们和另一位组长关系不和。”   “嗯?”   “我只能说,那是一个利欲熏心家伙。请不要太相信他。”   谢谌闻言挑眉,若有所思。   “不过你为什么会提这个要求?按道理,你应该是希望我和他联手,这样研发进展可能更顺利。”   “我一直在寻找陷害我变性的人,说实话,我已经把我的所有熟人都定为怀疑对象了。就在前几天,我才得知三组组长的学生是我的未婚妻。”谢谌顿了顿,“而我变性前一个小时就在和我的未婚妻通话。”   相亲时,崔瑛的态度较为主动,谢谌即使因为忙放她鸽子,她也只是提议另换时间,在他变性后,崔瑛更是不离不弃。谢谌自知自身没有优点让对方舍身到如此地步。   他也不只一次思考,这位从事医学的未婚妻真的只是崇尚独身主义那么简单吗?   “他你也怀疑了吗?”   谢谌反应过来张茹说的是谁,默不作声。   “如果你还有良知的话,就请不要怀疑他,也不要怨恨他。”   谢谌眉头微蹙,“抱歉,如果你不提供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很难改变我的想法。更何况,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张茹:“如果你觉得自己受到了侵害,发泄你的怒火是正常现象,这我无法干涉。但务必保持一丝理智,不要报复得太过分。或许你未来某天会知道一切缘由,到那时候,你可能将对你所做的,伤害他的事而感到无比的后悔。”   “并非是我故意卖关子,这是一位omega的遗愿,我不能毁了它。但我也不能眼见一个活人沉沦下去。”   谢谌听得云里雾里,不再刨根问底,只说知道了。但理智这个东西,他也弄不清楚自己还有没有,又或者还剩多少。   谈话结束,谢谌起身,顺带拿起桌上的手机。   屏幕感应亮起,显示37个来自烦人精的未接电话。   “……”谢谌嘴角抽搐一下,敛好神色,朝张茹温和笑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有事请随时联系我。”   张茹将人送到门口,看着谢谌和随行的高个男人离开,目光深沉,低缓沧桑的声音响起,“我真替你觉得不值啊……”   “你再打那么多电话,我砍死你。”谢谌回拨电话。   “我要是死了,你照片发给谁?”   “洗出来,烧给你。”   “好像也可以,没有收到就半夜去找你。”   电话被无情挂断。   周言晁放下手机。   短短几天,他收到了几十张照片,但质量堪忧,没有对焦的、角度奇怪的、曝光强烈的、画质模糊的……   谢谌不知道,在这个40平米的房间,有一小块区域叠上了他随意拍下的照片。   面朝镜头,不悦也好,烦躁也好,愠怒也好,冷漠也好,与曾经写满哀愁的脸不同,它们吸附着周言晁的目光。   被定格的瞬间,在灼热的注视下苏醒,在眼瞳中流转,镜头下的人更为鲜活。   周言晁安静伫立在墙前。   他轻抚照片上受伤的腺体,试图感受皮肉的崎岖。 第47章 是个好鸟   临近八月, 谢谌并没有接近真相而舒心,反而愈发烦躁。他试过停药,但适得其反, 深夜腺体开始毫无征兆地疼痛,汗水洇湿床单。他像坏了的水龙头,哗哗的流, 最后妥协地翻身胡乱翻找药。   胶囊随水入肚,玻璃杯被搁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声响。   嘀——   靠近阳台的洗衣机开始运作,脏了的床单、内裤和睡裤在里面翻滚着。谢谌换了一件露膝盖的运动裤, 光洁的小腿在地板上被暗光勾勒出似竹竿的长影。   他摸了摸腺体,推开平滑式玻璃门, 撑着阳台的栏杆, 在热风中眺望远方。   直到身体感受到燥热,才准备回屋, 一想了已经过了十二点,又回卧室把手机拿了出来, 打开相机。   手机检测到环境昏暗,自行启动补光模式,刺目的白光迸发而出, 谢谌半眯眼的模样就这么被定格。   他才不管什么美感,直接发给了周言晁,随后迈步回房间。   掌心传来震动。   【烦人精】:还没睡?   谢谌回复:嗯   【烦人精】:为什么   【谢谌】:心情不好   他才不会说是因为停药, 下面流水流得夸张, 半夜爬起来洗裤子。   【谢谌】:你不睡在干什么   【烦人精】:在这个房间   谢谌一看就知道是哪个房间。   等等,那个房间别说床,连个软垫都没有, 三更半夜不睡觉,呆那儿干什么?   随后,谢谌脸色骤变。   【谢谌】:?你没睡,不会是在对着我的照片打飞机吧?   对面没回。   【谢谌】:喂,停手,回我消息   谢谌隔着屏幕也不能砍掉对方的手或者屌,最后只能无能恼怒,敲出四个字:祝你鸟烂   十几秒后,对面回了。   【烦人精】:[视频]   视频封面就是一只右手……   “……”谢谌忍着恶心点开。   视频里的手如本人一样清瘦,腕上戴了一个表,薄薄的皮肉包着骨头,指甲修剪出漂亮的弧度,紧贴着游离线,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翻转一面,掌心干干净净,并没有任何粘稠的液体。   镜头调转,猝不及防地对准裆.部,人正盘腿坐在钢化玻璃上,将衣摆撩起,展示裤子拉链处,口也封得严严实实的。   再放远景,扫射四周,钢化玻璃上空无一物。   整个房间从头到尾存在的只有周言晁和谢谌的照片。   视频内,周言晁从头到尾一个音都没发,却证明了他并没有对着谢谌的照片自.慰。   谢谌默默撤回他的那句祝福语。   【烦人精】:就撤回?没什么要说的吗?   【谢谌】:额……是个好鸟……   【烦人精】:有时候真想把你拉黑   谢谌腹诽道:这句话该我说吧。   【烦人精】:但想想,还是觉得算了   【烦人精】:那样我就收不到你发的照片了   谢谌:“……”   谢谌吐槽:你大晚上不睡呆那儿干什么。   谢谌并不会因误会对方而有什么强烈的歉意,他仍旧把错归于周言晁。如果周言晁不做这种事又怎么会引起他的误会。   【烦人精】:不想睡   【谢谌】:你今天心情不好   【烦人精】:不,很好   对方没再回复。   周言晁放下手机,保持原来的盘坐姿势。他垂头,指尖点在玻璃上,慢慢描摹着照片上面容的轮廓。   房间没有窗户,不见天日,铃声唤起手机屏,上面显示的时间宣告白昼早已降临。周言晁一夜都没合眼也状态如常,他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作息。   他才接通陌生来电,甚至没来得及将手机放到耳边,那头就传来嘹亮的谩骂声。   “周言晁,你这个白眼狼!”   “……”   “父母的忌日都不来上坟。你还算是我们周家的人吗?你要是不想承认自己身上留着周家的血,就把所有属于周家的东西交出来,然后滚得远远的!”   这群亲戚总是这样,不管做什么总能扯到让周言晁净身出户上。   周言晁的父母死后,周言晁成为家族唾弃的不孝子。周家念旧俗,流程有哭丧一环节,但周言晁一滴泪也落不出来,看见棺材还在发笑,看得所有亲戚脊背发凉。若不是警方查看了车内记录仪,众人一度怀疑这对夫妇是死于亲儿子之手,毕竟周言晁早在7岁时就试图杀死他的父亲。   他们不敢逼疯子哭丧,万般无奈,只能由血缘关系较近的人代劳。   钱纸飘洒,唢呐吹唱,鬼哭狼嚎,白烛残喘,夜深人静,独子守灵。七日后火化,骨灰盒沿着蜿蜒小路被送上山,埋进了周家的风水宝地。   送葬队伍以周言晁为首,死者为大,就算再见不惯周言晁父母的亲戚也纷纷下跪。   周言晁则成了特例。   他笔直地站在坟包前,只说了一句,“这下你永远也找不到她了。”   所有人大惊,这才知道周言晁把他妈的骨灰偷了。他们费尽心思寻找,始终一无所获。   没人知道周言晁把骨灰藏哪儿了,或许早就深埋于地,或许早就飘洒于海,久而久之,也就只好作罢。而他则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周言晁面无表情地任由电话那头抨击,等对方停止批判,才开口道:“那里只埋了周泽铎,我不去。”   谈及逝世的双亲,别说掉眼泪,他连最基本的伤感都没有。   “你父母那么恩爱,怎么就生出你这个拆散他俩的孽障。你知道传闻怎么说你的吗?说你杀父夺母!鬼知道你把你妈的骨灰藏哪儿去了。”   “是啊——鬼知道。”他语气悠扬,“你要是真的好奇,那你就去死。”   “你!我们家就怎么有你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见不惯,你可以改姓离开周家。”   “你反了你!怎么不你改啊!害死爹妈的崽种。”   周言晁不再同他争论,挂断了电话,倒在玻璃板上。他捂嘴,咯咯笑声从指缝溜了出来,像极了精神失常。狐狸眼笑成弯月,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显得格外瘆人。   这好笑的亲戚。早晚有天玩死他。   人死了为什么非要哭?   周言晁不理解。   父母的忌日对他而言是一个最值得举杯欢庆的日子,他为双亲的死亡打心底欣忭。   他不理解常人,常人对他亦是如此。   往后几天,谢谌再也联系不上周言晁,即使漏发一张照片,对方也没再向他反馈。谢谌求之不得,自然不会多问,他这人甚至毫无契约精神,仗着周言晁不回,发送过去照片的数量也逐日减少。   少了烦人精的清净日子,谢谌还有些不习惯,有时做了什么事他下意识就想打开相机,不是分享欲在作祟,这或许可以理解为一种身体记忆。   谢谌不认为周言晁放弃了自己,并且坚信过不了多久人就回来继续烦他。   这个念头,在他自己看来都总觉得多少有点儿恃宠无恐,忍不住自嘲,人生中第一次被坚定地选择,居然是来源于一个变态。   但很快,谢谌就无心关注拍照的事。   他被O方召回了。   O方明令规定不能将成员身份以及行踪透露给任何人,谢谌连这项规则也打破了。张言承不能进入O方大楼,他不得不坦白。   这条规则的设定主要是为保护O方成员的安全,那针对自己的保镖简直算是可有可无。   谢谌也冒出过一个最坏的念头,O方或许已经查明了他的初始性别,此次召回是为了对他进行处罚。但又转念一想,如果一切真的暴露了,O方肯定会为了防止他逃跑,第一时间派成员实施抓捕。   事实证明,谢谌的假设是正确的。   此次召回,并不代表谢谌做实或洗脱了嫌疑,而是O方人手实在紧缺。   由于上级的谨慎考虑和繁复的流程,迟迟没有新成员加入,而老成员在履行任务前仆后继地牺牲。   谢谌坐在会议室的皮椅上,听到堇公布这个消息,觉得自己真是烧了高香。   在多数O方成员悲痛时,他第一时间不是为成员的殒命感到惋惜,而是庆幸人手不足,调查他的事搁置或进展延缓。   白色面具不透明,垂眸间自然无人察觉到笑意。   “接到消息,本月第三个周末会有一场假面拍卖会。各界部分名流会佩戴半遮式面具。拍卖会有两个会场,一号会场拍卖的是物品,二号会场拍卖的是人。”堇说。   “人?”   “变性试剂的研发,针对omega的犯罪案例确实减少了,但alpha的受害率达到历史新高。除了无性教和野党,人口贩卖团伙也做了不少‘贡献’。”   以前绑架贩卖的对象只针对omega和幼儿,现今变性试剂的面市导致群体范围攘括了alpha。通过变性,alpha成为omega再受害。   最可怕的是,由于性别的变更,警方调查难度同步增加了。曾出现先例,警方拦截犯罪团伙的车辆,失踪人口近在眼前,但满车omega的信息素让他们放了行,也因此葬送了被变性的alpha的一生。   “是要我们救那些变性alpha?”有人诧异地问。   堇摇头,“拍卖品中涵盖了初始基因是omega的人,我们要救的是他们。至于变性的alpha,救不救看你们个人意愿,记得量力而行。另外,L.0-1的研发人可能会出席此次活动,你们多多留意。”   “?!”   L.0-1的研发人。   这可是神秘的存在。   “那我们怎么混进去?”   “放心,别区的O方成员已经帮你们解决了这个问题。”堇将文件夹里的资料交给他们传阅,“这是参与拍卖的部分人员名单,他们不会再出席,而是由你们顶替。”   “为保障你们的安全,你们将装扮成异性。”堇指着角落的纸箱子,里面塞满了衣物和假发,“同时,为了方便我们内部在戴面具的情况下也能认出彼此,你们现在各自认领当日的礼服,熟悉对方的着装。”   众人:“?”   随后,谢谌才明白堇是什么意思,女omega需装扮成男alpha,而他则是打扮为女alpha……   女alpha就女alpha吧。   谢谌本着无所谓的心态,然后领到了一件绛红色的抹胸长款厚锻制礼服、一双带细闪的黑色高跟鞋和一顶黑直长假发。   “……”   他捏着布料两侧晃荡几下,富有垂感的布料泛着光泽,似流淌的溪水波光粼粼。   谢谌终于淡定不下来了。   “……这个不适合我。”谢谌抗拒道。   “说得好像这个适合我一样。”   谢谌看到林由手里挂脖式纯白长裙,怎么着也比自己这个又没领子又没袖子的好,于是将礼服揉成一团,主动伸向林由,“咱俩身形差不到哪儿去,要不换换?”   林由瞄了一眼谢谌的衣服,默默垂下手将白色礼服背在自己身后,目移别处装没听到。   他用行动婉拒了谢谌提出的交易。   谢谌:“……”   呵呵。 第48章 天天开心   距离拍卖会还有9天。   谢谌没有等到药物试剂的检测结果和无效药研发的进展通知, 反而又等来一通父亲的电话。他再次被追问近况。   其实父子俩都是不是会主动与人交流的性格,但出于话题蒙上了一层性色彩,而同性之间沟通才不会出现名为“羞耻”的厚实高墙, 还以为儿子是alpha的父母想让谢谌抓紧治疗,而催促者自然成了“同性”的父亲。   谢谌像平日那样敷衍应付,说辞永远都是那一套:在吃药了。效果哪儿有那么快。医生的话你还不信吗?   但这回此方法行不通了。   那头以商量的语气说:“儿子, 你要不换一个。”   谢谌愣怔,“什么意思?”   “万一不是你的问题呢?说不定是崔瑛本身没什么魅力,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我知道,人是我们给你找来的, 但也不是非要你和她结婚,你也可以换一个自己喜欢的, 说不定那样你就好了呢?”   谢谌听完沉默几秒, “哈?”   得亏崔瑛把问题推到了他的身上,就算医院伪造检测报告来证明他勃.起困难, 他的父亲居然还怀疑崔瑛才是失败原因。   谢谌便反问:“如果我换一个还是不行,那证明了我是真的有问题, 但你能保证下一个还像崔瑛这样给我机会吗?”   “……”电话那头保持沉默。   谢谌沉声道:“崔瑛很好。我不想再考虑其他人了。”   两人分明对彼此没有任何感情,却在长辈规劝“另寻佳人”时都默契地选择果断拒绝。   长辈打来的每一通电话都耗费他的心神,应付家长比应付任何一个上级都累, 职场上无法再忍气吞声时大不了一走了之,但家庭不同,就算有一颗想要逃离的心, 双脚也被难以割舍的亲情绑住。   催恋催婚催生, 谢谌想想都觉得好笑,他和别人不一样,中间多了一项——催勃。   距离拍卖会还有4天。   谢谌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穿高跟鞋可能无法行走。他盯着被自己丢弃在角落的东西,从O方大楼出来还没试穿过。   当时堇为了消除大家的抗拒心理还说:“不要觉得什么性别就该穿什么样的打扮,打破固有的思想。裤子也好,裙子也好,长发也好,短发也好,这些外在特征决定不了,也无法代表一个人勇敢和担当。”   要不……   张言承端着果盘推开谢谌的门,呆若木鸡,本来是个面瘫的人看到屋内的景象,表情变化肉眼可见,那可以用惊恐二字来形容。   谢谌坐在床边,身上是白T配短袖,但脚上是一双细跟足足有8厘米的高跟鞋……   谢谌僵在原地。   “……”   他好像读懂了张言承的表情。   那是在说——“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谢谌叫住要退出去的人,“等等!你听我解释!”   说明完来龙去脉,谢谌呼出一口气,摘掉“异装癖”的帽子如释重负,再看向张言承。   谢谌眼里没有生气地说:“你要是有空就扶我走两步。”   “……”   鞋跟实在太高,当谢谌第六次因脚崴快要栽倒又被张言承怀扶住时,张言承才说:“这个拍卖会你是非去不可吗?”   “我有什么理由可以不去吗?”   “……”张言承不再说话,继续扶着他在房间内踱步。   谢谌盯着尖头高跟鞋,经过无数次尝试他已经能正常行走了,只是姿态怪异。谢谌忖测可能自己看起来可能像一个丧尸。   其实他对救人不感兴趣。   L.0-1的研发人也会参加。   那个他一切痛苦的源头……   距离拍卖会还有2天。   谢谌呆在家里养精蓄锐,其实主要原因还是他不喜欢出门。   裴墨衍敲门时,谢谌还在对着衣帽间的镜子研究怎么戴假发。谢谌想不通,怎么套在脑袋上,头看起来大了一圈……   “在做什么?这么久才开门。”裴墨衍笑着站在门口,他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像是才购物回来。   谢谌撒谎说是上厕所,主动伸手替裴墨衍减轻负担,部分袋子是塑料透明的,谢谌随便瞄了一眼,就发现几乎都是他爱吃的菜。   只是,遇害以后他食欲一直不太好,吃什么对他来说都无所谓,连他自己都不在乎的事貌似只有裴墨衍一直记心上。   “你怎么来了?还买这么多?”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谢谌将塑料袋搁在餐桌上,边思索边掏手机想查看日历,指纹锁都没来得及解开,手机就被裴墨衍夺走没收了。   “?”   “自己猜。”裴墨衍笑着把手机背在身后。   谢谌下一秒就去抢,“你连我们高中救的猫都要设个纪念日,我哪儿知道!”   裴墨衍反应迅速,灵活躲闪让他扑了空。   两人在室内大肆追逐打闹,却又小心翼翼,以免弄坏易碎品。前面跑的人不小心把柜子上的玻璃瓶碰歪了,后面的人停下来扶正再继续追。   张言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个是自己的保护对象,一个是自己的雇佣老板。   都好幼稚……想回他的热带雨林了。   谢谌跑累了停下,手撑着膝盖喘气。   “你不行啊。当年运动会跑第一是喝了兴奋剂吧?”   “呵。”谢谌本就还没缓过来。   这一笑像是差点儿要岔气儿。   裴墨衍去检查他的身体状况,刚走近,看到人抬头时眼眸中泛着狡黠的光。   上当了!   裴墨衍忙后退,腿刚好撞到沙发,重心不稳栽倒躺了下去,身体还小幅度地弹跳了一下。   眼见谢谌要扑过来了,裴墨衍将手机反压在背后,一边反抗谢谌的掠夺,一边喊:“你有这个功夫早想起来了!”   “能看日历,我为什么要想啊!”   谢谌这一声倒是中气十足。   这就是周言晁说的——   他只有和裴墨衍呆在一起才像个活人。   裴墨衍认输,主动懈力让谢谌拿走手机。   谢谌刚解锁手机,手指就覆在他屏幕上。   “别看了。”   谢谌目光越过手机,俯视被他压着的裴墨衍,只听人柔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谢谌一愣,恍惚间老实地从裴墨衍身上下来,坐到沙发一角。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呢?   他搬家了。和同学同事都断了联系,亲戚关系逐渐疏远,甚至有人以为他也在炸楼事件不幸罹难身亡。今年去的次数最多的地方是O方大楼、医院和酒馆,就连早上起床还在想着后天拍卖会的事。   他的人生越来越不正常了。   却有人始终如一,为他准备生日。   “你好烦。”谢谌找不到话来回应,只能骂了对方一句。   “哭了?”裴墨衍要凑过去歪头查看,“你别哭啊。以前给你过生日都没这样啊。”   谢谌率先转头盯着他,他的眼周干干的,“我会因为这个哭?”   高二升高三复习补课的那个暑假,裴墨衍带谢谌翻墙出校过生日,结果落地时,裴墨衍不小心还把脚崴了,谢谌背着他又走回校看校医,顺带笑了他一路。   记忆是有味道的。   谢谌的那个生日充斥着消毒水味。   窗帘隔绝夜色,液晶电视成了客厅内唯一光源。谢谌将两罐冰镇后的啤酒搁在茶几上,瞥了一眼正在播放的片子,画质感人,“居然放这么老的电影。”   裴墨衍给张言承放了假,所以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咔哒——易拉罐的拉环被拽掉。   谢谌坐在地毯上,从裴墨衍手中接过刚开的啤酒。   “这部我们班上晚自习放过。”   “是吗?好多年了,没印象了。”   “你看都没看当然没印象。”   谢谌啜了一口啤酒,“我当时在做什么?”   “摸黑写题。”   “嗯。”谢谌点头,中肯地评价过去的自己,“有点装。”   裴墨衍噗嗤一笑,“你也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是唯一一个装起来大家也喜欢的?”   “嗯?”谢谌那时和现在一样,不只很在意别人的想法,轻飘飘地说:“那可能是装到位了吧。”   裴墨衍哈哈笑了两声。   茶几上摆着一个四寸蛋糕,借着荧幕的微光也可见其精美,整体以绿色为基调,蛋糕中心还画了一株茶叶。   但它表里不一,不是抹茶味,是青提味的。   蛋糕只缺了两三个小口,谢谌晚饭吃太饱,实在享不了这个口福了,打算留着明天当早饭。   青春校园影片里,主角彼此眼神躲闪,又是脸红心跳,又是丰富内心独白。   谢谌暗自感叹,果然那时候自己摸黑刷题是对的,不管什么年龄段,他都无法欣赏这类型的电影。   也许是他没有类似经验,无法为之共鸣,反倒觉得格外矫情。   “你高中有暗恋对象吗?”谢谌问。   裴墨衍想了想,“有啊。”   “谁?”谢谌印象里裴墨衍没表现出过分在意某人。   这就是暗恋吗?   暗到他都不知道。   “没表白吗?”   “没。”   “你现在不结婚不会是因为初恋吧?”谢谌知道裴墨衍家里也催婚,毕竟那么丰厚的家产需要人继承。   “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专一又深情啊。”   “……当我没说。”   过了半晌,电影进入尾声。   两个主角在异地分别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青春记忆也成了只是一张放进收纳册的相片。   “阿谌。”   “嗯?”   “希望你天天开心。”   “神经病,别煽情。”   两人从头到尾眼神都没离开电影。   以前的裴墨衍才不会说这么肉麻的话,但谢谌知道是他近年来过得实在太糟糕,裴墨衍都看在眼里。   为什么希望他天天开心。   因为他现在天天都不开心。   浅蓝色的荧幕光印在谢谌脸上,铺上忧郁的色彩。   他环抱着小腿,臂弯遮掩住下半张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瞳间波光流转。   房间里回荡着电影悠扬的背景乐。   谢谌轻声说:“我现在就很开心。” 第49章 A级拍品   谢谌醒来时裴墨衍已经离开。   此时天还未破晓, 谢谌走出卧室,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张言承瞬间站起说:“车已经备好了。”   谢谌“嗯”了一声,取出冰箱冷藏层里的蛋糕, 吃了四分之一,回房间收拾行李。   临行前,谢谌握着行李的拉杆停在卧室门口, 他的目光落在床正对的矮柜上。那里摆了个玉瓷瓶,里面塞了几株浅粉色芍药,瓶子明明昨晚还是空的。   谢谌搬到新房后,裴墨衍总唠叨说房间没生气, 来时偶尔带一束花,他像是清楚每一类花被折断枝后存活的期限, 总是在上一束枯萎时恰如其分地送上下一束。   矮柜上除了花瓶, 只剩一些零散小物件。原本上方还挂了一个小尺寸的液晶电视,但墙内的电路貌似出了问题, 这一处的插座无法使用。   谢谌找人维修,电工用电笔贴着墙面进行检测, 电笔一端没有闪,说只有把这一块墙体拆了重新安装电路。   谢谌嫌麻烦。   最后,没有拆墙, 把电视拆了。   他早就不喜欢看电视了,也不喜欢花。因为花是最好的朋友送的,所以才留着, 留到枯萎透才丢。   他现在不喜欢任何具有生命的东西。   车行驶在去往港口的路上。   谢谌坐在车后座, 撑着下巴浏览滚动的风景,最后疲惫地闭上眼。   “如果在二号会场看到熟人请不要打招呼。”   这是堇给出的最后忠告。   拍卖会是在海上进行,轮船会行驶到公海。不必担心会有海盗劫船, 或许烧杀抢掠的海盗与这群登船人相比都被衬得善良。   所有人在登船时都要经过专员核实个人信息,通过二次安检后进入到一个封闭空间。   里面空无一物,上方的四个墙角喷出白雾,十分钟后人的身上信息素被清除得一干二净。这是以防熟人通过信息认出自己,这个效果可维持好一阵子。   张言承没登船,原本执拗的人这回不再固执地跟着谢谌。   即将在海上漂行,谢谌早编好一套说辞,他向未婚妻和父母报备说自己将去海边玩一段时间,再计划拍几张海景照来圆谎。   可惜在海上漂了几天,谢谌晕船严重,呆在房内休息,别说拍照,就连东西也没怎么吃,体重又减了几斤。   历时一周,船终于停止行驶。   公海上还飘着另一艘巨轮,远远观望,犹如一座富丽堂皇的白色小岛。   这才是真正的二号会场。   所有人员一致进行转移,并提前吞服了工作人员分发的胶囊,谢谌也不例外。   这是在国内不许流通的禁药,对身体无害,只是会抑制体内激素,不再释放信息素,某种程度上算是对个人身份的保护。   夜间临近九点,贵宾们整顿后陆续踏出房间,不紧不慢地踱步。   “砰!”重重的关门声听起来就很无礼,惹得走廊上的贵宾好奇寻声查看。   戴着正红色蝴蝶形面具alpha孑然走来,他个子高挑,颀长的身躯被红裙包裹,裙摆如焰火摇曳,在所有人的眼中跳动着。   长发如墨泼在后背上,丝丝缕缕拂过线条清晰的下颌、裸.露的颈项,再散在胸前,顺滑延伸至腰下。   细闪的高跟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清脆的踏步声被吞没,每一步都走得轻盈。   他沿着走廊迈步,踏过一盏盏悬在头灯上的一盏盏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落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落在他漆黑的长发上,落在他燃烧的红裙上,让他成为不可忽视的焦点。   无数道目光,犹如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牢牢粘在他身上,以视觉反复品味由黑红白凝练而来的美。   谢谌清晰地感受到压在皮肤上的注视,它们沉甸甸的,让自己无处遁形。他不自热地抬手撩发,将身前的长发别再右耳一侧,淡淡地瞥了一眼越过的路人。   视线交错间,被冒犯的惊疑油然而生,让谢谌险些崴了脚。在对方抬手扶住他前,他率先站稳脚跟。   这里的人自知分寸,不会主动搭讪。   隔着面具,谢谌看谁都冷漠。   因为晕船,大部分东西都吐了出来,真正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寥寥无几,尽管他的腰已经细到给人一种脏器不全的感觉,但还是被这条裙子勒得无法呼吸。   谢谌挺直腰承受这份痛苦,胸肌硬是挤出来一条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设计师没有衣襟做得很低。   拍卖会上,并非全是alpha,还有omega。没了信息素,也不是完全无法分辨性别,omega已经被完全驯化成omega的模样。   在这种场合,与其称之为随行伴侣,他们更像是附属品,不能单独行动,只能紧贴着身旁的alpha,有的甚至衣不蔽体。   像谢谌这种独行的,即使再美艳动人,也不会引人想入非非,因为在所有alpha眼中,他只是一个没有携带伴侣的同性而已。   越靠近拍卖大厅,贵宾数量越多,人头攒动。谢谌隔着人群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冷意从脊骨延伸到背部再席卷全身,血液都要冻得凝固。   上个星期还在和他过生日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谢谌希望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他不信邪地追上去,打算一探究竟。   他追随那个身影进入拍卖大厅,无意踩到了裙摆,在摔倒前被人及时搀扶,再抬头时,目标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拍卖大厅内芳馨馥郁,单靠嗅觉分析不出香味成分。阶梯式设计,几百个座位排列成扇形延伸至几十米,LED大屏成为全场焦点。   所有人彼此之间保持友好的距离,就连座位与座位之间也隔了好几米。即便如此,部分贵宾仍有后顾之忧,选择在独立包间观看拍卖直播。   omega们连座位席都没有,只能坐在alpha的腿上,有些高傲的alpha不愿意被当坐垫,便让omega像奴仆一样跪在他们脚边,时不时翘起二郎腿,晃动脚尖逗他们玩儿。   近处,一个跪着的omega手搭在alpha的膝盖,alpha挠着他的下巴。   谢谌看到这一幕并不惊讶。   这个世界善于物化和拟人化,喜欢把宠物当人,又把人当宠物。   谢谌环视宽阔的大厅,单凭肉眼寻找犹如大海捞针。拍卖会即将开始,为了不惹人起疑,他只能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主持人站上台,他穿着燕尾服致欢迎词,并预祝此次拍卖会顺利举行。   拍卖会正式开始。   热烈掌声中,放大版的鸟笼被推上台,外罩着遮光布,所有人看不清里面的光景。   “本次拍品共分为E到A级。首先从E级开始。但是,请各位不要因等级设定对拍品下定论。”主持人笑容深不可测,“拍卖的意义不就是斟酌拍品的价值吗?”   E级拍品是omega,没注射过变性试剂的,标准的omega。从交通工具到场地斥巨资,人却来看普通omega,实在荒诞。令人意外又在情理之中。数量庞大又毫无特色的omega不排到E级,那E级又该属于谁呢?   “对于是普通omega很失望吧?”   谢谌转头,男alpha距离与他过近,近到心惊动魄的程度。座位可调节移动,只是其他alpha不会像他这般无礼。   就像厕所小便池,alpha们之间总会故意空出一个位置,他们知道对同性保持适当距离,却不知道应该将这种疏离也作用在异性身上。   谢谌斜了他一眼,选择无视。   遮光布拉下,三个鸟笼里都是omega。谢谌的位置里展台较远,只能透过大荧幕观察。   主持人扬手说道:“起拍价为0元,加价幅度没有限制。”   有人问道:“你不介绍,怎么知道他们值不值得我喊价呢?”   主持人沉默片刻,歪头邪笑道:“有什么可介绍的?”   话音刚落,大荧幕正前方悬挂的数字屏开始出现变化。   数字由0跳转到1。   “好!有人出价1元!”主持人道。   全场哗然,贵宾们环视,但场子太大,大厅乌压压的一片,根本分辨不出是谁在竞拍,也有可能是匿名拍卖者。   “还有人出价吗?”   全场几百个人都在发笑,没有要加价的意思。凭借他们的身份,想要一个omega都不用勾勾手指,懂事的合作方可能为了示好就送几个听话的omega。   大荧幕给了鸟笼里的omega特写,他面容也绝对不是alpha普遍认为的漂亮,从头到脚充满乏味,面色惨白,好像快要死了。此时,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被明码标价,还是滑稽的1元。   没有出现下一位竞买对手,落锤敲定,竞拍成功,掌声雷动,主持人宣布最终成交价为1元。   一元就买一个人!   定价甚至不如超市里的单品。   在他们眼里这位omega就值一元,就该被贱卖,商品尚且都有详细信息介绍,主持人却不愿为其多费一点口舌,他们不在乎,也不期望omega能有什么作用,只是喜欢看他从被拍卖的惊恐到得知拍价的震惊。   这像是一场畸形的表演秀,他们既是观众,又是演员,自导自演,塑造他人地狱。   “一元买一次性用品。说不定竞拍的那位把他操操就丢海里了。”有人说笑道。   “omega不值钱,根本没有价值。他们喜欢的不是通过竞争得到物品的乐趣。”旁边的紫色面具又发言了。   谢谌微眯起眼,人口贩卖的成本再低也不会低过拍价,这场拍卖的意义不是为了竞拍喜爱商品,实质是为了羞辱。   从E级到B级,谢谌看不出拍品之间的差距,在他眼里,这些都是人,但也只是人,和他毫不相干的那种。   当某个B级商品被六百万的价格拍下时,出现了讽刺的画面,“商品”跪趴在地上,他满头大汗,咧嘴笑得开心,比起前面那几位,算是卖了个好价钱。   这个B级拍品原本是alpha,被注射了变性试剂成了omega,但身体有缺陷,和谢谌一样,会因alpha信息素感到疼痛。他蜷缩在笼子里痛苦呻.吟的模样或许勾起了某个带有施虐倾向的alpha吧?   “变性试剂还能改变人的心理吗?这个B级感觉就是天生出来卖的命,嫖.客多给了点儿,把同行比了下去,高兴得要命。”谢谌前面的alpha说道。   “你觉得他为什么笑?”紫色面具又发问了。   谢谌还是不理他,隔空注视B级笑得扭曲的嘴脸。   终于,到A级拍品了。与前面商品不同,这次只有一个鸟笼,代表拍品只有一个。   遮光布落地。   主持人激动地扬起手道:“这是全世界最成功的变性者!请容许我差别对待,必须阐明她的情况。众所周知,L.0-1的副作用很大,但这位女alpha变性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看看她的柔美、她的脆弱,她彻底成为了omega!”   “那和omega没区别啊。”有人异议。   “可她的初始基因是alpha。更何况,和omega有没有区别,各位不体验一下,不用身体感受一下……”主持人故作停顿,在气氛凝固前幽幽地说:“又怎么知道呢?”   在场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钱,他们被煽动鼓舞,纷纷竞拍,并非无脑挥霍,只是想买一个玩具,想见识一下新颖奇特之处。   “没有你喜欢的拍品吗?”   无法融入这场狂欢的谢谌再次看向紫色面具,随即移开目光,淡淡地说:“没有。”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谢谌直视对方的眼睛,他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这个人,但对方好像知道自己一些什么,或许对自己了如指掌。   “你认识我?”   alpha笑容讳莫如深,“从现在我们就认识了。”   “……”   众多alpha还在激烈竞拍,谢谌起身提前离席,他从大厅出来走了几十米,在走廊又迎面撞见熟人。   谢谌第一反应是想跑,但那样更容易引人起疑,他撩了一下长发,镇定迈步。   与人并肩后再错开,谢谌还在因伪装没被识破而暗自松口气,手腕就被一把拽住,冲进人的怀里。   谢谌的下巴被钳住,脸被迫偏向身后,对上凛冽的目光,他刚想挣脱就被人抵在墙上。   “你怎么在这儿?” 第50章 好的主人   即使没有信息素, 也戴着面具,谢谌也一眼认出他是周言晁。   墨绿色面具泛着幽光,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 惹得谢谌心悸。   “O方来了几个成员?”   “我凭什么告诉你?”   “这时候装什么忠诚?背叛O方的不也是你吗?”周言晁松开谢谌,又问:“是来救那些omega的?”   O方的任务一直都很好预判,这个组织的成立就是为了omega的利益, 而整艘轮船上遭受迫害的只有omega和“omega”。   “他们是。”   “你呢?”   “听说L.0-1的研发人也在,我想找到他。”   等等。脑中的某根弦好像接上了。   “那你们原计划是怎么撤离的?”周言晁又问。   但谢谌已经无暇顾及,反复回味与紫色面具的对话,他想要回到大厅, 一转身,看到走廊尽头, 又慌张地垂下脑袋。   “怎么了?”周言晁沿着谢谌的视线望去, 见到不远处有几个alpha走来。   谢谌攥住周言晁的西服,手持续颤抖, 尽管一语不发,但错乱的呼吸已经出卖了他。   如果背影真的会认错。   那正面呢?   相识几十年, 谢谌笃定自己不会认错。   那就是裴墨衍。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刚竞拍的人里面也有他吗?   谢谌大脑飞速运转,怎么也想不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随着alpha步履迫近,他将头埋得更低了, 低声道:“别让他发现我。”   周言晁看着还在往自己怀里钻的人,“你都打扮成这样了,他还能认出来吗?”   “你都能认出来。”   “你拿你的朋友和我这个视奸你两年的变态比吗?”   “几十年了, 我单凭他走路的样子就能在人群中认出他, 你说他不会吗?”谢谌扯了扯他的衣服,暗示他快点为自己打掩护。   “如果你像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一样,更容易让人起疑。”周言晁手贴上谢谌的后背, 顺着长发下滑。   “你干……”   下一秒,谢谌被人托起几近腾空,后背紧贴墙壁,即使隔着秀发仍感觉到凉意,倒吸一口气,前倾贴在了周言晁的胸膛上。   谢谌扶着周言晁的双肩往后仰,低喝道:“干嘛!”他又低头向后看那只抱起他的手,骂了句变态。   大部分alpha力气惊人,但谢谌万万没想到自己有天会成为被托举的那一方。他挣扎着,想从周言晁怀里逃出,晃动的裙摆犹如被捕捞后扑腾的鱼尾,在灯下荡出猩红的波光,几乎要抖出来水来。   膝盖顶到周言晁,周言晁痛得闷哼,终于舍得将谢谌放下来一些,为了防止受到二次伤害,他将自己的膝盖卡在谢谌腿间。   这个姿势令谢谌极度别扭,他踮起脚,鞋尖点地,像个芭蕾舞的初学者,重心不稳。   伴随摇晃,长发跟着摇曳,来回抚弄周言晁的手背。   “干嘛?”谢谌不悦地低声质问他。   长发随谢谌低头的动作一同垂落,遮掩住两人的面庞,营造出一个促狭的暧昧空间,气息萦绕交织,扑在对方的面颊上,让皮肤开始升温。   “在淫.乱的场合,做点淫.乱的事才合理。”   瞳孔因惊恐放大几近占满整颗眼珠,唇部被柔软侵袭,微甜的津液的夹杂许久未感知到的泥土味信息素,灌入口腔。   谢谌第一反应是推开,他透过发丝空隙注意到逼近的人,原本推搡的手卸掉力气,顺势搂住周言晁的脖颈。   他的后背被另一只手扶住,几近要嵌进人怀里。   “唔……”   谢谌意识有些不清晰,甚至弄不明白刚刚那个羞耻的声音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他踮起的脚在颤抖,口腔被占据时大脑空白,生一种晕眩感,一切都变得虚幻,被周言晁抚摸过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炽热滚烫的。   互换唾液发出黏腻声响,唇舌纠缠得过分,谢谢有些缺氧,想将占据呼吸空间的舌头推出去,对方却先一步撤离,害得他吐出一小节舌头。   嘴唇还是麻酥酥的,谢谌擦掉上面的唾液,口腔内充斥着周言晁的信息素,像被塞了雨后湿润的泥土,味道直冲鼻腔,就连喉咙也难受。对方似乎在他的嘴里留下了一个暂时性的标记。   谢谌嫌弃地吐着舌头。   他太过在意这个气味,没察觉到一束饱含迷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直到舌尖被人含住轻轻吮吸来一下。   谢谌讶异推开周言晁,分离时唇间勾出丝线,晶莹悬挂,随着粗重的呼吸晃荡。他砍断淫.靡的唾液丝,捂住自己的嘴。   两人不知道裴墨衍是多久从身旁走过的,他们还没彻底分开,走廊那头又来人了。   该死。谢谌暗自咒骂着。   “放你下来?他不是裴墨衍。”   “不。”   周言晁在不等谢谌回答前,灼灼的目光就先一步吻到谢谌的嘴唇上,得到默许后,再迟钝地凑近。   在两人即将触碰到彼此时,谢谌脖子往后缩,换气时不小心将对方的气息吸进嘴里,发现自己没有像最初那样,对泥土的味道有强烈的排斥。   他伸手挡住迫近的红唇,手指不小心收到一个亲吻。   谢谌还在因自己习惯alpha的信息素而感到烦躁,他盯着亮晶晶的狐狸眼,皱眉说:“不准再伸舌头。”   周言晁眨眨眼,像在表示同意。   唇瓣厮磨,如有一片羽毛拨弄。谢谌不放心地再次确认,“答应我不伸舌头。”   “好的,主人。”   最后的应允被逼近的杂音和亲密的吻淹没。 第51章 请我喝茶   拍卖会结束, 林青屿心有余悸,他横坐在陈与菅的腿上,最开始不明白陈与菅为什么会带他来这场拍卖会, 现今理解了,这是一种警告。   出席的alpha没忙着离开,他们顾着和脚边的omega调.情。其实也没有情可调, 只是单纯的戏弄而已。   邻座的alpha踩着omega,又用锃亮尖锐的皮鞋狠踢了一脚。   隔着空气,视觉传达这种神经痛,林青屿心跟着一紧, 不免同情那位omega,但随着alpha的手缓缓摸索他的小腿骨, 这份怜悯心荡然无存。   事实上, 他和那个omega的处境没什么两样。   “你看,我对你多好。”耳侧响起陈与菅的声音。   林青屿挑眉。   好?别搞笑了。只是没那么粗暴, 折磨照旧施加在他身上。   耳垂与唇瓣厮磨,陈与菅又低缓道:“你把老公腿都坐麻了。”   林青屿要被恶心死了, 冷着脸反驳说:“是你非要我坐你腿上的。”他倒宁愿跪地上。刚入场,这男alpha就威胁他说要是不愿意老实呆着被横抱,那他们就坐着做到整场拍卖结束。   这里可有百来人, 即使林青屿再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也不愿意自己被糟践的模样尽数展现在他人眼前。   A级拍品出现时,林青屿又想起了谢谌, 这段时间, 除了林由,谢谌是他惦记次数最多的人。   变性后的他觉得谢谌打轻了,应该把他打到当场断气。   谢谌真的选了一个很好的报复方式, 让他变成omega,让他体会到信息素的可怕,让他经历不通过物理和药物的方式就能被随意压制,面对讨厌的人身体都能有反应,明明厌恶到生理和心理上都不适,但骂出来的话全部变成喘声,淤积在体内的仇恨也全部化成水流了出来,事后心惊胆战,自己怀孕偷偷吃药,还要计算自己的发.情期,周期固定和不固定都心烦。   永远不要轻易评判他人,除非穿上他的鞋,走他走过的路。   林青屿觉得还不够,还要有他的身体。只有彻底成为他,才有资格呐喊和控诉。   想要彻底理解omega的不安与悲痛,就必须成为omega。   林青屿理解了为何要开发变性试剂。   或许这就是变性试剂的意义——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我会好好听话的。”林青屿任由alpha亲吻舔舐颈肩。   陈与菅忙里偷闲,含糊地吐出一句,“放心,你不会进那个笼子的。”   “……”   林青屿搭上圈住他腰的手,连挣脱的念头都没有。   现在不就在笼子里吗?他心想。   竞买的alpha完成支付,omega会在短时间内送到他们的房间。这只是第一场,活动为期一周,还有几十个被划分等级的omega被关在轮船某处。   这里的房间上千,O方成员除了谢谌,其余全部完成会面,并明确分工,划分成两个小组,分别解救今晚被拍走的omega和找出剩下的omega。   白影屹立在房门前,门打开,里面站着的是今晚其中一位竞拍者。   林由感受到信息素,不由地后退一步。   这人没吃药。   竞拍者打量独行的林由,即使隔着面具都能知道人长得不差,“omega?”   “?”明明吃了药,林由还没想明白对方怎么知道他是omega的就被拽进了房间。   “他们太慢了,就先用你了。”   门被粗鲁地关上。   谢谌后背紧贴墙壁,稍有懈力身体就会下沉,刚挨到周言晁的腿,他就绷紧小腿肌肉,辛苦踮脚,不愿和人维持更多亲密的接触。   亲得太过分了,谢谌很是不爽。   一开始就不该用这个方法,刚好赶上离场的好时候,两人骑虎难下,硬着头皮藏在谢谌的“发帘”里假装忘我地亲吻,实则心里都在祈求那些人步子再迈快些。   等到彻底没人经过的时候,他们才停止。谢谌嘴唇火烧般疼,他试着动了动嘴皮发现不能像平日那样完全控制张合,好像麻了。   “……”   死人东西,亲得像在报复仇人。   那么狠。   周言晁把谢谌嘴上的口红带走,唇艳了不少,此时更像个妖精了。   周言晁将谢谌放下,但并没有松开他。谢谌察觉不对劲,抓住周言晁的臂膀,死盯着他,“你再往下摸试试。”   周言晁沿着湿漉漉的布料摸索,汗水才不会洇湿得这么集中,他询问:“你是亲一下就这样了?”   “你想表达什么?”吻技好?还是他的身体很淫.荡?明明他没有停药,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就因为和alpha接吻了?   谢谌还在思考,被人一把搂进怀里,胸膛紧密相贴,只听“呲啦”一声,后背的拉链滑到底,低到甚至能隐约看见臀缝,发丝接触到光洁的皮肤,寒意与之攀升。   “!疯子!”谢谌一边推搡,一边反手要将拉链拉回去。   “别动,不然衣服会掉下去。”   正是因为两人贴得紧,礼服夹在中间,才没有机会落地。   掌心覆压肩胛骨,扼制鸟的翅膀,他被按进怀里。周言晁从兜里掏出手帕,“我给你擦了。”   啊?   “你在说什。”谢谌的声音戛然为止。   手凉如细流穿进秀发沿着一节节脊骨下游,流淌过的地方炽热蔓延,烧灼着他的神经。   好痒,好烫。谢谌呼吸错乱,忙去抓周言晁的手,“我自己,我自己来。”   但为时已晚。   “你还是想想怎么让你前面冷静下来吧。”   “……”   谢谌以为周言晁好歹会隔层布给他擦拭,谁知道这人竟真恬不知耻地零距离接触。   手帕布料质地柔软,与细嫩的肌肤摩擦,吸取着水分。周言晁动作轻缓,像对待精心呵护的盆栽。   谢谌攀着周言晁,头埋在他的颈肩,闷声警告说:“要是乱动,我就把你手指剁了喂狗。”   周言晁出奇的平静,压声道:“放心,我没兴趣和你玩指.奸。”他搂着颤抖的omega,面无表情地盯着墙,眼神阴鸷,心情愈发烦躁。   谢谌肌肉绷紧,闭眼咬唇。周言晁的话太没说服了,每次都说没兴趣,但做的事一件比一件变态到不可理喻。   周言晁又来一句,“夹我手了。”   “……”谢谌的耳朵被这句话毒得通红,他闭眼咬牙切齿道:“”   周言晁比谢谌还没耐心,脸色随着手帕的湿度越发难看,他将手取出,拉上拉链,松开谢谌。   “?”谢谌迷惘地看着周言晁,反手检查确认,摸到凸出来的一块。   这人居然就把手帕!   塞给了他!   强烈的异物感伴随羞赧涌上心头,谢谌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我难道要帮你一直摁着?”周言晁劝说道:“就先垫着吧。”   他又问:“你不觉得你这身体很奇怪吗?”   谢谌隔着礼裙拽内.裤调整手帕的位置,“呵,你才知道?这就是你说的,是我咎由自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太糟糕了。我的身体不再是我的身体,闻到alpha信息素腺体会痛,但身体其他部位又在渴望alpha的触碰。发情期一来,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   谢谌向前迈步,作势要凑到周言晁的耳边,“我从来没跟别说过,即使因为alpha的信息素疼得要命……”   鞋跟陡然崴了一下,谢谌及时圈住对方的脖颈稳住重心,贴着他继续耳语道:“我也很想找个alpha来把我操.死。”   谢谌觉得L.0-1和永久性春.药没什么两样,但他绝不找alpha,所以每次发情期都是自己撑过去的。   “你要是好奇这种感受,就买一管劣质试剂,把它注射进你腺体里。”谢谌松开他道。   “流水这个情况有给你未婚妻说吗?”   谢谌不作答。   身体情况好转后,谢谌将湿哒哒的手帕抽出来,一脸嫌恶地捻起手帕一角,环顾四周才发现走廊上连个垃圾桶都没有。   “自己还这么嫌弃。”   周言晁将手帕夺走,谢谌看着他将水拧了出来,液体淅淅沥沥地砸进地毯里,“……”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出水量,谢谌默默别过头。   “周少爷!”   两人转头,看到十几米远的男alpha边打招呼边朝这边走来。那人身子有些发福,每快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口气儿。   “这谁?”谢谌问。   周言晁:“不记得了,反正是个蠢东西。”   明明是匿名拍卖会,还在公共场合呼喊他的姓,姓周可能不少,但长着双狐狸眼的没几个。幸亏走廊没有其他人,不然吼的这一嗓子直接让周言晁一晚上面具白戴。   “你嘴上有口红。”谢谌提醒。   “哦。”   周言晁随后的举动让谢谌后悔提这么一嘴——他拿刚刚用过的手帕擦嘴。   “???”   谢谌看着人用他的水洗他印上的口红,在变态这方面,与周言晁相比,他这辈子都只能望其项背。   “恶心人真的是你的强项。”   “嗯?”   谢谌看着唇上的艳红渐渐消磨,被擦得水亮,实在难以接受,皱眉捂嘴道:“脏死了。”   “为什么要骂自己的东西脏?”   他们吃的药只能抑制汗腺里溢出的信息素,但是体.液中夹杂的信息素味道是消除不了的。那块手帕并非是腥臭的,反而像是在乌龙茶茶水里浸泡过久入了味,散发清香。   谢谌干笑,“呵呵,刚刚还用什么手帕,你直接用嘴接着喝得了。”   周言晁微微歪头,“哦,那下次有茶,记得请我喝。”   谢谌:“……”   满嘴荤话。   胖胖的alpha走到跟前,他用自己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谄笑道:“真巧啊。”然后再看向谢谌,“这位是?”   “不认识。”周言晁干脆地回答。   “噢。今晚还是没看到心仪的拍品吗?”   “没有。”   “眼光太高啦!”男alpha呵呵笑着,打了个喷嚏,他又用发黄的手帕擦了擦鼻子,“不好意思,最近鼻炎犯了。”   “不过后面还有好几场,总会看到一个合眼缘的。”他又想到什么,拍手了然道:“噢!周少爷是喜欢成熟类型吧?”   谢谌看着周言晁,没想到这人取向还是年上。   “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男alpha察觉到周言晁的不悦,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装傻充愣道:“猜的猜的。”然后识相地找借口溜走。   人擤着鼻子讪讪离开,谢谌看向周言晁手里的那块又湿又皱的布,不放心地问道:“你那手帕是干净的吧?”   周言晁没说话。   谢谌:“?”   周言晁瞥了他一眼,笑得意味不明,扔下一句“谁知道呢”便扬长而去。   “?喂?”   真的假的?   不会吧——那他下面……   谢谌提着裙子朝反方向走,疾步赶回自己的房间。   洗澡洗澡! 第52章 收费项目   林由被扔到床上, 手肘撑床静静地看着alpha急不可耐地解皮带,就算不是拍品,alpha也不会放过他的。   alpha见林由如此温顺, 抓住林由的脚踝,往自己身前拖,咧嘴道:“好久没见到这么乖的, 看样子你被alpha训得很好。”   林由看着那狰狞凶物,歪头问:“你怎么知道我是omega的?”   alpha欺身压上来,一边蹭着他一边很是乐意地解答:“alpha闻到同性的味道露出讨厌的表情,只有omega会回避后退。”他用手指轻刮林由的脸廓, 想要摘下碍事的面具。   大部分omega闻到alpha的信息素会本能后退,防止遭受压迫或侵犯。但林由不同, 他是皮肤接触会感到疼痛, 阴差阳错,暴露了omega身份。   “噢, 谢谢你告诉我答案。”   冰凉的枪口抵在腿间,极速升温, 血花四溅,喷到两人的身体和脸颊上,染红白裙和床单。   手枪安装了消音器, 声响不足震耳也惊动不了隔壁。   alpha感觉下半身凉嗖嗖的,呆愣地低头看到勃.起的硬物断在床榻上,前面冒着白汁, 后面淌着红水, 高分贝尖叫先于疼痛,肾上腺素狂飙,抓着命根子想夺门而逃找医生接上, 才背过身就被猛踹一脚趴在地上,他挣扎爬行像条蠕动的蛆虫,下.体拖出一条血路。alpha这辈子都想不到,有天他狂射的不是精,而是血。   林由踩在他背上,枪指脑袋,“把它吃了。”   什,什么?   为了活命,alpha只能照做。未经加工的肉送进嘴,铁锈味和腥臭味夹击让他屡屡干呕,胃里未消化的残羹涌了出来黏在他脸上,强迫无数omega含过的东西原来味道是如此令人恶心。   这个风流鬼终于死于失血过多,而他死前还在为自己“口.交”,像他害死的那些omega一样。   林由撩起耳发,耳廓上挂着通讯器,他向同僚传达任务进度,“悠,C级1号竞拍者确认死亡。在等omega送到房间。”   通讯器那头其他成员也播报。   “cc,B级2号已到房间等待转移。”   “魔言,D级1号情绪崩溃,暂时无法进行沟通。”   “把人打晕。”   “明白。”   谢谌从浴室出来,下半身只围了一条浴巾,他的皮肤被水温染红。   男alpha坐在沙发喝酒的人,谢谌对于他的不请自来已经习以为常,主动拿了一个玻璃杯并推了过去。   “队友还在卖命,你还在和他们最讨厌的alpha喝酒。”周言晁往空杯里倒酒,他袖口挽起,指尖浅红,肌肤苍白如玉,隐约显出从手背蔓延到手臂内侧的血管。   “你第一天认识我?”   “所以你们的计划是,提前把拍卖者杀了,等工作人员把拍品送到门口,再代替拍卖者收下拍品。是想偷偷靠救生艇完成转移吗?看样子,O方接应的船应该离这儿也不远。”周言晁又钳了两个冰块,噗通,扔进浅棕色半透明液体,转了转酒杯,再推回给谢谌。   “这样的解救在我看来是徒劳。他们救了肉.体,救不了精神。”谢谌拿起酒杯,掌心被冰得像开水烫了一下,啜饮一口随即放下。   今天救下了omega,但明天、后天、未来还有无数拍品。人是救不完的,就像大部分受资本压迫的劳动者,钱是挣不到的。需要改变的是理论和制度,如果只凭借单一的自由意志容易遇到鬼打墙,在教条主义的怪圈里打转。   “A方也来了?”谢谌问。   “没。拍品里的alpha被变性了,已经不属于alpha性别范畴了,他们不会救的。就算有A方成员,也是作为富家子女被邀请。”   “这个拍卖会是有什么非参加不可的理由吗?”   “我知道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很遗憾,你的朋友可能也是个变态。拍卖会不是以资产作为主要参加标准,一般是做了惊为天人的事。至于是什么,有的事迹广为流传,到人耳朵都能听出茧子的程度,有的只有是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你没发现吗?大部分alpha之间都保持适当的距离,他们不熟,根本不敢保证谁更疯。”   “那你又做了什么?”   “谁知道呢?”周言晁抿了一口酒,含笑道:“疯子又不会觉得自己是疯子。”   “……”   “不过,你要是不想你的成员死的话,就让他们在最后一场晚上十二点前离开这艘船。”   “?”谢谌见周言晁不愿再解释,说知道了,也闷了一口酒,又瞥了一眼周言晁的手。   冰块随活动的腕部在转动撞击杯壁,手指颀长,薄薄一层皮肉让每一节指骨都分明,指尖被杯上的水珠打湿。   “从浴室出来开始,你就总是盯着我的手看。”   谢谌面不改色地挪开视线,“你看错了。”   “刚刚在浴室做了什么?”   “……”   周言晁搁下酒杯,又道:“浴室不隔音。”   听懂对方的暗指之意,才降温的身体又开始隐隐发烫,谢谌被戳穿也没有慌张,脸早被水汽洗得澄明,漆黑眸子清澈得付诸任何情.色修饰都是一种亵渎。但他就是做了不得了的事,他想着周言晁的手,自.慰了。   一路狂奔回来,只想洗干净被碰过的地方,但随着指腹的反复揉搓,头顶上方淋浴器砸下来的水珠越来越重、越来越冷,他的体温急剧上升,脑袋昏沉到不足以靠腿支撑,滑跪在淋浴间的地板上,狼狈地单手扶墙。   他是alpha,又是omega,想前后兼顾,最后欲望将他的头钉在墙上,皱眉闭眼,深陷不堪的折磨。浴室里萦绕的热气宛若扑在他皮肤上的鼻息,滚烫炽热,烧灼着神经,淅淅沥沥的水声夹时有时无的低音。   谢谌脑子里浮现的并不是周言晁的脸,恰恰相反,他谁也没想,只是机械地模拟重演周言晁用手帕擦拭他皮肤的动作。   不对……不是这样的。那只手到底是怎么做的?是因为少了那块破布吗?谢谌用手指一遍遍摸索回忆路线。   快感被淹没,灵魂溺了水。   壁板上被冲刷的液体逐渐扩散,白茫茫的一片,谢谌的脑子跟着一片空白。   淋雨的喷头在替他哭,他跪趴着蜷缩在地上,贤者时间内消化崩溃的情绪,没有梦中情人,居然靠意.淫alpha的一只手完成整个自我疏解过程。   而这一切,都被外面的周言晁尽收于耳。   这让谢谌更加唾弃自己的身体,也厌恶周言晁,全然不觉得把他人身体的局部作为泄欲对象有错。如果不是因为周言晁,他的自我意识里怎么会将人肢解,将所有色.欲倾注在一只手上。   谢谌压制住想把人手剁了的疯癫想法,冷淡地说:“听到了又怎么样?没找你收费就不错了。”   “哦。”周言晁撩开西服,手伸了进去,谢谌以为他要掏枪,忙窜起身前扑阻止,酒杯被膝盖撞倒,哐当作响,咕噜咕噜滚到厚实的欧式地毯上。   谢谌跪在黑曜石制桌板上,身体前倾摁住周言晁的肩膀,钳制住他的腕部。   然而,下一秒,周言晁绷直手指,亮出一张银行卡。   “???”   卡?   他说收费,这人真给啊?!   周言晁默不作声,只是目光下移。   谢谌跟着垂头,情绪太过激动,才惊觉下半身□□,动作幅度过大,膝盖压住了浴巾,将那块布拽散开,现可怜巴巴地搭在他的小腿肚上。   谢谌刚准备盖住隐私部位,那张坚硬的卡直戳他胸口,并沿着肌肉凹陷处丝滑地溜到了下腹,像是付款时刷卡的动作。   谢谌被这一划哆嗦了一下,“呃……”   周言晁笑问:“这也是收费项目吗?” 第53章 F级拍品   次日, 第二场夜间拍卖会现场依旧热情高涨。   谢谌还是那袭红裙,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靠边的座位上,手里转动金灿灿的银行卡, 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心情就没通畅过。   良心发现的道歉还是更深层次的羞辱,谢谌揣测周言晁送钱的用意。   最后一件拍品被运上台,谢谌收好卡。他留意了许久, 没见到昨晚戴着紫色面具的alpha的身影,原以为那人今晚不来了,大失所望。   结果紫色面具在昳丽的omega陪伴下,姗姗来迟, 停在谢谌身旁的空位,指挥伴侣调节座椅, 拉近和谢谌的距离。   谢谌在人正式落座后, 开门见山道:“你对我知道多少?”   “嗯……比如知道,让你变性的人是谁?”   谢谌注视着他。   彼时, 台上的主持人说道:“这件拍品定为F级。”   场下哗然,明明是最后一件拍品, 等级怎么会是F级。   “因为——”主持人笑着卖了几秒关子,最后扬起手拔高音量道:“他是O方组织的成员!”   此话一出,谢谌的注意力被分散到台上, 透过着装打扮确信那就是成员之一——星。   荧幕上给出特写,星戴着粉色面具,身上的衬衫完好, 只是有些脏旧, 她脸颊、脖颈和手腕等暴露在外的皮肤有大大小小的淤青和伤口,大抵是在反抗的时候留下的。   “为什么是F呢?破例降的这一级是由于她卑劣的思想。O方摇旗呐喊自由和解放,而他们所谓的自由意识不过是建立在剥夺alpha权力上。我们明明已经在政治、经济、法律等各个领域上做出了让步, 他们还不知足!我们一直处在规训之中,我们被要求必须有力量,要懂得谦让,身为alpha不能与beta和omega计较。不管是在社会还是在家庭,我们都承担更多、更重要的责任,及时承受双重压力,却不被认可,明明我们才是生活困在枷锁之中,最压抑、最痛苦的人!”   “但O方这个组织像毒虫一样,宣扬他们的邪念,腐蚀愚笨的omega,说这些权力本就该属于omega,让不少omega讨厌alpha、拒绝alpha、报复alpha!”   “而这个歹毒的omega为了一件拍品,杀害了我们的一位贵宾。请问这位贵宾做错了什么?他的钱是他靠自己的能力挣来的,他只是花钱买下了喜欢的物品,他却失去了生命!”   “各位,看看她的眼神,事到如今她还不服输,她心里肯定还在唾弃我们。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让她不再归属于O方组织,心甘情愿地投入我们alpha的怀抱中!得到她的人将用自己最独特的方式驯服她!”   一段激情四溢的“演说”结束,会场氛围变得奇怪,极具煽动性的言论让alpha热血沸腾,他们仿佛豺狼,眼冒幽光。拳头也好,脚也好,屌也好,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无比渴望用自己的方式惩罚这个越界的omega。   星即使清楚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也无比冷静。   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谢谌才进O方大楼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变性后变得疑神疑鬼,而O方大楼安保系数极高,他不用担心被alpha骚扰侵害,但成员没有接到指令时是不得擅自进入O方大楼的,只有年龄最小的星是特例——她可以就住在O方大楼里。   谢谌很想了解她为什么拥有这个特权,便委婉询问本人为什么不回家。对方却笑着说她没有家了。   星是家里倒数第二个孩子,她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都是omega,beta父亲把他们都卖了,卖不掉就送人,送不掉就扔。   星被孤儿院收留,在院长被发现恋童虐童后,孤儿院相继倒闭了,她遇见了堇。   那时还没有变性试剂,也没有三方,堇将她抚养长大。她自愿跟随堇加入了O方。   以前没有能力救哥哥和姐姐。现在有能力了,她想救和哥哥姐姐有同样遭遇的人。   谢谌看着台上,他的同僚,那个可怜的孩子抿嘴闭上眼,而她背后竞拍价电子屏上的数字在疯涨。   这群alpha已经不是想羞辱omega那么简单了,他们想打击O方,想推翻omega们的“精神支柱”。   主持人又道:“出现一名O方并不代表只有一名O方成员。非常抱歉,各位,这是作为我们管理的疏忽。为了给大家带来更大的乐趣,我提议来一场游戏——”他顿了顿,笑道:“找出其余O方成员。”   “找到后尽情轮流进行审判吧!”   这艘船彻底不安全了,得找个机会撤离。谢谌思忖着,想找个合适的机会离席。   “真有意思啊——你参加这个活动吗?”紫色面具问。   “有关心活动的时间,不如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   紫色面具偏头,“和我做个交易,在这艘轮船呆到最后一场拍卖会结束,主动来找我,我就告诉你。”   “十一点四十前。”   “嗯?”   “我只在这艘船呆到十一点四十前。”   “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提这个要求,但是我没问题,答应你。”   整艘船五千人,参加拍卖的不足千人,O方隐藏在庞大的数字看似很安全,但换个角度想是几千人对几十人的搜捕。   要不要救星?谁来救星?   林由提着裙摆迈步离开,alpha已经开始审视轮船上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目光在林由身上也稍有停驻,也秉持着怀疑。   “没关系,有我在,没人会打你主意。”陈与菅敏锐地察觉到怀里的林青屿情绪比较激动,身子都在颤抖,以为他是受惊了,拍背安抚。   “我想上厕所。”林青屿想从陈与菅的腿上下来,他的后背又被人拍了一下。   “现在退场的人多,等人少了我和你一起去。”   “等不了,憋尿会死人,你不知道吗?”   陈与菅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怎么跟我说话的?换个语气好好说,我就让你去。”   “……”林青屿捏紧拳头,暗骂他死人玩意儿,嘴上却妥协了,小声地说:“老公,我想尿尿……让我去……”他搂住陈与菅的脖子,佯装温顺,来回蹭了蹭对方的脸。   “真乖。”陈与菅对这套很是受用,又往他脸上咬了一口,“那快点回来哦~”   待到林青屿顶着咬痕离开,陈与菅收敛笑容,当即吩咐一旁的保镖跟上去。   迈出大厅门的一瞬,原本镇定的林青屿加快步子在人流中穿梭,他咬唇,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左右转动,扫视周围,隔着面具都可看出他的急切。   林由!   刚刚那个穿白裙子的,是林由!   他怎么会在这儿。   林青屿迫切地找寻至亲,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厕所离大厅并不远,如果不能在5分钟内回去,那疯子会再次发癫的。   万幸的是,林青屿在人群中找到了林由,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寒暄或质问,只仓促地留下一句“今晚上9225等我”,又飞奔离开。   等到凌晨三点,林青屿的困意全被弟弟的身影挤掉了。难怪最近联系不上林由,谁知道两人离得如此近,就在同一条船上。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太多话想说。   林青屿侧躺在床上,多次搞些小动作试探陈与菅熟睡后,他蹑手蹑脚地下床。好在陈与菅不喜欢房间里有太多人,睡觉时遣散了保镖。   9225号房间的原主人已经失踪了。陈与菅对林青屿的占有欲近乎变态,就因为那个alpha随口提了一句把林青屿送他玩两天,然后林青屿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房间没开灯,林青屿沿着墙壁摸黑,压着音量问:“有人吗?”   不远处飘了一句回应——“哥哥?”   两人没开灯,在黑暗中相遇触碰拥抱彼此,无数日夜的陪伴,久违的体温重燃,泪如雨下。   “你怎么在这儿?”林青屿问。   “我是来救那些omega的。”   林青屿惊得连泪都忘了流,他的弟弟是O方成员,现在处境很危险。   “林由走吧。我不是想阻止你做这种事,但救别人命前,要保护好自己啊。”   “没事的,哥哥。没事没事。”林由轻声安抚他,“这么多年了,我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的话被柔软抵住,林青屿凝固在原地。   “哥哥,这个吻还给你。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含义,但是我永远爱你。你不要自责。”   林青屿悲切间搂紧了林由,但很快他的悲伤就被恐惧吞噬,背上的手正在游走,从脊骨到肩胛骨,而此时林由正圈紧他的腰。   第三只手是谁的?   林青屿吓得冷汗直冒。   他倒希望是鬼。   但那个比鬼更恐怖的东西发话了——   “林青屿,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林青屿领口被抓住往后拽。   林由听出对方来意不善,搂着林青屿不愿松手。   陈与菅抢人无果只能松手,主动凑上前,从背后贴着林青屿,“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笑话?我对你那么好,你背着我和你情人弟弟幽会?”   “不,不是……”他的下巴被捏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是我…”   “闭嘴,我现在不想听。我只想你弟弟看看,我是怎么操.你的。” 第54章 参与游戏   白兰花的清香四溢, 如果信息素是实物,那偌大的套房根本容纳不下。林青屿跪趴在地上,身子耸动, 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抵在人的腹部,地毯被泪水洇湿,泣不成声, 声音被撞碎了,一个字又一个字往牙关外蹦,“停,停, 下……”   如木偶般僵硬的肢体被恣意摆弄,陈与菅调整他的姿势, 让他坐在自己怀里, 双臂勒得他生出断骨的疼痛。   林由跪在地上,两只手臂都脱臼了, 但以防万一,他胳膊还是被人架着, 撕扯骨骼的疼痛让他面部血色全无,嘶吼过后的沉默是无济于事的愤怒。   陈与菅和林由对视,他们之间隔了一个赤.裸的林青屿。   正因为是哥哥找他, 他才没有防备。   兄弟俩都着了这个阴险的alpha的道。   如果眼神能杀人,陈与菅早就死了千万遍了。平常alpha或许会被震慑,但陈与菅不一样, 他舒心地笑了。   兴奋情绪冲击着大脑, 不受控地将所有力灌到omega的体内。此时独属于alpha的占有欲得到极致的满足,他以最直接的方式宣誓了主权。   这是他的omega,他永久标记的omega, 会怀他孩子的omega。   就连亲弟弟也别妄想染指。   没人料到一个吻的代价如此之重。   林青屿注意林由的状态,神色跟着哀怜起来,“别、看……”音调中透着隐忍,眼含乞求。   林由回过神来,垂下头,听觉无法屏蔽,那些声音掐住了他的脖子,要窒息昏死过去。他什么都做不了,一旦他吼得越凶,哥哥就被折磨得越惨。   心中的信念在瓦解崩塌,O方成员居然救不了最想要保护的亲人。   下一瞬,林由头发被人抓住往后拽,强迫他面对交叠的二人。旁边两人显然是受了那个alpha的指示。   “这可是你最喜欢的弟弟,不想让他看到你漂亮的样子吗?我说你怎么对他那么上心,原来是想和他乱.伦啊?”   林青屿猛烈摇头,泪水止不住的流。   陈与菅舔了一口他的腺体,用手指拨了拨他的器官,“你这儿好像也要哭了。”他又亲吻林青屿的唇,“光要你身体不够,把你的心也给我。”   “你、真、该、死。”林青屿留下的每一滴泪都饱含憎恶。   陈与菅并不会因为他的咒骂而生气,反而觉得他无比可爱,将他腿往上提,“啪”,狎猊地打了一下屁股,“学不乖。”   “唔……”   想死。好想死。   可是舍不得把弟弟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我好累。   林青屿瞳孔涣散,明明头顶就是刺目的光,他却眼前漆黑,眼神黯淡下去。   不想讨好alpha,不想在床上□□,不想偷偷吃避孕药。   要不就这样了吧。不活了。   “抱歉,打扰你们了。”   突兀的男声闯进来十分违和。   只听“砰”的一声,众人反应过来时子弹已经射进陈与菅的手臂,血渗出来浸染布料。   谢谌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位置,他依旧戴着面具,只是身上不再是红裙,换上一套崭新的西服。   “啧。”谢谌不满自己又射偏了。   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原本钳制林由的两人要掏枪反击,林由反应迅速,趁机用头猛撞其中一人的下.身,疼得人弓腰捂裆。   另一人就愣了这么一秒,谢谌已经闪到跟前,他手撑在那个弯腰的安保人员的背上,腾空给了对方的胸膛一脚。在人踉跄后退时,也不留喘气的机会,连开几枪,一气呵成,就算枪法再烂,人也倒在血泊上不能动弹。   谢谌忙回头解决另一个,结果见人还捂着裆一脸痛苦,“……”   看样子林由是撞得恰到好处。   “alpha团结又善良,”谢谌揪着保镖的头发,还留有余温的枪口对准太阳穴,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血溅了他一手,“怎么能把异性的美德安在自己团体头上呢?”   他像随手丢垃圾那样松开死掉的人,又替林由接上脱臼的手臂,笑着将枪递给他。   林由却什么也不顾,连滚带爬地赶到林青屿身边,慌得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无措地抱着他。   林青屿虚弱地安抚,“没关系的,没关系……”   “对不起……我太没用了,我太没用了。”   “再叙旧就等死吧。”谢谌不解风情地打断他们,找来一套衣服扔给林青屿。   “……”谢谌还是头一回见他失去理性。唉,兄控啊——   谢谌盯着坐在地上捂肩的陈与菅,“你明明有能力反抗。”   “外面的人都被解决了,我就算把你杀了也没用。”   谢谌觉得这人对于死也太过镇定了,总感觉有炸……他将枪对准陈与菅的心脏位置。   陈与菅:“等一下。”   谢谌歪头。   陈与菅说完,又用还健全的手把林青屿捞过来,按住人的后颈亲吻。   谢谌:“?”   林由:“?”   林青屿:“?”   林青屿真的要被人气疯了,眼泪哗哗的流,这个发癫的alpha都要死了,还要把他抓过去亲一口。   林由见哥哥哭,上去就是对准陈与菅狂揍。   陈与菅像是感觉不到痛,还笑得开心。   直到林由泄愤完,人已是满脸血污。   谢谌才再次举枪,“哇,你真的……”   简直是专一深情的变态。   “你这种人真的最恶心的那种。”   “怎么?你碰到过?”   谢谌枪顿了一下。   陈与菅笑道:“那看样子是了。”   “……”好烦。   那个人他杀不了。   这个他还杀不了吗?   谢谌毫不留情扣动扳机。   血花在人的胸膛绽开。   他转头看这对兄弟。   林由还在哄哭得崩溃的林青屿,一边揉擦他的嘴唇,一边凑上前,“哥哥,亲亲,我给你盖住。”   谢谌:“?”   兄控够了。   没一个正常的。   “我从星那边赶过来,是为了看你和你哥接吻的吗?”   星被谁拍下,被送到哪个房间,主办方并没有刻意隐瞒。这是一场阳谋,只要O方去救人,他们必定有完善的举措应对,才敢如此嚣张。   在林青屿说完房号离开后,林由就和谢谌碰面了。   针对于要不要救星这个问题,内部已经产生了分歧,他们并非在意自己去是否是送死,只是担心再出现人员伤亡,拯救转移运输拍品整个流程进行得更加困难。   O方成员在这时不会苛责彼此,因为不管哪个选择,就是在救omega。   他们部署的周密计划根本没用上。   星被拍下会遭遇什么,不言而喻。   当他们行动时,好像都晚了。   推开门,星赤身周身都是被凌辱的痕迹,但她冷静地站在尸体面前,拍下她的alpha喉管已经被割开,已经没有血汩汩流出,看样子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其余蛰伏在暗处的人员,也被她解决了。   她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责怪任何一个成员来迟了,笑着松了一口气,“你们来晚了,这里已经没有人可杀了哦。”   几个同僚上前,给她检查身体,给她擦血,给她穿衣。   “星宝宝,你最棒了。”其中一个女成员亲了一口她的脸。   星嘿嘿笑了起来。   O方成员心理素质远超常人。就算被alpha压制侵.犯,精神也不会崩溃,只要体力足够,他们就能爬起来完成任务。   强.暴——   在O方眼中是最低级的羞辱方式。   对于他们而言,世界从不存在“贞洁”,标记是爱的谎言,是让omega守贞的手段,是alpha无条件独占omega的借口。   即使一个alpha再差劲,只要他对某个omega进行了永久标记,总有人规箴omega屈身跟随那位alpha,因为洗去标记的记录会破坏个人价值。   omega一生被标记多少次、堕胎多少次都会被记录下来订在个人档案上,但alpha的档案在这方面却是空白的,一生标记他人多少次、让他人怀孕多少次不得而知。   这是alpha默契达成的共识,他们对omega实行教化,让omega重视第一次、珍视标记,从而使omega只忠于、只属于一个alpha。   alpha所谓的团结善良,但仅仅是对于alpha,也只是在性的领域。永久标记是一种分配制度,omega会觉得永久标记对自己是一种保护,不再受其他alpha侵害,但有时候,反过来代表了他有一个可以特定伤害他的对象。   这条路在O方时行不通。   O方成员奉行一个理念。   「我的身体只属于我自己,你不能因为触碰过我,就抹杀我的自由。」   当O方看清贞洁的本质后他们已经不再愿意接收任何alpha了,他们觉得alpha糟糕得毫无差别。   “反正已经暴露了,可能救援omega的难度更高,还不如多杀点alpha。这艘船上没有一个alpha是无辜的。”星跟着成员们走出房间。   “错了,是没有alpha是无辜的。”另一个成员纠正她。   在一行队伍中的谢谌这才发现,此次参与任务的成员多数为激进派,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杀光所有alpha。   这个组织里的omega是团结善良的,因为成员被拍卖,即使明面上并没有过激的情绪,但心知肚明接下来该做什么。   今夜很多alpha死于非命。   而某一个受害者的房中留下了一张纸。   上面写着:   [各位alpha,第二场拍卖会我们都在现场,我们很高兴能参加这场游戏,希望你们尽快找出我们,在我们杀光alpha前。] 第55章 死受虐狂   那一张纸是战书, 但alpha根本没当回事,在他们眼中alpha和omega之间不存在战争,只有单方面掠夺。O方成员再厉害, 本质上还是omega,只要释放信息素,他们也不可能逃脱本能的枷锁。   工作人员采取相应举措, 不再提供禁药,alpha的信息素渐渐显现,弥漫四处,omega们举步维艰, 也没得到怜悯,只能像只受伤的动物缓缓在地上爬行, 迟钝地跟着alpha的脚步。   信息素是狂欢的催化剂。   如果某人没有发出alpha的信息素, 那就默认他是可侵犯的。在令人作呕的同性信息素中,他们将全部的排斥感发泄在了异性身上。   “轰!”   随着巨响转移视线, 一个alpha的脑袋被钉在墙上,面具四分五裂, 鼻子被撞得歪斜紧贴脸颊一侧,鲜血汩汩流下,蛇信子延长着, 舔舐壁上的油画。   罪魁祸首周言晁站在他一侧,手插兜,他笑着, 以颇似无奈的声音道:“哎呀, 怎么能因为我没有散发信息素就欺负我呢。”   众人反应过来,这个alpha没散发信息素,被误认为是异性, 然后被揩油了。   alpha被揪着头发,像布偶一样被软趴趴地扔在地上。   “刚刚那只手摸了我来着?”   右手手腕被踩在脚下,布偶活了,开始扭动,像一只恶心的软体生物。   “呃啊啊啊啊——”   周言晁两米远的服务员勾勾手指,“请给我一把餐刀。”   alpha恐慌地将手指全缩进掌心,“不要…我错了……”他试图向周围的alpha求助,但隔着面具,连一个人的名字都叫不出,“救救我……”但又不知道找谁求救。   alpha们团结又善良,他们默契地选择无视,觉得这个冒渎同性的alpha该受罚。   “嗡————”   惨叫声通过听觉带来精神污染,走廊上的人耳鸣现象严重。视觉冲击紧随其后。切下来的手指进了嘴。五根,一根不少。   如果只是简单切割,在短时间内就医,还能进行再植手术,满足神经没受损、血管疏通成功等条件,断掉的手指也能重新接回去。但现在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它们已经顺着食道滑入体内,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胃酸侵蚀消化吸收。   倒地的alpha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扑向周言晁要复仇,但换来的是更惨痛的代价。   餐车上又了少了一把餐叉,它此时正戳在alpha的右眼眶中。他看起来像个变异的怪物,发出粗犷的吼叫,分贝高得几近划破耳膜。那把叉子应该扎进了他的大脑,让他不再思考,只能任由源源不断的血水从泉眼冒出。   周言晁充当好心人,摁住他将叉子取出,连带眼球一起挑出眼眶,像转面条一样,将连根拔出的神经裹在眼球上。   周言晁拿它在人脸上划了一下,拉出滑腻的血丝。   “饶你一命就该识趣啊。”   叉子落在地毯上,上面的红色眼珠随机凝视某位路人,粘稠、猩红,让人想起今晚铺了覆盆子果酱的蛋糕,胃里酸得难受。   待人离开,走廊上的人们忘记了死去的alpha,忘记了眼珠,开始小声议论。   “没有信息素的alpha,是周家那个吧……早就听说精神不正常。”   “我和他一个高中的,听他之前同学说小学跳楼没死成,又往自己胸口捅刀子,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命呢……这种谁能疯得过他。”   “传闻说爸妈也是他杀死的。”   “他爸妈死的时候他才18岁吧?”   “图什么?”   “遗产?可能吧。”   “真是天生的坏种啊……”   他们实在忍受不了同性的信息素,八卦唏嘘几句就匆匆各自回房。   弥漫的alpha信息素犹如瘟疫,扫荡着各个角落,罹难的omega们是感染者。但目前处境最糟糕的是谢谌和林由,腺体和皮肤疼痛导致外面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地狱。   谢谌站在桌前,盘点着特制药的余量。   怀疑也无可奈何,他现在依旧需要服用这个。   是产生药物依赖了吗?谢谌摸了摸腺体,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坑坑洼洼的。   依照计划撤退的日子,药不够了。   谢谌关上药盒,爬到床上试图靠睡觉抵抗停药的惩罚,但两小时都没捱住。   “呃……”他侧着身子蜷缩,双腿不停伸缩摩擦膝盖内侧,汗涔涔的,皮肤湿滑黏腻,嫩肉水亮,散发着茶香。   谢谌被热醒了,迷糊间睁眼,看着水渍有些茫然,看着掉在了地上的睡裤才反应过,仰头看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水分流失太多带来了干渴,就连呼出的气都燥热烦躁,但又不想喝水。   喧哗的走廊,火红的裙摆,湿热的吻,腐臭的泥土,有只小小的蛊虫钻进体内,磨着尖牙,在用带有绒毛倒刺的腿脚抓挠他的骨、他的肉。   假的。其实都是假象。   都怪周言晁。   原本停药也不该是这样。   最初只有身体不是属于自己的,现在来精神也不受制于自己了。   满脑子都是那人了。   谢谌弓着背,将脸紧贴被褥,连意识也一同深埋进棉花里。一旦破格,那他真的和omega没什么两样了,所以只能不断通过前面攫取alpha的自尊,刻意无视体内omega基因的诉求。   “周言晁……”快意堵住咒骂的嘴,恶劣的话语融化成液体,在被子上划出一道弧线,夹杂浓烈的茶味。   余韵未尽,谢谌用脸蹭了蹭被褥,挣扎着,摆脱肌肉的疲劳打算起身清理泥泞。   他恍惚睁眼,对上一双狐狸眼,大脑宕机,各个关节像没有上润滑油的生锈机械,卡壳了。   “?”   嗯?   周言晁正趴在床沿边,与谢谌之间相隔甚至不至15厘米。他下半张脸埋在臂弯里,沉默地注视着谢谌。   这个状态应该维持了很久。   谢谌:“……”   带着魅惑性的眼眸垂下,遮住本该有的狡黠,目光落在被碾压呈破碎状的铃兰上。   谢谌愣怔地看向那滩白渍,下巴动了动,发不出一个音,皮肤烧得厉害,脸颊和脖子像被注射了色素,粉粉的。   谢谌:“……”   周言晁小幅度歪头。   谢谌别过脸,“……”   周言晁眨眼道:“为什么叫我的名字?”   谢谌被汗凉得哆嗦,揪着被子一角盖住下半身,不作解释只叫人滚出去。   周言晁非但没照做,还爬上了他的床,手掌压过液体,皮肉和布料之间拉出蛛丝,再抬起扯断,逼近对自己充满敌意的omega,将它们悉数抹在对方露出的小腿上。   “回答我。”   谢谌把腿也缩进被子里,咬牙切齿地盯着他,讪讪道:“我原本是想说你真该死,但是做得太爽,所以话才说了一半。”   几秒后,周言晁才张口,“我的死能让你性.高.潮?”   “?……”谢谌破罐子破摔道:“嗯,对,现在可以滚开了吗?”   下一秒,谢谌的手腕被人抓住。   “?”   周言晁让他的手掌紧贴自己的脖子,“杀我,要试试吗?”   “??”   ……   偌大又稳固的双人床微微震颤,人背抵在床头的软垫上激烈反抗着,多次试图推开身前的疯子,不愿掐他的脖子,“滚啊!想死就去跳海!!”   周言晁挤在他腿间,不厌其烦地将谢谌的手往自己的脖子上放,“给你机会就珍惜一下,我很难杀的。”   谢谌:“???”他确实很珍惜杀周言晁的机会,但显然不应该是在这个场合。   “恶心的变态。”   “是吗?”周言晁垂眸,视线像羽毛一样落在谢谌身上,“我们谁更变态一点?”   “……”明明是对方硬要凑上来,不断摩擦才这会这样的。谢谌看到与自己意愿背道而驰的兄弟噤了声,无语又无奈,就连眼皮都透着一种无力感。   “………”   被子被掀翻,像牛奶一样流淌到地毯上。   因为擅自停药,强烈的副作用让他还在不受控地分泌液体。肌肤像被冲洗过,覆上一层薄薄的啫喱,在灯下波光浮动,润泽透亮。   “!”   霎时,谢谌胸口一窒,惊惶道:“松开!”他两只手的虎口迫切地紧贴着周言晁脖颈的皮肤,威慑道:“不然我真的掐死你。”   周言晁没有妥协,反而叛逆地重重捏住他。   “!”   谢谌面色铁青,冷汗直冒,双腿收回折叠,脚趾蜷曲,想缩成一团。脖颈后的脊骨被单薄的皮肉包裹,显出形状,和它的主人一样脆弱。   他发不出音,颤颤巍巍掐着周言晁的脖子,掌心、指腹都感受着脉搏跳动的频率。   唾液溢出嘴角,眉头紧拧,谢谌含泪瞪着周言晁。愤怒是装饰,原本阴气沉沉的脸红晕泛滥,愈发生动。   周言晁的表情看起来同样是备受折磨,只是其中夹杂得逞。   一张阴晴不定的脸。   “活儿和你本人一样烂。”谢谌恨恨地说道。   周言晁另一只手扶住谢谌的手腕外侧,“说话的力气不如使在这儿。”   “你这样……呃……”谢谌垂头,膝盖夹住周言晁,手臂懈掉一大半的力,心道:我实在使不上力气啊——   “周,言晁……”   “停!药,我要吃药!!”谢谌仰头绷紧脖颈,发烫的身体像堆叠的干草,瞬间被点燃,火放恣蔓延至小腹,紧接着神经被烧断,失去理智,控制不好力道,掐周言晁的力气猛地增大。   “我要……”后半句话被揉进喘息声,变得模糊不清。   想杀人,生气、悲愤、绝望,在诸多复杂情绪中,谢谌将周言晁倾注给他的力尽数奉还。   “……”   脑子白茫茫的一片,像雪,冷得人身心打颤,所有景象都不真切。悬挂的液体如同溶洞里少了几分湿冷感的钟乳石,但还是让人脊背发凉。   恶心恶心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太恶心了。   早知道该吃药的。   掐住脖子的手一松开,周言晁直愣愣地砸进谢谌怀里。   “?!”   谢谌陡然从肮脏的亢奋中抽离,回归现实,下意识接住周言晁。断裂的红绳缠在颀长脖颈上,透着一股死意。   “……”   谢谌屏气,在探到对方的鼻息后才舒出一口气,再粗鲁地将人推开,一点儿厌恶也舍不得藏,骂了一句“死受虐狂”。 第56章 如此贫瘠   叩叩叩——   “客人, 您好,您已经接连几天没参与拍卖活动,一直选择送餐服务, 我们对此表示担忧,所以前来询问您是否遇到情况。”女beta服务员目视前方,恭敬地站在门口。   一门之隔, 谢谌与之相对,纹丝不动。   说是询问,实际上是在担心这个房间的alpha是否遇害,又或者是由O方成员假冒的。   一旦开门, 他就必须接受检查。现在想换成女alpha那身装扮已经来不及了。   服务员没等到回应,示意身后穿着警卫服的人准备破门。   “咔哒——”   就在这时, 门开了。   alpha穿着浴袍, 发梢还在滴水,他撩起刘海, 几颗水珠沿着皮肤流进面具里,“有事?”   门口几人肃然。   alpha之间保持距离, 交流不够密切,但服务员们不同,沟通八卦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消遣。清洁人员每天清理最多的就是血和精.液, 处理尸体也是白布一盖再往海里一丢,某位“幸运儿”获得“捡眼珠”的体验在员工之间传开了。   他们不敢好奇周言晁为什么出现。   “抱歉,打扰了。”服务员颔首低眉, 将餐车留在门口, 鞠躬道:“这是您今天的午餐,祝您用餐愉快。若有问题,请随时联系吩咐我们。”   说罢, 一行人快速离开。   人被清走,谢谌心安理得地落座,将食物挪到用餐桌上,还没来得及揭盖。   周言晁将右手伸到他面前摊开,掌心看起来被开水烫红了,“好像破皮了,拧门把手都是痛的。”   “……我逼你撸的吗?”谢谌眼也没抬,揭开盖子看到裹挟着黏腻奶油的意面就皱眉。这几天,他见得最多的就是这种液体,下.身被食品唤起火辣的疼痛,破皮泛红的何止周言晁的手。   如果感受弥漫在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谢谌的腺体会疼痛难忍,偏偏对象是周言晁,只有□□时掌心分泌出的汗液才会携带一点儿alpha的信息素,它们很温顺,不会侵扰谢谌的身体,只紧密包裹住皮肤中最饥渴的区域。   可谓是对症下药。   谢谌闭眼,强迫自己想点儿其他事情,把盘推到一旁,暗道:“倒胃口的东西。”他又注意到一旁的周言晁,“笑什么,你个飞机杯。”   “嗯?这是在夸我吗?”   谢谌看人不像在揶揄。“……”对于周言晁那种烂到像是受刑的技术来说确实是一种褒奖。   谢谌不予理会,忍着摩擦带来的疼痛,吃了一颗药出门了。   部分O方成员聚在房间内,商讨接下来的计划。随着安保系数的提高,主要人力都投入到保护alpha上,报复alpha和拯救omega两者难易度呈反比。   “我们放艇转移omega的时候,发现重力式吊艇架的制动装置周围装有定时炸弹。”林由道。   众人:“?!”   “认真的?炸弹?”   林由点头,“炸弹不只一个,我们发现的主要集中在拍卖大厅和alpha房间区域。”   “还有多久炸?”男omega问。   林由:“按时间估算,现在距离爆炸只有34个小时了。”   “34个小时……”另一名成员查看腕表,“最后一场拍卖的晚上12点左右。”   女omega蹙眉,“嘶——我们当中也没人会拆弹啊。”   男omega又说:“不一般有一根红线和一根蓝线,运气好,剪对了,切断电路就能活命吗?嗯……不过数量多,也不能保证次次都选对……”   “你觉得敌人会给50%的概率让你活命吗?有时候红蓝线都是幌子,剪哪一根都会爆。”   “或许不算敌人呢?就论安装的区域,这不是和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吗?”   “别开玩笑了,这么炸会沉船的,到时候都得死。”   “谢?”   思绪被成员打断,一直沉默的谢谌回神道:“比起考虑炸弹,不如想想怎么缩短转移最后一批omega的时间,说不定可以改在爆炸前离开。”   多数人都赞同谢谌的想法,针对最后一场拍卖设计新的方案。   “到底是谁安的炸弹呢……”到最后,O方都思忖无果,原地解散开始执行新制定的计划。   晚上,谢谌躺坐在床上,腿微微岔开,指节压在耻骨处,此时眼珠不知该怎么放,默默地凝注拨弄自己的手。这时谢谌觉得无性教的存在还是有意义的,他那兄弟真不争气,给点儿信息素恬不知耻地昂首,要是有自我意识说不定都主动蹭周言晁的手心了。   谢谌压住业火,问:“你知道多少?”   “?”过了良久,周言晁才说:“这样你就会舒服得叫?”随即,大拇指的指腹高频率打圈。谢谌咬牙重踹人的肩膀,“谁问这个了!”   周言晁身子微微倾侧,抓住谢谌的脚踝,歪头表示不明所以,纤长眼睫下黑眸泫然,尤为无辜。   谢谌看得倒胃口,“你是想把所有人都杀了吗?”   周言晁听懂意指,“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我以为你只是单纯变态,没想到还是个杀人狂。”   “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如果这里的alpha都死有余辜,那beta和omega呢?他们做错了什么?”   周言晁没回答,手指像藤蔓纠缠谢谌的脚踝,将其搭在自己的肩上,再一路攀爬到小腿、膝盖,虎口卡在腘窝,像拎兔子耳朵一样将他往上提。   “呃!”   周言晁俯身,眼眸都在吹着一股邪风,“对于活着舒坦的人来说,死是一件恐怖的事,相反,对于活着痛苦的人来说,死是解脱,是自由。这是惩治,也是救赎。”   “哈?”   他们有痛苦得想死吗?谢谌还没来得反驳,腰腹绷紧,开始一通乱蹬,小腿肉磨锉周言晁的后背,指甲在手臂留下几条抓痕。   “死东西!……痛啊!”   没受桎梏的脚踩在周言晁的腿间,踮脚发力,光洁的足背皮薄,筋腱分明,脚后跟因先前摩擦过床单也是嫩红色的。   周言晁垂头弓背发出受苦的沉吟,他手带着黏腻一路下滑,在皮肤上拖出一条水路,扶住谢谌这只脚的脚踝后侧往上抬了点。   他下巴搁在谢谌的膝盖上,咧嘴笑得有些勉强,“主人,要给我做绝育吗?”   彼此对峙,心理和生理双重作用下面红耳赤。僵局被飞溅的液体打破。两人同时愣住,不约而同向下看。   接连几天,又不是发.情期,体内激素跟不上分泌,所以才会这么稀薄。   周言晁擦了擦湿漉漉的下巴,手指晶莹,“水?”接着他裆.部结结实实挨了一脚,随着剧痛滚到床下跪着蜷曲成一团。   谢谌脑袋昏沉,思绪万千。一切发生得太快,脑中闪过余光拍摄的画面,他愕然捂嘴。好像飞人嘴里去了。   目光再落到床下,接上怨恨的泪眼。   看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谢谌咽了咽口水,连同骂他咎由自取的念头吞进肚,“你捏得太痛了。”   “这不是搞我一身的人该说的话吧?”周言晁擦掉下唇的液体,他的领口直至小腹的布料溅上斑斑点点。   “还有,”周言晁撑着床沿站起身,皎洁的皮肤覆了一层阴霾,“你觉得我是为了让你享受的吗?痛也忍着。”   谢谌却道:“凭什么?你还生气上了?还是那句话,是我逼你做的吗?”他又道:“是你自己进我房间,主动提供信息素。我真非你不可了?我要真想找alpha,现在出门随便拐进房间,用枪指着人的脑袋,你对我做的,其他alpha也可以做。说不定用的还不是手,是嘴。唾液比汗液有效多了吧。”   “周言晁,这艘船上任何一个alpha的信息素都比你的好闻。泥巴就该烂死在地里啊。”谢谌嘴里带着毒液,专门喷在对方最脆弱的部位。   周言晁的骨髓都被毒腐蚀了,没有愠怒,只问:“你在因为什么生气。”   谢谌连裤子都顾不上穿,已经做好和一人打一架的准备,“?”   啊。他目移别处,“你手不知道轻重,真的很痛。下次轻点。”   “没有下一次了。”   “?”   “你去找哪个alpha都行。我从头没拦过你,你每天换一个都和我没关系。”   谢谌诧异转头,人已经步出卧室关上了门。他一人跪坐在床上,“……?”   其他alpha不像周言晁,他们不能这种违背本能的自制力。周言晁像只储存了一条指令的机械,只专注于帮谢谌疏解,闻到乌龙茶味信息素也不会表达性.欲。   空气中全是乌龙茶香,即使他对alpha的信息素敏锐,也捕捉不到一丝浑浊的味道。就算这样,谢谌还是羞辱了周言晁的信息素。   共处这么多天,周言晁没有硬过一次。   就算谢谌再没有魅力,但在密闭空间内面对高浓度的omega信息素,没有一个alpha能逃脱基因里亲O的欲望。   这也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彻底的同性恋很少的原因之一,在遇到异性信息素时,即使无挑逗意,他们仍旧会有身体反应。   但周言晁明显脱离常识。   “……”谢谌回忆几日种种。   这……正常吗?   这货才是阳.痿吧?   谢谌盯着床单上半干的水痕。   啊……   连勃.起都做不到,实践经验又怎么可能丰富。   不合理中的合理,就连疼痛都能解释得通。   那眼神中闪过的错愕不像演的。   真的假的。   这个富家公子不骄奢淫靡,反而性经验贫瘠到这种程度了。   “算了,走了也好。” 第57章 这不光彩   距离最后一场拍卖会开始仅剩5小时。谢谌在走廊上抓住疾步而行的林由, “你怎么在这儿?你现在不该去和拍品换位置吗?”   林由恓惶回头,“我哥不见了。”说着挣脱谢谌的手,“我要去中心控制区查走廊的监控。”   谢谌再次拦住他, “那你负责的omega呢?有没有跟其他成员交接?”   “没有。你看着办吧!”林由朝前狂奔,走廊回荡着他的声音——“如果还能活着回去,我愿意接受惩罚!”   “……”谢谌摇摇头。   没救了的兄控。   带omega撤离移至两侧船舷, 再启动制动器放艇,行驶至远处接应他们的船只,中途每一环都有可能被发现。他们选择在深夜进行人员运输,但alpha夜夜笙歌, 所以成员们会在反方向制造一些异动吸引注意。   原本的行动顺序是:拍卖结束—救人—转移—运输,但为了赶在爆炸前撤离, 现将顺序变更为:救人—转移—运输—拍卖结束。   为了防止行迹暴露带来大规模的搜查, 经商议表示确保关押omega的笼子不能空,这就需要有人替代拍品的位置, 一部分是被他们制服的alpha,其余则是O方内部成员。   房门被推开, 十几名beta工作人员进来,他们围在笼子前沉默了。   “怎么感觉没见过他?”有人率先开口。   “那么多拍品,记不住脸也正常。”   “确认一下个人信息, 没问题就准备运到大厅吧。”   盘腿坐在笼中的谢谌懔懍,“?”   个人信息?什么个人信息?   前期营救行动,O方成员都熟悉整个流程, 但谢谌一直缺席, 根本不了解这个环节,着急的林由也没有和他做好交接。   身份信息不一致,应该会上报核实吧?谢谌想着, 那O方成员的身份也暴露了。   他顶着后背的寒意,肃然注视工作人员步至笼子的电子锁前。   “哔哔哔——”   手指敲击屏幕,输入指令。   众多面孔没显露一丝讶异或疑惑,工作人员按照惯例根据电子屏显示,复述信息,另一人则边听边核对手里的纸质材料。   “谢谌,男O,变性人,身高183.5cm,体重67.7kg。”   悬着的心非但没有就此落下,不安感愈来愈烈,在心中来回蹿跳。   身体的数据被无误差的汇报,但谢谌上一次向O方提交体检报告已经半年前,而对方口述的身高体重与他前不久体检结果完全一致。   这些信息是O方之外人准备的。   没听到下一个数据,拿着资料的人员抬头看向同事。原本汇报的人将眼神挪到谢谌的身上,促狭道:“9cm。”   谢谌:“?”   谁这么缺德,唯独把这一条改了。   屠龙刀啊?短了将近一半。   “这个长度连omega的生殖腔都进不到吧。”   “变omega倒也不是坏事。”   谢谌默不作声,任由戏谑的目光击打在身上。比起在意生.殖.器的长短,他更关心到底是谁能算计到这种程度,林青屿失踪不是意外,就连他和林由在走廊相遇也不是巧合。   这个笼子是为他准备的。   电子屏和纸质材料就是最好的证据。   谢谌愕然。   能同时涉及林青屿、林由和他的人只有一个,但他明明……   “所以说啊——枪法不好就应该确认一下人有没有断气再离开啊……”医护人员给陈与菅换完绷带默默退离房间。   男alpha赤着上身,绷带从腋下绕过后背斜缠着左胸,他靠坐在丝绒沙发上,腕部搭在扶手上,指节活动,弹了弹烟杆。   白雾飘散,浅色烟灰压在人的手背上。   林青屿跪在一旁,垂首盯着灰蒙蒙的皮肤,像他的人生一样,肮脏如尘芥。   陈与菅拍拍大腿,过了几秒,林青屿坐了上去,那只手钻进衣摆,粗粝的掌心贴着腰窝摩挲。   “这么听话,又打算骗我什么?”   林青屿咬牙,艰难地蹦出几个字,“放过他们吧。”   “你最好说点儿我爱听的。”   林青屿闭上嘴。他不知道陈与菅现在爱听什么,也不想忖测。   “我没死成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何止可惜,应该再补几刀的。林青屿窝囊地垂眼不语。   “你知道我死之前在想什么吗?”陈与菅迫近。   林青屿瞿然缩了缩脖子,“死而复生”的alpha尤为可怕,他甚至后悔自己生了眼珠,见识到这么一个魔鬼。   alpha的鼻息扑在他的脸上,夹杂的信息素极具威慑和压迫,像病疫一般,细菌从他脸颊的那一小块肌肤开始滋蔓,灼烧,溃烂,疼痛。   他害怕得颤抖,耳边响起魔音——   “我在想,真后悔没再多操.你几次。”   想逃,好想逃。好可怕。他挣扎着,从陈与菅的腿上滑跪至到地毯上。   其实有相关保护法,结婚的omega有权拒绝另一半的同房要求,但该条法律作用聊胜于无,alpha一释放信息素,omega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就算事后报警,警察也是从中调和二人的矛盾,本着“床头吵架床尾和”的理念,忽视了真正诉求,并不会真正将omega放在受害者位置上进行处理,更是对婚内性.侵只字不提。   “无耻的禽兽!”林青屿被标记过,难逃alpha信息素的诱导,面颊酡红,就连吼声都苍白。   陈与菅捏着他的脸,得逞后笑中透着餍足和狡黠,“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你不卖谢谌,卖我不行吗!”   “啪!”一巴掌打在屁股上,林青屿喉咙发出“唔”的一声。   “别再惹我生气了,嗯?”明明力道不大,但陈与菅看到皮肤还是略微红肿,又替林青屿揉了揉,“你还想给谁玩?”   林青屿是想救谢谌,但进了陈与菅的脑子里就转化成迫不及待要献身给alpha的意思。   “玩个屁!谁稀罕你们alpha!”林青屿手掌按在陈与菅的胸上,手指隔着绷带胡乱抓抠,就算把伤口弄出血,这个疯子还是同他紧密相贴。   陈与菅捏着他的腕部,将血红的指尖含在嘴里吮吸,林青屿像被电击,浑身肌肉绷紧,恨恨地盯着alpha。   “你不会想救谢谌吧?后悔给他注射变性试剂了?”陈与菅见他不说话,“呵,你也算是坏事做尽,现在才想起来给自己积德了?”   “……”   “不要想着补偿,不管有没有你,谢谌的人生都不会改变的。”   “呃……”   “说实话,你初吻和初夜是不是我的都无所谓,但我想到我的omega和他弟弟打电话,实际上可能是在调情,这我受不了呀——”说到这儿,陈与菅气到恨不得把林青屿捅穿,“你们兄弟俩到哪儿步了?”   “我不是你。”美丽的脸表露出嫌恶。   陈与菅得到满意的答案舒心一笑,他撩了撩林青屿的头发,“最后一次,我最后一次不和林由计较。以后不准亲其他人了。”   “嘴长我身上,你管我亲谁!等你不在家,我亲佣人,亲管家,我亲巧克力!”   巧克力是陈与菅为了哄林青屿开心买的一条金毛。只是林青屿非但没能开心起来,情绪波动过大,还把巧克力整抑郁了。于是,陈与菅每天回家都要面对两张苦瓜脸。   “呀,真是什么话都敢乱说啊。不过你亲巧克力的话,它一定会开心地摇尾巴的。”他说完亲吻林青屿的嘴唇,缠绵到彼此唇舌好似相融。   “林青屿,其实你有对我心动过吧?”   闭眼的林青屿没应,将自己溺在眼泪中。   “你怎么不哭不闹啊?”   临时通知运送延迟,工作人员们只能在房间候命。他们没有通讯设备,有一个已经无聊到主动跟谢谌搭话了。   “哭什么?”谢谌靠着杆子,脑袋和颈椎难受得像要分离了。   “你马上就要被拍卖了啊。”   “哦,你觉得我值多少?”   “嗯……”工作人员开始揣度。   按经验之谈,那群alpha是喜吸食人类恐惧的色.魔,会更喜欢情绪崩溃的拍品或者身体淫.荡的。谢谌与两者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你应该能有个十来块吧?”   “真是谬赞了。”   这个beta神经大条,没听出谢谌的阴阳怪气,摆手笑说:“哪里哪里。”   “……”谢谌又问:“拍品的最终成交价和你们的薪资挂钩吧?”   “嗯,是能分到一点儿。”   “给我一把椅子和一个面具,我可以让你们赚得更多。”   其余人闻声纷纷转头,多数开始嗤之以鼻。   “摆正自己的身份,还拿自己当alpha啊?还提要求。”   “你今晚能把命保住都算不错了。”   甚至有人开起黄腔。“为什么要椅子?是因为今晚过后屁股太痛,担心坐不了椅子了吗?”   谢谌将手伸进西装里,全员警惕,倏忽,十几把枪指着他的脑袋。   谢谌愣住,随即笑了笑,“你们那么怕我干嘛?”他从容不迫地亮出衣兜里的东西,秀颀的手指夹着一张银行卡,“如果我没做到,这里面的钱都是你们的。不用担心不够分,绝对多到你们几辈子都花不完。”   “哪儿来的?你的卖身钱?”   谢谌:“……”   很不想承认,但好像确实那么回事。   “其实我原本不是拍品,我是空降来的。”   “空降?”   “对啊,空降。”   顶替林由的位置,怎么不算空降呢。   神经beta说:“?哥,倒不用这么理直气壮,空降到这儿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你懂什么?这是我和我金主的情趣。你们让我在笼子里呆舒坦点儿,我就让他花高价拍我。”   另一个也说:“不是,兄弟,这个好像也不光彩啊……”   谢谌:“……”   这群人到底有什么资格评价他的。   几人商量,椅子和面具而已,就算是个谎,他们也没损失,便欣然答应。   鸟笼足够宽敞,容纳一把欧式复古红椅绰绰有余,挪动家具的员工趁机对谢谌低声说:“谢谌,这是对你的小小惩罚。”   “?”谢谌转头,还没及时回复,房门恰巧打开,专员通知可以运送。   “哐——”   鸟笼封闭,红色遮光布覆盖严实,将他包裹在黑暗中,这和主人担心鸟儿受惊时的做法如出一辙。   工作人员转达了一句多余的话,陈与菅的嫌疑在谢谌心中极速下降。毕竟,除了林青屿,陈与菅是不会拐弯抹角的在人身上花心思的。   谢谌摸黑戴上面具。椅子只是幌子,最主要是想要遮住脸。   靠近大厅,谢谌明显感觉到alpha数量过剩。6片药,已经严重超出一日用量,他的腺体依旧难受。   该死,到底有多少alpha啊?   遮光布掀开,重获天日,周遭灯光璀璨,装饰焕绮,不同于前几次拍卖,这是一个全新的会场,鸟笼伫立中央,层层台阶堆叠呈辐射状,像一个可容纳几百人的大型会议室,谢谌几近是被无死角展示着。   alpha们对他同样投以打量和好奇。   毕竟这是唯一一个被安排了座椅的拍品,并且容貌未公开示人。   不舒服。即使衣服布料贴着皮肤,但谢谌仍觉得身体赤.裸。灼热的视线将他焚烧,他甚至能从那些人的表情看到激烈的性.爱画面,透着绝对的压制。   难怪那些拍品看起来精神不正常,处在这个位置上,看到的不是单纯的捕食者和猎物的关系。   他们脱离法则,高高在上,仗着基因优势,将自己摆在了神的位置。肮脏的神,认为所有omega生来都应该以他们为天,为他们所用的,包括身体,他们则用神杖普度和制裁。什么是他们的神杖?就是他们胯.下之物。   主持人并没有按照惯例直接宣布拍卖开始,“在此特意说明,这是某位alpha贡献出来的omega,并希望我作一些讲解。这位变性者的变性是最完美的,也是最失败。”   “?”   谢谌笑了起来。   托那位的福,他受到了优待啊——   “他闻到alpha的信息素腺体会异常疼痛,但作为omega,又会有相应的身体反应……”   alpha。   知道得这么详细的能有谁?因为他踹了一脚,所以选择通过这种方式报复回来?   谢谌撑着下巴,看着无数张狰狞的脸,他们目光黏腻得像鼻涕,紧贴谢谌的每一寸皮肤。其中有人卑劣地释放信息素,想唤起谢谌痛苦的也不在少数。   有些生气怎么办。   不对,是很生气。   主持人又道:“不过这个omega具有一定危险性,他会一些格斗。alpha释放的信息素并不能对他完全进行压制,所以请竞拍者慎重考虑。”   靠前排的alpha问:“几个意思?和他上床还要先打一架?”   谢谌抬手示意,又朝主持人勾了勾手。   见他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讲,主持人便递上一个话筒。   男音响彻整个会场。   “作为当事人来解释一下,不是上床前先打一架,是被我操前先让我揍一顿。”   众人:“??”   和谢谌相处片刻的工作人员看到人狂成这样,唏嘘感叹这有金主撑腰的就是不一样。   “你拽个毛线啊?”又有人嚷嚷。   谢谌:“那你出价试试。”他抬手示意对方参与竞拍。   “……”   “不拍?”谢谌身子稍微向后靠。   大荧幕将他眼中的轻蔑高清显示出来,只见他笑说:“你是怕被我揍还是怕被我操?” 第58章 你真幽默   适当的占有欲是可以宽恕的, 毕竟谁都希望自己在各种层面上富有。强烈的好胜心更为可怕,尤其是被这个世界厚待的群体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占下风。   会场灯光缓缓黯淡,一改以往的电子屏报价的方式, 地板下安装的电路开始运作,淡蓝色灯光宛若溪水朝东南西北流淌,最终汇聚向四方的贵宾展示竞拍价。   谢谌垂眼看着羞辱他的数字。   “有位alpha出价1元, 但是现在暂停竞价,就在刚刚,得到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在暗处的主持人拔高音量,“他还是O方成员!”   啧。   谢谌的不悦被头顶的四面大屏展露出来, 眼尖的alpha没放过他的微表情,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   “我说怎么这么狂呢。”   “呵呵, 原来又是O方的。”   “这回O方杀了我们不少人吧?”   “像泥鳅一样的东西。”   幽暗的蓝调灯映照诡谲的脸, 这根本不是拍卖场,而是审判庭。   “拍卖继续!”   主持人话音未落, 地板上的数字开始变化,跳成7, 变成10,转为66、89……685……9989……16069……639525……   数字跳动疯狂,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 每次增加都是alpha的摧毁欲在作祟。   直到地板上的数字远超过谢谌的净收入,壮观的金额让他冒出其他心思,开了个小差, 要是这些钱全进自己口袋该多好。   每一次“喊价”, 竞拍者的座位也会相应亮起的黄灯,直到出价被超越,灯光才会转移到另一位竞拍者的座椅上。   熄灭速度之快, 这里一盏,那里一盏,明明灭灭,犹如吞噬生人的鬼火。   几分钟后,数字的变动速度明显降低,大部分alpha停止竞拍,开始衡量目前的数字与羞辱谢谌得到的情绪反馈是否对等。   终于。   数字停在80000000。   无人再次参与竞拍,地板上的数字被时间冲刷,亮度逐渐降低。   “有alpha出价八千万。还有要加价的吗?如果数字完全熄灭,那这位alpha就竞拍成功了。还有吗?”   黄灯驻留在第四排第二个座椅上。   紫色面具。   谢谌才认出他,黄灯蓦然熄灭。地板上的数字紧跟着亮了几个度,再次翻动——   100000000   大厅没有座椅亮灯,人们这才想起呆在房间内的alpha依旧享有竞拍的权利。主持人笑说:“有alpha匿名出价1亿。”   下一秒,黄灯再次光顾紫色面具。   又熄灭,再亮起,如此往复,跳转几轮的数字已经达到10亿。   “噢——”   在场的alpha偏爱两A夺一O的修罗场,迫切想要探究这两人和O方究竟有什么血海深仇。   “哦?”主持人接到其他工作员工的传讯,讶异道:“那位匿名竞拍者申请与现场连线。”   大厅与轮船上某个房间搭上线,嗓音经变音器加工机械得不像真人,对方干脆地抛出两个字。   “给我。”   命令的语气,任谁听了也窝火,紫色面具却一笑了之,等到匿名的alpha再次出价,他也确实没跟。   正当众人好奇匿名竞拍者什么来头,本该稳固的数字又出人意料的转动。   灯在其他位置亮起。   谢谌看到了坐在前排的周言晁,再盯着地板上的数字,“……”   100亿。   那位匿名alpha并没有放弃,价格翻了又翻,数字的每一次跳动都会迎来其他alpha的呼声,拍卖的性质已经变了,比起omega花落谁家,他们更期待谁会最终放弃跟拍。   “希望你不会破产。”机械音响起。   周言晁身子前倾,打开座椅上配置的麦克风,轻飘飘吐出一句,“谢谢关心,家产的零头都还没花出去。”   这不是拍卖会的初衷,他们让alpha聚在一起,是为了向omega施惩,而不是激起alpha之间不必要的矛盾。   因为两个alpha激烈的金钱较量,这场拍卖时间远超出前几十场拍卖的平均时长,意味着拍卖结束时间会推迟,可能后面的成员无法在爆炸前赶到船舷。   “想问问拍品,对于自己目前的身价有何感想。”主持人用一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谢谌身上。   “啊。”谢谌思索片刻,“我更喜欢那个匿名的alpha。”   他朝向周言晁,笑似带挑衅,“真是抱歉。”   周言晁无动于衷。   最终,竞拍以周言晁率先放弃跟拍结束,成交价为680亿。   大家都想看他的笑话,周言晁促狭道:“我对这个拍品不感兴趣。我相信这个alpha倾家荡产都会拍,所以一直跟价,只是想让他多花点儿钱而已。”   布遮鸟笼,滑轮沿着走廊红毯滚动,六个工作人员护送,向竞拍者的房间出发。   “哥,没想到你真的有金主。”   “?……”黑暗中的谢谌听出是先前找他搭话的工作人员,“怎么又是你?”   “嘿嘿,我和同事换了岗。”他啧啧感叹,“你们这情趣真费钱啊……”   “680亿,给我1%我这辈子都花不完呐——”   谢谌听他小声嘀咕着,“有金主是骗你们的。”   “啊?不是金主花几百亿,我嘞个老天爷啊!那不得把你屁股操开花。”   “………………”   “就算一天2000块,每天都做,一年365天……”他心算后随即惊呼:“我靠,你要被.干九万多年啊!”   谢谌淡淡地点头,“嗯,活不了九万年,赚了。”   “啊哈哈!哥你真幽默。”   “是你先开始幽默的。”   beta笑声爽朗,布帘被悄悄掀开一条缝,倾倾泻进来。谢谌疑惑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东西,听到beta嘱咐他进房间再服下。   谢谌捏了捏被折叠几次的纸片,凭借手感猜测里面包着粉末状的东西,“这是什么?”   “我相信你能活下来的。前提是你的身体吃得消。这是我老家那边的偏方——房中秘药,保你前面有硬度,后面有弹性,不会被折磨得精.尽人亡。”   “……”如果只说第一句,他可能还会有点儿感触,“好了,你闭嘴吧。”   “哈哈哈哈哈!”   谢谌无语地将东西塞进兜里。   “但是我说真的,哥,你不能有事啊……”   谢谌正欲开口。   “那么贵的命呢……”   “……”谢谌哽住,无奈地扑哧一笑,“你这财迷。”   被送到房间,谢谌重见光明,踏出鸟笼的脚还没落地,就被人拽进怀里,鼻尖酸酸的。   是柠檬的味道。   他猜的没错。   明明脸也没看到,就用变声器只说了两次话,但谢谌依旧怀疑匿名竞拍者是裴墨衍。   裴墨衍的手掌扶住谢谌的后脑勺,袖子蹭到谢谌的腺体,布料上携带的信息素侵蚀皮肤,谢谌疼得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   就算一次性服用六颗药,现在也不能抵御alpha的信息素。   裴墨衍察觉异样,松开他检查,“哪儿受伤了?”   谢谌微微垂眼,“没。”他稍微偏头,捂嘴掩鼻,想切断直接吸入信息素的通道。   裴墨衍瞬间明了,问他:“你的药呢?”   谢谌说今天刚吃完,裴墨衍转身进入卧室,拿出未拆封过的药盒。   “你居然把这个带过来了?你是知道我在船上?”   “不,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吗?去年我拖着你去海边旅游散心,回酒店后你发现药丢了,那晚上疼得走不动路。还有,你有段时间不是去外地上班吗?药快不够了也忘记和我说,幸好我数着你吃完的日子,才给你送过去的。”裴墨衍笑了笑,“时间长了,就养成随时把药带身上的习惯了。”   谢谌接过药盒。一如既往的包装,别说出版商,上面一个字儿都没有。他将其揣进口袋里,“那你为什么在这儿?”   裴墨衍解释道:“我听说变性试剂的开发者会出席,我想找到他,然后研制针对你身体的解药……”他遗憾地皱眉,“但这么多天了,我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有看到。”   “正常,有那么多人想找到他,如果那么容易被找到,他恐怕早死了。”   享受变□□利的人想拥戴创始人,而遭受变性痛苦的人想凌迟开发者。谢谌想,自己肯定会成为后者。   床上铺着一套新的礼服,谢谌褪去身上的衣物,“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不问,上次你朝我发火,我也意识到自己错了。你愿意的时候自然会说。”   谢谌拿衣服的手在半空停滞一秒,他又面不改色地穿上。   裴墨衍捡起掉在地上的纸片问:“这什么?”   谢谌提上裤子,看到beta给的秘药,绷着脸说是蛋白粉。   这不是撒谎。   都是用于强化身体,只是部位有细微区别而已,没差。   “这艘船被人装了定时炸弹,我们现在去救生艇还来得及。”谢谌朝门口迈步,他的手腕被拽住。   “炸弹已经被拆了。”   “什么?”   “工作人员检查发现轮船上的定时炸弹,怀疑是O方装的,已经暗中找人拆弹。所有炸弹上的计时器都停了,现在一旦有人靠近那里或者想坐救生艇逃跑,都会被击杀。”   谢谌有些混乱。   现在该去找谁?   要告诉周言晁他的计划失败了吗?   还是跟林由说O方遭到埋伏了?   又或者,趁拍卖即将结束,找紫色面具问清楚罪魁祸首? 第59章 紫色面具   拍卖大厅又一拍品被售。主持人公布最后一个拍品身份仍是O方成员, 现场掌声宛若雷鸣。   坐在观众席的紫色面具目视前方,察觉身旁有人落座,“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倒是一点都不惊讶。”谢谌看向台中央, “最后一个了,你要是敢出尔反尔,就杀了你。”   紫色面具浅笑着轻声道:“我会告诉你的。”   谢谌瞥了紫色面具一眼, 没再继续回话。   “相信大家也注意到今天有很多O方成员。就在几天前,我们的工作人员在船上发现炸弹。”   电子设备将主持人的声音扩到全场,原本沉浸还羞辱omega快感中的alpha脸色大变,整个大厅像已经被投了一颗炸开, 顷刻间炸开,恐慌撑破皮囊。   主持人抬高音量, “请各位不要惊慌!炸弹已经拆了!”   原本激动得快站起来的alpha们, 重回端庄优雅的姿态。   主持人:“炸弹是设置最简单的一种定时炸弹,只要剪对外置的线路就能阻止爆炸。目前危机已经解除, 不然我也不会坦然自若地主持这场拍卖。”   “炸弹怎么带上船的?”   “登入口的那么多层检查是闹着玩的吗?还是说检查只是针对我们alpha的?”   “你们工作人员不例行检查吗?”   alpha们纷纷提出质疑。   “狡猾的O方在登船后杀了他们,多亏了我们其他工作人员留了个心眼, 发现救生艇数量的减少。我们猜测,O方使用救生艇主要用于运输拍品和炸弹。”   “所以你们识破阴谋,趁机抓住了O方成员?”   “并没有完全知道他们的计划。”主持人意味深长笑道:“是O方中出了叛徒。”   林青屿看着现场的直播, 按捺不住情绪,颤颤巍巍的身子向前倾,想逃离这里, 一双手从他腰两侧伸出来, 紧紧捆住他。   两人一前一后,后背贴前胸,以暧昧的姿势坐在床上。   “你到底……”林青屿得知自己身上被安装窃听器, 无比愤慨,他不知道这个alpha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你毁了我还不够吗!”   “我要让你知道,O方救不了你。”陈与菅亲吻他,“你唯一能依靠的,是我。”   “O方就算活下来了又怎么样?他们根本不知道我通过你窃听到计划,只会怀疑内部成员有问题,在这种怀疑中还能好好行动吗?”   “……”   大厅内主持人富有激情地讲述着,“为了在爆炸前救走omega们,他们主动代替拍品走进笼子,想趁机杀死买家,再以最快速度赶到救生艇!等他们飘到安全距离后,就会让我们死于爆炸!O方成员远比我们想的恶毒,所以请各位出价!惩治罪恶群体的成员!”   谢谌望向周言晁的座位,发现坐那儿的已是其他alpha。   夜风阴冷,驶在海上的轮船像浮在黑色中。谢谌低头看表,倒数距离12点的时间。   11点45分。   真的不会炸了吗?   周言晁去哪儿了。   林由找到林青屿了吗?   其他成员真的彻底沦为拍品?   船舷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望无际的黑给他提供想象的画布,成员被嵌在床上,运气好的话还能活动身体,他们冒着生命危险,穿过无数个alpha的房间,赶到指定的位置准备登上救生艇,还沉浸在又成功救助omega的喜悦时,脑袋猝不及防地接纳了一枚子弹……   会不会炸呢。   11点49分。   “该说你是好命还是不好命呢。”身旁的紫色面具开口了。   “说我想听的。”   紫色面具凑到谢谌的耳边,唇隙间吐露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垂,连带真凶的名字一并奉上。   咸湿的风呼啸而过,紫色面具被撂倒在地,谢谌给了他一拳。周围的人注意到情况,开始向两人靠近。   紫色面具扶住面具,“为什么打我?”   白牙森森,他的笑意加深。   “你不信是他。”   谢谌反应过来松开他,听到周言晁的名字,下意识就……   11点50分。   “你解释一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喜欢你,对你一见钟情,把你变成omega,然后……”   话音未落,紫色面具的领口就被谢谌揪住,他被半拎起,扔向栏杆,背撞到铁制围栏发出巨响。   谢谌挥拳朝向他的颧骨和太阳穴,直到面具出现裂纹,但它还是没从脸上脱落。   “那你告诉我,”谢谌凑近,阴鸷地压声道:“为什么我在床上都骚成那样了,他还是硬不起来啊。”   “……”   11点51分。   紫色面具还没从晕眩中缓过神来,眼神有些迷离,他又改口说:“是裴墨衍。”   谢谌松开他,不再相信他的话。   “这个其实也不重要,仇人我可以花一辈子来找。先把解药给我。”   紫色面具手扶栏杆,“解药?张茹不是已经在研制了吗?”   谢谌反应过来对方提及的是一组组长。他刚想张口询问更多,只见对方摊开双手说没有。   “唉……”紫色面具仰头展示下巴和脖颈,他两只手架在栏杆上,深色西服与夜相融,像浮在海面上,声音却沉了下去,“变性试剂是我偷来的,我又怎么会有解药这东西。”   他摆正脑袋,抛出新的疑问,“就算研制出解药来,你有心理准备承担它的一切副作用吗?你还能再回到原本的生活吗?”   11点55分。   谢谌想去船舷看一眼。   他放下戴有腕表的手,火光从他的背后冲出。   恍如置身白昼。   “轰————”   那瞬间,谢谌看到了荡漾的海面,像鳞片,以及紫色面具像凝固的石蜡。   伴随巨响,船身剧烈晃动,谢谌抓稳栏杆猛然转头,一股热流涌来,面部皮肤融化,五官黏在一起。   还没到12点,alpha的栖息地就被瓦解。爆炸释放的巨大能量,冲破舱板、甲板,周围的东西都成为燃料,海上生出一团熊熊烈火,滚滚黑烟像过境的蝗虫,蠹蚀高空的星星。   来不及思考,谢谌拔腿就跑,朝爆炸点冲去。   爆炸产生一堆被烧焦的黑色物质,已经分不清是木材还是尸块,大量氧气被消耗,距离爆炸点较远的人也未必能幸免。他们在走廊逡巡着,试图从弥漫的烟雾中寻找出路,又在中途因缺氧或吸入过多有毒气体接连倒下。   应急小组率先赶到,采取举措灭火,进行施救。火势过大,乘客们被疏散到甲板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轮船没出现进水情况,至少不用面临沉船的风险,但此时爆炸引发的恐慌已经包裹整艘船。   谢谌在一片慌乱中,被人强行拽走,拖到轮船尾楼甲板处,他还没看清对方的脸就被扇了一巴掌。   血丝渗出嘴角。   周言晁揪住他的领口说:“快12点了,你到处瞎跑什么!”   “裴墨衍。在里面。”谢谌被扇回理智,他莽撞地跑进去也于事无补,只能等待专业人员进行救援,但火势这么大,里面的人哪有什么生存的几率。   “他不在里面。他去找你了,没留在房间里。”   谢谌看表。   12:02   没炸。   55分炸了一个,12点整又一个没炸。好奇   主甲板前所未有的热闹,alpha们表示要一个说法。   “你现在去左船舷。”   “左船舷不是被……”谢谌又被扇了一巴掌。   周言晁扶住谢谌后颈,咬牙道:“你是有多不信任O方!”   谢谌擦了擦嘴角,把莫名其妙挨的打全还了回去,吼道:“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每个人说辞都不一样!我该听谁的?我上这艘船是因为什么,你不清楚吗?!你不说清楚,什么都不解释,让我怎么信你!”   “计时器是假的。”周言晁低声道。   谢谌愣住。   “我故意把炸弹做得看起来很低级,红蓝线暴露在外面,看起来像火线和零线。其实剪哪根线时间都会停的,我在内部安装了接收天线,”他晃了晃右手里的东西,“真正的□□是遥控。”   “安装在船体的其中一个炸弹发生爆炸,应该是有人试图强制拆卸。现在已经炸了一个了,肯定有人会担心还有炸弹会爆炸,想要坐救生艇离开,但是仅存的救生艇数量根本不满足人数,所以你必须快点赶到左船舷。”   谢谌摸了摸衣兜,手碰到药盒,沉默了几秒。   就那么几秒,他决定了自己的人生。   “算了吧,赶不上就赶不上了。”   他平静转身,朝主甲板走去。   喧哗与骚动掩盖了一切,与船舱和主甲板相比,左船舷出乎意料的平静,原本埋伏在暗处的人早就被O方解决掉了。   “真是幸运呐——”星说。   炸弹威力的比想象中小,被引爆的定时炸弹也更靠近右船舷,相较而言,左船舱波动更小,更利于他们逃跑。   “O方是不是真的有叛徒我不知道,但alpha中肯定有异类。”有成员笑说。   今晚成功竞拍的alpha暴毙了。   O方成员在这里会和后才了解这不是巧合,还不了解谢和悠的情况,但至少他们目前所知道竞拍者都被人下了毒,他们前脚被送进房间,alpha后脚就死。   “还等吗?虽然已经过了12点,但保不准哪个炸弹又炸了。”有人问。   越拖越对大家不利,拖延时间可能导致一个都走不了。O方成员准备启动装置时,林由出现了。   他没有面具,衣衫破烂,皮肤有严重烧灼的痕迹,血肉可见,气管吸入大量浓烟,已经无法发声。   他还背着一个人。   失去意识的林青屿身上裹了一块湿漉漉的毛毯,免受大火侵蚀,但同时注水的毯子加重了林由的负担。   O方成员即使认出这是队友,默契地都没说话,将他当作一个普通omega对待。   “谢呢。”   “不等他了。”   正当成员们准备彻底舍弃这个组员时,一个beta却把昏迷的谢谌送到了他们面前。   “座位只够一个人了。”星说。   “我知道。”beta很平静,貌似一开始就没有上去的打算。   他们看着beta淡定离开的背影,猜测或许右船舷还没被毁,还有其他逃生的可能,原本希望炸弹爆炸的心在那几秒有轻微动摇,那艘船上肯定还有无辜的人,但他们已经尽力了。   所有人怀着沉重的心情,乘着救生艇离开这里,沿着航线驶向接应点。   周言晁扒着围栏,面朝救生艇消失的方向。他摸了摸腺体,会控制信息素的能力在此时帮了大忙。   要是以alpha的身份出现在O方面前,恐怕全身都是枪窟窿。   “你觉得你生得像谁呢。”   周言晁闻声转头。   对方戴着紫色面具,只露出一双写满憎恶的眼睛。   “为什么总要问这种问题?”周言晁眺望远方,“我谁都不像。”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恋人。他的生活环境就像夜晚的海,黑到怀疑自己是否真实存在。   紫色面具问他是否有办法脱身,周言晁坦然回答说没有了。   “那最后一个位置为什么给谢谌?”   “他不能死。”   下一瞬,周言晁的头被扣到铁板上,他脱力坠地,原本光滑平整板面留下凹坑,被抹上红色颜料。   周言晁扶着舱板趔趄站起,咳出鲜血。   掉在地上的遥控被紫色面具捡起。   “给你的遗言就该好好听啊。”   漆黑的海域陡然刺目。   脑中闪过片段。   烈日灼烁,坐在主驾驶的人嘴唇翕动。   『你要活下去——』   周言晁愕然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他又被扇了一巴掌。   耳鸣被唤起,嗡嗡声持续不断,像脑子里有一只蝉在狂叫,就连紫色面具的声音也变得浑浊。   “你要是再为了救人就随便丢掉自己的命,下次,我就把你想保的人都杀了。”   黏糊糊的血液滴落,海风吹散了血腥味。   “我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全都知道。我还知道,你想死又死不成,你明明过得这么烂了,我还是觉得不够。”   紫色面具抚摸他的脸颊,揉搓他的眼尾。   周言晁被迫闭上一只眼,紫色面具留在他被仅剩一半的视野中。   “就连眼睛也一样,真恶心。”   周言晁凄怆地将另外一只眼也闭上。   “这个世界是真有病——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紫色面具说。   是啊,我也觉得。周言晁在心底默默附和。 第60章 药还给我   遥望无际的海面平和宁静, 灯火通明的轮船随巨响瓦解,带着火光的异兽撑破层层甲板,照亮海域。   燃烧着的残骸被炸得朝四面八方飞溅, 像破笼的白鸽,直冲高空,接着又像断气的萤火虫, 陨落深海。热风席卷,爆炸后就连海水变得温暖。   林由的腿和胳膊都缠绕着绷带,他手扶栏杆眺望煌煌远方。   海太过辽阔,吞噬了求救呐喊, 淹没了恐慌绝望。   一旁的星手肘撑在栏杆上,手举望远镜, 全神贯注地盯着远处的动劲, “船开始倾了,照这个速度差不多半个小时就会彻底沉下去。”   “诶, 等等。好像有其他船在靠近。”   距离太远,从星的位置看去, 其他的船在海面上就像火星子,和爆炸的残骸物没什么两样,但它们自始至终没有熄灭, 不断迫近罹难的人群,光点越来越大,愈来愈亮。   “就算提前发生爆炸, 船长发送了海上遇险信息, 但救援也不应该来这么快啊……不过以现在气象、海况,说不定能赶上。”   林由默不作声。   谢谌还在昏迷中,除了脸部, 身体其余部分没有受创,推测是药物导致昏迷。   星问:“把谢扛过来的真的是beta吗?”   林由点点头。   如何是alpha,再浅淡的信息素他的皮肤也会感知到。   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星:“是还是不是啊?”   林由也不知道了。他的身体烧伤太过严重,也有可能是肾上腺素激增,暂时性屏蔽了神经疼痛。   如果是alpha,更应该抢占仅存的座位才对。   一切只有等谢谌醒了。   房间里谢谌醒睁开眼,打量周遭陌生的布置,恍惚片刻,听到人声。   “醒了啊。”   林青屿等到谢谌恢复意识,他找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谢谌狐疑地坐起身。   “我不知道我弟弟在做这么危险的事,但又很能理解他,小时候身体遭受伤害,落下了病根,皮肤无法再接受alpha信息素。”   他顿了顿,“其实原本不会有这么严重的,我拿偷偷赚来的钱带他去看过医生。因为是beta,根本感受不到信息素,后来我才知道,明明是父亲,居然对自己还未发育完全的omega儿子释放浓烈的信息素。他喊的痛,主要是出于父亲的信息素骚扰,只是后面才转变为应激的。我不知道他只要呆在家里就会承受这种无形的痛苦,还跟着父母一起讥讽他身体娇气。可能是出于愧疚感,我带他跑了。但又感觉我是真的爱他,我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所以才会接受委托伤害了你,我还是不后悔,即使我被变性、被羞辱,我还是很庆幸,庆幸我争取到了一个带弟弟逃离家庭的美好夜晚。”   “O方成员给他包扎伤口时,我就在旁边,没有一个人说留疤了,不漂亮了,以后会没有alpha要了。这让我想起带他去看病的那天,医生惋惜地说,如果治不好可能以后就不能找alpha对象了。这让我很难受,不关心我弟弟遭受的伤害,而去在意他以后能不能和alpha在一起,就好像所有疼痛都不如失去一个alpha伴侣重要。”   “尽管他呆在O方很危险,但我觉得这目前是他最好的去处。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无法冰释前嫌,这种不可逆的伤害是永远不能被原谅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说。谢谌,你愿意我们之间怨恨一笔勾销吗?”   谢谌听出语气里的恳求,他注视着林青屿。   林青屿穿着长袖,身形削瘦,脖颈上吻痕错落,像摔裂的瓷瓶,血液渗出罅隙。   原本通过复仇所获取的快感,他如今感受不到分毫,他平静地点了一下头。   谢谌又问:“船还是炸了?”   “嗯。”   “附近有救援队去打捞吗?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门被打开,林由板着脸走进来。林青屿像安了弹簧一样,瞬间站起,他忧心忡忡地查看林由的伤势,又不敢碰被绷带缠绕的部位,轻声询问,“伤口还疼吗?”   林由目前不能说话,只能摇摇头,他开始采用纸质的方式询问谢谌细节。   整个过程,谢谌避重就轻,没有说裴墨衍、周言晁和紫色面具的事。   林由用笔翘了敲本子。   谢谌的注意力被拉回,看清上面的句子。   ——救援队已经到了,部分乘客有生还的可能。   谢谌没再多问,他只能随船靠岸,一路祈祷着人没事。   回到家,谢谌瘫倒在床上,呆愣愣地目视天花板,琢磨着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据说一艘商船赶来支援,但肯定无法承载邮轮上人口数的重量,偏偏是搭载旅客的商船,在人命关天的时候没有货可卸。几千个人中,能获救的少之又少。   他手搭在腹前,手掌擦到硬硬的东西,坐起身端详药盒许久,最后扔进了垃圾桶。   谢谌试图拨打过裴墨衍的号码,意料之中,处于关机状态。   周言晁也是。   就连张言承也没了消息。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原本围在他周围地人好似都消失了,一个个生死未卜,他无法找人倾诉,只能呆在房间里消化这种不可名状的孤独。   床尾正对的矮柜,上面摆放的花严重缩水,枯萎成深色,脆弱的枝干不堪其重,就像脖子被拧断的人,头搭在瓶口。   谢谌蹲在它前面,轻轻摩挲着干枯的花瓣。   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谢谌忙去查看,收到的是林由发来的生还者名单。   谢谌逐字阅读,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表格中的人大部分都是alpha。   显而易见,这场拯救居然也不是无差别的。   另一层面,这对野党来说是好事,原本都是匿名的alpha如今暴露无遗。   简直是一份最佳的暗杀名单。   【林由】:其实救生艇可用,但上面大部分是船长和船员。   【林由】:而商船原本搭载的旅客失踪了不少。   谢谌:“……”   虽然海上遇险,应该遵循乘客优先逃生的原则,但生死关头,有的船长和船员出于对生渴望的本能,会优先保全自己。但这个失踪实在耐人寻味,越品越不寒而栗。一艘船无法搭载更多,可以选择卸货,但当求生欲望达到巅峰,也可以卸人。   谢谌将名字逐个浏览,生怕因粗心遗漏,翻来覆去看了七八遍后问林由是不是只有这些人。   【林由】:?够多的了,你还想活几个alpha。   谢谌将手机扔在一旁。   客厅的电视播报着遇难轮船的新闻,救援队正在全力搜救,专家通过分析轮船残骸分析爆炸原因……内容延伸到乘客们的身份——生物技术领域的科研人员、带领企业进入前100强的精英、写出畅销全球著作的文学家……   谢谌一点也不关心。   同时,O方救下来的omega回到陆地,情况也不见得有所好转,有一部分却开始自杀。他们身体承受住高强度的性.暴力,心理不能承受,似乎已经无法回到正常生活。   但组织的成员们并没有对此表示愤慨。   每个人对疼痛感的接受度是有区别的,面对相似的经历或遭遇,有人能克服,有的人退缩。   O方认为牺牲人数和自杀人数两者是不可以放在天平两端,生命是不可衡量的,纠结至今无法解决的火车轨道救人问题是没有价值的。   是一条也好,是几十条也好,我们应该为了活下来的生命而感到喜悦。   这种理念却无法用在谢谌身上。因为这场救援活动中,他不是拯救者,而是幸存者。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对周言晁说自己不在乎船爆炸。   明明做好死的准备,却活了下来。   回家后的几日里,他精神状态不太好,晚上总是莫名其妙的惊醒,也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   又是一个夜晚,谢谌再次从梦魇中脱身,他喘气坐起身,拉扯黏住皮肤的睡衣。   空调还在运作,身体却依旧燥热,谢谌看到小幅度浮动的帘布。   今晚睡觉没关窗吗?   谢谌合上窗户,扶着昏沉的脑袋,摇摇晃晃地回床。   他摸了摸后颈,手心被烫了一下。   “……”谢谌伸手摁下床头的开关,灯亮低头,裤子已经湿润,起初还以为是汗,现在才意识到是没有规律的发情期又来了。   但是,这次好奇怪。   没有预兆,腺体没有出现任何疼痛,导致他误以为只是单纯的热。   是因为在船上一次性吃太多药,有副作用了吗?   谢谌思考不出原因,拿纸胡乱擦拭下面的水渍,又关灯躺下,企图想靠睡眠撑过发情期。   直到床单再次被洇湿,他忍无可忍,还是打算吃药解决。   这回睁眼,床前却站着一个人。   谢谌被吓得脑袋“嗡”了一声,恐惧沿着脊骨爬升,侵袭大脑。   房间漆黑,谢谌从身形判断,但又不敢确认,试探性地叫出他的名字。   “周言晁?”   “很难受?”   谢谌听到熟悉的声音,舒了一口气,他有很多话想说,但目前的状态不适合心平气和地聊天,他下床背朝alpha蹲下,翻找放在床头柜里的药。   “你等一下。”   “别找了。”   谢谌不予理会,他在黑暗中摸索,对着抽屉深处抓刨,还是没碰到药盒。   他停下动作,看向黑影。   “药还给我。”   黑影迫近一步,压迫感剧增。   谢谌心脏狂跳,退无可退,“你想做什么?” 第61章 泪如雨下   哐当。   台灯被手臂碰倒砸到柜板上, 谢谌挤在小矮柜和床的夹角里,对峙间汗渗透衣裳,“你怎么活下来的。”   对方答非所问, “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说alpha是什么吗?”   谢谌愣怔,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侵占身心,再爱翻旧账也不该在这时候算吧。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被骂了,但现在想来,你说的也没错。”周言晁说:“今晚你不用吃药, 你用我。”   话音才落,台灯直撞人的髋骨, 连带插头也从插座拖出飞过去, 黑暗中的电线像逶迤爬行的细长毒蛇。   换作是其他alpha早就释放信息素逼迫omega臣服,谢谌体内残存的alpha基因可能会感知到挑衅, 但偏偏是周言晁。   偏偏是一个会控制信息素的alpha。   谢谌体内的alpha基因像在沉睡,如今身体现在疯狂分泌omega的激素, 化成水流了出来。   但他还是咬牙说:“我不需要alpha。”   “你需要。”   随后谢谌手腕被拽住从地上拖起。   他奋力朝周言晁的脸揍了一拳,尽管受制于发情期,速度和力量大打折扣, 但周言晁还是趔趄后退了两步。   不等周言晁反应,谢谌捡起地上的台灯就朝对方的天灵盖砸去,破璃制品的声音破碎的声音响彻房间。   咯吱。   谢谌踩着碎片走近一步, 俯视捂头的人, 平静地询问:“现在你觉得我还需要吗?”   黑夜吞噬了色彩,在能见度较低的情况下,谢谌依稀看到地上的液体, 希望这一下能把进脑子里的海水打出来。   周言晁顶着血污仰头,淡淡地说:“打够了吗?打够了我们就去床上。”   “……”谢谌压制住怒气,“最后一遍,把药给我。”   “……”   谢谌丢掉手里破碎的灯具,拽住周言晁的衣襟将他提起,吼道:“我问你药在哪儿!”   “……”周言晁还是不动声色。   很快,谢谌明白他的意图。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发情热会越来越严重,既没有药物的帮助,也没有alpha信息素的激烈刺激,根本不是周言晁的对手。   他想到什么,仓惶地去翻垃圾桶,挖出裴墨衍在船上给他的药盒,才将药片铝箔包装中取出来,手腕就被强力扼制住,他敏捷地低头含住了药片,硬生生混着稀少的唾液吞了下去。   呵呵。周言晁失算了。   谢谌还在庆幸,随即被拖到床上,头悬在床沿外,他被压制住依旧笑着,“已经吃了。”   “才吞呢,你在高兴什么?”   周言晁将谢谌翻了一转,让他趴在床板上,迅速压在他身上,一手摁住他头,食指和中指并拢伸进他的口腔,开始催吐。   “唔。”   谢谌挣扎着,企图通过咬合阻止周言晁。那两根手指沿着湿润的舌面滑进深处,指尖的抓抠引起频频干呕,温热的唾液不受控的流进周言晁的手心。   “呕……咳咳咳咳咳……”   还没来得及消化的药片随着酸水一道吐出。   谢谌伸手要去捡地上的药,手还没完全舒展就被反剪在背后,抵住周言晁的小腹,试图挣脱桎梏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谢谌猛地僵住,察觉到在解他皮带的手才彻底慌乱,“不,别……我不吃药了!你放开我!我能忍住的!你别用这种方式……”   皮带捆住谢谌的双手,谢谌像锅里的被煎的鱼,来回翻面,再次面对周言晁时,又开始商量,“我真的,不吃了……”   周言晁却没有因为他的听话放过他,谢谌体温高得吓人,被欲.火烧得神智不清,还是尽力思考,声线颤抖,“为什么不让我吃药?是那药有问题吗?”   沉默之后,周言晁叹了一口气,他终于开口了,“为什么就是不怀疑我呢。”   谢谌不动了。   顷刻间,脑袋里像有烟花炸开,震得他觉得天旋地转,就连床都在移动。   甚至忘了呼吸。   什么意思。   这句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   “没听到吗?”周言晁贴近,低声说:“让你变性的是我。”   骗人。   骗人的吧。   周言晁继续说:“要我帮你回忆那条巷子里的细节吗?你以什么姿势,倒在哪个位置。意识模糊到眼睛只能眯成一条缝,几乎满脸是血。”   “这么想来,应该是那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你满身是血的模样。”   “……”   所以在陈侑的房间,看到满身是血的他才会跪地亲吻手背。   狐狸尾巴藏了太久,以至于忘了他的狡猾。   “明明一切都解释得通啊。跟踪你两年,拍了几万张照片,贴满整个房间,你以为那只是你的生活吗?那是你从alpha逐步到omega的整个过程。”   “不想你死,我在你身上倾注了太多了。”   谢谌睫毛颤了颤。   所有思维都如断线的风筝,他只能茫然握着手里的细线。   人在最崩溃的时候,竟然连一丝情绪都宣泄不出。   谢谌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冰冷的手贴上腰腹,缓缓摩挲,他说:“这就是原因啊——”   “…………”   狎猊的抚摸一点一点唤起谢谌的感情,他挣扎着,扑腾着,像被茧束缚的蝶,“滚……你给我滚!滚啊!!!”   “你去死!去死!!你给我去死!”   “我要杀了你!”   “你有本事你把我操.死!”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不断的摩擦使周言晁手心生出薄汗,汗液夹杂着本人的信息素。   一场温和的暴力才刚刚开始。   整个屋子充斥的都是茶香,alpha的信息素微乎其微,只有被触摸的谢谌才能感知到。浅淡的信息素具象化,蕴含极强的攻击力。每一寸皮肤都被土壤覆盖,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胸口、腰腹随紊乱的呼吸起伏,似浪花激荡。   如同躺在湿润的泥地里,人用铁锹在他的身上泼土。   炽热的掌心嵌有无数根细密的小针,带着倒刺,每一次肌肤相贴,它们就扎进皮肉里,引发延绵刺痛,拿开时勾走皮肉,只留下透明血液。   谢谌就如同一张被打湿的纸,原本已经将自己揉成一团,皱巴巴的,又被周言晁强行展开平铺。他语不成调,喊着周言晁的名字,像被掐下来的茶叶,落进了土里,又经过暴雨冲刷,一身泥泞。   哐当一声。   金属扣砸到地板。   谢谌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被扔在了地上 。   “不要……”推搡间摸到了什么,谢谌脑内发出轰鸣,忙缩回手,苍白的脸平添几分不情不愿的血色,只是都被掩埋在夜色中。   “别放……”他忍着恶心,期期艾艾道:“我,会死的……”   “周言晁,我求你……不要,求求你……”谢谌泪如雨下,哑声道:“我还想变回alpha……不要,真的不要……”他腿蹬着床板吃力后退,脚踝被攥住。   那只手像镣铐,锁链一拖,重回滑到alpha的身前。   “你做梦。” 第62章 我吃了药   崔瑛站在实验室内, 盯着检测结果的报告单沉默许久。她神情严肃,犹豫了许久,还是选择拨打电话。   响铃将近20秒, 那边才接听。   “谁啊,三更半夜的!”   “抱歉,教授, 是我。”   “啊,崔瑛啊……什么事。”   “你有裴墨衍的电话吗?”   “有是有,但他不是失踪了嘛?”   “什么?”   “最近不是有轮船失事嘛!据说他也在船上,哎哟, 这次死好多人,要变天了。对了, 你找他什么事?”   “有些事想问他, 找不到就算了。”   崔瑛结束通话,将报告单折叠好装进口袋里, 走前关闭了实验室的器械和灯光。   黑暗里,男声夹杂苦楚, 委屈至极。   “你不是说……不感兴趣吗?你说过的,没有兴趣,对我的身体。”   谢谌看着虚影。   如果室内能见度再高一些, 就能看见谢谌心口不一。   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唤起alpha的怜悯,湿润的眼中饱含痛恨,实则内心无比悔恨, 明明有那么多次杀这个人的机会, 没好好珍惜。   “别说废话拖延时间。”   与之相比,周言晁的声线尤其平稳,根本不为所动。   “你能起来吗?!”谢谌说。要是身体真的没问题, 轮船上停药的几天根本说不过去,这完全摒弃了AO生物本能。   周言晁停下,理解谢谌说的不是起开的意思,“啊,你知道。”   谢谌没听到否认的回答,心正要落下去,还没来记得舒口气,再次提起,心脏比上一次悬得更高。   这种有生理障碍的也可怕,无法诉说的疾病,长久积压不甘的情绪导致内心阴暗扭曲,最喜折磨他人。谢谌脑中浮现社会新闻报道的变态群体,比如跟踪偷窥狂、深夜尾随的人、暴露狂、地铁公交痴汉……而周言晁已经满足一项了。   “那个时候还盯着看我有没有反应,你是变态吗?”周言晁说。   谢谌试图挣扎,发现人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你到底,要干什么?把我的,也弄残?”   “嗯?”   夜色中,食指点在谢谌的小腹上,隔着衣服痒痒的。他说:“我要你身体里都是我的信息素。”   “别搞笑了,你明明……”   “我吃了药。”   “?”   “伟哥。”   “?”   “两颗。”   三句话让谢谌后背发凉,他被牵引着,手心滚烫,得到了周言晁给出的证明。   “疯子,疯子!滚!我不要!”谢谌反抗得更加激烈,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靠药物辅助!   鱼被刮了鳞,羊被剥了皮,鲜血淋漓,脆弱无依。衣服褪到手腕处被皮带卡住,汗涔涔的谢谌在空调的凉风下瑟瑟发抖他恨这具身体,每到易感期就湿漉漉的,非要注射抑制剂和服用药片,更恨这个怎么也不肯放过他的alpha。   “先放信息素给我,我难受。”   “放信息素刺激,好让你攻击我?”   计谋被识破,谢谌感觉手的位置在后移,连忙改口道:“我用手,帮你好不好?腿?用嘴也行,不要,不要用……”   下一秒,谢谌的眼睛被盖上。   恐惧笼罩上来时头皮发麻,他倒吸一口气,“够了!我说了不要!你听不懂人话吗?你个死强.奸犯!活该爸妈死了!”   “是啊,都是我活该。”周言晁低声道。   谢谌的肩膀被小臂摁住,嘴唇颤抖,被吓得泪腺彻底失控,眼泪沿着周言晁的手源源不断流淌,这回混着真诚的哀求,“不要进,我真的求你了……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不要,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失去视觉的谢谌猛烈地摇晃头,“我不要,不要不要……”   温凉的液体滴在谢谌的下巴上,谢谌精神趋近崩溃,根本没注意,祈求声都变得沙哑。   谢谌上了绞刑架受刑,彻底没了声。   谢谌仰头张嘴,唾液从嘴角躺下,他的身体被一根钢筋贯穿,一刹那,从下往上,从胯到脑袋,承受此时所经历的最大痛楚。捅破了肠子,挤得肺腑剧痛,撑开了喉咙,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就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做不到,脑仁也被劈开,不能思考所有,他彻底地被钉死在这一方土地里。   人对初次体验的情感都是特殊的,就算经历不怎么不美好,但笨拙也是值得回味的,谢谌本以为他的事业、他的恋爱和婚姻都是如此。他至今没有性.生活从来不是为谁守贞,只是想和喜欢的人一步一步,从不会到会,从疼痛到愉悦。   但一切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发展。   他的初次体验是眼泪的咸涩味,是血液的铁锈味,是肮脏的泥土味……这将成为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最不值得回忆的,最想遗忘的。   周言晁察觉到人肌肉紧绷,手贴胸膛才发现对方在抽搐,“呼吸,呼吸,呼吸呼吸!”   谢谌听不见,胸口剧烈起伏,但口腔却无法吸入一点氧气。   他即将窒息而死。   周言晁扇了他两耳光。   上不来的气才被彻底打顺了。   “哈啊——哈啊——”谢谌像被救上岸的溺水之人大口攫取空气,但怎么也不够。   柔软的嘴唇相贴,舌头撬开牙关,为他输送氧气,同时厚重的泥土味也一道灌进口腔。   随后,周言晁扶住谢谌的脊背,让他坐起,把他拥在怀里轻拍。   谢谌彻底回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房间尽是谢谌的吼叫,撕心裂肺到令人痛心疾首的地步。   他疯狂抓挠周言晁的后背,经历着莫大的痛苦,连狠话都放不出,只能厌恶地狂叫,像受伤的兽带着哀嚎。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尽管室内昏黑,但眼睛适应暗度后屋内所有物品都有轮廓。谢谌看吊灯都有残影,他痛得麻木,不断撕咬周言晁的肩膀,满嘴血污。   周言晁的肩膀已经血肉模糊,这样远远抵不上谢谌的憎恶,他简直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周言晁凭借贫瘠的经验,让谢谌受了难。历经疼痛的反复折磨,意识时而游离到身体之外。但周言晁不愿重蹈覆辙,不想人有一口气顺不上来,时刻注意谢谌的身体情况,总在关键时刻停下。   他的药效多久消失。我的发情期多久能结束。谢谌从昏睡中醒来,只能抽空思考这两个问题。   他抿着嘴,忍住将从喉咙迸发的声音,转为细微的呜咽。谢谌以跪趴的姿势,看向窗帘。   那是他唯一能确定时间的东西,如果遮光的帘布周围有一圈光说明已经是白昼了。他记得闭眼前还有光的,现在天又黑了。   这是第几天了。怎么就是不死呢。   谢谌硬生生的熬。   手机铃声响了。   会是谁呢。   谢谌挣扎着往床边爬,周言晁就贴着他跪行,就那么几十厘米的距离,谢谌花了15分钟才挪到床沿。   电话早就挂断了。   谢谌的手向后伸,被解开束缚的手腕还有破皮的痕迹,手扇动着,抓不住任何,嘴里喊着停……他想接电话。   “你以为是裴墨衍打来的?”   谢谌的心思被点破,失神的瞬间另一只支撑身体的手没扶稳,上半身越了出去摔下床,头垂直砸到地板上,疼得喘不上气,捂住受伤的部位,摸到了新长的包。   痛得唯有以怨恨的眼神凌迟侵犯他的人。   他的腹部刚好卡在床的边沿不停摩擦,上半身倒挂着,下.半身还留在床上,皮肤与床垫摩擦发红,像被腰斩了。   谢谌没有及时爬起来的意思,也根本没有力气这么做,他看着床单的花纹在不停晃动,床上传来的声响,好似与床下的自己无关。   他已经被分裂成两个部分,一半是持有自我意识的个体,对周言晁表示怨恨和愤懑,一半是被随意对待的玩偶,任由周言晁对自己施加暴行。   眼泪倒流。   淌过眼皮,洗涤动人的黑痣。   谢谌被人捞起跪在床板上,后背紧贴着胸膛,还是不习惯,每一次的紧贴都令他生厌到反胃。   第一晚,周言晁为了救他,给他做了人工呼吸,触碰了他的嘴唇。此外,他们没有任何亲密的行为。一切都是机械化的,周言晁对他的行为根本没有情感,不是仇恨,不是喜欢。   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无解,谢谌觉得自己向他求饶简直就是可笑,这根本就是一个疯子,哪有什么目的。想做就做,吃药都做。   “你最好现在就把我弄死。”谢谌说。   “谁都可以死,唯独你不可以。”周言晁搂住他,靠近他的后颈。   谢谌感受到扑在皮肤上的气息,再度有了反应,用手肘去顶他,力道孱弱,脆弱地说:“不要,不要标记……”   这真的是他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周言晁鼻尖抵在腺体的位置,嗅了一口新鲜的茶香,“嗯。”   “……”谢谌默默放下手。   “累了吗?你就睡吧。”   这个疯子在说什么。   谢谌垂眼,目睹着一切的不堪。   这样让他怎么睡……   但是后来谢谌还是不情愿的“睡”过去了。等他再次醒来,周言晁还是在,只是这次没再自己身上,而是站在床侧喝水。   又到晚上了啊。谢谌趁他不注意,起身蹑手蹑脚地下床,脚尖才触地就摔坐下去。   “?”谢谌诧异地盯着自己腿,又看到伫立在自己身旁的一双脚,“……”他靠着床沿,等候惩罚,但周言晁什么都没对他做,只是轻轻地问:“你也口渴了?”   “……”   明明是一句轻声的询问,谢谌依旧觉得可怕。   谢谌把周言晁递过来的第一杯水弄倒了,在周言晁重新倒水时,他活动手指,发现自己连最基本的握力都没有了。   “……”   谢谌的下巴被挑起,水杯的杯壁挤进他的唇缝,喉结滚动,寂静中响起咕噜咕噜声。明明是普通的纯净水,此时却如此沁人心脾。   谢谌不想喝了,别过头,水杯随即也被撤走。   “不要再做,好不好……”   谢谌的声音沙哑。   那只手开始触摸他的脸颊,指腹划过细腻的肌肤。   “发情期还没结束。”   “……”   谢谌又被带了回去。   “周……”谢谌已经不能完整叫出周言晁的名字,破了皮的嘴唇一张一合,气若悬丝道:“痛……”   在这种阴暗的,不知天日的过程中,谢谌的戾气被耗尽。   他本是个alpha,强行改造基因已经对身体造成严重损伤,每天注射或服用不是抑制剂就是稳定剂,期盼有天能回归正常的生活。   他塑造了一面镜子,日日对镜自省,反思自己究竟是alpha还是omega,但随着日日夜夜的撞击,他的镜面裂开。   希望的终将破灭,死守的终将失去,所面临的不过是从一开始就残缺破碎的人生。   好疼。   谢谌闻到泥土的气味,面色难看,这味道让人觉得潮湿浑浊,像经久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尘土飞扬,又像是某种木质品被掩埋地底散发出腐朽的味道。   他想扒了自己的皮,将自己器官和骨头取出来挨个检查,到底是哪儿在痛,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不直接死掉。   现在才释放信息素,有什么用。正如周言晁所希望的那样,他的身体里全是alpha的信息素。   周言晁察觉到他的异样,拨弄湿润的发丝,轻抚脸颊,“还是很痛?”   谢谌没有精力再回他的问题,他闭眼咬牙忍受暴力,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倒和周言晁的信息素挺配的,要深埋地底的感觉。   发情期终于结束,原本专属于omega发情期的快感在结束的那一刻转为疼痛。屋内飘洒的alpha信息素和omega信息素随着时间的推移,散得差不多了,十分浅,浅到不可捕捉,谢谌被疼醒了,起身看到睡在身旁的alpha。   侧躺的周言晁呼吸平稳,身体微微蜷曲,看起来毫无戒备。   “……”   谢谌注视周言晁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吵醒他,而是趔趄地下床,以走一步停几分钟的状态到书桌前。他翻找抽屉,给自己注射了营养液和兴奋剂。   又去找那件外套。   他从口袋里翻出折叠的纸片,打开后抓取一点粉末放进玻璃杯里,混着纯净水搅拌,正准备仰头喝下去时又停下,将所有的粉末全部倒了进去。   再回到房间。   等周言晁醒来,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绑着,当即明白了缘由。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谢谌。   “我……”   “闭嘴,不想听你说一个字。”谢谌没有洗澡,他不想看到自己的身体,他现在甚至不想听到自己的声音,难听得像鸭子。   “我求了你多少次。”谢谌看着周言晁,发现他眼周也是红肿的,皮肤根本没有什么血色。   也是,熬了一个星期的夜,这副鬼样子也很正常。   “这个社会的法律太温和了,我不会去告你,裴墨衍不在了,没人帮我善后,我也不会杀了你,为了你这种人坐牢或死刑都不值得。”   谢谌边靠近周言晁边解裤绳。   “……”周言晁愕然,“你要做什么?”   “我这个人喜欢以牙还牙,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但我又睚眦必报,你对我做了一遍,我就对你做两遍。” 第63章 呻.吟流淌   “吸。”   一字命令, 有着不可抗的魔力。   周言晁愣是忘记躲开,嘴唇贴到茶壶的壶嘴,被迫含住, 上面残留的乌龙茶味随唾液稀释遍布口腔。   他没有反抗,默默垂目承受,眼角流露一丝哀怜。谢谌见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更为怫郁, 将他的头朝自己身前摁,随即蹙眉,又扯着头发拽开,看着拉出的一条银丝呼出一口气, 差点被牙齿刮擦掉一层皮。   短暂的窒息导致周言晁面颊绯红,他唇瓣经摩擦而艳丽, 伴着若有若无的喘息, 津液莹莹。   “啪!”   丝线断裂。   周言晁头偏到一侧,皮肤红肿起来。   “把牙齿收好。”   alpha身子主动前倾贴上去, 墨发被汗水润湿成一绺一绺的,谢谌手插.进他的发丝向后梳, 端详他低眉垂目的模样,唇瓣绷紧,口腔被堵得严丝合缝, 为攫取氧气鼻翼微动。   alpha的顺从又换了一巴掌。   相似的行为,在谢谌身上成了痛苦,但对于周言晁来说似乎甘之如饴。他看着那张脸, 冷漠地说:“我干嘛要奖励你呢。”   绳子被粗暴地拽住, “咚”的一声,周言晁坠到床上,侧躺在斑驳凌乱的床单上。   那张脸, 那具身体,那种信息素,别提悸动,简直令人作呕。得亏吃了药,不然对着这个人怎么也不可能也不会有反应。谢谌心想。   周言晁目光下移,“你……”他蹬腿往床头那儿靠,“我们已经做了很多,不能……”脚踝又被抓住拖到床尾,随后像飘荡的小船彻底翻覆过去。   挣扎爬起之际,谢谌借机摁住他的后背,中指发力戳着脊骨,强迫他保持跪姿,又再迫近一步,抵得密不透风,嘴角牵出一个笑,“我和你总得死一个在床上吧?”   久封的旱地被破开,空气中飘散浑浊的泥土味,丝丝缕缕,牵动着谢谌神经,引诱他恣肆发泄怒火,将所承受的痛苦转移到对方身上。   周言晁咬牙,汗珠如密密麻麻的蚂蚁附着在皮肤上,随着耸动将它们揉进被单里。他闭目咬唇,眼角湿润,卡在喉咙的语句成了细微呜咽。   谢谌将人翻了一面再扇了一耳光,钳住他的下巴,冷声胁迫道:“睁眼,好好看着。”   湿漉漉的睫毛扇动,周言晁的视野晃动不停,伏在他身上的人宛若鬼影,附身于他,消磨他的精神力,吞噬他的一切。   生理上的剧痛冲淡了一切,嘴唇抿成一条线默默忍耐,就算流血流泪也没发一句怨言。   谢谌蓦地压住他的肩颈,“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谢谌莫名其妙的停下来审问,周言晁也从持续疼痛中短暂抽离,迷茫地看着他,随即鼻梁挨了重重的一拳,鼻腔里痒痒的,液体不受控地流了出来,划过皮肤拉出粗粗的红线,像流失的生命力。   “为什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搞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意!!只有我是被强.奸才会痛苦的那个!”谢谌朝着他挥拳,毫无章法,不留情,也不思考对准骨还是肉,直到手指发麻才停下。   谢谌气喘吁吁垂下手臂,血沿着指关节流下,滴落在床单上,绽开一朵朵艳红腊梅。   周言晁瘫在床上,他的眼睛、太阳穴、鼻梁、嘴唇、两颊、下巴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伤害。脑子像一台出问题的电视机,出现刺耳忙音,视线昏暗,看一切都是虚幻的,有种眼珠被打爆的感觉,只是大脑还没接收到这个信息,还在传达视觉画面。   他咽掉血液,口腔内壁的血又渗了出来,用舌头点戳时意外地碰到摇曳在牙龈间的牙齿。   谢谌看着模糊的血脸,抬手触碰害他堕入深渊的魔物,和他的主人一样,都是爱撒谎、爱折磨人的烂东西。“不是不吃药起不来?现在怎么这么恶心的立在我面前?”   报复心胜厌恶感一筹,他恶劣地把弄,像一个无知的孩童。一刹那,周言晁踮脚,跟腱发力绷紧脚背,他不停翻腾,对绝顶的折磨无能为力,想后退,被拖回来,想像扇贝一样闭合,又被撬开,怎么做都难逃桎梏,就连最基本的叫喊也被痛苦封住。   谢谌像是逮住了泥地里什么恶心滑腻的虫子,激愤驱使除害,直到东西软趴趴地凋零在掌心,他才松开,嫌恶地想要擦擦手,又看着疼得全身抽搐的alpha,莫名的畅意顺着脚后跟爬上来,操纵着他朝肿胀血红的脸打去,漠视他的痛苦说:“昏了我就把你弄醒再开始。”   周言晁接收不到信息,没有任何回应。   谢谌默默攀上床,抱着他换了一个方向,依旧保持面对面的姿势,擦了擦他脸上的血,“周言晁啊——你这是应得的。”   “……”   扑通。   即使神志不清,周言晁被撞到摔下床,原本他出于本能想抓住什么,明明握住了谢谌的指节,但对方无情地将手抽走。那一瞬间时间线像被拉长,延伸了痛楚,撕裂的到底是哪儿,他也分不清,只知道从下到下,由里到外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alpha本就清羸,没有厚重脂肪做垫护,肩膀撞到地板发出巨响。   周言晁像一具死尸躺着,但后背的下半部分只接触到空气,他抻着脖颈,挺起的腰呈过山车下滑坡的弧度,劲瘦的腰起伏着,肠胃里有一只软体爬行虫在伸缩,透过薄薄的皮肉显出形状,蠹蚀着他的内脏,带着钻心的痛。   面部的血已经干涸,泪时不时的冲刷,洗出几条路。他的身体被放在交通路口处,拐弯而来的大货车从他身上碾压而过,好几个承重几吨的轮子……   谢谌跪在床沿,居高临下地俯瞰他,“我一直在说想和你好好谈谈,答应你不吃药了,嗓子都求哑了,你还是把我上了。就算你是撒谎,就算罪魁祸首不是你,也还是给我受着。”   “痛……”周言晁五官皱在一起,急促喘息声要随时断气了一样。   谢谌闻言面色阴冷,“你搞清楚,我是在报复你,不是为了和你做.爱。”说罢,又将他拖起,像水中鱼上了岸。   周言晁平躺在床尾,脑袋伸出床外没有支撑,脖颈绷紧,最终懈力垂了下去。矮柜上枯萎的花倒映在他的眼眸中,他和那个死物没什么两样。   不管是周言晁还是谢谌哪一方承受,就算维持着最紧密的姿势,谢谌也强调着说,这不是他的第一次做.爱,他与周言晁之间不存在爱,也根本没有爱可以做,有的是单纯的性.暴力,这是性.侵犯、性.强迫。   就算现在实施暴行的是谢谌,他依旧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周言晁鼻腔和口腔又在涌血出来,差点被自己的血呛死。   谢谌含恨说:“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周言晁翻着白眼,身体被磨出烈火,炽热难耐,体内的水分被烧干,他微微抬起头饥渴地张着嘴,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泡泡一样冒出水面,结果下半张脸被谢谌死死捂住,甚至剥夺了他的呼吸。   “你敢喘一个试试。”   缺氧的他又垂落下去。   最后,所有痛苦呻.吟从眼里淌了出来,它们遍布面颊,结合粘稠的血液控诉。 第64章 视野的红   手臂伸向门把手, 苍白的皮肤青紫交加,弥久的暴行使他无法直立行走,时而跪爬, 时而匍匐,仅是从床到门的距离就耗费周言晁大半精力。   颤抖的指尖才触及门板又被另一只手大力盖住,震得手骨几近要碎裂, 他如同没有什么重量的纸片下坠。   谢谌从后向前搂住他的腹部,另一只手挤进他的手掌与门板之间,穿插.进对方的指缝,本该是浪漫的十指相扣随着指骨发力紧收成了拶刑, 痛彻心扉。   谢谌下巴搁在周言晁的肩上,微微偏头, “想在门口做?”   周言晁给了谢谌启发, 他不再局限于一张木板上铺设的软垫,在120平米里的任意一隅肆意折磨alpha。   但凡这个屋子里能落脚的地, 他都要拽着人停留一番。   餐桌上倒扣的水杯晃动震颤,撞到彼此叮当作响, 周言晁身伏案板,踮脚时小腿肌肉紧绷,双臂左右舒展呈“一”字形, 上半身的短袖像咸菜又皱又馊。   他是可怜的鱼,没碰上一个好的买主,镶嵌在臀腿的玻璃碎渣是未刮干净的鳞, 没有屠刀划开他的肚皮抓掏内脏, 只是破开一个小洞,被硬物无休止搅动,施以漫长酷刑。   作隔断的镂空格子柜歪斜, 沙发的皮革破皮,液晶电视碎裂,茶几狼藉一片,四面白墙烙下血印和指甲抠刮的痕迹。   落地窗滑动,热风涌进来,给了冰凉的躯体一丝慰藉。   周言晁被半拖半拎到滚筒式洗衣机前,他跪地上半部分被塞进滚筒里,什么也看不见,承受剧烈又高频的撞击,头颅顶到洗衣机内壁,一遍又一遍,发出咚咚声响,明明机械没有运作,但他仿若听到轰轰声响,天旋地转,仿若脑袋脱离颈部在不停翻滚。   泥水渗漉,溅落在瓷砖上,膝盖打滑导致韧带拉紧,绷得腿直发疼。   光倾斜进阳台洗涤汗津津的皮肤,好似铺了一层融化的奶油,只是伤痕斑驳。谢谌停下,将扶住周言晁腰的手松开,撩起湿润的头发,幽幽地说:“好无语啊——要是要对面那栋楼的人望过来,也只看得到我的脸。”   人又被从洞里拽出来,贴着玻璃栏杆跪立,被迫面朝相对的楼房。   谢谌则将半张脸掩藏在他的颈肩。   只是烈日灼灼,周边邻里无余暇顶着高温隔空观望他们。   即使周言晁再怎么过分,也不曾僭越谢谌自然打开的生殖腔,而精神状态异常的谢谌不同,alpha的反应根本无法满足他的报复心理,所以变本加厉。   嘭——汗水使撑在玻璃板上的手掌一滑,周言晁的头撞了上去,霎时,他发出干呕的声音,腹部胀痛,内里翻江倒海,激荡的浪花好似要顺着食道逆涌从口喷出。   蝉鸣悠渺,他们与楼下灌木丛的生机格格不入。烈日下,黏腻汗水将皮肤粘连,稠密的蛛丝缠绕,色白如练,似皮骨相融糅合在一起。   玻璃板上绽开水花,部分从两块玻璃间逃离,迸出罅隙后加速下降,楼下没有行人,只落在深色绿叶上。叶片被压低了头,趋近透明的白悬在叶尖,欲滴不滴,像一颗质地不纯的水晶,被照得熠熠生辉。   一同被曝晒的周言晁鸟瞰那一片绿,心里也已经落了无数场雨。   他是进入夏杪的蝉。   施与救命药的beta不知他的善举差点剥夺他人性命。   谢谌中途给自己打了营养剂,而周言晁什么都没有,被喂的是血,是泪,是带茶味的体.液。他虚脱地倒地,接连几个日夜,皮肤沾染的茶味有些变质,又历经高温,浸润血与汗的上衣散发出异味,混搭着自身浅淡的泥土味信息素,像腐烂之物。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击着耳膜,顶式固定花洒处于打开状态,周言晁颓然瘫倒在淋浴间,落下的水滴滴重如千斤,尖似锐器,刺戳溃烂的伤口,犹遭剜肉之痛,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   “虽然你和我都不在发情期,变性后我生殖腺质量不怎么样,你也是个alpha,但这么弄下去,怀孕也不没可能吧?”   “……”周言晁侧着身子,脸贴冰冷瓷砖,秀颀的脖颈弯曲,头几近要嵌入胸膛,最后一件衣衫被遗弃在角落,皮肉包裹的节节脊骨显露,清癯一览无余。   谢谌没有性.生活,家里没有任何避孕物品,面对仇人也不会采取相关措施,他站在周言晁跟前,如果和这个alpha之间有个孩子……   他惶遽地抓起手持式花洒喷头,打开也不管水温是冷是热,对其冲洗。   “!!!”   “躲?”谢谌把人拖回原位,压住周言晁的膝盖防止人将其并拢,又将花洒凑近了些。他嫌弃到不愿用手触碰,将出水方式调节成按摩式。   高压水流强劲有力,间断性的倾注刺激每一寸皮肤,肾上腺素激增,周言晁扭动着脑袋和身躯,腰挺成拱桥,可惜是一项豆腐渣工程,屡屡坍塌,反复重建,骨头次次砸回瓷砖,掷地有声,手脚扑腾时捶击着瓷砖,又带起水花,溅湿谢谌。他胃里反酸,不停地呕吐,但只有唾液顺翕合的嘴唇溢出。   水管是电线,水流是电流,徒劳的挣扎之后,侧躺的alpha战栗连连,他脆弱地捂住被电击处,泛滥的洪水还在从指缝源源不断渗出,再牢固的堤坝不可抵挡。   两方而来的水温度天壤之别,头顶花洒冷得身子颤抖,手持花洒烫得器官融化。即使发烧,谢谌还是没放过他,在洗手台和马桶上相继对高温的身体完成报复任务后,又将人拖到还有没涉足的书房。   周言晁的记忆像不完整的电影胶卷,播放画面是间断的,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躺在书桌上,看清环境后倒吸一口凉气。   谢谌捕捉到他的栖遑,意识到这里是折磨对方的绝佳之地,用虎口卡住他的膝窝往上抬。   周言晁惨遭羁縻,吃力地说:“不……”对方却置若罔闻。俯仰间痛苦如洪流侵袭他的全身,如海滩上一无足道的砂砾,伴随潮起潮落浮浮沉沉,被卷入深海中窒息而死。   严闭的窗户将闷热锁在外面,桌面上的东西窸窸窣窣落地,书籍砸在地毯上,被翻开的那页出现折痕。一滴水下坠,浸入黑字。   谢谌摁在对方左胸口上,那里有一个很深的疤,目测应该是利器所伤。   周言晁双眼失焦,视线越过欺压自己的人影扩散到远方,依稀看到正对书桌的房门。   那里伫立着一个孩童,只比门把手高半个头。   他稍稍分神,恓切地抬手想要挡住对方的目光。   别。   不,不要看。   不要看……   只字片言堵塞在喉头,力气微乎其微,即使奋力,抬起的手臂也只是距离桌面几厘,根本阻拦尖锐的目光。   砉然,那道视线随着距离迫近时变为利刃,划开他的肌肤,无形的手钻进皮和脂肪层之间暴力撕扯分离,使他痛不欲生……   手腕被及时拽住,周言晁被从幻觉中拉回,神色恍惚。   多年前抛过来的烟灰缸砸得他头破血流,受伤后的一分钟都没感知到疼痛,而今真正的重量迟落到头上,令他求死又无门。   原来是这个意思。   周言晁眼周红肿,与谢谌对视的一瞬泫然涕泣。   在谢谌看来,这次的眼泪迥乎不同,不舍昼夜的报复累积至今,终于给予他丰厚的回馈,看着恓惨苦相,颅脑体会前所未有的亢奋,比起肉身的疼痛,他更喜欢蚕食这种精神层面的苦楚。   周言晁睒了睒眼,抿嘴也抑制不住双唇的颤抖,最终沉重地阖上,准备默默承受新一轮的折磨。他的四肢化成齑粉,了无生气地散在桌案上。   谢谌掐住周言晁的脖子,固定住他的脑袋,俯身贴近伸舌舔舐溢出水的眼角,品尝他的苦痛。   干涸的血液混着咸涩进口,回甘辗转在味蕾,是世界上最棒的兴奋剂。   谢谌情不自禁发笑。   被迫闭眼的周言晁经过洗礼眼睫湿漉漉的,他被剥夺得一无所有,就连泪水也被吸食殆尽,眼周只残存谢谌的津液。   即使这般,谢谌仍旧无法餍足,想再干出来点儿泪来,可惜周言晁身如荒漠,最后的绿洲都被残忍吞噬,根本给不了。但他隐忍悲苦的脸像海市蜃楼,又令人生出一种错觉。   谢谌钳紧他的下颌,不信邪地轻轻吮吸那层薄薄的眼皮,嘴唇碾压睫毛,又同眼睑厮磨,狎猊肆虐,贴得太紧,甚至感觉不到皮肤的存在,像在零距离亲吻眼球。   谢谌低缓道:“不是喜欢视.奸吗?”   “你睁开。”   他拨开粘在周言晁皮肤上的发丝。   “好好看着我。”   木桌本来很坚固,但经长久摇晃支柱和木板出现松动,竟发出咯吱声响,像诡谲的摇篮曲,哄人永久沉睡。   周言晁眼皮沉重,感觉自己这次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他嘴唇一张一合,想要告诉对方,但轻如蚊蝇的人声被咯吱咯吱的摇晃声淹没。   谢谌注意到他的举动,埋头附耳过去,听到根本不像从人类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   “我,快……死……l……”   到最后,微弱的气息只能支撑他吐出一个孤零零的音节。   谢谌不为所动,反而捂住他的嘴,漠然道:“你死也不影响我继续。等你尸体臭了再说吧。”   “……”周言晁听到这句话后彻底昏死过去,他的身体状态根本无法再进行激烈运动,到最后谢谌还是给他注射了营养液,这并非善心大发,只是让他得以勉强维持普通的生体机能。   此后,周言晁每次醒来都发现自己仍身处这个房间,甚至没挪动过位置,他被钉在桌案上,被迫看着伫立在门口的孩童,看着眼前飘荡的人影。   血凝固在他的眼中,视野一片猩红。   他看不清他们的脸。   谢谌没说假话,拿各式各样的试剂吊着周言晁的命,在他即将越过死亡线一了百了时及时拽回来然后继续折辱。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收魂的死神或黑白无常,都得站在桌前先等谢谌干完。   有时候周言晁不省人事,打也打不醒,谢谌觉得无趣就会停下。他将座椅安置在书桌前,手端一杯水,翘着二郎腿平静欣赏一幅名画。   眼中画面被切割成几部分,人体四肢僵硬,如蛙般撑开后不能复原,昏迷的alpha经目光肢解,垂落悬空的手脚,单薄如纸的腰腹,平缓起伏的胸膛,惨白消瘦的脸颊……凝结的血液分布其间,勾勒出生命的美艳。   谢谌的人格本就透着自私,不管他人多么凄惨,为之动容的情况少之又少。正是由于这种不受世人褒奖的品格,他才得以活到现在,即使深陷困囿,都不会结束自己的生命,本着“该死的不是我”的心态而将苦难转移。   即使药效强劲也无法使谢谌持续,周言晁的身体麻木到无法感知疼痛,当不能汲取具有较大波动的情绪,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意义。   他静静走出书房,关上门。   等再醒来,谢谌看到客厅稀薄的血路,骇怪地沿着它一路踏到玄关。   打开大门,却见血路中断,过道干净如洗。清洁工见到血迹的第一时间是报警,而不是清理,必然是有人带走了周言晁。   谢谌奇怪的是,周言晁在他沉睡时,居然只选择离开,而不是趁机杀了他。   谢谌踱步回房,恰巧接听到崔瑛的电话。   他还没开口,那头便说——   “谢谌,等会儿能见面吗?”   “不太行。”   谢谌自知这副模样别说见人,根本无法外出,他的身体被浓厚的血腥味和周言晁的信息素包裹着。   这么说来,谢谌幡然醒悟。   alpha信息素带给他的疼痛感竟然消退了不少。   太过于专注报复行为了吗?   快感甚至压过腺体的疼痛。   下一秒,谢谌的思绪被打断。   “别再吃那个药了,不然你这辈子就完了。”   崔瑛违背了教授的意愿,趁其不注意,擅自将垃圾桶里药带到实验室研究,得到骇人的结果,纠结再三还是选择告诉谢谌真相。   “谢谌?”崔瑛得来一阵沉默,便又唤了一声。   “这辈子完了”是什么意思?谢谌思考。   如果是单纯变不回alpha,没理由阻止他。   怎么个完法?他想不出。   谢谌举着手机,没做出回应。   遍布视野的黑红占据了他的喉咙。 第65章 色情隐喻   谢谌无法联系家政公司做清洁, 只能亲自擦拭不同液体留下的污垢,血凝固在砖缝,渗透进木板, 不管怎么刷洗都有痕迹,空气中始终弥漫异味。   嗅觉和视觉双重作用唤起人的记忆,屋子肮脏到仅仅是伫立其间都觉恶心。   “谢先生您好……”   还在拖地的谢谌接到电话, 对方语气毕恭毕敬的,夹杂着恳切,对谢谌的暴行毫无怨愤,只提出一个请求, 希望谢谌能前往周家老宅一趟。   谢谌拒绝,说谁知道是不是有命去没没命回。   能养出周言晁这种疯子的, 哪会是什么好地方。   对方却说:“请谢先生放心, 只要少爷在,没有人能动您。”   “我凭什么去。我看见他就想把他杀了。”   “您想要什么尽管提。”   谢谌环顾四周, 斟酌对方的话,对方在他犹豫时读懂他的沉默, “谢先生请开门,司机已经到门口了。”   耳旁的话音刚落,那头的门铃声就响起。   谢谌呵呵干笑两声, 打电话根本就是通知,不管他愿意与否,都必须去宅子, 如果不识相点儿, 可能连提丰厚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管家伫立床边,他两鬓斑白,面露愁色地放下手机, 转头默默注视着沉睡的周言晁。   吊瓶里的水沿着输送管钻进体内,从手臂到腰腹,乃至脖颈和面部,都缠着绷带。   人本就枯瘦,打了镇定剂后静躺在床上,此时更像一具待入棺的木乃伊。   沿途千篇一律的绿树在车驶入大门后变为洋槐花树和柑橘树,不是丰收季,才结的柑橘果尚未成熟,羞涩地藏在绿荫里。   谢谌打起精神,看向前方。   所谓的住宅,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庄园,整体欧式古典风格为主,富丽堂皇到说是小型宫殿也不为过。   干道和小路错落有致,围绕着住宅本体延伸,整体形成对称,广场、花园一应俱全。   他们行驶在其中一条干道上,与几辆货车相隔两丛灌木,不远处还有工人在卸货。   随着距离缩减,直升机在上空盘旋的声音也愈来愈响。   谢谌目容一切,仿若踏入旧时藩王领土,深刻理解周言晁说的那句“家产的零头都还没花出去”是什么概念。   比起耸立于都市的高楼大厦,要在山林间找一个风水宝地修起这么一个王国貌似更不易。即使佯装不动声色,也难掩新奇。   司机洞察到谢谌的表情,冷冰冰地说:“可惜少爷不抽烟,不然他抖落的烟灰都会有人跪地捧接。”   谢谌敏锐地听出对方的态度,没有接话。周言晁太没有架子,以至于谢谌忘记他的身份。   然而投以冷眼的司机不是个例,大门敞开的一刹那,窸窸窣窣的人声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顷刻间射向谢谌,他们停下手里的活,面无表情地用诡谲的眼神审视邀请来访的omega。   已过处暑,气温依旧居高不下,空调的冷风灌进骨头,谢谌面不改色地无视众人的可怖视线,心道这简直就是锁人魂魄的阴宅。   管家引人进入电梯后才说:“现在说明一下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身体挫伤严重,轻微脑震荡,鼻骨和肋骨出现骨折,眼部和肩部感染,下.体撕裂,生殖腔受损,以及气管肿胀,到现在无法说话。”   “跟我汇报伤情没用,我又不是医生。你还不如直接说想让我做什么。”   管家侧目而视,谢谌读懂暗藏的鄙夷,缓声道:“我该忏悔吗?”   叮——   管家避而不答,朝电梯外走,“您临时标记了他,他已经进入发情期了。”   谢谌刚跨出电梯门就顿足。   管家回头扫视到他的惊愕,一语戳破,“您似乎忘记了。”   咬周言晁的腺体,谢谌有印象,但是出于施虐心的啃噬,压根没往标记那方面想。   对于这荒诞无稽的结论,谢谌嗤笑说:“omega标记alpha?”   “omega不还强.奸了alpha吗?”   “……”   谢谌不信自己的基因强大到即使变性都能标记alpha,他停在房门,“让我面对发.情的alpha,这是你们的报复计划?想我再被强.奸几十次才甘心?”   “请放心,少爷和其他alpha不同。”   迈步离去来不及了,门开一刹那,灰绿侵袭视野,微苦的清香攻击鼻腔,被泡发的乌龙茶茶叶铺满地板。   震撼之余,谢谌听到人说:“他是发情期中最温和的alpha。”   床上空空,吊瓶里的液体还剩一大半,但针头已被拔出,输液管垂落在地毯上,玻璃杯倒在一旁,杯壁还残留点点茶水。   浴室传来声响,几个佣人围在浴缸前一筹莫展。   “少爷,再这样下去伤口会化脓的!”   “请先把液输完吧!”   周言晁没入琥珀色水池,只露出半颗脑袋供鼻呼吸,缠绕在脸上的绷带略微松散,染上茶色,重度发酵的乌龙茶叶片覆盖整片池面。   明明是个处于发情期的alpha,却没有散发任何个人信息素。   周遭尽是乌龙茶味。   佣人们不敢生拉硬拽,怕造成二次伤害,他们太过专注,根本察觉踱步靠近的谢谌和管家。   谢谌:“?”   这是?   “他现在需要乌龙茶味信息素,我们原本想通过同味道的物品代替,联系各地连夜运货,不同发酵程度的茶叶都试过,甚至空运了人工采摘的新鲜茶叶,但你知道的,人体信息素和物品气味带来的感官刺激根本不是一个级别,所以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管家解释说。   新鲜茶叶不能进食过多,不然会导致腹胀或腹泻,更何况长时间没进食,人的肠胃特别虚弱,连茶水都不能过量饮用。但限制他吸入茶味的后果就是强行拔掉针头,将自己泡进一大池茶水中。   管家指挥佣人放掉浴池的水,谢谌站在一旁,看着佣人们清理浴池并小心翼翼地拆开绷带给周言晁的身体擦拭水渍。   即使裸.体被多双眼睛注视着,也不会使人产生性羞耻。   伤口已经被茶水浸泡太久,绽开的皮肤发白浮肿,模糊的血肉镶着几近软烂的茶叶,稍不注意布帕就会带走薄薄的皮肤组织,和擦掉一层皮没什么区别。   随后,几名医生各司其职,用细小的镊子将茶渣夹出来,重新给他检查,再消毒上药包扎。   处理完所有事,他们默默退出浴室,管家也没有逗留,只是关门前留下一句既是威胁又是忠告的话——   “谢先生,如果再进行性.行为,他身体真的会有不可逆的损伤。请不要像先前的方式对待他。除非您觉得自己能逃得出这座山。”   谢谌不予理会,目光锁在周言晁身上。   纯白绷带缠绕面积宽阔,用于遮盖的浴巾也是同色,身体像覆了一层厚重的雪,尽管没有封住口鼻,但似乎压得alpha有些窒息,胸口起伏明显。   周言晁靠着安装在池沿的软垫,微微仰首,秀颀的脖颈上依稀可见乌紫掐痕,唯一一只眼还闭合着,红唇翕张,吐露若有若无的喘息。   鹅黄色暖光落在浴池中央,他周身散发金晖,以此状态殒命,也算得上是艳尸一具。   在处理伤口时,谢谌一眼略过潮红的面颊,不然他怎么也不信这个alpha在发情期。   明明佣人中有许多异性,在近距离下,周言晁没有如狼似虎地扑向其中任一beta或omega。   “……”   啧。   脚尖一转,他朝门口踱步。   卧室里,乌龙茶夸张的覆盖率令人无从下脚,每踏一步,鞋底都会带起几片叶。   谢谌无奈,坐在离自己距离最短的沙发上,他翘着二郎腿,肘部撑在扶手处,查看手机消息。   林由说,被救起来的omega大部分已经回家了,剩下的无处可去,被送往ABO救助站。   这个救助站成立十余年,谢谌对其印象深刻,是因为它的“前身”是黄色网站上裸.贷、代.孕等小广告标签。   然而,深陷苦难的beta、omega点进小广告,弹出的新网页没有任何色情言语或露骨图片,只有一行字。   上面写着——   “如果您遇到困难也不要伤害自己,请联系我们。”   文字下方就是三个热线电话。   本以为是蜜糖砒霜,某部分心如死灰的beta和omega却真的得到救助。   说是ABO救助站,但在这个世界,时刻享受优待的alpha根本不需要援助,拨打电话的只会是beta和omega。   创始人并未大肆宣扬自己所做的善事,救助站真正受到关注,是出于部分群体利益受损后对其进行污蔑和诋毁,给其安上非法集资、邪教洗脑等罪名。   处于风口浪尖时,电话永远都是占线,谩骂更是不胜数。   但那时关系网已经成型,曾经受到帮助的beta和omega充当“号码”,将救助站和更多需要救助的人连接在一起。   而到最后,也没挖出创始人的身份信息,只能不了了之。   谢谌思考,要是林青屿找到救助站或许不用沦落到那一步了,自己也不会……   谢谌脚猛地一沉。   “?”   他拿开手机,跪趴着的alpha直接闯入视线中,一只手覆在他的脚背上。   “……”   谢谌抬眼,从浴室门口到这儿的路程不长,湿润的茶叶间划出一条路线,留有明显的拖曳痕迹。   他的目光再落回周言晁身上。   “爬过来的?”   周言晁垂眼。   他身体虚弱,就算调养了几天,也不能直立行走。   但真的很想要信息素。   在步出浴室时,谢谌就开始释放信息素,想试探周言晁,而今他得以确信——   这个alpha真的被自己标记了。   甚至屈尊爬到自己这儿来。   周言晁仰着头,即使绷带将脸部缠得七七八八,疲乏也肉见可见,那耷拉着的眼皮下,单只狐狸眼委实漂亮,对视的一瞬,身上的绷带都成了泛有光泽皮毛,像一只温顺又爱撒娇的白狐。   谢谌纹丝不动,俯视他。   周言晁往前凑,侧头用脸蹭了蹭他的膝盖。   被标记的人越靠近标记他的人就难自抑,随着距离缩短,根本不会满足于信息素的安抚,反倒会迫切地渴望亲密行为。   “想要什么?你说清楚啊——”谢谌笑道。   周言晁刚张唇又抿起嘴。   谢谌想起他说不了话,打算放弃通过问答形式的羞辱。   结果,默不作声的周言晁又张嘴伸舌,唾液在齿间拉出银丝,湿润嫩红的舌头微微翘起,将含在口腔里的新鲜乌龙茶送出,展示给谢谌看。   “……”   无声的回答令谢谌一时语塞。   好色情的隐喻。 第66章 不要这个   ——谢谌, 你还在吃药吗?   ——身体再难受也不能吃   ——现在应该还不算晚   ——裴墨衍说不定也是被人坑了,不知道那个药有问题   手机被息屏。   那日打电话后崔瑛总是给谢谌发消息,但谢谌已读不回, 无法消化获取的信息。   谢谌垂眸看向怀里的人。   周言晁横坐在他腿上,头靠肩膀,口鼻正对脖子左侧, 不断吐露的气息似撩拨的风,弄得皮肤痒酥酥的。   L.0-1强行改变人的基因,但谢谌初始基因顽固,基因序列被强行打乱本该当场毙命, omega给的药片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药片既没有抹杀初始基因,也没有消除变性试剂。此后, 体内像有两套系统, 时刻处于斗争状态,伴随而来的便是疼痛。   吞服的特制药看似减缓了剧痛, 实际上它在辅助注射进体内的变性试剂杀死初始基因。器官明显萎缩、渴望alpha的信息素等都是其作用的后果。   更糟糕的是,情况远不止于此。   除了毫无征兆的易感期, 还有仅仅靠简单肢体接触都意识游离。   这不该是omega身体的正常表现。   此外,随着服药时间,时效性和药效都在减弱, 谢谌服用过量,同时还引发极强的药物依赖。   如果持续服用特制药,朝这个走向, 他的身体会愈发淫.荡, 不管是否处在发情期都极度渴望alpha的信息素。   一旦被标记,不堪设想。   崔瑛预估最严重的后果是,他将成为一个连自我意志都没有, 某个alpha的专属性.奴。   那几日,周言晁对他做的就差标记,谢谌并没有将其归结为好运,偷药的周言晁可以依靠一组组长获取信息,但他宁愿用身体承接暴虐也不愿坦白。   谢谌目光下沉砸在周言晁的手背上。   那双手肉眼可见的颤抖,而手的主人躺他怀中,在发.情状态下半眯着眼眸,令此举抹上遮羞的意味。   “手拿开。”   周言晁像生了反骨,膝盖并得更紧了一些。他顶着疼痛发声,没有吐出完整的一个字,更像是喘不上气的濒死之人。   谢谌捂住他的嘴。   周言晁被蛮力压倒,后颈抵着沙发扶手,脑袋处于悬空状态,身体自带的柔韧性让他像柔顺的绸缎铺在沙发和谢谌身上。   “你再发出一点儿声音试试?”谢谌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劲儿不大,但力的传递刺激到本就敏感的身体,惹得周言晁一激灵,用复杂的眼神地盯着他。   谢谌掏出手机备忘录让他打字说。   周言晁:“……”   [不要这个]   “?”谢谌看着花一分钟敲出来的字,瞥向重新靠在自己怀里的人,奇怪道:“前后都不碰,你怎么度过发情期?”   周言晁颤颤巍巍抬起一只手将谢谌的手腕扶住朝向自己,再将脸凑上去。   当鼻尖抵住手机时,他下巴微扬促使伸出的舌头触到谢谌的手背,先轻轻舔了一口,随后舌尖沿着指节滑动,抵在手指根部相连处,缓缓摩挲那处单薄脆弱的皮肤,攫取毛孔渗透出来的信息素。   黏腻湿滑的软舌沿着肌肤纹理游走,直至唾液沾满手背,无法再汲取茶味,也没有就此罢休,反将谢谌的手上举,自己顺势垂首,下巴几乎与谢谌的肘部持平。   手背的津液由温转凉间,周言晁用舌尖抵着手臂皮肉缓缓昂首,从手肘到腕部,由下而上,在小臂上舔出一条盈盈水路。   信息素麻痹神智,舌头像存有自主意识,不再受大脑控制,灵活地绕着腕关节打圈,混着黏糊糊的声响,痴狂暴露。   周言晁的脸蹭到谢谌皮肤,绷带也被唾液带出点点水渍。   舌面摩擦带来的电流感刺激谢谌的头皮,一臂相隔,他与那只沉醉的眼对视着。   人像回归口欲期,吮吸谢谌的肌肤,从手臂到颈部,吸收茶味信息素的同时,唾液夹带的信息素也覆盖其身。   这对谢谌而言并非一种享受,周身黏腻像被糊了一层湿润的泥。   哪门子发情期。   弄得他一身口水。   牙齿发出咯吱咯吱声响,它们开始来回摩擦的肌肤,力道愈来愈深,在颈上留下排排红痕。   谢谌吃疼,明白周言晁在竭力忍耐什么,钳住他的后颈往后拽。   翕动的红唇如风中颤动的桃花,被标记的身体没有得到疏解,也急缺浓烈信息素安抚,贪馋作用在神经上,周言晁牙龈疼痒,每一颗牙齿里都藏了一只蠹虫般,以折磨指使他迫切地咬破对方的皮肤组织,吸食血液,生嚼鲜肉。   谢谌避开鼻骨,用手笼罩他的下半张脸,防止他再拉近距离。   周言晁眨眼舔舕,没被禁锢的舌头灵巧地钻出指缝,又微微收卷,继续摩擦谢谌的皮肤。   “……”   谢谌起鸡皮疙瘩,威慑道:“再舔就给你拔了。”   “……”   指尖挤进狭窄的喉咙,周言晁屡屡干呕。   谢谌瞥见系成蝴蝶结的绷带,他手轻轻一拽,腰腹上的绷带松散,拎出一端再重新缠绕,一圈圈包裹横纹肌。   周言晁不能大口喘息,气管的胀痛引发他几近晕厥,他抻着脖子看到谢谌手握其牡,当即反抗。   绷带在摩擦,在发烫,在燃烧。   本该是包裹伤口的东西却成了隔离物,方便了谢谌不受恶心干扰,可以恣意对待他。   周言晁侧身翻转,想从腿上滚下逃脱,腰又被一把搂住,后背紧贴谢谌腹部,成了侧躺的姿势。   散开的绷带因挣扎垂落,犹如狐尾扫地。细嫩皮肤上的伤口被剥出来,绷紧的四肢秀颀,因流畅的肌肉线条展现出柔美。   周言晁根本无法捕捉对方的手,每次想要靠近,掌心就被残影打得通红,但成了哑巴的他只能用摇头表示不要。   谢谌:“还舔吗?”   周言晁摇摇头。   谢谌:“还咬吗?”   他又摇摇头。   “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还是摇摇头。   “躺着别动。”   周言晁刚摇一下头,才被绷带缠住部位就又挨了轻打,他同那一起哭了。   湿漉漉的绷带附上重量,散发出厚重的泥土味,那被包裹的东西可怜地垂头。惹得谢谌面色难看。   由于激烈反抗,周言晁的伤口又崩开了,血液从绷带渗透,在绷带完全被浸湿前,管家带着医生进来,团团围住重新给周言晁包扎伤口,谢谌则挪步去洗手。   处理伤口还需要时间,谢谌在外溜达,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中途行经的人都视他如空气,寻求帮助却无果。   路过一个虚掩着门的房间,里面的人声此起彼伏。   “我好想杀了他!他凭什么!凭什么!!”   “真是活该被变性!”   “反正是暂时标记,要不把他杀了,拿他的尸体练香,练出来也是茶叶味,这样少爷也不用缠着他了。”   “你是疯了吗?他死了,少爷怎么办?”   “要不把他搞成植物人吧?那样也算活着。”   他们大胆密谋着谢谌的结局,但一切设想都因“少爷”二字终结,似乎对谢谌来说,周言晁就是他的免死金牌一样。   虚掩的门霎时敞开,谢谌没有因路过偷听表现出丝毫窘迫,他盯着率先开门的人。   对方是个女omega,比谢谌一个头,穿着常服,看起来很年轻,胸口戴着写有“Z-52”的亚克力制工牌。   谢谌特别留意她的手,细皮嫩肉到不像干这行的。   “你也是佣人?”谢谌问。   “对,刚毕业。”   “刚毕业来当佣人?”   “就业环境不太好。”   “……”   z-52说的没错。   变性试剂的开发影响至深,市场上涌现大量alpha,极度压缩了omega的就业空间。   “我想……”谢谌看她还算好沟通,打算问路。   结果Z-52说道:“请不要和我说话,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   “你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自以为掌握他人的性命,实际上是少爷决定了你的生死。”   “哦,我该感谢他没把我操.死吗?”   Z-52欲言又止。   “有病的是你们吧。”谢谌说。   Z-52:“?”   这个变性者还倒打一耙。   “既然觉得我误会了,那你替他辩解吧。”   见她沉默不语,谢谌笑了,“选择了隐瞒,那就没资格指责我。少拿他有苦衷来绑架我。知道全貌的人站在上帝视角批判我这个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人,我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都是伤害,你居然希望我体谅他?哪有这么好的事?”   “还有,他的身体被我弄成什么样你们早就看到了,你们叫我来,也该做好我继续这么对待他的准备啊。想我帮忙,就别算计我。不然我就算是死或者变成植物人,在那之前一定先把我腺体毁了,你家少爷就在池子泡得伤口溃烂发臭吧。”   “……”   “瞪我干什么?”谢谌缓缓扯起一个笑,“现在大发慈悲的不是我吗?”   “……大发慈悲?”Z-52笑道:“你现在做的,都是少爷本就打算让你做的。”   说罢,她径直离开。   谢谌准备追上去细问,身后又传来管家的声音。   “谢先生,伤口包扎好了。”   谢谌回头,看着像幽灵一样的管家,“……”   回去时一路寂静,管家突然开口说:“少爷抵触性,他所知的只有学校教的基础生理常识,所以根本没有经验。”   “是吗?我看他插得到是挺顺畅的。”谢谌知道管家在暗指自己刚刚做得太过分,委实厌倦了审判,阴阳怪气地回怼了一句。   但谢谌相信管家说的是事实,第一次,周言晁都不扩一下,如果不是因他身体自动分泌体.液,最开始的强迫也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   “少爷只见过那个动作,所以只会那个。”   谢谌停在门口,狐疑地看向管家。   什么意思。   不容他细思诡异的回答,背部被人轻推以示催促,重新踏回房间。 第67章 巨大圈套   静音水龙头放出来的水流细腻, 直到洗手池被蓄满,涟漪间波光涌动。   手扎进去,搅动水流的声响凸显本人的烦躁, 双手不停地来回搓洗,皮肤的艳红彰显力道。   哗啦——   手带起的水还在从指缝流下,谢谌就急不可耐地拿到鼻前嗅了嗅, 他蹙着眉再挤了两泵洗手液继续暴力清洗。   洗不干净。   根本洗不干净。   经过几日,沾染液体时没有及时清洁,周言晁的信息素似乎侵入到他的皮下,掌心全是泥土味。   谢谌试图刻意忽略这种不适感, 但不管是吃饭拿筷,还是喝水举杯, 味道都会直接冲进他的口鼻, 惹得他身心难受。   或许他已经习惯了周言晁的味道,这种排斥是出于自身的心理作用。   它们就像痼疾, 洗得皮肤发疼,怎么也不能祛除干净。谢谌无奈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踱步走了出去。   就一会儿没看住,周言晁便又躺在地板上,他的脸上罩着一件谢谌穿过的短袖, 口水洇湿了一块布料,浮动的频率透出急促的喘息。   皮下如同有虫蚁般,他晃动四肢, 扭动身躯, 企图用皮肤沾取更多铺在地板上的茶叶。   只要一开始是周言晁进行标记,摆出这副姿态的人将会是谢谌。   谢谌无暇细究周言晁是否会后悔没那么做,疾步朝人走去。   他才蹲下身单膝跪地, 还没来得及将人抱起,被遮住视线的周言晁感知到携带信息素的人,扯下衣物,主动伸展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凑到颈肩舔了舔他的耳垂。   谢谌差点没将人抱稳,将头偏到另一边,“除了弄我一身口水,你还能干什么。”他将人放到床上。   周言晁情况趋近稳定,身体散发的信息素本就具备不稳定性,即使谢谌释放在空中,它们会不受控地扩散,周言晁的需求量和实际吸收量相差甚远。   直接的吸收方式就是吞服体.液,唾液、泪液、汗液、精.液都是承接信息素的载体,周言晁疯狂舔舐也是在汲取其一,只是凭借单一的汗液,根本无法餍足。   谢谌不愿哭,也不想和他亲,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方式。他靠着床头,面无表情地掏出再扶住没什么兴致的东西,随后瞥见原本在舔手的alpha垂下眸,那眼神,像小孩子站在灶台前好奇地看人做饭一样。   “……”谢谌抽出手盖住他的那只眼,“不准看。”   视线被遮住,但其他感官还在,细微的摩擦声以及喉咙里压抑的喘息,交替着传进周言晁的耳朵,他第一反应是避开,但离谢谌太远获取的信息素越浅淡,身体又难受,只能默默跪在一旁,攥紧的拳头已经表露出他的忍耐。   就在一切戛然而止时,迸发出浓烈的茶信息素。周言晁咽了咽口水,张开唇想要将它们全吸进口腔里。   下一秒,柔软的下唇被指腹摁住轻轻摩擦,像是在抹胭脂,手指挪开时拉出细长的粘丝,像牵连出来的神经,将人的意识带了出来。   艳丽的红被不均匀的白覆盖,周言晁舔了一下唇,再吞咽,喉咙像被灌了一口浓缩的乌龙茶叶汁。   电话打断喂食进程,谢谌本打算忽视,但对方接二连三的重拨不得不令他接听。   “喂,爸。”谢谌用干净的手将手机举在耳边,恢复视觉的周言晁则捧着他的另一只手,埋头一点点舔食掌心的液体。   “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刚刚在忙工作。爸,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那儿还是没有小裴的消息吗?”   “没有。”   “噢……那,最近……有起色了吗?”   谢谌看着眼前的景象,平静地说:“没有。”   “…………”   “没其他事我就先挂了,还有工作要忙。”   “诶,等等!先别挂!这件事,我们也不逼你了,顺其自然吧。但马上就要中秋节了,都在一个市,你还是回来团个圆吧。”   谢谌自知这两年有些疏远父母,沉思后应允道:“嗯,好,我知道了。”   结束通话,周言晁已经把东西吃干净了,谢谌将自己的手来回翻转查看,“……”   舔得太干净了,他有点恶心。   周言晁舔唇咂嘴。   谢谌盯着湿漉漉的掌心,才洗过的手又被玷污了……但又情不自禁地手拿到鼻前。   人有时就是爱犯贱,明知道按淤青部位疼还是会去摁看有多疼,他明清楚味道难受还是忍不住闻。   只是谢谌这次总觉得信息素似乎些许不同,其间掺杂了其他味道。很浅,很淡,混在厚重的泥土味里难以辨别。   等想探究明白时,那味道早就消散,剩下的依旧是令人作呕的土臭味。单靠嗅唾液挥发的味道难以获取答案,谢谌转向周言晁,“放点你的信息素。”   周言晁不肯。   “我能标记,是因为我体内残留alpha基因。你能被标记是为什么?你之前是omega?”   “……”周言晁被放倒平躺着,没有反应。   谢谌又问:“你觉得我会愧疚吗?”   或许周言晁所作所为真是出于好意,但他受到的伤害是实质的,是不可抹去的,然而这个宅子里每一个人都可以对他抱以怨恨,站在制高点批判他。   凭什么,凭什么他饱受诟病。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为什么是我?既然是你让我变性,为什么还给我线索?为什么在我杀了人帮我善后?为什么遇到A方帮我掩护?为什么野党绑架我来救我?为什么在我被暗杀时候赶过来看我是不是还活着?为什么跟踪视奸我?为什么要在船上救我?为什么强.奸我?为什么不标记我?你说啊。为什么?!”   矛盾的行为致使喜欢和恨都不成立。   谢谌找不到答案,解开他的绷带,重新缠绕露出的牡,再猛地向上拉拽。   脆弱的部分被勒住,疼痛导致肌肉都在痉挛,周言晁腰腹肌肉绷紧,挺腰迎合力的方向,企图减少痛苦。他手指抓扣身上的绷带,想要找到另一端以此解开束缚。   在肌肉变得乌紫前,谢谌松开手,周言晁如释重负砸回床垫,周身绷带松散,身体自愈能力不错,伤口没再崩裂,他捂住饱经折磨的部位,耷拉着眼皮,无神地睨视他。   谢谌俯瞰柔弱的alpha,“怎么搞得我像坏人?明明被变性、被按着操的是我啊。”   周言晁的手在床上胡乱抓摸,最后找到缠绕脖子绷带的一端,将其颤巍巍递向谢谌。   谢谌接住,他垂头地注视连接着窒息感的绷带,不解之际,余光瞥见周言晁在浅笑。   谢谌毛骨悚然。   他觉得自己落入巨大的圈套。 第68章 粉红镜子   历经几场暴雨后气温骤降, 身着长袖休闲黑裤的谢谌伫立在走廊,提着从附近购买的月饼礼盒。   在食指距离门铃按钮只剩几厘时,他及时收回手, 又低头闻了闻身上的信息素,再三确保喷雾没有失效,才摁响它。   门一开, 陡然扩大的音声像给耳膜穿了孔,什么都听得见,但什么都听不清。   谈笑的亲戚,融洽的氛围, 这让长久逃避社交的谢谌有些不习惯,连带表情都僵硬。   站在玄关的许随一看是自家儿子便故作嗔怪道:“你用指纹不是可以直接打开吗?还按门铃。”   她又蹙眉端详谢谌脸庞, “怎么又瘦了, 又熬夜不吃饭了?”   “没有,只是最近忙, 老是加班。”谢谌讪笑,即使能获得报酬, 他这近半个月做的事也称不上工作,毕竟没有任何一个甲方或者乙方会半夜不睡觉起来舔他的合作方。   谢谌拎着东西进门,打量客厅里的面孔, 舅舅和舅妈、二姨夫和姨母以及他们的孙儿孙女,亲戚寥寥可数,但不是嗓门大的, 就是嘴碎喜欢阴阳的, 硬是塑造出这屋子挤满人的感觉。他鞋都没来及换,就被迫寒暄了几句。   “大忙人,终于舍得回家了?上次见你都是过年的时候了。”omega舅舅说。   “你未婚妻呢?怎么没和你一起?”alpha姨母问。   谢谌本想以工作搪塞, 舅妈又率先打断:“二十好几了吧?”   一旁的父亲谢禾臻鼻子哼出气,“今年都29了。”   谢谌噤了声。   亲戚们的目光像把刷子在他脸上扫了两下。“看不出来啊,不过——这人30往后,这时间就过得很快了,干嘛迟迟拖着不结婚。”   “是该结婚了,你表弟家里二胎都准备生了。”   “现在哪知道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晚婚晚育,哪像我们那个时候,早早就结婚生子了。”   “他未婚妻呢?应该也不小了吧?家里不急不催吗?”   “就是女方一直在拖,说再等一年。”父亲说。   “听你们说,是叫英英吧?怎么想的呢?现在不结婚生子,老了怎么办?高龄产夫和产妇生孩子的风险就大了,而且骨头都老了,哪还有精力带孩子?”   “要我说啊,就是现在社会观念惯的,把事业放在首位,耽误了终生大事。alpha在外闯荡,也要有个家啊,每天累死累活的回来,家里冷冷清清的,啥也没有,连口热菜热汤都吃不上、喝不上。”   “小谌啊,我还是劝你和未婚妻商量早点结婚,你看,现在变性试剂一开发,大部分omega都变性成alpha了,本来AO比例失调,留下的还是买不起变性试剂的困难家庭。你看你,长得好看,有稳定高薪工作,家里父母身体健康也不需要你操心,条件这么好,错过了好时机,你甘心找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吗?况且,现在很多omega都不愿意结婚了,找对象越来越难了。”   “我尊重未婚妻的想法。”谢谌只说。   亲戚只当他油盐不进继续规劝,“那个英英是不是医生啊?我听医院科室也挺乱的,你小心点,她迟迟不和你结婚说不定是在物色更好的。”   “……”   “哦,对了,重新找人你还要注意甄别,哪些是omega,哪些是从alpha变性成omega的,我听说他们有的怀不了孕,那种人谁娶到才是倒霉哦,不离婚再找一个算是真的绝后。”   亲戚的嘴一贯刻毒,有的明明自己是omega,却恶意揣度同性,处处替alpha考虑。   结婚了的他们将自己的alpha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以配偶的角度看待这个家庭、这个社会、这个世界,他们唯独看不到omega,因为omega早被划分出去,omega不是人,他们是无效法规中的受害者,他们是被AB联合打压的O方,他们是视人命为草芥的野党,他们是贬低生殖的无性教教徒,他们是魔鬼,是恶人,是罪人,是不被值得认真对待且只能被算计的群体,是一种生存空间狭窄的处境。   分贝越来越高,嗡嗡耳鸣阵阵,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入秋还能欣赏蝉和蛐蛐奏响的魔幻交响,谢谌木讷地听这位侈侈不休,看那个口如悬河。   他们讨论的与自己无关。   他已不再是alpha。   他们提及的与自己有关。   他成了谁碰上算谁倒霉的omega。   对耳朵的酷刑随家庭团聚进入尾声而拉下帷幕,只是月饼异常难以下咽,表皮粉质化严重,入口干涩,像吃了一嘴熟石灰,胃里的氢氧化钙让他泛恶心,结束后将吃进嘴里的全吐出来。   本该当晚就走,但父母说难得团聚,让谢谌用掉公司的年假再留宿几天。谢谌拗不过,但很快就明白父母的意图。   清晨父母借口散步,直到九点也不见人影,谢谌推开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女omega,对方梳着低马尾,长发撩至左胸前,笑时嘴唇泛着浅粉色水光。   相视间,她眉眼盈盈,“你好。”   谢谌:“?”   等父母二人再回来看到谢谌严肃的坐在沙发上,谢禾臻打量屋内,确保没有其他人,便问:“这个女omega也不满意吗?”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又给我安排相亲?”   “这不是怕你拒绝嘛……”许随说。   “怕我拒绝就硬塞给我?”   “这个呢?有想法了吗?”谢禾臻问。   谢谌听懂意指面色煞白,“别再和我说这个了,我……”他话没说完就又跑到厕所呕吐。   夫妇二人面面相觑,只当儿子因为生理障碍有了心里创伤,殊不知情况更甚。   历经近一个月折磨后,在这里,他被拉回正常生活,却无法再像正常人生活,明明亲戚只是像往时那样给他灌输过来人经验,他却无法接纳,就连今日父母的言行,他也不能理解。   夜间,谢谌盯着一桌子饭菜还是没有胃口,油光锃亮,像皮肤的汗,像眼角的泪,像嘴周的水,像腰腹的……好恶心。   谢谌废然咀嚼着白饭,倏忽,面前被掇了一瓶酒,一看,还是度数极高的那种,他听到父亲说:“今天咱父子俩好好喝一杯。”   谢禾臻平常可不敢敞开肚子喝,仗着许随今晚不回家才肆无忌惮,并撺掇谢谌一起,顺带利用酒精填补谢谌自尊上的坑。   谢谌压根不清楚父亲一箭双雕的想法,实际上,他做事很少思考自尊这个抽象的东西,所以活到现在也是应该的。   夜色入深,烈酒见底,父子二人纷纷倒下趴桌,陷入沉睡。   谢谌是被喉咙唤醒的,烧灼般的疼痛将身体水分消耗,他极度口渴,睁眼想要找水。   他刚从床上坐起身,就凝固不动了。   脑子被惊醒。   不着寸缕本该没什么值得纳罕的,但异物入侵带来的难受由下往上传递到大脑转化成信息,只是宿醉后的他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个现象,只能低头用眼睛求证,看到床单上的水渍,谢谌还是不可置信,又摸了自己一把,他看着手指上的透明液,霎时凌遽万分。   这不是单纯的流水。因为那种胀痛感他在前不久才体验过,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遭遇了什么。   只是这次不再是周言晁,而是……   谢谌机械地转头,看到沉睡的谢禾臻。   和自己的……   他捂嘴下床,腿软栽倒,仓惶狼狈地用手臂揽起散落在地的衣物,趔趄着,赤身夺门而出。   谢谌的住所崭新如洗,管家应他的要求处理干净,血迹不复存在,沙发和墙都换了新皮,吱呀吱呀的书桌重新牢固,液晶电视的裂痕不见,碎掉的床头灯也复原,几乎所有都被翻新置换,只有谢谌舍不得的扔一束花,一如既往枯萎着,一切似乎回到暴行开始前。   谢谌希望是这样的。   可惜不是。   他颓然坐在浴缸里,膝盖外侧紧贴浴缸内壁,不断抠挖攫取液体,恨不得把拳头塞进去,将器官拉拽出来浸泡在消毒液里一遍遍仔细洗刷。修剪整齐的指甲就是坚硬锐利的刷头,撑开每层褶皱将藏在里面的东西全部挖出来。   暴力抓抠让血液像丝绸在水中漂浮,丝丝缕缕,被稀释后轻如薄纱。举动愈发疯狂,器官黏膜被破坏,鲜血成了最好的洗涤剂,温水沿浴缸外壁渗漉,像粉色瀑布,流淌在米白瓷砖上积出一面梦幻的镜子,倒映着崩溃和痛苦。   未消化完的食物混着酒水从口鼻喷出,淅淅沥沥落下,软烂的饭粒,刺鼻的啤酒,它们融进水里,将粉红玷污。   悬吊的水晶灯变暗,红流涌动,如同病毒滋蔓,颜色越来愈深,范围越扩越大。他像个破布娃娃,抓掏自己的棉花,空得一切起修饰的形容词都算累赘,四肢被灌铅,上半身不堪重负滑进水里。   飘荡的呕吐物、血水、眼泪糊住他的脸,重新钻进耳眼鼻口,壅塞不通,窒息感反复碾压,整个脑袋被浸泡,乌黑的发丝如海草摇曳,只剩两条小腿悬吊在浴缸边沿。   遽然,一只手伸进腐烂的水精准抓住胳膊,把即将溺亡的人捞出水面。   谢谌嗒然若丧,纤长的睫毛如羽翅扇了扇,悬在末梢的一滴红滑落,附在黑痣上再顺脸颊流下,像泪。   他望向alpha,嘴唇哆嗦,讷讷不清。   “我不在,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了。”裴墨衍说。 第69章 畸形表演   谢谌被横抱而起, 脖子没有支撑的力气,软趴趴地靠着alpha。受伤的部位被撑得太开,根本封不住血, 它们落入积水中晕染开,艳丽红花一路开到淋浴间,裴墨衍替他冲洗污垢, 耐心将脸上的呕吐物擦掉,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丝毫嫌恶。   清理完毕,被宽大浴巾包裹的谢谌蜷曲侧躺在床上,头发也由裴墨衍吹干, 还残留着吹风机热风的余温,但他依旧在颤抖, 将脸埋藏起来, 只露一双眼,晦暗的目光投向某处, 长时间没眨过。   裴墨衍不放心地瞥了他一眼,出了卧室。约莫五分钟后, 他再折返,谢谌依旧保持原来姿势和状态。   浴巾的一角被撩开,大腿感知到触摸, 谢谌瞬间被点炸,腿往内收,情绪激动道:“别碰我, 别碰我!”   他用浴巾将自己包好, 腹部像安置了一个小暖炉,热粘的血液还在往外渗,洇湿浴巾, 蹭到床单上。   “先上药。”裴墨衍蹙眉说。   谢谌看到他手里的药膏,沙哑地说:“我自己来。”   裴墨衍将药给他后主动背过身去,“你最近还在吃药吗?”   谢谌置若罔闻,将药膏挤在手指上,他给自己抹药时也没有放过自己,乳白色膏体经血搅和像高温下融化的草莓雪糕,伴随粗鲁的摩擦,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器官本就脆弱,药物刺激到伤口,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他却抓住这阵剧痛,试图用其抹除有违人伦的过往,疯狂暴力,他冒着汗咬牙,像自渎,又像自残。   裴墨衍察觉到不对劲,转身第一时间制止。谢谌的手被迫与自己的身体分离,掌心的血缓缓流下侵袭裴墨衍的皮肤。   “你到底……”裴墨衍瞥了一眼淌出来的乳粉色液体,深吸一口气,再看向谢谌,“这是药的副作用吗?”   “你知道有副作用,还让我吃。”谢谌连眼皮也没抬,只是平静地说。   如果没有那些副作用,什么都不懂的周言晁才不会那么顺利,搞得像是他的身体在接纳欢迎alpha一样。   恶心,恶心恶心。   好恶心好恶心……   “我不知道!”裴墨衍迅疾反驳,蹙眉道:“我要知道就不会让你吃了。我也是才发现有问题的。给你打电话你不接,马上就来找你了!”   “幸存者名单上没你。”   “船第一次爆炸的时候,我担心你出事到处找你,没找到你前,我根本不敢离开。我想,这种情况,你的第一反应也是想找我吧?”   谢谌不作声。   裴墨衍的问题无需回答,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后来我碰到了张言承,他想将我拉出去。”   “他没上船。”谢谌低声道。   “张言承在船上,我给他下达过指令,不能离开你,即使你不让他上船,凭他的能力靠自己也能登船。”   “我没看到。”   “没看到不代表不在。他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你有生命危险他会先救你的。他跟我说看到你被送上救生艇了。”   谢谌眼皮微动,“他都给你说了?”   “说什么?”   谢谌喉咙梗塞,继续沉默。   结果下一秒,裴墨衍幽幽地说:“说你在走廊穿着红裙子和alpha热吻?”   谢谌终于舍得抬头了。   裴墨衍俯身,手掌轻贴他的脸颊,垂眸柔声说:“阿谌,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和你之间不需要有任何的隐瞒。这是变性试剂的错,不是你的错,不要这么对待自己,放过你的身体。我会再找人给你研发新药,你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谌抬臂挡开脸上的手,头微微向一侧偏,沉默地回避他。   裴墨言继续说:“虽然没有上船,但我们在第二次爆炸前跳进海里,后来船炸以后,我们靠断裂的木板浮在水面上,也算是命大,没赶上坏天气,为了存活,我们不敢乱消耗体力,只能随洋流飘,好在身体没有出现失温的现象,那段时间我最怕困,怕睡着了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晚上太黑,我和张言承偶尔会叫一下对方,确保人还活着。过了六天,我们才等到船只救援,再找到大使馆顺利回国。我现在连家都没回,先来找的你。”   裴墨衍又说:“我的事情讲完了,该你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得到的回应依旧是沉默,alpha很有耐心,就站在床头等人敞开心扉。   半晌后,这份坚持终于撬开了谢谌的嘴,谢谌竭力维持平静,想尽快将来龙去脉叙述给裴墨衍听,但他期期艾艾,像个口吃的人。   故事荒诞不经,语言支离破碎,腔调低沉压抑,随着倾诉的字句增加,泪也愈来越多。   他痛苦地回想,却拼凑不出完整的记忆,画面停留在自己趴桌上埋着头看地板的情景,就像磁带出现卡壳,怎么也播放不了后面的片段,他想不起自己怎么会到父亲的卧室,自己的衣服又怎么会散到地上,他更不理解,为什么在醉酒情况下,性直接跨过了亲缘的红线。   最可怕的是人体在酒精作用下是不会有反应的,谢谌猜测可能是信息素喷雾失效,他无意识间用自己的信息素吸引了醉酒的alpha,“勾引”了自己……谢谌想到这儿,又开始干呕,这种自我厌恶油然而生,如滔天洪水冲破堤坝,激起心理和生理的双层不适。   他像个垂危的病人,趴在床沿,费劲千辛万苦呕出几滴唾液,但淤积在身体的情绪始终无法排解出来,唯有通过折磨自己获取点点安慰。   裴墨衍心疼地为他擦掉眼泪和口水,不厌其烦地重复“不是你的错”,只是这种安慰太过苍白,像是墓碑前的白菊,抚慰不了他憔悴的生命,而是在劝他瞑目安息。   谢谌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了两天,吃下去的东西大部分还没等消化就吐了出来,由于总是抓抠未愈合的伤口,双手也被裴墨衍捆了起来,勒出圈圈红痕。   手机里的未接来电堆积如山,谢谌没有回拨过一次,直到裴墨衍说母亲许随找他有重要的事要谈,无奈之下才选择妥协。   谢谌不再有勇气踏入家门,只能将地点约定为咖啡厅。即使是软皮沙发,疼痛也使他如坐针毡,不敢乱动。   谢谌来前特意伪造气色,但化妆师技术再好,也不能在体重上做假。除了遮掩不住面部的消瘦,还有因睡眠不足而发青的眼白以及稠密的红血丝。   他不敢乱动眼珠,怕和坐在对面的母亲视线相撞,丑事昭然若揭,只能死盯着冒着热气的美式咖啡。一口没喝,香味钻进鼻腔,喉咙尝到了苦涩。   “又瘦了?”许随担忧地说:“你再忙也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呀。”   “嗯,妈你找我什么事。”   过了良久,许随才迟疑地开口,“我最近和你爸吵架了。”   “……”   “我怀疑他出轨了。”   谢谌睒了睒眼,纳罕道:“不会,爸,”他顿了顿,现在喊出这个字都拗口,“不是那种人。”   “他最近老是盯着手机发呆,我往他那儿稍微靠近一点,他就遮遮掩掩的,像是生怕我看见屏幕。我最初也没有往这方面怀疑,猜他是不是碰到什么苦恼的事,不愿意给我说,我也找他商量过,说碰到问题可以儿子解决,但我发现提到你他反而表情更奇怪。我也试探过,问他要不要联系你,他反应有点大,倒不是说激烈,但就是和往常不一样,所以我想你可能知道些什么。”许随将愁绪都写在了脸上,她有些迫切地前倾身子,“嗯?你们喝酒那天聊了什么?”   谢谌这才明白,亲妈口中所怀疑的出轨对象是谁。他讷然,紧握咖啡杯,手被烫得泛红都没注意,竭力稳住声线道:“没聊什么。他还是在劝我接纳其他相亲对象,我没同意,最后我们靠酒较起真来。”   “妈,不会的,爸……不会出轨的……”谢谌又想呕吐,他用咳嗽作掩饰,迅速站起身,不等许随反应就摆摆手疾步走向卫生间,将午饭吐进马桶里。   现在嘴才像排泄口,吃的东西大部分都会从这个洞出来。   谢谌现今内心陷入更深的痛苦和挣扎,他不断衡量,猜疑配偶不忠和父子实际背德,究竟哪者给人造成的心理伤害更小一点。   他想不出。   无论选哪一个,这个家庭都会分崩离析。   “omega?怎么跑到A厕来了?”   谢谌抬头看到陌生的面孔,为了不让母亲发现,现在是omega的他才不得以走进A厕。   谢谌打算无视离开,手腕却被抓住举起,alpha用大拇指摩擦那圈勒痕,“看着挺清纯的,进A厕是主人给你的任务吗?”   “喜欢这圈痕迹?”谢谌平淡道。   “嗯哼,当然。”   “我也给你弄一个好了。”   “嗯?”   “额啊啊啊啊啊啊啊!”   厕所传出的尖叫声惹得外面的客人投以新奇的目光,正当大家绕有兴致的看热闹,一个alpha捂着手腕冲出来,他的动脉被割破,鲜血正从指缝喷涌,仓惶地喊道:“救!救护车!”   不出一分钟,alpha就因失血过多倒地。   因为这一突发情况,客人们被疏散,咖啡厅临时停业,只剩医疗队和店员留在里面。许随看到血腥场面被吓懵了,也没精力换地方继续讨论家事,便也回家了。   在夜幕彻底降临前,裴墨衍也不见谢谌回家,拨打几十个电话也无人接听,只能联系谢谌的母亲。   “喂,阿姨,想问问阿谌是还在你那儿吗?”   “啊,没有诶,他把我送回家就走了。”   嘈杂的手机被扔下床,质量不错,没有任何皮外伤。卧室里躺着的alpha却遭了殃,他易感期已过,但仍处于被标记状态,对于谢谌的造访表示讶异,“你来干什么?”   周言晁身体至今未康复,只是较浅的伤口开始结痂,不需要再扮演木乃伊,他的眼睛总是发炎,贴了一块医用纱布,其余面部肌肤没有被包裹,直击视觉的病弱令人心生怜爱。   谢谌骑在他腰上,“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周言晁见他解腰带,再迟钝也能领悟这层含义,用肢体抗拒来表示千百个不愿意。两个虚弱的人竞相斗争,谢谌总是耍诈,故意触碰alpha的伤来换取卑劣的胜利。   等到周言晁看到他的伤口,不再固执地挣扎,一只眼睛都装不下惊恐,被糜烂的鲜红所震慑,“怎么弄的?”   “我自己抠的。”   谢谌被一道狠恶的目光刺中,不为所动,只轻飘飘地问:“我的身体,你生什么气?”他又提议,“要泄愤吗?”说着手朝下,指向伤痕累累的部位,“那就从这儿开始捅。”   周言晁惶惑,推搡他说不要。   谢谌置之不理,抓住羞答答的肉,他眨了眨眼,就连眼皮都透着一种没精打采,和周言晁没兴致的东西一样。   谢谌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一片药并塞到周言晁口中,又顺手抓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将水灌进周言晁的口腔,强迫他吞下。   枕头和被褥被打湿,周言晁扣嗓子眼,希望把东西吐出来,但手被拽开,嘴被捂住。   谢谌被呼了一巴掌,歪头不解,“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不要了?因为我把它抓烂了,你嫌不好看吗?”   周言晁的声音被闷在掌心里,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不应该啊,我腺体那么烂你都亲得下去,现在你怎么就不喜欢了?”谢谌笑了笑,“算了,这不重要。”他起身再坐下。   周言晁倒吸一口气,感知到一块沉重的软石砸了下来,血窟吞没他的力量,空间温暖又促狭,赤红迸出,溅在他皮肤上,像将他开膛破肚。   捂嘴的手松开,周言晁让他滚。谢谌充耳不闻,吃准了这宅子里的人巴不得自己流血受难,反正他们的少爷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体力糜荡。   给予的安慰,就像是对想自杀的人说“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一样恶心。   都说真正的死亡是他人的遗忘,但活着时又能被几个人惦记着。   就算是惦记,造成的也是精神压迫。   他不想被关注在意,不想再听到亲戚讨论所谓的终生大事,不想再听崔瑛讨论身体情况,不想再听裴墨衍无微不至的关怀……   他渴望报复发泄,他需要疼痛折磨,他又想心安理得,能满足他的只有周言晁。   剧痛使大脑空白,墙壁振动,空间扭曲,谢谌仰头,纯白的天花板是倒置的雪地,绮丽的吊灯是晶莹的花从,它们来回摇曳,每一颗水晶吊坠都录制着他的一举一动。这到底是在施虐还是受虐,他也不清楚,只觉脑袋昏热,感官变得迟钝,皮肤被汗水包裹勒紧,窒息感挤压着每一根神经。   alpha的声音悠渺,传进耳朵里成了嬉笑,墙体融化,显露缤纷,色彩饱和度太低,光怪陆离的乐园被红淹没,内圈低矮的旋转木马载着他逃难,看似在前行,实则在原地打转,晃了一圈又一圈,受伤的骑士试图自我拯救,疯狂的怪物在表演畸形秀。   粘稠的血液饱含癫狂,脆弱的脖颈被一把钳制,二人位置调转,鲜血逆流,谢谌背撞到床垫有了实感,他从瑰丽的梦境中醒来,看着泪眼里的憎恶,听到对方说:“我恨你。”   谢谌半垂眼,眸中彰着阴沉死气,他一只手覆盖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另一只手缓缓扶住周言晁的脸。   他低声引诱,“恨就再用力一点。” 第70章 天生坏种   omega将自己折磨得昏死过去, 他瘫在画布上,鲜红颜料逐渐被时间凝固成深色,随麻木褪去, 痛苦接踵而来的,由下而上,血窟的抽搐痉挛, 喉咙的沉闷呻.吟,紧闭的双眼四周红肿,黑痣随肌肉颤抖。   双脚被禁锢,身体分裂开, 医生们给他治疗伤口,将透明化的液体从几近溃烂的肉上一点点抹掉。   昏迷的谢谌战栗不止, 呼吸总是被痛感打断, 胸膛剧烈浮动,随着短促的气息, 好似能隔着人皮看到跳跃的脏器。   周言晁坐在他身侧,下半身只搭个单薄的毯子, 他一语不发地盯着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紧握着谢谌的右手,被疼痛牵连, 对方的指节将他的手背摁成惨白,指甲烙下深深的月牙形。   人醒来已是一天后,一切都被清理, 没有留下一丝淫.靡, 就连空气都干净。谢谌废然不动坐靠床头,面容憔悴。瓷制小勺怼到嘴边,温热的粥浸润干裂的唇部, 热气携着香味上飘进鼻腔。   谢谌偏头躲过投喂,“把我放了。”他稍微挪动手,铁链发出声响,宣告他彻底没了自由。   倏尔,谢谌下巴被钳住,又被强行喂了一口粥。周言晁在他吐前说:“你敢吐我就用开口器撑开你的嘴再喂。”   张着嘴的谢谌斜视他。   敲门声打断二人的对峙,声响三次后,管家迈步踏进,他低眉顺眼地伫立在门口,微微躬身,提醒到上药时间了。   喂食不得已暂停,周言晁手指抹上药膏,注意到谢谌缩腿的举动,“我可以叫佣人或医生来。”   谢谌匪夷所思,他想不出周言晁关照他的理由,醒来等待他的不是暴打,而是送到嘴边的热粥。指腹携着白色药膏涂抹深处的伤口,仇人给予的抚摸无比轻柔,谢谌对自己都未曾做过。   升温发烫,膏体融化,谢谌被刺激到控制不了信息素,它们混在水中沿着周言晁的手指淌出。   周言晁面部表情紧绷,白浆似的药也跟着吐了出来,他用手指拨弄回去,痒得谢谌打颤。谢谌看着对方原本苍白的脸晕染出粉红,却心生厌恶。   他不受控地用信息素引诱了alpha。   再一次。   “堵上就不会流了。”谢谌说。   周言晁抬头,眸中的一丝狐疑在与谢谌对视时被冲散。周言晁被反扑倒向床尾,皮带被手指勾住往上挑,他及时制止。   空中,周遭乌龙茶味扩散,丝丝缕缕撩拨他的神经,本就处于暂时标记期,面对的信息素诱惑力放大数十倍。   周言晁紧紧握住谢谌的手,他抿唇忍耐着,独眼里的怨恨如雾般扩散,包裹着谢谌。   谢谌手无法摆脱桎梏,指骨被捏得发疼,无论他怎么释放信息素,周言晁都不为所动,像腺体失灵了般,没有占有他,摧毁他,揉碎他。   “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忍住。”谢谌坐在他身上,深深地弓背埋下头,嗓音跟着低哑,就连语调都透着压抑,“为什么……谢禾臻就不行……因为他喝了酒吗……”   周言晁恍然,霎时松开了手,没有拥抱安抚,不再沾谢谌的任何一寸皮肤,只用目光触碰。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   “要替你杀了吗?”   此话一出,激烈的悲怆被削弱一大半,谢谌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周言晁。   “为什么不杀了他?凭你的能力,你也可以上了他。”   “他是我爸。”   沉默停留一秒,周言晁又问:“然后呢?”   “……”   谢谌从眼神里读出了求知欲,对方似乎真的很想迫切地知道自己不伤父不弑父的理由,他这才明白或许周言晁的观念从没被血缘的关系纽带捆绑。   人类延绵不绝的痛苦来源于无法割舍,亲情、友情、爱情,绝大多数根本不能完全从其中抽离。如果人能在方方面面做到潇洒自然,那他大抵很难尝到苦头。   而谢谌如今面前就有一个。   天生的坏种。   “我不是你,我做不到。”   嘶溜一声,皮革迅速划过布料的声响之后,金属扣砸到地板上。谢谌像糕点师在裱花,一手捏着药管,一手扶住支架,将药膏挤在上面。   大力挤捏,塑料制的药管里的空气被排出,发出噗呲的一声,膏体像蛇伸出信子,吞噬周言晁,是麻痹神经的毒液,同时散发浓厚药味,是治愈伤口的良药。   周言晁手前伸,不让他栖息这里寻求所谓的心灵慰藉,“先吃饭。”   谢谌挨到温热的掌心,将把周言晁阻拦的手移开,“你喂我,我会好好吃的。”   他迫不及待,执拗下沉,肉身坠落,灵魂飘荡,被割裂成两部分。   他是向下滴落的水珠,是向上燃烧的火焰。   他是死亡,也是往生。   药膏被粗鲁地赶出生存空间,犹如白水泥堆砌裸.露在外,像刺目的光圈牢牢拴住周言晁的命脉。   啪。   撞击下,光圈像玉碎四处溅落。   周言晁靠坐床头,接过谢谌递来的碗,他们重新换了个位置,开始进行一场荒诞的交易,每等谢谌来回摇两下,周言晁就喂他吃一口粥,这好像是奖励,又好像是受刑。   “你要做到什么程度?”周言晁问。   “我要我这辈子都得不到快感,不再对性抱有一丝欲望。”谢谌扶住周言晁的手腕,主动俯身去接米粥,由于不受控地抖动,牙齿撞击瓷勺发出类似嚼冰块的清脆声响。   他吞咽舔唇,继续说:“你能做到吧?你这么恨我。”   周言晁没应,只想再舀一勺,把对方的这张嘴也堵上。   乘着孤舟迎浪晃荡,找不到本属于自己的奥德赛,船只翻覆,他被羁押在深渊。   一碗粥下肚,比两人预期都快许多,周言晁不再配合他,推搡着打算起身离开。精神趋近恍惚的谢谌阻拦,两人很快扭打起来,周言晁平躺着,看到人眼神迷离,给了一巴掌。   谢谌双耳发胀,沉重的呼吸声屏蔽了外界,胸闷气短,酸水充斥口腔,咀嚼物沿着食道逆流,最终淅淅沥沥砸在周言晁的胸腹上,未消化的米粒似碾碎的蛆虫,随腹部浮动混在唾液中蠕动。   周言晁还没来得及反应,肩膀就被摁住。   “别出去。”谢谌像捕食猎物的兽类,俯身匍匐在心口处,保持伺机而动的姿态,他直勾勾地盯着周言晁,“我说了,我会好好吃的。”说罢,他埋头伸舌将呕吐物吮进嘴里。   周言晁对于呕吐物没有丝毫嫌恶,他的身体似乎与它们融为一体,肮脏得如出一辙。   他先强迫谢谌接纳,再被谢谌吞下,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他根本没有资格指责或鄙弃。   一个像牲畜,一个像装食物的盆。   横竖看都不再是人。   抚摸、亲吻在没有情感的基础下,就算获取到快感,其中也混羼杂质,兴奋里的不快,舒畅间的怪异,身体与意志的背离,产生的心理痛苦加剧自我性别的否定。   他们谴责自己和对方,像那滩被碾磨的白色呕吐物,没有存活空间。   彼时,窗外下起倾盆大雨,豆大的水珠敲击着露天阳台的地板和木质窗户,发出的响声像在为他们喝彩鼓舞。   表演精彩落幕,舞台灯光投到人身上,精致苍白的脸被希冀爱抚。   周言晁后颈的标记痕迹褪到几乎不可见,他的眼睛也恢复如初,墨黑的眼瞳被暖光晕染出琥珀色,像两颗值得收集珍藏的玻璃珠。   “少爷,他要走。”管家说。   周言晁“嗯”了一声,没有太多情绪,似乎从不在意谢谌的去留。他望向窗外,看到远处的柑橘树,绿荫葳蕤,被桔色点缀。   “橘子能吃了吗?”   “10月没到,现在大概还是酸苦的,等佣人们试吃觉得甜度够再采摘清洗加工。”   “好。”   谢谌被扣留到伤口痊愈,但他不是被邀请而来,离开时也没有贵宾的待遇。   庄园太大需要人引路才能走出去,临行前接待他的是z-52。   这里的佣人分a-z级,等级是从各项综合能力评定,z-52才入职不久,即使是个高材生也只能从底层起步。   电梯里,z-52瞄了一眼谢谌,丝毫不掩饰厌恶,“你真的很恶心,居然吃自己吐出来的东西。”   “……”谢谌原本不打算搭理,反应过来后问:“你怎么知道的?”   z-52面无表情道:“少爷的房间有很多监控,总共10人,分为5组,轮番值班进行看守,保障24小时都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守?你们替谁看守?”   “不知道,我也是才来。问老员工,他们只说是庄园留下的传统,从少爷出生时就有了,不过少爷现在很少回来,所以监控的作用也被弱化了。”   从出生就有,就算周言晁一成年就搬离这个家,也意味着他在监控下活了十八年。   谢谌设想这是否是周言晁视.奸他的原因,企图将历经的糟糕与痛苦进行转移。   “谁规定的?”谢谌问。   z-52道:“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几十年前,这个庄园话语权最重的当然是那位男alpha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周言晁的父亲。   担心孩子受伤,幼时派人看守这无可厚非,但随着年龄增长,心智成熟,迈入青春期的青少年需要隐私空间,这种原本带有关照意味的行为就变了性质。   非但没有撤销命令,还奉为传统。   看样子那位也是一个疯子。   一切似乎都能说通,周言晁亲缘浅的问题也有了答案。谢谌想着。   司机已经站在外面恭候多时,谢谌迈出电梯,也察觉到对方态度也冷漠至极,他不在乎,可能在这群人眼中他是觉得自己人生完蛋了在自暴自弃,像水鬼一样还拉他们家少爷下水。   真的仅凭几场残暴的性.爱就能自愈是不可能的,即使人生踯躅,谢谌残忍地自我折磨,也没实行任何自杀行为,找周言晁也是心里清楚这个alpha会留他一命。   不过……   谢谌捂嘴回想种种细节。   周言晁的反应完全超出他的预期。   谢谌在等自我消化那个糟糕的事实。他没有绝食,恰恰相反,在尽力进食。   尽管胃不接纳,将它们全吐了出来。   接受现实到装作无事发生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意外不会留人喘息的机会,它会持续降临在人的头上。   医院是接纳意外最多的地点,疾病、车祸、人身攻击,对大多受害者而言都是不可预估的,这里成了人们最不想踏足的地方。   omega气势汹汹地闯进医院大厅,刚走到人工服务台附近,正巧撞见朝外走的崔瑛,他一把揪住人的领子,将她从同伴队伍里拎了出来,吓得旁人瞪圆了眼。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他说!!”   崔瑛愕然,她蹙眉厉声道:“你先松开,这是医院。”   谢谌置若罔闻,血红的眼狠瞪着她,崔瑛一时忘记反抗。   谢谌竭力压低声音,但根本管控不住音量,“你没有遵守约定!你把我的事说了出去!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爸!我自己的状态我不清楚吗?哪一条医嘱我没有遵守,哪一次检查我没有配合!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告诉他!”   谢谌钳制崔瑛的下颌,强迫人仰头和自己对视,他没有掐脖子,想听人回答。   旁人以为是医闹,不约而同地上前阻止,大厅乱成一锅粥,你一言我一语,咕噜咕噜冒着泡,烫得谢谌耳膜疼,旁人说的什么都听不清。   “你冷静一点!”崔瑛拔高音量。   谢谌的声音依旧压过她一头,“他死了!崔瑛!他死了啊!我爸死了!”   崔瑛错愕,“死了?!”   “一个问题,为什么给他说。”谢谌咬牙道。   崔瑛想不出其间有什么关联,一位父亲听到儿子变性再怎么样也不会寻死,她咽了下口水,“我只是,觉得你状态不对,你的情况,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方面,都很糟糕,已经严重到必须告诉长辈。”   谢谌恨恨地落泪。   “糟糕?有多糟糕?”谢谌硬生生被气哭了,他颤抖着问:“我有贩卖变性试剂让全天下alpha和我一样吗?我报复社会了?我乱杀人了?还是我跟你传播我的负面情绪了?我跟你诉过什么苦吗?就没接你几通电话,你就把事情全捅出来……”   “我没想到他这么脆弱……”   其实可能原本不脆弱的,但是偏偏就两件事情撞到一起发生。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冷静一下。你现在状态真的很不稳定。”崔瑛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捏碎了。   谢谌松开她。   电击棒、警棍趁虚而入,像长矛指着他,警卫躲在盾后威胁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谢谌用眼神扫荡四周,医生、病人及家属避之不及,有的在后退。   他们惊恐,像在看一个可怕的怪物。 第71章 太爱自己   人是从河里捞出来的, 谢禾臻生前曾试图联系给谢谌,但谢谌没接到电话,等他收到“对不起”三个字时, 警察已经叫他认领尸体了。   喜和丧这两件事的传播速度最快,秋季气温转凉,午后出来散步的人增多, 街坊邻里闲言碎语,将有人跳河自杀的消息传了个边,他们揣测原因时不免惋惜。   “活了大半辈子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听说儿子都准备和未婚妻商量结婚了。”   “哎呀, 还没享成福,人先走了。”   “是啊, 有什么想想儿子啊。”   警察排除他杀, 走完程序将死者物品归还给家属。谢谌修好进水的手机,看到了崔瑛发给父亲的消息, 言简意赅的信息将人往绝路上推。恰巧处于昏迷状态的谢谌没有接到父亲的最后一通电话。   谢谌搬回家,开始料理后事, 他怕母亲也想不开寻短见,奶奶尚在人世,白发人送黑发人令她旧疾复发, 也卧床不起。   清晨,谢谌做好早饭,二人打算吃完以后就回老宅按旧俗下葬。餐桌上, 静到可以听见牙齿咀嚼食物的碾磨声和豆浆在喉咙里滚动的咕噜声。   许随剥鸡蛋壳的手总是抖, 柔嫩的蛋白变得坑坑洼洼,她颤抖着问:“你爸对你……”   谢谌狼吞虎咽地将白煮蛋塞进嘴里,他扶住母亲颤颤巍巍的手, 蛋黄的粉质感让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掩盖了哽咽。   他一遍遍重复,“没关系的,没事的,都过去了,都会好起来的,我没事……”   许随抽出手,她终于明白了儿子为何搬出家,为何日渐消瘦,为何总是以忙为借口不回来,她抹了一把泪,吸着鼻子说:“日子还是要过的。”   “你现在是omega了,和崔瑛就这么算了吧,我去和她家说。你物色物色其他alpha,条件也不需要特别好,咱找个踏实能干的就行。”   谢谌猝然停顿,过了半晌才开口,“我和alpha结婚?”   她蹙眉纠结,似乎做了很大的让步,“实在找不到的话,beta也行。”   “我生不了孩子。我生殖腔萎缩了,而且体内激素不稳定。”   “这个……治不好吗?”   “就非要结婚吗?”   “你不结婚怎么行呀,现在你又是omega,社会这么乱,你爸也不在了,没有alpha你很容易被欺负的。”   “现在社会乱成这样,alpha们不都自身难保吗?”   “你爸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你成家,你觉得他听到你说不结婚能安心走吗?你不能凡事都只想着自己啊……你不结婚,我一走,你不是就一个人了?”   喋喋不休,叽叽喳喳,谢谌敛眸,目光沉沉,注意力涣散,耳膜里有虫子作祟,捣鼓着耳膜,隆隆作响,像一声声闷雷,他一个字都听不进。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他在脑子里不断重复着。   蛋腥味逆涌回口腔。   他的胃告诉他好不起来了。   人死都讲叶落归根,谢谌一家本就是本地的,一小时车程就端着骨灰盒回到偏中式的宅院。   家乡有守夜的旧俗,守夜俗称守灵,传闻逝者会归来见家人,时长因死者具体下葬的日子而定,他们算好日子,守灵五日后恰巧宜丧葬。   蜡烛一点亮就要保证五天不灭,在一根燃尽前及时拿新的一根续火,不然死者会找不到路,无法赴黄泉,只能游离人间不得轮回。   许随身体不太好,谢谌作为唯一子嗣担起重任。   奶奶信牛鬼蛇神,专请神婆做法,神婆却留了一句“邪人作祟”。   谢谌不信神佛,但对这位神婆早有耳闻,神婆幼时帮忙招过魂,尽管谢谌从不觉得自己丢过魂。令他震惊的是在他大二时,奶奶向神婆提供了谢谌的生辰八字算命。明明没见过一面,上大学后的谢谌也从未和家人讨论学业,但神婆当即说中“这孩子目前没有恋爱的心思,只想学习”,追问什么时候能找到另一半,她却说他什么天克地冲,一生多舛。   邪人作祟。   是指崔瑛?   “我回来了。”   裴墨衍的声音闯进来,迫使谢谌停止思考,他回神看到拎着食物进来的alpha。   守灵第一夜,裴墨衍担心谢谌晚上饿了没吃的,特意驱车买回一大堆夜宵,东西一放上来,谢谌感觉桌腿都在抖。   “我没胃口,你带走吧。”   裴墨衍捏住谢谌的脸,“只剩一张皮了,还不多吃点儿。”   谢谌的脸禁不起扭,很快就显出红印。   裴墨衍继续说:“刚刚作法那个神婆神叨叨的,警察都排除他杀了,她居然还说有人作祟。”   “……”   “阿姨都给我说了。”   谢谌微微歪头。   “要结婚吗?”   “?”   “我们差不多大,我至今也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相亲也都黄了,我爸妈肯定也是着急的。他们老一辈的思想都这样,反正你是omega的事情你妈也知道了,我想着我俩可以假结婚配合一下,在家长们面前演戏蒙混过关。”   裴墨衍没有得到回应也没因此受挫,诚恳道:“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提议,如果你有其他更好的打算,当然可以不用和我结婚。”   谢谌垂眼保持沉默。   裴墨衍躬身将谢谌轻轻罩在怀里,像遮风避雨的伞,像疏而不漏的网。   裴墨衍的位置正对着谢禾臻的遗照。   他垂眼回避死者。   他对生者说一定要选择幸福的那一条路。   谢谌自知这个状态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幸福的,大部分人自己过着悲惨生活,却有乐观态度,却总说“万一呢,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人生这条路本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但因为总抱着侥幸心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落差,最后得到悔恨和痛苦。   裴墨衍想留在这里陪谢谌的,但谢谌不想耽误他工作,执意赶他走。   白天由母亲或其他血缘关系较近的亲戚守灵,即使这样,谢谌一日还是只能睡三到四小时,他的睡眠一浅再浅,即使头疼也无法靠休息缓解,长时间的精神压迫导致他面色愈发难看,眼珠蒙上红血丝。   谢谌就顶着疲惫的状态熬到了最后一天。   秋日萧瑟,怕风把蜡烛吹灭,门窗关得严实,谢谌只身处在孤寂之中。   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在灵堂,面对骨灰盒及遗照,感受到注视是一件可怖的事,但如今谢谌的内心没有给恐惧留位置。   他迫切地希望见到鬼魂,问出得不到回答的疑惑。   “今天应该是回魂夜吧?你死前到底在想什么?念了好几年的想抱孙子,我婚还没结呢……我一直说忙,其实是骗你们的,我没有上班,我躲进一个出租屋,大部分时候甚至不想和alpha说话,他们的目光像水蛭黏在我身上吸食着我的精神力。我原本是想,找到解决办法变性回去,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当作是一场梦,你为什么不等等……”   谢谌用手腕抹掉泪花,抽噎一下,“我这样,也没去死。你到底为什么……好歹和我见一面啊……我再怎么样,也不愿意看到你的尸体……”   狼狈哭泣的模样被alpha尽收眼底,等谢谌察觉到时周言晁已经距离他只有三步。   “我现在这样,你开心了吗?”谢谌说着垂头又落了两滴泪珠。   周言晁静静环顾四周,眼神飘到遗像上再收敛目光,“好像失去亲人都很痛苦。”   “……”   周言晁半垂眼,盯着谢谌,漆黑的瞳孔被蜡烛引得波光流转。   “让我暂时留在你身边吧。”   谢谌没有拒绝。   两人共处一室,安静久了,谢谌主动开口,“明明是办葬礼,他们都在劝我结婚。”   “我不劝你。现在婚姻不能带给你幸福。”   谢谌眨了眨眼,“想靠婚姻让自己变好的都是蠢货,把自己人生寄希望于他人或同他人捆绑在一起。”   他看了一眼时间,“12点了,如果真的有鬼魂,现在应该回来了吧?”   周言晁对鬼怪作息并不了解,只能默不作声,反正谢谌也不是真的在向他求证。   谢谌站起挪步,越过棺材盯着父亲的遗像,他跪在地上,重重磕头,掷地有声,直至血沿着皮肤向鼻梁两侧滑下。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你自杀的真正原因,我也觉得一向守口如瓶的崔瑛突然坦白有蹊跷,我都没有找到答案。但我想通一件事——”   “我不会结婚的。”   “口口声声说为我好。”   “对我而言,长辈的建议是带有道德绑架性质的命令。”   他直立着身躯,“我不结婚会死吗?不会。我不结婚叫自私吗?不是。”   谢谌自问自答。   “我真的很自私吗?”   “我也不觉得。”   他直勾勾地盯着遗像,一字一顿地说:   “我只是太爱自己了。”   谢谌停下,静静期待,企图通过遗照感应父亲的回答,眼睛盯得有点发酸,新鲜的血液还在缓缓向下流淌,几乎要挨到他的内眼角,恍惚间又总觉得玻璃片夹着的人像动了。   实际上是周言晁移动时光影投在了玻璃上。   霎时,目光被切断。   谢谌愕然仰头,看着逆光的alpha。   周言晁站到人和遗像之间,微微鞠躬,轻捧谢谌的脸,撩起额前的发,嘴唇往前凑,闭眼舔舐他的血液,柔软的舌头摩擦被皮包裹的骨骼,舌尖沿着鼻梁一路扫到眼角,惹得人不得不闭眼,留下的水痕像未干的泪。   他亲吻发丝,卷走泥沙和尘埃,洗去污秽,抹除血迹,像进行一场简陋又诡异的加冕仪式。   两人同时睁眼。   他们在昏暗中彼此相视。   同为矛盾的个体,是静谧无声的,但依旧振聋发聩;是冷漠的,但总显深情。   天未破晓,门外传来人声。   “准备上山!不然就错过时间了!”   门被推开的一瞬,风携着浓雾和湿气灌进来,被续了五日的烛火猝然倒下,只留一缕薄烟,它们在空中隐去。   没关系的。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灵堂里只有谢谌,他转身面朝正门,风撩起他的发,袒露凝血的伤口。   谢谌看着外面的一行人,抬棺人拿着扁担,亲戚提着纸钱红烛和供品等……   他迈步说——   “走吧。” 第72章 幸福眼泪   “各位观众朋友们, 早上好,现在插播一条讯息。针对今年6月13日某公司社员被大规模袭击注射劣质变性试剂事件,现将具体进展汇报如下。”   电视机中, 身着深色西服的新闻主持人表情肃穆,目视前方,进行播报。   “根据A方审讯罪犯获取的信息, A方成员联合警方搜查37所实验室、30个商铺、28家药厂、4处黑市、2所地下赌场,总共抓捕非法制药人员241名、贩卖违禁物品人员1327名以及发动暴乱组织成员37人,回收销毁10万余支劣质变性试剂。法院对犯罪人员采取量刑,将对涉事人员分别实施死刑、无期徒刑、10有期徒刑等。”   “此次事件中10名死者的家属将获100万抚恤金, 41名幸存者获50万抚恤金,并且就医疗方面终身享受政府补贴, 除特殊职业外, 其所在公司不得以身体原因擅自对其进行辞退。”   “现公布新增特殊法律。若个人或煽动集体群众攻击异性,行为包括但不限于猥.亵性.侵、利用变性试剂强制改变他人性别、对他人器官进行阉割, 且对受害者或社会造成重大负面影响,将被强制注射变性试剂L.0。上述新增法律法规将于今年11月1日开始正式试行。经多方审议决定, 将于今年11月20日,对37名发动暴乱的omega施以该刑,统一变性为alpha, 且终身不得购买变性试剂。”   “若民众有任何疑问、意见或建议,可通过电话、短信、书信等形式与当地市政府相关负责人进行联系。”   电视机继续播报晨间新闻,相关话题热度就迅速上涨, 尤其是在平台“。”上, 直冲当日讨论热榜。   【吐槽】真的觉得要完……   【吐槽】你们真的没疯吧,天才提案   【吐槽】呵,大早上的, 给我整笑了   【吐槽】求世界毁灭教程   【吐槽】我真不想和你们住一个星球,你们搬出去吧   贴+1   【论】这次行动O方做了什么?   -以下为此评论回复,可折叠-   【暗鲨全世界】(45级):通篇都是A方的任务总结,我请问呢?O方是摆设吗?   【这个世界癫了】(18级):L.0?为什么不是注射L.0-1?给那群杀人犯注射二十万的试剂?疯了吧   【你们都是神经病】(23级):逆天,受害者被注射劣质试剂,凶手却可以免费得到正版,建议想变性的omega都去发起暴动呢   【你去死】回复【你们都是神经病】:哦,你的意思是让官方带头用盗版?搞笑呢。后面不是写了吗?还有死刑什么的   【你死了】(8级):等这么久的解决方案,居然是变性,确定这不是奖励吗,既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死了10个alpha怎么说?挑10omega杀了呗   【,,】回复【你死了】:奖励?不是每个omega都想变成alpha好吧   【oo】(85级):小omega们变成自己最厌恶的alpha的,如何呢?   【哦,然后呢】(24级):活着的才赔偿50万……才够买两支L.0……   【我补药上班啊】回复【哦,然后呢】:嗯……新的计量单位出现了,我年薪0.18支L.0……   【社畜008号】回复【我补药上班啊】:悲……当牛做马5年,不吃不喝都买不了一支,要变性成为alpha的基础条件不是性别为beta或omega,而是有钱啊   【著名折学家】(18级):L.0的开发就是上层社会提纯的手段。一个优秀的alpha,家缠万贯,生下的孩子是omega,在社会认知里是无法真正继承家业的。而L.0恰好可以扭转局面,帮助alpha巩固财产不流入外人口袋。变性试剂向来不是omega改变命运的机会,它是宝座的加固钉,让beta和omega无法撼动,生存处境变得更艰难。当omega的数量少到一定程度后,首要任务就是生育,这种情况下,omega可能会最大程度使用生殖腔完成生育目标。为了软强迫omega,还会灌输一种美德思想,说这是为了爱,为了延续人类文明。   【无语】(17级):就算说公司不能以性别原因辞退那些人,但方法很多,比如职场冷暴力……或者给一堆活,拿着数据说你业绩不达标给公司利益受损;针对内心敏感的员工,就故意设计让他搞砸一件事,到时候他会因为羞愧主动提出离职的;就算碰到良心的公司不刁难你,除非你不结婚生子,不然你要请产假,从备孕到坐月子再到带孩子照样会离开职场,这期间公司怎么可能停掉手里的项目,一定找人代理,等你回去能保证还会有你原本的位置?再说了,只说不开除,没说不能降职降薪,说现在社会动荡,拿行情不好当借口,让你干打杂的活,一个月1000,你找谁说理诉苦去?   【老实人】回复【无语】:你这是真老板……求放过……   【:-(】(2级):再注射一次变性试剂呢?虽然说身体负荷太大,但,万一呢?总有身体承受能力强的吧……   【站着说话就是不腰疼】回复【:-(】:现在一针的副作用都不清楚,你还来两针?你也是无敌了   【不要骂我】(7级):就目前形式来看,B方是偏向A方的,为什么就觉得三方组织里,O方的权重可以高到随意支配任务?很明显O方这次也被边缘化了   【站着说话就是不腰疼】回复【不要骂我】:B方跟你说的?   【不要骂我】回复【站着说话就是不腰疼】:用我说?看看变性试剂的购买数据,O转A销量占总的75%,而A转O只有1%。当omega要是好,要是受到优待,大家不都当吗?alpha的基因就是好,世界就是围着alpha转的,我说的有错吗   【神秘人】(匿名状态):新颁布的法律法规实际就是废纸,都被耍了(已删除,约30秒内清除记录)   【神秘人】(匿名状态):我只能说,大家别买L.0(已删除,约30秒内清除记录)   【你去死】(12级):什么情况?删评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11级):我擦?他账号待注销状态了   【暗鲨全世界】(45级):所以,L.0真的有问题?   【我穷死了】回复【暗鲨全世界】:不能吧……那么贵,而且是国家统一发行的   ……   “别看手机了,到站了。”林青屿用手肘顶了顶林由,示意下车。   林由回神退出“。”,将手机揣兜里,还在揣摩神秘人的评论。   因为受伤,林由耽搁了开学,林青屿是想让他再静养一段时间,但学院的辅导员不允,说再这样下去建议先休学降级,林由便拖着才长出新皮的身体赶在11月来报道。   现在是12点15分,学生涌入食堂,人流量剧增。两人废了好大劲才挤进宿舍楼,刚到宿舍门口,就听到室友的声音。   “秋游,你问问林由多久到,我们好去接他。”原子说。   祁勿忧道:“我发了,他没回。话说,我们四个人凑齐了,今天晚上刚好没课,出去吃顿好的吧。实在不想吃土豆了。”   学校参与扶贫项目,向农户购买大量土豆,现在食堂随处可见土豆制品,小炒菜里是炒土豆丝、烧土豆块、干锅土豆等,小吃是土豆饼和土豆泥,面和粉上面盖的是土豆臊子,就连早餐的包子都是土豆馅儿的,人都吃成淀粉脑袋了,就算是土豆星人也想改善伙食。   小庄:“正好,我和原子听说有家酸汤火锅味道不错。”   祁勿忧:“可以啊,我没意见,等会儿问问林由。”   “还是老规矩昂!这次轮到小庄抢着付钱了吧?”   小庄:“OK,还是谎报成实际支付的85%吗?但这次林由家不是电线问题导致的火灾吗?损失应该挺大的。医药费肯定也花不少。”   原子:“嗯……那就谎报成原价70%再平摊吧,再降就太便宜了,他会觉得不对劲儿的。然后这部分我来补。”   小庄:“你小子,不准嗷!说好的一起摊。林由也不容易,又要养妹妹,还要给自己赚学费,大家一起帮帮总是好的嘛。”   林由的手握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用力,身上的包袱似乎轻到没有重量,他其实没有那么强烈的自尊心,两眼一睁不是学习就是工作,他甚至没有充足时间拿自己的穷困与他人的富裕作比较。   垂眼出神时,肩头被人拍了拍,林由一转头,看到哥哥弯着眉眼,含笑轻声道:“快进去,收拾好,晚上和朋友们吃饭。”   一门之隔,里外都是在乎他的人。   “哥哥……”林由泪花在眼眶内打转,瘪着嘴又喊了他一声。   这给林青屿看得一愣一愣的,上次见林由这副模样已经记不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连忙将手头行李放下,没找到纸巾,手上又有行李的灰,只能撩起袖口,用手腕内侧给人擦泪,“妹妹被爸妈接走了,我来赚钱,你不用那么辛苦了。”   “不用,”林由摇摇头,“我现在能赚钱。”   “先读完大学,我养你还差这几年吗?也不要因为奖学金学那么累,哥哥希望你过得开心轻松一些。”   “谁啊?”   室内察觉到动静,把门打开,三人看到泪眼婆娑的林由,惊愕沉默后,小庄率先动手,推了一把林青屿,把林由拉过来,喝道:“你谁啊?!怎么把人弄哭了!”   “这是我哥,亲的。”   小庄一听,马上把弟弟还给哥哥,凑上前端详,摆手哈哈笑说:“没戴眼镜,仔细一看,哥俩长得确实像哈!”   “你也没近shi……”原子的嘴被小庄捂住。小庄干笑两声,“哥哥好,叫我小庄就行。”   几人轮番自我介绍完,林青屿微笑道:“今天来也没带什么东西,下次让我弟弟捎点家乡特产给你们。”   原子扒开小庄的嘴,“哥你这太客气了。”   “以后麻烦你们多照顾照顾他。”   “那肯定的,放心好了!”   林青屿拒绝了宿舍聚餐,笑着朝楼梯口走,身后的室友积极地帮林由提行李,念叨着笔记和作业,踏进室内。   “嘭”的关门巨响声后,原地只留尘埃飞舞。   正午的阳光从窗口探进,在地板上描摹人影,林青屿踏进楼道,埋头用嘴唇蹭了蹭手腕,将未干的泪全吃进嘴里,想与其融为一体。   他嘴角扬起笑。   那是弟弟幸福的眼泪。   他的这么多年,值得了。 第73章 无性教主   “啪!”   满是褶皱的手重重拍在桌板, 却像是打在崔瑛的脸上,她的身体随巨响本能的哆嗦了一下,注视坐着的教授, 猜测对方愤怒的原因。   “我有没有说过别管送来的药!”刘佳志指着她,“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教授,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佳志哽住, 收回指指点点的手,叹了一口气,“这事你别管了,我来解决。”   崔瑛狐疑地歪头。   “大学时, 你的专业成绩第一,我见你是真的热爱这个行业, 心怀热血, 有着一颗愿意为人类奉献牺牲的心,所以才对你刮目相看, 愿意当你的导师,给了你进出实验室的研究特权,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滥用私权!”   “但是,教授,我发现药有……”崔瑛注意到他的表情, 及时噤声。   “崔瑛啊——”刘佳志轻敲桌板,语重心长道:“你要记得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谁?时间本就紧迫,我们不应该把心思放在他人身上。”   “……”崔瑛说:“我明白了, 没有下次了。”两家已经解除婚约, 她大概以后也不会和谢谌再有任何联系了。   “我相信你,可能你只是最近太累了,就先别去实验室了, 安心呆在医院实习吧。”刘佳志表面给了台阶,却限制了崔瑛再进实验室的权利。   “……好。”崔瑛离开前意味深长地多看了一眼教授,她不理解他为何如此恼怒,也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偷走特制药进行研究。   崔瑛退出房间后,刘佳志接听电话,他一改训斥时的严肃,笑时堆叠的褶皱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沙皮狗,“诶,你放心,你们那边的损失我肯定会赔的。但是怎么用得着自掏腰包呢,剩下的药老板不要,咱们可以自己卖啊!没渠道?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诶~医生嘛,接触得最多的就是病人了。什么?成本特别高?卖不了那个价?哎呀——这些都不是事儿,我们约个时间面谈。那就……提前合作愉快?哈哈!”   通话在刘佳志的笑声中结束。   深夜,一辆出租车推着两根光柱行驶到一家工厂,出租车司机收完钱,手肘搭在车窗框边,朝下车的崔瑛吹口哨,揶揄道:“美女,大晚上来木厂幽会啊~”   崔瑛置若罔闻,伫立着仰头打量工厂。司机觉得没趣,悻悻地驾车离开。   崔瑛经检查,发现大门是从内部反锁的,这说明里面还有人,她找到矮脖子树,翻墙顺利进去。   厂里灯火通明,切割好的木头被绳索捆住,运输人员不停忙活,将其搬运到货车后箱。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特有的味道,由于工具切割,地面洒满木屑,沉重的脚步震得细末飞扬,在光下像厚重的雾。   崔瑛躲在暗处,白日她偷听了教授的谈话,趁人不在时翻阅笔记本得知特制药的取货位置,但从装货人员深夜加班的忙碌身影,横看竖看这都是一家普通工厂。   木头垒起锥形厚墙,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人穿梭在一堵堵墙之间,工作帽几乎盖住了他们的脸,脖颈的皮肤没有因汗水而反光,衣服也干净如洗,不像是干了累活的状态。   崔瑛察觉端倪,紧跟着他们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木厂地下两层完全就是独立的存在,崔瑛停驻,耳贴门板,窃听两人的谈话。   “明明都可以拿到尾款了!偏偏,偏偏这时候叫停了!我真想把这些药直接全塞进人嘴里。”   “那个医生不是说了要帮我们吗?卖给谁不是卖啊。虽然说赚的肯定没以前的多。”   “你真的要卖啊?你疯了吗?老板知道了还不弄死我们?”   “反正过段时间这里就清空了,你我不说,老板怎么知道?你跟钱过不去?不想再赚一笔?我们拿到钱直接跑路啊!”   “但五五分,这医生也太黑了吧?”   “钱到手直接把他……”   门里的对话让教授无私正义的形象在崔瑛心里一点点崩塌。   她迈步想尽快出去,但被走廊另一头的人声吸引,不由地靠近那处。   房间隔音效果本不差,方才的偷听都有些费劲,但一墙之隔,她却能清晰听到似怨鬼的厉叫。   崔瑛顺着猫眼向内望去。   她和一只血红色的眼对上。   还没反应过来,门里的人兴奋地拍打门板,崔瑛吓得连退几步,背抵着白墙,吞咽口水,消化闯进侵.犯进眼内的红色。   她抵着恐惧再凑近,听到几近哀求的呻.吟,“操,我,求求你。主人,为什么,标记了我,不给我……想要,好想要……给我……我好痒,我好难受,我要死了,主人……”   崔瑛再朝猫眼窥伺,却是一片黑色,   崔瑛用手擦了擦猫眼,发现无济于事。   对方似乎用什么堵住了猫眼。   疑惑之间,猫眼重现光亮,只是像起雾的玻璃,模糊一片。   随后,粉色的虫贴上来蠕动,遮盖镜头,猫眼又变成黑乎乎的洞。等那东西再离开,只留下粘稠的液体。   崔瑛捂嘴。   终于明白一直盖住猫眼的是舌头。   “主人……我做错了吗?标记我的感觉不好吗?”他说完又朝猫眼舔了一口,像是在讨好。   嗣后,他慢慢后退,跪地伏地认错,温顺的,一.丝不挂的。   崔瑛依稀间辨识他的脸,震惊之余拨打谢谌的电话。   机械女声提示通话被挂断。   该死!居然不接!   崔瑛打算找人面谈,她一转身。   迎面撞上一张放大数倍的脸。   毛孔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近在迟尺到视野只能容下眼睛和鼻梁。   心脏被吓到骤停的一瞬间,崔瑛被敲晕在地。   手机被扔到一旁。   谢谌盯着发亮屏幕,看到通讯记录。   “崔瑛,你的那位未婚妻吗?”   他再抬头,看着对面的女omega,纠正道:“不是未婚妻,已经解除婚约了。”   餐桌将近五米,两人分坐两端。低马麻花辫垂在女omega的左肩,面部精致小巧,她优雅地咀嚼肉制品,眼也没抬,淡淡地说:“恭喜恢复单身。”   谢谌不明所以,顺着恭喜道了句谢。   她这才抬眸,“我说的是那位女omega。”   “……”   估计没谁会料到,崇尚以阉割形式清扫罪恶的无性教,教主是一位如此优雅的女omega。   “你很惊讶。”教主擦了擦嘴说。   “你和我所想的教主形象不一样。”   无性教教主笑了,“觉得教主该是什么样?庄严肃穆,无欲无求,张口闭口就是爱与和平?怀着宽恕仁爱之心宣扬美德?”她嗤笑一声,说:“这样的教存在得够多了。”   “把我带到你们的……教堂,”谢谌打量四周,开门见山道:“有什么事?”   这里的建筑装修风格可用乱七八糟来形容,墙柱上雕刻乌鸦与凤凰,就连雕塑也是,双手祈祷的天使和慈眉善目的菩萨居然并存。   教主失望地说:“还以为我们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   “你应该很讨厌变性试剂吧。”   谢谌没回答。   “咖啡馆里,我的教徒凑你那么近,味道如何?”   “糟糕。”   “有多糟糕?”   “糟糕到这辈子不想给人口和加入无性教。”   教主噗嗤一笑,静默片刻后幽幽地问:“你不好奇你的保镖哪儿去了吗?”   “听说是落海被救……”谢谌停下回想裴墨衍的话,好像讲到大使馆回国就没后文了。   “在海上被救的,从来只有裴墨衍。”教主替他修正故事的结局。   “……你知道?”   “当然,我的教徒遍布世界各地。”教主眯眼笑,“加入无性教吧,我可以给你想知道的一切。”   “那紫色面具你也知道?”   “紫色面具?”   “贩卖L.0-1的。”   “哦,那个男beta吗?”教主洞察谢谌的心思,故弄狡狯,“你把自己割了,我就告诉你。”   “……”   教主挑眉,“怎么,舍不得你的那点儿增生肉?”   谢谌问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阉割。   教主说,不管是L.0还是L.0-1,女beta和女omega都无法做到直接输送腺液,她们只能依靠注射器让配偶受孕。变性手术不可能给她们安装柱体。不管怎么看,这场斗争里,女b和女o从一开始就被抛弃了,真正意义上的性别切换,只在男a、女a、男o、男b几者之间,而他们的共同点就在于拥有可以进行插.入的外部器官。   “要想真正地自由平等,怎么能抛弃掉女b和女o呢?所以集体阉.割才是最佳的且正确的方式。”   “……”谢谌的大脑还在加载中。   “如果有天世界上不存在信息素压制,那这么看,是不是有屌的人会更有特权一点?”教主笑问。   “那只有等信息素不存在的时代到来才知道。”   “你不恨变性试剂吗?”   “当然恨。说老实话,被性控制的时候,冒出过自我阉.割的想法,觉得世界上有无性教也是一件不错的事,但是……”   “但是?”   谢谌说:“后来冷静下来,我转念一想,怎么能伤害自己呢?器官而已,害得它有反应是旁人不知收敛的信息素。”   谢谌又问:“不想受性控制怎么办?毁掉自己的器官?”   教主眨眨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谢谌笑着直言,“不应该杀了想用性来操控压我的人吗?”   “你好像很难得怪罪自己。”教主说。   谢谌表示赞同,“把错全揽在自己身上,负担太重,是走不了远路的。” 第74章 摆放角度   “嗡嗡嗡——”大型木材切割机运转着, 工人分别站在树干的两端,移动长达几米的树木,利用切割机将树皮分割开。   崔瑛被吵醒, 她捂住被击打过的后脑勺,手指穿插.进发丝里,扣下凝结成块的黑色血液。   她疑惑地抬头打量环境。   这里不足20平, 摆了几架双层床,看样子像是员工的休息室或者宿舍。   两面墙各安装了两扇窗户,采光不错,即使不开灯, 室内通明。   一个皮肤黧黑的工作人员进来看到坐起的崔瑛,当即退出去大喊:“醒了, 她醒了!”   崔瑛瞬间清醒, 她刚抄起立在的一旁近半米长的钢管,熟悉的人声就响起。   “身体还好吗?崔医生。”   裴墨衍手插兜伫立在门口, 注意到崔瑛手上的东西,边朝她迈步边说:“我要是想害你, 早趁你昏迷的时候下手了。”   钢管直戳裴墨衍的心口,崔瑛因阢陧不安手臂颤抖不止,声音却低沉饱含谴责意味, “你拿人做实验。”   裴墨衍微微蹙眉,一副不解地模样,“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我也是才知道的。”他竖起两节手指想要拨开钢制品, 但那东西仍然纹丝不动地抵着在胸口上。   “因为发现特制药有问题, 我让他们停掉这里,昨晚特地回来查看情况,结果撞见他们打算杀你灭口, 这才知道他们居然还拿活人做了实验。”裴墨衍说着又拨弄了一下钢管,“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你要恩将仇报吗?”   “那两个人呢?”   “走了,我保证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   “你雇的人,我不信你不知道有问题。”   “是药三分毒,他们跟我说多少可能存在风险,但我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被关起来的男omega呢?”   “他精神状况极其不稳定,我已经送去精神病院进行治疗了。”   “那他的脸……”   “崔医生。”   崔瑛被打断,她狐疑地与裴墨衍相视。   “我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你的教授一直在找你。”裴墨衍递上崔瑛的手机,崔瑛查看到许多个未接电话。   “……”   “听那两个员工说,他们的合作对象就是刘佳志——你的教授。”   裴墨衍的一句话浇灭了崔瑛回拨的决心。一向劝她拯救生命的人,形象不复高大伟岸,他不再是明亮的灯塔,不再是飘扬的旗帜,他只是一个沾满铜臭的臭老头。   “医生、老师这些职业是高尚的,但本人品格就不一定了。”   裴墨衍的话宛如毒蛇钻进崔瑛的心脏,用尖牙蠹蚀她的精神力。   “我要找他当面问清楚,哪怕以后不能再呆在医院!”崔瑛手里拎着钢管朝外奔走,又被裴墨衍一把拽住走到木厂的作业区。   周围噪音过大,裴墨衍不得不抬高音量,“你能只身来这里就证明你是一个正义勇敢的人,但光有这些品质是不行的。你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那他们呢?”   崔瑛转头看到劳作的工人。   “建在木材厂上,事情要是闹大了,木材厂也会被查,运气好只是停顿整改,不好就是将这块区域封锁起来。你不需要养家糊口,可以一走了之,那这些工人能去哪儿?”   崔瑛刚想说天下又不只有一个木材厂,却很快察觉某个工人走路姿势有些怪异,紧接着,她留意发现这里的人身体都存在不同程度上的缺陷,眼睛半盲的或缺手指的,她神色动容,抿唇不语。   这家木材厂收留了很多残疾人,就算有企业接纳残疾的劳动者,也无法一下子容纳这么多。   一旦将事情闹大,这里会被搜查,木厂也会暂时停止运营,到时候工人们的路就窄了。   “教授没拿到一分钱,也不知道你是知情人,你的事业不会受影响,坏人不会再回来,受伤的人接受治疗,货物准备销毁,这就是目前最好的结局。你确定要打破这个现状吗?”   “……我可以私下和教授商量,不会牵连到无辜的人……”崔瑛拧眉,心里还惦记着被囚禁的男omega。   那张脸,很难不让人在意。   “我最后再问一次,你确定要打破这个现状吗?”   “?”   崔瑛抬头对上裴墨衍的视线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注视着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攥紧手里的钢管。   裴墨衍垂眸注意到她的举动,微微一笑,“崔医生,怎么了?”   崔瑛眨眼,主动收敛目光,回避对方的视线,“好,我知道了,就当我没来过这里。”   崔瑛离开木材厂,在回家途中接到谢谌的电话。   “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崔瑛沉默片刻,“你的身体,最好经常检查。”   “不是在经常检查吗?”   “频率再提高些。”omega跪地求欢的姿态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崔瑛扶额,“我怕……”她及时闭嘴,将后话咽回肚里。   “?话说一半,挺吓人的。”   比这还吓人还有。崔瑛没将心里话说出来。   回想刚才的情景,崔瑛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幸亏裴墨衍拦住了她,即使没有那群工人横在中间,等她自个儿冷静下来,也不会和教授撕破脸皮。   崔瑛头靠窗,望着流转的风景发出一声感叹。   人与人之间维持关系最和平的方式就是互相利用。   “你的学生得知你这种作为气得恨不得把钢管戳进你脑袋呢。”裴墨衍站在木厂门口,目送车辆驶离视野,他举着手机,“刘教授,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这辈子赚得够多了,下次手别乱伸。”   “诶是是是。崔瑛呢?她真的不会闹事?”刘佳志无奈叹气,“这孩子正义感太强了,放身边跟定时炸弹一样。”他的语气反倒让崔瑛像个罪人。   “没做亏心事又怎么会是炸弹呢?”裴墨衍笑说。   “更何况,她不只有正义感,”他回头看向厂里繁忙的工人们,语气幽深道:“还有怜悯之心。”   “这件事,崔瑛会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你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需要表面维持好你们之间的师生情谊。”裴墨衍说。   “谢谢裴少爷,都说您宽宏大量,今……”   裴墨衍直接挂断电话,被这种人恭维真是心情差到极点。他说:“让厂里的工人带薪休几天假,这期间把所有特制药销毁,再搬迁到新地址。至于那两个人,先在树上吊三天,然后剁碎了喂狗吃。”   被吩咐的员工纳罕道:“啊?老板,人都已经死了。”   “你觉得我吊着是觉得好看?这种药根本就不该流入市场,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   “起歪心思的会只有这两个?”他看向不远处的树,“挂上去。”   员工沿着他的视线望去,寻找合适的位置,顷刻间,飙风吹得他眯起眼。   秋的痕迹愈来愈深,狂风大作,工厂不再如往常噪音连连,只留树荫窸窣摇曳,搭在树上的两块破布晃荡。走近细看,就会发现这是两具尸体,他们的头颅被钉在树干上,体内的血早已抽干,没有骨骼支撑,只留一张干瘪起皱的皮,表面的血液经风干红得发黑。   风呼啸而过,被扬在空中的木屑像褪色的纸钱。   嘭——   谢谌关上窗户,防止凛冽寒风入室掠夺体温,听到身后的人说马上冬至了,他不确定地瞄了一眼日期,“立冬吧。”   “立冬都来了,冬至也不会远的。”卧室内,裴墨衍将折来的桂花枝逐枝插进瓶内,明明动作万般轻柔,但桂花仍被抖落,幽香散了一地。   “这房子我打算不住了。”   “为什么?住腻了?”   “这个房子发生太多事了,住着不舒服。”谢谌走近蹲在裴墨衍身旁,拣起桂花枝拿到鼻前嗅了嗅,被香得打了个喷嚏,又洒了不少桂花。   “这个房子发生了什么?”裴墨衍停下动作,凝视谢谌。   谢谌哑然。   尽管痕迹不复存在,但并不代表没发生过。在房屋的任意一隅报复alpha时,不曾料到也给自己设下了禁地。   即使所有东西都换新,但他所踏的每一块地、所碰的每一样东西,记忆都替他铺上成分复杂的黏液,就连泥土味也一同复刻。   谢谌盯着插瓶里的桂花枝,用手轻轻去掰。   “咔”   蹦脆声响后,手指捏着一小截枝条,谢谌想起那朵垂头的花,他说不,没发生什么,只是单纯想换个地方。   话音才落,谢谌的刘海被撩起,手刚摸上粗粝的血痂就被拍开。谢谌捂住额头,“一点儿小伤有什么好看的。”   “小伤?听阿姨说当时血都止不住了。”   “哪有那么夸张。我妈乱说的。”在父亲下葬后,谢谌跪在泥地上磕头,恰巧触到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三次磕头后,真正的泥土混进伤口。   谢谌完成丧葬仪式,处理伤口时,才察觉到周言晁的信息素和泥土味有细微的差别,他道不明那种感觉,同样的情况,周言晁发情时他也遇到过,好不容易捕捉的味道,丝丝缕缕渗透,干扰神经,最终一无所获。   谢谌思索无果,站起身俯瞰还在摆弄桂花枝的裴墨衍。   他很专注,在意每一根枝条的穿插,还时不时转动花瓶,屏息凝神,看似要精确到毫厘。   “每次都摆半天,也不知道你是有强迫症还是什么。”谢谌伸了个懒腰,越过alpha朝房门外走。   他身后的裴墨衍却淡然一笑,说摆放角度很重要。 第75章 持续痛苦   行刑日, 天空下起绵绵细雨,携着寒气扎进人的皮肤。   车窗缓缓合上,到最后只留一条小缝透气, 坐在副驾驶的桉抹掉手背上的雨水,目视前方,“真是一群疯子, 炸看守所怎么想的?”   因部分群体不满处罚结果,自发成立组织抗议,甚至有人利用白磷等化学物品制作炸弹。   幸亏发现及时,无人伤亡。   一组车辆沿着山路有序行驶, 如盘旋的白龙,他们正在押送罪犯前往刑场。   为保障公平性, 除了专门负责押送的公职人员, 三方还各选两名代表互相进行监督。   身为omega,O方同样不满这种处决方式, 所以在此次任务中积极性并不高。   在堇考虑人选时,谢谌主动请缨, 尽管有关他的审查还没结束,但堇还是准许了他参加此次行动。   “可不是嘛——再怎么样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反抗啊。”驾驶员搭腔道。   “啧,不过确实, 那些omega变alpha,除了有案底,得到的全是好处啊。”桉说:“看看现在社会上的变性者, 那些O变A的, 摇身一变,成了各个行业里的佼佼者。omega居然还不满这个处罚,是还搞不清楚现实啊。alpha的基因就是优秀, 拥有与生俱来的理性和力量。”   “呵呵。”   身后传来轻蔑的笑。   因为这辆车装载了变性试剂,所以总共押送的犯人只有四名,想要锁定发出嘲笑的人轻而易举。   被拷起来的omega隔着铁栏杆,恨不得将桉的脑袋戳个洞,“同性有你真是荣幸,这么喜欢往alpha脸上贴金。”   她继续说:“变性试剂算个球。又不是所有变性者都能靠变性取得伟大成就,你们吹嘘变性试剂,宣扬所谓的神话,实际上是在抬高自己的位置。”   “抬高?”桉嗤笑一声,“alpha的位置还需要抬?如果不是因为变性试剂,原本是你们这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   “不过确实,也有变性以后依旧平庸的人。”桉认可地点点头,“但那只能说明omega的废物基因太过顽劣,就连‘神话’也救不了。”   罪犯被激怒,前冲抓住铁栏杆,手铐的链条撞击发出清脆声响,又被一旁的谢谌摁回座位。   “坐好。”   罪犯无法挣脱压制,脖子前倾,朝谢谌“呸”了一声,白色面具上留下她的唾液,桉将其尽收眼底,见O方受辱畅快地笑出声。   霎时,高速行驶的车辆陡然失控向左急剧偏转,车内的人集体失去平衡,身子发生碰撞,驾驶员一脸惊骇,转动方向盘维持行驶轨迹,但车的右前方还是撞击到前方车辆的左后侧。   追尾事故发生后,两辆车前后彼此镶嵌,车灯碎得四分五裂,引擎盖和后备箱像揉皱的纸,袅袅白烟随即腾起。   检查完受伤情况后,几人带枪下车查看情况,看到干瘪不成型的轮胎,心里清楚这不是意外的爆胎。   桉用通讯器向上级汇报紧急情况,其他车辆率先离开,他们留在原地等待支援。   谢谌和其他人将罪犯带下车远离事故发生地,驾驶员还在嘀咕幸亏车辆的机油系统没有出现泄漏,下一秒,就随着一声枪响倒地,血流不止。   他们当即分辨清楚射击人员的方位,迅速寻找掩体隐蔽,但受地域条件限制,只能暂时躲在车后。   桉和谢谌并排靠着右侧车门。   谢谌还在思考发起进攻的人是谁,下一秒,他的太阳穴被手枪枪管抵住。   “O方想用这种方式来阻止omega受刑?”桉质问道。   “误会,肯定有误会!先把枪放下!”B方成员看到互相猜疑的两人,左右为难,只能用言语劝说。   四名罪犯倒饶有兴致地看他们内讧,并不是在意那声枪响。   谢谌冷冷地盯着桉,“你看起来更像在贼喊捉贼。”   “谁在说谎,试试不就知道了。”桉说着把其中一名罪犯推了出去。   “你干什么!”   枪声紧随谢谌的声音响起,看着被爆头的omega坠地,他揪住桉的领子,咬牙道:“O方确实不满这个结果,但这群人也确实害死不少人,造成社会动荡不安,所以没想插手这件事!”   桉也没料到对方真的连omega都杀,他呆愣一秒,后朝谢谌笑道:“好了,你现在洗清冤屈了。”   谢谌将人摁在车门上,拔刀指向他的脖颈,血沿着破口处渗出,“你算什么东西?给我定罪。”   话音才落,远方相继传来爆炸音声,如雷轰鸣,震得山摇地动。他们停止争吵,望向声源,看到树木在火光燃烧,天气的阴霾因浓郁的黑烟黯然失色,而按原计划前行的五辆车无一幸免。   这不是三方所为,因为发生爆炸的车辆里还有他们的组织成员。   等他们想通时,两辆报废的车已被几辆黑车包围,一行人从车上下来,他们被朴素的黑包裹着。   嘭。   带头的人朝车窗打了一枪,算是打招呼,“劳烦几位把其他几个omega交出来。”   有组织且不隶属于三方,目前来看,不是野党就是无性教,教主的形象为谢谌排除了答案,他高声喊道:“野党不是只暗杀alpha吗?”   他们因身份暴露而面显诧异,其中有人回答:“但不是很快就要变成alpha吗?”   躲在车后的人:“?”   为铲除杀死“祸根”。   荒谬又合理的回答。   “说老实话,我们很欣赏各位,但摧毁比拯救容易。想必你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基因被试剂玷污,会很理解我们的。”   “你们一心为omega,勇敢又正义,试剂就像瘟疫,只会荼毒腐蚀你们纯洁的心灵,一旦受刑,你们的大脑将像alpha那样,被性占据,你们希望自己将力量宣泄在最想保护的人身上吗?”   一个没看住,其中一名带着镣铐的omega奋起冲到野党的视线范围内,他抬手指着自己的心脏,认真恳切道:“请杀死我。”   谢谌及时牵制打算紧随其后的omega。   再是一声枪响。   疯了。   两波不要命的聚在一起了!   毁灭即将成为alpha的omega,看似是无情杀戮,实则是拯救。   桉凝视着倒在自己跟前的omega,对方嘴角还在淌血,目光涣散前向他投射出讥笑,像是在说他从来不稀罕alpha的基因。   桉看着死人发出一声:“哈?”   他语气里饱含不解和鄙夷。   “还有八个。”野党倒数着。   “有个问题,不是一起炸掉更方便吗?”拖着等待救援不现实,谢谌说着朝其余人使眼色希望他们见机行事。   野党成员说:“你们其中有一辆车也有炸弹,只是中途爆胎发生追尾,加上有辆车上的人现在还不能死,所以我们才没远程引爆炸弹。”   谁不能死?   “车发生爆胎不是你们干的?”谢谌问。   就这么巧,爆胎的偏偏是运输变性试剂的这一辆。   野党的人不再回答,逐渐逼近他们,桉抓住时机率先开枪,拉开战斗的序幕,他下手狠厉果断,借用尸体做掩护,近身格斗与远程射击的动作都行云流水,大大燃起众人斗志。   枪林弹雨间,子弹击中汽车油缸,擦出的火星子瞬间引爆车辆,高温下,残骸向四处射出,有人来不及避开,被炸得四分五裂,有人奔跑飞扑在地,被火包裹扭曲嘶吼。   谢谌受到冲击最终以翻滚的姿势远离爆炸点,却险落山崖,汽车爆炸时的残骸深深嵌进他的皮肉,神经受损导致手臂颤抖不止,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忍着剧痛攀着山边的石头。   白色面具脱落,摔出裂痕,一路沿着陡峭的山壁向下滚进郁郁葱葱的深绿色中。   下面是湍急的江流,本就负伤的他一旦落水就会被冲走,后果不堪设想。   偏偏赶上下雨天,土经水浸润变得松软,谢谌不慎踩到不牢固的支撑点,身体瞬间下坠。他企图抓住一旁的藤蔓,但只是指尖擦过粗糙的表皮。   完了!   彼时,女omega将没中弹的那条手臂伸向他。   场面混乱,枪声、斗殴声与惨叫接连不断,女omega趴在地上,力量不够,她也不顾受伤的手臂,尽可能使出目前尚存的力气,将谢谌拽上来。   等谢谌回到地上,已是残局,横尸遍野,桉的面具早就碎裂,面部满是鲜血,模糊了五官,他左腿中弹,撕下来一小块衣服进行了简单的止血。   他站在大片尸体间,踩着最后一个野党的脖颈,用枪射击对方的脑门,最后抹擦脸上的血,笑时只见他牙上也沾染上人血,透着一股邪气。   “都说了,alpha的基因特别优秀。”   桉抬眸,冷漠地看向二人。   “……”   女omega打量四周,捡起地上的枪递交到谢谌手中。   “杀了我。”她说。   谢谌没有反应。   “你不是O方的吗?你要看着我站在你的对立面吗?成为你的敌人,用信息素压迫你,贬低你,像那个alpha说的那样。”她握住枪管,对准自己的喉咙,眼含迫切地说:“杀了我,就现在。”   谢谌说好,“你手先松开,不然我没法好好开枪。”   女omega照做,谢谌却当即抽回手,给她重重一击,在她昏迷前,谢谌接住了她,垂眸低声说:“相信你顽劣的基因。”   残酷的战斗结束,幸存者只有桉和谢谌,以及三名罪犯。   “操,早知道不接这次任务。”桉坐在副驾驶位上,用应急医药箱处理自己的伤口。   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下雨导致有段路山体滑坡,救援队伍进不来。由受伤不严重的谢谌来驾车,另行朝小路,继续运送幸存的罪犯和仅存的试剂前往刑场。   桉处理完伤口,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的谢谌,问他用不用包扎。谢谌的身体有些部位血肉迷糊,爆炸导致衣裳燃烧,等腾出手扑灭时,已经烧到皮肤溃烂的程度了。   谢谌估算剩下的路程后拒绝处理伤口。   他对疼痛的耐受程度越来越好。   alpha信息素压迫导致的腺体疼痛比这更甚。   “哦。”   “你们那个防毒面具怎么没来?”   谢谌反应了两秒才知道他提及的是林由,默不作声。   桉再瞧了他一眼,再搭话,“难怪叫你行走的春.药,这张脸看着就让人很爽。”他说这话时目光总是在谢谌的脸和身体上交替游走。   一个急刹车,没系安全带的alpha前冲,头撞到挡风玻璃,伤口撕扯使他龇牙咧嘴,还没缓过神,就被谢谌揪住领子吃了一耳光。   “操!”   谢谌松开安全带,身离驾驶位,用匕首朝他本就受伤的部位再剜了一刀。   “狗日的,你至于吗?”   桉垂头查看情况更严重的伤口,刚抬头准备和人对峙,带血的匕首尖正对他的眼瞳,即使再胆大的人看到面临这一瞬间心脏也会吓得骤停一下。   “我不就开个玩笑。”   谢谌收回匕首,笑说:“我也开玩笑的。”   “……”   谢谌继续驾驶。   因为这一茬,随后的路途中,alpha安分多了,倒不是邪念被吓没了,只是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了。   抵达刑场,专业人员对仅存的三名omega进行处决。   受刑人员的眼睛被白布罩上,他们面容平静,被放倒在白色小床上,再由束缚带紧紧捆绑。小床再翻转,他们面朝下,袒露后颈的腺体。   单向玻璃后,执法人员、谢谌和桉将亲眼目睹L.0被注射进这群人的身体。   谢谌盯着那个女omega,面色凝重,心里被重重迷雾笼罩,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发生那种程度的爆炸,变性试剂居然还有没有破损的。   针头扎破皮肤,液体一点点挤进体内。   omega哭喊嘶吼着,即使隔着屏障,也能感受到他们崩溃的情绪。   这面玻璃像巨大的荧幕,谢谌以另一视角观看以前的自己,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被注射变性试剂。   唯一的不同便是,L.0的药效没有L.0-1那么强烈。   至少这三个omega没有那么痛苦。谢谌这么想着。   但当他看到omega肌肉不停抽搐,手指本能地抓扣,由于嘴唇无法闭合,唾液源源不断地下流,淌在地板上。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L.0药效不会那么猛。   试剂被换了!   这是L.0-1!   “停下,停下!”谢谌想利用广播通知里面的人,手腕却被人一把拽住,他回头看到一脸笑意的桉,这时恍然大悟。   他一语成谶。   这就是一个贼喊捉贼的家伙。   爆胎是A方做的,目的就在这辆车的变性试剂上,如果不是野党,本应该是所有罪犯都注射L.0-1。   但当谢谌明白时,一切都无力回天,L.0-1已经全部进入他们的体内。   谢谌站在玻璃前。   女omega瘫在小床上,她嘴唇哆嗦着,眼上的白布早被洇湿。   走廊上,谢谌追上桉,问是否是因为A方觉得处罚力度不够,才把L.0换成L.0-1。   桉停下转身,朝谢谌迈步,他的手扶上谢谌的后腰,迫近时低声笑道:“你跟我做一次,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咔哒——   桉听到手枪扳机扣动的声音,他的命根子被枪管抵着,笑容瞬间凝固,直勾勾地盯着谢谌。   “如果不想它炸开花,就把手松开。”   桉笑着放开他,举起揩油的手舔了一下,“等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找我。反正我们都看到对方的脸了。”   他说着要用沾有唾液的手指去触谢谌的面颊,却被对方躲开,最后没再强求,只是戏谑地笑了笑,说:“我们总会再见面的。”   “……”   因为下雨山体滑坡,谢谌在这里滞留了一段时间,才得以返程。   期间,崔瑛一直追问他的身体情况,频率高得令人起疑,但问起原因,对方却总是避而不答。   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谢谌没有足够证据证明那是L.0-1。即使上报O方,堇也劝他放弃。   众多人员的伤亡掩盖了疑点,同时野党受到密切关注,上头开始大力清剿这一党派,更没人在意那三个入狱的变性者。   这个社会对他人总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他们没有遵循“死者为大”这一理念,互联网上充斥猖獗的语句。   牺牲的三方成员被称作该死的废物,身亡的罪犯死有余辜,最终活下来的三位,在众人以为被注射的是L.0的条件下,仍以处罚过轻为由不断要求死刑,却不知L.0-1改造基因的痛苦将一直伴随他们被囚禁的岁月。   社会加剧腐坏。   黑暗来临,压迫穹顶。   因为厌恶,他们互相看不起对方的基因。   但所谓的两套基因却同时存在谢谌的体内,他似乎可以选择任意一方,但实际上他哪一方都选择不了。   当谢谌提及自己的归属时,崔瑛说:“我已经不奢望alpha懂omega了。就像大家看到路边的乞丐,绝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是‘他好可怜,还好我不是他’,而不是‘他好可怜,我要帮助他’。”   “作为最顶级的支配者,自然喜欢宣扬‘弱肉强食’那一套。alpha将自己的人生当做无数场战争,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得到项目和omega的爱,都可以用‘拿下’二字来概括。”   “所以如果变性试剂是为了alpha成为了omega,再让他们感同身受,理解omega的处境,最终作出改变,那这真是这世界最失败的发明。”崔瑛道:“就算alpha真的成了omega,确实理解现在omega的苦楚,想的不是‘我要帮助omega走出困境’,而是像你一样,想着‘我不要是omega,我想重新做回alpha’。”   “明明身体完全被定义omega,你却始终强调自己的心理还是alpha,方便你对自己的性别进行怀疑,实际上你是在预估自己重新挤进alpha行列的可能性。难道不是吗?”   “在商业上,最能看到回报的往往投资的最多。体验过两种性别的境遇,我觉得当alpha受益更大,我想回去有错?”谢谌反问道。   “但别忘了,当有人受益时,说不定就有人利益受损。”   “感觉比起医生,你更适合政治领域。”谢谌说。   这种时刻为群体着想的高尚,单靠救死扶伤很难体现出来。   崔瑛蹙额,语气颇重,“我轮得着你对我指手划足?而且你完全说错了,我最适合的就是医学,即使饱受诟病我也不后悔选择这条路。”   谢谌噤声。   “而持续抱有这种想法的你将会一直痛苦。”崔瑛说。   “……”   崔瑛站起身准备离开。她又顿足看向思索的人,再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谢谌抬头。   “听说你要搬家了。”   谢谌第一反应冒出的想法是:崔瑛会关心这个?   他转头看向背后的客厅,“嗯,这房子原本裴墨衍找的,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现在想换个地方。我说这回自己找,但他非要帮忙,现在还在看房子。”   谢谌说着注视地毯,还能回忆起生日那天两个坐在上面,裴墨衍说希望他永远开心。   可惜按照崔瑛的话,这很难如愿。   “…………”崔瑛跟着打量房屋,再瞥向谢谌的后脑勺,她欲言又止。   但凡谢谌回头,就能看见崔瑛的表情如调色盘精彩。   “就这儿吧,不用送了。”   “好。”   崔瑛踏进电梯,再转身与谢谌隔空相视,等电梯门合上间,她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谢谌先是愣怔,随后淡然一笑,“不,你说的也没错,只是我们立场不同而已。抱歉,我也不该对你在事业上的选择妄加评价,你是一个很负责的医生。”   在这两年,崔瑛给予他的帮助多到数不胜数,尤其发现特制药的问题,也是千叮咛万嘱咐。   “……”   随着电梯门沉重地合上,崔瑛闭眼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她说出的道歉不是因为这个。   谢谌的曲解更令她受到道义的谴责。   崔瑛历经内心无数次挣扎,还是没有向谢谌说明她那天在木材厂看到了什么。   被囚禁的男omega浑身赤.裸。   他的脸,他的声音——   都和谢谌极为相似。 第76章 玩刺激的   出租屋的厕所老旧不堪, 低廉瓷砖裂纹连连,漏水导致墙皮皲裂脱落,各角落藏污纳垢, 蹲坑被洗刷干净,但下水道反臭严重,即使在小窗打开通风的条件, 气味依旧弥漫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   “呕。”林青屿盯着验孕棒,即使捂嘴也抵挡不住干呕声涌出喉管。   嗣后,他扶着洗手池吐出酸水,不知是因为厕所的气味, 还是怀孕初期的生理现象,又或是心理上的恶心导致的。   他抹了一把嘴抓捏肚子, 验了三遍, 还是难以想象单薄的皮肉下有了新的生命,自始至终没有其他alpha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和谁的结合体不言而喻,莫大的惶惑包裹柔弱的身躯, 令人步履蹒跚,如漂泊的枯叶。   陈与菅从不做防护措施,都是他每次偷偷服用避孕药, 但那最小概率还是让他撞上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人死了。   世界不期待这个新生降临。   林由发来消息。   【林由】:哥哥,我5点半下课, 今晚一起去买菜做饭吃?   【林由】:贴贴.jpg   他发来一只布偶猫用脸蹭手的表情包。   皮肤烧伤后林由还在康复期, 暂时不用去O方大楼,为了增加和哥哥的相处时间,他换了一个更轻松的小时工。   林青屿回复一个“好”字, 把手机揣进兜里,嘴角牵起的弧度始终没有下去。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想尽快去医院作检查,找个合适时间打掉孩子。   推开出租屋的门,狭窄的过道里,几个高大的身影竖立,拦住他去医院的路。   林青屿这才明白,他从未踏出牢笼。   路途中,林青屿一直告诉自己人死不能复生,陈与菅痛苦的尖叫在左右耳道滚动,那团火在熄灭前急迫地想要拥抱他,履行死也要在一起的誓言,想要和他一起碳化,就连骨灰都混杂融合,不可分离。   若不是闻到脂肪被火炼化散发的肉香,林青屿真以为那人还活着,又要将他抓回去。   姿态雍容的女omega姗姗来迟,面部阴郁,唇艳得像刚吃了人。她落座时打量着惴惴不安的林青屿,仓促一笑说你好,她又抬头吩咐佣人准备果盘接待客人。   林青屿注视人手里紧握的白色塑料瓶,“你是谁?要干什么?”   她的目光则落在林青屿的肚子上,“按辈分,它应该叫我一声奶奶。”   即使结婚后,陈与菅也没带林青屿回过一次家。林青屿听到回答心惊,得知是对方的身份愈加不安,刚站起身又被摁住肩膀重新坐回沙发。   从垃圾桶翻出来的验孕棒被纸垫着,就这么放在了桌上,陈母扫了一眼,“如果担心测得不准,可以让我家医生来。”   “你在我家装了监控?”   “怎么会呢?”陈母半垂眸,神色哀怜,“唯一的儿子出事,我这个当妈的听到心都碎了,旁支盯着无子嗣继承的财产虎视眈眈。就在我也为后继无人而担忧时,得知了一件事。”   白瓶被重重砸在桌上,林青屿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吃过的避孕药,不解地看向她。   “你吃的每一颗避孕药都是维生素片。”   “?!”   “我儿子一开始就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所以把药换了。这段时间,我一直派人关注你,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又说:“这好歹是一条生命,你狠心打掉它吗?”   林青屿垂着头,双臂交叠挡住自己的腹部,“恶魔把胚芽留在我生殖腔里,它吸食我的养分生长,十个月后从我身体破出,带着卑劣的基因。这样的东西,你跟我说是生命?”   “恶魔?怎么能用这种词语来形容深情的alpha呢?何况,我的儿子已经付出生命的代价了。他真的很爱你。有什么方面苛待过你吗?没有吧。想必出事时,他也优先保护你,所以才会永远留在那条船上。”   她对自己的骨肉了若指掌,所以才一直没惊扰林青屿,想温和地劝说。   但林青屿并不领情,他冷笑道:“爱?他要是真的爱我,就不会带我上那艘船。你知道你儿子有多变态吗?我就是他养的一只鸟,他总是喜欢恫吓我,让我时刻处于恐惧之中,然后欣赏我因受惊而竖起羽毛,等我濒临崩溃时再轻抚我的身体,一遍遍给我顺毛,以一副非我不可的语气说爱惨了我。”   他又补充道:“还有,你说错了,他不是优先保护我,他到最后一刻都希望我和他做到真正的血肉相融,死在一起。”   陈母平静地听完,只平静地说了一句:“他只是爱的方式不对,出发点是好的。”   “那我就必须要受着吗?你们的喜欢和爱是什么无与伦比的好东西吗?是谁赋予你们拔高自己的权力?你们又究竟哪儿来的自信和优越感,把自身的感情当做恩赐,让不接受的人看起来成了不识好歹。”   “那怎么办?我就不识相,这辈子就爱我养大的两个孩子。”   “是个好哥哥,但我还是劝你别流掉孩子,不然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你再怀一个。”   “?”   “其实有时候,我也不是需要陈家的血统,只是我儿子太专一,只接触过你这么一个omega,也只有从你肚子里钻出来的孩子在继承财产方面更有话语权。”   林青屿抄起水果刀朝自己的小腹刺,他忍受剧痛扭转刀柄,穿插脏器的刀刃部分跟着在腹部里翻动,像搅拌机一样,榨出温热鲜红的汁水。   他不知道自己是多久怀上的以及胎儿是否成型,只是想当着她的面毁掉自己的生殖腔。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固然不可取,但他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粉碎对方念头的办法。   血液如丝绸平铺在地板,私人医生赶来进行治疗,女omega却冷漠地迈步离开。   等到成型的死胎取出,林青屿从昏迷中醒来,四肢被捆绑着,他再次看到那张鬼脸,有气无力地说:“就算生下来,我也会到处声张,这不是他的孩子。”   “如果你真的打算做到那种程度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拿到他爸爸的胚芽,重新种进你的肚子里。”她微微一笑,红唇翕动,幽幽地说:“你不愿意生一个陈与菅的儿子,那就再生一个陈与菅。”   林青屿不可置信。   疯子!   这一家人都是疯子!   一行人离开,自后,林青屿开始漫长的等待,想到林由又会因自己的消失而焦急如焚,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愧疚。   这个哥哥成了累赘,总是害弟弟担心。   心情低落到谷底,那一瞬间,他冒出轻生的念头,反应过来后,林青屿想扇自己一巴掌,但就连那种程度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躺在床上不断规劝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门被推开,一个男alpha走进来,他笑着朝林青屿打招呼,“表夫。”   林青屿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再次蹙额。   “啊,我叫江树安,你老公是我表哥。”他走近,“表夫,你对自己真狠啊,居然转往自己的生殖腔捅。”他说着手抚上绷带缠绕处,向下滑动。   林青屿察觉不对,但手脚惨遭桎梏,瞪着江树安,“难怪陈与菅说我没必要和他家人接触,和你们相比他真的还稍微有人性一点儿。”   “哥这么喜欢的beta,我也想尝尝。”   “我都受伤了,你个禽兽。”   “那怎么了?”江树安不以为意地笑道:“你下面又没受伤。”   “……”林青屿不再和他进行交流。   他们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你流血流泪哭喊就心生怜悯,他们只会认为这是欺辱压迫侵犯你的最佳时机。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来电铃声打断了江树安的举动。   “谢谌。”江树安读出屏幕上的联系人,“你朋友吗?”   他代替林青屿接听,过了几秒,那头耐心被耗没后才试探性询问——   “林青屿?”   江树安听到声音那一刻血脉偾张,兴奋感使他压不住笑容,他挂断电话,盯着屏幕咀嚼那两个字,随后咕噜咽了一下口水。   江树安将来电联系人的界面展示给林青屿,他脸凑近,咧嘴露出森白牙齿,“把这位约出来。我就放过你。”   林青屿盯着他。   江树安将手摁在他腹部上,狠狠压了一下,“不想这里再怀一个,就按我说的做。”   谢谌做完体检,才从张茹的实验室出来就收到林由的电话,得知林青屿又联系不上。   谢谌:“……”   这货不是找到哥哥就是在找哥哥的路上。   林由说电话打不通,但谢谌一拨就通,只是又被挂断了,正当他准备将情况告诉林由时,再次收到了林青屿的回拨。   “……”   谢谌坐在包厢内,火热的目光久久驻扎在他肌肤上,感觉脸皮都要烧焦了,他默默地喝了一口温热的纯净水,以此弥补体内蒸发的水分。   “我说总会见面,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江树安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谢谌。   这算哪门子见面,简直就是硬贴上来的。居然还威胁了林青屿。谢谌心道。   “我叫江树安。”   谢谌不作声,听他的下一句废话。   “要和我偷.情吗?”   “?”   谢谌水也不喝了,狐疑地转头。   “怎么样?和我玩点儿刺激的。”他说着要去摸谢谌的手,却被及时躲开。   谢谌笑出声,“你大脑和睾.丸里面的东西装反了吧?玩的时候把你脑浆射出来了。”   江树安:“?” 第77章 对性厌恶   江树安视线偏移留意到谢谌的腺体, 纳罕道:“还是单身?”   “……”   他又一笑,“你身边的alpha真是坐得住。”   “我身边没有你这种淫.虫。”   江树安指腹摩挲唇瓣,嘴角挂着的那抹笑容意味深长, “如果没有,你怎么会被变性呢?”   谢谌眼神陡然锐利,锋芒对准他。   alpha见机和他拉近距离, 两手分别扶着桌面和谢谌椅子的靠背,“只能说那条虫子很会忍罢了。”   谢谌眉头一跳。让他变性不是出于报复,是为了让他作为omega被标记、被迫接受性行为。就这么简单?那又何必忍两年。   听江树安话中有话,他直截了当地问:“你知道是谁?”   “排除项不会做吗?还是说你真淫.荡到扎进alpha堆里了?又或者, 其实你心里有选项,只是你最先排除了, 不信正确答案是它。”   “什么时候把林青屿放了。”   “放了?为什么要放他?”江树安狡黠地笑着, “我只说了不怀我的,又没说不怀其他人的。”   “……”   谢谌起身准备离开, 腕部却抓住,那双手像蛇一样钻进他的袖口, 指腹轻轻摩挲。   “你想问的就只有这些?”   “我继续问,你会继续回答吗?”   那只手不知餍足,越探越深, 几近要将谢谌的袖子撩起来,每一次轻抚都夹杂浓烈的性暗示。   “当然,只要你愿意换个地方。”   alpha开始释放信息素, 谢谌的腺体开始作痛, 但与之前周言晁做时感受到的疼痛相比,简直轻如鸿毛。可能那段发.情期使他对痛觉的承受力增强或对alpha信息素的敏感度降低了。   好无语啊——不受alpha控制的前提居然是被alpha完全控制过。   谢谌心情顿时不爽到极点,本来事情已经翻篇, 睚眦必报的他此刻又生怨。   “?”江树安诧异地看着谢谌翻了一下白眼,心里一度怀疑人是否真的成功变性成omega,不然怎么完全不受alpha的信息素诱导。   霎时,谢谌将手高高抬起,脱离像藤蔓一样纠缠的东西,俯视着他漠然道:“如果谈话的地方是床上的话就免了。”   “谢谢提醒,这道题我会重新做的,好好筛一下选项。”他说完走到包厢门口,推门时回头,讥讽地笑道:“看到我不受信息素控制,有没有一种自己性无能的无力感?”   “?”   嘭——门被重重关上。   江树安噗嗤一笑。   他趴在桌上笑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盯着紧闭的房门,还在留恋那个早已离去的身影,“好烦啊,谢谌,不知道alpha体内与生俱有一种征服欲吗?这种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才是alpha最喜欢的。”   林由发消息说人已经救出来了。   这仅凭一人之力是无法完成的。经轮船那次任务,即使林由失去面具,大家也装作没见过他的脸,这种默契在无声中增加O方凝聚力,明面上规定成员不能私自行动,但法律条例都是死的,人类心中的道德是活的,只要不危机他人性命,堇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O方成员们也认为自己救omega是天经地义。   谢谌的主要任务就牵制住江树安,并上报说明其是A方成员。   原本用于研发初代试剂的实验室依旧在运行中,一切都是为了谢谌。   张茹和周言晁两人并排站着,他们看着电脑屏幕,一同研究谢谌的各项体检指标。   “还在变短?他什么反应?”周言晁问。   张茹笑说:“少爷,不是所有alpha都像你一样。他们很在意自己生.殖.器的尺寸以及自己的性.功.能。”   来拜访的谢谌偏偏听到了,这两个人居然指着他的生.殖.器一本正经地讨论他的心理。   “……”看到自己的肉缩水难受不很正常吗?自己的器官自己不在意,还指望别人在意吗?   谢谌现在对自己的要求降到最低,他也没追求什么雄伟的尺寸,加上和周言晁互相强迫后,也不对自己性生活的幸福感抱有过高的期望,只拜托别缩到排泄都有问题就行。   两人背对着门,并没有察觉到谢谌的出现,张茹提嘴问:“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空气静默一秒后周言晁的声音才响起。   “我没关系的。”他说。   “少爷,你的……”   周言晁打断道:“博士,你不用为我操心了,你为我们做的也够多了,反正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也说过,只要谢……”   偏偏这时,周言晁注意到门口的人,他及时噤声,但谢谌明了没说出口的名字一定是自己,问怎么不继续说,也没得到回答。   张茹读懂空气,让谢谌先进行体检。   自从特制药问题暴露后,崔瑛让提高体检频率,但两人不再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谢谌只好通过张茹完成体检程序。   谢谌朝周言晁扔下一句“等我,别走”后,才跟着张茹进入体检区。   体验结束后,张茹并没有让谢谌离开,反而带他拐进另一个房间。   迈步踏进去的一瞬压抑不住震撼,上一次经历同样的体验还是在他看到满屋子自己照片时。   谢谌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监控画面,比在庄园看到的更甚。   监控画面是不同的房间,张茹说周言晁名下所有房产都装有监控。   “周言晁知道吗?”   “少爷当然知道。但他根本不在乎。”   “……”活在这种环境下,精神真的能正常吗?谢谌心想。   他环视一圈,问为什么没有庄园的。   “庄园不归我管,但是有时候他们也会把监控录像传过来。”   “还分区管辖?为什么?”   “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作用稍微不同。”   “那在庄园,我和他……你也看到了?”   “你是说,你在房间强迫少爷的事吗?是的,我都看到了。”张茹平静地说道:“监控记录下你所有的自私自利,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和情感做事,觉得有仇恨就该报复。我想问你,你明明都走了,第二次回来强迫他是什么心理?”   “我觉得他恨我,能给我带来最大的疼痛,让我忘掉当下的痛苦。”   “站在你的角度,或许没错。但你偏偏选了一种我最不能接受的方式对待少爷。”   “……”   “想必你也知道少爷的生理问题,那不是先天的,而是后天的心理因素。”张茹顿了顿,“他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对性的厌恶程度你根本无法想象。”   又是一阵静默。   谢谌耐心地听她继续说。   “他曾经差点把自己阉割了。”   “?”   尽管做好准备,但谢谌听到这句话还是受到了冲击。   疯子。   别不把二两肉当肉啊。   听觉也能传递疼痛,害得谢谌拧紧眉头。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要阉割自己,你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给他装这么多监控?”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我话只能说这么多。既然我给你提供了免费体检,希望你也能给予相应的回报,对少爷好一点,不需要多好,一点就可以,哪怕他无法察觉。”   谢谌这时大概理解在酒馆厕所那次,周言晁自.慰为什么是跪着的,身体本能的欲望和心理上的厌恶发生冲突,一种跪地赎罪的方式。   谢谌出来后,和周言晁一道离开实验室。他并未跟周言晁提及张茹说的话,坐在主驾驶位安静地开车,还在消化旁边这个人想把自己变成太监的信息。   周言晁率先开口,“找我什么事?”   “你把我上衣兜里的东西拿出来。”   周言晁照做,摸出一张江树安的名片,他翻看读出上面的手写字,“酒店809号,今晚八点,宝贝,我等你。”说罢,抬头看向谢谌。   谢谌瞄了一眼,“…………”他压根不知道那变态多久塞自己兜里的,无语道:“不是这个,把它扔了!”   周言晁盯着名片看了半分钟,“你发.情期要来了吗?别找江树安。”他把名片撕碎,塞进车载的小型垃圾桶内。   谢谌听懂他的暗话,以为自己是要找alpha解决生理需求。   “没来,我也没打算找alpha。”谢谌抓住等绿灯的好时机,摸左侧衣兜,将一沓照片甩给周言晁,“我要说的是你这个变态。”   几十张照片散在周言晁的腿部、车座缝隙以及脚踏处,上面的人像全是谢谌。   “别找人跟踪我拍照了,很烦。”   “89张。”   “什么?”   周言晁说:“从你去船上后就没拍,算上他拍的,还欠我89张。”   “……”谢谌无力道:“知道了,我拍。”   他随即感受到热烈的视线,瞥见周言晁眼里的惊愕,解释说:“一码归一码。你对我做的,我也还回去了。照片我答应了你,就会继续拍给你,所以不要找人跟踪我,我讨厌被人盯着跟着。”   与其被动地被偷拍……   不如主动地自拍……   “好。”周言晁把散乱的照片一张张收集起来,为了防止弄折弄皱,手指都小心翼翼,谢谌看得头皮发麻。   他身边确实没有淫.虫。   这位又厌恶性,又有生理障碍。   收集那么多他照片干什么。谢谌想不通。   如果是觉得脸好看,其实周言晁照镜子就可以了……   谢谌睒了睒眼,不自觉地偷瞄一眼alpha的裆,结果收回视线时不巧和周言晁的目光相撞。   不是……   谢谌老实目视前方,希望对方也同样装无事发生。   “你还是想找alpha?”   “……闭嘴……” 第78章 我没问题   寒风凛凛, 敲打着破旧的窗,带锈色的铁杆被撞得哐哐作响。林青屿坐在床边岔开腿,撩起毛衣的下摆方便林由给他换药。   “哥哥, 你等会儿记得把粥调成小火,不然要糊底,我晚上还要做实验不能陪着你了。”林由跪在地上替他缠绕绷带, 心绪总是被别处牵引,瘦瘠的身躯上的伤疤深浅不一,走神间冰凉的手指刮过肌肤,惹得林青屿一哆嗦, 林由比他还慌,忙松手问是不是绷带缠太紧, 勒疼他了。   林青屿垂头看着林由眉眼间的担忧, 心里很不是滋味,摇摇头说没有。   绷带打好结后, 林由凑上前嘴唇贴到绷带缠绕处,林青屿心惊, 腹腔一缩,一股暖流在体内涌动,起初以为是伤口崩开了, 后才发觉不是。   他捧起林由的脸,用手小心描摹五官,林由轻轻扶住他手背, 闭眼偏头主动蹭了蹭掌心, 他再睁眼问:“哥哥,在难过什么?要我杀了他们吗?”   “……”林青屿也很想他们死,但考虑到弟弟的安危, 不愿他像自己一样,在这淌浑水里越陷越深,“不要。他们会遭报应的。”   报应。   林青屿心生出悲切,他只能用这两字来安慰自己,像无数个对罪恶无法进行反击的普通人。   为了防止林青屿再次受到伤害,林由找堇寻求帮助,但由于林青屿的初始基因为beta,不被允许进入安保系统最好的O方大楼。但堇主动提供一个安全住所,附近居民大多为警察或退役军人,安全系数肯定比老旧的小区高许多。   搬迁当日,林由接到谢谌电话。   “我还是觉得有问题,就为了让人多吃点儿苦头,冒那么大的风险将L.0替换成L.0-1,排除死亡风险,这不是变相帮助对手变得强大吗?野党也是为了以绝后患杀害同性群体。”   林由静默片刻说:“别查了。”   “?”   “当时行刑大家都在场吧?明明亲眼看到那些omega被注射变性试剂的反应,却没有一个怀疑那是L.0-1。”   “……”   “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我的重点不是这个,我也意识到他们串通了,为了保障自身安全,所以没有当场明确捅破这层窗户纸。但,我想说的是,L.0和L.0-1两种变性试剂之间的问题。”谢谌手握方向盘,直视前方拥挤的机动车道,“应该不单单是价格和作用快慢那么简单。”   花高价雇佣林青屿等人进行注射L.0-1后,至今没有动静。两年,就算变性进程再缓的L.0也足以将他的身体变成omega,但依旧选择将L.0-1注射进他的身体,不惜冒着他死亡的风险。   “一定有其他区别,而且是只有alpha知道。”谢谌笃定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道路壅塞不通,部分司机开始烦躁,汽车鸣笛声阵阵。谢谌松开方向盘,拿起副驾驶座位上的名片。   被撕成几瓣的名片重新用胶带重新拼接好,是一张酒店的名片,上面有图片和地址详细,以及alpha的手写字……   “我要去找桉问清楚。”他将名片举到挡风玻璃前,将其与不远处的高楼进行比对,偏偏堵在距离目的地只有几百米的位置。   “你一个人?你死了谁给你收尸。”   “……”还没去就开始咒他。   谢谌吐槽道:“你这辈子的好话全说给你哥一个人听了吧?”   “不然呢?”   “……”理直气壮到谢谌想笑,“死了谁收尸?我这不是在跟你说话吗?”   路况变好了,谢谌发动车子开始慢速前行,驶向酒店位置。   “?”林由不觉得他有亲密到是给对方处理后事的关系,他继续说:“吃火锅那次你说,银是知道了秘密才被灭口的。”   “对,她死前也是在追查变性试剂,而且当时参与任务的A方成员也是桉。你说,会不会是银知道的秘密就是这个,然后被灭口的。”   “那你还去?你回来吧。”林由规箴道:“你格斗也不行。”   “……”   “枪法也不准。”   “……”   “能有命出来?”   尽管有自知之明,但听到实话还是觉得好伤人……但他这个社畜就被训了两年,能达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他不会杀我的。”   谢谌停在酒店门口,听到林由问为什么,却没回答。他站在路边关上车门的一瞬,酒店的服务人员匆匆赶来让他尽快驶离这里。   即使有警察在维持治安,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像一群看到腐肉的乌鸦。周遭乱哄哄的,就连电话里的人声也听不清。   谢谌仰头,看到停止营业的酒店,朝林由说:“出事了。”   江树安死了。   谢谌和林由结束通话,听从交警指挥,将车停在附近其他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再重回酒店楼下。   这里依旧人声鼎沸,他穿梭在人群里,东拼西凑得到小道消息。   江树安的死法极为凄惨,他跪在床尾,肠子从肛.门暴力拉拽出来,像一根粉红色水管,从胯绕到前面再塞进口腔,明明都戳进喉管里了,但凶手依旧用强力胶进行粘连,嘴唇紧紧包裹着肠肉,像在给自己灌输排泄物,又像在生吃自己的肉,血水浸染唇周,生出一抹恶心的红。此外,他的生.殖.器也不见了,后经解剖,法医在他的胃里发现一堆未消化完全的肉泥,正是他消失的器官。   这是一种带有强烈性羞辱的死法。   由于家庭背景原因,江树安的社会地位也不低,很快他离奇又恶心的死法引发社会高度热议,大家更倾向于社会里出现心理变态的杀手这一说法,毕竟就算是仇杀也很难做到这种地步。   法医推测死亡时间,名片上的八点也在那个区间,人也刚好死在809号房间。   明明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和周言晁。   “在想什么呢?怎么跟丢了魂一样。”   谢谌的肩被一把搂住,他侧头看着那只右手,再看向裴墨衍。   裴墨衍微微一笑,“这个房子还是不满意吗?我看着采光挺好的,尤其是卧室。”   随后,谢谌跟着打量装修好没人入住过的新房,扫视粗略,甚至连房屋的基本构造都没记住。   裴墨衍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这房子不满意就改天再来看下一家。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我们先去吃饭吧,我在附近订了个餐厅。”   “好。”谢谌点头。   他坐在副驾驶上垂着头继续沉思。   出事的酒店在车窗内一闪而过,它不再流光溢彩,还处于歇业状态。   “你今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裴墨衍问。   谢谌眨眼道:“我打算结婚了。”   车辆没有因为主人的讶异而及时刹住,反而在一瞬,速度高到谢谌身子微微后倾。   裴墨衍笑容浅淡,“你考虑好了?那明天我们两家先见个面。”   “不是和你。”谢谌说。   裴墨衍将头转向他,询问:“那是和谁?”   “和周言晁。”   “为什么?”   “我和他做了。”   车陡然刹住,谢谌上车忘记安全带,得亏裴墨衍及时护住他才没撞到玻璃,他的心跳和呼吸还没恢复正常频率,肩膀就被钳住,被迫面朝alpha。   裴墨衍蹙眉道:“这不是理由。你爱他吗?你不能因为身体被他占有了,就把自己的一生也交付给他。他逼你的。他逼你的,是吧?”   谢谌注视着裴墨衍的眼眸,淡淡地说:“没有。”   “阿谌,你在说谎。一定是他威胁你了。”   “没有。”   “他那么对你,他非法入室性.骚.扰过你,现在又占据你的身体,你居然还想和他结婚,你是有斯德哥尔摩吗?你这不是在给他伤害你的权力吗?你知道omega和alpha结婚意味着什么吗?他可以标记你,在任何场合对你释放信息素,让你无条件服从他。你会闻到他的信息素就发.情,产生性.欲,渴望和他发生性.关.系。阿谌,看着我,这真是你想要的吗?这是你所希望你的人生吗?”   谢谌听到他情真意切,竭力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出端倪,但不管他怎么挖,得到的都是担忧和慌张,反倒是他的猜忌心玷污了这份友情。   “阿谌,不,不要这样。”裴墨衍一把抱住谢谌,“你不爱他。你不能和他结婚。”   车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停在道路中间,引发后面车辆的司机不满,疯狂长按喇叭催促行驶。   “先开车走吧。”谢谌还是回避了他的话。   这顿饭是两人有史以来最难以下咽的饭,期间裴墨衍一直劝导谢谌,让他不要有处子之身的想法,说他值得更好的……诸如此类。   谢谌也只是默默听着,像一个执拗坠入爱河的人,无可救药一般。   裴墨衍说希望他好好考虑自己的终生大事,但谢谌翌日就找到周言晁,将近期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和他一道进入实验室。   张茹看到同时出现的二人,不解地问谢谌:“你为什么体检也要拉上他一起。”   “有事想要拜托你。”   “?”   “先体检吧。”   三人进入体检区。   谢谌脱掉衣服,他的手肘内侧上有许多针眼,都是抽血检验时留下的。   他垂头盯着青紫交加的皮肤,再看向周言晁。   两人注视彼此,平静到目光不夹杂任何情绪。   张茹得知谢谌的请求大为震撼,再以眼神寻求周言晁的意见。   “他来的路上已经和我说了。”   周言晁说:“我没问题。” 第79章 色情海报   变性试剂的发行引出的问题层出不穷, 各个医院的院区重新划分病区,以供接纳变性者。   这里鱼龙混杂,有通过正规渠道购买L.0自愿进行变性, 有贪便宜非法购买L.0-1,也有被恶意注射L.0-1。同时,也是医闹的高发地, 几乎每天可以见到情绪崩溃的变性者,多数都是出于懊悔,温和的跪地乞求医生帮助他们变回原来的性别,激进的叫嚷着让医院补偿赔付。   病房内, 崔瑛正在给一位患者换吊瓶,她负责的病人精神状态也不佳, 属于易燃物类型, 静置不动或许安全,但稍微有点儿火花, 人就炸了。   “护士,你们医院这样骗钱真的好吗?”从O转A的变性者平静地说道。细碎的短发铺在他头顶上, 像一块除草机才辗轧过的草坪。进食量少导致他面部消瘦,颧骨几近要刺穿薄薄的皮肉。   崔瑛给他换好吊瓶,严肃地说:“第一, 我是医生,第二,这是正规医院, 没有骗钱。”   “那我花20万买了个什么呢?”他眼窝凹陷, 但两颗黑珠子却炯炯有神,“我现在已经是alpha了,但我连omega都打不过。我还是那么笨, 学不好高数。”   “alpha就一定很有力量,很聪明吗?”   患者稍稍偏头,他的表情像在说“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是你们过于将变性试剂的作用神性化了,也将alpha的形象刻板化了。以为变性试剂是捷径,想通过它来一步登天。”崔瑛扫视他说:“要想变得有力量,首先好好吃饭,恢复力气再来锻炼,恢复精力思考再来研究数学。”   “变性试剂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彻底改变你的一生。真正决定人生的只有自己。”   正当崔瑛准备离开,他咧嘴笑了起来,“你们都一个德行。每次只会说些漂亮话来哄骗人。我花20万来改造我的身体,我却觉得作为alpha的我和以前omega的我没有区别,我在问你们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骗钱的,你却暗暗讽刺我思想有问题,嫌弃我不够上进努力。如果你像我一样,拿出家里全部积蓄,最后得到的只是一张有变性标注的身份证,你还能好好来劝导我吗?”   “……”崔瑛不打算再同人理论,她刚迈步,像枯枝一样的手指就纠缠上来,圈住她的手腕,挣扎间,干燥粗糙的皮肤像凹凸不平的树皮刮在她手上。   “你看,我释放信息素也对你没什么效果,我真的怀疑,我到底有没有变成alpha。”   崔瑛深吸一口气,耐心解释,“但凡注射L.0的人,腺体都会降低敏感度,不会受异性信息素过分压制,也不会因同性信息素而产生身体排斥。自身释放的信息素也同理。”   她又说:“你怀疑L.0有问题,只是因为它没有带给你你想要得到的好处。你现在才大一,还需要适应你的学习环境,你好好吃药休息,康复后回学校跟上课程,不要想着alpha的大脑更聪明,也别在学业上怠惰。就算基因再优秀,也不可能不劳而获。”   “我不想变性了,我的生活根本没有变化,你们能不能把我变回去,把那20万退我?退我18万,不,15万就行了。”他跪在床沿边,模样迫切。   崔瑛说,你已经为你的人生做了选择,也该为此负责。   “除了不怎么受信息素影响,变性试剂屁用没有!”他心生怨愤,冲上前掐住崔瑛的脖子。   路经病房的同事恰巧透过玻璃看到室内的暴行,冲进来及时制止。病患被几人摁在床上,“你们都是骗子!给全家赚的棺材钱!”   崔瑛捂着脖子咳嗽,被搀扶出病房,沿着走廊往休息室走,同门的师姐问她身体情况如何,她摆摆手说不碍事。   “我去给教授求情,让你再回到实验室来。”师姐说。   崔瑛静默后沉沉地说:“我觉得教授……”她及时刹住口。   “嗯?”   “算了。”   alpha不可能真正替omega着想,就算真的有,也绝不会是教授这种利欲熏心的人。但她空口无凭,如果将忖测付诸于口,不仅会被当作在造谣德高望重的老师,还影响整个实验团队和谐。   崔瑛步子越来越慢,骤然被人撞到肩膀。疾步而行的男omega没有因此停下,只是偏头与她对视一秒就仓促赶路,师姐皱眉说没素质,想要追撵拦人理论一番,却被崔瑛制止。   这里已经够乱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头才平息怒火,那头纷乱又点燃。   “下地狱去吧,死同性恋!”   走廊响彻男omega的嘶吼。旁人闻声引颈探头查看,又面露仓惶远离。他们避之不及,留给了男omega充足活动的空地。人很快跑向走廊另一头,消失不见。   一切发生太快,当事人站在原地,他低首垂目,身体像一个裂开的器皿,伸手摸到热乎的血液,眼神恍惚地抬头,甚至还没来得及趔趄几步就脱力倒地。   崔瑛和师姐默契跑过去。   伤者被转移,只留瓷砖一抹血红还没来得及处理,触目惊心。   本以为两人是仇人,没想到是情人。   行凶者是这段两性关系里的受害者。   在崇尚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生育自由的年代里,性取向也被囊括其中,并非之前的同性恋群体占比较少,只是凭借自由的名号,AA恋者和OO恋者不再隐藏遮掩,但出于种种原因,大部分人最终还是选择和异性结婚,其理由纷杂——“无法标记,没有安全感”“想要更稳定的生活”“同性真的很难怀孕”“厌倦了现在这种生活方式”“需要传宗接代”等。   他们成为矛盾体,一边不愿从同性关系里抽离,一边又不想放弃婚姻带来的利益。设法兼得鱼和熊掌的他们成为了骗子,从而不少人被蒙在鼓里,成为同.妻或同.夫。   变性试剂在这方面被寄予厚望,曾被认为可以解决骗婚现象。但在它上市后,   它却没有发挥抹杀同性恋存在的作用。   人们口口声声说爱无关性别,但大部分人在第一步就打退堂鼓了,恋爱关系中的两人谁为此“牺牲”变成异性?就算真走到最后一步,也会有像今日这种局面,变性后发现打算相守一生的丈夫还在同性社交软件上约.炮,伴侣依旧热衷于同性.交.合。   费尽心思做出改变,不顾一切,最终成为了同.夫。   哪有那么多真爱。   同性恋就是同性恋。   他/她最初选择你,可能只是因为你在那一性别范畴而已。   社会问题愈发严重,人们不由地反思,变性试剂到底给人类带来了什么。   有人专门做街头采访,随机挑选路人回答该问题。   “总归来说还是有好处的吧?也算是一批新鲜血液。alpha本就稀缺,变性者投入到生产劳动中来,也算是弥补了劳动力的不足这一缺陷,帮助社会建设发展。”   “怎么没用?最近那什么研究不是有重大突破吗?嘶……不好意思,对科学领域不太感兴趣,具体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变性者们让社会进步了,让人类进步了,我就觉得挺好的。”   “我觉得简直乱套了!大家都成了alpha,谁负责照顾家庭?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这不是传统吗?再说了生育率怎么办?都不生,是要看人类灭绝吗?”   采访员:“alpha不是也可以生孩子吗?”   “alpha受孕率也低,生产风险也大。很明显omega的身体更适合怀孕啊。再说了,alpha要工作,大着肚子怎么赚钱养家啊?”   采访员:“所以omega也不愿意生,也想赚钱呢。”   “omega能赚几个钱?”   “但是变性后……”   “懒得和你说,别拍了,呸!”   “……”   口水糊在镜头上,被重新擦干净,继续进行采访。   “额……虽然omega变性后生活可能确实变好,但是对其他人来说就不一定了。我班里的那个同学,反击了欺负过他的alpha,最近却开始欺负omega了。嗯……这算是alpha基因里的战斗性吗?”   “如果要说区别对待的话还是有的。大家都叫他们变性者,不会叫alpha什么的。我们部门的人还偷摸给他们取外号说是低等alpha。”   “我觉得没用,所以能还我钱吗?20万,我真成冤大头了。别拍了,滚。”   “您好,请问是会放到网上的吗?哦,好的。别买L.0,没用,除了感知到alpha信息素后不会主动张开*让人*,**用都没有,*****!研发它的人是**!就该***!**实验员,留着给你自己用吧,***!”   镜头关闭。   再重新录制。   “这个问题不是废话吗?我只能说是带给人们灾难。建议严查一下变性试剂,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暴力因子,怎么他们一个个都有反社会人格倾向。法律都在主动适应这个社会了,但你看有用吗?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出门了。不光怕被奸.杀,还怕被变性。”   “为什么把变性者说那么不堪啊?我周围变性而来的alpha都特别好,心思细腻,因为受过alpha信息素骚扰,他们都会极其克制自己的信息素,和omega保持适当距离。这算什么?因为淋过雨,所以更想给别人撑伞了吗?反正他们人真的很好,我都想和他们谈恋爱了。”   “其实没多大变化,我变成alpha后,周围人稍微会给我点儿好脸色算吗?哦,前提是alpha不知道我是变性者。”   采访结束,镜头变黑。   画面弹出白色字幕。   <非常抱歉,此次受访群体涵盖不全,我们并未及时没有找到A转O的变性者。此次街头采访无剪辑,不存在恶意炒作或刻意引起性别对立,内容仅作观看,切勿进行过度解读。>   <以下有几个问题想问各位。>   <你还是不接受自己的性别吗?>   <你变性以后的生活有在变好吗?>   <是否还抱有“要是我不是alpha/beta/omega就好了”这种想法呢?>   <依旧觉得性别束缚了你的自由吗?>   <你觉得变性试剂带给了你什么?>   视频播放结束自动暂停,画面停留在最后一个问句,与此同时消息栏弹出提示。   【烦人精】:等待ing   原本还沉浸式思考人生的谢谌:“……”   他感叹这备注取得太好了。   谢谌再看了一眼时间,正好下午三点,暗自吐槽真是比闹钟还准时。   谢谌没想有天自己会躲裴墨衍到这地步,借口说有事看不了房,实际来市中心附近闲逛,又拐进茶楼消磨时间。   他抿了一口玻璃杯里的茶,观察周围情况,确保没人注意到自己,开始自拍。刚举起手机,又觉得像在拍证件照。   “……”   【烦人精】:o.O?   谢谌看懂他的意思。   是在问——“你的照片呢?”   “……”   【谢谌】:在拍,别吵   谢谌仔细找原因,发现是没摆pose的缘故,但他是一个连“耶”都讨厌比的人,想了想,于是举起面前的玻璃杯……   【烦人精】:喝的什么   【谢谌】:茉莉花茶   【烦人精】:什么茶底的   【谢谌】:?茉莉花茶茶底一般都是绿茶,我总不能喝乌龙茶吧?   谢谌压着恶心想:那和咽自己的口水有什么区别。   手机震动。   【烦人精】:讨厌   谢谌:“?”我喝的。要你喜欢了?   【烦人精】:不想看到你喝茉莉花茶,下次照片不要有这个   【谢谌】:?   【烦人精】:我讨厌茉莉花   【谢谌】:不好意思,我就喜欢茉莉花   对方不回他了。   明明状态还显示在线。   谢谌放任不管,又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花茶,他注视着聊天界面约莫几分钟,点开手机某个软件,界面弹出监控画面。这是谢谌找张茹拿到的许可证,他也能通过监控,查看周言晁的各个房间 。   谢谌找到周言晁所在的房间,人坐在沙发上用手腕内侧揉搓眼睛。   高清镜头真的恐怖,连那一丁点儿湿润都清晰可见。   谢谌:“?????????”   他哭了?   就因为我跟他唱反调?   谢谌还在诧异中缓不过神来,崔瑛打来电话。   “谢谌,你在哪儿?”   “我在市中心。”   “靠近广场那儿吗?”   “嗯。”   “你马上出去,看广场正对的商场,快。”   崔瑛的语气紧迫到谢谌不由加快脚步,到室外,所有人表情怪异,他们伫立,不约而同地瞻仰商场大楼。   谢谌循着他们视线看去,张口瞠目,血液凝固,四肢僵化,无法动弹。   市中心商场外的电子大屏上,人赤.裸着,他因性.暴力而抽搐,头倒悬在床外,五官被血糊住而朦胧不清,睫毛上的红珠随身体颤抖而晃动。   偷摄的角度蒙上一层诡异的色调,红白相错,画面无声,却能听闻呐喊呻吟。   血溢出屏幕,沿着建筑流淌而下,吞噬广场上每一个人的心魄。   视频单取的每一帧都是一张色情海报。   它就这么肆无忌惮悬在人们头顶。 第80章 苦乐不通   。   贴+1   【吐槽】知道在市中心大屏上看()什么体验……   贴+1   【吐槽】我果然还是无法融入这座城市……他们居然广告都不打了, 放h片   贴+1   【吐槽】额啊啊高清的屌挂天上似的,要死啊!   贴+1   【吐槽】这篓子捅得……女娲都补不了……   【论】你们觉得这个真的是员工放错的?   -以下为此贴回复,可折叠-   【我佛糍粑】(6级):不像, 据说有人怕影响市容,马上打电话举报,工作人员说会进行核实并上报处理, 但足足拖了3分钟!办事效率再慢也不该这样。第一时间不应该及时切断连接电源吗?还上报……搞笑呢。   【不爱听你说】回复【我佛糍粑】:你的意思是收钱了?哪个大好人花钱请我们看这种好东西   【你可以闭嘴了】回复【不爱听你说】:好东西?你去看看眼科吧……   【就这点儿爱好】(65级):不是,你们真觉得是片吗?有一种色.情恐怖cult的味道……   【进了。发现猪是会说话的】(45级):两个人,一个占镜头最多,另一个人只露下半身还被厚码了。想要谁丢脸不很明显吗   【随便骂, 全家都有复活甲】回复【进了。发现猪是会说话的】:丢脸也没怎么丢,血糊成那样, 五官都看不清了   【你脖子痒了】(16级):伪记录片?不像诶, 左上角有虚焦的东西,感觉偷拍啊……   【贱人的命也是命】(50级):不管他录还自录都很恐怖啊。   【骂我反弹】(78级):是真血吗……我以为迎合那些小众癖好演的……   【不要攻击窝】(23级):其实我都怀疑人是不是死了   【666(被网暴版)】回复【不要攻击窝】:不是还在抽搐吗?   【不要攻击窝】回复【666(被网暴版)】:脑死亡后短时间内尸体痉挛……   【给你点颜色看看】回复【不要攻击窝】:在jianshi吗……   【大家都有饼太好了】:妈呀, 这个帖子的讨论正常点儿,隔壁全是求视频的   【我命苦】回复【大家都有饼太好了】:这世界上的人不是所有的都正常……   【你中毒了吗】回复【大家都有饼太好了】:猎奇心理?   【好恶心】:从隔壁帖子过来, 感觉他们手机屏幕都白白黏黏的……   【噢噢】回复【好恶心】:我去围观一下   ————刷新————   【求助】谁有A市广场视频完整版……   -以下为此贴回复,可折叠-   【钱多多】(1级):如题,求完整视频   【狼行天下】(5级):全程2分54秒, 有偿不贵,私我   【用户231854】回复【狼行天下】:求   【窝囊】回复【狼行天下】:求   【心碎2.0】回复【狼行天下】:私你了   【被渣过13次】(3级):有实拍,想要的私我, 5r   【愤怒的蘑菇】回复【被渣过13次】:求   【wwxx】(5级):有没有原视频, 不是广场上录的,想看清晰无.码的   【wanna】(7级):在玩字母吧,短短两分钟看得我好爽   【别私聊我】(35级):在上面的被码得都看不出物种了……到底是多恨另一个人……   【记录糟糕生活】(18级):在现场, 笑喷了,旁边alpha说怎么被马赛克日那么惨   【用户1253845】回复【记录糟糕生活】:你们A市人算是一饱眼福了(捂眼笑)   【ooxx】(39级):通过下面那个抖动频率,感觉马赛克的x能力很好……我也想……(害羞捂脸)   【我重生了】(10级):所以怎么联系上马赛克,想和ta约(捂眼笑)   【小帅爱睡觉】(11级):恋痛的看得真的……兴奋   【和我聊聊】回复【小帅爱睡觉】:我再喜欢痛,也不希望我主人把我搞死啊(笑哭)   【逢考必过】(10级):妈呀,炸出好多奇怪爱好的人   【-】:别的不说,没被码的那个身材挺好……   【有没有好人发我视频】(23级):啊啊啊啊你们都哪儿看的视频啊,我看到的全是用图挡了的,有没有好心人……   【再垃圾也比你强】(25级):这种打马赛克的好恐怖啊,给人yy空间,谁都能看着马赛克幻想自己充当那个主体   【真理在赢的人手里】回复【再垃圾也比你强】:我火速把自己p上去,算我玩过了(挤眼笑)   【爱看美O】:那个长得貌似挺好看的哈   【想做咸鱼】:有大佬能p一下吗?把血抹掉,我想看看到底长什么样   【加班狗】(10级):这个视角,好适合,鹿……未来几天都不用上网站了   【你s了】回复【加班狗】:?   【有病就去s】回复【加班狗】:你认真的?   【加班狗】回复【有病就去s】:躺着的那个嘴巴张着不是很像给人kou吗?(色)   【贱人怎么你了】回复【加班狗】:额,我只觉得他要断气了……   【呵呵】回复【加班狗】:好奇怪,diao自己打字了   【保持开心】回复【呵呵】:都是片了,还不让人来一发吗   【忘记你】回复【保持开心】:又来一根   【加班狗】:出来了[图片]   【氯。气】回复【加班狗】:你真的无敌了   【请你入棺】回复【加班狗】:卧槽,真的服了,没人想看你的jy   【滚】回复【加班狗】:我上辈子杀过你吗?这么报复我。感觉闻到臭了,拉黑了   【攻击强化100】回复【加班狗】:躺上去更爽,你去呗   【GG】:马赛克能不能干下这条狗(捂眼)   【ooxx】回复【GG】:不要奖励狗啊,把马赛克给我(笑哭)我真的想要   【希望明天太阳不升起】:这些人是不是只要面前有个洞就行,哪怕是隔空的(呕吐)   【x】回复【加班狗】:@管理员   【mo】(6级):@管理员把这个帖子里的那几个杂种都封了   【请你死开】(25级):@管理员你们别装瞎啊   *【管理员0614】:经鉴定,昵称为“加班狗”,账号为12064165的用户发言违规,暂已封禁。   【mo】(7级):对受害者产生星域的都不得好死   【后悔】回复【mo】:你信不信,这群疯子死前手都还放在j上哈哈哈   【ooxx】回复【mo】:我对施害者产生xy没问题吧(笑哭)   【mo】回复【ooxx】:没事,你玩儿去吧(尬笑)   【你们脑子呢】(20级):说有偿的是不是想赚钱想疯了?H网上有免费的了,现在播放量断层,过不了多久就是榜一了(捂眼笑)   【jkl】回复【你们脑子呢】:求网站   【有护甲攻击无效】(4级):到处找视频看的到底什么心理,而且传播yhsq违法啊   【assss】回复【有护甲攻击无效】:因为逆反心理,不给看更想看   【拿鱼一条】回复【有护甲攻击无效】:不是心理,是有生理(闭眼)   【你们脑子呢】(20级):大家自己找去,貌似很多网站都上了这个视频,偷偷摸摸看看得了,别乱传   【0011】(2级):我常看的那几个都有,这么短时间播放量就破千了   【///】回复【0011】:我那个网站名字取得还挺热血的,叫马赛克激情大战血尸,笑死了   帖子里提及“受害”二字少之又少,他们不关心画面里的人究竟遭遇了什么,甚至将痛感视为快感,也不深究视频为何会流传,不在意真相,只将其作为媒介,抵达自己所希望的乐园。   总有人喜欢将苦难娱乐化,因为隔着屏幕,他们觉得自己与其相距甚远。   本月本是绵绵秋雨不断,天空像敷了一层灰,让世界变得老旧。唯独今日,由阴转晴,熹光将性.爱曝晒,使屏幕里的血液变质成红酒,尽管口感奇怪,也不影响他们以唇舌反复品味。   大屏已经恢复正常,继续播放近期活动以及商业产品等推广视频,广场却成为拍照打卡点,闻讯而来的众人没有见证到那一“历史时刻”,却不妨碍他们盯着乏味的广告发笑。   世界持续运转,在朝诡异的方向发展。   卧室的门訇然破开,谢谌疾步而入,对照画面,粗暴地将矮柜上竖立的花枝拔出,他端详良久,却没在花瓶上查出异样。   谢谌继续垂头查找,不放过柜上其他可以藏有监控的物品。   扫视间,目光落在插座上。   “……”   他徒手将插座外壳扣下,但内里一层上了螺丝需要借助工具。   螺丝刀卡在螺丝钉的十字纹上快速扭转。   哐——   一颗螺丝钉掉落砸在矮柜的木板上,滚到谢谌脚下。   哐——   再是一颗。   卸下所有螺丝钉后,谢谌揭开最后一块隔板。   他看到一颗有节奏跳动的心脏,看到恶魔在朝自己眨眼。   电线间,发光的红点闪烁不停。   谢谌回头,盯着红点正对的地方——   床。   电笔检测却不亮时,他没有怀疑,如果当初他同意电工拆墙的提议就能发现电路是被切断,但是他没有,他拆了电视,并且不再把电子设备放在这里进行充电。   他一直以为插座无法使用,实则,它一直在被使用,作为一个微型摄像头的安装位置。   插孔是眼眶,摄像头是眼珠。   这个插座——   它有亮光,它会眨眼。   它有记忆,它会记录。   它和人眼唯一的区别就是,它不休息,将24小时不间断地注视着你。   咔哒——   脚像是踩碎了什么。   谢谌低头,发现断裂的桂花枝,糟糕的心情让细碎的金黄看起来像虫卵一样恶心,空气中弥漫的香气是催吐剂,他脑袋眩晕,胃部反酸。   为什么总是送花。   角度到底有多重要。   现在有了答案。   谢谌再次拨打被挂断的电话,往昔历历在目,只专注于报复,沉浸在病态的舒畅之中,忽略了其他。   当他用被鲜血侵入的眼注视垂头枯萎的花,这只红眼同样凝视垂危濒死的他。   “喂。”   谢谌听到对方声音脑子倏然空白,第三视角的画面在记忆的荧幕上重播,人是被锁进框里的商品,无法挣脱逃离,就如同被压制在床上那样,今日他的肢体动作、表情、状态不受控地转化成众人的主观臆想,经加工后成了淫句。   “广场的事你知道了?”   “嗯,我知道。”   “不是我……”   谢谌被打断。   “我没关系,都不重要。我从头到尾,都没想在这件事上怪你。”周言晁说话的语气淡淡的。   “……”   谢谌哑然,直到电话被挂断,才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没说。   关键时刻,崔瑛阻拦了他的回拨。谢谌粗略地讲述缘由,崔瑛的重点则在别处。   “所以被码的人真的是你?”   “……”   崔瑛当谢谌默认了,她说“你的alpha基因真是让我觉得可怕”。谢谌无以反驳,那种血腥画面任谁看了都觉得恐怖,包括作为主角的自己。   “你是接受过教育的成年人,受到伤害第一时间该报警,而不是以同样的方式反击。”   “我不觉得他会受到制裁。在那种状态下,这是我想到的唯一有效的方式。”   周言晁位高是事实。公平和正义始终存在,但不得不承认,它实在有限,很难无条件地降临在每个人头上。   “算了,这件事你自己和受害者解决,我不想在插手这些。他还活着吧?”   “……嗯。”   “既然监控不是你录的。那你联系房东了吗?”   “这就是问题点。房东说他其实不是房东。”   “?”   房产证上写的还是房东的名,一出事,谢谌首先找了房东,房东听到自己涉及侵犯隐私要进局子吓破了胆,把事全抖了出来。   这房子一开始本就是裴墨衍的,他了解谢谌的性子,所以将房子转到现在房东名下,再让人以低价租给谢谌,自己顶多充当中间人的身份,谢谌也能心安理得地搬进来居住。   谢谌不理解这么大费周章的意图。   房东却道:“他说看到喜欢的人住进自己的房子,尽管每次是去拜访,但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了。你就是等他回家的,额,配偶……”   “……”谢谌笑了。   意.淫成这样也是没救了。   谢谌转念一想,难怪气急败坏地公开视频,或许在这神经病眼里两人和偷.情没区别,在处罚奸.夫淫.夫呢。   “裴墨衍怎么说?”崔瑛问。   “他电话也打不通。我打算联系一下他爸妈,如果还是不行,估计就是等我当面去找他了。”   “那个……你小心点。”   “?”   事情到这一步,崔瑛最终还是将木材厂的情况如实告诉谢谌。   谢谌听完只说“地址给我”。   “那里的实验室应该清空了,你去也没用。”   “你真的觉得他会把人放回医院治疗?你不是医生吗?你明知道人会死,为什么什么都不说?”谢谌接连追问,随即反应过来,“他拿什么威胁你了?”   “我不能说。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感觉这不是你的性格。你明明对医学抱有崇敬,想拯救生命,现在居然放任人就这么死去。”   “你也知道我是医生,我肯定优先考虑生命,我当然是在权衡利弊之后,才做出选择。那实验室里只有一个,我实验室里是成千上万个。换做是你,你怎么选?”   “……嗯,知道了,我现在理解你的想法,不,也不是完全理解。”   “已经够了。”其他alpha没谢谌这么好说话,他们可能只会急得跳脚反驳说崔瑛哪有能力拯救成千上万个。   谢谌抓了抓头发,“我现在就过去,要是今天之内没联系你,记得报警。”他顿了顿,“找周言晁。他会知道我在哪里。”   谢谌挂断电话,再次尝试打给裴墨衍还是无果,他踩着一地的碎玻璃和桂花,夺门而出。   “为什么不联系人把视频删除?”   张茹得知消息第一时间找到了周言晁。但她踏进庄园这间卧室时,周言晁正坐在露天阳台的木椅上晒太阳。   和煦的光平铺面庞,祛除一切阴霾,没有鲜血,没有眼泪,他从未被亵渎过一般,睡在一片祥和之中。   周言晁睁眼,“我陷入这种处境是她希望的。”   “不,这不是。”张茹面容严肃,“你根本不知道网上……”   周言晁抬臂微微晃动握着的手机,“我都看了。”   张茹凝望周言晁的后脑勺,她一筹莫展。   周言晁偏头,望向远处,“博士,我感觉我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我是多久死的,可能是在我出生的时候,也许我某次自杀其实早就成功了,又或许我十八岁那年也死在车里了。”他想了想,继续说:“应该是我在强迫他的时候,不,是他在书房报复我的时候。”   周言晁喟叹一声,“我也不知道了。”   “到今天,我发现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周言晁摩擦手机屏幕,帖子的界面跟着滑动,污言秽语随手指流淌,似一条漫长的河,可惜他早就沉底,不会呛水,也不会挣扎。   他只是平静地说:“我无法从这件事上感觉到痛苦。我觉得都无所谓。他却跟我打电话了,和我解释。我不想,不想他这样。”   “说无所谓,可几个小时前,你还因为他说喜欢茉莉花而难过。”张茹走近垂眸和蔼地说。   “……”周言晁眨眼,沉默半晌,“我也不知道。虽然这么说不太对,但我最怕失去的是他的生命。”   他笑容浅到让人难以察觉,“但他哪知道那么多,他根本不在意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故意和我反着来而已。”   “还是不愿意和他说吗?”   周言晁欲言又止,再默默摇头,“这样就够了。”他目光停在柑橘树上,“橘子熟了。可以吃了。”   张茹不再同他争辩,跟着笑望那一片桔色,“每年都能吃到这么多橘子,真好啊。”   “那当然了。我印象里,只有一年没吃上,那年我过得就不怎么好。”周言晁说。   日暮时分,山里气温开始下降,风刮树林弄出沙沙声响,引人警铃大震。   一个戴着针织帽的beta弓着身子爬坡,他不停摩擦臂膀靠这种方式攫取温度,嘴里抱怨道:“操,冷死爹了。都搬完了说东西忘拿了,早干嘛去了,蠢猪一样。”   “呵——忒!”他在厂门口吐了一口痰,用钥匙将铁门开到自己能通过的宽度,还没完全迈步进去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   beta揉揉眼,确定不是幻觉,本就心情不佳,直接嚷嚷道:“喂!你谁啊!随便闯进别人厂里,小心我报警抓你啊!快滚!”   他见人没反应,怒气冲冲上前,拽着人的胳膊面朝自己,看到人脸的瞬间腿软到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弄得尘土扬起。   “额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谢谌平静站在人面前,任凭他嘶吼。   beta嗓子哑了,翻身连滚带爬要逃离。骤然,他的后领被一把揪住,气管被勒住,呼吸不上来,脖颈到脸都通红。   “人死了才能变成鬼啊。”匕首直戳脖颈,抵着人的大动脉,谢谌道:“谁死了,你说说。”   “……大哥,冷静!”   由于停工,要在工厂找个能坐的地儿也不容易,谢谌翘着二郎腿,坐在员工休息室的下铺。   beta跪在跟前,盯着人手里的匕首。   “我还有枪,你要看吗。”谢谌说。   “……”beta怯懦地偷瞄谢谌,“长这张脸的都特别倒霉。”   “都?”谢谌又问:“你们看到几个和这张脸像的。”   “大概七.八个吧。我来得比较晚,不清楚前面死了多少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数量远超谢谌想象,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和自己长得像的人,也可能是还没来得及见就都死在实验室了。   “你指哪方面?好像是老板喜欢这张脸,人是全国搜罗的,再拿来进行实验。为了保证开发的特意药物百分百不出差错,所以尽可能多一些实验对象作参考。”   “实验结果呢?”   “这我不太清楚了。我就是一个打杂的,不然也不会被吩咐跑腿活儿了。一直是他们在搞研究,每次路过实验室都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哎呀,反正都是一些不好听的,跟卖.淫的拉客一样。”   “……”   “是没达到你们老板的预期结果,这儿才被拆迁了?”   “才不是咧。老板觉得实验进行得还可以。搬走是因为之前有个女omega来,尽管把人打发走了,他还是很谨慎,怕事情暴露才搬的。”   谢谌蹙额,捏紧匕首。   他越听越泛恶心。   所以裴墨衍不是知道特制药有问题,而那本就是特制药的研发方向,为了让他变成一个没有alpha信息素就活不了的omega。   “他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女omega呢?”   “你能摸透你老板的心思吗?”beta反问。   “……”   从beta口中,谢谌知晓大概,他再提出疑问,“那实验室为什么建在木厂下面?”   “嗯……应该是下面的人叫得再大声也会被木头切割的声音盖住。”   当谢谌提及员工去处时,beta说员工都是残疾人,“老板真的不像坏人,平常待他们也很好,法定节假日、年假都有,六险一金,就算员工请假也不会全扣工资,要是受了工伤,除去医保什么的还有丰厚的补贴。”   “你脑子有病吧。好人能想得出抓人做实验,还把人改造成那种鬼样子。”   beta悻悻然,但又无法辩解。   谢谌叹了一口气。   切割声是为了掩盖惨叫声,做好事是为了帮助做坏事。   爱护病残的慈善家,谁来举报谁主动来查。   这一直都是裴墨衍的做事风格。   只是谢谌今天才看清。   beta倒没做过什么恶心,他本来就是被使唤回来拿东西的。谢谌从他那儿抢了一份走,让beta自己掏腰包去买一份补差。   beta想到要损失一笔,咬牙含泪愤然离去,走前还是好心提醒谢谌记得出门戴口罩。   谢谌:“?”   “不然很容易被抓来做实验。”beta说。   谢谌:“……”   戴什么都没用,就是冲他来的。   谢谌将搜刮来的东西放在休息室桌上。   是一个朴素的木盒。   上面镌刻着两行小字——   “L.0-1是毒药,也是解药,   打开它前请记得你是为自由而生的。”   解锁盒子,里面躺着一直淡蓝色试剂。   谢谌轻轻抚摸试剂管。   他拿起手机重新联系周言晁。   门被推开,距离两人发生纠葛,这是周言晁第一次重新回到谢谌的卧室,回到这个渊源之地。   花瓶碎片和断裂枝条都被清理,房间干净整洁,就连被拆的插座也已复原。唯有不同的是,床尾架着摄影机。   谢谌领着周言晁进来,还不等人说话就开始脱衣服。   周言晁纳罕问道:“你要做什么?”   “再做一次。”   “什么?”   “重拍一次,你上我,我会给你打码,只露我的身体出来。”   谢谌扔掉最后一件上衣,走向周言晁。   “不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谢谌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脖颈处,   “把我对你做的,再对我做一次。” 第81章 身体异化   谢谌的床像家居商场中样品床, 除了素灰色调的被褥和枕头再无其他物品,由于经常换洗,未经熨烫的棉制四件套被洗衣机揉皱了。   alpha被推搡进拍摄范围, 小腿被床沿抵住,因重心不稳倏地倒下。他用手肘撑起身子,再看向摄影机。   惊愕的模样被录进画面。   他随后目视前方, “你吃的什么?”   接着上身赤.裸的omega入镜,按住周言晁的肩膀将他再次摁倒。   镜头对准交错的侧脸,高清摄影下,嘴唇相贴, 每一次挣扎都能看见纠缠搅动的红舌,饮用水混着唾液从间隙逃出, 顺着周言晁的面颊流淌而下, 再被床单吸收。   周言晁推开他,翻过身撑着上肢剧烈咳嗽。   这根本不是强吻。   当以仰躺的姿势被迫吞咽时, 他清晰地感受到食管有硬物擦过,口腔中的苦涩感佐证他的感觉是对的。   谢谌用嘴把什么东西喂给他, 周言晁面露诧异看向坐在身上的omega。   他喘息着,笑着,艳红的下唇吊着一丝涎水, 如被捣毁的蛛网,就剩这么一根飘荡在空中,伴随水滴的下坠, 几近要垂落到周言晁的腹上。不知道是属于谁的唾液, 又或者本就是杂糅两者的产物。   谢谌舔唇,银线轻微晃悠,他主动用手背挑断, 又伸舌将其舔舐干净,“喂了两颗。”   “两颗什么?”   捕猎的蛇缓缓游上身,泥涂曳尾,打算解开他的外套,手被及时抓住,他停下舒展手指,用掌心感受蓬勃的心跳,笑着说:“治你病的。”   指骨被捏得发疼,谢谌蹙眉,没有固执地继续脱衣,他俯身扣弄皮带的锁扣,随后挨了一耳光,力道不轻,面颊迅速发红。   “滚。”   谢谌淡漠地盯着他,沉默几秒,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比周言晁打的更重更响。   周言晁愣怔不动,没从对方疯狂的举动中缓神。   “够吗?不够我再打。”   谢谌见周言晁不作回答,手臂腾在空中,准备再继续,却被一把抓住,他注意到那只阻拦的手因药效开始颤颤巍巍。   “你真的有病。”周言晁恨恨地说。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不知是因忍耐,还是太过愤怒。   谢谌特意买的强效药,短时间内周言晁就已面色酡红,蓬勃向上的力量直冲向他,目前人还能进行正常的对话完全是靠强大的意志力撑着。   “就你没病。”谢谌感觉自己手腕快折断了,他咬牙扛住疼痛,“没病的人被看光、被群嘲还能无所谓?你的高清视频在各个黄.网播放量第一,都快成网.黄了。身份没有暴露,不光是脸上血太多,还因为大家觉得alpha不会被压制得这么惨,只有omega会被这么对待。你知不知道,因为没有声音,还有人利用ai添加一段娇.喘,你已经彻底成了无数alpha的泄欲对象。你不觉得恶心?不想报复?”   谢谌又说:“还是说,因为身体被太多人看过,一直活在摄像头下,你已经不在乎了?”   倏然,脑中闪过画面。   匕首高举,人如鬼影,红色喷涌,覆盖视野。   再睁眼,黑球高悬头顶。   房间是一只蜘蛛,长满无数颗眼珠,拥挤着,密密麻麻。   他被胃酸腐蚀,被消化。   周言晁的脸被捧起,单是这种简单的肢体接触,从皮肤渗出的omega信息素就令他备受刺激,瞬间从血淋淋的幻觉抽离。   他别过头,忍着厌恶感说:“我不想做。”   如果在那时死掉就好。他遗憾着。   至于那时是哪时,他自身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本有很多机会。   尽管身体在药效的强制作用下已经有了明显反应,但心理不适没有被抹杀。排斥和渴望将他划分为二,他重复道:“我不想和你做这个,好恶心。”   他的脸却在主动靠近omega。   谢谌看着言行不一致的alpha,笑着:“我知道,我知道你讨厌。”他捧着周言晁的脸,鼻尖相抵,低声道:“但是你和我之间好像本来就没有想与不想这两个选择。”   “……”   谢谌见他抿嘴沉默,意识到猜想得没错,最开始的强迫背后一定藏着秘密,或许和变性试剂有关,或许和特制药有关,或许和他的身体有关,只是周言晁宁愿被误会、被羞辱也不肯坦白。   周言晁:“这就是你想要的报复方式?”   四周萦绕omega的信息素,他不敢轻举妄动,怕触碰到omega更多身体部位,会彻底失去理智。但omega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贴着他说:“你觉得不够解气?要不我们出去?你戴着面具,我们在那个广场的大屏下做,不过要快点儿,不然你还没顶够我们就被逮捕拘留了。”   “疯子。”周言晁轻骂一句,他说着轻轻舔了一下对方的下巴,却又开始反胃。相见时说的话却一语成谶,谢谌真的把他当道具用。   谢谌才不是心疼周言晁,他是在报复播放视频的人。   打码,看似是保护,实则是威胁。   裴墨衍在等,等谢谌主动找他,期待他温和地走进牢笼,像木材加工厂的残疾员工对他感恩戴德,像无数个实验体那样对他表示顺从。   回顾过往二十载,裴墨衍真的给予谢谌许多关怀照顾和帮助,从何时开始,背后开始隐含深意,那究竟是“性”还是“爱”?   纯粹的“爱”,又怎么会改变他的性别,但如果是为了“性”,谢谌笑了一下,那他挺能忍的。毕竟现在自己都感觉到了煎熬。在强行喂药时,由于吞咽了少部分溶过药片的饮用水,身体也有异样。   体内有水,在随火沸腾。   它们蒸发而出,凝成皮肤上的汗珠。   二人调换位置,就当谢谌以为周言晁被欲望制服,却听人问要做到什么程度。   “老公,随便捅。”谢谌语气狎昵。   脖颈被钳住,那手并没有用力,只是作为警告。   对视间,不添修饰的欲让这个可怖的动作变质——   疯狂跳动的脉搏在亲吻手掌。   周言晁垂眼,看到谢谌起伏的胸膛,真想挖出来看看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冷声道:“不要为了气其他alpha,这么叫我。”   “这么不爽。”谢谌似笑非笑,“小少爷,那你倒是让自己爽一下啊。”   周言晁当即捂住他的嘴,他沉默片刻再开口,“你别后悔。”   “?”   诶!等等!   一切猝不及防,谢谌猛地仰头,手握成拳重重锤了一下床板,痛感剥夺了他呼吸的权利,不给任何思考的机会,只允许他流泪。   他揪着原本皱巴巴的布料,懊恼一时的嘴快。   怎么就忘了周言晁动作的单一性……   不知道是否因为服了药,器官较往日更加敏锐,痛感放大,只是它几乎不来自腺体。   如今谢谌切实明白,不是他对痛觉的敏感度降低了,而是他的身体已经可以接纳alpha的信息素了。   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他躺在alpha怀下,犹如深陷囹圄。   周言晁天赋异禀,控制信息素能力极强,在茶香四溢的房间,泥土味像入侵的毒虫,使谢谌想迫切地找寻清除掉这种杂质,恢复纯净,而这种带有渴望的探寻实则在主动靠近,他吸食了大量alpha的信息素,在汗水的浸润下,面颊湿红。   两股信息素混合,整个房间像经历一场雨的茶庄 ,泥土味浅淡,原本潮湿的、肮脏的味道却托举起茶的清香。   这种带有迎合性的适配感令谢谌极度不爽,不仅是对方事到如今还游刃有余地撩拨他的信息素,更主要的因素是实体的他们与其刚好相反。   他平躺着,以最温和、最没有攻击性的姿势,去适应周言晁,他是被动的,是具有包容性,是带有接纳性。   他像器皿,承载周言晁所给予的一切。   他像许多omega那样,在这时显露出温顺。   不对,不该是这样。   恍惚间,谢谌的下巴就被捏住,他转向另一头看到黑色支架,耳侧响起alpha的声音,“看镜头。”   两人定了词语暗示,当谢谌实在无法承受,他喊“狐狸”,周言晁就会停下。   从普遍现象来看,omega主动献上身体是一件恐怖的事,即使现今动荡不安,人心难测,可依旧有人愿意将自己完全托付于身形、力量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异性,这种信任究竟从何而来,真的仅凭一个“爱”字就可以说服吗?   如果将床榻比做战场,它存在单方面侵入的战争,这里有长矛和破盾,这里也有眼泪和血液,只不过后者大部分时候都是白色的。   即使两种类型的药一同压迫周言晁神经,他也能控制信息素,证明有极强的自制力,其实他完全没必要忍得这么辛苦,他可以肆意妄为,但和最初那一次迥然不同,他将支配权主动归还到谢谌的手中。   所以一开始谢谌就抱着“再怎么样肯定不会有那一夜恐怖”的想法,笃定自己绝不会说出“狐狸”一词。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谢谌被鞭笞到麻木,周言晁霎时停下,他闭上眼捂嘴,喘息声跑出指缝。   “很想吐吗?”谢谌动了动身体,但他韧带长期绷紧,现在腿部并不能灵活挪动,最终用手指了指腹腔上方的位置,“吐这里也可以。”   周言晁目移他所指之处,与此同时,阳光随风撩拨窗帘涂抹房间,出汗的身体光泽透亮,像铺一层蜂蜜。   周言晁视线下游,再看到相连处,直接干呕一声。   “……”谢谌没想到周言晁居然厌恶到了这种程度,他释放更多omega信息素安抚,并提议道:“换一个姿势吧。”   但很快,谢谌就后悔这个决定。   当他手臂一软,脸摔在床板上时,有些错愕。   刚刚那是什么?好奇怪。   好像不能再继续了。谢谌想着,同时他的腰被不属于自己的力托起。   等下!   谢谌手臂后伸想要阻拦。   但为时已晚。   他捂嘴,双耳涨红,不容他思索,又一次感受神秘的异样。无边的荒漠里隐没已久的炽热之地显现出来,交感系统在激素调节下作用起来,原本丝丝缕缕的alpha信息素像是找到漏洞,钻入他的神经。   “等下等下,停下!”他语气迫切。   这种身体的不快已经不足以令谢谌产生情绪,他的声音愈发颤抖。   原本他嘲讽过单一性的动作此刻变得繁杂,本是人体的一块赘肉,如今像有了自我意识,它明白谢谌的弱点、需求,开始利用潜在的本能掌控omega。   谢谌在这种失衡中愈发惊惶,他的麻木消失殆尽,但他的感官被逐渐封闭,像被遗弃,置身一种虚无,从嘴里吐露出的声音不再像自己,他的身体在异变,被灌输进另一个灵魂,在疯狂向alpha索取。   “啊……不要了。我不要了。”   好可怕。好可怕。   明明痛感减轻数倍,但那次强迫与这次相比,居然还算温和。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放开我放开我。   谢谌屈辱地跪地,噷动,湿润的眼角蹭动床单,声音断断续续,早已不成语调。   他胡乱抓挠拍打alpha,力道弱小,不停蹬腿。   哈啊——   谢谌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沾床板的皮肤滚烫,利用膝盖艰难向前爬行挣脱铁柱,用尽全身力气只逃到了床头。   即使与alpha分开,但他还是没能从那种怪异的兴奋感脱离出来,他扑腾着,蹬腿翻滚,像有无形的力搂住腰将他拎起,臀部弯成桥,持续抽搐后再翻身重重倒下。   咚——   他背抵着床头的木板,持续叫嚣。   陷入长久的幻觉之中。   毒蜂扇着翅膀轻盈地进入他的身体,将针嵌入红肉里,伴随迅速的肿胀,挤压他的呼吸空间。毒液侵蚀进体内,导致肉质溃烂,脓水流淌,再被身体自动排出。残留的毒液携着电流沿他的脏器一路向上,进攻大脑,他看到满屏的白色,自己如机器发生故障,散热器失灵,他失去语言功能,更记不起什么词语暗示,颅内嗡嗡作响。   他想捂住自己的身体,但不清楚怪异感具体藏在哪里,腿部肌肉紧绷,他畸形地翻转着,挺腰时脚踢到床头的实木板訇然作响,似精神因狂欢引导肉.体振奋鼓舞,变异的细胞在欢呼雀跃,神经牵动肌肉颤动。   乌龙茶味的信息素根本不受控,它们顺着眼泪、口唾、汗水等媒介爆发,充盈在房间各个角落。   周言晁跪在一旁,注视他。   由于生理特性,omega的脆弱被人通过表情、动作、声音淋漓尽致展现出来。   像马戏团无厘头的表演,像鸟儿受伤扇动翅羽挣扎,他是砧板上的鱼在摆尾、是粘板上的老鼠吱吱叫……   无法逃离alpha信息素的诱导,无法挣脱alpha力量的束缚,无法承受alpha灌输的力量,无法挖掉身体里可怕的火种。   这时他不再是自己。   摄像机记录了身体痉挛的全过程。   谢谌像被烘烤的鱼皮开始萎缩蜷曲,只是肤色变化与历经加工的肉制品相反,白皙的皮肤笼上一层淡粉的轻薄纱布。   口腔保持打开的状态,尽管胸膛剧烈起伏,鲜活状态透着一种死意,他翻着眼,疯狂拍打自己,由腹到腿,再是臀部,企图打醒麻痹的神经,利用痛阻拦那种不像话的快.感,但适得其反屡屡受到刺激,最终只能蜷缩着揉搓腹股沟区。   周言晁想要靠近他。   “不要不要不要!”   谢谌躲闪吼叫。   想要踢开alpha,但神经是发生短路的电线,惹得他阵阵抽搐,最后脚踝落入桎梏,被强行拖到人的身前。   谢谌遗憾手仅有两只,根本无法完全包裹遮掩自己的身躯,他本能地推alpha,但仅仅是由皮肤毛孔渗出的信息素都令他战栗。   “不要不要,不要了。我不要了。”   他湿润的脸被轻抚,分明已是深秋,却如临三伏,大汗淋漓,水色盈盈。   “就算是这样,你也还要把录像发出去吗?”   谢谌将所有精力用于提防,再无余力回答,只能在他怀里颤抖。   周言晁收好信息素,抓起被单擦拭眼泪和口水,凑到他耳边引诱道:“说词,说词我就停下来。”   过了良久,谢谌搂住他的脖颈耳语,低声吐出两个字。   可惜不是“狐狸”。   他说,慢点。   周言晁表露出的好意,谢谌并不接受。   他躺在周言晁原躺的位置,眼珠上翻,管控不好声线,明明周言晁没有掐他的脖颈,但依旧觉得胸腔被压迫,窒息到拼命汲取氧气。   喉咙发出的低吼与情绪无关,出于身体本能的释放,所有承受的力皆从口腔宣泄而出,声线粗犷到接近呕吐的声音。他的五脏六腑仿佛由下往上移走最后堆积在胸腔,下一秒就要悉数从口中涌出。   还是喘不上气。   为了不因窒息而亡,谢谌抓住每次空隙多呼吸几次,胸口上下浮动的频率极快,他的心脏像个活蹦乱跳的怪物。   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   要死了,我要死了。   死死死死死。   世界颠倒,深陷混沌的谢谌盯着亲手安装回去的开关,朝它比中指。   最好的报复就是,把人费劲心思想要得到的,主动给了他人。   他凝视藏有红光的黑洞。   你在那头气疯了吧。 第82章 心理障碍   临近冬日, 天亮得早,太阳越过地平线,照耀在草坪和青石板上, 驱散清晨的雾气。   单元大门嘭的一声锁上,谢谌和周言晁一前一后踏了出来。   霞光从建筑物的罅隙里泄出,映到谢谌的脸上, 让他竟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两人身形相差较小,周言晁换上一套谢谌的衣物尤为合身。他低头闻了闻袖口,即使经过洗涤,但一直搁置在屋内, 还染着淡淡的茶味信息素。   单元门区域与小区人行道相隔了一块草坪,长方形的青石板覆在绿茵上, 一块一块拼出一条小路。   谢谌一直觉得石板之间安排的距离不合理, 每一块都踩,步子迈太小, 显局促,隔一块踩, 步子又迈太大,较费力。   当他跨过一块石板,酸疼的肌肉限制了胯.部活动, 在摔下去前被周言晁扶住 。   谢谌生硬地道谢,如今alpha的触碰,与其说不适, 更像是不安。   他今天只吃了普通的omega信息素抑制药, 并没有用信息素喷雾。   “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谢谌没得到回答,又问了一遍。   “不要和我说话。”周言晁说。   “……”   谢谌驻足转身打量周言晁。alpha状态不佳,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就连眼皮都透着无力,他没再说话,自顾自的往前走。   小区内晨练的人不少,但今天公共健身器械区尤为热闹,一般这种情况不是有活动,就是有事故。   谢谌本无意关注,但人行道绕在公共健身区外,他路过时还是听清楚几个嗓门大的对话声。   “发生什么了?”   “据说把人玩死了。”   “啊,现在的年轻人死法真丢脸。”   “平常看着挺洁身自好的人,怎么私下爱搞这些?”   “不是,那栋楼好多人都被抓了,说是专门拍这种赚钱的。”   不同音色的语句杂糅在一起,谢谌听了个七七八八,某栋楼里的一对情侣在发生关系时女omega死于窒.息,脖子上有明显掐痕,本以为是单纯的受.虐癖好,但随调查发现这栋楼里好几层住户都有问题。   “广场放那种伤风败俗的视频,那两人真该死啊!”一个浑厚的男音在嘈杂中更胜一筹,以至于谢谌没听清楚那些住户有什么问题。   他斜视人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朝前走。   话题引入到广场的视频,人群开始斥责视频中出现的两位“演员”,而当事人平静地在一片谩骂中走过。   周言晁心如死水,谢谌只关注自己,心境完全不同的两人,在面对愤懑时的表现却如出一辙,根本不在乎。   该死的不是放视频的人吗。谢谌无语地想。   但事情远比他们所想严重。   这类死亡现象并非特例。因为视频传播范围过广,已经对社会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其中观众的年龄最小低至8岁,他们在接受完整的性.教育前,受到了冲击。从小学到高校,即使性启蒙程度不同,但各阶段都有学生进行场景模拟,部分出于好奇或追求刺激等心理,从而导致他人受伤。   除此之外,成年人透过这一现象,看到了利益。   。   【吐槽】现在打开h网,全是性.暴.力,就连姿势都模仿马赛克和…   【放过我的眼睛】(25级):都叫你们不要传播yhsq了……   【so?】(13级):加一个,血腥暴力   【就是神经病】(5级):我真的服了,那天是周六,很多家长带孩子到广场上玩呢   【三号】回复【就是神经病】:给孩子做下心理辅导吧……这个真的很重要,成年人看了都心理扭曲,更别说没接受完义务教育的小孩了   【好好好】回复【三号】:他们才不会觉得这是心理扭曲,只觉得找到了新爱好(捂眼笑哭)   【jkkk】(10级):这个商品存在就说明市场。播放量这么高……感觉周围每10个人就有1个看这个,大家小心点吧   【嘻嘻】回复【jkkk】:放心,看不上你哈   【jkkk】回复【嘻嘻】:又来了(捂眼笑哭)是alpha,也不能用diao打字啊   【谁来毁灭世界】(21级):我的妈呀,本来风头过了就好,居然有很多翻拍。真是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77】(58级):谁再自说和“赌毒”不共戴天,不带“黄”字呢(流汗黄豆)   【(^-^)/】(65级):禁h又不是简单的h,是禁止其产业化、商业化,禁藏在背后的产业线。就像这次的事情,就是因为关注度高,有人看到商机,开始录拍这种违背道德价值的视频。   【yyu】(52级):早就想说这个事情了,有人趁omega意识不清醒拿手机第一视角录拍,或酒店宾馆安装摄像头偷录,他们会把这些视频卖给网站以此盈利。也有通过威逼利诱的手段,强迫人主动来演。所以为了真正保护人的利益,最好还是从根本上打击。   【uou】(12级):大家不觉得现在的片都很恶心吗?尤其是表面上说了不愿意,拒绝了,视频里的alpha还要释放信息素,最后omega脸红倒在ta怀里,alpha再来一句“看看,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ty】回复【uou】:艺术来源于生活吧……我身边真有alpha这么干   【滚】回复【ty】:几把艺术   【不要】回复【滚】:(赞)   【你们多看书】回复【uou】:本来就是拍给alpha看的   【摘一朵花】回复【你们多看书】:所以alpha把这个当成学习视频了?觉得即使omega不喜欢自己,也会喜欢自己的信息素。等omega发.情了,自己只是帮忙。如果没有alpha信息素故意诱导的,omega哪会随便发情。你们成了好人了,omega惹了一身脏,得到骂名。   【ter】(1级):所以能不能把视频里两个找出来?能受刑了吧?   【v】回复【ter】:下面那个不死了吗……   【p】回复【ter】:找放视频的才对   【乐乐乐乐】(20级):别攻击人的xp啊,这本来就是一个小众圈子。   【拒绝交流】回复【乐乐乐乐】:小众是因为大部分都退出生物圈了   【55】(17级):视频里都那个死样了,还有alpha觉得omega这时候一定很紧,真的无敌了……谁能不能把这个世界炸了   【勇敢向前】(12级):简直毁孩子身心健康!   “哐——”   厚重的黑色砂锅被端上桌,在低温的季节冒出的热气尤为浓稠。粥店服务员提醒他们请勿触碰砂锅防止烫手。   谢谌关掉手机,不再浏览帖子内容。他其实对此没有什么实感,他瞄向对面的周言晁,或许现在他们只是看起来有点儿人样罢了,其实早就疯了。   这几日都呆在床上,谢谌大部分时候是,在清醒时希望裴墨衍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亲眼看看,看看他在他的房子里可以和alpha疯狂到什么地步。   这算一种暴.露.癖吗?谢谌反思,但他对研究自己的心理没兴趣,很快抛诸脑后。   侵入感至今还残留在身体里,像在他体内埋了一颗种子,正攀附着内壁向上生长。   可他依旧觉得空落落的,不清楚这种失落感由何而来,像是被剥夺了主体位置,身体不再是自己的,甚至期待着异物的再次寄生。   谢谌微微低头,隔着衣物摸了摸右手手臂内侧。   周言晁同样静止不动。   来粥店不吃粥,两人的怪异招来其他客人的关注,店长得空跑到桌前询问是不是粥有什么问题。   对方是个皮肤蜡黄的beta,模样精瘦,像一只猴,他咧嘴笑起来,皮肤皱到感觉可以藏污纳垢。   二人这才回神。   谢谌不清楚周言晁的忌口,所以点了几样粥,作为早晨开店的第一批客人,他也没料到分量这么足,四个砂锅差不多把桌子占满了。   谢谌笑说没事,打发走店长,但beta却朝他意味深长笑,即使步行好几米远,目光也紧紧黏在谢谌身上。   谢谌下意识认为是因为没喷信息素的缘故,但反应过来那是一个beta。   他找不到那目光令他不适的原因。   “愣着干什么?吃啊。”谢谌说。   周言晁盯着四个砂锅,海参粥、枸杞猪腰粥、韭菜粥,还有一个不知道。但从前三者看都有补肾壮阳的功效,那另外一个自然也……他抿唇,没想到谢谌换了一种药来喂他,一想到吃完人还要拉着他回去做就反胃,更没有食欲。   谢谌扫视面前的粥,给周言晁舀了一碗白果莲子粥。   用了总得给人补上吧。谢谌心想。   “……”周言晁吃得很艰难,每一口都是往嘴里硬塞的,慢到令谢谌觉得这粥难以下咽。   谢谌挨个尝了一遍,最后笃定是少爷山珍海味吃多了。周言晁吃了两口,停下看向谢谌。   “看我干嘛?”谢谌诧异道。   “……”   想吐。   与粥无关。   他的心理影响了生理,无法维持进食动作。周言晁艰难地吃完一碗,下一碗海参粥落在他面前。   “……”   每一口热粥的热粘感都令他产生联想,相连处的感觉仍记忆犹新,心理障碍阻拦了一切快感,他只是被药物支撑的机械而已。周言晁默默拿起完,舀起一勺往嘴里送,即使热粥滚烫。   旁边的一桌两个中年omega起身结账离开,在越过谢谌这一桌时——   “呕——”   周言晁捂嘴,及时把呼之欲出的粥咽了回去,但还是将行人吓一跳。   谢谌:“?”   两个omega打量他们后加速离去。   还未走远,谢谌听到身后传来他们的声音。   “我天呢,把老公榨干成这样……”   谢谌:“?”在说谁?   “平时肯定都是逼着补的吧,吃太多都吃出阴影,这点儿东西都开始吐了。”   “我看人都要哭了。”   “这omega看着细皮嫩肉的,**旺盛啊。”   “啧啧啧,这alpha今晚又有得受了……”   虽然人刻意把那两字的音量压低,但这道填空题简直是送分的存在。   谢谌:“……”   他好像知道周言晁为什么不愿意吃了。 第83章 罪有应得   谢谌从小区门口出来, 他回家看望母亲,结果满载而归,临近冬日, 他手里拎着一堆香肠腊肉和手工制的咸菜,种类不多,但重量也不轻, 勒得几根手指血脉不流通,开始变色。   当东西硬塞到他手里时,他说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结果母亲只道可以两个人吃。   谢谌佯装没听懂暗示, 结果对方直接开门见山,让他必须在今年过年带一个对象回家。   谢谌能明显察觉妈妈知道他变性后想让他结婚的迫切, 即使他才在不久前遭受被迫乱.性和父亲离世双重打击。但他并不理解这种急切, 就像是,他再不找个alpha, 这天就塌了。   可惜,过往所有糟糕经历向谢谌表明, 这种“天”就算再重,也压不死他。   谢谌不想和人再拌口角,打着哈哈敷衍, 心里盘算过年再随便找个alpha应付。   此行本是担心他和裴墨衍的事会牵连家人,但他似乎多想了,裴墨衍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   “呀, 是你啊!”   谢谌的肩膀被人猛拍一下, 他没被突如其来的招呼吓到失色,蹙眉不悦地转头,看到戴针织帽的beta。   彼时, 一个alpha过来向谢谌搭讪,“你好,刚刚在电梯里就闻到你的信息素,感觉我们会特别匹配。犹豫了好久,还是想来问问你有伴侣了吗?”他说着刻意释放信息素,增强说服力。   谢谌眉头皱得更深了,冷漠道:“我讨厌桂花。”   “嗯?你怎么会讨厌呢?花香味的信息素很温和,没有什么攻击力,很多omega都喜欢的,而且刚好和你的茶味相配。”他恬不知耻地继续释放信息素,期待人的口是心非露出破绽。   “我是同性恋。我喜欢omega。”谢谌说。   “?你不是同吧?有必要为了拒绝我撒这种谎吗?”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觉得不是。你反驳型人格?”   “那个,你有和alpha试过吗?说不定是因为没有体会过,不知道和alpha的感觉有多好。”   “你都知道这么好,那你也去找。”谢谌点头补了一句,“嗯,同性恋万岁。”   “额……”alpha无言以为,最后悻悻然离开,走前还鄙夷地留下一句,“你这样,是没有alpha会看上你的。”   “对,alpha都喜欢你这种,所以加入我们同性恋群体吧。”谢谌又重复了一遍,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热衷宣教的传教士。alpha认为他精神存在问题,骂了一句“有病”,随后不由地加快步伐。   beta不再关注渐行渐远的背影,向谢谌凑近,发出一声,“咦?”   “?”   “你是omega啊!”beta闻不到信息素,只能从外观判断性别,没有信息素的提示下,谢谌很容易被误认为alpha或beta。   “有事?”   beta摇头说没有,又问:“你停在这儿干嘛呢?”   “等车。”谢谌说着查看网约车与自己的距离,“……”他眼睁睁看着堵在路上的司机取消了此次订单……   “你车呢?限号?”   “嗯,对。”其实谢谌不只有一辆车,但事情解决前,他不打算再驾驶其中任何一辆。昨天才联系房东退租,谢谌没有联系搬家公司,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一律扔掉,只带着几件常服直接入住酒店。   尽管黑心酒店也可能装有针孔摄像头,但谢谌依旧觉得,就算身体全.裸出现在各个网站上,也没他在广场大屏以灰黑色块闪烁来得恶心。   想到这儿,谢谌又给周言晁发消息,让人把储存卡还回来。吃完饭和人分道扬镳,谢谌回家才发现周言晁把摄像机的储存卡拿走了,对方的行动时间应该是他在昏睡期间。   【烦人精】:丢了。   【。】:少爷,用你的人脉找回来。   【烦人精】:不给。   【。】:我再缠着你再拍一次   【烦人精】:你睡了我还拿。   “……”谢谌将手里的东西搁在地上,他朝镜头摊手,拍了一张作索要状的照片发过去。他不再厚道,对方肯定也懂这种威胁,不还回来,他以后不发自拍了。   【烦人精】:我偷拍。   谢谌:“……”   【。】:哦,那你白吐了   【烦人精】:拉黑。   谢谌:“?”   他发的问号立即附加上红色感叹号。   下面灰色小字提示:   您已被对方拉黑,消息发送未成功   拉黑未删除的情况下,对方依旧能发消息。   【烦人精】:今天拍的照片邮寄。   操。   beta看着谢谌面色不太好,偷瞄了屏幕,显然聊天的对象比刚刚那个口出狂言的alpha更容易惹他生气。   谢谌敏锐察觉到目光,垂下手,“你还有事?”因为周围道路堵塞,一时半会儿打不到车,便将手机揣会兜,不再关注信息。   beta警惕地环顾四周,故意压低音量,“我们换个地方说。”   谢谌端详他谨慎的模样,微微一笑,“好啊。”   香肠腊肉等物放在车后座,谢谌坐在副驾驶,目视前方,地下停车场昏暗寂静,确实是个交流的好地方。   “最近老板又开始抓人做实验了。你也别老在外面乱晃了,像你刚才在小区门口站那么久,很容易被盯上的。”beta好意提醒。   谢谌:“?”以现在的情况,他根本不会再接受裴墨衍给的任何药,为什么还要进行实验研究。   “现在抓了多少?”   “啊,我不清楚。上回你抢了一支变性试剂走,但最近查得严我也没买到,没有补上那个空,现在在实验室里的那群人更不给我好脸色看了。”beta说话透着一股委屈。   “……”谢谌问实验室的位置。   “你要报警吗?”   “不。我自己去看看。”比起报警,上报O方更合适,他当然不会说出真实想法,以免beta因饭碗被砸而对他下杀手。   谢谌了解完情况,准备下车,身后的beta又说:“等一下!”   “什……”谢谌刚转头,手就携白布捂住他的口鼻。他当即反抗,抽出匕首朝beta刺去。   beta却没有卸掉力气的迹象,谢谌垂眼查看,匕首明明结结实实扎进了人体,这个beta的忍耐力简直超乎常人。   谢谌抽出再捅进去,鲜血淋在车座上,beta手颤抖着,因为受伤,肾上腺素狂飙,下手的力道更重,“我被打习惯了,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谢谌扳动门把手,车门打开的一瞬,他倒下摔在地上,趔趄站起朝最近的安全出口跑。但因为吸入大量麻醉药,身体迟缓,行进速度不敌受伤的beta。   beta再次将白布捂上来,因为长时间吸食高浓度麻醉剂,谢谌倒在了电梯门口。   他再睁眼,已不是昏暗的地下停车场,而是一个配有医疗器械的白色房间。谢谌被绑在椅上,他冷冷地看着距离只有三米远的beta,“你明明看到了那些和我长得像的人下场。”   beta很委屈地说:“抱歉!”   谢谌无语地翻白眼。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   “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你原谅我吧!只要你表现好,他们是不会随便杀人的!但我和你不一样,我要是补不上变性试剂那个漏洞,他们真的会杀了我!再说了,那个变性试剂也是你拿走的,我们也算一报还一报了!”   “……”   门被推开,beta忙换了一副面孔,笑脸相迎。   戴着医用口罩的人看到谢谌的脸,尤其是靠近闻到对方的信息素,眼露惊恐,忙质问beta,“你绑的?”   beta邀功心切,连连点头,“对对对!你们不是抓人也有提成吗?我这儿抓到一个!能不能抵掉缺的那支变性试剂,放过我!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   戴口罩的人抬手晃晃手指,伫立在门口的安保人员上前将beta压制,强迫他跪在地上。   beta:“?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抓人不奖励我就算了!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在给谢谌做完身体检查后,戴口罩的人明显舒了一口气,她走到门口附近的桌前,用座机拨打电话,“您好,我们貌似……抓到不该抓的人了……”   beta不明所以,但自知摊上大事,惶惑地看向谢谌。   谢谌面无表情地偏头,拒绝和他对视。   “他用了异氟烷这类吸入式麻醉药。”   “嗯……常规剂量的不适反应一般是低血压或者呼吸抑制。不过我们及时进行了检查,他对药物并没有产生不良反应。”   “也并无明显外伤,就是捆绑用的绳子比较粗糙,手腕破皮了。”   “好的,我知道了。”   戴口罩的beta挂断电话出去,几分钟后带着几个人进来。他们将跪在地上的beta摁倒在地。   “你们要干什么?”   手起刀落。   在那一秒,惨绝人寰的尖叫都微不足道,手果断与人体分离,血管里的红色如洪水泄出,喷到谢谌脚边,由利器切割的横截面被染红。地板像被炸出两条血路。红色湖泊里,手指依靠未完全失效的神经系统动了动,像在朝谢谌勾手指。   谢谌面露惊骇。   为什么?   就因为对方把他的手弄破皮了?   他收回原先的想法。   开始重新评估人丧心病狂的程度。   戴口罩的人朝谢谌深深鞠躬,“非常抱歉,因为工作疏忽,对您造成不便,请问这个结果您还满意吗?”   谢谌无法回答,他强迫自己忽略狂跳的心脏,花时间平稳呼吸,再道:“你们做的,和我没有关系,只想知道我还能不能离开。”   “不好意思,我们还需要进行观察,看麻醉药物后续是否会对您的身体产生其他负面影响。”   “好。”   说得好听,实际就是不想放他走。   “请您跟我们来。”戴口罩的人带队。   谢谌蹲在气息奄奄的beta前,“如果你投靠我,说不定还能保住这两只手。”他说着将两只断掉的手拼在横截面上。   beta沉重地闭眼。   谢谌越过他。   脚底沾血,每走一步就带起粘稠红丝。   他对beta并无过分的怜悯之情,如果不是戴口罩的人发现他,他也将沦为实验体,像先前无数个长得像自己的人一样。   不要愧疚。   想害我的都罪有应得。 第84章 一曲摇篮   他们以实验室禁用通讯设备为由, 没收了谢谌的手机。谢谌与外界彻底失去联系,他平躺在员工休息室的床上,枕着胳膊冥想。   如果真是图便宜和见效快, 那为什么要等两年。   必须选择L.0-1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投入到他身上的成本有时间和金钱,明知道注射L.0-1存在死亡风险,还是铤而走险, 所以L.0和L.0-1本质上一定存在区别。   门外传来躁动,短促的拍门声打断思绪,谢谌走到门口,他才握住把手, 那声音就消失了。   门开,走廊站着一个身穿白色病服的人, 那人已经走远几步, 听到动静同样回头。   对视一瞬,谢谌大为震惊, 脑中只剩“好像”二字。   他的脖子上缠的绷带和胸口的编号55,实验室应该不会放实验体到处乱跑, 谢谌将门再打开点,“要进来吗?”   编号55踏进房间,环顾时发出“哇”的一声感叹, “你这里比我那儿大多了,装修也好到爆。”   他拿起鞋柜上的玉制小型摆件,用衣角擦擦, 朝灯一举, 眯起一只眼,感叹:“我去,这个至少可以卖20万啊。”他又被墙壁上挂着的东西吸引, 但注意力却不在油画,而是熠熠生辉的画框,“黄金!”   谢谌对艺术藏品向来不感兴趣,更何况被关在这里,更不会有心思评估屋内的物品的价值。   编号55转头打量谢谌的着装,狐疑道:“你编号很靠前吧?我敢说你的房间绝对是最好的。”   谢谌看向对方胸前的数字,沉默片刻道:“嗯,编号00。”   “?我去,老实验体啊。”   “……”谢谌大概知道他的乐观从何而来了,编号55似乎把接受实验当做上班,语气轻松到像是在说遇见老员工一样。   谢谌看向墙角的监控,“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不见了。”   编号55:“无所谓。”   “你想逃走?”谢谌察觉到对方戒备的神情,立即补充说自己也想离开这里,以此证明立场。   “啊?我不跑。而且你跑什么,你这待遇已经很不错了,不对,超棒的好吧。这要是租房,我直接跟房东签10年。”   “……”谢谌侧目打量房间,装修得再舒适又有什么用,这种深入腹地的感觉只会令他神经更为紧绷。   编号55此时注意到他的脖颈,忙拉近距离查看,尽管那处的皮肤并不平整,讶异道:“你标记洗得这么干净?”   谢谌愣神一秒,撒谎说因为是第一次标记。   “我去,凭什么啊!你编号靠前,来得时间肯定比我早,怎么就标记一次。”   “?”   编号55蹙眉,他解开缠在自己脖颈上的绷带,后颈的伤口狰狞,还有带血的咬痕,隐隐透着酸柠檬的信息素,惹谢谌不适,他听到编号55说:“我洗了4次,现在是第5次标记了。”   谢谌愕然。   这个次数已经达到对omega身体有害的程度了,而编号55还能行动自如,只能完全得益于他身体素质好……   “为什么标记这么多次?我只见过他一次,还是很久以前了,不清楚情况。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谢谌继续套话。   编号55耸肩摊手,“估计是把你忘了吧。毕竟实验体挺多的。鬼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反正指定有点儿心理变态,标记后什么也不做,甚至连信息素都不给,就只盯着你。”   “只,盯着?”   这么多替代品,用于观赏?   “其他实验体我不清楚,反正每次实验室的人让我进笼子我就知道他要来我这儿了,我被标记特别需要他的信息素,但他根本不会主动释放信息素,甚至为了防止我扑过去,把我关起来。为了攫取那点他无意识散发的信息素,我会脱光衣服,尽可能扩大皮肤的接触面,吸收这种低浓度气味。哇,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想要,但被关着,也碰不到他,只能抓住栏杆蹭啊蹭……小鸡老难受了。”他“嘶”了一声,淡定地思索回忆着,“这感觉真的很难形容。感觉他像在观看动物表演?但又不是。”   “他的眼神明明很渴望,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感觉,但他就是不做,就算硬了也忍着。哇,他那个尺寸,你不知道……”   “停,这部分不用细讲。”谢谌打断。   “哦。反正就是这样的。然后被标记的omega因为没有吸入足够标记者的信息素,身体负荷太重,只有洗标记。我也实在不知道他们在实验什么,反正一直就标记,洗标记,再标记,再洗,他像在反复练习。”编号55指着自己重构过的脸,挤眼笑道:“也许是为这张脸真正的主人。”   谢谌闻言后沉默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你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跑?”   “想跑的也跑不掉吧,这里管得挺严的。但其实我是自愿来的,都接受标记这么多次了,有时候我偷偷出来溜达,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是单纯想搞点儿快钱而已,标记一次给50万呢。”   “搞快钱?”   “前年夏天的暴.乱,我被变性成了omega。虽然说明显感觉变性后的生活不太方便了,但那么多omega都是这么过来的,我肯定也可以的。最开始身体不好,那段时间家里人也一直在吵架,说这个家要是有个alpha就不会过得那么辛苦了。但我知道她们不是想要alpha,是想要更好的生活,所以顶着变性还没康复的身体就开始找工作,想减轻家里的负担。但那年年底,我的beta妈妈去世了,我的omega妈妈得了重病,我需要很多钱给她治病。omega挣钱特别不容易,现在不管是在社会还是在家庭里,大部分钱和权力都在alpha手里,omega能得到多少不取决于他们想要多少,而是看alpha愿意给多少。”   “我本来就是高中辍学,这学历找不到什么特别好的文职工作。我力气还是不小的,但他们似乎总认为所有omega都是弱不禁风的,根本不适合干体力活,还没面试就把我刷下来了。最后剩下就是陪酒、跳舞、卖.身这些灰色行业,但我长得丑……”   谢谌:“?”   “啊,我没有骂你,哦,不,没有骂这张脸的意思。来,你摸摸我的鼻子。”   谢谌照做,摸到不像鼻骨的软骨组织,“?”   编号55嘿嘿笑,“整的。我原本不长这样,是整形医院的人找上我说想做宣传免费提供整容服务,我起初是不愿意的,但他们说整容失败补偿500万,我太需要钱就答应了,没想到手术还挺成功的。我打算去酒吧工作,那里鱼龙混杂,我总是因为拒绝和alpha开房,被客人打了,经理扣我工资,最后把我开了。我还算幸运,走投无路时,他们找到我说在找人试验药物,我的脸很符合他们的标准,只标记,不用和alpha上.床就能得到这么多钱,我当然愿意,现在妈妈的医药费也有了,虽然已经很久没去看她了……”他说着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头。   暴.乱,变性,整容,实验。   谢谌听完一条完整的阴谋线,编号55却还以为自己是幸运的。   他沉默不语,无法开口讲述事情的原委,实在荒诞,究竟要毁了多少人的人生。   “你呢?你又吃了什么苦?”   “吃了爱情的苦。”谢谌搪塞道。   “?”编号55示意谢谌先别说话,“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老公或老婆背着你赌博或借高利贷,欠了一屁股债,你又实在爱ta,所以才来这儿的。”   “想象力真丰富。”谢谌牵起一个笑。   “想象力?这可不是想象力。替伴侣还债的,外面一抓一大把。恋爱脑可不行啊哥。”编号55搂住谢谌的肩,“说不定你在这里的这段时间,ta在外面乱搞呢,我在酒吧工作,这种事情见多了,好多背着伴侣点陪酒的小哥小姐。你就该狠心点,和人分手再甩几巴掌,然后找个对自己好的。”   “……”   “想问问,你变性了,觉得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谢谌想了想,“不好说。”   “特制药吃的不多的话,应该两边都可以,但这种最难受了,两边都特别想要。”他顿了顿,“那要和我试试吗?”   谢谌看到人顶着这张脸盛情邀请实在太诡异了,他偏头回避,“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许臣。你呢?”   “谢谌。”   “很像诶。”   尽管发音相似,也历经同一场暴乱,谢谌还是谢谌,但许臣已变成了编号55。   谢谌心里开了一条缝,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钻,撞得他胸膛难受。   “哎~你在闷闷不乐什么呀。”编号55摇晃谢谌的肩,“你看开点儿,多锻炼身体,撑过去了,不管怎么样,拿够钱解决完你的难处,就再也别回来了。这里确实不是人呆的地方。”他本深陷无数苦难中,却还在安慰谢谌。   “你的房间号是什么?”谢谌问。   谢谌想去看看其他实验体的房间,他推开门前有些不放心,想让编号55和自己一起去,编号55摆摆手说暂时不想回去,他想呆在这个房间体验一下舒坦的生活,说罢不客气地躺下。   谢谌希望他小心一点,编号55笑嘻嘻作拜拜,“好哦,我等你回来,你看了我的房间,就知道你的有多好了。”   编号55没有说谎。他们的居住环境会压迫神经,造成崩溃。房间没有华丽装潢,没有暖色调的灯,没有任何装饰品,除了床也没有其余家具,一切只剩白色。   谢谌无法因自己受到特殊待遇而欣喜。   他盘算着该怎么联系上周言晁,把这里的实验体带走。   谢谌原路返回。   当他推开房间。   他的房间成了红色。   鲜血沿着床沿淌下,躺在床上的编号55如今呈现诡异的姿势。谢谌冲上前,发现人还活着,他撕扯没被血浸透的床单想给人止血。   “哥,我,妈……求……”   “别说话别说话,别说了……求你了……”谢谌的声音和手都在抖,他不明白,编号55明明没有伤害他,为什么人要对这人痛下杀手。   不该叫他进来的。   不应该的。   “医院……”编号55呻吟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去找她的。你先别说话了!”谢谌抓紧时间给他急救止血,但绷带还没包扎完,明显感觉生命力在自己手里流失,他看着眼皮将闭的人,想要叫醒他,“别睡别睡,你别睡!想想你妈!”   谢谌拨弄他的眼皮,轻拍他的脸。   “许臣!!!”   呼喊成了一曲摇篮。   他闭眼时笑容浅淡,似乎很久没有听到人叫自己的名字。   终于不用当笼子里的编号55了。   谢谌顿时停下,静止不动。   他感受不到了。   心跳,呼吸,没了。   “阿谌,为什么流泪。”身后的alpha冰冷发问。   谢谌跪地埋头,趴在尸体上。   水珠掉落,点缀温度尚存的躯体,在血液中绽放,再被红色晕开,像一朵被污染的花。   是啊,明明才是第一次见面。   为什么哭。   有人在利用苦难创造新的苦难。   他们是无数个化身,凝聚着本该降临在谢谌身上的痛苦。   这种痛楚伴随他们的消亡,流淌回谢谌的身体。   如今,连自私也救不了他。 第85章 幸福选项   裴墨衍被骑在身下, 因为几拳头,他脸上挂了彩,但面容没有丝毫裂缝, 依旧神态自若,就直勾勾地盯着谢谌,看人抓狂。   谢谌揪住他的领口往上提, “为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杀他。”   “他不是邀请你上床了吗?”   谢谌愕然。   就因为一句话。   居然就只是因为一句话。   他掐住裴墨衍的脖子,痛恨这个屋子没有一件利器,不能将这个魔鬼一击毙命。   “为什么不反抗, 你是觉得我杀不了你?”谢谌手臂颤抖着,每一根手指都在用力, 却又无比煎熬, 漫长到他又再流下几行痛苦的泪,看了几十年的脸竟然如此陌生,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人真的是裴墨衍吗?   身体降低重心时, 谢谌身子一僵,被愤怒刺激得双目猩红,他咬紧牙关, 憎恶道:“你真是个禽兽!”   实验室的人赶来,趁其不备给他注射小剂量的镇定剂,谢谌被分开架在一旁跪着。裴墨衍躺在地板上, 捂住脖子咳嗽几声, 再缓缓站起,迫近被压制的omega,“为了一个才认识的人, 你想杀了我。”   在药物作用下,谢谌肌肉像被灌了水一样沉重,他耷拉着脑袋,也无法挺直腰板和人对峙,就连思考也变得迟缓。   他看到地上干涸的血迹,闭眼逃避,像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他是罪恶的源头,他在受刑。   裴墨衍用手托着谢谌下巴,强迫对方昂首,看着婆娑泪眼,黑色的痣随眼皮颤动,凄切、愤怒和不安都有,但唯独没有他想看到的东西,他轻轻地替人擦泪,“怎么能在大家面前哭呢。你不知道你哭起来有多漂亮。”   旁人一听,纷纷垂头回避,深怕因目光停驻过久眼珠就离自己而去,就连架着谢谌的两人都变得胆战心惊。   谢谌察觉到这种诡谲的氛围,伴随周遭人的恐惧,裴墨衍的占有欲也朝他席卷而来。   “……”   谢谌的眼睛被黑布蒙上,裴墨衍将他横抱在怀里。   视觉被封闭,只能靠其他感官来判断。   “叮”的一声,他们从电梯出来,没走几步路,他就被放到一张皮质座椅上,嗅到浓重香薰,刚猜测所处空间面积应该不大,下一秒就响起汽车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左手被拽走和人十指相扣。   谢谌不知道自己会被载到去哪儿,也没有时间概念,只觉得车行驶了许久。   “去哪儿?”他问了两遍都没得到回应,欲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被握得更紧了,才意识到人根本就没睡,说不定还一直盯着他。   等谢谌再次醒来,发现周遭震动得厉害,风肆意抽打他的身体,伸手摸到戴在头上的耳机,与此同时,耳机里传来人声,“别乱动,我们现在在飞机上。”   谢谌顺着风的位置眺望,尽管眼睛还被罩着,什么也看不见。他抿着唇,隔着衣物,右手覆在左手手肘内侧。   裴墨衍察觉到这细微的举动,以为人冷便又给他填了一件外套。   直升机降落,谢谌踩到地面还有些不真切,感觉脚下松松软软的,褪掉眼上的黑布,谢谌霎时感受到强光,只能半眯着眼查看周遭环境。   这是?   他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林,看到起起伏伏的浪花,那头是错落的高山,这边是一望无垠的海,蓝绿交织,将他包裹,他是鸟也越不过这堆山,是鱼也游不出这片海。   海风吹来,揉乱谢谌的发丝。他转头看向裴墨衍。   “喜欢吗?”alpha笑起来依旧温润如玉,“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和爸妈吵架,说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吗?这是我为你买的岛。”   谢谌讥笑,又开始念叨惦记着他、为他着想的借口了。   “所以把我带到这儿想干什么?囚禁我一辈子?”   “不,这不叫囚禁。”裴墨衍走近,“阿谌,我从来没有逼迫过你。我只是希望你静下来心好好考虑。”   谢谌后退,扇开要摸自己脸的手,他深吸一口气,“我们好好谈谈,有很多事情我都想搞清楚。”   裴墨衍乐意地奉陪,带着谢谌踏入为他建立的浪漫新世界。岛上并非只有植被,有人为开凿的路、搭建的房屋。越野车沿道行驶,谢谌看到驻扎的营地和穿着作战服的人,为了保护这座岛不被入侵,这类人的存在再寻常不过。进入深山里,他又看到了热闹的村庄和人群,通过长相和服饰可以初步判断不是亚洲人。   地势复杂,语言不通,戒备森严,他要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道路没铺沥青,崎岖不平,车身摇晃,谢谌和裴墨衍并排坐,总是撞到对方的肩膀,屡屡想吐。   “想问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   “……”裴墨衍偏头,“你真不知道?”   “?”   裴墨衍笑出声,“我爱你。”   “……”谢谌回了一句:“你有病。”   “我没病,我只是太爱你了。”   “……”   没有一种爱的形式是这样体现出来的。谢谌自知与他沟通不了,也没将心里话说出来。   “变性试剂也是你弄的,这也是因为爱?”   “阿谌,周围觊觎你的人太多了,一个个清理真的很麻烦,我只有把你变成omega,永久标记你,你才能只属于我。”   “你脑子抽风了,从小到大就没几个追我的。”谢谌霎时噤声,不再说话,可怕的念头一旦诞生就在他那种挥之不去,如同虫蚁压着他脊背密密麻麻地爬上来,惹得汗毛竖立。   像许臣那样的存在,未必是才从实验室开始有的,或许能追溯到更早,早到他根本无法察觉,每一桩惨案可能都是由他引发的……   “为什么……”谢谌讷然。   “为什么?我把人都清理干净了,你还是不愿意考虑我。你发.情期很想要alpha,却不对我投怀送抱,就算我给你喂了特制药,帮助变性试剂杀死你细胞里残存的alpha的基因,明明你的裤子都可以拧出水来,你还是不愿意主动求我上你。你告诉我,我还需要做什么,你的眼里才有我。”   谢谌机械地转头盯着对方的眼瞳,他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只有一望无际的黑色,他听到人阴阴发问:“还是说,你真的喜欢被人强.奸?”   提及这个话题,裴墨衍的面色更为阴鸷。谢谌及时噤声,不再多言,裴墨衍完全就是精神有问题,现在惹怒他后果不堪设想。   但谢谌的沉默在裴墨衍转化成了默认,到了目的地,谢谌甚至还没来得及观察建筑就被拽了进去,迈着疾步一路抵达卧室,“他对你做的,我也可以,你看看我好不好?”   “我不喜欢。”谢谌偏头推搡反抗,“我讨厌这样。”   “你要是真的讨厌,怎么会允许第二次、第三次呢?我的第一次在为你留着,你的怎么就随便给了别人?”   “啪!”   谢谌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第一,我没有随便给,我是被强迫的,第二,你凭什么觉得我的第一次就要给你留着,你算什么东西?”他嘲讽地笑了笑,“好奇怪啊你,你又希望我贞洁,又把我说得这么淫.荡。”   谢谌反抗,他试图逃跑,但如他所料,这里是alpha的岛,所有人都是alpha的同盟,他们和alpha一样表面满怀善意,朝谢谌伸出援手,再将他奉献给alpha。   即使谢谌尝试多次,裴墨衍自始至终都没有限制他的出行,反而乐此不疲,因为这座岛上的人都认为谢谌是他的,直到最后一次逃跑谢谌受了伤,才以捆绑而终止。   “玩累了吧。”   这话说得,逃跑在他眼里像只是一种情趣。   谢谌的眼睛重新被蒙上黑布,他浑身赤.裸,手脚被束缚在床的四角,双腿曲折而立,春.光乍泄。   “我说过,让你选择最幸福的一条路。我已经把答案告诉你了,你现在还是不愿意选。”   “答案?和你结婚吗?”   “还有其他让你幸福的选项吗?”他轻声道:“阿谌,除了我,靠近你的人都会变得不幸。只有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这一切不是你害的吗?我过成这样,都是因为你!!我如果没有被变性,不会没有工作,不会明明和爸妈都在一个市不敢回家,不会去调查变性试剂,也不会加入O方,不会认识周言晁,也不会被他强.奸,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你脱光衣服绑着,脑子里一直在想你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操.我了!”他越说越激动,“裴墨衍,哪怕我是omega,哪怕我在发情期,哪怕我的腺体痛到感觉马上要死了,我都没有,”他哽咽着,“都没有推开你。是你在推开我……我很多次,很多次怀疑你……但我都不……相……”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有一天以这么耻辱的姿势被绑在床上,任由人观赏。   “别哭了,你躺在这个地方哭,我会忍不住的。”   “忍不住你就插呗,你把我绑成这样不就是方便你吗?”   “不是的,你这里被其他alpha碰过了,太脏了,我等会儿会给你清洗的。”裴墨衍浏览谢谌的手机,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语气幽深:“真亲密啊——像恋爱一样。你给我发过几张照片呢?”   “……”   “一张也没有啊。估计你自己都不知道吧?因为你从来不在意。”   “我要知道这些事情是你做的,我绝对不会……”谢谌恨恨地说。   裴墨衍笑着逼近距离,夹杂柠檬酸涩的酒香撒在谢谌的皮肤上。   “我为你做了很多,你说的是哪些?”   温凉的手指轻抚肌肤,从脸颊到脖颈再至胸口,覆在心脏跳动处,感受着体温,通过频率探测omega的情绪。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听我说。” 第86章 金鱼之死   “谢谌, 看妈妈这里。”   男孩身高一米不到,他穿着一条背带裤,悬空的双脚套着一双水蓝色儿童运动鞋, 约莫成人的巴掌那么长。   谢谌双臂圈住木马上的柱子,望向声源。   画面被定格,相纸从拍立得上方吐出来, 手捻起一角在空中摇晃,再传递到儿子手中。   “小谌镜头感很好啊。以后能当大明星。”一旁的女omega笑说:“不像我们家墨衍。”   画面里的两个alpha小男孩位置一远一近,近的在看着镜头,远的在看近的。   “还想去玩什么?碰碰车吗?”   裴墨衍点头, 却看到谢谌抓住他妈妈的衣角。女omega揉了揉儿子的头,抱歉地笑说:“谢谌说他想回家喂金鱼了。”   “喂金鱼?宝贝养金鱼啦?难怪最近和小裴都不玩那么晚了。”裴墨衍看见自己的妈妈躬下身捏了捏谢谌的脸, “是一个非常有责任心的小alpha呀。”   谢谌不禁夸, 脸微微发红,腼腆笑着点了一下, 轻轻地说:“它在等我回家。”   他们双双告别,裴墨衍朝人作拜拜, 听到母亲问想不想想养一只小动物。他盯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说:“不要,我只想和谢谌玩。”   谢谌提及金鱼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形容它的鱼尾有多漂亮, 他说它的鳞片在水中闪闪发光,他用手比它吐出来的泡泡多大。   当裴墨衍踏入谢谌的房间,见到在透明玻璃缸里游动的金鱼, 知道谢谌没有说假话。   它轻盈, 它安静,身上没有像污渍一样斑点,它的尾巴像宽大的裙摆, 伴随每一次转身浮动。   “可爱吧。”谢谌说着拉住裴墨衍,蹙眉小声道:“你别靠那么近,会吓到它。”   裴墨衍点头,过了两秒后露出笑容,像才想起来似的,“等你喂完金鱼,和我出去玩吧。”   “好啊。”   两人走出家门,刚踏下石阶,裴墨衍刹住脚说有东西忘拿了,他掉头跑回去。谢谌站在院子里等他出来后眨眼问:“你什么忘记拿了?”   裴墨衍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小黄狗挂件,“走吧。”他牵起谢谌的手朝附近公园走。   “你今晚来我家和我一起睡吗?我讲故事给你听。”   “不行,我明天早上起来还要喂金鱼。”   “我给你妈妈打电话,让她帮你喂一次,我今晚想让你去我家里玩。”   “嗯……好吧。”   但是,次日早上,妈妈也没能帮她喂金鱼。   “不是的,妈妈我喂的不多。”谢谌个头还不高,他委屈地垂头,眼眶充盈着水,局促地拨弄自己的手指,再抬起头时,脸蛋和鼻头都哭出浅红,泪眼汪汪地比划出一个小圈,稚嫩的嗓音收纳不住哭腔,“我只喂了这么多。真的。我不知道它为什么死了。”他伤心地留下两行泪,抓住妈妈的衣角摇了摇,抽噎着说:“我真的只喂了那么多。”他站在玻璃缸前,水里的鱼翻着白肚,它不再摇尾吐泡泡。   “妈妈,呜妈妈,你救救它呜呜呜……”   妈妈并没有责备他,她说生命本就脆弱,她让谢谌再选一条填补鱼缸的空缺。谢谌摇头拒绝,他只是默默将金鱼埋进院子里,后不再和人提及。   伴随金鱼之死,鱼缸也消失了,谢谌又回到原来的生活。裴墨衍像往常一样来找谢谌玩,进入房屋牵着人的手出来,只是他踏过院子,看到那处小小的坟包,总是不自觉地发笑。   似乎大家的写作都有遇见过一个命题叫——最xx的一天。谢谌在小学二年级碰到这个题目,老师要求写100~150字。   他写到:   《最难过的一天》   我有一条金鱼。它很漂亮,它披着金黄色的外衣,会gulugulu吐泡泡,会在水里跳wu。   但有一天,我要去朋友家玩,我好像喂得太急了,等第二天早上我回来的时候,它已经在玻璃缸里不动了。   我很难过,妈妈让我再买一条,但是我只想要这一条。   我的金鱼没了,但是我总是想起它。   可能我的脑袋也是一个鱼缸,它还游在里面。   后来,写有这几段文字的作文纸也不见了,它被裴墨衍收走了。只要是关于谢谌的东西,裴墨衍都会收藏。   直到初中,裴墨衍领悟了其中的含义——死亡消磨不了谢谌的爱,那条金鱼永远留在了人的记忆里。   他没有忏悔和愧疚,他只觉得应该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在人动情前下手。   “那个,你好。”女omega在走廊上拦住裴墨衍,她手里拿着粉色书信,这种表白戏码每个年级每年都能上演几次,她特意挑午休时间就是防止其他高中生凑热闹瞎起哄。   裴墨衍温和一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女生小声询问“请问这可以帮我把这个转交给谢谌吗”。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帅哥,拜托拜托。”   裴墨衍听闻,这才将插兜里手取出来,抽走她掌心夹着信封,指腹摩挲平滑的纸面,笑意更深了一些,“好。”   午休结束后,谢谌在下午第一堂课前准备去接水,他的肩膀被人勾住,闻到淡淡的信息素,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任由人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今天下了晚自习,你陪我去买书城买资料书吧。”裴墨衍说。   “书城?学校正门右拐那家?”   “嗯嗯。”   谢谌蹙眉,“干嘛跑那么远?我俩家都在后门,大晚上特意绕到前门走一公里,直接在校园书店买不行吗?”   “午休去看过了,没有我想买的那本。”   “好吧。反正今天周五,明天不用上课。”   在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国旗下的讲话主题是安全教育,随后校长也发表讲话,提醒同学下了晚自习不要在校内校外逗留,及时回家或回寝,也尽量避免选择人少灯光昏暗的回家路线,必要情况请让家长负责接送。   安全话题本就已是再三强调,大家听得耳朵都起茧,直到台下学生有人趁机开始说小话。   “诶,你知道为什么讲这个吗?”   “你问值周班级啊。这主题不是他们定的吗?”   “他们班原本是分享学习经验的,上面临时通知改的。”   “啊,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听说我们学校有omega上周五放晚自习后被人拖到巷子里轮.奸了。”   “啊,卧槽。在哪儿啊。”   “就在学校后门附近。人现在已经准备休学了。估计后面也不会来了。”   台上的声音在讲安全防范,台下的声音在说已发生的惨案,它们灌进谢谌的耳朵里。   如果那天没去买书,或许他和裴墨衍两个碰到能帮帮那个omega。谢谌遗憾地想。   站在右后方的裴墨衍盯着谢谌,女omega的表白信里提及到如果谢谌愿意接受的她的心意就去指定地点找她。   等到的是一群人,其中唯独没有心上人,那是什么滋味呢。裴墨衍没心思去细究。   他只知道——   这回,金鱼还没入缸就死了。   谢谌也不会难过了。   谢谌很好看,但这种称赞透着畸形,总有部分人遗憾他是alpha,似乎他作为omega活着能这个世界增添一份合理性。   但这个问题是在谢谌工作后才意识到的,刚入行的他有一种钝感力,直到老板的手摸到大腿上时才明白那是职场性.骚.扰。   “嘭!”酒瓶重重砸到桌上,吓周围顾客身子跟着一颤。“他腺体是摆设吗?感觉不到我是alpha吗?”他的人际关系很简单,简单到只能找裴墨衍倾诉。但裴墨衍伪装得太好,谢谌从没意识到其中的蹊跷。   “好啦好啦。别把酒瓶砸坏了,会弄伤手的。”   “下次再这样,我就辞职,走前还把他的屌踩烂!”谢谌的酒瓶被裴墨衍撤走,又实在太气,用拳头锤了一下桌子,“狗都不上这个班!恶心到要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想上班!!”   裴墨衍笑着拍拍他的背,安抚道:“好好好,别吼了,先回家休息。”   以裴墨衍的地位,这种问题能轻松解决,让骚扰谢谌的人无法再踏入公司是远远不够的。   当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alpha被带到面前跪在地上时,裴墨衍的心情差到极致,他盯着人的手,“这种货色。搞得我像一个杀猪的。”   “少爷,少爷,我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你,你……”   “砍。”裴墨衍才没心情等人说完,他所有的耐心都花在谢谌身上了。   人的手被砍断,裴墨衍并没有放过alpha的意思,安排人给他止血包扎,再将人刺激醒。   alpha睁眼还来不及因为失去双手而精神崩溃,他就遭受践踏,每一脚都稳准狠地踩到器官上,尿液和血混合浸透布料,空气中弥漫腥臊味。   裴墨衍起身,离开前吩咐说不踩烂不准停下。   他推开门看到谢谌的短信。   【谢谌】:新上级人还不错   裴墨衍笑了笑。   当然不错了,他安排的。   只要你想的,我都会为你做。   可就算裴墨衍做到这种程度,谢谌还是没有走向他,反而接受了家人安排的相亲。   裴墨衍终于意识到这一层隔阂在哪里,谢谌是一个alpha,他的选项始终没有同性,或许只有他变成omega才能属于自己。   他希望谢谌能主动地一步步走向自己,但就算有了L.0-1和特制药,他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他思考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他明明铲除了所有人。当他透过监控,看到谢谌一次次接听父母的电话,找到了最后一层障碍。   当谢禾臻醒来遭到妻子质问时,也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一件荒谬的事,但他联系不上谢谌求证,只能将电话打给了裴墨衍询问谢谌的去向。   “叔叔,你睡了你的亲儿子。”   没有任何铺垫,简单直白,直击人的心脏。   “小裴,你在开玩笑吧?这,这怎么可能?他是我儿子,他是alpha,我不可能……不可能……”   “他两年前已经变成omega了,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愿意回家的原因。你们对他的每一次逼婚都是在伤害他。你知道吗?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一直在洗下面,洗得肉都快烂了。”   “他现在在哪儿?”   “我不会说的。”   事实上,谢谌不见了,连他的电话也不接。但他知道,谢谌去找周言晁了。   “叔叔,他跟我说,他再也不想见到你,他希望你去死。” 第87章 沉默悼念   “那是我爸……你有什么资格……”谢谌听到这儿连嘶吼的力气都没有, 他早已哭不出泪,只能平静地躺着,像尸体一样, 他的嗓音悲切到沉闷又沙哑,“有什么资格替我说这些……有什么资格……”   裴墨衍捧起他的脸,亲吻眼上的黑布, “亲人朋友妻子你都不需要,你有我一个就够了。”他如国王一般,以蛮横的口吻下达命令;又似撒旦俯身,邪恶引诱人类抛弃寻常情感。   谢谌像听不见海妖的歌声, 只说我不是你。   手缓缓抚摸胴体,由肩头下滑到小臂, 原本细滑的手臂上有密集的小孔, 因为频繁的注射,皮肤已经变得乌青。   裴墨衍把谢谌绑住再用剪刀一点点展开布料时就注意到了这些伤口, “这些怎么弄的?”   “很多,你问哪个?有的是体检抽血留下的, 有的是注射omega信息素抑制剂,有的是延迟发情的抑制素,有的是身体营养剂。因为你, 我身上有很多针孔。”   “你讨厌我了吗?但你之所以这么痛苦,是因为对我有感情,你爱我, 只是你没意识到罢了。”   裴墨衍继续抚摸他, 或许他真的精神不正常,即使这具身体千疮百孔,他也愿意一遍遍舔舐。   “可是, 你讨厌我也没有用,阿谌,我好爱你,我好爱你,好爱好爱好爱好爱。”他声音越来越低沉,但情绪越来越激动,像是刻意压制自己的凶猛的情感。   “我快要疯了,不,或者我已经疯了,你不懂,我根本想象不了没有你的日子,你无法忍受你和其他人结婚,我们从小就睡到一张床上,长大后你却要跑到别人床上,你会对其他人笑,你会对其他人说‘我爱你’,我忍受不了,我太爱你了,我的世界只有你,为什么你不一样,为什么总是轻易允许别人进入你的世界,为什么让其他人进入你的身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在他怀里颤抖哭泣?没关系,我不在乎你有没有第一次,未来的日子,你的每一次、你的最后一次都是属于我的。”   他亲吻谢谌腰下突出来的胯骨,他似乎意识不到是因为身体太过清瘦那处才那么显眼,他自顾自的继续说:“和我永远在一起吧,只有我才永远爱你。”   谢谌等他疯言疯语结束后,才回答第一个问题,“讨厌这词已经形容不了了。”他找不到任何词汇形容他现在对裴墨衍的情感,他所有激动的情绪随着一次次口述的回忆被冲淡,他的身体容纳不了那么复杂的情感。   “没关系,什么词都无所谓。”裴墨衍笑着打量谢谌,“你看,你有反应了。”   谢谌没说话。   “这是我们的本能。只有你变成omega,你的身体才会因为我的信息素兴奋,我们之间的标记才不会充斥痛苦,我们之间的每一回触碰……”裴墨衍指尖点在谢谌小腹上,察觉到人的战栗,他一笑,“都具有刺激性。”   信息素越来越浓,谢谌胸膛像压了千斤重的棉,尽管柔软但带给他的窒息感分毫不减。他痛恨这具omega的身体,没有腺体的痛觉,现在只要来一个alpha对他释放信息素,他都欲.火焚身,尽管实非本意。   谢谌抓着床单,肌肉绷紧,“你越对我强势越说明了你的无能,你得不到我的情感,只能暴力地从我身上挖取,哪怕不顾我受到多大的伤害。”   “别想着能用性来制服我,我和周言晁做了那么多次,我照样不喜欢他,我不会用我的身体去卖弄可怜、取悦他人,不管我作为alpha也好,omega也好。裴墨衍,我被绑着,但失去自由的是你,几十年来你脑子里装满了已经不能归于人类范畴的嫉妒,你时刻提防任何靠近我的人,你一直处于不安状态,你只有靠监视、杀害这些手段减轻你的负担。”   “就算你操.我千百遍,我的观点还是不会变。我的身体和我的意识是分离的,我到死也不属于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变成omega,因为你的潜意识里只有omega才能被这么对待,只有omega才会被标记、被占用、被信息素控制、被性压迫。你这种人才最该被制裁。”   “你现在说话挺像O方那群人的。”   谢谌沉默片刻,他开口反问:“我不就是O方的吗?”   或许吧。   或许他真的主动在融入omega群体,不论是身体,还是思想,但如今他却没再感受到落寞和恐慌。   他不排斥O方成员身份,他喜欢O方大楼,那里没有alpha信息素压迫,人与人之间不存在对身材样貌信息素的调侃,他们对性直言不讳,但不带任何羞辱色彩,他们尽情倾诉身体的秘密,真诚又赤.裸,那里是没有上帝、alpha和beta存在的伊甸园。   “我知道,你加入O方不是为了omega,只是为了达到你的目的。阿谌,你对他们都不是真心的,你也是在利用他们,你去找刘鸣泽父母最初不是想灭口吗?你威胁林青屿,不就是想让他别告诉他弟弟你是变性者吗?你和崔瑛一直保持订婚关系,不也是因为她是医生吗?你和我本质都是一样的,我们都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我们都是自私的,我们是天生一对的。”   “你提及的所有,到最后,目的都没达成,我没有杀那对夫妻,没有靠威胁让林青屿帮我保守秘密,我也和崔瑛取消了婚约。我和你不一样。”   裴墨衍停下,“没关系,等你想通了,记得叫我。”   因为alpha信息素的刻意挑逗,谢谌面色微微泛红,被单罩身上,欲望支起单薄的布料,因为手脚被束缚,无法疏解身体的异样而十分难受。这层被单并非是给他留最后的体面,只是裴墨衍畸形的占有欲不希望进来检查身体情况的人将谢谌的所有尽收眼底。   谢谌平静地躺着,他无事可做,但他可做的事又很多。他将裴墨衍讲的往事重新摆上来,悼念每一位因自己而死的受害者。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多到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用于哀悼。   精神疲惫时,他却没有睡觉,他想起了周言晁。   以前似乎和周言晁谈及过话题,他当时因周言晁说alpha互相反复标记可能是一种情趣而觉得荒唐,现在又因裴墨衍的所作所为,而觉得那个想法难能可贵,alpha之间具有排斥性,互相标记时信息素渗漉到腺体里会饱受疼痛,如果非说情趣,那一定是因为特别爱对方,才将痛苦化为愉悦。   他错怪周言晁了。   只是,这么简单的问题,恐怕裴墨衍这个蠢货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了。   门被人推开。   有人走了进来。   两个。谢谌通过错杂的脚步声判断人数。   他没闻到信息素,猜测是beta,因为裴墨衍是不允许alpha进入这个房间的,进来的只会beta和omega。   这些人也不会和谢谌交流,只是像机器一样例行给谢谌的身体进行检查,谢谌吃不下饭,就算强行喂食,也会吐出来,他们只能用各种营养液和营养剂。   裴墨衍没有碰谢谌,他只会释放信息素,挑起谢谌的性.欲后再离开,期待着谢谌忍无可忍的那一刻到来。   beta1号说:“都快被扎成马蜂窝了。”   beta2号附和说是啊,又继续给谢谌注射试剂,他眼神偷瞄到被撑起的布料,每次来都是这种情况,这样下去人迟早是会废了。   beta1号说:“你看哪儿呢。”   beta2号小声问谢谌:“要帮你弄出来吗?”   谢谌没回他。   beta1号:“你疯啦?”   “喂。”   beta2号没等到回应,没好气地说:“那么拽,难怪你吃这么多苦头。”   过了良久,谢谌才终于开口,轻飘飘地说:“好啊。”   他又说:“你不想死的话。”   “……呃,算了吧。”   两个beta慌张地完成任务离开。   房间里又剩谢谌一人。   血液不流通,四肢像被麻痹了一般,犹如任人宰割的猪羊。   失去视觉后时间漫长到他感觉自己已经衰老,像一个生出褥疮的迟暮老人,大脑反应迟缓,缺失营养,无法动弹,后背肌肉受到长久压迫导致血液不循环,皮肤逐渐溃烂。   他只能等待。   床是灵堂,他在等待中悼念。   期间,他只能将进房间的beta和omega作为时间参考。   寂静中,又响起门开的声音。   谢谌还是没有闻到信息素,但无法通过脚步声辨识那是谁,但根据脚踏到木板发出的声响判断出对方的鞋底有些硬。   应该是换人了。   他猜测是裴墨衍知道beta要帮他疏解。   又多了一个需要悼念的人。   人刚进来就停住了,正当谢谌感到奇怪时,对方又开始迈步朝自己走来。   一只手毫无征兆地落在左胸上,掌心的热流隔着布料灌输进体内,谢谌尤为难受,但他还是没有作出反应。   如果裴墨衍从监控中看到这一幕,又要多死一个人。   那只手就覆盖在他的胸口上,没有恣肆抓捏,没有抚摸游走。   好奇怪。   太过静谧,颤抖的呼吸如此轻微,但又清晰入耳。   “周言晁?”   谢谌脱口而出的一刹那,一滴水落在了他的脸上。 第88章 由我注视   “你是勇敢还是愚蠢呢?这岛上都是我的人。”裴墨衍被束缚绳绑在木椅上, 即使头发和衣衫凌乱,模样有些狼狈,但他依然临危不慌, 笑着看向伫立在身前的alpha。   为避免丛林中的毒物叮咬,alpha的身体被黑色作战服紧紧包裹,只露出一双狐狸型的眼睛。他摘掉面罩和手套, 随便扯了一张纸擦拭掌心的汗,“你是说外面被打倒的几千人吗?”   他点头随意附和道:“嗯,是挺多的。”   裴墨衍打量周言晁,想通过对方的表情检测谎言的成分。   周言晁抬眸迎接他的目光。   对视间, 裴墨衍心底生出异样,似乎这座岛在悄无声息中早就易主, 他面容闪过一丝慌乱, 随即又稳住心神。   “alpha留给我的遗产我都不太喜欢,所以搁置在角落里, 但是几年过去了,再找出来意外地发现依然很好用。”周言晁往阳台踱步, 他手一挥,拉开窗帘,外面靓丽的风景赫然在目。   水天相接, 微风吹拂蔚蓝色海面,像漂浮的鳞片,山脉横亘其间, 一片祥和宁静中, 数只鸟儿骤然从茂林窜出,像受到了什么惊扰。   绿色皮囊下血液已被替换,alpha们像复流的死水, 在每一寸土壤上恣意涌动。   周言晁俯瞰,绿荫间死相枕藉,这群人杀伐果断,沉着冷静,与驻守在这里的成员根本不是一个级别,敌人还未来得及发声就软绵绵地倒下,明明有着精良的装备,却说这种场合根本不需要使用热武器,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对人体生理构造了如指掌,冷兵器使用得恰到好处,每次利落到几近不见人血,这场战斗成了单方面的碾压。   “一个岛而已,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周言晁说:“虽然我看着也心烦,但不得不承认他们天生适合作战。”   “这是我的地盘。”   周言晁回头,“没搞清楚状况吗?”   逆光时脸部被阴影笼罩,表情晦暗不明,他语气平静,“我现在就是在侵.犯你的领地。”   “你怎么做到的?”裴墨衍拧紧眉头。   在对这座岛不熟悉的情况下,利用航空遥感在高空勘测地形,但经常受气候等因素影响,所以数据收集得并不全面,他们再根据谢谌的行进路线和他的各项身体数据,判断分析他所处环境的变化情况。   裴墨衍了解完情况,愕然间抓住关键词。   行进路线?身体数据?   时间追溯到实验室内的某次体检,张茹还奇怪谢谌为什么这次体检带着周言晁一同前来,直到三人进入体检区,谢谌撩开他的袖子,袒露手臂内侧肌肤,“麻烦你在我和周言晁的体内植入定位芯片。”   张茹第一时间看向alpha征求意见。周言晁一脸从容,因为在来的路上,谢谌就同他商量过了这件事。   跑车沿道路疾驰而过。   “为什么要坐我的车去?”周言晁坐在驾驶位上,载谢谌前往实验室,有一种被使唤当专人司机的感觉。   “你的车可能安全点吧。”谢谌托着下巴看向窗外沉思,脸被风扇得发麻,他将车窗关上,转头问:“如果你和裴墨衍对上,谁胜算大一点?”   “我。”   对方语气笃定,谢谌一时分不清是狂妄自大还是名副其实。   “那你在哪些方面可能会输给他?”再补了一句:“认真想。”   车内沉默,谢谌耐心等周言晁思考罗列,最后他听到两个字。   “没有。”   “别装。又不是求偶,没必要逞能,你说实话。”谢谌又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在势力、资产、格斗或者射击哪些方面能赢他?”   “任何方面。”   “……”   “哦,不对。”周言晁想到了什么,随后,他在谢谌的期待中,说家庭人口数量赢不了。   “……哦,可能还有一样。”   “什么?”   “……算了,不说。”   周言晁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裴墨衍闹事闹不大的,就算他真的是个疯子,不怕家人受牵连,但他家里人肯定不愿意几代人堆积的心血毁于一旦,我见过他家里的人,按照那群人的性子,如果保不住,估计也不想被牵连,在必要的时候丢掉他。如果说真要做到那种程度,他一定会选一个稳妥的地方。”   “我去他们家,他家里人不像你说的那么……”   “你有和他们谈过生意吗?”   “……”   “不涉及利益问题时,人对彼此是最和善的。”   谢谌搓捻手指,思量再三,开口道:“其实,我是想麻烦你帮我……”   谢谌没系安全带,身子前冲,头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他手抵着副驾驶的置物箱,剧烈的心跳还没压下去,转头质问道:“我说出来这话很奇怪吗?值得你急刹车吗?!”   人趴在方向盘上,朝他一笑,“让我怎么帮?”   谢谌愣了一下,重新靠回椅背,规矩地系好安全带,揶揄道:“你也可以不帮。毕竟你要死了,你家就绝后了。”   “没事,我活着也绝后。”周言晁重新启动车子,继续驾驶前行。   “……”谢谌又说:“要是真的讨厌做.爱,可以去试试试管婴儿。”   “再说不帮你了。”   谢谌掩嘴敛笑,但始终有所顾虑,他将想到的方案告诉周言晁,认真地问他:“你可以吗?”   周言晁目视前方,他沉默良久。谢谌以为他是在犹豫或者以沉默拒绝,结果听到一句反问。   “那你可以吗?”   “嗯?”   “利用自己把他引出来。如果他把你带出境怎么办?”   “出境你没办法了?”   “恰恰相反。”周言晁又说:“但如果我没及时赶到怎么办?从始至终真正有危险的是你。”   “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谢谌不等他回答,继续说:“我不敢肯定自己能毫发无伤,但我保证,不管我听到什么或者他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会活下去。如果你来只是时间问题的话……”   在体内植入芯片,意味着对方随时都可以找到自己,他却允许一个跟踪偷拍还强迫过自己的alpha彻底得到自己的隐私,这并非来自于信任,而是别无它法。   谢谌在赌,赌裴墨衍是真的丧心病狂到这程度,赌周言晁会按计划进行并且能赢,也赌自己的精神力足够强大。   一切都按照谢谌所设想的发展。   除了可以利用全球卫星定位系统定位具体位置,芯片还连接了人的神经,可通过无线设备检测身体机能状况。   周言晁赶到时,数据显示谢谌身体负荷严重,生命体征已经属于异常范畴。   “估计你把东西都全权交给下面的人负责,而在他们眼里,谢谌只是一个与外界断开联系的普通omega而已,根本没必要那么大费周章,时刻保持警惕。”周言晁眯起眼,“在漏洞百出的情况下,我们很快就找到最佳登岛位置。”   “现在,你还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   “他居然信任你到这种程度……”裴墨衍难以置信,随即笑着垂头,“你一早就发现是我了。”   “准确来说,是我得知特制药有问题的时候。”周言晁拿起桌上的香烟盒,从里面抽出来一根,“你就应该留在那片海里,那样给他的印象应该还是美好的。起初以为你死了,为了不让他因朋友的算计而伤心,我才揽了你的罪。”   “呵,别搞笑了,”裴墨衍抬头,讥讽道:“你要真这么有良心,你会拿这个当借口强.奸他?”   “我喜不喜欢那次性.行为,你应该最清楚吧?”周言晁点燃香烟,“为什么不放监控的前半段,那时候我的脸上没有血,虽然光线昏暗,但应该能从模糊的五官认出我,你完全可以发网上,说我是个强.奸.犯,让我身败名裂。”   “……”   “你不敢,你怕谢谌看到我在哭,怕他知道这场性.爱居然带有帮助性质。”   “……”   “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我一开始没和他商量,选择了强迫的形式,本来就没想得到他的喜欢。反而,他恨我才是我需要的。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他的报复,让我明白我小时候为什么会被打。”周言晁扫了一眼身旁的烟灰缸,他生疏地用指尖弹了弹烟杆,烟灰悉数飘落。   “不过,公开我被侵.犯的视频,除了死亡,这就是你认知里最大限度的痛苦了?”   “既然一开始就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早动手。何必绕这么大一圈?”   “谢谌是一个极其有主见的人,如果什么事我都默默地替他做完了,他没有参与,那有什么意义?只有他等他亲自发现,主动意识到,并且有想了结的念头才行啊。”周言晁再弹了弹烟灰,“这时候,他让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   “因为能给他提供积极的情绪价值,所以才把你这个东西留在他身边。”周言晁朝裴墨衍逼近,强行托起他的下巴,再摁住额头,让人保持昂首的动作,“现在你让他这么痛苦,好像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周言晁扒开裴墨衍的眼皮,看着颤动的眼珠,“你的眼睛盯他够久了。”他将即将燃尽的香烟戳了进去,似乎没听见人的嘶吼,粗暴到几乎要将烟头一齐塞入眼眶。   火星受到挤压熄灭,伴随角膜的灼伤,混合着烟灰的泪水流淌而下。   “以后他还是由我一个人来注视吧。” 第89章 恩将仇报   嘭嘭!   床垫被人暴力捶打, 发出剧烈声响。   白色被单遮盖住omega的身体和脑袋,丝绸制的料子像牛奶一样流淌,显出人的身形, 他保持侧躺躬身的姿势,像不安分地茧蛹,只是部分地方在小幅度的抖动, 像是被束缚在里面,要从那儿顶破出一个小洞,幻化成蝶。   失败了。   又失败了!   谢谌一把掀开罩在头上的被单,即使是透气性好的丝绸也不影响他面色酡红, 如今阴沉的表情使他增添几丝羞愤。   他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再撩起被单往里瞧, 脸色更为难看, 又重重锤了几下床。   嘭!   嘭嘭!!   驻守在门外的两人听到动静,面面相觑, 置若罔闻地继续目视前方,他们挺直脊背, 与门同高,漂洋过海再翻山越岭,结果被安排当护卫, 现处于极度不满,但又无处宣泄,因为面罩看不出表情, 但满脑子想的都是杀人比当门神有意思。   两人注意到门把手转动, 默契地转头,随后看见一张湿漉漉的脸探出。   皮肤白皙透亮,刘海被汗浸润变得厚重, 滴落的水珠沿着鼻骨下滑,人眼皮耷拉着,眼下乌青,嘴唇破皮渗出血,看起来艳丽又颓丧。   “把周言晁叫来。”他的嗓音异常沙哑。   烟头落地,以扭曲变形的姿态躺在人的脚边,因疼痛唾液不受控地钻出,悬挂在alpha的嘴唇上,拉出细长银丝,他的左眼被蒙上一层雾,看什么都不清楚,疼痛让所有感官都变得迟钝,他急促地喘息,抬头看到有东西摇晃靠近,直到距离不过半米才发现是人。   对方在和周言晁说着什么,裴墨衍听不清,他的耳道里像住进了一条虫子,隆隆作响,估计自己被一巴掌打到耳膜穿孔了。   人影逐渐缩小,退出视线,靠顽强意志力支撑的头颅也完全垂下去。   “他找我干什么?”周言晁和人一路朝谢谌的房间走。   “没说。不过他一直在房间里发出噪音。”   周言晁蹙眉,他见到的谢谌情绪并没有不稳定,加快步子查看情况。   推开门,一米内,谢谌面朝房门身披床单蹲在地上,他没有表露出人说的躁动,半张脸埋在胳膊里,只剩一双幽怨的眼。   门砰的被关上。   视线被切断,护卫自觉回到原位,重新目视前方继续站岗,他提出自己的疑惑,“挑人的眼光也会继承吗?”   另一人回复:“谁知道呢。”   从alpha踏进来那一刻,沉寂就没停止。周言晁打量屋内,重新握住门把手说:“我去给你找衣服。”他却被拽住,听到身后的人说:“你放点信息素给我。”   “?”周言晁转身,看到伫立在身前的谢谌,他目光沿丝绸顺滑下落,终于注意到遮掩不住的怪异。   谢谌靠近,鼻尖贴到人脸上,但随着汗水的挥发,覆盖在alpha皮肤上的信息素也一同荡然无存,谢谌什么都没有得到,他轻声地说:“我出不来,你放点信息素帮我。”   周言晁把自己裹得太过严实,穿过层层布料渗透而出的信息素简直是杯水车薪。   谢谌咬牙忍耐着,因为先前裴墨衍总是释放不足量的信息素,他手脚受到束缚无法及时进行疏解,身体长时间处于受刺激的状态,激素、压力、性心理问题等多重作用下,他现在单靠手根本无济于事,辗转反侧,掌心也空空如也,他需要寻求alpha的信息素,补足那部分缺失的性.刺.激。   “等一下。”周言晁感受热刃,自己身体内的热血要被捅出了一般。   “我等不了了,这个死法太不值了。”谢谌钳住对方的下颌,直接将唇贴上去,吮吸唾液。这是他目前唯一能获取alpha信息素的途径。   谢谌欲抬起双臂圈住周言晁脖颈,松手的一瞬,丝绸失去牵制力,流水般滑落。当它像泛着光泽的奶油层层堆叠而起时,谢谌已经彻底搂住alpha,他将人抵在门口,肌肤紧贴坚硬的作战服布料,疯狂地汲取唾液中夹杂的信息素,像干渴已久在炽热荒漠找到绿洲。   谢谌主动伸舌探入口腔,以索取更多,完全不在乎这个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别说泥土,现在就算是混凝土他都吃。   omega的信息素像弹药一般,点燃爆炸急遽辐射扩散。   周言晁被迫塞了一嘴的乌龙茶,苦涩中带有清香。   两人因为身份特殊,体力不错,肺活量也优于常人,伴随亲吻的时间延长,唇舌还在缠绵,喉头处已开始回味,甘甜萦绕,分不清是属于味蕾本身的作用还是信息素带来的神经刺激。   周言晁手碰到谢谌后腰,被惊人的温度烫到回神,他还没来得及挪开,手腕就被谢谌拽住牵引。   谢谌松开他,依旧保持极近的距离,错乱的呼吸吹得两人唇间相连的银线颤动,谢谌分不清这是谁的唾液,不愿错过一点儿信息素,在它的味道消散前,再次张口含住周言晁的下唇,用舌头将其尽数舔舐进自己的口中。   “其他地方也摸摸。”   周言晁倒吸一口气,他觉得谢谌神智有些不清,有些抗拒,抽出手摁住谢谌的肩膀想要推开对方。   “你手心在出汗。”谢谌再次抓住周言晁的手,将脸贴上去蹭了蹭,再抬眸,眼眸意外的清明,“信息素,不要浪费。”   他又吮了周言晁一口,“把它们抹在我身上。”   谢谌没有放过任何攫取信息素的机会,周言晁另一只手套被他摘下,套在自己的身体上,被信息素包裹的那一瞬间,白色电流直击他的颅脑,头靠在周言晁的肩上缓神喘气,他用手套摩擦,但就算做到这个地步还是到不了。   他对自己越来越陌生,他明明就需要那么一点,但不清楚所谓的点到底在哪里,他的体内蕴含无穷的能量,却始终沉睡在深处,不能自行爆发,自己也无法触及。   “不够。”   “你再帮帮我。”   周言晁伸舌舔谢谌的掌心,在唾液的作用下发出黏腻声响,这张嘴,应接不暇,下一秒又要照顾omega的嘴唇。   在两人亲吻时,谢谌抚摸自己,将掌心的水留在皮肤上,信息素细密,渗透进身体里,惹得他的心脏狂跳不止,姿势愈发暧昧。   周言晁褪去大部分布料,利用腺体释放更多的信息素,他只穿了一件黑色薄背心,布料紧贴肌肤,沿肌肉线条起伏,原本清瘦且不羸弱的身形此时显出一种力量感。   谢谌像毒蛇一样缠上来,绕到alpha的后颈,靠近信息素最浓的位置,他亲吻舔舐腺体,一遍又一遍,不知餍足。   他主动吮吸,用口腔挖掘更多的信息素,浓烈厚重的泥土味依旧潮湿,但在激烈刺激中,谢谌总觉得土里埋着什么,深不见底的地底下藏有东西。   持续轻舔alpha后颈的腺体,就连舌根都经受不住高强度的使用而开始变得怠惰,他的大脑还在施令,同时提供解决其他方法。谢谌目光恣肆游走,继续找寻其他信息素最强烈的部位。   衣服沿着脊椎骨往上推,袒露alpha的腰肢,经久没受到阳光直射,白皙的皮肤因渗漉的汗液而无比光滑。   谢谌俯视着,轻抚着,裹挟在液体里的信息素像一个个活跃的因子,在他的掌心疯狂跳动,高频率地刺激着神经。   这里信息素很浓。   很浓。他知道。   周言晁察觉到时,已经进退两难。   “恩将、仇报。”   字字咬牙切齿,发自肺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也真心实意地道歉。   “……”周言晁的语言系统因痛感失灵,要不是手臂支撑,他险些坠了下去。   谢谌尽可能多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安抚alpha,他说着对不起,还在将自己一点点埋进土里。   信息素信息素。   好多信息素。   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像汽油,他的身体被引燃,生锈的机械蹦出火花,再炸开,像天亮时升空的烟火,绽放白色血液,悉数陨落进土地。   所有过程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对周言晁来说却是漫长到过了一辈子。   干呕声唤醒谢谌。   谢谌这才回过神。   他看到流露而出的液体,黏腻中夹杂着的茶味。它们深陷在沟壑之中,填满了自己的欲望。   伴随谢谌后退,周言晁终于脱离囹圄,他捂嘴跪在地上,另一手扶住墙面,不停吞咽,强迫喉咙再蹦出声音。   谢谌如释重负,所有情绪都随积压在身体的东西一道倾泻而出,他看到alpha跪立的身影,恍惚了一秒,上前说:“我给你……”   谢谌目光下移。   只觉得整个世界很安静,那是毫无波浪的海面,也是万里无云的长空,那是一个真的没有任何欲望的人。   “周言晁。”   周言晁回眸,他的眼神里并不包含一丝怪罪,他没有因为谢谌的强迫而难过,只是出于本能的厌恶罢了。   这种情况上演过数次,唯独这次谢谌感觉不同。   “对不起。”谢谌说。   周言晁睒了睒眼,他咳嗽几声,“没事,你再放点你的信息素。”   谢谌沉默片刻,主动上前,他将头垂下,扶住后颈,袒露自己的腺体,“你可以,舔一舔。”   周言晁注视着那处的肌肤。   没有等到湿润的唾液,只有alpha的一句“算了吧”。   谢谌盯着他。   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第90章 骗局一场   谢谌临时穿上夹克式作训服, 调整松紧带后,他拍了拍胸挖袋,又踏了几步, 感觉作战靴并不是很合脚,但据说已经是最小码了。   穿戴完毕,谢谌看向一旁的alpha, 对方至少两米高,黧黑的皮肤锃亮,身姿挺拔,体格壮硕, 而有这样条件的人外面都是。   “那个……”谢谌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我代号叫:过山风。”alpha主动说。   “眼镜王蛇吗?”   “是。”   “你们和周言晁什么关系?”   这么多善战的alpha组成一只精良的队伍,居然愿意屈膝为周言晁所用, 恐怕不只雇佣关系这么简单。   “我们是少爷的护卫。”   撒谎, 谢谌心道。   他不再追问,心里清楚, 以自己的身份是不配知道那么多详实信息的。   过山风又说:“多亏了你,我们终于和少爷见面了。”   “终于?什么意思?”   “在上一任离世后, 队伍并不会解散,支配权由少爷继承,但他讨厌我们, 又并不愿解散队伍,最后将我们弃之不顾。我们一直在境外活动,这么多年, 只是不停地重复训练, 没有参与任何行动。为了你,他第一次动用我们。你或许不知道,他传讯到基地时, 大家抢着想要行动名额,想杀人,想见少爷,也想见你。”   “见我?什么意思?”   过山风点头,“想看看,能值得我们行动的人。”   “哦,那你们现在见到了。”谢谌猜他们是大失所望的,大费周章居然就为了救一个普通的omega。   但过山风的模样并没有表露出任何讥讽或不悦,他反而兴致勃勃地盯着谢谌。   “既然周言晁讨厌,为什么不直接解散队伍?”   “解散我们?少爷之所以讨厌我们,是我们是作为遗产递交到他手中的,再者,队伍建立的初衷本就是有违人道的,所以他一直不使用我们。没有夸张,为救人而行动,我们这还是第一次。”   “……”   “这个时代,作战方式一般都用枪支弹药、大炮导弹,但在非必要情况下,我们不会使用热武器,因为这些东西拉开了作战距离,这对战争来说是一件好事,几百英里从几万英里,随着距离的增加,人对生命的概念会模糊化,不会意识到对方是一个人。这个所谓的‘人’指着是,作为一个鲜活的个体,他也有朋友亲人,他有喜好,他有信念信仰或情感。在子弹射击或炮弹轰炸下可生命可能会瞬间消失,但攻击的人是不会有实感,到最后所有死者都只是汇聚成一串数字。”   “我们不喜欢远距离的作战方式,认为这样会消耗摒弃alpha与生俱来的战斗性,当面临近在咫尺的敌人会犹豫,那样先一步丧命的就是我们自己。我们需要感受敌人血液的温度,记住这种感受,让颅脑惯性保持兴奋。拼尽全力去开拓,用自己的双手创建世界。”   “……”谢谌心道:难怪周言晁放着不用,这群人就是喜欢手刃敌人的快感。   “而我们愿意听少爷的,是因为他从小就有这种天赋。”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   谢谌沉默,对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知道这些。   虽然是过山风主动攀谈,但他拎得清哪些话该说与不该说,既然少爷没有讲述自己的过往,那他自然不会僭越,最终在这个问题上选择了缄口不言。   “我想问,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过山风换了个话题继续问。   谢谌奇怪,岛是他们占领的,自己一直被锁在房间里等待救援,具体情况一概不知,结果对方反倒开始反问自己,他狐疑地说:“进展到哪一步你们不是知道吗?”   过山风不好意思地挠头,嘿嘿傻笑两下。   谢谌更觉得莫名其妙。   “真的就只是亲嘴和玩信息素吗?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们听得到呢。把话说那么露.骨。”   “?”   因为谢谌太快,门口两人甚至不知道他们做过了。   “………………”   哦,指的是这个进展。   谢谌转身朝外走,不再搭理他。   疾步行走间,脑子里接连不断窜出自己说过的话,他咬牙小声嘀咕,“操,早知道离门远点再做了。”   过山风这个代号取得很好,人如其名。一旦招惹上,闻到味儿就缠上来。   走廊上,谢谌在前面走,人在后追问:“你和少爷怎么在一起的?”   谢谌心情本就不佳,被问烦了,开始胡乱回复,“偷.情。”   “你把原配顶替了?”   “他当小三上位的。”   “?”   谢谌停在门口,握住门把手,转头冷淡地盯着过山风,“你家少爷就在里面,剩下的你要不亲自问他?”   过山风笑着摆摆手,说没想问的了,规矩地摆出站岗姿势,开始履行护卫职责。   一门之隔,屋内和走廊的氛围大相径庭,灯光昏暗,压抑到极致。   谢谌看向房间中央,这是他重获视觉后第一次见到裴墨衍,也是第一次见人如此狼狈,印象中的alpha永远打扮矜贵,散发着浅淡的酸柠檬味,谢谌不知道他有多少次是故意把信息素留在自己身上的,现今想起厌恶到皱眉。   被紧紧捆绑在椅子上的裴墨衍察觉到又有人进来了,他看不清,知道除了正前方的周言晁,还有一个人伫立在门口。   尽管对方在不可视的范围内,裴墨衍还是认出了是谁,轻轻唤了一句,“阿谌。”   谢谌深吸一口气,目移到别处平复心情,他以为自己已经整理好情绪,但看到这张脸还是冷静不下来,频频张口,却总欲言又止。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他真的有尽力去换位思考,但始终理解不了裴墨衍。   谢谌慢慢靠近,踱步到裴墨衍面前,看到他泛灰的瞳孔以及脸上沾着的烟灰。下一秒,裴墨衍垂头靠着他的腹部,“阿谌,我不能没有你,你要这样的话,就把我杀了吧。”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够,像你一样,轻易杀人,还是杀你。”   要他亲手杀掉自己的几十年。   这和杀死自己没什么区别。   周言晁递上裴墨衍的手机,谢谌结果查看,看到里面存储的无数视频,都是监控记录,每一个点开都是处于发.情期的谢谌在床榻上辗转。   谢谌已经不再觉得新奇,平静地问:“存这么多我发.情的视频干什么?”   “……”   “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的痛苦已经成了对方的性.欲。   “所以每次我在床上打滚叫唤的时候,你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透过监控看着我,对吗?”   谢谌在众多略缩图里找了一个不同的视频,拍摄角度和环境都有明显差异。   谢谌点开。   视频自动播放,传出alpha的声音——“再分开点。”   画面里,omega赤.裸着被放倒在沙发上,脚踝分别被两只戴着手套的手握住,像拎兔子那样提起。透过腿间,由下而上的拍摄,他紧闭双眼,因酒精陷入沉睡,面容泛着不正常的红,在因异物侵袭而蹙眉,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音,表露自己感知到的疼痛。   “还是吃得很辛苦啊。我挑的已经够小了。”   谢谌透过沙发意识到拍摄地点,他难以置信道:“你在我爸妈家对我做这个?”   用道具捅他。   裴墨衍的恶劣再次超出他的想象。   “多久的事?”   谢谌查看时间。   “我和我爸喝酒那一次?”他眨了眨眼,“所以,我并没有和他……都是你……”   谢谌止不住的颤抖,他将手机摔到一旁,迅速揪住alpha的领子,逼近咬牙切齿地质问:“你还是人吗?”他一拳打下去,鼻血瞬间从孔流出。   不够,根本不够。   “裴墨衍!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谢谌挥拳如雨,他哭泣着,崩溃了,从来没有什么父子乱.伦过,但他的父亲死于愧疚,他的母亲黯然神伤,他时刻懊悔没有接到电话,没有和人把话说明。   结果一切都是假的!   一场骗局害得他家破人亡!   哐当。   椅子坠地。   谢谌把alpha按倒,他骑在裴墨衍身上继续狂揍,再凶猛剧烈的击打也减轻不了他的痛苦。   谢谌打到手指出血,他手臂战栗,他喘着粗气,他瞠目怒视,身下的alpha早已血肉模糊。   裴墨衍咳嗽,口腔蹦出一股血,他以虚弱的声音说:“不,他后面后悔了,不想自杀,他不跳了……”   “然后,我把他推下去了。”   “别说了,别说了!!”谢谌双目猩红,泪水如洪流往眼眶外翻涌,捂住对方的嘴,不想再听到任何可能让自己疯掉的信息,嘶吼道:“闭嘴!闭嘴!不要再说了!”他一拳拳落下去,“我要杀了你!”   他彻底发狂,他喘不上气,体内源源不断的悲愤几近要冲烂这具身躯。   周言晁察觉到他的情况不对劲,上前阻拦,想要将人拉起来,却被推开。   “滚开!”   直到谢谌殴打够了,他才停下。   他垂着头,废然注视那张血脸。   裴墨衍被揍到发不出声响,还有意识,胸口起伏着。   沉寂良久后,谢谌俯下身,擦拭他的血,捧着他的脸,轻轻地说:“你怎么不早点说你喜欢我?”   他语气平静到诡谲又可怕。   裴墨衍喘着粗气。   谢谌知道他想问什么,“说不定我会给的。”   裴墨衍一怔。   谢谌再俯低一点,耳语道:“给你操啊。” 第91章 静待日出   鼻梁骨外形发生改变, 鼻腔无法通气,裴墨衍不得不用口呼吸,他每喘一次气, 就体验到钻心的痛,他干呕了一下,尝到血的锈味, 疼痛蔓延到眼眶,面前的景象本就模糊,现在出现了叠影,他沉默着闭上眼, 所有感官被蒙上塑料保鲜膜,一切都朦胧。   谢谌在他身上哭着问为什么, 重复无数次后, 裴墨衍才反应过来他在絮絮叨叨些什么,他气息奄奄, “要杀了我吗?”   谢谌停止啜泣,泪眼盈盈地看着他, 因暴力飞溅而出血液在他的脸上绽开,经泪水冲刷,像凋零的碎花。   裴墨衍笑起来, 粘稠鲜血混合唾液从嘴角汩汩外涌,搭配这一张惨淡的脸看起来无比瘆人。嗣后,浆果红的嘴唇翕动, 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声音轻微到无法穿过几十厘米的距离传递到人耳里。   谢谌安静地埋下身子,附耳过去,听到苟延残喘的人吐出虚弱的气息。   他说:“我会游在你的鱼缸里, 永远。”   谢谌承认,这个诅咒会随着裴墨衍的死亡灵验,对方也会阴魂不散,像恶鬼一样缠绕着他的脑神经,折磨着他,让他再也无法有着同等性质的金鱼进入自己的世界,只此一条。   谢谌用手指轻轻拨动裴墨衍湿漉漉的发丝,“我知道我们的问题出在哪里了。我们太亲密了。太了解彼此不太好。”他跟着笑了起来,“那在我死前,你也不能死。这样你就永远住不进来了了。”   “我并没有打算真的杀了你。”   “我要你活下去。”   “和我一样痛苦。”   谢谌宣告最终决定,他太过专注,没注意到一旁黯然垂眸的周言晁。   谢谌站起身,用袖子擦拭脸上的血,朝周言晁摊手,“东西给我。”   当谢谌口中的东西摆在面前时,裴墨衍并没有什么表情,他的眼睛趋近盲的程度,分辨率极低,耳朵嗡嗡作响,像老旧的电视,在断断续续地接收着信号,他看向那个东西,他被解开,像被煎的鱼一样翻了一面,后颈的皮肤被触碰时,终于明白了那是什么。   谢谌开始对L.0-1试剂进行组装拼接,“这是从你实验室拿的,我现在还给你。也算替他们报仇了。”他将其对准人脆弱的腺体,扎进去时都在发泄恨意,针头没入皮肉,在察觉到裴墨衍想要反抗时,另一只手粗暴地摁住人的脑袋。   嘭的巨响,本就断掉的鼻骨受到二次重创,谢谌对他的痛苦熟视无睹,冷漠地说:“我所经历的,一定要让你全体验一遍。”   谢谌注射得很慢,他享受着浅蓝色液体一点点被推入人体的过程,它们像有毒的病菌,吞噬到alpha的一切特性。   谢谌明显感受到力量在流失,对方不再挣扎,就连呻.吟都发不出,他只能通过触碰感受到抽搐战栗,他说:“现在害怕还太早了,你会知道当omega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谢谌特意留了一部分没注射,只是担心注射正常量的试剂会导致裴墨衍像那些排异现象严重的alpha一样当场暴毙,他不想自己功亏一篑。   根本不需要任何束缚,裴墨衍像蜕皮的蛇一样在地上扭曲,他的血刮在地板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像黑色的污渍。   谢谌通过视觉,仿若重新经历了一遍过往的痛苦,身体跟着不太舒服,他向门口迈步,但又停驻回头看了一眼挣扎的alpha,隔空对视,沉默间他率先移开眼,再决绝地转头走了出去。   呼吸到没有血腥味的空气,谢谌的身体并没有好转,他厌恶地蹙眉,现在脸、衣服和手上都占有alpha的血,他需要洗掉。   “要休息一下吗?”周言晁关上门问他。   谢谌瞥了周言晁一眼,这位看人的眼神也是不正常的,尤其是在他报复裴墨衍时,虽然周言晁没有进行任何干预,但他能明显感觉到人的情绪,并非自身察觉力敏锐到这种夸张的程度,而是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浓厚的兴奋感,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就算是再有钝感力的人也会收获到那种信号。   是有什么吸引变态的体质吗?谢谌反思着收回审视的目光,他并不在意周言晁为何会那样看自己,语气平淡道:“想洗澡,带我去。”   “好。”   过山风朝离去的两人扬了扬下巴,再向身旁的同僚示意,“看到没。”   一旁的同僚肤色较白,剑眉星目,他顺着过山风手指方向扫了一眼走廊,随后严肃地点头。   “走他父亲的老路啊——”过山风说。   “……你刚刚说的话我会汇报,私下讨论违规内容。”   “?”过山风霎时转头,对他指指点点,“哇,你……”   两个被安排继续驻守在这里,才过去约莫两小时,走廊另一头传来齐刷刷的脚步声,过山风听声音估测人数在10到15左右,他并没有就此提高警惕,知道都是自己的队友。   组织成员跟在谢谌身后,谢谌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作训服,他停在门口,此时面容经清洗水汽还未彻底散去,皮肤白皙透亮,明眸红唇,即使眼周皮肤微微发肿,但不影响他的清隽。现今总是冷眼看人,迸发出一种强烈疏离感。   门开,谢谌踏进去,那一瞬间,过山风闻到沐浴香以及……alpha的信息素。   啊,就说洗澡怎么可能洗两个小时,原来还打了炮。他笑起来,感叹说后浪推前浪,结果对上同僚的眼神,“……”在无形之中又被记了一次过。   过山风彻底老实。   谢谌步入房间,被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到皱眉,他忍住厌恶道:“作为你变性,送你第一样东西。”   裴墨衍被架起,十几个alpha开始释放信息素。   他才饱受变性试剂的摧残,腺体处于高度敏感状态,根本无法承受十几种信息素的攻击。   裴墨衍将所剩的精力用于抬眼,他看到身前的omega在alpha信息素四溢的房间内毫无反应,几十秒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此时却做不出任何反应,想咆哮,无法发音,想握拳,却不能抬臂……在高度刺激下他失禁了。   谢谌触碰自己后颈上的咬痕,暂时的标记让他不受异性信息素影响,虽然这是和周言晁磨了一会儿,才得到的。   一个小时前,谢谌洗完澡出浴室,向周言晁表达请求却遭拒绝。   “你不咬我去找过山风咬。”他说着佯装迈步朝门口走,但行进速度极缓。   意料之中,他被拽了回去,后背抵着alpha的胸膛。   周言晁手掌覆在他的前侧脖颈,埋下头,低声道:“你有时候真的招人厌。”说罢,他捂住谢谌的嘴,闭眼张口含咬后颈的那块软肉。   声音从喉咙跑出,谢谌原以为只有做到拍视频那次的程度才会不受控,但没想到alpha信息素仅是通过后颈的腺体灌进体内,他也会绷紧肌肉,不安分的跳动,他弓背踮脚,肩膀耸动哆嗦,挣脱不了獠牙 ,信息素明明不是实质的东西,他却感觉热流在不停地进入自己的身体,充盈在自己体内,精神亢奋到极点,omega的身体太可怕了。   周言晁松口时,谢谌气喘吁吁,感觉自己这个澡白洗了,被一个暂时标记弄得大汗淋漓,他回头,期期艾艾道:“再,再注射点,信息素。”   “你腿都软了。”为了防止人摔下去,周言晁的手臂早就绕前搂住他的腰。   “别管。”他转回去继续垂头,“你手稳点,别让我摔了。”   “……”周言晁再度张口,咬前不忘说他烦人。   谢谌摸着腺体,庆幸让周言晁给了二次信息素,不然这么多alpha,即使被标记也很难不受影响。   他看着人倒在尿液里。   “你觉得了解我的一切,那这件事你知道吗?我在O方执行任务的时候,偏偏被A方成员盯上陷害,被锁在只有alpha的屋子,所有alpha对我释放信息素,我痛得在地上翻滚,他们围着我像看表演那样欢呼。我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杀了他们,活下来的两个精神不正常,我被追究,他们家属的措辞一致,说肯定是我的信息素诱导他们发情了,说这是生物本能,说我一个omega力量本该弱小,却能杀了那么多人,一定是蓄意杀人。我打了抑制剂,吃了抑制药,我明明该做的都做了,他们还是把所有错怪在了我的身上。虽然后来O方动用关系救了我,但我多了一个外号,叫‘行走的春药’,每次对上A方和B方的人我都能听到这个称呼,他们对我很好奇,想知道我的信息素。明明就是很普通的茶叶味道,它能跟性.欲沾边吗?但就因为一个黄色谣言,直到现在,我还是处在被随意对待的位置,受到另外两方成员的骚.扰。”   谢谌不知道裴墨衍还能不能听到自己说话,被注射变性试剂的痛感,即使过去两年有余,他依然忘不掉。他猜测,裴墨衍大抵也听不太明白自己在讲什么。   他也不指望这个alpha能理解自己了。   “所以我希望你成为我。”   太阳即将被海淹没,霞光由天漫到水面,气温却开始降低,谢谌坐在阳台的长椅上,身披橘红,他感受风潮湿的洗礼,平静地眺望远方。   人在他身边坐下。   谢谌保持不动,在太阳降到只剩一小部分在发光时,他才率先开口,“你话变得很少。”   “……”   “我知道,抛开你的少爷身份,你过得其实应该也不怎么样。”   周言晁却说苦难是不能比较的。   谢谌不再作声。   “大家似乎在经历一些糟糕的事情后,会安慰自己说想想那些比自己更惨的人,那样或许会好受一些。但每个人的身体对疼痛的忍耐力不同,在精神层面上所承受的痛苦也不一样。这本就不能比较。无论和谁对比、怎么对比,也不能改变苦难降临在你身上的事实。不管我过得好与不好,都不能搬出我的痛苦来减轻你的难受,那只是把注意力从你转到我身上,其实并没有改变你的痛苦。我沉默,是因为我知道什么都做不了,面对你的痛苦,我无能为力,只能这样。”   等到周言晁慢慢说完,太阳已经被海水吞噬,所有风景都被漆黑涂抹,周遭陷入死亡般的沉寂。   谢谌重复道:“只能这样是指?”他转头望向声源,可惜看不清周言晁的脸。   “只能在黑暗中陪着你,等待下一个太阳升起。”   “……”   “如果,我有一条金鱼,我需要每天定点喂它,你会怎么做?”   周言晁不理解谢谌为什么突然作出这个假设,但还是开始思考。   谢谌没有等到答案,他也不继续追问,像一个宕机的机器保持安静。晚风很冷,吹得他的关节生锈,不再灵活。   就在准备放弃等待时,他听到了回答。   “那我每天定点提醒你喂它。”   声音很轻,一眨眼,被海风就吹散了。   谢谌没再说话,只是垂下头,他在哭出来之前捂住眼,但很快水还是从指缝渗出。   他人生第一次冒出这种念头。   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第92章 柔弱存在   过山风默默打开室内的灯, 唤起光明,他隔着玻璃看到依靠在一起的背影,啧啧感叹了一句:“又不是训练, 那么冷在外面,要浪漫不要命。”   长椅上很是安静。   谢谌似乎睡着了。   他靠在周言晁的肩上。   周言晁怕把他吵醒,坐得像一尊雕塑, 明知道对方可能听不见,他还是开口低声说:“不要因为在一个alpha那里受了伤,就投入另一个alpha的怀抱。”   “我知道。”   谢谌嗓音清脆,并未夹带任何困倦, 周言晁稍微愣神,随后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猝然消失。   谢谌稍微抬头, 挪动身体, 却在和周言晁拉近距离,“我很难再相信人了, 更不会投进任何人的怀抱。”他主动拥抱过裴墨衍,换来了什么呢。   谢谌说完重新调整姿势, 再将头倒下去,“先让我靠靠。”他的头很沉,现在需要一个支撑, 尽管周言晁身形也很单薄,似乎随时会散架,但他找不到其他可以倚靠的东西了。   长期睡眠不足引发神经疼痛, 被标记的他通过alpha的信息素得到安抚。   “你的信息素真的是泥土吗?”谢谌问。   “嗯。”   “是因为不想别人知道这个味道, 所以学会了完全控制信息素?”   “不是,只是不想让人闻到。”   两岁就有这种想法,谢谌第一反应是周言晁应该在年幼时因这个信息素受到了负面评价, 所以才会想刻意隐藏自己的味道。   但作为金贵的少爷,普通人巴结都来不及,谁敢让他明显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在人群中会不受待见,极有一种可能,那人地位在周言晁之上。   “你爸爸或妈妈不喜欢你的信息素吗?”   “嗯。”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闻。”   “不要安慰我。”   “我没有。”谢谌无法形容周言晁的信息素,他再也找不到初次闻到周言晁信息素的感受,明明那时难以忍受到他需要举手示意对方不要再释放,甚至恶言相向,但如今他能主动让人标记自己,并自己索取。因为发生过关系的缘故?还是特制药的作用?又或是身体趋于Omega化?   “既然你会控制信息素,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放那么浓烈的味道?”   这个问题周言晁没有回答。   谢谌坐直身,凭借背后的灯光依稀看清垂着眸的人,他伸手去触摸,才碰到脸,周言晁就挡开他的手,迅速站起身。   谢谌扑了个空,差点摔下去,他手撑着长椅,仰头说:“你脸好烫。”   “外面冷,吹感冒了,进去吧。”   周言晁踱步朝里走。   谢谌一人留在原地,他低头捻了捻手指,搓干指腹上的水分。   这里的每一间房都精心装潢,从装修到摆件按照谢谌的喜好设计安排,以至于挑房准备休息时,谢谌逡巡在个个漂亮的牢笼之间,他不想在里面躺下,但又迫切地想选一个房间,想将一直跟在身后的人拒之门外。   谢谌转头质问:“你怎么老是跟着我。”   “少爷安排的,你去问他。”过山风顶着一张质朴的脸说道。   “……”谢谌最终随便挑了一件卧室,过山风自觉地背对房门驻守着。   “问个问题。”   过山风回头,见谢谌头和肩都倚在门框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严肃又冷淡。   “嗯?”   谢谌表情犹豫,最终还是开了口,“周言晁从小就是alpha吗?”   过山风愣住,感应到对方荒唐的猜测,随即一笑,“肯定的啊。A得不能再A了。你是不知道他…”他又及时闭嘴,怕泄露本该保密的信息。   谢谌现今并不在意周言晁的往事,他忽略这明显的回避,继续询问,“……信息素呢?他的信息素也一直这个味道吗?”   “这就不清楚了。外面没人知道他的信息素,如果不是因为他标记你,我这辈子都不知道他信息素是这个味道。”   “你闻到的是什么味道?”   “很难闻,虽然说是泥土,但比泥土还难闻,没有那种清新或有生机的感觉,但说带有尸臭又有点儿太夸张了,反正很少有人受得了。所以一闻到你身上散发出他的信息素,我们就知道你这是真的太爱了。”   “……”谢谌歪头。   “你们信息素很般配。”   “哦?”谢谌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两种信息素本就是在同一环境下的,优质的泥土会把茶叶养得很好的,他现在做的事不就是这样吗?尽可能给你提供向上生长的条件。”   谢谌不可否认,周言晁总是出现在他最难过的时候,给予恰到好处的养分,像泥土那样,沉默的,湿润的,柔软的。   茶如果凋零,枯萎的叶,落下的每一片,土壤都会感知到。   这种恰如其分的遇见并非巧合,谢谌意识到,它们可能来自于一次次所谓恶劣的视.奸。   谢谌一语不发地关上了门。   屋内挤满了人,空间并不狭小,但alpha们的信息素几乎要将这里撑爆。光线昏暗,鬼影不尽其数,他们晃动摇曳,将这里当做舞台狂欢跳舞。   孱弱的肉身粘稠,如同呆在怪物的胃里,周身遍布消化液。人像一块在融化的黄油,瘫软在地,还在被热刃瓜分,他的嘴、手心、腿间、腺体都被占据,无数根柱子像铆钉插.进他的身体。   谢谌进来发现,惊愕道:“我没让你们……”他失色大喊,“够了,停下!”   alpha们笑着,他们将人当一次性用品,根本不顾这位变性者身上化脓的伤口,已经肿胀的皮肉,他们很久没有玩得这么尽兴了。他们有时在野外,有需要又找不到合适的,也会在同僚之中挑选,omega、beta、alpha都体会过,但变性者的滋味实在新鲜,难得有一个现成的供他们享受。   变性后,裴墨衍已不再是上位者。   但这不是谢谌想要的结果。   以这种方式凌辱仇人并不能带给他快感,他仇恨的根源不在这里,不是成为omega后就该遭受侵犯。   他想劝阻,但却被拦截制止。   “放心,我们不会玩死他的。”   “这不也算是帮你报仇了吗?怎么摆出一副圣人的姿态?”   “说真的,要不是看在你是少爷的omega,你也早完了。”将杀生当做嗜好的人说。   那一瞬间,谢谌血液逆流,不源于他没有钱权无法支配这群人,而在于自己的价值被轻视否定。   他无法诠释这种复杂的情绪,一股悲哀油然而生,他的存在如此之弱,只有靠alpha才得以安生,他甚至无法拥有自己的姓名,他只能是谁谁谁的omega,他甚至无法为自己辩驳。   他还站着。   其实和躺下地上的人没有区别。   谢谌透过无数条腿看到裴墨衍的眼睛,尽管可能对方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单凭自己根本对付不了这么多人,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周言晁。谢谌刚转身,从门口涌进一堆alpha,他们将这群赤条条的人制服,强迫他们跪地。   周言晁踏进来,他径直越过谢谌,“组织内第一条规定不是禁止强.奸吗?”他抬手晃动手指,数根枪管直指这群无视纪律之人的脑袋。   “谁先开的头?”周言晁又问。   无人回答。   “和他发生性.关系的全杀了。”   “他是俘虏,从你的omega口中得知他罪有应得。我们这是在惩罚他!”被捕的其中一位激动辩解。   嘭。   下一秒,alpha身下射出了血,子弹打穿了他的器官,巨大的冲击力带走部分皮肉,白花花的散在地面上,像被屠夫随意丢弃在地等狗来叼走的淋巴肉。   惨叫声里——   周言晁垂下手臂,众人看清他拿的枪械,这是左轮手枪里后坐力最强的,能熟练的单手使用的,哪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少爷。   “还有人要发言吗?”   音量不大,但足以震慑众人。   跪地的人试图在站立的同僚中找到熟悉的面孔,让对方替自己求情,但无果而终。   “名额怎么可能是随机抽取的,在座的都是由我亲自筛选,除了考虑你们的个人能力以外,我看中的就是你们的软肋。我体内的芯片检测到我的身体数据有差异,那各位的牵挂也会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们可理解为我身上的神经牵连着他们的心脏。”   “不服有用吗?在我眼里,你们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一部分遗产。如果不想服从我,我可以让你们去追随上一任alpha。”   无人吱声。   上一任早就离世了。   言外之意是在说,不听他的就得死。   “希望各位引以为戒,下次有人再犯这样的错,我亲自把他的屌一片片割下来,喂他吃下去。”   周言晁似乎真的在遵守组织的规定,所作的决定也不是一时兴起,伴随数声枪响,那群嚣张的alpha被就地枪决。而他对待条例的认真态度令谢谌生疑。   尸体被拖出去,躺在血泊里的裴墨衍没人清理,谢谌把他拖到浴室冲洗,人像瘫痪了一般,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谢谌蹲在地上,半张脸埋进臂弯里,他将花洒对准人,“我还是好恨你。”   伴随清水的冲刷,血沿着瓷砖流淌,像红色丝绸。   “我要离开这里了。”   这里太多alpha了,让他觉得不安。   但还有疑惑没有解开。   “为什么给我注射L.0-1,而不是L.0?你有足够的耐心,我知道你思考问题的方式有问题,但我想你本意应该是不想看到我的身体被变性试剂折磨。但为什么还要冒着这么大风险,给我注视L.0-1。”   谢谌抬眸盯着他,“L.0有什么问题?” 第93章 杂病难愈   呼哧呼哧声响彻在空中, 谢谌坐在直升飞机内,他一路沉默寡言,垂头看向脚下, 身体像是飘浮在蔚蓝色水面上。   他夹在海与天之间,明明广袤无垠,上下相隔甚远, 却被挤压得呼吸困难。他与裴墨衍连最后一场告别都没有,最后几天,他给人清理身体再上药,有时候碰到脓水或尿液, 但大脑却没有传达出“这很恶心,别碰”的信息。   谢谌发现, 这世间就是一报还一报, 以前裴墨衍给浴缸里的他清理呕吐物,现在他帮床上的裴墨衍擦除血液和体.液, 而这祸端本就是他们给予对方的。   照顾杀父仇人,这很不孝, 谢谌心怀愧疚对死人说着对不起,又无法完全与活人完全割舍,岁月将裴墨衍的血液注入进他体内的纤维里, 他向对方施加痛苦,当浓稠的鲜血从对方的红肉里流淌而出时,也一同拉拽他细密的神经, 他的心脏被撕扯, 他的喉咙被勒到无法呼吸,这让他苦不堪言。   为了避免这种畸形疼痛穷追不舍地压迫自己,谢谌选择了逃跑, 试图通过物理和时间距离崩断生长几十年的纤维,渴望抽丝剥茧般的疼痛随无数个日夜消磨殆尽。   谢谌至今无法解析裴墨衍的心理。   后面裴墨衍能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轻到需要谢谌将耳朵凑到他嘴边才能听清。   明明遭受了莫大羞辱,早已身处危崖摇摇欲坠,裴墨衍还在为换到谢谌的一丝怜悯而庆幸,他能做到无视自己满目疮痍的身体,他将注意力只放在庆幸谢谌心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每天等待谢谌给自己擦拭身体,即使谢谌通常都是一言不发,他默默注视着,倒数着剩下的日子,他知道终有一天推开这扇门的人不再是谢谌。   “或许他明天就不来了呢?”抱着这种想法,裴墨衍久久凝视,眨眼频率极低,裴墨衍觉得一切都是行差踏错造成的。如果没有周言晁,他们会幸福的。   谢谌说他病了。   裴墨衍嘴唇翕动,似乎在回答。   谢谌俯身凑过去,听到微弱的声音说:“我只是太爱你了。”   “……”   或许相识太久,两个人关系太过密切,即使不需要交流,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将这种病态又沉默的相处当做最后道别。   死亡也好,受伤也好,裴墨衍都不在乎。谢谌离开,永远不再见他,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裴墨衍终会有一日等不到谢谌,谢谌无法想象那时对方的表情和心境,只知道就算裴墨衍再难过,那种情感并不能转化快感传递给他。   过山风说谢谌像辗转两人之间的渣O,但他其实谁也不爱。   裴墨衍让他开始恐惧爱。   这种精神物质让人丧失理智,让人缺失自我,使人变得疯魔,居然将自己的□□和灵魂都放置次位。   风咆哮着,吹得脸颊上的眼泪倾斜。   飞机上的谢谌眼眸低垂,那片蓝色变得模糊,像是蓄在他眼眶里的水。   他觉得自己好像也病了。   当他的脚再踏回原来的土地依然不真切,明明是沥青路,但总觉得是踩在泥地,踏的每一寸土都是松的,下一秒就会坠到深渊里。   裴墨衍不见了,他家里人几乎动用所有人脉寻找,这项计划本就不是天衣无缝,按照蛛丝马迹寻找到那座岛,但一无所获,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裴墨衍的omega母亲找到谢谌,她并不是在怀疑谢谌就是罪魁祸首。   “阿姨,应该是我去拜访你的。”谢谌坐在家里的客厅,他耷拉着眼皮,眼下乌黑,“我这里也提供不了线索,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女omega点点头,精致妆容如今只能粉饰她的痛苦,她苦笑道:“只是想来碰碰运气,看你知不知道些什么。”   她回忆诉说着,“原本想着,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还老往你这儿跑不太像话。他也总说快了快了,他消失的这段时间,我想我们是不是把他逼太紧了……但事情好像不是这么简单,我们怀疑他出事了,但那么封闭的岛,我们根本没有头绪……”她掩面而泣,谢谌的母亲在一旁搂住她拍肩安抚。   谢谌在沙发上如坐针毡,看到裴墨衍的母亲,迟来的罪恶感找上了他。他找借口起身出门离开了。   他原本想删除手机里所有关于“酸柠檬”的东西,最终还是重新换了一个新手机,将旧的关机锁进抽屉,里面还有来自爸爸的未接电话。   谢谌找到许臣母亲所在的医院,他不想让病人知道唯一儿子的死讯,但原本编好的谎却没用上。   这个omega阿姨身体多病,糖尿病足导致她足部溃烂坏死已经截肢,由于肾衰竭还需要做透析,此外眼盲又耳背,加上体内激素紊乱,也无法感知信息素。   当护士大喊有人来找她时,她一脸欣愉,以为是儿子来看自己了,招手希望对方快点到自己身边来。   谢谌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许臣随谁,即使杂病缠身她依然笑得开朗,关切地问:最近工作还是很忙吗?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摸到谢谌的肩,蹙眉道:“这么冷的天穿这么薄,冻感冒了怎么办?”她举起手,“让我摸摸你的脸,看瘦了多少。”   谢谌不敢动,怕露馅儿。   “怎么?整容的副作用上来?皮肤里的玻尿酸硬了?还是鼻子歪了?我早就说别去整……”   谢谌急忙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效仿许臣的语气,可以抬高音量方便人听清,“妈妈,你摸摸,现在没有副作用,还白赚一笔给你治病,真是捡到了大便宜了!”   女omega愣住,两只手都摸上谢谌的脸,谢谌忐忑,他不清楚失去视觉的人其他感官会敏锐到何种程度,对方是否能通过触碰发现他和许臣五官之间的差别。   女omega眼含泪笑着说:“好好好,好事成双。”   谢谌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说再摸这回鼻子该真歪了。他怕呆的时间越久越容易被对方发现破绽,所以以还要上班为借口离开医院。谢谌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表示以后的医疗费用都他来支付。   但没等到他银行卡内的存款减少,就得到人病逝的消息,谢谌的第二次拜访居然就是给她操办后事。   因为联系不上家属,医院只好找上事先留过电话号码的谢谌。病人似乎就是为了等到儿子才吊着那一口气,谢谌安慰自己说是了了一桩患者心愿。   他来医院带走日用品,整理床铺的护士说:“这个阿姨住院大部分时候都不爱说话,只有儿子来的时候,她为了不让儿子担心装得特别开心。后来,他儿子找人假扮自己陪她,她也装作不知道。”   谢谌愣住,“你说什么?”   护士再重复了一遍,随后又说:“唉,哪有亲妈怎么会分辨不出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呢。”   谢谌明白人一摸上自己的脸为什么会哭。   或许她是预感到这次真的等不到了……   谢谌在一堆日用品里找到一张照片,护士说尽管看不见,人还是会拿出来抚摸这张相纸。   谢谌盯着照片看了许久,随后用手腕内侧揉搓略微湿润的眼角。   照片上,身形单薄的男生搂着妈妈的脖子朝镜头比耶,他那时还留着碎发,可能年龄不大火气也旺,额头还有一些青春痘,让他的皮肤看起来红扑扑的,因为是单眼皮的缘故,一笑,眼睛就弯成一条缝,但看起来更加阳光明朗。   照片背面有一串手写的小字:   住院第一天,妈妈,你一定会康复的!   ——爱你的小臣 ^v^   “哪里丑了。”   谢谌轻声地说了一句。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哭还是笑。   谢谌到地下车库,把人的所有东西放进后备箱,他才关上门,一转身,几个戴面具的人就伫立面前。   戴着防毒面具的人迈进一步,冷冰冰地说:“你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我们动手。”   “……”谢谌隔着面具都能看到林由想要杀人的眼神。   初始基因非omega以及变性者不可进入O方大楼,本就是铁律。谢谌知道,O方大楼在地下设置了独立的审讯室,但他没想到有天因为身份审查结果出来,自己被拷在这里。   在岛期间,O方成功完成最后一项审查,最终确认O方成员谢的真实身份为变性者且初始基因为alpha,按区域进行大规模搜寻并没有找到谢谌本人,所以他们一直对潜伏在谢谌家附近伺机而动,如今找到最佳时机将其逮捕。   谢谌手脚都戴着镣铐,他刚踏进审讯室就被林由踹了一脚,随即腹部又挨了几拳。   林由不解气,再扇了他一巴掌,“跑了还回来干什么?”   “好像不能滥用私刑吧。”谢谌说话时嘴角渗出血。   “规定是不能随便用刑。”女声嘹亮且中气十足。   戴着灰色鬼脸面具的堇走进来,看着谢谌说:“但作为原成员的你应该知道,alpha和变性者我们向来都是随便处理。”   昔日同伍的队友根本没有情面可言,在他们知道谢谌是变性者的那一刻起,就将其当做敌人对待。   “我本来就没想跑。”谢谌说:“即使你们不抓我,我也会主动来找你的。”   堇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银为什么会死,押送叛乱omega时为什么A方成员会把L.0换成L.0-1。”   谢谌停顿了一下。   他说:“因为L.0是假的。” 第94章 失去归属   “非常抱歉, 这边核实,发送给你的结果没有错误,数据分析显示你的身体目前确实还不适合注射变性试剂。祝你生活愉快。”   医院内, 崔瑛坐在服务窗口查看电脑的体检报告,她隔着钢化玻璃告诉omega最终结果。   因为始终不被允许进入实验室,她心直口快, 说出的话总是伤害到住院部病人,有时甚至会与变性者发生口角甚至肢体冲突,在被多次投诉后,她被安排到这里负责接待进行预约的人员。   一周内前来变性的alpha简直屈指可数, 大部分都是omega,他们有的生活拮据, 甚至打算贷款购买变性试剂, 但系统会再次核查家庭经济条件,就算身体检测过关, 如果实际年收入未达到标准的也无法购买变性试剂,而家境优渥的, 也有可能被卡在体检这一关,目前这位omega就处于这种情况。   电脑显示个人资料,他是独身子女, alpha母亲是房地产商,omega父亲是银行行长。   随即,人的手从狭窄的窗口伸进来, 将浅棕色信封怼到崔瑛面前。   崔瑛看到被撑得鼓鼓囊囊的信封, 蹙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omega谄媚一笑,“通融一下嘛~”   “……”   男omega见崔瑛没反应,以为是钱不够, 趾高气昂道:“多少,说个数。”   崔瑛面色沉了下去,“抱歉,我们这里是正规医院。我们不给您提供变性手术是因为你的身体确实不具备相应的条件,不是钱不到位的问题。”   “胡说八道!”钢化玻璃被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身体怎么不适合了?非常健康!当alpha还需要什么狗屁门槛?你给我出来!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崔瑛并没有突如其来的粗鲁吓到,她早已习惯应付这种气急败坏的人,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男omega,“钢化玻璃保护的是你。你当omega都这么狂妄不羁,成为alpha岂不是更加目中无人,你不符合变性条件对大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滚出来!”他狂躁地捶打玻璃,燃起的怒火恨不得将崔瑛烧成灰烬。   崔瑛有条不紊地打电话联系安保人员将寻滋挑事的omega赶出去。   当安保架着omega往外拖拽时,omega还在大吼,“你知道我爸妈是谁吗?!你敢这么对我!我要让你在这个医院待不下去!告诉我,你们评判标准到底是什么?!到底什么样的omega才能成为alpha!”   崔瑛置若罔闻,继续工作,利用广播通知58号到3号窗口办理业务。   “如果谢说的是真的,那L.0的研发团队是疯了吧?连政府都敢骗。”   O方大楼的会议室内,讨论得热火朝天。成员们多次对谢谌使用了测谎仪,电子设备均未检测到他是在说谎。他们奋力抗争这么久,结果现今说L.0是假的,根本不具备能使人变性的作用,简直荒谬至极。   “研发团队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星问道。   林由歪头,“为了钱?”   有人若有所思地点头,“嗯……一支20万,为了维持体内激素,后续可能还有其他费用。这得赚不少吧?而且谁会想到敢骗全世界啊。”   “还好只骗有钱人的钱。不过,这也算是给omega群体提纯了吧。哎呀——花几十万只在身份证上改了性别。”   “如果L.0真的没用,那些原本能力弱小的omega怎么变得强大的呢?”   堇说:“我觉得是心理暗示作用。别忘了,能变性的omega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或许仪器早就检测到有的omega本就具有一定潜能,但因为总是处于被打压的状态,认为有些事omega天生就办不到,缺乏这种鼓励,自然没有实践的勇气和积极性,所以就算有再棒的能力也可能无法发挥出来,而成了alpha,传统的社会观念会赋予他们这种‘合理性’,释放天分也就理所当然。”   刻板印象将alpha和omega封在特定的活动范围内,omega是柔软的、弱小的,是需要保护的;而alpha是坚硬的、强悍的,是生来战斗的。   L.0的无意之间存在突破了这个概念。   表面上看似L.0解放了omega的天赋,但凡事都具有两面性,O方依然不敢妄加定论L.0的出发点究竟是偏向哪个群体。   “测谎仪只能检测到谢说的不是假话,但万一谢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的真实性呢?消息来源可靠吗?”有人提出质疑。   此话一出,其余人都望向审讯谢的人。   林由说:“我主观认为他没有说谎。”   在审讯室内,谢谌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但他唯独对这个消息的获取来源始终守口如瓶,林由甚至为此用刑,可惜,就算谢谌鲜血直流也依旧闭口不提。   “L.0是谎言。至于A方成员为什么把L.0换成L.0-1,是因为他们知道L.0没用,做不到真正的变性惩罚。银也是因为知道L.0是假的,才被A方灭口了。”林由转述谢谌的话。   那A方又是从何得知消息的呢?   审讯室内,谢谌道明自己的猜测,“A方全员都是alpha,而alpha在社会中地位本就不低,从这个群体里挑选出优秀的人构成的组织,本质上就是各个领域的高层领导。我想,不是政府被研发团队骗了,而是这个谎言本就由政府内部部分人员编织的。”   “高层的一部分人可能一开始就知道L.0不能让人变性,默许它上市,所以从发行到现在才一路畅通无阻。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谢谌停顿了一下,“可能是巩固统治吧。”   清廉里藏着贪官污吏,自由下埋着牢狱陷阱。   “alpha让omega里最优秀的为他们所用了。omega本就是弱势群体,经过L.0筛选,剩下的更为弱势,他们没有权力、金钱或者较好的身体素质。他们为了获取自由,不仅需要和alpha争取权益,现在甚至与曾同属于一性别的omega对立着。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alpha在让omega们内讧。”   “另一方面,变性者在各个领域的成果也让大家不得不承认alpha的基因很优秀,从而抬高了对alpha的认可度,增强了beta和omega对alpha的服从性。”   打着自由的旗号,宣扬变性试剂,但几乎都是omega在挤破脑袋想成为alpha,所谓自由的前提是变成alpha。   但凡被和omega沾上边的,处境都会变得糟糕。   这不是诅咒。   变性试剂已经证明了。   “不能再让L.0流通下去了,这样omega的情况只会更加困难。”谢谌说。   “你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们?是怕作为O方成员知道这个秘密,也像银一样被A方灭口?来寻求O方的庇护?”林由问。   谢谌摇头,长期未进食加上受到鞭笞,有些虚弱,“不,A方不会知道的。我不是怕被他们杀死,我本来就想告诉你们。”   “可是你说这些没用,你还是会死。你的初始基因注定了我们无法接纳你,你骨子里带有alpha的劣根性。”   “我没指望你们能继续留我,而且刚好相反,我不值得也不希望O方为我打破这个规矩。你们保持高度警觉,不相信任何alpha和变性者,这是好事。但我心里实在不甘,不是不甘心被作为omega的你们杀掉,我不想以这种方式死去。”   谢谌继续说:“O方可以随便利用我,我现在不在乎体内到底哪种基因占上了上风,我只是受够了这种被边缘化的感受,我现在根本无法与alpha为伍……”   啪!   谢谌又被林由怒扇了一巴掌。   他的领子被揪起,林由咬牙切齿道:“你被alpha抛弃了,所以才来找omega,你把我们当什么了?这就是你生为alpha一辈子抛弃不了也丢不掉的东西。因为被边缘化,受不了了,不得不离开alpha群体,是这个意思吗?你变性了几年啊?就这么痛苦了?你要知道现在组织里的omega已经被边缘化了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了!”   “那我该怎么做?”谢谌微微蹙眉,“我想知道答案才来找你们的。”   没来由的孤独感如影随形,他在床榻上体会过,在岛上感受到过。当他趴伏时,与alpha亲密相贴,当他伫立时,身处众多alpha之间,都找不到一丝归属感,像置身广袤的宇宙间,感受生命的虚无。   谢谌垂眼。   当那个alpha说他是周言晁的omega时,他万分恐慌,他不再是独立的个体,他必须和人捆绑在一起才能被正视。   谢谌知道。   周言晁无论作为集团的少爷,还是A方成员,他都享有这件事的知情权,他明明清楚L.0是假的,但他还是保持沉默,他仍旧是在以alpha的身份维护巩固这种秩序。   坚守所在群体的利益无可厚非,只是曾经身为alpha的谢谌如今感觉他与周言晁之间存在不可跨越的沟壑,这种距离随着身体异化而拉大。   他和周言晁注定永远无法并肩。 第95章 最佳通行   傍晚, 门被推开,这间小型复式公寓里飘来饭菜的香气。厨房里的身影在随着锅铲撞击而抖动,他的被人从后一把搂住。   “好香。”林由下巴搁在林青屿的肩窝处, 看到锅里是自己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今天为什么炒这么多好吃了。”他进来时路过餐桌,上面全是自己爱吃的菜。   排骨才放进锅里不久, 水被热油引爆弹射发出“嘭”的声音,林青屿忙着翻炒不忘推了一把林由,“你出去,等会儿油溅到你身上了。”   林由不愿, “哥,我来吧。”他说着从林青屿手里夺走锅铲。   林青屿看着他娴熟的动作, 但潜意识里还是把林由当做需要照顾的弟弟。   那次事故火势太大, 林由皮肤组织受损严重,撩开覆盖在身上的布料, 就会发现崎岖不平的疤痕像荆棘一样缠绕着他,同时, 皮肤敏感度也随之降低了,他在面临alpha信息素时疼痛感也减轻不少。   林青屿抿唇敛回目光,转身清理台面。林由又问了一次今天为什么炒这么多菜。   “你真的忘了?”林青屿偏头道。   “嗯?”   “今天是你生日。”   林由一愣, 笑道:“原来是这样。”他对于生日并不在意,毕竟自己的出生本就不在长辈的期许范围之内,但哥哥似乎不这么认为, 只要条件允许, 都会给他庆祝生日。   吃饭时,林由慢条斯理地咀嚼饭菜,说:“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林青屿狐疑, 又不是房间不够,为什么非要挤在一张床上,但他还是答应了,随后开始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以前床一边靠墙,你们睡觉都不老实,我怕你们半夜摔地上,让你们睡里面,我睡外面,结果都想挨着我睡,最后我睡了中间。”   林青屿笑了笑,“你和妹妹小时候老吵架,没想到我一走,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我们吵架都是为了你。”林由小声嘀咕了一句。   “嗯?”   “没什么。”他和林梦都很喜欢这个哥哥,所以小时候老是在哥哥爱谁多一点这个问题上发生争执罢了。   “不过还是很谢谢那个负责人帮忙。多亏了她,我们才能搬进来。我最初还以为O方只会关注O方利益,不会帮助异性的。”林青屿说。   “堇人挺很好的。”   这位omega从不会因为负责人的身份,随意指使队内任何成员。   林由才进组织时,表示只要能帮助到更多的omega,愿意一直跟随她。   但堇却说:“我不是引导你们前行的人,我是和你们一起同行的人,我同样期待看到omega获取自由的那一天。”   可惜,依当今时局来看,这还是一条极为漫长的路。尤其是最近……林由捏紧筷子,想到谢谌就尤为气愤,他真的把信任投到了这个变性者的身上。   谢谌说的话,O方组织内大部分成员对此存疑,尽管在L.0上市前就有人表示根本不会存在能够变性试剂,但一经发行,风向开始扭转,所有变性者似乎都在自己的领域或行业里有所建树。   大家的交流大多针对于变性后的生活变化或是三种性别群体之间存在的纷争。就连“。”平台上,各种观点层出不穷,唯独没有此类发言。   林由搜索“L.0假的”“L.0没用”“变性试剂不能变性”等关键词,弹出来的相关帖子数量也是为0。   他发布了一条相关的帖子,本以为凭平台的流量再不济也多少会有几条回复,但等了许久,消息栏都没有通知时出现的红点。   林由切换账号,以板主的身份查看发现这条帖子被删除了。   通常发布的帖子涉及违规,管理者有权删除,但为了避免纷争,从发布者的角度来看只是限流了,只有管理人员在后台可以看到“已删除”三个字。   原本抱有一丝怀疑态度的林由经历这一出后对此深信不疑,“。”里管理层肯定也有alpha,如果真的没有鬼,怎么会这么着急捂嘴。   林由为了防止其他管理员介入,利用板主账号,重新发布帖子。   舆论有时往往比人所想的更有影响力,管理员由于身份特殊,发布有关对变性试剂存有质疑的消息立刻引起高度关注,   随着广泛讨论,事件发酵,这个本就颇为躁动的社会吵得头破血流,有人说撒下弥天大谎的吞一万根针,有人说随意造谣的该死全家,一条帖子把局面引到不可控的地步。   民众们向政府举报,申请检举L.0的研发团队以及提供变性服务的医院。在不停施压下,L.0的研发团队成员表明愿意召开一场发布会。   谢谌坐在审讯室内,长时间没清洗血迹,他身上散发着臭味。促狭的空间将时间一同封闭,让他不知这是被关押的第几天。   门被推开,还是那个防毒面具。   对方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朝谢谌打开,“你的前未婚妻上电视了。”   谢谌不解地微微歪头,再看向屏幕。   由于界面设置,只显示顶部滚动的弹幕,但数量还是惊人,只有通过色系勉强识别文字。   [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两个omega?]   [别跟我说这俩就能开发出变性试剂。]   [骗子,还我血汗钱]   [大家稍安勿躁,看看他们怎么编。]   [看戏]   画面中崔瑛和一位男omega坐在台上,所有灯光直射他们的脸庞,快门声此起彼伏。   崔瑛目视前方,“大家好,我们是L.0研发团队的成员。”   “针对近期热议的问题,我和成员特此公开身份进行回复。”崔瑛停顿了一下,“首先就L.0是否具有变性作用这个问题。我可以明确表示,L.0没有变性功能。”   [那些发誓相信L.0的,你们可以去s了]   [怎么敢的啊,一支20万诶]   [能不能把这个女omega杀了……]   [现在变性者超过几百万了?]   [路上捡五块我都心惊胆战,他们20万扎堆的骗……]   崔瑛说:“L.0的变性试剂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小人们受信息素的影响。大家可以停止购买L.0,但同时,我不建议各位就去购买L.0-1。”   “我以一位被注射L.0-1的男性alpha作为对象,对他观察两年,他是我见到的副作用最严重的一位变性者。”   “……”谢谌此时终于明白了崔瑛呆在自己身边的意图。   “L.0-1对人体的危害大到超出承受范围,不光体内激素紊乱,肌肉也会出现萎缩。”崔瑛说:“甚至对心理精神层面都会造成影响。”   弹幕更是乱飘。   [肌肉?哪儿的肌肉萎缩?]   [不会是……]   [鸡肉萎缩啊。]   [你们变性者的嘴真严……]   [两年多,没一个人说变性鸡鸡会变短啊]   [我天呢……]   崔瑛继续说:“我能站这儿就说明我做好了付出一切代价的准备。我会将我知道的都告诉大家。”   “大家听说过方形的水果吗。将才结出还没成熟的水果放进方形的模具里,即使水果的形状本该是圆形的,但因为生长环境受到限制,最终长成了方形。”   “我认为现在许多omega就在这个模具里,模具禁锢了大家的自由。所谓的omega是alpha所希望看到的或者所希望拥有的omega,并不是本该成为的omega。”   “我倡导的自由就目前而言还是比较狭隘,并不是针对社会资源的分配问题,尽管由于性别导致身体的差异总会与其挂钩,不能拎出来独立讨论。但是,我认为这是重中之重,所谓的自由,我首先倾向于婚姻自由和生育自由,这不是指不听从长辈安排相亲或接受包办婚姻,有选择结婚对象的自由,也不是想生几个就生几个的自由,是有选择不结婚和不生育的自由。我所说的自由,是我们能够以自由的形式活在alpha的眼睛里,在察觉到alpha们正在凝视自己时不再心惊胆战,指我们的信息素自由,不再被视为是只能唤起alpha性.欲的工具。”   “但是,不结婚不生育,我们能做什么呢?我们生殖腔更浅、更具有弹性、恢复相较于alpha更好,也更容易孕育生命的,这似乎是我们的天职,如果我们不履行这一项职责释是否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不能为社会诞生新的‘生产者’,意味着我们不再有用了吗?我们依然可以做许多,但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可惜,这个世界是alpha的,一切,包括omega,都在alpha的掌控之中,大家很难有展示自己的机会。所以L.0就此出现。”   “其实高层的部分alpha知道L.0并无法更改性别,但他们默许了我们发行。非常遗憾的告诉大家,他们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帮助omega拥有更好的生活,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信omega有这个能力,在打算看omega的笑话。就算omega作为变性者在各行业取得成功,他们也没有认可,而是将这些荣誉偷走,冠在alpha的头上。”   “omega们,他们不相信你们有力量,以你们天生柔弱为由,架起坚固的牢笼,他们说外面有危险,担心你们受伤,但当你们摆脱囹圄,走出来时,你们就会发现这个世界里真正的危险就是他们创造的。我们的骨子里不是只有内敛温柔,我们也需要跳跃奔跑,而不是受制于alpha的信息素和标记。”   “他们不允许你们攀登高峰,我们精心为你们包装,让你们得以踏入禁地,你们像毒液一样渗透在社会高层里,腐蚀原有的刻板印象。L.0是假的,但你们获取的一切成就,你们为社会所做的贡献是真的,请不要妄自菲薄,那不是L.0赋予你们的光环,是你们体内本就拥有这种潜力。请在登到高处时褪去这副叫做alpha的皮囊,它会麻痹你的身心,让你无法欣赏世界的风景。”   “世界不是属于alpha的,我们也不该每天只围着alpha转,我们不是只有被标记的命运,我们属于这个世界,我们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我们投入生产劳作、做出贡献,不是为了帮助alpha,不是充当alpha的得力助手,是为了让自己享受世界,体验到自己的存在意义。我们不再是alpha獠牙下标记的生物,我们真正体会到作为个体的自由。”   “他们努力劝树生长,却不改良土壤,以致于各位每一步都走得万分艰辛。伟大的omega们,看看你们所处的位置,你研究的发明,你开拓的土地,你取得的成绩,从来不是得益于变性试剂,而是你本就如此优秀,你们在alpha的领域大放异彩。”   “L.0不是我们为你们编织的谎言。”   “这是世界上最棒的通行证。” 第96章 你该醒了   未开封的矿泉水瓶凭空出现, 直砸女omega的脑袋,再弹射开,来不及躲闪的崔瑛最后捂住发疼的额头, 看向攻击的来源。   “那我的孩子算什么?!”   中年女omega咆哮着冲进画面,想要掐住她的脖颈。   谢谌坐在屏幕前,即使身影瘦骨嶙峋, 但他还是认出了那是谁。   刘鸣泽的omega母亲胡乱抓扯崔瑛的头发,哭喊道:“我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他以为L.0能改变他命运,可以对抗伤害他的人!最终换来的是身体残疾!我的孩子一辈子都没做过坏事, 他还没成年就死了!”   三言两语道不清她的崩溃,但就算她发怒, 她癫狂, 在众人眼里也不是疯子,只是一个痛失孩子的omega。   她恨不得将高高在上的嘴脸撕烂, 让人不再以任何妖言迷惑世人。   “你们为了你们想要的自由,毁掉了多少人的人生!毁掉了多少幸福家庭!”她狂扇崔瑛巴掌, 不停叫嚷,暴怒几近要撑破喉咙,“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安保人员上前制止, 将她拉拽开。   得以解脱的崔瑛捂住喉咙,她剧烈咳嗽着,不停攫取丢失的氧气, 在呼吸勉强通畅后, 直勾勾地盯着想致自己于死地的女omega。   “我对你儿子的感到惋惜,但这是不可避免的。”   崔瑛的声音冷漠又沙哑。   她说,历史总是需要牺牲的。   她的目光坚定, 像利刃一样冰冷,直戳所有人的心。   播放结束,最终画面定格在红肿的人脸上,头发凌乱像未筑好的巢,但极强的精神内核让本人极度从容,她依旧不愿在众人出于道义的谴责上屈服。   她倔强地认为,只要在地底向上凿出一个洞,这片黑暗之地就会沐浴在阳光里。   林由合上电脑,“现在L.0已经停止流通贩售,负责提供注射变性试剂的医院也终止这项服务,变性者们以及家属堵在医院要求归还购买费并索要赔偿。那边每天面临不同程度的医闹,有的转移病人,暂时停顿歇业。”   “因为事件的特殊性,领导层也只将事情交给A方和B方处理,但外界以为是O方不作为,导致各区O方的大楼围了一圈又一圈抗议的人。就算O方大楼没有门,都是从隐藏在地下的通道进出的,他们也没有就此罢休,想尽办法找出通道闯进来,甚至开始凿地钻洞。”   “研发团队呢?”谢谌问。   “研发团队的领衔人,也就是医科大学教授刘佳志,早在上个月就出国了,不,准确来说,是卷款跑路了,他打着自由的旗号,诓骗他的beta和omega学生研究变性试剂,从中盈利多达几十亿。那些人都表示并不知情,只是被迫来收拾一堆烂摊子。不过对社会影响太过重大,一句‘不知者无罪’也不能就此了事,相反,可能判得不轻。”   “……”谢谌垂头沉思。   咔哒。   脚铐被钥匙解开,谢谌愣神不解地看向林由,镣铐在对方手里因撞击哐当作响。   “不是为了放你走。”林由站起身,他无权释放变性者,他的身份和信念都不允许他这么做,但念及谢谌在船上救过林青屿,所以他解开了部分镣铐,“如果这栋楼真的出意外了,你就跑吧。我可以当你死了。”   谢谌从桎梏中得以解脱,但直到林由离开,他也不曾挪动分毫,他的眼睛微微倾斜向上,偷瞄角落的监控。   这是考验吗?   谢谌立即否定了这一猜测,O方是不会把心思放在自己这个变性者身上的。或许正如林由所说,外面动荡不定,情况已经危急到O方无暇顾及他。   但谢谌却不希望自己有这个机会,不想以“趁乱逃跑”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房间。   因为摄取的营养不够,无法很好维持身体机能,谢谌极其容易疲倦犯困,但精神状态又不能支撑他长时间睡眠,每次可能只有三十分钟或两三个小时。   梦里的人会叫醒谢谌,但当他醒来时却一个也记不清,他们可能是沈星、父亲、裴墨衍、许臣和他的母亲,可能是他杀掉的任何一个alpha,也可能是因他死的任意一个omega。   谢谌回忆不起这些人在梦里对自己讲了什么,或许是奇怪自己怎么还不去死,或者是希望自己好好活下去。他也惊讶自身顽强的精神力和生命力,在身体和心理双重压力下,居然还有心思在意外面的情况。   谢谌睁眼,发现自己对面坐着一个人,看清对方的脸时,明白这又是梦中梦。   刘鸣泽说,你好。   谢谌惊讶自己的潜意识把现实里从未见过一面的人刻画得栩栩如生,对方不像照片图画那般扁平死板,是如此的鲜活。   谢谌第一次在梦里见到刘鸣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人。   他顶替了他O方成员的位置,曾对他的亲人动过杀心,也对他的好友大打出手。   最后,谢谌只说道:“谢谢你以前救了我。”   对方浅笑着,“当我站在天台上时,觉得生命不该止于此,但又实在无能为力,当你向我求助时,我救了你,这怎么不算我生命的一种延续呢?”   我们身上有着同样的味道,很高兴你代替我活下去。   因为是梦吗?谢谌听到了他的心声。   “不,我不是你,我不能代替你。”即使打扮成刘鸣泽的模样,沈星却说不像,牵挂的还是真正在她身边存在过的刘鸣泽。   “L.0是假的,我一直是omega,从来没有变过。那你呢?被注射L.0-1的你,现在是alpha还是omega呢?”   “我不知道……”他无法再挤进alpha的群体,omega们也不愿收留他。   因为亲历过alpha的种种压迫,他不想再成为那种恶劣的人,就如崔瑛所说alpha基因很可怕,它们像病毒一样,一旦染上,体内的优越感可能会使他轻视异性,最令人恐慌的是,这种感觉他不会察觉意识到,只有omega才能感知。   但如果作为omega,意味着他的未来还要面临无数被压制的可能性,场合不论公私,即使反抗,他会被斥责敏感、大惊小怪、斤斤计较……而他的生命将一直用于这种斗争,直到耗尽。   谢谌陷入自我矛盾时,听到刘鸣泽说:“那你的脚上没有镣铐,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呢?”   “……”   “你或许快有答案了。”刘鸣泽笑道:“哥哥,你该醒了。”   谢谌睁开眼。   下一秒,爆炸声接踵而来。   冥冥之中,是梦里人叫醒了他。他夺门而出,不停迈动不受束缚的双腿,肾上腺素带动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帮助他逃命,明明缺少粮食和睡眠的情况下,羸弱的身躯却爆发出能量。   轰隆————   又是一声爆炸的巨响,即使建筑再牢固还是禁不住猛烈的炸药,墙面和地板都在颤动,感觉地基都无法承载这股冲击力。   谢谌跑到十字岔口处,犹豫该去往的方向,随后对面的甬道里闪烁着橘黄色的光芒,且愈来愈深、愈来愈亮,当火焰进入视野时,已经像洪水一般迅疾涌来,如同饥饿的野兽吞噬途径的一切,带着几乎要将人体融化的温度。   谢谌急忙拐进另一侧通道,再度提高速度狂奔,他绕开爆破处奔跑。   安全系数最高的大楼被人攻破了,为什么会觉得围堵在外面的是对O方不满的民众,就算omega们再冲动,也不会想毁了为他们谋取利益的地方,更何况普通民众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攻击力的。   明明是有想消灭O方的人藏在普通人里。   作为O方成员,谢谌熟悉建筑内部环境,轻车熟路地找到通往地表楼层的楼梯,却在楼道内发现了陷入昏迷的林由。   人身上的部分布料已经被烧焦,裸露出满是疤痕的肌肤,身体里嵌入大大小小的因爆炸产生的残骸,如今伤口鲜血直流,事发时他在离爆炸源较近的地方,拖着受伤的身体一路逃到这儿,但由于伤势过重才倒下了。   谢谌摘掉他的面具,探测人还有生命迹象,他背起林由开始沿着阶梯向上跑。这栋楼总共有60层,随着攀爬的高度增加,他的体力也从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流逝,手臂到了时常发麻抽筋的程度。   林由无数次要从背上滑落,但谢谌也只是不厌其烦地调整姿势,再重新抓牢人的膝盖,一步三喘气,吐出一句抱怨,“哈……你…自己…不,喂……我……多吃点……儿……”   登到楼顶,谢谌訇然倒地,如释重负般大口呼吸,任由林由压在自己身上。他看到不远处旋翼不停转动的直升机,其余几架直升机已经驶离这里,这架也处于即将起飞状态,只是还在等其他O方成员。   一双皮靴停在谢谌面前,谢谌头晕目眩,还没看清对方是谁,就听到堇的声音。   “超载了。”   谢谌没有激烈的反应,只说:“救他。”   最后一架直升机载着成员们离开,楼顶只剩谢谌和堇。   “为什么不提议让自己上去?悠受了重伤存活率比你低。”堇问道。   “我是变性者。”谢谌并不觉得O方会将名额留给自己。   他主动一点,也并非完全出于这种考虑,这与自私和无私都没任何关系,他只是认为林由死在这儿太可惜了。   “会用降落伞吗?”堇问。   “?”   低空使用降落伞的效果并不好,期间还会受风速、风向、降落伞本身设计和使用者的操作等多重因素影响,风险较大。但这也是别无他法,楼下的人在往上冲,他们没有退路,只能通过楼顶逃生。   “祝你好运,跳不到人堆里。”堇摘下面具,显现出一张昳丽生动的脸,眉眼间英气逼人,风撩动她的发,即使面前生死大局,她的神情、语气也一如既往。   “……”   两人穿戴好降落装备,重新检查一遍。   堇将地上的盆栽抱在怀里,谢谌问为什么总是带着这个盆栽。在谢谌的印象里,堇对这盆花无比珍视,他也见到过开出来的紫色鸢尾,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漂亮到让人爱不释手的地步,就算逃生也要带在身边。   “一个omega送我的,托我照顾好它。”堇说完头也不回地踏了出去,急速下降中条带式降落伞的柔性织物被扯拽向下,降落伞面紧随其后。   谢谌俯瞰被撑起的伞面,那一抹白色像展翅飞翔的海鸥。   他一笑,纵身起跳,跃向高空。 第97章 情绪失控   低空降落, 高度受限,根据人体的下落速度,根本来不及在空中调整姿势, 完成开伞的动作甚至需要控制在3秒以内,稍有失误,坠地的将是一滩肉泥。   加速俯冲的感受无异于直面死神, 即使有降落伞起到了缓冲作用,直到落地,谢谌的精神还有些恍惚,脑神经完全处于高度兴奋状态, 甚至完全屏蔽了腿部疼痛,使他根本没察觉在降落时因为姿势不当, 身体已经受了伤。   O方大楼外似乎经历了一场战斗, 碎石瓦砾遍布,以大楼为圆心辐射出的区域被钻出大小各异的洞, 经过爆炸,地表出现塌陷情况, 暴.露出巨大深坑,周遭的裂缝像生长的枝桠般朝四面八方蔓延。   疯狂的人已经涌进大楼内部,惜命的早就避而远之, 这片区域从外观上看几乎没有什么人烟。   谢谌拆卸降落装备,一瘸一拐地向堇降落方向走去,疼痛感这时才找上他, 每挪一寸都像是往骨头里敲一根钢钉, 举步维艰,他沿路尽可能找寻支撑物扶持缓缓前行,随后在另一条街道他发现了堇, 以及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言晁跪趴在堇的面前,额头完全贴到地面上,“谢谢你,谢谢你……”他的声音随身体颤抖,只是不停地重复道谢。   看到这一幕的谢谌不明所以,除却爆炸的火药和烟尘气味,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可忽略的泥土味,尽管轻微,但足以彰显存在,他猜测着可能是对方因情绪失控已经无暇管理好自己的信息素。   堇怀里还抱着盆栽。因为降落,枝条折断损耗在所难免,如今它看起来像一个身体多处骨折的人,但花盆的盆身由厚重的塑料袋层层包裹,尽管砖红色的陶制品已经破裂,但是泥土都被塑料袋兜住,一点也没洒落出来。   堇注视着久跪不起的周言晁,同样敏锐地察觉到了信息素,她面容凝重。   谢谌忖度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堇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周言晁对她如此恐惧。   “我不记得我救过alpha。”堇说。   周言晁微微立起身躯,不同往日,他周身没有半点凌人盛气,依旧垂眸,似乎连最基本的直视都做不到,“对不起。”   随后,堇将枪指向他的脑袋。   “等——”谢谌话还未说出口,黑色轿车疾驰而来,鸣笛声堵住了他的喉咙。   褐发女omega下车,白衬衫外的咖色风衣随风卷角,她摘掉墨镜扫视局面,接着打量跪地的alpha,再挑了一下眉,“来得不是时候吗?”   她笑得明艳动人,“各位好,我是救助站的主要负责人。得知这次O方出现危机,我们特意赶来倾囊相助。”   她说着迈向堇,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盆栽上,似乎也在奇怪,如此危难紧急的关头为何要携带一株植物逃生,“我已经和你的成员们完成接应了。”   O方无法对聚众闹事者采取强硬措施,堇预料到隐形的门终有一天会被这群执着的人找到,事先通知大部分O方成员暂时不踏入O方大楼,但同时担心成员身份遭到泄露,一个专属O方成员的容身之处必不可少。   但救助站是面向所有性别的,堇原本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但是救助站表示非常乐意帮助O方度过难关。   只是,当负责人握住堇拿枪的手腕,堇从力道中感受到压迫和警告,冷声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厌倦了杀伐,这个alpha不会攻击你,也希望你放下手里的枪。”负责人说道。   两人对视着,堇率先妥协垂下手臂,“希望你告诉阻拦我杀这个alpha的真正理由。”   “理由?O方既然接受了救助站的好意,就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我们眼里没有性别之分,保持警惕是好事,但尊重生命是基本。”负责人转身,“请你跟我们走吧。你的队友还在等你。”   谢谌目送车辆渐行渐远,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落寞,知道自己不在堇的计划之内,或许是因为他救了林由才换来这次“新生”。   谢谌将目光拉回到周言晁身上,他刚一动腿就摔了下去。   “……”   荒凉的街道上,周言晁时不时踩到碎石,发出咯吱咯吱响。他横抱着谢谌朝前走。   谢谌本觉得别扭,想让周言晁换成背他的姿势,但那就意味着他要搂住人的脖子。让他抛弃这个想法的不是羞赧,而是身上的异味,经时间加工的血腥味和汗味让他和夏日的腐尸没什么区别。   横抱的姿势至少让这股味道能远离周言晁,从而避免人被熏吐或熏晕……谢谌像一块耗尽电量的电池,僵硬地躺在周言晁怀里。   周言晁说整个街区已经被封锁,因为是有预谋的暴乱,故意造成道路堵塞导致救援困难,并且大量人力目前都用于疏散民众撤离危险地带。   谢谌想问刚才的事,但虚弱的身体开始犯困,无法支撑他说话,已经疲惫到眼皮只能撑起一条细缝,最终像卷帘门那样沉重地闭合上。迷糊间还听到人说“你瘦了”……他没来得及解读其中的情绪就彻底陷入昏迷。   谢谌睁眼,几乎是以弹射的形式坐起身,长时间被关禁闭,一直是坐在椅子上完成睡觉的,如今床垫的柔软让他有些不适应。   别说奇臭无比的味道,身体都格外清爽。谢谌撩开被子,“…………”手背上扎着针,他的视线随着输液管一路攀升,看到床边铁架上挂着的吊瓶。   “……”   人恰巧推门而入,两人隔空对视,alpha先一步移开目光,谢谌问:“你给我洗的澡?”   “嗯。”   谢谌再掀开被子,一.丝.不.挂,“……”他盯着竖立的柱子,一时分不清这是睡后的正常反应,还是清洗身体时由alpha的触摸导致,谢谌犹豫着,迟迟没有开口询问。   周言晁见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补充道:“我没对你做什么。”他说着上前将崭新的衣服放床尾,“我先出去,你穿衣服吧。”   周言晁退出去,谢谌并没有着急穿衣,而是开始疏解,但先前事件的影响似乎造成了严重后遗症,几分钟后他放弃了靠自己完成疏导的念头。在别人床上行此事本就有种不可名状的罪恶感,为了尽快解决,谢谌无奈地开始翻找房间内一切可能带有alpha信息素的东西。   清洁力再强的洗涤剂也无法一次性完全清洗布料上的信息素,它们往往都是渗透进纤维里,越贴身的东西信息素越明显。由于谢谌长时间霸占了床,目前上面布满了茶味信息素和药膏味,从而大大降低了alpha信息素的存在。   谢谌从衣柜里用手指拎出一条干净的内.裤,“……”即使还没有凑近就感知到了alpha的信息素,明知道这个最有效,但他过不去一道无形的坎儿,最终将其放回,只挑了一件白色短袖。   谢谌坐倚在床头,他用短袖捂住口鼻,当亲密接触信息素的一瞬,脑中波涛汹涌,带出一声喘息。残留的信息素被呼吸牵引,从纤维渗入他的鼻腔和皮肤里,密密麻麻的快.感随之攀附上来,干扰他吐息的频率,单靠嗅觉根本无法餍足。   谢谌用衣摆包裹自己,随后将最挨近腺体位置的后衣领口捧在掌心,闭眼伸舌舔舐棉质料子,用舌尖拨弄再是嘴唇吮吸,信息素仿若融合自己唾液里,再顺着他的食道进入体内,弥漫在各个脏器间,他品尝回味着信息素,似乎神经对它们加工过,他感受不到一丝恶心,只觉不够,还需要更多,甚至想破门而出,把本人拉进来。   他竭力遏制自己疯狂的想法,用布料缠绕自己的头部,像一具幸福的木乃伊,靠近嘴唇的布料湿润,还在随呼吸浮动。   门被敲响——   “还没穿好?”周言晁问道。   谢谌如梦惊醒,看着被自己弄脏的衣服,“……”   他说:“你再等一下。”   等他先把这东西藏好……   omega和alpha的身体构造先天不同,他们的神经更为敏感,所以他们的身体对事或物的感知能力也更加强烈。如果从来没存在变性,那意味着刘鸣泽在遭受伤害时,他所感受到的痛苦根本没有减轻,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因alpha的暴力撕扯而传递出剧烈疼痛。   体内尚存alpha基因的谢谌,即使在发情期,在遭受压迫时,也几乎觉得自己要被痛苦淹没而死,他无法想象刘鸣泽所感知到的是何等程度的痛楚。   谢谌重回刘鸣泽一家的出租屋,卧室漆黑,楼下的烟火弱到不能再点亮这个房间。   他站在窗台边,因为社会事件频发,夜市生意惨淡,只剩几个摊位架起电灯和灶火,试图以此维持生计。   谢谌垂头,看向手里的纸。   “性别是永远无法逃的枷锁。”   原来是这个意思。   刘鸣泽早就知道了。   同时,谢谌也明白梦中的不是刘鸣泽。   那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将他从精神漩涡拉了出来。   谢谌找来打火机将纸点燃,烈焰吞噬上面的字句,映照人脸,薄脆的灰烬上只剩跳动的火星子。   火光湮灭。   风一吹,这一抹黑也散了。   彼时,手机屏幕亮起。   张茹发来语音——   “来实验室进行身体检查,如果条件允许,你可以进行二次变性了。” 第98章 数次试错   人去楼空, 被称为安保系数最高的大楼不攻自破,仅凭几颗炸药就打开了它的大门,有人觉得坐实了O方成员都是骗子, 这群纸皮老虎从未给omega谋求利益,只知道缩在楼里虚张声势,一到关键时刻就当缩头乌龟。   有人说, 安保系统被触发时会扫射攻击人群,O方成员像没找到下一个壳就脱壳的寄居蟹,他们这么做只是不愿意伤害omega们。   当武装部队赶来时,一部分人像无头苍蝇乱窜说自己只是凑热闹, 一部分宁死不屈,公然顶撞回去, 说“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他们已被L.0冲昏头脑, 无法再理智思考,但绝大多数都是可怜之人, 每一声不怕死的嚎叫,几近要扯破喉咙, 恨不得将声带袒露给对方看。   这一暴躁局面的背后或许是因为最爱的人已经随那管针剂失去生命,世上再无牵挂,也不会有人会因他们的死而落泪。   他们最大的诉求是让O方成员站出来, 表面上看是在施压,实际上是在为O方争取地位,给O方发声的机会。   “我们没想要炸掉这里, 我们只是希望你们能帮助我们。不要再让更多无辜的omega死去!”   “除了O方, 我们还能找谁寻求帮助呢!”   镜头前的omega们在新闻媒体前痛哭流涕。   他们只是求路无门罢了。   此外,机关部门要求所有经过L.0注射的变性者在身份证上重新更换性别。这也引起极大的不满,他们坐在alpha的位置上尝到了甜头不肯挪开屁股, 他们抱怨说20万买了一张alpha体验券,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至少留给名头给他们。   但同时,家庭和社会都开始对L.0的变性者苛刻,稍有机会逮住他们指责,这一斥责往往蒙上性别色彩,他们不会像以往那样说“身为alpha你居然会这样”,而是说“难怪会这样,原来是因为你还是omega”。   似乎有些错误只能是omega才能犯的,这不是为了宽恕包容omega,而是为了方便指责他们,从而提高alpha的正确性,让“omega啊,难怪了,我们alpha就不会这样”这句话的地位更加牢固。   谁先开的枪?   谁引爆的炸弹?   谁又在被当枪使?   “我没想这样。我只是觉得omega们的才华不该被埋没。”崔瑛坐在座椅上痛苦地说。本以为今天是她的受刑日,结果她却被人劫走来到这个陌生之地。   坐在对面的女omega说:“你知道错误的根本是什么吗?你低估了爱。发布会上掐你脖子的那个女人,她的儿子原本是omega,长期遭受alpha霸凌,以他的身体条件或许根本达不到你们注射变形试剂的标准。但他的朋友具备你们想要的能力,所以拿到了L.0,一招偷梁换柱,最终让他‘变了性’。”   “为什么L.0会出问题,不是你们的筛选标准出了问题,我相信你们通过数据挑选出的一定是有对抗alpha力量的omega。但有无数人觉得这是一个好东西,想把它送给最爱的人。但没想到会间接性害死对方。让大家疯狂且无法接受的是,自己成了杀害最爱人的凶手。”   “但我的初衷没错。”崔瑛说。   “不,你自身所处的地位局限了你的初衷,你不是在为全omega宣扬自由。因为你有力量、有能力,所以你希望和你一样的omega有发展的机会。但你忽略了,以当前的社会,有天赋的omega也会在社会思想的潜移默化中被埋没,本该弹钢琴的艺术家或许现在抱着孩子唱摇篮曲,本该奔跑的运动员或许现在每天只是在买菜的路上来回奔波,本该用脑的科学家现在也可能在为柴米油盐以及今晚做什么饭而苦恼。他们恋爱结婚、被标记、生子,平凡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并不清楚什么是alpha的压迫,他们只觉得照顾自己的小家就可以了。他们没有你口中那种能照亮世界的光热。你的言论不受大家认可是因为你打破了平静,你像在说omega里有一部分人是不一样的,不该一直呆在这群平庸之人里,他们应该像alpha一样受到优待。最后,你把omega按照你的标准划分出来,通过L.0让他们走进alpha的领域,那我问你,剩下那部分omega呢?”   “……不,不是这样的!我想的是……”   崔瑛被打断。   “先不说所谓的变性者会不会对他们施以援手,按照这个行为而言,你就是在给omega划分等级,你在分裂omega这个群体。能减轻信息素对人体影响的针剂,这确实是一项很棒的发明,你的优秀学习和实操经验让你不甘于平凡,迫切地想要改变,恕我直言,你骨子里有一股傲慢,它让你无法屈服alpha,这本来是好事,但它也让你心里优先考虑了少数和你一样的omega。”   女omega继续说:“亲爱的,我们爱omega,不能只爱优秀的omega,我们发自内心的爱每一位omega,他们有的或许对alpha言听计从,我们也不能将他们称之为奴隶和走狗,他们只是被观念影响至深,我们要慢慢引导,需要做的是在他们即将受伤害或正在遭受伤害时,帮助他们,解救他们,改变他们。”   “尽管大楼被炸,我们没有栖身之所,但是我们的成员没有一句怨言。他们觉得omega们需要发泄怒火,虽然网上有些人说这群发动暴乱的人欺软怕硬,挑三方里最软的柿子捏,我们却为此感到欣喜,至少他们没有去alpha和beta那边,不然那样会受到更严重的伤害。正因为对我们期望高,所以才如此愤怒。在我们眼里,这群omega更像是在外面受到欺负的孩子,在跑回家希望我们为他们做主。”   崔瑛这才知晓对方的身份,“你是O方成员?”   “是的,你可以叫我堇。”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她询问赎罪的方式。   “加入O方吧。”堇平静地说道。   崔瑛不解,“我做了错事,按你的话说,我甚至伤害了omega。为什么还有资格加入O方?”   堇看着她,沉默良久后才开口。   “正确答案一般在数次试错中诞生。”   堇微微一笑,“有人向我举荐了你,说觉得你不该止步于此。”   “谁?”   “他已经不在O方了。”   谢谌站在健身房的镜子前,他被汗液打湿,发梢还在滴水,黑色紧身背心太过贴合胸膛,导致胸口因运动后的起伏十分明显。   谢谌竭力压制呼吸。   这里的味道实在太大了!   公共场合本应该使用物理或药理方式抑制自己的信息素,但alpha们似乎无视这条大众默认的社会规则,信息素浓密到像是无数人的私.处怼到自己的面前,但也实属无心,大多来自汗液所以并无挑起情欲的意思。   因为是周六,来健身的人较往常多,谢谌发誓以后一定挑个人少的时间段,盘算着以后直接用家里的跑步机和哑铃锻炼,把双休日对付过去。   离开O方以后他有一种离职当无业游民的感觉,时间充裕,调整作息,合理规划膳食,并且积极健身,现在的身体离健康越来越近了。   上周体检显示,他目前身体太过虚弱,根本无法进行二次变性,只有先调养一段时间。谢谌稍微侧了侧身子,他身上还有开始结痂的伤口,在白皙的皮肤下很是扎眼,所以总会接收到他人异样的眼光。   但谢谌不在乎,他现在还在因自己没有划水而感到满足,尽管肌肉并没有显著变化。   谢谌对镜拍照,但与墙面等大的镜子,让其他拥有优质肌肉的alpha们也囊括其中,显得他像只是来这儿逛了一圈,身上的汗也是被热出来的。   “……”   谢谌调转背对镜子,调成自拍模式,故意将手机倾斜,俯拍的角度只让他自己入镜。   他面无表情地朝屏幕比耶,摁下快门,心里感叹习惯真是可怕,自拍这件事他做得越来越顺手了。   饮食作息健康使得他皮肤更为细嫩,眼下没有乌青,俯视的角度凸显出睫毛的纤长和鼻梁的挺立,在汗液的浸润下,整个人都水灵了几分。   谢谌将照片发了过去,听到有人小声说:“又来一个健身房打卡拍照的,装什么精致啊。”   “说不定是来这儿钓alpha的。”   谢谌:“……”   【烦人精】:收到   【谢谌】:为了给你拍照被人说了   【烦人精】:?   谢谌简述了来龙去脉。   【烦人精】:你可以来我家,我家有专门健身的房间   【谢谌】:哪个家?   【烦人精】:哪个家都有   谢谌:“……”   这个少爷更让人火大。   【谢谌】: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烦人精】:OxO   谢谌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准备淋浴离开,回家做饭。他的身旁窜出一个alpha,对方朝他抬手打招呼,“嗨,帅哥,你是才来不久吧?之前没看到过你。”   “嗯。”   “要不要我带你,你这身材再练练,保证哇塞!”他说着搂住谢谌的肩,捏了捏肱二头肌,“这里还不够,你比例真的很不错啊,只是胸有点小,屁股也不够翘。”他说着上手去摸谢谌腹部,谢谌推开那只没边界的手,又听到说:“有腹肌,也还行。”   “你什么东西,还评价上我了?”   alpha说着开始摆弄各种姿势展示他的肌肉,他的胸肌还跳动了两下,彰显出自己健身成果的丰硕。   谢谌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性.骚.扰了,在对方以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说允许他摸一下时,谢谌只说了一句:“牛蛙滚。”   “……”alpha不死心道:“说我这里有卡,伴侣号还是空的,你要是愿意和我一起健身,也可以一起享受会员待遇。”   “有病。健身又不是做.爱,还要和人一起。”   “我们约一炮也行啊。”   “你这种我吃药都会被吓到早.泄。”   “你不是那个圈子的吗?不然身上怎么这么多鞭痕?”   “……”谢谌明白了为什么有人用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但他这是真因为受罚被抽了。   谢谌无视alpha进入淋浴室,又给周言晁发信息。   【谢谌】:地址随便给一个,让我蹭蹭你的健身房,谢谢少爷   【烦人精】:[定位]   【烦人精】:要我给你安排专业的健身教练吗   谢谌:“……”够了,少爷。 第99章 合适人选   “我再向你强调一次, 我并不能保证无效药百分百对你的身体有效,同时它可能会引起一系列的副作用。我也不可能像那些没有良知的医生或研究员,抓人到这里强行进行实验再优化改良, 所以这次注射的风险还是存在的,并且概率并不低,你想好了吗?”   身体指标恢复正常范畴, 谢谌可以接受二次变性手术了。过程并不复杂,只分两个程序,先口服一粒药片,观察身体情况, 如果长时间没有出现排异现象便可注射针剂,等待药物反应的过程可能异常煎熬, 尤其最后的针剂注射量也会根据身体数据变化进行即时调整。   谢谌坐在椅上, 在张茹向他保证不会致死,他也依旧犹豫不决。   张茹注视着他。无数人冒死注射L.0-1想跻身进入alpha群体, 如今只是副作用就让他却步。   谢谌问注射后可能存在哪些风险。   “这可说不准,但毕竟是改良版本, 效果肯定较先前好。”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谢谌蹙眉,他又道:“既然我都要服用和注射无效药了,我应该有权知道上一任变性实验者的情况吧?他还活着吗?近况怎么样?”   “当然活着, 而且近况还不错。”张茹说着笑了笑。   “……”谢谌从她的笑中读出了深意,再度陷入沉思。   “它和你们最初研发的无效药有什么区别。”如果无效药的原理是杀死由变性试剂改造而来的二次基因,L.0-1早就与自己融为一体, 那和杀死自己有什么区别。谢谌诉说自己的顾虑。   张茹耐心解答, “L.0-1为什么会让你的身体那么痛苦,是因为它在异化基因时具有局限性,不能完全将你的基因转化成另一种性别, 那就只有杀死这部分转化失败的基因。你持续的痛苦,说明你的alpha基因很强大,没有被异化的一直处于抗争状态,虽然你之前服用特制药,但一旦停药,就会身体疼痛,与其说是药物依赖,倒不如说是alpha基因被压制得越久,导致反抗得越激烈。”   “我现在不能感知到这种疼痛,是不是说明我已经没有alpha的基因了?彻底变成omega了?”   “这个我无法解答。”   “变性回去以后,你也就不用再利用少爷了,我希望你远离他,你做得到吗?”张茹又说。   “……”谢谌沉默片刻,“好。”   谢谌被领进实验室深处,这片区域他从未踏足过,他左右摆头张望着,想知晓一道道封闭的门背后有什么。   谢谌停步,想打开其中一扇门一探究竟,但又被领路人呵斥制止,“喂!这里的房间不能随便进!”   谢谌及时缩回手,说抱歉。   令他匪夷所思的是,这群人的第一个步骤是取出自己体内的芯片。   戴着医用口罩的人员说:“如果你长时间逗留在实验室,少爷会起疑心的。我们会有人带着芯片去你去常去的地方,这样他就不会察觉。”   “没必要吧。他不会每天特意查看我的行踪……”谢谌越说越没底气,毕竟人有前车之鉴,他默默褪掉身上的衣物,撩起袖子袒露小臂。   “等等,”谢谌在人消毒后,就看到明晃晃的手术刀,“不打麻药吗?”   “服用和注射无效药必须保持清醒状态,你还需要随时和我们沟通你的身体状态,现在打了麻药,你会陷入昏迷,我们还需要等你醒来再继续,很耽误进度,到时候要是少爷及时察觉端倪赶来,你就没机会了。 ”   “怎么不早说?!我就不能提前一天打麻醉取出来吗?”谢谌怀疑这群人就是故意的,虽然感受到周言晁周围的人都对自己有敌意,但是不打麻药就要划开他的皮,把嵌进肉里的东西取出来,这未免也太没人性了。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但总却需要提防周言晁。这种讨厌的怪异感又找上了谢谌,像是他的身体不属于自己,全在周言晁的掌控中。   “你忍一忍。”医生冷漠地举刀。   “诶,等……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死了。   谢谌平躺在手术椅上,他的手肘内侧覆盖着医用纱布,疼痛让他连动弹的力气都荡然无存,只能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现在是口服两小时后,现在身体什么感受?”一旁做记录的观察员问道。他几乎每隔10分钟就询问谢谌的状态。   “热。”谢谌干脆地吐出一个字。   “还是只有热吗?”   “嗯。”   “好,大概半小时后就可以注射无效药了。”   还有半小时啊。   他躺在这儿思绪颇多。   头上的灯直勾勾注视着谢谌,眼前出现虚影,已经随着他的设想勾勒未来生活的幻灯片。   这一针下去,他将回归原本的生活。   他想重新找份轻松的工作,朝九晚五,双休,不加班,就算有补贴也不加班,空窗期这么久,但是经验摆在那儿还是有hr会认可的吧?他还是会顺利完成工作任务,获得上级和同事的认可,在年会上拿到丰厚的奖金,和alpha们互相搂着肩,举杯庆祝到深夜。   或许妈妈会把他再次挂到相亲网站上去,高兴地为他操心婚事,然后认真挑选一个和他条件差不多的omega。   如果他再贴心温柔一点,应该会取得那位omega的好感,然后再水到渠成地结婚生子。   然后,等孩子大一点后,在清明或祭日那天,一家三口去给父亲扫墓,告诉父亲他过得很幸福。   然后……   谢谌闭上眼。   门被骤然推开,周言晁疾步而入,他看着神态自若的女omega,“他在哪儿?”   “谁?谢谌吗?他做完体检就回去了。”   “不要骗我!”周言晁举起手里的芯片,他直勾勾地盯着张茹,自然没有错过对方眼中闪过的错愕,同时脑海中那个不好的预感在逐步被印证。   “你要做什么?”   “我要谢谌变回alpha。”   话音未落,周言晁夺门而出。   监控室所有屏幕都是漆黑的,周言晁吩咐人将它们全部打开。但所有人都一脸为难的样子,说线路全部被切断了。   为了防止周言晁在短时间内找到谢谌,他们摘掉了定位芯片,让所有监控失灵,并把谢谌带到最不易被找寻到的房间。   张茹缓缓地走入监控室,透过背影看到alpha的脆弱,不由地紧蹙眉头,但嘴上却说道:“来不及了,这个实验室就算跑着找完也需要2个小时。所有利用密码和指纹解锁的门也全部断了电。”   “为什么?”周言晁捂住眼睛。   “小少爷,你太孤独。”   周言晁更是诧异,他疑惑地抬头。   “你总是不接受我们的好意,一直在寻找最痛苦的活法,总是通过各种途径伤害自己的精神和肉.体。我们的寿命是不均等,也无法一直通过监控观察你,总是在你生命垂危时拯救你。”   “直到谢谌出现,他有了这一段和你相似的经历。少爷,你总觉得自己讨厌他,在我看来,那是你以前的感情被曲解过,并且它误导了你。”   “尽管你的人生课程里没有爱这一门,但是,没有人会因为单纯的恨,偷偷躲在角落里看另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你为他做了太多,但他自私冷漠,根本不在乎你的感受,就在前几个小时,他都还在想成为alpha从你身边离开。要想他做出改变,首先要让他懂得你的痛苦。我们无法为他重塑一遍你的童年,但至少这一步是可以的。当你们同病相怜时,他或许就能理解你,成为陪伴你度过痛苦又漫长人生的合适人选。”   周言晁惊骇到哑然。   他痛苦地说:“我也没想他理解我,也不希望他走到我的身边,更不愿意他陪我度过我的人生。是你在曲解我的想法。”   “问题就出在这里。你不介意孤独,是因为你从没有享受陪伴,从你出生到今天,你从来没被人真心又温柔地拥入怀中,你缺失了太多东西。”   “没有拥有就一定要得到吗?”周言晁反问。   “我没有你那么善良,我是一个容易被情感左右的人,会因为一个人的品格或行为对他产生厌恶。”张茹继续说道:“还记得谢谌因过量服用特制药而痛苦吗?我没告诉你,实验室有可以缓解问题的药。”   周言晁听到这里,一滴泪陡然滑落。   他嘴唇哆嗦,声音颤得像是一些碎片在抖动时发出的轻微撞击,“你知不知道,我坚守这个承诺几十年,为了救他才打破的……现在,你告诉我本可以不用这么做。我原本不用强迫他……我根本不用伤害omega……”   “我也根本没有研制任何新药,我只是将当初的无效药进行了复刻。”张茹又道。   “你明知道以他身体状况,用那药会残疾……”   “少爷,你要恨我也没关系。”   周言晁擦掉泪痕,又问了一遍谢谌在哪儿,但张茹还是缄口不言,他再度跑出去,嘭的关上这道门。   门再次被推开,谢谌走了出来。他龇牙咧嘴地捂住自己的后颈,脖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绷带,导致转头都有些不灵活。   “这针扎得也太狠了……”   谢谌并没有原路返回,他来时观察过,其他的房间都是指纹和密码锁,唯独这道门需要钥匙,特殊性激发了他的探知欲,张茹的话总是避重就轻,引得他起疑。   谢谌在O方学来的手艺又在今日发挥出来,找来铁丝将门撬开。   不同于其他房间刺鼻的消毒水味,一股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谢谌咳嗽了一下。   谢谌开灯,看到一排排铁制置物架,上面都是收纳箱,箱子挤满了文件夹和一些录像带。从外观上看,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档案室,堆砌着各种资料。   谢谌随意抽出一个文件夹翻阅,里面是身体报告,除去身体的各项数据密密麻麻,还有放射科照相检查结果。   每一个文件架都有编号,编号对应着一盘录像带。谢谌找来播放设备放桌上,在满是灰尘的座椅上开始观看。   起初,屏幕一片漆黑。   谢谌一度认为是设备或录像带有问题,正准备放弃时,听到沙哑的人声。   “后悔了吗?”   灯光打开,画面瞬间明亮。   人垂着头颅,看不清脸,只见身形单薄。   近距离的强光下,他的影子被投在身后的白墙上,像要吞噬本人的怪物,尤为可怖。   “救他你后悔了吗?”   拍摄的人再次发问。   随后,人抬起头,直视前方。   狐狸眼里的泪与之随光流动。 第100章 死亡含义   “老师, 他又欺负人!”   幼儿园内,omega孩童嚎啕大哭,把眼睛搓得发红, 一旁的beta指着alpha向赶来查看情况的老师告状。   哭泣的男alpha扯着嗓子说:“我只是想闻闻他是什么味道!呜呜哇啊啊啊啊~~”他摊开双手,因为被推倒,掌心被草地里的砂石蹭破了皮, 随即仰头张嘴大哭,鼻孔吐出泡泡。   一旁的幼师给他擦鼻涕,“宝宝,痛痛飞飞, 老师带你去擦药药好不好?”   老师们默契分工。陈沫看到同事已经在安抚孩子,叹气踱步到秋千旁, 她蹲下身, 柔声询问道:“言晁,告诉老师, 为什么要欺负同学?”   周言晁沉默不语,坐在秋千的木板上, 此时的他才三岁,脚还碰不到人工伪造的草坪。他嘴唇紧闭着,脸颊两侧婴儿肥像添加了水红色素的奶油。   陈沫表面保持微笑, 心里早就开始唉声叹气,但她又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情绪,有的孩子们特别会夸大其词, 她稍微脸色难看一些, 他们就会回家向家长告状说老师凶了自己,陈沫为此收到多次投诉,吃了不少瘪。   周家的小少爷与其他孩童相比, 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安静,本该是探索的年纪却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陈沫特意联系家长,询问是否患有自闭症,但那头接电话的管家笃定孩子心理非常健康,只是话少腼腆。   但在陈沫看来,周言晁已经脱离“话少腼腆”的正常范畴,当园所内其他小朋友过分靠近他,他总是会像应激一般,即使那些小朋友并没有恶意,只是想闻一闻他的信息素。   儿童们在2-3岁第一性征才会完全显现,没有散发信息素的,那成为beta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散发出信息素,医疗机构提取幼儿的腺□□进行检验,最终确认信息素和第一性别,并记入个人档案。   因为年龄尚小,幼儿们还不能完全控制的信息素,不过此时他们性意识尚未启蒙,并不具备发.情期,所以园所是承载各种气味的容器。   正处于对世界探索阶段,好奇小伙伴们的味道。他们也会通过信息素来交友,想和身上有自己喜欢的味道的人交朋友无可厚非,园所内已经存在受欢迎和不受欢迎的两类人群。   “老师,他是beta!”有孩子指着周言晁说。   每当碰到这种情况,陈沫都会耐心解释,“不是哦,我们言晁宝宝是alpha呢。”   “那他身上为什么没有信息素?”   “因为他可以把自己的味道藏起来哦。”   “哇——”怀里的小omega发出惊叹,她捂住自己的后颈,“老师,你还闻得到我的味道吗?”   “闻得到哦。山楂味,酸酸甜甜的呢。”   随后,小omega开始闭眼憋气,惹得陈沫噗嗤一笑,在这个年龄,排泄都未必能憋住,更何况是成年人都控制不住的信息素。她再望向独处的小alpha,觉得这种特殊性未必就是一种好事。   回家后,那位小alpha手上的伤被家长发现,班主任遭到质问,无奈之下讲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都是非富即贵的少爷小姐们,同一个班里家长之间可能还存在利益往来,消息一路通畅传到周泽铎耳朵里,命令佣人将他儿子带到书房。   周言晁站在房中央,尽管面容没显露情绪,但搓搓裤腿的手已经彰着他的窘迫。他怯懦地偷瞥这个极具威严的alpha,爷爷奶奶总说自己的长相随父亲,这让他觉得惶惑,自己长大了也会拥有这幅面孔吗?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叫你来是因为你犯了错。”周泽铎又问:“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他的语气像在苛责下属手头的项目出了什么差错。   周言晁被吓到眼眶里积水,“唔……”他忙把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怕哭出来,只能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alpha父亲。   周泽铎这时却起身走近,抹了抹他眼角的湿润,“跟你妈妈一样,爱哭。好了,去吃晚饭吧。”   周泽铎晚上还有应酬,他换了一身礼服朝外走,路过用餐区看到坐在里面的女omega。   人垂着头,墨色长发披肩至腰后,几乎完全遮住了脸和上半身的身形,但从手臂以及裙摆下的那双脚可见消瘦昳丽。她用叉子戳着瓷盘,她没咀嚼一点牛肉,就将其扎得面目全非。   腰肢和肩头分别覆上一只手,隔着布料摩挲肌肤。   “滚。”女omega头也没抬。   周泽铎撩开她的发,一张隽秀的脸赫然显现,尽管脸颊随下降的体重逐渐化出棱角,但她的眉眼依旧温和,嘴唇湿润又柔软,一颦一笑都美不胜收。   “又在生什么气呢?”周泽铎闭眼亲吻她的脸颊,再是吮吸嘴唇,他被扇了一巴掌,却顶着红印将头埋到人的颈肩,又自顾自的吃了几口山茶花香,浅笑道:“我今晚有事,回来得晚,你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   待人离开,女omega微微垂首,长舒一口气,她再侧头,根本不知道小孩儿什么时候站在了桌旁,厌恶地蹙眉,急忙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周言晁的用餐区域被划分出去,很少和家人一起吃饭,因为他的妈妈总是生气,喜欢扔东西和砸东西,他也因此受过多次伤。   他今天把想吃的菜都夹进餐盘里,端着它们来到母亲的用餐区,但当站在女omega身旁时,他甚至紧张到连说一句“妈妈,我能和你一起吃饭吗”的勇气都没有。   女omega起身准备离开,周言晁急切地上前,谁知女omega一扬手,打翻了他的餐盘。油水飞溅,浇在他的头发、脸和衣服上,比起狼狈,他更多的是无措。   “你也滚。”女omega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上楼。   佣人们蜂拥而上,检查他是否被烫伤,拣走他身上的菜叶和肉片,给他擦拭油渍,要拉他去清洗。   周言晁却蹲下身,要去捡那些被打翻的东西。   “少爷,你先去洗澡,不然身体会难受的。”佣人小声抱怨,“也真是的,干嘛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这样。”   “不是的,不是的。阿姨,是我手没拿稳。”   佣人停下动作,朝他一笑,“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少爷你不要捡。”   “不是呀,是我不小心打碎的。”周言晁又说:“我把菜捡起来,你帮我捡碎片,好不好?因为我捡这些白色的手有些痛。”   佣人一听,查看到被划破的口子,大惊失色,说什么也不要让周言晁帮忙清理,抱着人就往私人医生那儿跑。   低龄阶段可以控制信息素是一件可以吹嘘的事情,却是周言晁痛苦的开端,事实上,当他脱离子宫,带着母亲的血,被医护人员拍哭的那一刻就开始奇迹般地散发信息素。   那是一种让人误以为置身花园的芳馨。   人们为此欢欣,除了躺在病床上的女omega和站在产房外的男alpha。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为新生命诞生而热泪盈眶之时,至亲投以无情冷眼。   随着婴儿的啼哭,阴谋应运而生。   子宫内与外界光线具有差异,新生儿需要逐步适应后才能睁眼,如果不是查房的医护人员及时发现,还没看过一次这个世界的周言晁将被他的生母在深夜活活掐死。   或许是出幼儿的本能,又或许因为存于母体里十月的感应,这个婴儿不再释放任何信息素,他好像知道母亲讨厌自己。   周言晁学会这项本领远远早于他的记忆,但生母毫不吝惜地将这个残酷的真相告诉开始记事的他。   “妈妈。”周言晁站在卧室门口,他想来向人道歉,明明那里不是自己的用餐区,他却不听话地去了。   室内漆黑,女omega站在落地窗前,花园的光勾画出颀长的身影,她转身,朝伫立在门口的孩子说:“别那样叫我。”   “你是我的妈妈。”   “我不是。”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女omega越重复越激动,她披头散发如同鬼魅,骤然闪到周言晁的面前,头发像黑色的蛛丝布在她白皙的脸上,映出惨淡。她钳住周言晁的双肩大力摇晃,“我不是!还要我说多少遍!!”   叫声吸引佣人前来。   周言晁吃疼,他被吓得战栗,浑身直哆嗦,他害怕得想逃跑,但又想替人擦掉泪水,最终只是一筹莫展地站在原地。   “你很讨厌我吗?”   这回,他的问句连称谓都没有了。   尽管大人们很忙,但其他幼儿结束一天在幼儿园的生活,还是偶尔可以飞奔进亲人的怀抱。   周言晁从没有在园所门口见到过双亲的身影,更多是管家或司机毕恭毕敬地笑着问他今天过得开心吗。   “讨厌?”女omega迫近,用满是猩红地眼瞪着他,咬牙道:“我恨不得你去死!你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就想把你掏出来扔掉。你知道吗?你被取出来的时候是活的,我偷偷试过要把你掐死。所以别叫我,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把你杀了。”   资历最老的佣人上前紧捂周言晁的双耳,“哎呀……夫人,这种话怎么能讲给孩子听呢?”   周言晁耳朵被捂住,他听不清楚面前的女omega的咆哮,只剩泪水无休止地涌出。   母亲的话是深刻的教育,那天,比起爱,他更先懂了死的含义。 第101章 痛痛飞飞   洗过澡, 周言晁坐在床沿温顺地垂下头,用手指扣弄睡裤上的小熊印花。佣人轻轻拨弄细软的头发,失去水分的它们不再沉重, 随热风扬起热气烘出沐浴露的甜香,闻起来像一块抹了玫果酱的蛋糕。   “好了。”   脑袋被加热,周言晁摸了摸自己暖乎乎的头发, 仰头笑了起来,“谢谢。”他还没换牙,笑时两颗尖尖的小牙显露出来。   彼时,房门被叩响。   戴着眼镜的女beta前迈两步站在室内, 她手拿一个方形绘本,温柔一笑, “少爷, 到听睡前故事的时间了哦。”讲睡前故事,这就是她在这个宅子里的工作。   在她读完两个故事, 正准备合上绘本,却见小少爷两颗眼珠还炯炯有神, 轻声问:“现在还不困吗?要不要再讲一个故事呢?”   “老师,呼里机是什么意思呀?”周言晁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   “嗯?”   “听到有人说妈妈是呼里机。”   女beta恍然大悟, “小少爷,说的是狐狸精,狐、狸、精。”   “说妈妈像狐狸吗?”   “……”   这婚事可谓门不当户不对, alpha家族人才辈出, 不管是从政从商都成为了界内鼎鼎有名的人物,而omega相较而言,寒碜了不止一点, 不过这都是外界的看法,两家似乎都很乐意两人结为连理,但即使如此,不少媒体和网友猜测幕后另有隐情,就连“下蛊”一说都有,说omega的长相一看就是狐狸精,很擅长勾引alpha。   只是也不知道是谁乱嚼舌头,传进了小孩子的耳朵。   女beta又不希望小少爷知道自己的母亲正在饱受诟病,但又希望他明白这个词汇背后不好的含义,便讲了一则关于“狐狸精”为修行勾引赶考书生最终被打死的故事。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为了不影响孩子身心健康,将这种志怪小说中带有淫.秽意味的措辞剔除,同时穿插大量词汇解释,尽量浅显易懂的言语帮助孩童理解。   “所以狐狸是坏的吗?”   “有好也有坏,他们有的长得特别漂亮,会骗人,甚至害人。”   “那如果再聪明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被骗了?”   “不一定哦,故事里的这些狐狸精像会魔法,再聪明也会被骗,就像那个书生一样。”   “讨厌!”   “嗯?”女beta看着小少爷用被子盖住脑袋,拒绝和自己交流,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嗓音稚嫩到完全无法她无法与小少爷置气,只能笑着蹲在床边,用手指戳戳被褥,“少爷,怎么啦?我说错了什么了呀?你要给我说清楚我才懂哦~”   被子被小手拉下,露出一双明晃晃的眼睛,眉头却是皱起的,“狐狸就是狐狸,怎么可能有魔法。你为了不让他被骂,才说它有魔法。”   女beta反应一会儿,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当赋予狐狸精这个擅长勾人的天赋技能时,就能替不禁诱惑的书生开脱罪名。就算书生抵不住魅惑,也不会有人指责他是定力不够,而是狐狸精太过撩人。   女beta看到那半颗脑袋又缩回去了,她轻轻用手拍了拍,“错啦错啦。狐狸就是动物。它们不坏,是总有人把它们想得那么坏。它们很聪明,很会撒娇,像你一样。”   脑袋像浮出水面般又缓缓露出来,也没刚刚的那股恼怒劲儿了。女beta心道这小少爷非但不娇纵反而太好哄了,她笑着说:“少爷也是一只可爱的小狐狸呀。”   周言晁没再说话,但就算半张脸被盖住,也遮掩不住他的喜色,眯眼笑时更像狐狸了。   在小孩的认知里,狐狸不是擅长蛊魅之术的尤.物,也不是偷吃家禽的狡黠动物,它就只是狐狸而已。   周言晁如此计较在意,或许是因为和自己相貌颇为相似,都眼尾上挑、鼻梁挺立,又或许是有人将其污名化冠在了母亲头上,想为其正名。   但越质朴的心灵在被黑暗吞噬时也更受折磨。   自那日妈妈对他发火后,周言晁的言行举止更加小心翼翼,总是避免与她打照面,但其实这种刻意是多此一举,因为女omega总是呆在房间里不出来,有时用餐也不下楼,只让佣人送进室内。   周言晁没有朋友,尽管周泽铎的合作伙伴有时登门拜访会带着同龄儿女,但他也几乎不和人交流。   他拥有最基本的道德和礼貌,却缺少与人交友之间的温情,这是这座宅子里无法给予他的东西,却无人指责他,因为母亲根本不在意他的情绪,父亲认为只要倾注财力照顾好他的起居就可以,剩下的佣人所表现的关怀永远夹杂着一份恭敬,那是不可跨越的阶级带来的。   从出生至今,他都没有被父母抱过一次,他没有被喂过母.乳,喝的是现挤再杀菌的牛奶或温水冲调的奶粉。   现在才三岁,为了补钙长身体,每天都有佣人定时给他冲调奶粉,再装进特制的吸管杯里,以防止他弄撒。   周言晁抱着吸管杯折返回自己的房间,却隔着二楼的红木栅栏,看到楼下不远处互相扯拽的两人。   敞亮的大厅,周泽铎将人往门口拖,而女omega不愿出去,身体的每一节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往反方向使劲。   拥有绝对力量的alpha面临孱弱的omega简直像是碾压性的胜利,女omega挣扎扭动着身体,她降低重心,甚至坐下屁股着地,都无济于事,被alpha直接单手拎起。消瘦的胳膊像枯枝被人攥在掌心,能轻易折断。   周遭氛围压抑,如降零度,佣人们一声不吭,默契地选择回避,退出战场。   “够了!疯子!”   周泽铎俯瞰坐在地上的人,“地上凉,起来。”他声音轻柔,颇为关心对方的身体,但还是不失命令胁迫的意味。   女omega站起,怒目而视。   周泽铎轻抚她的脸颊,语调低沉,“你要想看他,怎么不跟我说呢?我带你去就是了。”   “死疯子!”   蹲在楼梯口偷窥的周言晁被响亮的耳光声吓了一跳,差点没抱稳手里的吸管瓶。   周泽铎却没有生气,他握住女omega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气,问疼不疼,嗅到山茶花香又伸舌在掌心舔了一下,察觉到对方想将手抽回去,抓得更紧了,将人拽进怀里死死搂住,任她再怎么挣扎也不肯松开。   “不是想见他吗?我带你去。为什么不愿意?”   他的脸被捧住,怀中的人仰头敛眸,嘲讽似的笑了起来。   尽管她头发未经梳洗,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但藏污纳垢间,神色中的不屈远比皎洁容貌动人。   “有本事你就杀了他。”女omega微微挑眉,低声诱惑。   “……”   她很快又说:“你不敢,因为你也知道,他死了,你就不能困住我了。”她笑意深了几分,松开对方,挑衅地说:“高高在上的alpha,你的爱让你变得无能。”   “你的失策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以为让我怀孕就好了?孩子就能困住我?是不是觉得omega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每当看到孩子可爱俏皮的一面就会心生柔情,开始顺从这种生活?你是觉得我能把他和你分割开,对他产生单独的爱,让这种母爱来麻痹我,对你也产生感情。”   “别说庄园,就算你把我和他放在一个房间,我也不会对他心生任何怜爱。说他好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和你一样,是吸血虫!每天吸食我的养分和精气,让我萎靡不振,看起来疯癫。对我来说,这不是生命,这只是一块赘肉!”   周泽铎将她扛在肩上,任人捶打抓挠自己的后背,径直朝外走。周言晁想慌忙跟上,但他才跑到门口就被佣人们拦下。   “少爷,牛奶凉了,我们去热一热好不好?”   “少爷,吃巧克力小蛋糕吗?才烤的哦。”   “少爷,我们陪你玩玩具吧。”   佣人们像一堵高墙竖在他的面前,使用各种诱惑吸引他的注意。   周言晁连吐出好几个不要,狂迈两条腿想要绕开他们,但抵不过十几个佣人拦截,不论他朝哪个方向都没有找到出路。   他停下,仰头生气地看着这群人,把吸管瓶摔倒地上,“不要!我要去找爸爸妈妈!”   他被人抱起,双脚悬空扑腾。   “放我下来!”   他委屈地瘪嘴,眼睛又开始积水,像玻璃珠子一样闪着光。   周言晁被举高后看到远去的二人,随着与父母之间距离的增加,哭声也愈来愈嘹亮,撕心裂肺。   “讨厌你们!”   他目光未从两人身上移开,想记住他们前行的方向,随后眼睛也被蒙上,只能看到一片黑。   一望无际的黑色蔓延到深夜,明亮的圆月在庄园的灯火下黯然失色,哒哒哒的脚步声突兀至极。   周言晁手扶着石壁,踩着阶梯向地下走去。不同于其他地窖或地下室,这里灯光通明,大大提高了可视度。   周言晁沿着记忆中父母离开的方向找寻,进到庄园明令禁止踏入的地方,他越往下走越寂静,到最后只存在自己的呼吸声和鞋底蹭到木板发出的摩擦声。   空气中充溢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严重到就算有通风设备也不能祛除。   这股味道一路引导周言晁前行,最终他站在了牢房前。   隔着铁栅栏,里面坐着一个人,他安静地呆在角落,背倚着墙壁,侧头靠着铁杆,一条条头发盖住眼睛,身沾污血和尘土。   他没穿裤子,大腿上上全是血痕,向下看,视线却被骤然切断。   他的下肢不全,膝盖及以下部位不知所踪,切割的横截面边缘并不平整,像是用钝器一点点磨掉了他的双腿。   血液凝成黑红色,骨骼、经络、肌肉彻底暴露在空气中,还有白色在其中蠕动。   房间内的尿液和粪便是臭味的源头。此外,这里还有其他生物与他作伴,成年的蟑螂腿太硬,打在墙壁上甚至能发出细微声响,老鼠也似乎也仗着他行动不便,肆无忌惮地吱吱乱叫。   周言晁捂住鼻子靠近,喊了一声叔叔,但没有得到回应。   “……”   周言晁听到他在说什么。   直到他的耳朵快要凑进栅栏里才知道对方说的是“水”字。   “我没有带水,我明天来给你,好不好?”   “……”   次日晚,周言晁靠近铁栏杆蹲下身,把自己的吸管杯递了过去,但栏杆之间间隔太小,不容许瓶身通过,他只能将吸管对准人的嘴唇。   待人喝完水,周言晁看了看空空的瓶子,说下次再多装一点给你。   他又问:“你的腿呢?”   “被砍了。”   “痛吗?”   “……”   周言晁把瓶子放下,双手摊开悬在下巴处,鼓着腮帮子朝对方大口吹气,想把气息传到对方腿部。   “痛痛飞飞。” 第102章 间接耳鸣   他用满是污秽的右手抓扣膝盖, 捻起那些蠕动的白色。   环状蛆虫在两指间伸缩扭曲着,最后落入口中。这点蛋白质的营养少得可怜,他还没咀嚼尝出味道就吞咽进肚里。   一个印花瓷盘被搁在地上, 边沿撞到栏杆时发出轻响。   他被声响吸引,看到盘子里那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小孩隔着栏杆蹲在他旁边,手指着盘小声说:“小蛋糕。奶油化了……”   明明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 但是奶油还是化了一部分,让这份巧克力甜品令人有些食欲不振   在这里呆太久,周遭的腐臭味腐蚀了他的脑神经,记忆里再也回想不出香甜是什么味道。   饿太久, 肚子早就空空,胃像是把自己消化了, 使他连饥肠辘辘的感觉都丢失。   吃下蛋糕的第一口, 他就开始呜咽,细腻的奶油在口中融化, 泣不成声时嘴唇兜不住它们,尽数流淌从下巴滴落到皱巴巴的胸襟上, 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没有牙齿的幼儿。   周言晁垂头耷拉眼皮,看着小蛋糕有些无措,他在下午茶时间可以享用的甜食有很多种, 他选了自己最爱吃的留给叔叔,但对方好像不是很满意。   “我去找医生,把腿接上。”   “接不上了。”他平静地说着, 他的心智被折磨成齑粉, 如今已经坦然面对自己残废的事实。   他偏头看向另一侧角落,那里堆叠着白骨,长的有几十厘米, 短的只有几厘米,还散落各处。   周泽铎故意不喂他东西吃,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这么做。   人饿到一定程度时,脑子就会加载许多美食的图片,随时间的延伸,那股饿劲儿也跟着消失了,就不想进食了。   等再有吃东西的欲望时已经是馋到发狂的地步,他甚至开始后悔曾经掉落在地的一块肉自己没有捡起来,又懊恼自己因为挑食故意丢掉的菜品。   正当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塞进嘴里时,看到了自己被锯断的两条小腿。   当口腔被填满时,他觉得自己的肉如此鲜美,胜过自己这辈子吃的所有食物,皮肤部分不易撕咬,柔软且具有韧性的血管有些弹牙,粗细不同的黄白色神经混合在肌肉里,狼吞虎咽的他也根本感受不到纤维的存在。尽管咀嚼有些费力,但却可抵珍馐美味。   “你不要再来了。”他知道这是谁的儿子,每当那双细嫩的小手伸进来时,就有思维侵入他的大脑,命令他抓住腕部用牙啃咬,撕破大动脉,任由鲜血喷溅在脸上。   但他不想变成吃人的怪物。   如果不是这个无知的孩子那天吵着要找妈妈,事情本不该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害得逃跑的闵恩行迹暴露,而原本带走她的自己也受到了惩罚。   周言晁以为是没拿好吃的给他,惹他生气了,也跟着愁眉哭脸,小声地打着商量,“我下次给你带其他蛋糕。”   “滚!”   因为本人没什么气力,所以音量不大,但周言晁还是被吓了一跳,他抿嘴默默地拣走盘子离开了这里,走前还不舍地多看了牢中人一眼。   “去哪儿了?”   周言晁才踏进客厅就听到询问声,他从语气里听出对方不悦,他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垂下头,盯着手里的盘子,过了良久,才吐出一句,“吃小蛋糕。”   周泽铎迈步站在他面前,如巍峨的山,遮天蔽日,将瘦小的身子覆上一层阴影,“蛋糕谁吃了?”   周言晁仰头,还不等他回应,疾风迎来,一声响后瓷盘落地碎裂,毫不收力的一掌让他在倒地翻了几圈,顺着阶梯滚落到最低处。   他恍惚片刻,当即大哭,眼泪、鼻血、口水四溢交错横流。即使面容惨淡,周泽铎也不为所动,非但没有作为亲生父亲的怜爱,反而冷漠地扔下一句,“大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   待庄园的主人离开客厅,其他佣人才敢上前,他们收拾残局,清扫瓷片,扶起小少爷,轻柔地哄着他,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和血迹,询问他身体哪儿疼。   “阿姨。”周言晁抽抽搭搭地摊开掌心,展示自己被打掉的牙,现在说话都有些漏风,他眼泪汪汪地说:“可以帮我装回去吗?”   “……”   佣人们纷纷安慰他说还会长新的,长出一颗更白、更漂亮的,周言晁也就放弃了装回去的想法,沉默地把自己的牙揣进兜里。   第二天,周言晁抓住一位佣人的衣角,仰头问:“叔叔,你现在忙吗?”   正在擦拭矮柜的男omega笑着蹲下身,“小少爷,我不忙,你有什么事吗?”   周言晁指了指自己的左耳,非常抱歉地说:“我的耳朵里有虫子。你能帮我取出来吗?”他鼻音较重,声音也听起来黏糊糊的。   “……”   一个成年人尚且接不住这一耳光,更何况一个孩子。耳镜显示他的耳膜出现破裂,薄如蝉翼的膜夹杂缕缕血丝,年幼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只觉得耳道里的异响是虫子蠕动导致的。   医生说幸好破损不多,只给他开了药,并告诫在耳朵好前不要掏耳或进水,不能擤鼻涕太过用力,不要到嘈杂或分贝较高的场所去,注意清淡饮食等。   看过医生的周言晁奇怪为什么耳朵还在响,他问:“虫子取不出来了吗?”   带周言晁到医生那儿检查的佣人安抚道:“没有哦,虫子说少爷乖一点,好好吃饭吃药,好好休息,它自己就会出来了。好吗?少爷?”   周言晁静静地点点头。   但实际上,当没有异响后,他仍觉得自己没有痊愈,可能是创伤导致的躯体化,也可能是神经性后遗症,往后的日子,他的左耳会出现间接性耳鸣,此外,有时只要一有东西靠近他的左耳,耳朵就会敏感地发出“嗡——”不同于寻常的耳鸣那般刺耳,周言晁无法形容那种感受,后来也再找医生诊断过,可惜也查不到原因,他觉得,虫子或许没有钻出去,早就与自己融为了一体。   嗡嗡嗡——   周言晁醒来又听到了这个声音,但它们不是从耳道里传出来的。   他寻声走向那一大扇落地窗前,钻到窗帘外,额头抵着玻璃俯瞰,看到三五个人在锯小花园里的树。   随后,一个物品径直由从他的上方高速下坠。   哐当——   砸到地面时,它像水花一样绽开。   等人反应过来,才发现那是一个玻璃花瓶。   “滚!不准发出这个声音!”楼上的女omega吼着嗓子。她一如既往地披头散发,声音嘶哑,手握一把水果刀。   砍树的工人们只说这是周泽铎先生要求的,随后对女omega说的任何话都不予理会。   女omega看着继续施工的人,瞠目欲裂。   他故意的。   故意发出这种类似的声音来警告自己、折磨自己。   女omega迫切地想要下去组织他们,她等不了电梯,便走的楼梯,却在二楼撞见了周言晁。   嗡嗡嗡的声响同时折磨着母子二人。   女omega楼也不下了,她当即抓住周言晁肩膀,吼叫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去找他!”   高分贝的叫声导致周言晁耳朵难受,尤其是受伤的那只,根本不能受刺激,他下意识想要捂住耳朵,但手被钳住,不被允许逃避。   “唔……”   “闭嘴啊——不准哭!不然我把这个塞进你的喉咙里!”女omega将水果刀最尖锐的部分对准他的嘴唇。   她也崩溃地哭喊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去了,他用角磨机磨他的腿!” 第103章 以死献礼   “哥, 他真的不正常……”女omega坐在沙发上,手握听筒,矮柜上的座机显示正在通话, 她战战兢兢的,指甲还在抓扣皮革沙发弄出咯咯声响。   “他打你了?”电话那头传来关切的声音。   “没有,但他……”   “那他骂你了?”   “不是, 但是……”   “闵恩啊——其实,他对你很好的,温柔体贴,儒雅又有风度, 你不能总把他想那么坏啊,你这样一直抵触他, 只能从他身上看到缺点。听说你最近又拿花瓶砸他的头了?omega别那么暴力, 除了他还有哪个alpha受得了你,你再这样胡闹下去, 要是他耐心没了,那你小命也要没了。”   “不是。”闵恩指甲抠破皮革, 她一度怀疑周泽铎是不是受虐狂,任何打骂都不起作用,反而只会令他越兴奋。或许在一个拥有绝对地位的alpha面前, 就算自己再龇牙咧嘴也不过是一只在冲他哈气的幼猫。   “他把我最好的朋友的腿砍了。”闵恩弓着身子,头发向两侧散开,背部的一节节脊骨暴露, “我明明跟他说了, 我和沈珏没有什么,他就不信!不听!他觉得朋友不会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可是, 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啊……”   世界上的人是病了吗?默认爱情才是深情,有时甚至凌驾于亲情之上。   “沈珏为了我……”她痛苦地捂脸,“我现在根本不敢靠近那个地方,我怕他又发疯对沈珏做什么。还有,他那个儿子也很不正常,总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孩子亲近妈妈也正常……”   “不对!我说了不要叫我!我不喜欢,我不想听到妈妈这两个字!他非要往我面前凑!每次看到那张脸,我就想起我是怎么被迫生下这个孩子的!从送到产房前我的手脚都是被束缚着的,你不是omega,你没有像我一样,看到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变大,被撑得像个皮球一样,你没有行动不便,你的肚皮没有变薄,薄到甚至看得清自己的每一根血管,期间也没有alpha总是趴在你的肚子上朝你笑,嘴上还说着无比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随着胚胎的形成,庄园的监控数量增加,她的膳食都由人严格把控,行动也受到限制,堕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原本孩子如愿诞生,这些监控也本应该失去效用,但生产后的闵恩恢复行走能力后就打算掐死亲生儿子这件事,导致这些摄像头继续运行。   它们的作用在此时,还只是为了保护周言晁。   “生孩子你也是受苦了。但是每个omega都有这一关嘛,要不说omega们都很伟大呢。”   闵恩却因这句安慰情绪激动,“不要用无私和母爱这种东西来绑架我!在我的概念里也没有‘孩子是爱情结晶’这一说法,就算我爱上了某个人,我也不会因此就幸福地说我愿意给ta生孩子。我的爱不需要通过承受这种生育的痛苦来体现。如果我想有个孩子,必须是我的身体和我的内心做好了培育一个独立的个体的准备!整个过程,在期待的同时,是怀揣着对生命的崇高敬意。这种神圣的事情被那群满脑子只知道爱情的人完全玷污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说错了说错了。”那头的人连连妥协求饶。   闵恩继续说:“我从来没有期待过他的降临,在我眼里,我不是在杀人,我只是在堕胎而已,只不过因为受到限制,这个进程延缓了。”   不管他在肚子里还是肚子外,闵恩想抹杀掉他的心至今没有改变。   “你也觉得我不识好歹吗?”   闵恩知道有无数omega想要得到周泽铎,她的反抗不受理解,甚至还有人嘲讽她专找苦头吃,不是享福的命。此外,也有佣人规箴,希望她把握机会,保证未来的日子幸福美满。   但这不是闵恩想要的生活,不是所有omega都需要靠山,都想要一个家,都想要稳定的生活,她宁愿像无脚鸟,一辈子只能振翅飞翔,她可以死于风浪,死于子弹,死于任何一场意外,唯独不能以这种方式死去。   当那头担忧地说:“闵恩,你千万不能想不开,做傻事啊!”   “想不开?我为什么要想不开?”闵恩抹掉脸上的泪,抬起头,尽管因为缺少精气神姿态还是略微佝偻。她说:“他没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我死了,沈珏怎么办?   闵恩相信沈珏也是和自己抱着同样的想法,所以才活到了今天。   那头说忙挂断了电话,闵恩搁下听筒又瞥见不远处躲在门后的小alpha,尽管只露出半个脑袋,还那黑不溜秋的眼珠子任令自己头皮发麻,她的身体再次被情绪填满,当即抄起座机砸过去。   “滚!”   小小的身影连忙缩了回去。   随着时间更迭,周言晁逐渐领悟这种的厌恶。他最害怕的便是母亲节,他无法完成老师布置的家庭任务。   他曾听从幼儿园老师的建议,赠送了一朵手工做的粉色康乃馨。花瓣却被撕碎,他甚至被一把推开,头撞到桌角,他真正意义上度过的母亲节以红色收尾。   又逢母亲节,小学老师也布置了相应的课后作业,希望学生们各自回家做一件力所能及且令母亲高兴的事。   绘画、手工、表演才艺,这就是学生们交流的计划,周言晁却无法加入讨论的队伍。他不明白,这些自身所拥有特长以各种形式献到母亲面前,真的会令对方开心吗?   此时,作为一年级生的周言晁,已经在艺术方面表现出的天赋极高,周泽铎也愿斥资请在演奏或绘画领域的著名艺术担任他的家庭教师,但即使他再有艺术细胞,也拿不出一样作为礼物献给女omega以此庆祝母亲节。   能让母亲高兴的事,他能做的只有一件。   每次晚餐后,女omega都会去花园散步,与其说是散步,倒不如说是机械迈步,她不赏花也不赏月,像一个幽魂一样飘荡在绿植间。   微风习习,周言晁走到露天阳台,他扶着栏杆,静静等待昳丽的身影靠近,直到人走到楼下时,他踏上板凳翻身一跃。   就这么坠到闵恩的身前。   他知道只有自己的死或许能换取母亲的笑容。   唯一遗憾的是,他那时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没有力气说一句——   母亲节快乐。 第104章 曼德拉草   书房内, 闵恩坐在周泽铎的腿上,她瘦弱的身躯被手臂圈进怀里。周泽铎轻拍她的小臂以作安抚,“吓坏了吧?孩子不省心, 我会教训他的。”他说着又亲了亲闵恩脸颊上的泪。   “……”   部分孩童会企图通过自杀等自我毁灭的形式获取父母关注或关心,周言晁跳楼的行为也被众人归属于这类心理。   不幸的是,他没有没死成。楼层并非高到让他当场摔成尸块, 更不可能脑浆飞溅。   父亲这个角色在周言晁眼中聊胜于无,周泽铎几乎从未正眼瞧过周言晁一次,即使躺在病床上的孩子内脏受损并且身体多处骨折,他也从未光顾过他的房间。   周言晁脑震荡情况严重, 头痛欲裂,服用过多止痛药, 对药物开始有耐受性, 不得不面临神经折磨,疼痛到想用东西把自己的脑袋砸烂, 但受伤的身体阻碍了他的行动,只能终日在病床上呻.吟, 泪水和汗液浸湿无数次枕头和被褥。即使经过最好的医师团队治疗,他仍旧觉得伤口处理不当受到感染,病菌腐蚀他的脑神经。   他后悔跳楼了, 后悔没有选择致死率高的死法,清醒时他谋划如何提高自己的死亡可能性以及母亲的喜悦程度,他躺在床上静养的一个学期。   随着初秋的到来, 新学年开始, 他回到了学校,老师和同学们都不清楚他休学理由,周言晁也照常由司机接送, 那一切似乎成为了不为人知的故事。   优质的师资让周言晁即使没去学校也不会落下课程进度,他依旧在班级基础课程里名列前茅,只是他的重心不再放在学习上。   闵恩又给亲哥打电话,“哥,你在赌场认识些什么人吧?能帮我弄些那种药吗?上瘾的那种。”   “什么?你要……哎呀,妹妹,我早就不在那儿了。妹夫帮我们把债都还完了,我哪儿还需要去赌场打杂啊!那地方进去容易,抽身难,要不是妹夫,就算不死,我走出来不是傻子就是哑巴。”   “你不是自己用吧?”哥哥一语道破,凭他对亲妹妹的了解,闵恩再怎么也不是会自甘沉沦堕落的人。   闵恩竭力抑制声音颤抖,作为人类,看到同类的身体像布偶一样软绵绵瘫在自己脚边时,想要逃离这里的想法达到了巅峰,“我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他们都不正常。”   “你疯了吗?!你想把这个东西给周泽铎用?”   “沈珏快死了。哪怕我不能出去,他也要出去啊。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哥,求你了,你们把我卖进来我也可以不计较……”   “卖?妹妹,你怎么把我们想得这么坏,他主动找上门求婚,我们原本想着他条件不错,你和他结婚也算是攀上高枝了。我们只是想你幸福啊,你怎么能用‘卖’这么难听的字眼?”   闵恩沉默,不与他争执,重复道:“哥,我求你了……”   “闵恩,你真自私,你为了救沈珏,居然连我们的死活都不管,亏爸妈养你那么久。要是周泽铎发现你喂他吃这东西,他倒会留你一条命,那我们呢?”   “不会的不会的。就算事情败露,我也会向他求情的,你和爸妈不会有事的。”   那边沉默,似乎是在犹豫,正当闵恩还想开口说服时,对方同意了。   周泽铎有睡前看书的习惯,期间会喝一杯养生茶,他淋浴的过程中,佣人负责泡茶,此阶段是下毒的好时间。闵恩伺机将毒加在茶里。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闵恩在等他发病然后利用他的权限,解除对沈珏的监禁将人送出山,可她迟迟没有等到那一天,怀疑用量太少,效果不够显著,正当她打算联系人再送点药进来时,事情暴露了。   书房内,周泽铎穿着浴袍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椅上,他将笔记本电脑旋转朝向闵恩。   画面中,断腿的男beta被人钳住下巴仰起头,茶水如数灌进口腔,口干舌燥让他享受这份佳酿,高频率滚动的喉结似乎要擦破皮肤。   闵恩目光落在办公桌装有花茶的玻璃杯上,两者如出一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电话可能被监听了,周泽铎早就知道她的计谋,并且将她下过药的水全喂给了沈珏!   “你哥送你的是假的,不过是普通面粉。你觉得他有胆子跟着你算计我?”   “……”   周泽铎见闵恩松口气,笑了笑,“但我喂他的是真的。”   咚!   闵恩霎时扑通跪下,她神情呆愣,泪比话率先出来。   周泽铎将她扶起抱坐在腿上,拍拍灰尘,“你为其他人这么上心,只会让我更生气。”   “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想要你放他走而已……”   “没问题啊。”   闵恩狐疑抬眸,用目光试探对方。   “闵恩啊——我想要一直很简单。”   “要我做什么?”闵恩声音打颤,她不喜欢为人牺牲,但沈珏因她失去太多,她只想尽力弥补。   “给我剥个橘子就好了。”   “现在橘子还是酸的。”闵恩说。   周泽铎很满意这个回答,像是对方在关心自己的味蕾,他忍俊不禁凑上前亲吻,品尝对方口中的花香,心如灌甜蜜。   橘子还未完全成熟,紧致的皮包裹着一瓣瓣果肉,但有人想吃,佣人不得不摘下来几个,用刀切开给人尝尝鲜。   锋利的刀刃轻松切割分离果肉,饱满的汁水溢出,铺在砧板上。   周言晁期待地拿起一块送入口中,但味道不尽人意,酸苦涩口,惹得他眯眼吐舌,像得了癫痫连抽搐了两下,对于浪费了果子又感到抱歉。   明知成熟季节的佣人安慰他,道谢说多亏了少爷帮忙试吃才知道橘子还没熟透。   周言晁很是受用这一套,即使他被酸得口水四溢,嘶溜一声,全把唾液咽进肚里,激动地蹦了蹦,很高兴自己作出的贡献。   而佣人切橘子的动作给了周言晁启发,他效仿同样的手法,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看着自己的血冒出皮肤有一种异样的情绪,缺失了疼痛,唯有舒畅贯穿全身。   他像橘子,流着汁水,内里也是酸酸苦苦的。   此时,周言晁只有一个年头——   在血流尽前去找妈妈。   血迹蔓延到三楼,周言晁推开一个一个房间的门寻找母亲的声音,但总是失望而归,一条条血路再偌大的住宅里像缠绕的红线,消耗着他的生命力。   直到书房的门打开,周言晁看到纠缠的两人。躺在书桌上的女omega面朝房门,她抻起脖子正好与周言晁对视。   闵恩瞬间面露惊惶,抓住男alpha的手臂,“他在看,他在看!停下!”周泽铎感受到容纳自己的空间在紧缩,舒畅阻碍了理性思考,又或者这一抹理智早就因女omega的主动献身而不复存在,他回头瞧见伫立在门口的小小身影,再转回去看到闵恩脸上的惊惶,随后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一抹邪性,D动作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愈发凶狠,“让他看,让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不要!不要这样!”闵恩疯狂摇头,她挣扎,她逃脱,她因汗水摔跤,她再次被牵制按压,她泪水遍布面颊,打湿了发,一缕一缕像索人命的海草。   “啊啊——不要!放开我!!”   “跑什么?”周泽铎态度愈发强硬,根本不顾及那个和自己有着亲近血缘关系的儿子,他用刑棍处罚,想用自以为最温和的方式处罚打算毒害自己的妻子,一遍又一遍,苦叫连天间,他冷漠地说:“你不喜欢这个孩子,我们就再生一个。”   周言晁不清楚他们是在做什么,只觉得那架桌子和她的母亲都快被撞碎了,他想大声吼叫,他想上前分开他们,但无法做到,他的力气已经随血液流失,走到书房门口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像一朵漂浮的云,软绵绵的,没有重量,目睹一场暴行,即使并不知道那究竟是哪种意义上的暴力,但通过女omega痛苦表情明白这是一种极端的伤害。   周言晁直勾勾地注视着,在泪水流下前,破裂的玻璃烟灰缸砸了过来,伴随闵恩的厉叫,尖锐处直戳脑门,鲜血直流,眼睛也被佣人捂上,他还没被带离三楼,就因失血过多,彻底陷入昏迷。   “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周言晁站在女omega身前,他将在书房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   周言晁的脑袋和手腕还缠着纱布,即使伤口还在发疼,但看见女omega的脸,痛感都减轻不少,只知不知所措。   “我不会那样对你的。不要害怕我,好不好?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死掉,你再等等我,不要不开心了。”他认为这是安慰母亲的唯一方式。   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闵恩听闻对方的话后厌恶又多了几分,骂了一句小疯子,“你是他儿子,你是alpha,有着和他相似的容貌,也会继承他的基因,你会和他一样,变成魔鬼。”   “不会的!”周言晁大声否认,他哭着强调说:“我不会!”   “是不会那样对我,还是不会那样对所有omega?”闵恩问。   周言晁恍惚一下,眼含泪说都不会。   闵恩却笑了笑,不以为然。   殊不知,这个承诺会在多年后打破,周言晁还是成为了像父亲那样的人,他伤害了omega,他也躺在书桌上体会到母亲的痛,多重痛苦压迫他的身心,让他这辈子难以原谅自己。   闵恩说得对。   他是曼德拉草,是罪恶的化身,血液里流淌着毒药。 第105章 存在价值   天气回温, 身上的料子越来越薄,阳光龢暖,周言晁只穿了一件长袖也不觉寒冷, 他站在阳台上踮起脚眺望远处的柑橘树园,那里聚集着不少人。   黄白色柑橘花夹在绿浪间,灿若繁星, 原本散出的清香被药味覆盖。4-6月,柑橘树最易受蚜虫、木虱和红蜘蛛等害虫侵袭,需要打药防治。   “呀,小少爷, 离远一点。”佣人急忙将靠近农药的少爷抱开,“在打药呢!”   “打药?打什么药?”周言晁被拎到一旁, 双脚落地看着忙碌的佣们发出疑问。   “打了药, 就没有虫子,长出来的橘子也甜甜的。”   周言晁看到满树的花, 问:“那我吃的橘子呢?”   佣人指了指远处,“小少爷, 看到了那里又开花又结果的树吗?柑橘种类不同,结果也分早中晚三季。那是晚季的品种,一般11月到12月才成熟, 但为了能在春季也吃上新鲜的柑橘,我们试着通过延时测土栽培、数字温湿智控等农科新技术,将原本晚季的柑橘挂果时间延长。只是今年效果不佳, 所以味道也不好, 你吃的那颗就是从那棵树上摘下来的。”   佣人笑了笑,“花果同树还有家庭美满的美好寓意呢。”   周言晁问为什么。   佣人想了想,“大概是那些成熟的果子就像大人长辈, 那些花就像稚嫩的孩子,同时出现树上,算是一家团圆?”   只是花果同树对树势影响较大,也极易导致养分集中流向果实,如果管理不当,花芽分化受到抑制,花量将减少,有时甚至没花。佣人没有将这一现象告诉小少爷。   周言晁主动表示想要和佣人们一起打药除虫,却被制止。佣人说:“少爷,这个药有毒,你年纪小不能碰哦。等你再长大点和我们一起,好不好~”   周言晁没再强硬要求,顺从地点点头,还不忘提醒他们,“那你们小心一点,身体不舒服记得看医生。”   佣人们听后朝他笑了笑,点头表示会的,实则他们专门负责这项工作,萌芽期、花期、结果期等各个时间段打什么农药都犹如庖丁解牛。   周言晁离开前又不放心地回头,“一定哦。”   “好哦,谢谢小少爷。”   周言晁摇摇头,松软的头发跟着晃了晃,在日照下泛着光波,“不用谢。”   迎来酷暑,闷热的季节里,山林里的庄园也难捱高温,除了必要情况,鲜有员工在户外劳作,只剩喷泉扑哧扑哧吐着细流。   卧室内中央空调将室温控制在最宜人的温度,闵恩却头冒冷汗,她死盯着手里的验孕棒,差点站不住脚,步子趔趄,脚又踩到被扔在地的验孕棒,它们都被拆封使用过,上面全是如出一辙的两条杠。   闵恩慌乱地按压自己的肚子,有一个不够,还有第二个来折磨她。她呼吸不匀,连连后退,翻箱倒柜却找不到一件利器。   她发疯般扯拽长发,嘶吼着,咆哮着,流着泪,捶打自己的肚子,用小腹不断撞击桌角,直至吐出酸水,黏液顺着口腔落到地毯上。   闵恩跪趴在地上不停干呕着,她想把和自己身体融合的精子毁掉。   她抬起头,看向房门。   “……”   周言晁喜欢夏天,他爱吃佣人们制作的雪糕,但因年幼且身体虚弱,不易长期高频率进食生冷食物。他数着日子,今天可以吃薄荷巧克力冰激凌,提前踏进厨房。   他刚走到门口就顿住脚步。   闵恩站在洗手台前,手握水果刀,她的腹部被捅得不忍直视,肚皮被利刃划破翻开,薄薄的脂肪层袒露,五指肆无忌惮地舒张,将破肚的缝撑开,隐约可见里面的脏器。   血水浸湿布料,从裙尾滴落,在瓷砖表面蓄出红色的小湖,倒影着恐怖诡谲的画面。   血液凶猛,沿着瓷砖缓慢流淌,像手一样伸向周言晁的脚,他出于本能地后退,但随即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妈妈,又冲上前想要组织她继续伤害自己的身体。   周言晁站在粘稠的血液之上,握住闵恩的手腕,又觉冒犯了她,战战兢兢地收回,鲜血染了一手,又怕它们流走,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他摇头流着泪说不要这样。   闵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瞳有些失焦,一语不发。   “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这样,好不好?”周言晁跪在地上,想将四处扩散的血聚拢装回去。   闵恩把自己的肚子再撑开一些,将内部展现给他,“看看,这里就是你呆过的地方。你哭什么?你也是这样出来的。把我的肚子划一道口子,有两个人撕开我的肚皮,把你取出来……”   周言晁泣不成声,腿软地根本站不起身,只能拼命摇头,希望她把肚子合上。   “为什么拦我?你想有个弟弟还是妹妹?”闵恩把手伸进破开的肚子,在里面掏挖,“我把它找出来给你。”   未成形的还未找到,母子俩先后倒地,一个因失血过多,一个因精神受到强烈刺激。   闵恩再睁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对于自己还活着一点也不觉奇怪,腹腔的疼痛让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听到旁边的男alpha絮絮叨叨。   “给自己打麻醉然后剖开肚子,除了你,还有谁想得出来呢?”指骨轻刮毫无血色的脸颊,周泽铎说:“不想生,给我说就是了。”   跟你说有用吗?闵恩无法说话,只能在心里反问,但周泽铎猜透了她的心思,说道:“我不想戴套,也不会戴,但我可以结扎。下次别乱捅自己了。”他说罢,埋下身隔着被褥亲闵恩的腹部。   闵恩在床上躺了近三个月,她的一切都由周泽铎负责,就连排泄这种事也需要帮忙,但金贵的公子哥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他说“你老了我也这么照顾,就当提前演练了”。   闵恩根本不予理会,默默闭眼,任由他擦拭自己的身体。   皮囊不过躯壳,或许她的灵魂早已飞升。   周言晁除了因受到惊吓,再无其他症状,生活很快恢复常态,继续上学。他不敢询问母亲的情况,再也不会主动到厨房找吃的,也对一切银制品有了抵触情绪。   “老师,我该怎么做才有你课上说的那种爱。”学校办公室内,周言晁企图通过语文老师那儿找寻答案。   语文教材、作文书写教程、文学作品里,纸页上的描述,对他而言一个极其虚幻的世界,字句歌颂伟大的父爱和母爱,深厚亲情因故事而具象化,但它们从未发生在周言晁身上。   语文老师不了解他家事,只笑着柔声安慰道:“宝贝,你已经拥有了呀。”她轻揉周言晁左侧脑袋的头发。   嗡——   他的左耳又开始响了。   他沉默了,也不再寻求那种爱了。   此时的周言晁因为缺乏基本的人际交流,连最基本的撒谎都不会,以至于手腕上狰狞的疤痕被发现时,他实诚地道出原因。   他的班主任会怜惜地抚摸他的头,没有让他的学生和善对待周言晁,反而是让大家尽量不要和这位精神不正常的孩子交流沟通。   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家庭都是非富即贵,老师不再是教书育人的神圣职业,他们需要小心翼翼地对待任何一位小姐和少爷,十多年后他们还没晋升成主任一职,保不齐,这些学生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领导。   任何一名学生出事,老师都担不起责任,又岂敢让一位有自杀倾向的奇怪孩子融入群体。   这是那位班主任带头霸凌吗?从行为上看似是的,从现象上却又不是。   毕竟霸凌是一方因遭受迫害而感受到痛苦。   但这份孤立正如周言晁所愿,在他的母亲讨厌alpha,认为alpha都是残暴狂妄的,所以他不与alpha接触,怕沾染那些“不良习性”,又怕被误会像其他alpha那样伤害omega和beta,也不靠近任何异性。   周言晁时常反思自己为什么死不成,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直到他的手隔着病服和皮肉,摸到那个砰砰直跳的心脏。   所以第三次,他用刀捅了心脏。   所有人都忽略了他是一个孩子,他们以成年人的视角去审视孩童,认为是偏激的“以死相逼”概念,实际上,他的爱过于纯粹,只是想用自己的死换母亲的欢喜。   最可怕的是,周言晁并没有经历过于残酷的现实,也没有对所处的世界失望或因自身经历感到的绝望,他的世界如此贫瘠,犹如干枯死透的花草,感受不到细雨润泽的同时,也感知不到暴雨摧残。   他哭泣只是基于本能的恐惧和疼痛,而不是缺失亲情。   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获得死亡。   一直对亲儿子不闻不问的周泽铎终于发话了,他劝说即将痊愈的闵恩,“我们不会再有其他孩子了,但至少这个留下吧。让他不要再想着死这件事了。”   “……”闵恩本不想答应,但对于周泽铎的妥协,也不得不作出让步。可惜她始终不会做一个母亲,也不打算当一位称职的母亲,更不愿轻哄孩子珍惜自己的生命。   三次自杀失败后,周言晁身上的伤疤终于换来了亲生母亲的一句“够了,死了也令人生厌的恶心东西”。   这句话让周言晁找不到自己的价值,如果他的死都成了无意义的事,那他到底怎样才能让她开心。   他带着这个问题不停思考,反复思考。   就这么一个人度过了小学六年。 第106章 鲜活生命   进入初中的周言晁还在长身体, 需要摄取大量食物,佣人们会提前一天同他确认夜间的餐饮,如若期间周言晁临时改了主意, 也可随时和他们联系更换菜单。   学校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并不局限于基础知识的教育,这群非富即贵的孩子本就继承父母的优秀基因, 有时甚至不需要教师讲授,只通过教材和练习题就能掌握知识,他们将利用多余时间拓宽视野,在感兴趣的领域钻研。   缺乏社交和娱乐方式的周言晁更是有充足的时间学习, 艺术创作、经营投资、生物解剖、科学研究各个领域都有涉猎,原生家庭给予了他丰厚本金和优秀师资, 他不仅学会理财, 也拥有多个属于自己的实验室,德高望重的教授时常鱼贯而入。   深夜十二点, 用餐区灯火通明,做完实验的周言晁静候自己的夜宵, 当餐盘搁在桌上时,他不由地多看了佣人几眼。   他早就注意到送餐的佣人不是先前的那位,因为不清楚员工们之间的轮班制度, 便不由地询问情况。   顶替的佣人回答:“她原本休假回家了,但假期结束后却长时间联系不上她,管家已经把她辞了。”   “……”   “少爷不用担心, 就算辞退也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这个月钱就已经打到她的卡上了。”   周言晁动筷,说知道了。   但他还是抽空拜访了那位佣人的老家。一场暴雨后,本就狭隘的山路更加泥泞湿滑, 保镖们前后护送。   周言晁生平第一次走这种路,暗觉辛苦。   “到了,少爷,就是这里。”   周言晁抬头观察破旧的瓦房,周遭散落着树木的枯枝烂叶,唯有杂草葳蕤,瓦片部分被青苔包裹,怎么也不像有人住的痕迹。他猜测所谓丰厚的报酬有多少,还是管家私吞了?   隔壁邻居看到一行人,被这仗势吓了一跳,忙准备回避,又被保镖拦住,他当即嚎起来,“大哥,又不是我欠你们钱!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别抓我啊!”   “你说什么?”周言晁狐疑道。   邻居得知他们不是要债的,也不再胆战心惊,五官伴随恐惧的消散都舒展了几分,徐徐解释。   “这家女omega挺能干的,据说在城里干活赚了不少钱,一家三口都靠她养活,但那个男beta游手好闲只知道赌,赢了就给所有人好脸色看,输了谁多看他一眼都要遭罪,尤其是他那个omega儿子,被打惨了,好像已经打成残废了吧?后来他越赌越大,但你知道,那地方怎么会让人一直赢、一直赚钱呢。他大概也是被人整了,输得裤衩子都不剩,把omega儿子也卖了,又骗他老婆再转些钱,结果他老婆回来了,起初也没发现不对劲儿,夫妻俩还甜蜜地过了一阵儿,直到讨债的上门,那女omega才发现自己辛苦这么多年一分钱都没存上,孩子也没了,还因为老公背了一屁股债,就吵起来了,被打成重伤,那男beta跑了。我原本看人可怜,带她去医院治病,结果查出胃癌晚期,我哪有那钱啊,她也不打算治了,回来等死了。”   “……”   周言晁推开破旧木门,闻到厚重的臭味,它们早已渗透进砖缝里,无法祛除。人躺在床上,隔些许日子未见,原本生龙活虎的人竟然卧床不起。   所有佣人里,周言晁对她的记忆最深,当闵女士冲他说重话,是她来捂住自己的耳朵,奶粉是她冲调的,橘子是她切的,巧克力蛋糕也是她做的。   直到长大才懂那拦住自己的人墙是为了保护自己。   他们总说自己乖巧,但周言晁认为,如果庄园里没有这群佣人,或许自己长大会成为第二个周泽铎。   周言晁用自己赚来的钱拿来给她治病,胃癌晚期通常无法治愈,只能通过适当治疗,长期带瘤生存,他只能用钱尽量延长她的生存期。   经检查,发现她居然怀有身孕,但以她的身体条件,选择生产将面临极大风险,可对于一个才痛失孩子的母亲来说,宁冒死生下这个孩子。亲戚们甚至筹资连棺材都准备好了,但人硬是熬过生产,等周言晁再去医院探望时,婴儿已经几个月大了。   “小少爷,要摸一摸她吗?”   佣人还在坐月子,康复期的她还有些虚弱,面容依旧憔悴,但她怀里搂着的婴儿面色红润,时不时吐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转着漆黑的眼珠子。   周言晁看着襁褓里的幼儿,不禁伸手,就在即将触摸到对方皮肤时,又开始退缩了。   彼时,他的食指被小手握住。   周言晁愣住,佣人笑说:“看来妹妹很喜欢你。”   周言晁与幼儿对视,他无法描述被握住手指的心境,但感受到生命的鲜活。   “如果不是少爷,她或许根本不能出生呢。希望她也像我一样,遇到少爷这么好的人。”   “不,与其让她遇到像我一样的人,不如让她成为比我更好的人。”   每一次拯救的背后都是苦难。   周言晁不希望这样,所谓赋予他的善良光环居然是由他人痛楚凝聚而成。   周言晁又觉这么说不对,自己哪能与她作比较呢,对方还在肚子里就拥有自己一辈子无法拥有的东西了。   “还不知道以后会是alpha还是beta还是omega呢……”佣人捏了捏女儿的脸,喃喃自语道。   周言晁想了想,重新开口。   “什么性别也不重要,希望她自由就好了。”   可惜,就算具备足够的资金,佣人还是因癌症去世了,以前周言晁站到她床前,后来站到了她的墓前,他垂头看墓碑,再抬手盯着自己的食指,对那触感还记忆犹新。   原来,从出生到死亡不过瞬间。   周泽铎对他的举动了如指掌,对亲生儿子流露出的悲戚嗤之以鼻,他认为不该对一个佣人如此上新,不满其太过柔情,没有商人该有的冷漠和利益之心。   但周言晁体会到生命的概念,他想救更多的人,又不知道从何处找寻需要帮助的群体。   担心被周泽铎限制,他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做,也需要分辨靠卖可怜骗钱的群体,要找受害者或许应该从源头入手,他主动接触灰色地带行业,与网站管理员沟通添加广告位,只要轻轻点击图片链接,就会跳转自己做的网站。   只有联系方式和一行字。   “如果您遇到困难也不要伤害自己,请联系我们。”   救助站就此诞生。 第107章 慢性中毒   这个世界有太多人深陷苦难, 在极短的时间内,救助站规模扩大,形成体系。   于周言晁而言, 地表挤满了鸟笼。   但离他最近的那一只,他始终打不开。   初春,庄园里养了数只猫, 但经过培训,只有极少数才会喵喵直叫。周言晁刚踏进住宅,一只漂亮的布偶用头蹭了蹭他绀色的裤腿,他将猫抱进怀里, 紧接着袖口也被许多白色或浅褐色的软毛缠上。   掉毛时不可避免的,佣人们只能提高打扫的频率。   养它们并非是出于某人喜好, 只是去年秋天, 住宅内出现老鼠。起初大家选择用于毒杀啮齿类动物的马.钱.子.碱,但不仅气味刺鼻, 而且没有效果。   几月后,佣人有脖子僵硬, 身体痉挛,蜷缩成弓形,幸亏经及时治疗, 洗胃才脱离生命危险。   经检查,在餐食里发现了马.钱.子.碱成分,人们惊叹老鼠聪明到这个地步。   周言晁坐在沙发上撸猫, 一副沉思的模样, 以至于归家的周泽铎离他只有几米的距离才发现。   父子俩只是淡淡对视了一眼。   抛开血缘关系,他们只是同住在屋檐下的陌生人。   周言晁明白,自己的诞生是并非出于闵女士的本愿, 而周泽铎拿自己当做拴住omega的筹码。   但自闵女士剖肚挖肠那日起,周泽铎便明白自己失策了,孩子捆绑不了她,“就当一切是为了孩子,凑合过日子算了”这个方法不会在那具孱弱的身躯上奏效。   而周言晁在他眼里成了没用的东西,每到寒暑假或稍微长一点的假期就会被送出国,作为一个继承者进行一系列培训。   远赴他乡的周言晁独当一面,遭遇过抢劫、绑架以及枪击案件,但即使面临险境,恐惧也无法占据他的身心,他不理解自己的存在既然让闵女士如此痛苦,为什么闵女士还要他活着,同时闵女士的话让他不敢再轻易死去,怕自己尸体的腐朽招来她更深的厌恶。   周言晁轻轻抓挠小猫的肚皮,小家伙在他腿上翻滚,像一大块软乎乎的热年糕。   他抬眼瞥见周泽铎进电梯。   成年的alpha个高身壮,即使到了这个岁数,也没发福的痕迹,肌肉撑出宽肩,衬衫扎进西服裤里只显劲瘦。   周言晁现在开始进入变声期,原本稚嫩的嗓音变浊了,但并没有过分显现出alpha的身体特征。他握住小猫的前腿,感觉脆弱到像是能轻易折断。   周言晁捏了猫猫的肉垫,“或许我也是这样的吧。所以他才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伴随学生进入青春期,学校也为性启蒙特设性教育讲座,分为alpha、beta、omega三个会场,周言晁产生疑惑,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必须按性别落座,他偷溜进其他会场一探究竟,明白了差异。   alpha会场主要讲述生理变化,当私密部位被放大讲述时,他们会笑问omega讲师一些本该在公共场合难以启齿的问题,例如“那我要是发情期提前到了,实在忍不了,标记了你,应该不算犯罪吧?”“数据上显示alpha的平均长度是怎么得出来的呢?”“如果omega生殖腔太浅,会很难受吗?”所有问题都凝聚在性行为上,正当omega讲师忍无可忍时,alpha学生却摆出无辜样,说自己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与alpha相比,omega会场却大相径庭,现场只有讲师一人的声音,教导omega们学会保护自己,防止被标记受孕。台下的他们沉默着,通过描述了解残忍的事实,即使未发生在自己身上,绯红的脸颊也已经带着不安。   而beta会场正在科普二次分化的注意事项,但由于概率小之又小,所以几乎没有beta在认真听取意见。   周言晁认为不该这样,不能因为生理构造不同,而分别开展讲座,这样只会将知识局限于自己所处的性别,不够彻底了解其他群体。beta和omega无法感受alpha在发情期的发狂程度,alpha也不能理解omega和beta的恐惧心理。   可惜,他写信投递到校长信箱,却不再有后续。周言晁不清楚那封信是否被阅读,但转念一想,单凭讲座根本不能讲三种性别的群体理解彼此,或许从一开始,基因链就拉扯出鸿沟。   周言晁终于明白了闵女士为什么如此厌恶自己,即使一再许诺,不会像周泽铎那样对待他,伴随年龄的增长,闵女士的回避带有恐惧。   就因为他是alpha。   但这个理由足够了。   身形力量远超自己,伴有发情期,像情绪不稳定的野兽一样的存在,omega究竟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与其同住一个屋檐下,甚至同床共枕。   爱与不爱就能扭转乾坤吗?   周言晁躺在阳台的躺椅上,阳光铺在他和腿上打盹儿的小猫,看着远处佣人们在为柑橘树打药,又到了柑橘树犯黄梢病的时候了。   他平和地轻抚猫背,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花果同树的那一颗也完全培育成功,现在甜水充盈口腔。   闵女士又出来散步了,她还是像一个幽灵,而建有地下室的区域像贴了符咒,她无法靠近分毫。   这么好的天气,周泽铎却因身体抱恙没有出来打高尔夫或钓鱼,那个健硕的alpha终于倒下了,他时常感觉乏力和头痛,推掉几个重要会议打算好好休息一番。   “不好了!医生,医生!”   惊呼声接连传递,响彻宅院。   周言晁闻声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将猫搂在怀里,看着远处漫步的女omega。alpha似乎陷入危机,但作为妻子和儿子却无动于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卧床的周泽铎被发现时已经呼吸困难,心脏抽痛,甚至伴随身体痉挛,医生赶到第一时间察觉房间内的味道,连忙让人将其转移至户外开阔地带,呼吸新鲜空气,并褪掉污染衣物。   经鉴定,周泽铎属于氰氢酸慢性中毒。   氰氢酸是一种易挥发且有剧毒的无色液体或气体,0.05g就可致死。   但房间内高浓度的氰氢酸又是从何而来。   他们调查采购清单,只在几年前找到了与氰.化物相关的物品。   20%甲.氰.菊.酯2000倍加20%噻虫胺2000倍可调制成驱灭柑橘树害虫的特效农药,甲.氰.菊.酯是四甲基环丙烷甲酰氯在正庚烷、水及相转移催化剂存在下,与间苯氧基苯甲醛、氰.化.钠反应。   氰.化.钠可呈固态或液态,更易于运输,是氰氢酸利用的主要途径之一。   长达几年的阴谋,这个罪名落在谁都上都会被吓破胆,急切地想要调查住宅的监控证明自己的清白,却发现监控系统早就被人恶意关闭了,监控室的工作人员也倒地昏迷,醒来更是一问三不知。   为了防止有人二次谋杀,有专员24小时驻守在周泽铎的床边。期间,闵女士像幽灵一样飘荡在地下室附近,长期的压迫和精神虐待让她变得畏手畏脚,月光和灯光的齐聚,让她像一只来回窜动的精灵。   “你想做什么?”   闵恩回头看见身后的周言晁,“你想做什么?”她早就知道是周言晁干的,但大家都想错了,这不是第一次谋杀。   当所有人都觉得老鼠聪明时,研究过医药的闵恩知道马.钱.子.碱能通过皮肤吸收且味极苦,就算有调味料,也会被察觉。   那段时间恰逢周泽铎感冒,丧失味觉,根本吃不出苦味,了解闵女士因为食欲不振,摄食量低,周言晁调整了用量,低于常量的马.钱.子.碱对人体不会有危害,甚至能杀死肠道内的寄生虫。   每个人对马.钱.子.碱毒性的耐受程度不同,周言晁自身尽量保持进食量,事后迅速口服大量活性炭,严重时才会找医生洗胃。   谁曾想,他们没吃的东西,佣人会吃,这才导致有人先周泽铎一步中毒。万幸的是,医生并没有拆穿。   夜风习习,周言晁说:“我应该和你一样的想法。”   即使多年不见,每回耳鸣时总能听到蛋糕也堵不住的啜泣,他望向地下室的方向,“让没腿的也能跑出去。”   如今救助站规模已经扩大,伴随周言晁多次出国,分站也跟着建立,这并非他一个人的功劳。这是整个世界都在面临用一个问题,需要帮助的人群数量庞大,压迫或许会因习俗文化发生差异,但不会随着国界消失。   让救助站如雨后春笋般快速成长,是无数苦难的助推。   当沈珏被送出去,闵恩却没有和他一起离开,周言晁生平第一次感到气愤,他最希望离开的人却止步。   闵恩说周言晁不了解周泽铎对她的执着,或许只要她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周泽铎才不会去找逃跑的沈珏。   “那要我替你杀了他吗?”   闵恩惊愕一瞬,不语地离开。   周言晁当她默许了。   这一次不成功就下次,当初自杀的执念转移到生父身上。   当匕首捅进还在养病的人的胸膛时,血液喷涌而出,洗涤手掌,周言晁俯身盯着那双瞪圆了的眼睛,浅笑着发力,将刀子戳得更深了些。   保镖赶到欲将他制服,周言晁又拔出匕首再插了一次,随后被钳制,他看着医生上前急救鲜血直流的周泽铎。   众人难以置信,昔日乖巧的孩童变了模样,竟然要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们询问缘由。   “我杀的不是爸爸。”   刀尖的血随话音一同落下。   “是强.奸犯。” 第108章 自我阉割   “诶, 我刚刚路过办公室听到要来一位插班生。”alpha学生靠着桌椅,周遭人的反应各异,埋头看书或玩手机, 只有少部分人抬头好奇还有谁在这时候转校。   关系网络重叠,即使出了校门,这群学生也可能会在某场宴会相聚, 但凡稍微熟悉的人,他们都大致清楚动向,打赌猜测来的是一个小公司的儿子。   “小才,你去看看谁要转到我们班?”   “好嘞!”小才一副乐意被使唤的模样, 脚刚一迈出门,他的笑脸就坍塌了, 暗骂了一句, “操,我是你的狗吗?”   小才低头呸了一声, 没注意路,差点撞到人, 还没有来得及说对不起,再抬头只看见一个陌生的背影,对方已经稳步踏进教室。   “大家好, 我叫周言晁,希望未来两年能和同学们和平相处。”   课上,周言晁站在讲台上作自我介绍, 完全度过变声期, 嗓音不再与尖细沾边,添了几分温润。   17岁的他个子高挑,迫近180cm, 五官已经完全褪去稚气,双眸天生上挑,似时时含笑,但等人定睛细看,才发现根本没有情绪可言。   科任老师对于这个简洁的句子有些不满意,笑问:“你是从哪个学校转来的呢?”   “这是我读的第一所高中。”周言晁平静道。   “?”   匕首距离心脏只差几厘,周泽铎被抢救,他失血过多,周言晁作为亲生骨肉被强制献血,身体虚弱到晕厥。   嗣后,监控室和卧室成了看守重地,监控数量更是增加数倍,根本不允许周言晁再有弑父的机会。   周言晁暂时休学被禁足,直到周泽铎勉强恢复身体状况,给予他的惩罚也才开始。   将农药灌进周言晁的口腔,再利用催吐洗胃术进行现场急救,但农药用量较多 ,医生不得不进行胃管洗胃术,将胃管从他鼻腔插.入,经食道抵达胃内,吸出毒物后注入洗胃液,再排出。   如此往复。   以至于到后来,周言晁轻车熟路地抓扣自己的嗓子眼儿为自己催吐,他的食道经毒药腐蚀,就连说话都困难,成为一个只会呕吐的哑巴。反复洗胃导致胃部也变得异常脆弱,医生曾劝诫可能存在生命危险,每一次灌药人体都会吸收一部分毒,即使不考虑胃部受损问题,长期下去也会患上神经衰弱综合症。   alpha像个冷漠的行刑者,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对于他来说留着周言晁的命已经是仁至义尽。闵恩只能作为观众,从头到尾见证周言晁受折磨的全过程。   周泽铎搂着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跪地呕吐的儿子,像是在期待他还能坚持多久。   呕吐物里夹杂着粘稠的血液,周言晁身体打颤,口腔苦涩,像生锈僵硬地极其,活动四肢都困难。   “你看你,做这么多有什么用?”周泽铎说罢在充满恨意的注视下亲吻闵恩的嘴唇,他最知道怎么样才能伤周言晁的心。   “啪!”   周泽铎被扇了一巴掌,他看着面露愠色的闵恩却笑了起来,丝毫不介意,更像是每天都挨这几下心里才舒坦。   周泽铎握住闵恩冰凉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羞什么?更亲密的事不是都在他面前做过了吗?”他说着凑上去,打算更进一步。   闵恩拽住他的手,偏头躲避,“这里,恶心。”   “好,听你的。”   周泽铎前脚抱着闵恩离开,周言晁后脚暂时性休克被送去急救。历经这次濒死的状态,惩罚也结束了。他足足修养了两个月后,又被叫到办公室。   “别白费力气了,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能唤起她的情绪。你以为你杀了我,她就会开心了?”周泽铎说。   “要像你一样吗?不能让她开心,只好以伤害的形式,获得她的恐惧、不安、愤怒这些负面情绪。”周言晁并没有因为受惩而服软,甚至骂他是没用的东西。   “你就觉得你很聪明?觉得我死了她就能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周泽铎笑了笑,“我的仇家太多了,一旦我死了,你和她都会被那群人撕得粉碎。你觉得你能拿什么抵御和我一样的alpha们?凭你的几瓶毒药?还是一把匕首?”   “……”   “除非你强到足以顶替我,稳稳站在我的位置上,不然你对我的谋杀就是加速你和闵恩的死亡。”周泽铎笑意更深了几分,“这么喜欢妈妈,有本事就从我手里抢走她。”   父子俩对视着。   “那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   换做其他父亲听到亲生骨头对自己这么说话或许早就暴跳如雷,但周泽铎从未将周言晁当作.爱的延续,反而坦然一笑道:“要我教你吗?”   “?”周言晁愕然。   噗通!!   擂台上,周言晁被一拳打倒,鼻腔直冒血,鼻梁好像被打断了。他试图支撑自己重新站起,但以失败告终。耀目的灯光照射皮肤,乌紫的斑块不均匀分布在白色中。   拳击手套锤打地面发出声响,昭示他的不甘。   周泽铎站在他旁边居高临下地俯瞰,对于这份柔弱嗤之以鼻,“起来,这点程度就倒了,你是废物吗?”   约莫过了几分钟,周言晁才扶着擂台围绳缓缓站立,但他身子还没有站稳又被摁着挨了一拳,这一回口腔黏膜破损,牙齿也有些松动。   “最近枪练得怎么样?”反观周泽铎甚至气息都没有紊乱。   周言晁被揍得神志不清,因为没及时回答又吃了两个拳头。他咬牙。   绝对是故意的!   对他的惩罚还在继续,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见对方又扬起手臂,他破声吼道:“9环!!!”   “狙击枪射程呢?”   “……”   周言晁无法再回答,垂头彻底失去意识。   “哇,你有肌肉诶!”   声音打破屏障,将周言晁从那段记忆中拉回。他被安排坐在窗边,托着下巴,将视线从窗外泛着油光的绿叶上挪开。   课间,两三个人围过来和这位转校生打招呼。其中一个拍他的肩,才发现周言晁只是看着瘦,问他肌肉是怎么练的。   “打架。”周言晁休学后期几乎每天都在打拳,其实更像单方面挨揍,身体再不硬朗点儿,根本熬不过alpha的不知收力的暴击。   “你平常喜欢干什么?”他们忽略周言晁的冷淡,继续找话题。   这可是周泽铎的儿子周言晁,几乎不参与他们的聚会,只在父母辈的商业场合见过几面。有人凑近,“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你没有信息素,真的不是beta?”   “……”   周言晁的沉默让氛围冷了下来,随即又有alpha暖场盛情邀请,“今天放学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玩?”   “不去。”   “不是那个玩,是那个玩。”   周言晁问什么意思。   “不是吧?你还没玩过omega?”如今青春期发育已经趋近成熟,部分alpha的第一次发.情已经到来,他们仗着势力和地位,不利用药物度过发.情期,挑选喜欢的omega度过,信息素、样貌、身材是最基本标准。   但尝过“甜头”的alpha不愿压制性.欲,即使不受信息素操控,寻觅心仪的omega并与其体会性的美好成为他们闲暇时光的消遣。   alpha稍微俯身,低语道:“你不散发信息素是主动还是被迫的?你知道信息素压制吗?骨头再硬的omega也抵不住这种诱.惑,化成一滩水一样。”   周言晁抬眼问:“玩谁?”   alpha们面面相觑,笑容意味深长。   班里并非都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小姐,但凡有点野心的都将自己摆在集团继承人的位置上,伴随年龄的增长,他们对自身地位的认知也愈发清晰,阶级显现也更加明显,在不能大展身手证明自己能力时,家族的实力成了评判标准。   他们对周言晁说,以你的地位,整个世界就是卖.淫场所。虽有夸大其词,但极具功利心的alpha们想攀高枝。   “是吗?”   alpha继续谄笑道:“你要什么样的没有?”   周言晁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那我想要你呢?”   alpha骤然笑容僵住,“哈哈,你开玩笑的吧?我是alpha。”   “既然alpha的骨子征服欲这么强,那让同性化成水岂不是更能获取成就感,你说呢?”   “……”众人哑然。   alpha干笑两声说:“我这种,啧,不怎么样。你要是真喜欢alpha,也有。”   上课铃响了,他拍拍周言晁的肩,“你是还没有经历过发.情期,没有哪个alpha面对omega时,能抵住那种诱.惑。”   “……”周言晁不以为意。   就在alpha预言后的一个月,周言晁面临了人生的第一次发.情期。因为能控制信息素,旁人没能及时察觉他在发热,他趁体育课联系司机接自己回家。   周言晁拒绝人给他安排omega,从上车到进入卧室,依旧没有泄露一丝信息素,他像是一个容量充足的器皿,不需要释放。   但人不是无底深渊,伴随发情期的持续,体温逐渐升高,他的器官像发酵过的面包,进入烤箱膨胀,体内的激素也在乱撞,似要撑破这具身体。   房内的空调调至16度,周言晁躺在床上,受高温折磨,他如在沸水中不停翻滚,酡红色皮肤经汗液洗涤而水光盈盈,像一块才下锅不久就开始滋滋冒油的红肉。疼痛驱使他安抚自己,为封闭性极好的容器寻找突破口,他不谙世事,像笨拙的新手工匠。   周言晁侧身举起手臂,垂眸凝视,活动着手指,编织出细密蛛丝,又在白色间隙中发现伫立的人影,一瞬间,陷入恍惚。   周言晁惊坐而起,赤身和站在门口的闵恩对视。他愣怔地垂头,那些白斑像是成块的霉菌一样恶心,大脑成了发热出故障的机器嗡嗡作响,无数噪音充斥耳道。   她看到了,她都看到了!你还是没有抵住欲望。她会觉得你和周泽铎没区别,说不定会以为你也会那样捅她!让她陷入痛苦和折磨……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周言晁下床想要辩解,脚被被单纠缠摔下地,骨头撞击木板发出巨响。omega冷漠地离去,最后只施舍留下意味不明的眼神。   那是厌恶吗?但又与以往的嫌弃不同。恐惧吗?她的转身又是如此从容淡定。   闵恩似乎早料到周言晁会跑出来,站在走廊上转身回眸,注视赤.裸的儿子。   alpha的雏形已经出来了,他虽不健硕,但已经具备压制异性的体格,只要他想就能够完成扑倒折辱。   她在办公室门口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发现周言晁执着于杀父夺母。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明白继承周泽铎基因的能是什么正常人。   闵恩也思考过,是否缺乏关怀或者母爱,让周言晁感情扭曲。她问:“你想把我从周泽铎那儿抢过走干什么?”   我是什么东西吗?只能流转于alpha们的手中。   闵恩已经无力强调自己的主体性,她有些疲于为自己争取利益,她像个物品,家里的alpha将她送到所谓高贵的alpha手中,如果这位alpha死去,她依旧不能获取自由,只能被当做遗产,由眼前的alpha继承。   发热还没结束,周言晁承受身心痛苦,自己的裸体被母亲尽收眼底,他第一反应不是羞耻,而是畏惧,害怕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后联想到所遭受的暴行。   “你是怕我像周泽铎那样对你吗?我不会的,我能忍住的,真的。”   闵恩不作声。   “我这么多年都没有碰过任何omega……”   闵恩不了解他的生活,曲解了“碰”字的含义,不知道这个碰不夹杂性动作的意味,只是简单的肢体接触,她说:“这不是一个alpha该做的吗?因为周围alpha都去碰了omega,你没有,我就应该夸你有忍耐力吗?你只是稍微正常一点,却搞得自己像是做了多大牺牲一样。”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周言晁想要靠近她,却见对方后退一步。   那举动诠释了恐惧,让他知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白费力气。他不明白,自己即使处在发.情期,面临这位周身萦绕山茶花香气的omega,也没有半点想要伤害她的意思,可是她就是不信。   到底是为什么!   周言晁跪下,流着泪,“我真的不会。”   你不会化成水的。   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我只是想要继承他的一切,然后将他夺走的自由还给你。   你可以去世界上任何地方。   你不用呆在我的身边。   所树立的崇高信念和体内最原始的欲望像两股力拉扯着他,他的身体依旧滚烫胀痛,可他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他独身跪在房间内完成最终的自我纾解,只是他连最基本的快感都无法获取,他迷茫地垂头,陷入深思。   最终,他拿起刀。   利刃对准根部摩擦,表皮被划开一道口,显露红肉,黏腻的血液流露而出,滴落在地板上。   充满弹性的器官切割不易,它让锋利的刀具变成钝器,周言晁只能一点点划动。此时,肉.体被悲戚麻痹,疼痛都成为次要。   如果没有这个,你是不是就不会害怕了。 第109章 体外肉瘤   毕业典礼当日, 学校举行盛大的晚会庆祝,当书生气彻底褪去时,暴露皮下的纸醉金迷。从校门到特设会场, 红色地毯延至千里,走这条路的名门望族都脚不沾尘。   为了方便交通管制,暂时对道路进行封锁, 只允许这些豪车停驶,校领导们热烈欢迎每一位毕业的学子,学生们换上礼服走进富丽堂皇之地,品味最后的青春, 又满怀欣喜,憧憬即将迈向更辉煌的世界。   周言晁穿着黑色西服伫立其间, 低头数着腕表上的秒, 打算一到10点就离开,手中的玻璃杯被抽走, 换成装有香槟的酒杯。   “已经成人了,可以喝酒了。”   周言晁瞥向面生的omega, 想拿回自己的白开水,但看到那只手将杯身遮盖了个七七八八,便只是将香槟放在一侧的桌上。   omega新奇地笑看着他。   伴随动作, 什么东西从眼前闪过,望向光源,发现是对方的袖扣。   打磨成方形的黄钻璀璨夺目, 镶嵌在白金中, 随手臂摆动的幅度,切割面与灯光相映,像光有了心脏, 在那一块狭小的区域跳动着。   “好漂亮的袖扣。”他不由地称赞。   周言晁依旧不作声,下一秒,将袖扣摘下放在桌面,扬长而去。   omega将它拿去对光查看,估摸其价值在两百万左右,将它放在胸口处,羞涩抿嘴。   一旁的小才看到却笑出声,作为同班同学,即使没怎么和周言晁接触也多少能摸清一点对方的想法,他走上前拍拍omega的肩,“洗洗睡吧,别想着什么定情信物了,他看你的眼神有情感吗?他是在表明‘袖扣给你了,别来烦我’。”   “……”omega不信,想要追出去问个清楚,却不见人影,他看着掌心的袖扣,也认同嘲讽自己的人说的话,他无法评估周言晁对金钱的价值观,但至少这个袖扣可能在周言晁眼里不是重要的。   以周言晁的资历完全可以就读国内最好的大学,周泽铎更倾向于让他去海外留学,周言晁只需在一定时间内从两个优选中作出抉择。   周言晁推开书房的门,扫见里面的人,这里比往常热闹,多出几副生面孔。   “抱歉,我来的不是时候。”周言晁嘴上道歉,却还在往里走,众目睽睽下自行找了个位置落座,盯着多出来的三个陌生人。   如果只是简单的生意,闵女士不会出现在这里。   “……”   书房陷入沉寂。   他们似乎在商谈其他重要的事,因为周言晁的存在而有所顾虑地看向周泽铎。周泽铎打量这个无礼的儿子,若有所思道:“或许,你们觉得他如何呢?”   三人愕然。   周言晁不理解他们在谋划什么,但清楚周泽铎的品性,反正好东西是落不到自己头上的,“要我做什么是不是该跟我商量一下?”   “……”   近期闵恩情绪不稳定,有时候甚至具有交流障碍,她会过滤旁人说的话,即使听清了也是掐头去尾或将提取的信息碎片化,她脑子里像有一个废旧的工厂,胡乱加工接收到的语句,回复也经常是答非所问的,重复的,没有重点或实际性内容的。   她有时不能回忆当天发生的琐事,下楼说晚饭要去花园,但实际上她在十分钟前才散步回来,偶尔时间线也是紊乱的,某天周泽铎回家,她问“你不是出差吗”,但出差已经是上个月发生的事了。   她也会分不清人,把周言晁错当成周泽铎。随后,周言晁会替他父亲挨一顿打。   周言晁不气也不恼,甚至担心她扇耳光把手弄疼或者踹自己时不小心滑倒,主动找来各种棍棒或刀具,即使被弄得鲜血直流也不在乎。   周泽铎得知后只对于妻子居然认错丈夫这件事表示愤怒,但他不会打骂闵恩,最终将怒火全发泄到周言晁身上。   周言晁同他向来不讲父子情面,还火上浇油,指着脸上的指印,挑衅地问:“怎么办?她现在会把我认成你了,你打算用我来捆绑住她的时候没想到会生出一个替代品吧?”   周泽铎掐住他的脖子。   “你,现在,连她的负面情绪,呃,也挖掘不了。”   “这怪谁呢?不是你把人放走的吗?只要地下室的那个人在,闵恩就不会这样,她会担心那人的安危,就会强迫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周泽铎一笑,“难道不是她把你错认成我,才动手打的你,平常她愿意碰你吗?”   周言晁眸色沉了下去。   佣人们不敢言,舍不得这份高薪的工作,只能默默看着这一家三口各发各的疯。   直到某日,事情发生转变,一组医药研发团队与周泽铎商量合作,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拉投资的事,他们目前资金链断了,无法进行实验,走投无路来碰碰运气。   队伍规模不大,其中的每一个成员履历都十分优秀,但周泽铎对他们提出的设想并不感兴趣,他认为有关变性药物的开发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定会成为众矢之的,饱受诟病。   但周泽铎注意到,身旁的闵恩表情闪过一丝期待,那一瞬间,木讷的人像是活了。为博妻子一笑,周泽铎打算先开展合作,但无论实验成功与否,他也不会让药物流通到市场上。   每月都有人定期汇报实验进度,周泽铎对那些数据丝毫不上心,目光从始至终落在闵恩身上,闵恩娴静垂眸,神情专注,任由头发被alpha把玩。   光靠数据理论支撑是无法完成的,还需要对象进行实践,出于人道主义,他们不能强制要求他人变性,所以提议希望周泽铎帮忙征集志愿者,同时也方便他们筛选最合适的人选。   周泽铎决然拒绝提议,他明白此举会导致自身利益受损,随后项目也因此停滞不前。   今天,他们齐聚在这里,也是就此事进行再讨论。团队原以为周泽铎是想放弃研发,但不曾料到他居然愿意将自己的儿子推上实验台。   正当三人揣度周泽铎是否是在说笑,下一秒,周言晁却道:“我愿意。”他们纷纷转头看向才毕业的高中生。   长期锻炼,他的身体素质已经达到实验标准,过往的经历也赋予了他远超常人的疼痛耐受能力。   不用再考虑人道主义,从父母到实验体本人都支持这项基因改造实验,研发团队就此进行内部商议,有人认为一旦出事要是追究下来,凭周泽铎的性子,整个团队的人一个也活不了,但也有认为如果周言晁参与实验,作为父亲的周泽铎一定会提供全球最优质的医疗资源,将一切风险降到最低。   圆桌上敲定最终人选。   “你好,我们目前团队分为三组。我是一组组长张茹。”   “二组,何栐。”   “我是三组组长,刘佳志。”   实验基地内,周言晁与他们面对面,之间相隔一张白桌,他安静地坐着,注视面前的人,“你们好。”   张茹将他的体检报告放在桌面,“医疗设备检测你的身体数据都没问题,但还是想和你了解一下其他情况,有既往病史吗?或者做过什么手术吗?就连是小手术也需要你如实汇报。”   周言晁想了想,“假牙也算吗?打拳击的时候牙被打掉过几颗,种植了新牙。”   张茹说算,“还有呢?从小至今,还受过什么伤。”   “小时候左耳耳膜穿孔过,不过已经愈合了,只是现在偶尔会有耳鸣,摔倒地上,肋骨断开刺穿了脏器,本该死掉的,结果又被抢救回来,康复时伴随轻度脑震荡,后面因为饮食不规律以及服过毒,洗胃太频繁,目前胃可能不太……”   张茹她从其中探究出自残倾向的意味,尽可能详细记录,直至结束周言晁的情绪十分稳定。   张茹便开门见山道:“那你身上的疤怎么来的?”   表面看着无比健康的人,褪掉衣物,显露出伤疤,尤其是胸膛上的刀伤触目惊心。   周言晁这才想起,他摩挲皮质的腕表表带,“割过腕,但是伤口不是深。”   “胸口上的呢?”   “用刀捅过心脏的位置,但差了两厘,加上年龄小,力气也不大,捅得不是很深,所以又被救回来了。”   “那生.殖.器根部的疤呢?”   “去年第一次发.情期,不希望自己产生任何性冲动,想要割掉,但才划开一部分就被监控那边的人发现了,送进手术室缝合。”周言晁从病床上恢复意识后,还想重新对自己进行阉割。   但管家劝说表示,如果小便失禁,闵恩可能会更讨厌,周言晁说愿意挂尿袋,管家继续直言还是会有味道,他才只好作罢。   张茹不语片刻,“你觉得alpha的生殖器对你来说是什么?”   周言晁头一回被问及这个问题,他沉思着,在他所认识的alpha中普遍将它视作宝物,与身体强弱挂钩,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用它实施奖惩制度,它好似是一条隐形的规则,剥夺他人的权利,可以令部分群体屈服。   但周言晁甚至不重视其排泄作用,他认真思索后,最终为这个器官安上一个自认为合适的形容。   “体外肉瘤。”   “这是你变性的理由吗?”张茹问。   “不是。”   他随后继续沉默,不愿再过多透露理由。   研发团队想破脑袋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父母同意亲生骨肉进行存在诸多不确定性的实验。   只有周言晁明晰周泽铎的想法,自己成为omega,对他的威胁力将骤减,就无法再同他争夺闵女士。   闵女士的默认可能是出于不在乎或者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足以她进行深度思考,更别提分析利弊,如果她清醒过来也还是会表示赞同,至少周泽铎无法通过延绵子嗣来巩固家庭这个小型阶级单位的统治,周言晁不具备所谓的继承能力,这个“统治领域”可能会落到毫不相干的alpha的手里。   但那又如何,她最希望的就是看到周泽铎亲手建立的堡垒坍塌。   “变性是漫长的过程,从药物的注射到吸收这个过程可能会让你觉得异常痛苦,体内激素越趋近alpha,痛感越明显。但你要清楚,变性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也许是不可逆的,如果你无法承受,我们可以终止实验。”   “终止?那变到一半呢?”   张茹笑了笑,“卡在两个性别之间其实不太可能,但为了尽可能阻止意外发生,我们事先研发了让变性试剂无效的药物。”   “这是干什么?”周言晁看向对准自己的摄像头。   “你作为实验对象,接下来将由我们24小时不间断观察记录。” 第110章 红色波浪   除了客观视角的影像记录, 张茹还需要周言晁阐述整个变性过程中的主观感受,不管是内脏器官方面还是心理精神层面。   “你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如实讲述就可以了, 我们会有专员对视频中的语言信息进行整理,最终归纳成文档保留的。”   他们选择周言晁身体情况较佳的一天,正式进行注射。   周言晁穿着没有条纹的病服, 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的状态十分放松,他摸了摸后颈,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电子时间, 视线滑落到正对自己的摄像头。   <实验体个人记录>   口述人:***   记录人:李頔   整理人:张文秀   口述人基本信息:   姓名:***   性别:alpha-男   出生日期:****年**月*日   现居住地:暂无   [距离注射变性试剂过去2个小时,试管内的液体像是被冰镇过, 进入体内时我首先感觉到寒冷, 冬天有一只冻僵的手钳住我的颈部,那股凉意如同电流从后脑勺贯穿至脊背, 我能明显感觉它在与我融合,随后感觉和输液没有区别, 我的身体开始发冷,这个季节居然想开暖气,再裹几件厚衣服, 可是我的体温显示正常。——2125年6月14日]   [今天不冷了,也没发现身体变化,或许是出于心理作用, 我又觉得自己变得不一样了, 身体内部有一种古怪的力量,昨晚还做了什么梦,但是我记不清楚了。——2125年6月15日]   [原本以为变性过程比我想的顺利, 我但通过大家的反应,似乎是太过于不顺了。我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的痛苦痕迹,甚至没有显露出omega的表征,感觉试剂对我的身体不起效用。——2125年6月16日]   [今天还是没有察觉异常,我像往常一样做全身检查。虽然不知道他们试剂用量是如何参考得出的,但似乎有极为严格的标准,就连注射时试管壁的损耗也计算进去了。没有效果让我觉得难受,好像不管外部还是内部,不管是他者还是自我都在被omega拒绝。我提议进行二次注射,但被拒绝了。——2125年6月17日]   距离注射针剂过去一周,周言晁依旧没有明显反应,身体指标也一切正常。团队人员之间开始产生分歧,有人认为应该学会变通,适当增加用量。   “我们的数据是根据白鼠实验和历史地下研究得来的,物种之间存在偏差,独立个体之间也迥然不同,或许是这个alpha的基因太过强大,变性试剂根本无法对其发挥作用,不能死板地遵照设想,应该灵活地增加试剂的注射量。”刘佳志义正言辞道。   “什么叫alpha的基因太过强大?我们拿动物做实验时,你也在场,你也清楚但凡注射用量控制不好,是会存在生命危险的。我建议还是先多观察,不能因为短期看不到结果就随意调整,这样说不定局面会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何栐有异议。   刘佳志继续反驳,“不能存在危险就不尝试,科研技术上的问题也是需要通过实践来解决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万一错过最佳变性时机呢?这个年龄正好是发育成熟但不完全,我们等多久?你应该也清楚随年龄增长,变性也会变得逐渐困难。”   “……”   人体内的激素并不是单一的,随着年龄增长,占比较多的激素类别决定性别,成年前身体可能发生极大转变,其中一种激素急剧飙升,这也就是二次分化。   刚成年的alpha是正式确定性别的雏鸟,是适合进行变性的实验体,就例如柔嫩的枝条最易变形弯曲,而对于年岁已久的木棒,如果强行改变其形态,反倒易弯折断裂。   此外,通过与周言晁的交流,他们认为其患有性别认知障碍,思想与身体形成对立,从而导致厌恶自己的身体,包括生.殖器,这种极端的心理压迫他的神经,时常感到痛苦,很难通过心理治疗去进行治愈,变性实验是在帮助他达到身心统一。   如果此次实验顺利,对研发团队来说这是医学路上的大迈步,并且有利于周言晁协调自我和内在的关系,增强自我性别认同感,从生理上根本消除对立的性别状态的同时减轻精神压力。   更何况,进行实验不仅要征求实验体的同意,还要获取家属许可。周泽铎之所以不愿意公开征集志愿者,关键因素也在于此,变性试剂涉及伦理问题,即使作为再独立的个体也无法跳出人伦范畴,哪怕事先告知风险,作为责任主体权衡利弊后同意接受实验并承担相应的一切术后后果,但亲戚家属的排斥也是一种阻力,即使变性者达到预期效果,长期遭受他人异样眼光,可能又将陷入深深的自我性别怀疑。   资金充裕、家属同意、个人患有性别认知障碍、身体耐受且刚成年……诸多因素叠加,在座的无一人敢打包票说还能找到比周言晁还合适的人选。   他们无法舍弃这个优秀的实验体,不敢铤而走险随意增加试剂量,就在局面僵持之时,周言晁的身体出现新的症状,他开始发热,体温急遽上升,高烧到需要尽快就医的程度,但退烧药也无法使体温计上的数字下降,打针输液都试过了。   [我的身体很烫,即使脱掉所有衣服站在强劲的冷风下,也不能缓解身处火炉的感受,我的腺体也肿胀发热,我产生一种不出自于情绪的躁动,感觉原本与我融为一体的试剂发生了叛变,它们不安分,在我体内乱窜,像无数个火苗,在我皮下跳动。——2125年6月21日]   [\——2125年6月22日]   [\——2125年6月23日]   [\——2125年6月24日]   一行人挤在监控室内,以三位组长为首,仰头注视屏幕,白色荧光均匀铺在他们的脸上,像索命的鬼差。   音源被切断,大屏播放无声的监控画面,他们神情凝重,并没有变性迟来的效果而松一口气。   镜头下,房间里的人蜷缩着,腰贴着墙,赤裸的身体像被无数条红线缠绕。他反复抓挠自己的皮肤,伤口深浅不一,高清设备可见皮肉翻开,血液渗漉而出,浸染房间各个角落,墙壁、地板上的红色印记像吞噬他的鬼影。   因为尖叫声听得人战栗,直起鸡皮疙瘩,他们不得不关闭音源,同时庆幸没有加大用量,不然人必死无疑。   “这个状态持续太久了,要使用无效吗?”何栐道。   “现在就使用无效,你确定?你觉得错过他,我们还有机会进行实验吗?”刘佳志反问。   “……”   没听到回答也是意料之中,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想实验失败,他们几乎把所有希望都压在这个才成年的alpha身上。   他们通过周言晁对自己是施虐的部位分析导致的因素。他们总结经验,变性试剂发挥的作用太过迟缓,导致所有人一度怀疑实验失败。   不能使用带有任何镇痛的药剂辅助,他们需要根据周言晁所有的痛苦来对变性试剂再调整。变性试剂会使人神经变得敏锐,所感知到的痛觉也愈发明显,而对痛觉的耐受度太强貌似不是一件好事,不足以令他失去行动力,甚至陷入亢奋状态,有自我伤害倾向。   房间经血水和泪水、汗液和唾液洗涤,像一个粉红色的正方体,他被封闭其中,赤身裸.体,挣扎于数次波浪之中,凄惨的呐喊声被屏蔽,无人倾听他的痛楚。   几十人站在大屏幕前,神色如常地指着人体讨论交流,却又暗自捏一把汗。他们准备充分,事先将房间都铺上软垫,尽管现在已经被抓得破烂不堪,厚实的淡红色海绵暴露在镜头下。   他们看着人用牙撕咬腕部动脉,担心血管破裂失血过多从而导致身亡,这才急切地将人制服转移到另一个房间。   啪。   刺目的灯被打开。   仅隔几日,镜头下肉眼可见地发现周言晁体重又掉了不少,白皙的手持续不受控地颤抖抽搐,青筋毕露,瘦骨嶙峋,伤痕盘错,更严重的伤口已经被绷带缠住,只显出皮肤上结出的痂,长短粗细不一。   他的血色被那管针剂蚕食殆尽,嗓音低沉而显萎靡,他对着镜头再次开口,因不堪痛苦长时间吼叫,嗓音也无比沙哑。   [前三天我因为疼痛神智不清醒,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束缚带绑住了。我的身体被剧痛包裹勒紧,这种疼痛是不能比拟的,哪怕把我过往经历的所有伤痛加起来,也不足称道……试剂会让人保持清醒,伴随时间痛感是成倍叠加的,我多希望这不是我的身体,想把我的灵魂暂时抽离我的肉.体,免受这种人类不可承受之痛。即使现在,我还是饱受折磨,我无法表述具体部位,似乎就连我的呼吸都牵连着神经……抱歉,有什么明天再说吧——2125年6月25日]   [\——2125年6月26日]   [\——2125年6月27日]   [\——2125年6月28日]   [我还是无法控制我的情绪,他们反复询问我的身体状况,我不清楚这是对我的关心还是对实验结果的关心,但我莫名想要对他们发火,可能是体内激素紊乱,让我变得异常烦躁,我申请继续用束缚带绑住我,以防我因为无法控制脾气伤害他人。此外,我无法靠近alpha,alpha的信息素让我特别难受,它们像有毒气体,像我吞服过氰.化物,让我觉得肌肉僵硬,不能动弹,甚至呼吸困难。——2125年6月29日]   [我被排斥了,和我的自我意愿无关,我的身体率先做了决定,想要抵御它。如果把我的身体比作稻田,那试剂可以说就是蝗虫,大规模地啃食我。我对时间没有概念,只觉得后面疼痛越来越明显,就像是我的皮肤下挤着密密麻麻虫子,它们涌动着,啃咬着我,让我的血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中,我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么,直到看到满身的伤口。还是不能拆束缚带。——2125年6月29日]   [疼痛还是没有褪去,但不是持续性的,变成间断折磨我。它似乎不想让我睡个好觉,每当我神经松懈下来,才闭上眼就阵痛叫醒。身上伤口好像太多了,不过都很浅,我不是疤痕体质,所以问题不大,你们不用频繁地给我抹药。(注:实验对象不能发声,依据口型进行的整理,可能存在偏差)——2125年6月30日]   周言晁的体验是宝贵的改进建议,研发团队一致认为在保证变性的前提下,尽可能减少或稀释用量。   痛苦持续将近一个月,伴随症状消失,周言晁恢复状态,他站在镜子前注视自己的身体,试图找出自己的改变,但还是失败了,除了依旧不能适应alpha的信息素以外再无任何异常。   张茹建议他暂时不要接触太多alpha的信息素,以免导致尚且敏感的身体应激。   周言晁被允许可以回家了,这段时间他也没有收到任何联系,似乎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张茹暗自联系过周泽铎,将监控发给alpha查看,问是否中止实验,但只收到了二字回复——继续。   周言晁坐在车后座,车窗完全打开,闷热的空气呼哧呼哧扑进来,拍打他的脸颊,害得没有气血的皮肤微微发红,但历经实验过程中的燥热,如今仍觉得独属夏季的热风都清爽宜人。   他一语不发,走马观花地欣赏绿色卷轴,并没有因为性别的改变而欣悦。   所有人都想错了。   他根本没有性别认知障碍,他只是觉得闵女士太孤独了。   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理解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反抗还是会被称之为“不识好歹”,拥有金山银山、绝对的权力、优秀alpha的丈夫和儿子,众人认为她也该餍足了。   以为时间会消磨她的耐心,她迟早会委身于alpha。   但即使闵女士精神状态不好,也会抗拒周泽铎对她的触碰。她的骨子里、基因里已经书写下逃离这里的咒语。   庄园里的人都不懂闵女士在恐惧什么,实际上,在不被认可和不能获取帮助的环境下,她孤立无援,需要只身面对两个alpha,这已经是一则最恐怖的故事了。   周言晁洗了个澡,尽可能用绷带和纱布遮住自己的累累伤痕和血痂,他换上纯白色短袖,希望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干净一些。   他还没有做好面对闵女士的准备,但就猝不及防地在楼梯拐角与她相遇了。   许久未见,她的头发又长了些,依旧散在后背,一袭长裙,神情自若。   周言晁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产生惧怕,他不想再从那双眼眸里读出逃避,不希望对方将自己视作洪水猛兽,他多希望她能多信任自己一点。   周言晁如鲠在喉。   他的腺体跟着隐隐作痛,周遭没有alpha的信息素,这可能是情绪导致的。   他想张开双臂展示自己的身体,但又怕这个举动引得omega受惊,才抬起一点高度就默默垂下手。   声音像单薄的玻璃一样脆弱,一点风吹草动就打颤。   “我不再是alpha,请不要害怕我。” 第111章 徒具形骸   穹顶刷成珠光色, 悬吊的水晶灯是无数个白色太阳,光线柔和,却能通过视觉刺穿神经。   十几年不过白驹过隙, 却母子首次同时共用一张餐桌。桌面宽敞,花瓶压着印有矢车菊花纹的深色流苏桌布,修剪后的繁茂花枝作为中心点, 将二人分至两端。   周言晁分不清这份接纳中是否包含怜悯,但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他忍受着疼痛进食,此时连口腔中的肉汁都变得香甜。   伴随周泽铎的归来, 周遭弥漫alpha信息素,它们十分浅淡, 像植物根茎上的倒刺绒毛, 不会引发血光之灾,但勾得皮痒肉疼, 像嵌入肌肤纹理,难以祛除。   母子同桌用餐的景象令周泽铎脸上闪过一丝新奇, 他走到闵恩身旁,弯下身搂住她的腰并亲了亲脸颊,“你最近气色好了不少, 要出去走走吗?”   周泽铎每年都会在闲暇之余带闵恩出去旅游,将周言晁一人留在家,他见闵恩最近精神状态有所好转, 又冒出自驾游的念头。   今年与以往不同, 周言晁也想挤进这趟旅途。周泽铎以他还在实验观察期为由,不准许他参与,而从不帮周言晁说话的闵恩同意他加入, 尽管背后的含义耐人琢磨,周泽铎还是愿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于他而言,周言晁从来都是一个若有若无的存在。   放在任何一个朝代,周泽铎的言行都可被置喙为昏庸无道,但与其揣摩他深种的情根,众人更愿意津津乐道的是闵恩非凡的魅力。   实验团队听闻这个消息,强烈反对周言晁远出,希望一家三口改变主意。   但他们屡屡碰壁。   闵恩表示,“是他自愿跟随,我不做过多干涉。更何况,实验存在问题,关键在于你们。”   周言晁却说:“旅行途中,我还是会每天反馈术后体验。如果我死了,说明技术不成熟,还不能试用于人体身上,你们可以对我进行尸检继续完善你们的研发产品。”   研发人员最终还是以周泽铎为突破口,毕竟是一家之主,只要他勒令周言晁禁止同行,事情就会得到解决。   周泽铎只道:“我提供了资金和实验对象,将住宅大部分监控的查看权限都给了你们,已经很给面子地配合你们的计划。”   书房内三人面面相觑,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张茹开口继续劝说:“是的,非常感谢你的信任。虽然小少爷是作为实验体参与进来,但并不代表我们为了科研就彻底忽略他的身体状况,我们为保障他的安全,甚至提前研制了无效药,只是不到不得已的地步是不会使用的。目前还在试验阶段,技术尚不成熟,就他目前的状态,还需要定期做检查,也不能去有大量alpha聚集的场合,希望你能多多理解。更何况实验开始前,也并没有告知我们会出现这个情况。如果少爷真的出了意外,主要责任不该由我们实验室的成员承担。”   “是在担心这个吗?”坐在沙发上的周泽铎语气幽幽道:“放心,不会让你们负责的。”   “最主要的问题不是责任承担,而是如何规避各种风险,就例此次外出可能导致的危险。”   “你的意思是变性的人不能出远门,所谓的实验,场景就局限在住宅和实验室吗?不应该是将实验对象置身于各种环境进行再监测?这是实验,未知的潜在风险不是通过小心翼翼的规避就不存在的,真正的问题是靠在产生后并被发现,才得以解决的。”   “我知道,但是目前小少爷身体还很虚弱,还不足以支撑他进入你说的那个实验阶段。”张茹道。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直说了吧,我并不在意你们实验成功与否。”   “?……”   “我投入大量资金,为你们提供场地和实验对象,只是觉得闵恩感兴趣而已。”   “………………”   三人明面上不说什么,实则心里早就唾弃他千百回了。   “我知道你们的初衷是为了解决对自身性别存在认知偏差却又无法进行再分化的群体。选择个人性别,这种基于自由意志的概念固然可贵,但代价太高,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把它投进市场的打算。”   “所谓的代价具体是指什么?投入成本确实不少,数据调查显示71.4%的人对自己的性别产生不满过,其中近36.8%的人希望自己再次分化,即使在这个基数上再压缩,加上低利润售卖也不用担心盈利问题。”   周泽铎说:“变性与分化本质上存在差异,前者是针对特殊群体的价值诉求,更何况他们是早就过了分化期的成年人,本就违背了大众观念里最基本的自然法则,如果不能成功普及,这种所谓的自由也很难被认可,甚至将饱受诟病。”   “至于你说的盈利问题,就算再怎么降低定价,一支的售价也在十万左右,就目前这个金额也不是大部分家庭消费得起的,你的调查恐怕是将重心放在有多少人持这个意愿,但我更关心有多少人能够购买这个药。”   “近年经济并不景气,推出对于普通群体来说价格昂贵的东西,也间接性强调了贫富差距,暴露医疗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一旦这个切口被人抓住,谩骂也可能高于赞扬。而且,如果药物稍有差错,物不所值的标签对企业带来的更是致命伤。”   “或许你觉得我把情况想得太糟糕了,但如果药物推广成功,受人接纳,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自我思考的能力,大家都普遍存在一种观念,‘他们都去做了,那肯定有好处,我也要去’,从众心理是很可怕的,它可能引发药物使用现象泛滥,导致某一性别的群体过剩以及性别观念加重。说严重点,将某一性别群体扩大化,建立巩固性别阶级,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它会成为激化社会矛盾的产物。”   “或许我说的问题会随着时间迎刃而解,但开创者不该是我。产品本身的更新迭代、个人的心理建设、社会大众的认可、法律制度的建立和完善、行业的规范,这些都是漫长的过程,我并不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我所想要的回报,我本质上是个沾满铜臭的商人,我没有造福他人的仁心,我目前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我的爱人呆在我身边时能更开心一点而已。”   劝说已失败收尾,研究团队重新找到周言晁再三强调,希望他在察觉到身体不舒服时以最快速度赶回实验室,并将一枚药片交到周言晁手中。   无效药分别以两种形式进入人体,一种是口服,另一种是经皮注射。内服的药片负责防止体内变性试剂再持续发挥作用,针剂则帮助原本被异化的基因恢复成初始状态。   周言晁带着那颗药开始生平第一次家庭旅游。因为他的参与,周泽铎决定自驾游,没有安排司机,全程由周言晁一人驾驶。   夏季多去深山避暑或海边玩水,管家提前制定多条旅行方案,闵恩随手一指,就决定了他们的目的地。   整个行程本该由管家和佣人操办,但只要是有关闵恩的事物,周泽铎从未失去新鲜感,二十年至今,他仍旧乐此不疲,他亲自给闵恩挑选着装饰品,整顿行李。从书房的座椅到越野车的后座,闵恩甚至不需要挪动身体,周泽铎将她抱上车。   “闵恩,来,让老公亲亲。”他的语调亲昵,啄吻她的嘴唇,对妻子不减热情,他自身优秀条件为强迫式的婚姻镀上一层浪漫,令众人艳羡。   坐在驾驶位的周言晁通过后视镜与周泽铎对上目光,随后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交通指示灯上,“……”   周言晁发现周泽铎这个人其实挺幼稚的,自从他表明自己会从他身边抢走闵女士后,周泽铎就找各种机会宣示他所谓的主权。   十八年了,他并没有因逐渐独立感到欣喜,伴随着他的成长,omega被禁锢的时间也在拉长。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对自己怒吼大叫,她变得安静沉稳、冷漠内敛,她是神话里的石像,经精心雕刻打磨,显露出与众不同的神秘,她殷切地望向某一处,向往就在嘴边,似乎随时脱口而出,但实际上,她甚至无法轻松张开嘴唇,只能僵硬地呆在雕刻家的怀中。   “方向盘捏那么紧干什么?”周泽铎问。   周言晁手背青筋暴起,面色阴沉,“怕一气之下,我们同归于尽。”   “呵呵。你舍得她死吗?”周泽铎用指骨轻刮闵恩的脸颊,没有听到回答也是在意料之中,他笑道:“我并不相信变性实验。所谓的变性,只是改变性别显露而出的表征,心中的理想性别也不过是自身对该性别的固有形象或主观印象。你就更不必说了,你不是真的想成为omega,你是想像闵恩一样,但你不能成为她、代替她,感受到她所感受的,你只能将自己变为和她同一性别。”   不是注射一管针剂就能成为他们,性别是永久的神话,是值得人类一直探索的命题。   自驾游会沿途停靠许多次,管家根据行程提前联系酒店经理包下酒店。但越靠近目的地,繁华的建筑越稀少,他们入住了一家民宿。员工在运输行李过程中,误将周言晁的行李箱送到了闵恩和周泽铎所在的套房。   等周言晁赶到时,闵恩已经打开他的行李箱,举着瓶子是什么。   周言晁说防止变性留下后遗症的药,他拿回属于自己的行李,再巡视一圈,问周泽铎的去向。   “洗澡。”   “哦。”   周言晁退出房间。   直至翌日,周言晁敲门无人应答,等他设法进入,在卧室见到骇人一幕,场面又显露温馨。   周泽铎平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紫绀,瞳孔瞪大。一旁的闵恩撩了撩头发,盯着周言晁微微一笑,她的眼睛如此清明,似乎从未失去自我,“二.氯.化.汞。”   那一刻,神像出现裂缝,它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灰色石头,变得鲜活。   本该在周言晁瓶子里的物品,却经闵恩的手发挥作用。   二.氯.化.汞一般用于合成催化剂、防腐剂、消毒剂等,因为含有剧毒,从生产到使用都需要报备,口服可引起急性腐蚀性胃肠炎,情况严重可能导致昏迷、休克,周泽铎目前就处于中毒性休克状态。   闵恩趴在周泽铎的胸口上,她笑容浅淡,在寂静中聆听美妙的旋律。   周言晁神情木讷。他不知道闵女士精神状态是如何变好的,又或者从未变差过,只是一直在伪装,等待一个机会。   旅途似乎继续,车辆重新在道路上飞驰,只是位置发生改变,周泽铎一人僵硬地倒在后座。   热气腾腾的风在耳旁呼啸,吹得眼睛干涩。   周言晁坐在副驾驶位上,他望向窗外,发现不是来时的路,但没有询问要去哪里。   或许这个家庭从建立那日起就注定不会存在温馨,哪怕一秒都是奢侈。   昨天还用眼神讥讽他的alpha就这么死了。   明明信誓旦旦地说让他等着,等着自己亲手杀了他。   周言晁不觉遗憾,甚至期盼着下一个就是自己,或许现在留他一命是为了让他处理周泽铎的尸体。   他欣喜,认为这像是在先后为omega的自由献祭。   “你要活下去。”   周言晁眼皮跳动,他微微偏头,将视线从烈日移向驾驶员,户外强光让视网膜上的感光细胞受到过度刺激,视野中出现晃动的光晕,人的侧脸昏暗模糊。   像是忠告,是嘱托,是遗言。   他心底升起的强烈预感,此时却异常平静,过往不过缥缈云烟,虚化了生死边界。   “……好。”他轻声应允。   车停在道路一旁,脚才沾地整个人就像风铃一样晃了晃,虚弱的身体扛不住高温,头晕目眩,看一切都不真切。   “嘭。”   车门关上,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弯下身告别,对方就刻不容缓地驶离,像是卸下沉重负担,又好似摆脱了病毒瘟疫,滚滚车轮都透露着轻盈,下一秒车身就要腾空而起,这令周言晁无比难受,但他的水分被炎日蒸发,流不出一滴泪。   他只能伫立在原地,看着那辆车不按道路轨迹行驶,冲了出去,重力使它无法悬浮停留在半空,而是坠落山崖。   她带着他死亡的权利飞向自由,留他一人在这个世界徒具形骸地活着。 第112章 病态伏地   “少爷, 该起床了。”   耳畔响起低沉沧桑的声音,周言晁睁开眼,黑瞳好似经洗涤过, 澄澈明亮,严重缺失睡眠导致脑袋疼痛,眼睛也像是长久未闭合过, 干涩酸胀。   周泽铎作为公众人物,针对他的死因各方进行热议,警方介入调查,律师清算遗产, 表面都乱了套,但他名下每一处宅院、每一家公司管理早就系统化, 依然有序运行, 并没有因一夜之间易主就发生改变,普通人只在意手里的工作是否会有变动, 有关领导的离奇死亡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   相关人员初步判定为刑事案件,但唯一幸存者周言晁没有作案动机, 从佣人的口供中得知他很爱自己的母亲,甚至到了愿意献出自己生命的地步。   整个事件疑窦丛生,在此情况下, 公安机关有权决定对死因不明的尸体进行解剖,并且周言晁作为死者家属必须到场。   周言晁拒绝尸检,若换做旁人可能无法阻止解剖的进行, 但作为继承者的他第一次尝到了权力的味道。   一句话让整个事件被判定为意外身亡。   其实不管周言晁插手与否, 他都无法被定罪,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消失不见,驾驶员具有精神病史, 疑罪从无。   他年仅18岁,亲眼见证双亲的离世,还要被怀疑是杀人凶手,接受审讯与调查。多数人对其表示怜悯,明明是该处理成绩的年纪,却先要处理父母的后事。   可惜此时的他心意并不能与世人相通,他对生死悲欢的概念贫乏到了极点。   因为没体会过幸福,所以从未觉得自己不幸。   周言晁只将父亲的骨灰盒带回了老家,至于另一个的踪迹,下落不明。   风水宝地间,周遭亲属泫然涕下,周言晁冷漠又沉默地站在他的墓碑前。   你生前得不到她,死后也别想她葬在你旁边。他心道。   周言晁不认为陵墓会成为自己的最终归宿,他甚至无法幻想自己的死亡。   死亡是一场无梦且永恒的睡眠。   他现在和常人一样害怕这样东西,但又略微不同,他的基因生来具备倾略性,他的骨肉与血液污浊肮脏,即使转化为粉末也是另一种形态的毒药,会侵蚀土壤,导致周围寸草不生。   他不明白闵女士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态冲向山崖,或许在那一刻,她认为死比生更重要。   人们都说自残自杀是不自爱,周言晁通过闵女士的死,却觉得这种自我摧毁意识是爱自己的极致表现,爱到想要逃离让自己痛苦的世界,爱到可以舍弃所有人。   可惜,这种解脱式的死亡他这辈子无法拥有。   『你要活下去。』   不应该说“你要好好活下去”吗?   这句话没有加任何修饰词,周言晁按照闵女士对自己的憎恶反复进行解读,她对他的生没有任何寄托,又或者希望他在这个世界过得不尽人意。   他开始后悔,遗憾自己没能在最天真的时候死去,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懂得越多就越痛苦。   他明白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压迫摧残闵女士的神经,即使会收敛信息素,成为了omega,他仍旧是从肚子里钻出来的罪恶产物,他的出生注定是个不可修正的错误。   他的泪是风暴里吞噬万物的海浪,他的触碰等同于野兽爪牙的撕咬,他的目光是纷飞细雪,即使轻如鸿毛,但它们逐渐积攒成厚重又冰冷的棉絮,压得人几近窒息。   花园里再无漂泊的幽灵,明明只少了两个人,却像是成了荒芜之地。   这种空旷是无声的倾诉,告诉他十八年不过是徒劳。   周言晁站在露天阳台,俯瞰辽阔的庄园。   夏进入尾声,他已是一颗成熟的橘子,却因无人摘取,只能悬在枝头随时间干瘪腐烂发臭,到最后流露而出的汁水都令人作呕。   延长入校一个月后,他踏入国内最好的大学。他是最年轻的继承者,但没有给谄媚者拥簇自己的机会,除了专业课,几乎不会到校。   公司里鱼龙混杂,有人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成为优秀的领导者,有人心起歹念,想要挖掉他的手里钱权,周言晁自认忝居其位,开始潜心学习。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像内部的零件被打乱,重新组装却无法正常运行,绞痛不止。他开始分泌透明粘稠的液体,夹杂着信息素,它们像添加了香精的啫喱,他不间断地录制视频反馈身体状况。   10个月后,周言晁被告知自己的生.殖.器在持续萎缩,他本人并不在意这团赘肉,甚至曾经想要将它与自己分割,所以并没有丝毫惊惶。   器官的长度以逐渐减小的数字变化被放置电脑文档中,他平静地盯着屏幕。另一边却对肌肉萎缩的现象吵得不可开交,深度讨论普遍性和特殊性的择取问题。   何栐:“全天下的omega都小吗?总存在例外,不能因为大众数据,就对每个人都进行半阉.割!”   “试剂的研发不就是为了通过改变身体表征获取性别认同吗?不向普通大众数据靠拢,保留这种不必要的特殊性,怎么做到身心统一?”   “萎缩到一定程度,对身体造成影响了呢?”   “所以我们才在实验啊!你……”   周言晁不再听辩论,踏出实验室,他站在门口垂头看了自己一眼。因为会控制信息素,变性后的日常生活对他的影响并不大,需要时刻警惕发情期,防止分泌的粘液穿过布料留在椅凳上,以及不能出现在有alpha的场合。   张茹让他别将另外两位组长的话放在心上,又问:“你的腺体还是时常感到疼痛?”   周言晁点头。现今,于他而言,alpha的信息素简直就是具有腐蚀性的气体,五米以内足以唤起剧痛。   为了减轻这种痛苦,团队特意制作了一款阻隔贴,贴在腺体处以用来屏蔽alpha信息素。   阻隔贴发挥效用,同时给他带来了另一层困扰。   周言晁坐在清吧的角落,他靠着藤椅,手举杯壁爬满水珠的橘红色调酒,咬着吸管注视窗外。   昏暗的灯光下悬空的绿萝呈深色,它垂下长藤,在微风中摇曳。   这学期的课程已经结束,他参加完最后一堂考试,也没有工作安排,又不想回家,就在学校附近消磨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   隔壁桌年轻的声音颇大,掩盖舒缓的音乐。   “你找到实习单位没有啊?”   “唉,没有啊——找工作就跟找对象一样,我看上的看不上我,看上我的我又看不上。你呢?上回面试那家怎么样?”   “呵呵,贱公司,三天试岗结束才跟我说不合适,一分钱都不给我。”   “啊……不过你这个还算好的了,有的公司喜欢在最忙的时候招人,实习期给最低工资,一个月后就把员工开了。”   “……唉,我爸妈又觉得应该找个有前途的工作。”   “没事,不急,好工作都要慢慢找的。一来就让你进去的是骗子公司。”   周言晁用吸管搅动酒水,他这种人连生活都没有,只有通过偷听谈话得知“日常”是什么样的。   快乐、焦虑、愁苦、迷茫,人怎么可以充斥这么多情绪。   因为经历不同,苦乐各不相通。他面临和闵女士一样的境地,因为没有显露出喜悦而被评为“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不能说自己一无所有,因为在旁人看来他应有尽有,他是同阶段身价中最年轻的,他不再受长辈约束,他的所有选择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是最自由的。   周言晁垂眸思索时后颈被触碰,他仰头看见陌生的alpha。对方风度翩翩,穿戴并不张扬,但腕表、项链、袖扣、皮鞋都是奢侈品牌。   周言晁多扫一眼便发现端倪。   全是假货。   “见你一个人呆这儿一晚上了,要我陪你喝吗?”alpha笑着把周言晁手里快见底的酒杯拿走,塞了一杯新的给他,故意把手伸得长些,捉襟见肘,腕表上的钻闪烁,劣质的光刺在周言晁的脸上。   “……”伴随身体情况的恶化,周言晁对alpha的排斥加重,长期应付工作、学业和实验,他早就疲于与alpha周旋,只将自己最后的酒一饮而尽,忽视人朝外走去。   一杯酒还不至于到醉的程度,周言晁漫步在街道,夜间气温本该有所降低,但吹拂而来的风依旧燥热,十分钟后,周言晁察觉是自己在发热,他捂住后颈,庆幸阻隔贴的存在。   随后,周言晁折进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条小巷,倚靠着墙蹲坐,他掏出手机想要联系人来接自己,但四肢发软,轻便的手机像一块沉重的板砖。   彼时,传来鞋底与地面砂石相摩擦的声音。   周言晁看不清对方的人脸,直到对方手腕上的钻闪了闪。起初以为身体发热是不稳定的发情期导致,但alpha的出现否定了他的想法。   “有够厉害的,下了药居然还能走这么远。你真的是omega吗?”alpha不等他反应,干脆利落地撕下阻隔贴。   失去保护屏障的周言晁蜷伏,他捂住后颈,此时才明白alpha周身自带的信息素是如此浓烈,几近要将他吞噬。   周言晁艰难地喘气,即使明白omega可能会遭受什么,同理心和同情心也使他对其持有悲悯,但他始终是作为alpha身体生活十几年,金贵的小少爷备受尊敬,寻常alpha根本不敢靠近,更别提染指。当他跨越阶层,作为普通omega时才真正感同身受这种恐惧,他被完全压制,腺体疼痛,身体燥热,分泌液体,变性的副作用明显到让他最基本的行走都无法做到,只能任由alpha用狎猊的目光审视自己。   谁来。   周言晁越过alpha望向巷口。   这段距离像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你的味道呢?”他暴力拽开捂住后颈的手,凑上前想通过嗅觉检查,“先天畸形吗?所以没有信息素?还是beta装omega?”   “……”   “别碰我,你会后悔的。”   “哈?说大话谁不会?”他抚摸后颈那块敏感的肉,另一只手撩起短袖让周言晁咬住,又遭拒绝。   “老早就看你坐那儿半死不活的样子,和爱人分手来买醉?”   “打电话,叫医生……”周言晁疼得视觉又暗了几个度,在高浓度的信息素摧残下,他揪住自己的领口,腺体的疼痛蔓延到各个部位,他无法呼吸,心脏抽痛,嘴角溢出唾液,“我要死了……”   alpha只当他在演戏,怎么也不信一个被下药的人可以走几公里,却受不住alpha的信息素。他恬不知耻地笑道:“那死前让我爽爽呗。”   单薄的短袖被上推,袒露肌肤,从腰肢到脊背,他在闷热的季节里,如临冰窖般颤抖着。   他依旧无视自己的身体,他病态地伏地,将仅剩的精力用于揣度闵女士目睹自己被侵.犯的模样是否会高兴,还是会因为看到自己肮脏的身体而继续感到厌恶。   『你要活下去。』   他不再反抗,将头埋下,即使距离见证那场死亡过去快一年,他仍旧会落泪。   不管经历什么,他都要活着。 第113章 悲惨活法   “你的家人呢?”   周言晁醒来, 他坐起身打量周围,浓烈的消毒水充斥整个房间。8张病床整齐罗列,间隙勉强供两人通行, 他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人共享一个病房,有些不习惯。   “你身体还是不舒服吗?要找医生吗?”   周言晁将目光挪回站在床边的女omega,“你是谁?”   对方出示证件, “我叫顾锦,一年前因公负伤暂退工作岗位。你不用担心,坏人已经找到了,我们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的。”   周言晁垂眸, 无精打采道:“算了,我不追究。”   顾锦震惊到声音拔高几个度, “你说什么?算了?!你家长呢?我联系他们商量。”   “……”周言晁说:“麻烦你叫一下医生, 我身体不舒服。”   “……好。”   等顾锦带接诊的医生来到病房,那架床早就空空如也 , 人不知所踪。“我去把人找回来!”她拔腿朝外跑。   市中心综合性公立医院每天接纳的病人数量庞大,电梯设备供不应求, 整个候梯区人头攒动,部分患者行动不便,使用的轮椅占据搭乘空间。   顾锦环视一圈, 果断拐进楼梯通道。得益于职业的特殊性,她的体力异于常人,奔跑过程中根本不需要停留休息。   最终, 她在距离急诊楼最近的南门发现了那个擅自逃跑的omega。   周言晁正准备过马路, 手腕被一把拽住,踉跄着倒退,还踩了顾锦一脚。   顾锦质问他为什么要逃跑, 周言晁连忙抽回手,如避瘟疫般后退与她保持距离,“我身体没事,谢谢你。”   他握住被抓过的左手,五官并无波澜,冷漠的面具之下是惶恐不安。他胆战心惊,阴影始终笼罩着他,让他不敢靠近omega,也不能接受omega的肢体触碰。   顾锦并没有将这个行为解读为嫌弃,医生为他扎针输液时解开了他的腕表,她注意到手腕内侧的伤口,对方不愿告诉家长,甚至选择逃离,她猜测大抵是原生家庭有问题。   周言晁摸了摸兜,掏出几张纸钞递过去,“手机没电了,我身上只有这么多,够医药费吗?”   “咕噜噜~”   两人目光一致落到发出声响的腹部。   顾锦笑道:“先去吃饭吧。”她就近选择了一家炒菜馆。   “你的身体有没有问题,医生说了才算。如果你不想你的父母知道,我可以暂时充当你的监护人,陪你回医院进行检查。”   “……”   顾锦当他默认了,继续道:“还有,这件事就不能这么算了,你受到了伤害,理应为自己争夺权益,更何况证据确凿,”   “他不是还没插.入吗?”   顾锦拍桌打断,周言晁被吓得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看着受波动的茶水,不明白对方为何面露愠色。   “强.奸未遂和强.奸既遂结果不同,但本质都是恶劣的!在我看来,罪犯的初衷一般都是一致的,结果不同在于是否能靠自救或他人帮助,阻止犯罪行为。”顾锦情绪激动,音量稍大,惹得旁人打量。这种探究的目光中饱含鄙夷,似乎在说她怎么能将这种丑事宣告而出,但凡脸皮薄的omega都会因此羞愧难当。   在众人的观念里这些词句难以启齿,所谓的遮羞布导致无数受害者将伤害咽回肚子里。顾锦认为,真正感到羞愧的不应该是遭受折磨的受害者,而是施暴者,同时,应该为每一个勇敢站出来的人鼓掌,为每一个争取被剥夺的人权的受害者而雀跃。   强.奸就是强.奸。它怎么能成为公共场合的违禁词,在顾锦看来,要想它不上台面,让大众不再提及,那除非这种现象不再发生。   “我没关系的。”   “你没关系,那其他omega呢?你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但其他omega在意自己的身体。你的‘宽宏大量’会让那个alpha觉得原来自己的罪恶是可以被饶恕的,原来作恶是可以不用付出代价的,你没有想过他会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下一个omega会有你这么幸运,也被路过的警察救下吗?”   “……”   “不要怕麻烦,不要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想着息事宁人,不要觉得羞耻,不要放弃争取权利。在面临这种伤害时,你不是一个人,你所拥护的是整个omega群体的利益。”   顾锦企图教他自爱,她告诉他,“因为人有对生的渴望、对生命的敬畏,医院才这么拥挤。”   “我感觉不到。”   断腿beta为存活蚕食自己的肉,周言晁也是在时隔多年以后才领悟这种求生欲,但在beta之后,他见证到的更多是心如死灰,就连自己,也不过是在遵循闵女士最后的心愿。   “你会感觉到的。”顾锦目光饱含恳切,语气无比笃定,“前提是你要活下去才能去感觉它们。”   周言晁妥协,回医院做检查。   在确认他的身体没有大碍后,顾锦留下联系方式,说需要任何困难都可以通过这个号码联系。   此次强.奸未遂的案件由该地的警察接手,但巷内的监控损坏,那名alpha咬死不承认,坚决表示自己是觉得omega喝醉了,担心他又怕自己被误会图谋不轨,才默默跟在身后,直到人走进巷子,考虑到对方可能出事才跟进去查看情况,过程中omega多次摔倒,他搀扶的动作被路过的omega误认为性.侵。   同时,alpha解释表示自己对omega被下药的事也毫不知情,还说,“omega一到发情期都神志不清,会急切地找alpha解决生理需求,我只是想帮他,真是好心当驴肝肺。”   alpha请人电话联系周言晁,对方并不知晓周言晁的全名,“周先生,您那时处于发热状态,身体情况特殊,很有可能无法正常思考,才曲解了意思。再说了,这种事留下案底,对你名声也不太好,别人才不会管是未遂还是既遂,您看,我们私了怎么样?你说一下您的诉求呢?需要什么赔偿?”   周言晁耐心地听人说完,看着纸质个人资料,难怪张口就来,原来是个小公司老板的独子。他道:“如果那45个omega所经历的事都重新在他身上上演一遍,我可以考虑不追究。”   “……”   受害者足足有45个,但这个alpha从始至终都没受到法律制裁,如果真是如顾锦所说,那么或许他们只是需要有人先站出来开个头。   “我错了。真的,我再也不会犯了,帅哥,你看你要多少钱,我们私了好不好?”当alpha还没被释放,意识到自己惹到大麻烦了,态度陡然一转。   部分受害者因为心理受创严重,根本无法面对罪犯,周言晁并没有想过为自己复仇,他代表无法出席的omega坐在这里,与施暴者相隔一扇铁窗,“我说了,你会后悔的。”   “你要多少?直接开个价吧。”事到如今,他仍觉得靠钱就能息事宁人,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有些家属拿到巨额补偿,放弃为自己的儿女声讨正义,有时却又无法苛责他们的退缩,或许他们家庭条件并不宽裕,甚至没有充沛的时间精力以及足够的资金支撑他们走完法律程序。   绝大部分社会资源被alpha们牢牢掌握,阶级越往上,omega的容身空间越狭窄。   铜臭腐蚀了公平,此时原本捍卫人权的法律也无可奈何,形同虚设。   周言晁凭借钱权,将alpha过往劣迹翻了出来,受害者数量足以引发社会关注,案件很快被重视,终于在10个月后,犯人被判无期徒刑。   庄园内的人并不理解周言晁举止的正当性,他完全可以利用私权将那个有眼无珠的人折磨致死,居然拖10个月才等到审判结果,并且这个结果仅仅是剥夺个人的自由。   周言晁也觉得太久了,对受害者们来说每一天都无比煎熬,但涉案人数过多,这已是最快的处理速度了。   以前周言晁希望闵女士爱自己,而今因为他见识太多苦难,庆幸她的恨没有因时间的过渡而松懈半分,她没有因为疲倦就放过父亲和自己。   周言晁将最终庭审结果发短信告诉顾锦。   所谓正当性,是omega唯一能接触到的捍卫自己权利的手段,同时周言晁心生悲悯,因为这种正当性的展现,需要自己权力的干预,否则它可能在任何一道程序中被人为磨灭。   『你要活下去。』   有这个含义在其中吗?   让他继续活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   伴随时间,周言晁饱受alpha信息素的摧残,只是寻常释放量就能导致身体负荷加重,张茹与何栐决定提前使用无效药帮助他恢复初始性别,防止因情况恶化危及生命。   而刘佳志却不甘实验止步于此,表示强烈反对。周言晁与刘佳志交流最少,却赞同他的观点。   “失败结果不应该也录入实验记录里吗?你们不想知道失败品是什么样吗?”他又问:“难道实验记录的中止不应该以我的死亡来决定吗?”   张茹无奈,只好提前交口服药交到他手中,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就口服无效药片,先阻止变性试剂发挥效用,再以最快速度赶到实验室。   她千叮万嘱,“以你现在的身体,不要长期逗留在alpha聚集的场合,更不可以置身于具有高浓度alpha信息素的环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即使周言晁谨遵这条告诫,但还是阻止不了身体的持续恶化,他敏感到因为一点信息素就颤抖。除了重要考试,他的所有课程都是请教授到家进行的。   所有人都劝他放弃omega的性别,放弃omega的身份,距离闵女士离开已经三年了,他也该放下了。   “我没有想她。”周言晁说。   他其实很少回忆起那段往事,闵女士这么讨厌自己,如果她知道她还活在自己的脑海里,那她该会有多痛苦,那她奋不顾身投向死亡有什么意义。   他拖着饱受疼痛折磨的躯体,在时间的长河里缓缓前行。   寻常人担心闭眼后享受不到阳光的温暖,而长久生活暗处的他一经曝晒,灼热的温度让他痛苦地缩回阴暗里,像一只蜷缩在角落的小虫子。   他继承了歹毒alpha的基因,体内流淌着毒液,自己饱受折磨,体会到的痛苦,而这种疼痛又成了最好的解毒剂。   他将寻找最悲惨的活法,继续自己的人生,谱写这支未完的受难曲。   他无数次因疼痛昏倒,在最好的医疗条件下凭借顽强的意志力苏醒,他孜孜不倦,反复自我毁灭又重生。   无数次濒临死亡边缘,让他清楚自己身体的极限,终于,在他感知到身体即将崩坏前,命人驱车搭载自己前往实验室。   历经岁月变更,实验室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何栐意外身亡,刘佳志退出研究团队,最终只剩下张茹及寥寥几人,他们搬迁实验室。   而就在刘佳志退出一月后,网上就出现变性试剂研发的相关言论。   随后便是L.0的发行,L.0-1相继问世。无论哪一种变性试剂,都没让世界按照他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大家将性别与阶级挂钩,为了利益更改自己的性别,同时也有无数人声讨,认为这种药物助长社会邪气。   周言晁坐在车内。   訇然巨响震得地面摇晃,他摇下车窗查看情况,只见远处的高楼火光冲天,黑烟翻涌。   “啊,又是恐怖袭击吧。不然无缘无故的,大楼怎么会被炸。”司机已经见怪不惊,因为变性试剂这个世界早就动荡不稳。   “……”   因为暴.乱,导致周遭道路壅塞,车辆无法继续前行。大量人力都用于拯救那栋楼里的人群,司机愁苦地说一时半会儿到不了目的地,周言晁确认距离后说自己步行过去。   实验室距离他的位置只有1.5km,为赶时间以及避免遇见alpha,他跟随手机导航选择一条人较少的路。   当他踏入那片区域时,腿当即发软差点跪地,他扶墙捂住自己的腺体,吃力地迈步想要离开,却在转身的一刹那听见悲鸣。   他犹豫后,还是趔趄地走进那条小巷,解救了一位濒死的变性者。   因为这场拯救,他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由此付出的代价是腺体永久损伤。 第114章 继承痛苦   “可能再也恢复不了了。”张茹宣告噩耗。腺体是alpha和omega最重要的器官, 一般只有危及生命的情况才会切除它,如果无法分泌腺液,散发信息素, 或许不能称之为alpha或omega,将趋同beta。   但周言晁情况更严峻。   这种不可逆的受损是身体残疾,信息素的变异使他周身散发难闻的气味, 像是土壤颗粒、腐烂植物、细菌、真菌等有机物和无机物综合作用产生的土臭素。异味萦绕着他,挥之不去。   他像是被丢进泥泞沼泽里浸泡,蛆虫一样的东西沿着皮肤纹理钻入体内,筋肉被感染, 开始腐烂,芳香不再, 由内到外散发微生物代谢产生的泥腥味。   周言晁平静地坐着。   个人对自身的信息素并不敏感, 但这是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气味,它就像不速之客霸占自己的身体, 他的脑袋只剩下“驱逐”这个想法。   周言晁也曾试图挣脱怪味的束缚。   他反复沐浴,直到皮肤泛白浮肿, 情况最严重时,多用几分力就能将湿漉漉的皮肤组织揉搓下来。   他浸泡浓烈刺鼻的香水中,将精油厚涂在腺体处。这层薄弱的屏障似转瞬即逝的潮水, 随时间退去,显露出顽固的礁石。   它们坚不可摧,是无法遣散的瘟疫, 深扎进骨骼里。   张茹从周言晁的后颈提取腺液进行分析, 却无法研究出信息素发生变化的根本原因,可是,敏锐又有耐心的她在浓烈的异味中捕捉到一丝芳香。   这种变化的不完全性使她思考, 这是经药物注射促使身体激素的变异还是无效药本身在体内发生质变进行的覆盖?   而此时周言晁不再执着身体的残疾,失去信息素后,他的生活并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早就做好独自度过一生的准备,不需要通过信息素吸引所谓的伴侣,更不会利用信息素压制胁迫他人,信息素于他而言本就是无用的修饰物。   他将重心放在他解救的人身上,告诉自己至少这场牺牲没有白费。当得知那个叫谢谌的人还活着时,他也由衷欣喜。   只是,这种感情并没有持续多长。   周言晁没有像邀功似的出现在谢谌的眼前,只躲在黑暗里偷看他。   谢谌总是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不出来。   周言晁站在楼下瞻仰,几十层高的建筑像耸立的瞭望塔,一筹莫展又踟蹰不前,他数着楼层揣摩对方的心思,成了周遭居民眼中的可疑怪人。   他联系外卖员敲门送上一束洋甘菊。   三次敲门声响后,都无人应答,正当外卖员准备放弃,传来一个字。   “谁。”声音冰冷沙哑,微弱到需要耳朵贴近门板才能听清。   “你好,谢先生,有人给你点了一束花。”   “……”   外卖员:“?”   ……   “额,还在吗?”外卖员没等到回应,又说了一句:“……你好?”   “拿走。”   外卖员曲解了两人的关系,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小情侣吵架很正常,你男朋友都主动示好送花认错了,你就原谅他……”   话音未落,门被里面的人重锤一下,即使隔着厚重的防盗门,对方的“滚”字的怒气直冲天灵盖。外卖员被吓了一跳,退到单元楼下,将花和辛苦费一道还给了周言晁,并且自留一百说是精神损失费。   随着周言晁这种病态的紧随,他了解到,东西永远是放门口的,在外卖员或快递员离开十几分钟后,那扇门才会打开,随后,一只瘦羸的手迅速伸出来……   有一个alpha高频率出入谢谌的家,他面容俊逸,手捧一束腊梅,拎着新鲜食材摁响门铃,此时门才会大大打开来迎接他。   周言晁躲在安全出口处,从墙角支出半个脑袋,他只有借这个alpha的光才能看清谢谌的模样。   即使套上厚实的衣物,人也依旧形销骨立,脆弱得随时要被风折断,像户外细小的雪花,转瞬即逝,不容细看。   谢谌接过那束腊梅,他的笑若有若无,头埋进去嗅了嗅,再转身进屋。   次日,外卖员再抱着同样的花束出现,仍被拒之门外。   几株腊梅再度回到周言晁手中,外卖员见他神色失落,拍肩安慰道:“唉,兄弟,你这条件,后面还有更好的等着你。”   “……”   他不清楚“好”的定义,也不知道谢谌是否归属于“好”的范畴,但他也不是因为这个才送花的。   气温越来越低,在本该是适宜蜗居在被窝的季节,谢谌却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这里,他拖着小型行李箱飞往异地。他似乎接受并适应了自己的性别及身体变化,到其他省份重新生活,他成功入职。   周言晁无法24小时守着他,特地雇人拍摄,想了解他在外地的生活。   照片传送办公室,周言晁透过一张张照片解读谢谌喜怒哀乐。残缺的腺体是媒介,他的一颦一笑牵连着周言晁的神经。   但谢谌似乎并不满足现在的生活,他失落、低沉、消极、难过、哀愁、委屈、迷茫,将所有负面情绪传递给周言晁。   到最后,欢欣成奢侈之物,周言晁最终继承的只有他的痛苦。   我用身体残疾换你二次生命。   你到底在为什么难过。   周言晁的不甘中夹杂着愤怒,他将终日与催人呕吐的气味作伴,那人毫不餍足,郁郁寡欢。   “不能因为我救了他就可以干涉他的行为和选择,让他按照我的意愿生活。”周言晁时刻这么告诫自己,每个人都应该过自己想要的人生。拯救的决定权在他手中,交出无效药的那一刻,他就应该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他成为矛盾体,因谢谌的行尸走肉般的状态而生出怨恨,又受制于自身心中的道德,不希望打扰谢谌,他只能继续躲在角落里,窥伺谢谌的一举一动,通过跟踪偷拍,共享谢谌的人生。   临近过年,公司举行年会包下酒店,饭桌上,谢谌被alpha们围着敬酒,在暖气促使下,alpha的皮肤渗出汗液,无数根手指像黏腻的胖虫在他身上蠕动,弄得正装布料不再平整。   “抱歉,去趟厕所。”谢谌借口离开,稳步朝卫生间走去。   他关上门,走到洗手台前,几捧冷水冲刷掉不苟言笑的面具,让他原形毕露。他恨恨地瞪着镜子,“一群狗东西,居然暗讽我不能胜任这个岗位,打着敬酒的幌子灌我酒。”他喝了两口凉水,用手背擦拭嘴角,按原路折返,却被人拦住去路。   “你喝醉了。”   谢谌微微眯眼,面色酡红,一副醺醺然模样,“和你没关系。”   “我带你出去。”   “滚。”谢谌越过他走到门口,才握上门把上,门外就传来同事的声音。   “怎么人还不出来?晕厕所里了?”   “男alpha厕所里没有谢经理啊。他不会喝醉走错厕所了吧。”   “啊哈哈哈看看其他厕所吧。”   “再等等吧,万一有异性在里面呢。”   “呵呵,咱们公司能有几个beta和omega呢。我赌里面肯定没人。”   “哈哈哈哈万一有服务员呢?不过,你刚刚敬酒有没有闻到谢经理身上的味道?”   “嗯?什么味道?”   “感觉不是alpha。”   谢谌当即捂住腺体,他想调头找个隔间暂避外面的人,一转身差点和方才的陌生人迎面相撞。他及时后退,身体又撞到门板发出声响。   外面的人惊觉道:“什么声音?”   谢谌看着近在咫尺的陌生人,摸上随身携带的刀具,“你想做什么?”   “想带你出去。”   “……”   “声音是男omega厕所这间发出来的?”两个同事互相交换眼色,推开了门。   正巧,一个高个beta走了出来,他怀里抱着散发茶味信息素的omega,披着棕色西服,身子微微蜷缩,头深藏进beta的胸膛里,只能显出一只耳朵和消瘦的腮部。   周言晁带人踏出酒店,他感到脖子发凉,他低头垂目发现谢谌将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的颈部,而对方像察觉到风吹草动的鹿,漆黑又澄明的眸子饱含警觉。   脆弱的部位同利刃相贴,一旦谢谌下定决心,他的动脉就会被割破,血流不止。   面对生命被威胁,周言晁却不禁浅笑,这至少证明谢谌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的。   “放我下来。”   周言晁将他放到附近的长椅上,锋利的匕首也随距离的拉开不再构成威胁。   谢谌倚靠着长椅的铁制扶手,注视这个好心人,他眼珠在眼眶里来回活动,从上到下反复打量,最终目光落在对方脖颈上。   谢谌朝他招招手。   周言晁思考,觉得这个手势像家里佣人招呼小猫靠近自己。他主动俯下身。那一瞬,湿热袭来,鼻息挠得脖颈痒酥酥的,借助柔软的触碰,茶味信息素渗透进他身体里,仅仅只是唾液夹杂的一点味道,就随血液流经全身,让他的心脏狂跳不止。   他一把推开亲吻自己脖颈的人,捂住湿漉漉的皮肤,“你……”   此时迟钝的刺痛感漫上来,周言晁这才察觉到自己的伤口,猜测应该是被匕首划破的。   或许刚才对方只是看到这里出血了才那么做的。周言晁心想。   倏尔,周言晁用指甲抠挖伤口,想要攫取什么,但原本的小伤经他这么折腾,流出更多的鲜血,沾湿指尖。还没将指头拿到鼻尖,他又闻到泥腥味,陡然脱力垂下手臂。   “……”   周言晁再看向谢谌。   人被这么一推,已经提前进入沉睡,因为室外温度过低,蜷缩在长椅上。   凛冽寒风将血吹凝固。   周言晁盯着谢谌的嘴唇,再次摸了摸自己受伤的部位。 第115章 一席之地   “诶, 诶!小伙子!”   谢谌被人从长椅上被晨跑的路人拍醒,他睡眼惺忪,坐起身后看清周围景象, 瞬间清醒过来,寒风似针穿过布料纤维扎进骨肉,才发现自己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毛衣。   “你还好吗?怎么一个人睡这儿?”   谢谌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在好心人狐疑的目光下检查身体,再查看贵重物品,匕首、钱包、手机都在。   手机里有消息提醒和未接来电,好几个同事问他去哪儿了, 谢谌回拨同事电话。   “喂?”   “谢经理,你这人不厚道嗷!怎么找借口上厕所溜了呀!甚至为了骗过我们, 连外套都不带走。”   “……”谢谌扶额, 这冷风吹得像是后脑勺挨了几闷锤,疼得思维迟钝, “临时有事,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哈!”   “没有下次了。”谢谌听出那头的愉悦, 平静地说:“我离职不干了。”   “诶?为……”   谢谌挂断电话,拒绝了路人带自己去医院的好意,脸被冻得笑容都是僵硬的, “只是昨晚喝得有点多。”   岂止是多,他断片了,根本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晨间的风夹杂湿润的水汽, 渗透进布料里, 凉意久久不能散去,他冷得直哆嗦,搓了搓臂膀, 又将掌心贴到额头上,感叹自己身体抵抗力不错,在外面睡了一晚居然没有发烧感冒,随后迈着机械的步伐离开。   待人走远后,周言晁才从树后出来,小臂上搭着一条厚重的羊毛毯,他安静地望着在风中摇曳的身影。   年会后离大年三十的日子更近了,商场多是以家庭为单位进行购物,超市货架各色商品堆叠,如鳞次栉比的微缩建筑,蔬果和面包摆置在低矮的货架陈列,以新春为主题的礼盒放在显眼的端架上。   咔嚓——   下一秒,手机屏幕中的红酒瓶垒起的高台坍塌,在众人远离血泊里的碎玻璃时,周言晁放下手机主动靠近。   事发时大家都专注于购物,根本没有注意究竟是谁撞倒了红酒台。周言晁时刻关注着谢谌,非常清楚谢谌不该担全责,他刚想站出来帮腔,就听到了谢谌的妥协。   “算了,我赔吧。”   不是避免麻烦的退让。   那一瞬间,周言晁觉得那个人是空洞的,单薄的脸皮成就各色面具,投以他人的一颦一笑都不含真情实意,他的生活根本就没有随时间地点的变化而有所好转。   他僵在原地,没有注意恣肆横流的紫红色液体蔓延到脚下,直到负责清洁的工作人提醒。因为顾客的无心之举,员工平白无故增加工作量,不满的情绪波及到说话的语气,嘟囔道:“烦死了,过年本来就人手不够……”   周言晁蹲下身,“你好,我帮你清理这里,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满地玻璃碎片和红色酒渍清扫完毕,工作人员回来说明情况,“是这样的,客人,我原本按照你的要求,将你购买的礼盒假借超市赔偿的名义送给他,但我的上级发现了,她认为是商品摆放不合理导致的,原本为了增加销量,特意将红酒摆在这里,但没考虑到节日期间顾客较多,购物车之间容易发生碰撞的通行问题。为了感谢您的帮助,我们也特意赠送一份新年食品大礼包。”   周言晁扫了一眼对方递过来的兑换券,“谢谢,这个你留着吧。我家里没人吃零食。”   工作人员并不清楚周言晁家里只剩他一人了,只因收到馈赠而欣喜,笑道:“祝您新年快乐!”   近段时间,周言晁的手机响个不停,无数合作方传来祝福通讯,都是为了维持生意上的往来在节假日惯用的客套话,还是头一遭收到如此简洁的新春祝福语,但这一句比那些老给自己挖坑的老狐狸说的话顺耳多了。   “嗯,新年快乐。”他回道。   “那我为您办一张我们这儿的超级会员卡吧?每次购物可享85折优惠。”   “……”周言晁感觉自己再拒绝,对方就会再提一个方案,“……那麻烦你了。”   自变性试剂正式上市后,恐怖事件层出不穷,大家都说这个世界太糟糕了,真该就此毁灭,所有人类一死了百事,但人与人之间流露出的温情像纤细坚韧的丝线,缠绕束缚彼此。   有时,周言晁觉得大家都口是心非,他们不是出于恶意才搞破坏,并非在为世界的未来唱衰调,恰恰相反,正是希望世界美好,所以在它未朝自己所设想的方向发展时,才会难过又愤怒,做出一系列疯狂激烈的举动。   “你一个人吗?”   周言晁在收银台回头,一眼就认出了她。   距离上次见顾锦已经过去几年,对方肤色黑了两个度,她健康又富有精神和力量,五官比初见时多添了几分锐气。   还没到饭点,两人就近选了一家咖啡馆,靠窗坐下。今日难得晴天,阳光洒进来,这块区域都是暖洋洋的。   顾锦点完单,继续说道:“据说这里以前是一家面馆,但出了事以后,老板也关店回老家了。”她又问周言晁的近况,“你呢?和家里人关系好点儿了吗?”   “……”   顾锦见他不愿回答,换了个话题,“还在上学?”   “没有,上班了。”   “哦,那你现在生活应该还不错。”顾锦一见面就注意到他的着装,她虽然对品牌不了解,但看得出布料品质和裁剪工艺的好坏。   “你是特地回来过年吗?”   “不是,我退休了。”顾锦注意到他打量的眼神,笑道:“这次不是因为受伤,我已经满足退休条件了,现在有其他想做的事,所以回来了。”她说着指向玻璃窗外。   不远处的高楼还在施工中,昔日迷雾浓烟荡然无存,它改头换貌,迎着冬日暖阳迎来新生。   “写字楼被炸。你应该知道吧?你肯定知道。”顾锦又问:“那么多建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这里被炸呢?”   “市中心,人流量大,制造暴乱能引起最大的轰动。”   “我看网上有人说,那栋楼里几乎没有omega。春招秋招,学校会根据专业成绩和个人能力进行考量,推举优秀学生进入这家公司实习,alpha、beta、omega都有,但一般只有前两者会被正式录用,公司给出的理由是实习期内omega学生表现不够突出,实际上是正式员工根本没有给omega实习生表现的机会,潜意识里认为alpha和beta逻辑思维好,力量上也占优势,把工作交给他们更放心。”   “引起最大恐慌是其中一部分因素,但在部分人眼里,那栋写字楼是职场上偏见的产物。”顾锦呷了一口咖啡,“我一满足退休条件就退休,也是为了这个即将完工的建筑。”   “什么?”   “随着越来越多人意识到维护自身所处性别群体的利益,社会事件频繁发生,为什么一直整改还是无济于事,因为大家不再一味地相信公职人员,因为不属于同一性别,所以质疑每一个环节的公平性。而为了让他们信服,基于性别建立组织似乎是必要的。我猜测这可能会加剧三性别之间的关系恶化,但我想,从长远来看,三方可以起到相互制约的作用。”   “这些和我说没问题吗?”   “你觉得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么多呢?”顾锦抬眸看着他,将话挑明,“你愿意加入O方吗?”   周言晁移开眼,偏头望向远处的建筑,“那栋楼里真的只会有omega吗?”   “只有初始基因是omega且没有改变性的才能进去。”顾锦笑了笑,“配备了最好的安保系统,绝对不允许异性涉足。炸掉alpha的职场,建立O方大楼,从表面上看,貌似是omega抢占了alpha的领地,但仔细深究,我们脚下的每一块土地都不应该隶属于以性别为前提划分的群体。可惜,迄今为止,这周围仍有很多建筑里alpha和beta占比较多,而新建的楼在表明,这里该有omega的一席之地。”   最终周言晁还是没有同意邀请,顾锦对此并不惊讶,从周言晁犹豫的那一刻,她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你不问我为什么拒绝吗?”周言晁问。   “你不需要说明理由,加不加入本来就是你的自由,没有必要解释。即使你不是有苦衷,而是发自内心的不想加入,我也不会责怪你。我向你提议,主要原因也不是因为你是omega。只是,我觉得你能收集那个罪犯迫害其他omega的证据,最终让他受到了惩罚,你有为捍卫自己或是omega权利的意识。”   话已至此,顾锦准备起身离开,又被叫住。   “明天你能再来这里一次吗?”   顾锦稍稍歪头,“嗯?”   当阳光再次凝聚到这块玻璃上时,两人也按照约定又见面,只是与昨日不同,实木方桌上多出一个盆栽,里面的叶子早已枯萎,完全丧失水分后叶片像一绺绺晒干的蛇皮蜷曲,它们缠绕交错成一团灰色麻线。   “希望你能养这盆花。”   顾锦看着灰扑扑的植物,“这……还活着吗?”   周言晁将“线团”拿起,袒露被遮盖的部分,他在所有叶子枯萎后将它们全部剪了下来,又不舍得扔掉这部分,只能将他们放在盆栽里。   “鸢尾,还活着,这个品种不能常青,会在冬季枯萎。”周言晁说。   顾锦注意到因尘土染上褐色的白手套,“好养活吗?我没养过花,怕给你养没了。”   “你养的话,应该好养。”   顾锦忍俊不禁,“你从哪儿看出我擅长养花的?多肉和仙人掌我可都养死过。”   “如果真的养死了,也请不要丢掉它。”   顾锦纳闷,正欲推脱,“不,我还是……”   噗通——   顾锦错愕,目睹人从椅子上滑跪到地板上,在体会到赶鸭子上架前,听到他说:“求你,它一直在我这里,才会死。”   他的面容、语气都平静犹如死水,模样却是低眉顺眼,偏偏这种状态令人动容。   顾锦并不了解这株植物对对方意味着什么,根据周言晁的言行可见对这盆花的重视程度,可面临永久的分别,他却没有留恋注视将它深深刻进记忆的打算,他只是垂眸拜托她不要换土。   顾锦捧着花盆踏出咖啡馆,她停驻转身,“你想清楚了,我可能会带它进O方大楼,以后你要是想亲眼看这花,不加入O方就没机会了。”   周言晁只是道谢,没再透露其他。   将盆栽托付出去并不能让周言晁如释重负,他又主动约见了一个omega。   这是周言晁救助的第一位omega,起初联系上她时,她因周言晁的年龄而表示质疑,但人在求路无门时会尽可能抓住任何一根稻草。她耗费五年,从充斥痛苦的原生家庭脱离,从不幸的婚姻中解放,还清由前夫设计导致的60万巨额债务,至此从容地坐在这位小少爷面前,笑着开口说好久不见。   时间到底是什么?它或许并非是一个只知道吞噬人体活力的怪物。   至少时隔多年后的今日,周言晁再见到她,已经无法将她与那个面黄肌瘦、一直啜泣的omega相重合,他现在只感受到焕发的生机。   “最近过得怎么样?”   “孩子进入青春期恋爱了,有些苦恼。他总说那个alpha对他很好,但想起我的前夫,恋爱时不也对我有求必应吗?结了婚一切都变了。我不想他和我经历一样的人生。”   “这方面我给不了意见。”当人流露出这种复杂的情感时,周言晁就会一筹莫展 ,他的家人从未他展示过这种关怀,他也不曾经情事,不懂热恋间可抵万难的痴狂。   她笑了笑,“你还没恋爱吗?你比我孩子大几岁,还以为你可以站在同龄人的角度思考一下呢。”   “……”   有人说,他不配爱人,也不配被爱。这像是一条诅咒,让他无法产生情愫。   她继续说:“当那孩子告诉我他谈恋爱了,我第一反应是欣喜,毕竟他连这种事都第一时间告诉了我,说明很信任我,但我很快就感到害怕,我不认为alpha可靠。我觉得似乎是alpha基因有问题,他们多情又冷漠,暴力又善变。到目前,我相信的alpha就只有你了。”   周言晁得到omega的认可和信任后并没有表现出愉悦,他说明了这次约见她的目的。   “什么?!救助站交给我负责?”   “对,不要把我是创始人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你要丢掉你辛苦建立的东西?”   “不是丢掉。是交给合适的人。”   “?”   “即使我建立救助站,也改变不了我是alpha的事实。救助站帮助的人群集中在beta和omega两个性别,虽然近年来,救助站已经形成体系,但我认为它的主要负责人该是omega。不能因为救助,就对alpha有所改观。我不希望救助站的存在让omega对alpha抱有信任,面对来自陌生异性的帮助,应该时刻保持警惕。”   “按照你的话,你也希望我这么对你吗?”   “对。”   “好,我会好好接管救助站的。但你救助我是事实,这份恩情我会回报的。”她又笑道:“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吧。”   周言晁听出暗含的祝福,跟着笑了笑,“告诉你的孩子吧,不要担心他美好的初恋就此陨落,把与alpha相处将遭遇的任何凄惨可能都告诉他。” 第116章 感知主体   张茹透露, 基于实验报告,他们商量对剂量进行调整,大概降低到原有的五分之一左右。此外, 针对生.殖.器萎缩、排斥异性信息素等情况,都作相应改善,但……   本应经过反复实验的药物, 但伴随团队的分裂,他们脱离组织没多久就急不可耐地宣发上市。张茹表明,既然能受到批准,那至少药物对人体的危害已经降低到特定范畴, 但不排除随时间产生潜在的危害。   伴随无效药在体内发挥作用,这场长达近七年的变性实验彻底告终, 所有人都认为不能以简单的成功或失败定义它。   从alpha到omega, 不单是人体表征的改变,这个复杂的过程让他们开始反思, 怎么样才能证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omega。   omega是什么?从生物学上的定义是ta的腺体能被标记,信息素能吸引alpha甚至诱导alpha发.情。ta的生殖腔更浅、更富有弹性, 更易受孕、培育胚胎。   但通过药物转化而成的omega并不受认可,即使他们的身体条件与寻常omega无异,但他们早已作为alpha和beta身份生活十几年甚至更久。   即使他们身心性别不统一, 可是他们所处的社会、他们所认识的人不会深究他们的内心,只能简单地通过信息素识别性别,然后采取相应的相处模式。   所谓的性别代表的不是身体特征, 而是社会意识, alpha、beta、omega都是在人们固有观念中形成的。   心理性别也是基于社会观念的反应,想变性是想符合大家所认知、所认同的异性形象,即为刻板印象。所以当alpha的言行举止向omega靠拢时, 会令人别扭,甚至遭受排斥。   就算变性试剂产生,这种情况也没有好转,有人认为性别不是靠一针激素就能改变的,它是在他人对待模式中逐渐“成立”的,从根本上导致变性者无法融入社会群体。   二次分化的人少之又少,变性试剂使原本作为特殊人群的他们不再特别,这项技术推动新时代的到来,性别三元论不足以支撑解释性别界定的问题,性别区分的概念变得复杂,世界似乎更为广阔。   为自由、平等和爱而创造出的L.0像导火索,它迸射而出火花美丽绚烂,点燃的却是炸弹,所有人类如置身白昼,本以为是光明,实则点亮了地狱,丑恶不再遁形。   层出不穷的社会事件促使三方成立,并以极快速度在各地建立分区。通过特殊渠道得知购买变性试剂的相关数据,钝角三角形图像显示beta和omega正在涌向alpha的范畴,不得不让人反思作为alpha在社会中的获益占比,越来越多的人不甘于普通,不希望被忽视,不愿在承担伟大神圣的生育使命,不再接受被标记的命运。   在意L.0的研发初心的人寥寥无几,有人寻求和平,希望停止这项技术,维持世界原样,也有人希望顺势发展,导致世界失控崩塌,从而重新构建新的秩序、新的社会结构。   他们将目光转向三方,原本为了处置社会事件、稳定人心而建立的三方性质发生改变,成了相应性别群体的阵营。只是,B方的态度实在暧昧,有时帮衬O方,有时攀附A方,平稳的三角构架因此总是摇摇晃晃。   引发暴.乱的原因繁多——报复alpha或社会、从中谋利、争取权利等。张茹多次反思,这项技术的开发是否真的正确,世界还未发展到尽头,谁也无法下定论。   最后一次实验记录结束宣告变形试验正式结束。   室内的主灯光关闭,张茹准备离开,并说不会放弃解决周言晁的信息素问题。   周言晁静坐不动,只道了一句没关系。张茹伫立在门口,思索后又折回重新坐到原位,昏暗的灯光模糊了五官,她分辨不清对方情绪,过了良久才问道:“后悔了吗?”   张茹没等到回答,重新打开灯光。   “救他你后悔了吗?”   第二次提问,周言晁抬起头。   张茹还是没有等到回答,但她注意到对方眼中的盈盈水光,便开口说:“其实我并不能理解,你为什么明知alpha在那条巷子里,也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还要跑进去,并且把无效药给了他。”   “……”   “我差点被强.奸的那次,路过的警察救了我,她不满意我对这件事消极处理的态度,她告诉我因为人们对生的渴望和对生命的敬畏,医院才会那么拥挤。我并不是很能体会,因为我生命中最重视的人急切地奔向了死亡。当时那浓烈的信息素让我陷入发.情状态,但我清楚那不是想伤害我,是痛到无法控制信息素,那是一种求救信号。他的手和脸都是血,只能重复‘救’这个字,同样的变性经历,我能体会到那种疼痛,也好像在那一瞬间感受到那个警察所说的‘对生的渴望’。”   “所以,你只是感受到人最基本的求生欲,就在曾经差点被侵.犯的巷子里,救了那个正在变性的alpha。”张茹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是你救了他?”   “为什么要告诉他呢?因为我的身体残疾了,要表明我为了救他做了多大的牺牲吗?救助的主动权在我手里,是我自愿把药给他的,我不需要补偿或感谢。如果告诉他,让他知道他的生命里存在一个阴影,可能会增加他的负担。”周言晁顿了顿,又说:“更何况,我以变性者的身份度过了一段时光,我知道他即将面临怎样的生活。”   只要自己的身体能运作,没有虚弱到牵连他人,不需要麻烦他人照顾就可以了。   尽管谢谌有时令他抓狂,但他时刻告诫自己——   不要打扰他。   不要干涉他的生活。   让他度过他想要的人生。   “他不一样,他有家人、朋友、未婚妻、同事,他死了会有很多人为他伤心。我只有我自己,就算信息素变了……”周言晁抬手摸了摸后劲,眨了眨眼,“也没人会替我惋惜。”   张茹叹气,“和你聊几句,我连人都不是了吗?”她接收到诧异的目光,浅笑着,“你在这方面的钝感力一直很强。”   因这周言晁的这一句话,张茹没再将有关信息素的事情透露给他。   或许原有的信息素不会完全消失,它只是浅淡到被土臭味轻易覆盖,要想再感知到原有的信息素味道需要保持极好的耐心,长时间忍受难闻的异味。   张茹曾提议让周言晁多释放一些信息素以供研究,但周言晁已经接受腺体残疾的情况,拒绝释放信息素,也不愿再提供腺液进行试验。   张茹无奈作罢。   要想再感知到真实信息素,首先要让周言晁心甘情愿向感知主体释放大量信息素,其次需要感知主体在身心上接受那糟糕的味道后,才能挖掘被泥土掩埋的香味。   迄今为止,周言晁身边都不存在这么一个角色。他就像童话里被深陷诅咒的主角,但张茹清楚,他与那些王子或恶龙不同,他呆在漆黑的洞窟中,从未期待自己被拯救。   他像是被打碎的玻璃,怕划伤路过的行人,所以只躲藏在角落里,又期盼着,期盼着还能为人带去点点星光。   张茹放弃向周言晁告知信息素并没有完全消失的可能,她说:“后悔吗?你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周言晁的笑浅淡到不易察觉。   他看向镜头,“既然我的人生已经够烂了,如果能让人过得幸福,那再也烂一点也没关系。” 第117章 悲戚成水   “啊啊——又是暴.乱, 这个月都第几次了。这群omega精力还真是旺盛。”A方成员手腕一转,将刚拿到手的文件甩到桌上,瘫坐在办公椅上。   “精力好也没用。”隔壁同组织的成员笑道:“打算依靠几支针剂争夺主导地位, 这不是技术引领时代变革,是不切实际的宗教幻想。”   A方大楼的陈设布置以及组织制度都趋近于传统意义上的公司,为维持管理秩序, 楼内等级分明。   A方内部存在分裂现象,分为新旧两派。   新派认为L.0和L.0-1赋予了性别的可变性,应依据时代的发展重新审视变性者并加以利用,可“接纳”“alpha”们, 重新构建等级。   alpha-“alpha”-beta-“beta”-omega-“omega”,从序列可以得出, 最高支配者仍是alpha。   这观点也遭到质疑, 认为将“alpha”放置的位置过高,可能引起其他性别群体的不满, 导致局面混乱。   新派丝毫不担心,给出的解释是:为与alpha战斗, 必须依靠变性试剂获得能力,这就意味着beta和omega中最具有斗争性和反抗意识的人已经成为了“alpha”,同时再合理赋予这群人诉求的权力, 让他们凌驾于其他性别群体之上。当alpha和“alpha”的根本利益具有一致性时,“alpha”们也不会认为自己被排挤,反而将成为优秀的代管理者。   而旧派坚持原有的性别结构, 就从目前依靠变性试剂引起频繁暴.乱的局势来看, 他们认为试剂可能打破社会权力的构建,挑战世界的等级性,与此同时, alpha的地位岌岌可危。   上级领导放任这场纷争,两派的发言使得A方组织既有维护alpha统治权的意识又考虑到变性者的主体存在,从而保障alpha权益,且发言不会过于激进,在三方中避免了更多争议。   此次事件涉案人数过多,需要三方各自派人沟通,但A方大楼内主动请缨的人寥寥无几。长期占有话语权的他们认为这种会议没有意义,只是从形式主义上达到稳定社会作用的必要流程。   “你们知道吗?听说谢会参与。”   “谢?那是谁?”   当A方成员听闻谢的骇人事迹唏嘘不已,不少人质疑其真实性。有人道:“如果是真的,他应该是从alpha变性的吧?”   “但O方怎么可能允许变性者加入。”   “说不定是O方被骗了呢。毕竟omega们都不是很聪明。”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除了野党和无性教,A方未见过如此具有攻击性的omega,仅仅因为一句话,他就割掉了对方的嘴唇,并且对在场所有alpha进行无差别的言语攻击。   长期的跟踪偷拍,谢谌的形象已经刻进记忆里,所以即使人戴着面具,周言晁也能瞬间认出他。   当alpha们还在对所谓“行走的春.药”表示好奇,猜测面具背后的长相时,周言晁缄口不言,因为他的房间已经挂满了照片。   但本人与成百张死气沉沉的照片略有不同,谢谌面对调.戏和骚.扰没有像日常生活中那样躲避,反而针对A方成员的话进行相应反击,丝毫不让自己占下风,在这种情况之下,周言晁笑出声,同时也被注意到。   他承认,被激怒的谢谌更为鲜活,但谢谌的言行举止远超正常范畴。   本不希望自己进入谢谌的视线,但这一天却猝不及防地降临。作为拯救者的他,收获到的只有警惕、嫌弃、厌恶,他萎缩的生.殖.器以及变异的信息素都被摆上圆桌受到讥笑嘲讽。   口口声声说不干涉人生,但只通过一次会面,周言晁就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他认为谢谌不该以依靠alpha挑起的愤怒这种外界因素而焕发生机。   他的沉痛付出换来的是谢谌的偏激,且不考虑后果的暴力行为,周言晁反复斟酌谢谌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不论节假日与否,谢谌总是能接听到来自父母的电话,即使他已经二十多岁,却仍被当作孩子一样对待,获得嘘寒问暖以及吃穿住行的关心;他的朋友总是捧着当季鲜花,拎一堆他爱吃的东西静候在家门口;他的未婚妻没有因为他的性别转换而离开他,反而频繁联系,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谢谌拥有的、习以为常的一切,周言晁却一次都没体验过,这种局限性使他无法换位思考。为什么这个人备受关怀,却还是像踏入深秋的花逐渐枯萎,只保留了根茎上坚硬锋利的刺。   周言晁企图让谢谌尝到失去的滋味,来使谢谌意识到这些东西的重要性,扬言要将谢谌的人生弄得一团糟,以他的婚姻作为切入口,却发现不离不弃的背后是有名无实,随后企图替他切断这段不存在情感基础的关系。   爱不是养分,他没有获得浓烈的感情也能成长,他对谢谌的要求也降到最低。他只需要谢谌活着,做到最基本的心脏跳动就足够。   沈星被植入定位芯片后,摸着发疼的部位问:“你该不会也在他那儿装了类似的东西吧?”   周言晁没有回答。   “疯子。”沈星说道。   周言晁没有否认,或许从他的出生就注定了他的畸形,他的人格、性格、思维、言行都受到了影响。   这结果该归于血脉传承还是成长环境?他面对镜子审视自己,他似乎真的继承了那个alpha的基因,他否定自我,包括存在,切断自己与自然、自己与社会的关系,即使这个世界宽广辽阔,陷入莫名的虚无的他再也找不到容身之处。   他越是对自己厌恶,越是回避自我对外界的感知和感受,越是将所有注意力都倾注到谢谌身上,形成一种疯狂的执念。   周言晁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感受,当看到谢谌时,目光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注意到伴随呼吸小幅度起伏的胸膛,睫毛随每一次眨眼扑闪,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谢谌的精神体并没有随alpha基因就此泯灭,嘴唇一张一合表达自我想法和意识。   肌肤是一张纹理清晰的纸,两颗黑痣相映,如果纠结两者是否完全对称而注视得入神,等对方再抬眸时,自己就会径直跌进他的眼瞳中。   漆黑的瞳孔是漩涡,让他无法挣脱。   他疯了,明知这个漩涡可能吞噬粉碎自己的身心魂魄,还在为其具备持续运作的生命力而感到欣喜。   这种情绪出现在很多场合。   当他踏入房间看到侵染成红色的谢谌,在视觉遭受鲜血冲击前,最先看到的是蓬勃的生命力,血液将床单染成红毯,象征omega又在一次苦难中赢得胜利。   谢谌凭借顽强的意志一次次从不幸中脱离危险,他没有以激昂的姿态誓死与苦难作斗争,似乎总是选择另一种不费力的方式,选择消化降临在身上的苦难,他总是在关键时刻保持沉默,在周言晁每次以为他已经到达情绪崩溃的临界点时,强大的精神力却发挥了作用。   谢谌时刻将自己放在首位,必要时,为了让自己免受伤害而自发性主动伤害他人。   周言晁无法判断这种利己性的对错,人性一直是值得探索的话题,如果生来具有优秀品格,那世间就不需要教化。或许,违背人类本性的行为才能被称之为美德。   周言晁不介意谢谌不具备这种美德,他甚至庆幸谢谌的自私,它使得谢谌永远优先考虑自己的生命。   尽管周言晁未用言语清楚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总是被谢谌解读为幸灾乐祸,他也不在意这种曲解,沉默不语地精心培育这一株竭力向上生长的植物。   他没有将自己视作园丁,不是以俯视的姿态进行浇灌,也不期待这株植物具有观赏性,他不需要他美艳动人,不需要他惹人怜爱。他甘心被利用,如同提供养分的泥土,他仰视他的成长,看他凭借坚韧的根茎,在风雨中屹立不倒。   只要谢谌愿意,他可以付出一切。   他一次次舔舐他的伤口,他希望他不再流血流泪。   在处处都是alpha的轮船上,谢谌面临特制药紧缺的情况,擅自停药对alpha的排斥感产生莫大痛苦,周言晁联系张茹询问缓解办法,得到的答案却是亲密的肢体接触。   “为什么?他明明会对alpha信息素感到痛苦,如果做那种事,他会承受不了的。”   “痛苦的程度是取决于alpha信息素的浓度,适当的信息素不会对身体有危害的。还有,你让我检查研究的那个药,在一定程度上能减轻痛苦,但只是暂时的,它的副作用危害更大,这个等你回来再细谈。按照你的描述,谢谌应该是一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一直靠那种药物维持生活,到最后,他可能真的会因为承受不住那种副作用,选择自我了结。我也不清楚他现在对药物到了哪种依赖程度,所以不敢给出具体的解决办法。”   “好。”周言晁又问:“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吗?这船上我找不到alpha。”   “……少爷,只是找一个缓解性.欲的对象,不是为他挑选可以托付一生的alpha。”   为了顺利度过发.情.期,不少alpha和omega在紧急情况下会就近寻求帮助,虽然法律上不允许,但这种现象并不少见。   “你自己思考一下谁可以吧。”张茹挂断电话。   “……”最终思考的结果就是他走进谢谌的房间。   四周弥漫乌龙茶味,伴随距离的缩减,味道愈发浓郁。对方蜷伏在床上,语调沉闷,听不真切,似梦中呓语。   周言晁靠近半跪在床边,听到谢谌呼唤自己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深究背后含义,就与人对视。他问:“为什么叫我的名字?”   谢谌磕磕巴巴的回答,他却信以为真。   张茹基于周言晁的反馈给出解决方法,“下一次发.情期来临,不要让他服药,这种戒断反应应该会很强烈,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发生性.关系,让信息素以体.液的形式传递,等他适应后,再尝试以腺体释放信息素,期间浓度必须控制好,察觉到对方太过痛苦就要适当收敛。”   “那最坏的办法呢?”   “……硬撑过发情期。”   周言晁宁愿选择这个最坏的办法,但张茹却指出它治标不治本,“你明明是最合适的人选,为什么将自己排除在外。”   “我无法正常勃.起。”   “你虽然尝试过对自己进行阉割,但生.殖.器的神经没有受损,你的生理障碍是心理导致的,依靠药物勃.起没有问题。”   “……”   “更何况,你擅长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你不用担心信息素过量让他承受更多的痛苦。”   “……”   张茹紧接着说:“我再问你,你放心他和其他alpha独处吗?”   “……”   周言晁找不到理由拒绝。他本可以向谢谌坦白药物问题以及裴墨衍的歹心,但当事人下落不明,或许已经葬生火海,谢谌正处于失去最好朋友的哀痛中,他又该如何坦白,他选择替死者揽罪,让谢谌对友情的美好念想留在心中。   黑暗。彼此的模样不再清晰,他只能通过声音感知到对方的情绪,他付出所有,从建立到摧毁都由自己一手完成。   看吧。他完全继承了alpha的所有,他成为了和周泽铎一样恶劣的alpha,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他都利用了自己的力量压制omega。他曾经信誓旦旦立下的誓言,成为尖锐的毒刺扎进他的身体,让他并不能从性中获取丝毫的快感,只有强烈的自我谴责。   他触碰滚烫的身体,内心跟着烧灼,他的皮肤随之融化,与人紧紧相粘黏,成为一体。   这种共感程度好像达到了巅峰,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淤积在心口的叫嚣借谢谌之口宣泄而出,但仍有千斤巨石压在心头,让他倍感沉重,每一次呼吸都艰难,他摇摇欲坠,几近倒下,而不能承受高分贝的左耳还在因尖叫嗡嗡作响。   最终,他的所有悲戚只凝聚成了一滴泪,落在湿漉漉的人身上。 第118章 唇齿溢香   桌案是祭台, 晨曦从窗户倾泻而入,洗涤他残缺的身体,璘玢晖光遮盖疮痍。   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他的身体是碎裂的石膏雕塑,倒坍在平面上,他不再属于自己, 失去最基本的支配权,甚至连牵动眼皮的力气都没有,藏在缝里的眼珠水光盈盈,微弱的呼吸让他看起来像是陷入沉睡。   可视范围大大缩减, 雪白的天花板都变得狭窄。沉重的负担使他感觉自己的骨骼里卡着钢钉,被嵌在桌板上, 不能行动自由。皮囊里包裹痛苦被轻易忽略, 他一.丝.不挂,作为现世存在的肉.体进入alpha的眼睛。这种赤.裸却不局限于物质, 他是被撕毁的画,是碎裂的玻璃, 是断弦的琴,他作为残缺品,供人欣赏。   他终于懂了这种凝视。   他是强.奸犯的儿子, 作为罪恶的产物,象征周泽铎力量的延伸,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 仅仅只是存在就足以唤起闵女士的痛苦。他却为了获得认可, 一次次挤进她的视线范围,像一只跳蚤一样卑劣地踩着她的神经乱窜。   他的无知让他不懂作为alpha的自己的目光有多可怖,他和周泽铎本质上没有区别, 都出于自身情感,又自以为站在替她着想的角度,然后对她进行频繁的干扰。   这种顿悟再度引起强烈自我谴责,他迫切地想要通过伤害自己来赎罪,谢谌的恨带来迫害,让他痛苦不堪,而这种痛苦又恰巧成为疏解另一种痛苦的力量。   用信息素拯救的个体,反过来讥嘲他的残缺,反复折磨他,这正是他找寻到的最痛苦活法。   “我要死l……”   死亡从来不是一件恐惧的事情,于周言晁而言那是解脱,如果以这种方式死去太便宜自己。谢谌以为他的开口是求饶,其实这种对生的渴求背后是希望伤害的延续,祈求不要就此了结,陷入永无休止的折磨。   他被标记,他将自己摆在被支配的地位,暴力压制、信息素诱导、无视个人意愿的种种行为,谢谌对他做的,就是周泽铎对她做的。他温顺地服从,主动体会她的经历,时空的跨度不是抚慰伤口的麻醉剂,反而让匕首被磨砺得更加锋利,刀锋上涂满了毒药,让他沉沦在这种自毁倾向之中。   周言晁在一次次性.行为中丧失自我人格,彻底抛弃自己的主体地位,病态的心理又认为自己满足了谢谌的报复心,收获了一丝窃喜。   不一定需要爱,就像他和谢谌一样,他从没有得到过人的一生所该具备的亲情、友情和爱情,他活着是基于对自己的恨,而谢谌在拥有这三样情感时也没有表现出生机,他在遭受侵.犯没有想过自尽,而基于恨做出一系列行为。他们都被恨纠缠着,这种负面情感却支撑着他们继续行走,活在这个世界。   周言晁通过谢谌给予的折磨来赎罪,悉数吞咽所有痛苦,甚至甘之如饴。但当谢谌向他袒露身下伤口时,又让他再度体会到难以消化之痛,他不介意自己被肆意蹂.躏、被粗暴对待,他早就抛弃自己的身心,让他不能接受的是,他把所能给予的一切都给了谢谌,但对方的模样依旧槁木死灰,笑着展示模糊的血窟,并利用他最厌恶的身体部位折磨自己。   他晃动,他摇曳,无疑是在宣告他的提供的养分不足以这株植物在风雨中屹立,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无奈,呕吐物浇在他的胸腹,像硫酸一般滚烫。   谢谌是一条毒蛇,攀附缠绕,舔舐他时,獠牙刮得他血痕累累。   到底要为你做到什么程度,你才能幸福。他在心里反复不停地追问,但无法付诸于口,最终问出一句:“要替你杀了吗?”   谢谌说,他是我爸。   “然后呢?”   周言晁的眼里只有谢谌。他不理解亲缘关系之间的纽带有多牢固,但他尊重谢谌的选择,所以没有伤害谢禾臻。因为谢谌没有将痛苦发泄到父亲身上,只是把它当做秘密一样藏好,让周言晁意识到谢谌对亲人的情感。   伴随谢禾臻的死亡,这种情感同等转化为疼痛。周言晁从守夜第一晚就在附近,他悄悄缩在黑暗里,注视烛火下的背影,看着谢谌被求婚,被alpha拥入怀中,被希望选择一条幸福的路。   当谢谌只身一人时,周言晁才上前填补那个空缺。   两人都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经历,但心境却大相径庭。周言晁料理父母后事时表露出的只有冷漠,也因此被斥责为白眼狼、不孝子,在他的认知里,周泽铎的死是消除罪恶,闵女士的死是奔向自由,他为这种死亡而由衷高兴。   他无法体验亲人离别的伤感和痛苦,但他不愿看到谢谌的眼泪,可没有同病相怜又让他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所以在谢谌最难过时,他只能轻轻地、以询问的语气说:“让我暂时留在你身边吧。”   谢谌总是揣摩他背后的动机,周言晁并没有因为自己不被信任而伤心失落,反而希望谢谌不要停止这种猜忌,保持警惕,防止周围任何一个alpha伤害自己。   就算在体内植入定位芯片,谢谌也不是基于对周言晁的信任,只是别无它法的一场豪赌。   周言晁享受这种利用,在他眼中这种寻求帮助的行为并不代表对方的能力弱小,这也不是omega依赖自己的表现,他所拥有的也不过是从alpha那儿继承而来的,如果他生长在谢谌所处的环境也未必能活得像谢谌一样。他脑中也闪过疑问,如果当时闵女士找他帮忙,事情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但瞬间又将其抛诸脑后。   在这个世界,omega受到alpha轻视在所难免,更何况是从alpha里挑选出来的精英,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优秀,但也无法否认他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他们对于谢谌的态度,取决于周言晁对谢谌的态度。   周言晁的珍视却成了镣铐,让众人以为谢谌是他的omega。而原本作为alpha生活二十多年的谢谌备受冲击,他的人生课程被赋予是勇敢、自信、竞争等富有主动性和外在性的关键词,这使他独立自主,从不依附于旁人,怀揣着肩负起社会责任的使命感。   伴随性别这一重要属性的转变,他的一切都被否定,这种割裂感让谢谌反复思考,自己究竟归属哪一种性别。   他有着现在社会上omega具有的特征,他变得敏感、内敛,甚至这种特性严重到无法投身工作或与他人进行深入交流,但他又保留了alpha的部分特征。而今,他被说只能在alpha的羽翼下才能得到庇佑,只能依附alpha才能生存,似乎离开了alpha他的存在就缺失了必要性,他被轻视、被质疑,遭受到了莫大打击,深深陷入对性别身份怀疑。   当谢谌还在为自我存在、自我价值而困惑时,他不知道,他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却都对周言晁有着非凡的意义。   如果这个具有强烈自我观念、时刻关注自我存在的人信息素发生变异,失去原本的香味会怎么样?   周言晁反复祈祷,希望还有挽救的余地。   他抱着这种心理,推开一扇扇门,最终在档案室看见了谢谌。   哐当一声,开门的动作太过暴力,撞得灰尘四处逃窜。室内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屏幕,它映照出谢谌脸上的错愕。   “你怎么来了?”谢谌被吓一跳,对方逆着光,看不清五官,他通过身形辨认出周言晁。   周言晁注意到他的脖颈上缠绕着绷带。   好像一切都晚了。   谢谌没有等到回答,看着人大步迈向自己,刚想站起身和他说明情况,人却拽住他的胳膊拉扯,力道大到骇人。   “等……”   下一秒,谢谌被揿到桌板上,脑袋撞到了什么,疼到大脑空白,他的背部被胸膛压制,他开始激烈反抗,蹭了一脸的灰,“不是,周言晁,你要干什么?”   “你听我……”   诡异的情绪笼罩在他之上,绷带因扯拽而松散,指尖剐蹭到到伤口,本就处于高度敏感状态的腺体因频繁的触碰,让谢谌身体酥软,他当即脱力。上半身还趴伏在桌面,被alpha牢牢禁锢,双腿被迫卸力屈膝,踮起脚尖,肌肉微微震颤着。   “等一下,唔……不要碰……”谢谌企图翻身阻拦,又被重新摁了回去,这回对方连带嘴一起捂住,他被迫吃了一嘴泥土味,随即反应过来这信息素来自对方手心上的汗液,紧接着,耳畔响起颤抖又低哑的声音。   “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谢谌转动眼珠,借着电脑屏幕的微光勉强看清周言晁的脸,对方脸颊湿润,发梢还带着水。   周言晁一层层扒开绷带,看到腺体上的针眼,上面还有一点血迹,周围皮肤呈粉红色。   “痛……”谢谌示意他别碰。   明明是在一路上设想过的结局,但当它真实发生时,周言晁还是无法接受。他还是没有松开谢谌,反而趴在谢谌身上,死死捂住他的腺体,企图以遮掩逃避。   他语调沉痛,期期艾艾道:“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变回alpha。乌龙茶很好闻,为什么要丢掉它。我错了,我骗了你,我没有告诉你,我恨你,恨死你了,我到底要怎么做,我该这么做,才能让你体会到%*@#……”伴随啜泣,他口齿不清。   谢谌无法再分辨他说的什么,他开始呼唤他,“周言晁,周言晁,你先起来……”周言晁趴在谢谌背上,谢谌看不到他的脸,只能通过人颤抖的频率感知到他的情绪波动得厉害。   “周言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人反复念叨着。   “不是,周言晁,你先听我说。”   “……”   “周言晁!”   谢谌的话全被过滤屏蔽掉,他趁对方伤心过度挣脱束缚,甚至没有来得及擦掉脸上的灰尘,急忙解释:“我没有丢掉我的信息素。”他说着拢了拢脖子上松散的白色布条。   周言晁依旧置若罔闻,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什么。   谢谌迫于无奈,扇了周言晁一巴掌,试图让他恢复清醒。   周言晁顶着红扑扑的半张脸,猩红的双目充盈泪水,抽噎着说道:“无效药,会导致激素异常,然后信息素,变……”话音还未落,他又愤恨地流泪。   “……”谢谌企图想向他证明自己的信息素没有问题,他埋头嗅了嗅自己,更是头大,因为经皮注射,皮肤貌似无法渗出信息素。   随后,他强迫自己的腺体释放信息素,但因为腺体在注射时受了伤,也失败了,眼看周言晁情绪又激动起来了,他急忙解释,“不是,等下,我保证信息素真的没有问题。”尽管这听起来真的像辩解。   录像带无法完整讲述几十年的岁月,谢谌仅是窥见周言晁人生的一角,就已被痛苦淹没。他的语气柔和下来,在知晓了周言晁的过往,自己的信息素情况貌似与之相比似乎没那么严重。   谢谌想安慰他不必为欺瞒自责,“如果药物有问题,导致信息素有变化,那也是我自找的。”   “啪!”   谢谌头偏到一边,过了良久才接受自己被扇了一耳光的事。   他没有回击,只是默默地注视周言晁。   泪水未干,眼神含恨。   “……”   两人都在这次对视中冷静下来,复杂的情绪交织在目光中,谢谌率先开口说:“行,我向你证明我的信息素没有问题。”   谢谌不等周言晁反应,揪住他的领口,将唇覆上去,他伸舌侵入对方口腔,传递混有信息素的唾液,伴随彼此相融,茶香凭借唯一的媒介冲进对方的身体里,四处扩散,唇齿溢香。   谢谌的脸蹭到周言晁未干的泪水,皮肤的接触传递信息素,谢谌感知到泥土味有点涩,激烈的情绪会直接影响信息素,但这种情况极为少见,他仅凭信息素就能共感对方的悲伤。   津液夹杂的信息素并不浓厚,为了让对方信服,谢谌维持这种亲密接触,他又因那一巴掌,更是报复性地让对方吸收自己的味道。   接吻是两个主体之间的互动,这种相互性同样让谢谌尝到了泥土味,随着时间的拉长,他不再排斥对方的信息素,反而从中获取到莫名的馨香。   那股香味恰到好处的浅淡撩拨着神经,谢谌吮吸对方的舌头,钳住下巴,不允许他逃避,持续不断地找寻捕捉,表达出索求更多的迫切。   再来一点。   那是什么味道。   湿滑的舌肆意游动,在口腔内壁留下茶味视作标记,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吞咽都是萦绕着两种信息素,它们的相融代表两人的纠缠,难舍难分到不分你我,到最后互相松开时,唇舌间还是对方的味道。   “吃到了吗?乌龙茶味。”   周言晁没有回答,他急促呼吸着,垂眸紧盯谢谌的嘴唇。因为激烈的摩擦,对方殷红的唇瓣还在颤抖着。   掌心贴了过来,他的脸颊被轻柔抚摸。   谢谌往前凑近一点,“还要再确认一遍吗?”   口腔的信息素被他吞咽吸收,伴随味道的减弱,不安再次从心底升腾,周言晁在它们占据全身前,主动闭眼靠近。 第119章 换血计划   大年初一即将到来, 街道张灯结彩,商铺贴有各式各样的火红装饰,却无法营造温暖祥和的氛围。   旧年层出不穷的暴.乱反.叛弄得人心力憔悴, 无法再塑造任何温馨的年味,许多人因此家破人亡,无法再相聚。   雾霾霾的天下起绵绵细雨, 阴冷的风穿梭在人群中,冻得人四肢僵硬。广场大屏还在轮流播放新年活动以及商业广告,人们安静地行走在湿滑的道路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灰扑扑的。   倏忽, 广场鲜亮的大屏像断电了一般,陷入漆黑。   起初, 无人发现这个异常。   但当设备再度亮起时, 屏幕不再浮现为推销产品的笑脸,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紫色面具。   对方穿着西服, 挺直背部,面朝镜头, 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   注意到这个变化,停下脚步观察,却发现没有什么异常, 随后又继续行走 。   这一故障被热心群众反馈,商场内,员工听到这个消息, 迈着小碎步跑到外面查看, 发现特殊情况当即变了脸色,她担心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一边用手机疯狂发消息告诉上级以及其他员工, 一边朝操控室跑去。   “喂,广场的屏幕怎么回事?换掉换掉,快换掉啊!不然上面发现又要罚我们了!上次的事情多严重,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不是我们弄的啊!”   操控室内的小屏幕也全是紫色面具。   “不知道啊!好像是中病毒了,我们处理不了,只有请示断电了!”   操控室内早就乱成一锅粥,他们说系统被人黑了,目前问题还没解决。   这一情况不仅出现在广场上。紫色像四处蔓延的瘟疫一般,席卷各国各城市的角落,紧接着,各地的餐饮店、私人住宅的客厅以及卧室,只要安装了播放设备,且正在运作的,都被强制切换成这个戴有紫色面具的人的画面。   明明没有脸,却依旧令人觉得可怖。   人们没有因为奇怪的面具出现而觉得新奇,他们的神经早在一次次恐怖袭击中变得紧绷,施加的压力让他们呼吸都变得沉重。   即使对方的面具华丽,也只觉莫名的恐慌。   上上次广场大屏播出的是血腥、恐怖、暴力、色.情的视频,引发无数人的怪癖,使无数人进行不正当的模仿,最后又在事故中死亡。这一件事随时间也不了了之,但也成为悬在人们心头的阴霾。   上次播放的是L.0研发团队的发布会,一句轻飘飘的“L.0是假的”的言论,引发热议,让无数本变性为alpha已经拥有美好生活的人美梦破碎,让为此付出一切却没有得到回报的人崩溃,将初始基因为beta和omega重新拉入地狱。   如今,O方也不复存在,无人为他们争取权利,而O方成员们更是不知所踪,omega失去指引的方向,只能守着空空的O方大楼。   每次大屏播放这些东西都没有好事。   这回又是什么呢?   大屏幕没有声音,看起来像静止的图画。无数人伫立在雨中,他们憔悴的面庞使得他们看起来像细瘦的鬼影,场景萧条。   但店铺和住宅的氛围却不同,人人陷入高度紧张状态,停止手里的一切工作和事务,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紫色。   有音响系统的播放设备传出紫色面具的声音,对方并没有对自己进行电子化处理,可以分辨出是男性,至于是alpha还是beta还是Omega 就不得而知了。   “各位听得到吗?”紫色面具开口道:“大家新年快乐。”   他的声音听起来年轻,但语调稳重,姿态从容。但目前的局势,并不能激起大家猜测他年龄的好奇心。   “…………”   所有人都没有回应他,个个面色凝重,他们密切关注着这个神秘人。   世界好像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所有都在等他开口。   过了一分钟,紫色面具再度向众人打招呼。   “各位好,我是L.0-1的创始人。”   他的一句话,让国内各地瞬间炸开了锅。当L.0已被官方全面静止后,L.0-1的售卖活动还在继续,甚至比以前更为活跃。   因为L.0-1真的具有变性功能。   这多么讽刺。   真的是假的,假的是真的。   “L.0研发团队的视频,我也从头到尾观看了。我对此只有一个看法,他们就是一群彻头彻尾的骗子。”   “所谓的正版变性试剂,也就是L.0,是在omega中筛选出所谓的精英,像在表明只有拥有天赋的幸运儿才配被拯救。但遗憾的是,绝大部分的我们不是幸运儿,或许我们基因注定了我们力量薄弱,或许我们骨骼不够粗壮,或许我们没有强健的肌肉,但请各位记住,这不是我们该遭受压迫、该被奴役、被随便对待的理由。”   “L.0不是在捍卫omega的权力,它是上位者可有可无的玩具。世界上最棒的通行证?不,它只是马戏团的一张入门券,但观众席不属于你们。”   “上层的alpha们明知道变性试剂没有用,却没有拆穿这个骗局,他们将你们骗上舞台,看你们拼尽全力的表演,看着你们反抗挣扎,看你们用血肉摩擦出希望之火,又在被自己亲手点燃的火光焚烧化成灰烬,他们坐在黑暗中,静静欣赏你们的抓狂、消亡。”   “他们从你们的兜里拿走20万,并欣赏一场你们表演。你们心惊胆战,迫切变性想尽量融入alpha群体。他们制造假象,让你们以为命运的齿轮在由自己的手拨动,实际上你们人生的轨道本就在他们的计划之中,行驶的方向依旧是通往地狱。”   “据说L.0的命名还颇有深意,寓意着从零开始,拥有无限可能。大家是否觉得这个0太过讽刺,意味着你们其中一部人所做的都是徒劳?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原地踏步。”   操控室内,所有员工急得团团转。   “还没弄好吗?”   “只有先断电了。”   “那就断电吧。不过好像断电也没有用。”   所有人望向说话人,只见他举着手机,平台上的直播账号也在同步播放紫色面具的视频。   “疯了,这到底是谁啊!”员工一把夺过手机,调整音量。   紫色面具还在发表自己的言论,“L.0骗了大家,但L.0-1没有骗大家,这管试剂里不存在谎言,确实会彻底改变人体基因。它的开发不是为了让你们融入alpha这个集体,试问各位甘愿与这群恃才放旷、趾高气昂的野兽为伍吗?”   “我们现在不需要高远的理想,我们不光要有理念,还需要绝对的力量,性别里没有精英一说,正是个体的差异让这个世界千姿百态。”   “我们踏出那一步,要做到真正的从零到一。我们需要L.0-1。各位,不要执着于自己的基因,不要陷入自我怀疑,不要歧视自己的身体,利用一切条件让自己变得强大的可能性,这里不是自然世界,不需要时刻遵从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这里是人类社会,我们的文明不应该陷入无休止的剥削与压迫。”   “我们的人生课程不是接受教育后认识高位的alpha并被其标记,我们的眼里不再只有alpha,你们应该进入各个领域,抵达世界任一角落,让并且不会接受到来自异性讶异的目光。喜欢alpha,你们并不是喜欢这个性别,请把这种慕强心理作用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变得强大,并且欣赏自己。”   “大家应该很好奇,我沉默已久,为什么现在才站出来。是因为,目前技术足以成熟。各位可能不知道,变性试剂早在10年就已经开始进行研发,经过实验体进行改良,但L.0团队不敢将它投入广泛的使用,又想赚大家的钱,最终创造了假的变性试剂。我不忍心大家受骗,所以以低价售卖了现在的L.0-1。不是因为L.0-1副作用强,而是变性的过程本就不轻松。”   “技术的发展推动时代变化。我们的第一性征是有abo之分的腺体以及体内激素,第二性征是有男女之分的生.殖.器。但社会赋予我们第三性征。第三性征不像前两者,是基于我们本身存在的身体所反映的,它是根据社会意识而逐步产生的。alpha是什么样?勇敢、有力量、有压迫性、理性、逻辑强。omega是什么样?温柔、善良、柔和、擅长言语表达、感性。beta是什么样?介于alpha和omega之间,没有信息素、普通平凡。这是什么,是刻板印象。”   “但时代不一样了,技术的发展带来变性试剂,打破了这一局面,初始性别和第二性别让人体拥有两种性别气质,许多人反对变性试剂,是因为它打破了传统的性别结构,但这真的就是坏事吗?例如,一个人同时具备alpha和omega两种所谓的性别气质,时不时意味着ta既可以有alpha的理性逻辑,又有omega的感性表达能力。这种人不是更有利于投身社会建设,更有助于社会时代的发展吗?为何如此排斥变性者?因为有alpha的阻挠。他们站在世界阶梯的顶端,不肯走下台阶,与大家平等享受自由和和平。”   “所以我有一个计划分享给大家,把它作为新年礼物。”   “alpha自诩靠自己争夺了世界,他们忘了他们中间绝大多数都诞生于omega的腹中。我们意识到关键所在,当务之急不是孕育生命,而是换掉这个世界的血液。”   “我知道有许多beta和omega成为alpha后,开始欺负原本的同性。我希望大家停止这种行为。我不排斥大家拼搏厮杀,但我们成为alpha后不应该将矛头指向omega,享受alpha的恶劣的快感,请转过身看默默站在你们身后的alpha,是他们让你们无法坦然接受自己的omega身体而选择变性的,变性后第一步不是压迫omega,而是要教那些alpha如何做一个优秀的alpha。”   “我们已经回不去以前的传统时代了,性别多元化发展是注定结局。但请beta和omega,即使变性,初始基因也让你们血液里注定流淌着温柔,你们过往的几十年让你们了解omega的处境,明白alpha们始终不理解omega恐惧的源头,你们的情感依旧细腻,现在你们有了力量,可以打破现有的框架,重新建立社会结构。我希望你们教他们学会对待beta和omega的正确方式,教他们怎么做好alpha。”   “成为alpha,不是为了融入alpha,而是取代原本的alpha。”   “如果你们做不到,那就会有后面一批omega顶上来,一批厮杀一批,直到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伤害beta和omega的alpha。”   “我称之这个计划为换血计划。”   所有人都被他惊为天人的言论震撼到说不出一句话,瞪大眼看着屏幕上这个戴着紫色面具的疯子。   紫色面具宣告,创造世界的第一步就是毁灭世界。 第120章 我免费的   无效药随着时间发挥作用, 谢谌从医院出来,手里拎着最新的体检报告,身体激素分泌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他不再因alpha信息素产生一系列不正常的反应。   他给母亲拨打电话汇报喜讯。   被询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谢谌脱口而出,“我先买一批新家具, 重新收拾房子,后面再挑时间买新衣服和日用品,把那些沾有omega信息素的东西都扔掉,等完全回归到alpha的生活, 再找个稍微轻松的工作过渡一下。然后,再找机会和之前没怎么联系的朋友叙叙旧……”   来体检的路上, 他反复设想两种结果, 以至于被问及今后的打算,像输入指令的机器迅速做出反应。   “这些都可以往后延一延, 现在我想先回家和你吃饭。”谢谌挂断电话的同时敛起笑容,换了新手机后, 和以前的同事同学联系都断了,他看着荒芜的列表沉思片刻,打车回家。   对于母子二人而言,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   自谢禾臻离开后,住宅冷清不少,客厅摆放的落地式挂衣架上多了一件alpha的外套, 谢谌将袖子挽到小臂, 在厨房打下手。   菜刀与木板撞得咚咚像,砍骨刀将鸡剁成小块,血蹦到围裙上像兑水的颜料。   身侧洗菜的许随问了他很多, 谢谌一一回答,没有表露丝毫的不耐烦,经历了太多,反而觉得这种日常唠叨弥足珍贵。   “这人老了,坐着就犯困,我就每天吃完饭就在小区里闲逛,那天认识了一个人,她跟我说她家孩子相亲相了好多回了,一个都没看上,我说,这年纪大了,还是别那么挑,她说她儿子放在alpha里都很优秀,我听她介绍完,发现条件确实不错。”   话音才落,最后一个鸡块滚落在地。谢谌一边捡起,一边道:“妈,你有话就直说吧。”   许随犹豫再三,开口表示,“我想说,你能不能试着和人家接触接触。我也不是逼你,只是担心有天我走了,你这样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个病也没人照顾。”   谢谌沉默地清洗鸡块,直到他关掉水龙头,说了一个“好”字。   对方是房地产商的儿子,谢谌见到他后的印象是这个人很爱笑,两个梨涡尤为明显。   他问:“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呢?”   “听音乐、看电影、看书。”   “很文艺啊。”   “倒也不是,平常工作需要经常和人对接,很费精力,所以团体性的活动不会参与,我又讨厌消耗体力的活动,比如爬山、游泳之类的。”   “噢~这样啊,我的爱好是拍照,我也给很多明星和网红拍过写真。”他说着拿出照片展示。   谢谌看到熟悉的面孔,那人在他喜欢的电影里担任配角,只是他不了解角色背后的演员,连名字都叫不出。   谢谌无法站在专业的角度评判,只说:“每一张照片给人的感觉不同。而且,我觉得去各种地方并结交不同的人,拍下的照片很有意义。”   “是的!我会把我近期最喜欢的照片带在身上。”他说着掏出钱包,将里面的照片取出递给谢谌。   是一张风景照。   谢谌询问它成为近期最爱的原因。   “照片不一定要赋予它故事和意义,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一张很有意境。”他又说:“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给你拍一张,放进我的钱包里。”   谢谌抬眸,注意力从相片转到对方脸上,他继续沉默不语,盯着那两个梨涡。   “不过我希望不再是近期最爱,而是长期。”他笑容里夹杂羞涩。   之后,他的钱包里多了一张照片,他不再逢人就拿出来,但每次翻找证件和零钱触摸到相纸时,就像碰到开关一般开始浅笑,两个梨涡显露出他的沉醉。   谢谌看在眼里,笑着调侃说大摄影师又被自己拍的照片迷到了。距离结婚都已过去多年,谢谌问他为什么最终选择自己。   “摄影。”   “嗯?我不懂摄影,即使到现在,我对拍照的构图还是一窍不通啊。”谢谌笑说。   “记得当时相亲,见了很多alpha,条件好点的,认为这个不务正业,希望我多花心思支持他们的事业。利用我的家庭条件为他们的仕途锦上添花,我就想凭什么啊?我家辛辛苦苦挣的钱来帮衬你,别跟我说什么等飞黄腾达,谁知道后来会不会变心,我最烦‘贤内助’这个称呼了,我看他们也不是想找伴侣,是来拉投资了吧?”   他瞥向谢谌,“聊工作的时候你不是说了嘛?有了生活保障以后,希望自己应该考虑更多职场以外的东西,这注定了你不会被自己的事业捆绑。现在的你还是不爱户外活动,却偶尔会腾出时间陪我拍摄,我拍山景,你跟着爬山,我拍湖景,你卖力划船,我拍明星走红毯,你还不是参加了宴会这种集体性活动。”   “条件不那么乐观的,认为这个爱好太费钱,希望我能够勤俭持家,培养点儿烹饪之类的爱好,说白了,那不就煮饭嘛?我寻思我也没花他家的钱吧,怎么对我的钱规划欲这么强呢?还有!”他音量拔高了几个度,“一个外行还直接说我拍得不咋地!应该全职在家带孩子。这种就纯有病!”随后,他又坐回沙发上,笑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谢谌忘记了自己当时的表现,问哪儿不一样。   “你呀,和我结束相亲后说了一句话。”他笑道:“你说,‘期待下次见面,大摄影师’。”   居然就是因为一句话。   这句话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承诺,也不是煽人泪下的情话,但在称呼上表露出尊重和认可色彩。   谢谌认为,要获得omega的心是已经很容易的事,他们感情细腻,只需要打造一个柔软的环境,不一定是真的柔软到极致,只需让他们感受察觉到,他们就会将心托付到这个地方。但是,大部分alpha们并不懂这个道理,即使心知肚明,只关注自我的他们觉得麻烦、复杂,宁愿装傻充愣也不肯做出改变,甚至反咬一口,将细腻的情感诟病为敏感,指责omega们有些神经质。   “你听到我夸你好像不是很开心?”他问。   谢谌道:“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在周围alpha这方面表现得太糟糕,把我一个普通的alpha衬得优质了。”   对alpha的标准很高,高到要求他们有强健体魄和英勇气概,成为优秀领导者、指挥者或战斗者,同时,对alpha的标准也很低,低到容忍他们在过往历史中忽略或轻视异性。   “普通?拜托,老公,我觉得你很有魅力啊。”他有些着急,“你居然不知道?难道追你的人都没说你很有魅力吗?”   谢谌很少亲耳听到人将“魅力”这个标签贴到自己身上,他面对这份直接的夸耀讪讪地摸鼻,“没什么人追我。”   “啊?你住盲人区吗?”他走近端详,“还是说觉得你不好追,大家都不敢靠近?”   “我也不清楚。”谢谌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事,“或许有人追过吧。忘记了。”他是因为什么才没有谈恋爱,最后需要依靠相亲的形式寻找终生伴侣,他想不起来了。   “你追过人吗?”他问。   谢谌回想,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没有。”   “那你假设一下,你表白被拒,你是死缠烂打还是放弃?”   “我能喜欢到主动表白,应该不可能放弃了,但既然被拒绝了,说明在对方眼里我还不够好,还没有达到ta的理想标准,死缠烂打我做不到。”谢谌又问:“还有,我们不是结婚了吗?为什么要假设我给其他人表白这种情况?”   他却自顾自的继续说:“alpha都特别有自信,相亲遇到一个猥.琐的alpha,没聊几句就问我多久可以领证。哈?见过快餐式恋爱,没见过快餐式结婚。这种着急的,一律当图我钱pass掉,想通过婚姻将婚前我的个人财产转为婚后共有财产,再算计成他的离婚后个人财产。滚蛋吧。”   他说:“我当晚回去就拒绝了,你猜怎么着?他半夜打电话骂我,说我算什么东西,能被他看上是他的福气。”   “alpha有时候这样的,没有得到认可,不会找自己的原因,而是指责人要求太过苛刻。”谢谌被他盯着,问:“怎么了?”   “没有,就是有时候觉得……你不像alpha。”   “……”谢谌看向他,“为什么?”   “不知道。”他又问:“那你呢?为什么选我。”   谢谌却像哑掉的灯泡。   他似乎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   在这迟疑思考的时间里,他说:“难道在我的眼里一点魅力都没有吗?你结婚只是为了完成你家里长辈的心愿?”   谢谌无言以对。   魅力到底是什么?   在社会中,它被分割成无数形态,金钱、地位、样貌、身材等。如果人不具备这些,是否就缺乏被爱的条件,是否就不配被爱着?   听到他洋洋得意地炫耀他曾经有很多追求者,谢谌却说如果一个人的魅力是由追求者的数量和质量体现的,那对个人魅力的认知或许有些贫瘠。   两人针对这个问题不欢而散,但谢谌也没有因此与他产生隔阂。   这个结婚对象阳光开朗,不会因婚姻丢失自我,但有时也会疑神疑鬼,认为自己被跟踪监视着,时刻处在危险之中,害怕到缩成一团,需要谢谌耐心拍背安抚。   随着时间推移每况愈下,报警也无济于事,监控画面显示根本没有任何人跟踪监视他们,到最后,警察甚至警告他们不要占用宝贵的警力资源。   排除掉所有因素后,只有一个结果——他患有精神疾病。   alpha同事劝谢谌离婚,说万一哪天精神失常,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谢谌笑着将之抛诸脑后。   “你不觉得害怕吗?警察又说找不到,会不会是鬼啊?我们要不搬家吧?”他说。   谢谌赞同他的提议。   但不可名状的恐惧如影随形,占据在他的心头。   谢谌请道士做法,买符纸、桃木等驱邪物,谢谌作为唯物主义者,却在每个房间画上符咒,完全是为了消解亲爱的丈夫的恐慌。   在旁人看来他已经精神失常,谢谌一边安慰他,一边扫视房间,或许自身也出现问题了,心头莫名涌现一丝快感,有一种找回失物的感觉。他的生活平淡又美好,但他反思这一切是否真的是自己需要的。   “在看着我们……一直盯着我们……”   “谁?”   谢谌抱着他,注意到他诡异的目光,两颗眼珠在昏暗中碧萤萤的,谢谌比他还想知道那注视的来源。   谢谌顺着他的视线仰头。   不稳定的电流影响了灯泡的亮度,但今晚电路似乎恢复了正常,暗淡的灯光逐渐明亮,耀而刺目,甚至看不清一物。   天花板雪白。   周遭传来铁制品撞击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刺得人脑神经发疼。   “等睡着了?”站在身后侧的研究人员轻飘飘的话语浮在头顶。   谢谌眨眼,抬起胳膊晃了晃手,耀眼的灯光在指间来回穿梭,他吞咽唾液,口腔中还残余无效药的味道。   “我没注射无效药针剂,”档案室内,谢谌用指尖轻触腺体,讲述来龙去脉,“针头扎进来时,我让他们停止注射,发现他们没有尊重我意愿的意思,就开始反抗,动作太激烈,针头断在腺体里面,所以才不能释放信息素。想要找房间出去,误打误撞进到这里。”   “为什么反悔了?”周言晁问。   “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谢谌沉默。   “梦到注射无效药的结果没有达到你的预期?”周言晁揣度道。   “我不知道。”   谢谌注视着周言晁。为什么临时反悔,不再进行注射,他无法讲述具体缘由,就连他自己都不理解,为什么当生活中不存在周言晁这个角色,有一种一副拼图即将完成时发现少了一块的感受。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周言晁都庆幸谢谌放弃了这个念头,但他又不放心地搂抱谢谌。   谢谌被突如其来的亲昵吓到,结果对方的手指轻点在他的腺体上,说还是要检查一下伤口情况,他才发现自己曲解了这个怀抱背后的温情,推开了周言晁。   或许从药剂注射.进身体的那一刻,注定一生不平凡。出生在传统家庭的他,在懂事前就被教育,培养锻造出勇敢和理性,像alpha那样去拼搏奋斗、去闯荡,成为一个优秀的alpha,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择取一个心仪的omega,将在ta放在自己的圈地之中并保护占有。   即使一切在身体上可逆,他的精神也无法如初,他所建立起的一切理念早随之坍塌,重新构建的观念让他无法重回alpha的身份,就连在梦里也会抨击“同性”,被说不像alpha。但谢谌依旧不敢说自己是omega,也不认为自己很了解omega。   在如今社会中,beta和omega这两者的概念定义越来越奇怪。他们不是天生就作为beta和omega活着的,他们从诞生那一刻最先是人,再是beta或omega,而大家似乎忽略了首要条件,所建立起的一系列法律以及社会秩序暗藏针对性别的区别对待,导致目前beta和omega面临的不是被剥夺基础的选择权的问题,而是丧失人权。   自由,不再是崇高理想,而是迫切所需。   比起重回alpha的行列宣告表示自己本就如此优秀,他更想以“羸弱”之躯攀峰,证明自己无论身处何种性别,同样拥有自我。   不是作为alpha,也不是omega,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理应争取属于自己的权益。   “愧疚?”被问及得知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周言晁时是否产生内疚,谢谌只是平淡地反问为什么要愧疚。   张茹看到他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不免皱眉,同时庆幸让周言晁离开这间实验室,不会得知他们二人的对话内容。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冷血。”张茹评价道。   “冷血?请不要给我扣帽子。首先,是他刻意隐瞒了我,没有告知我真实情况。其次,我所做的一系列举动,都是我在被谎言蒙蔽的情况下,基于遭受到伤害后进行的反击和报复。你光站在周言晁视角考虑,指责我,那谁来体谅我呢?被强.奸就是我该的?说实话,我现在还是好恨,甚至觉得我需要一生来治愈那一个晚上受到的伤害。后来,我以为可以通过主动发生性.行为可以脱离被支配的地位,但失败了。”   即使在性.行为里,谢谌试图让自己处于主导位置,也会因为生理反应不受控,希望对方信息素填满他,占据他,似乎生理结构决定了他将被支配。   “有关他的实验记录,我看了一部分,他的跟踪和偷拍都是在观察我是否过得幸福。我的痛苦就是他的痛苦,只有我过得好,他才会觉得自己的牺牲没有白费。同时,这也给了我的压力,好像我的人生完全和他绑定,一辈子都无法挣脱。”   幸福是一种主观性的感受,没有准确的定义,那他要幸福到何种程度,周言晁才会放心地放弃注视他,不再偷拍监视他,还是说打算一直注视他,直至他走到人生尽头。   “我产生的负面情绪会牵绊他。我不会感到一丝愧疚,我敢肯定,这也不是周言晁所希望看到的。我记仇,道歉、和解、释怀,在我眼里不是最优解。但与其纠结我和他过去的恩怨,我现在更想和他重新开启一段新的生活,虽然这进行起来会很困难。”谢谌深思后下定决心,“我要让他觉得救我,是最正确的决定。”   “最后,你没资格指责我。我想如果不是你提议,他也不会强.奸我,或许压在他身上的痛苦或许可以减轻几分。不要攻击或者报复我,如果你不想这位小少爷再难过的话。”谢谌走到门口准备离开。   他又转身,“还有一个问题,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门被推开,周言晁迅速转头,见谢谌只身一人走出来,他往里瞧,又看到张茹的背影,“聊那么久?”   “先离开这儿吧。”谢谌说罢朝外走,他的手腕被拽住。   “你的腺体……”   “没事,它自己就会好。”   两人坐上车,周言晁手握方向盘,迟迟没有驾驶离开,“去哪儿?”坐在副驾驶的谢谌望向窗外说回家,又补充道:“回我妈那里。”   车内暖烘烘的,谢谌屡次偷瞥周言晁,注意到他眼周皮肤的淡红。   到最后,张茹都没透露周言晁的信息素,只留下一句“你闻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味道”。   谢谌默默翻白眼,他就是闻到那个味道却想不起是什么才问的,结果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街道上的小树挂着巴掌大小的红灯笼,像阴晦中迸发出的火光。谢谌手撑下巴,浏览着没有新意的装饰物,问道:“你过年一般做什么?”   “我不过年。”   “?”谢谌偏头,意识到这是在变相问孤儿怎么团圆,他有点想给自己一巴掌,最后小声地说:“那你要不去我家吧。”   一个急刹车——   谢谌被安全带拽回副驾驶,一切发生得太快,魂飞出去都还没飘回来。他捂住胸口,舒了一口气,感恩十分钟前的自己系了安全带,头没把玻璃闯出窟窿,并且决定下次让自己坐主驾驶位。   “为什么?”   “她说腺体的自我修复功能很好,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出问题,你也知道,个人对自身信息素的敏感度较低,如果出问题了,我自己可能无法及时察觉。反正你不过年没事做,那就留在我身边吧。”谢谌说得合情合理。   周言晁时刻将他放在首位,肯定会答应的,约莫一分钟后,谢谌听到人口中蹦出一个“好”字,他笑容舒展,继续欣赏窗外的风景。   这个点家里居然没人,谢谌先将周言晁领到客房,一开门就被铺面而来的味道呛住了,他扇了扇面前的空气,指着积灰的床垫说:“我们等会儿把这个房间收拾出来,你晚上就睡这儿。”   家里不常接待客人,原本的客房被用作第二个杂物间,周言晁默不作声地看着还没拆膜的床垫,上面堆满了已落灰的物品。   谢谌听到开门声,“你先等一下,我妈好像回来了。”   许随回家发现客厅的灯亮着,后看到一桌的果蔬甜食,“儿子?”她看到谢谌后,露出笑容,“怎么回来不先跟我说一声?吃饭了吗?”   “没,打算等会儿随便煮点吃的。妈,你这么晚出去干什么,现在治安不太好,尽量不要玩晚上外出了。”   “哎呀~没事,我吃完晚饭就在小区里散散步。你要吃什么,我给你煮。”她说着挽起袖子翻找食材,“要过年了,不知道多忙,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你这次回来就呆到年后就再走吧?”   “嗯,呆到年后。”   “呆几天呢?”   “还不清楚,到时候说吧。”谢谌让她别忙活了,打开冰箱想把剩菜加热吃,却见里面空空如也,他转头看着母亲消瘦忙碌的身影,“妈,太晚了,你休息吧。我等会儿自己煮点面吃就行了。”   “嗐,用不了多久的,你在外面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只知道点外卖,那多不卫生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给你做点儿好的。”许随笑了笑,“炖点汤吧。你应该饿了,先给你炒一个家常菜垫垫肚子。”她拎起装有食材的塑料袋折进厨房。   谢谌跟着进去帮忙择菜。   “妈,之前听你打电话说身体不太舒服,现在身体怎么样?”   “人年纪大了,身体多少有点小毛病,很正常。”   “有问题我就陪你去医院,别拖着。”   “你那么忙,就别陪我跑了。”   谢谌手一顿,抬起胳膊用袖子揉了揉眼,“不麻烦。小时候生病,还不都是你带我去的。”   “大过年的,就别聊这个了。”许随又道:“我刚刚在外面散步,认识了一个人,她跟我说她家孩子相亲……”   “妈,打住。”   许随:“?”   谢谌想到被自己遗忘的人,手放在围裙上磨掉水珠,把周言晁从卧室牵出来,站在许随面前,“不相亲了,有对象了。”   周言晁:“?”   “……”许随并没有因大龄单身汉脱单而欣喜,第一时间留意周言晁的表情,淡淡地说:“噢,我看你对象好像有点疑惑?他知道他是你对象吗?”   谢谌:“……”   周言晁好像明白了谢谌带他回家过年的真实目的。   “你当我好应付吗?”许随举起手臂,用食指狠戳谢谌的额头,谢谌不敢硬犟,被迫趔趄后退几步,腰被周言晁扶住才稳步。   “你把这个当成我给你布置的年终任务了吗?学网上那些人,在外面花钱雇了对象带回家过年交差?”   谢谌垂眸捂住额头,“……”   周言晁目光在母子二人身上转了一遍,再落回谢谌的脸上,“没有。”   谢谌暗自夸他有眼力见。   随后,周言晁正色道:“我免费的。”   谢谌:“你闭嘴。” 第121章 够了闭嘴   餐桌上摆着几盘才出锅的菜, 夹杂香味的热气升腾,原本饥肠辘辘的谢谌却无法大快朵颐,他夹菜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时不时偷瞥坐在对面的母亲。   一旁的周言晁感受到强烈的注视,虽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拘谨,依旧从容地吃饭, 但20分钟过去,盘里的菜几乎不见少。   许随什么也没说,起身进了房间。饭桌上的二人不约而同地暗自松了一口,周言晁搁下碗筷, 面无表情道:“如果我知道你是为了应付你妈妈,我是不会跟回家的。”   “……”谢谌本意不在此, 让周言晁冒充对象不过是临时起意, 他产生带人回家这个念头时,脑子里想的是不要让周言晁太过孤单。   谢谌欲言又止, 纠结在这时向周言晁解释,他的想法是会被理解成怜悯还是报答?   “我先去洗碗。”谢谌开始收拾碗筷, 周言晁则顶着冷冰冰的表情和他一起整理餐桌。   室内只剩瓷器碰撞的声音,像婚后的夫夫在某件事上产生分歧,但还是要忍受不满继续过日子, 这种想法侵入谢谌的大脑,毛骨悚然的感觉沿着脊骨爬升,他被吓了一跳, 连忙制止周言晁, “你坐着,我自己来。”   谢谌前脚刚进厨房,许随后脚从卧室出来, 她再次打量坐在椅上的周言晁,礼貌地笑了笑,“你应该比谢谌小吧?”   周言晁太久没有近距离面对慈祥和蔼的长辈,有些不适应,拘谨地点头。   “今晚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时间比较紧,菜也炒得急,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好吃的。”   “你是本地人吗?家离这儿远不远?”   “本地的,家离这儿很近。”   一问一答的形式,许随对周言晁的个人情况了解了个大概,见氛围缓和不少,她直接切入正题,“既然他一分钱都没有给你,那你为什么要同意装成他对象回家过年?他给了你其他好处吗?”   “……”周言晁沉默片刻后说:“被骗了。”   许随:“?”   谢谌的个人身体状况应该由他亲自向家人坦白,所以周言晁略过注射无效药的来龙去脉,没有讲述谢谌原本的理由是担心腺体受伤导致信息素变化,最后只留下“被骗了”这三个字。   周言晁完全继承了父母优秀的基因,模样姣好,如今处于拘束状态,唯诺乖巧,漂亮的眼眸一垂,在许随的眼里就全是谢谌的错了。   许随深深叹气,“这事我后面会教训的。”   “怎么教训?”周言晁抬眼,他希望谢谌受到惩罚,但又担心长辈不知轻重,让谢谌受伤,便道:“如果是打骂他,还是不要了。”   许随愣了愣,笑道:“放心,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打骂他呢。”   这回换周言晁愣怔住了,他什么都没说,再度垂眼。   “……”   嗣后,许随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周言晁手心里,“不好意思啊,小伙子,耽误你这么长的时间。这个红包你拿着,回家和家人团聚,过个好年吧。”   周言晁看着红包,摸到厚度,随后又听到她说:“如果你觉得时间不早了,路上不安全,那我等会儿把客房收拾一下,腾出来让你歇一晚上,明天再走也行。”   “不用麻烦了。谢谢。”周言晁没有客套,直接收下红包,“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许随将他送出门,叮嘱他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深夜出行的人少,楼道寂静无声,周言晁安静地盯着数字屏幕,随电梯上升红色数字增加,他指腹摩挲红包,手捂住沉闷的胸口,似乎有一口气不上不下。   “叮——”   他踏了进去。   “妈,你怎么想着就用红包把人打发走?”屋内,谢谌得知周言晁离开,他连手上的水都没擦干就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迈步朝门口走。   许随拽住他,“你干什么?你好歹让人回家去和家里人过个好年啊。”   “他没家。”   “什么意思?”   “等我回来跟你解释。”谢谌大迈步夺门而出,等电梯途中给人拨打电话,却无人接听。   他赶到地下停车场,车还车位上,但车门紧锁,里面也没有人。谢谌在四周查看,依旧不见周言晁的踪影。   入冬后小区内的银杏叶脱落,树枝光秃秃的,衬得景色萧条荒凉。周言晁坐在木亭里,他倚着美人靠,仰头看向上空,尽管这个姿势让他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没有调整,将红包高高举起。   “第一次收到红包吗?”   周言晁闻声坐直身子,同时转头。   谢谌站在木亭入口,高挑的身影像那几根支柱撑起这座亭子,他手插在衣兜里,大衣下摆随风浮动,衣领还有些向内翻折。   身后就是路灯,铺出一条橘色调小径,他挡住光线,成为路的尽头。   “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生我气了?”   “手机静音,没听到。”   谢谌径直靠近,坐在他身边,倚着靠背,借着昏黄的灯光瞥了一眼那个红包,“给了你多少钱?”   “没看。”   “不知道多少钱还爱不释手,要是打开里面是30张一块呢。”谢谌又问:“你真的没收到过压岁钱?不应该啊,应该很多亲戚朋友着急给你送钱才是。”   “有压岁钱,但他们没有装进红包里,都是给银行卡或者直接转账,或者送一些藏品。”   “……”谢谌一时被这种少爷发言哽住,他知道金额肯定高到离谱,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最开始想把你带回家,真的不是为了应付我妈。之所以后面这么做,是因为觉得一举两得,既然都把你带回家了,顺便冒充一下我对象。我爸妈一直希望看到我结婚生子,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了,我怕她胡思乱想,这人总要有点盼头吧?我只是找个人假冒一下对象,过年让她高兴一下,让她不要因为我爸的死郁郁寡欢。”谢谌叹气道:“谁知道她一眼就看穿了。”   “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就算我今年冒充了,明年呢?结婚证和孩子你又怎么骗?”   “我没想那么多。但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当下度过今年吗?如果一直瞻前顾后,设想未来的种种可能,反而会犹豫,踌躅不前。”   谢谌说:“人死就是一瞬间的事,不会给活着的人任何准备的机会。我相信你面对你父母的死和我面对我爸的死一样,都没有反应过来,都没有一种实感。回到家里,到处都是他们生活的痕迹,甚至房间里还有他们的味道,他们就像是只是简单外出,但心里无比清楚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就是这种割裂感让人感到难受痛苦。”   “我不骗能怎么办?我现在这个状态,我能谈恋爱吗?我能结婚吗?即使我不会特别在意所谓的‘初夜’和‘第一次’,但你应该知道很多alpha有处的情节吧?我是不会被他们接受的。更何况,我生不了孩子,这对想要传宗接代、延续血脉的alpha来说可是大忌。”谢谌一笑,像是能洞察人的心思,“还有,周言晁,你真的能放心看我投入其他alpha的怀抱吗?”   “……”   “如果我结婚了,你会不会时刻担心我在alpha那儿受欺负呢?纠结我的婚后生活幸不幸福呢?你会幻想我和其他alpha发生你最讨厌的性.行为吗?你愿意看到我在alpha的信息素支配下喊着不要,在床榻上挣扎哭喊,坐在别人身上晃动我的腰……”   “够了。”周言晁捂住他的嘴,不想让他再描述那些恶心的细节,低沉道:“闭嘴。”   谢谌没有被他命令的语气震慑到,恰恰相反,他感受到对方肢体的颤抖,甚至能清晰听到急促的呼吸,好像他说了很多对于周言晁来说很恐怖的事。   谢谌把周言晁的手掰开,继续说道:“我想找个对象,哄我妈开心,你不想我受到伤害,又不信任其他alpha,那就只有你扮演这个角色了。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吗?”   远处的灯盏不足以支撑清晰的照明,但周言晁面朝着光源,熠熠灯光依稀投射到他的眼睛里。   一片昏黑中,漆黑的眼瞳迸发出火光,点燃映在眼中的谢谌。   当谢谌得知周言晁的目光不夹杂性.欲和占有欲,他无比享受这种注视,平静中夹杂着热烈与激情,表面上说尊重他的选择,但实际上会因为一些小小的错误选择就抓狂发疯,似乎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他注定要和这个人捆绑纠缠,不死不休。   “给你近距离注视我的机会,你这回可以尽情地盯着我,光明正大地看着我,拍我。”   “这是不对的。”   “这是不对的?”谢谌笑出声,“那你说说,你不回家,呆在这儿干什么呢?”   “……”   谢谌掌心贴上他的脸颊,感受到柔软和冰凉,他贴近低声询问,没有带有斥责和反对的语气,“你为什么没有开车离开,反而留在我家小区里?你说不过年,那大家都放假的期间,你又在做什么?”   “……”   “你房间里有我过年期间的照片吧?”谢谌直截了当地说明,“即使过年,你也不会放弃偷.窥偷拍我的。”   “……”周言晁扶住贴在自己脸上的手,直勾勾地盯着谢谌,“我可以想拍多少张就拍多少张吗?”   谢谌勾唇,笑容又深了几分,“当然。” 第122章 是我不对   客房被收拾出来, 有些物品还是堆叠在角落,看起来很不美观。谢谌担心室内残留旧物的味道,特意在房间里喷了几泵香水, 他挥了挥空气,试图将香味扩散。   “没办法,只能收拾成这样了, 能搬的我都搬出去了,你将就几晚上吧。”谢谌转头,听到咔嚓一声,看见对准自己的镜头, “……”   咔嚓——   “……”谢谌:“现在就拍上了?我马上要去洗澡了,你也要拍吗?”   他随口一说, 周言晁却当了真, 抬头真诚询问:“可以吗?”   “…………”谢谌认真点头,“可以, 拍完就把你手机砸了。”   周言晁:“……”   谢谌洗完澡,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一边推开客房的门,“我洗好了,你去洗吧。”他通知完准备离开, 却被人拽了回去,背撞到人的胸膛,蹙眉不满道:“干什么?”   周言晁抓住他的胳膊, 凑近嗅了嗅, 沐浴露的香味暂时覆盖在身体上时,遮掩了原本从皮肤渗透的信息素,他现在连一丁点儿茶味都感知不到, 有些不安。   “没有味道……”周言晁从后搂住他,鼻尖抵在谢谌的腺体上,再嗅了嗅,还是一无所获。   敏感部位被触碰,谢谌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基于生理反应,像被电击一般,不由地夹紧腿,他咽了咽口水,稳住声线问:“有闻到信息素吗?”   “没有。”   “那要从这里确认吗?”谢谌说罢偏头,张开自己的口腔。无法承受谢谌信息素的痛苦,周言晁没有拒绝,轻吮他的嘴唇,尝到清甜的茶味,才安心下来。   才洗完澡,谢谌原本还因脱离浴室湿热的水蒸气而冷得打颤,如今因这个吻体温再度升高,他抬起胳膊反手扣住周言晁脑袋,身子再朝后倾了一些,背部与alpha的胸膛完全贴合,甚至似乎能感知到他的心跳,他被跳动频率影响,胸口也剧烈起伏着。唾液湿滑黏腻,唇舌间不停摩擦,舒服到声声喘息里夹杂的呻.吟是谁的都分辨不清。   “房间收拾好了吗?我把被套拿过来了。”   许随推开门,看见自家儿子正扶墙,垂头捂嘴剧烈咳嗽,周言晁则侧躺在床垫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哎呀,还没铺床呢,躺上去干什么?再困也要铺好床再睡呀。”   “……”周言晁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他看向面壁的罪魁祸首,谁知道他是被一把推倒在这儿的。   谢谌不敢直视任何人,头快埋到胸口了,他捂嘴用咳嗽掩饰尴尬,“咳咳咳咳,这里灰尘咳咳咳,太呛了,我先出去了,咳咳咳咳咳咳……”   “都打扫过了,哪儿有那么多灰尘?”许随注意到他赤红的耳朵,“哎呦,脸都咳红了,你快出去吧。”   “…………”谢谌溜回自己的房间,嘭的关上门,他双手捧住滚烫的脸,试图借此给自己降降温,但脑子不受控地浮现刚刚发生的事,温度不减反增。   谢谌顺着门板滑下去,蹲在门后,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臂弯里,只剩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房间里响起闷闷的一句,“疯了,就是确认一下信息素,需要亲那么久吗?”   直至睡觉,两人都没再见面。半夜,周言晁惊醒睁开眼,他坐起身,环顾四周。   因为一个噩梦身体出了许多汗,他喘着粗气,被汗浸湿的布料紧紧黏在皮肤上,接触到空气时凉得人身体直打哆嗦。   周言晁缓过神后没有再躺下重新进入睡眠,他像雕塑一样维持坐姿,就连眼珠也没有转动一下。约莫过了半小时,他才转头,隔着墙壁望向谢谌房间的方向。   谢谌没有因今天发生的种种事而失眠,或许因为经历太过,有些劳累,反而睡得比往常更为安稳。窗帘的遮光性较好,即使在人眼适应了黑暗环境的情况下,整个房间能见度也特别低,只能勉强辨别人是以平躺的姿势在床上。   为了方便在夜间下床行走,次卧特意安装了一个圆形的声控小夜灯,伴随轻微的脚步声,小夜灯缓缓亮起,随之平静的面容被阴影覆盖。   黑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持续迫近,压低。   谢谌感应到了什么,睁开眼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吓得大叫。   “啊!”   谢谌奋力推开几近要压到自己身上的人,连滚带爬到床的另一侧,膝盖砸到地发出“咚”的巨响,他打开床头的灯光开关,彻底看清人脸后难以理解对方的行为,怒气都被恐惧震没了,只能嚷出一句,“你要死啊!”   他脸色惨白,虽说他坚信唯物主义,但是一般没有正常人会不睡觉,站在他的床头,以几乎要亲到他的距离盯着他。   “我做噩梦了。”周言晁说。   “你做噩梦了,你就也要让我做噩梦吗?”谢谌觉得他莫名其妙,自己现在入睡肯定能梦到鬼压床。   “我梦到你信息素没了。”   “……”谢谌不再作声,他站起来揉了揉刚刚撞到的膝盖,犹豫再三后开口问周言晁,“要一起睡吗?”   周言晁不会拒绝这个提议的。他在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后,顺利爬上床钻进被窝,谢谌跟着躺在他身边。   与其说是不希望周言晁再做噩梦,谢谌更担心不把周言晁放在身边,后面人睡不着又做出一些他不知道的骇人举动,这样下去,他的命迟早要被吓没,谁都经不起那么多次冲击。   就算让风险可见,谢谌还是睡不安稳,他几乎没有和人同床共枕过,因此辗转反侧。他背对周言晁侧躺着,紧闭双眼,床上多了一个活物,很难不将注意力放在周言晁身上。   他睡了吗?他还在看着我吗?诸如此类的问题像泡泡一样在脑海里冒出,吵得他头疼,但他又无法反悔将人赶出去。   一旁的周言晁也没睡,为了不打扰谢谌睡觉,他尽量不活动,先是将被子盖住半张脸想吸入一些信息素。   但因为这里不是谢谌的长久居所,新换的被套没有吸收到主体的信息素,只有洗涤剂的味道,周言晁没有得到茶味,失望地把脑袋挪出被窝。   周遭太黑,周言晁分不清谢谌是背对自己还是面对自己,只能悄悄靠近确认,最终通过呼吸分清人的正反面。同时,他又在反思,这个omega未免太过信任自己,居然会在熟睡时,当腺体毫无保留地袒露给自己,就不怕自己临时起意标记他吗?   周言晁又贴近了一点,头发摩擦枕套的布料发出细微声响。他不得不一厘一厘地挪动,但都在同一张床上,并且盖着同一张被子,谢谌清晰察觉到他的每一次移动,他感觉自己背后躺了一条虫子一样,不停蠕动着……   周言晁贴近谢谌的腺体,忍不住嗅了嗅,还是没有闻到任何味道。呼吸打在后颈上,痒酥酥的,谢谌大概猜到他在做什么,没有阻拦,反而觉得这个alpha莫名的有点可爱……整个晚上,大费周章的,结果只是想确认他的腺体能不能散发信息素……   但很快,谢谌因这种确认行为的发生频率太高而有些疲劳。终于,在周言晁第四次凑上来时,谢谌转头问:“要亲吗?”   黑暗中,周言晁吐出一句,“不想亲。”   “为什么?”   “嘴疼。”   “嘴疼?”   “你亲的时候老吸我。”   “……”谢谌反思。   自己有吗?   好像有……   他每次亲吻都会下意识想探究周言晁的信息素,为了挖掘那股香味可能没控制好力度。   “这回不吸了。”   “……”   “亲吗?”   “……”   “再问最后一遍,亲不亲?”   “嗯。”   “亲完就睡,你不要再闹了。”   谢谌在黑暗中摸索对方的脸,他的手指最先碰到对方的眼皮,扑闪的睫毛挠得皮肤痒痒的,再沿着光滑的肌肤摸到鼻梁,这根骨头摸起来比他想象中的高一点。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其余部位也没有碰到,谢谌的脑子里却全是这张脸,各种表情都有,但他唯独不知道周言晁现在是什么表情,一想到对方可能是期待的模样,他的心脏跟着砰砰乱跳。   谢谌失神,他的手跟着停下动作。   紧接着,另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捏住他的食指,随后缓缓下移,点在柔软上。   “这里。”   谢谌回神,移位亲吻手指标记的位置,他没再吮吸,只是轻舔对方的唇瓣,将夹在茶味的津液留在上面,原本舌头还在一遍遍摩擦嘴唇,但对方主动伸舌,暗示这里也需要一些信息素,谢谌会意,依着他的意思,轻轻含住吐出来的那一部分,让乌龙茶味包裹着舌尖,在被对方吞咽吸收后又继续二次覆盖。   被窝像被点燃,他们身处热火,谢谌的指尖擦过他的发,周言晁贪恋这份信息素,恨不得将其融入进自己的血液,持续的亲吻使得头脑发昏,原本保持距离距离的二人紧紧相拥,亲密给床留白。   等谢谌睁眼,阳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钻了进来,窗帘浮动,地板上的光跟着荡漾。通过阳光的颜色,谢谌判断今天应该是一个好天气。   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显示现在时间为——09:01。   他正欲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的背好像被一堵墙抵住了,无法转身换成平躺的姿势。   谢谌回头,看到一张熟睡的脸。   “……”   哦,忘记了,还有一个人。   谢谌打算往前挪,下床洗漱,却发现自己还是动不了,一摸才知道自己的腰被人的手臂捆住了。   “……”   经过一晚,谢谌下结论,不管睡没睡着,这个人床品都不行。   算了,再睡会儿吧。   谢谌叹了一口气,放弃挣扎,重新闭上眼。昨晚多久亲完再睡也挺晚的,再补一会儿觉也不是坏事。   谢谌第二次醒来,此时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显示现在时间为——10:32。   真该起床了。   谢谌很快察觉到异样,为什么感觉左胸口的温度更高,像贴了一块暖宝宝。他将手伸进衣服内,想要对比左右胸的温度,结果在左胸口位置摸到第三只手,直接给了身后的人一个肘击。   周言晁被打醒,他捂住发疼的胸口,一脸懵地从床上坐起,看向蹙着眉头的谢谌。   “手放哪儿呢?”   一晚上,掌心应该是没少摩擦到这里,谢谌扯开领口埋头查看,通过肉眼仔细对比,明显感觉左边的更凸一点,顿时心情更烦躁了。   关键是,周言晁的一举一动又没有性色彩,他好气又好笑,“这回又是做什么梦了?”   “梦到你不在了。我是想感受你的心跳。”周言晁不得不承认,当掌心紧贴胸口按压时感受到砰砰的频率,他的兴奋和激动。   距离太近不全是好事,他担忧的更多,当怀里的人熟睡时,一动不动,他也会不安,只有贴近,感受对方的呼吸和心跳,确认人仍有生机,他才会安心。   谢谌彻底无语了,不再和他计较,一边下床朝门口走,一边说:“你等着,我等会儿下楼给你买个听诊器,让你慢慢听我的心跳。”   “可以吗?”   “……”谢谌顿足,回头,“?”他皮笑肉不笑,“当然可以。”   下午,谢谌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一手端着瓷盘,一手拿着叉子戳起一块切好的苹果块放进嘴里咀嚼。   影片结束,谢谌依旧目视前方,看着滚动的演员表,面色平静地说:“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有点畸形。”   “哪里畸形?”一旁的周言晁摘下听诊器。   “……”谢谌看到他手里的东西瞬间失去所有解释的力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没有的事,你继续吧。”   打完麻将回来的许随看到这一幕,问:“小周,你是医生吗?”   “……”谢谌无视老妈的话,在这种奇怪的事上他是不会帮周言晁的。   “不是。”周言晁坦诚回答,“只是早上我摸谢……”   谢谌连忙把人的嘴捂住,低声耳语道:“你疯了!?”   谢谌注视到对方眼里的狡黠,“……”   ……被耍了。   许随:“什么?你干嘛把人家捂住,让他继续说啊。”   谢谌松开周言晁,并以眼神警告他说话谨慎。最后,周言晁说在网络上看到了医药知识科普,想实践才买的听诊器。   这种拙劣的理由居然真的把人搪塞过去了,谢谌对此认为他妈在智力方面是区别对待的,对他才尤为精明。   傍晚,许随吃完晚饭又出去打麻将,茶馆就开在小区内,谢谌叮嘱她别打通宵。   两人拉好客厅的窗帘,窝在沙发上,披着一条毛毯,观看紫色面具的完整视频。   “你觉得他说得对吗?”谢谌问。   “人心是不可测的,变性试剂从研发到发行都带着不同的目的出发,帮助具有特殊心理的群体、促进性别平等、推动社会发展等,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这些愿望,但同样带来的弊端也不少。如果仅仅靠言论就可以煽动人追随和平、自由和平等,那么所有罪恶早就被铲除了。因为没看到结果,所以不能否认这个假设,但是这个过程漫长又痛苦,牺牲的代价远超所获的成果,我并不认为是个好的计划。”   “轮船爆炸那一次,紫色面具为什么要救你?”谢谌问道。   “不知道。”   “你真的不认识他吗?还是说他戴着面具,你分辨不出他是谁?”   “他应该是闵女士的朋友。在轮船上,他甚至能讲出只有我和闵女士知道的事。”   “闵女士是谁?”   “我血缘关系上的母亲。”   “你为什么不叫她妈妈呢?”   “她讨厌我这么叫她。”   谢谌狐疑地看着他,档案室并没有涉及过多实验体的个人成长环境,但人不会无缘无故变性,不常社交的周言晁能产生这种倾向只能来源于家庭。   “给我讲讲吧。”谢谌说。   “什么?”   “你的事。”   周言晁试图通过注视解读谢谌的动机,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问及过往,但他的表达欲早在过去被蚕食殆尽,面对谢谌投递的眼神,他只能回避最后留下平淡的一句“算了,不重要”。   谢谌没再强求,他目前没有身份走进周言晁的内心,两人之间发生了太多不愉快,能像现在这样并肩坐着,心平气和地讨论已经实属不易了。   到了睡觉时间,周言晁拧转谢谌卧室门的门把手,却发现推不开。   周言晁静静伫立在门口,“……”   锁门了。   【烦人精】:o_o?   【烦人精】:体验活动到期了吗   【谢谌】:白天你拿听诊器听得够久了,今晚应该就不用感受我的心跳了   【烦人精】:以后不用那个了   【谢谌】:你用吧,我怕我以后大小胸   周言晁:“…………”   即使锁门,谢谌还是没能逃掉噩梦,他被鬼压床,然后惊醒,本着解铃人还须系铃人的理念,最终解开门锁。   谢谌推开客房的门,探头朝向黑暗,轻声问道:“睡了?”   “没。”   “一起睡吗?”   “好。”   翌日,谢谌又后悔了,他醒来还是被人圈在怀里的,这对于一个独居独睡多年的人来说极为不习惯,他让周言晁下次背对自己睡,不要每次都抱着自己。   周言晁拒绝,“不要,背对着你睡,你会抵着我。”   抵?   “?”谢谌盯着对方毫无起色的地方,反应过来,“晨.勃是我不对……” 第123章 阅读理解   昏黑的房间内, 手机设置的闹钟响起,原本模糊的人影轮廓逐渐清晰,谢谌闭着眼, 下半张脸埋进被褥里,周言晁与他紧紧相贴,口鼻抵在他的后颈处。   舒缓的音乐、微微发亮的屏幕让谢谌率先睁眼, 他试图挣脱圈在腰上的手,但很快放弃了。   谢谌将胳膊从被子里拿出来,反手胡乱拍了拍周言晁的脸,“喂, 回你房间去睡。”   在两人连着三天睡同一间房后,谢谌被亲妈拉到一角数落。许随说既然成为了omega, 就要转变性别有别的观念, 不能和alpha太过亲密。她说,未来的alpha伴侣是不会接受自己的omega曾和其他alpha共枕过的。   绕来绕去, 又谈到了婚姻,谢谌念在马上快大年三十了, 不想打破融洽的氛围,敷衍搪塞过去了。但伴随他的腺体无法释放信息素,周言晁却一天比一天焦虑, 更黏着他,时不时就凑到脖颈处闻闻,也被亲妈撞见过好几回。   当晚, 谢谌平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备忘录制定新规。   ——   1.长辈在场时, 禁止不必要的肢体触碰   2.晚上10点以后进卧室,次日清晨5点前回客房   ——   两人靠坐在床头,被叫醒的周言晁靠着谢谌的肩, 他一脸困倦,耷拉着眼皮看到两项规则,随后又埋进谢谌的颈窝吸了几口,“知道了。”或许是才醒,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两人以这个姿势维持了几分钟。   “……”   谢谌垂头看着即将在自己怀里睡回笼觉的人,上手捏住他的脸,“知道了,然后呢?”   周言晁被拎起,他右侧脸蛋显现被揪出红印,捂着发疼的部位下床离开。   刚躺下的谢谌看到人走到一半又折回来,重新以手肘支撑上半身,“干什么?”   “再给我点,后面几个小时见不到了。”周言晁俯身迫近,他抚上谢谌的后颈,大拇指摩挲着对方下颌处的皮肤,因为没有得到最后的应允,唇始终保持距离,没有与其贴合,但距离又近到可以感受彼此的气息,甚至每一次换气时信息素都交叠缠绕在一起。   谢谌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腾出一只手勾住他的脖颈,轻轻含住嘴唇传递津液。   通过唾液摄入信息素的行为太过频繁,降低了刺激性,二人的亲吻随着次数的增加时间也被拉长。   口唾中夹杂的信息素没有以往那么浓厚,周言晁并不能通过这种方式餍足,他迫切地想要得到更多,用中指和无名指无意识地摁压对方的后颈,试图希望那一处释放一些信息素。   指腹反复摩擦腺体,谢谌身体一抖,作为主体的他被刺激到身体分泌更多激素,致使信息素浓烈无比。   “等……”谢谌想要推开他,周言晁吃到浓烈的信息素,吻得更深了些。   谢谌的脑袋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同时后颈的腺体与手指贴合更加紧密,脆弱的肌肤被挤压着,后颈像被电击般酥酥麻麻,激烈的摩擦生出火花,烧得脑袋发热。   “哈……别……”他的口腔被堵住,信息素如数被卷进对方的身体里,前后受到夹击。   谢谌的头和脖颈被死死钉住,没有桎梏的腰身微微拱起,随即温热的掌心覆盖在他的心脏处。   周言晁隔着单薄的布料感受高频率的跳动,这效果比任何听诊器都管用,那颗心脏活跃到要钻入他掌心一般。   狂跳的心脏和脉搏都在手掌之下,像没有任何皮肉阻隔,急促的呼吸都属于每一次唇舌缠绕,浓厚的信息素直冲喉头,扩散到头皮发麻。   最终这场亲吻以一个巴掌结束。   谢谌枕着枕头上,不停喘气,他憋得泪花都出来了,桃色在面颊晕染开,嘴唇因血洇湿,留有一抹殷红还在颤抖,瞪着眼说:“下次再这么摸,我死也不和你亲了。”   周言晁被咬了一口,嘴唇上同样挂着血,他坐在床边,握住刚刚扇自己耳光的手,垂眸间语气放缓道:“消消气,再多打我几下。”   谢谌也不客气,又扇了他一巴掌。   周言晁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被打这件事上,他盯着翕动的嘴唇,余光注意到起伏的胸膛,就连对方的喘息一并想要吃下去。   他咽了咽口水,将人的手主动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与谢谌对视,眼里夹杂迫切极具冲击性,震得谢谌稍微失神。   他诚恳又认真地询问:“要打多少下,才可以再亲一口?”   “………”   周言晁轻轻关上门,合上门前还不忘看一眼躺在床上的背影。尽管他的动作已经放到最轻,但还是唤起了走廊的声控灯,暖橘色灯光映在酡红的脸颊以及微微发肿的嘴唇上,他用手掩住下半张脸,看不出情绪。   上午十点,谢谌站在洗漱台前看到破皮的嘴唇,不满地“啧”了一声,后悔自己没再多打几下。   等许随午饭后出门散步,谢谌才敢正大光明地质问周言晁,“你生理课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omega的腺体一直摩擦什么?”   两人之间什么都做过了,对亲密的界限有些模糊,但只勉强习惯亲吻的谢谌认为手指摩擦腺体这种事情做得太过了。   “只知道不能随便摸,但不知道摸了会怎么样。”周言晁顶着红还没有消下去的脸说道。   谢谌想了想,学校确实不会教这么细,没有哪一个老师会直接了当地说长时间摩擦omega的腺体会刺激到其进入高.潮状态,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警告他下次不准乱摸。   谢谌并不会因此对周言晁态度发生巨大改变,或是后悔将他带回家,alpha的一切言行都不是出于性目的,恰恰这种偏激行为代表了他对信息素的饥渴程度,又从侧面佐证了内心的极度不安,即使被打到脸颊泛红也要品尝他的信息素。   下午,谢谌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他特意选了一部喜剧片,本意是迎合即将来临的新年氛围,但没有领悟到影片里的幽默点,对于煽情部分更是直接选择快进,顺带嘀咕了一句没意思。   “没意思?”一旁的周言晁重复这这句话,他转头看向相互亲吻的两位主角。   “……”就是因为亲多了,看到才觉得这种没看头了。谢谌没有过多解释,只闷闷地说了一个“嗯”。   周言晁眼睁睁看着激吻的情节被跳过。   次日中午,厨房里母子二人在厨房内做菜,周言晁负责跑腿买用完的调料品。谢谌察觉到身旁的人多次欲言又止,佯装没有看见,默默开始反思自己和周言晁的事是否露馅儿,按照母亲的思维,他和周言晁之间发生的事可以用结婚来处理了。   终于,许随开口问:“儿子,你确定你这个朋友是正常人吗?”   “不确定。”   “啊?”   “开玩笑的。”谢谌改口,后又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就是……”许随向谢谌说明缘由,她撞见过周言晁翻脏衣篓里的衣服。   谢谌听得心惊,他也想过没有他陪睡的那几个小时周言晁该如何入眠,似乎现在有了答案。   面对亲妈的疑惑,谢谌整理半天语句也凑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许随突然来了一句,“你说他是不是有恋臭癖啊?”   “?妈,他的癖好放一边,那脏衣篓里放的是我的衣服吧?茶叶味哪里臭了?”   “嘶——你问问他呢?毕竟可能是拿了你的衣服。”   “可能是想洗衣服在分类吧。”谢谌勉强帮忙圆了谎。当晚,他在周言晁洗澡后查看了脏衣篓,发现自己贴身的衣服确实不见了。   谢谌并没有直接当面找人质问,等到五点后他偷偷潜进周言晁的房间,却没在床上瞧见人,谢谌一度认为是室内太黑,又在床上摸索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只好借助手机灯光查看。   屏幕一亮,蹲坐在附近的人影显现出来,谢谌吓得心跳差点漏了一拍,以为对方是以这个姿势睡着了,他凑近躬下身,却和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对上。   “你不躺床上,蹲那儿干什么?!”谢谌吓得后退,意识到从自己进来,对方就呆在那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后背跟着发凉。   “你进来干什么?”   “我有件衣服不见了。”   “我拿了。”   谢谌见到周言晁这副模样,明白对方比他所想的还需要自己的信息素,“最近不亲了,是觉得我的衣服比我本人更有用吗?”   “……”   谢谌重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你怎么不连内.裤一起拿呢?”   “没看到。”   谢谌收着力朝他脸上轻轻拍了一下,“你还真想偷啊?”他内裤换下来就洗了,当然拿不到了。   “回答我,最近为什么不怎么亲了?”谢谌又问了一遍。   “你暗示我说没意思。”   “?”谢谌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现在,除了亲妈,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会把自己的话拿去做阅读理解了吧。   “嗯,我们亲起来比他们有意思多了。”   周言晁虽然不明白他和谢谌之间的接触有意思在哪里,但听懂话里暗含的意味,问道:“也是打完我再亲吗?”   “……”谢谌回答他:“你不乱摸的话,就可以直接亲。”   话音才落,黑暗之中,谢谌的身躯在没有被触碰的情况下,嘴唇沾到了柔软,裹挟着香味的气息钻进了他的口腔。   可惜,他还是不知道那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第124章 真是奇怪   小区内拉起横幅恭贺新春, 物业将新年礼物挂在每一户业主的门把手上,三人出门散步回来,将它一并带进屋。周言晁将礼盒从纸袋里取出, 谢谌兴致缺缺,已经预料到里面是春联、窗花等富有年俗特色的饰品,他注意到落在脚边的纸。   谢谌弯腰捡起它, 纸比想象中的厚度硬,像一张折叠的明信片,翻开上面只有一句简洁的话,以及一团污垢。   上面写着:新年快乐。   谢谌当即面色凝固, 僵硬地站在原地,通过字迹他认出这是出自谁的笔下, 一撇一捺都扎进心肺里, 痛到窒息。   一旁拆礼盒的周言晁注意到他的异样,走近询问怎么了, 看到信上的祝贺语依旧不明所以。   “这是裴墨衍写的。”   谢谌打电话问物业,对方却说不知道这张纸的存在, 他又联系配送礼盒的相关人员,仍旧一无所获,这张纸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里, 带着阴魂不散的意味。   同时,周言晁联系过山风了解到情况,贺卡确实是裴墨衍写的, 他托队内成员塞进礼盒纸袋里的, 他问:“哪个成员到境内了?”   电话却被一把夺走,谢谌听到那头说具体是谁还不清楚,“不用查了, 我不想知道。”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回给周言晁,随后干脆利落地将那张纸撕碎,再撒进垃圾桶里。   过山风又回拨过来。周言晁不顾震颤的手机,注视着谢谌离去的背影,“……”   因为这张纸,谢谌在低气压中度过了一整天。   他像一棵焉了草软趴趴地倚在周言晁身旁,看着电影里的字幕忽长忽短,眨眼的频率都放缓了不少,整个人没有精神气。   “他还活着。”谢谌突然说道。   周言晁没有察觉到带有恐惧色彩的情绪,“他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谢谌不再作声,盯着液晶电视。   屏幕上播放的电影色调鲜艳,色彩饱和度较高,郁郁青草像才从土壤里冒头般柔嫩,枝叶繁茂的树如同栅栏,圈出一块禁地供人们在这里栖居,金黄的阳光渲染着每一帧镜头,影片俨然由无数副油画拼接而成。   谢谌初次观影时,也被这种田园中的瑰丽所吸引,画面里随风微微浮动的裙摆像一块在融化的奶油蛋糕,现在却得更像在燃烧的蜡烛。   现在播放的电影他和裴墨衍在多年前的暑假一起看过。   “不是写的恐怖、惊悚、血腥吗?”   客厅内遮光窗帘铺展,空调设置成19度,两人冷到披毛毯都不愿意调高一度,在阴冷黑暗的环境下电视屏幕上全是花鸟草树,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可能标错了。算了,花了钱买的,不看亏了,将就着看吧。”   标签没有打错。在色调不改变的基础上,随着剧情发展,画面逐渐血腥,影片中人物的行为愈发诡异。温馨祥和的氛围中,时不时迸出殷红,这副光景时而割裂,时而融洽,但带来令人不适的冲击是事实。   “哥哥保护我呀!我好怕怕。”   谢谌看得正入迷,被突然抱住,整个人从紧张的状态中连根拔起,先是柠檬的香气,酸得人分泌唾液,再是晕乎乎的酒香,通常alpha之间的相斥性会排斥迫近的信息素,但谢谌早就习惯裴墨衍的接触,他只是轻轻推开近在咫尺的人脸,根本没有用多大的力。   “滚啊。肉麻死了。”   毛毯从身上滑落。   谢谌重心不稳,仰躺下去。两人一上一下挤在沙发和茶几之间,头刚好越过茶几,视线没有被遮挡,谢谌依旧能观看到电影画面。   里面的人想要驾驶逃离这片危险的伊甸园,打开汽车发动机,慌乱中启动了雨刮器,细黑的长条刮动玻璃,发出咕叽声响,落下后,镜头拉近,人已经断气,以超出认知的恐怖死状。   “你被吓到了。”   “……”谢谌回神没回答。   “我刚刚感觉到你身体抖了一下。”   “你感觉错了。”谢谌又推了他一下。   “你被哪个镜头吓倒了?”裴墨衍起身,兴致勃勃地回放影片,随后开始夸张地惊呼,又搂住了谢谌。   谢谌被这种狗皮膏药的行为惹得笑出声,他盯着钻进自己怀里的人,“哥,你这是又被吓到抖了几下?”   裴墨衍笑着回答:“比你多一下。”   直到影片结束,谢谌并不是很能理解评分,“用温馨美好的滤镜展示血腥,是挺有意思的,但恐怖画面并不多,节奏也很慢,我觉得不值这个分啊。”   “你真的只觉得血腥才恐怖吗?”   “嗯?”   “几个人一起出来旅游,进入邪.教组织的领域,大家发现不对劲打算开车逃跑,为了防止计划暴露,需要留一个人在木屋里以免那群人起疑,明明他们答应会把车开到小木屋门口接主角一起走,但当人握到方向盘后,居然没有减速地驱车离开草地,主角发现想要去追,但汽车的引擎声吸引邪.教成员从其他小木屋里出来,主角不得不躲进自己的木屋,透过木头间的缝隙,眼睁睁看着唯一一车被开走。那一瞬间画面里透露出被抛弃的孤独感和绝望感。”   故事最后的结局是,一心逃跑的朋友们个个死状凄惨,而最先被抛弃的主角融入异类群体。   人类的恐惧源自未知和被支配,所以当主角最后被簇拥时,谢谌并不能体会到恐惧,他唯一思考的是,主角的融入他们是出于无奈被动还是欣然主动。   裴墨衍说他很不喜欢那种孤独感。   “哦,难怪你总是和我呆在一起。”   裴墨衍笑了笑,“对,你以后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好。”   那时的谢谌才17岁,他认为他丢下裴墨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谢谌靠在硬邦邦的肩头,太阳穴上侧被顶得有些发疼。他继续沉默地看着电视里的画面。   主人公被留在木屋里,斑驳的木头之间留有空隙,阳光穿射进去,投在那一双眼睛上,像两颗碧蓝色的宝石。   谢谌缓缓闭上眼,痛斥自己怎么能随口就答应承诺。   并非是他变心了,只是一切就像影片里那样,花团锦簇下是恐怖的异端,春和景明中是诡谲的灵魂,看似生机一片,所有鲜活的人类是正在腐烂的有机物,走向悲剧也是必然。   “你想知道他的近况吗?”   “不,不想,你不要说。”谢谌又说:“我不想知道我的仇人过得怎么样。”   周言晁:“……”   客厅在深夜中传来轻微的声响。谢谌跪在茶几前,手机系统自带的照明功能将光打在桌面,上面平铺着纸片,零星的碎纸被重新拼凑回祝福语。   在“新年快乐”后的那一团污垢实在太过违和,谢谌挑拣起带有污垢的碎片检查,发现原本上面写了字,只不过是被涂抹了。   裴墨衍是想写什么,然后又擦去了?   谢谌微眯起眼,对光研究了许久,最后发现是两个字——“阿谌”。   哐——   手机搁在桌面上,周遭倏然漆黑,只听得见呼吸声。   谢谌头抵着茶几的石板边缘。   27年。   他和裴墨衍相处的时间甚至超过了亲人。   裴墨衍会觉得自己错了吗?他后悔了吗?为什么要把我的名字划掉?   谢谌在黑暗中摸到那些像有刺的碎片,指尖被戳得发麻,他并不能以此为媒介感知到对方的心意,他很想知道但又怕知道。   写这个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呢?   谢谌被一旁人轻轻搂住,他没有拒绝这个拥抱,先是在人的怀里呆了一会儿,再调转方向主动搂住对方的脖子,头埋进颈间。   手在从腰侧滑到后背,碰到要跟随痛苦钻出身体肩胛骨,他不会哄人,只是一味的轻拍。   呆在角落里的周言晁看着谢谌翻垃圾桶,一片片捡起它们再小心翼翼拼凑。   “如果我能随随便便放下,那还叫感情吗?”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根本不能回归正常的生活,那种生活里全是他的痕迹。回来的这几天,妈妈也总是跟我说要是今年过年他和爸在就好了,肯定会更热闹,但她根本不知道他为我们的家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我却不能坦白,只能把所有的事情咽回肚子里,还要笑着说话。带着恨过日子很累,我也很想一笔勾销,但是那么多人不能白死,我的苦不能白受,死也太便宜了他。”   怪就怪裴墨衍装得太好,前二十多年里留下的美好回忆像泡泡,不平衡的薄膜内外表面在阳光下反射出绚丽色彩,爆裂后落下硫酸雨,烧灼着他。   “……”   周言晁将谢谌抱回床上,钻进被窝,抱住他,试图用体温安慰,“我要怎么做,你才没有那么难过?他能做的,我也能。”   “我没有把你当作他的替代品。”   “我知道。”周言晁心里清楚,他再也怎么样也无法代替裴墨衍,无论他做什么也抵不过那二十余载。他并没有因此失落,比起自己的地位在谢谌心中高低与否,他更关心如何才能让谢谌不再伤心。   谢谌说:“他故意的。”以前都是裴墨衍陪他过年,如今赶在过年时候把新年祝福送过来,让诅咒继续发挥作用,这种精神折磨让他更加无法忘记。   “不要想了。”   “好。”谢谌嘴上答应下来,但思维被侵入,不受控地想象画面,“今晚还没亲。亲完就睡吧。”   他的脸颊被轻抚,再是被捧住,眼角经嘴唇摩擦时,听到人说:“这里也可以吃到信息素。”   频繁的亲吻让乌龙茶味留在了周言晁的记忆中,情绪引起味道的改变,即使再细微周言晁也能第一时间察觉,此时具象的悲切进入口腔,令他心头苦涩。   “早上五点我会离开的。”   周言晁搂着谢谌,这个姿势维持到闹钟响起,他关掉音乐,捏了捏被枕得发麻的胳膊,垂头看着紧闭双眼的人。   周言晁下床后没有及时离开,他站在床侧又看了十分钟,随后替人捻了捻被褥,将谢谌的刘海拨弄整齐,又摸了摸眼皮,食指轻轻触碰那一颗黑痣。   在周言晁对准熟睡的脸拍了十几张后,他坐在床沿盯着紧闭的红唇,很想再攫取一点信息素,却又迟迟不付出行动,只是望得出神,最后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可以偷亲吗?”   周言晁噤声观察,见谢谌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悄悄起身,准备在把人吵醒前离开卧室,垂落的手却被抓住。   一回头,谢谌早就睁眼。   “你也真是奇怪,我回答了还叫偷亲吗?” 第125章 闭嘴细品   “妈, 早,今天不去打麻将啊?”谢谌洗漱出来,一晚没睡眼皮微微发肿, 他接过周言晁递来的现磨咖啡,嘴唇贴到杯口通过水汽发现温度刚刚好,便啜饮一口。   “年三十了。”   谢谌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 感叹时间过得好快,再一转身,周言晁将毛呢外套送了到他面前。   客厅不比卧室,许随喜欢开窗通风, 气温也低了不少,谢谌才套上又被亲妈先后捏了捏胳膊和脸蛋儿。   “回来这么久, 平常在饭桌上也没少吃, 怎么不长肉啊。”   谢谌捂着被捏红的脸咧嘴笑说:“不长肉好啊。过年长太多肉会被当成猪杀啦。”   周言晁和许随都因这句玩笑话忍俊不禁。   许随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流转,谢谌陡然警铃大作, 转头看到周言晁笑得明媚,眉眼弯弯的, 本身因为眼型问题就比寻常人多了点儿风情,还一直对着他,“……”   别对着笑啊, 要出大事了。   果不其然。许随找到机会开始旁敲侧击,“那个小周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谢谌感恩周言晁一直低调行事不在行业内抛头露面,以及他妈只爱打麻将不爱上网。   “他?无业游民一个, 没看到天天游手好闲的吗?”   许随用胳膊肘戳了戳他, “你说实话。”   “就是实话,不然我们为什么会早早就回家过年?因为都没工作啊。”谢谌倒在她肩头,打趣道:“妈妈, 你的养老金和租金不保了。”   许随不再过问真假,也没有觉得两个成年人没有一份正经工作就失去了价值,她笑着说:“以前对你要求苛刻,希望你上个好大学有份好工作,是担心等我们不在了你也有自力更生的本事。但你独立和依赖我不冲突。我辛苦赚钱不就是为了我和家人有生活保障嘛?我收的租都够养你了。不想找工作肯定是有原因的,现在外面也那么乱,你能过得开心就好了。”   煽情氛围还没散去,许随又陡然来了一句,“那你们俩这情况也算差不多……你就没考虑和他发展一下吗?”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谢谌对伴侣没有特定的标准,但至少在他见到周言晁的第一眼并没有心动,或许是因为那时心理性别还是alpha,对alpha不会抱有那种喜欢,但现在情况更加不同了,他连自己心理性别都无法判定了。   就如紫色面具所说的那样,由性别划分不能再单纯依赖生理结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试什么?”   “你要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我们这么商量有问过他本人的意见吗?”   “人家跑咱家真就为了蹭口饭吃啊?就算没能力维持不了生计,就哪怕是个吃软饭的,他这外貌条件应该也有大把人抢着要。”许随越说语气越笃定,“他肯定对你有心思才这样。”   “……”谢谌用手指搓捻许随衣袖的布料,“妈,你真的想多了,他对我没那种心思的。”   “那就用你的魅力征服他。”   “…………妈,你不要这样说话好吗……”谢谌听得快起鸡皮疙瘩了,他朝客房的方向望去,“他这么做只是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谢谌领悟到她眼神里的那份肃穆,轻轻拍了拍她,笑道:“放心,没卖器官,也没卖.身。”   “现在巴不得你把身子卖给他呢。”   谢谌听得微微蹙眉,但也没同她理论。   “那你不结婚生子,老了怎么办?说不定有一大把人来算计你这个老头子。”   “孩子也不是保障老年生活的工具啊,如果担心老年人的未来,那应该从制度和技术上进行完善。我不是说我以后不给你养老送终,但至少我认为我的孩子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服务我的人生,不是怕自己孤苦伶仃,而让自己子孙满堂,不是怕自己老无所依,才生养保姆护工。”谢谌又补了一句,“更何况我生殖腔萎缩了,受孕率比alpha还低呢。”   “关键是你现在不想结,你都没有那个意愿和打算。哎哟,我都快被你愁到睡不着觉了。”她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你焦虑,是因为同样都是28岁,omega似乎比beta和alpha更难找到另一半。妈妈,你很爱我,但是你没有根据我的身体条件和心理状况来综合考虑我是否能结婚生子,以及能否好好地抚养教育孩子。你也没有假设孩子在现在这个糟糕的社会环境中能否健康成长,成为一个幸福的人。”谢谌语气放缓,刻意让她再听得清楚一些,“你只是觉得我年龄到了,仅此而已。”   “你或许会说,万一呢?万一遇到值得我托付一生的alpha呢?面对你的劝告,我只会换个角度想。万一呢?万一我不是幸运儿,那我被标记后的人生该怎么办呢?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承担这个后果的只有我自己,没有人能完全为我的人生负责,所以我不能够存有任何侥幸心理。”   “也别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你再爱我,也不能过度干涉我的人生。‘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都多’,诸如此类的话,我不想听,也听不进去。我是成年人,我有自己的思考,有我想过的人生。我不敢说这条道路一定幸福,所以在我决定的同时,我也做好了为我的选择付出一切代价的准备。”   “是因为你是变性成omega的,才排斥和alpha结婚的吗?”许随问。   谢谌摇头,“在你纠结我是alpha或omega前,我更希望你意识到我是一个生命体,一个具有独立意识的个体,一个拥有主权的公民。”   基于传统社会观念培养出来一个标准alpha,拥有完全的独立自我,在变性成为omega后,才意识到在ABO性别区分模式下构建而起的社会存在缺陷。   他说,没有一个alpha能让我献上后颈,托付一生。   谢谌此时唯一想到的alpha是周言晁,为了救他而腺体残疾,他可以用任何方式来弥补,唯独不可以通过“以身相许”的方式献上自己。   越靠近周言晁,他好奇泥土下掩藏着什么,同时明显感知到自己在被alpha的信息素吸引,生理与心理相悖,他不想在信息素的掌控之下磨灭自我,不愿就此踏入温和的牢笼。   “你是不是被那个紫色面具洗脑了?他一看就是精神不太正常,你也是受过教育的人,怎么能听信他的话。alpha哪有他说得那么坏,alpha哪有那么该死,你也不能以偏概全否定所有alpha呀。肯定还是有……”   “你找出来呢。”谢谌继续道:“从出生到现在,没有用信息素和力量引诱或压制omega的alpha,不管是暂时还是永久的,都只标记一个omega的alpha,不强求omega发挥孕育生命的作用的alpha。”   “但人本来也不是完美的呀……”   “这和完美没有任何关系。原本身为alpha的我能做到,他们为什么做不到?”   许随抬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那说明你很优秀啊。”   “这不是优秀。”谢谌先是躲开她的触碰,再直视她正色道:“这是一个普通alpha在正常情况下本该做到的。”   “……”   周言晁睡完午觉踏出房门,许随正戴着一副老花镜看书,与她相隔几米远的谢谌则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将才剥好的砂糖橘塞进嘴里咀嚼。   周言晁坐在谢谌右侧,靠近说悄悄话,“吵架了吗?”   谢谌眉毛一挑,往他那边凑了一点,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知道?”   “你们俩很少坐这么远。为什么吵架?”   “……”谢谌:“没事,日常催婚。”   声音不大,刚好够许随听清,她将书反扣在沙发上,披上外套。   “妈,你去哪儿?”   “被你气得胸口发闷,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谢谌一时语塞。   关门声后,留得客厅两人面面相觑。周言晁进厨房,经几分钟端着瓷盘走了出来。   谢谌瞥见盘里摆放的甜品,不错的卖相吸引了他的目光,蛋糕基底呈深褐色,米黄色奶油内馅上覆了一层巧克力,顶部边缘裱了奶油花边作装饰,还没吃到,醇厚的巧克力和咖啡香就飘进鼻腔。   谢谌问这是哪儿来的。   “午饭后做的。”   谢谌对甜食没有兴趣,不知道是不是难得吃一回的缘故,意外地觉得很好吃,味道很丰富,冰冰凉凉的甘纳许在口腔融化,内馅有淡淡的芝士奶酪香和咖啡味,中和了巧克力的甜。   “加了利口酒?”   “嗯。看到酒柜里的百利甜还有一些,才想做这个的。”   “看不出来你还会做这个。”谢谌又用勺子挖一块蛋糕,“还以为少爷在家都是张着嘴等着人喂呢。”   周言晁垂头浅笑,“一直很想这么做。”   谢谌觉得他这句话别有深意,但没再细问。后想起来今天还没例行“公事”,身子朝周言晁那一侧倾,钳住对方的下巴,凑近。   没过几秒,周言晁就偏头回避。   谢谌:“?”   “不亲,太甜了,吃不到乌龙茶味。”   “……”谢谌面无表情地说:“闭嘴细品。”说罢,他继续吃着蛋糕。   一旁的周言晁照做,他瞥了一眼盘里的蛋糕,怀疑是不是糖真的加多了,随后捂嘴目光移到别处。   太淡了。   复杂的味道让乌龙茶味微乎其微,淡淡酒味压住了茶的清香,咖啡也掩盖了茶的微苦,他吃到奶油味反而被甜腻惹得烦躁。   谢谌吃得好好的,被人猛地一把抱住,颈窝被人鼻尖蹭了蹭,听到人在耳旁问:“你多久吃完?”   “干嘛?”   “你吃完我再吃。”   像这样突然凑上来抱着他乱闻乱吸也是常有的事,谢谌微微歪头,给人提供更宽敞的空间,同时脑子飞速运转,最后确定他要吃到底是什么,笑道:“等会儿。”   在谢谌将最后小一口蛋糕送进嘴里,人已经凑到面前,近在咫尺,足以看清眼里明晃晃的迫切。   在嘴唇相触前,谢谌后仰身子,又与其拉开距离,他笑着故意逗他,“不是说太甜吃不到信息素吗?”   “我着急。”周言晁跟着拉近,才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又是一场空。   谢谌想等嘴里巧克力和奶油融化干净,又后撤了一点,他垂眼注意对方的紧逼,直到后脑勺和脊背都被沙发抵住,实在退无可退,整个人几近要嵌在沙发里。他吞咽唾液,完全顾不上回味蛋糕的香甜,视线都锁在对方的嘴唇上,那里还沾了一点点从自己这里蹭下来的巧克力。   “为什么躲?”   “不躲了。”谢谌胳膊勾住他的脖颈,主动舔掉他嘴唇上仅剩的巧克力,吐露出的舌尖还没来得被缩回去就被人含住吮吸,附着的甜味悉数进入周言晁的口腔。   谢谌被扯拽进更深处,在贡献自己津液的同时,他也在感受对方的信息素,尽管仍旧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但至少他现在打破了泥土那道坚硬的屏障,一股清新萦绕在舌尖,他离答案更近了一步,虽然他并不知道此行为的意义何在,但他就是想知道这个人的信息素味道。   “等一下。”   “啊?”   亲吻被陡然打断,谢谌头脑还处在发热中,他的声音都是飘忽忽的,透着一股茫然。   “有什么顶着我小腹,不舒服。”   两人一道垂头。   谢谌:“…………………”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吻就这样,这说明他的身体更趋于omega化,会随alpha的触碰作出相应的反应,只是这时,他的心理上不再有任何恐慌或者焦虑,当坦然接受自己的身体,不再考虑性别问题,简直一身轻。   比起羞耻感,周言晁在这方面的知识的贫瘠程度再次刷新了谢谌的认知。这人不知道接吻也可能会导致这种情况吗?还非要停下来多嘴问这一句,这时候顶着人的能是什么,他身上还能无缘无故长出一根刺吗?   反观周言晁,因为生理疾病而毫无起色。谢谌顿时没了心情,“不亲了。”他别过头,避免下意识地去关注周言晁的身体情况。   “你生气了?”周言晁跟着将脸凑上去。   “……”   “继续亲吧。你戳着我也没关系。”   “…………走开。” 第126章 新年快乐   “今天大年三十, 不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平安吗?”顾锦将泡好的红茶茶水倒在崔瑛面前的杯里。   崔瑛手捧着茶杯,盯着红褐色的茶水,看着里面的倒影笑得无奈, “想抓我的人太多了。万一打给他们,有人监听,到时候又会连累到你们。”   她望向窗外, 一眼就看到通往高速公路的高架桥,呼哧而过的车比前几日闪得更快,或许都是想赶回家吃个团年饭。   O方成员得到救助站援助,但救助站不像政府设立的正规组织, 拥有专属大楼,救助站的成员分散在各处, 目前崔瑛和顾锦暂居郊区的一所住宅里。   顾锦在崔瑛身旁落座, “紫色面具,你知道多少?”   崔瑛摇头, “这个人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但最开始,刘佳志拿出的变性试剂是有效的, 但其他前辈们一致认为这种药物对人体负面作用太大,认为应该在此基础上再做调整,可是实验多次还是达不到预期效果, 最后大家另辟蹊径,开发出降低腺体敏感度的L.0。我们事先进行过调研,发现近40万人存在更换性别的想法, 但考虑到性别的过度流动可能对社会造成影响, 所以定价很高,通过设置门槛以此来缩小消费者范围,但是……”   “但你们没想到会出现代买以及贷款买的情况。”   “与其说没想到, 不如说是没想到这种现象泛滥。在这之后,紫色面具将L.0-1投入市场。而L.0-1的效果就是刘佳志最初提供的试剂样本。”   “你们就没怀疑是他阳奉阴违,一边听取你们的建议发布L.0,一边暗地里非法售卖L.0-1,两头的钱都赚?”   “你也知道传教士会借用神的名义为非作歹,慈善家也会挂着扶贫救苦的头衔私吞捐款。我们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刘佳志说得冠冕堂皇,我记得他提到过,参与试剂研发不只有他一个人,说可能是其他参与研究的组长做的。”   “这么说,紫色面具可能是和刘佳志一起研发药剂的人员?”顾锦道。   门锁转动让她们戛然而止,警惕地看向声源。   门开,两两对视,崔瑛看到救助站负责人的脸略微舒了一口气。   “你们在聊什么?”女omega将蔬菜鲜食放在餐桌上,她解开羊绒外套的纽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听到顾锦回答说是紫色面具的事。   她眉头微蹙,“大过年的,这件事先放一放吧。来准备年夜饭了。”她又拍了拍身旁的儿子,“你先去把排骨洗了。”   顾锦和崔瑛相视,嗣后异口同声道:“芳姐,我们也一起吗?”   “?”她狐疑地歪头,“你们想偷懒?”   两人笑着站起,对着一堆蔬菜鲜肉开始分工,她们原以为今年没有年夜饭了。崔瑛拎着菜折进厨房,打开水龙头。   水管吐出冰冷刺骨的细流,洗刷着簸箕里的莴笋叶,阀门被人突然关掉,那只手红得像被烫伤了一般。   “哥,菜我洗好了。”林由将簸箕放在林青屿顺手的位置。   林青屿被埋在油烟里,捂着嘴狂咳嗽,林由想搭把手,随后又被推出厨房,“你去收拾桌子,咳咳,我很快就炒好了,咳咳。”   林由拍了拍门,门再次打开,里面的人扔了一块擦桌布给他,遂又关上。   “……”林由垂头看着抹布,刚刚洗菜时水打湿了衣袖,他翻折袖口,烧伤后长出的新肉像树干的纹路。   林由盯着看了几秒,又将袖口放下,回卧室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再出来。   林青屿的厨艺并不好,他的生活条件并不能让他在吃穿上享受,仅仅只是解决温饱,以前每次为了给弟弟妹妹做饭,在一个人在厨房里捣鼓半天,端出一盘让他们难吃到哭出来的黑暗料理。   林青屿并没有什么育儿经验,只知道不吃饭会饿死,总会趁林梦仰头嚎着嗓子大哭的时候,给她猛塞一口米饭,让人混着眼泪和鼻涕咽了下去。林由年纪稍大,会乖乖吃饭,偶尔到了实在难以下咽的程度,他会偷偷倒进塑料袋喂楼下的流浪狗。   人越想做好一件事,反而越做不好。原本年夜饭,林青屿打算做一顿好吃的迎接新年,但他厨艺本就差劲,油少了,火候也没控制好,肉糊了。林青屿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挠了挠脸颊,“我这个哥哥当得真丢脸啊……”   柴米油盐酱醋垒起来的开销并不便宜,林青屿在外打工连盒饭都不舍得买,都是吃超市有优惠打折的泡面,哪有进厨房钻研美食的机会。   “哪里丢脸了。”林由说着夹起一块肉扔进嘴里咀嚼,“也只有哥哥能炒出这个味道。”   林青屿被他逗得噗嗤一笑,跟着夹了一块,肉还没在嘴里滚一圈就被吐掉了,“好咸……”话音还没落,水杯就递到了面前。   林青屿愣怔,后又笑接过玻璃杯。   吃过饭后,两人并排坐躺在沙发上,看联欢晚会节目,电视机小小的一个,画质也不太清晰,他们却很享受此时。   “家里的电视一般都是林梦在看吧?”林青屿笑问:“还记得以前你们俩还老因为看电视吵架,你想看动物世界,她要看动画片,最后都是你让着她。”   “你走以后,这电视很少开过了。林梦也懂事了很多,不贪玩了,我兼职的时候,都是她自己照顾自己。”   林青屿欣慰地笑道:“看来我走了也不是一件坏事啊。”   “……”   林青屿久久没等到人接话,一偏头看着人眼睛湿润,瘪着嘴,一脸委屈。他有些无措,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紧紧搂住。   “哥哥,不要说这种话。我们真的很想你,真的很想很想……我们不敢搬家,不敢换手机号码,怕哪天你突然回来找不到我们。”   林青屿轻拍他的背,摸到这具身体的消瘦,轻声说道:“就算分开了,我也会找到你们的。”   “要不要,”林青屿顿了顿,“给妹妹打个电话?”   “好。”   电话拨过去两次都是无人接听。   不知道这个号码是否是被遗弃了,兄弟俩相觑,林青屿率先道:“说不定有事。”   “发个短信吧。”林由低头编辑消息,“其实爸妈接走她的那天,我说了重话。”   “什么?”   “我说养她很累。虽然这是实话,真的很累,但我还是能坚持。爸妈找上门时质问我这过得是什么日子,我心里很难受。爸妈既然愿意把所有爱给她,或许离开我,她还能有更好的生活条件,所以我让她跟着爸妈走了。从那以后,林梦就再也没和我联系过了。”   手指在电子键盘上敲敲打打,即将发送的文字删删改改。   “嘭!”   一声巨响后,隔着玻璃,幽暗的高空被烟花点亮,郊区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在禁燃烟花爆竹的条例宣布之后,民众仍会以此形式庆祝新年。   路灯煌煌,火药的烟尘弥漫在半空中,像晨间未散的雾霭。   在无视两次未接来电之后,屏幕显示有消息通知。   坐在书桌前的林梦将笔搁在习题集上,查看消息。   【哥哥】:新年快乐。   【哥哥】:还有,青屿哥回来了。   【哥哥】:[图片]   【哥哥】:等条件好些了,那时候你还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的话,就过来吧。   手指轻轻划过屏幕,图片上,林由和林青屿紧紧挨在一起,尽管面容有些消瘦,但不妨神采奕奕。他们很少拍照,都不太适应镜头,展露的笑容浅淡,眼里的柔情又最为动人。   “哥哥……”林梦将图片放大,轮番端详两张,最后将手机贴到嘴唇上。   一起生活那么久,她怎么不懂哥哥的心思,他们再累都没有丢下过自己,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累赘,暂时和哥哥们分开也没有关系。   她转头看向窗外持续不断升空的烟花。   窗户被推开,谢谌将周言晁拉到露天阳台,他穿得单薄,被风稍微一吹就哆嗦,打着颤音没好气道:“酒量差喝那么多?有病。”   说罢,他的手被人反握住,抓得紧紧的。   “松开。”谢谌有些恼了,“你自己酒量怎么样心里没数吗?”   谢谌原以为公子哥经常参加酒会酒局,酒量早就被锻炼出来了,看到周言晁的醉态才想明白,谁敢劝这位少爷的酒。   偏偏周言晁喝醉了不发疯,不吹牛,也不醉如烂泥倒头就睡,而是不顾情况过来抱着人要信息素,在年夜饭的饭桌上,当着谢谌亲妈的面。   谢谌下令道:“你,呆外面,酒醒了再进来。”眼见人又想来抱自己,他威胁说:“不然你以后别想再接触我的信息素。”   “我没醉,我现在很清醒。我就是很不安,我感知不到你的信息素。”   酒精会麻痹神经,降低人体对信息素的敏感度,这也是为什么众人并不相信酒后乱性这一说法。   “不要推开我,让我亲一下,就一下……我真的没醉,我不会伤害你,你相信我……”   谢谌:“……”   每一个喝醉了的都会反复强调自己没醉。   要不是对周言晁有点了解,谢谌真的觉得自己被性.骚扰了。   “半下都不行。不准靠过来。”   “不亲,或者把你口水吐给我。”   “?…………”   这叫没醉。正常人能说出这种话?   “这是你说的。”谢谌钳住周言晁的下巴,凑近了一点,眼见人稍微将嘴唇张开了一点,“……”   “呸。”声音低微,无比轻柔。   谢谌没有顺从周言晁的意愿,借助这个字让茶味气息扑打在周言晁的嘴唇上,钻进唇缝里,真正意义上的浅尝辄止,看到人被自己弄得恍惚迷离。   周言晁吞咽了一下,弯眸浅笑,醉酒后的面颊本就酡红,如今倒像是为人神魂颠倒。   谢谌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又轻声骂了一句变态。   谢谌看到女omega正盯着这边,换了一个方向,背对着落地窗,指腹沾了一点津液,抹在对方嘴唇上,随后踏进室内,在关上落地窗前扔下一句“等着”。   “不会是发情期要来了吧。”屋内的许随准备打电话联系医院,又被谢谌制止。   “妈,不用。他就是单纯的喝醉了。”   “刚刚你们俩凑那么近干嘛?”   “……”谢谌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说:“他说口渴,要喝我口水。”   “?”许随皱起鼻子,有些无法这么恶心的理由。   谢谌笑出声,“喝醉说胡话呢。你以为谁都像我酒量这么好?”他瞥向桌上的伏特加,随后他的小臂被拍了一巴掌。   “你也真是,多大的人了。口渴了给人倒水啊,还凑近逗人家玩儿。你没真朝人吐口水吧?”   “……吐了,吐了一大口。”谢谌又被打了一下,他捂住发疼的胳膊,“我开玩笑的,你还真信啊。我怎么可能做那么恶心的事。”   许随将一杯温水递给他,“去,把人放进来,外面那么冷,关他在外面,哪有你心这么坏的人。”   “……等会儿,让他冷静冷静,醒会儿酒吧。”谢谌回头望了一眼在外面罚站的人,笑着朝厨房走。   “诶,你进厨房做什么?”   “心坏的人给他煮醒酒汤~”   寒风萧萧,吹得人发丝颤抖。周言晁靠着落地窗,透过建筑的缝隙注视远处的花火。   “叩叩叩。”   周言晁闻声回头。   谢谌用手势示意他别倚着落地窗,随后再推开玻璃,端着热汤出来,“喝完进去。”   周言晁盯着汤看了几秒,“不想喝这个。”   “不喝这个你喝什么?”   “你的口……”   “闭嘴。”谢谌面无表情道:“别逼我灌你。”   “……”   一碗醒酒汤才下肚,一旁的谢谌瞧见远处高空迸发的赫赫火光,通过大小可以辨别这是离他们最近的一处燃放点,一簇簇烟花像散开的枝丫,旺盛的生命力又瞬间枯萎归于黑夜,如此往复,只是与周遭火树银花迥异,它色彩单一。   只有紫色。   谢谌迈步靠近了一点,腿撞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把实木摇椅。他抬头看向周言晁,笑问:“要看一会儿烟花再进去吗?”   “椅子只有一把吗?”摇椅晃动,周言晁侧坐在谢谌腿上,头靠在他的肩上,两人身上裹了一块毛毯,阻挡寒气侵袭。   “嗯,另一把坏了。坐其他椅子太硬了。站着又太冷了。”谢谌手指无意碰到冰冷的脸颊,又将毛毯往上拉了一点,几乎快盖住周言晁的半张脸。   “酒量不行下次就别那么喝。”烟花隔了一段距离,声音嘈杂但并不影响二人交流。   “我平常不喝那么多。”   “那为什么今晚喝这么多?我好像没有劝酒吧。”   “……”   谢谌又摇了摇椅子,暗示对方回答自己的问题。   “对你来说……可能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新年。”周言晁的身子又往下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被毛毯蒙住变得朦胧,“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人一起过年。”   “你的家人呢?你们的关系差到这种地步了?”   “我被他当做是捆绑喜欢的人的工具,我却没有满足他的期待,发挥该有的作用,然后我被忽视、被遗弃了。”   “我知道一般家人之间关系很好,但当我住进这个房子里,才真正体会到那是什么感受。这里没咆哮和痛苦的眼泪。有天晚上你说好久没吃到她做的糖醋排骨了,第二天中午饭桌上就有那道菜了。你可以和她开玩笑,靠在她的肩上和她聊天。她总是关心你,问你为什么怎么那么瘦。当她抬起手时,你不用因为担心被殴打而吓得闭眼发抖,而是主动将脸送上前享受她亲柔的抚摸……我的人生,在前二十几年里,哪怕一天,不,一分钟,都没有出现过这些……”   谢谌摸了摸他的脸,却发现是干的,心里更难受了。   “我……”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和你诉苦,这些是我本该承受的。”周言晁将谢谌安慰的话堵在喉头,“我只是想你好好珍惜你的亲情,能不能为了让她开心,撒撒谎。结婚这件事,我帮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生子的,我可以陪你演到你愿意找另一半或者找到另一半为止。”   “为什么这么肯定你不会结婚生子?”   沉默半晌。   “我这种人,没人爱才最好。”   “这种人?是哪种人?”   “我的存在不是因为两个人相爱,只能证明alpha侵犯过omega。”   摇椅猝然停住。   谢谌听得心颤,终于明白了周言晁的想法,这种强烈的自罪感让他认为自己所经历的苦痛全是罪有应得。   “不要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决定不了我的出生,但我可以决定我的人生。他不配拥有后代,我不会将他延续他的血脉,这卑劣的基因到最后只会随着我生命的终止而消失。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死呢。到底什么样的死法,让我的死没有那么恶心。”   “恶心?为什么?”   “我太脏了。”   像一块没有容身之处的污染物。   谢谌目视远方,“都说酒是个好东西,能看清一个人的真实模样。”   “你现在也觉得我很脏吗。”   谢谌托着人的下巴,强行让他抬头看着自己,“我会允许脏东西每天对我又亲又抱的吗?”   “我也不是想亲你。就是感觉不到信息素,我很难受,我过得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只是不希望你和我一样,你不会完全控制信息素,如果信息素变得不好闻了,你会受到歧视或欺辱……”   “嗯,我知道了。”   周言晁听到回应,又继续缩回毛毯里,细软的发丝磨得谢谌颈部前侧皮肤痒痒的。   谢谌垂头盯着露出来的头顶看了一会儿,盖在毛毯下的手摸到人的脸,轻轻捏了捏,软软的。   真觉得就是一只狐狸趴在自己身上。   他继续观赏远方的烟花。   烟花声喧豗,老破小的顶楼成了最佳观赏地,露天大平台上两个朦胧黑影紧挨彼此,其中一个趁机靠近。   “嘭!”   烟花炸开的一瞬,照亮周遭的景象,阳台混凝土制的围栏前,林青屿捂住自己的脸颊,惊讶地看着身旁的人,一切又随星火的陨落而熄灭。   下一次光明来袭时,将带有回应意味的亲吻瞬间定格。   烟花有温度,灼烧面颊发烫。   两人紧紧互相依偎,他们并不纠结,当爱不以想要占有对方为前提,它该归属到哪一类的范畴。   “这个烟花比其他的特别。”顾锦将盆栽摆置在阳台上,“和我养的花一个颜色。”   现在不是花期,崔瑛瞥了一眼光秃秃的盆栽,并没有认出那是什么品种的花,但通过顾锦的视线,得知它是紫色的。   崔瑛疑惑看向崔瑛,“救助站很多人怕祸及家人不敢帮助O方成员,有些分散到无性教和野党,你不担心他们反水,投奔其他组织吗?”   “啊?你说什么?”   她们离烟花的燃放点过近,想要听清对方的每一句话较为困难。   崔瑛不得不拔高音量又复述了一遍。   顾锦听后笑着以同样音量回复道:“都是omega——怎么算得上反呢——”   没人能想到,omega这个群体分裂出的各个组织,在规模、形式、作风等方面大相径庭的前提下,当O方成员没有去处后,无性教和野党向他们伸出援手。   救助站的负责人站在她们身后,笑着瞻望漆黑又总是被点亮的夜空。   只要绽放就可以了,管它是哪一个家的哪一簇呢?   “天这么冷,小心冻感冒。”许随关切地走到谢谌身边。   谢谌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小心地将盖在身前的毛毯撩起一点,人正躺在怀里熟睡,悄声道:“我等会儿就进去。”   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妈,新年快乐。”   许随展颜,“好好好,新年快乐。”   在人离开后,谢谌继续摇晃木椅,似躺在摇篮里,他看着远处的烟火,悠悠地和周言晁荡入新的一年。   十二点半后,烟花数量骤降。谢谌收回视线,垂头时嘴唇挨到人的头顶,似是无意触碰,又像是别有心思。   “新年快乐。”   谢谌将人抱进室内,背后的璀璨烟火又炸开一朵。   紫色烟花绽在低矮建筑的上空,訇然作响,随着最后一簇的花火熄灭陨落,四下回归寂静和漆黑。   男人转身朝向屋内,紫色面具随之镀上一层幽暗的浅蓝荧光,他轻缓的语调中透着愉悦,“好看吗?” 第127章 轻举妄动   “表叔!”门被推开, 身穿鹅黄色棉服的小孩踮脚,他甚至手臂才勉强够到门把手,一时间没收住力, 被门把手牵着绕弧圈跳芭蕾。   “表叔。”   人没有应他,他又离开。约莫半分钟后,他将一个小板凳端到床边, 又坐在上面休息了一会儿,再踩着这个小台阶爬上了床,骑在熟睡的人身上,气喘吁吁地扒开被褥, 再次唤了一声表叔。   周言晁被吵醒。   一大一小面容相觑。   “表叔?”小孩儿将手放在人的两颊上,捏着脸皮扯拽。   周言晁:“……我不……”   “没大没小的, 捏谁脸呢?”   循声望去, 谢谌正倚着门框。   看到熟悉的脸,人也利索地下床, 一路小跑到谢谌的身边,像树懒一样抱住谢谌的腿, 仰头笑露还没长齐全的乳牙,甜甜地喊了一声,“表叔~”   “诶~”   谢谌将他举起抱在怀里, 人顺势搂住谢谌的脖子,用食指戳了戳脸,眼睛眨了眨, 确认完后再贴上去亲了一口。   “这是?”周言晁从床上坐起。   “今天初二, 来亲戚了。这我表侄子,叫他木木就好了。”   谢谌抱着孩子坐到床边,注意到周言晁脸上浅红的印子, 随后揪住侄子肉嘟嘟的脸蛋,报复性地捏了捏,“人小劲儿还挺大,你看你干的好事。”   “嗯~”小孩儿蹙眉不满,作势要往谢谌怀里钻,被谢谌拒绝了,还没来得闹就被迫面朝坐在床上的人。   “来,叫叔叔。”   “……”木木盯了周言晁一会儿,再回头看谢谌。   “叫完叔叔,我才继续抱你。”   他又转头,慢慢地主动靠近。   周言晁怕孩子摔下床,手臂像栅栏一样围住他的身体。木木将周言晁的头发揉得更乱了,掀开他的被褥,又拉开他的衣领,脑袋往里探。   “……”周言晁捂住领口问:“这是在干什么?”   “在找你信息素呢。”   “……”   “放一点给他?”   “会吓到他的。”   被褥太软,孩子重心不稳,摇摇欲坠,周言晁顺势将他搂进怀里,幼儿骨骼还没发育完全,一只胳膊就能揽住,他暗自感叹真的好小一只,像很多年前养的小猫一样。   “就当报复他捏你的脸了。”谢谌又看了一眼脸上的红印。   “你真是一个坏表叔。”   谢谌笑出声。   除了样貌,信息素也成为孩子辨认人的一种方式,启蒙阶段的孩子对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尤为好奇,他绕着周言晁一顿乱嗅,似乎在没感知到信息素之前不肯罢休,直到被散发的泥土味信息素呛了一口,瞬间老实缩回去。   他趴在谢谌的怀里,泪花都冒出眼眶了。   “呜……”   木木埋头在谢谌肩头蹭了蹭,泪水浸在衣衫上,晕出两块小小的湿痕,再戒备地偷瞄周言晁。   “不是你要闻的吗?闻了又哭,哪有你这样的。”谢谌嘴上这么说着,轻拍侄子的背,“好了好了。没有难闻成这样,不准闹。”   几分钟后,谢谌意识到哄不好了,无论他说什么,人也不肯松开自己,一推开就哼哼唧唧的。他看向周言晁,对方抿唇垂着眸子,一语不发,五官上并没有显出什么情绪,但目光紧锁在孩子身上。   谢谌:“……”这个看起来也需要哄。   “他还小,所以对信息素比较敏感。”   “要不你把他抱出去吧,不然一直闻到我的味道,可能好不了。”周言晁道。   谢谌:“……”实际上,周言晁只释放了一点信息素,一分钟内味道就散没了。但小孩子闹起别扭来,大人也是无可奈何的。   木木之所以这么亲近谢谌,也是因为先前闻到过他的信息素很喜欢。自腺体损伤后,谢谌也偶尔试图释放信息素,效果不尽人意。   今日情况迥乎不同,清香的茶味散出来,两人同时抬眼相望。周言晁扶住谢谌的脑袋,凑到后颈确认,尽管味道浅淡但至少能释放信息素了。   紧绷几日的弦陡然松了些许,周言晁垂首,鼻尖几乎点在人的腺体上,又被人用手背及时抵挡,听到谢谌说:“我哄小朋友的。”   大的小的都往他身上黏。信息素少,人又凑那么近,全被周言晁一个人吃了。   周遭沉默。   谢谌正准备回头,又听到人低声说:“明明先等你信息素的是我。”   “……”谢谌听得心漏跳了一拍,他盖住侄子的眼睛,调整坐姿,身子倾到周言晁跟前,低声道:“对小孩子信息素不能太浓,我们晚上再说。先用这里将就一下吧。”说罢,他向人凑近。   几分钟后,谢谌抱着侄子踏出房门,亲戚们调侃说他这个表叔还睡懒觉,让侄子叫起床。   怀里的木木率先摇头,“表叔没有。”他指向客房的位置,“里面叔叔,在睡觉。”   走街串门的亲戚本就热情,一听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磕着瓜子好奇打探,“谢谌,里面是谁呀,你不介绍介绍?”   谢谌干笑两声,坐在沙发一角,“等他出来吧。”他想将木木放下,木木察觉到意图,晃荡双腿表示抗议,谢谌无奈只能让孩子坐在自己的腿上。   “木木好像一直很喜欢我们家谢谌。”许随笑道。   “可不是嘛!上次来你们家,赖着不肯走,没有表叔抱就哭。我这个亲妈劝都不好使。最后还是把人哄睡着才抱上车的。”姨妈向儿子张开双臂,“来,木木,到妈妈这儿来。”   木木搂紧谢谌的脖颈,默默转头,把后脑勺留给了亲妈。   “喏,你看。”姨妈一拍手,“这小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表叔生的呢。”   许随呵呵笑着说:“这孩子估计是喜欢谢谌的信息素。”   “表叔,嘴巴……”木木伸手捏了一下谢谌嘴唇,又凑近了一点。   “嘴巴怎么了?”谢谌问。   木木再次指向客房,“有那个叔叔的味道。”   谢谌:“……………………”   客厅内瞬间安静了。   谢谌脑子里的零件都快转冒烟儿了,也想不到措辞来解释,身体局部残留他人信息素意味着上面残留他人的体.液,例如唾液、血液以及……   孩子年幼并不能读懂空气氛围,“叔叔是小狗变的。”   “?”谢谌不明所以。   “我听到表叔,嘬,嘬,嘬……”木木嘟起嘴巴,模仿逗小狗的声音,“然后叔叔就舔……”   谢谌及时捂住那张毫无遮拦的嘴,心里只求这位祖宗快住口,他们接个吻而已,声音哪有这么夸张!   谢谌不敢直视现场任何一位亲戚,祈祷谁能再开一个话题救一下场。   “叔叔阿姨们好。”   熟悉的声音响起,谢谌神经更是紧绷,他盯着怀里的侄子,低声责备道:“都怪你。”   才到场的周言晁只觉气氛微妙,亲戚们的注视中所带有的打量意味可谓明目张胆,他们热烈招呼落座,随后,接二连三的问题抛向周言晁。   “叫什么名字?”   “周言晁,言语的言,日兆晁。”   “多少岁了?”   “27。”   “做什么工作的?”   “我……”周言晁瞥了一眼谢谌,“现在失业中。”   “噢……”   “你家在哪儿呢?”   “住在麓……”   “咳咳……”谢谌咳嗽几声后,周言晁改口说住在郊外的一个老小区。   “就是本地人吗?”   “嗯。”   “那有房吗?”   “没有,租的。”   “和谢谌怎么认识的呢?”   周言晁眨眼思索,一片静默中,谢谌也忍住不抬头想看人如何回答,众人顺着周言晁的目光,做好被引入往事的准备,最后轻轻的“缘分”二字惹得大家稍微愣怔。   某位亲戚掩嘴乐呵道:“难怪啊,会搞煽情,这谁不啵得响啊!”   谢谌:“………………”   还以为这茬过去了呢。   周言晁不明其意,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谢谌。   谢谌此时像被上刑一样难受。   木木主动从谢谌腿上下来,一路小跑到亲妈跟前说悄悄话。   “要尿尿?”   木木捂住她的嘴巴,蹦跶了两下,脸蛋红扑扑的。   旁人调笑,“也就这时候想起亲妈来了。”   女alpha将他牵到厕所里,等他结束后将他抱到盥洗台前冲水。在擦拭手上的清水时,女alpha说道:“宝宝,下次那种话就要当做秘密不能说出来哦。”   “?”   “表叔的嘴巴有另外一个叔叔的味道。”   “嗯,有味道。”木木摇头,“不好闻。”   “……”女alpha耐心地和他解释几遍,直到孩子理解。   “为什么?”   “因为表叔和那个叔叔亲亲啦。他们害羞了。”   “亲亲?”   “就像我和爸爸一样。”她说着亲了一口孩子的脸,“也像我和你一样。”   木木摸着被亲吻过的脸蛋,“害羞?”   “就是羞羞,你看你不让表叔带你来上厕所,是不是不想让表叔知道?”   木木点头。   “因为羞羞,所以才不想要让人知道哦。所以下次……”   木木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卖力地发出:“嘘~~~~~”   “真乖。”女alpha揉了揉他的头。   午饭后,带孩子的重任落在最没有育儿经验的两个人身上。谢谌盘腿坐在地毯上,木木站在他对面,对着他的头发一阵捣鼓。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谢谌瞥向声源,“机关枪拿远点。”   手机摄像功能自带的音效本该是咔嚓,但连续按快门键的动作让它只留下了单调的一个音。   周言晁稍微拉开距离,对着人脸突突突。   “……”   木木后退半步,满意拍手,“好啦!”   “……”谢谌只觉得额头凉嗖嗖的,他的头发被分别贴有小白兔和胡萝卜的卡通夹子拨至两侧,眉毛露出来显得人更为清隽,原本五官营造的疏离感也被这两个可爱玩意儿给打破了。   当木木拿出这堆东西让人挑选,谢谌以为是让他帮忙拿主意,非常乐意地拣了几个,哪曾想是戴自己头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周言晁也是第一次见人这副打扮,获取许可后的他掏出手机狂拍照。比起丑照被抓拍,谢谌更关心他的手机内存。   “哪有这样一直摁快门的,你还不如录视频呢。”谢谌想了想,“……算了,这个还别拍视频了。”他想把头上的东西取下来,但手才碰到发夹,就像是触及孩子哭闹系统的开关,吓得忙缩回手,“我不取了不取了,你别哭。”   “还以为你不会这么迁就孩子。”周言晁举着手机说。   谢谌挠了挠木木的下巴,弄得人发出咯咯笑声,“以前确实不会。亲戚唠嗑,我也不会坐在他们中间参与,现在觉得家长里短的也没有那么坏,至少日子过得安稳才有闲心管这管那的。”他看向镜头,浅笑着反问:“不是吗?”   周言晁缓缓放下手机,镜头到底还是捕捉不到某些东西,这时候只能由自己的心来感受。   谢谌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紧接着目光不自觉落在人的嘴唇上,联想到亲戚的调侃脸也不受控地烧了起来。   气氛颇具暧昧,谢谌的嘴唇被什么点了一下,回过神才发现是木木的食指,原本令人头脑发昏的气温都骤降几度,人也重回清醒状态,他狐疑地盯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侄子。   “?”   木木又将手指挨到周言晁的嘴唇。   周言晁:“?”   “亲亲。”   “……”谢谌纠正他,“没亲,你别又乱说。”   “不说,表叔害羞。”   “……”谢谌:“本来就没亲,我害羞什么?”   木木捂住嘴,朝他不停眨眼。   “……”谢谌一仰头,头靠到沙发的坐垫,他双手捂脸,苦恼道:“哎——呀——那群大人都教了些小孩子什么啊。”   木木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将脸埋进自己的掌心,重复道:“哎——呀——那群大人都教小孩子什么呀。”   谢谌看到小家伙模仿自己,“……你再学一个试试呢……”   孩子分辨不出大人的威胁语气,不知道这种类似于一种警告,他抬头眨了几下眼,又将动作再做了一遍。   “……算了,你高兴就好。”谢谌失去同他计较的力气。   “害羞了吗?”周言晁凑近询问。   “没有。”谢谌偏头和人对视,他下颌被掌心抚摸,耳廓感知到手指的触碰。   “耳朵有点红。”   “热的。”   “真的?”   谢谌睒了睒眼。   “假的。”   两人距离刚拉近一点,又默契地看向一旁的小孩。   木木抬手捂住眼睛。   两人:“……”   有这个机灵鬼在,谁敢轻举妄动。 第128章 电子蜘蛛   “小妹, 你家里备点杀虫剂吧。听说最近有蜘蛛。”一家人预定了一个餐厅包间内,舅妈在饭桌上突然提及这件事。   许随筷子一顿,“蜘蛛?喷杀虫剂会不会有点……弄出屋就行了吧。”   谢谌跟着附和, “一般我们见到的蜘蛛是益虫,应该不用杀掉。”   “那蜘蛛不是家里平常见的那种。”姨父摊开手掌抖了抖,“加上那八条腿足足有人的手掌那么大。虽然说蜘蛛平常不会攻击人, 但是前段时间我听单位的同事说,最近有好几个人被蜘蛛咬了,有的还是被咬的腺体,废没废都不知道呢。”   舅妈讶异捂嘴, “天呐。然后呢?人还好吗?”   “不知道,据说被隔离起来了。”   “隔离?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   “不知道啊。你们别到处乱说, 总之自家人长个心眼儿, 离蜘蛛远点。”   咬人腺体的蜘蛛?谢谌和周言晁交换眼神,各自低头安静地咀嚼食物。   “谢谌,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把婚办了呀?”在饭局即将结束,某位远房表亲冒出这么一句话, 一口热汤被当事人呛回碗里,好不容易从咳嗽中缓过来,一只拿着卫生纸的手就主动为他擦拭唇周的汤汁。   谢谌不适应这种殷勤, 当众多颇具深意的目光投向自己,顿觉浑身刺挠,暗道这人还真会挑时候表现自己。   木木坐在谢谌身旁的儿童椅上, 晃动小腿, 指着桌上的中式面点,拍打谢谌的肩,“那个那个, 要表叔喂。”   又有谁絮絮叨叨地说着,年龄到了就该抓紧结婚生子,人还是有个家才好。   谢谌佯装听不见,倾身过去,把奶黄包递到侄子嘴边,还在专注喂食,腰猝不及防被人搂住,本能的哆嗦让流沙质地的内馅刮到木木脸上,小孩子也没闹,只是伸出舌头卖力地舔舐。   谢谌蹙眉转头,还没来得及以眼神问罪,人先一步靠了过来。   “我们会努力的。”周言晁笑说。   谢谌看着落在自己肩上的手,“……”   当自己刻意回避问题时,他更希望亲戚们能敏锐地察觉并及时换个话题聊天,也不知道亲戚们是真不懂这种冷处理的含义,还是个个都厚脸皮在装不懂。   周言晁的一句回答点燃了他们的热情,甚至还有人捂嘴呵呵笑说期待明年见到一个宝宝。   在炽热的调侃中,谢谌手伸到桌下,偷偷下狠劲儿捏了一下周言晁的大腿,朝这群爱管事的亲戚浅笑道:“会,努力的。”   一个阳.痿,一个不育,糟糕的经历带来不同的生理问题,谢谌暗地里自嘲反问能努力出个什么东西来呢。   努力努力!”木木嘴里包着面食,含糊不清地重复着。谢谌掰下一大块奶黄包,堵住这个复读机的嘴。   折磨人的饭局结束,本该在祥和中道别,谢谌注意到周言晁在接了一个电话后情绪发生变化,凑近低声询问情况,周言晁留下“A方”两字就匆然离开。   客厅开着暖气,谢谌只披了一条单薄的流苏毛毯,他坐在沙发上,双腿折叠在身前,下巴搁在膝盖处,面颊被屏幕的幽幽荧光衬得清丽。   许随在他身旁坐下,“还不睡吗?”   “再等会儿。”   “为什么这么排斥结婚呢?”   “妈,如果你是打算催婚的话,我还是劝你别白费力气了。”   “不是来催婚。小孩子不会撒谎,既然你和他已经做过亲密的事了,那是什么让你不想和他结婚,不愿意和我坦白你们的真实关系呢?”许随垂头揉捏手指头,“我知道你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但这两年,你没有喜可报,所以跟我们说得话越来越少,不和我们沟通,我知道你日子一定过得不太好。”   “和他做过亲密的事又不能代表什么。”谢谌的发言让许随震撼,但随即又沉默,“你是因为和爸爸发生过那种关系后就自暴自弃了吗?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所谓了,随随便便就和alpha做那种事。”   谢谌愕然,他如鲠在喉,该如何向母亲坦白这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制造的一个乌龙,他能开口讲述的只有否认自己没有因此堕落。   “不是的,我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   这些年,他得到的评价是自私冷漠,但面对这种谴责时,他不太会进行深刻的反思。   有时候,一个人被指责自私,只是在怪他没有作出牺牲而已。   谢谌盯着屏幕,这部电影是他小学时期最喜欢的一部,有一个配角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她”舞姿优美动人,这位配角的omega母亲曾经是舞者,但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再继续跳舞,为了让作为男alpha的孩子完成自己的理想,给他留及腰的长发,让他假扮成女omega练习舞蹈,配角讨厌这样,可是每次看到妈妈的伤口和她期待的目光,一次次换上舞裙登台表演,到故事的结尾,他和妈妈和解,开始进行自己喜欢的极限运动,但依旧保留长发,也会偶尔变回以前的模样起舞。   这种迁就没有对错,只是一种抉择。小时候的谢谌并不能理解,配角全副武装进行各种极限运动,保护设施包住了他的头发或脸,不再光鲜亮丽,他不再有飘逸的裙摆,不再显露出温柔娴静,他成了谢谌不喜欢的模样。   如今再次观影,滑雪、跳伞、跑酷,才感受到从防护面具里泄出蓬勃生机以及自由活力,至于为何到故事的结尾他依旧没有剪去长发,是出于习惯,还是由于难以割舍的亲情,影片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   “在没有血缘维系的情况下,爱到底是什么呢?”谢谌问道。   “每个人都爱的定义和感受都不同,我给不了答案,这只能由你去探索体会。以前想着,我们家庭条件还不错,至少不会让你为了享受物质生活,遇到合适的人就结婚。我不理解的是,你各方面条件都足够优秀,明明有足够的自由去寻找选择爱人,但你就是不肯。前几天你和我说了那么多,感觉你太排斥alpha了,还在想你会不会是同性恋呢。”   谢谌无奈地笑了笑,“我是变性者,现在对我自己的性别认知也不清晰,又怎么判断我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呢?”   许随笑道:“如果不了解什么是爱的话,那或许节奏可以再慢一点。你的谨慎恰恰显露你这个人有责任心,表达出的感情不是草率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许随顿了顿,“那你对小周呢?”   “我和他之间是没有爱的。”   谁会爱上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谢谌心想,尤其是伤害过彼此,又怎么相爱。   “你和他那么亲密,只是简单的生理需求吗?发情期也是找他解决的吗?”   谢谌一愣,被亲妈问及这个话题耳根子跟着微微发红,他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声音闷闷的,“哎呀,不是啦。”   许随笑着起身离开,“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屋睡觉了。”   电影继续播放,谢谌拿起一旁的手机,看着自己半个小时前发的消息。   【谢谌】   今晚回来吗?   没有得到回复,他放下手机继续看电影。到了凌晨,手机安静得像死机了一样。   【谢谌】   我睡了,回来打电话,我给你开门   A方内部灯火通明,几十个重要负责人集中进行会议。   分区负责人站在台上,“近日发生多起蜘蛛袭击人类的事件,多为红玫瑰蜘蛛,目前受到袭击的群体都是alpha,我们暂时以传染病为由将人暂时进行隔离。”   “这类蜘蛛主要吞食昆虫,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但我们在蜘蛛的体内发现了东西。”   屏幕从布满绒毛的蜘蛛切换到细微的零件。   “将芯片和电极植入神经系统,利用电子设备控制其动作。简而言之,这次蜘蛛攻击人类腺体是人为操控。此外,蜘蛛注射进人体的并不是毒液。”她顿了顿,“而是变性试剂。”   场内一片哗然,众人惊叹怎么会有人想到利用蜘蛛进行变性手术,如果不计入其中投入的技术成本,从便捷程度、社会影响等方面都较以往都有所改善。但他们并没有因此对产生这个想法想法天才心心相惜,这次受害者主要是alpha。   “不止如此,就算期间蜘蛛死亡,但在神经没有彻底坏死前,肢体就全权由芯片操控,严格意义上来讲,它并不能称之为生物,而是一个精密的电子仪器。”   叮叮叮——   谢谌关掉早上8点准时响起的闹钟,他点开聊天界面瞄了一眼,随即又将手机搁在一旁,继续躺下。   谢谌转头看向窗外,窗帘遮挡住景象,但天气预报显示今天不是一个好天气。   阴霾中,天空下起大雨,砸得雨棚噼里啪啦作响。顾锦将放在阳台上的盆栽收进屋内,擦拭被打湿的花盆。   她们迎来一位不速之客,对方自称是B方的负责人,留着齐耳短发,看起来大概二十出头的年龄,她坐在机麻桌前,将麻将摆得哐哐发响,“你们过年打麻将吗?谁赢了?”   “有事就直说。”   B方负责人抬眼一笑,“不要紧张嘛。我不是来抓你们的,我是来给你们提议的。”   “现在外面针对你们的言论尤为的恶劣,这对O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这种处境下,你们不能回O方大楼。”B方手指弹开一块“二条”,“二条”撞到“一筒”发出嘭的一声响,“但你们可以让A方也无处可去。”   “什么?”顾锦嗤笑道:“B方不是更倾向A方吗?”   “B方的情况并不如你们所想的那么和谐。针对AO敌对问题,目前B方内部主要分为三类群体,一是推崇alpha继续成为世界的主导,二是认为AB之间、AO之间唯一的区别只是存在被信息素压迫与否,在某种程度上命运相似,omega才是我们应该信任帮助的伙伴,三是持有一种‘阶梯之外’的概念。”   她挪动桌面上的麻将,垒起一个三层的阶梯,“alpha站在最高一层,迟迟不肯下来,omega站在最低一层,想要上到第二个台阶,并且把alpha拉下来,或许在你们看来,这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我们对此感到遗憾,事到如今,omega仍然想要和alpha并肩站在第二阶梯,追求理想的平等。”   “那么beta是站在哪一层呢?众所周知,beta身上的标签一直都是朴素老实,没有什么存在感,beta应该不在你们考虑的范围之中吧?三方有我们的一席之地,仅仅是因为这个世界存在beta这个性别而已。”   “你们想要什么?”   “想要加入这场纷争中,你们打破制度。”她笑容幽深,“我们摧毁阶梯。” 第129章 认知局限   雨接连下了两天, 天空阴沉,被雨水浸润的常青树油亮亮的,叶片伴随水滴的坠落低垂摇晃。爬山虎的藤蔓缠绕粗粝墙面, 枯萎的藤叶透着陈旧的味道。   谢谌拎着礼盒,伫立在老小区的几栋矮楼间,纠结是在这儿还是在下一个岔口左转, 右前方一楼的住户隔着生锈的防盗窗注视着他,当两人视线对上时,住户陡然关上玻璃窗,再拉上窗帘。   “……”   没有停车场, 无数车辆停泊在矮楼之间,四下空无一人, 小卖部卷帘门紧闭, 萧条显出诡异的空寂。   室内外氛围迥异,门被打开, 林青屿站在玄关处,原本掉皮的墙壁被贴上各种新春装饰物遮挡, 鹅黄色的灯光透出温暖。   林青屿见到谢谌后明显愣怔了一下,他浅笑着招呼人快进屋。   “哥,你要出门吗?”   谢谌视线越过林青屿, 看到了与平日不同的林由。对方穿着浅蓝色毛绒的连帽睡衣,衣兜上还有兔子图案,谢谌还没来得及和他打招呼, 人就蹿进卧室, 只留下重重的关门声。   林由换上平日的穿着,牛仔外套搭了一条黑色的冲锋裤,冷着脸坐到沙发上, 他打量谢谌几眼,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谢谌浅笑着呷了一口茶水,“再怎么摆臭脸,我也不会忘记刚刚那个兔子睡衣的。”   林由:“……”   “我是来拜年的。”   “?”林由的表情像在说我们熟吗?   “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会不会太冷漠了。”   “你不是想拜年,你是太闲了吧?”林由一语道破,“哪有没提前联系就来的,恐怕是临时决定的,路上随便买了点儿东西就赶过来了。有没有礼貌?”   谢谌:“……”   林青屿拍了拍林由的肩,“来了就是客,怎么跟客人这么说话呢。”   “确实太闲了。”谢谌笑着附和完又问:“O方最近情况怎么样?打算先过完年再处理那些事吗?”   “你是alpha,我为……”   “以前是。”谢谌纠正他。   “你觉得你是omega了?”   “现在也不觉得是。”谢谌听到林由冷哼一声,“单靠一管针剂是成为不了omega的,你不是很清楚吗?”   谢谌又继续道:“紫色面具的事你们应该也知道。虽然他公开表示出对alpha的敌意,但我认为他也不是站在beta和omega这边的。”   在L.0被禁用后,在知道副作用的前提下,L.0-1依旧畅销,这是因为紫色面具完全抓住了各个处境的人的心理,有人想赚钱,有人想翻身,有人想报复……   “其实,与其说是对alpha的敌意,倒不如说是对制度的敌意,利用试剂,让omega变成alpha,alpha变成omega,然后新的alpha对抗旧的alpha或是惩罚压迫新的omega,本质上这个世界没有发生变化,一旦有人研发出让变性试剂失效的药,到时候又是一场新‘omega’反新‘alpha’的革命。如果一直借助变性试剂,我们还是停留在这个制度之下,永远改变不了压迫与被压迫的命运。”   “O方也并不赞同紫色面具利用变性试剂,认为这是在摒弃omega的基因,不过现在已经有人认为紫色面具言之有理,甚至在网站上发帖表示想要开展集体变性再屠杀alpha的行动。”   谢谌:“然后呢?”   林由眨眼,“这种提倡暴力的帖子,我作为管理者当然删了。”   “不过好在,也有人反对紫色面具的说法。”林由将帖子翻出来给谢谌查看。   【论】创造世界的第一步就是毁灭世界   【OK】(50级):俗话说,不破不立。但,紫色面具提出的换血计划真的对吗?想要摆脱alpha的束缚第一步是先成为alpha?紫色面具也不敢保证omega成为alpha后心境不会发生改变,所以提倡直到杀干净为止。在这个对抗厮杀的过程中,解决问题的手段和原本的那群alpha有什么区别呢?一直照本宣科,那就是在原地打转,紫色面具反的是制度,但他和我们所处在这个时代,必定受到认知的局限,最终设想计划,仍旧是将omega进行alpha化,依旧没有跳出这个制度。综上所述,我认为隔壁要根据紫色面具计划展开行动的人都是一群没有脑子、根本不会思考的蠢猪。   【哇晒】回复【OK】:你分析就分析,骂人干嘛?   【OK】回复【哇晒】:你自己对号入座了。要是你的家人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被这群变性人杀了,到时候就不是你骂“蠢猪”两个字能表达不满的了   【糊糊】(35级):另外,在明知道苹果放进箱子有腐烂的可能性,就不应该是一次次实验,直到有一批不会腐烂的苹果出现,而是从一开始就不将苹果放进去。   “不只是本区O方大楼受到袭击,所以他区无法救援我区,我们别无选择。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应该稍加利用,A方现在应该有得忙了。”林由说道。   “什么意思?”谢谌心不免漏了一拍。   山间丛林密布,黑车排列停靠,一行人全副武装地下车,调查结果显示控制蜘蛛神经的信号源就在这座山里,他们需徒步前往目的地。为了提高行动便捷性,每人不再佩戴面具,而是以黑布覆面。   所有A方成员佩戴用特殊材质定制的项圈式止咬器,每一个项圈都录有佩戴者的指纹,在本人心率正常的情况下,可通过指纹识别进行手动操作。   “好烦啊。像omega一样。”一个alpha调整脖子上的机械项圈,项圈一经指腹触碰瞬间成功认证指纹,小幅度的转动唤醒浅蓝色光点,它沿着脖颈绕行一圈进行测量,重新作出调整,与alpha的腺体再度紧密贴合,将腺体被攻击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还好只是在这个特殊时候佩戴止咬器,那群不找alpha做伴侣的omega要心惊胆战地戴一辈子。”另一个alpha讥笑道。   “omega?”第三个alpha走上前,与他们并排,“他们有这待遇吗?”   “那不很正常?alpha的腺体多宝贵啊。”   “闭嘴,现在不是让你们闲聊的。”33打断他们的交流,眺望远处,所有人在看到树林深处的建筑,不禁将呼吸放轻了一些。   这里是一所荒废了几十年的孤儿院,原本是收养被附近村庄遗弃的孩童,据说曾经闹过鬼,被吓疯的院长纵火,消防队及时灭火,随后幸存的孩童被其他各地的福利院收养。   年岁已久,杂草葳蕤,藤条茂密,破裂的墙壁和窗户被蒙上厚重的灰尘,完全看不出火烧的痕迹。   众人隔着铁门窥见被遗弃的旧址,难以置信电子科技产物居然诞生在这里。   有人预先迈步,33及时拦住,她面朝那堵生出裂痕的墙壁,调节特制眼镜上的按钮,镜片监测到眼球的锁定,将可视范围进行局部放大,爬山虎的叶片缝隙间一粒红光闪烁。她举枪射击,将藏匿的摄像头打爆。   监控被子弹切断,紫色面具盯着失效的电子屏幕笑道:“不会以为一个项圈就能保命了吧?”   谢谌冲出小区单元门,狂奔到停车位,驾驶离去。等绿灯的期间,谢谌又给周言晁打了几个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无奈换人联系。   “张博士,周言晁平常身边有保镖吗?能联系上吗?”   “我不清楚,他本身自保能力较强,一般不会带人,怎么了?”   “你也能看到他的定位,能不能派人去他现在的位置?”   过年期间街道上几乎没有车辆,谢谌没有耐心,脚松开刹车,猛踩油门闯红灯,继续朝目的地行驶,但相隔67km,哪怕超速驾驶也未必赶得上。   “他在山上?发生什么事了?”   是陷阱。   电子蜘蛛,B方才是完全的知情者,虽然不知道这项技术是通过谁实现的,但目的根本不在普通民众,而是A方。   各地都出现了电子蜘蛛,但在它对社会造成影响前就被清除了,所以只有寥寥几句传言走漏出来。B方故意暴露信号发射源,让A方成员前去围剿,这批被筛选出来的精英alpha即将被注射变性试剂,成为omega。   在谢谌简单阐述情况后,他又问:“这种情况下,周言晁会怎么样?变回omega吗?”   “可能不会。”张茹顿了顿,“他的身体情况并不好,身体负荷过重的话,会死。”   “……”谢谌握紧方向盘,重重一脚踩在踏板上,提速前往,“你有办法调直升机吗?”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里面摆放着几张发黑的木床,棉被的一角垂落到地面。   “搜了这么久,别说蜘蛛,一只虫子的影子都没有。”A方成员Sa手拿热成像仪对房间扫了一圈,再一掀被,透过窗户的阳光照耀出漂浮在空中的颗粒。   总共40人参与行动,他们分为4个大队,细化为8个小队。   “1队,1队,你们情况怎么样了?”通讯器那头却无回应。   “3队,3队?”也没有声音。   登山时,与外界通讯就不太顺畅,起初大家都以为是山里信号不好,现在即使没有拉开距离,各队之间也无法取得联系,这里应该装有干扰器。   哐当。   听到门外有动静,几人连忙出去查看情况。   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站在楼梯口处,其中一人笨拙地蹲在地上捡起掉落的画像。   “你们是谁?”Sa喊道。   楼梯口的几人同时注意到5支机关枪对准自己,连忙举起双臂,为首的人连忙说道:“冷静冷静!”   他们展示挂在脖子上的名牌,“我们是B方成员,来协助你们的。” 第130章 无法定义   “……我怎么没听说过B方会来?”Sa打量几人, “还有,你们穿成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   “我们可没有你们那么先进的止咬器。”   White打量几人,上前查看为首beta的名牌, 确认身份后笑道:“春?好名字。早说要来啊,也给你们备装备了。”   春置若罔闻,“你们现在有进展了吗?”   “没有。”   “会不会是他预料到我们会突袭, 事先有所准备逃跑了?”   “报,嗞——报告报嗞——7队嗞嗞——发现——”   通讯器打断交流,7队的搜查区域在1楼东南方向的房间,但由于信号干扰问题, 接收到讯息并及时赶到的只有位置相近的1队和6队。   室内宽敞,作为公共食堂, 摆放着数十张近3米长的木质餐桌, 成员们发现端倪后撬开中间的地板,发现了地下通道。   三组人商议, 7队留在原地,1队先下通道探路, 6队成员分别告知没有接收到消息的队伍。   “这种通道是孤儿院原本就有还是那个天才自己挖的?”   通道内没有光源,越深入越阴森黑暗,A方成员佩戴的眼镜夜视功能, 但B方成员装备并不齐全,又担心使用手电触发风险,只能紧跟在A方身后。   在照明条件不足的情况下, 春踩了Whtie好几次脚后跟。Whtie对此表示不满, “脚后跟都要被你磨平了。”   Sa:“别吵。”   地下通道尽头是一扇门,似乎感应到生命体的靠近,红外线自动进行扫描, 2秒后安装的电子屏幕显示『未检测到可通行人员』。   “基因锁?人脸识别还是眼球识别?”   “而且……”门板被拍了拍,有人说:“这个应该多层高强度材料复合而成的防弹门,爆破非但不能打开它,还可能导致地表坍塌,导致危险。”   “屏幕上面有数字,应该可以输入密码。”   “我们对那个天才一无所知,更别说密码了。会破译的几个都在其他队,通讯设备也瘫痪了,要么在这儿等他们来,要么我们上去找人。”   几个A组成员商讨着,他们身后响起人声——“让我们来试试吧。”   春说考虑到对方善用科技,特地携带了小型解码器。   在所有人抱有迟疑和怀疑态度时,电子屏幕显示『请通行』。   门成功打开了!   所有人都警惕地握住手里的枪,对准门口。   内部的光穿透漆黑的甬道,特殊材料打造的壁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银白,诡异的宁静笼罩着每个人。   春:“会不会有陷阱?”   “留几个人守在门口,其余人和我进去。”Sa说道。   地板采用压力感应+红外线扫描的复合传感系统,踏入区域,系统自动生成三维模型,并以全息影像的形式展现出来。每一个人在哪一条通道打开哪一扇门,紫色面具都尽收眼底。   成员们打开一道道门,走进培养室。   培养室里配有许多防弹玻璃制的圆柱形密闭容器,内置各种蜘蛛,一旁的电子屏记载着它们的编号。   [TH-L-B-L-03-012-A]   [LY-M-N-M-01-007-A]   [SA-S-Y-L-02-045-A]   [PH-S-N-L-05-102-A]   [TH-L-B-L-01-011-A]   ……   他们谨慎迈步行走在过道上,所有人都以为只有红玫瑰蜘蛛一个种类,明知道这些生物被关着,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儿,有时和八只眼睛相视都不知道该看哪一对眼珠子,   “黑寡妇,我只在《动物世界》里见过。”White轻触玻璃壁,隔空抚摸蜘蛛细长的脚,惹得旁人看了直起鸡皮疙瘩。   White注意到屏幕显示为   [TR-M-B-H-04-005-D]   她问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   Sa思考后说:“种类-体型-颜色-不知道-批次-排序-状态。”   “那这只现在是什么状态?”   “Deactivated。”   “哦……”   “这简直就是养蛛达人啊……”有人说。   还在设想数量,静谧的实验室发出异响。   咔——   所有容器像是统一接收到指令,开始缓缓下降,至一定高度后停止,就在所有人疑惑不解时,顶部的圆形舱门自动弹开。   所有人瞬间汗毛直竖,同队的叁肆看到面前的蜘蛛正在沿着容器壁往上爬,他的步子跟着倒退,“喂……你们谁碰了什么开关吗……”   “小心!”   一只布满绒毛的蜘蛛从叁肆身后的容器钻了出来,Sa及时举枪,在子弹的冲击下,蜘蛛瞬间化为碎块掉落在台面。   叁肆后知后觉松了一口气,“都戴了止咬器,应该攻击不了吧。”他说着不放心地摸了摸电子项圈,脖颈上的束缚感顿然消失,不论怎么触碰都无法唤器机械。   “等等……我我的,止咬器,好像,好像失灵了!”叁肆慌乱扯拽项圈,项圈像断了线的珠链倏地掉落,砸到地板上发出零碎的声音,犹如散开的碎石废铁。   碎裂的不只是腺体保护器,还有所有人的从容,他们急忙检查自己脖子上的止咬器,噼里啪啦的掉落声接踵而至,一点点蚕食心神理智。   再垂首,蜘蛛们像潮水一点点漫了过来,已经迫近到脚边。蜘蛛种类不同,行动能力和敏捷度也具有差异,众人回身,来时路已经被一片蜘蛛封住。   “啊啊啊啊啊我跟你们这些恶心的虫子拼了!”   叁肆被一把推开,看到枫冲到最前面,举枪对准涌来的蜘蛛,瞬间火光喷射,烧灼袭来的生物。   枪管内置燃料管、点火装置以及冷却系统,只需手动摁下按钮,切换攻击模式。大面积的蜘蛛被迅速清理,它们在火焰下蜷曲腿部,像密密麻麻的黑球,不再动弹。   “好了,枫。”Sa上前让枫停止射击动作。   “啊啊啊啊啊!”枫还在喷火。   Sa当即甩了他一巴掌,“够了!”   枫这才将手指从扳机移开,呆愣地捂住自己的脸。   “……别浪费燃料。”   话音才落,又是嘭的一声枪响。White将躲在容器后的蜘蛛击杀,“先退出培养室。”   几人面色凝重地回到通道,摸了摸空荡荡的后颈。   “还要继续吗?止咬器没了,稍不注意我们就……”   “这种东西还敢卖劣质的,等我出去一定找供货商算账!”叁肆压着嗓子怒吼。   Sa:“未必就是产品质量问题,从我们进来开始通讯设备失效,现在又是止咬器出问题。对电子产品进行干扰,或许对对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White思索后询问,“刚刚有人碰到什么开关了吗?”   彼此相视,纷纷摇头。   紫色面具站在案台前,垂头俯瞰微缩型实验室,有人仰头,似乎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   紫色面具发出一声轻笑。   “你在看什么?”叁肆跟着抬头。   Whtie收回视线说没什么,“算了,大家没事就好。”   才说完,就有人脱力跪在地上,他捂住后颈,此时腺体传来的疼痛让他惊恐大于一切。成员纷纷上前,只见脖颈上那块凸起的小肉上因蜘蛛口器留下咬痕。   “等等,有声音。”   几人屏住呼吸,错乱的脚步声从一侧通道不远处传来,前方是一个拐角,视线的盲区让他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伴随声音逐渐清晰,两个人闯入众人视线,他们看到队友也没有面露喜色,大喊着:“快跑!!!”   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像翻涌的黑水,覆盖住原本的银白。   “跑啊!”那头气喘吁吁地劝告。   Sa:“跑什么啊?”   距离拉近,所有成员举枪对准他们,在两人成功越到身后的一瞬,默契地扣动扳机,烈焰乍现,火光和高温让人眯起眼,直到蜘蛛们蜷缩无法动弹,各自都舒了一口气。   火焰逐渐消退,显露出大量蜘蛛尸体。   Whtie:“我操,你们是捅了蜘蛛窝吗!”   Sa:“其他人呢?”   “……止咬器不起作用,他们都被咬了……安顿在附近。”   Sa:“下来了几个队?”   “我知道的有5个队,路上遇到的岔路太多,大家就分散行动。但是,我们发现这里的墙壁是会移动的,不清楚通道是定时发生改变,还是人为实时操控的。”   “更像是人为吧。故意把我们分开,大批蜘蛛袭击,人少燃料肯定不够。”叁肆说道。   “事到如今,先撤退吧。”White说着背起枫按照原路返回。   还没步行几十米,几人停在墙壁前,“……”   “刚刚来时,没这面墙吧……”叁肆说,“这是逼我们继续往里面走啊。”   广播响起,“各组成员请根据声音方向前行,请根据声音方向前行。广播每5分钟播放一次。”   叁肆:“有人找到中心控制室了?还是陷阱?”   White:“我们还有得选吗?”   “……”   半个小时候后,他们顺利抵达中心控制室,成员的数量比想象中的多,但如果在场的就是目前仅存活的成员,状态非常不乐观。   33说:“我特意将广播范围缩小在中心控制室附近,但由于有冷却时间,只能每5分钟播报一次,幸好大部分成员都成功找到了这里。”   “还有几个队?”Sa问。   “2队、4队、5队的人还没有找到这里,8队一直没联系上,应该还在上面。”   “8队啊……”叁肆失笑道:“莉莉这么胆小,发现这么多成员凭空消失,魂都要吓没了吧。”   Sa注意到被绑起来的beta,问怎么回事。   “你不觉得beta来了以后,我们的进展就开始变得顺利了吗?先是找到地下通道,再是破译密码,这不是巧合,因为这几个beta和敌人是一伙儿的。”   “什么?!”   33又问:“你们有去实验室吗?”   “没有,去了培养室。”   “那就好,据他们说,实验室里的仪器外壳都掺有钋-210,会自然释放α粒子,吸入、摄入或皮肤接触造成严重辐射损伤,极微量就可致死……”   “!!!”   “我说呢,怎么穿这么厚的防护服……”枫捂住后颈喊道:“给他脱了!”   通道内,谢谌将一个落单的成员撂倒在地,“周在哪儿?”   “滚!我是不会说的。”alpha咬牙切齿道。   谢谌一击将其打晕,换上他的装备,盯着人的覆面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摘下来给自己戴上。   好奇怪。   alpha的动作似乎变得很迟钝。谢谌舒展五指再握成拳,他已经很久没有训练,在格斗和体能方面不会有什么长进,在与alpha进行对决却有压倒性的胜利,好像alpha的身体因为什么受到了限制。   “通风系统设置神经性麻醉微粒,浓度随停留时间增长。”中心控制室内,33宣告出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要解除这个系统需要高级密钥,我们目前没有成员能破译。呆在这里越久,我们就越有危险。但空间结构实时发生改变,除非找出变化规律,不然我们就会被一直困在这里。中途也可能遭遇蜘蛛侵袭,燃料和弹药是否足以支撑到我们成功找到出口也是一个问题。”   “蜘蛛已经全部被放出来了吗?”有人问。   33摇头,“中心控制室里的很多操作都需要密码,每一个容器和房间都有倒计时,到时间就会自动打开。如果强行断电,我怕会激活备用系统,可能会发生我们无法预估的事。”   枫揪住春,愤怒地说道:“我们配备了特制的止咬器,是不是你泄露给他们的,才会导致我们的器械失灵?”   春沉默着。   在拳头即将挥到他脸上时,控制室的电子屏幕突然切换成白屏,同时响起机械化声音。   “科技不应该是对人体机能不足的补充,对人类自身力量的强化吗?为什么要将技术据为己有,只为特定群体贡献作用。”   枫:“什么?”   “omega面临被强制标记的风险,尽管具有威慑作用的法律人人心知肚明,施暴者仍能以酒精或者发情期为借口,减免自己的罪行。现在alpha的腺体被盯上了,电子止咬器也随之诞生了,这是技术的偶然性吗?”   声音暂时停顿了一下,再幽幽发问:“还是说,大家都认为,alpha的腺体本身就比omega的腺体更具有保护价值?”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33询问道。   “在我进行实验时,产生一个疑问,蜘蛛被植入电子芯片,它仍保留自我意识,但我利用设备操控它,它有时会听从指挥,有时又会遵从自己的本能,这个阶段中,它到底是自然意义上的蜘蛛还是由科学诞生的机器?”   “……”   “一个alpha在注射变性试剂后,他的身体对试剂要吸收到何种程度才算得上是omega?排斥omega的信息素?被alpha的信息素吸引?能被标记?受孕几率增大?”   屏幕上呈现出红黄蓝三点,一旁分别标注字母ABO,三个点相连成线,随后不同的顶点产生出相应的光点并在线上来回滑动。   紫色面具说,变性试剂让最初稳定的点开始移动位置,性别不再极端化,具备流动性。   屏幕上,原本活动的光点陡然停住,它们各自停在线上,并没有与三角形的顶点重合。   “电子蜘蛛携带的剂量不会对人的生命构成威胁,也不能完全改变人体基因,每个人体质不同,相同的剂量产生的影响也不同,他们会像这上面的点一样,处于两个顶点之间,可能会更靠近其中之一,但也只是靠近。”   “这像什么话……不A不O的……”枫一副天塌了的样子,“你要把人变成怪物吗?!”   “如果人人都是怪物,那还叫怪物吗?”   枫瞬间哑然。   “这只是为了直观地给大家举例,事实上,线是由无数个点组成的,被蜘蛛咬后的人类可能出现这条线上的任一位置。顺带一提,在这种剂量下,进行二次变性也不会对生命构成威胁,所以拥有三种性别基因也不是没有可能。”   线上的光点在中心交汇,中心的光点像绽开的烟花呈放射性状态散出,再与三条线随机相连,愈来愈多,错杂纷乱,无数个点、无数条线将整个三角区域点亮,五光十色,一切都乱了套,根本无法分辨初始基因和最终基因,在场无一人不为这种构想所被震撼。   “地域、血统、财富、知识、能力、个人价值都可以强化权力结构,人类很难抵达一个完全平等自由的世界。但目前最大的问题在于,所谓的分配披上了一层性别的外衣,有些人以性别为标准判定一个人的上限以及最终价值,给予相应的教育入职升职机会以及生活方式和条件等。”   “我发言主要目的是鼓舞人类不惜一切代价的向往自由。真正的换血计划不只是针对alpha,而是所有人。”   此时,大家意识到在讲话的是谁已经晚了。   “当世界如同这片三角区域时,原本作为重要属性的性别,或许对人类也不再重要了。”   紫色面具说,当所有人的性别无法被定义,又如何基于此进行歧视与压迫。 第131章 真正自由   “就这么一直呆下去吗?”叁肆看向通风口, “身体要是被麻痹了,想跑都跑不了了。”   话音才落,有人喊了一声还不想死, 便奋起去扒beta身上的衣物,企图套在自己身上。   beta不肯,他举拳猛捶, 打得人鼻青脸肿。其他成员见状,发现beta快没反应了,及时制止。   “灯。”White从后抱住灯,“够了!人要被你打死了!”   “我就该死吗?!狗杂种!”灯愤愤道:“要么被蜘蛛咬, 要么吸入麻醉微粒过度失去行动力,要么被辐射, 就算出去了也会得辐射病死去!这个后果凭什么我们承担, 总得有人出去找支援吧?!”   “对,我们需要有人出去。当务之急最先解决的是空间结构问题。”Sa研究好一会儿系统, 调出整个实验室的地图,“有些墙作为承重是不可改变, 虽然不能下达指令操控这些墙壁,但人可以根据结构实时变动调整路线,几个人穿着防护服出去, 我们在中心操控室通过限制广播播报区域来提示你们,你们根据声源大小判断出大致行进方向。”   “不行,支援太慢了。何必舍近求远, 还不如直接找到紫色面具, 把他干掉。”又有人提议。   “紫色面具要是真那么好找,我们还至于缩在这里发愁吗?”灯:“就算要和这群蜘蛛对战,我们的弹药和燃料也不够, 需要回到地面去补充啊。”   最终,挑选了几个alpha套上beta的防护服,他们走出中心控制室,按照Sa的预期,根据广播的指示逐渐靠近门的位置。电子屏幕播放他们所在区域的监控,正当大家面露喜色时,几位成员对上了不速之客。   “你们是谁?”成员们一致举枪。   “其他成员在哪儿?”接到任务的队伍在山脚接到谢谌,驾驶直升机抵达目的地,但无法和少爷取得直接联系,也只能以最快速搜查,看守在门口的两人碰到A方成员,即使覆了面也知道这些人当中没有少爷。   双方都不愿意回答彼此的问题,避免不了交战,就在叁肆庆幸我方人多时,成员们被那两个陌生人轻松制服,倒地不省人事。   “……”   众人无疑都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们又是谁?   A方成员看向被绑的人,beta们纷纷摇头撇清干系。   “O方?”   有人嗤笑O方哪有那么强的实力,无一人反对这个观点,顺理成章地认为出现了一波新的势力。   “不管了!横竖都是死!”灯不等人反应,冲到控制台前摁在断电按钮。   断电系统响应,实验室并没有瞬间陷入黑暗,电子屏幕上的房间和通道分区变为黑色。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危机解除时,屏幕弹出新的窗口。   【检测到电源被人为切断,已启动备用电源,以防恶意侵入,请在2分钟内输入密码】   “……”   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谢谌摸黑行走了一分钟后,通道又恢复明亮,正巧碰见从房间出来查看情况的alpha。   “你怎么……”周言晁扶着门框愕然道。   “我接到消息,这次活动对A方来说是这个陷阱,我联系不上你,只能来找你了。”谢谌察觉到周言晁行动有些艰难,心猛地抽了一下,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   “被蜘蛛咬了。”周言晁垂眸,气息紊乱,他四肢没有什么力气,任由被人搂进怀里。   谢谌抱着他,却没在后颈上发现伤口,蹙眉道:“真的被咬了?”   “嗯……”周言晁靠在谢谌的肩窝,看着自己小臂上的小孔,“应该是还被进行实验的蜘蛛,所以没有盯着我的腺体咬。”   “现在什么感觉?”   “只是头痛无力……”   “还能走吗?”   周言晁摇摇头。   “那就别说话了,留点力气。”谢谌让周言晁靠在门框上,背对着他蹲下身,“上来,我背你出去。”   周言晁先是看他的背,再盯自己的手,“你先出去,我会重新想办法的。”   “上来,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周言晁笑了笑,“你这样倒像怕我死了一样。”   “……”   “如果我真的死了,不要给我办葬礼。”   谢谌转身甩了他一巴掌,“你是我谁,我为什么要给你办葬礼?”说罢,他想将人强行抱起,奈何人一直在挣扎不肯,迟迟没能成功,谢谌被他气坏了。   正当处于僵持不下的局面,来了一个周言晁的人。谢谌松了一口气,“你来得正好,把你家少爷带走吧。”   可惜,人只听命于周言晁,他对谢谌的诉求充耳不闻,在得到周言晁的命令后强行拖拽谢谌离开。   “你是瞎吗?你不带那个走不动路的,你拉我?”   男Alpha向成员传达完毕少爷的位置,瞥向谢谌,“少爷说先救你,其他人在来的路上,他们会看着办的。”   “不行,等到人来了再说,我和周言晁一起出去。”谢谌还是赖着不走,虽然这样看上去像是无理取闹。   “为什么?”周言晁问。   “……我放心不下。”   “这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只是比你晚一点出去。”   谢谌说什么也不肯先离开,当他看到气息奄奄的周言晁心底就生出不好的预感,这份预感伴随时间的推迟愈发强烈,占据在心头正在逐渐演变为恐惧。   谢谌无法讲述出这种恐惧,他怕生出其他变故,这会成为自己和周言晁相见的最后一面。   一记手刀,谢谌当即昏了过去。   男alpha将他抱住,还没来得为自己的擅自主张请罪,周言晁率先夸奖干得不错 。   “……”   “出去吧。神经性麻醉微粒的浓度随停留时间增长,现在你带一个,还有百分百出去的可能。”   周言晁关上门。   “你又一次选择救他。”   不同于电子音,周言晁听到的是熟悉的男声,就在几个月前的轮船上他才和这个人交流过。   周言晁脱力沿着墙壁滑落,“反正救了他那么多次,多这一次又怎么了?”   “是什么让你这么做?你喜欢他?”   周言晁呵了一声,“你在讲笑话吗?”   “也是。”紫色面具赞同表示,“你的人生里貌似没有爱的课程。”   “我没有想杀你们的,BO两方勾结也只是想挫挫你们的锐气,但你的好成员干了一件蠢事,他们企图通过切断电源来防止空间结构变化以及蜘蛛扩散,没有密码,系统会检测为是恶意侵入,会在两小时后同时打开所有蜘蛛的培养容器。”   周言晁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不顾自己安危留下这里只为弄清一件事,他抬头冷声道:“人的骨灰都是我处理的,你说她没死是什么意思?”   “……你好奇的只有这个?”   周言晁默认了,紫色面具却切断了广播。   周言晁:“……”   任由他如何追问都得不到回应。   一念之差,启动备用电源的后果如此严重。蜘蛛一旦扩散出去,所有人类都会遭殃,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任务,如今却陷入绝境。   有的人不认命,一意孤行出去寻找出路,有的人坐在原地等死或等支援。   中心控制室仅剩的3名成员注视着电子屏幕上的倒计时,以及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为了弥补选择上的错误,避免人类陷入苦难,他们以投票的形式最终决定启动自毁程序。   但面对死亡,所有悲愤凄都被恐惧吞噬,无一人敢果断摁下那个按钮,他们仍抱有侥幸心理,期待一丝生机,盼望局面被扭转。   “你们可以出去找出路。”33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会在这儿呆到最后一秒的,再摁下这个按钮。”   Sa察觉到33垂在裤缝边的手在微微颤抖,一屁股坐在地上,故作轻松笑道:“算了,累了,懒得跑。”   White无奈一笑,“谁说当alpha是享福的,我们三个好像在组织最不受待见吧。”   地位越高的人越喜欢强调等级,越是想让他人学会服从。A方是三方中等级最为森严的,尽管A方内部成员持有不同观点,但专注于alpha的利益占多数。   以33为首的部分alpha为了不让A方陷入专权霸道,总在会议上提出持有中立态度的意见或建议多保持,但这在他人看来有为B方或O方谋福的嫌疑,所以打压她的现象发生得最为频繁。   “上层说不定知道这次任务有诈,故意派我们,想借机除掉我们。”Sa耸肩,“但没办法,这种情况下好像不得不做……”   “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你们不摁按钮不就相安无事了吗?”时隔许久,紫色面具再次说话了。   “你是不想你的蜘蛛宝贝没了吧?”White讥笑道。   33沉声道:“我不知道多性别的社会美好与否,我只知道你所构建的具有包容性社会,却容纳不下具有单一性别的人类。”   “偏见让你觉得alpha自私自利、争强好胜、具有压迫性和侵略性。这个社会中,被教化的何止是beta和omega,我们从出生那一刻就被当做alpha培养,在潜移默化中善用alpha的力量。”   “这个社会、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赋予我们认知的局限,但变性试剂打破了它,我们尝试倾听各个群体的声音,我们建立三方,试行新的法律条例,成立身体主权法庭,针对变性群体完善相应的福利制度,性别开始具有流动性,需要人类的思想与技术同步,所以如今性别认知即将纳入教育系统,帮助新一代的人类重新思考。你这个只知道孤僻科学天才,不要再纠结你的基因决定论了!”   “你不能用你的技术替全人类做决定!我身上流淌着的血不是为彻底消除个体差异这种畸形的平等,是为真正的自由!!”   沉默片刻后,紫色面具发话了。   “那就为你的自由献身吧。”   时间一到,红色按钮被重重摁下,一切也跟着尘埃落定。   机械的电子音从通讯器传来。   “请立刻驾驶直升机离开。”   “请立刻驾驶直升机离开。”   直升机才启动,谢谌在振动声响中醒来,他并没有看到周言晁的身影,一把揪住强行带自己离开的alpha的领口,“他人呢?”   “请立刻驾驶直升机离开。”   男alpha回复:“收到。”   谢谌盯着通讯器,“我下去,要走你们自己走。”   控制室内,三个人摘下覆面,盘坐在地上,坦然地聊着天。   “刚过完年,才和家人团完圆,我还跟妈妈们说明年回老家把旧房子翻修一下……”33说道。   “明年我弟弟就高考了,我答应会去给他加油的呢。”White叹了一口气,又问:“你们在现实中是做什么的?我干连锁餐饮,最近有人投资入股,不过还没定下来。   33:“律师,原本年后还有一个官司要打。”   Sa:“我……”   White举手打断,“你不用说了,明星,我最近还在看你演的电影。”   Sa笑道:“好看吗?我第一尝试悬疑恐怖题材。”   “超好看,你给我讲讲后面结局呗?凶手是谁呀?”   “啊~那个啊……”   他们被困在荒废的建筑物下,继续遭受麻醉物质的蠹蚀,等待死亡。   地面之上,微风摇晃院子内的狗尾巴草,再被一脚踩踏倒下。一个穿着防护服的beta卸下厚重的装备,奋力朝山下奔去。   还没跑远,beta与赶回来的谢谌迎面相撞。   “里面……”谢谌想停下询问情况,只是匆匆一眼,beta就越过他,继续狂奔。   谢谌也顾不上其他,继续朝孤儿院跑去,两人相背而行,半道beta又折回拦住谢谌,“你不能进去。”   “放开我!”谢谌甩开对方的手,面对牵制朝人脆弱的颈部进行肘击,趁beta因疼痛行动迟缓的一瞬,紧抓住beta的胳膊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腰部砸到一块脑袋大小的石头上,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谢谌摆脱束缚,继续朝目的地奔跑。   嘭!   巨响惊扰飞鸟,谢谌瞬间倒下。   “啊啊啊啊!”   “马上就要炸了!你想死吗!!”beta捂着后腰朝他嘶吼,看到那张脸的一瞬哑然。   谢谌跪趴在地,一手支撑身躯,一手捂住中弹的小腿,血却从指缝渗出。他狠狠地盯着beta,眼眶里却水汽氤氲,咬牙竭力遏制颤抖的声线,“那你让我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他想不了那么多,脑子里只重复着一句话,周言晁不能死。   这个声音甚至冲破了人体对死亡的本能恐惧,他这辈子也料不到自己会为一个恨之深切的人做到这个地步。   在生死面前,所有恩怨都一笔勾销。   伏地的两人察觉到地下的颤动,但恐惧的由头却大相径庭,这个即将被摧毁的地方,beta想继续远离,谢谌想再靠近。   “不,不要……不要!!”   谢谌手撑地站起,趔趄了几步又摔下去,地面泥沙震动,仰头的一瞬火光随热浪袭来,建筑甚至来不及坍塌就被烈焰包裹。   身体因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腾空再重重落地,摔得口吐一滩热血,黑影压顶,再度抬眼,被炸飞的残骸正以高速下坠!   谢谌惊醒坐起,布料因薄汗紧贴单薄的脊背,他摸到盖在身上的凉被,惊心动魄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仍心有余悸,捂住胸口不停地喘着粗气。   一个人靠在床头缓了许久,暂时从阴影中脱离出来。   谢谌抚摸额头上的疤痕。   冷气侵袭,携着凉意渗透进骨肉,将梦中的炽热吹散。昏暗中微风摆弄布帘,地板上的幽光像时涨时落的潮水。   谢谌到客厅接水喝。   两年前发生的爆炸还总是出现在梦里。   咕噜。   半杯凉水浸润干涩的喉咙,玻璃杯被轻轻搁在桌板上。   两年,发生了很多事。   但他记得的事只有一件。   隔着布帘借窗外的微光,谢谌转身回望,木柜上摆放着妈妈的遗像。 第132章 为时已晚   记者部新来的职员表现能力并不突出, 但在工作上没有犯什么大错,便顺利地转正了。   “小谢,你忙吗?”人事刘明笑着靠近谢谌的办公桌。   集团公司对员工着装没有硬性要求, 但架不住有人模样生得不错,哪怕不是正装看起来都有板有眼的。   刘明从众多应聘编辑岗位的简历里筛出谢谌,抛开样貌出挑的证件照, 履历也很丰富,虽然与应聘岗位不相干,但他的本科大学以及前司都非常优秀,年纪轻轻能混到主管岗位的必定有过人之处。   主编在面试后, 对谢谌的岗位进行了调整,端正不胆怯, 口才也不差, 这样的形象正适合初出外勤进行采访。   谢谌抬头,面对快压到顶的男beta也没有躲闪, 平静地说:“下午还有一个医院的采访,怎么了?”   谢谌一副见谁都觉寡淡无趣的正经态度, 刘明看得热血翻腾,他收回目光,微微咳了一声, 将身子俯得更低了一些,闻到了淡淡的乌龙茶香,顿时心旷神怡。   “分部那边有急事, 我等会儿午饭都吃不了就要过去, 麻烦你帮我整理一下面试人的信息。”他说着将U盘放在桌上,“很简单,只需要复制粘贴就可以了。”   “……嗯。”谢谌听出他根本没有商量的语气, 不想费精力和他纠缠推脱,继续整理今天下午的采访资料,低头做笔记。   “谢谢了哈。”刘明赖着不走,惊奇道:“诶,才注意到你眼皮上有颗痣。”   “……嗯,我知道。”   “你知道眼皮上有痣代表什么吗?”   “……”   “富贵和吉利。”刘明也不热脸贴冷屁股,自知没趣,重重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好福气啊——”说罢,便离开回到自己的工位。   笔尖停在纸张上,晕出一个黑痣差不多大小的墨点。   谢谌沉默着。   自己的人生和“福”字沾边吗?   随即,他又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继续埋头工作。   公司待遇福利虽不比上一家,但就目前的就业环境来看也还算不错。六险一金,双休,九点半打卡上班,六点下班,午休两小时,没有绩效考核,有固定金额的餐补以及加班外勤等各项补贴。   唯一的坏处就是底薪太低了,年薪加起来甚至不如他第一份工作的提成的零头。   午休时间,为了恭喜谢谌顺利通过实习期,谢谌的带习老师和他没有去食堂,就近选了家餐厅吃饭,还约了两个关系较好的老同事老黄和蔡姐。   实习期间,谁也不确定谢谌这个外行能否顺利转正,所以与他并不亲近,即使在电梯内打个照面也不会寒暄几句。   如今大有不同,签了正式入职的合同,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大家要共事几年,抬头不见低头见,迟早会熟络起来。   菜还没上桌,四人开始闲聊。蔡姐比较直肠子,向谢谌坦白,“好多人以为你就算能转正,也不会转正呢。”   谢谌问为什么。   “你要是养一家老小,那点儿钱怎么活呀?都觉得你只是把公司当踏脚板,找到更好的就走了。”   “一家老小?我没有结婚,家里人不需要我养。”   还只是第一次吃饭,谢谌对蔡姐的印象就极差,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却因同事随意打探自己隐私而不满,听她说话时笃定的语气,好像自己真有一家子人要养活一样。   人类作为群居动物,最大的坏处就在于不管到哪儿都免受不了被编排的命运,谢谌上学也遭受不少流言蜚语的袭击,到最后只有裴墨衍和他相处。   老黄:“什么?没有结婚?听明哥说你不是三十了吗?”   “……三十岁不结婚犯法吗?”谢谌玩着手机,抬眸将视线迁移到他身上,这话像在谴责他一把年纪还没成家。   一旁的蔡姐笑出声说那倒没有。   老黄劝告道:“不过你最好也别和那个人事走得太近。”   “……”谢谌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一下头。菜还没齐,就没了胃口。   蔡姐:“不过,三十了,家里人不催吗?当初我24没恋爱,我爸就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   “……以前催,现在不催了。”   “为什么不催了?”   谢谌音量小了点,“就是不催了。”   “估计是知道催不动了。”老黄说。   三人继续聊着工作的事,但热心的前辈们怕冷落了新人,不管什么话题总爱捎上谢谌说几句。   “小谢,听说你不是新闻学的,怎么想起来做这个呢?”   “就是想体验一下。”   其实,在此之前,谢谌换过好几份工作,都没有坚持到试用期结束,看似热情的同事对他别有心思。   而选择留在这里,也是因为大部分员工对他视而不见,就连带习老师也只和他交流工作上的问题,除了不知边界的刘明。   在大家提及薪资追不上物价和孩子升学补课等事,咀嚼着饭的谢谌感受到艳羡的目光,心口像被细密的针刺一样难受。   “小谢脸这么好看,随便找一个都吃喝不愁了,何必受工作的折磨,出外勤还风吹日晒的。”   谢谌眨眼,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讽刺他不会利用自身条件,反而找了苦差给自己做,很是愚蠢。   “我要是小谢,我就不努力了。”蔡姐道。   谢谌跟着刺回去,“但你不是我,你还要继续工作几十年。”   “……哈哈哈!”蔡姐干笑着摸了摸脸,“这话说得好伤人,我长得这么差吗?”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你们看看,这才是我们alpha喜欢的类型。”老黄用筷子点了点,“好看又独立。”   “独立?是你们alpha想着不用付出就可以得到吧?”蔡姐撇嘴道。   “你看你,又钻牛角尖了。难怪你和你爱人老是吵架。”   蔡姐白了老黄一眼。   谢谌对于他们这种嘲笑讥讽的相处模式很不适应,饭也没怎么吃就放下筷子说吃饱了,便拿起手机自顾自的玩。   带习老师是一个较为年长的女alpha,第一时间察觉到谢谌的情绪变化,她低声让谢谌别放心上。   谢谌点点头,打开相机,摁了几次快门键。   他打开相册查看,手指来回滑动屏幕,眉头跟着越皱越紧。   在饭局即将结束,谢谌放弃纠结,敲定一张照片,发送出去。   聊天界面格外惹眼,都是他的自拍,对方那边连一条信息框都没有。   有时候,样貌就是一个人的免死金牌,谢谌长相出挑,这个行为不会引人遐想他是一个狂发消息的变态骚扰狂,而是深情专一的追求者。   带习老师将一切看在眼里,揣测至今未婚说不定是等某人的心意,说了一句“加油哦”。   谢谌以为是在说工作,还道了一声谢。   隔壁桌有人抽烟,谢谌借口说透气,顶着高温站在门口旁。   他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我就在身边,为什么还给我发自拍?”   谢谌偏头平静地看着周言晁,“想拍就拍了。每天都要拍那么多张,我下午出外勤回来又要写稿,根本没时间。”   下午,谢谌才迈出公司的门就撞见火急火燎赶回来的刘明。刘明说自己有资料忘拿了,随后瞥到谢谌手里的防晒伞,不忘揶揄一句难怪皮肤那么白。   谢谌无视他,撑伞去医院。   “其实,不会魂飞魄散的。”耳边响起清润的人声。   谢谌偏头看向同在伞下的周言晁,说:“你好像更白一点。”   人活着时肤色本就白皙,如今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   谢谌说:“我想打而已,你别多想。”他用余光查看伞的另一端,又偷偷将伞往周言晁那头斜了一点,尽管其他人看不到周言晁,使得他撑伞的动作看来有些怪异。   因为是新职员,公司没有给他特别重要的采访,担心触及红线,从不让他碰时政和法治一类的稿子。他负责的稿件多以民生为主,例如交通道路、食品安全、医疗健康等。   今日采访医师的主题也是最近流行的传染病,谢谌早将提前准备的问题烂熟于心,整个采访的提问过程非常顺畅,只是那位徐主任在一句话里使用的衔接词太多,后续视频剪辑起来有点麻烦。   采访结束,回办公室剪辑视频,整理资料撰稿,再交稿,经过三审三校后,内容预览,确保无误后点击鼠标发布,一看时间,已经到下班的点了。   主编离开得早,同事们也准点下班。隔壁的编辑路过询问谢谌怎么还不下班,谢谌笑了笑,说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编辑多看了几眼那U盘,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微笑道:“那我先下班了,明天见。”   谢谌猜测她原本是想说刘明几句,但碍于职场关系,不好在办公室讲同事坏话。   谢谌叹了一口气,打开文件夹,看到近一百个的文档,“……”   这样加班还没有补贴啊。   这项工作简单但琐碎,公司外包了一个审核项目,需要大量的审核员,谢谌需要将这一百个人的年龄、学历、联系方式以及有无相关从业经历整理到一个表格内,总之就是不停的复制粘贴。   等录入完所有人员的信息,天也黑了,其余办公区的灯光早就关闭,只有谢谌这里还亮着。他转头看到周言晁坐在隔壁的办公椅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觉得,我这样算过得好吗?”   周言晁没有回答他。   谢谌一笑了之,关了电脑,起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谢谌特意绕路去商场买菜。   在爆炸发生4个月后,妈妈也出车祸不治身亡了,他赶在妈妈闭眼前见了最后一面。   葬礼上亲戚们都以此安慰他,但谢谌始终保持沉默,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胸口长时间淤积着一口气,吐不出也下不去。   他以后想再见妈妈,就只有看照片了。   办完丧事后,谢谌没有呆那个家里,只是偶尔回去打扫一下卫生。他在自己的房子住了一段时间,后又把它卖了,重新买了一个,买的是之前租的那个。   旧房重新翻修了一遍,装修风格彻底换了,不再是以前那种简约色调,卧室墙面内的电路重新接上并安装了壁灯,更温馨了。   散了几个月的甲醛后,谢谌搬了进来。   他睡眠不好,爆炸时被重物砸到,导致脑损伤和骨折,即使出院了,也头痛得厉害,总是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后来产生的抗药性导致睡眠不足,精神每况愈下。   身体条件不允许他长时间外出走动,那段时间只能他呆在家里把以前刷过无数次的老电影翻出来再看一遍,看完以后,开始不理解自己以前为什么会那么喜欢。   周言晁的出现是在搬家一个月后。   他站在床边,像以前那样。   第一眼,谢谌以为他没死,“又是紫色面具救了你吗?”但他的手伸过去一碰,那人影就散了。   谢谌不信什么思念成疾,归咎于脑损伤导致的后遗症,准备去看医生,刚迈步人就倒下去。   谢谌猛地睁开眼,从床上醒来,才发现是自己在做梦。   谢谌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坐起身,目光落在周言晁伫立过的区域。   他根本分不清是在梦里见到了周言晁,又醒来了,还是在现实中幻想了周言晁,又睡去了。   尽管那张脸在实际生活里许久没见,但过去的半年里谢谌总是梦到,尤其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他时常假设,如果当时他执意带人离开,如今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几日后,谢谌又见到周言晁。他微眯起眼打量再次对方,开始反思,是自己因为爆炸创伤严重到足以破坏脑功能了吗?   还是说他真的看到的是鬼。   如果真的是鬼,那简直一点都不恐怖,又或许是作为鬼的周言晁不会使他感到害怕。   谢谌奇怪他为什么出现。   “为什么是你呢?都过去大半年了,你现在才出现?”   “……”   周言晁沉默着,只是一味地盯着他看。   自己有病可以去治,但如果真的是鬼呢?谢谌这么想着,一想到对方可能是有心愿未了才找上门,便延了去看医生的日子。   但不论谢谌怎么开口询问,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周言晁总是出现在谢谌即将入睡时。   被鬼凝视本该是一件恐怖的事,但谢谌丝毫没有发怵,即使有时一醒来就能与那双眼睛对视,直到那魂魄再消失。   谢谌尝试问过他很多问题。   “你是想让我替你报仇吗?”   那场爆炸以后,紫色面具也没有了消息。蜘蛛也没有出现过。L.0-1还继续在地下市场流通,而他也早就不被允许参加三方的任何行动了。   “我现在唯一能接触的就是无性教。”   爆炸后谢谌出院,身上伤还没好全,被绑架了一回。那位教主关心人的方式比较奇特,不是打电话或上门拜访,而是找人把他绑到她的面前。   “虽然她也没有喜欢我到尽心尽力帮忙的程度,但是打探消息还是可以的,你想我加入吗?”谢谌深知入教仪式的残虐,但谢谌也没以前那么在意身体的这一部分了。   周言晁还是没有反应。   “你是放心不下你的财产吗?”谢谌忖测是自己想错了,便换了一个方向,“这个我真的帮不了。没有什么能证明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能把你的遗产争回来,就算我真抢过来了,我也没有能力经营,与其被我搞破产,还不如让它们在别人手里风生水起。钱这个东西本来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就安心去吧。”   “……”周言晁依旧一言不发。   “聋子。”谢谌也不理他了。   等他再去看周言晁,原本伫立的地方早已空荡荡。   “……”   鬼并非都是阴魂不散的。周言晁就总是消失不见,又莫名出现。   谢谌倒也不在意,半夜从睡梦中醒来,看到床前站着一个鬼影也是常事。   不管经历多少次,睡眼朦胧的谢谌都会被吓到立马清醒,但缓过神后,他便掀开被子,问道:“要一起睡吗?”   死前和死后的区别之一,就是周言晁不会钻进他的被窝。传闻人有三魂七魄,谢谌也不知道他缺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作为唯物主义者,听过各种乱力怪神的禁忌传闻,始终嗤之以鼻。尽管有些事情科学无法解释,他依旧认为那是科学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但据说鬼喜夜怕光,家里的窗帘也终年没拉开过了。   谢谌也不是没有脾气,哪怕对方是鬼,他也无法忍受这种冷暴力,有时也会故意挑一些气周言晁的话说,“你的公司都正常运行的,有你没你都一样,要不你就安心走?”   可惜,这不过是打在一团棉花上。   到了秋末,床上的被褥换成厚的。周言晁还是像最初那样守着他,谢谌坐在床上,平静地问:“要这么看我一辈子吗?”   周言晁依旧不应。   谢谌揪住被褥,一个翻身侧躺下,只露出半个脑袋,闷闷地骂了一句:“死不死都一个样,视奸狂。”   谢谌偶尔会刻意忽略周言晁的存在,但时间一久,看到人安静地站在那儿看着自己,心情跟着烦闷。   久而久之,谢谌也养成了习惯,即使抛出去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也没有关系。   随着时间推移,周言晁的出现频率变高,从以前在入睡时出现,到白天也现身,驻留的时间也在拉长,由几秒延伸到一两个小时。   卧室只开了一盏床头灯,亮度调到最低,鬼影站在门口,几乎要与黑色融为一体。   谢谌看着他。   “天天家里站了一个男模一样。你到底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鬼长期呆在人间没问题吗?鬼差怎么不抓你呢?”   “……”   谢谌站起身缓缓步入黑暗中,背部遮挡最后的光亮,他看不清对方的脸,思量再三后开口,声线尤为平稳,“要我……也死掉,陪你吗?”   谢谌听到了呼吸声。   那不是自己的。   他后退一步,留光照过来。   他凝神专注周言晁的一举一动,心脏跟着狂跳,只见人摇了一下头。   谢谌差点喘不上气,当即偏头回避视线,不断起伏的胸口将情绪出卖,他不停地眨眼,睫毛扇掉水汽,但留得瞳中波光熠熠。   谢谌垂头沉思着,柔弱的光铺在他脸上,暧昧不明。   以前觉得是性别束缚了自己,不想受到alpha信息素的控制,现在没有人催婚让他交出自己的一生,自己坦然接受了这具omega的身体,明明自己是在向自由的方向发展,却不知道自己该为了什么活着,但又觉得自己没有死的理由。   不能因为周围的人都死了,只剩自己了,就放弃生命啊。那样倒像是在否定以前独立顽强的自己,他存活的意志本就不建立在他人身上。   谢谌浅笑,声音随夜色轻柔下去,“好,那就这么活着吧。”   谢谌丝毫没意识人鬼相处的怪异,伴随岁月,周言晁能维持形态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也终于从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隔了那么久才来见自己。   周言晁告诉他,魂魄飘到你身边需要时间。   谢谌听闻一想那路确实遥远,当初自己开车都耗时许久,思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重逢,最后别扭地回了一句“辛苦了”。   最令谢谌后悔的是,他从没有一张周言晁的照片,获取途径只在一些报道上,周言晁出席重要场合被媒体抓拍的。   为了弥补这个遗憾,谢谌将镜头对准周言晁,摁下快门按键,手机屏幕显示出来的是空景。   “怎么你这个鬼和其他鬼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鬼片里都是人看不到鬼,拍照发现相片里有一张鬼脸。”谢谌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周言晁看,到他这儿却是反的,他看得见却拍不到。   “不用拍。”   “?”   “比起呆在手机里,我更想留在你的眼睛里。”   “……”谢谌一时间没拿稳手机,屏幕被摔裂了,他低头捡起时嘀咕了一句,“死了尽说一些鬼话。”嘴巴没有饶人,但脸颊跟着微微浮起红。   “算了。”   周言晁就在身边,谢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从视觉、听觉、触觉上,但唯独少了嗅觉。   人死后似乎不能继承生前的信息素,信息素也不单单是味道那么简单,但不论如何,谢谌闻不到也感觉不到……   晚风一吹,小区中的夜来香扑鼻而来。买完菜的谢谌掩住口鼻,独自快速迈步回家。   晚饭后,谢谌洗完澡回到卧室,又低头闻了闻自己,他的一切洗护用品都尽量选择无香型。   谢谌拎起床头柜上的浇水壶,对准盆栽浇水。   时值夏季,卧室充盈植物散发的香气。   自从金鱼死后,谢谌再也没有养过任何活物。但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前往花卉市场买了一盆茉莉花放在床头。   同时,他也深刻理解“错过”这个词。   人活着时,闻了那么多次,他都没想起是什么味道。现在死了,居然知道对方的信息素了。   谢谌身子倚靠床头,垂眼赏花,随后面容闪过一丝异样。   他绷紧脖颈,紧盯着盆栽,但没过几秒就又像谢了花一样垂落,继续靠在床头,神色黯然。   “……”   好像知道得都太晚了。   谢谌指尖轻点花瓣,轻声道:“因为我喜欢的,你恰好失去了,所以才哭,对吗?” 第133章 万分之一   “哈!”   谢谌从梦中惊醒, 双腿直打哆嗦,长久绷紧的肌肉还在持续痉挛,粗重的喘息不断从口中吐露, 他掀起凉被,摸到湿润,心脏吓得猛然缩紧。   不安像海水般席卷包裹全身, 恐惧渗出毛孔浸透衣裳,空调的冷风一拂,他如受惊的鸟颤抖。   谢谌立即开灯环顾房间。   他下床赤脚走动,举着手电筒伏地, 撩开几近垂地的床单,一眼望穿过去, 没有什么收获, 随后将衣帽间里的衣服全取出来,敲了敲木板, 发出的声响又抹掉了后面藏有人的可能性。   橱柜、窗帘、门后、厕所、阳台,一切能藏匿的地点他都检查了一遍, 没有任何发现。   拉掉电闸,谢谌用工具重新撬开插座,没有见到发光的红点。   布料被时间烘干, 黏腻的不适感始终没有消散,谢谌惴惴不安。   目光停摆放在床头柜的水杯上,他拿起一嗅, 又转身进厕所倒得一干二净。如果真的有人下药, 又怎么会让自己察觉得到。   谢谌换上一套干净的睡衣,沾有体.液的脏衣服在洗衣机里转动,他查看手机日历, 距离自己的发情期还有一个月。   伴随着时间,体内激素趋近稳定,发情期原本是每四个月一次,但由于他长期抑制药导致发情期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现在已经逐渐变为两月一次。   谢谌拉开抽屉,发现只剩最后一片抑制药,盘算在发情期来之前去医院再囤一些。   “帅哥,监控你也看了!昨天除了你根本没人进你家。”   清晨早高峰,大家都在挤公交地铁,谢谌站在物业管理处的电脑屏幕前,监控显示一整天出入家门的都只有自己。   “调一下前几天的监控,可能是早就躲在我家里,一直没出来。”   工作人员拧着眉照做,画面以最快倍速播放,但结果还是一样,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非法入侵者。   “这个监控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可能性?”   工作人员不耐烦了,刚要转头嘲讽,却撞见谢谌阴森森的目光,像是在怀疑打量自己。他喉头一哽,气愤地拔高音量,“你是有什么贵重物品不见了吗?”   “没有。”   “那你……”   “但我觉得有人趁我睡着对我进行了侵.犯。”   工作人员愕然,不知是受惊于这个理由的内容,还是谢谌的坦率,居然把这么隐私的事面不改色地告诉给一个陌生人。   他忍不住多扫了几眼谢谌,“那你报警吧!监控确实就是这样,我没动过。”   工作人员被盯得发怵,回避目光,敲击鼠标继续播放监控,却时不时用余光偷瞄这个冷着脸的业主。   工作人员的坐立不安在谢谌眼里是心虚,谢谌再问了一遍,“你真的没有?”   “没有。”beta没好气道:“我没事干吗?我都不认识你,干嘛针对你?”   谢谌默不作声地离开,走到门口又听到工作人员小声抱怨:“大清早的就碰到这么自恋的。”   “你说什么?”   beta正玩着手机,再度抬头,差点撞上近在咫尺的人脸,被吓了一跳。   谢谌手撑桌面,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beta咽了咽口水,“你要是真担心,就在你家里装监控啊。”   “不行,装了监控,要是系统被入侵,我的一举一动更没有隐私可言了。”   工作人员哑然,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其实没必要把自己看得那么重。”   砰!   脑袋砸到键盘,beta的头发被揪住,压着头顶的力更是重了几分,几乎要将脑袋嵌进电子器械里,他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锐利的刀尖就怼眼前,当即高声尖叫。   谢谌低声威胁,“作为业主,满足我的合理要求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你在不耐烦什么?还是说你从谁那儿收了什么好处,不希望我查下去?”   “我,我没有啊……”beta吓得脸煞白。   叮——   打卡成功。   签到系统显示编辑部员工谢谌今日上班迟到5分钟。   谢谌丝毫不痛惜自己的全勤,推开办公区的玻璃门,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从四面八方接踵而来,他还没来得及落座,就隐约听到有人小声说:“才转正不久就迟到了。”   谢谌站在茶水间的全自动咖啡机前,员工们很少使用它,宁愿喝速溶咖啡的也不愿来这里。   因为没有人定期清理,可能存在卫生问题,豆仓里的咖啡豆品质就暂且不提,貌似也不太新鲜,导致机器吐出来的美式除去苦,上来的后劲是直冲脑门的酸,喝下去的人胃部也会跟着反酸。   谢谌端着这杯黑褐色苦汤,回到工位上,脑袋沉重但异常清醒,昨晚从醒来以后就再也没睡着过,恨不得把家掀个天翻地覆。   谢谌啜了一口苦咖啡,打开电脑查看工作消息,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口味真独特。   手机传来提示。   【张茹】:大晚上的,找我联系过山风干什么?   谢谌瞥了一眼,没回。   直到中午,一封邮件投到他的邮箱。   x:找我什么事   谢谌站在厕所隔间里,对着键盘敲敲打打,他想知道裴墨衍最近的情况,周言晁死了,人是不是也被放了,会不会像那张贺卡一样,突然出现,还是已经出现了,昨晚的人就是他。   字句删删改改,从事的新闻工作后他多了一个的毛病,会仔细查看每一行字。   -他最近怎么样了   删掉。   这个问句太像关心了。   -他还活着吗   删掉。   -你们没有放他吧   发送。   下午两点,谢谌得到回复。   x:嗯,不用担心。那张贺卡是他挨了很多操才给他的一个奖励。   “……”   坐在办公椅上的谢谌在意识到自己看清的内容时已经晚了,他中午没有吃饭,他对着马桶狂吐不止,最后呕出来的只有混合着胃液的更酸、更苦的咖啡。   -让他不要再做了。   x:他会觉得你这是在关心他。事实上,我们没有告诉他这项奖励机制早就废除了。   意识是,在每次裴墨衍以身体为代价作为交换后,他们都骗他说会以他的名义联系谢谌。   对欺骗者施以最残酷的欺骗。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报还一报。   谢谌没再回复。   他太久没有体会到悲伤或喜悦了,如今还因裴墨衍而有动容,也只是因为自己是作为人类这种情感生物罢了。   他大概也分不清什么是恨,也不理解什么是爱了。   “谢谌,明天有一个采访需要你去一趟。关于市民提议交通道路整改的,资料发你了。”   主编的声音打断思绪,谢谌回了一个好字,又开始游神。   晚上的人不是裴墨衍的话,那是谁。   好不安。好不安。   但是他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任何人都不可以信任,一信错了就把自己推进地狱了。   临近下班,谢谌被叫进主编的办公室。   “谢谌,转正后的你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样?没了带习老师帮助你,还习惯吗?”主编问了一些关怀下属的问题,随后才点明自己的找他的原因。   他想让谢谌再负责一个公众号的稿件,谢谌分不清这个账号的重要性,如果很重要,那主编的这个安排就带有提拔意味,如果不重要,那作为新人的他还没有完全胜任这个岗位,再添一份活无疑是针对,这些又是受了谁的指示?   所有的事杂糅成一个球,在脑袋里打转。谢谌想得头疼,下班刚出电梯,一只手臂就搭到自己的肩上。   刘明笑嘻嘻道:“小谢,你家在哪儿,要我开车送你回去吗?”   谢谌面无表情地拨开那只微微发福的手臂,朝外径直走去。   刚出公寓楼电梯,周言晁出现了,他站在门口像在等他回家一样。   谢谌向他提及昨晚的事,也没有问出有用的信息,只叹了一口气,说:“我要洗澡睡觉了。”   才关上浴室的门,谢谌再转身,就见周言晁站在身后,又被吓住,才想起鬼能穿透一切物理屏障,一块板子根本拦不住他。   “鬼需要洗澡吗?”谢谌没得到回应,他蹙眉脱掉短袖扔进一旁的脏衣篓里,佯装嗔怒骂了一句好色鬼。   水汽氤氲,蒸得人眼迷离。谢谌泡在浴缸里,手搭在外沿,目移到站在门口男alpha身上,“能做吗?”   “我发情期要到了,老吃药对身体不好。”   “找博士,她有副作用没有那么大的药。”   “……”谢谌歪斜脑袋,双瞳剪水,他睒了睒眼,面无表情道:“我在暗示你能不能和我上.床。”   “万一鬼的形态做不了呢。”   “重点不是这个吧?”谢谌盯着周言晁的裆,佯装一副犯了难表情,“怎么才能硬起来呢?”他哂然一笑,“给你烧点儿伟哥还是春药?”   “……”   和鬼接吻,没有尸体的腐臭味,也没有信息素,就像是什么也没有触碰到。谢谌躺在床上,撑开口腔,伸出舌头,带着晶莹的唾液。略微具象化的空气轻轻刮过舌面,若有如无的摩擦转为轻柔的撩拨,刺激他加深这个吻,手臂似藤蔓般缠绕对方的脖颈,柔和的声音直接刺破喉咙钻出皮肤。   倏然,身体好似被注满液态氮的橡胶管突入,凉意刺骨,在高温的夏季,谢谌呼吸顿时停滞,打了个寒噤,像濒死的蜘蛛蜷曲起来,但不适感像毒一般蚕食到皱襞深处。   “等,等下……”谢谌被钝痛唤起,想要去推搡周言晁,手臂一抬,挥了个空,鬼影化作无形,却诡异感未从体内抽离。他瞪大眼,倒吸一口凉气,挣扎爬起,跪在床上,但手臂陡然脱力,脑袋扎进枕头,反手捂住自己,想打断正在作乱的鬼魂。   但因为对方是鬼,他抓不住,也逃不掉。   “等……”   空调的冷风持续作用,似有带电的蒲公英在播种,扎进皮肤里生根灌输电流,刺激着脑神经,紧跟着身体也瑟缩起来。寒气如冰刺刮擦内壁,痒痒的,又勾起神经痛,唾液、眼泪溢出洇湿枕头,惹得人皱紧眉发出低声呜咽。   暖橘调灯光化作琥珀色液体在视网膜上流淌,谢谌平躺着,被晃得神识不清,头脑昏沉,呼吸追不上频率,换气到一半就被撞断,五脏六腑都被顶到喉咙,气管堵塞,明明周围都是空气,但每次呼吸都极为艰难,身上像被种满了蒲公英,细密的电流在血肉间横冲直撞,抽搐的肌肉像经电击的蛙腿,大口攫取氧气,气管跟着隐隐作痛,腹部薄薄的一层皮凹瘪下去,显出根根肋骨,再像被灌进气体,鼓回平坦的状态。   空气溽热,空间狭窄,所有思考都被挤出脑外,视觉上不可见,肢体也触及不到,但诡谲的快感犹如细密蛛丝包裹着身躯,茉莉花香如雾般在空气中弥漫扩散,最有效的兴奋剂以气味的形态注射进静脉,再从嘴里钻出,响作不成语调的低语。   谢谌蹙眉,睫毛低垂着,背部摩擦布料嗦嗦作响,汗液在发梢上像晃荡的玛瑙,颀长的双腿曲折着,绷紧的皮肤细滑如绸缎,随着颤动在光下显出粼粼水光。   “慢……安、安、安安……”   一个简单的汉字在谢谌的口中被抖成长音,他抻着脖颈和腰肢,竭力深呼吸着,眼珠都快翻到顶了,几近要背过气去。   嘭!   头撞到木板发出巨响,颅内像有烟花炸开,屏蔽掉痛感,谢谌还未从余韵中缓过来,颤颤巍巍地伸向摆在床头柜上盆栽,他掐下一朵茉莉花,手没及时收回,一颗白色小珠从掌心滚落定在木柜上,随时间融化成透明的水。   花瓣抵在鼻腔,他深吸芳馨,嗣后将其放进嘴里咀嚼,吞咽下肚。   光线随涌上的困意持续昏暗,小腹上的银白鳞片起伏着,折射出幽幽波光,骨头好似跟着一同尽数抽离,他融化了,沿布褶缓缓流淌。   谢谌阖眼,睫毛微微颤抖,气息微弱,手臂垂落到床沿外,汗珠泫然,最终从指尖跌进深沉的夜色里。   八点半,谢谌被闹钟叫醒,起身冲了一个澡,一迈腿就感觉到靠近耻骨的肌肉酸痛,走路都较以往局促了一些。他擦干身子,到衣帽间挑选今天的着装,轻飘飘地吐出一句,“疯子,再也不信你了。”   “不信什么?”周言晁跟在身边。   “你怎么好意思……”谢谌顿了顿,“说鬼做不了。”   “我是说万一,万分之一的概率。”   谢谌后知后觉其含义,意思是还有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概率成功。   “……我要做回来。” 第134章 灵魂形态   像往常一样掐点打卡, 谢谌坐到工位自拍一张,面容清瘦但也没到脱相的地步,以俯视镜头的角度也没有挤出丝毫赘肉, 他只是确认照片的清晰程度就将手机搁置一旁。   登录邮箱查看投稿,鼠标滑动,密密麻麻的文字像翻涌在糖片上的蚁群, 谢谌掩嘴打了一个哈欠,继续敲键盘回复消息。   今日,大家的工作似乎并不繁重,办公室不像往常那样安静, 偶尔还传出几个编辑的聊天声。   一杯咖啡搁在桌面发出清脆响声,谢谌睨了一眼那黑褐色液体, 听到刘明问:“昨晚没睡好吗?”   谢谌将视线移回电脑屏幕, “还行。”   同部门的小亮原本都越过二人,又倒退几步, 身子微微后仰,调侃了一句, “拿最难喝的泡最正点的。明哥,还得是你。”   刘明笑骂了一句“去你的”,他再回头打量谢谌拧着眉, “你别介意,他就是爱看玩笑。害羞了?你这人太腼腆了不行,你好像经常一个人吃饭, 要和同事搞好关系啊, 以后在工作上彼此也有个照应。”   “……”   咖啡从热到凉,谢谌一口未动,尽数倒了。接连好几日都是如此, 刘明的关怀只是让他每日的工作任务里多了一项——洗杯子。   “为什么不喝呢?你不喜欢美式?”刘明从谢谌的身后窜出来,倚着茶水间大理石制的台面。   “不是,怕你在咖啡里放东西。”谢谌将洗好的咖啡杯放进玻璃柜里。   “哈哈你还是会开玩笑的嘛。喜欢喝什么?我看我会不会做。”   谢谌视线落到他身上,“不用了。”   “你生气了?”   谢谌没有精力维持和谐的同事关系,“你再送,我就真的生气,那时候就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了。”他希望刘明懂自己的警告。   殷勤的行为里夹杂其他心思,就像每天定时定点出现的一杯咖啡。唾液?精.液?发.情剂?不知道。反正一定不是好东西。   刘明面子上挂不住,赧然道:“你至于吗?好心当驴肝肺,我是看你每天精神萎靡才给你咖啡的。”他从头到脚扫了谢谌一眼,厌厌地说:“切,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只剩谢谌一人站在茶水间,他手撑台面低垂着头,摸了摸自己的脸,在心里自问:是做太多了吗?   “下次不做那么过了。”   随后,谢谌察觉到注视自己的目光与以往不同,他目光转向一侧。   “昨晚不是我。”周言晁说。   “……”谢谌沉默着,面容平静地问:“那是谁呢?”   他没有等到回答,再度开口,“那我上的时候,你能不能做到一半不要跑?”   “谢老师?”   谢谌回头看到同部门的另一个omega。   她探头探脑,走进来环顾,“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谢谌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讪笑道:“没有,我在自言自语。”   说罢,谢谌快步离开,不顾同事疑惑的打量。   鬼交的好处就是就算做得再激烈,身上也不会留任何痕迹,但相应的,也有坏处,毫无节制的情况下睡眠质量越来越糟糕,有时刚入睡闹钟铃声就把人拽起来了。   谢谌会趁周言晁不在时偷偷搜索,是否是因为和鬼相处人类的精气或阳气不足,弹出来的回答大部分在结尾有一句“相信科学”,让前文的说辞可信度大打折扣。   床头的盆栽填补了信息素的空缺,虽效果不如原来,但少了基因里自带的alpha对omega的压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再有数不清的许多次,谢谌每次做完,就会摘下一朵茉莉,咀嚼吞咽,肉身和鬼魂伴随花香入腹似乎也融为一体。   今天部门有聚餐,谢谌下班和同事们搭乘同一趟电梯。高峰期,电梯近乎满载的程度。   混杂的信息素冲得天灵盖快裂开了,但没有多余的空间让谢谌从包里掏出口罩,他只能捂住口鼻默默忍受,偏偏一旁站着的是刘明,对方似乎有意在释放一些信息素,而不浓不淡,刚到压到身上。   啊,酸酸的山楂味。   “对了,我家里人给我寄了家乡特产,太多了,我吃不完,你要吗?”刘明道。   “……”实际上,大部分时候不是工作内容本身让人糟心,而是领导、同事或者合作方。   谢谌目移别处,装没听见。   比起不想吃,更多的是不敢吃。他过的没有一天安生日子,有人在暗中监视,在他的食物里趁机下药。报警没有用,真要想避免被睡.奸,当晚必须和周言晁做,比起陌生的alpha,他更愿意接纳熟悉的鬼。   谢谌看着墙壁显出的模糊倒影,人脸扭曲,眼睛像是在笑。   刘明又凑近了一些,“嗯?”   气息打在手背上,谢谌正掩着嘴,说话声音也是闷呼呼的,“是在和我说话?我以为白天在茶水间和你说得很清楚了。”   楼层较高,电梯内只有谢谌的声音,其他人都在竖起耳朵旁听。   “什么?”刘明笑容僵硬了几分。   “还是说你在装没听懂?”谢谌忽略落到自己头上的几束目光,笑出声,“不是干人事的吗?怎么能这么没有眼力见呢?”   叮——   电梯终于到了。   谢谌抬腿迈步,头也不回地踏了出去。   “诶,谢谌。”在刘明喊了他一句。   “谢谌……”   “谢谌……”   呼唤声空灵,像从山谷深处传来,越来越近,如在耳畔。谢谌迷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家具摆设,头痛欲裂。   灌进喉咙的烈酒残留灼烧感,一路贯穿胃部,谢谌稍一吞咽就痛苦地皱眉,发出沉闷的呻.吟。   “谢谌。”   现实与睡眠重叠,只是声音不再清朗,反而低沉又令人烦闷。夹杂酒味和山楂味信息素的热气扇了他一耳光,谢谌当即清醒了一半,看清面前的人脸,原本套在身上的裤子早就被甩到几米远的地板上。   谢谌垂头看着不着寸缕的下半身,顿时呼吸不上,胸膛剧烈起伏不断抽取周围的空气,但无法避免吸入萦绕周身的山楂味,身体跟着打颤,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原本只有在入睡时才会产生的暴行如今恢复意识后也在继续上演,他到底要在这个屋子遭受多少次侵.犯才能解脱,还是要维持这种状态直到死去?   谢谌的情绪浮在五官上,被alpha尽收眼底,刘明白日里遭受白眼所淤积的愤懑此刻烟消云散,它们全转化一种快感,上冲脑袋,下冲囊袋,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果然,omega在这种情况下都一个样。”刘明抚摸着他的脸,“白天在公司装那么清高,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是要乖乖的。”   他摸上大腿,缓缓游走,干燥布茧的掌心发出细微摩擦声,“哪哪儿都漂亮,我都好奇哪个alpha这么有福气,拿了你的第一次……”   一拳打断alpha的污言秽语,即使喝了酒力不能完全使出来,但足够让这个长期坐办公室又不爱运动的alpha晕头转向。   谢谌踹了他一脚,第一反应是逃脱桎梏,又被拖拽回去。   “你这是犯罪。”   “你情我愿怎么算犯罪。”他对谢谌激烈的反抗视而不见,“你很快就愿意了。”   “再说了,好心送醉酒的同事回家,结果反被勾引,怎么算犯罪?大不了我就说我自己也喝多了。”他埋进谢谌的颈窝深吸一口,好似茶味的信息素催生大量脑吗啡让他如今兴奋到了极点,屏蔽掉脸颊被打的疼痛,面颊酡红,一脸痴迷,“你发情期快到了,听说经常吃药,一定很难受吧。我这是在帮你,警察和法官都会理解的,与其反抗受伤出血,不如躺着好好享受,我有信心让你快乐的。”他拉开了裤链。   好恶心。   好恶心。好恶心。   “呕……”视觉和酒精的双重刺激下,谢谌将今晚入肚的食物全吐了出来,呕吐物沿着面颊流到皮质沙发上,粘稠夹杂发酵的酒味。   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想害他,都想害死他。明明都知道刘明对自己有那种心思,还故意让人送自己回家,请假条是单独交给财务的,但财务却向刘明透露了自己的发情期。   好恶心。好恶心。   刘明看着呕吐物,不快陡然涌上心头,给了谢谌一记重锤。   口腔内壁被打破,粘稠的血液混合着胃酸一同冒出,丝丝缕缕渗进呕吐物之中。   虎口卡在颈动脉处,脉搏剧烈跳动着,几近窒息的谢谌眼前一片黑,手胡乱摸索,抓到什么朝alpha砸去。   噗呲——   温热的液体淅淅沥沥落在脸上,谢谌明显感觉到alpha的身体在抖动,趁机一把推开,捂住喉咙跌跌撞撞滚下沙发,一边咳嗽一边大口攫取氧气。   呼吸和视觉恢复如初,才看清眼前的一幕。他刚刚拿起的是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正好扎进alpha的脖子。   此时,刘明死死捂住受伤口,血钻出指缝汩汩外流,从衣裳到肌肤,从沙发到地砖。他瞠目欲裂,颤颤巍巍地朝谢谌伸手,以眼神惊悚地求救。   他已经竭尽所能,还是触碰不到谢谌,一米不到的距离却望尘莫及。   谢谌的大部分面部皮肤被血掩盖,看不出哀怒。   扎进脊骨里的水果刀被取出。   噗呲——   微型红色喷泉跳了出来,一连串血珠蹦到谢谌脸上。   谢谌转头看到距离自己两米远的鬼魂,刀具陡然落地撞击瓷砖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他置若罔闻。   刘明瘫在沙发上,被戳到喉咙,无法再说话,还在用最后的力气虚弱地隔空拍打他,想要挽留他,眼神里囊括惊恐、求饶、悔恨……但谢谌都看不到,他的目光紧紧盯锁某处,像是被什么吸引。   谢谌打算站起离开这里,膝盖沾到湿滑的地板差点坐下去,摔了两次,腿部皮肤也染上红色,像是从自己体内排泄出的血。   刘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谌移动过去再张开双臂,像是抱住了什么。   可是,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你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怪你。”谢谌抱着周言晁,明明鬼没有体温,他却觉格外温暖,“不要这么看着我,这本来就是该我自己解决的问题,你只用……陪在我身边就好了……人我都会自己解决的,所有想害我的人,我会一个个杀掉的。”   轻柔拥抱的是他,好似不是刚刚那个将刀狠厉插.进同事脖颈的人。   谢谌无法解读周言晁的情绪,也回想不出那是什么表情,他捧起周言晁的脸,鼻尖相抵,狎昵地蹭了蹭,“做吧。我想和你做。”   谢谌与周言晁四目相望,视线里交织的欲望渗透进彼此的脊髓。   “对,就这么看着我。”谢谌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瓣。   周言晁眨眼,转头望向沙发上的alpha,不出两秒,谢谌就强行矫正他的注视方向,再凑得更近,如果不是有鼻梁阻碍其间,一人一鬼的眼瞳就要互相相贴。   “看他干什么,看我。”谢谌的语气里带着命令的口吻,说罢吮吸对方的嘴唇,但始终无法感受活体的气息。   和谁说话。   在和谁说话。在和谁说话。在和谁说话。   他在和谁说话。他在和谁说话。他在和谁说话。他在和谁说话。   刘明仰躺在沙发上,脖颈似乎断了,脑袋悬吊在沙发边沿,倒立着,四肢像生锈的机械无法再活动分毫,偌大的房间他唯一能移动的就是自己的眼珠,意识到自己真的招惹上一个疯子时已经晚了,视线随着生命力的减弱变得模糊,眼瞳开始失焦,对世界进行低通滤波处理,彻底变黑前看到人影晃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黑,越来越快……   “承受不了,你可以逃,像以前一样。”谢谌伸舌钻入周言晁的口腔,深吻着,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只有口唾相融,它们像无形的毒液麻痹神经,让人暂时忘记过往的痛楚。   因为是灵魂的形态,即使可触碰,实感也不如生前,所以加注给对方的力较以往更是成倍增加。   谢谌抚摸着脊骨和肩胛骨突起的棱角,即使再怎么抓握,也无法感知到对方心脏的跳动。   周言晁的瞳孔像黑褐色湖泊,吞噬着倒影,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吸入进去,隔着皮肉挤压股动脉。黏腻的汗液洗涤身上的血液,随皮肤纹理向下蔓延,像融化的红色蜡油钻进交缠的耻骨。谢谌想如果有第三视角观察,那他一定是在往死里撞。   苍白的皮囊包裹着一只脆弱的鸟,脊骨不正常地弯起,几近要折断的弧度,谢谌双手他的后腰,指尖陷进腰窝里,鬼魂的重量是按克来计算的,轻飘飘的,像捧起一朵云一样,触感湿滑黏腻,如同抹了一层蜂蜜。   “要死了。”有个颤抖的声音凄切地说。   “你不会死了。”谢谌轻声纠正周言晁,亲了亲他的眼角,再是鼻梁、眉心,吻胡乱地落在脸颊上。   死亡即是永生。   周言晁将会以这种形态,永远陪着他,不会再离开。   世界在他们之间颠倒,活人的身体在拼命挤进死人的魂魄。   呜咽声犹如破碎的音节,在对方的喉咙里来回滑动。谢谌的意识跟着化为齑粉,冲突、痛苦、憎恶悉数转化为快感钻进肉里,促使呼吸愈发急促,腹部收缩膨胀,皮下的肋骨仿若震颤的琴弦,声声几欲骨头碎裂。   空间开始扭曲变形,天花板直逼脊背,挤压人鬼的生存空间,他们越贴越近,几乎彼此血汗混合、皮肉相融,稍一分开就拉出细密的肌肉纤维,伴随剧痛。白炽灯灼烧皮肤,浓烈的腥味扩散,像烟雾般弥漫在房屋各个角落,却成了最佳的兴奋剂,地面上半干涸的血液是为他们铺展的一片猩红色草地,树脂落了进去,荡漾着,像在春日漂泊、未融化的雪。   谢谌趴跪在赤色间,垂头喘息着,脊背上布有一粒粒汗珠,在灯下犹如泛光的鳞片。   他视线穿过腋下看到沙发上的人。   刘明早已一动不动,面朝着谢谌的方向,血还在从脖颈上巨大的裂缝涌出,像帘布般淌下来缓缓遮住惊恐的五官,他嘴巴张得极大,似乎是刀刃刺进气管里,死前还想着再呼吸一大口气,鲜血倒流着,填进眼眶。   谢谌与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对视着,咧嘴笑了起来。 第135章 他都想要   “我说得够清楚了, 还要我说多少遍?他要强.奸我。”   审讯室内,谢谌头发凌乱,身上的T恤像揉皱的纸, 他耷拉着眼皮,没什么精气神,眼下一片乌青, 懒散地靠着椅子,活动手腕时镣铐碰撞发出嘈杂声音。   不知过去几天了,他从睁眼开始就已经在警局了。刘明被捅了一刀后当场死亡,家人联系不上他便报了警。   警察调查监控后赶到现场, 看到一具已经发臭的尸体和一个处于发情期的omega。   谢谌被注射强效抑制剂,然后经过审讯。尽管他已经复述好几遍当天发生的事情, 但警察们仍在抠细节, 例如他当天和死者的谈话,中午吃的什么, 当晚喝的什么酒以及喝了多少,最后怎么拿刀伤人, 等等等等……   一个普通omega想要杀alpha并不容易,更加何况还是醉酒的情况下,现场没有激烈打斗的痕迹, 一把水果刀一击毙命,从插入的角度、深度都不像是巧合。   更糟糕的时候,过量的alpha信息素促使谢谌的发情期提前到来, 他们甚至怀疑过是谢谌强迫alpha与自己发生性关系不成, 对alpha起了杀心。   谢谌坚持说和刘明只是同事关系,只是刘明对自己心怀不轨,根据其他同事的证词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同事A:“嗯……不太清楚, 不过,刘明经常到谢谌的工位上和他聊天。”   同事B:“应该是暧昧,我经常看到他们在茶水间打情骂俏。当然我也不是百分百确定,但如果不是的话,那凑那么近干什么?”   同事C:“我对他们不是很了解,但那天坐电梯还听到刘明说要给他带家里人送的特产,应该还是比较亲近的。”   同事D:“谢谌在钓着他,不然干嘛不明确拒绝?他也不像是那种顾及别人面子的人。”   同事B:“那晚是我让刘明送谢谌回家的。原本想着,大半夜让beta或omega同事去送的话,可能还是不安全,刘明好歹和我们共事那么久,也算是知根知底了,至少不会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坏事。说不定给了两个人增进感情的机会,哪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同事C:“刘明人挺好的,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可能是关系户,工作能力很一般,爱把活儿推给新人做,但本身没有特别坏的心眼子。”   对于刘明的人品,同事们虽不夸好,但也认为他不会犯下什么不可赦的罪行,相反,大家都觉得谢谌可能更难亲近交流。   同事A:“谢谌来面试时,我们办公室都传遍了,说新人长得很好看。但我和他也没怎么交流过,只是感觉他好像很喜欢自拍?可能私下是个什么小网红吧。”   同事B:“我们办公室有时候会互相分享吃的,从来没见他吃过。我们觉得他是嫌弃,后面也没人愿意给他分享了。”   同事C:“有次我在茶水间撞见他在自言自语,嗯……或许用对话来形容更贴切一下,他对着空气交流。”   同事D:“他的杯子洗得很勤,只要他离开座位一会儿没回来,就会重新清洗再使用。”   “……”   谢谌被置换到新的审讯时,被安排佩戴无线脑电采集设备。   是用来测谎的吗?   他暗自忖测,转头看向一旁的镜子。   脑电波监测员、刑事技术专家、记录员、精神科医生在单面镜背后的观察室内,此时谢谌的脑电波和心率实时转化数据显示在电脑屏幕上。   “不要紧张,你只用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可以了。”主审的警察盯着资料若有所思,再度抬头,“你变性多久了?”   “?”谢谌脸上闪过疑惑,“快5年了。”   “那为什么你一年前才去修改身份证上的性别?”   “以前想变回alpha,但失败了。”   “意思是你是非自愿注射试剂的。”   “是。”   “变性后有出现什么异常吗?”   谢谌微微歪头,“是指哪方面?”   “哪方面都可以,你的身体或者生活。”   谢谌如实告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说生活上的话,其实还好,那时候不适应新的性别,所以一直呆在家里。啊,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人潜伏在我家附近,给我送花,先是让外卖员送,被我骂了以后直接把花放在家门口……”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谢谌想那个人应该是被裴墨衍赶走了,对方可能知道裴墨衍不在了,所以又出现了。   “听你所在小区的物业说,你觉得有人偷偷潜进家对你进行侵犯,这个情况大概是多久开始的?”   物业管理处的工作人员说曾经问谢谌为什么不在家里装监控,得到的回答是:监控画面会被盗取,说不定被强.奸的视频会出现在广场大屏上。   同时,检测员汇报道:“生理参数与情绪背离,心率从124骤降到68。”   谢谌搓捻手指,回忆说大概是在重新搬进来不久。   警察问他,“既然你都搬出去了,为什么又重新搬回住所。”   谢谌沉默良久,抠弄着手指,“不知道,只是想搬回来而已。虽然搬进来总是做噩梦,睡着也可能会被其他人猥.亵,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去,我只是……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缓缓垂下头。   “你有过被害经历吗?类似于被猥.亵或性骚扰、性.侵等。”   “……有。”   “没关系,慢慢讲吧。”   “……”谢谌低垂着脑袋。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被变性那一刻开始,创伤的种子就已经埋在心底。被讨厌的人性.侵,哭着哀求说不要;被下药猥.亵,还被监视偷拍无数视频意.淫;误以为父子乱.伦,没能接到父亲死前最后一通电话;被最信任的朋友变性,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因为自己死去……   谢谌开口复述着。   一件一件。   一件又一件。   每一颗石头都足以砸死一个人。   它们却接踵而至,悉数叠在同一个人的头顶。   好不容易消化掉苦难带来的伤痛,想要一个人独自重新开启新的生活,却因为在遭受伤害时的正当防卫,被怀疑是故意杀人,坐在这个简洁的房间里,将曾经被他埋进血肉里的刺一根一根地挑出来,摆在陌生人的面前。   有的人心理自愈能力很强,但是否真的能强大到可以捱下所有伤痛呢。   或许,这一切只是缺一片压垮羸弱身体的雪花而已。   “如果你提到的那些人都真实存在的话,我们需要联系他们进一步求证刚刚内容的真实性。”   “你们觉得我说的是假?”谢谌露出微微愠色,语气跟着冷漠了几个度,“他们都死了,你们求证什么?”   话音下落,观察谢谌的脑电波检测技术员:“前额叶皮层出现异常放电。”   “我们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了有关你的体检报告,你的头部曾在两年前受到过重创,后面有定期去脑神经科复查吗?”副审的警察说道。   “有,但那是之前!我只是有头痛的后遗症,现在已经痊愈了!”谢谌勃然拍桌,恨恨地盯着对方,“你们觉得我说的都是假的?你们怀疑我脑子有问题?我把我承受的所有痛苦告诉你们!你们却不相信,觉得它们根本不存在!!”   检测显示,θ波与β波出现异常重叠,这是前额叶皮层过度活跃的征兆。   “请你冷静一下。”   “滚!”   犯罪嫌疑人经司法精神病鉴定,右侧颞上沟灰质体积减少15%,确实存在精神问题。   此次案件是出于正当防卫还是精神病状,还需进一步调查。   通过重建案发前、中、后的完整行为链,鉴别精神症状与防卫意图,案发前,受害者不存在明显的现实威胁,所谓的妄想可能是由嫌疑人本人妄想虚构,案发时作案工具正中要害,未在受害者失去行动能力后进行二次攻击,案发后嫌疑人并未主动报警,案发现场发现大量本人精.液,但根据嫌疑人的体检报告,已排除奸.尸的可能性,本人处于发情期特殊状况,正常生理反应可不作异常行为处理。   凭借VR技术模拟案发场景,观察凶手的应激反应模式,谢谌注意力始终锁定真实威胁方位,并且优先选用现场存在的防卫工具,对自身受伤也有正常痛觉反应,一切都属于正当防卫反应。   经临床组、法证组、司法组三重校验,谢谌长期存在妄想和幻觉,但并无伤人行为,此次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且案发后精神病症伴随发情期一同发作,不予追究刑事责任,对其进行社区强化治疗。   转眼入冬,天空下起绵绵小雨。谢谌窝在被子里,听着从窗户缝里钻进来的淅淅沥沥声。   家里安装了防自伤系统以及紧急呼叫按钮等,他极少使用这些功能,防止自己被误以为病情加重,而被送到其他地方治疗。   他没有被关进牢狱或精神病院,反而被允许回家,只是他的住所有许多人来频繁拜访,街道办主任、社区法律顾问、精神病医生、司法社工、公安人员等等……每天都要吃药,社区卫生中心每周2次进行团体治疗,司法服务站每月1次进行司法评估……他的生活被这些治疗程序占据。   谢谌注视着窗户,看着那条缝,细密的银丝簌簌滑进来。   因为经年开着,飘雨集成水却无人处理,木质地板都沤了。   他们都认为自己陷入妄想和幻觉之中无法自拔,谢谌真希望把自己身体借给他们,让他们看看那些人是如何注视自己、如何议论自己,以及……   谢谌转动眼珠,视线停留在那株盆栽上。   周言晁出现的次数较以前少了,所有人听到他这么说时似乎都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但谢谌却觉得是自己的精神状况更糟糕了,他不开心,他想哭,但是到处都是监控,他怕上一秒还在落泪,下一秒电话就来了,再下一秒门铃就响了,他不想被这些人关怀。   他时刻佩戴着检测心率和脑电波的设备,他可以出门,活动范围看似很大,但永远局限在人的眼睛里。   为了尽快逃离社区强化治疗,谢谌积极配合他们,假装自己在变好,即使看到周言晁也不再与人交流。他开始懂这种阴阳相隔又不受世人认可的滋味,以前的人认为是邪,现在的人认为是病。   门铃被人摁响。   谢谌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门铃又响了。   再响了两声。   原来不是做梦。   打开门,看清伫立在外的是谁,谢谌当即后退一步,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再去望向头顶的监控。   其他人都看不见周言晁,监控画面也无法追踪记录鬼魂,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是在给空气开门,又会被当做是发病了,明明好不容易让他们认为自己情况有所好转。   谢谌显出发愁的模样。   重逢的那一刻,为了避免让彼此感受到分别带来遥遥隔世感,周言晁尽量维持两年前的模样出现在谢谌的面前。   亲眼见到谢谌的瞬间,仿佛呼吸和时间都静止了。   他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竖立的纸,面颊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长长的头发还没来得及修剪,刘海快戳进眼睛里,黧黑的眼珠没有什么神采,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个人病了。   两人的对视维持了近乎半分钟。   谢谌转动眼珠,欲言又止,默默地将嘴巴合上,无视周言晁转身回卧室。   周言晁凝注他的背影。   症状主要为被害妄想和幻觉,极易被误诊为精神分裂症,但伴随时间的推移,社交功能依旧正常,保留基本现实检验能力,仅在妄想相关的特定领域出现认知扭曲,且妄想呈系统、具有一定逻辑性,思维没有破裂,最终谢谌被鉴定为偏执性精神障碍。   每次都希望他过得更好,见到的情况却一次比一次糟糕。但较以往不同,他有的不是愤怒,只剩下恐惧,要是自己真的死了,谢谌怎么办,难道要以这个状态一辈子这么活下去吗?   周言晁跟在谢谌身后,直到停在卧室门口,视线扫到那双紧攥裤腿的手,他上前握住,想让人放松一些。   好烫。   谢谌当即表现明显的抵触,他将被碰的手抽回放在心口处,同时拿另一只手护住,肩膀微微内扣,一脸戒备地盯着周言晁。   “为什么怕我?”周言晁眼睛有些发酸。   谢谌没有回答,他看向床的位置。   那里也站着一个周言晁。   两个。   鬼还会像细胞一样分裂吗?   不对,靠得更近的这个有体温。   是人。   是那些人派来试探自己的。   谢谌走近触摸他的脸,相较于鬼魂,这位假冒者的五官更为具体、更有温度,一改先前的紧张,平和地轻声询问:“你来干什么?”   “想看看得你过得怎么样。”   谢谌微微一笑,“我过得很好,有在认真治疗,幻觉和妄想越来越少,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了。”他端详这位的五官,想要找出一些破绽。   怎么能这么像。   水滴滑到指尖,谢谌观察得太入神,再度抬眼才发现是泪。   对方蹙着眉,泪眼蒙蒙,紧抿的嘴唇颤抖着,眨眼间又掉了几个水珠,才吐出两个字,“撒谎。”   谢谌仓促地收回手,心底升起一丝异样,远离这个周言晁几步,朝床边走,他刚转过身去就被人搂在怀里,淡淡的茉莉味像毛毛雨一般轻轻地落了下来,紧绷的神经跟着松懈几分。   还没从余韵中缓过神来,谢谌就对上站在床边的周言晁,瞬间清醒,倒吸一口气,怪异感更是强烈。   “等……”他企图掰开禁锢自己的手,“你松开,他看……”   好奇怪。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好像自己脚踏两条船一样。   谢谌被注视着,遭受前后目光夹击,不留任何躲闪的余地,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令他汗毛直竖。他垂头推搡着圈在腰上的手,错乱的呼吸出卖了他的局促。   “你要去他那儿吗?”   耳朵被气息吹得热乎乎的,分辨不清那句话是以什么语气从嘴里冒出来的。   “不……”   谢谌刚想拒绝,那头的周言晁又在说:“没关系。”   谢谌抬头看到他浅笑着。   “只要你觉得幸福,选谁都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出现在你身边的理由。”   即使对方的表情看不真切,语气里透着别离的味道,好像如果不选他,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怎么办?   那个他也想要……   谢谌还没来得及作出回应。   “你还是要推开我吗?”身后的alpha语调沉闷,彰着悲戚的情绪。   谢谌感觉到颈窝湿漉漉的。   “……”   分不清该听谁的。   谢谌无法抉择,他不再挣扎,沉默地埋头伫立在原地,紧抿嘴唇,像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都留下吧。”   做出都要的决定后,谢谌不敢抬头看他们的反应,目光久久停在地板上,直到面前多出来一双脚。   谢谌的下颌与周言晁掌心相贴,没有什么实感,视线跟着抬起,看到近在咫尺的脸。   “你现在不选,以后还是要选的。”   “嗯?”   “你的发情期快要到了。你希望谁陪你度过那几天?”   “……”谢谌陷入沉思。   随时间推移,他的耳朵、面颊乃至脖颈都染上绯红,脑袋垂得比方才更低了一些。   良久后,谢谌小声询问,“能3p吗?” 第136章 香香茉莉   对谢谌的治疗和诊断都以文字、录音、视频的方式留痕, 作为个人隐私,一般不能随意分享他人或公开,但周言晁利用私权知晓了谢谌的这几年。   他戴着特制的黑框眼镜, 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   屏幕上谢谌浅笑着,他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并不是觉得自己已经病了, 只是不想离开这个屋子。   重逢后,周言晁顺理成章地住进谢谌的家,发现谢谌有个奇怪的毛病——他喜欢被人盯着。   周言晁在这个视频里找到了答案。   “我喜欢被视.奸。”画面里的谢谌微微倾斜脑袋,沉思时垂下眼, 又及时修改措辞,“嗯……这么说好像不正常。”   他再抬眼一笑, “我想被他注视着。”   因为希望以腺体残疾换来的生命变得幸福, 所以总是躲在暗处偷看并期盼着,原以为是谢谌让他开始变态的注视。如今, 他的行为却导致了一种可怕的习惯。   他们像飞虫,牵绊彼此, 然后被不幸的蛛网缠绕。谁是谁的祸根,谁又是谁的病因,再也分不清。   谢谌走进来, 周言晁不动声色地关闭视频,等他摘下耳机时人已经站在了身边。   周言晁被直勾勾地盯着,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 他的脸被猛地捧起, 谢谌凑近,眼瞳里没有往日奕奕神采,平静得可怕。   “近视了?”谢谌用食指抬了抬眼镜框。   “嗯。”   其实不是。   爆炸时, 周言晁比其他人幸运,没有受到致命伤,但头部受到重创,导致失明。尽管恢复视觉,但眼睛也落下后遗症,稍微用眼过度就会发疼,更不被允许长久注视光源。即使戴着特制的眼镜,也只是起一个缓冲作用。   眼睛疼到泪在眶内翻涌,周言晁刚别过头,脑袋就被人强行扭回去,不得不仰头继续和谢谌对视。   眼部肌肉的抽搐,在泪彻底掉下来前,周言晁想靠揉搓缓解,谢谌合上笔记本电脑,室内唯一光源被切断。   “保护好眼睛。”   鼻梁上一轻,右眼眼皮被热气覆盖,最后是意料之外的柔软。   周言晁抓住谢谌的胳膊,他闭上眼,在黑暗中主动蹭了蹭谢谌,嘴唇代替了手指,厮磨间剧痛在此刻不过是瘙痒。   湿滑的软舌刮过眼皮,嘴唇隔着单薄的肉轻轻吮吸,温热包裹眼球,缱绻之后留下小片水痕。   周言晁睁眼,还未从温情从醒来,伸手碰了碰湿润的睫毛,“你分得清我和他吗?”   “分得清。”   “怎么分清的?触感吗?”   电脑被重新打开,迸出光闪到周言晁的眼睛,他背过身去。   谢谌给他重新戴上眼镜,“哪怕你们都不碰我,我也分得清。”   周言晁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但谢谌坚持说不知道原因,但就是分得清。   “不害怕吗?看到两个。”   周言晁听见一声轻笑,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撞进印着光的眼瞳。   “都是周言晁,有什么好怕的。”   幻觉出现的作用是辅助妄想,谢谌的被害妄想与“鬼魂”看似没有关联,但实际是“鬼魂”出现并鼓励谢谌走出去,重回社会的谢谌产生所有人都对自己有恶意的想法。   妄想是不可被外界说服或改变的,被说服的就不叫妄想。   在治疗过程中,必须避免讨论妄想的真实性,采用共情式沟通,并为人创造低压的环境,尽量减少可能触发妄想的情境。但在睡梦中出现的神经性幻觉,很难受到控制。   凌晨,谢谌惊醒的同时,周言晁也睁开眼。   “怎么了?”周言晁问。   “下面,我下面,有人……摸我下面……”   屋内所有的灯被打开,周言晁戴着眼镜,和谢谌一起找,毫无收获也是意料之中,毕竟妄想和幻觉本就不是真实存在。   “我明显感觉到了,但就是找不到。我真的……”谢谌语无伦次,下意识去看监控,才想起它们已经被拆了,同时舒了一口气,继续说:“我知道我发情期快到了,但是我不是缺alpha,我没有发.春。”   “我没有不信你。”周言晁拉着谢谌坐到床上,擦掉他额头上的汗。   空调温度再被调高了一些,谢谌坐在床中央,一手支撑身体,一手撩起腹前的衣裳,光溜溜的腿呈M字,将全部展示周言晁。部位太过特殊,靠自己肉眼无法察看情况,拍照又总是对不上焦,如果周言晁能发现问题再还不过了。   “这里疼吗?”   被手轻轻碰了一下,谢谌瑟缩着,腿跟着抖了一下,他摇头后又问:“有伤口吗?”   “没有。”周言晁拍了一张清晰的照片给他。   “里面呢?”   周言晁看着根本没有任何人亵.玩痕迹的部位,迟疑了。   检查完后,谢谌重新套上裤子,钻回留有余温的被窝,郁闷道:“没有问题的话,就继续睡吧。”   “睡前你再回答一个问题。”周言晁搓捻手指,指头分离拉出黏腻的银丝,散发出茶香。   “什么?”谢谌看向他。   床头灯的光聚在镜片上,挡住了眼神,只听出语调阴森森,“是谁说你缺alpha,身体发春了?”   真正受煎熬的未必只有发病的人,即使谢谌就在人怀里还是会惊醒,这对周言晁而言,就好似他的存在对病情的缓解毫无作用,谢谌依旧时刻感受到威胁。   谢谌并不在意周言晁是否真的替自己去打抱不平,他的精神状态不足以支撑他去关怀任何人。   又是下雨天,空气湿冷,为防止冷风侵袭,周言晁打算将窗户合严实,却被醒来的谢谌制止。   用于稳定情绪的利培酮,副作用使人嗜睡、体重增加,但对谢谌的身体来说未必是坏处。他揉眼,从被窝里坐起查看手机时间,下午四点。   似乎做了个什么梦,但谢谌没执着去回忆,他起床换衣服时捏了捏自己的腰,嘀咕一句“好像长了一点儿肉了”。   周言晁没听清,问:“什么?”   “我好像长胖了一点。”   周言晁看着他扯起一层皮,那东西甚至不能称之为脂肪,“……”他勉强地勾起一个笑:“嗯,再长点就和以前一样了。”   谢谌站上称,看到电子数字,暗自感叹还差十几斤。   “今天天冷,穿厚一点。”周言晁提醒道。   最能让人体会到时间变化不是数字机械的变化,而衣服的厚度以及床头的茉莉。   谢谌将盆栽搬到阳台旁,到冬季,茉莉尖端的叶片黄了,如果是枯萎应该是从下面开始才对,或许它才是真的病了。   “你买它的时候知道它是什么吗?”周言晁出现在身边,和他一同注视生病的植物。   “知道。”   周言晁摸了摸发黄的叶片,只当是巧合,“为什么买它?当时说喜欢茉莉是真的喜欢,不是为了气我吗?”   “当时是为了气你。现在是因为喜欢。”谢谌留意周言晁的表情,镜片背后的眼睛犹如死水,似乎并没有听见他说的什么。   谢谌欲言又止,最后抱起盆栽出了门。   周言晁跟在他身后,两人冒着寒风,一前一后抵达小区的垃圾处理站。   盆栽落进印有“其余垃圾”的桶里,周言晁伸着脑袋往里瞧,刺鼻的臭味让他干呕一声,再回头谢谌已经走了好几米远,他追上去问:“为什么要扔它?”   “养够了。”   谢谌回了一趟妈妈的家,自被确诊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出车祸那天,电饭煲里煮着两人份的饭,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肉还在化冻,洗好的菜就放在篮子里,随时都可以扔进锅里炒。   除了容易腐烂的食物,其余东西谢谌都没有扔,尽量维持这个家的原样,但当他看到冰箱的保鲜层里那份早就馊了的排骨汤,瞬间哭了出来。   午饭时,妈妈给他盛了一碗排骨汤,但他不想喝倒回锅里,说留到晚上再喝,再后来,他不舍得喝,直到放到变质。   泪再也止不住,谢谌被拥入怀中,脆弱地靠在周言晁肩头,经年无法宣泄的情绪在此刻倾泻而出,混着悲伤、委屈、思念等诸多情感。   周言晁轻拍颤抖的身体,视线扫到瓷碗,不明白为什么谢谌突然哭成这样。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东西,所以才不理解吧。   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深夜,雨再次停了,细密的水珠贴着玻璃,倒映着光辉。室内只留了一盏灯,昏黄落到二人的头顶和桌面上。   当初重新装修,设计师在阳台转角处做了一个小吧台,靠墙一侧摆置定做的木柜,上面的壁龛储存着各式的酒。   谢谌身子微微倾斜倚着酒柜,指腹摩擦玻璃杯上的纹理,冰球泡在未喝完的威士忌里,壁上蒙了一层水汽。   谢谌盯着一旁趴在桌上的alpha,脑袋埋进臂弯里,似乎已经熟睡。他在对方喝空的酒杯里重新倒了一些伏特加。   沁人的酒水随问句一同响起。   “我扔盆栽时,你不开心了吗?”   酒瓶重新搁到桌面,四下阒然,周言晁微微转头面朝谢谌,他枕着小臂,小半张脸被胳膊挡住,黑框眼镜受到挤压歪斜着,光线让肤色有些不明朗,镜后的醉意却格外分明。   周言晁没回答,抓住摸自己脸的手,“为什么要扔掉?”   谢谌顺势反握,捏了捏他冰凉的指尖,“有这个,我干嘛还守着一盆花呢……”   酒精使人思考迟钝,谢谌久久没等到回答,以为周言晁已经醉到不懂言外之意,打算放弃这个话题,传来醉醺醺的一句:“可是,我是臭的。”   谢谌愣怔。   周言晁抽回自己的手,扶正自己的眼镜,置气般将才倒的伏特加灌进嘴里。   谢谌忍俊不禁,随即收敛笑意,放下自己的酒杯,倾身过去,扶住周言晁脖颈,“是吗?你放点给我闻闻呢?”   周言晁眯起眼,语气严肃,“你喝了酒,还让alpha给你释放信息素,不知道很危险吗?”   谢谌摸到周言晁脸颊滚烫,余光瞥见不知是空了几次的酒杯,暗道现在到底是谁更危险啊。   “一点点,不会危险的。”谢谌故意再凑近一些,嘴唇几近贴到后颈皮肤,故意将一口热气吹了上去,“香的。”   他的口鼻当即被捂住。   “你现在不用安慰我。和我亲的时候,你一定很辛苦。现在你信息素没有问题,我也不会为难勉强你了。”   谢谌眸光暗了暗。   让对方信服自己真的能闻到茉莉香气成了一件难事。   “我不讨厌你现在的信息素。”   “不用骗我。”   “……你过来。”   周言晁坐到人腿上,比谢谌高出一些,他背贴着桌沿,手抵着人的肩膀,迟钝地眨了眨眼,好似才反应过来姿势有些亲密,“我真的醉了,不怕我对你做不好的事吗?”   “不怕。”   氛围恰好,谢谌正欲亲上去,一滴晶莹的液体却从眼前滑落。   手指穿到肌肤与镜片之间,替他抹去湿润,但眼睛像开了闸一样,谢谌越擦,泪越多。   谢谌摘掉眼镜,沿着湿痕一路亲吻到眼角,不明白他为什么哭。   “到底为什么哭啊……”谢谌有些无奈,只能不厌其烦地擦拭眼泪,“喝下去的酒都从这里流出来了吗?”   谢谌擦几次又停下来亲亲他,顺带释放一些信息素安抚,直到感觉小腹感到异样,低头看了一眼便明了,但醉酒的alpha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情况,睫毛吊着水珠,陷入自己的悲戚之中。   谢谌轻咬对方的下唇,舌尖轻轻舔舐,“做吗?”   “另外一个呢?”   “我们背着他先来一次。”   谢谌忽略掉莫名其妙攀升而来的偷.情感,将人的衣摆往上推,指尖隔着皮肉从肋骨划到腋窝,埋头正欲含吮,额头被一只手抵住,不允许再拉近距离。   “我是哪一个?”就算醉酒,周言晁也执着于让谢谌分清自己。   谢谌埋进他的怀里深嗅一口,浅淡的信息素刺激得他将人搂得更紧了,用脸颊来回摩擦,唇瓣有意无意地刮过,企图将那一丁点儿香气附着在自己的皮肤上,听到砰砰心跳,力道越来越重,人越陷越深,恨不得自己嵌进对方的躯体里,连带着血肉相融。   纷杂的片段在脑中接连闪过,无数个深夜里的辗转反侧,魂魄飘散,放荡情事都由一朵白色茉莉收尾,香气萦绕在指尖,唇齿反复吮吸碾磨。   这个周言晁知道自己拿盆栽做了什么吗?   谢谌对上那双纯真朦胧的双眼。   他每做一次就会吃掉一朵花,到最后,绿植里一朵白色都看不见。   信息素的缺乏延伸出病态的吃花行为,被确诊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谢谌再次轻柔擦掉他的泪,竭力按捺住逐渐膨胀的兴奋感,但手臂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一想到自己接下来会做什么,就亢奋得头脑发热,他亲昵地吮吸对方的唇瓣,小心汲取夹杂信息素的唾液,轻哄道:“你是香香的小茉莉。”   “?”   “额……”醉酒的周言晁像纸一样被平铺在沙发上,他哭得太久,眼角飞红,眼镜被卸掉,头顶的白光在不停上下晃动,双目被强光刺痛再次湿润,四肢也在酒精的作用下绵软无力,连擦泪也做不到,只能任由泪水向耳侧流淌,迷糊间后知后觉自己被什么咬了,疼得闷哼一声,还在思考探究胀痛的根源,太阳穴的泪水又被人吮吸干净,高强度的刺激让他沉吟。   指尖划过瓷白的肌体,从脖颈到鼠蹊,伴随狎昵的抚摸,呼吸声一次比一次沉重。   “真漂亮。”   alpha们一般很讨厌被说漂亮,他们会认为这种夹杂观赏意味的形容应该是omega的专属词汇。性别混乱现象出现后,所有带有性别气质的词语随之被乱用。   或许是酒精令人生出一些狂妄的想法,谢谌如今觉得这个词语简直是为周言晁的身体诞生的。   周言晁回避直射到脸上的灯光,偏头时贴到炽热的掌心,来回蹭了蹭,漆黑的眸子如含秋水,吐出一口若有若无的气,像是在庆幸自己身体没有令人扫兴,飘出一句,“那就好。”   “你本来就是这样的吗?”谢谌捏住周言晁的脸,怎么能有人醉酒非但不像其他alpha高谈阔论,也不发疯或做出格的事,反而还这么可爱。   周言晁迷糊地回了一个字,“嗯?”   谢谌回忆起周言晁第一次醉酒的片段,无非也是像这样用脸颊蹭他,反复强调不会伤害他,只是那时自己对他的厌恶过剩,以至于忽略了这些。   谢谌笑意更深了几分,亲了亲被自己捏红的地方,抱住他埋进颈窝继续轻吮,落下色.情的吻痕,“还好,没人敢灌我们小少爷酒。”   醉酒的周言晁根本没有力气抬头查看自己的身体变化,身体两端犹如灌铅极为沉重。   不停的耸动让后背灼烧感越来越强烈,好似皮肤、血肉都被蹭掉了,节节脊骨被磨平,髓液渗漉出来,从沙发流淌到地砖上,没有任何痛感,只剩迭起的快意压迫气管,导致呼吸尤为困难。   周言晁闭上酸痛的眼睛,紧绷着脸,随后被阴影笼罩,重回黑暗的眼部神经还没来得及从疼痛中解脱,眼皮就受到拨弄。他被迫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人脸。   指腹扫过眼尾,谢谌喘息着,热切地说:“别闭眼,看着我,不要将你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细密如雨的吻落到眼周。   他好希望周言晁身上长满眼珠,那样就可以无死角地注视自己。   周言晁看不清一切,低吟在亲吻中也被人一次次吃掉了,就连从喉咙里发出的沉闷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伴随节奏的。   喝下去的酒化作泪水、汗水等,以其他方式尽数从体内各处不断涌出。信息素不再受控制,从沙发这小块区域蔓延到房屋各处,持续高频刺激谢谌的神经,又悉数作用回周言晁身上,如此往复,无休止般,直到人丧失知觉,感知不到身体的存在,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还在余韵里颤抖抽搐着。   谢谌将透明的水舔舐干净,又亲了亲绯红的面颊,低声耳语说:“现在还觉得我是因为安慰你,才说你信息素是香的吗?”   周言晁红肿的嘴唇颤动着,双眸迷离,连眨眼的气力都殆尽,漆黑的眼瞳经灯光点缀像两颗玻璃珠子,汗泪交错间,整个人静止在最激烈的一瞬,他注视着模糊的人脸,所有感官都被冲撞到失灵,接收不到任何外界的信息,能听到的只有自己不正常的呼吸和心跳。   谢谌撩了撩自己额前碍事的头发,发梢的汗水随即掉落到alpha紧缩痉挛的小腹上。谢谌俯瞰着他,“那就没办法了。你不信的话,我们继续吧,有关你信息素的东西,我都会全部吃下去的。”   “……”   周言晁猛地睁眼,宿醉后头痛欲裂,正欲起身,先是察觉到不正常的酸痛,后发现自己被手臂禁锢着,转头看到熟睡的人脸。   尽管平日里也是同床共枕,但不同的是,他感受到不隔衣物、肌肤相贴的炽热。   “……”   周言晁顶着疼痛站在卫生间的镜前,看着一身错落的吻痕,夸张到好像被什么野兽撕咬过,摸哪儿哪儿疼。   但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第137章 死不如病   两人一起清扫狼藉的地面, 谢谌用沾有消毒液的抹布擦拭沙发,庆幸买的是皮质的,“你真的全忘了, 还是觉得丢脸不想认,故意骗我的?”   “真记不起来了,我现在头还是疼的, 我说了什么吗?”   谢谌背对着周言晁,想到了什么停下手头的活儿,漆黑的珠子来回转动几下,再一眨眼, 眉目都浮出笑意,“没, 你没说什么。”   周言晁将散在地上的衣物捡进脏衣篓, 每一次弯腰都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就地散架,他钻到桌下捡到自己的内.裤, 思考几秒,不理解这个为什么会在这儿。准备撤出去, 转头时不留神,脑袋差点撞到木椅的一角,第一视角的记忆以幻灯片的形式快速在脑海中切换。   人脸是模糊的, 声音是朦胧的,依稀想起的只有温度,吐在皮肤上的呼吸、抚摸身体的手掌都炽热滚烫。   周言晁沉思后睨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想给我弄, 但我硬不起来。”   “……你记起来的就这个?”   经昨晚一遭, 谢谌再对上周言晁的眼睛,意外地觉得纯真,尤其配上那副黑框眼镜。   昨晚他是想帮周言晁, 但真到酒劲儿一上来,哪儿都软,要不是搂得紧,感觉骨头都会化成水从指缝里流走了。   谢谌想何必直言戳人痛处,便没解释。   单纯的性并不能增进心的距离,两人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变,各怀疑惑,但又觉得无足轻重,问出来也无法靠近对方,也无法推开彼此。   下午茶时间,谢谌坐在落地窗前,面前的小桌摆在一杯红茶和一小块柠檬蛋糕,享受淋在身上的阳光。   历经几日风雨,暖阳格外的耀目。他翘着二郎腿,将放在大腿上的小说被翻到最后一页,留有最后一句——   “自由即牢笼。”   谢谌合上书,走出房门撞见伫立在门口的周言晁,提议说:“出去走走吧。”   电梯里还有一个下楼遛狗的老太太,谢谌拿着一把黑伞踏进去,背对着她,留意脚边乱窜的泰迪,又看着它被主人抱起搂在怀里。   谢谌查看时间,下午三点,正是一个好时见,“难得没下雨了,再不晒太阳我真的要发霉了。”   身后传来老人的笑声,“这儿哪儿都好,就是天气不行,一个月都没几天出太阳。”   谢谌被陌生人接话,有些莫名其妙,转头瞥了她一眼,太久没和活人说过话,语气尤为僵硬生疏,“是啊,嗯,是的吧……”   1楼到了。   “去哪儿?”周言晁问。   “我就随便到处走走。”谢谌晃了晃手腕上监测器,“反正我一出门他们都知道。”   老太太面色凝重地跟着出了电梯,怀里的狗被抱得太紧叫了几声,她连忙松掉一些力,又听到前面的人继续自说自话。   “你出现的频率变少了,是另外一个占了你的磁场吗?”   “虽然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两个,但是心里大概有答案了。如果时间是无数个节点相连而成的,你是处在爆炸后的某一个点,他是在爆炸发生时或者之前的某一个点上,所以一个是鬼魂,一个是活人。”   那个周言晁以何种形式穿越到自己所处的节点的呢。谢谌并不在意,他走出单元门,撑开黑伞,转身迎接魂魄形态的周言晁,就像这个花一年时间才飘到自己身边一样,谢谌觉得那个也并不容易。   一想到这儿,谢谌有所悸动,笑着将周言晁接到伞下。   在老人眼里,大晴天打着黑伞的omega顶着苍白的脸,说着天马行空的话,尤为瘆人。   谢谌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的、一点点的被幸福包裹,即使阳光都被黑伞拒之在外,也依旧温暖。   谢谌目送快步离开的老人,释然一笑,“还好家里的监控被拆了,不然又要被他们当作神经病,加大药物的注射剂量了。”   他偏头看向周言晁,对视着,淡淡道:“如果这真的是病的话,那让我好起来和让我去死也没区别了。”   路过卖腊梅的小摊贩,谢谌临时起兴停下挑选。卖主是一个年轻的女omega,她闻到谢谌身上的信息素,“你的味道好特别啊,乌龙茶里有淡淡的泥土味。”   谢谌支着伞专心挑选出一枝腊梅。   “就这一枝吗?”   “嗯。”   只是心情好,临时买一枝来玩儿。   “来买花的omega都很少呢。”女omega将这一枝梅花包进纸里。   买花的顾客大部分都是beta,有的alpha或omega是不允许私人空间存在除自己或伴侣信息素以外的香气。   “好不容易出太阳怎么还打伞呢?你已经够白了,不用担心晒黑的。”   谢谌依然置若罔闻,付完款抱着腊梅离去,刚转身就看到距离自己只有几步的周言晁。   谢谌已经习惯这种被捉.奸的感觉,站在原地等周言晁踱步靠近。   周言晁什么也没说,但谢谌从那双眼睛知道他有很多话。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要老惦记那些医嘱。”   “你下次出门前能不能跟我说一下?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我不想心惊胆战地打开软件查看你的定位。”   “……好。”   女omega见状解围,“这是你爱人吧?帅哥,你也别怪他,他只是想给你买束花。”她说着又塞了一枝腊梅给谢谌,“成双成对,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谌夹在两个周言晁中间,看着手里一对腊梅,“……”   脸颊两侧被一鬼一人盯得发烫,谢谌睒了睒眼,僵硬地开口,“我再买一枝。”   伞太小,容纳不下三人。回去的路上,周言晁被隔到伞外,但和谢谌相握的手十指紧扣。   谢谌腋下夹着花束,目光落在与自己同撑一把伞的周言晁身上,心想:只有自己看得见,会寂寞吗?   谢谌将花放在茶几上,“你今天状态怎么样?”   周言晁关上房门,不清楚他是在问幻觉还是问自己,“我吗?”   “嗯。”   “什么意思?”   “我觉得有点热,应该是发情期真的要来了。”   “……我先去洗澡。”   发情期比想象中来得更快,等周言晁从浴室出来,浓烈的乌龙茶味猛烈冲击神经,他快步踏入卧室。   谢谌已是不清醒的状态,他赤身斜躺在床上,半个脑袋支出床外,悬空的右手垂落着,指尖还吊着粘液。   谢谌察觉有人进来了,他朝人影勾了勾食指,暗示对方靠近,随即又闭眼缓神,沉沦于方才的温情。   额头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谢谌睁开惺忪的眼,发现是一个轻轻的吻,夹杂沐浴香气的发丝垂到鼻尖。   “两个可以吗?”周言晁问。   “是你的话,多少个都可以。”   眼睛被黑布罩住,一片黑暗中明显感知后背更烫,区分出谁是谁。交错的手臂像藤蔓勒紧身躯,他如被网住的鱼不停摆尾,深陷囹圄,吐露而出的呼吸愈发粗重。   神经系统不受控,身体成了沉重的负担,谢谌笨拙地将一只手从肋骨推开,又察觉鼠蹊被摩挲着,口腔黏膜的接触令人头晕目眩。   热雾扑在后颈上,皮肤痒酥酥的,最重要的腺体距离口齿不过几厘,却无暇顾及。疼痛将他从深吻中抽离,不得不蜷曲身体,密密麻麻的汗珠像新长的鳞片。   谢谌搂紧着怀里的人,臂膀随痛楚越圈越紧,似要将对方的肋骨勒断。明明是痛,但颅内异常兴奋。   幽香四溢,乌龙茶和茉莉交融扩散,飘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交叠的三支腊梅,紧紧交缠着,娇柔的花骨朵经不住力,早散在桌板上。   “亲,亲一下……”   谢谌像个瞎子一样,在黑暗中反手摸索,碰到身后人的脸,手指描摹五官,从高挺的鼻梁滑落到柔软的嘴唇,他的嘴跟随手部的指引主动凑上前,如愿贴了上去,将其舔得湿润,每一次吮吸身体跟着耸动,夹杂热烈的迫切和渴望。   沾到什么液体,谢谌将手指放进嘴里嘬吮,尝到咸味,后听见小声啜泣,“夹疼你了?”   周言晁摇头,哑着嗓子说没有。   “那怎么又哭了?”谢谌失去视觉,但他能想象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多么滚烫,是足够融化血肉的温度。   “太瘦了。”   谢谌晕头转向,没有辨别声源方位的能力,分不清是谁在说话,“那你们,多喂,一点,我。”   “恨你。”周言晁小声道。   谢谌艰难地腾空挤出一个笑。   如果这是恨的话,那就再多恨一点吧。   周言晁扶着他的脸,与他贴了一下唇,只是轻轻的触碰擦出细小花火,像是有嗞嗞电流连接彼此的大脑,闪烁白光。   从他施以援手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将介入谢谌的人生。   甚至到了这个地步。   会后悔吗?或许有过吧。   但一切都被谢谌这个人冲淡了。   茶味如骤降的暴雨猛烈袭进口腔,内壁一时间无法吸收,它们宛若游蛇一路下滑入腹,积蓄在体内化作烈火,灼烧灵魂。   痛苦缠绕彼此,却又是治愈悲伤的良药。   只是一次,谢谌感觉到异常的疲惫。眼上的黑布歪斜,他顺势摘掉,看到周言晁坐在床头,“做什么?”   “吃药。”   谢谌清醒几分,“等……”话音未落,就见人将药片吞咽下去。   周言晁没有病,只是简单的心理障碍而已,根本不需要吃那么多药。他将自己视作为omega特殊时期泄.欲的工具恪尽职守。这种不带感情的性让谢谌心力憔悴,和一个木讷机械的alpha根本讲不通,只能一遍遍承受反复的碾磨。   极具戏剧性的死法在谢谌脑中过了一遍,“休息,休息……休息………休息休息。”他急切地喊着,想为自己争取喘气的机会,嘴唇又被衔住轻轻吸了一下,好不容易攒的一小口气儿又没了。   “4分钟前你才休息过了。”   是吗?这么快吗……谢谌没时间思考,只觉久远难熬,他唯一的休息时间居然是周言晁服药的空隙。   新的药片倒在掌心,被一只软绵绵的手拍掉。   周言晁低头盯着趴在身边的omega,光是爬到这儿,人已是拼尽全力。   “别吃……”   “不吃起不来……”周言晁无奈地哄道。   谢谌流泪瞪他,伸直手臂,却够不到那片药,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吞下,愤愤地朝人大腿狠狠咬了一口。   谢谌长期处于亢奋状态的身体已经完全脱离他的大脑控制,泪跟着失禁,水源源不断地从眼眶流出,凶猛得像是能听见哗哗声,面颊被洗濯得晶莹清透。血液在皮下疯狂涌动,肌肤红得不正常,他颦眉咬着牙,唾液从唇角钻出淌到下颌,“不要,吃了,药,疯子。”红唇一张一合,皓齿间拉出粘丝,随呼吸一同摇曳。   他哭得忘我,分不清是哀是喜,泪水遍布,模糊视线,只见晃动的人影都围着自己。   “我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吃药不行啊。”   谢谌摇晃脑袋,甩出几滴泪。   “……言晁……”姓的发音被硬生生撞掉了,语调里带着略微的哭腔。谢谌紧闭着眼,缺氧般大口喘着气,绷直双腿,从臀到脚尖都在打颤。五指嵌进alpha的手臂里,发出有节奏的哈气声,身体像被胶水紧紧粘连,小幅度的动作就传来疼痛,好似皮肉被牵连拉扯而起,带出热血。   谢谌被放开,他迫切地跪着前挪一步,再脱力倒下,微微弓着背,光洁的肌肤覆盖一层盈盈汗液,在灯下散出瓷器般的光泽,急促的低喘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肌肉似受到强烈电击的酷刑还在持续震颤,绷紧的小腿乱蹬出层层布褶,他捂住自己,水全不受控地从指缝里溅出,水分过分的流失使口干舌燥的感觉更加强烈。   他趴在床沿干呕了几声,似乎是大脑以为五脏六腑都要被顶出来了,结果嘴巴只能流出几条唾液丝,悬吊着,又被手拽断一大段,剩下小半截崩回脸上,人精疲力尽地凋落下去。   谢谌半眯着眼,水红色嘴唇翕张着,胸膛、腹部仍在剧烈起伏收缩,有节奏的呼吸,脑浆被抽干般,无法思考任何东西,连哭都不会了。   周言晁刚碰到他,谢谌就条件反射地开始低吟着抗拒,仰头抻着脖颈,手臂直直地前伸,不想让alpha再靠近自己分毫,就连结束后,被子盖在身上也本能地颤抖。   从床上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谢谌吃力地将胳膊抬起放在眼前晃了晃,手背插着针头,输液管跟着动了动,他看到挂在床边的营养液。   眼周火烧般的疼,眼泪几乎要把脸颊洗破皮了。   四周阒然,依稀能听见吊瓶里的水滴声。   周言晁正闭眼躺在他怀里。   谢谌换成侧睡姿势,看到对方浮红的眼角,戳了戳人的脸蛋。   周言晁在梦中闻到浅浅茶香。他的鼻尖、脸颊、嘴唇被那抹淡香轻抚,柔到令人生出许多泪。   河水在皮肤上交错流淌,从内眼角途径鼻梁,义无反顾地跑向掌心。   谢谌安静地替他擦泪,直到人真正醒来。   谢谌问他在哭什么。   周言晁说做噩梦了。   已经忘记几年级了,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很小,小到分不清是生和死究竟哪一个让他产生恐惧。   谢谌敏锐地察觉到梦带给了周言晁什么,没再继续追问,抚弄耳侧头发的手动作更加轻柔,“再睡会儿吧。”   周言晁继续埋进人的怀里,眼角留有湿润。   原来,我的死不是那么的令人生厌。 第138章 恨死你了   二人在超市收银台处结账, 工作人员扫码,周言晁顺手拿一盒避孕套放进一堆商品里,在众多食蔬里格外扎眼。   谢谌瞥向货架, 盯着花花绿绿的包装看了近半分钟,在付款前也从架上取下两盒放在收银台上。   “我买了。”   “你用你的,我用我的。”   周言晁扫了一眼加购的商品, 也跟着再拿了一盒。   二人以冷淡的语气讲出有趣的内容,收银员嘴唇抿成一条线,将脑袋垂得更低了一些。   谢谌对收银员的憋笑行为视而不见,结完账就拎着口袋离开, 走出大门呼吸到新鲜空气再发出一声喟叹。   周言晁问怎么了。   “没怎么。”   性伴侣也莫过于此吧。   谢谌思考着摸了摸脖颈,实则不然, 性伴侣也不会纯捅, 周言晁几乎不会亲吻舔舐身体,更别提留下吻痕。   电梯内, 谢谌趁只有两人的机会绷着脸提要求,“你进来之前能不能多亲亲摸摸, 不然我难受。”   “……”   “能还是不能?”   “好。”   到家门,谢谌正准备用指纹开锁,腰就被人揽住, “嗯?”他刚转头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含住唇,塑料袋脱手,里面的东西散了出来。   谢谌背蹭着门板, 担心被这层的其他住户撞见, 腾出心神留意四周,随即又被冲进口腔的信息素勾得头脑昏沉,舒服到发出闷哼, 自他腺体痊愈后,周言晁就没索吻过,每次都是他主动的。   温热的手掌隔着布料在身上胡乱摸索,从髋骨到小腹,再一路游走至胸膛,谢谌被揉得浑身发热,按住不老实的手。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都不匀,沾唾的嘴唇红亮,喘息着吞咽彼此的气息。   “在我身上找什么呢?”   “不是进来前多摸摸亲亲吗?”   “你,”谢谌愕然,“我说的,哈……”   谢谌蹙眉不悦地推开他,将地上的东西重新捡回口袋。   周言晁蹲下身帮忙,随后被牵进屋内。谢谌停在玄关换鞋时才再次开口,“是我说的有歧义。我说的不是进门的进。”   周言晁看到微微透红的耳朵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谢谌抬起头眯起眼,带着质问的意味,他不想再闹出这种乌龙,“你真的懂了?”   “进你里面的进。”周言晁的面色庄重,以回答面试官考题的语气说出色情的话。   谢谌没再作声,顿觉莫名羞赧,回避般地转身进屋。   夜里,卧室还是只点了一盏小灯,两人缩坐在床上,分别戴了一只蓝牙耳机,大腿上放着平板,上面播放着露骨香艳的画面。   谢谌特意选了一部文艺片,尽管有许多裸露身体的镜头,但不会直接展现激烈的性行为,主要以亲吻抚摸为主,作为性启蒙教育的电影也饱受诟病,部分人认为其把性朦胧化,更甚者认为扭曲了对性的定义,亲亲摸摸又怎么谈得上是性。   性的定义愈发狭隘,甚至到了“只蹭蹭不进去”也能被判定为没有发生过性关系。如果只是单纯的生.殖.器接触,那更适合称之为繁衍,这样的性或许能带来肉.体上不可抵抗的快感,但也仅仅止步于此。一旦体会到建立在喜欢和爱基础上的性,就不会满足于单薄的生理反应,真正的爱欲透露出温柔的力量,温柔到令人回味流连,有力量到将“人人都可以”转化为“只有你可以”。   “放给我看,是希望我做之前先这么做一遍吗?”   “这不是教材,我也不是习题,没让你按步骤一步步还原到我身上。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认知里的性太片面了,暴力、血液、痛苦只是属于少部分人的……”   周言晁强迫自视线停留在屏幕上,刺痛双眼,心理不适惹得呼吸不畅,就连血液的温度跟着下降,汗水渗出皮肤。他看着两位主角们躺在书桌上亲昵地拥吻彼此,逐渐褪去衣物,白花花的肉.体像发酵过的酸奶块,经揉搓变形在木板上挤压留下水痕,胃部跟着分泌酸液,他捂嘴,干呕声从指缝跳出来。   谢谌注意到异样。   木板。   啊。   谢谌关掉电影,拍背安抚他,摸到湿漉漉的布料,把他搂进怀里,“周言晁,都过去了……没事的,不要去想……”   “我没事。”   谢谌知道他在撒谎,只觉得自己弄巧成拙,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不看了,不让你看了。”   画面里主角们互相投递的眼神挥之不去,没有怨恨、痛苦、悲戚,轻柔到让他无法理解,不清楚眼神里包含着什么。周言晁越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就越是记起她和自己以及他和自己的对视。   主角们看彼此的目光越是柔和,越是印证了现实的凄惨,性不是只有出于基因本能的压迫,只是他从未遇到过、体验过,他生出一种恐惧,一旦他了解到性的美好之处,这股魔力将反过来告诉他,他过去的人生里所见识的、所做的、所经历的都是如此糟糕恶心。   从此他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他的痛苦就是痛苦,他的幸福仍是痛苦。   “周言晁。”   “周言晁。”   “言晁啊……”   周言晁再抬头,已是泪眼蒙蒙。   “很讨厌吗?也讨厌和我一起做这种事吗?”谢谌捧着他的脸。   周言晁转动眼珠回避直视,忍住情绪道:“不要让我回答这种问题。”   谢谌沉默片刻,没有再逼问,“我知道了。”   周言晁睒了睒眼,沾着水雾的睫毛颤动,“我不想知道这些,不是只要帮你度过发情期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谢谌心生无力感,他不知道怎么让对方理解这不是多余的事,有时候轻如鸿毛的触碰比激烈的撞击更能刺激人的神经,更能使人欲罢不能。   “我太痛了,身体承受不了,即使是omega会自行分泌液体作为润滑,但你这样,我还是会流血,窒息,痉挛到发疼,我让你别吃药,说我想休息,因为我头晕到想吐,感觉肠子都快翻出来了。”谢谌说的是都是事实,但其中夹杂着私心,他知道周言晁不是有意伤害,眼神里也没有分毫责怪,“就当帮帮我,好不好?”   “你要不找别……”   谢谌捏住他的脸,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你放心吗?你敢保证其他alpha有你做得好吗?你就不担心我会流更多的血、哭得更凶吗?那时候我怎么办呢?真那样的话,我还能从alpha的床上下来吗?”   谢谌看到他纠结又带点无措的眼神,心想自己甚是恶劣,但仍旧没有任何悔过之意,至少让对方放弃推开自己。他靠到周言晁的锁骨处,圈住他的腰骨,依偎着,“下次慢一点。轻轻的就好。”   周言晁搂住他,“要喝点酒吗?”   “……好。”   两个小时候后,坐在沙发上的谢谌夺走周言晁手里的酒杯,“你喝得够多了。”   周言晁正横坐在谢谌的大腿上,靠在人的肩膀,眼睁睁看着被抢走的半杯酒,清澈的酒水还在随手臂晃荡,“我不吃药起不来,但充血后就那样了,我能怎么办?你的那么小,当然痛……”   谢谌听得面红耳赤,想把口无遮拦的嘴巴捂住,又觉得人喝醉酒就嘀嘀咕咕的模样很可爱,想再听他讲些清醒时根本不可能说出来的话。   “你身体没病,不用吃药,只是有点心理障碍。”   “有的有的,我有病的。现在都还有疤在那儿。”   谢谌这才想起还没仔细看过那个伤口,他手覆在周言晁的蹊部就没再往下,询问道:“能看看吗?”   “……”周言晁迟钝地直起身子,开始对着自己的腰乱摸。   “找什么呢?”   “皮带。”   “……”谢谌握住他的手,牵引手指伸进裤腰里,再一勾,拉出一大个空隙,里面的黑色布料露得七七八八,“你洗过澡了,现在穿的睡裤。”   “噢。”丝绸质地的睡裤像水一样流了下去,腰被搂着,周言晁看着自己的伤疤被指腹来回摩擦,心脏乱跳,双腿伴随摩挲而时不时哆嗦。   原本就生得粉嫩,那条口子割得有点深,长出来的新肉颜色更浅。明知道功能没有受损,谢谌看着还是觉得疼,自己的肌肉都下意识绷紧,他小心地捏了捏,听到稍重的吐息声,心弦撩动。   “脏。”周言晁抓住他的手腕制止揉搓,沾有酒水的嘴唇被亲得更加湿润,伴随狎弄,身体被火苗点燃,血液跟着沸腾,他意识到不对劲后反应激烈,“不要,不要这样……”   “谢谌!”周言晁将身体绷直,像曝晒后的鱼干一样。   “你看,你没病。”   周言晁愕然,看到眼前的一幕后原本翻腾的血液瞬间凝固,脑袋嗡鸣,脖颈被无形的力紧紧勒住,窒息到快要晕厥。   “你喝醉酒,没有到浑身无力的程度就可以,只要意识不是完全清醒,你只是有心理障碍,你根本不需要靠药物。”   周言晁推搡挣扎,谢谌的手没及时搂住他,他一个翻身摔跪到地上。   啪!   眼镜落地。   谢谌及时将他捞起,重新揉进怀里,“周言晁,不要逃跑,这个不可怕,也不羞耻,更不丢人,这是正常的,正常的。我们都会这样的,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不要讨厌自己的身体,不要伤害它。”   “放开我放开我。”周言晁摔了一跤后酒醒了一大半,想掰开勒住腰的手臂,他喊叫道:“你放开我!你才是疯子!”他抄起桌上的酒瓶全灌进嘴里,企图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遏制可怕的反应。   争抢酒瓶间,玻璃摔落,碎得四分五裂。   谢谌怕周言晁再度摔倒扎进玻璃堆里,将人抱得更紧,等人挣扎到疲惫。   周言晁平躺在沙发上,睡裤已经退到膝盖处,双目无神注视天花板,身子随呼吸微微起伏着,心情随酒瓶一起瓦解,上下都在流着泪,“恨死你了。”   谢谌俯下身,亲干净周言晁斜在鼻梁上的水,他的泪却沿着皮肤一路滑落到周言晁的脸颊,接续悲伤。   谢谌喉咙哽塞,过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想,让你也舒服一些,不想你总是吃药,对身体不好。不想每次做都像进行任务一样,像机器一样。我们可以更好的,不是吗?”   “为什么……”周言晁嘴唇跟着声音一同抖动,他捂住自己又在发疼的双眼,“为什么非要我的身体有正常的反应,为什么总想让我从这件事上感觉到舒服、产生快感……”   “好脏,真的好脏。我的身体,我的血、我的肉、我的骨头都是臭的。很多人因为这个器官的存在,被羞辱虐待,想自杀,你不也是因为它才流血流泪的吗?你应该也讨厌,应该也恨才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不脏,你不脏,也不臭,你很香,很香很香啊,我太喜欢你的信息素了,怎么亲都觉得不够,所以才在你身上留下那么多痕迹的,所以才希望我们做的时候,你多亲亲抱抱我,把你的信息素盖在我的皮肤上,我很喜欢很喜欢你的信息素,你不知道。”   “骗人,撒谎,你根本不知道我的信息素是什么,那是你的幻觉,都是假的……为什么你还不好,我能给的都给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了……我到底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周言晁啊——我能闻到的,你本来的信息素,从很久以前就能闻到了,从你消失前,只是我那时没有告诉你。”   泪眼相对,彼此陷入沉默,两对黑瞳里的情绪翻涌,漫延而出,淹没至鼻腔,都忘了呼吸。   谢谌咽了咽口水,身躯因紧张变得麻酥酥的,他磕磕绊绊地开口。   “因为我喜……”   谢谌嘴巴被捂住,周言晁颤抖得更厉害,哭泣着几近哀求的语气道:“不,不要不要……我这种人不值得……不能这样……”   谢谌眼神黯淡下去,点头后轻轻拿开他的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说了。”   周言晁紧闭双眼,不肯面对谢谌,也没拒绝他的靠近。   谢谌反复替他擦拭眼泪,“我错了,对不起。明天醒来你又会忘吧?”   谢谌没等到回答,发现人已失去意识昏睡过去,他拨弄周言晁的发,凝神注视眉眼良久,释然道:“忘了也好。”   他浅浅啄吻,“我记得就够了。” 第139章 维度重塑   惊蛰后天气仍旧湿冷, 谢谌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伫立在便利店门口,仰望阴霾云层, 再看了一眼腕表,转身折进一旁的咖啡书屋。   到达约定的地点,比计划早了5分钟, 谢谌拉开座椅刚坐下,服务员已站在身侧询问喝什么,他扫了一眼那杯少了三分之一的咖啡,“和她的一样。”   “公司咖啡机只有美式, 换换其他口味也不错。”坐在对面的教主眉眼含笑。   “别挖苦我了。”谢谌无奈笑笑,“我收到了这个。”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宣传单, 放在桌上再推向对面, “你看看这个,知道这个俱乐部吗?”   铜版纸上带矿物涂层, 指甲刮过发出轻微声响,引人极度不适。   它在教主手中展开成A4纸大小。   整张宣传单背景色以红橙、蓝紫相混, 强劲的手臂肌肉特写以及柔软的腰肢分居俱乐部LOGO左右。“维度重塑”四个大字名称以艺术体字加粗格式,和LOGO占据20%页面。   维度重塑   -重拾天生魅力,绽放自我真采-   <专业团队 | 科学指导>   ————————————————   o搏击训练营 o瑜伽瘦身塑形   o格斗进阶班 o高效燃脂健美操   o体能特训 o艺术课程   ————————————————   专业1v1心理指导   性别原型心理学讲座   定期心理沙龙   ————————————————   无性别俱乐部:搏击巷51号   ↓请扫描下方二维码了解详情↓   口口 口口   口口 口口   ——重新定义想要的性别表达   找寻最舒适的气质呈现方式!   “这不就是一张普通的传单吗?”教主手腕一转, 被传单挡住的脸露出来,直视谢谌。   “……”谢谌沉默地盯着那张花花绿绿的纸。   它被塞在门把手处,谢谌询问过其他住户, 得知只有自己收到了这个传单, 推销员不辞辛劳地登门,前前后后总共塞了五张宣传单。   通过监控追踪到是一位超市的送货员,本人要被吓破胆了, 期期艾艾地说是有人给了高额费用让他这么做的。   很显然,这不是一张传单,而是邀请函。对方想让他去这个俱乐部。   教主给出忠告,不要加入任何组织。她隔着玻璃窗指向远处舔雪糕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红扑扑的脸蛋还挂着泪,“这么冷的天气,其中有一个哭闹着想吃冰淇淋,被妈妈说了一顿,眼泪还是止不住,最后还是得偿所愿。”   话题跳跃,谢谌不明其中的关联性,疑惑地看向窗外的母女。   “闹腾的孩子更受瞩目。”教主笑道:“现在是谁能闹到最后,这个世界就是属于谁。”   “总说换位思考,但人们很难真正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问题。大家觉得你疯了,给你治病,大家觉得无性教疯了,远离或举报成员,但对你和我而言,是不被理解和包容。”教主又说:“其他人就很正常吗?如果绝大部分人都正常的话,这个世界还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吗?”   “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痛苦的世界有何着迷之处,让人宁愿继续艰辛地呼吸。   “当然是为了阉掉所有有屌的人。”   谢谌生出的迷茫被教主强有力的回答一拳打了回去,他忍俊不禁道:“好理想。记得把我放到最后一个。”   有的思想,根深蒂固到无法靠渊博学识连根拔起,历史深远到大家习以为常,从不怀疑其正确性。   社会是一颗还没坏透的果实,L.0-1撕开一条口,有人想要将它缝上再坚持声称它仍旧美味,有人却要让这条口裂得更大,让它腐烂的地方被曝晒净化。   回到家时天色已暗,谢谌站在玄关端详传单,没有联系电话或者网页,就连唯一提供的具体地址也没有市区,只有一个闻所未闻的街道。扫描两个二维码,分别是针对俱乐部活动进行的详细讲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谢谌盯着消息界面,10分钟前询问周言晁多久回家,至今没等到回复。   继杀人事件后,谢谌的社交关系网络更趋于单一化,亲戚们没有耐心究其始末,人云亦云,他早就成了杀人的疯子。伴随专家们对他的监测控制的力度愈来愈小,两个周言晁的出现频率随之一个比一个低。   谢谌不觉是自己“病情”有所好转,一度怀疑是那群人做了手脚,上上个月和其中一个周言晁见的似乎是最后一面,他甚至没能好好道别,遗憾化作一口气久久淤积在胸口,至今未散。   谢谌也想为自己找点事情做,但他的“坏名声”传开了,居民们投来带有关怀的笑容太过虚伪,明明在逐渐回归社群,他却越发孤独。   【周言晁】:我回去有点晚,你早点睡   谢谌关掉手机,重新拿起宣传单。   搏击大道51号。   他所在的市根本没有这条街道。   深夜11点,钠黄色灯光打在身上,谢谌停在低矮的建筑前查看牌号,这里远离主干道,街道分出几支小巷,大部分店铺早已歇业,目前只有酒吧或酒馆还亮着灯。   簸箕巷51号。   谢谌停在一家民谣酒吧前,老板娘推开门率先注意到那张传单,“进来吧。”   室内的光线并不明朗,无论从里还是从外看都是一家普通的酒吧,谢谌前脚刚踏进门,就被老板娘拽到身前,差点撞到鼻梁。   老板娘嗅了嗅他的脖颈,又粗暴地推开他,“跟我来。”   推开小门,再穿过狭长的走廊进入电梯,下到负一楼。门一开,耳膜几近要被鼎沸人声震破,循声走到一扇老旧的橙色木门前,隔着小块玻璃,密密麻麻的脑袋挤在一起,一致朝向擂台。   “这里是搏击训练营。”老板娘伸手指向前方,“沿着这条通道走下去就能看到格斗进阶班。体能特训大部分都是极限运动,例如高空跳伞、滑翔、登山等,买装备需要自费。”   在踏入训练营前,谢谌签了一份告知书,一切后果自行承担。   各式香烟弥漫成雾,酒水从杯瓶中晃荡洒落在脚背或地面,浓烈的omega信息素挤压空间内的氧气含量,呼吸困难。他们为擂台上进行激烈搏击的二人兴奋欢呼,唾液和汗水不断飞溅。   两个选手绞在一起,其中一个头被卡在腋下,整张脸涨成紫红色,颧骨肿得要顶破那块发黑的皮肤。他的鼻梁骨都被打断,血从鼻腔沿着人中钻进嘴里,染红紧紧咬合着的牙齿。他感觉不到痛,他还能呼吸,他持续捶打对方的腰腹,一下又一下,拳头反复嵌进柔软且富有弹性的皮肉,像捣锤米团。   坐在角落里的人注意到进来的谢谌,从他打量环境的姿态判断出他是个新人,主动上前递了一根烟。   这里,人人耳后或手指都夹着一根烟,为不被当做异类,谢谌欣然接受并道了句谢,对方却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丝丝缕缕白烟在指尖升腾。   “叫我蝴蝶就好了。”男alpha说。   谢谌隔着人群眺望擂台。与其说是搏击,倒不如用斗殴更贴切。两位选手没没有经长期训练锻炼而来的蓬勃力量,白色背心像一层未化的糯米纸紧贴肌肉,他们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越发越兴奋,血沫喷溅从烂乎乎的嘴唇里喷出时还在发笑。   鼻涕、眼泪、鲜血抛在空中,谈不上健硕的身体重重倒地。   红色的液态兴奋剂让训练营内的人举起手臂欢呼,不由自主朝空气挥舞拳头,他们热血沸腾,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谢谌想起宣传单上的话,提出猜测,“台上的人从alpha变性而来的omega吗?”   “不光台上的人。”蝴蝶笑容幽深,“从你踏进来那一刻开始,你所见到的每一个都是变性者。”   迭起的呼声压迫神经,男omega被女omega撂倒,他的脖颈夹在地板和膝盖之间动弹不得。女omega将拳头举至头顶斜上方,一滴汗珠从指关节落下之际,一切都慢了下来。   人们跳跃喊叫大笑,站在台上的是他们,基因里的力量在此刻被证实。   拳头狠厉锤到头颅,砰砰声被掩埋,人体坚硬的部位之一似乎凹陷下去,耳骨早就变了形,皮和肉皱在一起,分不清什么是什么。男omega的眼睛原本因皮肤撕裂肿胀眯成一条缝,眼珠在次次剧烈冲击下从眼眶呼之欲出。   “这里感觉怎么样?”伴随声音,热气扑在皮肤上,距离近到感觉耳垂被咬了一下,alpha信息素直击脑仁,谢谌手抵在人的肩头,冷脸退避。   蝴蝶黯然道:“不想和我做吗?”   谢谌以为讲明自己是上面那个就能打消他的念头,对方却满意地笑说这里都是omega操alpha。   “这是你们这儿流行的取向吗?”   蝴蝶说:“我们的身体是异性化了,但我们的灵魂没有。”   “我想起前几天的新闻报道,一个A变O的变性者在进入男O厕所后对男omega进行性侵。”   “啊,他以前也是训练营的一员。”   那群想要通过给alpha变性来报复alpha的omega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呢。谢谌有些好奇,他们会后悔吗?   变性试剂横空出世,给了这个世界当头一棒,疼痛像瘟疫一样在人类之间传染,本以为严厉打击变性试剂的贩卖就能铲除祸根,实则后遗症才开始显现。   一群披着异性的皮胡作非为的家伙们,通过暴力来证明自己的力量并没有消失。   蝴蝶他圈住谢谌的脖颈,半怂恿半诱惑,想要将人一同拉入地狱。   裁判拉着女omega的手高举,宣布比赛的最终赢家。奄奄一息的男omega以畸形的姿势趴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已获取到想要的东西。   “你是被迫变成omega的,来到这儿难道不想展示一下alpha基因里的力量?从我身上找回你的自信吧。”蝴蝶心潮澎湃,面色酡红,手往下探,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它放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拳打到太阳穴,力道贯穿整个颅脑,一瞬间,好似脑浆炸开遮住了视网膜,什么也看不见。   谢谌蹲在地上,面无表情地俯视快要晕厥的人。他将烟灰轻轻弹到对方的耳廓上,对准耳洞将未燃尽的烟头塞了进去,还在燃烧的烟草挤入狭窄的耳道,烧灼脆弱的皮肤,从喉管破出爆鸣刺穿欢呼声,周遭人不由地退避,腾出一小块空地。   谢谌似笑非笑地站起身,敏锐地察觉到一束炽热的视线。   他微微侧头。   一高一低,一明一暗。   谢谌和那位冠军对视了。   同时,一种熟悉感也油然而生。 第140章 美的定义   搏击训练营在每周三、六、日22点至3点营业, 禁止非变性者进入。   谢谌记住这两条规则,回家洗掉身上的味道,他躺在床上迟迟睡不着, 直到凌晨2点才听见电子门锁解开的语音。   久久没有等到人进来,谢谌踱步到客厅,周言晁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 盯得入神,直到距离拉近到只有几米才发现谢谌。   谢谌坐到他身旁,电脑上显示叙述爆炸情况的文档,他问写这个做什么。   “最近出席公司活动, 被媒体报道了,A方高层知道我还活着, 通知我一周后复职, 期间将爆炸当日的情况整理成文字递交。”   周言晁在汇报中隐瞒了紫色面具救自己的事,借口头部受损和失明, 并不知道自己被谁所救,并提供了各个时间段身体的检测报告作为证据。   “你先去睡吧。”最近太忙, 睡眠质量本就不佳的周言晁,如今眼下乌黑。   谢谌倒在他的肩头,闷闷道:“没有信息素睡不着。”   敲键盘的手顿了顿, 周言晁释放了点信息素,继续工作。   密密麻麻的字随敲打键盘的声音缓缓滚动,谢谌靠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等再次睁眼, 已躺在卧室,他掀开被子下床,在屋内溜达了一圈, 发现放在餐桌上的早饭和一张写有“好好吃饭”的便利贴。   谢谌用银叉戳起煎蛋咬了一口,猜测人离开许久了。尽管没有什么胃口,他还是乖乖将食物吃完了。   离开家前,谢谌站在走廊上扫视室内,最后面无表情地轻轻关上门。   回想起昨晚,电脑屏幕的影像映在镜片上,直到对方察觉到他的靠近,才切换成文档。   最初的画面是家里的客厅。   监控拆了,但换了更隐蔽的针孔摄像头。   他被骗了。   电梯里,谢谌抬起手臂查看腕表,就在前几个月这里戴着的还是能监测身体状况和位置信息的设备。   谢谌以为这个表是周言晁作为他“病情好转”的贺礼,200万的价值让他手臂沉重,如今明白其中的深意,他盯着镶钻的表盘笑了起来,难怪周言晁不在身边也从不过问他的行程,还真以为对方给他留出私人空间。   所谓的“病”好没好,谢谌还是不清楚,但相较于以往被监视、窃听的恐慌和不安,现在身体里只剩下快感,让他不舍得拆穿,直到踏出电梯,脑子里还装着“情趣”二字。   无性别俱乐部成了谢谌的消遣方式,他不再忙着郁郁寡欢,而是频繁出入各个房间。除搏击训练营,其他课程他也观摩过。   令他印象深刻的是瑜伽,在那间教室里,他见到了“标准版”的omega。   瑜伽课的老师是一个由omega变性而来的alpha,信息素是香甜的草莓味,体型娇柔,腰肢纤细到盈盈一握,肤白貌美,颦笑间明艳动人,就连声音也是软乎乎的。   大家都叫他美老师。   美老师从饮食到运动各方面对学员们的要求都极为苛刻,一定体重范围内的人才有资格上他的课,否则必须先经过燃脂训练。   谢谌本以为自己已经瘦到营养不良的程度了,但他的体型却被美老师定义为偏胖,再多1kg就要被要求去燃脂了。   每一位新成员在上课前都要买一件自己穿起来不好看的衣服,以此激励自己锻炼体态,打造身体的柔美曲线,塑型成功。   美老师的助理打开储物间的衣柜推荐谢谌购买黑色皮质吊带短裙。比起卡在胯.部的裙长,谢谌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腰围,“老师,把我竖着砍成两半我也穿不进去的。”   一旁的美老师浅笑,“所以才要你练呀。”他的长指甲勾起谢谌的衣服下摆,看到腹肌后表情明显一僵,“怎么还有肌肉?alpha可不喜欢你这样。”   “……”为了继续参加课程,谢谌买下这辈子也穿不了的裙子。   课程开始前,美老师向大家提问,今晚吃了什么,学员们挨个汇报。   “报告,一根香蕉。”   “报告,50g无糖燕麦。”   “报告,一杯柠檬水。”   “报告,半块鸡胸肉。”   “报告,一份牛排配意面,一块慕斯、一小碗蓝莓、一杯红酒。”   美老师站在谢谌面前,眯眼质问道:“你为什么吃那么多?”   “有人喂到嘴边。”   美老师勃然,“别仗着现在有几分姿色就有恃无恐!如果不好好保养,将来脸上的胶原蛋白流失,身体代谢变慢,身材变形,等到那时候就晚了!你以为alpha喂你是爱你吗?他是在害你,他把你喂胖了,然后嫌弃你身材走样,顺理成章地把你抛弃,再换一个年轻貌美的omega!你,到旁边罚站反思,看着我们上课。”   “……好的,老师。”   一堂课结束,美老师问谢谌是否意识到了错误,谢谌问为什么非要瘦到那种程度,有些学员几乎要脱相了,做瑜伽时舒展手臂,隔着衣服都能看到快要戳破皮的肋骨。   “omega瘦才是omega,omega胖不是omega。”   “那是什么?”   “肥猪。”   “……”   “当体重超过一定数值,omega在alpha眼中就不是异性,因为他们不具备性感。当然,一味地瘦身也是不行的,我们追求的不是干瘪的身材,而是充满诱惑力的曲线。”   “这个‘性感’是让alpha产生性冲动?”   “alpha的脑子里装的不就是对omega的那些事儿嘛?”美老师笑着撩了撩谢谌的头发,“看不出来,你对alpha还停留最美好的那一层啊。”   “有错吗?”   美老师摸上谢谌的腰,嫌弃道:“你这身材,alpha很难喜欢啊。全身上下也就脸稍微能看点儿了。”他捏住谢谌的脸凑近观察,美甲几乎要戳进肉里,“你皮肤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干,记得好好补水。还有脸上这两颗痣去用激光点掉,嘶……安全起见,眼皮上那颗算了吧,用遮瑕膏遮一下,对了,你别忘了报艺术课程,声乐绘画什么的照你的兴趣选,但一定要学化妆,他们会教你怎么化出最激发alpha保护欲的妆,可以暂时弥补一下你身材的短板。”   “……好麻烦。”   美老师说审美就是如此。   是谁定义了美,美老师说是社会。社会又是谁,答案很简单,这个美最终服务于谁,谁就代表了社会。   晚餐只吃还有半个巴掌大的苹果。喝一杯奶茶就是罪大恶极,罚自己整天不吃饭来抵消热量。学员们认为胃里没有东西可以消化了,那下一步就该消化脂肪。   谢谌看着教室上的标语,上面写着:今天我多减一两肉,明天我多美一分钟。   他笑道:“今天我多减一两肉,明天我少活一分钟。”能不能真的减掉体重不清楚,但一定可以减掉寿命。   一巴掌呼过来,先是酸甜的草莓香。   美老师实在太美,发怒的模样都像是经过特训一般,面颊绯红,眼里积着泪花,他咬了咬唇,半天憋出一句,“坏学生!你给我出去!”   某位学员关门前,恶狠狠道:“死双性人,到隔壁搏击训练营挨揍去吧!”   “……”谢谌顶着脸上的巴掌印站在门外,转身和路过的女omega对视上。对方白了他一眼,径直朝搏击训练营的方向走去。   从香气萦绕的瑜伽教室出来,训练营的气味更是难闻至极。omega们却引以为豪,认为这是彰显alpha力量的气味,他们乐此不疲地打架斗殴。   相较于瑜伽教室的alpha,搏击训练营的omega只管挥舞自己的拳头,致力于让对方流血流泪,根本不愿自己受苦受累。   “不进去练练吗?”   谢谌意识到她是在和自己搭话,反问道:“你哥哥知道吗?”他收到一记眼刀,心便明了。   “我自己知道说,你别多嘴。”   “我要是真打算说,第一次见你就告诉他们了。”   无性别俱乐部就是一个性别倒错的世界,谢谌在这里看omega搏击格斗,又看alpha化妆减肥。   每个变性者重拾自己的性别气质,露出找到归属的笑容,唯独谢谌是特例,他不够纤细柔美,但五官漂亮,他没有野性力量,但动作准狠,两头都不待见他又都想改造他,久而久之,有不少俱乐部成员知晓他,因为他的性别气质摇摆不定,像alpha又像omega。   周言晁注意到谢谌肉眼可见的产生积极情绪,也询问缘由,他没有制止谢谌这项娱乐活动,只希望谢谌不要上擂台,也不要强迫自己挤进不合身的衣裙里,即使不说,谢谌也不会真这么做。   这里的人越肯定某种性别气质,谢谌越坚定成为自己的念头。   蝴蝶再出现已是一周后,他的耳朵并没有大碍,但只敢在远处望着谢谌,他神情痴迷,似乎一看到那张脸就能忘记所受的伤痛。   俱乐部本是谢谌放松身心的地方,却因为蝴蝶的存在,让他心生出一种负担。   “为什么总是看着我?我到底有什么好的,我那样对你,你还摆出放不下的样子?”谢谌这次主动与蝴蝶搭话。   “你长得很像我前男友。”   “……”   他像的人可太多了。   当晚,谢谌对镜审视,“我好像长了一张大众脸。”   “……”周言晁坐在沙发上加班,头也没抬,接话道:“要是真大众,那大家还都挺好看的。”   声音虽小,但谢谌耳尖,他听到后凑过去,弯腰用脸拦住周言晁看向电脑的视线,“你说什么?好看?真的?”   周言晁目移别处,心底知道长久注视人是一件不礼貌的行为,但他劣迹斑斑,曾透过无数张照片凝视谢谌,现在或许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谢谌的五官了。   “再说一遍。”谢谌将笔记本电脑挪到一边,跨坐到周言晁的腿上,强行板正他的脸,和自己对视,“我真的好看吗?”   “……好看。”周言晁垂眼,这种带有躲避意味的动作似乎意味着好看到仔细的目光都成了亵渎。   谢谌听不出那两字是出于应付还是真心,不依不饶地亲了亲周言晁的眼皮,又觉不够,沿着皮肤胡乱亲吻,直到面颊和脖颈都湿漉漉的,覆盖着他的信息素。   贴唇相吻,舌齿厮磨,周言晁推开他,喘息着扶了一下眼镜,被吸吮后舌头有些发麻,“药已经吃完了。”   “唉。”   周言晁以为谢谌是因为今晚没有性行为而失望,正想提议下楼去药店买。   谢谌却环住他的脖颈,枕着他的肩轻声说:“不是每次和你亲密接触都抱着□□的目的。”   周言晁眨眼,“单纯想亲吗?”   “嗯。”   周言晁摘掉眼镜,接上刚刚被自己打断的吻。 第141章 谁更变态   “你是病人家属吗?”   走廊上, 准备进入病房的谢谌被医生叫住,他转头回答道:“我不是,我是送患者来医院的路人。他的亲人警察联系不上, 有其他的费用的话,我先垫付。”   谢谌从医生口中了解完患者大致情况,推门而入, 发现人早就醒了。   蝴蝶平躺着,木讷地看向天花板。   谢谌挪了一把椅子坐到床前,看着他被打肿的眼窝,额头、脸颊都因淤血泛出紫红色, 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像是在喃喃自语。   一周未见, 蝴蝶像沾了什么不良嗜好, 人较之前更为消瘦。谢谌在距离俱乐部200米的地方捡到昏迷的他,他上衣被扯破了, 血也流了一地。   病房陷入诡异的静谧,渐渐的, 夕阳压到谢谌的后颈,谢谌还是什么也没问,留下一句“我明天再来”就离开了。   谢谌拎着快递盒回家, 刚坐到沙发上就对商家进行差评,说好的隐私寄件,结果驿站的扫件员似乎知道他买的是伟哥, 给快递时竭力憋笑。   谢谌拆开另外一个白色药片, 取了一片维生素混着水咽下肚,他收到商家愿意提供补偿的消息,希望删掉低星评价。   谢谌无视, 那药的量谁看谁笑,不知道自己离开驿站后被编排什么样,他最近大概是不会再去取快递了。   【谢谌】:多久回来   【谢谌】:药到了,我刚刚去取了   你不知道,那个包裹没有……   谢谌想分享刚刚发生的尴尬事,还没敲完整段话,就收到了回复。   【周言晁】:我今天没法回去做。   “……”谢谌知道自己又被误会了。   对方发来语音,“我让博士提取了一点我后颈的腺液装在瓶里,床上还有我的衣服,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先应付一下。”   原本解释的话都到嘴边了,谢谌硬生生咽回肚,问腺液在哪里。   腺液很珍贵,发情期间可暂时充当没有副作用的抑制剂,用量也有讲究,少可作香水,多可充当催情剂。恩爱的伴侣会互相交换腺液,隐层含义就是气味形态的婚戒。   谢谌知道周言晁准备腺液不过是为不时之需,他找到玻璃滴管瓶晃了晃,透明啫喱质地的,为延长其使用期限,添加了特殊物质。   谢谌挤捏橡胶头,提取一点腺体抹在虎口,嗅完又舔了一点尝尝,腺液的信息素浓度最高,似乎一点就足以抚慰寂寞的心。   他握住玻璃瓶侧坐在床前的地板上,脑袋枕着手臂,口鼻离虎口很近,香味传来似若有若无的轻吻。   三年前爆炸本无一人生还,存活归来的周言晁成了重点关注对象,他必须接受高层的调查。   他回复完消息,将手机关机走进A方的审讯室。   整件事疑点颇多,经众人轮番审问,周言晁坦白是紫色面具救了自己,但由于失明,他并没有看到人脸。   期间,紫色面具没有对他有任何优待或虐待,只定期给他提供食物和做检查。   问及有关紫色面具的细节,周言晁只道:“排除使用医药手段的可能性,他是beta。”   最大的问题在于,紫色面具为什么唯独救了周言晁,是爆炸时他所处的位置生还的可能性最大吗?   周言晁持否定态度,认为紫色面具救他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黑掉系统进行大范围直播,研究电子蜘蛛,给我治疗脑损伤和失明,可以看出他很擅长使用科技,尤其是将其运用在生物领域上。”周言晁指了指脑袋,“他对我做了开颅手术。”   众人肃然。   “完全没有副作用,连我的耳鸣也一并治好了。”   “你居然就这么放心让他给你进行手术?”有人质疑道。   “我其他选择吗?”周言晁反问后继续道:“而且他说,打开人的脑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   推算好复明时间,紫色面具把周言晁丢在废弃的工厂里,说下次见面,不会再救他了。几小时后,警察找到周言晁将他带了出来。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制造性别混乱。”   变性试剂的作用随时间持续发生变化,治疗性别认知障碍,到改变命运实现阶级跨越,再到希望各个性别群体之间换位思考,结果却总是不尽人意。   历经爆炸事件,A方遭受重创,虽然封锁了消息,但越掩埋真相越致使各种谣言乱传,不论真假,其完美形象在人们心中出现裂缝。O方大楼在政府扶持下重新修缮,重建更加稳固的安保系统,事后恢复冷静的群众也不再胡乱进行审判。   从禁止L.0,到每天打击非法贩卖L.0-1的团体组织,社会看似重回稳定的秩序,但大家忽略一个新生群体——那些被变性试剂迫害的人群。   尽管有政府的补贴,但他们仍觉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他们的身体得到了保障,心理出现严重问题。若说以前的alpha、beta、omega的疯狂行为还是基于一套固有的性别模式,那么变性者简直就是胡来,小到不考虑自己的性别乱进厕所,大到不顾他人的性别乱与人□□。社会没有给予谅解,唾骂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二次变性需要承担的风险更大,要想变性者回到从前已是痴心妄想。   周言晁转述紫色面具的观点。   他说,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最根本的不满与愤怒源于差距,要么大家一样“好”,要么大家一样“烂”。   A方认为紫色面具与周言晁一定有关联,最终决定围绕周言晁关系网展开彻底调查。周言晁没有异议,他的过去只是过去而已,从来不是什么值得怀念或保护的东西。   深夜,谢谌从门缝里挤进来,他打开玄关的灯,换鞋时顺带瞄了一眼其他鞋的摆放,和离开前一样,看样子人还没有回来。   “去哪儿了?”   谢谌被从背后冒出的人声吓了一跳,在撞到木柜前被alpha搂进怀里,他微微侧头看出人的疲惫,“怎么不开灯站在门口?”   周言晁避而不答,反问道:“为什么才回来?”   “去俱乐部了。”   “今天周四。”   “……我记错了,所以跑空了。”   “手机怎么关机了?”   “没电了。”谢谌摸了摸空空的手腕,“洗澡前,我把手表摘下来,后面忘戴了,所以不知道时间。”   “下次记得戴上。”   “嗯。让你担心了。”谢谌转身朝向周言晁,捧着他的脸亲吻嘴唇。原本摆放整齐的家居鞋被踢乱,散在二人脚边。   激烈的吻结束时,谢谌呼吸不均,他倚着鞋柜,手肘撑在柜面上,另一只手撩起衣摆,“伸进来。”   掌心溢出的薄汗携带浅浅的信息素覆盖在小腹,再延至左胸口,谢谌心脏一紧,倒吸凉气,抓住那只手制止,蹙眉说疼。周言晁说知道了,亲了亲他的脸颊,嘴唇一路蹭到嘴角,手滑出领口轻轻捏住颀长的脖颈,指腹不断摩挲腺体,原本被晾干的茉莉花味腺液与汗液相混再次湿润。   “额唔……”谢谌右手勾住周言晁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挂在周言晁身上,他垂首额头抵在人的肩上,后颈突起的小肉被反复摩擦着,弄得他呼吸不受控的震颤,喉咙时不时滚出低吟,他喘息道:“慢点。”   后颈的腺体被抓烂过,即使过去多年,依旧凹凸不平。周言晁沿着伤疤的纹路缓缓抚摸,力道时轻时重,腺液里的信息素全都揉进细嫩的皮肤里。   处在兴奋中的谢谌察觉到液体里的信息素浓度在降低后,在周言晁的怀里动了动。   周言晁停下,扶住谢谌后背,只瞥见人脸上的一抹红,“怎么了?”   谢谌继续埋着头,干脆地抹掉残留的腺液,哑声道:“你用嘴,快点。”   “我不标记。”   “没让你标记,你用嘴试试。”   在周言晁迟疑时,谢谌又道:“停在这里,你是故意为难我吗?”   周言晁不理解,但从语气听出急切,他伸舌凑向谢谌的后颈,舌尖刚沾到皮肤,他就被搂得更紧了几分。   alpha信息素所剩无几,经反复舔舐,乌龙茶味愈发浓郁,微苦清香,越细品越觉馥郁,它们在口腔回甘,悉数钻入喉咙。周言晁闭上眼,将人的脑袋摁进怀里,唇齿与其厮磨,大力吮吸,感受到谢谌身体的颤抖。   “要……”有气无力的声音戛然而止,谢谌泄力,全靠周言晁支撑着才没倒下去。他身子后仰,继续倚靠着鞋柜。   头顶的暖光弱化了脸颊的绯红,但神情骗不了人,谢谌微眯着眼喘息,还未完全从余韵中清醒过来。   只是吸一吸脖子就这个反应,周言晁眨了眨眼,不解风情道:“有这么舒服吗?”   谢谌抬眸,与他对视后,整张脸连带着声音都冷了几个度,“你给我转过去。”   “……”   “你放开!”   周言晁趴在床上挣扎,谢谌跨坐在他腰上,手压在脊骨之间,不准人起来。   周言晁后颈咬痕错落,皮肤红肿,谢谌视而不见,继续舔吻,故意用舌尖戳了戳那个快要完全愈合的针孔。   “呃……”周言晁本能地想要躬身,奈何被压制住,腰背沉重,“你放开我!不要再……唔……”他的脸嵌进枕头,吐出的声音透过棉花隐约传进谢谌耳朵。   “有这么舒服吗?”谢谌将收到的话还给他,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你除了记仇还会什么。”周言晁转头怒嗔道。他面色酡红,眼眸生出薄薄的水雾。   “先回答我。”谢谌不依不饶,被舔得那么爽,裤子都来不及脱,结果抬头看见人顶着冷淡的脸,一副不理解的模样,就连语气也像在说你至于这样吗。   想到这儿,谢谌再次咬住周言晁的腺体,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处于完全紧绷状态。   后颈前不久才因提取腺液被针头扎过,如今处于高度敏.感的状态,根本受不住过分的吮吸啃咬,周言晁将大半张脸重新埋进枕头里,面颊的红漫到耳朵和脖颈,“我想上厕所……你放开我。”   “正常的。”谢谌用嘴唇蹭了蹭周言晁后颈的肌肤,“这里敏感的人,被刺激到失禁都有可能。”他说完又故意咬了一口对方的腺体,力道恰好,没有到标记的程度,但足以刺激神经,好似真的想要人就在床上解决。   “你真是变态……”周言晁咬牙恨恨道。   到底是谁更变态一些,谢谌比较不出来,他看着身下人的模样,被骂反而异常兴奋。   这时候骂人,和撒娇有什么区别。   “好了,不玩你了。”谢谌松开他,周言晁连忙起身下床,脚还没沾地又被拽了回去,栽回人怀里。   “你说了不玩了。”周言晁被搂着。   “嗯,我知道。”谢谌轻声道:“再亲一下,好不好?” 第142章 什么是爱   周日, 俱乐部来了一位新人。他戴着口罩和棒球帽,双手插兜站在搏击训练营门口,目睹赤红在空中飞溅, 汗液沿着肌肉滑落。   “新来的?要给你介绍一下吗?”热心的成员将他拉到角落的小桌旁坐下,未经他允许直接揭掉帽子戴在自己头上,笑道:“怎么称呼?”说罢, 抓了几颗腰果塞进嘴里咀嚼。   林青屿视线在人群间来回穿梭,“随便。”   “好的,随便小哥。”   “……”   “在这里只要征得对方同意,就可以进行比赛, 但身体出现任何问题,包括休克死亡, 都概不负责。”   “那什么情况能在台上打?”   “虽然说的概不负责, 但大家多少还是怕死,不会真玩出人命。我们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行一场大型的擂台赛, 谁能赢到最后,谁就是最A的人, 上那个台的断气被抬下来的事儿也发生过。冠军也会获得相应的奖金,不过那点儿钱拿来当医药费都够呛。   “喏,你瞧!”成员手指向门口的女omega, “那个就是上一届的冠军。”   林青屿的思索被打断,他顺着方向望去,狠厉的形象已经不能与记忆中的人完全重叠, 但他反应迅速, 一头扎进人潮里。   对方也注意到他,第一反应就是掉头离开,一路狂奔, 躲进厕所隔间里。林梦背抵着门,她紧捂住嘴,尽量让呼吸都不易被察觉。   青屿哥怎么会找来,林梦此时想弄死谢谌的心都有了,她在最亲的人面前维持的好形象全毁了。   约莫过了15分钟,林梦没有从门外听到任何动静,猜测对方压根没有追上自己,还在其他地方打转。   她屏住气息,躬着身子一点点扭动门锁,将门打开一条小缝,确保没有异样,才舒一口。   门被大力拉开,撞到隔壁的门板发出嘭的巨响。林梦被拥入怀中,头被手摁住抵在肩上,在挣扎前闻兰花香,耳畔传来颤抖的呼吸声。   林梦眼眶湿热,一语不发。   林青屿等人冷静下来再松开手臂,他轻轻将一缕发丝别到她耳后,捧住她的脸查看抚摸眼角、颧骨等各处的淤青,她的唇瓣破裂还有干涸到发黑的血迹,她的耳朵因反复殴打而畸形,像饺子一样。   林梦不想窘迫的模样全被人看了去,偏头回避,抬起胳膊想挡住对方的视线,但伤痕累累的手又暴露在他的眼前。   林青屿又抓住她的手,指骨上的皮肤破皮红肿发紫,还有一些尘土卡在红肉之间,他埋头轻轻吹了一下。   林梦默默注视他心疼的模样,狼狈姿态被发现的尴尬被其他情绪覆盖,她盯着那张吐出温热气息的红唇,尝试着凑了上去。   林青屿抬头,鼻尖擦到柔软的东西,很快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愣了一下,他以为是巧合,想要佯装无事发生,却见林梦垂眸盯着自己的嘴继续贴近。   “等,等下。”林青屿被她的意图吓住。   林梦嘴巴被捂住,她对准掌心舔了一口,和他对视后幽幽道:“有林由哥的味道。”   林青屿避开炽热的目光,看着搂住自己腰的手,含糊其辞道:“这,这是做什么?”   原本alpha在成年后还有发育趋势,但变性试剂遏制了激素,如今林梦的体形与林青屿相当。在搏击训练营呆了几个月,肌肉更加紧实坚硬。她将林青屿圈在怀里,疯狂吸入魂牵梦绕的信息素,隔着衣服舔了一口。   林青屿一哆嗦,“林梦啊……”   “青屿哥,我好想你。”   “回家吧。”   “回哪个家?”   “……”   在路上,林梦一直牵着林青屿的手,始终一言不发,她用余光偷瞄身旁的人,明知道自己很恶劣,但喜欢透过担忧的神情,享受着爱。   林青屿没有带林梦去以前那个破旧的老小区,两人伫立在大门门口,林由哥告诉她搬家了,但她不知道住的地方这么好,转头看向林青屿,顿时鼻子一酸。   一个眼神,林青屿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比起被误解的羞赧,他只是无奈笑道:“不是那样的。我没再做那些事了。”   明明指纹就可以解锁,但林青屿让林梦摁门铃。门打开,是另一张许久未见的脸。   林由见到林梦的反应,和林青屿如出一辙,他捧起脸蹙眉问是谁干的,没得到回答又看向林青屿。   林青屿只是摇摇头。   林梦注意到袖口下狰狞的伤疤,抓住手臂,一推衣袖,长出的新肉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整只手臂,她的眼泪撒在上面。   林由给她擦泪,无所谓道:“我的早好了,这么久不给我们打视频是这个原因吗?”他有些苦恼,怕擦得太重,淤青的位置会痛,“别哭了,先进去。”   室内没有什么生活痕迹,从装修到家具都是崭新的,空气中还有淡淡的刺鼻味。   他们坐在沙发上,林梦夹在二人中间,还在抚摸林由的伤疤。她垂着脑袋,头发挡住整张脸,看不清表情。   他们不知道林梦怎么会变形,为什么去那个地方,眼神交流一番后,林青屿柔声开口,“爸爸妈妈呢?”   “不在了。”   即使多年未见,也没体会到过任何有关亲情的温暖,但林由和林青屿听到死讯,心脏还是不免抽动,自己都这样,何况是林梦呢。   林青屿搂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说:“还有我们。”   “即使我还会做对你在厕所里做那种事,你也不会丢下我吗?”   林青屿哑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对视林由的眼神,心里负担更重了,明明只是尽了抚养义务,但是方向好像都逐渐偏离原本的轨道了。   “那样很奇怪。你应该找一个……”林青屿话说到一半,察觉到自己被勒得更紧了,他看到在怀里颤抖的人便不再继续说下去,“知道了。”   持久的沉默后,林梦终于开口。   “那时候小,我不知道你们是离家出走,只是以为你们是出去玩。每天都饿肚子,夜里着凉发烧,我闹着要找爸妈。后来,你们把一个大叔带回家,说他会送我去见爸爸妈妈,我就跟着他走了。他把我送到我根本不认识的人那里,新的爸爸妈妈给我买干净的新衣服,喂我吃好吃,我想留下攒下来带给你们,然后他们骂我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开始骂我打我,我跑了回去,但又不敢去找你们,以为是你们不要我了,故意把我卖了。”   “是你们先找到了我。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你们不敢回去,就攒了点儿钱想找托人把我送回爸妈那里,谁知道你们被骗了,碰到的是人贩子。你失踪那段时间,我才听林由哥说那钱是你去工地上干活辛辛苦苦挣来的,怎么也不够车费,你又怕我跟着你继续吃苦,胡搅蛮缠地希望老板预支一点工钱,结果被打了,老板把100块甩到你身上当做医药费,你没有拿去治疗,用来给我当路费。”   “我知道你们不是有意的,但我不想再被你们丢下了。我认真学习,我想好好赚钱,再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我知道林由哥闻到alpha的信息素身体就痛,我去变性,变成omega,也可以挖掉自己的腺体,这辈子都不散发信息素,但我真的离不开哥哥。”   “我们一起睡过桥洞下面,最穷的时候,一块馒头分成三份吃,你们从垃圾桶捡来棉被,让我盖最干净的那部分。如果你们不要我,就不该以长身体为由,每次都给我吃最多的、最好的。我怎么可能找得出比你们更爱我的人。”   “要想甩掉我,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我,再在家里贴一堆符咒,不然我变成鬼也要和你们在一起。”   往昔历历在目,说不苦是假的,但其实林青屿已经记不太清那些事,让林梦如此心疼的经历在他的饱受磨难的人生里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而已。   “呀,真的长大了呢,都能说出这么恐怖的话了。”林青屿浅笑道。   林梦圈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腹部,泪源源不断,打湿衣裳。   一只手伸过来替她擦拭泪水。   林由蹲在她身侧,抱着一包纸巾,“现在就是爱哭鬼。”   他很理解这种情感,因为自己也一样。   有什么理由不爱林青屿呢。   主卧的门被推开,这里是他们才买的新房,才装修完三个月,还在通风散味。   “我们特意选的三室一厅的,就想着你哪天突然会回来住。”林由道。   兄弟二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还要10年房贷。   林梦环顾四周,静悄悄的氛围下,林由和林青屿不约而同地有些紧张,他们想给妹妹一个惊喜,但又担心装修风格她不喜欢。   “为什么衣柜这么大?”林梦的房间是主卧,定制衣柜占了整面墙。   “以前你总觉得员工宿舍里烟味重,后来我们在外面租了一个单间一起住,你不是一直嫌衣柜小吗。现在条件好点了,可以买更多衣服了,所以衣柜也做得大一点。”   林梦想起以前那个单间,确实简陋,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胳膊和腿都舒展不开,尤其是夏天,一出汗,皮肤都黏在一起了,她根本睡不着。   “你们没有其他要对我说的吗?”   林青屿和林由相视。   “不会觉得我很任性无理吗?你们总是迁就我。”   林青屿却反问:“这不是应该做的吗?”   兄弟二人没有从父母那里得到的东西,并不代表他们让妹妹也无法拥有。   无理取闹一点也好,恰恰证明她是在爱的包裹中长大的。看到她撒娇任性地缠着自己,比起无措,林由和林青屿更多是在心底默契地感慨,能勇敢直白地表达想要爱,他们弥补了小时的遗憾。   自他们懂事后,父母总是强调要懂得感恩,生养这件事好似不是义务,而是天大的恩赐,父母是神,是不可反驳忤逆的存在。   父母一遍遍强调日子很苦,如果没有孩子,他们会舒坦很多,似乎二人的出生是一场还不清的孽债。他们时常怀有愧疚,愧疚到不敢大声说话,更别说提要求。   而如今,他们真正明白什么是爱。   即使给予所能给予的一切却仍觉亏欠,他们永远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一直担心自己让人失望。   从破烂不堪的桥洞下搬到六人员工宿舍,再到10平的小单间,又到40平的两室一厅,直到120平三室一厅,他们的生活空间随年龄的增长和能力的提升而逐步扩大,不变的是,从始至终容纳不下第四个人。 第143章 叫我名字   谢谌醒来, 枕边早已空空,他偏头注意到台灯上便利贴,上面写着:早饭做好了, 醒来记得吃。   手表就放在便利贴正下方,谢谌盯着看了十几秒,忽略它下床洗漱。他并没有什么胃口, 回想起昨晚,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乐在其中,一口闷气淤积胸口散不掉。   他对镜检查后颈,腺体除了微微发红并无其他症状, 与其说是周言晁不擅长在身体上留下痕迹,倒不如说是根本没有这个想法。   “啧。”谢谌蹙着眉离开洗漱台。   十分钟后, 手机收到消息。   【周言晁】:起床了吗?   这人明知故问。房间里有监控, 他几分几秒醒来的,恐怕周言晁再清楚不过了。   谢谌回复说起了。   【周言晁】:吃饭了吗?我做的黄油玉米烙   【谢谌】:还没   【周言晁】:你不戴表好像会没有时间观念   谢谌瞥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表。   【谢谌】:今天工作忙吗   【周言晁】:不忙, 怎么了   谢谌没继续回复,再次将目光从手机移到手表上, 心生一计。   临近中午,周言晁吩咐完工作,从座位上站起, 打算回庄园找资料,手机弹出谢谌心率过高的提示,但定位显示谢谌还在家。   周言晁当即联系谢谌, 电话很快就被人接听, 那头先是传来颤抖的呼吸声,再是夹着愉悦语气的问句。   “打电话干什么?”谢谌坐在客厅沙发上,他歪着脑袋, 将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用周言晁的睡衣捂住口鼻,残留在布料里信息素星星点点渗进身体里,堆积成烈火由上到下一路烧灼到蹊部,连带掌心滚烫。   “在干什么?”周言晁操控电脑准备查看监控。   “跑步呢……”   监控的画面和谢谌的声音同时从两个不同设备弹出,周言晁透过屏幕看清屋内的景象,眼皮跟着一跳,语气平淡道:“这样啊。”   谢谌稍微愣怔,似乎没料到对方是这个反应,手上的动作都停下来了。   “那你继续跑,就不打扰你了。”   在人挂断电话前,谢谌及时制止。“等下,”他心情急切,没收住声音,喘了一下,“别挂……”说罢,谢谌用睡衣死死捂住下半张脸,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泛起红,不知是alpha信息素挑起的欲,还是alpha无动于衷带来的羞。   他的身体变得特别奇怪,以前他没有暗恋对象,所以从没有将性.幻想凝聚在现实生活中任何一个具体的人身上,但也能进行疏解,在历经多次过激的性.行为后,如今似乎仅靠自己无法攫取满足感。   他不知道家里有多少监控,它们像藏匿在暗处的眼睛,他的心跳、他的呼吸都会以数字形式记录下来,他的所有举动都以画面的形式保留,对方可以逐帧放大反复观看,就像现在这样,他在做什么,周言晁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视线会刻意锁定在哪里,   谢谌双腿曲折着,脚趾微微蜷起,似乎是信息素浓度不够,每每以为要结束了,但都只差那么一点。他将堵住嘴的布料拿下,不顾拉出的涎液,哑着嗓子道:“叫我名字。”   周言晁总是有求必应,“谢谌。”话音才落,液体飙出溅落,记忆促使他隔着电子屏幕都能闻到浓郁醇厚的乌龙茶味。他翻看桌上的日历,余光扫到谢谌像被风吹倒的草一样,整个人软绵绵地倾倒下去。   “发.情期提前了这么多吗?”   “……”   过了良久,电话那头传来轻笑。   周言晁不明状况。   “多久下班?”   话题跳转太快,周言晁停顿几秒才接上,“目前没有其他安排了。”   “对,提前了。”谢谌咬牙道:“我现在就想干死你。”   “……”   当下说的是气话,谢谌徒生莫名的悲凉,哪怕他躺在床上裸.身扭动,周言晁可能都会问他是不是皮痒。   他没有真让周言晁特地从公司跑回家,但那句狠话实在不似掺假,付诸行动只是时间问题。   下午,谢谌拎着水果走进病房,本以为警察联系上家属,就没自己的事了。他靠近病床,俯视还在熟睡的人,目测对方是上大学的年纪,但手机里却没有什么联络人。   好不容易联系上的父亲甚至没有耐心了解完情况,只说了一句“他怎么没被打死”,就匆匆挂断电话。   重拨过去,对方又开始强调一分钱都给不出,动手术也好,要起诉施暴者也好,都和他没关系。   蝴蝶察觉到动静,睁眼看清谢谌的脸后,“你不用来的。”   “医药费我给的。”   “我会还你的。”   “你怎么还?没上学,不工作,在俱乐部里找alpha上床,事后再讨一两百,就这样能过一天是一天?”谢谌毫不留面,他将从俱乐部了解的状况悉数道出,惹得蝴蝶脸色忽红忽白的。   他怯懦地坐起身,“很多alpha都是有新鲜感的,我只有不停辗转在不同的alpha之间。”   蝴蝶仰头,“我也想稳定下来,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留下我吗?我会给你洗衣做饭,也可以……”他缓缓撩起病服,皮肤上青紫淤痕交错,“……等这些消下去,我这副身体还是很不错的。”   谢谌一言不发,直视这副孱弱的身体,目光凉凉的,蝴蝶被盯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心底生出异样的感觉,他好像把自己当做商品,在极力进行推销。   “不错在哪里?”   一句反问让蝴蝶羞赧地松开手,重新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好,“也是,你肯定见过更好的,才瞧不上我这种。”   “……和我见过什么样的没关系,是你思想有问题。”   在变性试剂出来前,蝴蝶是一个omega,高二时还谈了一个才大学毕业的alpha男朋友,很是恩爱。由于年龄差,他的恋情饱受同学诟病,自然没有什么朋友。   在蝴蝶成年后,家人立刻为他安排了变性手术,扬言为他好,方便在社会上立足、出人头地,结婚后还有omega伺候,不用承担生孩子的风险。   彼时,蝴蝶的恋人正处于创业阶段,在恋人的怂恿下,蝴蝶偷偷取消掉注射L.0的手术登记申请,托人买了L.0-1自行进行注射,省下的十几万用于恋人创业的启动资金。短短一年,昔日恢宏志向化作泡影,蝴蝶至今记得男朋友创业失败时的脸,对方流着泪,狂扇自己耳光来赎罪。蝴蝶安慰他,收获到了“此生只对你好”的承诺,当晚他把人生中的第一次性给了出去。   蝴蝶变了性后,他们就是同性恋,最终男朋友没有抵住长辈的压力,二人遗憾分手。   分开前男朋友给蝴蝶忠告,推荐他和omega试试,说他已经丧失原性别omega的魅力,自己好几次提不起兴趣,若非爱他,可能就直接软下去了。   坏事接踵而来,蝴蝶替换试剂的事情败露,家人对他拳打脚踢后试图给他安排相亲,结果都不尽人意,蝴蝶坦白自己还是喜欢alpha,按照现有身体条件,他是同性恋,换来了断绝亲子关系。   蝴蝶走不出那段恋情,他无法再变回omega,只能尽量模仿omega,无性别俱乐部成了他最好的归宿。   他怀疑自己的气质与魅力,却从未质疑过他与恋人之间的爱。   直到他看到幸福的一家三口,日夜所思的重逢让他忘记自己的身份,不知分寸的问好让昔日恋人恐慌。   那副畏惧的表情任谁看了也不相信他们曾是亲密无间的恋人,蝴蝶心生疑虑,最后知道真相。他这位优秀的恋人当年并没有创业失败,只是为了甩掉他编出的谎话,他挣扎在失恋的痛苦之中时,对方早就家庭美满。   他躺在病床,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哭也是唯一一件事。他的人生像流脓的伤疤,恶心透了。   alpha是吸血虫,是满嘴谎言的魔鬼,他们总说自己性子直爽,但真到要算计的时候,耍起心眼子来一个比一个精明。他们喜欢推卸责任和过错,变心归咎于伴侣失去魅力,出轨归罪于他者勾引。当无理由可找时,他们就开始说omega咄咄逼人、不可理喻,气急败坏地挥舞拳头,让omega闭嘴。   蝴蝶掩面哭泣,所谓流连忘返的美梦反而误了人生,彻底清醒后的阵痛让他苦不堪言。   “我只是,替我自己不值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不知道?”坐在对面的谢谌听他讲述完一切,刻意将声音放柔一些,“以后当然是对自己好一点了。”   “可是我,我……”他垂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又落了几滴泪,“我已经这样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得性.病了吗?”谢谌问。   蝴蝶被这个问题哽住,“没,那倒没有……要是得了,我早就自杀了……”他自嘲道:“你肯定觉得我很恋爱脑,也很脆弱,自甘堕落吧。”   “我不喜欢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你的个人选择我也不做评价。”谢谌继续说:“我以前和那些喜欢议论的人抱有同样的想法,认为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到后来,我觉得自杀居然是一种爱自己的方式,不管是做戏博取关心也好,还是真的累了,厌倦了,想离开这个世界,只想让自己不再那么难受而已。”   谢谌的声音轻轻的,轻到让蝴蝶压低自己的哭声。   蝴蝶看着平静的谢谌,从他醒来到如今没有收到任何安慰或指责,他深陷爱情漩涡的假象,做了许多蠢事,对方只是专注倾听,这还是他难得说自己的看法。   “那现在呢?”   “什么?”   “现在你觉得对死的想法呢?”   “现在……”谢谌思索道:“觉得活着挺好的。”   “你变性也不是自愿的吧?”   “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   谢谌留意着时间,起身打招呼说要离开。   “那如果!”蝴蝶蹿起身,他被输液管牵制着,只能跪立在床上。   “什么?”谢谌回头。   “以后我不去俱乐部了,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在等待人回答期间,忐忑的感觉愈发强烈,蝴蝶又道:“多说说话就行……”   谢谌没应。   “我,我会好好生活的……”蝴蝶继续支支吾吾地补充道。   思考片刻,谢谌浅笑着说:“当然,我也很久没有交朋友了。我叫谢谌,你呢?” 第144章 欺骗性.爱   谢谌提着礼盒站在玄关, 视线顺着墙壁向室内延伸。   房屋装修风格偏美式复古,鞋柜、储物柜等台面上摆放着雏菊、多肉或其他小型盆栽,错落的绿色点缀出生机。鹅黄色的灯光与从落地窗渗进来的夕阳相映, 饭菜香飘入鼻腔。   穿着围裙的林青屿笑脸相迎,接过谢谌手里的东西,客气道:“来就来, 还带什么礼。”   几年前的恩怨早就勾销,有过几面孽缘的二人,如今能心平气和地寒暄。   谢谌环顾四周,如果不是受邀参加乔迁宴, 根本不会觉得这是新家,它被布置得太有生活气息, 墙上挂着三人的合照和油画。   谢谌被引到客厅的沙发落座, 同时注意到茶几上摆放的透明玻璃瓶,里插有修剪好的风铃草、蝴蝶洋牡丹、桔梗、小盼草……还有许多他不认识的花草。   “这个是林由搭的。”林青屿笑着解释。   谢谌愕然。   外表冷冰冰的人, 却做出如此明媚的花束,金色的霞光铺在上面, 像油画一样。   彼时,林由从房间里出来,他用手背擦了擦嘴唇, 和谢谌对视后生硬地说了一句你好,便进厨房帮忙。   林青屿让他把排骨焯一下水,林由完成任务, 站在林青屿身后搂住他的腰, 脑袋搭在肩上,眼睛未从那张清俊的脸移开过,嘴唇有意无意地擦过下颌。   在切菜的林青屿缩了缩脖子, “痒……”   林由用指甲刮了刮自己碰过的地方,又埋在他颈间深吸一口兰花香,“今晚我们还是想睡你房间。”   距离太近,林青屿从林由的嘴里感知到不属于本人的信息素,轻声道:“等下再说。”   饭桌上,两两相对而坐,谢谌倍感压力,没料到自己居然是唯一的客人。   林青屿给林梦夹菜,“谢谌,很感谢你告诉我们,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她在做这么危险的事。”   “没事,举手之劳。你们解决了问题就好。”谢谌佯装没有注意到林梦的一记眼刀。   谢谌感慨往事如烟,居然和曾经的仇人共进晚餐。交谈间,谢谌知道了三人的近况,林青屿目前在花店工作,通勤时间不长,步行15分钟就到,林梦考上林由所在的大学,而林由通过保研顺利进入下一段学业。   “难怪房里有这么多花。”谢谌笑道。以前他闻到的是潮湿的霉味,现在空气中携带的每一缕花香都颇有苦尽甘来的寓意。   “你喜欢花吗?为了布置新家我带过来了很多花材,你可以挑选一些,包装成花束带回家。”林青屿道。   谢谌对花卉无感,他刚想婉拒,看到腕表上跳转的秒针,又改变了主意,“好,谢谢。”   吃完饭,谢谌满意地抱着花束离开。   林梦喝了两罐啤酒,醉得不省人事,正瘫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她嘴唇微张,口水沿唇角流出。   饭后,做完清理工作的二人站在她面前,林青屿抽了一张卫生纸打算替人擦嘴,又被林由制止。   林由掏出手机,对准林梦的脸拍照,再切换成自拍模式,让自己和林青屿入境。他手指比耶,边摁快门键边道:“下次只让她喝一罐。”   “居然拍妹妹丑照,好狡猾。”林青屿等他拍完照,笑着小心擦掉林梦脸上的口水。   林青屿想把人带回房间,林梦察觉到有人靠近身体下意识处于戒备状态,不肯挪动。   “梦梦啊……”林青屿被推搡多次,耐心哄道:“宝宝,回房间睡,好不好?”   林梦像是没听见。   醉酒的人神经迟钝,日常的信息素浓度在此时等于无,林由释放更多的信息素,林梦在迷糊间感知蔓越莓味儿主动靠过去,“林由g……”   “在。”林由顺势接住她,将人搂进怀里横抱起,“睡吧,我们陪着你。”   林梦蹭了蹭他,重新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着林由继续睡。   “哥也进来吧。”说罢,林由朝林青屿的卧室走去。   林青屿无奈笑笑,关掉客厅的灯,进入房间。   门被打开,谢谌进屋换鞋。   “回来了?”   “嗯。”   周言晁背对着谢谌坐在平日二人喝酒的地方,他撑着脑袋,专注地滑动鼠标,查看电脑上的资料。   窗外天色黯黑,灯光凝聚倒影在装有白兰地的玻璃杯里。眼镜镜片被文字占据,一束花陡然截断视线,馥郁香气炸到脸上。   “送你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想送就送了。”   周言晁愣怔地接过,垂头打量鲜花。   谢谌倚着木桌,手撑桌面,看着对方不解的模样继续解释,“其实有很多花我都不认识,只是看长得漂亮就选用了。怎么样?我亲手搭的花束,好看吗?”   周言晁专注观赏,小时候他跟着在园艺区工作的佣人们了解了多类植物,庄园里有花园和温室,从市面上常见的到稀有价值不菲的,他都清楚一二。   花就是花,本没有花语,用语言修饰它,再利用它进行表达,这是人类惯用的手段,通过媒介暗示隐喻。   周言晁曾精心准备的每一束花都蕴含着对谢谌的倾诉,只是它们都被拦在门外。如今,角色互换,周言晁暗自揣测送花人的心思。   整捧花以黄绿色为基调,结构呈倒三角,绿心向日葵、跳舞兰、奶油杯玫瑰、洋桔梗、绿色康乃馨、洋甘菊,外圈用九星叶、小盼草和喷泉草等线性花材作填充。   谢谌捏住周言晁的脸颊,打断他的思索,俯身凑近道:“不要给每一件事都赋予深意,与其纠结我为什么送你,不如趁它还在热烈开放好好欣赏。”   “有时候陷入思考会错过很多东西。你如果觉得它漂亮,喜欢它,只需要欣然接受就好了。”谢谌钳住周言晁的下巴,浅笑着亲了亲他的嘴角。   “好。”周言晁目移到谢谌的唇瓣上,“那这个也是吗?”   “什么?”   周言晁将花放到桌上,站起揽住谢谌的腰,闭眼回吻。   或许这束花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因为体会过被拒绝的失落,所以他更愿意接受。   一束没有含义的花在悄无声息在填补多年前留下的缺口。   吻得热烈,需要一些呼吸空间,谢谌瑟缩着后撤一点,周言晁的舌头从他嘴里滑了出来,带出二人相混唾液,他的后颈被一只手扶住,不容许再退,软舌再度纠缠,湿润的唇瓣不停受碾磨挤压。   谢谌脑袋晕乎乎的,对方好像很高兴,信息素在他的口腔中活跃得乱撞,干扰他的呼吸节奏,“唔……等下,呼吸,有点……”   谢谌拍了拍周言晁的肩膀,随后被松开,他大口喘气,嫣红的嘴唇残有莹莹津液,嘴里充斥茉莉花,伴随每一次呼吸感觉到信息素在嘴巴里窜动,要疯了,好爽。   周言晁将眼镜搁置到一侧,抓住对方要擦嘴的手,将唇瓣上的水舔走,“没结束,我只是摘一下眼镜。”   谢谌勾住周言晁的脖颈,互相吮咬发出黏腻声响,被亲得晕头转向,精气神全被吸走了,眼睛半眯着,余光瞥向那束花,盘算着要不要把送花养成一个习惯。   “药放在哪儿的?”   谢谌把才买的药翻找出来。周言晁翻看说明书,倒出两粒药片在掌心,在服用前,他手中的水杯被人夺走。   “能先不吃吗?”   “怎么了?”   周言晁知道谢谌要干什么后竭力反抗,他被摁在沙发上,丝绸制的睡裤在挣扎间像水一样流到大腿。他拽着裤腰上提,跪爬前行,又被按倒翻了个面,眼睛被头顶的灯刺了一下,他抬起手臂遮挡强光,恍惚的一瞬,看到什么在空中划过,定睛一看,发现是落到地上的睡裤,“……”   谢谌环住周言晁的腰,将重量压在他身上,“让我试试,说不定我的嘴比药管用呢。”   “疯子。”周言晁气恼,伸腿一脚踹到谢谌的肩上,“我不要做这个。”   这个姿势却给了谢谌机会,周言晁眼见他置若罔闻,灼灼目光凝聚在自己的身体上……周言晁侧身摔到地上,除骨头撞到硬物的疼痛外,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被冰冷的地砖烫了一下。   周言晁扶着一旁的茶几,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又被抓住。两人在地上纠缠扭打起来,但为了防止真的伤害到对方,各自都收着劲儿。   每一次翻滚,周言晁都觉得瓷砖格外的凉,他的身体上下温差明显,脸颊绯红滚烫,下半身却凉得像牛奶冰块。   谢谌扶住周言晁的腰两侧,周言晁撑在地板上的每一根手指都在使力,指尖泛白,奈何掌心有汗,睡衣料子又太滑,他几乎是零阻力被拖曳到人前。   “地上凉。”谢谌钳住周言晁的两只膝盖往上提,让他坐到自己腿上,尽量不接触到地面。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这样。”周言晁实在躲不掉,两只手交叠防备,和他僵持不下。   谢谌丝毫不介意,手伸到后背将周言晁托起,埋头吮吻舔舐他的手背,嘬得薄薄的皮肉通红,舌尖滑动,沿指蹼轻轻摩擦。   周言晁的手被舔得痒酥酥的,湿热感从手背一路蔓延到手指,随即热气呼到其他部位的肌肤上,他呼吸一滞,当即用两只手揪住谢谌的头发,拽起那颗脑袋,“你还要舔哪儿?”   对视瞬间,周言晁透过那双眼睛看到得逞的意味,反应过来自己上当时已经晚了,他的双手被禁锢在地砖上。渴望摒弃之物被湿热包裹的一刹那,他的泪流了出来。   周言晁直视天花板的吊灯,每一簇光源都刺痛着眼睛,借此麻痹神经。   谢谌察觉到他已经放弃反抗,不再压制他,舌头顺着疤痕来回滑动,愈合后长出的新肉颜色更浅,舔起来能感受到细微的凹凸,“当时很疼吧?”   “你干脆咬掉算了。”周言晁生无可恋道。   “别这么抵触。”谢谌亲了亲蹊部,“咬掉了,我以后吃什么?”   周言晁捂脸,他恶心到几近要呕吐,刚喝下去的白兰地开始在胃里翻涌,恨恨道:“我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   “撬开吧。”谢谌无视他的狠话继续舔吻,闲暇间又补充道:“撬开你看到的还是这个。”   “……”   谢谌又说:“我不想你再这么讨厌自己的器官,通过伤害自己来剥离身体的一部分。”   “我们的关系不是简单的索取与给予,性将我们的感官相连,抛开从生理上获得的基本感觉,我也能体会到你的痛苦和难过。”谢谌与他十指相扣,“就当是为了我吧。坚持一下,我们试一试。”   谢谌的轻哄令周言晁矛盾又煎熬。任由谢谌怎么努力,他也没有反应。   周言晁劝谢谌别白费力气了,“我没吃药,你做再多也没用。”   谢谌说出千万个omega安慰alpha的话,“没关系,你今天可能是累了,我们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还是不行呢?”   “那就再试一次。”   “你讨厌死了……”   “嗯嗯。”谢谌嘴巴里有东西,只能从喉咙里发声音来应付他。   “……”   周言晁任由谢谌胡作非为,本意是想人知难而退,但谢谌誓不罢休,周言晁掩面叹息,无意间瞄到掉落在桌脚附近的两粒药。   周言晁趁谢谌不注意,偷偷将地上的药塞进嘴里。   “谢谌。”   “唔?”   周言晁和人对视,又是一阵窒息感压上来,他哑声道:“你先吐出来……”   周言晁坐回木椅上,俯视半个身子都藏到桌下的谢谌,他左手托起人的下巴,无名指和大拇指分别贴到镜框两侧扶了一下,“继续,我戴眼镜看得更清楚一点。”   谢谌心生悸动,两颊一热。   偷偷吃了药,效果明显。体温不仅没有明显差异,反而较先前更加燥.热。他用指腹描摹谢谌的眉毛,这个视角刚好可以看到对方眼皮上的痣,在不停地颤抖着。   茉莉花的味道愈发浓厚,随着口腔的深入,丝丝缕缕的香气冲进喉咙,谢谌呼吸困难,每当想停下来休息,抬眸就能迎上直勾勾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像是在挑衅。   谢谌面颊顿时烧灼,如今下巴酸得发疼,有种望不到头的疲惫感,嘴唇被磨破皮,嘴角也裂出一小道口,有些没辙了,他贴着用脸蹭了蹭,呵呵笑道:“今晚好像格外有精神啊。”   “是吗?”   镜片的眼瞳幽邃,连带着语气略微戏谑。   “可能是你的功劳。”   谢谌瞥向别处,避开对视,嘴角幅度不自觉上扬,笑得更是意味深长。   周言晁以为他没看到吞药的动作。   但是哪有什么药呢……   那瓶子装的东西早就被他替换成了普通的维生素片。   谎言和隐瞒拉近心的距离,一场充满欺骗性的性.爱即将发生。   谢谌心脏狂跳,此时兴.奋到了极点。 第145章 亲吻心脏   谢谌跪爬在地上, 支撑身体的手臂微微颤抖着,伴随剧烈咳嗽,结成一缕缕的刘海甩出汗珠, 眼泪顺着酡红色皮肤淌到下巴。   嘴巴张开太久,形成肌肉记忆,结束后还维持原状, 他抻着脖颈,掌心贴着不停摩擦,想要疏通呼吸道,为自己输送氧气, 茉莉花以疯狂的速度在喉管里绽开,一朵接着一朵, 一簇连着一簇, 几近要撑爆促狭的空间,一路增生到胃里。   咳嗽伴着干呕, 以为能淅淅沥沥吐出许多花,结果费劲心思才勉强呛出几滴白沫。从窒息中解放, 他脱力倒地,疲倦得不想动一根指头,耷拉着眼皮, 脸贴着瓷砖攫取丝丝凉意。   周言晁将跪伏的人捞起,让他跨坐到腿上,相较于谢谌的激烈反应, 他只是脸有些泛红。   “我们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谢谌忙着呼吸, 腾不出一点儿精力回应对方,嘴巴失去知觉,估计发出的声音也会招人笑, 他认命地垂下脑袋,俯视间窒息感再次涌来。   谢谌闭眼,画面顿时浮在脑海。   两粒维生素啊——   两粒,两粒。谢谌在心底念叨着。   周言晁的目光滑到破了皮的下唇,他伸手替谢谌擦嘴,腕部被攥住,指腹上最后一点水渍被吮走。   谢谌捂住腹部,呼吸时轻时重,信息素比承载它的实体蔓延得更快,身体是盛满的器皿,五脏六腑充盈香气。   周言晁顺着他的手摸下去,问怎么了。   “bie……”谢谌推搡抓扣贴到小腹的手,隔着布料,被炽热的掌心刺激到再度哭泣,面部尽是泪水和汗液。他身子朝后倾,想躲掉没分寸的触碰,在摔下去前被及时揽住腰。   “别乱动。”   谢谌缩在周言晁的怀里,身体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肿痛的喉咙只能发出细微的闷哼声。   “特别难受吗?”周言晁轻轻拍背安抚。他每拍一下,谢谌就抖一下。   不要再拍了,疯子。谢谌嗓子还疼,蹙眉咬唇默默忍耐,眼泪洇湿对方的衣领,万般后悔没提前给周言晁上一堂教育课。不以结合的方式,让omega摄入过多alpha信息素,omega可能会陷入一种假性高.潮。信息素里外夹击的情况下,alpha再轻柔的触碰都是强烈刺激。   谢谌几度暗示后,周言晁终于明白他的意思,让他重新躺回地上。   谢谌重获新生般舒出一口气。他热得抓心挠肝,将衣摆撩到腋下,尽量增加皮肤的受凉面积。   “要去看医生吗?”周言晁站在谢谌身边,看着他难受地扭动身子,在手机上输入急救电话,就差摁下呼叫键。   谢谌目移别处,控制自己别再盯那儿,他无声摇头。   “以前没出现这种情况。”   谢谌闭眼不理人,体温还没降下来,耳根子又开始发烫。   即使生殖腔萎缩,无法受孕接近0,周言晁也不会在他的身体里留下痕迹,不管是第一次强迫还是现在,自我厌恶的认知里,这是对omega最大的亵渎。谢谌能吸收进体内的只有接吻时交换的唾液,今天是第一次接纳那么多信息素。   而且今非昔比,他对信息素的感觉也随个人情感的变化而变化……   周言晁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信息素对谢谌而言香到何种程度,已经远超过茉莉本体。就算知道了,他只觉得谢谌在说谎,在夸大其词,或者谢谌是在彻底转为omega后拥有最基本的生理渴望,他没有能满足,让这种渴望产生感官上的幻觉。   谢谌替周言晁难过,明明拥有不可比拟的香气,进入到鼻腔却成是变质的、糜烂的臭味,他同时生出一种庆幸,至少自己能揭掉那层腐朽的面纱。   谢谌再度睁眼,周言晁正埋头跪在身旁。   一颗水珠顺着睫毛掉落。   谢谌错愕,所有情绪都被眼泪洗掉了。他撑起身子,轻抚周言晁的脸颊,对方抿唇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   “哭什么?”谢谌抱住他,舔掉泪水。   “不想让你吃。”于周言晁而言,那是从身体滋生的毒液,它们被吞咽,不是简单的食物,可以被消化,它们将藏匿进器官里,不像皮肤上的杂质可以通过冲洗去除,只会慢慢渗透污染干净的内脏。   谢谌把他的手放到肚子上,“在这里,要挖出来吗?”   “……”周言晁摁压的力重了几分,听到呻.吟又卸掉力气,他倒真想取出来,但又不想再伤害谢谌,面对这具羸弱的身体一筹莫展。   “怎么又把信息素收起来了。”   “看你太难受了。”   “我没有。”谢谌咬“放出来。”   “以后不和你做这种事了。”   “不行。”   “……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罪受?”   谢谌捏住周言晁的脸,他爽到在地上打滚,这个人到底在心疼个什么啊。   他睒了睒眼,“让你也受下这个罪好了。”   两人相视,谢谌得到应允。   卧室只开了一盏小夜灯,光线暗淡,二人被蒙在夜色里。   谢谌面朝床头跨坐着。他单手撑墙,低头时扶住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笑容灿烂,“让我来看看,这样看得有多清楚。”   “……”周言晁平躺着,整个身子绷得像鱼干一样笔直,他曲臂反扣住人的大腿,股骨宛如铡刀持续下落,耻.骨贴至颈部,呼吸空间受到挤压,每一次都能闻到茶味。   在照明条件不好的情况下,周言晁的视力更加糟糕,伴随彼此距离拉近,眼前的东西放大虚化,占据大部分视野,什么也看不清。   他的脸被蹭得湿漉漉的,像被人泼了一小碗茶水,鼻梁、人中、嘴唇都覆上一层清香。谢谌的大拇指从嘴角钻进嘴里,撬开牙齿,指腹紧贴口腔内部向拨弄,扩出更多空间。   面部表情被阴影掩埋,乌龙茶的气息沿着唇缝流入口腔,他闭眼伸舌,牵引更多的信息素进嘴。   微弱的灯光将谢谌投到窗帘上,布帘随风摆动,黑影来回摇曳,犹如鬼魅。   四下阒然,头发摩擦布料发出的簌簌声响清晰入耳,周言晁鼓着腮帮子,脑袋上下蹭动枕头,口腔被乌龙茶塞满,浓郁的茶涩味让他不受控地分泌大量唾液。   唾液携着信息素犹如细密的电流,透过载体渗进谢谌的器官。谢谌低喘着,死死扣住墙壁,掌心的汗留下浅淡水痕。他绷紧双腿,摁住周言晁的脑袋,在花香的催促下狠凿。腭垂被轻微刺激,喉咙紧缩,引起咽反射,每次干呕都被猛烈的信息素冲垮。   眼泪成为周言晁唯一的呕吐物,打湿一大片枕头。覆盖气管的会厌遭受压迫,窒息感接踵而来,犹如热茶灌进他的喉部,他被烫到腿脚乱蹬。   在失去意识前,桎梏解开了。周言晁劫后余生般粗重地喘气,他挣扎起身,摔倒趴在床沿,朝地板剧烈呛咳。信息素没有悉数进肚,此时全堆积在他的呼吸道里,抢占了换气的空间。   他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咳得口鼻泥泞,呛出的液体延成白线,崩断掉在手心,又被舔舐重新吞咽。   谢谌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奖励还是虐待,他将人拽起,擦拭黏糊糊的脸,“这是在干什么?现在不觉得脏了?”   周言晁没回答,信息素的冲击令他思考迟钝,鼻腔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想用手背蹭了蹭,却见谢谌一脸惊骇的模样。   “是鼻血吗?”周言晁问道。   “……”谢谌看到半透明半白的液体沿着人中淌到红肿的嘴唇上,视觉受到暴击,他羞赧地将额头抵在肩上,紧紧环住人的脖子,心脏跳得厉害。   周言晁不明所以,他看不清液体的颜色,神经已经被麻痹,就算是血也尝不出铁锈味。   谢谌闷闷地说:“我原本是怕像上次一样,让你喉咙受伤,所以没有塞那么深,谁知道你会被呛住。它从你鼻子里流出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将周言晁勒得更紧了。   一个不懂性的人根本无法体会这种性羞耻。他只能解读这种情绪为简单的害羞,见识到对方全新一面的同时,胸膛里有一簇簇小火花接连不断蹦弹,许久后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砰砰的心跳。   鼻腔吸到的每一口空气都被信息素过滤一遍,带着清新的茶味,他放缓呼吸,揉了揉谢谌的头发。   谢谌问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周言晁翘着舌尖舔了一下上唇,“没有,就是……”他顿了顿,“脑袋里都是你的味道。”   “……”   周言晁的脑袋再次悬到床外,谢谌伏在他身上,轻柔的吻如细雨般落到眼睛、嘴唇和下颌,眼镜的框架总是蹭到脸皮。   这简直就是乱亲一通,周言晁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嘴唇下一次会落到自己的哪块皮肤上。   “哪儿来的水?”谢谌注意到周言晁的脖颈上全是水渍,如同覆了一层光亮透明的膜,指.尖搓捻啫喱质地的液体,轻易拉出透明的细丝。   “你那儿来的。”   “……”谢谌后悔自己多嘴问这一句,汗颜道:“怪我,顾前不顾后。”他手掌揉搓湿润的皮肤,掌心感知到喉结的滑动和脉搏的跳动,下意识贴得更紧了,“明天工作忙吗?”   “明天不用去公司。”   “那我们熬夜吧。”谢谌笑着扶了一下眼镜,他的视线并没有变得清晰,只是在使用周言晁的东西过程中享受着一种不分彼此的感觉。而且,周言晁看不清,每回投来的眼神都是朦胧的,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谢谌轻笑一声。   周言晁通过他的举动忖测出用意,他微眯起眼,“把眼镜还给我。”   说是熬夜,实则通宵。   谢谌再睁眼时,橘色阳光从窗帘缝隙中冒出头,一看时间居然是傍晚。他抬起胳膊,被肌肉的酸痛刺激到皱眉。   呼吸仍有些困难,身体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   一垂眼,细软的发丝以及一小截鼻梁映入眼中,人的肩膀还在随平稳的呼吸小幅度地起伏着。周言晁像一只小狐狸一样趴在他的胸口上熟睡着。   谢谌顿时就不觉得沉了。   他手轻轻搭在人后颈上,继续闭眼。   再度醒来时,天色已黑。谢谌先是感觉左胸痒酥酥的,后发现怀里的人在动,热气穿透布料散在皮肤上。   半分钟后,谢谌意识到不是巧合,周言晁醒了,还在故意用嘴唇蹭那个位置。   他轻轻揪住人的头发,“对睡着的人干这么淫.荡的事吗?”   周言晁低声柔语说不是。   狡辩也好,解释也好,谢谌都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他等到的却是一句刻骨铭心的话。   想隔着皮肉亲吻你的心脏。 第146章 弱化主体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 谢谌替蝴蝶办完手续,蝴蝶刚好收拾完个人的日常用品。时隔一个月,蝴蝶站在医院门伸着懒腰舒展身体。   正值春末, 气温骤升,日日晴朗,他张开双臂, 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阳光的洗涤,病床如茧,而今重获新生。   即使互相告诉对方真名, 蝴蝶仍希望谢谌叫他蝴蝶,但谢谌在公众场合下难以启齿, 至今未直呼过这个名字。   谢谌驾车行驶到蝴蝶提供的地址。   “把我就送到这儿就好了。”   蝴蝶拎着东西下车, 弯腰朝谢谌比拜拜的手势,“谢谢你, 改天我请你吃饭。”   “好。”   蝴蝶目送车驶离视野,他仰望小区楼房喟叹一声, 朝谢谌离开的反方向迈步,磨磨蹭蹭步行十分钟,身侧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蝴蝶被吓了一跳, 刚想骂人,却发现车主是谢谌,“……”   谢谌微微侧头, “没地方住?”   “嗯……”   谢谌将蝴蝶领进房内, “你可以暂时住这儿吧。”   室内整洁,没有人生活的痕迹,除了基本的家具电器, 再无其他东西。   “这是我买的第一个房子,后面因为种种原因搬家租房住。很久没人住了,你需要打扫一下。”   蝴蝶感动得几近落泪了,又听见人说:“找到工作,再交房租,看在认识的份儿上,租金我给你算便宜点儿。”   谢谌见他动了动嘴唇,稍稍歪头,“怎么?你还想白住?”   “没有。”蝴蝶嗫嚅道:“你是富二代吗?”   “如果我是,你住院的时候,我就给你安排最好的病房了。”   “可别,我还不起你这个钱。”   “我都是富二代了,我还要你还?”   蝴蝶噗嗤一笑,“那你哪儿来的钱?你不会就是那种在网上发视频分享生活的那类人吧?”   “什么?”   “到处飞去旅游,买一大堆奢侈品,感觉天天去玩,没上班,真好奇他们哪有多钱可以挥霍。”   “……”   挥霍谈不上,于真正的有钱人而言,这就是日常,像普通人下楼吃一碗面一样简单。   就像他的表磕掉一小颗钻石,只是无意提了一嘴,周言晁就订个新的,简直花钱如呼吸。   旁人呕心沥血毕生追求的,周言晁还在人肚子里时就注定唾手可得。周言晁从不显摆,谢谌曾以为他是想低调处事,后来才意识到在周言晁眼里一切太过寻常,寻常到觉得这根本不是能挂在嘴上炫耀的事。   “还有,我没有你想得那么有钱,我只是存款够用而已。”   “话说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还不只有一套房。”蝴蝶打量住所。   “我现在没有工作。”   “啊?你有那个能力赚那么多钱,为什么不继续上班?谁会嫌钱多啊?”   “钱是挣不完的,既然能保障生活条件,为什么还要让工作占据自己的大部分人生。在职场实现的个人价值不能让我获得满足感,老板嘴上说着什么集体利益、团队精神,他可能是以此为噱头压榨员工的剩余价值。”   “……噢。”蝴蝶拍了拍餐桌,“这房子我看着挺好的,你后来为什么不住了。”   谢谌的沉默让蝴蝶心里发毛,他惶恐地再次打量房屋,声音都在波动,“哥,不会闹鬼吧?”说罢,一阵阴风袭击后背,他当即抱住谢谌,“哥,你说句话啊!”   “不是。”谢谌把蝴蝶从身上剥下来,“只是想到这么久没人住,会不会有设备老化了,还是找人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安全隐患比较好。”   谢谌联系完专业人员,等待期间和蝴蝶在附近的咖啡馆消磨时间。   咖啡馆的顾客今日较多,店面本就较小,各个小圆桌相连,让促狭的过道只容许一人通行。周遭弥漫咖啡香气,络绎不绝的顾客一点点填补室内空隙,交谈声错起,略微嘈杂。   “你爱我吗?”   “你到底爱不爱我?”   隔壁桌的顾客将平板电脑立在桌面上,画面正在播放一部影片。电影主角不停地询问恋人是否爱自己,因为没有及时回复,两人陷入争吵。   店员走过来提醒顾客调低设备音量,他使用耳机继续观影。   谢谌啜了一口咖啡,回味酸苦间感叹,多年前看的电影居然会以这种形式重温其中一个最不理解的片段。   主角在这段恋爱关系中一直被轻视、被忽略,有时他的一个小小要求甚至都无法得到满足。爱不爱的答案显而易见,为什么还要不停追问。   谢谌现今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当人感受不到爱时,喜欢通过反复询问的方式来求证,想把对方的谎言当做粘合剂,拼好受伤破碎的心。   “哥,你有爱的人吗?”   谢谌被呛到咳嗽,扯了一张纸巾擦嘴,“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蝴蝶手扶着瓷杯,他垂眸道:“以前我觉得他会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我可以为他变性,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他,他控制不好脾气,有时候吵架会打我,但我每一次下定决定要跟他说分手时,他就会及时送我一束花、一块蛋糕给我道歉,我那时候就觉得他这个人也不是那么的坏。”蝴蝶顿住,“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你继续。”   “花是我最喜欢的品种,蛋糕也是我最喜欢的口味,他记得我的喜好,他肯定对我还是上心的。”   “……这不是最基本的吗?”   蝴蝶被哽住,他撅了撅嘴,“你肯定觉得我很好哄,但我这个人性子就是这样,别人对我九分坏,我都想起他对我的那一分好,就不气他了。”   “……”谢谌重新喝了一口咖啡,平淡地说:“你还不该出院。”   蝴蝶对他的调侃置若罔闻,低头道:“但是最近变了。他给我发消息,道歉说那天心情不好还喝了点儿酒才下手不知轻重,希望看在我们恋爱那么多年的份上撤诉,不要告他。换做以前,我肯定因为他给我发那么多消息高兴的,现在我只觉得他很烦,一想到那张脸就一肚子火,特别想揍人。”   蝴蝶捏紧拳头,在苦水全部倾倒出来后,它陡然卸力松开。   “唉,如果我没有变性,我还是omega,要是幸运点儿,说不定能遇到一个很好的alpha,然后和ta结婚,完成标记,幸福地过完下半辈子。”   “可你是alpha了,你不能被标记,你需要为你的人生重新找一个道路。”   “我也知道,但是我这样,怎么可能像alpha,抛开习惯气质不谈。”他身子前倾,掩着嘴低声细语道:“虽然A变O那里会缩小,但是O变A那里不会长大呀!我们这么短,连生殖腔都顶不到,丢死人了。”   “……”谢谌后悔凑过去听他的悄悄话,“你一定在公共场合说这个吗?”   “反正就是很奇怪嘛。你也是被迫才变的,你能适应吗?你愿意被alpha标记嘛?”   谢谌没有及时反驳,蝴蝶把谢谌的沉默当做默许,但谢谌给出回答。   “我不愿意,是因为我想要自由。即使我再深爱alpha,像以前的你一样爱到无可救药,我也不会结婚,更不会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后颈,期盼一次永久标记。”   他不愿意,但不是源于心理和生理的矛盾,只是觉得这个行为和动物撒尿标记领地一样的标记没有差异。他的身体不是供alpha开拓的土地,不应该永远烙下谁的痕印。   就像蝴蝶特意为自己取的外号一样,omega总爱挑选极具观赏性的符号用于修饰自己,娇嫩柔弱的花草、美味可口的甜点等,营造一种无威胁性的气质,从而引起异性怜爱。   将自己视作某物,这一行为可能蕴含突破本质主义身份,赋予身体新的内涵,但同时迎来弱化主体性的弊端。   谢谌并不介意自己代表具有隐喻的物体,他可以是飞翔的鸟,是游曳的鱼,是绽放的花,是生长的树,他可以是万物,但唯独不能是谁的所属物。   蝴蝶沉默不语。他抿了一口咖啡,盯着飘着奶沫的褐色液体,思索片刻后开口道:“想要自由和结婚不冲突吧?”   谢谌笑道:“在这个时代是冲突的。”   蝴蝶还是不理解,从他在搏击训练营见到谢谌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与众不同。   随着交流的深入,他特别喜欢和谢谌相处,一靠近这个人,他的焦虑、不安等负面情绪就会短暂消散。对方似乎有着极其稳定的精神内核,不会轻易受到外界干扰,更不会深陷感情的沼泽。   搁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起。   谢谌查看消息。   【周言晁】:今晚出去吃吗?   【谢谌】:OK   【周言晁】:好,我订餐厅。   谢谌滑动屏幕,亲密行为全都做过了,但两人通过短信的交流颇少,聊天界面没有任何温情可言。   【谢谌】:。   【周言晁】:?   【谢谌】:你现在都不发表情了   半分钟后,对面回复。   【周言晁】:我明白了。   并附带表情。   【周言晁】:Ov<   谢谌把自己的定位发过去,掩嘴时笑意从眼睛里跑出来溢到屏幕上。   “谁呀?”蝴蝶探着脑袋好奇道:“alpha吗?”   “嗯。”谢谌收敛喜色。   蝴蝶却了然,笑着戏谑道:“怎么不多说说?你怕我和你抢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你的心理性别和我的生理性别一样,就觉得我会把你当做竞争对象吗?”   “但这不是很常见的现象吗?我……”   来电铃声打断谢谌。   他抬手示意暂停,接听工作人员的电话,那头说藏在屋子的针孔摄像头已经全部找到并取出,问怎么处理。   “有多少个?”   “15个。”   “……销毁吧。”   谢谌挂断电话。   蝴蝶小声吐槽,“两个关系再好的omega还可能会因为喜欢同一个alpha而决裂呢……”   他赔笑道:“更何况我是开玩笑的,那位再好我也不会跟你抢的,你放心好啦……”   “我没有在斥责你,你把头抬起来。你现在应该先处理好你个人情感问题,我觉得现在并不适合讲我的事。”   周言晁发消息说到了。   谢谌透过玻璃看到停在街边的车。   车太好,还有路人驻足欣赏……   “你生气啦?”蝴蝶怯生生道:“对不起嘛。”   “重点不在这个。”   谢谌有点累。   一个人的性格和思想观念都是经过多年才打磨成型的,短时间内难以改变,他也无法通过三言两语和蝴蝶互通心意。   蝴蝶情感细腻,以他人优先,与谢谌天差地别,即使他现在根本没有理解谢谌同他争论的实质,也第一时间主动道歉,请求原谅。   谢谌看到对面的人都快哭出来了,“……我真的没有生气,你哭什么。房子已经检查好了,没有问题。我们下次再聊,我和人约了饭,他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   “好。”蝴蝶点点头。   谢谌离开前再看了蝴蝶一眼。   该怎么样才能让蝴蝶明白,如果始终把爱情当做是一场保卫战,那将注定硝烟四起。   谢谌顶着几束炽热的目光上车,“下次别开这么好的。”   周言晁看着还坐在咖啡馆里抹泪的人,“把人欺负哭是你的本事吗?”   谢谌系上安全带,幽幽道:“我被你欺负哭的次数就少了吗?”   “不一样。”周言晁停顿了一下,“你那是舒服哭的。”   “……开车。” 第147章 向前迈步   还未入夏, 气温骤升。客厅窗帘紧闭,谢谌枕着周言晁的大腿,侧躺在沙发上, 手拿银叉,嘴里咀嚼着菠萝肉。   电视正播放着记录片《共鸣》,分青年、中年、老年三个篇章, 带领观众以变性者的视角重新认识世界。   这部纪录片自开播起就引起轩然大波,它毫不掩饰展现变性者的身体变化,及其在生活中所面临的现实问题,例如:公共基础设施不够完善, 变性者进入公共厕所后被羞辱并赶出来;面对职场隐形霸凌,起诉后相关部门长期不受理, 因维护权益之路漫长艰难, 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放弃并重新求职;家人暗地商量二胎计划, 并且打算由变性者出资抚养。   纪录片全面展现被拍者是如何在生活中一步步饱受痛苦,到最后接受新的性别身份, 再度拥抱世界。   面向大众的东西自然不能宣扬负面能量,与其说是变性试剂的影响辐射到艺术领域,倒不如说是上层在潜移默化改变社会观念, 企图用文化的形式渗透“变性并不可怕”的观念,以此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众人对变性者的歧视,从而遏制变性者的愤怒, 减少变性者报复社会事件的发生。   变性试剂犹如洪水, 褪去后留下瘟疫,整个社会弥漫着戾气,已经忘了宽容二字, 仅有少部分人觉得这部纪录片投射现实痛苦时隐含着人性的温情。   弹幕在屏幕上方飘着,针对纪录片评价。   [比起真心接受,更像是被迫无奈]   [真惨,被变性被歧视,制作组还把他们的伤疤揭开……]   [别吃人血馒头了]   [说可怜的,也没见着你们在现实里善待他们]   [好可怕,能不能加强打击变性试剂产业链]   [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   所谓共鸣,是变性者与变性者彼此惺惺相惜,还是变性者与非变性者之间的互相体谅?再或是历经苦痛后的大彻大悟,肉.体与心理真正统一,做到的身心共鸣?   盐水顺着铁叉流到指尖,谢谌咬掉最后一口黄色果肉,擦掉渗进指缝的水,重新戳起一块菠萝递到周言晁的嘴边。   周言晁垂首叼走菠萝。   谢谌换成平躺的姿势,问道:“如果我现在死了,你怎么办?”   周言晁咀嚼吞咽果肉,沉默着和谢谌对视,他轻捏住谢谌的脖颈,手指按压软嫩的皮肉,感受跳动的脉搏。   危险的举动看似隐含威胁生命,只要发力就能让人陷入窒息,谢谌却故意扬起下巴,尽可能展现自己的脆弱部位,他将自己的手轻轻盖在周言晁的手背上,目光讳莫如深。   相对无言。   周言晁意识到,自己比以前更加懦弱,他甚至不敢想象眼前这个鲜活的人失去生机,最后只能回答说:“等你死了,我就知道了。”   菠萝破坏了口腔黏膜,亲吻夹杂浅淡的血腥味,唇舌缠绵间,残留菠萝的香甜和盐水的微咸。   手臂勾住周言晁的脖颈,谢谌的上半身全靠这个支点吊着。他抿嘴凝心感知着被纷杂气味掩盖的茉莉香,吞咽后用舌尖戳了戳口腔内壁的伤口,敛眸笃定道:“一定要死在你后面。”   谢谌看到对方微微勾起的唇角,知道彼此的心意不相通,但他不在意了。或许直到其中一方死去,他们的相处状态也依旧如同这般。   谢谌重新躺回周言晁的大腿上继续看电视,他摸着自己的胸口,触碰机械的心跳。生命是神圣的,他如今却无法从自己的身体感受这种信仰。   感情真是奇妙的东西,爱和恨都会加剧或弱化人对死亡的恐惧。   蝴蝶在步入正轨的同时,也处处碰壁,每一份工作都干不长久。为了提高就职率,他隐瞒自身的初始性别,但效果不尽人意。   如果换作实习时期的谢谌,可能还能和蝴蝶互倒苦水,如今他只会安静地坐在咖啡馆内听蝴蝶发牢骚,看着蝴蝶用铁叉把抹茶慕斯蛋糕戳到毁容,这样事一周要发生2-3次。   “这次离职又是因为什么?”   “我找了一家火锅店当服务员,他们说我年轻体力好,什么活都丢给我干,有天晚上有个顾客喝醉了对我动手动脚,我把他推开,他给了我一耳光,说我别给脸不要。”   “……”   “后面老板发现我是变性者,说我既然身为alpha,已经拥有了力量,被性骚扰那就肯定是我自己的错了。”   “……”   谢谌望向窗外。   看吧,问题非但没有解决,还产生了新的矛盾。   谢谌听蝴蝶抱怨说变性试剂就不应该诞生,他思考要是崔瑛听到会作何感想,大概率又是长篇大论。   归根到底,变性者的结局证明性别的不平等并非单纯的生理差异,而是权力的分配问题。   变性者比想象中的数量更为庞大,增长速度在今年超过了新生儿的增长速度。三方致力于为各自群体争取利益,他们太过重视纯粹的基因,以至于忽略了这一新兴群体。   人类的血液里天生流淌着不甘被奴役的本性,即使肉.体匍匐在地,总有部分人不受控地冒出一些疯狂的想法。   在无法毁灭的前提下,忽视与压迫到一定程度必然引起变革。   过去三方的作用更多是抚慰剂,这三个对初始基因有着严苛要求的组织,不会考虑到变性者的立场。同样,变性者也无法信任他们,面对变性者的崛起,性别协调中心正式成立。   谢谌推开阶梯式会议室的门。倏忽,几十束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整个会场气氛肃穆。   谢谌在相关负责人的引导下入座,面朝乌压压的一片,直迎一行人的目光。   今天总共有四位面试者,他是最后一个入场,一坐到这个位置上就有一种罪犯受审的错觉,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三个人在面试结束后脸色都不太好。   “开始吧。”   谢谌对准固定在桌面上的话筒说道:“我叫谢谌,是一名由A转O的变性者,曾隶属于O方,收到性别协调中心的通知,参加此次面试。”   谢谌接到所谓的通知书并没有因被组织认可的喜悦,反而更加不安,性别协调中心也会做背调,在明知道他曾是O方成员的情况下,还让他参加面试,似乎别有所图。   “你变性后为找到始作俑者,加入O方以此获取信息源。在身份暴露后,由于O方成员的个人疏忽,你有了逃跑的机会,为什么执意留在审讯室?”其中一位面试官开门见山道。   谢谌一时哽住,他被拉回那段记忆,比起遭受殴打的伤痛,他先回想起的是崔瑛的话以及梦中刘鸣泽的脸。   “第一反应以为是O方的考验,后来意识到我的身份根本不足以让O方做到这个地步。我知道外面动荡不定,想留下来为O方做点什么,哪怕我不再是其中一员,但不可否认我在这个组织中曾获得过归属感。”   “这是你救O方悠的理由吗?”   “如果在那个时候冒出救或不救的念头,一切不就晚了吗?我是会在一些问题上优先考虑自我,但并不代表我会全然不顾他人生命或利益。”   “你隐瞒自己的初始基因,蛰伏在O方,如今接纳了自身性别,如果未来出现新的变性试剂,你拥有二次变性的机会,你是否能保证不倒戈,继续维护性别协调中心的利益吗?”   “首先,我并不是接纳了自身性别,如果我只是单纯接受并习惯了omega的身份,按照你的说法,未来出现新的变性试剂,我不幸地再次被注射,那我将又会陷入漫长的自我接受过程,这种摇摆不定的心理,倒戈其他组织的可能性自然极大。我接受的是我自己,不管具有哪种生理特征,不管他人或社会对于我的性别给予何种评判,我都不会过度怀疑或否定自己的存在。”谢谌停顿后,再次回归问题本身,“但就算这样,我也无法保证我会从始至终维护性别协调中心的利益。”   话音一落,那些低垂的脑袋齐刷刷地抬头,即使是在职场,HR询问应聘者是否能维护公司的利益,恐怕都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前提是这个利益是否正当,如果只是单纯需要成员盲目服从,那这个组织和一个具有独裁主义的王国有什么区别?还有,与性别协调中心的利益相对的是谁?三方吗?如果持有这个观点,不是在基于性别的纯正性,挑起新的战争吗?我自认为,性别协调中心对于当今社会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组织成分更为复杂,要想协调代表不同利益的变性群体,就需要容纳更多不同的声音,考虑不同的意见建议或观点。在这里,人人都有话语权,这是一个言论自由的场所,即使一个人的观点与大家不同,并且是非正确的,但我们也不能选择忽略,因为他可能是在为某个问题提供了新的视角。这也是我参加面试的目的,作为变性者,我为你们提供我的视角以供参考,帮助变性者们在道路上多一个选择。”   “你怎么知道你的选择就是正确的,而不存在误导他人的可能性呢?”有人质问道。   谢谌笑道:“我的答案就刻在你们的大门上。”   短暂的沉默,气氛不再似谢谌刚落座那般庄严,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什么东西,直到一位面试官面带极其微妙的笑容说道:“大家都认为这个世界糟糕到应该被毁灭,但你貌似还抱有很大的希望?”   即使无一人夸赞,谢谌也知道自己方才的回答得到大部分面试官的肯定。   “要想懂得美好,必先知道什么是丑恶;要想感受幸福,必先体会什么是痛苦,要想获得自由,必先理解什么是束缚。”谢谌说,这不是人类社会的终点,而是起点。   众人面面相觑,互递眼色,最终坐在正中心的面试官宣布,“好的,问答结束。”   谢谌暗地松了一口气,但迟迟没有听到让他离席回去等通知的声音,他坐在原位面露疑惑。   “就目前来说,性别协调中心发展并不成熟,至于未来它的发展是否与初衷是否一致,在座无一人能给出准确答案。我们需要成员保持自我判断力,以免沦为捍卫权力的工具。”面试官说:“我们并不觉得我们和三方之间存在利益冲突,协调中心协调的不只是变性者体内的激素以及身体与心理之间的冲突,还有与非变性者的矛盾。既然你坚定地不偏向任何群体,不完全效忠于任何组织,那你是否会包庇个人呢?”   “什么意思?”谢谌蹙眉,面色凝重。   “紫色面具事件长期未得到解决,多方组织顾全大局,停止了纷争。目前,三方和我们达成协议,进行了信息共享。即使大家协力合作,确连紫色面具的影子都摸不到,他像是对我们的动向和计划都如指掌,总能先一步逃脱我们的搜查和追捕。”   “你们怀疑有内鬼?”   “从轮船到实验室,两次爆炸,周言晁为什么都能死里求生,在他消失的期间,L.0-1的交易情况同时也有减少趋势。此外,我们对他的性别基因也产生怀疑,他真的彻头彻尾是alpha吗?”   最后一句话给了谢谌沉重一击,他呆坐着,不知从何反驳。   “假设他的变性记录被隐藏或销毁了,那么三方以及性别协调中心将重新考虑他的立场了。”   “……”   “如果周言晁和紫色面具是一伙的,又或者周言晁就是紫色面具,你会怎么做呢?”   “不,他不是,我见过紫色面具。”   “你怎么知道你所见到的那个紫色面具不是混淆视听?”   谢谌哑然,垂眸思索。   “谢先生,我们认为你会知道什么,或者你应该能够了解到什么,请你慎重选择,你的选择将决定你是否会违背你刚才的那番话。”   “……”谢谌终于知道性别协调中心通知他面试的用意。   相关负责人宣布面试正式结束,工作人员领着谢谌离开会议室,前往性别协调中心的门口,一路上,她都在积极地向谢谌介绍各个部门以及职责,帮助他进一步熟悉协调中心。   “现在市面上的变性试剂并不只一种,出现了更为劣质的试剂,导致部分人群出现性别回溯的情况,而且身份信息不能在短时间内反复修改,生理协调部门的主要作用就是研发激素稳定剂以及性别固化剂。信息技术部主要是建立基因库,录入变性者的信息,然后根据变性者的就业、消费、就医情况,提供一定的社会福利保障,不过这个部门总是会因为预算问题和社会适应部吵架。噢,此外,技术部还可以通过数据筛选潜在的激进分子,并进行监控,防止社会事件发生。还有,社会适应部又细分为两组,创伤疗愈组和改造组,改造组顾名思义,就是对一些已对社会造成负面影响的变性者进行改造……啊,到了。”   声音戛然而止。   谢谌抬头看向门口,魂不守舍。   “下次见面有机会再说吧。”工作人员笑着朝谢谌挥手,“你的面试很有意思,虽然不知道你会加入哪个部门,但期待与你一起共事。”   “……”   谢谌走出生理协调中心的大门,他沉默着,驻足良久再回头。   他瞥向门口右侧的一块大理石砖。   上面刻着——   请继续向前迈步,你的脚印有可能成为别人的路。 第148章 此刻心情   “针对近年来引发群众关注的‘紫色面具非法研制售卖变性试剂’案件, 多方组织联合近期取得取得突破性进展。目前,已锁定一名疑似与该产业链核心环节存在直接关联的嫌疑人……”   电视里新闻台的主持人进行口播,屏幕画面由实验室的局部近景切换成变性试剂特写, 白色标题赫然在目——【多方联合破获变形试剂走私案核心嫌疑人身份锁定】   屏幕底部小串字幕滚动着:接触可疑试剂请立即拨打应急专线444-2……   性别协调中心社会适应部的两名成员正挤在一个工位上,埋着脑袋观看今早的新闻,一道迅疾的身影从他们身后略过, 险些撞到座椅。   他们同频抬头,只看到一个火急火燎的背影,正向适应部部长的办公室逼近。   “那是谁?”   “实习生都这样,性子急, 多被磨磨就好了。”   在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前,谢谌被及时拦截。   “你不能进去。”助理伸直手臂挡在谢谌身前。   众目睽睽下, 谢谌直接挥开助理的手臂, 推门而入,看到部长气定闲神地坐在转椅上, 卡在喉咙里的质问当即宣泄而出,“直接关联的嫌疑人?这是在指谁?”   年过半百的部长抬头, 面不改色道:“把门关上。”中气十足的透出一股威严。   谢谌反锁上门,压住情绪。他站在部长的办公桌前,“这是三方和性别协调中心一致决定的吗?”   “是。虽然组织越多, 意见统一的难度越大,但在这件事上,无论是三方还是性别协调中心都赞同这个策略。”   “策略?在没有直接实质的证据的情况下, 为什么就认定周言晁是紫色面具那边的?就算上面给了我们执法权, 联系新闻媒体传播不具备真实性的东西,这是滥用职权,这是过度执法!”   “所以我们没有直接指认, 甚至没有公开个人信息,这并不会侵害周言晁的个人隐私或者名誉。”   “如果公众知道三方和协调中心这种策略,可能会失去公信力。现在大家对我们的态度本来就……”   部长厉声打断:“那就别让公众知道!谢谌,你还年轻,你恐怕还没接触过这方面的工作,不要小瞧对信息的管控力度。纵使现在网络发展迅速,公众想要了解到什么并不在于他们传播什么,而是取决于我们允许他们传播什么。”   “……”   “总之,我们至今无法定夺周言晁的立场,但我们尝试过各种侦查手段,不管是技术监控还是卧底渗透,紫色面具都能顺利逃脱我们的追查,甚至还有余力摆我们一道,就好像是永远提前知道我们的计划,你应该清楚这意味这什么。现在各个组织的成员看彼此的眼神都充满戒备和怀疑,这有碍于凝聚力,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如果我们还不能拧成一条绳,还做不到齐心协力,那分崩离析不过是时间问题。与其这样,不如先推出来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周言晁无不无辜,我们不知道,但他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果他和紫色面具之间只是被害者和加害者关系呢?紫色面具救他,只是想让他活着继续饱受痛苦呢?这个策略是否会误导调查方向?就算,就算周言晁和紫色面具真的是一伙儿的,他呆在组织里只是为了掌握组织的行动计划,你们这么做不会打草惊蛇吗?”   “打草惊蛇?一个黑掉系统进行全网直播,讲述自己犯罪目的人,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受惊?如果是你说的第一种情况,那此时我们让周言晁陷入危险的境地,保不准紫色面具会再次出面救他,说不定这会成为我们抓住紫色面具的唯一机会。”   谢谌哑然。   三方和性别协调中心共同商议的结果就是让周言晁做诱饵,不管周言晁与紫色面具有什么关系,他们总有理由坚定这项决定。   部长再次开口,“你知道紫色面具有很多信徒吗?”   于公众而言,紫色面具是不可触及的神秘,有人说这是天赐的惩罚,是为消除人类衍生出的罪恶,但这对长期饱受压迫和折磨的人来说,是值得跪拜的绝对信仰。   将普通人神性化,视他的存在高于一切道德和法律。   部长继续阐释道:“从他发言至今,缺乏判断力的人认为他言之有理,高喊着自由盲目追捧他,引发大大小小的社会事件。他作为人类有基本的发言权,就算他的话具有一定合理性,但言论、观点的自由不代表行为自由。例如一个人道德败坏,大家都觉得他该死,但如果真有人去杀了那个人,那必然会因故意杀人罪受到惩罚。而现在有许多人在争做那个杀人的人。你依旧觉得追查紫色面具这件事不够紧迫吗?为了抓住这个狡猾的东西,我们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部长说,维护自身利益的前提是不伤及他人应有的利益,追求个人自由首先是不威胁到他人该有的自由。如果无法认清这点,哪怕这人是世间罕有的天才,也不过是人类的公敌。   “谢谌,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闭上你的嘴,别让周言晁察觉到任何端倪。”这是部长对谢谌做出的最后告诫。   谢谌心不在焉地坐在沙发上,他仍相信周言晁不是紫色面具,但前车之鉴让他的心总是动摇,如果他真有一双识人的慧眼,又何必吃那么多苦头。   正当谢谌准备放弃思考,一块苹果抵住他唇瓣,他下意识咬住,咀嚼着看向准备饭后水果的周言晁,“关于对你的调查怎么了?”   “把我的个人经历全翻出来,就连我小时候家里养了什么宠物都查出来了,还是找不到和紫色面具沾边的人。”   “说到这个,紫色面具和我提过,试剂是他偷来的,当年了解你们家做实验的人多吗?他会不会其中一个研究员。”   “大部分人都死了。”   “死了?”   “有些意外身亡或因病去世,有些是在清楚认识到自己创造了让人痛苦的东西自杀了,目前活着的也都排除了嫌疑。”   “有关我的实验中止后,二组和三组的组长都极力推崇再改进研究,三组组长就是负责L.0的教授,他潜逃后三方联合国际刑警成功逮捕,限制他的行为对L.0-1的流通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二组组长是最希望变性试剂面世的,但他早就死了。”   “那张茹教授呢?她不是一组组长吗?”   周言晁愕然,“她不会的。因为我是首个实验体,接受的最不成熟的一版试剂,副作用最严重。这么多年,张茹教授一直在想办法解决我的身体问题。我早就放弃治疗腺体了,她却还在坚持。”   谢谌不能被这个理由说服,因为他以前也以为崔瑛是真心为自己好的。   周言晁洞悉谢谌的想法,解释说:“她真的为了我做很多事。之前耳鸣问题严重,也是她联系医生为我进行治疗,虽然没有彻底根治,但情况还是有所好转,至少不会经常影响睡眠。”   “耳鸣?为什么会耳鸣?这也是变性试剂的副作用吗?”   周言晁摇头说不是,脑海里的画面在昏暗的地下室和掌心带血的牙来回切换,自己哭喊着说了什么,佣人蜂拥而上擦血擦泪。他不想让谢谌了解这么糟糕的事,考虑回避时,耳朵被轻轻揉捏抚摸。   “现在呢?还是经常这样吗?”   周言晁的耳朵被摸得红红的,他反握住谢谌的手,“现在没有了。”   与其让谢谌胡思乱想,周言晁选择主动解释,回首过往,被打掉牙在他的记忆里是微不足道的伤口,直至今日,才是第一次与人讲述。   即使在多年后拥有一个倾诉对象,也不会让周言晁心里好受半分,伴随年龄增长,视角发生变化,他反思说:“我以为我牙再也长不回来,被吓哭了,佣人们着急地来哄我,这个家的主人又在气头上,他们又不得不看他的眼色行事,明明夹在中间犯难,煎熬地打扫卫生、安慰我。我却什么不懂,只知道哭,总是给他们添麻烦。”   “我经常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自以为顾及到他人的感受,实际上根本没有。现在想起以前的自己,无论如何,都觉得不该原谅。”   “这就是你无法爱人,也无法被爱的理由之一?”谢谌问。   周言晁却说:“其实我没有想过这个。”   此话一出,谢谌意识到自己再次想错了。对周言晁提及爱,就像在同天生眼盲的人讲述色彩,一种没有体验过的东西。   像有什么挤压胸膛,谢谌觉得发声有些困难,“以前,认为我的金鱼是因我而死的,我也极其讨厌自己。现在长了大了,回过头再来想,在那件事上最伤心的其实我自己,如果连我都无法理解自己,那我就会永远被困在痛苦和自责中。”   谢谌头靠在周言晁的肩上,他挽住周言晁的胳膊,盯着那盘整齐漂亮的苹果块,“比起小时候,现在的你不是很会照顾人,体谅人的感受吗?”   “有吗?”周言晁盯着谢谌。他总觉得自己总是不理解谢谌,又谈何体谅。   “……”谢谌无言以对,切块的苹果已经被他吃掉一大半,他再戳了一块包在嘴里,声音含糊道:“苹果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嗯?没见你吃啊。”   “刚刚削了一个,尝了一口以后觉得不够甜。”   “哦。”谢谌将脆甜的苹果嚼得沙沙作响,他沉默凝视端着盘子等自己吃下一块的alpha。   “怎么了?”周言晁问。   谢谌意识到,在生活中他吃的东西很多都是第二口,其实并非是周言晁乐于先一步享受。   “没什么。”   此时,谢谌却觉得两人之间隔的那堵墙不过是纸窗,一股轻轻的风就吹破了。   不谙情事也好,不解风情也好,真爱或许瞬息万变,但一个人的品格是经年打磨而成的,除非人生遭受重大打击,才可能会发生改变。   周言晁让谢谌明白,因为不懂什么是爱而做出伤害人心的事,一切不过为逃脱指责编造借口。   谢谌用银叉戳起一块苹果,喂到周言晁嘴里,在人吞咽后闭眼亲吻。   尽管周言晁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吻,他还是搂住谢谌的腰,附和对方的节奏。   唇舌相融间,谢谌已分不清甜蜜的究竟是苹果的汁水,还是此刻的心情。 第149章 等你回来   “你好呀, 谢谌。”   坐在工位上的谢谌抬头撞见笑盈盈的眼睛,是之前面试结束给他带路的成员。   她瞥向电脑,不同的表格堆叠着, 几乎要溢出屏幕,“你现在的工作是这个吗?”   “嗯。”谢谌才来半个月,上级不会委以重任, 每天只让负责录入基础人员的信息。根据个人基本情况,为变性者初步选择合理的社会适应方案。   “以后我负责带你,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刚好,我想问, 记忆修正组是什么?”   顾名思义,这个组负责的内容似乎与大脑记忆相关, 但“修正”二字难以理解, 谢谌在接手工作时组长特地嘱咐,针对情况严重到不适用任何方案的变性者都备注转交给记忆修正组。   “啊, 那个啊。以你现在的试用期身份,不方便透露, 转正以后你就知道了。”她拍了拍谢谌的肩,“你先忙吧。”   谢谌继续录入人员信息,这项工作并不枯燥, 为了尽可能帮助变性者适应社会生活,每个人的资料都详细记录了他们的注射时间、注射剂量、生活条件,以及与变性相关的重大事件, 谢谌透过表格, 了解到每一位变性者的人生。   长期维持一个坐姿,谢谌腰背酸痛,他舒展手臂伸了个懒腰, 意外发现办公室只剩他一人,这才注意到已经是午休用餐时间。   谢谌起身离开,盘算着今天中午吃什么。   【谢谌】:吃饭了吗?   【周言晁】:嗯   【谢谌】:多打点字不会死   【周言晁】: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谢谌】:…   【周言晁】:你呢?吃饭没   【谢谌】:没没没没没没没没没没没没没没   【周言晁】:…   【谢谌】:准备去食堂随便吃点儿什么   午饭高峰期,电梯还没到谢谌这层就因满员自动下降,谢谌无奈,拐进一侧的安全通道。   伴随距离的逼近,人声逐渐清晰,谢谌听到楼梯间的谈话声。   “说吧,收了这个人多少?”   “十万。”   “什么?!十万!”   “喂,你小点儿声,被人听到了是要开除的。”   “都去吃饭了,没人的。这回怎么收这么多?”   “是个没什么名气的演员。”   “咔哒——”   传来打火机点燃的声音,紧接着又是轻微的吐息声。   人继续说道:“他经纪人说原本是想通过变性来制造噱头,捞一波流量,为了降低成本,买的L.0-1,副作用太大一直住院,好不容易把身体养好了准备复出,但是风向变了,变性者名声变差了,所以花钱来删掉变性记录。”   “现在的演员也真是,为了赚钱连命的不要了,居然为了流量去注射L.0-1。”   “呵呵,难说呢。说不准娱乐公司骗他是注射的是L.0,又或者抓到他的什么把柄,逼他这么做的。总之,多亏了这些贪心的人,我现在,呼……也算是吃喝不愁了。”   “你们信息技术部的人动动手指,敲敲键盘,搞这些小动作就抵别人工作一两年,我嫉妒得眼红啊。”   “哈哈,你要换部门的话,可以向部长申请。”   “算了,我没那个胆子。还有一个问题,现在社会上,变性者互相歧视的情况也很严重,变性者真的也分等级的吗?这根据初始基因还是变性后基因来判断呢?”   “你这是一个问题吗?嗯……有员工负责录入信息,个人资料里就包含了注射试剂类型、剂量和变性时间,还有变性意愿等等。我们会根据这些,给他们划分等级,我们不会公开个人等级,但是会不以组织的名义将这种分类方式传播给大众。”   “疯了吗?这不是激化矛盾吗?你们做,上头知道吗?”   “哈,就是上头要求的。现在部分变性者太过激进,对非变性者敌意很大,通过将变性群体进行分类,将外部矛盾转化内部矛盾,分化他们的反抗力量,从而瓦解集体运动。”   “不过,现在社会上,变性者的分类倾向也是偏A还偏O,beta又被排除在外了。beta连基本的特性都没有,如果说omega有前进的空间,那beta貌似连基本的方向都没有。”   “没有?我听说,几年前A方调查电子蜘蛛的,就是B方从中作梗。”   “什么?真的?”   “这只是大家的猜测罢了。不过一直这么忽略beta下去,感觉也会出问题。beta和omega一样,一直把alpha当标杆前进。不管是话术还是行为,alpha怎么对待他们,他们就想怎么对待回去。如果没有这种情况,变性试剂的受众又会少很多吧。啧,就算有一天真的颠覆了现有的社会观念,不管是beta还是omega,只是单纯依靠这种套公式的行为,本质上不过是在步alpha的后程。如果找不到新的出路,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新的变革。”   “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或者坏人呢?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与其说是不希望有压迫,倒不如说是不希望有压迫发生在自己身上。”   “算了,别瞎操心,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也看不到。虽然协调中心也有异类,但我还是更愿意待在这里,毕竟现在上哪儿找没有性别色彩的地方啊?”   “也是。”   性别协调中心虽不像三方对于初始基因要求严格,也有需要遵守的原则。   每个人进入中心后都会拿到一份原则手册,必须牢记于心才有资格接手工作,上级可随时对下属进行抽查。   除了要求成员做好最基本的保密工作,成员间还禁止为任何形容词、个人喜好和观点赋予性别色彩,更不可以偏概全,使用“没想到你一个alpha/beta/omega还喜欢……”“你们alpha/beta/omega就是……”“我一个alpha/beta/omega都觉得……”等话术。   原则手册第一页:   传统性别非落后   模糊性别非进步   性别非决定个人或群体标准   无性别非否认你我生理特征   听墙角的谢谌对于二人的谈话没有太过惊讶,不管是成员滥用私权揽财,还是给变性者划分等级,从个人到组织,各自都有想获取的利益。   三方也好,性别协调中心也好,从来没有完全正义的地方。   “叮——”   消息提示音贯穿几个楼层。   手机在掌心震动,谢谌心惊,在那两人上楼查看前离开安全通道,拐进就近的办公楼层。   谢谌藏匿到厕所隔间,将手机调至静音后,再查看消息。   【周言晁】:食堂的饭好吃吗   【谢谌】:还行   【谢谌】:任务进展怎么样?多久能回来?   【周言晁】:进展还算顺利   【周言晁】:你发情期前   【谢谌】:喂…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谢谌】:发情期记得比我本人还清楚,变态   谢谌确保没人追上来,离开厕所,路过洗手台时消息再次得到回复。   【周言晁】:如果变态忘记了,不能及时出现在你身边怎么办   “……”   牢记发情期不是惦记着做.爱,只是为了随时待命,缩减他身体难受的时间。   明明做着最亲密色情的事,却揣着最单纯的心思。   这种割裂感让谢谌的心怦怦直跳,他闭眼亲吻屏幕,再回神时,猛地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一个幼稚的举动,捂嘴诧异注视屏幕,脸颊微微发烫,目光在字句间穿梭,越是反复品味,越是沉沦其中。   “哈……”谢谌关掉手机放在洗手台上,企图通过冷水洗脸的方式平复心情。水珠从下巴滴露,他手撑台面,与镜中人对视。   到底怎么做到的。   句句不是情话,又总让他脸红心跳。   【谢谌】:那你做任务注意安全   【周言晁】:好OvO   【谢谌】:等你回来   周言晁坐在包厢内,戴在右耳的耳机传来指□□暴露,去KTV前台查看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好。”   负责观察的A方成员坐在车内粗暴地揉搓头发,“我真的要被逼疯了。到底怎么知道这次交易是陷阱的?”   副驾驶上的B方成员看着隔空传送在自己手机上的几张监控截图,他俯身仰视,透过前车窗看向上方的街道监控,“不光知道,还又被挑衅了。”他将图片展示给其他成员查看,“包厢的监控他也黑了。”   “不光知道计划,还能同时黑进这么多监控系统。他是病毒吧?只要是电子设备就能入侵。”   周言晁确认后汇报,“没有可疑人员接近过前台,对监控做手脚。”   “撤退。”行动指挥宣布任务结束,气氛更为凝重,像这样跑空已经不是一两次了。蹲守在附近的成员上车后,驾驶员发动车子准备驶离停车位。   “不等周言晁吗?”B方成员问。   “满员了。他自己想办法吧。”   “……”B方瞥了一眼冷漠的人,若有所思。   周言晁摘掉耳机朝外走。   猝然,一个身影迅疾奔跑,又被地毯绊倒横在门口,挡住了周言晁的去路。   两个人上前架住那人的胳膊,对方的脖颈断了似的,低垂着脑袋,脸被过肩长发遮掩,在像被死尸拖走前,他微微扬了一头,视线穿过发丝,聚到周言晁的脸上。   服务员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这位客人喝多了。”   “是吗?”周言晁掏出手机,“喝多了就是容易闹事,我还是帮忙报个警吧。”   一只手盖在手机屏幕上。   周言晁抬头的同时,听见服务员喊了一声老板。   男beta笑盈盈道:“小本经营,警察来了影响生意。”   老板将门被推开,“很少见到这么热心肠的好人了。如果您实在放心不下的话,可以等他酒醒了再离开。”   “最近过得好吗?”   坐在沙发上的周言晁没有回答,盯着给自己倒水的人。对方酒醒后,把他带回家。   轻笑声打断思绪,一杯水递到周言晁的面前,形销骨立的身躯在昏暗的灯下如瘦长鬼影。   “应该早就把我忘了吧。毕竟快十年了。”   周言晁接过水杯,“只是觉得熟悉。”看到头发后的眼睛,他并没有想起是谁,只觉得在哪儿见过。   他哈哈笑着坐在周言晁身侧,凑近展示自己已有皱纹的脸,看着对方的平静面容一点点瓦解。   “何栐。”周言晁喊出他的名字。   “我现在叫李哲。”随后,他继续说道:“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以前都喊的二组组长。”   “……为什么要假死?”   “如果不死,你爸不会放过我的。”李哲喟叹一声,“我们费尽心力研究出的东西,居然只是他哄omega开心的玩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发行变性试剂。那我呕心沥血地做实验算什么?我怎么可能因为他就放弃?但很快,他知道了我的想法,打算把我杀了。所以我制造了一场假死来脱身。”   李哲哽咽着,用吞咽动作调节情绪,但声音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眼泪沿着皮肤褶皱流淌,他抓扯自己的头发,“我以为,只要我死了就没事了,但他给我家人注射了初代变性试剂……要知道你是被放在观察室里,24小时有人看管,我们好几次把你从鬼门关捞回来,我的家人可没有这种待遇……我早就一无所有了……”   “让变性试剂在市场上流通的是你吗?”   李哲抬头注意到周言晁的眼神,苦笑道:“我知道现在售卖的试剂和我们研究改良后的很像,但真的不是我……”他又庆幸地表示,“不过幸好不是我,不然那简直是犯了更大的罪……”   周言晁半信半疑,他抿了一口手中的水,跳转话题问道:“那你今天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那表面是一家KTV,但实际上私下也交易变性试剂,不然你要报警的时候,老板也就不会阻止了。我也不想有更多的人受到试剂折磨,想通过那里调查,但偷听被发现,只能装成醉汉胡闹跑出去,谁知道在门口撞见了你。我虽然已经很久没见了,但毕竟是第一个实验体,有关你的报道和新闻我都有在看,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你啊……”   李哲余光注意到身旁的周言晁已躺在沙发上熟睡,他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四下阒然,李哲擦掉脸上的水渍,起身重新倒了半杯干净的水喝下。   他站在周言晁面前,细长的影子压在人身上,眯眼注视昏迷的脸。   “你要是能继承你父亲一半的冷血,人生都不至于凄惨。” 第150章 惴惴不安   性别协调中心会议室内, 电子大屏显示李哲的个人信息,中心信息技术部部长介绍道:“根据现场的目击证人说,当时这个人在店里发生了打闹, 要被带走时,周言晁及时出现阻止。随后,两个人进了包间, 大概天黑后才一起离开这家店。”   附近的监控系统同一时间陷入瘫痪状态,他们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法搜查追踪,沙发上的一根头发成了为数不多的线索。   部长说:“通过DNA数据库对比,带走周言晁的人真实姓名叫何栐。”   参加会议除了协调中心各部门部长、各组组长, 还有三方各派来的三名代表。   “何栐……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某位O方代表说道。   话音未落,有人率先回忆起这是谁, 惊呼道:“研发团队的组长!他不是死了吗?!”   会议室内一片哗然, 讶异的表情隐含一丝喜悦,既然是变性试剂研发组的组长, 那这人一定和紫色面具有关系。   笼罩在众人身上的迷雾消散了几分,他们不再像无头苍蝇那般乱窜, 似乎伸手就能扒开谜团。   技术部部长一语打碎他们的美好想法,“我们联合警方成功抓捕何栐,但我们找到他时, 他已经疯了,周言晁也下落不明。”   “疯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疯了?”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 他正准备用菜刀撬开自己的头颅。”   画面切换, 屏幕显示出几张x光片,坚硬的头骨因为利器的暴力砍打出现裂纹。   “我们及时送去治疗,抢救后何栐醒来过一次, 他坚持声称自己没疯没病,只是脑子里有东西,他想取出来而已,不然一直有声音提示他要报仇。至于是报什么仇,找谁报仇,他回答不上来。”   众人对这个自残理由惊骇不已,又认为疯狂之举已经证实其精神一定存在问题,部长却说:“事实上,他的脑子里确实有东西。”   他转动手中遥控器的按钮。   图片逐渐放大。   一枚芯片清晰起来。   “不光在蜘蛛身体里植入芯片,还在人脑里植入了。这个疯子。”某位咬牙切齿道。   技术部部长:“脑机接口技术目前尚未成熟,但是已经在治疗癫痫、抑郁等各种疾病方面取得重大突破。这项技术甚至可以让瘫痪的病人用意念远程操控电子设备,不光打字,甚至可以玩一些高精度的游戏。”   “同时,这项技术面临许多问题,除了基本的脑组织感染问题,患者的知情权或者个人隐私也可能受到侵害,或者造成认知缺陷以及情绪障碍等现象。还有最受关注的就是,损害个人意志,丧失个人自主权,也就是意识反过来被操控,甚至记忆可能被数据读取篡改。目前,我们无法和何栐沟通,就算等他醒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假的。”   部长顿了顿,“毕竟现在还有什么是紫色面具做不到的呢?”   B方代表:“变性试剂、黑客、电子蜘蛛、脑机接口,我们要找的家伙真的是个人吗?要是这个天才把精力放在正道上,人类在生物科技这一块肯定能前进一大步啊……”   “但这会不会是周言晁自导自演,来洗清自己的嫌疑呢?”有人提出疑虑。   “周言晁的父亲不是不愿意发行变性试剂吗?父子恩怨促使他忤逆自己的父亲也不是没有可能。同时,作为首个实验体,他可能抱有和大部分变性者一样的想法,让所有人都变性,体会同样的痛苦。更何况,以何栐的状况,周言晁再怎么样也不会处于被动状态吧?”A方代表说道。   “周言晁能做到这种程度吗?他没接触过生物技术吧?”O方代表堇反驳。   “一个小学时期就会制毒杀人的人,他的学习能力不容置疑,况且,杀的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就算父亲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那也是父亲,连亲人都不放过的人,你还觉得他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当初就该先把他关起来,如果他真是紫色面具,这样脱离我们的视线,不是放虎归山吗?”适应部部长道。   A方代表开口:“你们是不是也把紫色面具神性化了?凭什么就认为这些都是紫色面具做的,他完全可以拥有自己的研究团队,他只需要负责领导指挥就可以了。说是老虎,也不过是个纸老虎。”   众说纷纭时,部长洪亮的声音压过一头,“谢谌,你怎么想?”   坐在角落的谢谌被点名,以他的职称根本不应该参加这场重要会议,只是因为和周言晁的关系特殊,在这里得以有一席之地。   众人目光似箭矢,扎在谢谌身上,密不透风。谢谌垂眸不作辩解,“我没有想法。”   “呵……”   谢谌坐如针毡,他捂嘴起身,“抱歉,去一下厕所。”   谢谌躲到隔间内,掌心摩擦脖颈,想尽量让自己呼吸顺畅,手伸进口袋摸药,碰到开始震动的手机。   谢谌喘息着,看清屏幕后微眯起眼,他调整呼吸,摁下接听键。   屏幕没有显示来电人的任何信息,地址和号码全是*号。   谢谌等对方开口。   约莫五秒后,那头幽然发声,熟悉又冰冷。   “明明精神病没有好全,却没发作。是怕再被当做患者关起来,不能参与有关周言晁的调查,所以一直忍着没发疯吗?”   “要是发疯能解决问题的话,我也很乐意这么做。”   “你不信任他们,你甚至没有跟他们说周言晁体内有定位芯片。你还在怀疑,这是为了引出紫色面具,三方和性别协调中心联合设计的一个局,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谢谌至今仍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病,产生被害想法已是习惯,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尽可能藏起疑心,这些连周言晁都没有察觉,对方却明了。   “你也很生气,除了你,其他人根本不了解周言晁。哪怕你不知道周言晁为什么会杀害他的生父,你只是觉得他一定有他的苦衷,就像当初你被他伤害那样。”   谢谌不可否认,他捏紧手机捂脸。   所有人都不顾周言晁的生命安全,他们不仅隐瞒周言晁,甚至故意让他陷入危险,就是想看是不是如周言晁所说的,紫色面具会去救他。自己没有及时告诉周言晁,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这段时间,你但凡撩一下周言晁的衣服,就能看到那具身体添了不少的伤。或者你已经猜到了,但是既然他想隐瞒,你也不点破让他为难,只能装不知道。”   “……”   “你不信周言晁是紫色面具,但又怕那万分之一的可能,知道三方和协调中心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你,所以不敢联系张茹获取周言晁的定位信息,是吗?”   “……”好烦。   所有想法都被说出来了。   谢谌觉得脑子里被植入芯片,记忆被偷去的人是自己。他在紫色面具面前,简直毫无隐私可言。   “明明对彼此造成的伤害是足以留下阴影的程度……”   “说够了吗?”谢谌打断他,“用什么第三人称?你不就是紫色面具吗?”   “……”   沉默两秒,那头语气透着愉悦。   “我是,但很快就不是了。”   什么意思?   谢谌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电话就被对方突然挂断。   他像接了一通幽灵来电,手机里连通讯记录都没有,根本无法回拨。   谢谌埋头蹲在厕所隔间里。   又只剩他一人了,惴惴不安又孤立无援。 第151章 最后一面   紫色面具挂断电话, 俯视被束缚在座椅上的人,他缓缓蹲下,手沿着小臂摩挲。   黑色皮质手套刮过肌肤, 像有细微的电流划过,断断续续地刺激着神经,周言晁蹙眉注视他。   大拇指指腹摁在小臂内侧某处, 紫色面具说:“把这个扔进海里,谢谌也会跳进海里捞你吧?”   周言晁蹙眉不解道:“你到底是谁?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为什么?你指哪件事?”紫色面具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周言晁,“如果是指绑架你这件事, 只是单纯不想你过得那么顺利。”   他粗暴地钳住周言晁的脖颈,逼迫人仰视自己, 指尖使力到发白, 咬牙道:“苦尽甘来不该用在你身上。”   陷入窒息的周言晁眉头紧拧,面红耳赤, 束缚带随着他的挣扎深深嵌入皮肉,他被迫与写满憎恶的双目相视, 直到大脑快缺氧到停止思考,再被狠狠甩开。   人连带椅子侧倒在地,訇然作响, 身体撞击地板也感觉不到疼痛,只顾着大口攫取氧气,像一个哮喘病人。   嘴角渗出些许唾液, 周言晁平复呼吸后, 声音依旧沙哑,他侧目而视,“那变性试剂呢?你觉得你这么做就是对的吗?”   “是对是错, 不是赢的那方人才说了算吗?”   面具挡住了表情,声音也没有情绪。他说:“无论我遭受了什么,也没想过拿公众泄愤,更不可能报复社会。我只是负责制造贩卖变性试剂而已,谁来买它,买它做什么,并不由我决定。归罪于我,在我看来,不过是想将过错责任转交于我,然后心安理得。如果人人心向自由和平平等,哪还轮得到变性试剂登场?换句话说,造成现在后果的不是大家吗?”   “……”周言晁不再与他争辩。   紫色面具似乎有严重的精神洁癖,不容许一丝恶的存在,利用变性试剂使人的内心欲望膨胀,稍加蛊惑怂恿,再给人定罪施惩。   紫色面具朝房门迈步,周言晁维持侧躺姿势看他转身离开,注意到躺在地板上的一只玻璃管。   紫色面具毫无察觉的迹象,或许只要踩下去,玻璃就被挤压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   周言晁看到了解开束缚的可能性,但当在鞋底只距离玻璃管几厘时,脚悬在半空,停顿两秒后再向前挪了几寸,稳稳地落在玻璃管前方,一场踩踏就此避免。   周言晁愣住,视线再度上移,却发现紫色面具正回头瞥向自己,由于面具遮挡,他依旧无法窥测对方的表情。   “砰!”   紫色面具带走玻璃管,将门重重关上,留周言晁一人置身黑暗。   自周言晁失踪后,变性试剂的交易更为频繁,性别协调中心和三方已经申请过多次专业人员协助,但追查永远只停留在表面,仅能成功逮捕受利益驱使贩卖变性试剂的普通人,依旧无法获得有关紫色面具的蛛丝马迹。   有人提出假设猜想,并非是卧底藏匿组织,而是只要有电子设备存在,紫色面具就能透过防黑系统进行监听。   他们打造出一个全新环境,不允许出现任何现代信息设备,进而商讨下一步计划。   在信息技术面前,人类的隐私一直面临被侵害的危险。科技发展带来的便捷如今却成了一种阻碍。失去先进的搜查系统,众人一筹莫展。   沉默之际,谢谌撩起自己的袖子,指向手臂,坦诚公布道:“因为特殊情况,他这里植入过定位芯片,应该还没有取出来。”   其他人还未发言,一支笔从空中划过直砸谢谌额头,又被弹到地上滚了几圈,直到碰到一只鞋才停止。   扔笔的成员勃然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耍我们很好玩吗?”   谢谌垂眸看着那只笔,神色淡然,“紫色面具联系我,说同意我再见周言晁最后一面。”   “什么意思?他要杀了周言晁?”   “这会不会是陷阱?”   “谢谌,你的话我们很难相信啊。”   反对的声音频出,谢谌提高音量,打断他们:“你们认为周言晁就是紫色面具,而这次见面我可能会和他通风报信?我有什么可报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三天两头的开会,却商量不出一个彻底的解决办法,怪紫色面具天赋异禀,怪群众愚钝无知,认为组织有内鬼卧底,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有提出一个好的意见吗?我也不相信你们,就算是陷阱,除了踏进去还有什么方法吗?还是说,这为数不多可能接触到紫色面具的机会,你们要放弃?”谢谌讥讽道:“协调中心的策略让我怀疑是否是为了敛财。”   某位组长闻言色变,“注意你的言辞,你身为中心的一员,却在抹黑中心。”   A方代表恍然大悟,“我说怎么频繁进行搜捕、救助,这期间的补贴也不少了吧。相较于三方,协调中心的每一个成员不是都有基础薪资了吗?真是贪得无厌啊。”   堇厉声打断:“够了。我们来这儿不是为了听你们吵架的。”   信息部部长规箴道:“好了,就像谢谌说的,做点实质性的事吧。我们现在开始重新制定计划。”   位置显示周言晁在本市郊区半山腰的独栋别墅,这里也是紫色面具同意二人相见的地点。   目前各项数据表明本人除情绪波动较大,身体机能并无异常。张茹配合在短期内,对中心和三方开放定位查看权限。   确定好各自点位后,各方分组提前进山埋伏在别墅附近,为了避免行踪暴露,他们暂时切断用于远程沟通电子设备,救援队伍在山下随时接应,一旦发生重大意外事故,再恢复通讯寻求救援。   约定见面当日,偏逢小雨,乌云密布。谢谌按照时间准时出现在别墅大门门口,植被在阴天下灰蒙蒙的。铁门特意敞开,像是等候多时。   踏步声都被玄关的地毯吞没,谢谌扇了扇沾了雨珠的刘海,从出发到抵达眼皮一直在跳,周遭诡异的安静让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门廊两侧悬着郁金香型壁灯,暖黄光在晕染出深浅不一的阴影。谢谌穿过拱形门洞,进入客厅,落地钟、藤编椅、红木制桌、米色亚麻桌布,他打量景象,在墙壁地板上发现许多细密的小孔,窥伺感油然而生。   手机铃声打破宁静。   紫色面具说:“知道我会发现,为什么还要做多余的事?居然戴了微型摄像头。”   谢谌低头注视夹在领口的微型摄像头,“这是他们要求的。”   “随便吧。坐电梯,上六楼。”   电话随即挂断。   紫色面具的不在乎态度让谢谌的神经瞬间紧绷,他似乎完全不怕位置信息暴露。同时,摄像画面实时转播到性别协调中心、三方的大楼以及实验室。   张茹看着谢谌和周言晁的心率同时居高不下,镜头伴随人的步调晃动,进入电梯,摁下楼层,在门合上的最后一瞬,墙壁射.出一条细微的蓝色光线。   那是什么?张茹回放,暂停放大。   像是从小孔里蹦出来的。   类似红外线的装置吗?张茹揣测间,谢谌已经抵达露台。   短时间内,雨势渐大,淅淅沥沥打在深浅交错的花岗岩上,溅出一簇簇小水花。紫色面具身倚雕画栏杆,察觉到人来了,转身回望。   雨如纱布,将两人之间隔出一段距离,身影朦胧,彼此的静默让怪异感更加明显。   “他人呢?”   伴随距离的拉近,谢谌看清紫色面具手中的匕首,顿时戒备起来。   三方和中心代表们坐在会议室不约而同地露出讶异的神色,现实和想象区别甚大,原本计划是让谢谌和周言晁见面,趁紫色面具注意力分散的同时,人员们潜伏进别墅进行抓捕。   屏幕上同时播放着谢谌的第一视角和定位信息,画面显示定位基本重合,而谢谌正面对上了紫色面具。   答案就在眼前,一切豁然开朗。   普通的露台成了竞技场,人被撂倒在地,摄像头歪斜,蒙上水渍,画面变得模糊不清。他们看着谢谌和紫色面具打斗,血液被雨水洗涤,沉吟声愈发痛苦。   谢谌跪在地上呛咳,再扶着栏杆重新站起,他擦掉嘴角的血液,清楚实力悬殊,但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下死手,次次避开要害,却又拳拳到肉,他暗道倒真是变态该有的作风。   “需要通知其他人别耗费精力搜查,直接前往露台。”在某位部长提议后,张茹第一个反对,不管她如何解释劝说,但大家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谌被掐住脖子摁在冰冷的石板上,雨水落进他的眼睛,又从眼角流出,脆弱的眼睛被异物侵袭,又不得不睁眼观察对方的动向。   在刀即将刺入胸口时,谢谌及时抓住对方的手腕,艰难地发出声音,“反正我也活不了,让我见最后一面,你说的……”   察觉到对方失神,谢谌趁此反击,他蓄力挥拳将人打倒,等人捂头趔趄站起后,他对准太阳穴又是猛击,再掐住脆弱的脖颈。   紫色面具抵着栏杆无路可退,在压力的促使下被迫后仰,几乎半个身子探出去。   谢谌挥拳正欲打碎面具,势要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对视间,他透过伪装看到熟悉的眼睛。   错愕的一瞬。   心脏紧缩。   谢谌垂头看见扎进左胸口的东西,它几乎一半埋进肉里,露在外面的银刃被涌出的鲜血覆盖成暗红色,又被雨洗净。   “呃……”   匕首穿过肋骨间隙,谢谌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痛觉,伴随刀刃挤压进身体,诡谲的充盈感先一步袭来,裹挟着身体。   温热的液体从胸口汩汩涌出,像沸腾的汤汁溢出器皿。谢谌捂住出血部位,手被利刃划伤,他的力气也随热血流出体外。   空气中像飘着碎玻璃,他深吸一口气,气管就被划伤,尝到浓烈的血腥味。   喉结滚动,鲜红色液体混着口唾从嘴冒出,粘稠的浆液经雨水冲刷,染红他的下巴。   整个世界开始剧烈晃动,就连眼球的移动都不受控制。他依旧本能地朝人怀里倒去,对方扶住他的肩膀再轻轻一推——   谢谌摔落在地,原本朝向自己的鞋尖调转方向,他迫切地想要喊住对方,可是喉咙一发力,就被涌上来的血液堵住。   他拼命地将血水往回咽,竭力想要挽留,疼痛感迟钝地翻涌而来,压迫呼吸系统,更让他无法吐露一个字。   插在胸膛的匕首犹如烧红的铁钎,烙烫他的心脏,每次微弱的呼吸都会撕扯身体深处的伤口。   别走。   别走。   谢谌发出痛苦呜咽,他倔强地伸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捏住对方裤脚,伴随对方决绝地迈步,布料从指腹间扯离,只留下一抹不易察觉的猩红。带血的手在空中滞留几秒,重新垂落,无意识摩挲石板,湿润滑腻,   他气息奄奄,舌根残留着血的咸腥。   “嗬呃……”   视觉能力开始衰退,眼泪淌下来,谢谌迷糊地看着正在离开视线范围的身影。   他终于明白了紫色面具那些话的深意。   他躺在血泊中,温热的记忆与冰冷的惨状皆被雨水无情冲走,他闭眼,独自沉入黑暗。   “嗡嗡……”机器打磨物品发出声音。   紫色面具坐在工作台前,捣鼓手里的作品,“我一直不理解……”   周言晁被捆绑在附近的木椅上,盯着他的背影。   “他们怎么怀疑到你头上的。明明彻查了有关你的事,不管是建立救助站还是牺牲自己救谢谌,这种善意都凝聚在具体的人身上,而紫色面具与你的行事作风有着天大差别,一直把某一群体视作重点关注对象。或许是因为你向至亲挥刀,他们就觉得可以下定结论,你是一个品道德败坏的人。人们好像都是这样的,当你做了一件坏事,他们就忘了你做过的所有好事,来审判你。贬低人才能凸显自己的高贵,不管在哪方面,这个方法都是有效的。”   “反正那么多人怀疑你,要不你将计就计,顶着我的名号做一回所谓的坏人?”紫色面具将新打磨好的面具递到周言晁面前,“戴上它。杀了谢谌。”   周言晁打量面具,与紫色面具戴的那具根本无异,忖测到对方的心思,淡然回复:“与其让我当你的替死鬼,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面具后迸出轻笑。   “如果我说,闵恩没死呢?” 第152章 再见一面   哒哒——   汽车飞驰而过, 沿着蜿蜒山路在雨中穿梭。雨刮器抹掉挂在车前窗的水珠,紫色面具坐在驾驶位,偏头瞄了一眼身侧湿漉漉的人。   面具被捏在手里, 碎成几瓣,碎片边缘划破了手,渗出的血液与原本干涸在掌心的血液相融, 他却感觉不到痛。   他鲠骨在喉,掩面喟叹。   谢谌当时是什么眼神。   他不知道,他根本不敢看。   救他后悔吗?   他好像终于能回答这个问题了。   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做,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谢谌就不会因为无法接受变性的身体而精神萎靡, 不会知晓最信任的朋友真实面目,不会体会失去双亲的悲痛, 不会被这么恶心的自己缠上, 不会患上精神疾病,多疑幻视又幻听……比起承受这漫长又痛苦的人生, 谢谌好像只用倒在巷子里痛苦那几小时。   周言晁本以为只要自己竭尽所能,就能让人获取幸福, 他倾尽所有,他违背诺言,他触摸omega的身体, 他将目光停留在omega在身上,他耐心地陪伴日日夜夜,他亲眼看着谢谌的情况一点一点好转。   他能感受到omega在一点点敞开心扉, 从抵触到信任, 他希望谢谌不要放下戒备,同时又庆幸如此肮脏的自己被接纳,至少有omega不再畏惧他, 在他身旁平静熟睡,安心地朝他袒露后颈,自然地靠在他的肩上,钻入他的怀里,拥抱他,亲吻他,一遍遍违心地强调变异的信息素香气馥郁……   他又让一切回到了原点。   不,更糟糕。   为什么。   对视瞬间,周言晁清楚地知道谢谌已经认出了他。   但是为什么。   刀已经扎进胸口了,却还是朝他怀里倒。   周言晁深吸一口气,悲伤情绪让他胃部开始抽搐,几欲干呕,又强迫自己咽下涌上来的酸苦。   如果当初他没有救谢谌,那是不是意味着万事顺意的坦途结束,而非暗礁嶙峋的苦海启程。   车停止行驶。紫色面具解开安全带,示意周言晁下车。   周言晁纹丝不动,他多次欲言又止,最后泪眼婆娑地看向紫色面具,哽咽道:“为什么?”   他抿住颤抖的嘴唇,又补充道:“因为我是他的儿子吗?”   “叔叔,告诉我。”   轻声的呼唤将神秘的面纱揭开。   紫色面具沉默地转头,靠回椅背,面朝前方,盯着被雨蒙住的车窗。   他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周言晁对紫色面具的模样没有印象,或许是那时年纪太小,又或是地下室光线太暗,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双腿上……   与其说是紫色面具擅长藏匿,倒不如说是在大家的认知里,不相信大腿中部以下截肢的人还能继续自由灵活地行走。   “两次。”   周言晁面露疑色。   “水和蛋糕,你给我的,所以我救了你两次。”紫色面具说:“我是恨他,但我不会把对他恨延续到孩子身上。我没有父债子偿的想法,我这么做只是因为闵恩的疯,你也有责任。”他眯起眼,反问:“你不也抱有这种想法,才一直痛苦地活着吗?”   “谢谌现在在被抢救中,你希不希望他活下来呢?如果抢救顺利,对你付出真心的人清醒后意识到被辜负该有多痛苦。”   字句犹如魔咒勒紧周言晁的身躯,“为什么要把对无辜的人卷进来,直接虐待我就好了,无论有多痛,我都愿意承受。”   “与其说习惯疼痛,更可以说你是享受□□的疼痛,毕竟你可以从中获得慰藉。身体只是痛苦的载体,当这个器皿出了问题,除了麻木还是麻木。比起肉.体折磨,你我都清楚,只要我们不疯,我们的精神就还有可虐待、可压迫的余地。”   雨打在二人身上,一前一后,踏入住宅。   周言晁盯着紫色面具的背影,格外关注他的双腿。   紫色面具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打量,说道:“科技,不光可以改造物质世界,还可以改造人类。当身体的零件出现问题或损坏,需要通过技术物来弥补这些不足,眼镜、助听器、人工耳蜗、心脏起搏器都是帮助身体发挥正常机能的工具。”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没有低头却能发现玻璃管。截肢后,大脑、脊髓、周围神经共同适应肢体缺失时可能产生‘系统错误’,引起幻肢痛。为了缓解这种情况,可以用镜像疗法,欺骗大脑,或者通过VR技术模拟肢体还存在的景象,再或者通过服药、调节大脑活动。我制造出能通过脑机接口控制的仿生肢体,不,远不止于此,它甚至更为智能灵敏,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的另一双眼睛。它可以自动检测出脚下的异物,同时通知大脑,从而规避摔倒受伤。这听起来可能有些恐怖,像是我的腿有了自我意识。”   “一个身体怎么能允许有两种独立意识存在呢?””紫色面具自问自答:“我的大脑却接纳了这双腿,我非但不用再让忍受幻肢痛,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奔跑,甚至剧烈运动后也不会出现肌肉酸痛。”   “至于坏处,我至今没有发现。不过,这项技术也极具争议,如同忒修斯之船,人们总是思考,一个人如果身上的所有器官都是通过他人移植而来的,他还是原来的自己吗?同样,我的大脑清楚对地了解智能义肢并运行它继续存在,我身体的一部分是由电子设备构成,那我还能称之为完整的人类吗?”   “你是不是人和我无关,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讲这些的。她没死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是在说无关紧要的紧要东西吗?”紫色面具将周言晁引到四楼走廊的尽头,站在紧闭的房门前,“你回答决定了你对闵恩的看法。”   周言晁意识到所谓的没死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以置信地看向紫色面具,他战战兢兢地打开房门。   这只是一件普通的房间,整体以褐色与深绿色为主,局部贴上色彩鲜艳的花砖,欧式的拱门和中式花窗相结合,配以生机盎然的绿植点缀。   当手指穿过这些物体时,周言晁才明白眼前一切都是幻像。   居然可以不通过屏幕或其他介质,在空气中直接成像。甚至不依赖视差,达到真实的三维感知,逼真到如同身处一个真实又温馨的空间。   “这是她自愿的?”周言晁质问。   紫色面具打量房间,“你不是很清楚吗?那时的她已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了。”   “她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以这种方式困住她!”周言晁揪住紫色面具的领子,正欲挥拳,察觉到一侧亮起的蓝色荧光,逐渐幻化成人形。   一瞬间,埋在内心深处的畏惧侵袭而来。   周言晁脱力跪地,勉强用手支撑战栗的身体。   前方光源亮度增加,一眼,只用一眼,他就瞥见熟悉的裙摆,因为有罪常常跪地,所以比起她的脸,这才是他最常见的东西。   伤痛与年龄无关,时间会冲淡一切,但并不代表狰狞的疤痕就会凭空消失。   周言晁的脑袋沉重地垂下,颅内持续嗡嗡作响,他已经分不清真假,也不明白这是改造还是复刻,只剩本能的恐惧占据心头,蠹蚀理智。   闵恩俯视着跪在身前的人。   她的眼睛是结冰的湖泊,她的长发是垂下的柳丝,她是月下尊贵静立的雕塑,周身散发淡蓝色光芒。   时隔多年,他们以这种方式再见。   周言晁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寒意侵入脊骨,这种凝视过分凝重,压弯了他的背,让他不敢丝毫抬头。   孕育者的目光于孩子而言本该具有温柔、慈爱、关怀,是等同于神的存在,因为世界是其怀中诞生的。   但周言晁从未享受过片刻温馨,此时的重逢相聚无法让他产生依恋,让他想起尖锐的嘶吼、剖开的腹腔、打碎的瓷盘、猩红流泪的眼,以及写满对他憎恶的脸。   不安、紧张,这些情绪像磷火,灼烧着他,炙烤到皮肤收紧,勒得他喘不上气,不受控地觳觫。他手捏成拳头,攥紧自己的血,竭力试图蜷缩身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藏起来,免得再惹人生厌。   恍惚间,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曾经信誓旦旦承诺的事情,任何一件,他都没有做到。   如果说零星做的几件所谓好事,不过是滴入墨池的几颗露水,根本不抵饱含罪恶的血肉。他像一只插满漂亮羽毛的乌鸦,想用东西粉饰肮脏的人生,在对方的审视下原形毕露。   他听候发落,他等待审判,他唯有继续忍受无休止的折磨,   沉默越久,他反思自省的时间越久,到最后觉得让自己陷入苦痛来赎罪这种想法都是卑劣的,那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忏悔,只是形式上减轻罪恶感,想依靠疼痛冠冕堂皇地得到解脱。   他不知所措,他不清楚到底应该到痛苦到何种程度,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在此刻倾泻,就算如此悲恸,在闵恩开口说话前,他却连最基本的呜咽声都不敢发出。   “沈珏,你太坏了。”   声音并不机械,但也没有什么温度。   闵恩面无表情地看着跪伏在地上发抖的人。她像在陈述一件事实,但似乎没有怪罪的意思。   “抱歉,是我擅作主张。”站在身侧的沈珏道歉,模样却无丝毫悔改,“但我觉得实在有必要让你们再见一面。” 第153章 甘之如饴   福利院里最多的就是beta和omega, 以及有缺陷的alpha。除非双亲已故,前者多因为平庸或弱小,后者可能是智力、精神或精神残缺。   人们对此习以为常, 但这或许表示,一个各方面健康的beta或omega的地位才可能等同于一个不完整的alpha。   今天,又有一个alpha被领养走了。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不幸的是家人被一场车祸夺走了生命。   “我们领养她不是因为他是alpha,第一次见面,他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太惹人怜爱了。”前来领养的alpha表达想法。   在成人的眼里, 是乖巧安静的孩子被孤立了,而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清楚在关系变得亲密前, 这个健康的alpha就会被领养。   沈珏坐在院子小亭的台阶, 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帮子, 尺码偏小的衣服紧紧牵制他的胳膊,反复的清洗让布料尽是毛絮。他隔着灌木丛看到那对伴侣互相挽着手准备办理领养手续。   微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沈珏闭上眼仔细聆听。远处的孩子们正围坐成圈,举行的草坪阅读会,朗读声断断续续入耳。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嘹亮的女音霎时响起, 发声距离急遽缩小,音量大了数倍,盘旋在头顶。沈珏被吓得抖了一下身子, 转头的一瞬, 视线受到遮挡,脸被什么扫过,后发现是头发, 在他抬手拨开前,俯身的人先一步撤离。   沈珏挠了挠痒酥酥的脸颊,看到一张从未见过的脸,“什么?”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玩?”   沈珏看向不远处的孩子们,“我喜欢一个人。”   “你被孤立了吗?”   “也可以这么认为吧……”   “也可以?”   “换句话说的话……”沈珏食指刮了刮脸,眼神有些躲闪,犹豫地说:“是我不要他们了。”   “噗哈哈哈哈……”   沈珏看到捧腹大笑的人,蹙眉道:“笑什么?”   她摇头,“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很乐观嘛。”   沈珏将视线移到领养人身上,“你是他们的孩子吧?”   “嗯。”   “不担心他们把爱分给其他人吗?”   对方笑而不语,眼睛里却没有刚才的那抹喜色。沈珏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冒犯,正准备开口道歉,又听到她说:“你一个人呆在这儿,是想像他一样看起来很可怜,然后被领养吗?”   “……”   “alpha和beta不一样。同样是独自缩在角落,备受瞩目的alpha是暂被遗落的金子,而普通平凡的beta是被遗忘的灰尘。”   “是吗?”沈珏起身步步逼近她。她挺直身板,即使距离近到快贴在一起,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沈珏的身高矮她半个头,对峙间,他退回到正常的社交距离,“但你不是发现我了吗?”   她坦然笑着指向自己的眼睛,“它能看到最容易被忽略的东西。”   “……那就当我真是这么想的,我心思不单纯吧。”   “你没错,你想要的,只是一个完整的家庭而已。”   “只是。你拥有了并且没失去过,才会用只是这个词。你根本不知道,对我来说,这又有多么的珍贵……”沈珏敛眸。   “闵恩,你这死丫头又乱跑!”男alpha隔着灌木叫唤起她的名字,“回家了。”   “来了。”闵恩高声回应道。她跑出小亭,又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人,“就是因为我拥有了,才会用‘只是’这个词。”   “……”   beta犹如这世界的一层灰,又轻又薄,是最易被忽略的存在。他们没有味道,进入性启蒙阶段后的alpha和omega交流热火朝天,有的甚至会暧昧地凑近感受对方的信息素,beta们只能通过偷听枯燥的语言幻想他们身上的味道。   在关键的升学阶段,本就聪慧的沈珏受到资助,顺利考上市内最好的高中。置身新环境,他依旧没有交到朋友。   只要人与人之间存在差异性,就随时有可能建立等级,擅长察言观色的他最清楚谁的眼睛里充满鄙夷。   也有人表示好意,可沈珏不需要,他各方面正常,如果仅仅是因为身世就对他进行特别关照,那他们和鄙视自己的人无异。   并非是自尊心作祟或敏感脆弱,他只是无法接受来自幸福的人这种不自知的傲慢,潜意识将他放在低位,并施以怜悯。他们得到善良的头衔,而他得到的是最不想要的关怀与可怜形象的固化剂。   午休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在食堂就餐,沈珏等走廊空旷后才下楼。他像往常一样埋头翻阅笔记本,这次却撞到了人。   “对不……”沈珏抬头,道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并不会仔细留意人的样貌或打扮,因为这些都会随时间发生改变。直至今日,猝不及防的重逢让他意识到自己从未忘记过她,哪怕他们曾经只交流了几分钟。   她好像忘记了。沈珏合上笔记本,眺望逐渐缩小的身影,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自问变化真的有那么大吗。   天台、操场、小卖部、食堂,沈珏和她偶遇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但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交流,甚至连对视都少。   转眼到夏季,即将进入期末阶段。沈珏午饭后在后花园散步,看到了坐在凉亭里的人,或许是见印在眼眸里太多次,他只靠背影就认出了对方。   闵恩倚在美人靠上,她手托着下巴,盯着树干上的蝉。   “你好,我叫沈珏。”蝉鸣裹挟着青涩的声音,他站烈日下,脸颊被烤得发烫,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凉亭不是我一个人的。”   沈珏踏进凉亭,走到距离她还有半米的位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们以前见过。”   “嗯。”   “你忘了我的名字吗?”   “没有。”沈珏顿了顿,“但如果是自我介绍的话,名字不是要从本人的嘴里说出来吗?”   “闵恩。我叫闵恩。”   闵恩闵恩。   沈珏本以为“恩”字寓意着恩惠,她诞生在这个世界是上天的恩赐。   随关系的拉近,他才明白“恩”是感恩戴德的意思,她身为omega,父母没有抛弃她,反而留下了她,她一辈子都亏欠父母,要心怀莫大的感恩,要顺从他们,要爱戴他们,要孝敬他们,无时无刻的,无条件的。   时隔多年,沈珏终于理解“只有”的深意。闵恩拒绝了他的道歉,认为两人都在不经意间刺痛了对方,互相扯平了。   期末家长会上,沈珏的课桌上摆放着全校第一的成绩单,全班只有他的监护人没有出席。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资助人,对方只是定期给他生活费、住宿费和学费。   暑假期间,沈珏没有机会见到闵恩,他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没有资格约她见面,也没有理由浪费她的时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做作业时停下笔,倒数开学的日子。   下半学期,闵恩也没再出现。沈珏从旁人口中得知关于闵恩的传闻。假期期间,她散发信息素,想要勾引作为alpha的亲哥哥,意外导致哥哥腺体受伤。   即使高二的闵恩从入校至今都没表现出对异性有好感,更没有提及对青春期恋爱的憧憬和向往,但这不妨碍大家相信她的背德行为。   比起质疑传闻的真实性,大家更喜欢对内容本身津津乐道。   高三紧张的冲刺阶段,闵恩的哥哥闵兴脖子上缠着绷带,回到毕业班复习备考。一提及腺体损伤,他就满面忧愁,作为受害者,他包容犯错的妹妹,收获大家的称赞。   “爸妈让她在家反省呢。妹妹她没有谈过恋爱,很容易混淆亲情和爱情的,我不怪她。”课间,闵兴对着八卦的人群侃侃而谈,他享受着备受关注的感觉。   “哪门子亲哥呢。你不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吗?”相较于众人的感叹,质问的声音更为突兀。   他们发现了这个外班人。   “喂,怎么乱进别人班?还有,你说什么福利院?”   沈珏从人群中走出,“你父母车祸去世,被送到福利院。当时有孩子说自己父母的遗物掉了,你看他很宝贝那个东西,偷过来结果发现不值钱,骂了一句破烂,扔河里了。你还故意打翻饭碗弄脏给你留饭的老师的裙子,你……”   “你谁啊?!认错人了吧?”闵兴脸色大变。   “你是我见过最自卑的人,不敢承认自己是被领养的,居然一直强调自己亲哥。没有异性缘,但又想显摆,所以趁着当事人不在胡编乱造。一个妹妹不顾亲缘关系想和你苟且,你拒绝了她,就像是决定权在你手里,只要点点头就能拥有,在你的认知里,还有什么比这个成本更低的炫耀方式呢?”   拳风迅疾,沈珏被打倒在地。气急败坏的alpha被同学拦住,没能继续攻击。   沈珏撑起半个身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普通情况下,beta和omega身体素质差异不大,我能被你一拳撂倒,那你又怎么会在omega那儿受伤?”   闵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她害我受伤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果闵恩伤人的事是真的,那到底是什么让她愤怒到这种程度。   沈珏透过谣言猜到个大概,上前揪住他的领子,扬起的手臂被人抱住,迟迟没有落到那张得意扬扬的脸上,场面僵持到班主任出现。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挨了一拳沈珏顶着嘴角的伤一声不吭,还没被揍的闵兴哭丧着脸说身体不舒服。   沈珏的班主任不信品学兼优的沈珏会打架闹事,还在为他说情。年级主任厉声打断:“不能因为孩子缺乏家庭教育,就可以免除对他的处罚!”   班主任留意沈珏的表情,“主任,你这么说会伤孩子的心的……”   “现在高三是关键期,他擅自闯进毕业班里闹事,我们只考虑他的心情,就不顾高三的孩子了吗?”   “他不是有资助人吗?请到学校里来沟通一下情况。”   “……”   沈珏跟着资助人从教导处出来,有一种被保释的感觉。他盯着对方的背影,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资助人,比他想象中年轻。   “说吧。为什么闹事。”   “因为愤怒。”   “看你表情好像不是。”   “如果喜怒形于色,大家会觉得我说的话都带有情绪。我为了看起来不像个撒泼的疯子,现在已经在拼命地忍着了。”   “不怕我不资助你上学吗?”   “怕。”   “那下次就别再犯了,没有能力承担后果前不准闹事,哪怕受气了,也给我忍着。”   “知道了。”   沈珏打听到闵恩的下落,第一时间赶到便利店。她穿着员工的蓝色马甲站在收银台,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淤青。   沈珏在玻璃门外逡巡,纠结后准备离开,背后传来声音。   “只看一眼就走了吗?”   “担心你不想我看到你这幅样子。”沈珏转身面朝她,目光瞥向别处,不敢正视她的脸。   “这幅样子?什么样子?很惨的样子吗?要可怜我吗?是我该觉得丢脸,伤及自尊,然后刻意回避你吗?你怕我回避你,所以先回避了我。”   “……”沈珏手指摩擦校裤的裤缝,自己这样和那些特殊对待自己的人有什么区别。   他抬起头直视闵恩的眼睛,那颗因质问而焦躁的心落进平静清凉的湖泊里。   即使颧骨有淤青,身穿朴素的蓝色工服,但闵恩就是闵恩,从始至终,发生变化的只有他那颗爱胡乱揣测又卑劣十足的心。   现在没有客人,两人拿了一根冰棒掰开分着吃。沈珏吃不出冰棒的甜味,他盯着闵恩的淤青。   “别给脸不要脸。喜欢你是看得起你,装什么清高……到底骨头要被自信腐蚀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得出这些话。”闵恩仰头看着天花板感叹道。   沈珏没细问,但已经了解事情的原委,养子想要侵.犯亲生孩子,但家长却向着养子,甚至责罚了有血缘关系的那个。   “你不去上学也是因为他们吗?”   “他们不给我交学费,说因为我治疗费花了一大笔,让我出来打工挣钱还债。”   沈珏愕然,闵恩仍是平静。   “早知道下手就再重点,随便散发信息素的家伙,腺体残废了才好。”闵恩又说:“看你嘴角有伤,估计他在学校造谣,你给我讨公道被他揍了吧?”   “……嗯。”沈珏失落地垂头,“我没用。”冰棒没有降温成功,他觉得自己脸烫乎乎的,那么气势汹汹地闯进去,结果被揍了一拳,还没还击就被老师带去办公室批评了,甚至被资助人警告了。   “怎么没用。”   “嗯?”   “朋友替我打抱不平,我很感动。”   沈珏差点没拿稳手里的冰棒,跳转话题,“你还想继续读书吗?或许,我可以尝试联系我的资助人。”   “你的资助人很有钱吗?”   “应该算是吧。”   “虽然我还是想读书,但不想利用你得到这个机会。那样我们的关系好像发生了改变,如果未来有天我获得了成就,那你功不可没,这种天大的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名字成了枷锁,让她不想亏欠任何人,也不想再感恩。   “我不想依赖任何人。血亲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谁会缘无故对你好,获得的利益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闵恩说:如果把被拯救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可能也是在送自己去另一个地狱的路上。   “从我出生开始不就在苦苦地还债了吗?当我意识到这点,我就发誓这辈子都不生孩子。他们听到后就又开始了,说不生孩子的omega是不完整的。”闵恩咬了一口冰棒,“我说,那能不能给我办一个残疾证。”   冰棒渐渐融化,沈珏在一旁安静聆听。   “他们总说我翅膀硬了。等真硬的那天,我肯定毫无留恋地飞了。”   闵恩想摆脱桎梏,现在还不是成熟的时机,沈珏知道她在忍耐,在等待。   冰棒塑料壳上凝结的水珠滑落,打湿指缝,沈珏轻声询问:“那你飞之前,能告诉我你会去哪儿吗?”   沈珏离开便利店,联系资助人商量借钱的事。   “借钱做什么?”   “另一位同学遇到一些困难,没办法继续上学了。您可以算利息高一点也没问题。我以后连带我的学费,一起还您。”   “你怎么保证你还得上?”   “以我的成绩,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分数线最高的专业没问题。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有能力的人,不让你的付出白费的。”   “……”   “是你先在我身上看到某种可能性,才会选择对我进行资助的,不是吗?”   “我要了解她的具体情况后才能给你答复。”   周末凌晨,沈珏接到资助人的电话。   “她的一切费用我都可以支付,钱也可以不用你还,但我有其他条件。”   “好。”   “不问是什么吗?”   “怕你反悔,就先答应了……”   “从现在开始,你每年的寒暑假必须提前掌握下学期的学科知识,上学期间,你晚自习后的所有时间都归我,所以你要在当日离开学校前完成所有作业,不要因为一些小事,让老师请我去学校。”   “晚自习后做什么?”   “我先给你补课。”   “我成绩已经够好了。”   “不。是补我专业领域的课程。先掌握基础的专业知识,再帮我做事。”   “好。还有,我现在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何栐。”   电话挂断。   黑暗中,屏幕的微光照亮沈珏的喜色。   他们现在都还太弱小,闵恩怕被算计而不想依赖任何人,那这种事由他来做就好了。   他不清楚会帮对方想要得到什么,但如果这真是一条送自己去地狱的路,至少目前,他甘之如饴。 第154章 崇高理想   沈珏大学毕业后, 顺利保送研究生。资助人的社会地位远比沈珏所想的更高,他是从事类脑计算研究的教授,一个执着于改变人类基因的疯子。   沈珏在二十四岁那年, 替何栐做了一个实验,以开颅手术的方式,将电极放入何栐的大脑内。如果单从术后的身体机能来判断, 这项高风险的实验没有失败。   目前脑机接口技术以非侵入式为主,主要获取头皮表面的神经元群综合电活动。再或者通过微创手术,将电极置于大脑皮层。   信号的采集一般通过电极与大脑相连,电极的放置位置的不同使采集的脑电信号也有差异, 位置越深,噪音越低, 可信度越高。伴随研究的深入, 精度越高,未来脑机接口将从针对对运动想象和运动意图, 延伸至记忆、情绪。   沈珏充分展现出何栐在他身上看到的可能性,因为被寄予厚望, 他的私人时间几乎被实验占据,一年内见闵恩的次数屈指可数,外出超过半天甚至需要向何栐请假。   “这是今年第几次了?”在沈珏申请电子假条的半分钟后, 何栐打来电话。   “算上你同意的,这是第三次,算上你不同意的, 这是第六次。”   “你追这么久, 有效果吗?”   “不,我没有追。”   沈珏在这方面有寻常人无法理解的执拗和木讷,他认为感情不是单纯的追求或示好, 而是两颗心自然地靠近。在无法确保自己注视毫无欲望时,他甚至不敢让目光在对方身上停留。   在这个勇敢求爱却给被追求者造成困扰的时代,自卑敏感成了他的优点。但他偶尔会做出与努力践行的思想相背离的行为,时常自我反省,陷入过度反思。   沈珏放下刀叉,餐厅内悠扬的小提琴演奏也戛然而止。   此次相聚,是为了庆祝闵恩顺利通过层层筛选,进入omega保护协会。闵恩手写了两封信,一封给何栐,一封给沈珏,以此对两人长期的帮助表示感谢。   “你笑什么?”闵恩微眯起眼,用叉子指向沈珏。   “只是觉得你很优秀。相较于我,你需要面对更多问题,但每次跟我提及,都是在你解决它们之后,还是用轻松的口吻,就连考上omega保护协会这件事,你打电话来也只问我要吃个饭吗。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付出了很多努力,脑子里就会有一个声音窜出来说‘闵恩真厉害啊’……”   “嗯。你脑子的反应是正确的。”闵恩坦然点头,她不会谦虚摇头摆手说运气使然,糟糕的家庭犹如厚重的泥土,一颗小小种子努力破土发芽,她自知艰辛被称赞夸耀理所应当。   红酒的度数并不高,沈珏也没喝几口,但他两颊酡红,心怦怦乱跳,不敢直视坐在对面的闵恩,坐如针毡。   “闵恩,我有件事需要向你坦白。”   “嗯?”   “我干了一件非常不尊重你的事情。”   “什么?”   沈珏将东西从衣兜里取出,玻璃瓶没放稳,摔在桌面,咕噜咕噜向闵恩那一侧滚去,里面的白色药片跟着转动。   “这是资助人给我的。”沈珏手捂住下半张脸,头垂得更低了,瞥向桌脚,闷声道:“beta服用过后,在药效期间可以闻到alpha或者omega的信息素。”   “……”闵恩转动玻璃瓶,“头抬起来和我说话。”   是啊。道歉应该面对人,不该摆出回避的姿态。   沈珏挺直脊背,但肩膀仍处于内收状态。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知道你的味道。”   “那你直接问我就好了。”   “不一样,不是生硬死板的语言描述,是作为beta的我,用唯一能感知到信息素的嗅觉来了解你的味道。”   “药效一过,你不还是感觉不到信息素?难道以后每次见面你都要吃个药吗?”   “不,不是。我想通过这一次留下你的味道,留在我的记忆里。你坐在我对面,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像以前那样和我分享你的生活、你的心情,而卑劣的我却在偷偷感受你的信息素,我良心很不安,我不知道我是否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是只是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一些,又或者两者都有,所以想向你坦白。”   闵恩打量着坐立难安的沈珏。   个人无意识散发的信息素是任意一个健全的alpha或omega都能感知到的,像吸入空气一样常见,这是AO之间普遍存在的现象,而这位beta却觉得是冒犯,在真诚地道歉。   记忆是如此私密的东西,他大可不必开口,因为她根本无法钻进人的脑子里去检查,可他还是如实交代了。   沈珏迟迟没有听到回应,汗颜道:“闵恩,你想我怎么做?如果要打我的话,先等药效过了吧。不然信息素会带过来,可能让你的心情更不好。”   “……”   繁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清脆的巴掌声仿佛让时间凝结,沈珏站在饭店门口附近,他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脸火烧般的疼。   旁人只当情侣吵架看热闹,揣测究竟是omega无理取闹还是beta不可饶恕,有人指责说再怎么样也给人留点面子,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扇耳光,甚至想让beta回击给点颜色给omega瞧瞧。   沈珏没有被煽动,他密切地关注闵恩的眼,羞耻和自尊应该是建立在没有犯错的基础上,后悔的只是或许应该找个人少的地方挨打,至少这样闵恩不用遭受谴责。   闵恩对部分观众的批评置若罔闻,平静地说:“打完了。走吧,去艺术展。”   沈珏回神追上走出几米远的人,跟随她的步伐节奏,并肩而行,小声问道:“你要不再打多两巴掌?”   “听起来像奖励,不要。”   “这对我来说才不是奖励……”沈珏着急解释,但不得不否认,挨完巴掌他心里好受一些了。   两人的感情深到不会因为一个巴掌就产生隔阂,犯错就认错,有罪就受罚。哪怕在旁人看来不足称道,沈珏并不觉得这是可以忽略的一件小事,只要她在意,他在意,那再小的事都值得重视。   风扬起闵恩的长发,打在沈珏的身上,隔着布料和皮肉,拍得他心脏乱跳。还记得他成年那一天,两人计划爬山看日出,中途沈珏的手电筒坏了,没留意到石头歪了脚,以他的步行速度,根本无法在日出前赶到山顶。   “对不起。”沈珏趴在闵恩的背上,手举着手电筒照路,他听到急促的喘息声后愧疚感油然而生,将闵恩凌乱的湿发别在耳后。   “要是我脚崴了,你也会背我的。”闵恩气喘吁吁道:“我要保存体力,不要和我说话。我保证,我们会在日出到达山顶。”   薄雾裹挟的湿气浸润泥土,自然清新的香气萦绕在四周,沈珏却无法忽略汗水和洗涤剂相混合的味道。   天亮之前,闵恩躺在草地上疯狂喘息,胸口还在因长时间负重前行而剧烈起伏,她的衣服被晨露打湿,沾满泥渍。   她还调整完呼吸,就被人拉起。   倏忽,眼前靛蓝色的天空裂开,金红的霞光刺破云絮,琥珀色的光晕像液体般流动着,天地都被蒙上一层金釉色。   美景印进漆黑的眼瞳,她呼吸凝滞,亲眼看着红日跃出云涛,飞鸟划过山岗。   “许愿吧。”   “嗯?”   “人们看到美好的事物,不都想许愿吗?参天大树、流星、月亮,朝阳也可以吧?”   她卸掉所有力气重新躺回地面,头顶的鸟在高空中飞翔,距离太远无法辨别品种。   “非要许愿的话,那我要做最自由的鸟。”   沈珏问她自由到什么程度。   闵恩伸直手臂,手掌盖住远处的飞鸟,它们扇动着翅膀,从指缝溜走。她说:“自由到谁也觉得抓不住。”   “你呢?”   “我……”   沈珏没有许愿。他没有特别想要完成的理想,也没有特别想要成为某种人。   沈珏将贴在自己身上的发丝,抬手轻轻拨掉它们。闵恩瞧见不远处的艺术展馆,稍微加快步子,还不忘回头让沈珏跟上。   沈珏凝望着她的背影,笑着迈步。   如果非要说愿望的话,我希望你任意高飞。无论天涯海角,我永远追随。   如果——   如果画面定格在那时该有多好。   被关进地下室的沈珏,被折磨得体无完肤时,总是在无尽的黑暗中回忆起温馨时光。他经常梦到以前的事,那是让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或许在他人看来,这样生不如死的状态不如就此解脱。   可是,闵恩怎么办呢?   只要活着,就还有带闵恩出去的可能性,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后悔的是没有早点做出要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的觉悟,真正想要吃掉自己的肉时维持生命时,残肢已经腐烂。腥臭味也无法阻挡进食欲望,就连脓水也犹如植物的汁液那般鲜美。饱腹感让他暂时获得一点精力,他像面临冬眠的哺乳动物,这里就是他储存食物的洞窟,他不敢一次性吃完粮食,他耐心地咀嚼成肉泥,吮吸骨髓。   角落的红点闪烁着,将如狼似虎的他尽数录了下来,疯魔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没有双腿,就为自己再造一双义肢,他重新直立行走,重新学会奔跑,只为有天回到闵恩身边,和她一起离开。   只可惜,他最后带走的只有她的大脑。   得益于亲属放弃尸检,取出人脑再瞒天过海并非难事。   无人知道他怀着怎样的痛苦,就连他自己也不曾意识。支撑着他活下去,只剩疑惑。   他不信,不信他所认识的闵恩会就此了结自己的生命。为了寻找真相,他利用毕生所学,完成了一项史无前例的实验。   人性和道德,或许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都随着闵恩的生命一同飘散到遥不可及的远方。   解决温度和PH制控制问题,他创造出适宜大脑长期存活的环境,复杂又稳定的生命支持系统进行持续的氧气和营养供应。   “缸中之脑”实验探讨现实、感知和意识的本质。在该假设中,将大脑放入装有营养液的缸中,并通过电极与计算机连接,模拟所有感官输入,使大脑认为认为自己仍处于一个真实的身体中。   与之不同的是,他选择让大脑意识到肉.体的死亡,但即使脱离身体,大脑仍能存活。   新算法新范式刷新脑机接口的信息传输能力,系统快速精准读取和解码大脑的神经信号,再借助全息影像生成电子形态,并及时进行电子信号反馈,逼真的虚拟身体和大脑信号完成无缝对接,彻底实现人机双向交互。   沈珏跪在她的面前,苦熬数不尽的日夜,他面容苍白削瘦,眼下乌黑,眼白快被红血丝填满,本想让重逢更加美好,但他连梳妆打扮的时间都无法等待,看到闵恩的那一刻眼睛都舍不得移开,苦楚堵塞喉咙,只剩下泪源源不断地淌下。   千言万语淤积在胸口。   闵恩啊——   他们都说你是疯子,说你生在福中不知福,说你不识好歹,明明嫁入豪门,过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却整天自怨自艾,怨声载道,撒泼打滚,变成人人口中的疯子。   曾经差点触手可得的自由,本以为下一秒就能抓住幸福,结果坠入了地狱。   如果并非走投无路,又怎么会向曾经伤害你的家人求助。   先婚后爱和日久生情于你而言毫无作用,你一直在证明,孩子不是维系家庭关系的工具,更不可能是拴住母亲的链子。   他们爱你,想用自以为的深情打动你,却未给予你真的想要的东西。   我从未忘记过你的愿望。   你想要只是自由。   沈珏看着自己呕心沥血换来的结果。   闵恩没死,她成为了更强大的存在。   她的生命将静止,她不具备现世存在的身体,她不会被囚禁捆绑,她将永远自由。   “因为读取储存记忆数据,从出生到现在的各种经历我又重新走了一遍。所有的事都很新,像昨天才发生一样。但我知道对你来说不一样。”闵恩朝他笑道:“好久不见。”   人人梦寐以求的永生,在闵恩身上实现。   电子人所作出的一举一动,是计算机的解读加复制,还是人类意识的延续,沈珏无从得知,他最想弄清楚的是闵恩自杀的原因,但却遭到拒绝回答。   沈珏不是没有考虑过是闵恩自主自愿选择了死亡,所以他做出的唯一干预就是为系统赋予了自毁程序,让闵恩有权结束自己的电子生命,但闵恩没有这么做。   令沈珏担心的另一个问题是,虚拟身体可能导致人缺乏社会实践,失去对“肉身存在”的感知,从而丧失主体性、物质性。这种永生可能会使闵恩陷入虚无感,甚至让她对生命的概念模糊,感官的缺乏一定程度上影响共情能力,面临一系列道德伦理问题。   直到L.0发行,沈珏得到答案。   电子设备充斥人类的日常生活,闵恩从信息世界里了解到真实计划,通过体检筛选适合变性的人类,为体能或智力优于常人的omega注射L.0,本质上只是通过降低腺体的感知力,从而降低信息素对人体的影响。   她并没有为人类思想观念的改变感到喜悦,也没有因beta或omega在社会上拥有“一席之地”而雀跃,她的目光停驻在未通过筛选的人身上和没有无力承担变性试剂高额费用的人身上。   因为能实时获取来自世界各地的信息,她比谁都更清楚了解现实世界里人类饱受的每一分艰辛。   这场筛选像是把那些人打入地狱,告诉他们贫穷和基因是拥有自由与平等的先决条件。   全息技术让她不似市面上的机器人,她不是由僵硬的特殊材质制成,她可以做出丰富的表情。   “不能因为力量弱小就可以忽略啊。”   沈珏看她面容悲切,她的眼睛再次注意到被忽略的人,就像当初她发现自己那样,只可惜她不具备现世存在的身体,她只能通过电子设备获取知识和信息,她无法给这个世界带来物质上的改变。   沈珏遗憾地说:“以前我的老师做过相关的研究,只可惜他出意外离世了,不然或许老师能帮上忙。”   闵恩说他没死,沈珏当然不会质疑消息的真实性。   人们都在担心AI入侵人类世界,被人类取代。闵恩保留自我意识,以电子形态进入信息世界。只要使用信息化设备的人,在闵恩面前都无处遁形。   沈珏轻而易举得到老师的线索,早些年芯片植入的副作用已经开始显现,何栐的精神状况出现问题,时好时坏,已经无法从事相关研究。   沈珏在闵恩的帮助下,对O转A的试剂进行了改良,极大程度上降低死亡风险。   “A转向其他性别的试剂很少人会主动购买使用……如果被有心人利用,情况就大有不同了。”时间有限,沈珏打算放弃改进其他试剂,他询问闵恩的意见。   闵恩说:“缺乏现世身体,我没有触觉和嗅觉,也感知不到我的信息素,对我而言,我的性别也不重要了。如果非要问我怎么取舍,我更希望大家意识到性别不值得大家重视到如此地步。”   “我知道了。”   在发行L.0-1前,沈珏坐在工作台前给打磨完的面具进行固色,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闵恩走路没有声音,但她偶尔会模拟脚步声,以此告诉沈珏自己来了。当荧光蔓延到衣服上,沈珏知道她就站在身侧,便开始说话。   “你应该知道我去做了点手术吧,为了让容貌年龄和你的差距没那么大……好在手术还算成功……在学校经常被其他学院的学生误会成校友来着,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老师……”灯下的沈珏依然年轻,他神情专注,在光影的照射下,睫毛在皮肤上形成颤动的蝶影。   “我也可以和你一起老去。”   沈珏无言笑了笑。   闵恩问为什么是紫色。   “你最喜欢这个颜色。”   固色剂彻底干透后,沈珏戴上它。   “怎么样?”   他们隔着面具相视。   闵恩说他会成为全人类的敌人。   “我知道。”他平静地回答。   可这是他活着唯一想做的事。   为你戴上紫色面具,替你完成崇高理想。 第155章 死亡权利   惨白的光倾泻进房间, 玻璃瓶悬吊在半空,冰冷的液体经滴斗,沿塑料软管缓缓钻入手背。   那只手的食指动了动, 躺在病床上的人胸膛平缓地起伏着,仍昏迷不醒。   几分钟后,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被模糊的白色刺了一下,又再次虚弱地阖上。意识如浑浊的潮水灌入脑中,伴随着疼痛,让人再次醒来。   谢谌吃力地起身, 喉咙溢出一声闷哼,他龇牙咧嘴地捂住左胸, 缝合在伤口的线紧绷着, 像数只小虫用尖牙扎进皮肉,紧咬不放。回忆像缠绕在身上的绷带, 勒得他呼吸困难。   谢谌拔掉插在手背的输液针,扶墙趔趄地走出病房。   十分钟后, 谢谌被强行带了回来。他的上衣被剥开,袒露出左胸上狰狞的伤,血还在往外渗。医护人员对他扎针, 进行局部麻醉,重新缝合裂开的伤口。   在抓捕行动成功前,高层禁止任何官方媒体进行报道。但事件以口口相传的形式, 在三方和性别中心内部扩散开。   林由站在病床一侧, “捡了一条命就别乱跑了。”   “周言晁呢?我睡了多久。”   “没抓到。四天。”林由继续说:“幸亏刀的位置扎歪了,不然你现在已经在停尸房了。”   “是吗?”   听闻谢谌苏醒,部长前来看望。在助理将果篮和花束放在矮柜上时, 部长的屁股已经挨到沙发。   包扎完伤口的医生询问谢谌,“身体其他部位还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   “左耳听力正常吗?”   谢谌抬起头,“为什么这么问?”   “我们在你的左耳耳道发现血水,但没有检查出伤口。如果打斗过程中没有遭受过外伤,那可能是外耳廓沾染到血迹,因为下雨的缘故,流进耳道里了。”   “……”谢谌若有所思地揉捻左耳耳垂,“可能是吧。”   “你好好休息,现在病人比较多,别再乱跑,给我们增加工作量了。有什么问题及时说出来。”   待医护人员离开后,安静的氛围被一声喟叹打破,谢谌和林由同时看向部长。   “人都有识人不清的时候,谁年轻时没为情所困过呢。”部长倚着沙发靠垫,小臂搭在扶手上,“不过还是多亏了你,终于确定了紫色面具的真实身份,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   谢谌移开视线,微微垂下头。   “在让你加入性别协调中心前,我们就已经怀疑他可能是紫色面具,奈何找不到突破口……”部长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过你工作踏实,情绪稳定,心态也好,我们几个部长商讨后,最终决定等这件事结束后,让你留下来。”   他又咧嘴笑着调侃,“毕竟是中心,不是外面那些用完就丢的黑心企业。”   谢谌毫无喜色,“这些都等我伤好了再说吧。我现在头疼,只想好好休息。”   “行,那你就先养伤,抓到紫色面具后,我争取给你们安排一次见面的机会。”部长起身步到床尾,意味深长道:“你应该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吧?”   “只能说话吗?”   “嗯?”   “我挨的这刀,不能还回去吗?”   部长先是一怔,被他逗得差点笑出声,“那可不行,你倒是捡回一条命,万一人家没那么好的运气呢。”   “……”   仇人互生爱恋、情人反目成仇,这两种戏码永不过时,试问谁又不爱看呢。   与其说是历经生死攸关的大事,谢谌像是暂被重病击倒,即使有伤在身,眼睛里迸射出的报复欲望丝毫不减,“一蹶不振”一词似乎这辈子都不会用在他身上。   部长打量着他,临行前丢下一句“要是所有失恋的人都有你这种心态就好了”。   林由自始至终也没见谢谌掉一滴泪,“你倒是一点都不伤心。”   “我看起来是那样的吗?”身负重伤,面颊毫无血色,谢谌病恹恹的笑容尤为瘆人,他幽幽问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林由注视着那张惨白的脸,睒了睒眼睛,“但你现在笑起来有点吓人。”   麻醉的药效正在逐渐消退,谢谌捂住发疼的胸口,“我现在恨不得一刀砍死他。”   “……”   闵恩坐在椅上,俯瞰跪地的人。   周言晁蜷缩在冷漠的目光之下。   紫色面具没有利用任何工具限制周言晁的活动,不必担心他逃脱,闵恩就是困住他的最佳牢笼,不论生死。   “谢谌暂时脱离危险了。”   闵恩分享出这个消息。周言晁霎时舒了一口气,他又及时捂住嘴,防止自己再发出声音。   “要把他身体的各项数据说给你听吗?”   “不,不用。”   “你觉得我是闵恩吗?”   周言晁默不作声。   “我是否有自我意识,我说的话是出于电脑下达的指令,还是通过解码脑信号延续的生命。”闵恩笑道:“我虽然具备同时处理复杂信息的能力,但我无法从信息空间里获取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这是目前人类还未涉足的领域,沈珏算是开创了先例,他却没有宣扬他的技术突破,与其说是不想,倒不如说是不能。”   “人类以自我为中心,一直想要成为世界的主人,在认知具有局限的同时,怀有探索边界的渴望。明明对未知的恐惧深深根植于求生本能中,却在必要的时候转化为了不起的内驱力,让人有了超越本能的勇气和牺牲精神。随着对科技的探索,人类改变世界的能力剧增,这项技术的成功是历史的必然。沈珏只是提前结束了进程,但他没有推过普及,因为一支小小的变性试剂,就已经让现实世界天翻地覆了。”   闵恩说,技术、制度、社会思想,三者需要同步,任何一方超前或落后都会出大问题。   “如果他让我替罪,是为了继续研究……那我死了,不就违背了你的意愿吗?”   “我的意愿?”闵恩稍稍歪头,几缕发丝随即从她的肩上垂落。   “你让我活下去。你不是想让我痛苦的活下去吗?”周言晁战栗不止,竭力遏制眼泪,抿紧唇不发出呜咽声,但一说话就全露馅了,“所以我才,一直在找最痛苦的活法,让自己一直陷入被折磨的状态。不,我没有在怪你,是我自愿做的,是我自己想要赎罪,我才这么做,我才……不然我早在那天和你们一起离开了……”   恍惚间,周言晁意识到,闵恩的那句话延长了他的生命。   他并不认为闵恩是在救自己,就像母亲的怀抱本该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摇篮,于他而言,却是最恐怖的噩梦。   “不管我再怎么残忍虐待自己,我一见到你,我还是很痛苦。”他的头几乎要钻入地面,源源不断地泪在地板上留下一汪小池,映着扭曲的脸。   “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怎么样才维持生命的前提下让自己受到最大程度的摧残……”   看见她的一瞬,他徒生无力感,他所承受的痛苦还无法称之为痛苦,他还需要新的、真正的痛苦。   当闵恩的光蔓延过来,他战战兢兢地跪着倒退,连散落在的光辉都不敢染指。   “你好像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不希望在我自杀后,你做出相应的举动。”   周言晁愣怔住了。   “死亡是一件无比高尚的事,它标志着人生的终点,人们获得而来的金钱、名利、荣誉、感情可能会使悼词或碑文多几个字,那是穷尽一生为死亡赋予的光环。这光环虚妄,投射出生者对消逝的恐惧,总希望留下点什么以此证明自己曾存在于这个世界。可我没有对这种微光的眷恋,我需要的是被遗忘,需要的是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死亡。”   “而你如果因我而死,那无疑是将我死亡的败笔。”   “我或许真的恨过你,但那对我来说尤为久远,远到我已经忘记这种情绪是如何激荡在我的胸膛。你的出生本就不在我的人生计划之中,我自然从未对你抱有任何期待,你过着怎样的人生都与我无关,我不会因为你过得幸福而愤懑,也不会因为你过得痛苦而心有平衡。就算没有你,我的观点依然如此,一个人想要怎么过他的人生是他的自由,任何人都不可以干涉。”   周言晁淌下新的泪水,“我一直以为……你希望我痛苦地活着,我不敢轻易死去,一直在寻找人生最痛苦的活法。”   闵恩冷冰冰地说:“我不想留给你展示品德的机会。”   “……”   “你旁边的那个木柜是实物,第二个抽屉里有匕首。”   周言晁拉出抽屉,看着躺在里面的匕首有些茫然。   “那现在你知道我真正的想法了,你从未失去选择死亡的权利,你要解脱吗?”   周言晁取下匕首鞘,刃身如镜,冰冷光滑的表面透出凌冽的寒意。他将匕首抵在脖颈一侧,锐利的锋芒划破皮肤,凉意携着刺痛钻入肉里。他手臂颤抖,迟迟没有果断割开自己的动脉。   哐当——   匕首坠地。   尖锐的声音刺痛耳膜。   周言晁跪趴在地,盯着带血的匕首,那抹猩红让他再度流泪。   “如果我是让你过去产生想死的念头,那什么又是你现在想活下去的理由?”   周言晁垂头不语,以手覆面,一滴泪溜出指缝。   水坠落进透明的液体里。   吊瓶沐浴在夕阳下,空气中的细小颗粒缓缓漂浮着,病房内的一切都像镀了一层鎏金,水珠宛如有温度的星点,正一滴一滴下坠,液体随输液管向下流淌,末端的针头直戳地面的砖缝。   病床早已空空,只留下凌乱的被褥。 第156章 新生隔阂   正值期末考试周, 写有“诚信考试”的红色横幅曝晒在阳光下,学生们稀稀疏疏地走出教学楼。   “你中午吃什么?”   “不知道啊。考完了,想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两个omega并肩朝宿舍楼走去, 交谈被迎面走来的人打断。   “你好,请问你知道未来技术学院沈珏教授的办公室在哪儿吗?”   “啊,沈教授啊。我们不是他的学生, 不清楚他的办公室,但是我今天看到他了,他应该是来监考的。”其中一个女omega指向身后的教学楼,“你不嫌麻烦的话, 可以找一下一楼的教室,或者再问问其他同学。”   “好的, 谢谢。”   鞋底踩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细微声响, 时而走廊上学生的低语盖过。上午的考试全部结束已到午休时间,只有少数人逗留在教学楼。   考场上的最后一位学生抓起书包大步流星跨出教室, 险些撞到进来的人。   “不好意思。”   道歉声还回荡在空气中,人已经疾步走几米远。   “幸好他及时交卷了, 不然我可能要耽误考试了。”   站在讲台上整理试卷的沈珏循声抬头。他看起来尤为年轻,即使着重成熟庄重,也不像一个年近半百的人, 阳光将他的身影印在后方的白屏上,它像随形的恶魔。   与沈珏相比,谢谌的形象很是糟糕, 他站在门口, 身上的病服换成干净简洁的夏装,身形消瘦,面色苍白, 目光怨毒,像索命的鬼。   门被反锁上,走廊阒然,又被巨响贯穿。   沈珏被摔在门上,佝偻着身子,他手扶住座椅以作支撑,嘴角溢出鲜血,抬头看着对方胸口。   缝合伤口再次崩裂,血水正在往外渗,穿过纱布和绷带,将上衣染红。谢谌面无表情地说:“周言晁在哪儿?”   沈珏掩嘴,呛咳出的血液漏出指缝。明知自身如今身处险境,他却没有丝毫慌乱,对死亡的恐惧早就被他吃掉了,紫色面具镶在了他的脸上,严丝合缝,让他不再显露情绪。   他逃过了所有的搜查追捕,偏偏被这人抓到了,这个本该卧病在床的人。   “你要杀了我吗?”沈珏放下手,唇齿被血染得猩红,“你想就杀死澄清周言晁不是紫色面具的机会吗?”他趁其不备反扑过去,抓起滚落在的钢笔,朝谢谌心脏刺去。   谢谌倒地,迅疾捂住要害。冰冷的异物侵入手背,伴随蛮力,直抵深处。剧痛像点燃的汽油,从掌心爆炸。   “呃……”喉间挤出痛苦的沉吟。谢谌钳住沈珏的手腕,一脚踹开他。   沈珏撞到讲台台阶。   钢笔抽离出去,笔尖摩擦骨头的声音,以身体为媒介,传递给谢谌。创口不大,但深得可怕。血红的小洞可窥见骨头,手指无法再灵活的舒展,伴随疼痛,他半边身体跟着发麻。   他扶着课桌站起,手止不住地哆嗦,黏腻的血沿着手指蜿蜒滴落,像在啜泣。   伴随迈步,地砖上的血花一路开到沈珏身边。   因疼痛蜷缩的beta,像卷曲的纸页,被粗暴抚平。谢谌骑在他的身上,尚未受伤的手握住他的小腿,如黏腻的蛇紧贴着。一路抚摸,直至大腿,谢谌眼底闪过一丝邪光,指腹摩擦衔接处来回确认,他细细抠弄,视线落在沈珏大腿中部。   即使义肢再逼真,本人与其配合得再好,但通过触感也能立即分辨二者。再完美的机械也无法取代肉.体的柔软和温度……   别在腰后的匕首迅猛扎入,轻松刺破布料,它略过无法感知疼痛的电子部位,进到尚未受损的下肢。受伤的肌肉不停痉挛,鲜血像润滑油一样,让谢谌握不住刀柄。他将掌心抵在匕首末端,使出全身的力将刀刃推进血肉里,伴随锋面刮过骨头的声音,刀柄一同往伤口里挤。   “我说了,这刀我一定要还回来。”   谢谌把匕首拔出来,带出血浪,他俯瞰着脸色煞白的沈珏。“给你带来痛苦的不是其他人吗?怎么抓着人家的孩子报复个不停呢?明明他才是那个救你的人。”   很难称之为暗示的东西,他万幸自己读懂隐喻,如果自己真的忽略掉了,就无法追查到沈珏。   庄园里年长的佣人或许都知道地下室关过这么一个人,但他早就被记忆这条长河冲走。于他们而言,他们只需要打理好庄园、照顾好雇主,至于曾经见过的这位是谁又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庄园的前主人劣迹斑斑,翻出陈年旧账,沈珏也不过是铸就罪恶雕像的一颗沙粒,谁也没曾想它扬起尘土,带来风暴。   “你的假肢还要再做长一截了。”   谢谌再次举起手臂,毫不犹豫地朝另一只腿的完好部位刺去。   血水四溢,将地砖洗成红色,泛着耀眼光泽。平躺着沈珏一动不动,机械检测到身体受损,他的痛感已经被屏蔽。   两人对视着。   “我们都一样可怜。”沈珏说。   谢谌捂住还在流血的胸口,哀怨且恨恨地看着沈珏。   是吗?这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那又谁来可怜周言晁?   谁来抹掉我和他之间新生的隔阂呢? 第157章 不得自由   门被人破开, 警卫和组织成员蜂拥而入,将纠缠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鲜血从谢谌的口中喷出,他视线迷糊, 听不清周围的人说什么,因失血再次休克,被送去抢救。   “谢谌, 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部长站在病床前一脸威严,他背对着窗户,逆着刺眼的阳光,宛若一座落满灰尘的雕像。他沉声说道:“你真是胡闹又莽撞。”   谢谌的一只手被输液管拴着, 另一只手被镣铐铐在病床的围栏一侧,手腕细瘦到像骨头包了一层薄薄的皮。他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 又再次阖上。   部长踏出门后, 守在病房外的助理提醒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同时偷瞄安静的谢谌。   追查紫色面具一事陷入瓶颈, 变性试剂仍在地下市场流通,查封工厂、打击违法行为, 恶势力层出不穷,在抓到紫色面具前一切都是治标不治本。   而此时,周言晁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并不是所有组织成员都怀疑周言晁, 救助站递交出一份报告,附带一份曾接受过周言晁帮助的人员名单,庞大的数量令所有人讶异, 但与遭受变性试剂迫害的人群相比, 还是相差甚远。这份报告并不能成为周言晁无辜的有力佐证。   救助站的负责人说,我们只看我们想看的,只听我们想听的。   他们密切关注与周言晁相关的人, 自然也将谢谌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谢谌拖着未痊愈的身体驱车驶往周言晁的庄园,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将被背叛的愤怒发泄在佣人身上时,他却大摇大摆地走进大学刺杀了一个与整件事看似毫无关联的教授。   整个过程仅用时四小时,他的目标前所未有的明确,行动又是如此果断。此前,谢谌与沈珏毫无交集,这迅速引起所有成员的重视,扑朔迷离的事件迎来了转机。   “他大概率知道我们暗中监视他,怕我们不信他说的话,想把事情闹大点儿,引我们去调查。”部长按了按发疼的脑袋,“先开会,听完调查和审讯报告,再商讨决定吧。”   根据管家和年长的佣人的口供,沈珏与周言晁的母亲曾是朋友,被关在庄园的地下室遭受虐待,失去双腿,后在他人的帮助下顺利逃离。谁也没想到,下落不明的沈珏,多年后摇身一变成为德高望重的教授。   其研究的专业领域让人很快联想到那个脑袋里被植入芯片的人,深入调查,发现沈珏曾经受过他的资助。   层层蛛网蒙住的谜团被谢谌刺破。对于谢谌怎么知道紫色面具就是那个关在地下室的人,所有人心存疑虑,但奈何他至今昏迷不醒,他们无法追问。   “我只是一个失去双腿的普通beta,在监考结束后被一个不认识的omega刺伤。”沈珏被转到观察室。观察室的信号被屏幕,且没有任何可进行通讯的电子设备。   沈珏坐在椅子上,两条仿真机械靠在他身旁。为了防止他的断肢不舒服,椅子上特地放有一个崭新的软垫。他大腿仅存的、高度敏感的残肢末端神经受损严重,这种疼痛级别以及愈合的困难程度远超普通伤口。   好不容易能重新行走的人,如今连假肢也不能再使用,他却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即使连接着神经,即使将其视作是身体的一部分,再次失去以后,他也意识到自己拥有的本就是不该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他侥幸拥有了一段自由行走奔跑的时间。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人人高喊自由,人人不得自由。   “你们有证据吗?”   “目前没有,但案件特殊,还麻烦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   又是一次一无所获的审讯。其他人员急得都快跺脚,审讯经验丰富的专员紧盯着观察室的监控画面,“再等等。”   画面中,沈珏坐在座位上,他的裤腿少了支撑,像流水一样淌在地上。   在行动范围被限制的前提下,如果沈珏真的是紫色面具,那么这个极度依赖信息掌握的人,陡然被流放到这座“信息孤岛”,会陷入极大的焦虑和失控感,削弱他的心理防线只是时间问题。   身体的剧痛、信息隔绝、计划被打乱,蠹蚀着神经,原本坦然自若的形象被巨大的压力一点点被剥落,但他始终缄口不言,直到他的秘密被发现。   原本是为了尝试给沈珏重新接上假肢,却意外发现安装在假肢内部的零件,一个类似于U盘的东西,它可以用于通讯,但貌似需要连接其他设备才能完成。当把它插.入到电脑,所有人都诧异了。   屏幕显示出一个人像。   他们隔空对望,试图与其沟通,但对方一语不发,电脑像是在播放无声视频。   沈珏接受新的一轮审讯,他紧紧盯着对方手中的传输器,仿佛那比他的生命还重要,这在众人眼里毫无疑问是一个把柄。   “现在愿意和我们好好沟通一下了吗?”   “我是紫色面具。”   原本只是想要他配合调查,谁也没想到他就这么轻易地认罪了。   “把它还给我,我就告诉你们。”断肢的疼痛毫无征兆的袭来,让沈珏不得不蜷缩的身体,但他说话的态度是如此坚决。   人们面面相觑,比起一个简单人像视频,他们更需要当事人详细的口述。   装置回到沈珏手中,他将其捧在掌心,这里面装载的是闵恩的数据,普通电脑读取显示的只会是视频。他当着众人的面将它吞下,他扫视惊骇的面孔。   他因剧痛不停战栗,手抓住截面,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咬牙切齿道:“已经晚了。你们觉得紫色面具消失,这个世界就会变好吗?变性试剂只是人类认知发展的其中一个节点,说得残酷一点,它带来的是平权的幻想。当它顺利完成使命,就会让原本更加隐蔽的歧视显现出来。到那时,人类还有新的问题需要去解决,人类还是因为层出不穷的矛盾而陷入无休止的斗争……”他的气息开始紊乱,垂下脑袋,伏在桌面上。   “你不能进去!!”门口传来呵斥的声音。   谢谌在解开镣铐后见了何栐一面,得知沈珏完成了一项突破生理限制的实验。   就现状而言,人类并不具备掌握这项技术的能力。目前的科技发展,人类一直处于一种担忧,害怕被人工智能代替,恐惧被其奴役,甚至无法在保留思想的前提下,达到“发展自我”和“运用技术”两者的动态平衡。   如果长期陷入人类中心主义的漩涡,耽于人类主宰世界的美梦,那可能将人类引向永远无法与技术融合的悲剧。   与其作为一项重大突破,被公布于世,沈珏更希望它随自己的生命一起消亡。不管是接近半疯状态的,还是那个实验室。   当谢谌闯进来,他看到观察室里人的姿态,慌忙叫人把门打开,却被当做寻滋挑事的人,要被赶出去。   他巡视一圈,迅速判断出一群人中谁最有话语权,拿出匕首胁迫他说:“沈珏状态不对,把门打开检查!马上!!”   他激动地吼着,匕首已经划破人的皮肤,划出一条细细的红线。   有人去开门,还有人试图解释,劝他冷静下来,说这是正常现象幻肢痛。   “幻肢痛会捂肚子吗?!他吃了什么!”   “他刚刚吃了……马上叫救护车!”   大家终于醒悟过来。   趴在桌面的沈珏听见熟悉的声音,微微抬头,他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到晃动的人影,立刻辨认出对方是谁,笑时鲜血从他的嘴角钻出。   门被打开,谢谌第一时间冲到沈珏身前,抓扣他的嗓子眼,给他催吐。   沈珏干呕不止,却只能吐出黏腻的鲜血,他绵软无力地靠在谢谌肩上,抓住谢谌的手臂,下巴被浸红,气若悬丝道:“没用的,毒……”   谢谌置若罔闻。   沈珏再次咳出一滩血,露出红色的牙齿,“他也会死……”   “不,他……”   谢谌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反应,已经停止呼吸。 第158章 剧烈心跳   沈珏彻底停止心跳的同一时间, 城某处发生爆炸。   调查人员抵达目的地时,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焦糊味,四周气温高到压迫人的呼吸, 地面散落着烧焦碳化的不明物体,偶尔有几簇还在燃烧的火焰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爆炸的余威将周遭的树木摧毁, 只留下破败枯槁的惨景。   官方通报L.0-1事件核心嫌疑人紫色面具确认死亡。   主持人播报具体内容,“当前,警方正全力追缴残留试剂、缉捕涉案同伙。紫色面具不仅是L.0-1的研发者和散步者,更长期利用高科技手段, 宣传极具危害性言论,为其非法危险试剂及实施其他严重犯罪行为制造舆论基础。其鼓吹的‘换血计划’是一种极端理念, 罔顾科学伦理与公共安全, 刻意放大社会矛盾,将复杂的社会议题极端化、暴力化, 挑动群体对立,蒙蔽并利用了部分人群, 使他们成为其犯罪计划的工具和牺牲品,导致大量无辜民众遭受不可逆的身心伤害。”   “我们再次提醒公众,认清紫色面具言论的本质:它带来的不是解放, 而是灾难;它引人走向的不是未来,而是毁灭。”   政府谴责任何以任何形式传播、美化紫色面具极端言论的行为,要求网络平台及媒体应切实履行责任, 清理相关有害信息, 并呼吁群众保持高度警惕以及独立思考能力,坚决抵制一切煽动暴力、破坏法治、宣扬仇恨的言论,共同维护社会稳定。   即使官方表明将加强相关医疗研究, 全力救治受试剂影响人员,但这份通报难以迅速平息群众长期积累的怨气。   紫色面具的死亡不是终点,是社会动荡的新起点。不管是在现实还在网络,都能看见悲愤不已的试剂的受害者及其家属。   “他居然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我的身体怎么办?政府补偿有什么用,以后我还能在社会上立足吗?!”   “解药呢!!!”   “他的同伙呢?试剂配方传出去了?要是还有疯子像他一样怎么办?!”   “人死了,就查清楚了?早干嘛去了?!”   人们长期深受恐慌的迫害,对官方的通报将信将疑,即使相信恐惧源消失,也陷入一种深层忧虑,紫色面具的技术、思想或许已经扩散,社会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的模样。   而紫色面具的极度崇拜者觉得这是一场阴谋论,甚至认为是愚昧的大众害死了唯一能带来变革的人,愤怒地发动零星的、更致命的恐怖活动。   此外,也有人趁此牟利,因为L.0-1无法再生产,残余的变性试剂价格飙升……   阶段性胜利的疲惫感席卷每一个组织的每一位成员,他们至今不清楚紫色面具获取信息的技术,在真相水落石出前,主要目标就自杀了,没有人为一个疯狂的天才离世而感到惋惜,被毁的实验室让他们拥有一种挫败感,如果不是紫色面具主动承认并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的调查可能依旧停滞不前。   可惜的是,他们至今不知道紫色面具自杀的原因,也许是因为那个小小的U盘,但他们再也无法挖掘其中的秘密。   “对于误判周言晁是紫色面这件事,内部会做检讨。这件事只有高层们才知道,希望你也保密。”部长又来看望这个令人头疼的下属,“但是你擅自行动,上面也会追究的。”   “我知道了。”谢谌垂着头坐在病床上,因为伤口反复撕裂,迟迟未愈合,他还不能出院,他的刘海已经长到将和睫毛纠缠在一起,挡住了眼睛,“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虽然事情看起来好像结束了,但他给我们留下巨大的烂摊子,追捧者的发动暴.乱需要压制,地下市场剩下的最后几批试也需要清理……具体情况等你出院后再说吧。”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我们还在找他。”   “……”   “你最近注意安全,紫色面具的‘信徒’在追查他的死因,虽然官方在报道时已经模糊了紫色面具的真实身份,但如果有人查到你身上,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也会向上面申请,给你安排一些保镖,期间你谨慎小心一些。”   部长嘱托完离开带上门,谢谌平静地侧躺在病床上,忧郁地看着窗外的夕阳,眼睛里的光芒随其一点点消逝。   复仇的快感转瞬即逝,紫色面具倒是一死百了,一支试剂的副作用何止在他的身体,他的心灵乃至人生已是千疮百孔。   他自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就能迎接美好,如今却陷入巨大的空洞和虚无,后知后觉手刃仇人并未感受到救赎。   周言晁至今行踪不明,或许早就随着爆炸成为灰烬。谢谌又回到孤身一人的状态,他不愿掐断最后一丝希望,他抱着仅剩的可能性等待着。   这种苦等让谢谌心生悲凉,自己总是在等,好像别无他法,如果周言晁不出来,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找到他。   深夜,门被悄悄推开。   走廊的灯光伴随造访者一同进入病房。人踏着无声的脚步,缓缓靠近病床,但没有做出其他举动。他久久伫立,直到走廊传来细微动静,才调转步子准备出去。   转身的一刹那,原本躺在床上的人跃然而起,从背后搂住他。   “抓到了。”   声音里饱含痛苦和急切,让那双原本准备反抗的手停下动作。   病房内飘散的消毒水和酒精味,被萦绕在鼻尖的茉莉香掩住,信息素并没有助眠的作用,但至少能证明味道的主人还在身边,让谢谌拥有一个短暂的好眠。   在严重缺乏睡眠的前提下,谢谌还是只睡了5个小时就醒了过来。他坐靠在病床上,一语不发,周言晁则挪到一旁的椅子上。   从分别到重逢,仅隔两个多月,他们却像是几年未见,不知从何说起,彼此沉默着。   曾经一碰面就是剑拔弩张的两人,如今谨慎到担心自己说错一句话、一个字,就会伤了对方的心。   “如果我不抓住你,你打算就这么一辈子躲着不见我了吗?”   “你嗓子有点哑,我先给你倒杯水。”   周言晁起身,又被谢谌制止。   “你先回答我。”   “不,不是。”周言晁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时继续说:“想先等你伤好了,我怕你见到我更生气,身体迟迟恢复不了。但你一直没出院,所以才来看看情况。”   谢谌喝掉半杯水,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减轻了许多,“你把来龙去脉讲给我听,我再决定我生不生气。”   周言晁愕然,“为什么不生气?”   换作谢谌不解。   “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我有难言之隐又怎么样,被逼迫的又如何?你听完了,结局就会有改变吗?你就不会躺在这里了吗?你身上的伤疤就会消失吗?你在那时候感受到的疼痛就能减轻吗?”   “我生气,我的伤也不能马上痊愈,我把情绪发泄在你身上,结局也不过是从一个人受伤变成两个人受伤而已。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做,我更想听你的感受。”他想周言晁倾诉,想知道亲手抹杀曾经挽救过的生命有多难过……   从刀扎进心脏,到失去意识,再到醒来躺在病床上,谢谌没有一刻是愤怒的。如果是几年前的他,知道自己濒死前的真实想法,一定会觉得荒诞又不可理喻。在生命流逝时,他却想为对方辩解,周言晁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谢谌蹙眉,不知道如何形容如今激荡在怀的情绪,他和周言晁之间的连接很脆弱,脆弱到一把匕首就差点斩断,他们是如此渺小又无能为力。   如果他真的以如此悲情的方式死去,如果他们的故事以此作为结束,周言晁将一直带着这个未解开的误会和强烈的自罪感,直至生命终止。   谢谌设想时间另一支点的未来,他总会为那种遗憾产生流泪的冲动。他还是想要倾听,哪怕遍体鳞伤。谢谌抓住他的手,摩挲冰凉的皮肤。   “告诉我,伤害我的理由,你被威胁也好,你有其他苦衷也好,我流着血、流着泪也会听你解释的。”   那只手却缓缓地缩出谢谌的掌心。   空气凝滞,同时谢谌的心也被这份冷漠凝结,他纳罕地看着周言晁跪下。   “为什么要替我这种人考虑着想?告诉你这些,你就能找机会开脱我的罪行,找借口原谅我吗?你不能这么做啊,谢谌,你应该像那时候一样,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应该在我身上刺满窟窿,你应该对我恨之入骨才对。”   他肩膀微微内收,连跪姿都拘谨,仰着头摆出迫切又恳求的模样,不停张合的嘴唇吐出冰锥似的话,深深刺进谢谌的心脏。   谢谌的胸口又闷又痛,扬起手臂,周言晁心甘情愿地闭眼,却迟迟没有等到这一巴掌。他睁眼查看情况的瞬间,脸被捧起,有东西落在嘴唇上,在弄那是什么前,他的注意力又被逼近的人脸勾走。   眉眼近在咫尺,谢谌打湿的睫毛粘连成一簇簇,眼瞳不安地转,搅动着红血丝,伴随紊乱的呼吸,周言晁尝到了短促的乌龙茶味。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之间靠这种你来我往的伤害就能解决吗?”谢谌蹙眉苦闷地说:“如果发泄在你身体上的痛苦会如数还击到我的灵魂上,你也还要我这么做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么做,我也不痛快,如果你想在我这儿找虐受,还是死心吧。”   周言晁像焉掉的花垂下脑袋。   “还有什么想法,一起说了吧。”   “我不能离你太近了。”   “想和我分开,是这个意思吗?”   “嗯。”   “这个分开是指什么。不会再跟踪我?不会再监视我?不会再偷拍我?”   “如果你不希望我那么做的话,我以后再也不会做那些事了。”   “你确定吗?”   “……”   谢谌从始至终都只能被迫盯着人的头顶,他移开目光,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既然你态度这么坚决,那我去找另一个周言晁好了。”   话音未落,谢谌的手臂就被人一把抓住。   “什么时候?住院期间吗?因为我不在你身边吗?出现频率高吗?一天出现多少次?”   接连的逼问敲击谢谌的脑神经,谢谌回头,他看到布满裂纹的玻璃,仿佛一碰就要碎掉了,他想收回自己的话,但已经晚了。   泪水已经淌下,周言晁偏头躲避视线,遮挡眼睛。谢谌一把抱住他,汹涌而来的水汽让视野模糊,“骗你的。我现在只看得见你了。”   谢谌感受到身体的微微颤抖,“如果唯一陪在我身边的你也离开了,我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呢?重新缩回暗处观察我的你,和当初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已经无法从对方的人生中抽离了,所以就这样吧。”   “不。以后可能还有无数个紫色面具威胁我杀了你,当我下次做出同样选择,或许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周言晁摇头,又被谢谌按进怀里,他挣扎时摸到缠在谢谌胸口的绷带,随即安分下来,靠在人的肩上,原本压抑的呜咽化作泪河,浸透谢谌的病服。   “我留在你身边也只会让你痛苦啊。我给你带来了这辈子也无法消除的痛苦记忆,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做好的,我从小一直以为,可是一看到她,我才发现我承诺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到,一件都没有……”   周言晁呜咽着,他的面容在泪光里扭曲,又清晰得令人心碎,“我看到你的脸,都会想起我对你做过的事,以前你门口无缘无故出现的花是我送的,但它们却成为你精神状态变差的原因之一。我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我怎么敢留在你的身边。救你是我自愿的,我不想你有负担,也不想你觉得对我有亏欠,更不希望你因此为我做什么……”说到最后,他泣不成声。   “为什么把错全归在自己的头上呢?”   长期盘踞的自我厌弃让周言晁躲避宽恕,渴望惩罚。   他说:“我知道我无法决定我的出身,但我能选择怎么度过我的人生。”   “既然我让你如此煎熬,更不应该留在我的身边吗?这种痛苦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日夜啃噬着他的负罪感,那自我鞭挞中获得的短暂喘息,就这么被谢谌赤裸裸地揭开了。谢谌洞悉他扭曲的渴望,更让他无地自容,让他不得不正视两人之间,这段因伤害被强行捆绑又无法割断的关系。   这种在痛苦中才能确认的存在价值感,此刻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周言晁的四肢,让他不得动弹,只能继续依偎在谢谌的怀里。   两人之间存在很多,是不可逆的伤害,是近乎病态的奉献或索取,是历经苦痛的惺惺相惜。这些畸形的东西杂糅在一起却变了质,它们成了长久的牵挂,也是一辈子的放不下。   谢谌将周言晁的手轻轻握住,按压在自己的胸膛上,这回他使了一些力,防止人再从自己的掌心逃走。他的睫毛还是湿润的,未干涸的泪在苍白的皮肤上熠熠生辉。   周言晁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由手掌紧贴心脏,他察觉到这份跳动前所未有的剧烈。   只有谢谌知道这是每个付出真情的人专属的忐忑。   他双眼低垂,哀伤地说:“不是喜欢我的心跳吗?你不离得近一点,怎么感受得到呢?” 第159章 片刻幸福   夏夜总是暴雨阵阵, 紧闭的玻璃窗留下蜿蜒的水痕,模糊了城市的轮廓。   吧台顶上的一束暖光笼罩在人身上,杯中只剩一小口琥珀色的白兰地。   周言晁安静地趴在桌上, 身后传来电子门锁打开的声音。谢谌拎着新鲜食材进屋,粗暴的风让雨伞的作用不大,衣服和鞋都被雨水打湿, 手里的塑料袋还在滴水。   谢谌放下东西,靠近吧台。   周言晁在轻柔的抚摸中低哼,感知到乌龙茶味信息素,他睁开眼, 目光有些失焦,迷蒙地掠过晶莹剔透的酒杯, 落到对方的脸上。   暖意随酒水在胃里扩散, 再攀上面颊,浮出一层薄薄的红晕。周言晁握住谢谌的手, 脸凑上去,让冰凉湿润的掌心贴得更为紧密。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现在很晚了吗……”周言晁的声音如同窗外的雨丝, 轻飘飘的,带着模糊不清的尾音。   “没有,是我想早点回来。”   蝴蝶又换了新的工作, 约谢谌吃饭庆祝,谢谌却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便说明理由离开了。   已经出院两周了, 伤口早就结痂,但隐形的沟壑横在两人心间,他和周言晁再怎么努力, 也无法回归原本的生活。   谢谌怕稍不经意流露出的担忧压碎那个抗拒关怀又极度自卑的灵魂,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周言晁一语不发,继续消沉。   谢谌轻抚滚烫的脸颊,喉咙像被什么硬物堵住,他深深呼吸,淤积的气息像锐利的弯钩从胸腔刮到喉咙,扯出一阵尖锐的酸涩。他站立在一侧,被痛苦的潮水淹没,却还是只能用平静的语气询问。   “你今天为什么要喝酒呢?是故意趁我不在吗?”   “我以为,你会很晚回来的……”周言晁的视线重新落回酒杯上,他揉了揉额角,“我没有,被关起来……”几个字从头他齿间挤出。   约莫过去半分钟,周言晁再沉重地说:“我可以随时逃跑的,我没有,我一直跪在那里,我不敢看她的脸,不敢和她对视,我想知道最痛苦的活法,她却说已经不恨我了……”   “或许她已经不在因为我的存在而感到煎熬,她不在乎我了,也不想再给予我任何情感,不想和我有牵扯关联,我替她高兴的同时又很难过……她活着的时候受尽折磨,最后只能释怀地说出那些话,听起来像所有恩怨都一笔勾销……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与其说是她选择了这种结局,倒不如说她只能选择这种结局。为什么有些人活着一直饱受折磨,只有通过死来解脱,有些人坏事做尽,享受了一切,却只用在最后一瞬体会到死亡带来的疼痛……”   谁会想让讨厌的人像幽灵一样在自己的脑子里来回游荡呢?厌恶到一定程度,只能是不在乎,甚至连负面情绪都不想施舍出去……   周言晁掩面恸哭,沉没在记忆的泥沼里。   实验室爆炸前,闵恩说谢谌找到了沈珏,两败俱伤,谢谌再次被送往急救,可能性命垂危。通过时间推算,其实那时谢谌早已脱离生命危险。   她为什么要撒谎?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周言晁的心头。如果那时候他选择留在实验室,不去查看谢谌的情况,或许他也随爆炸化为灰烬。   “我为什么能活下来……”周言晁将手拿开,他疲惫的脸上布满泪水,“因为她给了我机会……她不想我死在那里,这是对她莫大的羞辱……”   周言晁戛然而止。   她讨厌他提到她,更讨厌他想起她。   他怎么做都是错,他选择生或死都有罪。   痛苦和自卑像汹涌的海啸将他吞没,他再也坐不稳,身子一软,要从高脚凳上落下去。失去平衡的一瞬间,他被一股力托住。   谢谌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手臂环住周言晁的肩和腘窝,稳稳地将他横抱起。   周言晁的脸颊贴住温热的颈窝,眼泪失控地淌下。   新的一场雨落在谢谌身上,留下大片滚烫的湿痕。   谢谌抱着周言晁,走到沙发旁小心翼翼地坐下,他将人牢牢地圈在怀里,手臂收得很紧,轻抚着单薄的脊背,试图抚平剧烈的抽动。   周言晁缩在谢谌臂弯里,断断续续的呜咽后精疲力竭,他开始细微地抽噎,脆弱的身躯仍在颤抖。他的脸颊紧紧贴着温热的胸膛,隔着薄薄的布料,清晰地听见心跳,让他近乎虚脱的身体平静下来。   周言晁嘴唇翕动,吐出破碎的音,似在睡梦中的呢喃。   谢谌扶起周言晁的脸,透过模糊的泪眼分担情绪,明明伤口已经愈合,他的心脏仍在作痛,他深知这不及周言晁承受的千分之一,他只能充当沉默的容器。   谢谌抚去周言晁的眼泪,亲吻湿润的脸颊,口中咸涩令他苦不堪言。   周言晁撑着沉重的眼皮,与谢谌对视着,他用干燥的指腹轻轻拂过谢谌的面庞,又垂下手臂,继续蜷缩在谢谌的怀里,深陷乌龙茶气息之中,紧绷的身体松弛下去,伴随醉意昏沉地睡去。   谢谌维持拥抱的姿势,他僵硬地抬起手,触碰颧骨下方的皮肤,手指传来冰凉的湿润感。   他低头,指尖的水痕在暖光下折射出微光,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周言晁一同落泪。   雨夜格外漫长,寂静中,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一深一浅,被雨声掩埋。   翌日,晴空万里。植物繁茂生长的季节,庄园更是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之景。建筑没有生命,只要花钱精心维护,它们就不会追随主人逝去,而将永远富有生机。   佣人们采摘洋桔梗、百合、剑兰等应季鲜花,扎成花束装点在室内各处。几个园丁还在弯腰修剪灌木丛,跑车从他们身旁飞驰而过,风扬起散落在地的碎绿。   佣人捧着花束上楼,准备将它们插在卧室的古董花瓶里,正巧撞见走廊上的三人。   长久上锁的房间被打开,周言晁停驻在门口迟迟没有迈步踏入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一成不变的家具摆设。在记忆中的沉痛被唤醒前,他率先移开眼,“找几个女omega,把有关她的东西都烧了。”   周言晁遗传到延绵不绝的仇恨,周泽铎的遗物在下葬前就全部清理干净,但他不知道如何处理她的遗物,就仍由其保持原样,直到再见到电子形态的她,才得到答案。   想被遗忘,不想让人记起,首先就要抹掉所有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谢谌察觉到周言晁的情绪低落,“不进去看看吗?”他的袖口被抱着鲜花的佣人扯拽,对方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多嘴。   周言晁摇头默不作声,看着佣人们进进出出,抱着多年前的旧物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一个稍微年轻的佣人看到纸箱里的毛线衣,询问并肩而行的老佣人,“这件衣服怎么这么小?”   老佣人解释说:“以前庄园里养过猫,夫人很喜欢猫,平常有空就给小猫织衣服,但心情经常不太好,织得断断续续的,后面……”   伴随距离的拉长,她的声音越飘越远,传进谢谌耳朵里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周言晁捂嘴干呕,谢谌即使拽住他问怎么了。管家准备联系医生来检查,又被周言晁制止。   他的过去如此不值得怀念,但看到这些东西总会忆起往昔。他不清楚涌上心头的情绪是什么。如果这是不舍,那就是亵渎,因为他根本没有怀念的资格。   “可能是昨晚喝太多了。”周言晁刚解释说,管家就令人去准备醒酒汤。谢谌拉着他下楼坐在沙发上休息。即使睡前给周言晁热敷了一下眼睛,但他的眼尾仍微微红肿。   “下次不准一个人喝酒。”   “我喝了的会重新给你补一瓶。”   “你觉得我是怕你喝光我的酒?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抠的人?”谢谌牵起周言晁的手,稍微用劲捏了捏,再靠在他的肩上,“没人聊天,只知道闷头喝,当然会醉得厉害了。不要这样。”   同时,谢谌暗自庆幸周言晁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你其实不用和我一起来的。”   “反正也无聊,到处走走也好。”   谢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但与周言晁十指相扣的手不由地握得更紧了。   “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还是不要……”   周言晁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就被抓住盖在左胸上,有些错愕。   “好了好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要再担心了。你再这么一直说下,我的心才是要被气裂了。”   “……”周言晁原本僵硬的脸因为他的话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待所有东西都处理完,谢谌还是很在意佣人们的谈话,他不想再错过有关周言晁的事,询问管家后找到在走廊上说话的老佣人,询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后面先生很生气,他觉得一个畜生得到的爱都比他多,当着夫人的面抓住猫的尾巴,把猫活活摔死了。请你别给小少爷说,我们一直骗他说是小猫自己跑掉不见了。虽然少爷好像不在乎,但每次放学回来都在庄园里到处徘徊,我们知道他是想找猫,怕他伤心,一直没告诉他事实。”   佣人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先离开,留谢谌原地惆怅,有关周言晁,他似乎有了解不完的悲痛。这个人犹如布满裂纹的瓷器,一碰就碎,根本不知该从何修复。   “仅仅因为这件事,你就露出这种表情了,如果你知道他以前过得远比你想象的还惨,你根本无法心平气和呆在他的身边。”   前来搭话的佣人格外眼熟,谢谌注意到她衣服上的序号,想起她是谁。   只是今非昔比,谢谌无法再与她针锋相对,只能坦然地说道:“我现在就已经无法心平气和地呆在他身边了。我怕我太过热情,他就再次回避我,退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z-52说:“庄园的人对少爷都很冷漠,并非不是大家不关心他,是只有适当保持距离,才能不让他产生负面情绪。我们只有做好分内的事,精心照料好这里,每天让这里的每一处看起来舒适又温馨,让随时回来的他都能看到充满生机的场景。我们不能强迫关怀,能做的只有通过环境减少他的负担和焦虑,但这样的效果微乎其微。”   “直到你出现了,我们都很讨厌你,因为你的存在加重了他的痛苦。这里很多老佣人都是看着少爷长大的,我来的时间不久,只能通过他们的描述知道小时候的少爷。越了解就越发厌恶你,你总是用言语和行动伤害他,你现在想想你做的那些,你还能说服自己说,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被完全谅解吗?”   “……”   z-52深吸一口气,“我原本是打算看到他过得幸福就离开这里的。但是有你在,我就不用继续呆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   “我的妈妈以前受过他的帮助,如果我妈妈的病没有被治好,我可能也不会出生。这或许只是有钱人的举手之劳,大多数人觉得我当佣人简直就是大材小用,但要想尽快近距离接触到他,就只有这个工作。我是想报答救命之恩,他好像什么都不缺,但你我都知道他缺少什么。”   “我也想要他幸福,但是他抗拒。”   “幸福又不是无时无刻围绕在人身边的,谁说自己这一辈子无比幸福,没有过一点忧愁或挫折,幸福本就是短暂地出现在人身上。普通人的人生不都是在饱受痛苦中偶尔体会片刻的幸福吗?只是你的存在能让他的这些‘片刻’增多。”   “虽然这么说很让人难过,但是你觉得一个没有被爱过的人,自己能清晰地明白什么是爱吗?没有体会到幸福的人,又怎么轻易察觉到幸福降临在了他的头上?如果担心他得到幸福就抗拒你,与其纠结如何让他接纳幸福,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他无法察觉到悄悄靠近的幸福。”   “还有,少爷不是没有喜好的,只是他越来越不愿意表现出来而已。你作为和他最亲近的人,就多观察一下吧。”   “既然你知道关于他以前的事,能把你了解到的喜好告诉我吗?”   z-52蹙眉地上下打量他,像在看一堆垃圾,“怎么可能让你那么轻松得到答案,你还是费尽心思地从少爷那儿挖取吧。”   “……好吧。”   z-52思索片刻,“我只跟你说一件事,小时候,佣人跟他睡前童话,听到人鱼故事,他提到过想和父母去海边。”她递上名片,“这是我的号码,我希望有天得知我的恩人过得很幸福。”   离开前,z-52让谢谌对两人的谈话保密,如果周言晁知道她留在庄园的原因,可能又会陷入自责。   谢谌驾驶车辆沿着单调的道路离开庄园,他回想起z-52的话,不禁叹息嘀咕道:“好难……”   “什么好难?”周言晁好奇地偏头。   谢谌这才发觉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呃……我说天好蓝。”   周言晁留意天空的颜色,相较于昨日的阴雨天,确实晴朗,他附和道:“是挺蓝的。”   谢谌偷偷瞥向周言晁,目光锁在眼尾的那一抹浅红上,在人发现前及时收回目光,继续专心驾驶。   这条路格外的长。   想要和你一起变得幸福,但又不能让你察觉到自己正在被幸福所包裹。 第160章 思念形态   【周言晁】:我今晚回去很晚, 你先睡吧   日薄西山,桌面上的手机弹出新消息。谢谌坐在靠窗的矮座沙发上,瓷盘里的蛋糕奶油微微融化, 饮料一口未动。   他起身离开咖啡馆。   走廊寂静,谢谌伫立在门前,他微微叹息, 声音里夹杂着苦闷,最终还是开锁踏入室内。   墙壁映入眼帘。   或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墙壁,它由无数张谢谌的脸孔构成的,令人眩晕, 从地板到天花板,密密麻麻。   原本只是想单纯分享拍照, 但如今这些相片可能成为点燃痛苦的星火。   谢谌打算在周言晁发现前, 将这些照片处理干净。而本就心意不相通的二人在这件事上有了默契,原本说会晚回家的周言晁, 抱着同样目的推开了这扇门。   “额,那个……我……”谢谌被开门声吓得汗毛直竖, 他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向周言晁解释。   手机换了新的,在新设备上重新登陆以前的账号, 没有聊天记录。所有人都过分关注谢谌的病情,却没有思考过在幻觉出现前谢谌是如何度日的。   本人只字未提。   但满屋子的照片让思念有了具体形态。   周言晁站在门口,他像一座凝固的雕像, 那双总是带着阴郁的眼睛, 此刻充斥着难以置信。   渐渐的,他的表情浮现出茫然。   目光像锐利的针刺在谢谌脸上,谢谌捏照片的手指绞在一起。他即使知道周言晁无法接受, 但还是低估了照片带来的冲击力,甚至能猜到对方会如何解读这几面墙的存在。   “我……”   谢谌的声音干涩得厉害,“那时以为你不在了,我只是想完成答应你的事而已,后来就成了习惯了,不知不觉就拍了这么照片。又不想你知道,所以想趁你不在,把它们都清理了……”   “习惯?你不觉得这种习惯很可怕吗?人死了,你应该感到解脱才对啊……”周言晁的眼神扫过那些照片,再次定格在谢谌强装镇定却难掩担忧的脸上。   他在那哀愁的目光下冰泮,心里升起恐惧,纵使某日自己真的不存在于世,仍像幽灵盘踞谢谌的心,如此困住人的一生。   “就算这样,你还想我靠近你吗?”   谢谌透过周言晁的目光,察觉到深不可测的痛苦,解读出周言晁对沉重的情感抗拒,却无法反驳。   这份的沉默令周言晁后退转身,他的动作仓促得像要逃离一场瘟疫,肩膀撞在门框上也浑然不觉。   他没有再看谢谌,也没有再看那堵墙。他只是踉跄地离开,留下那扇门在身后空洞地晃荡,留最伤心的人在里面。   谢谌迈不开腿,他听着跌跌撞撞远去的脚步声消失在尽头。   现在追上去有什么用,即使说话,所有情绪都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他越靠近,他越后退。   谢谌将手里的照片抚平,继续撕扯粘贴在墙壁上的照片,将它们叠起来,一张接着一张,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让周言晁接受的说辞,不明白怎么做才能让彼此都幸福,他重复机械的动作,伴随断断续续的撕拉声中,心跟着摇摇欲坠,最后双脚无法支撑站立,整个人摔倒在地。   墙壁开始扭曲变形,上面密密麻麻的人脸堆砌虚假的笑意,像是在嘲讽他的无能为力,暗示两个本就千疮百孔的人根本无法走到一起。   谢谌望向惨白的天花板,它似乎在降落,快要压在自己身上,每一次呼吸都难受。   他躺在零散的相片间,他被人从地上捞起,天花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墙壁也恢复平整。   谢谌推开折返的人,缺少支撑以后再次摔倒,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挡住自己的脸,“你走开,不要碰我。”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水沿着掌心流淌,从手腕滴落到散在地面的相纸上。   “照片的事先放一放,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对。”周言晁摸到他发烫的皮肤,又被对方挣开,像一簇火从掌心溜走,只留下令人焦灼的余温。   “好不好,谢谌?”   他是如此忧虑,轻缓的声音像是低哄,就算谢谌化成碎片,都会随之震颤。   最终,谢谌妥协道:“你去买抑制剂吧。我等你。”   “好。”   谢谌躺在卧室的床上,服用抑制药物后用被子裹紧自己的身体,在信息素重新回到控制前,尽量减缓其扩散的速度,防止味道干扰彼此的思考。   “你怎么又回来了?”   “放心不下你。”   周言晁再次跪在床边,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错,他习惯放低姿态,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倾诉担忧,这份温情却让谢谌感到异常冰冷。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愿意发消息给一个根本不回复我的人吗?我也不想印很多照片,一张张贴上去,又一张张撕下来,我比谁都知道这样很蠢很笨,我也想证明自己过得幸福,但幸福不是想就能得到,也不是费力争取就能拥有的。”   “你总是想着过去和未来,不断地懊恼又畏畏缩缩。你能不能想一想现在,能不能看一看现在的我呢?我也人,我的心不是铁,也不是冰,它不是坚不可摧,它也会随温暖消融……”   “你碰到的人都太坏了。他们对你太过冷酷无情,所以你才觉得我做的事温暖,但是仅凭这些,怎么能让你的心柔软得像水一样呢?”   “你是谢谌吗?”   周言晁听到质问稍微愣神。   “你不是我,你不能通过你的思想定义我的感受。你无法理解我感受到的温暖,就像现在,你同样不能体会我有多伤心……”谢谌的声音跟着情绪再次破碎,颤抖地说:“我真的特别特别难过……可就算这样,我还是不想放手……”   泪珠再次落下,无声地砸进被褥里,洇出两点深色,又在周言晁的心里溅起水花。   都说谢谌自私,如今看来真正自私的是自己。他这具身躯包裹了太多人性的缺点,胆小怯懦又刚愎自用。一瞬间激起的自责愧疚,又随谢谌落下的眼泪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特殊的感受,它以简单的字句来定义太过苍白,他的身体灵魂都可以不属于自己,只要谢谌愿意,他将一切都奉献给谢谌,被折磨到体无完肤也甘之如饴,他永远无法逃脱自我厌恶,但谢谌的一滴泪胜过他对自己的在乎。   光靠道歉不可消弭,周言晁跪着向他靠近,带着朝圣般的郑重,捧起他的右手,仰头凄切地询问,“我该怎么做,你才不再伤心。”   “你哭什么?被丢下的是我。”谢谌将手抽离出去,轻轻擦拭他眼尾的泪痕,“我希望你不要再去纠结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尽量去想一些具体的、实质的东西。”   “那又是什么?”   “比如这个。”   谢谌俯身低头,轻轻抵住周言晁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周言晁做好了准备,低垂着眼等待柔软的到来,但想象中的吻迟迟没有落到嘴唇上,他思忖着,这是否又是自己愚钝,会错了意。他思考得正专注,好似听到一声轻笑,抬眸的刹那,眼睛恰巧被人用手遮住。   谢谌盖住他的眼,他的目光落在对方翕动的红唇上,俯身亲吻,原本只想浅尝辄止,一秒延续成两秒,半分钟,又是一分钟,他越来越迷恋,捧着周言晁的两颊,闭眼深吻,想借助亲密的吮吸抽走对方体内的伤痛。   周言晁理解了那漫长的停顿,闭眼回应。   泪水顺着紧贴的脸颊滑落进唇缝,品尝彼此的咸涩,洗刷苦痛。   泪与吻交融间,看似脆弱的连接更为牢固。   “等……”周言晁急促地喘息着,轻推谢谌的肩,动作谨慎小心,力道微乎其微,就连声音都轻缓柔和,“等等……”   谢谌停止亲吻,眼睫毛扇动了一下,一颗水珠紧随其后,滴在周言晁的脸上,他哀伤地说:“你还是要推开我吗?”   周言晁从未见过这样的谢谌,心跟着晃晃悠悠,他目移别处,期期艾艾地开口,“我我,没有带药……”   嘴里被塞了什么,周言晁抿嘴回味时意识到是平常吃的药,诧异地扭头却看见谢谌已经脱掉上衣。他在解裤腰的皮带,“上来。”   “你随身……”周言晁还在垂眼思索他从哪儿摸出来的药,手腕被拽住,朝前倾倒。   低鸣在紧贴的身体之间回旋,谢谌的每一寸都在发烫,他平躺着,手指像燃烧的枯藤缓缓攀上周言晁的脖颈,延伸到肩胛,抚摸紧绷发硬的肌肉,心情跟着紧张起来,这股情绪在体内翻涌,让他无法忽视。   “怎么了?”周言晁嘴唇贴在谢谌的颈侧,灼热的气息散在皮肤上,谢谌不受控地哆嗦了一下。   “好奇怪,不是身体,是我的心情。”谢谌捂住胸口上已愈合的疤痕,曾经可能停止跳动的心脏,比以往更活跃,像是要从那道狭窄的裂缝里蹦出来。   周言晁抓握住他的手,亲吻他的指尖、手背、掌心、腕部,吻如骤雨降落,他俯身描摹伤疤,嘴唇像一片羽毛轻柔拂过,暖意沿愈合的裂口渗入。   谢谌抚弄着他的发丝,感受舔舐,喉头时不时蹦出低吟。原本受伤的神经像干枯的枝叶,经过吻的润泽逐渐舒展。   两具身体在昏暗中袒露,他们都被命运粗暴地摆弄,左胸上有着相似的伤痕,隐形的丝线牵引着两颗破碎的心慢慢贴近。   空气变得稠密温暖,伴随彼此距离的拉近,空间愈发逼仄,周言晁小心又谨慎,他的目光凝聚在清隽的脸上,监视着对方表情的变化。   胸膛因沉重的呼吸浮起,伤疤也随之起落。谢谌的皮肤被汗液洗涤,变得湿滑晶莹,在微弱的耸动下晃出光泽,像湖面漾开的涟漪。   承载感情的器皿深不见底,每当以为会盈满溢出,感知到的香气就又会馥郁几分。   周言晁不会随意释放大量信息素,谢谌知道,唯一发生改变的,是自己与日俱增的情感。   谢谌垂眸,目光沿着平坦的腹部滑下去,看着彼此紧密相贴,他甚至能感受到刮过的每一条青色藤蔓,动作缓慢至极,让他无法顺畅呼吸,就像喉管被一同堵塞。   “你要卡着一辈子不动吗?”谢谌艰难地说道。   “你胸口的伤还没好,我怕它裂了。”   “这点动劲怎么可能?”   话音才落,谢谌头猛地向后仰,脖颈拉出流畅的弧线,皮肤上还凝结着汗水。酥麻感沿着脊柱攀升,直抵头颅炸开,眼前闪烁白光,恍惚的瞬间看不清身前的那张脸,光是听到对方短促的呼吸,身体就被唤起细微的战栗。   谢谌还没来得及责怪,伤疤又被手指轻抚。周言晁问他感觉怎么样。   谢谌反握住那只手,垂首时还气喘吁吁,他的面颊被滋生的快意染红,面对近在咫尺的周言晁,迷蒙地反问,“你在问哪里的感受?”   “你的所有感受,我都想知道。”   “这里很好。”谢谌牵引他感受怦怦心跳,“如果你让我舒服,或许会更好。”   “教教我。我不会自顾自乱动的。”   唇瓣厮磨,口舌交缠,借助唾液互递信息素,双方同时互调转位置。谢谌跪坐着,摁住周言晁的肩,让人安分地平躺。   茉莉花香蔓延升腾,萦绕周身。久病的他略显脆弱,支撑身体的手掌沁出汗液,他身体微晃,险些失稳滑倒,后仰时又被周言晁及时伸出的手稳稳牵住。   两人十指相扣,掌心紧密贴合,凝视着对方的眼眸。   谢谌像触电般,手指发麻。   人生是无边的荒漠,情.欲不过是一捧炽热的黄沙,它会随时间沿指缝溜走,但最后留在手心的沙粒被深深嵌在掌纹里,成为了情感最珍贵的花饰。   记忆里的仇与痛永不可被磨灭,但此时令人心悸的微声携着温柔覆盖昔日苦楚。   谢谌像随波逐流的浮木,漆黑的眼瞳倒映着周言晁迷离的脸。   周言晁似乎被纯粹的生命吸引,看着他的伤疤跳动。   在人脱力倒下时,周言晁及时起身搂住了他。两人面对面抱坐着,他们收紧胳膊,想将对方的气味嵌入自己的身体,凝固在这温存之中。   最后一丝力气伴随燥热消退,谢谌紧绷的肌肉彻底松弛下来,他疲惫地靠在周言晁的肩上,耷拉着眼皮,吐出微弱的呼吸,悬挂在发梢的水珠掉落到周言晁的后背,留下浅淡的水痕。   汗液将两人粘连,他们在喘声渐息的余韵中,感受彼此的体温。   两人换成舒服的睡姿,朝对方侧躺着,脸上写满迷醉。   “我如此丑陋,你却视而不见,还让我呆在你的身边。”   “丑陋?”   谢谌观察那张脸,试图找出被周言晁放大的瑕疵,伴随审视时间的加长,亲吻的想法反而更为强烈。   周言晁不安地垂眼,他自知皮囊漂亮,但也脆弱,担心一切被对方的目光刺破,所有丑恶的形态无所遁形,便小心地将脸埋在谢谌的怀里,声音也闷呼呼的,“心灵丑陋。”   “…………”   谢谌揉搓周言晁头发,时而拨弄几缕发丝,思考了半天才回复道:“可能是我太肤浅了。”   半晌后,谢谌又说:“我不会那么快原谅你的。”   周言晁又从他怀里钻出来,“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知谢谌从哪儿摸出一张照片,用它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被泪水洗涤的眼睛,亮晶晶的,格外动人。   “我想拍一张你的照片。” 第161章 融于夜色   烈日高照, 蔚蓝的海洋闪耀着、涌动着,阳光在海面荡漾,像跃动的金色鳞片。风携着咸湿轻拂脸颊, 如同波浪的吻。   谢谌穿着简约的白色T恤和短裤,悠闲地摇晃玻璃杯,琥珀色的威士忌随冰球一起转动发出清脆的撞击, 混着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声响。   他站在阳台上,眺望远方。   这片空旷的汪洋衬得任何生物格外渺小又宏大,一只白色海鸟展翅低空滑翔,在水面割出裂缝, 带出一条小鱼,随后又淡出视野。   “拍照非要到海边吗?”   “也不是非来不可, 只是暂时想到了海边旅游。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们以后去更多地方,草原、沙漠、冰川……趁着还能跑还能跳, 都去看一看吧。”   谢谌原计划是去较为著名的旅游胜地,但因太过重视此次旅行而吹毛求疵, 光在选择目的地上就苦恼颇久,在和周言晁商量后,他欣赏到周言晁小时常见的风景。   谢谌思考后坦言说这和他本来想的海边不一样。周言晁询问他想的是什么样, 但谢谌沉默了。   是随地支起的海滩伞,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笑声,是到处垒起的沙堆, 是花大价钱租来的几分钟游艇, 是排队才能玩的水上娱乐项目……而这里远离游客聚集地,没有平缓的金色海滩,海面在眼前铺展, 犹如镶钻的蔚蓝丝绸,闪烁着白色光点。遥远的海平线与天空相融,深邃的蓝色吸引着人的灵魂游过去。   橄榄树的叶片随风摇曳,周言晁迟迟没有等到回答,又再次开口询问,“要换吗?飞到其他地方也很快的。”   谢谌隐约从他的眼睛读出失落,感叹着这人真是善用美貌,伸手拨弄他被风吹斜的刘海,手掌刮过冰凉的肌肤,“不换,我的意思是比我想的好很多。”   “那就好。”   悬崖凹陷处有一个人工开凿的U型深水岩湾,被高耸的岩壁环绕,停泊着大小不一的游艇。他们可乘游艇30分钟前往著名的旅游岛,也可以开车1小时去附近的城镇。   两人检查完牵引绳、脚绳和冲浪专用款救生衣等装备,即刻出发。   周言晁启动游艇,引擎声撕裂海的平静,伴随距离的迅速拉远,牵引绳陡然绷直,踩着冲浪板的谢谌紧随其后,被拽向辽阔的海域。   游艇尾部白浪翻涌,咸涩的浪沫溅到唇边。足底传来冲浪板蜡粒粗粝的摩擦感,伴随颠簸,谢谌将重心后压,小幅度调整姿势。   在完全稳住身体后,游艇猛地加速,拖曳出更高的浪壁,谢谌倏然感觉到手心的轻盈,牵引绳不再紧绷成一条直线,脚下的浪板在水流的托举下微微倾斜,沿浪壁滑行。   松开牵引绳的一刹那,浪板顺着沿尾流继续前进。谢谌任由混着咸湿的强风扑打面颊、贯穿身体,指尖掠过飞溅而起的浪沫。   他如脱线的风筝,他手臂似伸展的羽翼,翱翔在自由的海域。   “这也——太!爽!了吧!”   周言晁回望,游艇仍在疾驰,舵盘却在他的掌心失去重量。   他曾见过无数次潮汐涨落,细数过远处如蚁小的货轮,也在风暴来袭时,躲在落地窗后看乌云压迫水面,甚至有时穿戴潜水设备沉入其中,他忽略耳朵因水压而刺痛,用手电照到美丽的珊瑚和摇曳的鱼群,无比渴望将感官深埋在深处,感受暗涌在平静之下的生命。   他见过这片海域的所有瑰丽,而此刻,目光被身后的人深深牵引。   两人隔空对视着。   倏忽,对方如折翼的海鸟砸进海中。周言晁的心脏停滞,他及时停止行驶,关闭引擎。   “哗啦”一声——   谢谌破出水面,呛出咸水,甩开发间的水珠。   谢谌无法感知浸透周言晁后背的冷汗,却将担忧的目光尽收眼底。他坐上游艇,撩起湿发,意犹未尽地说道:“我没事的,刚刚走神了。”   话音未落,他的脸被强行扳过去。   “这种情况下,怎么能走神?”   “就是,突然想到特别自由,很开心。”谢谌主动亲他的脸颊,又擦去因自己沾上的水渍,“让你担心了。”   亲昵的举动并未让焦灼从人的眼中隐去,谢谌扶住他的脖颈,重新亲吻嘴唇,因落水吸入的咸腥逐渐被茉莉香冲走,冲浪的亢奋和失衡的慌张带来的剧烈心跳都不及此刻。   谢谌松开周言晁,觉得对方的呼吸都如此迷人,他抿了抿嘴唇,“剩下的留着晚上做吧,我们先去城镇逛一逛。”   周言晁重新启动引擎,熟稔地朝原定方向驾驶,时不时偷瞥身旁的谢谌。   他漂泊在这片海已久,以前只欣赏到了美,如今好像感知到了新的温度。   游艇离出发地愈来愈远。建在悬崖边缘的别墅,背靠丘陵,镶嵌在灰绿色植被间,矗立在深渊上。   谢谌将视线从那座白色堡垒移开,望向辽阔的海面,享受自知蜉蝣的坦然,感受平淡的真实。   如果要问他现在是否找到想要的自由,心里也有了答案。   自由在后背上,如果左顾右盼,原地打转,可能一无所获,但从迈步向前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紧紧跟随。   两人买了两顶遮阳帽,漫步在城镇的小街,他们手牵着手,此时掌心的汗水也不过是溢出的蜜汁。   夜晚降临,谢谌绕过泳池靠近站在阳台的周言晁,一同看向被漆黑吞没的海域。   “在想什么?”   周言晁浅笑着摇头。   谢谌也不再追问。   两人之间横亘太多未曾言说也无法言说的东西,沉痛的经历犹如铅块,阻碍温情的融合,唯有沉默的陪伴长存,这微乎其微,像空气一样难以察觉,却是他为数不多能做到的,接近幸福边缘的形式。   波涛不知疲倦地撞击峭壁,被白昼填满阳光的海域如今深沉得可怕,就连风也不再清爽,沉甸甸地压在皮肤上。谢谌转身背对黑暗,目光落到嵌在地面的泳池上,它完美继承了海的魅力,像蓝宝石一样漂亮。   谢谌的视线被牢牢吸附,他猛地抓住人的胳膊,毫不留情地将人推了下去。   “噗通!”   浪花高溅,巨大的声响掩盖了一切杂音,水面剧烈动荡,伴随波纹的扩散,瓷白的身体跟着荡漾。   周言晁露出脑袋,湿透的黑发贴在皮肤上,他呛咳几下后开始揉搓眼睛。谢谌纵身一跃,向他靠近。   混乱的拉扯中,两人贴在一起。周言晁背靠池壁,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他喘息着询问,“干什么?”   谢谌凑近舔掉悬在周言晁下巴的水珠,又将嘴唇轻轻印在他的下颌,吻沿着皮肤游移至颈侧,那处紧绷的肌肉微微颤抖。   谢谌的手掌更紧地贴住他的后腰,带着安抚,将药瓶递给他,“我们继续好吗?”他的声音轻柔,继续要融化进摇曳的水波中。   待人吞服药片后,嘴唇再次相贴,吸吮对方的气息。周言晁的眼睫毛湿漉漉的,他微眯起眼,涣散瞳孔不再被纯粹的痛苦裹挟,翻涌着更加混乱的情绪。   谢谌将人深拥入怀,他比谁都渴望撬开这如蚌壳般封闭的心,但在彻底抹去如同底色般存在的负罪感前,他的任何关怀都是沉重的。   水流温柔地包裹灼热的身体,周言晁推拒着试图继续拉近距离的谢谌,他咬紧下唇,顽固的堤坝裂开缝隙,他后背的肩胛骨不断起伏耸动,破碎的呜咽从喉咙蹦出,“水……水进……”   他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谢谌肩上,每一次扭动都被水的阻力化解,池面的每一道波纹都像柔韧的纽带,将他们缠绕得更为紧密。   原本僵硬如蜡像的周言晁,被对方的体温一点点融化,无法自控的生理性战栗让他发出低吟,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如同电流,透过紧贴的皮肤,刺激谢谌。肌肤的厮磨携着快感,唤起埋藏在心底的苦楚,周言晁在这种漩涡中沉浮。   他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又是什么姿态,如此明目张胆的迷乱让他更觉自己的身体肮脏。在他如临冰窖时,谢谌炙热的唇流连在他的皮肤各处,驱散骨髓中的寒凉,留下深浅不一的吻痕。   周言晁被迫不停地撞击池壁,他像路边的草木任由摆弄,脆弱的摇曳,透过下.流的身体,审视卑贱的灵魂。痛苦被欲念纠缠,泳池似温柔的摇篮,水波有节奏的地起伏,让压抑的喘息变得绵长,每一次沉沦的窒息都带来片刻的轻盈。   他心荷不可卸下的重负,越痛苦就越解脱,越解脱就越痛苦……   “哈啊!”急促的转音脱口而出,周言晁因恶意的逗弄回神,他迷离地对上谢谌视线,透过那漆黑澄明的眼瞳,看清倒映的灯光,在理解对方行为的用意前,率先被违背意志的快.感淹没。他退无可退,被乌龙茶的信息素一次次凿在坚硬的池壁上。   他无法再获得纯粹的痛苦,只能深剖身体慢慢找寻,但这卑劣的心迹好像被人洞悉。   每当他准备继续将自己痛斥得体无完肤,就被谢谌弄得无法思考,所有自罪感都冲撞成碎片,成了溅起的浪花,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分辨不清痛苦与快感。   “站不稳了吗?”谢谌用手托着周言晁,吻错乱无章地滑过湿润的皮肤,时而夹杂轻吮啃咬,“我抱你出去?”   周言晁搂着谢谌的脖颈,疲惫地埋在他的肩窝,声音因余韵而颤抖,“你真的太坏了。”   谢谌装没听懂,保持沉默,在出泳池前把人亲得晕乎乎的,让他在睡着前都没空去想任何有关罪孽的东西。   时光浸泡在海水里,海盐的气息吹拂露台的纱帘,两人慵懒地度过了三日,迎来一颗打破平静的小石子。   谢谌坐在床尾,周言晁蹲在他的面前,给他脚心的伤口上药。   “好可惜,原本想和你一起在别墅附近逛一逛的。”   “海胆刺扎得特别深,伤好前暂时别下水了。”   缠上绷带后,谢谌尝试走两步,如果是能够忍受的疼痛,他不想改变计划,他刚站起身就被周言晁摁回去。   如果是小范围移动,由周言晁搀扶或者谢谌自己单脚跳,但距离过远,谢谌只能通过抱或者背移动。   即使离开海,他们仍有很多事可以做,他们躺在吊椅上听海风海浪,看日出日落,欣赏海洋的形态和颜色的变化,偶尔也坐船海钓。   谢谌喜欢举起相机捕捉每一个美好的瞬间,但周言晁入镜的照片,他都以各种理由搪塞,留给自己私藏,为了不让当事人发现任何藏于细枝末节的幸福。   “有类似拐杖的东西吗?还是想和你一起去散步。”谢谌换药时不安分,他晃着腿,用脚跟摩擦周言晁的大腿,脚踝又被及时抓住。   “先别动。”   周言晁用绷带在谢谌的脚背上系了一个蝴蝶结,“去别墅后面那条小路?”   谢谌点点头。   周言晁亲了亲他的膝盖内侧,“我知道了。路我一个人走就行了。”   脚步声惊动飞鸟,传来拍打翅膀的细微声响。周言晁背着谢谌沿着临海弯道行走,橘红色夕阳被树荫剪碎散落在地面的岩片上。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花香,谢谌伸手拨动橄榄叶,点缀在枝头的青果跟着摇晃,“回来时,带一枝橄榄枝吧。”   蓝紫色花穗扫过小腿簌簌作响,周言晁轻轻应允了一声。   这条路不对外开放,周遭再无他人,周言晁背着谢谌直到白昼逐渐褪去。   天色昏暗,橄榄树变为黛青色,不知名的香气更为清冽。谢谌靠在周言晁的肩上,透过丛林缝隙窥探逐渐失去色彩的海洋,“以前你也会来这里散步吗?”   “嗯,饭后会一个人来。不过没有呆到很晚,这里以前没有安装护栏,晚上很危险。”   “那时候的你看到海,在想什么呢?”   “要是能沉下去,不用挣扎就好了。”   “那你有尝试那么做过吗?”   “没有。因为这里太美了。”   “现在呢?也还是这么想吗?”   “现在还要陪你去很多地方。”   谢谌看不清周言晁的表情,只觉得他回答得有些缓慢。   “周言晁。”   “嗯?”   谢谌闭眼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感受心跳的节奏,收回所有心里话,笑道:“没事,就想叫叫你的名字。”   “……”   “说到名字,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的最后一字为什么读cháo,不读zhāo,朝阳的寓意不是更好吗?”   “读音是后来改的。”   “这样啊……”   周言晁觉得圈住自己的胳膊收紧了一些,脸颊被人轻轻吻了一下。   谢谌贴着他的脸,轻快地说:“那和我一起沉浸在黑夜里吧。就像在这样。”   周言晁没有回答,背着谢谌继续前行。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融在夜色中。 第162章 新的革命   【如果你有恋人, 但遇到信息素更契合的人,该怎么办?】   A:选择恋人   B:选择信息素契合度更高的   在信息素匹配机制淘汰前,这个问题引发热议, 如今被大众再次捡起重谈。   L.0和L.0-1试剂带来的后遗症还未彻底消除,仍有人依旧坚守性别阶级,并延伸出新的歧视, 而在紫色死去的一年以后,一切犹如尘埃,挥之即散。   因为新型试剂诞生了。   多人出现不明原因腺体损伤病例,出现的症状暂时仅为无法散发信息素。起初众人以为这是变性试剂迟来的副作用, 但部分患者未有注射变性试剂的经历,经查证, 罪魁祸首是首次流通地下市场的试剂Liber-Core。   历经前车之鉴, 众人处理态度尤为谨慎,而迭代的试剂让大家不停追问——性别真的如此重要吗?性别气质真的不可或缺吗?信息素又真的必要吗?   以前的人们将信息素匹配度奉为圭臬, 作为参考的数据悄悄挪移道德准线,就算选择匹配值更高的后来者, 也不会遭受谴责。而如果违背所谓的本能选择原配,忠诚本该作为恋爱基本的要求,却因此被视为珍贵的美德。   宿命论逐渐瓦解, 当alpha和omega的腺体不能再释放信息素,大家都像beta一样,不再顾及或依靠信息素, 完全掌握爱情自主权, 契合度只能由双方共同定义。   omega不也再因发情期而被污名化,洗脱“勾引”之嫌,alpha更无法再为其施暴行为找借口。   其中不乏反对的声音, 部分人认为L-C的推行违反了自然规律,并且将引发新的秩序动荡,从事抑制剂产业或腺体医疗行业的人员未来可能面临失业,具有相应性别气质的AO可能缺乏身份认同,此外,还有可能引发新的歧视。   权衡利弊间,人类不禁设想,当这个世界不再有ABO区分,所有人都成为不会散发信息素的beta,人类是否就能抵达自由平等的彼岸。   还是如紫色面具所言,原本更加隐蔽的问题将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亟须解决。   腺体的退化是否能带来文明的飞跃,促进人类进步?   如果未来某天不存在捆绑一生的标记与被标记,人们的择偶成本更高、风险更大,又该如何为爱负责?   或许到那时,爱情因选择更为珍贵,道德因艰难更显崇高。   伴随反问和思考,大家面临是否该卸下生物枷锁的抉择,也迎来了一场新的伦理革命。   “砰——”   关门声打破室内的宁静。   “回来啦?”   “嗯……”谢谌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他步到客厅,将纸袋放在茶几上,解下领带再扬手一扔,像泄了气的气球,软趴趴地枕在周言晁的腿上,“等我休息一会儿,再出去吃饭吧。”   “好。今天开会很累吗?”周言晁将领带收起来,想要抚平人紧皱的眉宇。   “你没有接到通知吗?针对L-C事件又要开大会了。我被部长要求必须去。”   “嗯,知道。我可能也会代表A方参加。”   “因为目睹了一个受害者被注射新试剂,我还要进行汇报。而且,我和O方叛变人员互相认识,又作为重点关注对象了。”   “报告要我帮你写吗?”   “不用,你自己工作上还一堆事呢。”   “好吧。那是谁叛变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先给你看看这个。”谢谌重新坐起,从纸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猜猜这是什么?”   谢谌还不等周言晁回答就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朝他的手腕内侧喷了两泵,催促人快闻。   “香水?还是乌龙茶味的?”   L-C的产生,让部分alpha和omega失去信息素,同时带动了各类香味制品的产业链,让香水、香薰等商品的受众不再是beta。   周言晁诧异地看着谢谌点点头,蹙眉问:“为什么买这个?你的腺体出什么问题了吗?”他说着便凑近检查。   谢谌由人在颈肩嗅探,若有若无的气息像轻盈的羽毛扫过肌肤,他痒得直缩脖子,拍背安抚对方,笑道:“好啦好啦,没有问题。因为最近香水在alpha和omega之间也很流行。这是蝴蝶补送的生日礼物,他说这款和我的信息素很像,但我自己感觉不到。”   谢谌捧起周言晁的脸,闭眼亲吻他的嘴唇。这个吻格外绵长,难以言喻的甜蜜从口腔直抵心尖,让谢谌原本疲惫的声音都被洗涤得轻柔。   “你对比一下,像吗?”   周言晁抿嘴回味嘴里的信息素,干脆地吐出“不像”二字。   “哪里不像?”   “香水不会让人心跳得这么快。”   谢谌笑着点头表示非常赞同。   两人分明对彼此的信息素都有超乎想象的执念,但面对L-C可能存在的威胁,谢谌却没有丝毫忧虑。   彼此的人生都被锋利的荆棘纠缠,但这犹如枯木的生命相遇,却构筑对方唯一的归巢。   这不再仅是暑气氤氲的季节,这还是茉莉盛开的季节。   谢谌和其他参会的同事并排坐在车后座,赶往会议室的路上。   途中,在婉拒传授开会经验的要求后,谢谌望向窗外的景色,以前的自己只想着复仇,可不会如此真心实意地为他人争取利益。   在部分人眼中,堇和崔瑛离开O方并研发Liber-Core是叛变,是在表明已经厌恶omega的性别身份,无法在现有体系里获得胜利,只能选择破坏规则。   所谓的叛变在谢谌眼中合乎情理,作为omega,比alpha和beta更懂得被信息素摧残的痛苦,ABO机制或许催生部分灿烂的文明,但若想要文明跃迁,就要毁灭这个阻碍自由发展的温床。   自由与平等必须兼顾每一个群体,而一直被视作平庸普通的beta登上舞台是必然的。   只是,腺体就是真的牢笼吗?   人类走向性别之外,又会面临什么?   L.0-1成为尘封的往事,世界之书翻向新的一页,人们在不确定中紧握双手,做好了迎接一切的打算。   未来对于他们,不再是未知的恐惧,而是有限的生命对一切可能进行无限的延伸。   谢谌站到会议室门前,察觉空气中的信息素,今非昔比,他从未如此期待打开这扇门。   同行的成员打断他的思绪。   “等一下,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是吗?可我只闻到了茉莉花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