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夫情人的神奇婚约》作者:安日天   文案:   【不甜,不太爽,狗血过头了,看之前需要有大心脏】   主攻。   一篇精神状态堪忧的放飞自我狗血文。   楚河曾经是个被抛弃的男人。   他和他的前夫陈铭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他们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然而有一天,他被断崖式离婚了。   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却撞见了刚刚与他离婚的前夫,转头就和一个陌生而昳丽的男人正在做不可描述的事。   楚河受到刺激,被车撞倒,失忆又被亲生父母寻回,成了豪门少爷,又变成了肆意妄为的性子。   他有一个未婚夫,那人有一张昳丽的脸,还有一个半公开的情人。   “你叫什么名字?”   “孟一凡,你的未婚夫。”   “陈铭……你的……”   楚河抬起手,捏了捏未婚夫的脸,问他:“不介意今晚提前履行夫妻义务吧?”   “当然……不介意。”   【避雷如下,请务必注意】   #楚河会恢复记忆#   #楚河与孟一凡,楚河与陈铭,孟一凡与陈铭之间都会发生成年人能够发生的关系,前X后#   #这篇文的道德底线偏低,但绝不违法乱纪#   #主角不会守身如玉#   #最终CP是楚河X孟一凡#   #完结后加的避雷点:前夫阴魂不散,最后还会留在攻的身边,但攻对他没什么感情,只是出于一种怜悯心或者控制欲,把他当个玩意儿,受也觉得攻开心就好,对这个玩意儿抱有无所谓的态度。没有在完结前写出是因为作者本人在完结前也不确定结局到底会不会留他,但最后结局作者写着写着还是没天降车祸或者让他精神失常或者让他突然释然然后下线,所以他就一直在了#   #涉及欺骗隐瞒等元素,都不是什么好人#   #狗血淋头#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阴差阳错 古早 失忆 追爱火葬场   主角:楚河,孟一凡   一句话简介:选前夫还是前夫的情人是个难题   立意:缘分总是妙不可言,经过种种生活的波折最终变得释然 第1章   每一个狗血的故事都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开始。   譬如,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嗯,今天的确是个大晴天。   楚河躺在柔软而舒适的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明媚的阳光。   站在他身边的陌生男人结束发言的最后一段话。   “……先生和夫人很想等待您醒来,但鉴于M国的商业谈判十分重要、无法延期,只能忍痛先行离开,希望您能够谅解。”   “我完全可以谅解,”楚河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毕竟留给我们培养亲情的时间还很长,但赚钱的时机稍纵即逝,还是要认真抓住的。”   室内沉寂了一瞬。   陌生男人很快找回了自己的专业素养,继续说道:“正如许医生之前向您汇报的结果,由于这场意料之外的车祸,您失去了大部分生理常识之外的记忆,我们会在今日内将您过往的生活经历以图文为主、视频为辅的方式传递给您。”   “哦,那么,我叫什么名字?”   “楚河。”   “楚河?”   “嗯,楚河交界的楚河。”   “除了父母之外,我有什么亲人么?”   “您有一位兄长,比您大十岁,已经娶妻,您还有一位八岁的侄子和六岁的侄女。”   “我没有结婚?”   “准确来说,您已经离婚了。”   “……没有孩子?”   “您的性取向为男。”   “还真是,新潮。”   楚河反射性地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收敛了笑容,说:“我和我的前夫为什么离婚?”   “资料中并不涉及,但是对方提出的离婚。”   “他叫什么名字?”   “那不重要,”陌生男人面无表情地继续发言,“您身上有婚约,即将迎娶新的丈夫。”   “好吧,”楚河很好说话的模样,“我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   “孟一凡。”   “我离婚多久了?”   “两个月。”   “两个月我就有新未婚夫了?我是个渣男?”   “这个婚约是在您昏迷期间正式敲定的,之前您也没有见过孟先生。”   “那为什么要订婚?商业联姻?”   “不是联姻,准确来说,是接受了对方的投诚。”   楚河沉默了几秒钟,问:“我可以追问细节么?”   “当然可以,您是我的雇主,”陌生男人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孟家在与秦家的商战中落败,如无意外,很快会跌出一流家族的行列、甚至被秦家吞没大半资产,在这种前提下,孟家做出决定,将三分之一的资产作为‘嫁妆’随孟家次子孟一凡‘出嫁’,以钱财换来庇佑,楚家接受了他们的条件,同意了这场婚姻。”   “这样听起来,楚家应该是个很大的家族,总能挑到一些合适的男人吧,我父母在楚家没什么地位、不好拒绝?”   “不,他们是家主。”   “那为什么选中我?”   “一是因为您喜爱男性,性向一致,二是因为您婴儿期被抱走,刚刚被认回,您的父母与兄长想送您一份见面礼。孟家投诚的资产将会在婚后转入您和伴侣的小家庭中,这场婚姻将极大地提升您在楚家的地位,孟一凡先生的相貌也很不错。”   “如果我不喜欢他呢?”   “忠诚的限制只局限于低位者对高位者,孟家人并未奢求您在婚姻关系中守贞,您依旧可以豢养情人,如果有问题,可以联系我代为处理。”   楚河此刻的思维很割裂,一半认为这种对待人的方式太过傲慢,着实过分;一半又觉得弱肉强食本该如此,他再也不想要当那个被鱼肉的弱者了……   等等,什么叫“再也不想”?   楚河用力思考,却只能想到一片空白,那或许与他过往的记忆有关,但他已经全然忘记。   忘记的事情很重要么?   或许,不重要吧?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一见他,毕竟是我的未婚夫,婚前总要有些了解吧。”   “等您出院之后,随时能喊他过来。”   ——那我住院期间,他就不会过来了么?   楚河在心底微妙地“啧”了一声,但他也知道这种婚姻模式下,要求对方像正常恋爱的未婚夫夫一样行事,那是强人所难。   “最后一个问题。”   楚河重新躺在了柔软的床上,自下而上地站在他身边、彬彬有礼的陌生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隋枫,受先生和太太指派,成为您的助理、管家,当然,也可以成为您的地下情人。” 第2章   楚河没忍住,笑出了声,说:“别开这种玩笑。”   “不是玩笑,”隋枫合拢了手中的文件夹,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容儒雅清隽,“解决你的生理需要也在我的职权范围内,要不要来试试?”   “我有未婚夫,”楚河正色道,“我不太喜欢太过混乱的关系。”   隋枫沉默了几秒钟,又开口扔下了一个堪称“爆炸”的消息:“少爷,据调查,您的未婚夫有一位情人。”   “……嗯?”楚河并没有生气,单纯表达下疑惑。   “他并不是守身如玉的性格,您也无需压抑自己。”   “结婚后,总该收收心吧,”楚河叹了口气,“我不太喜欢别人给我带绿帽子。”   “如果是您的要求的话,他会同意的。”   “婚期还有几个月?”   “三个月。”   “算算日子,我离婚的时候,应该是刚过完春节,现在是春天,盛夏的时候结婚,又要开启新的人生阶段了。”   楚河说完了这句话,抬起手,遮挡住了从窗户洒进病房的阳光。   “阳光太刺眼了么?” 隋枫低声问。   “不。”   楚河隔着指缝的间隙窥视着阳光,大脑中闪回了几个画面。   在这样天气好的时候,记忆中应该是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一件件将洗好的衣服挂在阳台上的。   密密麻麻的衣服连同床单被罩会遮挡住明媚的阳光。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过一会儿再晾?”   “现在的天气最好,衣服容易干。”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好。”   虽然没有了阳光,但楚河依稀记得,那时他的心情很好,他很享受这种家庭的氛围,很喜欢和男人在一起的时光。   --   “隋枫。”   “嗯?”   “我前夫,他叫什么名字?”   “少爷,这不重要。”   “我想知道他的名字。”   “……”   “告诉我。”   “陈铭。”   “是铭刻的铭。”楚河下意识地补充,仿佛已经做过了很多次。   他愣住了,为身体和思维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纵使失忆了,他的身体仿佛还残存着很爱他的记忆。   “所以,我们为什么会离婚?”   “这个问题,需要您自己探寻答案。”   隋枫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看向楚河的视线温顺而恭敬,不带有一丝尖锐,亦不带有一丝怜悯,仿佛一个设置好的AI机器人。   “我可以自己待一会儿么?”   “当然。”   隋枫转身就想要离开,楚河叫住了他,问:“我的手机呢?”   “您原本的手机因为受损严重、无法开机,正在返厂维修,稍后我让护工为您送来全新的手机。”   “里面的卡是我惯用的手机号么?”   “当然。”   “行,你走吧。”   “好的,少爷。”   室内重新回归安静,楚轩再次抬起手,遮挡住了洒向自己的阳光。   “……果然还是,太刺眼了。”   --   楚河拿到了自己的新手机,在确认电话卡是插入状态后,选择了开机。   手机里没有任何信息,他想了想,下载了几个市面上常用的云盘和社交软件,逐个用手机号去试。   很快地,他找到了自己常用的云盘和社交软件,通过资料信息同步,找回了自己的通讯录、过往照片甚至常用APP。   但很可惜的是,他的所有聊天记录都没有同步云端,这意味着他暂时无法获得过去的聊天记录。   手机同步的APP里有一个是常见的工作群软件相关的,他点开了,然后发觉自己目前的状态是“已离职”,职位是某公司的项目经理,离职时间是在新年前的一个月。   因为失业了,所以离婚么?   楚河又去找了自己的支付软件和银行软件,成功找到了自己的房子——没有贷款,是继承自自己已故去的养父母的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也没有什么生活负担。   总资产有三十万,算不上什么富裕家庭,勉强也算小康了,再查一下消费记录,离婚前,他转给了前夫三十万——应该是离婚前的资产交割。   所以……为什么离婚呢?   楚河犹豫片刻,还是试图去看看陈铭的朋友圈,找些蛛丝马迹,但点进去,才发现陈铭似乎屏蔽了他。   是屏蔽,还是?   楚河挑选了一个常用的表情包,发进了两人空空如也的对话框,红色的惊叹号,提醒他们双方并非好友关系。   是谁先删除了联系方式?   迷雾涌现。   楚河又从通讯录里翻出了陈铭的联系方式,直接拨了过去——被拉黑了。   看起来,他的前夫在这段关系里走得干净利落,反倒是他自己,还有些走不出去。   楚河按下了挂断键,既然对方不想被打扰,那就不必再打扰了,毕竟最好的前任,是像死了一样的前任。   没必要再执着了,或许失忆对他而言还是一件好事,不然的话……恐怕他还要很多时间,才能从过往里走出来。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楚河喊了声“进”——隋枫去而复返,身后还带着几个捧着纸质文件夹的人。   “这是有关于您过往的信息和资料,需要我为您解答么?”   “不用,放在那边吧,我自己看。”   “好的,少爷。” 第3章   楚河不知道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性格特点,反正失忆后的他很有耐心、阅读速度也很快。   他花费了三天的时间将所有的资料粗略看过了一遍,期间也时接受了一些检查和基础治疗。   然而翻遍所有的资料,他依旧无法判断他和前夫离婚的理由。   资料里,他和陈铭的关系极好,在过年期间看过两场电影、一场话剧,还去度假酒店住了几天。   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感情破裂的迹象,他们的离婚,很像是一种“断崖式”离婚。   楚河找寻不到过往的真相,但他也并不是很着急。   他看着搁置在档案袋里的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离婚证,隐隐约约感觉到,或许真相比他想象得更加残忍,而遗忘,于他而言,更像是一种馈赠和新生。   --   在清醒后的第七天,楚河正式出院,他也在出院当天,见到了他血缘上的大哥楚江。   楚江是一个身上有匪气的男人,这是楚河第一次和他见的印象。   楚江进病房的时候,楚河正在和隋枫聊天。   楚河正想问:“这是谁。”   就听见楚江嗤笑出声:“你是楚河?”   “我是。”   “喊声哥哥听听?”   楚河看向了隋枫,隋枫一板一眼地回答:“这位是您的兄长,楚江先生。”   “哥哥。”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楚河叫得很自然。   “看到倒是很乖,很好欺负的模样。”   楚江走近了几步,他身量高大,黑色的风衣妥帖地披在他的身上,鼻梁上戴着平光眼镜,但偏偏叫人看不出斯文的气质来,硬要说,像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楚河笑了笑,并不反驳。   楚江嗤笑出声,开口说:“滚出去,带上门。”   这话显然不是对楚河说的,因此他只眨了眨眼睛,就看到隋枫面带笑容地离开了。   离开前果然轻轻带上了门。   楚江走到了楚河的窗前,低头问:“有什么想知道的?”   楚河沉默了几秒钟,问:“嫂子和侄子侄女呢?”   “在国外度假,他们不曾与你相处过,自然也不会凭空生出什么亲情。”   “哦。”   “你刚生下来就被抱走了,我也没和你相处过。”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也没什么多余的感情?   楚河将疑问句变成了肯定句,点了点头。   “你出生前,父亲和母亲感情破裂,到了要离婚的地步,两个人都是杀伐果决的性子,你那时候已经快出生了,他们还是一起决定不要你了。但你命大,奄奄一息、竟然活过来了。”   “手术室里的医生一念之差,选择将你悄悄留下,送给了同在医院、饱受不孕不育困扰的一对夫妻。”   “所以,与其说你被拐卖了,倒不如说你是被遗弃了。”   楚河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他对这群人都没有什么感情,也没什么特殊感觉。   他只是好奇:“那为什么要找我回来?”   “父亲和母亲在折腾了几年后,发觉还是对方最切合自身的性格和利益,但因为那场手术,母亲无法再次生育,一家之主只有一个儿子,显然有些单薄。”   “人性如此,总是缺乏什么渴望什么,他们渐渐怀念起那个被他们一起决定扼杀的孩子,甚至突发奇想、想问问医生,当年的细节。”   “那医生误以为当年的事情暴露了,也就说出了你还活着,他把你抱给其他人的事。”   “楚家派人找了找,也就找到了你。”   “你受了伤,他们应激了,也无法面对你,所以选择了出国。”   “这就是真相。”   楚河静静地看着他血缘上的大哥,他从对方的眉眼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无他从对方的眼神和表情中判断出对方真实的情绪。   过了几秒钟,他低声问:“哥哥,那你呢,你期盼过我的出生么?”   “期盼过,”楚江坦然地回答,“如果父母离婚,父亲再婚,我会很麻烦,万一他们因为你而放弃折腾呢。”   “你想过有个弟弟,可以陪你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么?”   “那么幼稚的想法……”楚江摇了摇头,却说,“我还真的想过。”   楚河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他和楚江差不多高,只是显得纤细一些。   他轻轻地说话,像是恳求似的。   他说:“哥,很高兴见到你,抱一下吧?”   “……你的病号服真丑。”   楚江这么说着,却很自然地搂住了楚河的腰,力量大得像是想把他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楚河闻到了楚江身上的男性香水味,低笑着说:“哥哥,我不会跑、不会丢,我活过来了,来找你玩了。”   “幼稚。”   楚江说着冰冷的话,却拍了拍对方的脊背。   “太瘦了。”   “我生病了嘛,”楚河的头枕在楚江的肩膀上,“哥哥不会让我一直瘦下去的,是吧?”   “得寸进尺。”   “哥哥,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但我们流淌着同样的血,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了。”   “我劝你不要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是哥哥给了我奢望,”楚河抬起双手,环绕抱住了兄长的腰,“我住院这么久,你是唯一来看我的亲人了。”   “……”   楚江沉默了一会儿,在楚河再次开口前,他沉声说:“你再住几天,我把他们叫回来。”   “噗。”楚河忍不住笑出声,“哥哥,你好有趣。”   “聒噪。”   “哥哥,我不要他们,有你就够了,我吃得不多,你可不可以一直养着我。”   “不要油嘴滑舌。”   楚河用自己的头发贴了贴楚江的头发,说:“今天就出院吧,我也想早点回到家里。”   “……我一会儿就要上飞机离开。”   “那什么时候回来?”   “后……明天。”   “那明天晚上,我在家里等哥哥回来吃饭?”   “好。”   楚河眉眼笑得弯起,他像雏鸟一样看着楚江,对方明显有些僵硬,但又不愿意移开视线、躲避楚河。   “我让人准备了一些礼物,让助理交给了隋枫,一会儿你清点下。”   “谢谢哥哥。”   “缺什么、有什么想要的、想办成的,都吩咐你助理,他权限不够的,就来找我。”   “哥哥加个V信?”   “好。”   要互换了联系方式,就不得不松开了。   楚河存好了联系方式,又被楚江像抱小孩似的抱住了。   “如果不喜欢孟一凡那个长相和性格的话,取消婚约也可以的。”   “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   “那孟家的资产?”   “你不要的,楚家其他人也不敢要。”   “孟家会怎么样?”   “要么再找庇佑的家族,要么被秦家吞没,总之,和你没什么关系。我会给你挑选更好的婚约对象。”   “哥哥,你刚见我一面,就这么宠着我?”   “你是我的弟弟,”楚江的声线里多了一些莫名的意味,“而你……有些可怜。”   “可怜什么?”   楚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拍了拍楚河的肩膀,然后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   楚河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钟,说:“哥哥……是好的。” 第4章   楚江的礼物很丰盛,考虑得也很全面。   房子、车子、票子、高端俱乐部的会员以及安排得密密麻麻的课表。   楚河被这张课表硬控了三十秒钟,问了个有点出人意料的问题。   “我免费上课,是吧?”   “费用会从楚家专设的教育基金中支出,您无需担心。”工作人员低声回答。   “如果我想多加几门课程、或者更换几门课程呢?”   “变动不大的话,您可以直接做主。”   “那很好,”楚河笑了笑,“多学习一些东西,是好事啊。”   楚河是这么说的,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他对学习一点也不厌烦,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他猜测他在失忆前应该是一个很爱学习的人,说不定读书的时候还是优等生。   楚河不反感这件事,他敏感地察觉到周围的几个人都松了口气,这让他感觉有点想笑。   --   出院的相关手续不需要他去处理,他将病号服换下,换成了隋枫为他准备的常服,通过专属电梯下了楼,人刚出了楼门,就直接上了车,他其实有点好奇自己在哪个医院,但他向窗外看了几眼,并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标志。   他也不难为自己,直接开口问:“我住的是什么医院?”   坐在副驾上的隋枫低声回答“旭日医院”。   楚枫竟然还有这方面的记忆,他笑了笑,说:“听说过,好像会挑病人,收费也很贵。”   “是楚家的产业。”   “……”   楚河哑然失笑,说:“很厉害的样子。”   “是您家的产业。”隋枫低声说。   “我还没有什么实感,我总觉得我是个很普通的人,而我醒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您可以睡一觉,醒来之后,您依旧会是楚家的少爷。”隋枫像是在真诚建议,又像是在开一个并不明显的玩笑。   楚河没有回应这句话,他只是透过车窗看向街景,试图从不断倒退的路边的建筑物里,寻觅到一些属于过去的记忆。   ——但他果然还是失败了。   路边的景色很陌生,像他醒来之后看到的每一个人一样陌生。   楚河有些怅然,他会情不自禁地思考,倘若他没有离婚,他的伴侣应该是会守在他的床边的,即使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也不至于那么多疑、敏感,以及……掩饰得很好但真实存在的惶恐。   此时此刻的楚河,不信任司机,不信任隋枫,甚至也不信任他血缘相连的兄长,但他缺乏探寻真相的力量。   慢慢来,别着急。   ——楚河安抚住了自己的情绪。   车辆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穿越了一个穿山隧道后,终于抵达了楚家的老宅。   与其说这是个宅子,倒不如说是庄园,楚河的车子开进了大门,又足足向前开了十多分钟,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谁的住处?”楚河看着眼前恢宏古朴的建筑物,忍不住开口问。   “此处是楚家的祠堂,老爷和夫人临走前,叮嘱我请您去祠堂拜一拜、上上香。”   楚河对这种有些传统的仪式并不排斥,他追问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 第5章   “没有太多人在的时候,就不需要特别注意,”隋枫笑着说,“您父亲曾经说过一句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要为了规矩而阻碍生活的快乐,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   这话楚河也赞同,只是在他原本的设想里,他素未谋面的父亲应该是非常严肃正经、极重视规矩的。   现在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倒也问题不大。   楚河点了点头,正想下车,门外就有工作人员打开了车门,他的脚终于踩在了楚家的地界上。   去祠堂祭拜的过程,有点像是过去逛博物馆,有人引领、有人讲解、有人提示他该怎么做。   楚河看到了一个巨大、厚实的书一样的东西,他在翻开的那页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族谱?”   “是的,二少爷。”   还真是奇妙的体验。   楚河看了看自己父母的名字,父亲是楚镇天,母亲是冯婉如。   他的父亲有几位兄弟姐妹,楚河一一记下名字,再向上看,爷爷是楚护,奶奶是林淑华,都在世。   “我爷爷奶奶在家么?”   楚河随口问身边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面露疑惑,但很快请来了另一位衣着不同的工作人员。   那人温声回答:“少爷,上一任家主及夫人现在正在长安市度假,二老身体不太好,家主准备等从国外出差回来,先铺垫一番,再带您去见他们。”   “好,你叫什么名字?”   “隋鑫。”   “隋枫是你的?”   “弟弟。”   “亲弟弟?”   “当然,”隋鑫露出了一个很开朗的笑容,“不太像么?”   “有些像,但是性格好像不太像。”   “好的。”   楚河又看了那厚厚的家谱一眼,问:“你负责什么工作?”   “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   “什么都可以?”   “我能做到的我会做到,做不到的会向上请示。”   楚河生了一点捉弄人的心思,有点想问他是不是像他弟弟一样,都能提供某些不可言说的服务。   但他的道德感还是把这点捉弄人的心思压了下去,他低声问:“我要怎么联系你呢?”   “等您回到房间,在您的床头有一本通讯簿,您只要知道我的名字,就可以通过内线电话联系我了。”隋鑫的态度很恭敬。   “我不太习惯这样,”楚河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对方,“加个V信?”   “这不太合规矩。”   “如果我一定要呢?”   “那当然是听您的。”   楚河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太喜欢强人所难。”   “……”   楚河继续向前走,没过几秒钟,又有工作人员上前引他入了新的房间。   敬花、上香、叩拜。   一套流程下来,等走出祠堂的时候,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些许紫檀的气味。   隋枫等在门外,温声问:“少爷可是要先用餐?”   “先去我的房间看看。”   “好的,少爷。”   “对了,我在里面碰到了你的哥哥,”楚河停顿了一瞬,继续开口,“他和你一样有趣。”   “哥哥比较单纯,”隋枫轻轻地笑,“少爷可不要欺负他。”   “如果我偏要欺负他呢?”楚河反射性地问。   “那我来做您的帮凶。”   “啧。”   楚河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但不妨碍他嗤笑出声。   “少爷不信么?”   “你正常些。”   “好吧。”   --   楚河再次上了车,车辆又行驶了七八分钟,才到了他的住处,那是一座四进的中式庭院,巨大的屏风上雕刻着龙凤与蝙蝠,院落里的布置虽然偏中式,但设施倒是很智能。   楚河逛了一会儿,就碰到了七八个工作人员,每个人见他都温声喊着“少爷”,而他仿佛穿越了时空,误入了什么古代的高门。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卧室,卧室的空间并不大,但床褥看起来就很柔软,很好睡觉的模样。   “……我可以睡觉了么。”楚河头也不回地“问”。   “当然,少爷,您的午餐?”   “睡醒再说。”   “好的。”   “你可以走了。”   “需要我为您暖床么?”   “你不是我的理想型。”   “难道哥哥是么?”   楚河开始解自己的外套,边解边说:“你正常一些。”   隋枫很自然地接过了楚河解下的外套,温声说:“解决您的生理需求,也是我的职权范围之内。”   “我是失忆了,不是失智了,我不太喜欢这种混乱的关系。”   隋枫又接过了楚河的里衣,问:“您偏好中式服装还是……?”   “随便。”   “好的。”   楚河也不觉得羞赧,他脱得身上只剩了个内.裤,他掀开被子,直接钻进了被窝,说:“出门记得关灯。”   “……是。”   楚河闭上了双眼,很快陷入了睡梦之中。   一觉醒来,楚河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三点。   然后才慢吞吞地起身,换好了不知道是谁放在床头的衣物,又拿起通讯簿翻找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   隋鑫在第二页靠前的位置,职位是“生活管家”,楚河拿起了电话的话筒,拨打了对方的电话,只听了一声提示音,电话就被接通了。   “少爷。”   “我想吃午饭了。”   “您是准备去餐厅,还是?”   “你来带我去。”   “好的。”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   隋鑫推门而入,楚河仰着头看他,莫名地,看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他和对方初次相识,自然不可能熟悉,想来他应该有些和他记忆中的人相似的地方。   楚河大脑里翻滚着各种念头,面上却不显,只说:“又见面了。”   “很高兴见到您,少爷。”   “怎么不加个‘二’字?”   “二少爷是少爷,其他少爷也是少爷。”   “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的意思咯?”楚河难得有些咄咄逼人。   “在我的心中,您和大少爷同样尊贵。”   “这话你敢在我大哥面前说么?”   “自然是敢的。”隋枫抬起头,嘴角的笑容完美无缺。   楚河看了对方一会儿,说:“去吃饭吧。”   “好。”   这次用餐没有出院落,七转八转,就到了餐厅。   四菜一汤,每一道都分量不多、但精致美味,楚河一个人也能吃得七七八八,他倒是招呼隋鑫一起坐下来吃,但对方只回了句“不敢”,就端正地站在了他的身边,如果不是楚河极力反对,对方还要帮他“布菜”。   吃过了饭,楚河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婚约,于是开口问:“你有我未婚夫的联系方式么?”   “我弟弟负责此事,我去唤他来。”   “你们还有分工?”   “是的。”   “叫他来吧。”   隋枫很快赶来,兄弟两人站在一处,却处处不同。   ——他俩一定是异卵双胞胎。   楚河的大脑走了个神,才问道:“我想要我未婚夫的联系方式。”   “您想什么时候约见他?”   “我想先和他打个招呼,简单沟通下。”   “少爷,应该是他先来拜见您。”   “这也是规矩?”   “他有求于您,自然无需您先联系他。”   楚轩有些无聊了,他也不爱坚持,于是说:“那就约明天中午,刚好边吃边聊。”   “是,少爷。”   “对了,他长什么模样?”   “语言形容或许有偏差,您一见便知。”   “……没照片?”   “抱歉,少爷。” 第6章   楚河感觉哪里不对劲,这场婚约来得不对劲,他的未婚夫态度不对劲,现在连张照片都没有,那就更不对劲了。   他未婚夫是什么很重视隐私的人么?还是,压根对这场联姻不满意?   要是真不满意,这婚也可以不结的。   楚河将这件事放下了,左右明天也能见,趁着天气好,他在自己的家里“小范围”地转了转。   楚家的宅院真的很大,大到走了一会儿,跟着他的隋枫就委婉地询问他要不要备车。   楚河看了看平坦的道路,也不知道怎的,突然问:“有自行车么?”   “自然也是有的。”   “你会骑么?”   “不会。”   “啊?”楚河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隋家在数百年前就为楚家服务,楚家待遇优厚,少爷,我所有的技能都是为服侍您而学习的,如果您希望我学会,我就会学会。”   “那倒不用,”楚河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我只是隐约觉得,我以前经常骑自行车。”   ——而且不是一个人,身边是有另一个人的。   大概、也许、可能,是和他前夫吧。   “在您的资料中,没有相关的讯息。”   “我残存的记忆里有,隋枫,我也不可能一直都是失忆的状态吧。”   “您很想要恢复记忆么?”   “还好。”   “如果那些记忆,并不令人愉悦呢?”   楚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吩咐:“去帮我准备一辆自行车吧。”   “是。”   楚河骑上了自行车,隋枫不会骑,但刚刚沉默不语的隋鑫竟然会。   就这样骑行了一下午,楚河问了问,刚逛了宅子不到十分之一的地方,今天一天是逛不完了,好在他现在并不缺时间,来自方长,自然可以慢慢逛。   吃过了晚饭,隋鑫送来了明天中午宴请孟一凡的几套备选菜单。   楚河翻了翻,随口问:“怎么不是你弟弟送过来?”   “二少爷需要叫他过来么?”   “好奇。”   “他正在为您整理名下的资产。”   “……还在加班?”   “是,要尽快整理好。”   “也没那么急吧?”   “早些整理好,便于财税团队统一管理。”   “他的工资从哪里开?”   “走楚家的公账,您放心,加班费给得很足。”   楚河听了这话,放心了少许,又问:“他工作的地方离这儿远么,我想去看看。”   “夜寒露重,若是让家主和夫人知晓您出门特意去看他,恐怕会担忧的。”   楚河笑了笑,随意抽了张菜单,说:“就选这个吧。”   “是。”   “让门外候着的人早些休息,我不太习惯睡前门外有人。”   “是。”   楚河在临睡觉前看了一会儿有关于自己的资料,又玩了一会儿不动脑子的小游戏,打了个哈欠,早早睡了。   --   第二日,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暴雨。   楚河醒来的时候,出了外间,推开门,才发觉院落里那些工作人员身披雨衣又在有条不紊地来回穿梭,见了他,离得最近的两个人停下脚步喊他“少爷”,又问他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的,醒了透透气。”   楚河又看了一眼地面,才发觉院子里已经铺上了厚厚的防雨垫,看着格外清爽,不至于让人脚沾上雨水。   拒绝了工作人员过于细致的服务,楚河自个刷了牙、洗了脸、吃过早饭,教他的老师就到了。   今天的课程是讲楚家历史的,楚河学了两个小时,期间还有人时不时地送上些茶水和茶点。   上完了课,也到了和孟一凡约定的时间。   宴请没有设在了自己的院子,而是设在了另一处,楚河上了车,等下了车,绕过了精致的回廊,进了门,绕过屏风,才发觉有人已经等着了。   不止等着,甚至已经吃上了,桌子上有些许果壳,那人的唇边倒是很干净,不像从前楚河看过的某个电视剧里,皇后大婚夜嗑瓜子沾染上瓜子皮。   楚河短暂地走了个神,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那人一直没有说话,而房间内的工作人员不知何时,已经退了个干净。   他不说话,楚河也不说话,只低头看人。   孟一凡长得是挺好看的,俊俏明朗,比电视剧里的明星还靓,身上穿着件粉红色的衬衫,最上方的纽扣是解开的,脖子上戴着个细细的项链,似乎是挂着什么东西,但隐没在衣料下方,看不清。   再看手,他的手指上戴了好几个戒指,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有、素雅的也有,手腕上倒是没带手表。   或许是楚河的视线太过明显,也或许是他的表情藏不住事。   “手表随手送人了,出门急,也就没带。”孟一凡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率先开了口,声音也是好听的,如珠如玉,却也不显女气。   “送谁了。”楚河顺着问了句。   “昨天日过的情人。”那人并不觉得羞赧或者不好意思,反而略带挑衅地笑了下。   “哦,”楚河并不感到震惊,他其实也不关心这点小事,只是单刀直入地问,“如果你不满意这场婚事,干脆取消好了,我也没什么兴趣和一个陌生人结婚。”   “这场婚姻敲定,并不是我或者你能够决定取消的,”孟一凡伸出手,抓了颗红色的糖,慢吞吞地剥开了糖衣,“二少爷,你刚回家,还是谨言慎行些好。”   “这事,也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我回头问问父亲和母亲,或许我求求便成了呢,也省得拆散你和你情人。”楚河神色淡淡,已经没有想坐在来再谈的想法了,说完这话,便准备转身离去。   “……倒也不必惊动长辈,”孟一凡终于起了身,他绕过餐桌,将手中剥好的糖递到了楚河的面前,“尝块糖?”   楚河没看那块糖,只是看了看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平静地问:“你在求我么?”   “……”   “你要是想求我,总该有个求人的态度。”   孟一凡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笑着的,楚河却奇异地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情已经变得糟糕透顶。   真是奇怪,意识到对方很不高兴,楚河竟然会觉得高兴了——就好像,他们之间有过什么仇怨似的。   “求你……”孟一凡像是被扯破了遮羞布的老虎,低垂下了头。   “是求我吃了这块糖,还是求我别去找父亲和母亲、回绝了这场婚约?”   “……”   “你也知道的,我刚回楚家,什么都不懂的。”   “……孟家需要这场联姻。”   “我并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丈夫。”   “楚先生。”   “嗯?”   “这是一场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联姻。”   “但我听旁人说,我没了你、还可以找到新的愿意为我贡献财力的联姻对象,你要是没了我,恐怕就会成为家族的罪人了,是也不是?”   “……是。”   “那就听话一些,”楚河拿起了孟一凡手中的糖,“我不太喜欢吃栗子糖。”   “是么?”   楚河将糖递到了孟一凡的嘴边:“张嘴,喂你了。”   孟一凡的视线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变化,可惜楚河不太擅长“察言观色”,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倒也没等待多久,孟一凡妥协了,吃下了这颗糖。   楚河的手指隔空点了点对方的衬衫纽扣,问:“我能解么?”   “今天刚是第一次见面。”   “所以我只是想看看。”   “……”   “哦,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你项链上挂着什么东西,要是你不想让我解扣子,那自己解,也是一样的。”   “楚河。”孟一凡平静地开口。   “怎么?”   “你别太过分。”   楚河轻笑出声:“我过分又如何?孟少爷,你的嫁妆是孟家送给楚家的礼物,而你,是孟家送给我的礼物,我可以温柔一些拆,也可以粗暴一些弄坏,我应该没有说错吧?” 第7章   孟一凡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点像蛇在遇到猎物时的表现。   楚河皱了皱眉,他不是很喜欢对方的动作,于是说:“收回去。”   “……”孟一凡没听话。   楚河抬起手,做出要触碰的模样,孟一凡这回倒是收回去了。   楚河索性用手指碰了碰对方的唇,说:“这么会舔,以后多的是机会让你舔。”   “你是在开玩笑么?”孟一凡后退了一步、压低声音说。   “我这人比较诚实,从来都不爱开玩笑,”楚河的手指缓慢上前,扣住了对方的后脑勺,他欺身而上,让彼此离得很近,然后明知故问,“接过吻么?”   “当然。”   “我要吻你,你应该没有理由拒绝吧。”   “……”孟一凡用一种复杂的、楚河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楚河等待了五秒钟,压下头,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孟一凡没有推拒,甚至顺从地张开了双唇,他们唇舌交缠,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却因为彼此都娴熟的吻技而吻得难舍难分。   楚河的手掌抚过孟一凡的腰后,压着对方贴紧自己的身体,他想做得更过分一些,却被对方扣住了手腕。   楚河察觉到了对方的抗拒,也不勉强,而是收回了手。   这个过于漫长的吻终于结束了,孟一凡轻轻地喘了几口气,夸赞了一句:“你很会接吻。”   “毕竟离过婚,”楚河随意扯了个湿润的热毛巾,擦拭自己的指尖,“而你,虽然没结过婚,倒也不遑多让,想来平日里也没少练习。”   “是最近的情人很会接吻。”   “哦?”   “你们两个人的吻技,或许有得一拼。”孟一凡的双手背在身后,撑在桌面上,他的衬衫此刻已经解开了第四颗,露出了锁骨和大片雪白的皮肤,像含苞欲放的玫瑰,格外诱人。   楚河大大方方地欣赏了片刻美景,伸出手,捞起了孟一凡的项链,终于看清了那当做吊坠的事物——原来是一枚戒指,很斑驳素雅的模样。   楚河看那戒指有些眼熟,便开口问:“谁送你的戒指?”   “情人。”孟一凡漫不经心地开口。   楚河的手指顺着锁链下滑,捏起了那枚戒指,借助日光看清了戒指内里的字幕。   “CM?那人名字的缩写?”   “嗯。”   “你看起来很喜欢它。”楚河张开了手指,任由那枚戒指下坠、重新滑落到衬衫的内里、孟一凡的胸口。   “每当我很喜欢一个情人的时候,我就会将他最珍惜的东西挂在这条项链上。”孟一凡竟然开口解释了。   “你有过多少情人?”楚河有些好奇。   “不少,我的喜欢总是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   “你上一次体检的时间是?”   “我没病。”   “还是要仔细检查才好。”   “我不至于那么蠢。”   楚河低笑出声,说:“但我不相信你的话语,我还是希望你是健康无害的。”   “怎么,怕我的新情人传染上什么病给我?”孟一凡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忍笑,忍笑得还很辛苦。   “不止,有些疾病潜伏期很长,要仔细查查,才放心。”   “如果我拒绝呢?”   “……”楚河露出了一个很温和的笑容,“你当然有拒绝的自由。”   ——代价就是这场联姻到此为止。   楚河等待了一会儿,等到了一句咬牙切齿的回答——“明天。”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用指尖戳了戳对方柔软的脸颊,说:“结婚前随便你玩,结婚之后,就要乖一些了。”   “这不在联姻的条款之内。”   “是我的要求,”楚河的眉眼弯起,“做不到的话,那就不要和我结婚哦。”   “你在装可爱么?”   “或许你吃这一套?”   孟一凡嗤笑出声,别过脸,回了句:“幼稚。”   “明天记得带体检报告过来。”   “明天我有安排。”   “什么安排?”   “陪我情人约会。”   “不能取消?”   “我不想取消。”   “好吧,既然如此,”楚河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我陪你们一起约会吧?” 第8章   一个有道德感的人,当然不会提出三人行的邀请。   但很可惜,楚河失忆了,他是不太有道德这玩意儿的。   孟一凡的表情很奇特,仿佛在压抑着什么,过了几秒钟,他摇了摇头,说:“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楚河的手指一颗接着一颗地解开了孟一凡衬衫上的纽扣,有些意外地发现了对方的腹肌,随口问,“你有锻炼的习惯?”   “的确有。”孟一凡低声回答。   楚河伸手摸了摸,意味不明地问:“腰腹力量很强?”   “……”孟一凡没有回应。   楚河又向下摸了摸,孟一凡没阻拦,但表情已经有些控不住了。   他哑着嗓子开口:“别这样。”   “发育得很好,”楚河给出了评价,“可惜了,等三个月以后,应该就没什么用了。”   “我……”   “你该不会觉得,我愿意给你日吧?”楚河的眉眼间满是笑意,像是情人在诉说爱语,“希望你不要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们之间并不需要发生这种关系,你喜欢什么类型,我……”孟一凡仿佛是被命运扼住了喉咙,要害被人掌控,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可以哦,”楚河亲了亲孟一凡的唇角,“这是夫妻间应尽的义务,满足你是我的义务,满足我是你的义务,不可以找其他人替代哦。”   孟一凡紧闭上了双眼,楚河无法从他的眼神中窥探到对方的内心,只知道对方的身体抖得厉害。   楚河笑了笑,得寸进尺似的,凑到了那人的耳边,问:“你该不会,没有被人R过吧?”   他没有反驳,那就是默认了。   楚河大发慈悲地松开了他,说:“明晚过来。”   “我有约了。”   “白天陪你那情人,晚上六点前准时过来,见见我大哥,一起吃个饭。”   楚河搬出了楚江,孟一凡沉默了几秒钟,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明天白天抽空去做个体检,晚上带体检报告过来。”   “我白天……”   “你可以早上去体检,一个中午和一个下午,够你和你情人约会了。”楚河认为自己很大度,就是不知道孟一凡的表情为什么变得一言难尽、甚至有些难看。   他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想了想,把自己刚刚做好的决定,提前告诉了对方,想来对方一定也会非常高兴的。   “如果体检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晚上我们同房一次,试试匹配度怎么样。”   “不耽误你约会的,毕竟晚上的时候,你只需要躺着就行了。”   “楚河,你不要太过分,”孟一凡像是被逼到了极限似的,他扯住了楚河的领口,一点也不斯文体面了,“我不是你可以拿捏的对象。”   楚河也不恼怒,轻笑出声,他说:“你也可以选择不来。”   楚河近距离地看着孟一凡的那张脸,他发觉孟一凡长得真是好看,金玉堆里养出的少爷,果然不同寻常。   孟一凡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让人瞧不出什么端倪了。   楚河想了想,“好心”问他:“你为什么不拒绝这场联姻呢?是无法拒绝么?需要我让我大哥和你们孟家说说么。”   孟一凡松开了楚河的衣领,他沉默了几秒钟,说:“我是孟家人,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认命了?”楚河笑着问,“那我是不是,可以继续过分下去了?”   孟一凡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说:“你可真是幸运。”   “我当然幸运,”楚河应了这句话,“如果我不是楚家人,你不会忍下这口气,也不用受这份‘委屈’。”   “……听说你失忆了?” 孟一凡突然问。   “嗯,前尘过往,忘得干干净净。”楚河坦然回答。   “那你的记忆,还会恢复么?”   “不知道,孟一凡,你是盼着我恢复记忆,还是盼着我永远失忆下去?”   孟一凡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拢了拢自己的衬衫,说:“我该走了。”   “你还没吃什么东西,”楚河显得格外温和体贴,态度却是强硬的,“陪我吃顿饭,我让人送你回去。”   “好。” 第9章   楚家的餐食自然是好吃的,搭配着孟一凡虽然表情管理控制得很好、但不可能心情很好的状态,楚河能开心得多吃半碗饭。   他一边开心,一边有点嫌弃自个的幸灾乐祸,隐隐约约总觉得,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人的。   以前不是这样的人,那是什么样的人呢?   或许是那种道德感很高、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老实人”吧。   楚河无声地叹了口气,脸上却笑得更灿烂了。   他喝了一口汤,问孟一凡:“你见过我大哥?”   “见过。”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楚河只是随口一问,却意外地发现孟一凡的动作一僵,他低垂下眼睑,用勺子舀了舀汤,等着对方的答案。   “同辈楷模。”   “你怕他?”   “还好。”   “睡过?”   “没有,”孟一凡这句话里带了一点怒气,“我也不是谁都睡的。”   “那你是嫌弃他咯?”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个直男呢?”   属于第三人的爽朗声音在门口响起。   楚河倒也不慌张,边转过头边回答:“有这种可能,我这不是好奇嘛。”   楚江穿着黑色的衬衫,每一颗扣子都扣的严严实实,他身量高、胸肌也发达,从门口走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费洛蒙的气息。   楚河的大脑里转过了一些不应该有的念头,好不容易将他们按下去,就听楚江说:“你的胆子真是大。”   “你是我哥,又不会把我怎么样。”楚河亲昵地回了一句,瞧见孟一凡竟然站了起来,思考了三秒钟,还是继续坐着了。   楚江坐在了圆桌的空位上,挨着楚河,正对着孟一凡,随意开口:“别客气,你坐,我这弟弟淘气惯了,还要你多包容。”   “楚河是个很好的人,”孟一凡回答得真挚,肢体语言毫无表演和勉强的痕迹,“我虽然第一次见他,但对他很有好感,我是很愿意照顾他的。”   “那就好,”楚江随手拿起了楚河用过的湿毛巾,擦了擦自个的手,“别再站着了,坐吧。”   孟一凡坐了下来,身体挺得笔直,楚河在一旁看着,感觉他有点像在班主任面前战战兢兢的学生。   ——看来是真的很怕楚江了。   “怎么一直盯着你未婚夫看?”楚江点名又点到了楚河的身上。   “他长得好看,我很喜欢,”楚河坦然回答,“哥哥,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你的记性可真好,”楚江仿佛被气笑了,“怎么,忘了昨天求我早些回来了?”   “忘了,”楚河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自个敲了敲自个的脑壳,“哥哥你知道的,我失忆了、又刚出院,脑子不太清楚,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油嘴滑舌、竟会狡辩,”楚江摇了摇头,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给你带了礼物,等吃过饭,你回房看礼单。”   “谢谢大哥,”楚河想了想,亲自拿了茶壶,给人倒了杯茶,“明儿我还想和一凡吃饭,哥你一起呗?”   “我有公事,你们两人自己吃就好。”   “也好,”楚河看了孟一凡一眼,很自然地继续说,“明晚他留宿,和我同房住,哥您看成么?”   “你的房中事你自己决定,”楚江沉声回答,“自个的事要是解决不了,再来找我。”   他竟然没有一点要询问孟一凡意愿的意思。   楚河瞥见孟一凡苍白了几分的脸颊,都有些觉得对方可怜了。   好好的一个人,像个摆件似的,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这大抵就是“权势压人”吧。   楚河感觉自己快流出“鳄鱼的眼泪”了,他只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转过头对自个的未婚夫说:“大哥都这么说了,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孟一凡低下了头,遮掩了下自己的眼神和表情,说出口的当然是:“我全都听你的。”   “记得做好体检哦,”楚河得寸进尺,“明天早点来,不要……耽误太久。”   “好。”   --   这顿饭,楚河吃得很开心,他是不太会管另外两个人吃得开不开心的。   楚江要去加班,楚河挥了挥手,依旧是端坐在椅子上,没有送人的意思。   反倒是孟一凡礼数周到,将人送到了院门外,楚河看着对方送完人回来的身影,感觉对方像是被迫嫁入高门的“媳妇”,被条条框框的规矩压着去做自己并不愿意做的事。   他又起了一点不应该有的怜悯心,一边剥花生,一边说:“一个人的婚姻和自由都是很宝贵的,你要考虑清楚,要不要为了身外之物和家族利益去放弃这一切。”   孟一凡竟然笑出了声,他说:“你在怜悯我么?”   “是啊。”   “我还没有沦落到需要到你怜悯的地步,楚河,我懂事起就知道,我的婚姻是要换取利益的,也早就接受了这件事,唯一不可控的,是我的结婚对象,竟然会是你。”   “嫌弃我?”   “不敢。”   “嫌弃我也没关系,”楚河将花生拨开了,将一颗花生米扔到了孟一凡面前的瓷砖上,“我的东西掉了,帮我捡起来。”   孟一凡没有犹豫,弯腰捡了起来。   “给你。”   楚河接过了花生,顺口说:“你很乖。”   “……”孟一凡不发一言。   “我真的很想欺负你,甚至满脑子都是糟糕的念头,这很奇怪,我应该不是这么恶劣的人才对。”楚河像是在对孟一凡说这些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真的了解你自己么?”孟一凡突兀开口,“你不是失忆了么?”   “我的确是失忆了,但有时候会突然冒出来一种直觉,告诉我这样做好像不太对,”楚河随意地回答,“我的身体里或许残留着失忆前的善良,可惜了,我现在的道德水平正在直线下坠。”   “……”孟一凡看起来很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能说什么?他总不会是想说“你过去不是这样的”吧?   开什么玩笑,他们今天可是第一次见面。   楚河抬起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说:“你可以走了。”   孟一凡沉默了几秒钟,说:“你让我走?”   “那不然呢?我请你走?”   “……或许你该加一门礼仪课。”   “你又不是外人,就不必客气了。”   “……”   孟一凡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楚河也没送他,等人走了,才起身慢吞吞地回了自己房间。   卧室的书桌上放着楚江派人送来的礼单,内容非常丰富,件件价值不菲。   楚河在电话本上找到了楚江的座机电话,直接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三秒钟就被接通。   楚江问:“怎么给我打了座机?”   “试试它好用不好用。”   “好用,有事?”   “哥,我能去你院子里住一晚么?”   “不能,不方便。”   “哦。”   “还有事?”   “有,”楚河的手指绕着电话线转了几圈,“我看到了你的礼单,谢谢哥,我要去哪儿找礼物。”   “找你的助理。”   “隋枫?”   “对。”   “哥,你在忙?”   “在。”   “我想过去找你玩儿。”   “稍等,我确认下时间,”楚江的声线没什么波动,有点像AI,“后天下午两点来找我,我能腾出来两个小时和你玩。”   “那后天见,早点休息,哥哥。”   “早睡,晚安。”   楚江挂断了电话,楚河也跟着挂断了电话,他有一点点高兴,或许是因为确认了他的亲人即使很忙、也愿意耗费时间来陪他。   ——他好像很在意亲人的陪伴,是曾经缺少么?   楚河思考了几秒钟,又把记录自己过往资料的拿出来翻了翻,终于找出来相关讯息——自己的养父母两个人的工作都非常繁忙,又在他十六岁时因车祸双双离世。   楚河找到了自己十六岁对应的照片,前面的几张照片笑起来很灿烂,后面的几张照片就显得很阴郁了。   这些照片都是单人照,楚河找不到更多的关于他那时候的朋友的讯息,只能作罢。   他翻出书,做完了早上上课时老师留下的作业,早早就去睡了。   --   第二天,阳光高照。   上午又是满满当当的课程安排,楚河学得并不吃力,和老师们相处也还算愉快。   吃过了午饭,没过多久,孟一凡的体检报告就传过来了。   楚河回了句“这么快”,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不会耽误你和情人逛街了吧”。   这句问候其实是真挚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茶里茶气的。   孟一凡的消息也回得很快:“我取消了和情人的逛街安排,已经在去你家的路上了。”   “想要玫瑰花。”   “什么颜色的?”   “红的。”   “好。” 第10章   楚河多看了聊天记录一会儿,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了红玫瑰的模样,但莫名地,又觉得不应该是红玫瑰,而应该是那种小雏菊。   弱小的、可爱的、便宜的,一买一束,然后会有一双葱白的手,将它们插进花瓶里。   “怎么又买小雏菊呀?”楚河仿佛听到了自己在这么问。   “喜欢呀。”有一道柔柔的声音响起。   楚河恍惚了一下,按了按太阳穴,刚刚的片段应该是过往的记忆,能和他如此亲密的,应该是他的前夫吧。   他叫陈铭,已经和他断绝所有联系了。   楚河眨了眨眼,很快就将这些过往抛到了脑后。   失忆前的楚河的情感关系,和失忆后的他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失忆了,完全都不记得了。   现在的他很喜欢红玫瑰,特别是他未婚夫不情不愿送的红玫瑰。   ——不过楚河还是低估了这些富家子弟的奢侈程度。   孟一凡送了整整一墙的玫瑰花,据说还是空运过来的昂贵品种,具体多贵楚河没问,看着倒是很好看的。   楚河用手指戳了戳玫瑰花,随意问孟一凡:“说好的陪他的,临时又取消了,你情人和你闹了么?”   “那倒没有,”孟一凡站在一边,像是一尊玉石做的假人,“他说不定还会很开心。”   “开心什么?”楚河随口追问了一句。   孟一凡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有钱又不用伺候我,怎么会不开心?”   “哈,”楚河忍不住嗤笑出声,“听起来。你的情人对你也没有几分真心。”   “我要的也不是他的真心,”孟一凡回答得倒是很坦然,“我喜欢他,想让他陪在我身边,既然达成了这个目的,那细枝末节也就不重要了。”   “你就不在意,他心里没你?”楚河有些好奇地追问。   “不在意,”孟一凡近乎平静地回答,“我注定是要联姻的,也不确定会喜欢他多久,他不喜欢我,对他来说是好事,对我来说,也是好事。”   “倒是显得你很无私了……”楚河不太想浪费过多的时间,用在讨论自个未婚夫的情人身上,于是转了个话题,“我总不能总是连名带姓叫你孟一凡吧,以后叫你一凡?”   “不如叫我孟孟。”   “小名?”   “对。”   两人聊了一会儿,气氛变得和谐友爱,仿佛他们不是只见过一面的被压着结婚的联姻对象,而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情侣似的。   欣赏过了这个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玫瑰花墙,两人去了茶室,楚河当着孟一凡的面,细细地看了每一页体检报告。   孟一凡倒也是“好脾气”,只自个喝着茶,楚河询问某项看起来某项异常的指标的时候,还能做出温和的解释。   大体上来说,孟一凡还算健康,也没什么特殊的传染性的疾病。   楚河放下了手中的体检报告,问他:“清理过自己身体么?”   “这么直截了当?”孟一凡挑了挑眉。   “哥哥上午时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家里的工作人员可以代劳。”楚河轻飘飘地回答。   “你舍得让旁人那么对我?”孟一凡仿佛是受了委屈似的,含笑带怒地询问。   “当然舍得,我和你又没有培养出什么感情来,”楚河嗤笑出声,“只要最终我痛快了,你的感受,我可以考虑,也可以不考虑的。”   “清理过了。”孟一凡平静地给出了答案。   “自己动的手?”   “那倒没有。”   “是谁?”   “我情人有些经验,让他帮了帮忙。”   孟一凡说这句话的时候,带了一点微不可查的恶意,他看着楚河,仿佛要激怒对方、看到对方失控的模样似的。   可惜了,楚河并没有让他如愿,他只是追问了一句:“他把管子……”   “没有,他递给了我。”   “那他看到了……”   “也没有,隔着玻璃门。”   “你多少还是想保留些颜面的,”楚河叹息出声,“不然的话,以后你还怎么上他。”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要和你上床了。”   “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么?”楚河不太理解。   “我很痛苦,也想让他跟着痛苦罢了。”孟一凡轻笑着回答。   “我倒是很快乐,”楚河实话实说,他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对方的脸颊,“你长得很符合我的审美。”   “是么?”孟一凡不置可否。   “回房吧,不早了。”   “……好。”   --   卧室提前做了些布置,红彤彤的喜烛静谧燃烧,床上撒了些干果花瓣,好在清理起来并不麻烦。   楚河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了计生用品,他平静地问:“我主动些,还是你自己来?”   孟一凡没说话,他只是站在床边,解开了自己衬衫的纽扣。   --   与其说这是一场亲密的接触,倒不如说,这是一场深度的探寻、标记与征服。   孟一凡表现得很平静和柔顺,似乎想借助这种方式,让楚河打消些“折腾”他的念头,最好是对他失去些兴趣。   可惜楚河并不是个“初哥”,记忆没了,身体的本能还在,而孟一凡做下头的经验,倒还是第一次。   身体的本能,是无法被情感所控制的。   即使克制、掩饰、试图维系体面,在超过阈值的快乐面前,依旧不值一提。   楚河很清楚,他带给了对方极大的痛苦、极大的羞耻,以及极大的欢愉,对方生理性的泪水不停地向下流淌,却紧紧地拥抱着他——仿佛真的很喜欢他似的。   楚河换了三个计生用品,在准备换第四个的时候,孟一凡阻止了他。   “……怎么?”   “我的身体没问题,你可以不用了。”   “事后会很麻烦吧。”   “我想试试不用的感觉。”   “傻了?”   “我只是想要……更快乐一点罢了。”   楚河不太理解这种放纵的情态,不过他愿意尊重对方的意见,他把手中的计生用品放回了原来的抽屉里,伸手拂过了孟一凡的眼角,说:“不后悔就行。” 第11章   楚河高估了这些豪门子弟的下限,孟一凡倒真没有后悔,而是尽情地享受起了无尽的欢愉。   孟一凡会身体颤抖地说“你搞死我了”,但楚河想收手、让他歇歇的时候,他又会痴痴地缠上来,像一条已经餍足但过分贪婪的蛇。   楚河尝试性地下手狠了些,孟一凡会呼痛,但并不抗拒,身体的表现,分明是喜欢的。   楚河贴着孟一凡的耳朵说了些垃圾话,对方的眼神是冰凉的,却也更……敏感了。   真是……奇特。   矜持高贵、自小就被娇养着长大的少爷,也会有这样的体质么?   楚河挺喜欢孟一凡的身体的,就是对方的体力不太够,最后“奄奄一息”、有点像个“破布娃娃”。   他其实想更全面地探索对方的,但总归两人是第一次,再加上还没有正式结婚,做得太过分也不太合适,只能作罢。   楚家的工作人员经验倒是丰富,发来信息询问是否要协助沐浴。   楚河用手指戳了戳孟一凡的脸颊,等到对方睁开了略显疲倦的双眼后,就问:“需要其他人帮你洗澡么?”   孟一凡尝试坐起来,但是“啧”了一声,哑着嗓子回答:“不能是你帮我么?”   “我没有伺候人的习惯,我们的交情也没深厚到这种地步。”   “不介意我这幅模样被人看光?”   “你的身体应该由你来决定介不介意被人看光,不过你要是问我,我是觉得都是男人、你的本钱也不错,应该也不至于有太多的羞耻心、害怕被别人看。”   “……”孟一凡沉默了一会儿,低声恳求,“你能抱着我去洗澡么?”   “腿软了?”楚河轻笑出声。   “有点疼,你用太狠了。”   “是你求我的。”   “后来我没有求。”   “你推拒的话,我会停下的。”   “……”   “你没有推拒,是畏惧楚家的权势,还是也在贪恋快乐呢?”   楚河的身上披着睡袍、自上而下地看着孟一凡,他其实也不怎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起了逗弄的心思罢了。   孟一凡舔了舔自己的上颚,说:“说清楚就没意思了。”   “真起不来了?”楚河态度友好,像是对友人。   “搭把手,帮个忙。”孟一凡抬起了双手。   “我有什么好处么?”楚河选择袖手旁观。   “你想要什么?”孟一凡“好脾气”地问。   “我用过的地方,别人不能用。”   “好。”   “你用着的人,我也想尝尝味道。”   孟一凡这次却没有答应,他的脸上还挂着笑,眼底却是一派平静,他说:“楚河,我现在是真挺喜欢他的。”   “那不是更好么?”楚河言笑晏晏,“你要是不喜欢他,或许我还没什么兴致了。”   “你这是强人所难了。”   “我哪里强人所难了,你向我求助,我只是提出我的需求,而你是选择是否要满足我需求的那个人,”楚河的手指滑入了孟一凡的双唇之间,轻.拢.慢.捻,肆.意.玩.耍,“需要强人所难的人是你,而非我,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你的情人不愿意陪我呢?”   孟一凡等楚河玩够了,才抽出床头的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唇角,避开楚河的双眼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想逼迫他的话,那你们分手?”楚河随意问。   “我不想分手。”孟一凡的态度倒是坚决。   “不想分那就不分,”楚河有些意兴阑珊,“分明是你求我帮你,这么聊聊,反倒是像我逼迫似的。”   “楚河,”孟一凡抬起手,握住了楚河下垂着的手腕,“我和你总归缘分不浅,你就帮帮我?”   “这件事你不答应,那换件事吧。”   “什么事?”   “这周就别走了,我对你正新鲜着,想要你的时候,并不想等。”   楚河说完了这句话,能感受到孟一凡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都用了些力,像是很不高兴似的。   他等着对方的拒绝,不过等了几秒钟,得了一句轻飘飘的“好”。   着实有些可怜了。   楚河一边升起了些许怜悯心,一边又升起了逗弄磋磨人的心思。   他压了压情绪,很轻松地借着人的臂弯将人像抱孩童一样轻松地抱了起来,又拿了厚实睡袍覆盖上了对方大半的身体,趿着拖鞋,抱着人出了卧室、又出了房门,门外竟然还侯着个年轻男人,提着精巧的夜灯,压低着头提醒:“少爷,池子里备了药浴,也离着不远。”   “晓得的,要不怎么会出来。”   “是。”   楚河能感受到孟一凡搂自己更紧了些,应该是有些羞恼的。   也是奇了怪了,孟一凡自个风流的时候,恐怕没这么多顾忌,一朝成了下面的这个,反倒是要些脸面了。   楚河心里翻滚着揶揄的想法,倒也没有让旁人多看他热闹的意思,步子迈得大了些,也就走了百十来步,跨越了几道门廊,再让守着的工作人员推开门,门内便是药池了。   楚河没留人协助,自个把浴袍随手扔了一边,抱着孟一凡也就下了池子。   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孟一凡的表情有些僵,不由问:“怕了?”   “我以为你只是抱我去浴室。”   “他们发了信息,说已经备好了温泉池了,泡泡温泉、解解乏,总归更好些。”   “……你还,有些霸道。”   “我需要征求你的意见么?”楚河诚恳地发问,“我不太懂,你可以教我。”   “……”孟一凡没说话,但楚河大概能猜出他想说什么。   无非是什么“你也就是仗着楚家势大而嚣张跋扈罢了”。   但这话孟一凡是不敢说出口的,楚河就权当不知道,更何况,本来就是这个道理。   今天如果他楚河是求人的那一方,自然是任由孟一凡折腾的。   但他楚河不是。   很幸运地,他不是。   他给过孟一凡很多次拒绝的机会了,可惜孟一凡不敢拒绝、也不舍得拒绝。   那就别怪他享受自己应得的权利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楚河,你不能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咦?   是谁在对他说话?   楚河仿佛听到了有人叹息似的话语。   哦,又是他闪现的记忆。   不过,这句话说得对。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好在,他不是那个弱者。 第12章   楚河与孟一凡一起在温泉池里泡了一会儿,他倒没有多做什么,只是怡然自得、袖手旁观,看着孟一凡有些吃力地清理好了自己的身体,略带苍白的脸色也慢慢染上了些血色。   楚家的工作人员准备得很细致,有清洁物品、有药膏、也有新的计生用品,楚河没有再继续来一轮的打算,毕竟人已经“自愿”留了下来,时间很充裕,倒不必急于一时。   又过了一会儿,孟一凡请他帮忙擦药,楚河挑了挑眉,没为难他,倒是帮了这个忙。   泡过了澡,换上了一旁的浴衣,两个人勉强算是重新“披上了人皮”。   孟一凡的身体还是很虚弱,走了几步路就脚下虚浮、摇摇欲坠,楚河一边笑他一边把人搂进了怀里,很自然地抱了起来。   “求我也不是什么难事。”   孟一凡还挺讲礼貌的,回了句“谢谢”。   两人回房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将寝具换成了全新的,甚至还准备了热气腾腾的夜宵,倒也是十分贴心了。   “红豆沙来一碗?”楚河低笑着问。   “你喂我?”孟一凡倚靠在柔软的靠枕上,同样笑着反问。   “自个吃吧。”楚河把另一碗红豆沙直接塞人怀里。   孟一凡双手捧着,过了几秒钟,才说:“我不爱吃甜的。”   “那就不吃。”   “我不吃,你会不开心么?”   “这点小事,我犯得着不开心么?”   孟一凡摇了摇头,还是一口接一口地把这碗红豆沙喝了。   楚河打了个哈欠,又和孟一凡分着吃了些点心,顺口问了句:“要和我分房睡么?”   孟一凡犹豫了几秒钟,实话实说:“我自己不太好走路。”   “大半夜的,也别折腾了,就这么一起睡吧。”   “好。”   楚河熄了灯,上了床的里侧,盖上了属于自己的那条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   这一觉睡得有些天昏地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楚河发觉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打了个哈欠,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时间——竟然已经到了十一点了。   V信里有两条未读消息。   一条来自他大哥楚江,简明扼要的一句话:“下午三点到五点,我有时间。”   楚河用刚启动没多久的大脑思考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和他约好下午一起“玩耍”的时间。   另一条信息则是来自昨晚和他同床共枕过的未婚夫——“上午的课程帮你请了假,我回家一趟、取些常用的用品,下午时再回来。”   楚河想了想,回了他一句:“也不用太着急,六点到家就可以,我要陪我大哥,你刚好陪你情人。”   孟一凡的消息竟然回得很快,是一串省略号。   楚河笑了笑,切回了与他大哥的聊天界面,回了个“好”字。   他又赖床了一会儿,等到饥饿打败残留的困意,这才起身洗漱,吃个午饭,然后仔细琢磨,要怎么和他的好大哥玩。   他失忆了,也不知道过去自己和亲近的人喜欢玩什么,只好在网上搜了搜,最后找了个安全的方式——先问问对方的意思的吧。   --   楚江到得很准时,手里也没空着,而是带了份礼物。   楚河也不客气,接了礼物,当着人面就打开了盒子,然后发现里面是一枚低调但漂亮的戒指。   他拿起了戒指,直接套在了自己的中指上,问:“有什么特殊含义?”   “家里的人,人手一个,想戴就戴,不爱戴就留着。”   楚河看向了对方的手指,发现他的手指上戴着,也就没有了摘下来自己这枚的想法,回了句:“谢谢。”   “客气什么。”   “哥哥总是这么贴心。”   “你是我弟弟。”   “好吧,哥,你想玩点什么?”   “随你,”楚江端坐在位置上,屈起手指揉了揉自个的太阳穴,“最好少折腾些。”   楚河看向楚江眼下的青黑,有些许心疼,低声问:“昨天没休息好?”   “没怎么睡,也不妨事。”   楚河无声地叹了口气,改了所有玩乐的主意,干脆提议:“那咱们一起躺着聊聊天,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儿?”   “你在照顾我?”楚江沉声问。   “对,我在照顾你,”楚河回答得理直气壮,“我是你亲弟弟,难道要让你拖着疲倦的身体,再应付我两个小时么?”   “倒也没那么累。”   “别逞强,咱们一起躺着聊聊天就好。”   “就这样?”   “那不然呢,反正日久天长,想玩什么时间不成?”   楚江心中熨帖,回了句:“那就听你的。”   两人换了睡衣,找了间西式装修的宽敞卧室并排躺着。   室内的窗帘极能挡光,楚河和哥哥躺在柔软的床上,也没什么心理负担,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楚江却不打算直接睡,他说话的时候,胸膛上下起伏,楚河看不到,但是能感受得到——他的手就压在了对方的胸口。 第13章   楚河倒没有什么旖旎心思,楚江正在说他太太的事:“明天我妻子和儿子会回来,刚好一起吃顿晚饭。”   “那很好啊,”楚河不带一丝狎昵地捏了捏楚江的胸肌,“哥,你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天生的。”   “哦,”楚河凑了过去,枕在了对方的胸口上,“我的胸肌就没你这么大。”   “你长得很像妈妈。”   “你像爸爸?”   “不。”   “嗯?”   “像爷爷。”   “原来如此,”楚江近距离感受了一会儿楚江的起伏和心跳,含糊地说,“哥,我有一点小小的烦恼。”   “烦恼什么?”   “我失去了记忆,但有时候还会想起几个片段。”   “什么片段?”   “和一个男人有关的片段,那人应该是我前夫。”   “是么。”楚江平静地应了一声,像是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似的。   “哥哥,你认识他么,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楚河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可能是他太放松了,忍不住向这个和他血缘相近的人寻求帮助。   “不认识,”楚江没有半点犹豫地回答,“但一段婚姻如果走到了尽头,感情不可能完好无缺,或许你抓住的片段是幸福时光,遗忘的片段则是真切的痛苦。楚河,你是我的弟弟,我希望你过得快乐。”   “哥。”楚河蹭了蹭楚江的胸肌。   “怎么?”楚江有些无奈。   “你好好哦。”   “这就好了?”   “你和我想象的大哥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那我要做得更好一些,因为你比我想象得要好上很多。”   “真的?”   “当然。”   楚河与楚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楚江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楚河轻轻地喊了一声“哥”,而楚江没有回答。   ——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到直接睡着了。   楚河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头从楚江的胸口挪开,换了个姿势,屈起手撑着自个的下巴,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   楚江无疑是长得很帅的,只是他们是亲兄弟,楚江还有妻有子的,实在不适合再撩拨了。   楚河扯开了被子,帮楚江轻轻盖好,自个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刚出房门,就撞见了隋枫。   “你怎么在这儿?”楚河压低声音问。   “找您邀宠。”隋枫同样压低声音答。   “啊?”楚河以为自己听错了。   “来找您,看能不能帮上些什么忙……”   隋枫这话说得暧昧,楚河也听明白了言外之意,他笑着摇了摇头,回了句:“你别添乱了。”   “好吧,”隋枫叹息出声,“看来找的时机不太对。”   “我对你没这种心思的。”   “那就等您有心思再说。”   “恐怕不会有。”   楚河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大步流星地向前走,隋枫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您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亲密关系有利于我更好地为您服务,这在上层的雇佣关系中是非常普遍的附加服务。”   “是我的错觉么,你们好像都很随便的样子。”   “当人的物欲得到充分满足的时候,其他的欲望就会无限制地扩大,相较于其他,性还是安全的方式。”   “你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么?”   “没有。”   “哦。”   楚河停下了脚步,对上了隋枫微笑着的面孔,随意说了一句:“那就去找个男朋友或者女朋友,然后和他/她做这种事吧。”   隋枫的表情变得有些哭笑不得,他说:“我尽量。”   楚河没有再多话的意思,他甩开隋枫、回了自己的房间,刚看了十几页书,就听门外的工作人员低声喊:“孟少爷来了。”   “直接进来吧,也不是什么外人。”   楚河头也没抬,继续看手中的书,只听到房门“吱哑”一声,然后便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些许檀香自那人的方向传来,很好闻,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你是换了新香水么?”楚河猜测,应该有其他原因。   “是我情人身上的味道,我抱了他很久,也就沾上了。”孟一凡平静而挑衅地回答。 第14章   “你的精力倒还真旺盛。”   楚江倒也没生气,只是觉得好笑,临睡觉之前,孟一凡还是柔弱不能自理、没办法自个走路的模样,睡了一觉,都可以拈花惹草了。   “总要安抚下情人的情绪。”   “不是说,他没那么喜欢你么?”   “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喜欢的。”   “嗯?”   “听说过吊桥效应么?”孟一凡的眼中流淌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当一个人处在危机之中的时候,谁救了他,谁就会成为他依赖、乃至喜欢的那个人……”   “我对你怎么追求情人并不感兴趣,”楚河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做了么?”   孟一凡浅笑着说:“做了。”   “你还有力气?”   “他脐橙。”   “还有精力?”   “……只做了一次。”   “爽么?”   “……”孟一凡看起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楚河低头又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地问:“是在上比较爽,还是在下比较爽一些?”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也只是好奇,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保持缄默。”   室内一时之间,变得冷寂下来。   “孟孟,我不太懂,你就这么需要这场婚姻么?你我萍水相逢,我也不忍心看你太难过。”   楚河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就是时间节点有些微妙,毕竟,昨儿两人刚亲密过。   孟一凡这回倒是不缄默了,他平静地说:“需要,这是我的命,我也得认。”   “那你为什么要阳奉阴违,总是试图让我不高兴呢?”楚河将书页合拢,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他身量和孟一凡相仿,影子和对方的影子也重叠了大半,“婚约是无法取消的,做一对恩爱的伴侣,总比做一对怨侣要强一些吧?诚然现在我们之间没什么感情,但慢慢培养,也比一开始就闹僵强一些吧?”   楚河很认真地和孟一凡讲道理,他猜自个失忆前肯定是个好人,做事情总讲究有礼有节,不是很愿意麻烦别人,更不要提“威逼利诱”了。   孟一凡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说:“我们之间,还是不要有过多的感情比较好。”   “你心有所属?就那么爱你那情人?”   “商业联姻,大部分都是相敬如宾的关系,你可以找寻喜欢的情人,我们各玩各的,不必非要凑到一处。”   “我如果有喜欢的人,绝不会让他只做我的情人,”楚河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我一定会娶他,然后给他我所能给的一切。”   “如果你不是楚家的少爷,你又能给他什么呢?”孟一凡的嘴角微微翘起,那是一个嘲讽的弧度,“你无法守护你爱的人……”   “但我是,”楚河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孟一凡的脸,“如果我爱上其他人,我会中止我们之间的联姻,所以,孟一凡,你可以认真考虑,究竟是要将我越推越远,还是和我好好相处。”   孟一凡抬起手,握住了楚河的手腕,说:“这世界真是荒谬。”   “荒谬什么?我不至于那么让你讨厌吧?”   “我不讨厌你,”孟一凡话里有话,楚河懒得花心思去猜,“我只是觉得,我们的这场婚姻,来得太有趣了。”   “所以,你的决定是?”   “我会收敛我的行为举止的。”   “那很好,你乖一些,我们好好相处。”   楚河终于“讲通”了道理,他略低下头,吻上了孟一凡的嘴唇。   孟一凡没有退拒,反倒是迎合了起来,两人亲吻了一会儿,楚河抱起了孟一凡、回了自个的卧室。   多余的衣物渐渐褪去,楚河的拇指压上了那些在记忆里并不存在的痕迹,明知故问:“情人留下的?”   孟一凡并不回答,像是默认。   楚河也不以为意,只是在合二为一的时候,低笑着问:“你情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一个善良、软弱但很聪明的人。”   孟一凡的唇贴着楚河的耳朵,轻声地说。   他们正在做着这世间最亲密的事,却连貌合神离都算不上。   楚河小幅度地侧过头,亲了亲孟一凡的脸颊,说:“你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他。”   “我一般不会对他这样的人出手的,”孟一凡攀附上了楚河的脊背,“但一旦离开他,我的脑子里都是他,我实在是忍不住。”   “忍不住?”   “嗯,说得难听点,叫见色起意,说得好听点,叫一见钟情。”   “还挺浪漫,”楚河随口回了一句,他更多的精力用来感受身下这幅躯壳的美好,“你追求的他?”   “嗯,他那时候还心有所属。”   “你这是横刀夺爱?”   “准确来说,是小三上位。”   孟一凡毫不顾忌地说,他似乎并不引以为耻,还隐隐约约有几分骄傲。   可惜,那时候的楚河并不知晓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他只是觉得……神奇。   那些束缚普通人的道德与规则,仿佛并不能束缚这些“天龙之子”,他们有自己的一套道德体系,并且,看起来运转得还不错。   楚河应该厌恶这一切的,但莫名的,又没有那么厌恶了,他想起最近刷到的一句话。   “一些人面对特权时感到愤怒,或许只是因为,他不是享受特权的那一个人。”   这句话真的三观不正极了,但好像又说得很对。   正直、纯洁、善良、坚守。   这些美好的词汇早已远去,整个社会不知道在何时变成了扭曲的模样,在祥和平静的表面之下,纷杂的欲望在改变每一个人。   孟一凡诚然不是什么好人,觊觎已经有“伴儿”的男人,充当了第三者的角色,但孟一凡的情人也算不上全然无辜,总归也是抵挡不住诱惑,选择了共同沉沦。   他们两人一个愿意当第三者上位,一个愿意抛弃原有的情人和他人在一起,也算得上“天作之合”、“珠联璧合”。   只是,总归侵犯了楚河的利益。   倒不是楚河对孟一凡有多少感情,这才刚认识几天。   但外头将孟一凡有情人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楚河自己又没有找个情人的打算,总归是有些没面子。   这事早晚得解决掉,或者想办法从某些方面找回场子。   楚河之前说想尝尝孟一凡的情人的味道,只是有几分试探和戏谑,现在倒是真想尝尝了。   孟一凡很喜欢他那情人,要是楚河尝了也不错,留下来当个通用的情人,偶尔换换口味,倒也不错。   这样既堵住了外头的议论,又能让孟一凡不必和他的情人分开,岂不是两全其美。   孟一凡发出了一声闷哼,声音很好听,楚河回过了神,将更多的精力用在了眼前的享乐上。   孟一凡是个很好玩的“玩具”,他是有些喜欢的。 第15章   楚河临睡前定了闹铃,因此第二天八点准时醒来,孟一凡还在熟睡,他的睡姿不错,很规矩地躺在一边,似乎小时候有被“教导”过。   楚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披着睡袍下了床,洗漱更衣、吃过早饭,就赶去上课。   今天的课程主要学商业知识,楚河听得很认真,课上了一半,他大哥也来了,倒不是来停课的,而是亲自来告诉他一个消息:“国外有事,我现在就要离开了。”   “这么忙的么?”楚河是真的有点舍不得他大哥。   “过两天就回来了。”楚江并不擅长安慰人。   “回来歇一歇脚,然后又要离开?”楚河鼓了鼓脸。   “你好好学习,以后可以帮我。”   “……成吧,你照顾好自己,我会想你的。”   楚江沉默了几秒钟,他上前一步,抬手摸了摸楚河的头发,说:“你很好,但不必那么好。”   “什么意思?”   “做一切你想做的事,不需要考虑其他任何人的感受。”   “哥,你在鼓励我做个坏蛋?”   “嗯。”   “为什么啊?”   “这样你会自在一些。”   “会么?”   “会。”   楚河其实不太明白楚江想表达的意思,但既然是他认可的大哥特意提出的,他还是点了点头,至于要不要这么做,看情况再说了。   楚江说完了这番话,又拍了拍楚河的肩膀,转身就离开了。   楚河原本是想目送他大哥离开的,但外头有些冷,他只等了几秒钟就回房间了——属于有一点亲情,但并不多。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了,楚河吃午餐的时候,收到了孟一凡的消息——“有事出门,晚上回来。”   “几点?”楚河动了动手指。   “九点。”   “陪你情人?”   “有些工作要处理。”   “顺便陪你情人?”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手机重新亮起。   “嗯,对,陪我情人。”   楚河顺手将手机扔到了桌面上,他继续吃他一个人的午饭。   午餐结束后就是遛弯环节。   今天陪他遛弯的是隋枫的哥哥隋鑫。   隋鑫正在向他介绍楚家各房的构成,楚河听了一会儿,腻歪了,问他:“有哪些人我得罪不起的么?”   隋鑫很温和地笑了笑,说:“除了您的兄长、父母和祖父母,其他人都不必太放在心上。”   “那我为什么要听你说些废话?”   “……或许您愿意听些楚家人的八卦,打发下时间?”   “无聊。”楚河神色恹恹。   “愿为您解忧。”这话隋鑫说得诚恳。   楚河的视线落在对方白净柔和的脸上,随口问了句:“有女朋友么?”   “没有,”隋鑫没有停顿,很自然地说了后半句,“有男朋友。”   “你弟弟也是同性恋。”   “对。”   楚河收回了视线,随意抓了把搁置在石柱上的鱼食,洒进了池塘里。   池塘里的观赏鱼汇聚而来,跳跃得很欢快。   他压了压刚刚一瞬间涌起的心思,又问:“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   “您爱玩游戏么?”   “还可以。”   “附近有个刚刚更新过的游戏房。”   “好玩儿?”   “还不错。”   楚河没想到隋鑫看起来这么古板的人,会提出这么潮流的建议。   他其实对游戏不太感兴趣,但实在无聊,也就跟着去了。   出人意料,这个游戏房不止是间房子,而是一幢四层高的建筑,各式各样的游戏,从简单的抓娃娃到复杂的VR游戏,可谓应有尽有,楚河很有仪式感地抓了把硬币,然后投身到了游戏的世界里。   硬币用光了就再抓,碰上双人游戏,就拉着隋鑫一起玩。   而隋鑫竟然还是个游戏高手,楚河被陪玩得更开心了。   四层的游戏房连半层都没有玩完,时间竟然已经滑到了晚上七点,隋鑫温声提醒楚河,楚河才意识到该用晚餐了,饥饿感终于席卷而来,他将最后一枚硬币扔到了盒子里,说:“陪我一起吃晚饭。”   隋鑫没有丝毫的犹豫,柔顺地点了点头,说:“好。”   隋鑫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人——对这一点,楚河早有感知,当一起吃这顿饭的时候,他更是深有感触。   隋鑫一开始在站在他身边的,但楚河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他就非常顺从地坐在了楚河的身侧,然后开始帮他布菜。   回到楚家的这几点,楚河拒绝过不少试图给他布菜的工作人员,但隋鑫的动作非常自然、连贯、迅速,夹的菜刚好是距离楚河比较远、而他又比较喜欢的。   楚河只迟疑了一瞬,就让隋鑫的第一筷子菜落到了他的骨碟中。   他看了看他很爱吃的宫爆虾球,到底还是用自己的筷子,夹起来吃了。   吃过了第一口,第二口也随之而来,伴随着隋鑫温和的声音:“少爷,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想吃什么,就和我说。”   “不用,我可以自己……”楚河试图阻止对方。   “少爷,”隋鑫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优雅又漂亮,“难得有服侍您的机会,让我帮您,好么?”   楚河想说“我不太习惯这一套”,对上隋鑫显得分外真诚的眼神,又转了个弯:“随便你。”   隋鑫点了点头,开始更加妥帖地、无微不至地照顾起楚河用餐。   楚河不得不提醒他:“你也吃。”   “好。”   隋鑫交换着公筷和自己的筷子,筷子、汤匙和各类工具用得极为顺畅,楚河看着对方拆出了一盘完整的蟹肉,不由得赞叹了一句:“技术不错。”   隋鑫低笑着回了一句:“我总归是专业的。”   “专业服侍楚家人的?”楚河反问。   隋鑫将手中的鱼刺用工具细致地挑走,温声说:“专业服务您的。”   楚河被哄得有一点点开心,他又起了一点不可言说的念头,于是问:“你和你男朋友交往多久了?”   “我们是青梅竹马,”隋鑫的眼里满是笑意,“自小就一起长大的。”   “哦,那挺好的。”   楚河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插足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这种事,他恐怕是做不到的——孟一凡和他的情人不算,首先,孟一凡是他的未婚夫,然后,他的情人明确知晓孟一凡身上有婚约。他和孟一凡搞那是天经地义,和孟一凡的情人搞那是感官交流,和当第三者是没什么关系的。   楚河有点失望,但隋鑫伺候得很尽心,他还是很愉悦地吃完了这顿饭。   等吃过了饭,隋鑫又从其他人的手中接过了温热的毛巾,亲自帮楚河擦了擦脸颊、手心和手背。   楚河任由他擦过了,又问:“这是哪里的规矩?”   “只是想让您舒服一些。”隋鑫笑着回答。   “还有什么其他的么?”楚河随口问。   “您还想要什么?”隋鑫依旧温和地问。 第16章   楚河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他真的说出他想要什么,隋鑫即使不高兴,也是会点头答应的。   他差一点就真的要说出什么了。   不过话语出口之前,他隐隐约约地想起,很久以前,在某节课的课堂上,有位老师对他说:“人与野兽之间的区别,就在于,人懂得克制,而野兽并不懂得。”   楚河不太想当人,但是也不能让自己沦落成野兽那一档。   他深深地看了隋鑫一眼,随口说:“请给我拿一个草莓布丁。”   “好的,二少爷。”隋鑫笑着回答,甚至还点了点头。   怎么说呢,他这个笑容特别欣慰,还有种霸道总裁小说里“全能”管家的范儿,楚河看了又看,又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情感关系简单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对吧?   吃完了草莓布丁,楚河回到房间,开始玩儿手机游戏。   隋鑫整理了一份评分较高的游戏清单,楚河看了看,还是重新下载了经典老游戏——保卫萝卜。   他用手机验证码试了试,成功找回了自己的账号,然后顺着曾经的关卡继续玩儿了起来。   ——孟一凡进来的时候,楚河正在纠结要不要充值大礼包,买些钻石保卫自己的萝卜。   “在玩游戏?”孟一凡扬声问。   “嗯嗯,超好玩儿的。”楚河头也没抬,半躺在床上,他对这场比赛没有什么胜负欲,想了想,还是没充这个大礼包,选择重新开了一局游戏。   “我给你带了礼物。”孟一凡温声说。   “什么礼物?”楚河随口问。   “我情人做的小点心。”   “你自己吃吧。”   “说不定你会喜欢吃。”   楚河听了这话,按下了屏幕上游戏的暂停键,顺手将手机扔到一边,说:“你这话有点话里有话的意思了,你情人做的点心,我怎么会喜欢。”   孟一凡很缓慢地勾起了笑容,楚河看了一眼,莫名联想到了阴暗爬行的艳鬼。   “味道很好吃的,说不定你会喜欢。”孟一凡柔柔地说。   “你今儿受刺激了?”楚河直接把话挑开了说,“不是去见情人了么,怎么,温香暖玉没让你松快松快,反倒是弄得满身怨气了?”   孟一凡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错误。”   “实在不想结婚,你可以退婚的。”楚河好言相劝。   “我那么喜欢你,自然是想结婚的。”孟一凡睁眼说瞎话。   楚河无奈地摇了摇头,冲着孟一凡招了招手,说:“过来。”   孟一凡缓慢地走到了楚河的身边,楚河抬起手,他也抬起了手。   楚河拖拽着孟一凡、倒进了自己的怀里。   孟一凡到底是个大男人,还是有些重量的。   楚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他,问:“发生什么难过的事了?”   孟一凡低笑出声,半真半假地说:“你这语气,好像哄宠物啊。”   “你是我未婚夫,我这是哄未婚夫的语气。”   “你真想知道?”   “你想说那就说,不想说就算了。”   楚河想得很开,他愿意发发善心关心孟一凡的心理状态,省得把人逼成变态,如果孟一凡还是这幅死扛的态度,那就管他去死好了。   孟一凡一开始是沉默地盯着楚河的,过了一会儿,他把头埋进了楚河的胸口,低声说:“我情人问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   “他问我‘孟一凡,你被楚河艹得爽么’。”   楚河没忍住,闷笑出声。   “不是,你这情人还挺有意思,他还知道我的名字啊?”   “他知道。”   楚河看不清孟一凡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对方精致漂亮的头发,但听语气,孟一凡难过的。   楚河随口安慰了一句:“可能是吃醋吧,情人嘛,你都不奢求他的真心了,他说什么话,你也不用太在意,对吧。”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他其实是恨着我的。”   “不是,你做什么了,他这么恨你啊?”   楚河有点想八卦,但孟一凡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们之间的交情也没有好到这地步。   不过说真的,楚河感觉他出院之后、回到楚家的这段经历也挺奇特的。   怎么会有这么混乱的状况,他又为什么要来分析自己未婚夫和他情人之间的情感关系?   孟一凡缓了一会儿,抬起了一张完美无缺的笑脸,凑过来,亲了亲楚河的嘴角,说:“你要知道我做了什么,你也会恨我的。”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没有管别人闲事的习惯。”   楚河简直莫名其妙了。   “我以前不觉得我那么坏,”孟一凡跨.在了楚河的身上,柔顺地解自己的扣子,“但认识他以后,我发现我变了,我什么都能做出来。”   “他?你情人?”楚河平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孟家的少爷为他宽衣解带。   “嗯,他很好,好到我不择手段。”   “在我的床上,你谈别的男人。”   “你也可以谈别的男人。”孟一凡脱了自己的,开始脱楚河的,“嫌麻烦的话,楚家豢养的人质量都不错,只要你提要求,他们都会满足你。”   “你是想让我也在外玩,这样就没资格要求你婚后和你情人保持距离?”   楚河将话挑开了说,孟一凡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了东西,问楚河:“要雨伞么?”   楚河回问了句:“你情人干净么?”   “干净的。”   “你确定?”   “我派人跟着他,他也很少出门,除了他前任,他只跟我睡过。”   “你还有其他的情人么?”   “跟他在一起后,就断了。”   “哦,还挺纯爱的。”楚河其实真的是想夸孟一凡一句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说出来特别像嘲讽。   “我不想和你结婚,”孟一凡一边这么说,一边将雨伞重新放回到了抽屉里,“但又必须和你结婚。”   楚河起了点怜悯心,说:“要不就按你第一天说的,我主动提对你不满意得了,我也没那么恶毒,非要拆散你和你情人。”   孟一凡摇了摇头,他做好了准备工作,扶着楚河的肩膀,喂楚河吃了个脐橙。   ——应该是有点不舒服的,孟一凡的眉头微微蹙起,但他对自己下得了狠心。   “楚河,你是个好人。只是每一天情况都在变差,孟家需要这场联姻,我不可以任性。”   楚河被投喂了一张好人卡,他不太高兴,即使被喂着吃脐橙也不大高兴。   他动了动脑筋,发现了华点。   “要是孟家倒了,你和你情人会怎么样?”   “……”孟一凡没说话,只是平静而冷漠地看着楚河。   “他一定会离开你,对吧?”楚河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孟孟,你是为了孟家在忍辱负重,还是为了你情人在忍辱负重。”   “楚河——”孟一凡眼角有些红。   楚河扶住了孟一凡的腰,温声说:“快一些,你该多讨好我,不是么?”   孟一凡低下头,亲吻着楚河的嘴唇,他没说话,但果真喂脐橙喂得快了些。   一轮过后,楚河将孟一凡压在了床榻之上,一边玩,一边问:“我现在倒是好奇了,他有什么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第17章   孟一凡并没有回答楚河这个问题,他凑过去亲吻楚河的嘴唇,极近温顺放荡,试图蒙混过关。   楚河今天心情很好,没有难为他的意思,也就不再追问了。   两人享受了一番鱼水之欢,孟一凡撑着要下床洗澡,楚河问了句:“需要我抱你过去么?”   孟一凡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问:“能麻烦你么?”   “倒也不需要这么客气。”   楚河叹了口气,打横将人抱起,底下人早就备好了汤泉,还是上次的房间,只是多了一道清理的程序。   工具是现成的,孟一凡自己弄,楚河看了几眼,没帮忙,倒也没添乱。   再回房间的时候,床上的寝具都已经换了新的,工作人员也端来了好消化的夜宵,然后训练有素地退下。   楚河吃了两口面条,看孟一凡闷不做声喝汤,想起了做之前他一直提的事,于是随口问:“你那情人做了什么东西,好吃么?”   孟一凡顿了一下,说:“老婆饼。”   “霍,比做蛋挞要复杂点,咱们尝尝?”   “你不是不感兴趣么?”   “之前是不感兴趣,现在改主意了,怎么,舍不得了?”   楚河问这句大多是带着调侃的,但孟一凡的表情却很耐人寻味,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叫底下人放保鲜室了,现在拿出来,或许会有点凉。”   “凉也不怕什么的,我也不嫌麻烦。”   楚河说完了这句话,也不等孟一凡回应,直接拿起了电话的话筒,拨通了内线电话,吩咐下去:“去把孟少爷带回来的老婆饼找出来,端几块送上来吧。”   “是,少爷。”   电话那端应答的很快,效率也很高,十分钟内端上来的老婆饼还是加热过的。   楚河低头看了看,平平无奇,倒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他抬手拿了一块尝了尝,说:“有些甜了。”   “不好吃么?”孟一凡轻声问。   “有些甜了,不太合我胃口,你喜欢的话,你多吃吧。”   孟一凡低垂着头,吃完了剩下的几块点心。   两人吃过了夜宵,一起上床睡了。   第二天,孟一凡没提出门的事,反倒是陪着楚河去上课了。   楚河认认真真地记笔记,偶尔看一眼孟一凡,才发现对方竟然在用电脑处理公务,一会儿回个邮件,一会儿和下属线上讨论个项目,俨然一副商业精英的模样。   孟一凡对他的视线很敏感,不管看起来多忙碌,都会停下手里的活,抬头对他笑一笑——倒有几分情真意切的模样了。   上完了一上午的课,孟一凡也停了手里的活,主动问楚河:“要不要出去逛逛?”   “出去?去哪里?”楚河懒洋洋问。   “继续逛园子也成,离开楚家去外头逛逛也成。”   “你陪我?”   “当然。”   “怎么突然要陪我了?”楚河明知故问。   “我们的未婚夫夫,总该培养培养感情吧。”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不过楚河心知肚明,要是孟家的情况没那么糟糕,孟一凡是决计不可能主动讨好他的。   这么看来,他倒是很像是影视作品里的反派角色,仗着家世给有情人之间制造矛盾隔阂。   楚河轻笑一声,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儿挥到了一边,说:“我想离开楚家逛逛,具体去哪儿,你来安排吧,今天都听你的。”   “好,”孟一凡答应了,“要在外面留宿么?”   “也行。”   孟一凡的效率很高,照顾起人也称得上妥帖。   楚河外出的服饰是孟一凡亲自挑的,如果不是楚河拒绝,他还想亲自帮他穿好。   楚河换好了衣服,孟一凡又拿了块表,递给了楚河。   楚河低头看了一眼,说:“以前倒没见过这块表。”   “送你的,和我今天戴的一样。”   “情侣款?”   “对。”   楚河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不过未婚夫特地准备了,他也没不太想拒绝,干脆伸出了手,任由对方给他扣上表扣。   他低头看了一眼表盘,这表很是优雅华丽,他看着也是喜欢的。   --   两人并肩出了院子,没走几步就上了车,楚河坐在了里侧,孟一凡坐在了外侧,车门由工作人员关闭,除了司机外,副驾上还坐着经验丰富的保镖。   车辆开出楚家大门,汇入早已准备好的车队,前后左右都有数辆车跟随,排场倒是比他那天从医院回楚家时要更甚一筹。   “……”楚河透过车窗向外看了看,除了自家安排跟随的车辆,倒也看不到什么风景,他有些无趣地收回了视线。   “庄园的风景很好,你会喜欢的。”   “做什么去?”   “打高尔夫球。”   “我不会。”   “我想亲自教你,可以么?”   孟一凡出门前应该是仔细打理过了,连头发丝都透露着精致,他的笑容恰到好处,殷切又不显谄媚,让人看着很难生出厌恶之心。   更何况,楚河本来就不讨厌他,也只是略犹豫了片刻,就点了点头,说:“可以。”   车辆行驶进了陌生的庄园,楚河下了车,看了一眼并不陌生的来自楚家的工作人员,压下了心头涌起的一丝不适。   他的身体在告诉他“或许你要紧张了”,但他的理智却告诉他“这没什么,他不敢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   楚河花了几秒钟的时间调整自己,他望向了一望无际的高尔夫草坪,问孟一凡:“你很会打高尔夫?”   “还好,这是小学的必修课。”   “也很会教人?”   孟一凡摇了摇头,说:“其他人有教练,但我想教你。”   “为什么?”   “你会是我的合法伴侣。”   楚河笑了笑,假装有被这句话哄到了。   他们进了更衣室换衣服,孟一凡简单讲了讲高尔夫球的起源和历史,又亲自帮楚河挑了一双漂亮的高尔夫球鞋。   楚河换好了衣服、穿上了球鞋,去了训练的场地——然后,从如何挥杆开始练起。   坦白说,作为一个新手,楚河挥杆的姿势并不优美,甚至不太懂怎么握杆,不过除了必备的工作人员外,他们已经清空了整个高尔夫球场,倒也不会有多少人看到他的“新手期”。   高尔夫球是一项时尚而优雅的运动。   楚河打了一会儿,就有些乐在其中——当然,他的成绩可谓惨不忍睹,和孟一凡的差了一大截。   他倒也不介意,玩累了,就把球杆递给工作人员,站在一边休息一会儿。   他低下头,刷了刷手机,下一瞬听到了一个并不熟悉的英文单词——“Eagle”。   “Eagle?”楚河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抬起头,发现球童们在欢呼,不远处的孟一凡看起来也很高兴。   “一杆进洞。”他冲他喊。   “那很棒哦。”   楚河鼓了鼓掌,孟一凡将球杆和手套一起递给了球童,大跨步地向他走来,张开了双手。   楚河不明所以,但同样配合地张开了双手,下一瞬,他们紧密相拥在了一起。   孟一凡吻了下楚河的耳垂,轻声说:“你带给了我好运。”   “是你技艺高超。”楚河下意识地反驳。   “那就是双重叠加的效果,”孟一凡贴了贴楚河的脸颊,“我要去派红包了。”   楚河被孟一凡科普过了球场上的礼仪,他想了想,回了句:“给我包个大的?”   “当然是最最大的。”   孟一凡调笑出声,松开了楚河,转身去派红包了。   --   孟一凡出手阔绰,整个高尔夫球场喜气洋洋,楚河最后得了个大红包,他嫌拿着累,随手递给了一个眼熟的工作人员,叫他帮忙收好。   他们二人在高尔夫球场着实消磨了不少时间,楚河有些疲倦,揉了揉肩膀,问:“接下来去哪儿?”   “去按摩怎么样。”   “正经的按摩?”   “不正经的也有。”   “那还是去个正经的地方吧。” 第18章   孟一凡带楚河去了“正经的地方”,但实际上,也不那么正经。   至少所有的服务人员颜值都在平均线以上,态度亲昵而自然。   孟一凡在这家会所的权限非常高,楚河和他一起走了贵宾通道,然后进了顶层的一间金碧辉煌的包厢。   ——或许不能仅仅用金碧辉煌来形容,毕竟在按摩床的床头镶嵌着璀璨的钻石,看起来像是真的,或许也真的是真的。   室内没有分床,只有一张极大的足够四五个人在上面翻滚的宽床。   孟一凡和楚河在不同的浴室里冲了个澡,换好了浴衣,又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服务人员端上来了两个装满了写着人名的木质长条的托盘,楚河随手拨弄着里面的长条,问他的同床人:“这是要翻牌子?”   “越靠中间的牌子,手上的功夫越好。”   “那你选哪个?”   “盲抽,比较有意思。”   楚河挑了靠近中间的一个,递给了服务人员,孟一凡也选好了。   两个服务人员退了下去,没过多久,两位相貌清秀的男技师就端着工具盘过来了。   楚河的记忆里是没有做过按摩这件事的,他倒也不害怕,不懂就问,也直接开口说“我不太吃力,轻一些。”   “好的,先生。”   楚河选的这位技师技术非常娴熟,没过多久,楚河就开始享受起被按摩的感觉,他也能腾出精力来,观察在他旁边安安静静躺着的孟一凡。   孟一凡看起来有些疲累,眼底都有些青黑了,他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似的。   楚河低声喊了句:“孟一凡?”   “嗯?”孟一凡睁开了双眼,眼底一片清明。   “你是不是很累?”   “还好。”   “昨天没睡好?”   “睡得还行,就是这段时间都太累了,有点心力交瘁。”   楚河没追问为什么会“心力交瘁”,想也知道,无非是因为这场联姻。   他闭上了双眼,感受着技师的手按压在他的肩头,叹息出声:“为什么要这么压榨自己呢,放过自己不好么?”   “我已经输不起了,”孟一凡这话倒是还带着笑意的,“或许是我做错了太多事,所以要得到报应吧。”   “你的报应就是跟我在一起?”楚河听了这话,倒是有点不高兴了。   “我的幸运是遇到了你,”孟一凡当然不会承认,他甚至找了个还不错的理由,“如果碰到其他人,我的处境或许会更加艰难。”   “那要不要,对我好一点?”楚河半开玩笑似的问,“少提那些不相干的人,当然,能断掉最好。”   “我会尽量对你好,”孟一凡的头靠近了楚河一些,语气很是认真,“楚河,他不是不相干的人。”   楚河嗤笑出声,有些生气地别过头,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或许是因为精油很有效,或许是因为技师的手法高超,又或许单纯地因为宽床很舒适,楚河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等他睡醒的时候,技师已经离开了,孟一凡正在敲键盘。   “在工作?”楚河含糊地问。   “在工作。”   “这么勤奋?”   “不做些事,单靠楚家的帮扶,也不是长久之计。”   楚河打了个哈欠,问:“你们家的其他人呢?”   “也都在各司其职,”孟一凡的表情很淡,有一种商业精英式的冷漠,“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谁都不会拖后腿。”   “你难道不在拖后腿么?”楚河缓缓地开口,“你总是在惹怒我的边缘反复横跳,我有时候搞不懂你,你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却不愿意那么做,你的骄傲要比你的家族更重要么?”   孟一凡敲键盘的声音瞬间停歇了。   他沉默了几秒钟,自嘲似的说:“无论我此刻讨好你,还是惹怒你,结局都是一样的。”   “结局怎么会一样呢?”楚河是真的不明白。   孟一凡意味不明地看着他,脸上的悲悯像是对着他、又像是对着他自己。   “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错误。”   坦白说,楚河听不懂这句话,不过字面上理解的话,他认为孟一凡是在表达对这场联姻的不满意。   今天的约会安排,整体让楚河比较满意,因此他犹豫了十几秒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发火。   最终的结果是,他决定发火。   楚河没有家暴别人的爱好,他也不想和孟一凡吵架——那只会让他被情绪裹挟着、陷入更低落的情绪之中。   他采取了一个简单有效的应对措施,那就是很平静地对孟一凡说:“你下不去手,那就由我来结束这个错误,我会和我哥哥提出取消这场联姻,然后你我各不相干,你可以和你的情人做一对苦命鸳鸯了。”   说完了这句话,楚河停顿了一下,没去看对方的表情,但笑着补充了一句:“哦,抱歉,忘了你情人和你关系也就那样,说不定,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孟一凡没有立刻对这句话做出任何的回应。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楚河有一些不耐烦了。   楚河有时候真想学会“读心术”,这样的话,他就知道孟一凡到底在暗示些什么。   “我去打个电话。”   孟一凡终于开了口,但这个答复,在楚河的意料之外。   “打给谁?”   “我情人。”   “……我以为,你会打给你的家人。”   “孟家沦落到这个地步,说到底,是我家人的决策失误,”孟一凡轻笑出声,竟像是在嘲讽,“当权者的失误,要让整个家族的所有人共同承担。”   “你之前不是已经接受了这个安排?”   “结局都是一样的。”   楚河摇了摇头,说:“如果我们相处融洽,那结局就不一样。”   孟一凡摇了摇头。   “你很厌恶我?”楚河轻佻地问。   “并不,”出乎意料,孟一凡竟然反驳了,“我其实挺喜欢你的性格的,但从我喜欢上他的那一天起,你我之间注定没办法和平共处。”   楚河有些微妙的膈应,他突然萌生了一个让孟一凡也同样膈应的“好主意”,不过他准备先等等,等等看对方打这个电话的结果。   “那你出去打电话吧,记得找个隔音的地方。”   “好。”   --   孟一凡这个电话打的时间并不久,甚至可以称得上迅速,从他出门、到他回来,加起来不超过五分钟。   楚河看了看他平静的脸,露出了一个应该算讽刺的笑容,他说:“怎么,你情人不同意你和我分开?”   “的确不同意。”   “他贪图你的钱财?”   “倒也不是,”孟一凡闭了闭眼,像是在隐忍些什么,但又挣扎着睁开了双眼,“他对我说,如果我为了他背叛了家族,我一定会后悔,我们之间,同样也无法走到最后,在未来感情变淡的时候,或者每一次发生矛盾亦或争执的时候,我都会后悔此刻的决定。”   “你怕后悔么?”楚河有些好奇。   “我怕他现在就离开我。”孟一凡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无奈的笑容。   爱情,可真是折磨人的利器。   楚河漫不经心地想。   他又确认似的问了一遍:“所以,你并不想让我现在提出取消婚约,对么?”   “对,抱歉,我之前的态度不太好,以后会改的。”   孟一凡这句话说得诚恳,不过楚河不怎么信。   ——毕竟,他之前就这么说过,但还是没什么收敛的意思。   楚河笑了笑,轻飘飘地说出了刚刚想好的主意:“如果你想继续这场联姻的话,就让你的情人陪我一晚,嗯,你可以继续给他打电话,和他商量一下。” 第19章   楚河观察着孟一凡的表情。   很奇异,对方并没有露出多少诧异的神色。   “你打定主意了?”孟一凡平静地问。   “原本是没有的,”楚河轻笑出声,“今天是打定主意了。”   孟一凡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很想拒绝。”   “那你会拒绝么?”楚河言笑晏晏,“或者,你能拒绝么?”   自由之所以为人所歌颂,是因为绝大多数的人无法拥有。   很显然,孟一凡不是那个幸运的“少数人”。   孟一凡的脸色很苍白,像个摇摇欲坠的纸片人。   他身体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实际上,也不像是很好的样子。   ——是早年被各路情人掏空了身体?   ——是身上带了什么西医查不出来的先天病症?   ——还是,因为意识到自己无法说出这个“不”字,而气得控制不住自己。   楚河全身上下都很放松,他其实并没有逼迫孟一凡,真正逼迫对方的是家族、是财权、是恋人。   “如果我祈求你……”孟一凡试图开口。   “你也知道,那毫无意义,”楚河抬起手,拍了拍孟一凡的肩膀,“我已经不想和你再玩温水煮青蛙的游戏。”   “你一定要逼我么?”孟一凡的身体绷得很紧。   “如果我们处在相反的地位上,你会不逼我么?”楚河温声询问。   “不会,”孟一凡的回答比楚河想象得要快,“我同样也会逼迫你。”   楚河很满意对方的坦诚,他用手背摸了摸那人略带冰凉的脸颊,好心提醒:“要不要和你情人商量商量?”   “我会和他当面谈。”   “明天你回去?那就明晚给我最终的答案。”   楚河温声细语、步步紧逼。   孟一凡低垂眼睑、选择退让。   “好。”   楚河再次将孟一凡拉回到了床上,他啃咬着对方的身体,感受着对方的僵硬与温顺。   欲望缓慢地向上攀升,分明彼此之间并无真情,做这种原始人类就会做的事的时候,竟然也会感到愉悦。   楚河听着孟一凡发出细碎的声响,大脑不知道为什么会跳出一个疑问。   他想到了,也就问出了口。   “孟孟,你说你是小三上位,那你第一次和你情人滚上床的时候,他和他前任,分开了么?”   孟一凡闷哼了一声,很刻意,他的双手攀附着楚河的脊背,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询问。   楚河的鼻尖碰了碰孟一凡的脸颊,笑意盎然,低声问:“你听见了吧,回答我。”   孟一凡的眼里雾蒙蒙的,像是真的无辜,也像是真的无情。   楚河和他僵持了一会儿,过了十几秒钟,“啧”了一声,其实不准备再追问了。   但就在楚河放弃的下一瞬,他听到孟一凡哑着嗓子说:“没分开。”   窗外骤然响起了雷声,楚河下意识地看向了窗户的方向——那里被厚重的窗幔遮挡,看不清外头的夜色。   “没分开,”孟一凡重复了一次,“那天,窗外也像今晚一样,电闪雷鸣。”   楚河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仿佛有了画面感。   窗外雷雨交加,阳台上尚未收起的衣物密密麻麻,显得有些恐怖。   “该去收衣服了。”   楚河想。   他像是置身在某个人的身体里,理智告诉他得起身,但身体发沉、偏偏又起不来。   困……   好困……   想睡觉……   楚河合拢了双眼,脚下腾空、身体在无限下坠,他又睁开了双眼,终于回到了“现实”。   眼前是他的未婚夫,对方正在审视地看着他,似乎是等待他开口。   等待他开什么口?   哦,对了,他刚刚说,他在一个雷雨天,和有伴侣的人滚在了一起。   还真是个第三者。   现在是等他点评么?   楚河动了动身体,用指腹擦去了孟一凡脸上的细汗。   他说:“你处在现在的境地,应该也是老天爷看不过眼你做过的那些糟心事,叫我来替天行道了。”   “替天行道,”孟一凡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般迷幻的表情,他放下了自己的双手,不再攀附楚河,而是抓紧了雪白的床单,像是在引颈受戮,“我不接受这个结果,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浓情蜜意,又怎么会让我趁虚而入。”   “你不是用了吊桥效应,”楚河莫名兴致高昂,“你骗了他哦。”   “是他骗了我——”孟一凡深深地看着楚河,“我以为,他有一点点爱我的。”   “我还是希望你们相爱的,”楚河笑得格外灿烂,享乐得也更加深入,“这样的话,我玩起来,也会更有征服的快感,不是么?”   窗外电闪雷鸣,窗内呜咽啜泣。   等楚河终于玩够了,披着睡袍拉开门,才发现门外竟然候着不少人。   领头的是老熟人。   “隋鑫,怎么不是你弟弟?”   “他去接大少夫人和铭少爷回来。”   “我大嫂和大侄子?”   “嗯。”   “大侄女呢?”   “暂时留在了法国、择期返程。”   “这样,我也该回去迎迎他们?”   “他们无需您特地迎接,如果您想见他们,可以提前约个时间。”   “……这流程可真是冷冰冰,”楚河停顿了一瞬,“不过,从来都没见过,也的确不需要怎么热络。”   “隋鑫,既然不需要我回去迎接他们,那你们守在这里?”   “确保您的安全,随时等候您的差遣。”   “你又何必亲自来,”楚河略低下头,看见了对方肩头被雨扫过的湿痕,“有他们呢。”   “少爷,我不放心。”隋鑫温声回答。   “有什么不放心的,”楚河凑近了隋鑫的耳畔,姿态暧昧不清,话语却说得冰冷,“没那种意思的话,最好离我远些,你也不想对不起你的伴侣吧。”   “……”隋鑫默然无语。   楚河站直了身体,沉声吩咐:“我去洗个澡,派个年长的妥帖人照料孟少爷,外头的床太软,睡不惯,驱车,送我们回去。”   “是,少爷。”   一排工作人员齐声弯腰应答。   --   室外的雨下得很大,工作人员们准备得很妥帖,楚河洗过澡后,有专人为他吹过了头发,又为他搭配了相对厚实的衣物。   等他穿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隋鑫低声向他汇报:“孟少爷发了烧,不太适合挪动了。”   “下午打高尔夫球的时候不是好好的?怎么,是流感了?”   “有些隐秘的伤口,之前愈合的,现在又裂开了。”   “也是他自找的,有伤也不说,疼也不抵抗,难道以为我是个细心的人么?”楚河不是个爱内耗、容易反省自身的性格,不过好在,他也不是什么混账人,“问问他自个的意思,是去医院修养,还是让医疗团队□□,对了,你提醒他,他答应过我明天办的事,明天必须办成,他去不了的话,可以叫对方上门来谈。”   “是,少爷。”   “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凉薄残忍?”   “不会。”   “真的?”   “大少爷曾经病重。”   楚河知道他说的是自个大哥,忍不住追问。   “然后呢?”   “大少奶奶也不曾探望过一次。” 第20章   “啊?哦。”   楚河一开始是有些惊讶的,但一想这是他大哥小家庭的事,他大哥既然还能和他大嫂过到一起去,也就证明事情并没有多严重——或者说,他们两口子并不那么在意这件事。   人家是一家人,都不怎么在意,那他这个做弟弟的,更没有什么理由“惊讶”、“不平”、“愤懑”了。   因此楚河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表示知道了,就什么都没说。   楚河不再追问,隋鑫也不再多嘴,只是又帮楚河理了理衣服,出门将楚河吩咐下来的任务安排给其他工作人员了。   楚河也没有等人,他有些困倦了,打着哈欠,就在工作人员紧密的保护下出了门,台阶上早就铺好了吸水的地毯,工作人员不止拿着伞,还撑起了避雨的帷幕。   楚河的脚步不快也不慢,但直到他踏进车门,身上也没有沾染上哪怕一滴雨珠,反倒是跟着他的工作人员,多多少少都淋到了些雨。   楚河泛起了一点同情心,不过想到前几天看到的楚家工作人员的薪资表,又把升起的那点同情心按了下去。   ——他们每月的薪酬,比他失忆前熬夜加班赚的薪水,要多上很多倍了。   他同情他们被雨水浇湿,谁会同情他失忆前为了工作所受的一切。   打工人无需难为打工人,打工人也无需同情打工人。   哦,不对,他现在不是打工人、已经是资本家了,那就更没有什么立场去同情别人了。   --   雨越下越大,但丝毫没有挡住车辆行驶的速度,据说楚家的司机都是退役的体系内的驾驶员,只是寻常的雷雨天,根本难为不到他们。   司机的车开得稳,楚河就在车上浅浅地睡了一觉,等睡醒了,车辆刚好进了楚家的大门,正向地下停车场驾去。   楚河惯常住的是四合院,但四合院不太适合在这鬼天气休息,总归是有些潮湿,又有些吵闹的。   隋鑫在路上就请示了他的意思,楚家老宅的房子很多,归在楚河名下的也不少,楚河挑中了一处西式别墅,于是车辆便借助着联通的地下停车场直接开到了别墅的负二层电梯门前。   楚河下了车,踏上了电梯门前的地毯,随口问站在一旁的隋鑫:“孟少爷呢?”   “在会所休息,已经叫了医生过去了。”   “哦。”   “他说等稍好些,亲自和您沟通。”   “嗯。”   电梯门开启,楚河迈了进去,瞥了一眼隋鑫,说:“退下吧,叫你弟弟过来。”   “是。”   -   楚家的工作人员几乎无处不在,楚河在刚刚踏入的别墅里,每走十几步,就能碰到个人向他问好。   这倒是省了很多认路的麻烦。   他在睡前喝了杯温水,躺在松松软弱的床褥里,门倒是敞开的——方便他和隋枫说话避嫌。   隋枫身上穿着套运动装,和往日西装革履的模样有些反差。   楚河随口问他:“做什么去了,竟然只穿了套运动装。”   “在健身房跑步。”   “我让你哥喊你,你就这么过来了?”   “虽然有些失礼,但您既然需要我,我就顾不得换身衣服,只想着早些见您了。”   这话隋枫说得暧昧,楚河倒也不怎么讨厌,他想了想,说:“我想向您咨询一个法律问题。”   “少爷我精通民法典,其他法条略有涉猎,我期望能够能解决您的疑问,如果能力欠缺,请允许我与律师团通力协作。”   “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就是想问问,在我和孟一凡结婚之前,我和其他人发生性关系,是否违背法律?”   “这并不违法,”隋枫温声回答,“甚至,即使达成了婚姻关系,您与其他人发生性关系,也并不违法。”   “哦,的确是这样。”楚河其实也有答案,但他失忆了,又担心自己的记忆存在漏洞,还是要找专业人士确认下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如果我想发生关系的对象,是孟一凡的情人呢?”   “少爷,三个成年人基于完全同意所隐秘进行的性行为,在没有侵害公众对性的羞耻感情下,一般不属于违法行为,但如果涉及到非自愿、公开、或未成年人,就是犯罪行为了。”   “……我倒也没那么开放。”   “一对一的话,完全没什么问题。”   隋枫很温和地解释,没有一丝一毫劝阻楚河的意思。   楚河沉默了一会儿,问:“我失忆以前,是不是一个好人?”   “抱歉,少爷,您失忆前我并不认识您,也无法判断您的秉性。”   “你应该有很多我的资料吧?”   “我是您的下属,不会窥探您的隐私。”   这番话回答得滴水不漏,楚河盯着隋枫看了一会儿,说:“你回去休息吧。”   “是,少爷。”   隋枫转身想要离开,但楚河又叫住了他。   “我前夫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你应该清楚吧?”   “抱歉,少爷,”隋枫转过身来,抬头看楚河,脸上的一贯的斯文笑容,“自您回归楚家后,我并没有探寻与您前夫的任何消息,您需要我派人去查查看么?”   “那倒不用,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就算了吧,”楚河用手指压了压自己的眉心,像是在对隋枫说话,也像是在劝说自己,“都已经离婚了,也断了所有联系方式,他有他的新生活,我也有我的新生活,就没必要打扰他,也没必要让他再打扰我了。”   “您说得对,少爷。”   隋枫甚至略弯腰点了点头。   “回去休息吧,我也该休息了。”   “好的,晚安。”   --   楚河关了灯,放任自己完全躺进了过于宽敞柔软的床里。、   隔音窗户的效果很好,他听不到半点雨声,但在这静谧的深夜,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缓慢跳动的心跳声。   他合拢了双眼,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却不停地在他的眼前重演。   睡吧、睡吧、睡吧……   楚河不断地暗示着自己,过了许久,终于进入了睡梦之中。   这一觉睡得过于安稳,毫不意外地错过了上午的课程。   负责教学的老师并不敢指责他,甚至不会同他直接沟通下次课程安排的事宜,而是由隋枫代为婉转商议。   “明日上午,您看安排今日的课程合适么?”   “合适的。”   “好的,少爷,我去安排。”   “对了,”楚河喝了一口对方刚磨好的咖啡,“孟少爷怎么样了?”   “早上九点醒了,叫人去接了个人去会所。”   “哦。”   想必那个人,就是孟一凡的情人了。 第21章   楚河从前没有打听过孟一凡情人的情况。   他原本以为孟一凡会做好取舍,在结婚后和对方断了联系,基于这样的判断,他并不想了解过多孟一凡情人的情况——总归是个陌生人,和他没什么干系的。   但孟一凡偏偏舍不得这个情人,屡次交谈来看,孟一凡对他虽然称不上百依百顺,但到底是真心以待。   因为这真心,孟一凡舍不得离开他。   也因为这真心,孟一凡得逼着自己和楚河在一起。   而对楚河而言,这场联姻也不能说是一无是处。   一来孟一凡这人他并不讨厌,总归他这样的家庭,婚姻大多讲究个“门当户对”、“互利互惠”,换一个联姻对象,也未必能找到个不讨厌的或者样貌、脾气比孟一凡好的。   二来孟家也的确下了“血本”,楚家也将回馈同等价值的“聘礼”。随着这场联姻的达成,楚河将会和孟一凡共同掌握这部分资产,数目和规模非常可观,楚河是个俗人,权钱他还是想要的。   综合考量之下,这场联姻还是可以继续。   只是楚河不想再做被这对小情侣甜蜜氛围阻隔在外的“外人”,他也想加入其中,做一个“自己人”了。   --   孟一凡的电话是在下午三点钟打过来的。   彼时,楚河刚做好了课堂作业,正准备去游戏房打一会儿游戏,手边的电话响起,楚河低头看,“孟一凡”三个字,赫然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楚河接通了电话,出乎他的预料,电话的另一端并不是孟一凡,而是一个对楚河而言,十分陌生的男人。   他的声音很有特点,是那种元气满满的、很好听的声线。   “请问是楚先生么?”   楚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心中竟然涌现起了一丝糖果般的甜。   ——他像是很喜欢这个人的声音,也像是很期待这个人的声音似的。   楚河花了几秒钟,压下了心头莫名泛起的情绪,理性压过了感性,大脑重新开始思考。   然后他轻易地得出了结论:“你是孟一凡的情人?”   “唔……算是吧,”对方轻笑出声,“楚先生,听说你要和我上床,不然就会和孟一凡取消婚约?”   “的确如此,”原本应该是剑拔弩张的对峙场景,楚河却下意识地露出了笑容,“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你可以认真考虑。”   “不用考虑,我很愿意,”孟一凡的情人给出了让楚河惊讶的答案,“我只是担心,这样的行为,或许会影响你和孟一凡以后的婚姻生活。”   “会有什么更糟糕的影响么?”楚河反问对方,“无非是从一种形式的三人行,切换成另一种形式的三人行。”   “楚先生,会弄脏您的,”那人叹息出声,“您不是个玩咖,何必要勉强自己。”   “我不觉得是勉强自己,我失忆了,过去的一切都记不清了,现在我想尝试另一种生活方式,”楚河举起空闲的那只手,虚虚地遮挡住有些刺眼的日光,“做任何会让我舒适的事,即使那看起来很疯狂。”   “你是要报复孟一凡么?”   “不是,”楚河并没有欺骗对方,而是实话实说,“我在寻找一种公平。”   “公平?”   “他有第三者,我也应当有,但我寻找的第三者,不会对他造成任何情绪上的影响。”   “所以你点名要我,每一次你和我上床,都会让他产生真正的负面情绪?”   “回答正确,”楚河开始觉得对方是个有趣的人,“你要拒绝么?”   “我没理由拒绝,”他仿佛很无奈似的,叹了口气,“我需要钱,只有孟一凡能给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破产。”   “小财迷。”   “我姑且当做你在夸我了。”   “你叫什么名字?”   “汤姆。”   “……你应该不是姓汤名姆吧?”楚河有些无语。   “TOM,”对方笑嘻嘻地说了一句,“我是TOM,你是JERRY么?”   “又不是在演猫和老鼠。”   “叫我小汤就好啦。”   “这是你真名?”   “是不是真名,也没什么意义,反正,我是你和孟一凡play的一环,要是你太了解我,反而不那么好了。”   “听起来,你并不觉得伤心、难过、羞耻。”   “我们这种财迷就是这样啦,没良心的,只要钱到位,跟谁上床,不都是一样的么?”   楚河揉了揉眉心,他应该是很厌烦小汤这样的人的,但偏偏生不出多少厌恶的情绪,大脑甚至会自动给他编排些“他也是迫不得已”之类的理由。   他问了这通电话的最后一个问题。   “孟一凡呢?”   “他啊?就在我旁边,听着我和你的对话。”   楚河“啧”了一声,感觉有点微妙,他有点想说:“你把电话给他。”   但又感觉不太对劲,于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慢吞吞地喝完了杯中的茶水,孟一凡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不多聊几句么?”小汤笑吟吟地问。   “和你没什么可聊的。”   “哦。”   小汤像是有些委屈似的,说:“那我让孟一凡和你说。”   对面传来了细微的谈话声,楚河听不太清,又过了几秒钟,话筒里传来了属于孟一凡的声音,他低声说:“抱歉。”   “你就喜欢这么个东西?”楚河轻声质问,“我很质疑你的眼光。”   “他只是在和你开玩笑。”   “他好像只爱你的钱。”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并不好奇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孟一凡变得沉默,楚河也没什么想说的,两个人隔着话筒,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楚河。”   “嗯?”   “你改主意了么?”   “我为什么要改主意,要是放过他,岂不是遂了你的愿?更何况,他看起来也是愿意的,你不要拂了他的意。” 第22章   孟一凡仿佛失去了所有反驳的力气,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请两天假。”   “我很想批准你的假期,但一想到你会用这两天假和你的情人你侬我侬,而我要独自一人留守在楚家,就不愿意了。”   “我身体不太舒服,楚河。”   “无妨,一会儿我让人去接你和你情人回来,你不舒服,你情人看起来没事。”   “……楚河。”   孟一凡这句话里,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但楚河假装听不出。   “四合院漂亮是漂亮,总归有些逼仄,起居也不太方便,昨儿我找了找,换了处西式的别墅,等一会儿,我就派人接你们回来,刚好来得及吃晚饭。”   孟一凡沉默了一会儿,说:“总要派人送小汤体检下吧。”   “倒也不用,相信你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也别想着拖延,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你的情人,就由我来照顾了。”   “能不能别这样?”孟一凡连反驳都是轻柔的,仿佛很害怕会进一步激怒楚河似的。   楚河也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对比了之前孟一凡的态度,意识到是之前的自己太过良善,良善到对方以为可以踩着自己。   ——是他的温和以待,给了对方可以放纵的错觉。   好在,现在他可以纠正错误了。   楚河轻笑了一声,说:“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强逼过你,你可以选择拒绝,也可以选择离开,真的。”   说完了这句话,楚河几乎觉得自己很仁慈了,不是每一个上位者都像他一样,愿意一次又一次地给猎物逃生的机会的。   话筒的另一端静悄悄,应该是短暂地开启了静音,以便于避开他沟通交流。   过了大约两分钟,孟一凡的声音重新响起,他说:“我们很快就会过去。”   “应该说,你们很快就会到家,”楚河反驳了孟一凡的话语,“你是我的未婚夫,也是我的家人,你的情人,也是咱们家的所属物。”   孟一凡没再说话,而是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楚河的心情好了一些,很奇异,他明明做的不是好事,内心竟然那么开心。   他拨通了内线电话,叫隋鑫派人去接孟一凡和他情人回来,又叮嘱对方,在别墅里收拾出来两个房间,以供他们二人居住。   “孟少爷的房间安排在?”   “我的隔壁。”   “那位客人?”   “你是说小汤么?”   “……”隋鑫沉默了一瞬。   “安排在一楼的客房。”   “好的。”   “说不定也用不上,算了,先准备着。”   楚河的脑子短暂地被一些不可描述的想法充满了,他清了清思绪,还是决定按最初的安排走。   --   孟一凡他们到家的时候,楚河正在喝黑咖啡。   他其实不怎么适应这个味道,但晚上需要些精力,茶水起效慢,咖啡加糖的话,对身体也不太好,所以只能喝黑咖了。   彼时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一边喝咖啡,一边看夕阳。   几道脚步声响起,他循声看过去,先是看到了面色惨白的孟一凡,又看到了跟在孟一凡身后、笑得阳光明媚的青年,最后才看向了跟在他们二人身边的隋鑫。   隋鑫低眉顺眼,说:“少爷,您吩咐的事都已经做好了,晚餐您看安排在几点?”   “六点,你去忙吧。”   “是,少爷。”   隋鑫退了下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室内一瞬间变得寂静。   楚河低头喝了口咖啡,再抬头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严格来说刚刚见过的男人。   他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就这么明晃晃地坐在了他的对面,笑着的时候,脸上还有酒窝。   “汤先生,”楚河喊了对方的名字,“你占了我未婚夫的位置。”   “可是他不敢坐,你也没让他坐,我站得太累了。”   夕阳洒在青年笑吟吟的脸上,他不是那种顶漂亮的人,但整个人都长在了楚河喜好的点上。   楚河低垂下眼睑,说:“要么站起来,要么……”   楚河想说“滚出去”的,但要真这么说,可能反而遂了这两个人的意。   话语在舌尖翻滚了一圈,最后变成了:“……要么,叫孟一凡停了你的花销。”   “哎?!那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汤先生委屈巴巴地站了起来,“楚河,你现在好大的规矩啊。”   “怎么,你以前认识我?”楚河随口问了句。   “世界那么大,怎么可能随便抓两个人就认识呢?”汤先生笑吟吟地回答。   “也是,”楚河将视线落在了神色不太自然的孟一凡脸上,“他姓汤么?汤姆这个名字,也太假了吧。”   “他给自己起了个艺名,叫汤悦,喜悦的悦。”   “那你们这关系还挺像神奇的,他天天演戏、得给自己起个艺名,你也配合,叫他也叫艺名。”   楚河发现自己也可以很刻薄,并且会因为膈应到了这俩货而心情愉悦。   孟一凡没说什么反驳的话,他只是走到了汤悦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起来吧。”   “好吧,我听你的,”汤悦站了起来,又问,“可以叫人给我拿个椅子么?”   “你就站在这里吧,”孟一凡先楚河一步回答,“就站一会儿,马上要吃饭了。”   楚河没忍住,笑了,锐评了一句:“你这是哄孩子呢?”   “其实我们同岁,”孟一凡摇了摇头,“我从前使的手段不怎么光彩,就总觉得亏欠,习惯照顾他了。”   “你愿意照顾他,那是你的事,我不欠他的,也不欠你的。如果你们让我痛快,我也不至于虐待你们。但如果你们让我不痛快,我能做出什么事,我其实也不太确定。”   楚河平静地说出了这番话,孟一凡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反驳,但最后说出口的话却是:“楚河,我们好好相处吧。” 第23章   “当然要好好相处,只是有些迟了,希望还来得及,”楚河站直了身体,“晚饭会有人单独带你们去吃,你们可以尽情聊聊天。”   “我们不在一起吃晚饭么?”这话竟然是汤悦问出口的。   楚河听见了,不过他权当做没听见,转过身,径自离开了。   晚餐多了不少补肾壮阳的昂贵食材,楚河一边吃,一边用眼睛斜睨隋枫,隋枫笑吟吟地说:“是我自作主张、特地吩咐了厨房。”   “我或许该罚你?”楚河面无表情地说。   “少爷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隋枫这话说得暧昧,楚河没接这句话,他想了想,问:“他们那边,也是这些壮阳的食材?”   “滋阴的。”   楚河被逗笑了,说:“下次不准这样自作主张。”   “是,少爷。”   吃过了晚餐,隋枫亲自递来了一个木盘,里面铺着金色的绸缎,绸缎上面是两根新鲜出炉的小木条。   一个木条上写着孟一凡的名字,另一个木条上写着英文名“TOM”。   “这什么?”楚河明知故问。   “让您翻的牌子,翻到的今儿侍寝。”   楚河被气笑了,说:“我看你是想受罚了。”   隋枫弯下腰,态度很恭敬,他说:“听您安排。”   楚河盯了他三秒钟,翻了“TOM”的牌子,递给他,说:“去干活。”   “好的,少爷。”   隋枫接过了东西,迅速地离开了。   楚河去别墅自带的花园里转了一圈,消了食、洗了澡,裹着睡袍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在他的意料之外,躺在房间床上的是孟一凡,而非汤悦。   楚河站在门口,挑起眉问:“人呢?”   “我在你的床上,”孟一凡仰着头回答,“他还在洗澡。”   “我只叫他来了。”   “买一送一,不好么?”   “那恐怕不太好,”楚河走进了房间,并没有关门,“我不太能接受这种三人行的关系。”   “我就在一边,看你们做,那不会更刺激么?”   孟一凡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正常了,楚河坐在了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睡不着的话,我让底下人送你片思诺思?”   “我睡着了,你会改主意么?”孟一凡抬起手,覆盖住了楚河的手背。   “我不想骗你,”楚河垂眼看他,“我的确不会改变主意。”   “我向你认错……”   “我不需要你认错,如果你愿意和他分手,我会放过他的。”   楚河说完了这句话,等待了二十秒钟,但孟一凡什么都没说。   他就知道,他还是舍不得。   楚河收回了自己的手,下了逐客令:“你该回房间了,留下来的话,对你而言,有些残忍。”   “你对我有些怜悯心,可惜,不够多,”孟一凡从床上坐了起来,“楚河,我从来都没设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是那个出去等待的人。”   “那你要早日习惯了,”楚河嗤笑出声,“在我没玩腻你情人之前,随时都会喊他进来、叫你出去。”   “楚河——”   “谁让你既舍不得和他分手,又舍不得和我取消联姻呢?你想两全其美,我愿意成全你,你应该感激才对。”   楚河逼近了孟一凡,近到能看清对方脸上细微的情绪——那是厌恶、恐惧、忌惮。   楚河扯起嘴角,轻轻地舔了一下对方的脸颊,说:“走吧,趁我还没改主意,你总不会真的想留下来吧?”   --   孟一凡小幅度地测过头,吻上了楚河的嘴唇,楚河只愣了一下,就迅速地后仰,中止了这个吻。   他没问孟一凡为什么要吻他,总归不会是什么让人愉悦的答案。   因此,只是催促道:“你该走了。”   孟一凡从床上下来,趿着拖鞋向外走,在即将离开这个房间前,落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希望你不会后悔此刻的决定。”   “你有对过去的任何决定后悔过么?”楚河反问孟一凡。   “没有。”孟一凡毫不犹豫地回答。   楚河笑了起来,他竟然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的答案。   某种意义上来讲,孟一凡活得很真实,至少,他坏得很真实,不会用一些巧妙的言语来修饰自己的行为。   --   孟一凡离开后,过了几分钟,并未关闭的房门被敲响。   楚河转过身,看到了穿着常服的汤悦。   坏消息,他穿着常服,脱起来应该比较麻烦。   好消息,他的头发呈现出了刚吹干的蓬松状态,应该是洗过了澡。   洗过了澡,还要穿常服过来,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带上门。”楚河沉声说。   汤悦“听话”地关上了门,顺口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应该也没多久?”楚河以为他在说冷笑话。   “的确也没多久,”汤悦甚至还点了点头,“只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很久以前,就知道你的存在了。”   “那你没想过离开孟一凡?”   “离开他的话,谁还能养得活我?”汤悦满脸笑容地说,“我一个人可是活不下去的。”   “总有些东西,是比金钱更重要的吧?”   “过去的我或许这么认为的,不过,现在我变了,楚河,没什么东西比钱更重要了。”   “你的尊严、人格乃至自由,都不能么?”   “不能。”   汤悦回答得斩钉截铁,楚河也被气笑了。   “你可真是,没脸没皮。”   “如果要脸面的话,我也做不出出轨的事。”   楚河并没有很生气,他只是很不解,歪着头问:“明明做错的人是你和孟一凡,为什么你们都能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反复强调那不是你们的错?”   “自我保护吧,”汤悦上前一步,靠近了楚河,“太有良心的话,会被愧疚感压垮的,没心没肺反而能快活地活下去。”   “你的前任是唯一的受害者。”楚河做出了判断。   “我依旧很爱他,”汤悦主动地抱住了楚河,“但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坚持那段关系只会演变成一场悲剧。” 第24章   楚河闻到了柠檬的香味,并不高级,但很清爽。   出乎他自己的预料,他竟然挺喜欢这股味道。   其实今天发生了很多出乎他预料的事,比如他会喜欢汤悦说话的语气、喜欢汤悦的长相、喜欢汤悦的体香……   相比较孟一凡而言,他身体的本能竟然会叫他更喜欢汤悦一点,这真的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他应该厌烦他的,谁叫他是他未婚夫的情人,谁叫他公然表现出了对金钱的迷恋和对感情的不忠。   他分明应该是他最厌恶的那种人。   但本能抛弃了理性,他几乎想要抱住他,仿佛他是他久未谋面的恋人。   楚河抬起了双手,又攥紧了拳头,选择了放下。   汤悦轻笑出声,问他:“为什么不抱抱我?”   “你可真是放荡,对金主的未婚夫也能顺畅地投怀送抱。”楚河讥讽出声。   “卖一个是卖,卖两个也是卖,”汤悦眨了眨双眼,用撒娇的语气说着凉薄的话语,“道德的底线已经跌破了,我还要什么羞耻心?”   楚河被这句话恶心到了,他稍用力推开了对方,嫌恶地问:“你是人可尽夫么?”   “那倒不至于,除了我前任,我只跟过孟一凡这一个金主。”   “你还很骄傲?”   “也不是骄傲,就是不想让你误会。”   楚河被逗笑了,他说:“我误会又怎么样,我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总归不想让你伤心嘛。”   “自作多情。”   汤悦叹了一口气,问:“那还做不做?不做的话,我走,换孟一凡过来?”   楚河有点厌烦了,也没那么想做了,甚至想让汤悦滚了,但驱逐的话说出口之前,他停顿了一下,转而问:“我们做了,孟一凡会难过么?”   “会,”汤悦竟然大笑起来,又一边笑一边用指腹擦了擦自己眼角笑出的泪珠,“我们在一起翻云覆雨的话,孟一凡会又恶心又难过又痛苦又绝望,他会想杀了你、杀了我、杀了他自己,可他偏偏做不到。”   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汤悦这幅癫狂的模样很有趣,楚河思考了几秒钟,还是决定做下去。   虽然和他预想的两个人痛不欲生的场景有些偏差,但有一个人痛不欲生,倒也聊胜有无。   更何况,他的的确确对汤悦这个人感兴趣——发生负距离关系的那种感兴趣。   你看,世界上多么奇妙。   他和孟一凡的眼光竟然差不多,可真是晦气。   楚河如此想着,倒是不耽误开口:“衣服你自己脱了吧。”   “要不要来试试亲自脱?”汤悦的脸上没有半点羞涩,熟稔得让人生奇,“会有一种打开礼物包装的感觉。”   “你不值得浪漫,我也只是想干你,仅此而已。”   --   汤悦夸张地叹了口气,脸上倒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他只是“认命”似的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上衣的纽扣一颗颗地解开,很自然地脱下来,顺手叠好放在一边,然后是裤子、袜子和内裤。   汤悦的身体很匀称,并不丑陋,但也没有那种很夸张的漂亮,硬说起来,皮肤状态还不如孟一凡来得滑腻。   但楚河看着他的身体,却很轻易地腾升起了欲望。   “过来。”   汤悦没再说什么,缓步走了过来,双手绕过了楚河的睡衣,解开了他睡衣的腰带。   他们的身体相贴,仿佛久别重逢。   楚河并不觉得激动,只是莫名安稳。   他们双双倒在了床上,动作并不急切,却默契得令人胆战心惊。   拥抱、接吻、前戏,到最后的合二为一。   连快乐的感觉都是那么熟悉。   楚河莫名有了想落泪的冲动,他低下头,才发现汤悦竟然早就满脸泪水。   “你哭什么?”   楚河问这个今天刚认识的“陌生人”。   “太舒服了,太快乐了。”   “陌生人”对他说。   “是么?”   楚河压下了心头泛起的疑窦,享受起了本能的快乐。   --   一夜颠龙倒凤,在最后一次亲密之后,楚河躺在床上,看着汤悦背对着他起身,随意问:“干什么去?”   “洗澡,里面都是你留下的东西。”   “哦。”   楚河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准备过一会儿再去洗澡,但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汤悦的腰后有一处纹身。   那纹身很小,颜色也很浅,不太容易被察觉。   “你有纹身?”楚河随口问。   “有的。” 第25章   楚河也就是随口这么问了一句,汤悦回了一句是纹身,他也就没有再问的意思了。   他本来想等等对方,但今晚的精力消耗的确太大,他打了个哈欠,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   他甚至还做了个梦。   梦里的他像是在参加一场婚礼——他是新郎,另一位也是新郎。   司仪举着话筒,低头看着主持词,差点把新郎喊成新娘。   楚河能感受到,自己忍笑忍得很辛苦,他身侧的新郎看不清面孔,但却笑出了声,调侃似的说:“喂,大哥,我可是个男的。”   四周响起了快活的笑声。   楚河恍惚了一瞬,又仿佛到了某个寻常的清晨。   他打着哈欠,推开了卧室的门,走过算不上宽敞的客厅,熟门熟路地到了厨房的门前,看向了那道每天清晨都会看到的身影。   “早上吃什么?”   “你爱吃的。”   “别总顾着我的喜好。”   “你忘了?你爱吃的,就是我爱吃的。”   空气中弥散着煎蛋、米粥和培根的香气,每一样,他们都格外喜欢。   楚河试图走进厨房帮忙,但被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急匆匆地推了出来。   “——喂,厨房杀手,你不要来添乱。”   “我应该也没有那么差劲吧。”   楚河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不是很差劲,但用钱买来的食材值得用心对待,不要用你的普通厨艺浪费金钱!”   男人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显得有些可爱。   楚河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说:“好吧,小财迷,我不添乱了。”   画面又一转,是人挤人的超市。   楚河护着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在向某个折扣商品区逼近。   “喂,楚河。”   “怎么?”   “你的肩膀很宽。”   “不一直是这样?”   “这个时候,显得特别、特别、特别宽。”   “用到我的时候,就开始说好话是吧?”   “我看到你,就满心欢喜,每一句好话都发自内心。”   “你可真是……都已经再一起这么久了……”   楚河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凡尔赛。   “也没有多久啦,”那人环绕抱住他的腰身,“只是刚在一起十几年,我们还这么年轻,未来还可以过好几个十几年呢。”   十几年啊……   楚河感叹了一句,眨了眨眼,眼前的情景又发生了变化。   那人生病了,哼哼唧唧地躺在了他的怀里。   “你去客厅睡。”   “不。”   “传染给你怎么办?”   “那也没关系。”   “会很难受的。”   “我陪你一起。”   那人不说话了,过了几秒钟,他囔囔地问:“楚河,你会永远都对我好么?”   “会的。”楚河听见了自己毫不犹豫的回答。   下一瞬,他突兀地醒了。   他看到了毛绒绒的头发,埋在他不可描述的地方。   “……”   “你在做什么?”楚河明知故问。   那人说不出话来,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楚河喘息了一瞬,攥紧了指尖的头发。   睡梦中的种种记忆在迅速地褪去,只剩残影。   汤悦用纸巾擦拭自己的嘴唇,哑着嗓子说了句:“早上好啊。”   楚河看了他一眼,回了句:“滚出去。”   “可是我腰酸、背痛、腿抽筋,想赖一会床。”   “出去。”   “好吧好吧,你是最大的金主,你最大,”汤悦顺手拿了楚河的睡袍,裹在了自己的身上,“借你一件衣服。”   “你好像对孟一凡,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楚河下了判断。   “他不是个好人,”汤悦系好了绑着睡袍的腰带,“而我喜欢好人。”   楚河冷笑出声:“都不是好人,你们挺般配的。”   “这句话我听了挺难过的,”汤悦笑嘻嘻地说,“但你说出口,我又没办法反驳什么。”   楚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汤悦顺手捞起了昨天折叠好的衣物,穿着拖鞋,哼着歌曲,打开了卧室的房门,然后故作夸张地喊了一句:“哟,孟少爷啊,您怎么一大早就在门外,该不会昨儿在门口罚站了一夜吧?”   楚河听他唱念做打了一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笑。   他也就真的轻笑出了声。   孟一凡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了,他近乎平静地说:“你倒是很高兴。”   “怎么不高兴,楚河的活儿,比你的要好多了,你也体验过,我说的不是假话,对吧。”   楚河等了几秒钟,然后听见孟一凡说:“你回房间去吧,早饭在房间用,上午我会去找你。”   “……好。”汤悦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公鸡,只留下这么一句,就静悄悄地离开了。   楚河躺在床上,空气中残留着不可言说的味道,床褥上、床头上、垃圾桶里都是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孟一凡依旧穿着昨晚离开时的睡衣,等他走近的时候,楚河发现孟一凡的脸色更苍白了些,眼下有些青黑。   “……你该不会昨天真的一夜没睡,等在门口吧?”   “原本是躺在床上的,后来睡不着,也就到门口了。”   “你是有自虐的倾向么?”   “隔着门板听了听,又回去了,睡不着,又走过来。”   “你挺痴情的,”楚河竟然有些佩服了,“痴情到有些变态了。”   --   孟一凡听了这话,摇了摇头,说:“我可能只是从来都没遇到这样的事,有些不知所措。”   “是么?”楚河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心平气和地说,“我总感觉,你对汤悦的感情,比你说出口的、比你自己感觉的,要更深一些。”   “怎么可能,”孟一凡扬声反驳,“不过是钱色交易,总有一天会分开的。”   “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分开,”楚河摇了摇头,“但抛开一切的立场、实事求是来讲,你好像真的很爱他。”   孟一凡站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么?”楚河好脾气地反问他。   孟一凡又变得沉默,他移动着脚步,看起来想离开这个房间了。   “过来。”楚河向孟一凡伸出了手。   孟一凡没有反抗地走了过去,将手搭在了楚河的掌心。   楚河握住了他的手,顺手将人拽到了怀里,低笑着建议:“舍不得话,那和他分手、再送他走?”   孟一凡的下巴枕在了楚河的胸口上,他低垂着眼睑,说:“不。”   “那你的所有难过,只能归咎于‘自作自受’,”楚河的手拂过孟一凡的头发,“为什么你不能按照我所设想的道路去走?”   “楚河,我倒不知道,你的控制欲也这么强。”   “也?”   “在这一点上,我和你是一样的。” 第26章   只是对象不同对吧?   楚河反应了过来,他其实有点想嘲笑孟一凡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一声叹息。   “你这又是何必?”   “你是在可怜我么?”   “我如果说‘是’的话,你会不会更难过?”   “会,”孟一凡双腿分开,“骑”在了楚河的身上,“你该恨我,而不该怜悯我。”   “你在教我做事?”楚河抬起一只手,虚虚地扶着孟一凡的腰,“那现在的你在做什么,争宠么?”   “……”   孟一凡又不说话了,他低下头,很克制地亲了下楚河的唇角,那里昨晚被汤悦亲吻过好几次,今天又迎来了汤悦的“金主”。   一个两个的,一点都不纯爱,明明亲吻合该是很相爱的人才会做的事。   “让我猜猜,你是想去掉汤悦留下的痕迹,还是想品尝汤悦留下的痕迹?”   楚河真的挺好奇的。   “你喜欢哪个答案,那就是哪个答案。”   孟一凡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但一点也不妨碍他的动作。   他像一个献祭者,明明是痛苦的,但为了达到目的,还是要继续下去。   楚河是愉悦的,这种愉悦不仅仅是生理层面上的,更蔓延到了心理层面上。   他其实是很想做个好人的,奈何孟一凡并不愿意给他这种机会,他只好“被迫”做个坏人。   而做坏人的滋味,比他想象得要好得多。   处于三人关系的最顶端,充当“掌控者”、“破坏者”,看他们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样,观察他们之间的感情逐渐破裂,整个过程,竟然令他十分愉悦。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坏蛋”热衷于强取豪夺了。   获得美人是一种乐趣,彻底摧毁另一个男人的自尊和信息则是另一种乐趣。   孟一凡越痛苦,他就越快乐,这种快乐是阴暗的、扭曲的、不体面的,但偏偏又让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楚河换了个姿势,扣住了孟一凡的脑后,同他接吻。   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楚河不会错过孟一凡眼中复杂的情绪。   抗拒又排斥、痛苦又沉沦。   孟一凡的双手攀附着楚河的脊背,整个人紧绷而柔顺。   他是个合格的祭品,仿佛在赎罪似的。   楚河只做了一次,因为他想起今天早上还要去上课的。   他的人就在这里,随时可以享用。   但他今日的课程如果错过,那就要在继续改期,总归是不太合适。   他快速地冲了个澡,神清气爽地赶去上课。   等到一上午的课程结束,到午餐时分的时候,才得知孟一凡又烧了起来,已经叫医生来了。   出于人道主义,楚河踱步过去看了看,然后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了汤悦的身影。   孟一凡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汤悦坐在床侧的座椅上,怔怔地看着对方,那眼神倒也不像是全然无情。   好一对狗男男。   楚河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笑,于是真的笑出了声。   --   汤悦听到笑声,很快转过了身,他脸上没带笑,反而是严肃了一些。   “楚河。”   他喊他的名字。   “我不喜欢你喊我的名字,”楚河上前了一步,目光扫过他,最后落在了孟一凡的脸上,“他怎么样了?”   “睡着了,医生来看过了,也吃了退烧药。”   “不用打点滴?”   “暂时还不用。”   “有外伤么?”   “有,他自己上过药了。”   “你没帮忙?”   “他总归是要点面子的。”   楚河听了这话,又笑了几声,他感觉自己是来探病的“朋友”,而汤悦则是对方的“贤内助”。   坦白说,挺离谱的。   “你也劝劝他,”楚河一边说着话,一边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可真够“反派”的,“身体总归是自己的,没有一个好身体,扛不住折腾,到最后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以前身体没那么差。”汤悦低声回答。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楚河侧目而视,“总不会是为了逃避和我上床,故意装的吧。”   “……”汤悦垂下眼睑,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你沉默时候的模样,其实和孟一凡挺像的,听说,情侣和夫妻在一起生活久了,相貌和神态也会越来越相近。”   “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汤悦不笑的时候,很有些心灰意冷的模样,“我和他也并不像。”   “是么?”   楚河并不相信这句话,他看汤悦越看越眼熟,他不像孟一凡,还能像谁呢。   这一点疑问在楚河的心头绕了一圈,很快就消散了。   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孟一凡,对于和病号上床没什么想法,于是叮嘱了汤悦一句:“你照顾好他。”   “……他不需要我照顾。”汤悦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   楚河深深地看了汤悦一眼,忽然笑了,彬彬有礼地问:“不需要照顾他的话,你应该也没什么事要做,我使用你,你应当也不会拒绝吧?”   汤悦显然没想到楚河会这么说,他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这不合适,他还在生病。”   “你又不喜欢他,怎么还在意他生没生病?”楚河倒是很诧异对方的反应。   “我是不喜欢他,”汤悦这话说的,仿佛他还有些良心似的,“但我总不能在他生病的时候,和他的未婚夫上床吧?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汤悦又沉默了下来。   “更何况什么?”楚河追问了一句。   “……”   楚河开了开脑洞,问:“你们该不会商量好了,陪我之前,一定要让对方知道这件事吧?”   汤悦没反驳,那竟然就是真的了。 第27章   楚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说:“每当我觉得我不太正常的时候,看到你们,就会觉得我过于正常了。”   汤悦的眼神很空洞,这一瞬间,他有点像被透明丝线操控着的人偶。   但他笑着说:“您只是刚刚回到楚家,很快,您就会习惯这种全新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   “如果我无法习惯呢?”楚河反问他。   “我也以为我无法习惯,”汤悦凑了过来,双手轻轻地环抱住了楚河的腰,“但很快、很快就会适应了。”   楚河略低下头,看向对方白净的脸,明知故问:“你是在邀请我么?”   “是。”   “孟一凡还在昏睡,你这算是背叛了。”   “有第一次的背叛,就会有第二次,”汤悦的唇碰了碰楚河的下巴,“他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再说,是他先和你上床的。”   “不怕他醒来报复你?”楚河“好心”提醒。   “怕,”汤悦的身体微微颤抖,却笑出了声,“但我更怕你现在就会报复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他一定会理解的,对吧?”   真是世故、狡猾又冷血的男人。   楚河有些许兴致,但他还是不太想接受这个邀请,那显得他太过人渣,也太重视感官的享受了。   他抬起手,想推开汤悦,眼角余光却恰好瞥到了床上——床上的孟一凡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正安静地看着他们。   汤悦背对着孟一凡,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金主已经醒了。   楚河感觉十分有趣,他眨了眨眼,然后对汤悦说:“洗干净、去我的房间等我吧,我有些事,要在这里处理。”   汤悦“嗯”了一声,没有多问什么,顺从地离开了。   ——自始至终,他也没有转过身去,再多看孟一凡一眼。   孟一凡安静地注视着房门的方向,直到楚河站在床头,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醒了?”楚河调笑着问。   “醒了。”孟一凡躺在床上,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那刚好,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楚河抬起手,抚过对方有些干涸的嘴唇,说:“帮我加热下工具。”   “我可以拒绝么?”孟一凡轻轻地问。   “可以,我去找汤悦。”   “……”   楚河其实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孟一凡拒绝,还是希望对方答应。   但当孟一凡真的答应的时候,他竟然也并不觉得愉快。   --   坦白说,孟一凡的口艺够烂的,楚河也不能完全不顾及对方正在生病中的状态,最后玩得算不上尽兴。   楚河将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看孟一凡趴在床头干呕,问了句:“需要温水么?”   “不用。”孟一凡哑着嗓子回答。   “有需求的话,喊工作人员帮忙,我先走了。”   楚河没说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孟一凡也没问——他是知道答案的,也知道自己问出口,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楚河回自己卧室的时候,汤悦当然没有睡。   他不止没睡,还捧着一个果盘,用叉子插水果塞到自己嘴里吃,看起来从容又惬意。   楚河又有些烦躁了,这烦躁不在于汤悦并不排斥和他做,而在于汤悦是真的不在意孟一凡、但孟一凡却很在意他。   他将他的情绪归咎于无法让他们两个人都痛苦的遗憾。   楚河的心情不太好,汤悦竟然很快就察觉到了,他在床上膝行到了床沿,从琳琅满目的果盘里插了一块平平无奇的苹果,凑到了楚河的嘴边,问:“尝尝看?”   楚河看了一眼那块苹果,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苹果?”   汤悦轻笑着说:“楚家什么名贵水果没有,这苹果平平无奇,说不定能让你吃个新鲜。”   楚河略低下头,吃了这块苹果,说:“你倒是惬意。”   “那不然呢?”汤悦用这个叉子又叉了块水果,这次却喂给了自己,“我又不是孟一凡的正房太太,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我纵使演了,你愿意看么?”   这话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让楚河又低看了汤悦一些。   这可能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喜欢放荡的,又不喜欢太放荡的,喜欢贞洁的,又不喜欢太贞洁的。   汤悦太唾手可得,也就失去了几分征服的想法和玩耍的乐趣了。   楚河看了看还剩大半的果盘,问:“你还要吃一会儿?”   汤悦笑着问;“楚少爷还能等我多久?”   “我没什么耐心。”   “那就算了,等忙完了再吃。”   汤悦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卷透明的保鲜膜,仔仔细细地贴好了果盘,又顺手放进了卧室自带的小冰箱里。   他做这些的时候,楚河只是看着,莫名竟然从他身上看出些“贤惠”的意思。   ——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看来也是个会过日子的。   楚河刚这么想着,就见汤悦走向了他,边走还边松开了束缚睡袍的腰带,睡袍之下,不止有昨天楚河留下的吻痕,还有一道道艳红的鞭痕。   楚河蹙起眉头,正想问“谁留下的这些鞭痕”,话到了嘴边,又不必问了。   这座别墅里,除了工作人员,只有三个人,他没有打,汤悦不可能自己打自己,那就只能是躺在床上养病的孟一凡做的了。   楚河观察着那些痕迹,心里倒是替孟一凡开脱了几分——虽然看着可怕,倒也没流血,多少还是有分寸的。   他顺口问了句:“打过之后,又上了床?”   “刚进主题,”汤悦的手指攀附上了楚河的胸口,“不到五分钟,他就晕了过去。”   楚河的心情有些微妙,不由问:“他一直这样?”   “倒也没有,从前身体好,折腾我几十个小时也是有的,有时候我打开窗帘,看到天亮了,以为是第二天,他就告诉我,已经是第三天了。”   “……那你不用上班?”   “跟了他之后,总是旷工,上班也不在状态,就被辞退了。”   这话,汤悦是笑着说的,楚河没细究,权当他也不在意吧。 第28章   人的定位很重要。   楚河在上楚家安排的人际关系课程的时候还算认真,他也按照老师的教导,将周围的人分门别类地“定位”好。   比如“隋鑫”“隋枫”兄弟俩,在他这儿的定位就是“花钱雇佣的下属”“可以吩咐他们做法律允许范围内的事,但要注意工作总强度”。   比如“孟一凡”,在他这儿的定位就是“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是未婚夫”“多多少少还是要留点面子、给些尊重”。   至于“汤悦”这个人,楚河一开始给的定位是“陌生人、但和孟一凡有些关联”,上过之后,就变成了“有过性关系的熟人”“刺激孟一凡的工具人”。   所以当汤悦被孟一凡“欺负”的时候,他虽然不至于幸灾乐祸,但也升不起什么怜悯同情。   “你今晚需要休息么?”楚河道貌岸然地问。   汤悦摇了摇头,踮起脚尖,吻上了楚河的嘴唇。   楚河微微睁开了双眼,又感受到了那种莫名的冲动与“安心”。   他的双手无需微调,抬起的高度恰好能握住对方的腰身。   他们接吻、上床、合二为一,不发一言,只剩喘息,任凭本能的渴望蔓延肆虐。   楚河的眼前闪过了一些破碎的画面,但当他想抓住的时候,又发觉,什么都无法抓住。   “楚……河……”   汤悦在情动的时候喊他的名字。   “我在。”   楚河不知道为什么,回了这么一句。   汤悦眨了眨眼,嘴角是向上扬起的,眼泪却顺着眼角向下淌,很快就浸透了一小片枕套。   楚河看到了,也只能当做没看到。   难道他要问他“你哭什么”么?   这问题不需要问,任何人,刚被自个金主打了一顿,转头又要和自个金主的未婚夫上床,纵使他不爱他金主,也是会难过的吧。   哭就哭吧,反正也不耽误上床,总不能连哭的自由都不给人家吧。   汤悦哭了一会儿,也就不哭了,还抱着楚河索吻。   楚河一边亲他,一边又有些嫌弃他放荡,事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心口不一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场情事还是舒服的,特别是楚河没要求,但汤悦主动帮他口了。   汤悦的技术要比孟一凡的强上不少,楚河抓着他的头发,随口问:“总帮孟一凡口?”   汤悦吞咽了一会儿,才说:“总帮我前夫。”   “……”这个答案倒是在预料之外。   在楚河的刻板印象里,汤悦对他前夫应该是没什么感情的,如果真的情深义重,又怎么会婚内出轨、和孟一凡搅合在一起?如果真的恩爱圆满,又怎么会让对方成为“前夫”?   “他强迫你?”楚河只能向这个方向推测。   “我强迫他还差不多,”汤悦笑了笑,很明媚的那种笑容,“他很害羞的,我主动些,他就会脸红,不止脸红,连大腿都会红红的。”   “哦。”楚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像不管说什么,对此刻的汤悦而言,都是捅了一刀。   汤悦抬起头,盯着楚河看了一会儿,问:“我能亲你么?”   “不能,”楚河不假思索地回答,“脏。”   “哦,”汤悦没再提出请求,只是抬起双臂环住了楚河的肩膀,“再做一次吧……”   “你可真是……”   “怎么?”   “淫、荡。”   做完了这一次后,楚河没有留在自己的房间内,而是披着睡袍准备出门。   “要去洗澡?”汤悦躺在他的床上问。   “换个房间睡。”   “……这是你的房间,我可以走。”   楚河没去看他,回了句:“就在这里歇着吧。”   “那你去哪儿?”这句话,汤悦问得小心翼翼,几乎是带了些恳求了。   楚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汤悦要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和我未婚夫一起睡,床不够大,你就不必过来了。”   “……”   汤悦安静了下来,楚河也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楚河进孟一凡房门的时候,不太凑巧,孟一凡正在发疯。   字面意义上的,真发疯。   他倒没有摔什么东西,只是整个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然后用手指一圈接着一圈地画着什么。   透明的玻璃上满是他留下的指纹。   “……你在做什么?”楚河在他背后问。   “画画。”孟一凡穿着单薄的睡衣,轻飘飘地说。   “画什么?”   “画曾经。”   楚河着实无法从一堆指纹里看出他画什么,于是问了个很实在的问题:“你手不疼么?玻璃不冷么?”   孟一凡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笑了,他说:“楚河,你可真有意思。”   “我不太适合矫情的场景,”楚河打了个哈欠,掀开了床上的被子,躺了进去,“别发疯了,上床睡觉了。”   “你今天要在我这儿睡?”   “那不然呢?”   “你回房睡或许比较踏实。”   “然后放你在这里发疯一晚上?回头刚下去的体温又飙升,接着卧床不起?”楚河说着说着,倒有了新思路,“你该不会是为了不想履行夫妻义务,故意这么折腾自己吧?”   “……那倒不是。”   孟一凡有些无奈似的,叹了口气,他慢吞吞地踱到了床边。   “自己倒点温水,自己喝了。”楚河吩咐。   “为什么?”孟一凡看起来有些茫然。   “你的嘴唇很干,一会儿亲起来,不舒服。”   “……”   孟一凡看起来想拒绝,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听了楚河的,喝了些水。   室内的灯大半都关了,只生下了床头的小夜灯。   楚河等孟一凡上了床,就很自然地将人搂进了怀里。   “……”   “……”   孟一凡盯着楚河看,楚河莫名其妙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说:“骗你的,没想亲你。”   “你……”   “只是想让你喝点水。”   “为什么?”   “想对你好一点。”   “……为什么?”   “你是我未婚夫啊,孟一凡。”   孟一凡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楚河看。   楚河用鼻尖亲昵地碰了碰他的鼻尖,说:“睡吧,别想太多了。”   灯光熄灭。   楚河开始酝酿睡意。   孟一凡的声音飘忽地响起:“你看到他身上的鞭痕了?”   “嗯。”楚河含糊地回答。   “不觉得我残忍么?”   “他是你的东西,只要不违法,随便你怎么处置。”   “你不是很喜欢他么?”   “你这是吃醋了?”楚河知道孟一凡不可能吃醋,他只是故意打趣他,“孟孟,他只是个你我公用的玩具,等你什么时候想舍弃他,他就会从我们的世界消失了。”   “……”孟一凡默然无语。   “好了,睡吧。” 第29章   楚河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怀里是空的,于是反射性地看向了落地窗——谢天谢地,孟一凡没有再抽风“画画”,而是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看起来正在工作。   楚河放心地打了个哈欠,上半身依靠在床头,问他:“你身体怎么变得这么差?”   “也没有很差。”   “生病了?”   “没有。”   “重病?”   “死不了,我也舍不得死。”   确定孟一凡死不了,楚河也就没再追问下去,谁还没有个小秘密了。   他躺在床上,又问孟一凡:“今天要出门么?”   “出门做什么?”孟一凡把问题抛了回来。   “工作啊。”   孟一凡的视线从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挪到了楚河的脸上,很认真地说:“我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陪你了。”   这话听起来是情话,但细一想,是事实。   缱绻暧昧的氛围瞬间就被戳破了,画风走向了暗黑。   楚河打住了扩散思维,问孟一凡:“什么时候醒的?”   “两个小时前。”   “做什么了?”   “去了趟汤悦的房里……”孟一凡很自然地说。   “……”楚河不大高兴,他不太想听后续,但离得太远,没及时堵住对方的嘴。   “……我的身体不太行,用了些道具。”   “你喜欢这些?”   “一般,只是不太想让他过得痛快。”   楚河感觉很微妙,虚心请教:“你喜欢他,你还不想让他过得痛快,请问你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么?”   孟一凡听了这话,摇了摇头,说:“倒也没什么特殊癖好,只是又爱又恨,情难自禁罢了。”   楚河头一回知道“情难自禁”能用在这里,不过他失忆了,本来就没多少“经验”,或许是他见识太少了?   他想了想,又问:“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没用什么违法犯罪的手段吧?”   如果孟一凡真是个罪犯,楚河也做不到包庇他,现代社会,大家可都是讲法律的。   “没有,我有分寸,”孟一凡莫名停顿了一下,说,“我只是在恰当的时机,做了恰当的事而已。”   楚河被这句话逗笑了,他是不相信对方全然无辜的。   要真是无辜,汤悦身上也不会出现那些伤痕,汤悦也不会和前夫离婚了。   但这事儿,楚河并不想深究,总归他也不是受害者,孟一凡和汤悦之间的爱恨纠缠,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当然,折腾黄了最好,他还是喜欢一对一的关系,三人玩儿虽然有趣,但总归不是一段正常而持久的关系。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楚河还是提了一句:“别把人弄伤了。”   “我有分寸,”孟一凡停顿了一下,又很自然地说,“他如果真想反抗的话,我现在这身体,也打不过他。”   这句话倒是真的,既然汤悦没反抗,那就是价钱已经谈拢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扭曲的关系固然让人想八卦,但今天的课程更加重要一些。   楚河缓了一会儿,起床上课去了。   --   上完了课,刚出了独属于他一人的教室门,楚河便看到了隋枫。   “有事?”楚河随意问。   “大少爷的夫人递了请帖。”   “哦?”楚河其实不太懂,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见一面还要走这么多流程,但转念一想,大家族就是规矩多,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她准备什么时候过来?”   “明日设了在金玉轩设了午宴。”   “我侄子也一并出席?”   “只有她与您。”   “就我俩?”   “对。”   楚河感觉有点微妙,毕竟是他大嫂,大哥不在,他和大嫂俩人吃午饭,又不带个孩子,是不是不那么合适?   “我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有消息了么?”   “大少爷近来有委托助理,询问您的起居生活。”   “那他怎么一个电话都没有。”   “似乎在执行什么保密项目,不太方便对外通讯。”   能说的隋枫似乎都说了,至于那些没说出口的,应该是他也不清楚、或者需要严格保密的吧。   楚河没有难为下属的习惯,只是提了句:“问问大嫂那边,我带孟一凡过去,合不合适,今天之内给我答复。”   “好的,少爷。”   处理了这件事,楚河独自吃了午饭,又去游戏房玩了两个小时,这才回了自己最近常住的别墅。   孟一凡不在自己的房间里,楚河转身去了汤悦的房间,门竟然是锁着的。   他也没敲门,只是叫工作人员送来了钥匙,又让他们退了下去。   开门以前,他已经有所预感,开门之后,还是大为震撼。   其实整体构图还是美的。   孟一凡人长得昳丽,汤悦也不难看,两个人都配得上一句美人。   厚重的帷幔遮挡住了窗外的阳光,室内点燃着无数根蜡烛,或许是因为新风系统的原因,却也不显得憋闷。   孟一凡原本是坐着的,在门被推开、看清楚河的那一瞬,他就站了起来,甚至瞬间将倨傲的表情切换成了温顺无害。   楚河关上了门,甚至反锁上了。   他随意问了句:“烧退了?”   “退了,有些精神了。”   “哦,那也不能总光着腿晃悠,连袜子都没穿。”   孟一凡身上穿着睡袍、趿着拖鞋,身上倒是没露出什么,但看着不太暖和。   “屋里不冷。”   “你还病着,多注意些。”   楚河仿佛没看到房间里的情景,以及另一个此刻狼狈到无法发声的男人似的。   他走到了孟一凡的面前,略低下头,问:“午饭吃了什么?”   “吃了些清淡的淮扬菜。”   “很合适,”楚河垂眼看他,猝不及防地说,“吻我。” 第30章   孟一凡迟疑了一瞬,但还是凑了过来,楚河却在他凑过来的时候,侧了侧脸,让他的吻落在了他的脸上,而非唇上。   楚河的视线猝不及防地与汤悦的视线相交。   他发觉汤悦的脸上有泪痕。   咦,刚刚他哭了么?   楚河的肩膀一沉,他收回了视线,看着正用双臂抱住他肩膀和脖颈的孟一凡,问:“怎么?”   “我想吻你。”孟一凡温柔缱绻地说。   “哦?”楚河半点不信这句话。   “你不会又躲开吧。”   楚河被逗笑了,说:“也不一定……唔。”   在楚河这句话说完之前,孟一凡已经迅速地吻上了他的唇。   楚河近距离地看着孟一凡的双眼,感受着双唇上传递来的温热,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咚、咚、咚——   孟一凡熟稔地撬开了楚河的双唇,试图闯进去攻城略地。   楚河依靠本能,抬起手摸了摸孟一凡脖子的后颈——孟一凡就像是被扼住了命脉的猫咪,一瞬间变得温顺起来,不仅放弃了进攻,还后仰着头、柔顺地张开了嘴唇,呈现出任人采撷的模样。   他看起来很贤惠、很温柔、很无害。   可惜,都是假象。   楚河低下头,咬了一下对方并不明显的喉结,然后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紧绷与颤抖。   他闷笑出声:“怎么,怕我杀了你么?”   “你不会这么做。”孟一凡答得笃定。   “那就是怕日子过得生不如死了?”楚河亲吻了孟一凡随着之前的动作睡袍下滑而裸露在外的肩膀,“你倒是给我开拓了很多思路,总有些折磨人的法子,不犯法,却足够叫人难受。”   “……楚河,”孟一凡亲昵地喊着他的名字,仿佛在求饶,“你不要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楚河重重地啃咬着对方的肩膀,“妻妾之间和睦相处,我不该怡然自得么?”   “疼……”孟一凡想推开楚河,但他的力气并不够,于是只能哀嚎出声,“我疼……”   楚河舔了舔伤口处缓慢渗出的血,嗤笑着回他:“刚破了个皮,你叫得太大声了。”   孟一凡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盯着楚河看,楚河不偏不倚不躲避地任由他看。   楚河试图从中分辨出孟一凡此刻的心理。   是怨恨?是憎恶?是恐惧?   但好像都不是。   楚河有些无聊了,他已经在这里耽误太多的时间了。   他松开了禁锢着孟一凡的手,随口说:“你们继续,我今儿自己睡。”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去看孟一凡的表情,转身就准备离开。   只是在他要走出房门的时候,突然听到孟一凡问他:“也不用汤悦陪?”   楚河有些诧异,侧过半边身看他,问:“你们不是玩得很开心么?”   “倒也没有那么开心。”   “那你们加油吧,”楚河不走心地祝福着,“注意身体,别再病了。”   “楚河,”孟一凡摸着汤悦的头发,开口说着挽留未婚夫的话语,“要不要留下一起玩?”   “你明明就不想让我留下,”楚河有些无奈地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你很爱他,因为爱而不愿意分享,你惩罚他并不是因为厌恶他,而是无法接受他和我滚在一起,你在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不满。孟一凡,你真的希望我留下么?”   --   孟一凡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仿佛一个设定好程序的AI机器人。   当然,楚河更认为他是很会掩饰,将自己真正的情绪掩盖得几乎完美无缺。   楚河有点无聊了——因为孟一凡说出口的,注定会是假话。   你听,他说:“我当然是希望你能留下的。”   过了几秒钟,他又很自然地说:“你是我的丈夫,我是很爱你的。”   “真的么?”楚河没忍住,轻笑出声。   他看向了孟一凡,对方的表情完美无缺,又看向了此刻说不出话的汤悦,对方竟然正在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有点像正在找寻主人的弃犬似的。   楚河觉得有趣,于是说:“孟一凡,你情人在看我,还不去哄哄他?”   孟一凡没说话,只是随手拿了个遥控器,按了几下按钮,伴随着嗡嗡的声响,汤悦的脊背瞬间绷直,想要挣脱束缚,但又无从挣脱,反倒是愈发被束得紧了。   楚河大大方方地欣赏了一会儿,问:“你不怕他恨你么?”   “我没有逼他,”孟一凡沉声说,“他完全是自愿的,又怎么会恨我。”   楚河走到了汤悦的面前,抬起手,用指尖摸了摸对方脸颊上的泪痕,很讲礼貌地问孟一凡:“我能和他说说话么?”   “当然。”孟一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楚河解开了汤悦嘴上的束缚,温声问:“你是自愿的么?”   汤悦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喘着气、哑着嗓子回答:“是自愿的。”   “舒服么?”楚河继续问。   “呵,”汤悦边笑边流眼泪,“舒服,怎么会不舒服呢。”   “那就好,”楚河摸了摸对方的头发,“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最不喜欢强迫别人了。”   --   楚河其实也没有做得很过分,他只是觉得来都来了,孟一凡又那么盛情邀请了,不用一用汤悦,有些不给面子了。   但他又不懂那么多的花样,于是只是简单地玩了玩,甚至没有真刀实枪地干上那么一场。   就是汤悦有些奇怪,一边说“我愿意”一边哭得还挺伤心,让楚河在心中感叹对方的演技未免太好了一些。   楚河用纸巾擦了擦他的木仓,孟一凡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亲自帮他整理了有些褶皱的衣物。   一时之间,竟有些荒谬的“琴瑟和弦”的意思了。   “明天大嫂设了宴,或许要你陪我一起去一趟。”   楚河很自然地开口。   孟一凡动作一顿,抬头看他,问:“我可以去么?”   “为什么不可以?”   “大少爷的夫人是郑家人。”   “然后?”   “郑家人帮得上孟家。”   “那不是很好么?”楚河轻笑出声,“要是郑家愿意帮忙,或许你不必绑在我身上,你能自由,小汤能自由,我也自由了。” 第31章   楚河说的并不是假话,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强扭的瓜不甜,要是他俩真有别的出路,楚河也不执着于继续这段关系。   放过彼此,不是很好么?   反正,该享受的,他已经享受过了。   没了孟一凡,他还可以娶别人。   没了汤悦,他还可以玩别人。   反正他对这二位也没什么感情可言,世界那么大,每个人都有很多选择,不必执着于吊在一棵树上。   但他没想到孟一凡竟然摇了摇头,很坚决地说:“孟家只会依附楚家,一臣不事二主。”   “也不必那么古板吧,”楚河轻声劝哄,“这年月又没有什么守贞如一的观念,你可以找其他人,孟家也可以找其他家族依附。”   “这是最优解。”孟一凡低眉顺眼地回答。   “呵。”这声嘲讽倒是汤悦发出的。   楚河看了他一眼,汤悦避开了视线,倒是不吭声了。   “管好你的情人。”楚河对孟一凡说。   “好,”孟一凡态度良好,又温声问了一句,“今天晚上?”   “你身体养好了?”   “养好了。”   “说谎,”楚河摇了摇头,“你先养着吧,也先别折腾他了,晚上叫他去我房间。”   孟一凡竟然有些不情不愿似的,大概率是舍不得汤悦,但还是低垂眼睑,回了句“好”。   楚河捏了捏他的脸颊,说:“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选了就不要后悔。”   “我没有其他路可选了。”孟一凡低声回答。   “那也只能怪你自己了。”   楚河松开了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刚出门走了十来步,就撞上了隋鑫。   他问了句:“来找我?”   “家族供养的中医来请平安脉,少爷可要看一看?”   “平安脉?”   “每隔半月应有一次,若是想请,那就叫他来,若是不想,那便免了。”   “请一请吧。”   “是。”   楚河的目光落在对方平静的面容上,起了逗弄的心思,问他:“你和你那男朋友近日可好?”   “感情稳定,相处融洽。”   隋鑫只说了八个字,楚河却莫名生出了些许嫉妒的阴暗心思。   就好像,他曾经也拥有过同样真挚的感情,只是人心易变,现在却可望而不可及了。   “我记得你们是青梅竹马。”   “少爷记得很清楚。”   楚河的目光落在了对方舒缓的眉眼间,又落在了对方的薄唇上,片刻后,说:“挺好的,等你办婚礼,我会送一份厚礼。”   隋鑫脸上的笑容更真挚了一些,说:“少爷,您的确是个良善之人。”   “这听起来不是个好词语。”   楚河大步向前走,隋鑫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如今少爷位居高位,有良善之心,自然是吉祥如意的。”   吉祥如意,到底不能随心所欲。   楚河向前走了几步,将心头萦绕的些许情绪散去,乘坐电梯下了楼,进了诊室,室内,一位鹤发童颜的中医大夫已然在等候了。   请过了平安脉,大夫又询问了楚河的意思,最后开了七日的药膳方子。   隋鑫谢过医生,亲自送人出了门,又回来寻楚河。   “还有事?”   “大少奶奶那边回了消息,邀请您与孟一凡同去。”   “我记得,这事是叫你弟弟跟进,他人呢?”   “……”隋鑫略迟疑了下,才低声回答,“小小少爷有事吩咐他去做。”   “小小少爷?我大侄子?”   “是。”   “隋枫不止是我的下属?”   “……”   “我知道,你也不止是我的下属。”   “……”   楚河恍然大悟似的,说:“你们是楚家的工作人员,帮助我只是你们的工作之一,是我太霸道了,总是安排你们做事。”   “并非如此,”隋鑫语速略微加快,“大少爷叮嘱过我们,要将您的需求放在第一位的。”   “但如果我大哥的想法和我的想法不同,你们一定是听我大哥,那如果我大哥和我父亲的想法不同呢?你们听谁的?”   “……”隋鑫默然无语。   “听我父亲的,他毕竟是家主,对吧?”   “对……”   楚河早有预判,因而也不怎么难过,只是叹了口气,说:“总归是不一样的。”   因为工作关系链接的上下级,和因为亲密关系而链接的家人,怎么会一样呢?   试图在下属的身上寻求安慰与温情,本身就是一种荒谬的行为罢了。   更何况,这才刚认识多久,所谓相处融洽、相得益彰,不过是下位者讨好上位者的手段,为了金钱、为了利益、为了称职,仅此而已。   楚河捏了捏自己的指腹,说:“你转告他,等他空闲下来,去给我买一串糖葫芦吧。”   “是,少爷。”   --   楚河认认真真地用笔记本电脑写了两个小时的课堂论文,写完之后不太满意,又花了半个小时修改了一番,这才发送到了家庭教师的邮箱。   他很珍惜学习的机会,并且在学习的过程中,也愈发觉得楚家为他安排的这些老师,的确有些真才实学。   等过段时间,或许可以回学校再深造下?   楚河的心里浮起了这个念头,又按了下去,毕竟,他还没见过他的亲生父母,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想法,一家人,多少还是要聚到一起商量商量的。   忙完了手头的事,楚河回了房间,并不意外地发现汤悦又在他的床上忙别的事。   今儿倒没有吃水果,而是拿着药膏再给自己涂抹伤痕。   “你好像很自在,”楚河边说边有些好奇,“你看起来一点也不会觉得尴尬。”   “尴尬的事做过太多了,尴尬的情景也见多了,”汤悦一边给自己涂药,一边将本就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布料蹭了下去,“楚少爷,我们做私密的事都做过了,我还需要感到尴尬么?”   “虽然放荡很好,但太放荡了,总会让人轻看一些的。”   楚河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   “我不在乎这些的,”汤悦涂完了最后一处,将盖子拧好、药瓶放在了床头柜上,“楚河,我既然能做出这些事来,所有的后果,我都可以承担。”   汤悦仿佛在说刚刚发生的事,又仿佛在说一些楚河不了解的事。   楚河也终于无法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他问:“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我是说,在我失忆以前?” 第32章   “我当然是从孟一凡的口中听过你的,”汤悦轻描淡写地回答,“你对我起了好奇心,这不是什么好迹象。”   “怎么,你以为我会喜欢上你么?”楚河看向汤悦身上斑驳的痕迹,“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汤悦下了床,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楚河的面前,他抬起手,轻轻地拂过了楚河的肩头,很认真地说:“你当然不会喜欢我,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快乐。”   “快乐?”楚河有些诧异,他扪心自问,他对汤悦可算不上好。   “你活好,我还不该快乐么?”汤悦踮起脚跟,凑过来,似乎想吻楚河。   楚河侧了侧脸,让这个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说:“那看来是我太过温柔,的确是我的错。”   汤悦没说话,只是在被楚河粗暴地掼到床上的时候,闷哼出声:“我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我看你倒是很期待的模样,”楚河咬上对方的锁骨,“你是靠这幅皮肉搭上的孟一凡?”   “我也不知道,”汤悦双手搂抱住了楚河的脊背,“莫名其妙的,我不知道他看上我什么了?”   “有位名人曾说过一句话……”楚河低声说。   “我知道你愚蠢、轻浮,是二流货色,但是我爱你,”汤悦轻笑着、笃定地说出了口,“你是想说这句,对不对?”   楚河注视着对方,他突然发现对方的眼珠不是纯然的黑色,而是琥珀般的棕褐色——也是他很喜欢的颜色。   汤悦又凑了上来,这次倒是很规矩地吻了吻楚河的嘴角,说:“楚少爷,我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让我们做一些快乐的事吧。”   “我并不想让你快乐。”   “那就让我痛苦吧,只要你快乐就好了。”   “这话你说得可真虚伪,”楚河嗤笑出声,“说得好像你喜欢我似的。”   汤悦没说话,只是又亲了亲楚河的脸颊。   楚河开始享用身下的这个人,他的动作有些粗暴了,但每次想温柔的时候,眼前又会闪现出几个小时前的情景。   不过是个烂.人罢了,他需要顾忌对方的感受么?   如果人人都配享有他的温柔,那他未免也太委屈自己了。   --   楚河有点想抽事后烟,他明明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突然萌生了这样的冲动。   他和汤悦的这场情事十分尽兴,说来也奇怪,他明明和孟一凡做的次数要更多一些,但论起身体的熟稔程度,他竟然对汤悦更熟悉一些。   或者,直白点说,上汤悦让他感官上更舒适。   是汤悦太配合了么?或者说他的技能太好了么?   这看起来是最贴切的答案,但楚河莫名又觉得他忽视了一些线索。   “你在想什么?”汤悦的声音骤然响起,恰好打断了楚河的思绪。   “一些不重要的事,”楚河回过神来,发现汤悦正在往身上穿衣服,“你可以直接在这里休息。”   “然后你去找孟一凡一起睡?”   “这不是你该询问的事情。”   “我不得不问,”汤悦下了床、站直了身体,“我正要去找他,如果你要去,我就回自个房间睡了。”   “找他做什么?”楚河是真的好奇。   “有点事。”   “什么事?”   汤悦盯着楚河看了几秒钟,笑着说:“找他爆点金币,我手上的钱不够花了。”   “……”这个答案其实是在楚河的预料范围之外的,他惊讶了一会儿,说,“明天一早再聊不方便么?”   “今天晚上聊,爆的金币应该会多一些。”   ——毕竟你们白天刚玩过特殊的游戏,即使是出于安抚的目的,他也会松松手,多给一些。   汤悦没有明说,但楚河神奇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方式,只要不违法犯罪,楚河不认为他有过分指责的权利——毕竟,一个人能够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前提是他的道德底线很高,楚河扪心自问,感觉自己的底线挺低的。   因此,他虽然觉得汤悦这种爆金币的行为不怎么样,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思考了一会儿,发了条信息,问孟一凡:“我和你情人上床,需要给你情人付费么?”   孟一凡的消息竟然回得很快,他说:“都可以,你开心就好。”   楚河得了这句话,随口问汤悦:“需要我给你点零花钱么?”   汤悦竟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太合适,我既然收了孟一凡的钱,就不该再收你的钱了。”   “你倒是还有些原则,”楚河感慨了一句,“那你快去找他吧,祝你成功,多爆点金币出来。”   汤悦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很高兴似的,穿着衣服走了。   --   楚河没有再去找孟一凡,他生理性的需求在汤悦的身上得到了满足,心理上的需求,找孟一凡也没用。   临睡前,他简单看了看自个名下的各类资产和收到的各种礼物,然后发现他尚未露面的亲生父母竟然也送了不少东西过来,隋枫给他发了内部邮件,也可能在报告的时候提过一句,但他那时候可能在走神,竟然没注意。   他的亲生父母出手比较大方,房子、车子、奢侈品送了一堆,楚家名下的产业只分红但不参与决策的股票也送了一堆。   楚河一开始还会估算下价值,算了几分钟,放弃了,反正是他这辈子尽情挥霍也很难挥霍一空的财富。   最开始从他大哥那边收到各种礼物的时候,他还会惊喜和开心,但礼物收得多了,人也就变得麻木了。   他甚至有些理解那些嚣张跋扈、寻求各种刺激的二代们的心理了——生活没有任何困难和挑战,就容易变得无聊,总要给自己找些乐子的。   对楚河而言,现阶段的乐子,就是孟一凡和汤悦,他其实不太愿意承认这一点,但的确因为有他们,无聊的日子都变得不无聊了,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各取所需”呢?   楚河把自个“混乱邪恶”的想法压了压,上了床、拉高被子,很快陷入了梦乡之中。   --   他在睡梦中,梦到了他的前夫。   对方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雾,看不清面孔,也看不清身形,连声音都是飘忽不定的。   但偏偏,楚河知道,那必定是他的前夫——他的潜意识是这么告诉他的。   他穿着宽大的高中校服,手里捧着厚重的卷子,迈进了喧闹的教室里。   教室里的人影很多,他却不受控制地看向了角落,那里有几个男人背对着他,围成了一圈——像是在一起偷看着什么,更像是在一起围堵着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扬声说:“来几个人,陪我一起发卷子啊。”   梦境之中,楚河的人缘似乎还不错,他这么说了,那些围在一起的男生们竟然也都扭过了头,笑着说:“楚河,你又来‘英雄救美’了。”   楚河并没有否认这点,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果真被围堵在角落的少年身上。   “你们就不能找点别的乐子么?”楚河蹙起了眉头,“踢足球、打篮球、看小说……哪个不比围着个男生捏来捏去有意思?”   “他是个同性恋哎,”领头的男生笑嘻嘻地回答,“他还给我写过情书呢,我捏他,他喜欢得很,你说是不是啊,陈铭?”   “……”名唤“陈铭”的少年沉默不语,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楚河一眼。   楚河吐出了一口气,换了个方式,说:“这可是教室,一会儿老班就过来了,你们收敛点,先装装吧。”   “好吧好吧,班长最大,我听你的。”   那男生又推搡了一把陈铭的肩头,这才带着几个“跟班”散开回了自己的位置。   楚河低下头,从一沓卷子里挑出了陈铭的,递给了对方,说:“你要是不反抗的话,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他们好几个人,我赢不了的。”陈铭用很轻的声音回答。   楚河配合压低了声线,给他出主意:“你直接找咱们班主任吧。”   “我的情书还在他们手里,到时候,我是同性恋的事就瞒不住了。”   “……现在咱们班级的人都知道。”   “老师不知道,”陈铭叹了口气,“事情闹大的话,我可能会被退学。”   “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   “陈铭,我能救你一次,也没办法次次都救你。”   “没关系的,楚河,你已经帮我太多了。”   楚河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并不了解梦中的前夫,但他应该很了解梦中的“自己”。   果然,画面一转,他和陈铭成了公认的情侣。   他以男朋友的名义和带头“欺负”陈铭的男生交涉,对方不情不愿地同意以后不再“骚扰”陈铭,楚河有些满意,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他叫住了。   “喂,班长,陈铭可不是什么无辜的小可怜,你小心被他骗了,还帮他数钱。”   楚河摇了摇头,回他:“我认识陈铭比你早多了,我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真了解他么?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是他……”   “收收你那些受害者有罪论,”楚河扯住对方的校服领子,直接将人压在了墙上,“如果你不想让你的秘密公之于众的话,就离我的男朋友远一点。”   “哈?”男生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是咬牙切齿,“楚河,我可是你兄弟,你为了他竟然这么对我?”   “我没有喜欢霸凌弱者的兄弟,和你相处的时候,我经常会觉得恶心。”楚河近乎平静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玩,对我那么好?”   “啊?”楚河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那样会比较麻烦。”   “什么意思?”   “做你的仇人,比做你所谓的兄弟,要更容易一些,就是这样。”   少年似乎有些破防,他沙哑着嗓子追问:“那你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就为了你的男朋友么?”   “因为,你的把柄已经落在我的手里了啊,”楚河笑了起来,“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呢?”   --   楚河从梦中醒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觉梦中的自己,也没有那么纯良无辜。   但问题是,这只是一个梦,还是过去的记忆碎片?   一时之间,他自己竟然也分不清了。   算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反正他已经和陈铭离婚了,也不必再探寻他们当初究竟为什么在一起了。   楚河看了一眼表,发现已经到了该起床的时候了,打了个哈欠,洗漱吃早饭去了。   楚河在餐桌旁边碰到了孟一凡,扫了扫他身侧,顺口问:“汤悦呢?”   “今儿有事,请了一天假,傍晚的时候回来。”   “你准的假?”   孟一凡垂眼笑了笑,温声问:“是不是下次,应该知会您一声?” 第33章   楚河嗤笑出声,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   孟一凡倒是愣了下,过了几秒钟,说:“你对他,倒是上了心。”   楚河回答得直白:“你和我是一家人,家里好用的物件用不上了,你总该和我说一声的。”   “物件?”孟一凡轻声反问。   “还是你更希望我拿他当人看?”楚河用手指戳了戳孟一凡的脸颊,对方没有丝毫躲避,但脊背却是绷紧的,“我要是真对他上了心,倒也不会和你离婚,但你以后,恐怕是碰不了他了。”   孟一凡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着楚河,仿佛有千言万语,但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楚河不太喜欢他这幅模样,表面柔顺内心却充满着反骨,如今的处境又不是他逼他的。   楚河的手指滑到了孟一凡的下巴处,像逗猫似的挠了挠,看着人生理性地想后退又不得不忍住的模样,有些愉悦地问:“和我上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孟一凡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说着安全的词语:“当然是在想你。”   “会厌恶到想吐么?”楚河“好心”追问。   “当然不会。”孟一凡反驳得很快。   “那就是很舒服了?”这句话是笑着问出来的。   “……的确是舒服的。”他轻轻地回答。   楚河收回了手,说:“吃饭吧。”   吃过了饭,楚河便去上课,他刚刚的确起了些心思,但上午有课程、中午有饭局,要是这么胡闹起来,一天的行程就要被打乱了。   虽然打乱也没什么关系,但他不想活得像那些二代们那样,总要给自己养成规律的生活习惯的。   今天上午的课程是心理学相关,授课的老师倒不枯燥,深入浅出,甚至教会了楚河几个简单的心理学小技巧。   楚河下了课,特地换了身衣裳,然后和同样盛装的孟一凡一起上了车,驱车前往大嫂的住处赴宴。   楚河在昨日已经初步做了功课,他这位大嫂姓郑,是郑家现任家主的次女,商业手段了得,艺术涵养颇深,与他大哥是商业联姻,打小就认识,但没什么感情。   “打小就认识,结婚后都生了两个孩子,你说没什么感情?”楚河非常诧异地看向了隋枫,“这不太合常理。”   “的确没什么感情,”隋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是楚家上下皆知的‘秘密’。”   “为什么会没感情?我大哥人长得帅、脑子聪明、做事也有分寸,日积月累下来,不说先婚后爱,也能混个举案齐眉吧?”   “大少夫人在婚前曾有一位恋人。”   “……你如何知晓的?”   “亦不是甚么秘密。”   “你还知道些什么,简单说说?”   “大少爷与大少夫人原本是关系亲近的友人,共同推进了多个重点项目、连连获利,当年流传着一句话——楚与郑、合必盈。”   “那不是很好么?”   楚河听着故事的开头,感觉这是一个男强女强强强联合的爽文。   “大少夫人之所以这么努力,是想向郑家人证明,纵使她是女子,还是次女,也不会比任何人差,她想要自由,不想成为家族联姻的工具,一度也成功了。”   “……我大哥强取豪夺了?”   楚河认为自己的想象力可能有些匮乏,他想象不出事情是如何演变成如今的模样的。   “大少夫人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据说是网恋,那年满城的屏幕,都是她对她的告白。”   “还挺浪漫的哈?”   “那女孩以为大少夫人是男人,大少夫人以为那女孩是少年,两人见面,才知道彼此都是女人。”   楚河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轻声问:“那女孩不是同性恋?”   “旁人哪里清楚细节,只看到郑家明艳的小姐带着个羞答答的姑娘,两个人手牵手逛遍了全城,郑小姐亲自写下了请帖,邀请大家参加她和姑娘的婚宴。”   “……这婚宴没办成?”   “自然是没办成的,姑娘走了,临走前劝郑小姐,还是找个人嫁了吧。”   楚河揉了揉眉心,说:“那怎么找到了大哥?不是,她就这么听那姑娘的?”   “婚宴取消,郑小姐浑浑噩噩的,跟进的项目被郑家其他人瓜分得七七八八,郑家的父母也对郑小姐失望至极,开始替她相看合适的人家。”   “……相看到了大哥?”   “倒也没有,大少爷早年便澄清过,他与郑小姐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勉强算半个朋友,没什么其他的想法,更何况,商业联姻虽然不重感情,最好性向也要一致,总不能结成怨偶。”   “那郑家是为郑小姐相看女人?”   “男女皆有。”   “……后来呢?”   “出了些事,旁人都在落井下石,大少爷亲自去了趟郑家,谈妥了联姻条件,娶了郑小姐进门。”   “出了什么事?”   “少爷,这不是我应当谈论的。”   楚河瞥了隋枫一眼,说:“既然我大哥救了她,那他生病的时候,她怎么会看都不看。”   “有个商业项目正在推进,大少爷病了,大少夫人便代为主持了。”   “楚家的项目?”   “楚家和郑家合作的项目。”   楚河没有再追问下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大嫂究竟是怎样的人,一起吃顿饭,总能看出一二。   只是他没想到,他大哥的婚事竟然这么跌宕起伏,看起来有很多瓜可以吃,当年应该是很热闹的。   ——算了,亲大哥,就一个,还是别继续多想了。   车辆停在了一座中式庭院的门口,楚河与孟一凡下了车,孟一凡非常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   楚河转过头,正对上对方精致的笑容,不由问了句:“你很开心?”   “当然。”   楚河没从这“预制菜”一样的笑容里看出开心来,不过他倒是知道,就算他追问下去,孟一凡也是一样的答案。   门口接待的工作人员很多,楚河顺着指引跨过了几道门,便见到了一位身材窈窕、大波浪披肩的鹅蛋脸美女,他张了张口,喊了声:“大嫂。”   美女笑了笑,回了句:“叫我名字就好,我是郑雯。”   “郑雯。”楚河喊了声。   “欢迎回家,楚河。”   郑雯伸出了手,楚河也伸出了手,两个人握了握,仿佛商业会谈似的。   楚河又向郑雯介绍孟一凡:“我的未婚夫,孟一凡。”   “见过的,”郑雯神色不变,和孟一凡打了声招呼,“孟少爷,以后便是妯娌了。”   孟一凡轻笑出声,说:“有郑女士这样的大嫂,是我的幸运。”   楚河看了看正握手言笑的两人,莫名感觉,这俩人说的都不是让对方痛快的话。   “以前认识?”   “见过几次。”郑雯随意说。   “久仰大名。”孟一凡回了句。   “那今天就是正式认识了,”楚河整个人倒是很松弛,“去吃饭吧,对了,我侄子呢?”   “他正在上课,一会儿就到。”   “那就先去餐厅?”楚河提议。   “好。”   --   午餐吃的是淮扬菜,味道不错,楚河专心吃饭,郑雯和孟一凡反倒是聊了起来,从法国风情聊到国内局势,从艺术品鉴聊到金融投资……楚河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听不大懂,也不内耗,安心享用眼前的美食。   好在这俩人都是极会察言观色和做人的,一边聊天一边也会给楚河递几句话,并且亲自为楚河舀汤,楚河倒也没觉得被忽视冷待了。   饭吃得差不多了,楚河的大侄子依旧没来,期间郑雯倒是派工作人员催促了两次,只是都没有什么结果。   楚河也不觉得失望,毕竟是个八岁的孩子,闹脾气了不想一起吃饭,倒也是正常的。   饭局到了最后,郑雯送上了一份礼物作为楚河回到楚家的贺礼,又送了一份礼物给孟一凡、庆贺他们即将新婚,楚河收了礼物,也将提前备好的三个红包递了过去,说:“送给你、大侄子和大侄女的见面礼。”   郑雯的脸上露出些真切的笑容来,道了谢,又说:“若是待得无聊了,就来寻我,咱们一起聊天玩乐、打发下时间。”   楚河点头答应了,又聊了一会儿没营养的话,起身告辞了。   郑雯亲自送他们出门,上车之前,楚河无意间转身,恰好瞥见了一个男孩的身影,那男孩扶着楼梯地站在楼梯上,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们,更像是在观察他们——那大概、也许、可能就是他的侄子了。   楚河收回了视线,假装没看到对方,直接转身上了车。   --   晚上的药膳有些苦,楚河自个喝了,又压着孟一凡也喝了。   孟一凡喝过了药膳,竟然吐槽了一句:“这药膳好归好,未免也太苦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楚河拿了两块无糖的糖果,自己留了一块,又递给了孟一凡一块,“压一压苦。”   孟一凡接了糖,脸上似笑非笑:“你这是哄小孩呢?”   “不是哄小孩,是在哄未婚夫,”楚河温声回答,又问他,“今天和郑鑫聊得顺利?”   “不过是说些场面话,孟家既然已经和楚家合作,就断没有再寻别家的想法。”   孟一凡的态度还是这么坚决,楚河叹了口气,说:“你又不喜欢我,这么硬绑在一起,何苦?”   “倒也没那么难捱。”   “要是真结婚了,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你、我以及汤悦,年轻的时候胡闹倒有精力,等年纪大一些了,恐怕谁都不会想过这样的日子。”   “也未必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孟一凡像是在说玩笑话,“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就过不下去了呢?”   “倒也是,”楚河对他们二人的关系也并没有多少信心,“随便了,过一天算一天了。”   “准备摆烂了?”孟一凡调笑问。   “既然前路不可控,躺平摆烂也是条路。”   孟一凡侧过头,隐晦地笑了笑,才说:“要睡个午觉么?”   “只是睡觉?”   “要做什么的话,也随你好了。”   “你这脆皮身体能扛得住?”   “总归要履行我的义务不是?”   楚河捏了一把他的脸,说:“你有自虐倾向,我没有虐待人的爱好。”   “早上的时候,难道你没想过?”   “想过,但如果随时随地都在宣泄自己的欲望的话,那和野兽还有什么区别?”   孟一凡盯着楚河看了一会儿,说:“你可真是个幸运儿?”   “哪里幸运了?”楚河摇了摇头。   “一觉醒来,成了楚家的少爷,难道不幸运么?”   “如果我真的幸运,那从一开始,我就不会流落在外,我该在楚家长大,而不是在外面晃荡那么多年,才被认回来,”楚河很自然地将孟一凡压在了柔软的床上,“是失而复得比较好,还是一直拥有比较好?”   “……”孟一凡没说话,只是抓住了床单,眉眼间一片平静。   “怕了?”楚河咬了下对方的肩膀。   “怕你不够尽兴。”孟一凡甚至主动向上送了送。   “放心……我只是用用你,不会进去。”   楚河信守承诺,除了进去之外,玩了个遍。   孟一凡像是很难堪似的,他试图关灯,却被楚河握住了手腕。   “我要看着你,”楚河轻笑着说,“也要你看着。”   “你……”   “既然不想反悔,那就要牢牢记住,你是我的人。”   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手臂上愈发明显,汗水沾湿了柔软的绸缎,楚河细细地品味着这幅身体,无意间抬起头,正对上对方来不及收敛的隐忍。   ——他好像很痛苦。   ——他的确很痛苦。   如果楚河是个好人,他应该停下来,温声宽慰对方,可惜他不是,也幸好他不是。   他只是扬起了嘴角,让莫名的喜悦充斥他的全身。   他用近乎调侃的语气对对方说:“啊,抱歉,我大概是要违约了。”   孟一凡的眼睛微微睁大,与此同时,楚河抬起了他紧闭的、修长的、白皙的双腿。   “放心,家里的医生随时候着,今晚,就先让我尽兴吧。”   说完了这句话,楚河特地等了五秒钟,对方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他才从容不迫地压了过去。   合情合理合法。   没关系的,对吧? 第34章   颠龙倒凤到了深夜, 楚河探了探孟一凡的额头,还好,并没有发烧。   他们用了生计用品, 清理的过程也相对容易些,24小时值班的工作人员换过了床具,楚河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没过多久,孟一凡迷迷糊糊地竟然抱了上来。   “……怎么?”楚河垂眼看他。   “阿Chen……”孟一凡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一个人名。   Chen?   陈?   “你在喊谁?”楚河扬声问。   孟一凡没有回答, 他的呼吸变得绵长, 似乎已经睡着了。   是他听错了?   还是什么姓chen的熟人?   楚河有点想推醒他、问个清楚,但目光所及都是他在他身上留下的印子,些许怜悯上涌, 感性压过理性,还是决定先睡觉吧。   明天再问,来得及吧?   --   第二天一早,楚河睡醒的时候,孟一凡已经不在房间了。   他伸了伸懒腰, 披着睡袍从床上下来,刚出门就碰到了隋鑫。   “有事?”   “少爷, 出了点小事。”   “什么事?”   “孟一凡的情人跑了。”   “嗯?”   楚河原本还有些困的,听了这句话,瞬间就精神了。   “汤悦跑了?”   “是的。”   “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一早,孟少爷前往汤悦的房间, 发觉里面没人,就询问了工作人员,得知对方并没有回来。”   “也许是留宿在外了呢?”楚河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其他可能。   “孟少爷无法拨通对方的电话,又拨了几个电话, 打完这些电话后,他便急匆匆要出门。”   “没人拦着他?”   “有人,他只说有急事,又说等您醒来,他会亲自和您沟通。”   楚河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问:“他走了多久了?”   “两个小时了。”   “倒是醒得挺早。”   “是否要拨通孟少爷的电话?”   “不用,等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给我打吧。”   “您要协助孟少爷追查汤悦么?”   “他自己的人自己处理,我该上课去了。”   “是,少爷。”隋鑫微微低下头,态度十分恭敬的模样。   楚河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腹,问:“如果现在这场联姻中止的话,我还有其他候选对象么?”   “如果您想要的话,那将会很快。”   “如果我不想要呢?”   “您可以和大少爷、和家主沟通。”   “哦。”   “您要中止联姻么?”   “我不太想折腾,但他或许有新的想法,也说不定,”楚河轻笑一声,“他很爱他情人的,为了留住他的情人,他什么都会做。”   隋鑫默然不语。   --   楚河上了一整天的课,早上上完就去吃饭,吃过饭了就去上下午的课。   等到用晚餐的时候,他才询问了离他最近的工作人员:“孟少爷还没回来。”   “是的,少爷。”   “他有打电话过来,或者派遣人递个消息么?”   “没有。”   楚河“啧”了一声,等吃过饭、回了房间,他躺在床上、拿起了自个的手机,给孟一凡拨了个电话。   出乎他的意料,电话竟然很快就被接通了。   楚河不说话,孟一凡竟然也不说话,只能听到有些粗的喘息声。   “你在玩鞭子?”楚河做出了猜测。   “……”孟一凡沉默不语。   “还是在上人?”   “……”喘息声戛然而止。   “孟一凡,你找到人了?”   楚河等待了三秒钟,听到了一声“嗯”。   “今晚回来么?”   “不太方便,”孟一凡的声音有些沙哑和疲倦,“恐怕要到后天。”   “后天?上午还是下午?你们在哪儿呢?”   孟一凡继续沉默,楚河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地说:“或者我让楚家的人查查你的行踪?”   “……在医院,”孟一凡终于开了口,“汤悦自杀了,刚脱离生命危险。”   “啊,”楚河是真的有些惊讶,在他的固有印象里,汤悦不像是这么有骨气的人,他感叹了一句,“孟孟,你把人逼得太紧了,他宁愿死,都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孟一凡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事实,“汤悦不是不能接受我,而是不愿意再继续这种三人行的畸形关系?”   “也有这种可能,”楚河态度良好,身体后仰靠在了柔软的靠枕上,顺手抓了把放在床头柜上的蓝莓,“孟一凡,都怪你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要是你早有勇气反抗这场联姻,汤悦也就不必来陪我,他也不至于绝望到要自杀的地步了。”   扔进口腔里的蓝莓被牙齿咬开,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散开,楚河满意地弯起了双眼,等待着孟一凡的回应。   他会矢口否认,然后指责楚河才是罪魁祸首么?   他会情绪激动,然后直接说这段联姻作废么?   楚河还是挺期待孟一凡的表现的。   他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了对方疲倦的一句话:“楚河,他自杀了。”   “啊,你已经说过了啊,不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么?”楚河有些莫名其妙了,“不是,你牵肠挂肚就够了,我还要跟着一起么?孟一凡,没这个道理,他是你情人,对我而言,也就是个玩具罢了。”   “呵……”孟一凡自嘲似的笑了笑,“联姻不会取消的,孟家已经赌上一切,楚家也投入了大量的人脉资源。”   “你的小情人已经受不了了,不怕他再自杀一次?”   “如果联姻在此刻取消,孟家不会放过他,他会生不如死的。”   “你们还真是可怜……”楚河叹息出声,“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底,我也是被裹挟着向前的可怜人罢了。”   “楚河。”孟一凡有些艰难地开口。   “嗯?”楚河几乎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说些什么。   “你能不能放过他?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都可以帮你找……”   “那你可以放过他么?你们分手的话,我就没有理由再找他了。”   是孟家需要这场联姻,才找到的楚家。   是孟一凡又想做他的伴侣,又想和心爱的情人长相厮守。   是孟一凡答应了他的条件,亲手将情人送到了他的床上。   是孟一凡压迫着他情人的神经,将人逼到了自杀的地步。   做错事的人分明是孟一凡,道德绑架他楚河做什么?   他只是一个接受了家族安排的人而已,只是想让自己的未婚夫不那么“三心二意”而已,他又有什么错呢? 第35章   孟一凡用沉默给出了答案, 他果然不想和汤悦分手。   楚河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笑,他也不压抑自己,直接笑出了声:“哈, 孟孟,你对他的深情快要害死他了呢。”   “他没有那么脆弱,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开罢了, ”孟一凡不知道是在说服楚河,还是在说服自己, “他是个很有生命力的人。”   “你在哪个医院?”楚河笑够了, 又问他。   “……”   “楚家的医院医疗条件好一些,也更保密一些。”   孟一凡报出了医院的名字。   “我派人去帮他办转院手续,你该回来了。”   “楚河……”   “你是我的未婚夫, 彻夜不归地陪情人床,总归是不合适的,更何况,他也未必想见你。”   楚河说完了这句话,率先挂断了电话, 他又想了想这件事,整件事依旧离谱得可笑, 也不知道孟家究竟是怎样的成长环境,能养出孟一凡这个顶级恋爱脑出来。   楚河泡了个热水澡,花费的时间长了一些,一共用掉了两个香水泡泡球, 等他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孟一凡竟然已经回来了。   哦,准确来说,是人回来了, 但魂魄还没回来。   孟一凡穿着一身白衣,像个男鬼似的,站在床边,痴痴傻傻。   楚河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冰冰凉,漂亮脸蛋上海带着些许泪痕。   “你还哭了?”楚河好奇地问。   “没事。”这话说得,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勉强了。   “能自个儿洗澡么?”   “能。”   “那就去洗个热水澡吧,”楚河关切地说,“出来之后喝点药膳,可不要生病了。”   “好。”孟一凡像个丢了魂的机器人,一步一个指令,果真听话去洗澡了。   楚河拨通了隋鑫的内线电话,问:“汤悦转院了?”   “已转到旭日医院?”   “我住的那家?”   “是。”   “现在是什么情况?”   “吞药自杀,催吐过几轮了,没有大碍,现在因为残余药效还在沉睡。”   “派人看着他了?”   “嗯,也安排了心理咨询师,等他醒来后,就会安排上心理疏导。”   “你上点心,”楚河轻笑出声,“别让他死了,好歹是一条人命。”   “是,少爷。”   楚河挂断了电话,顺手开了笔记本电脑,开始写课堂上老师布置的论文,刚写了个开头,孟一凡就回来了——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洗过澡了。   楚河点击了文档保存,合拢了笔记本电脑,放在了一个安全的位置上,又问他:“要吃夜宵么?”   “……”   “今天一天吃饭了么?”   “没有。”   “那就是要了。”   楚河又叫工作人员送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夜宵,陪着孟一凡一起吃了些。   洗过了澡、吃过了饭,接下来就该上床睡觉了。   孟一凡却有些心神不宁,找了个借口出门打电话,楚河不用确认也知道,孟一凡应该是通过他自己的下属确认了下汤悦的情况。   他倒也没有很生气,只是在孟一凡再回房间的时候,问了一句:“你从前也不是没谈过恋爱、没养过情人,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他不一样。”孟一凡低声说。   “哪里不一样了?”楚河倚靠在床头,笑着问,“他好看么?倒是不难看,但我私以为你长得比他好看多了。他年轻么?倒是也不老,但比你还年长几岁呢。他聪明么?倒是不蠢笨,但论学识论计谋,应该还是你更胜一筹吧?你以前相处过那么多人,总有比他强的吧,怎么就这么爱上了?”   “他是个很好的人。”   “好人会婚内出轨、选择和你在一起?纵使他和他前夫没什么感情,离个婚也不难吧?怎么就迫不及待地滚在一起了,”   楚河的记性挺好的,捋个时间线也不在话下。   “……算是我逼他的。”   “违法犯罪了?”   “倒也没有,他那时候遇到了些难事,只有我能帮他。”   “他图你帮忙,你图他身子,怎么不说是一种双向奔赴呢?”   “我想要的,不止是他的身体。”   “我知道,”楚河忍笑忍得有点辛苦,“你还想要他爱你,对吧?”   “……”孟一凡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他看。   “哈,”楚河终于笑出了声,“你那么爱他,还是要和我联姻,还是要把他送到我的床上,还是要虐待他,孟孟,你的爱真是既可怕又廉价。”   孟一凡竟然也没反驳这句话,只是一边走近了楚河,一边将身上的睡袍脱了下去,然后安静地跪着上了床。   楚河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体上,发现了些许青紫,于是问他:“摔了?”   “嗯。”   “怎么摔了?”   “抱着他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你体力太差了。”   “嗯。”   室内的灯光是昏黄的,孟一凡的脸颊是惨白的,但在灯光下,却仿佛被渡上了一层恬静的色彩,有点鳏夫味儿了。   楚河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些不怎么良善、不怎么合时宜的念头。   他向下压了压,开口说:“关灯睡吧。”   “睡不着,”孟一凡木然地回答,“我关灯吧。”   楚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身体快过大脑,按住了孟一凡试图关灯的手。   他们的目光在猝不及防下相交,楚河看清了孟一凡看他的眼神,竟然是憎恨,也果然是憎恨。   下一秒,孟一凡的眼神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仿佛刚刚楚河所见的,只是错觉。   楚河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方才的忍耐,简直可笑至极。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   在楚河的眼里,汤悦出事自然是孟一凡全责。   但在孟一凡的眼里,恐怕他楚河才是最大的反派,毕竟,要不是他“灵机一动”、“不愿妥协”,现在汤悦还能和他在楚家的地盘以外如胶似漆、你侬我侬,自然也不会出事。   “呵。”   楚河不怎么痛快了,他也不想体贴地让孟一凡痛快了。   不是睡不着么?   刚好可以做些事。   他松开了握着孟一凡的手腕,平躺回到了原处,就在孟一凡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懒洋洋地开口。   “坐上来。”   “什么?”   “脱了内衣,分开双腿,坐上来,孟少爷,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第36章   孟一凡没有反抗, 他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现在再反抗,沉没成本太高, 也没什么意义。   楚河躺在床上,看着孟一凡的动作——他没有扭捏拖延,而是很自然地按照楚河的指令, 提供了自己的身体。   当他们合二为一的时候,楚河问了孟一凡一句话:“你的爱人还在床上躺着, 你和我在这里上床, 他会怎么想呢?”   孟一凡的脸色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回答:“他不爱我。”   “所以也就不在乎这种事?”   “或许。”   楚河抬起手,扶住了孟一凡的腰, 说:“但你爱他,你不想和我做这种事,对吧?”   孟一凡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只是用手撑着楚河的枕头, 用他的身体取悦着楚河的身体。   汗水不停地从他的脸颊上滚落,他做得毫不敷衍, 像是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   楚河的手抚摸着孟一凡的皮肉,问他:“想过以后么?”   孟一凡凑了过来,吻上了他的唇。   ——他应该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   孟一凡今天晚上很有服务的意识和态度,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才低声对楚河说“我实在没什么力气了”。   楚河也没难为他,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继续享用了起来。   或许是药膳的原因,或许是心里存着些火气, 今晚的情事要比以往更漫长些。   缠绵悱恻、唇齿相依、水乳交融的时候,倒有几分彼此之间有感情的错觉。   孟一凡抱他抱得很紧、叫得也好听,只是楚河每一次对上他雾蒙蒙的眼,总会想起那无意间瞥见的恨意。   他是恨他的。   那又怎么样?   还不是要躺在这里,迎合着他的欲望。   --   孟一凡在后半夜的时候烧了起来,楚河帮他穿上了衣服,又喊了工作人员过来帮忙。   孟一凡烧得厉害,楚河也起了些恻隐之心,于是让人将他送到旭日医院、和汤悦住同一个疗养套房里。这样安排,两个“有情人”也能够团圆养病了。   楚河自觉这个安排非常妥帖,就是隋鑫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看起来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   “你有什么其他的建议么?”楚河温声问隋鑫。   “……倒也没有。”   “他们要是喜欢这个安排,那就有助于他们疗养;他们要是不喜欢这个安排,更会积极配合治疗,早些搬出来了。”   “是,少爷。”   --   俩人送去了医院,又恰逢周末,楚河没什么事,派人给郑雯递了个帖子,想见他的侄子一面。   郑雯亲自拨了个电话解释,说孩子有些腹泻、许是传染病,等好些了再聚。   楚河宽慰了几句,挂断了电话,想了想,又试着给自己的大哥拨了过去。   楚江已经“失联”好多天了,据说是沉迷保密工作,楚河打这个电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电话无法接通的准备,但他没想到,楚江竟然接了。   “有事?”楚江的声音伴随着凛冽的风声通过话筒传递过来。   “哥,我想你了,”楚河说出了这句话,没忍住笑了,“哥,你在哪儿呢,什么时候回来啊。”   “俄罗斯,两周左右,有没有遇到什么难处理的事?”   “一切顺利,你呢?”   “都还好。”   “哥,我见过嫂子了,今天本来想去见侄子,但听说侄子生病了。”   “什么病?”   “有些腹泻,具体你打电话问他们吧。”   “郑雯会将一切事情都处理好的。”   “那可是你亲儿子,不打电话问候问候?”   “……”   “不是,哥,父子之间是需要点温情脉脉的。”   “我知道了,我会打电话的,还有别的事?”   “你照顾好自己身体,别太拼工作,我在家里等着你回来哦。”   “好,有需求找隋鑫和隋枫,我还有事,先挂了。”   “拜拜,大哥~”   “好。”   楚江的电话挂得很快,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楚河长舒了一口气,回顾了一遍刚刚交谈的内容,只觉得他大哥、大嫂和孩子之间的关系,着实算不上什么亲密无间。   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也不想掺和其中,毕竟,他自己都没弄明白自己的“家事”。   楚河揉了揉眉心,索性继续去写自个的论文作业,人生在世,要么享乐、要么工作、要么学习,工作不必做、享乐也腻歪,倒不如将时光落在学习上吧。   没有孟一凡和汤悦的周末,楚河过得格外充实但的确无趣,周一上了课、交过了作业,他便开口问了句:“他们两人如何了?”   “医生说恢复得不错。”隋鑫答得谨慎。   “备车,我去看看他们。”   “是,少爷。”   --   楚河没让人提前通知,等进了病房,才发现这俩人正在下五子棋。   他们都穿着蓝色的病号服,听闻声响转过头看的时候,倒有些像亲兄弟了。   结合这俩人都和他发生过性关系,这算什么,妻妾和睦相处?   楚河被自己过于地狱的联想逗笑了。   他走了过去,先是问孟一凡“烧退了?”,又转过头问汤悦“想开了?”。   两个人的表情都称不上太好,不过倒是都回答了。   孟一凡说的是:“退了。”   汤悦回的是:“好死不如赖活,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上天让我活着,我就继续活着吧。”   汤悦的话着实有些多,楚河原本不怎么想理他的,因为他话多,还是多看了一眼——然后他就发现汤悦正盯着他看,目光灼灼,好像很喜欢他似的。   楚河对汤悦笑了笑,话却是对孟一凡说的:“孟孟,你们这两天上床了么?”   “哗啦——”孟一凡抓了一把台面上棋子,又扔进了棋罐里。   “楚河,我不是禽兽。”   “你当然不是,”楚河转过头看他,笑着说,“只是你们两情相悦,有很大的可能会情难自禁。”   “噗哈哈哈哈哈——”这笑声来自于汤悦,“我和他怎么会情难自禁,楚河,我笑点低,你别逗我笑。”   楚河没理他,而是问孟一凡:“今天跟我一起回家么?” 第37章   楚河问出口的时候, 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过听孟一凡回答“好”,他还是挺高兴的。   楚河感觉自己的心理状态不太对劲, 怎么可能有人会在看到别人痛苦的时候、自己觉得愉快呢?   他又不是个坏蛋,他应该只是“不太对劲”吧。   不过,楚河一点也不想改。   得到了孟一凡的同意后, 他头也不回地问汤悦:“你要一个人住,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跟你一起回去, ”汤悦笑着说, “趁着还没有被你玩腻,多陪你相处一段时间。”   这话说的,像是他喜欢上他似的。   楚河嗤笑出声:“那就一起回去吧。”   --   过程没有波折, 结局非常完美。   楚河带着俩人回了家,体贴地说:“今晚各自睡在各自的房间里,明天一起吃早饭。”   “长夜漫漫,楚少爷不需要人陪么?”这话竟然是汤悦说出口的,他闹了一次自杀, 人反而更不正常了。   “我只想家里多点人气,不想家里出条人命, ”楚河打了个哈欠,“有心理疾病去找医生,别试图拉我聊天,困, 我睡觉去了。”   他想了想,又扭过头对孟一凡说:“你要是想安慰你情人,就打内线电话,包年的、不浪费话费和网费, 今晚就别见面了,就你们俩这身体,滚在一起,明天怕是要出两条人命了。”   孟一凡竟然扯起了嘴角,很温顺地回了句:“好。”   楚河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非常神奇的是,他这一次竟然一点也不烦躁了,虽然卧室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但一想到孟一凡和汤悦都在这栋房子里,明天还能找他们“玩耍”,他竟然心平气和、甚至有些高兴了。   楚河摇了摇头,玩了两盘小游戏,拉高被子,很快就进入了睡梦之中。   --   第二天的早晨,孟一凡和汤悦果然都没有缺席,楚河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孟、右手边是汤,这顿饭吃得还算有滋有味。   也因为心情比较好,他也多了些耐心去观察餐桌上多出的这两个人。   孟一凡吃饭很优雅,看得出来小时候的家教很严格,楚河观察了一会儿,愣是没看出对方偏爱吃什么——似乎什么都可以吃一点,也似乎什么都不讨厌。   楚河低头咬了一口煎蛋,又将视线落在了汤悦的身上,然后他发现,汤悦的饮食习惯和他竟然有些相似。   都是吃煎蛋只爱吃蛋白、不爱吃蛋黄,都是习惯喝加了两勺糖的豆浆,也都是皱着眉头硬逼着自己吃青菜。   是巧合吧?   楚河下了判断,但不妨碍他逗一逗对方。   “只吃蛋白不吃蛋黄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不是也一样?咱们什么时候吃过蛋黄。”   汤悦这话接得熟稔,楚河看了过去,才发现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明显的怔忡不安。   “什么时候,我和你是一伙人了?”楚河笑着问。   “哦,刚刚认错人了,”汤悦低下头,喝了一口豆浆,“不好意思。”   楚河却不想放过他,追问道:“孟一凡是吃鸡蛋黄的,你把我认成谁了?”   “……”汤悦不说话。   “你前夫么?”   这种几近一致的饮食习惯,这种熟稔到本能的调侃,除去孟一凡,也只可能是他前夫了吧。   汤悦倒也没反驳,只是说:“我不想聊他。”   “你还爱着他么?”楚河有些好奇地问。   --   汤悦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孟一凡插了一句话:“怎么不问他爱不爱我呢?”   楚河听了这句话,重新看向了自己的未婚夫,笑着说:“很显然,他不爱。”   “一大早的,倒也不必这么刺激吧,”孟一凡用了备用刀叉将一个煎蛋的蛋白与蛋黄完美切开,又将蛋白的部分叉进了楚河的餐盘里,“给你。”   “这算是贿赂么?”这还是楚河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多少有些新奇。   “不是贿赂,是偏爱你。”孟一凡一本正经地说着餐桌上三个人都不会相信的情话。   楚河用自个的叉子戳了戳这块蛋白,忍不住说:“切得这么熟练,该不会天天早上给汤悦切吧?”   “没有。”孟一凡竟然否认了。   “那是怎么练出来的刀工?”   “我学过雕刻,这很容易。”   “头一次给人切煎蛋?”   “应该是,除你之外,我从来都不需要讨好别的情人。”   “我不是你的情人,”楚河将这块“意义重大”的煎蛋插起、放进了汤悦的餐盘里,“我是你的丈夫,至于这个第一次的成品,还是留给你真心爱的男人吧。”   楚河对上了汤悦不见一丝喜悦的双眼,笑了笑,偏过头,又看向了面色铁青的孟一凡。   “咦,你们怎么都不高兴,我成全了你们这对有情人,你们不应该开心么?” 第38章   这对非正常的男性“情侣”都没有说话。   可能是被气到不想说话, 也可能是想说的话太难听,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出口。   看到他俩不开心, 楚河就开心了。   果然,当个好人很难,学坏还是很容易的。   楚河吃过了晚饭, 叮嘱了两个人“好好养病”,又特地吩咐了“白天你们也别往一起凑, 最好各自回房间休息”, 这才起身去上课了。   可能是因为他学习态度良好,教导他的老师们对他也明显上心了很多,上午的课程竟然延迟了十来分钟。   上过课, 楚河一边往餐厅走,一边听隋鑫汇报着他名下资产的投资计划。   有的楚河能听懂,就多问几句,有的楚河听不懂,就让隋鑫“看情况办”。   “赔了算我的, 赚了给工作人员多分些奖金。”   隋鑫笑了笑,应承了下来。   午餐依旧人很齐, 他、孟一凡以及孟一凡的情人,一家两口带一宠物。   或许是碍于楚孟两家的联姻,孟一凡在餐桌上对楚河颇为体贴,不仅主动上前帮他脱外套, 还用公筷帮他夹了好几轮菜,说出的话也很好听,一会儿关心楚河上午的课上得怎么样,一会儿关心楚河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楚河照单全收, 也关心起孟一凡的身体来,两人你侬我侬,倒有那么几分情真意切的意思了。   “楚河。”汤悦突然喊了一声。   楚河瞥了他一眼,不大高兴地问:“什么事?”   “下午如果没有安排的话,我们去看电影吧。”   “我和你们俩?”楚河问。   “我和你。”汤悦答。   “你是当我死了么?”孟一凡这话是问汤悦的。   汤悦笑吟吟地说:“你家里还有那么多事呢,忙你的去吧,你未婚夫我陪着就行了。”   “你……”孟一凡明显是有些生气了,但或许是顾忌着汤悦刚刚自杀过,也或许是顾忌着楚河在场,他咽下去了想说的话语。   楚河左看看、右看看,感觉自己的心态都变年轻了,最后说:“我自己看电影去,你们该忙家里事的忙家里事,该养病的继续老实养病……”   楚河停顿了一下,又说了句自己听了都想笑的话:“好好相处,别打架。”   孟一凡可能实在觉得离谱,侧过头无声地骂了一句。   汤悦的段位高了一些,走近了楚河,帮他理了理衣领,说:“亲爱的,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楚河直接看向了孟一凡,“你管管他。”   孟一凡笑着摇了摇头,凑过来,亲了一下楚河的脸颊。   楚河在这一瞬间,真有了一种妻妾成群的错觉。   直到他选择飞快地吻了汤悦的嘴唇,眼角余光瞥见了孟一凡的脸色,才确定了他们三人的关系是你恨我、我恨他、他恨你,相恨相杀,是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的。   楚河收敛了心神,加深了这个只为了试探的吻,等他亲够了的时候,孟一凡笑脸相迎,说:“轻一点,别亲坏了。”   “……”   得,又不正常了一个。   楚河出门看电影去了,倒不是楚家老宅的影院设备不好,而是他自从失忆以后,从来都没有像个普通人一样、和一群陌生人共同看一场电影。   包场的感觉固然很好,但体验体验人间烟火气,倒也不错。   楚河参考了隋鑫的意见,精心挑选了一部电影和一家口碑很好的电影院,他捧着自己亲自买的爆米花和可乐,在开场前的等待中,久违地体会到了名为“自由”的感觉。   这场电影看得酣畅淋漓,楚河特地等到了片尾字幕放映完毕,心满意足地看完了彩蛋。   他站了起来,然后发现影院的四角也有人跟着站了起来——他们并不陌生,竟然都是楚家的工作人员。   楚河在这一瞬间,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理智告诉他,楚家精心为他安排了安保措施、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是出于对他的安全的考量,是完全正确的举措。   但他又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丝压抑和束缚。   他以为他是“自由的”,实际上,并不是。   比如这场被层层保护的电影,比如他和孟一凡这场在他住院期间就定下的联姻,比如每天安排的精密的课程,比如靠近他的、“服侍”他的楚家的工作人员……   是无微不至的爱护,是利益最大化的设计,也是确保他不会偏离轨迹的手段。   楚河深吸了一口气,将大脑里繁杂的念头抛诸脑后,他站了起来,在工作人员的远程陪伴下,离开了放映厅。   在出口的纪念品店里,楚河买了几个华而不实的玩偶,自己一个、大侄子一个、大侄女一个,剩下两个,就给孟一凡和汤悦吧。   或许是出门前的闹剧着实有意思,楚河竟然也变得温情脉脉起来。   总归要在同一屋檐下的,能笑脸相迎,总比冷脸以对叫人更舒服一些。   回家的路上,楚河甚至起了点不切实际的想法。   如果孟一凡实在离不开汤悦,如果汤悦也不讨厌他,那就三个人,一起这么过下去吧。   过着过着,说不定就习惯了,彼此之间也没那么憎恨了,不也很好么?   楚河自觉这个安排非常妥帖,但他没有想到,孟一凡、汤悦、乃至整个楚家上上下下,其实都在瞒着他一些很重要的事——重要到足以改变他对这俩人的态度,也足以让他的性格变得更加阴暗和偏激。   --   楚河乘车回到了楚家,第一件事是让工作人员把他买的玩偶分发到了各处,郑雯特地打了电话道谢,楚河问了问侄子的身体状况,然后得知“已经大好”了,就和对方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这通电话打得有点让人心累,楚河轻轻地叹了口气。   孟一凡人没过来,倒是让工作人员送了份回礼——很昂贵的一块表,楚河收了这块表,准备过几天回送一块。   汤悦的回礼比较直接,他亲自来了,跪在了楚河的双腿之间,帮他不可描述了一回。   不太凑巧的是,孟一凡推开了房门,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第39章   楚河有些尴尬, 他抓着汤悦的头发,不知道是该抓紧时间继续下去,还是该戛然而止、粉饰太平。   汤悦也听到了脚步声,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   孟一凡表现得十分镇定,他甚至轻轻地反手锁住了门,然后温声说:“抱歉, 可能吓到你了。”   “……你要旁观?”楚河喘着气问。   “不可以么?”孟一凡轻笑着问,“上一次, 您也没有走。”   楚河莫名有点尴尬, 还有点心虚。   他其实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的,但偏偏就产生了这样的情绪——就好像他的善良短暂地冒了个泡似的。   孟一凡踱步走到了他的身边,温声问他:“需要我一起服侍你么?”   “那倒不必了, ”楚河喘着气回答,“我不太能接受这种刺激。”   “我猜,你也不太能接受我在这时候,碰你的玩具?”   “对。”   “那样就少了很多乐趣了。”   这句话孟一凡是笑着说出口的,不知道他是被刺激得疯了, 还是他真情流露了。   细想一想,他过往的情史可谓丰富多彩, 玩得花倒也不让人意外。   只是单看汤悦此刻的僵硬的身体与震惊的眼神,这种手段,或许孟一凡从来都没有用在汤悦的身上。   孟一凡到底还是爱汤悦,汤悦对孟一凡也算不上全然无情。   这俩人, 在这种时候,竟然有种诡异的相配。   楚河在这近乎安静的氛围中,完成了这一轮最后的欢愉,孟一凡伸手托住了汤悦的脑后, 温声说:“不要退,我教过你的,不是么?”   汤悦的眼角渗出了些许透明的液体,不知道是生理的泪水,还是心理的。   楚河被服侍得还算愉快,只是尴尬感如影随形。   他整理着自己的衣物,想要叫他们离开,下一瞬,孟一凡却吻上了他。   这个吻有些强势、又有些温柔,夹杂着过于复杂而激烈的情感,楚河花了些时间才重新夺回了主动权。   孟一凡单只手搂抱着他,用空闲的手摸向他不可描述的地方。   楚河不太想继续下去,他试图推开孟一凡,但又被汤悦从背后抱住了。   汤悦亲吻着他的耳垂,笑吟吟地说:“门锁着,我们三个自愿做什么,也算不上违法犯罪吧?”   楚河有些艰难地从激烈的亲吻中短暂抽身,他喘着气说:“你们两个,出去一个。”   “我不要……”汤悦咬着他的耳垂、轻声撒娇。   孟一凡没说话,只是缓慢地跪了下去,像他的情人一样,去做他情人刚刚做的事。   “你……”   你疯了么?   楚河的斥责没有说出口,而是被汤悦的唇堵住了。   汤悦很温柔地吻着他,仿佛很爱他似的。   纯情与激情同时冲刷着他的大脑,让他的坚持变得摇摇欲坠。   快乐么?   的确是快乐么?   可为什么在这种巨大的快乐中,又有一丝恐慌?   就好像,此刻的快乐不过是空中楼阁、水中泡沫,只要眨一眨眼,就会消失殆尽。   迷迷糊糊、懵懵懂懂、不知不觉,楚河躺在了柔软的床上,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你想先要他,还是先要我?”孟一凡捧着他的脸问。   楚河闭上了双眼,几乎用上了所有的忍耐,才说出口:“都不想要。”   “是我不够好么?”汤悦的手正与楚河的手十指相扣,“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我只是想让你快乐。”   “……三人行是违规行为。”   “那先是我,然后是他,总可以了吧?”   “出去……”   “你想让谁出去?”孟一凡温声问。   “你留下,他出去。”   “好吧,”孟一凡轻笑出声,看向了汤悦,“你可以去煮三碗面条,我记得,你很擅长做这个的。”   “看来小妾的确不如正房太太吃香,”汤悦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孟一凡,面条加葱花么?”   “不加,不过楚河应该是要加的吧。”   “我也是要加的。”   楚河的确是要加的,不过这俩人仿佛是两个谜语人,每个字后面都有点别的意思。   他“啧”了一声,问孟一凡:“你怎么知道我的喜好?”   “陪你吃了那么多次饭,自然也就记住了。”   是这样么?   还是——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是说,我失忆以前。”楚河冷不防地开口询问。   “当然是见过的,”孟一凡的脸上有一点点诧异,但还是很迅速地回答,“我是你未婚夫,怎么可能没见过呢?”   这个答案倒是没什么问题。   楚河又用舌头磨了磨上牙齿尖,丝丝疼痛让他愈发清醒。   他转过头、问汤悦:“我见过你么?”   “见过啊,”汤悦笑着回答,信誓旦旦,不像是在说假话,“我可是很久以前就深爱上你了,巴不得日夜都被你干.死在床上呢。”   这话实在太离谱了,离谱到楚河先是被逗笑,然后又推了他一把,说:“快去煮面吧。”   汤悦离开之后,楚河也并没有和孟一凡做什么,倒不是没有欲望,而是楚河不想做。   他是不太喜欢被安排的,孟一凡虽然是来主动求欢的,但真遂了他的意,楚河会感觉自己被他摆了一道。   一对二的胜算要比一对一的小一些,为了不演变成半推半就的情形,楚河选择先把一个人支走,这样的话,另一个也很好解决了。   楚河和孟一凡规规矩矩地聊了一会儿天,汤悦回来得很快,捧着托盘进门之后一看这情景,就笑着说:“原以为你们是要吃满汉全席的,现在竟然来吃素了。”   “等著吃你这碗面呢?”孟一凡扬声调侃,“你倒是来自投罗网了。”   楚河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笑,于是边笑着边说:“能不能别满脑子黄色废料,赶紧吃面,吃完了各自回房间,好好修养吧。”   “楚河,你的肾还好么?”这话竟然是汤悦说的。   “你管管他,”楚河扭过头对孟一凡说,“再这样,我或许该罚他了。”   “我倒是能管他,就怕你舍不得了。”   “哪里会舍不得?”   “他不是比我好用多了?”   楚河摇了摇头,只觉得这番对话又荒谬,又神奇。   时光倒转回他刚出院那阵儿,他是绝对想不到,会有现在这样的情景出现的。 第40章   “吃面吧, 趁热吃。”楚河止住了孟一凡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言语。   三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面,这碗面条算不上难吃,但也没有好吃到人间美味的地步。   楚河看了看孟一凡, 对方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的。   孟一凡比他多当了几十年的豪门少爷,理应比他更挑剔些,这么爱吃这碗面条, 想来也只能用“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来解释了。   想到这儿,楚河更有些意兴阑珊, 他吃得差不多了, 一边用湿毛巾擦拭嘴角,一边下了逐客令:“你们回去吧。”   汤悦低笑出声,说:“长夜漫漫, 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么?”   “长夜漫漫,应该专心睡觉,养足精神,对身体更好,”楚河说完了这句话, 转过头又去叮嘱孟一凡,“你也一样, 今儿不是也忙了一天,回去早些睡吧。”   孟一凡竟然很真诚地笑了笑,说:“楚河,你今天真是温柔体贴。”   “这话你真心的?”   “当然是真心的。”   楚河摇了摇头, 说:“懒得和你虚情假意,今天我心情不错,放过你们了。”   “是心情不错,还是心情很糟糕?”汤悦插了一句。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楚河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我是真的关心你。”汤悦蹙了蹙眉头, 还有些委屈似的。   “我看你是病得不轻,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楚河瞥了他一眼,“滚吧,都滚,让我一个人清净清净。”   汤悦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孟一凡抬起手,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汤悦就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像是被勒住了绕脖子的锁链的囚徒似的。   楚河对眼前这一幕并不意外,他在很久以前就观察到,汤悦看似大胆放纵,但他的弱点和把柄是握在孟一凡手中的。   汤悦的些许自由,源自孟一凡对他的爱情和放纵,而孟一凡稍微狠一些心,汤悦就会过得“凄惨”一些。   楚河对此冷眼旁观,并没有生出些许不切实际的怜悯。   在当今的这种法治社会,如果汤悦真的不愿意,总会有些途径能够脱身,不至于被约束到这地步。   他既然接受了这种模式,那必然是双方达成了交易,他愿意付出代价去换取他想要的东西。   他们双方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楚河一个局外人实在无从置喙。   “那我们就先走了,”孟一凡笑了起来,特贤惠的那种笑容,“晚安,楚河。”   楚河嗤笑出声,逗了他一句:“叫老公。”   孟一凡愣了愣,先是看了汤悦一眼,才收敛了笑容,温顺地喊了句:“老公。”   “滚吧。”楚河挥了挥手。   这一次,俩人都没什么意见,也没多说什么,静悄悄地离开了。   楚河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然而,他并没有做一个好梦,反倒是做了个噩梦。   他又梦到了他的学生生涯,也又梦到了陈铭。   他还记得上次的梦里,陈铭是他的同学,他极力保护对方,最后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成为了他的男朋友。   在这次的梦里,他在极速地奔跑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仿佛在追赶着什么。   有很多陌生人在说话,但楚河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终于赶到了一幢废旧的大楼前,他沿着楼梯拼命向上爬楼。   一层、两层、三层……   楼梯终于到了尽头,他推开了铁制的大门。   楼顶的风很大,吹起了靠着栏杆、背对着他的男孩的风衣下摆。   “……陈铭?”楚河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来了?”陈铭的声音是很清亮的少年音,但不知道为什么,楚河听着竟然有些熟悉。   “我找了你很久,”楚河喘着气说,“你怎么在这儿啊,陈铭。”   “想吹一吹风。”陈铭笑着说。   “楼顶风冷,”楚河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一步,“回来吧,我送你回家。”   “你在担心什么?”陈铭背对着他问,“你怕我从这里跳下去么?”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你不是那种软弱到会逃避的人。”   楚河笃定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虽然你不会死,但你会冷,也会难过,我想陪着你,仅此而已。”   夕阳西下,晚霞绚丽,空气中弥散着栀子花香。   “楚河,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但还是假装不知道,”陈铭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别对我那么好,我不值得的,真的。”   “你是我的朋友啊,”楚河眉眼弯起,笑得很开心的模样,“我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看你对我怎么样,你对我好,我就想对你也好一些,别吹风了,下来吧。”   “好,我听你的。”   陈铭轻笑出声,下一瞬,他冲向了天台的边缘,跨国栏杆、一跃而下。   “呼——”   楚河猛然惊醒,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喘息了几声,才伸手去够手机——凌晨两点四十分,距离天亮还很早。   他划开了手机,社交软件里有几条未读消息。   孟一凡:“早点休息,明天我想回孟家一趟”   隋枫:“少爷,大少爷派人邮寄回了一堆礼物,已整理入库。”   汤悦:“我明天可以和你一起去上课么?”   楚河揉了揉眉心,先是回了孟一凡:“可以,晚饭前回来。”   又回了隋枫:“明天把礼物清单给我。”   最后瞥了汤悦的头像一样,转过头给孟一凡留言:“你情人太越界了,管管他。”   孟一凡没回消息,或许是睡了,隋枫回了句“好的”。   这么晚还在回消息?在加班?   楚河有点想问对方的动态,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将手机扔回到原处。   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处理。   这一觉睡得倒是香甜,再醒来的时候,上半夜做的梦竟然依稀间有些印象,孟一凡应当是真有事,早上五点多就回了他消息,先是道谢,然后又说已经叮嘱过汤悦,楚河回了个表情包——这表情包还是他这几天刚下的,据说是付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下载时并没有扣款。   楚河洗漱好,坐在了餐桌边,汤悦竟然也在,而且穿着亮丽,还花了些几乎叫人看不出的淡妆。   “……”楚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今天我陪你一起上课啊?”汤悦笑吟吟地问。 第41章   “孟一凡应当是同你聊过的, ”楚河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太喜欢你越界。”   “别那么古板嘛,”汤悦托着下巴看他, “每天呆在楚家多无聊啊,总要有玩伴么?”   “做我的玩伴,你还不够格。”楚河冷嗤出声。   “做你的宠物也行啊, ”汤悦双手合十,像是在编织一个甜腻又虚幻的梦, “你看看我, 这么大个人在呢,只用来上床不想可惜了,我也可以陪你聊聊天、打发下时光么?”   “我对三心二意的东西没兴趣。”   “孟一凡不喜欢你, 我特别喜欢你,真的。”   “也不必非要找你们两个,我也可以另外寻一个好人。”   “楚少爷,”汤悦双手捧着个鲜嫩的蛋羹,放在了楚河的面前, “您呢,坏也没有坏到彻底, 您做不到有婚约的前提下,再招惹好人家的事儿。”   “你是以为能拿捏住我么?”楚河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看汤悦这幅鲜活模样有些新奇。   前些天,这人还要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 这才几天,又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似的,活蹦乱跳了。   或许孟一凡就喜欢他这幅模样?也是,一个人如果豪门腌臜、阴谋算计、神经变态都见得多了, 看到个生机勃勃、心思单纯的人,总是会忍不住靠近的。   问题是,汤悦也不单纯啊。   楚河是不相信对方什么喜欢他的鬼话的,在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下,最多变成斯德哥尔摩,是绝对生不出什么喜欢的。   汤悦应该是在算计吧,毕竟如果他也对他有几分在意,他的处境就会好很多了,说不定能摆脱孟一凡的桎梏、攀附上更牢固的金主呢?   楚河想到这儿,更不想和汤悦做过多的相处了。   “我就是想靠近你一点,”汤悦依旧笑吟吟地说话,“要不然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   楚河没有应承这句话,只是将放在了眼前的鸡蛋羹挪远了些,说:“原本是想扔垃圾桶里的,又觉得浪费,倒不如给你吃了。”   汤悦脸上流露出一些错愕,倒像是真有些伤心似的,楚河不耐烦再应付他,直接挥了挥手,叫了两个工作人员:“送他回房间,今天他就不必出门了。”   “是,少爷。”   工作人员倒是很听话的,走了过来,先礼后兵一番操作,到底是把汤悦请了下去。   楚河得了清净,慢吞吞地吃完了早饭,紧接着去上课去了。   --   今天上过了课,衣冠楚楚的隋枫除了带来了来自楚江的礼物清单,还带来了一则消息。   “少爷,孟家出了事。”   “什么事?”楚河倒不是很惊讶,反倒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谁让孟一凡连夜和他请假、一大早就回孟家了呢。   “孟家家主新认了一位少爷回来。”隋枫轻笑着说。   “哦?”楚河挑起眉梢。   “年岁和孟少爷相仿。”   “是外头的私生子?”   “倒也不是。”   “那是?”   “据说,那位少爷才是真少爷,孟少爷是被抱错的。”   楚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压住了心头的情绪。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家家主昨日亲自给大少爷打了电话、坦白了此事,连连道歉,并直言可以将真少爷送过来。”   楚河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反问一句:“真少爷送过来,那孟一凡呢?”   “若是您喜欢,做个添头也可以的。”   这可真是荒谬至极、乱成一锅粥了。   “我大哥什么意思?”   “大少爷觉得委屈了您,连夜送了些礼物过来,又让我们带一句话过来。”   “甚么话?”   “孟家和楚家的联姻照旧,其他的事,随你心意办。”   “他为何不亲自与我说?”楚河抓住了华点。   “……”隋枫默认不语。   “他也知道,我要是真有的选,我谁都不想娶,你说,是也不是?”   “……”   “我是不明白家族的荣辱和筹谋的,反正我只是个听命令的棋子罢了,”楚河说这话时,倒也并未生气,而是有些无奈似的,“你看,孟家人道歉也不会向我道歉,想送人过来也不会与我说什么,直接去找能当家作主的那一个了。”   “少爷……”隋枫斟酌着言语,似乎要劝解宽慰几句。   “以后还是叫我二少爷吧,”楚河摇了摇头,止住了他的话,“你也是要听我大哥的,你是楚家的人,而非我楚河的人。”   隋枫无言以对,半响,只说了句:“大少爷是极惦念您的。”   “我自然也知道他待我好的,方才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楚河轻笑出声,“给孟家下个请帖,我现在就要去拜访孟家。”   “这……”   “总归是岳父家,虽然他们不曾来看过我,我过去看看他们,不也是一样的么?再说,他们想把真少爷送过来,也得让我相看相看,要是个丑八怪的话,我也是不大想要的。”   “是,少爷,我这就安排。”   “叫二少爷。”   “少爷,”隋枫放软了语调,“我想这么叫您,可以么?”   “你是怕我大哥责罚你吧?”   “怕被责罚是真的,怕您不开心也是真的。”   楚河摇了摇头,说:“你这口吻,真像是哄小孩似的。”   “只是想为您分忧解难。”   “隋枫啊隋枫,你这句话,有几分真心?”   楚河仰着头看他,他们视线相交,却无法看清彼此的心思。   “自然是十分。”隋枫温声回答。   “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又在楚家工作多久了,你说的谎话,倒是真好听。”   隋枫看起来仍要解释,楚河却不耐烦听了,只说:“礼物不用准备了,我过去寒暄几句,接人回来也就是了。”   “您是要接一位还是两位回来?”   “这也不是你该知道的事,隋枫,你只是楚家的工作人员,不该你打听的事,少打听。” 第42章   楚河自失忆以来, 看过很多网络小说——他每天只上半天的课程,除了和他的未婚夫、未婚夫的情人厮混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   他玩游戏、看电影、刷视频, 最后当然也回归了十分传统但也依旧有意思的消遣方式——看小说。   虐文固然深刻,但他只为消遣,自然更偏爱爽文打脸的小说, “真假少爷”、“真假千金”更是高频元素。   如果不是反复看过血缘关系验证报告,他或许也会犯个嘀咕——他真的是楚家的少爷么?怎么这种小概率的事件, 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呢?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层铺垫, 在得知孟一凡卷入“真假少爷”风波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意外,甚至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微妙感。   不过他并不觉得“惊喜”, 也不觉得难过,只是有一点看戏般的兴奋。   说白了,在他失忆以后、回到楚家生活的这些日子里,他并没有十分投入、十分真切地活着,反倒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NPC, 将其他人看成了“游戏”中的虚拟人物。   大哥很好,那就多互动一些。   隋鑫隋枫有趣, 那就多逗弄些。   孟一凡有点可恶,可以欺负欺负。   孟一凡的情人有些碍眼,那就想办法让他出局。   楚河的行为看起来是有迹可循,实际上是随心所欲, 他高兴的时候算不上很高兴,他难过的时候也算不上很难过,谁又会对一个游戏真情实感呢?   但他又很谨慎地遮掩住了这种奇妙的心思——如果别人知道他只拿他们当做游戏对象,就不会再给出那些有趣而真实的反应了吧?   楚河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身影, 思考着应该如何处理孟一凡的事。   或许他应该假装深情,全心全意地站在孟一凡的那边,为他撑腰、打脸“真少爷”,然后温情脉脉地带他回家?   或许他应该冷酷无情、喜新厌旧,直接抛弃孟一凡?   又或许,他应该把两个人都接回来,让真假少爷演一出“甄嬛传”,以便于寻求快乐、消遣时间?   在去往孟家的路上,楚河的想法一直都在变,总觉得不管选哪一种,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遗憾”。   这种突发的剧情,总归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但当车辆停下,车门被打开,他略抬起头、看到连头发丝都透露着精致的孟一凡的时候,又有了一种神奇的预感。   ——孟一凡并不像他预想得那样软弱,或许他自个已经找到了破局的方法。   “还好么?”   “还可以。”孟一凡伸出了手,温顺地回答。   楚河在这一瞬间改变了主意,他将自个的手放在了对方的手心,任由对方将他“扶”了出来。   他刚刚站定,孟一凡就亲昵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楚河沉默地看着他。   “楚河,不用太担心我,”孟一凡挽紧了他的臂弯,“问题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一场乌龙罢了。”   “乌龙?”楚河低笑出声,“孟家的家主可是连夜给我大哥打了个电话……”   “老人家被骗了,又害怕得罪孟家,一时情急罢了,”孟一凡的演技着实不错,有几分恼怒气愤,又有几分清醒后怕,像是真的是这么回事的,“现下正愁得不行,考虑该怎么向楚家解释呢?”   “是这样么?”楚河做出了“半信半疑”的模样。   “自然是,”孟一凡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能来接我,我真是感动极了,刚好你见见我父母,叫他们当面给你赔个不是,顺便把事情都说清楚,好不好?”   “你竟然会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楚河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自从做了你的未婚夫,我已经变了很多了,”孟一凡笑着回他,“我原本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现在都变得温顺听话了。”   “真的么?”   “当然,你难道没感受到么?”   “我看你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就不能是对你也有些好感,不愿意看你难过么?”   楚河嗤笑出声,回了他一句:“我也不是傻子。”   “楚河,你今天能过来接我,我真的挺开心的。”孟一凡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刚好能让楚河听见,像是在哄他似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来看你热闹的?”楚河同样也压低了声音,他的恶趣味不断向上翻滚,甚至开始思考该怎么做你能让场面更混乱些了。   “当然有,”孟一凡的手指插.进了楚河的手指间,与他十指相扣,“我没有太大的能力改变命运,但区区一个假货,还是应付得了的。”   “究竟他是假货,还是你是假货呢?”楚河凑到孟一凡的耳畔,低笑着问。   孟一凡小幅度地侧过头,亲下了楚河的嘴唇,又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真是个误会,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我要是骗你,就罚我永远都得不到汤悦的真心,怎么样?”   “这誓言未免太弱了,”楚河嗤笑出声,“就你和他现在的这种相处模式,你一辈子都得不到他的真心。”   “嗨,那你想让我发什么毒誓?”   “誓言都是假的,”楚河回了一句,“不用你发什么毒誓,我去看看那真少爷,要是长得不错,我就带他回去好了。”   “——他长得不好看,”孟一凡这话说得有些急促,像是慌了似的,“我比他更好看,还有个情人任你玩儿,你要我、别要他,好不好?” 第43章   楚河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 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还是亲自看看再决定。”   孟一凡唱念做打俱佳,望向楚河的眼里满是情深, 仿佛真的喜欢他似的。   楚河看着有趣,只觉得这些金尊玉贵的大少爷们也不容易,打小就练出来了一身精湛演技, 哦,还有格外厚的脸皮。   孟一凡叹了口气, 也不装了, 平静地说:“真的是个假货。”   “那你怕什么?”楚河反问他。   “如果你喜欢他,那假的也能成真的。”   “这世界上没那么多一见钟情的事儿。”   “是么?”   “当然。”   两人聊了一会儿,依旧是挽着手的, 楚河粗略看了下孟家的宅院——自然也是金堆玉砌、极尽奢华的。   楚河和孟一凡说了几句话,就有孟家人迎了上来,孟一凡做了双方的介绍人,原来是孟家家主的弟弟,孟一凡的叔叔。   楚河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 好在对方非常擅长交际,气氛倒也没有冷场, 甚至有几分热络。   绕过了几道回廊,进了待客厅。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楚河走近待客厅的时候,刚好撞上了好戏。   “这份亲子鉴定是伪造的, 爸爸,我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一个青年男子声嘶力竭地喊着。   “噗——”楚河没忍住,笑出了声。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表情恬淡,手中端着茶杯, 低头抿了口茶,正向扭头和他旁边的中年女子说些什么,目光触及到了刚进门的楚河,便咽了下去,放下茶杯,露出苦笑,温声说:“抱歉,让楚少爷见笑了。”   “是我来得不巧了,只是从大哥那里听到了消息,一时情切,还望见谅。”   “此事怪我,”中年男人摇了摇头,眉眼间和孟一凡看着极为相似,“我早年做了些错事,引发了一些孽缘,这个局设了太多年,我竟然也被蒙蔽住了,等处理好家事,孟家会给楚家一个交代。”   “爸爸——”青年男子又喊了一句,“我真的是您的亲生儿子啊,孟一凡他伪造了证据,您不能被他骗了。”   楚河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对方的脸,他长得其实并不难看,甚至还有几分好看,身材也不错,是他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下一瞬,他察觉到孟一凡正在轻轻地用手指摸索着他的手背,于是收回视线,看了孟一凡一眼。   “都说了,他是假的了。”孟一凡轻轻地说。   “他长得还不错。”楚河低笑着调侃。   “有我长得好看么?”   楚河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又看向了正在向孟家家主祈求怜悯的青年,说:“那还是你更好看一点的。”   或许是因为楚河在一边看戏的缘故,也或许是青年着实“闹腾”,孟家家主像是终于下了决心,开口说道:“这么多年了,你我之间也有些感情,我不会把你送进监狱,也会给你笔钱,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可是,爸……”   “你不是我的儿子,”孟家家主深深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不要太贪心了……”   那青年仍然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听令上前的工作人员用湿润毛巾捂住了口鼻,直接拖走了。   楚河过来原本是想看戏的,却没想到刚刚过来,这场大戏竟然就落幕了。   “假少爷”被拖了下去,孟一凡这个真少爷自然上前一步,开始充当双方的介绍人。   于是楚河便知道了,孟一凡的父亲名叫孟亨,母亲叫乔婉如,上头有位大哥,只是公务繁忙、仍在国外出差。   兵荒马乱刚过,孟亨和乔婉如脸上却不见丝毫端倪,夫妻两个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与楚河话起了家常。   聊了一会儿、送过见面礼后,又以公事繁忙为由,让孟一凡带着他先去休息,吃过晚饭后再返程。   楚河也没有别的行程,自然是应允下来。   孟一凡询问楚河的意思,楚河打了个哈欠,说:“有些困了,想睡一觉。”   “那……”   “请问,我可以睡你的卧室么?”楚河这句话问得还算客气,孟一凡却迟疑了几秒钟,才笑着说了句“好”。   --   和楚河的卧室不同,孟一凡的卧室竟然有不少成长的痕迹,看起来非常温馨舒适。   楚河看到了他的幼年写真照、少年时的奖状、成年后各种海报、CD、车钥匙墙……倒是感觉更了解了他几分。   “你很爱赛车?”楚河看着孟一凡与知名赛车手合影的照片问。   “有一段时间挺喜欢的,日子太平淡了,总要寻找些刺激的。”   “倒是没发现你那情人的痕迹?他不住在孟家?”   “孟家规矩重,他住在外面。”   “那怎么连张照片都不放?”   “工作人员每日都会打扫,若是发现了,便会汇报给父亲和母亲。”   “他们还管这么多?”   “孟家的规矩重。”   “……你们家的规矩这么大?”楚河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我在楚家,倒是没发现这么多规矩。”   “封建年代,祖上代代出文臣,规矩便越堆越多,我还好些,我大哥受的规矩更重。”   “那你喜欢男人?”   “好男风这事儿,自古都有惯例的,再加上我大哥结婚早,膝下有四个子女,我弟弟也是喜欢女人的,自然对我没太多要求,”孟一凡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喜欢男的,倒也有好处,至少可以用来联姻。”   “你像是已经认命了。”   孟一凡轻笑出声,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对你而言,还是对孟家而言?”   孟一凡避而不答,倒是说:“楚河,谢谢你今天过来找我。”   “不用谢,我只是来看热闹的。”楚河实话实说。   “但你没有拆我的台,也没有抬举那位假少爷。”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性格倒也不至于那么恶劣。”   “我以为……你会有些嫌弃我的。”   “我不喜欢你有情人,除了这点之外,其他倒还好了。” 第44章   孟一凡叹了口气, 轻声说:“你性格真的挺好的。”   “你好像是想给我发一张好人卡,然后再告诉我,我们不合适?”   楚河的记忆里没有被发好人卡的经验, 但不妨碍他通过学习、知道这些常识。   “我们很合适在一起,”孟一凡拉开了抽屉,从里面翻出了一本相册, 递给了楚河,“只是相遇的时机有些晚。”   楚河接过了相册, 问了句:“想让我看?”   “小时候的一些照片, 或许你会喜欢?”   楚河翻开了相册,说:“如果有缘分的话,什么时候相遇都不算晚。”   “时机还是很重要的, ”孟一凡轻轻地说,却伸出手托住了相册,让楚河更容易翻些,“怎么样,我小时候长得好看吧?”   “的确好看, ”楚河这话说得并不违心,他一张张翻看照片, “当然,现在也很漂亮。”   楚河翻完了最后一页照片,孟一凡捧走了相册、放回原处,又极为自然地伸出双手, 抱住了楚河的腰身。   “我可以抱一抱你么?”   “……你已经抱上了,”楚河还是有些惊讶的,“你今天不太正常,是因为受刺激了么?”   “就不能是因为被你感动了么?”孟一凡的头枕在楚河的肩膀上, 仿佛很依赖他、很喜欢他似的。   “你不是那种会被轻易感动的性格,”楚河的双手自然下垂,没有丝毫想回抱的欲望,“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不必玩这些弯弯道道。”   “我想要什么,你就会给我什么么?”   “当然不会,我又不是傻子。”   孟一凡低笑出声:“我想要你亲我,可以么?”   “这倒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我为什么要亲你,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这种地步。”   “那我亲你呢?”   “恐怕也不行。”   “在楚家的时候,我们也亲了好多次。”   “那时候是我想要,而现在,是你想要。”   楚河发现孟一凡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了些许失望来,这让他产生了些许错觉——或许孟一凡真的是想亲吻他,而不是出于讨好他的目的、同他虚与委蛇。   “楚河。”   “怎么?”   “……”孟一凡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说,“要喝饮料么?”   楚河确信对方刚刚想说的不是这句话,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回了句:“白开水就好。”   -   孟一凡亲自倒了杯白开水给他,因为太烫,楚河等了一会儿才喝下去。   期间孟一凡又让楚河看了他最喜欢的玩偶,最喜欢的模型,以及最喜欢的外文书。   ——那外文书是小语种的,楚河看不太懂,孟一凡就简单介绍了下具体的内容,楚河听了听,是个很深奥的科幻故事。   喝完了水,楚河其实不太困,但孟一凡拉着他的手、叫他休息,他也就没拒绝,就坐在了孟一凡的床上。   孟一凡的床也不算大,一个人睡戳戳有余,两个人睡看起来就有一点挤了。   床垫很柔软、床品摸着很舒适,还能闻到很清淡的花香味。   楚河是想穿着衣服躺下的,但孟一凡竟然背对着他脱衣服。   “……你?”   “睡觉的话,难道不脱衣服么?”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楚河一时之间竟然没办法反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一凡脱下了衣物,连最隐私的内衣都没剩一件。   他倒是还振振有词:“我习惯了在家里裸睡。”   “……”怎么没见你在楚家裸睡?   孟一凡脱完了,倒是直接进了被窝,楚河看了他一眼,也只好脱下了衣物,但是找了件衣柜里的睡袍,裹在了身上。   ——那睡袍身量和他相仿,看着是全新的,楚河拿它的时候问了句孟一凡,孟一凡低笑着说了句:“我只穿过一次。”   楚河上了床,刚进被窝,就被孟一凡抱住了。   柔软的睡袍系带过于丝滑,散开得比楚河想象中得要快。   楚河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词语——“坐怀不乱”。   这句话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的确有些难。   特别是在孟一凡对他又搂又抱又亲的前提下。   孟一凡的东西乱七八糟地蹭着他,床又窄,他避无可避地被蹭出了火气来,于是也乱七八糟地撞着他。   孟一凡的大腿跨在了楚河的腰上,他真的很会调.情,楚河压了压眉眼,对他说:“别闹。”   孟一凡凑过去吻他,楚河这一次倒没有拒绝。   他们亲密地接吻,楚河显得冷静自持,孟一凡倒有些情难自禁。   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楚河的手下意识地摸向床头,想去找“小雨伞”,孟一凡却握住了他的手,温声说:“弄脏我吧,好不好。”   ——其实是不太好的。   ——但人总归是无法做到“坐怀不乱”。 第45章   原定的休息时间变成了负距离接触的亲密时间, 或许是在孟一凡卧室的缘故,这场情事变得温情脉脉又酣畅淋漓。   孟一凡真的很会讨好人。   他半跪在床上帮楚河系扣子。   楚河垂眼看他,问:“你倒是熟练。”   孟一凡凑过去吻他的喉结, 边吻边解释:“以前是旁人给我做,我给旁人做,倒是第一次。”   “你这是委屈上了?”楚河摸了摸孟一凡脑后的头发。   “我是怕你不高兴, ”孟一凡温声哄他,“我不想让你不高兴。”   “你知道怎么做, 能让我更高兴一点、甚至一直高兴下去的。”楚河意有所指。   “我知道, 可是我做不到啊,”孟一凡叹了口气,弯着腰、低下头, 隔着衣料亲了亲楚河那物件,“我帮你……”   “快吃晚饭了,”楚河伸手挡了挡,“有什么事,回去再做。”   “不去吃晚饭, 也没什么。”   “孟家规矩重,”楚河垂眼看他, “这还是你对我说的。”   “叛逆些不成么?”孟一凡轻轻地咬着楚河的手腕,“我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与委屈,缠着未婚夫做些亲密的事缓解情绪,也在情理之中吧?”   “你是放荡, 我多少还是要些脸面,”楚河不太想承认,但他的确挺喜欢孟一凡这幅姿态的,“孟一凡, 别拿我当傻子看,那位假少爷最后落败,应当也少不了你的手段。”   孟一凡低笑出声:“再多的算计筹谋,和真心相比,都是徒劳的。”   “我对你可没什么真心。”   “论迹不论心,楚河,你能来,我真的很惊喜。”   楚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送走汤悦,咱们好好过日子。”   孟一凡轻轻地叹了口气,依旧是那种很柔顺的姿态,但他的回答是:“抱歉,我做不到。”   楚河“哦”了一声,他也不意外这个回答,只是说:“晚上不用你陪我了。”   “不高兴了?”孟一凡温声问。   “的确不高兴,”楚河实话实说,“孟一凡,你是我的未婚夫,你应该对我好一些的。”   “你是这么想的?”   “那不然呢?”   孟一凡一时竟有些无话可说的意思了。   楚河用手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提醒他:“精神精神,该去吃晚饭了。”   --   这顿晚饭吃得也有些食不知味。   孟一凡的母亲身体不适,餐桌上便只有楚河、孟一凡以及孟一凡的父亲三个人。   孟家父子俩吃饭的姿态几乎是一模一样,看起来不像是在吃饭,像是在品鉴美食,一次只吃不到一汤勺的食物,一盘吃过了,就由工作人员伺候着换下一盘,不带重样儿的。   他们倒是没有苛责楚河也按照这种吃法吃饭,但每当楚河的筷子向同一个盘子里夹过三次菜,孟家的工作人员就会体贴地上前,帮他调整摆盘,务必让这盘菜远离他。   孟家的菜倒是不难吃,只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楚河也非常成功地“食不知味”了。   用过了晚饭,工作人员又送上了清茶,楚河想到了《红楼梦》里的经典场景,他是不想先观察别人这么做的,于是直接开口问:“这茶是要漱口的,还是要喝的?”   孟一凡温声回答:“想如何便如何,你是我的丈夫,孟家也是你家,在家中自然是怎么样都可以的。”   孟父也笑吟吟地回答:“均可。”   “那就不用了,我没有饭后用茶的习惯,”楚河站了起来,对孟父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不再坐坐、聊聊天?”孟父的表情管理甚至比孟一凡要来得更好一些,“或者留宿几日,也是不错的。”   “这次来得匆忙、实在是打扰了,”楚河的态度算不上恭敬,但也谈不上失礼,“只是我近日在喝药膳,医生说是晚上十点前喝药效最好,无论如何,现在是该赶回去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留你,改日若是想来,随时便来。”   “伯父伯母若是想孟孟了,也可以来楚家看看他,我们的婚期也只剩几十天的时间,两家人合该更亲密些才是。”   这话就是有些不客气了,孟父脸上依旧带笑,只说:“处理好家里这些琐碎事,自会上门。”   “欢迎至极。”   楚河察觉到孟一凡挽上了他的手腕,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问:“走吧?”   “听你的。”孟一凡低声答。   “伯父再见。”楚河挥了挥手,带着人转身离开,孟父送出一道门、全了礼数,便止了步,叫得用的工作人员代为送到门口了。   楚河与孟一凡上了车,才问他:“今儿的八卦到底怎么回事?”   “父亲与母亲各自都有情人。”   “然后?”   “父亲以为我不是他的血脉,想趁机把他外头情人生的孩子认回孟家。”   “结果你是他的儿子,那个男人并不是?”   “对,父亲替别人养了近三十年的儿子,也是很不容易的。”   楚河确信,最后这几个字,孟一凡是用一种轻快到近乎嘲讽的语气说出来的。 第46章   楚河有心劝慰几句, 但他不甚了解其中的弯弯道道,孟一凡看起来也并不是很难过的模样,最后还是沉默不语。   孟一凡抓住了楚河的手, 一会儿摸摸手背,一会儿捏捏手指,小动作倒像是很喜欢他似的。   楚河一开始还是放纵他的, 但转念又想到了他们在孟家不甚愉快的沟通结果,还是选择抽回了自己的手。   “嗯?”孟一凡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楚河。   楚河别过头, 下一瞬, 孟一凡竟然很自然地挽着楚河的手靠在了他的身上。   ——不是,孟一凡你发什么神经?!   楚河腹诽了一句,想把人推开, 孟一凡却又凑过来,细细地亲吻他的下巴,低声求着:“让我抱一会儿。”   “你正常一些。”楚河正色劝他。   “你不喜欢么?”孟一凡轻笑着问他。   “如果你不是我的未婚夫,我不会让你这么抱着我。”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楚河迟疑了几秒钟, 说:“不讨厌。”   孟一凡看起来很喜欢这个答案,又问楚河:“回去后, 今天晚上我们能在一起么?”   “不能。”楚河答得果决。   “那……”   “嗯?”   “这里应该离我赞助的天文馆很近,要不要去看星星?”   这话题转得很生硬,楚河正想拒绝,对上了孟一凡饱含期待的眼神, 略迟疑了一下。   “就一会儿,也不远。”   “……好。”   的确不太远,车队绕行了十来分钟,就到了那处天文馆。   观星台设置在了顶楼, 听孟一凡介绍、那里的空间不大,楚河便挥了挥手,叫楚家的工作人员在一楼的休息区暂时休息等待。   他们乘坐专属电梯去了顶层,孟一凡亲自刷脸通过了最后一道安检。   一座看起来就很昂贵的天文望远镜安静地矗立在观星台上。   楚河不太懂,孟一凡却很熟稔,先是教会了楚河如何操作,又在楚河使用设备的时候温声提醒他变换方向、拉进焦距。   借助设备的力量,楚河在失忆以来,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漫天繁星。   孟一凡懂一些天文知识,各种小故事信手拈来,听着也有趣。   直到眼睛有些疲倦,楚河才停止了观看,孟一凡做好了设备的清理和整理,又问楚河:“要去我的秘密基地看看么?”   “我以为,这里就是你的秘密基地了。”   “不算,这里平时也对外开放的。”   楚河想取出手机,看看时间,孟一凡却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说:“时间并不重要,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你会让我快乐么?”楚河问出口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会。”孟一凡凑过来,轻吻了下楚河的脸颊。   “那就去吧。”   孟一凡拉着楚河的手,楚河任由他拉着,他们一起走过了一道五彩斑斓的玻璃栈道,又向上走了二十几个台阶,孟一凡依旧是刷脸开了一道门,然后让开了位置。   楚河上前几步,迈进了门内,下一瞬,他倒吸了一口气。   青草柔软、晚香袭人,绚烂的穹顶之上,无数耀眼的晶体勾勒出璀璨的星图。   “很美……”楚河下意识地开口。   “我小的时候,很喜欢躺在这里的草坪上、看着星图发呆,你要不要也试试?”   “会弄脏衣服吧。”楚河的回答有点煞风景。   “你可真是……”孟一凡笑着叹了口气,“我去铺毯子。”   “一起吧。”   放毯子的地方很好找,除了毯子,还有些饮料、水果和小零食,楚河拿了两瓶矿泉水,递给了孟一凡一瓶,说:“先喝点水?”   “好。”   孟一凡接了矿泉水,只润了润唇,就放下了。   毯子有些重,两个人费了些力气才铺好,楚河还找了两个枕头,他躺在了毯子上,顺手拍了拍身侧:“一起躺着看星星啊。”   孟一凡坐在了楚河的身边,拨了个甜甜的脐橙,喂给了他吃。   楚河的心神都被璀璨的星图吸引了,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的声音。   “你……”   “我不会挡住你看星图的视线的,”孟一凡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我只是想让你更快乐。”   “晚风有点凉。”楚河如此说着,但没有想推拒的意愿。   “你让我暖和起来,好不好?”   “我倒未曾想过,孟家的少爷,竟然会做这些事。”   “也只对你这样做。”   “哦?”   “楚河,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   “我比较贪心,”楚河扶着对方的腰身,“如果你移情别恋爱上我,我应该会更满意些。”   “呵,”孟一凡只是笑笑,他的右手压在楚河的肩膀上,左手却非常热情地帮着楚河的忙,“你真是……”   “嗯?”   “不小……”   “只是不小?”   “好吧,是非常非常非常不小。”   “你不喜欢么?”楚河看着眼前的美景,明知故问。   “怎么会不喜欢?”   “荡、货。”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说我的人。”   “你看起来更兴奋了。”   “你……不要只躺着……”   楚河的手按在了孟一凡胸部以下、大腿以上不可描述的地方,含笑开口:“不,我要看星图,劳烦楚太太,多费些力气了。”   “楚河——”   “你会让我快乐的,你不是答应过我了么?”   “草(一种植物)——”   孟一凡低声咒骂,双手扶着楚河的肩膀,脖子向上扬起,吃力地不可描述着。   楚河的视线渐渐落在了孟一凡的身上,看他绯红的脸颊,看他细密的汗水,看他略干的嘴唇,看他忙乎了一阵力竭讨饶:“你……帮帮忙。”   楚河的手掌压在了对方的腰身上,天旋地转,同对方换了个姿势。   他凑到对方的耳畔,问他:“星图好看么?”   “好看……”   “我不忍心打扰你呢。”   “楚河。”   “嗯?”   “我想要你,请用力地……”   “做什么?”   “弄坏——吧”   孟一凡的双手在楚河的背后攀附合拢,像依附着大树而生存的菟丝花。   “这么敏感的身体,”楚河满足了他的心愿,却忍不住嘲讽他,“过往还真是白白浪费了。”   “哪里是浪费了,要是真的被弄脏了,恐怕就当不了你的联姻对象了。”   “说得你很想和我联姻似的。”   “……”   “怎么?”   孟一凡突兀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楚河愣了一瞬,倒也不吝啬地给予回应。   他们缱绻情深、亲密无间,在穹顶星图下做尽了亲密事。   最后的一轮不可描述后,楚河终于知道孟一凡刚刚为什么只用水润了润唇——只是有些迟了。   毯子旁边的草坪湿润了一块。   “你……”   孟一凡背对着他跪着,用听不出情绪的话语说:“楚河,现在的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像个无法控制自己的动物?” 第47章   “你联想太丰富了, ”楚河否认得很迅速,“你是我的未婚夫,不是什么小动物。”   孟一凡有些吃力地换了个姿势, 方便抬头就能正面看他,说:“楚河,平心而论, 你对我真的不错。”   “那你被感动到了?”楚河随口问他。   “感动,也有些遗憾。”   “又是那套先来后到的理论?”楚河抬手捏了捏孟一凡的脸, 懒洋洋地说, “孟孟,你该感谢你长了这张脸。”   “你喜欢我这张脸?”   “还行。”   “身材呢?”   “也还行。”   “谈吐呢?性格呢?”   “都还行。”   楚河隐约觉得,孟一凡如果继续再问下去的话, 就该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如果叫他回答的话,他会说,喜欢是算不上的,只是有些很浅淡的好感,他也不是个木头, 日夜相处、亲密无间,总会有想进一步的意愿。   楚河等了一会儿, 孟一凡却没有问。   或许这个问题,对孟一凡而言并不重要。   也或许,孟一凡并不敢问出口这个问题——他应该是不怕他“不喜欢”的,却怕他“喜欢”。   楚河在这一瞬间, 特别想问问孟一凡:“汤悦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甚至要谨慎地扼杀掉丝毫可能会‘移情别恋’爱上其他人的可能。”   话已经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真说出口的话,就太给孟一凡“面子”了。   无所谓,反正你做不到喜欢我,我也吝啬再向前走一步,这么混乱的关系还是可以继续下去,或许等我玩腻了你,我们可以“相敬如宾”,也或许哪天这场联姻没有再继续的必要,那就一拍两散,各自走各自的路。   楚河的大脑里翻滚着各种念头,然而这些念头,都被孟一凡的一句话打断了。   “楚河,过去的我做了很多的错事,不值得你哪怕一丝一毫的喜欢。”   “……你过去又没有对我做什么错事,纵使情史丰富了些,也不至于说出这种重话来。”   楚河这句话答得不以为意,直到很久之后,他才获悉真相——孟一凡的确是对不起他的。   只是此时此刻,孟一凡也并没有反驳这句话。   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孟一凡错过了很多次可以和他坦白的机会,这一点让楚河格外愤怒。   他质问孟一凡“为什么”,孟一凡冷笑着反问他“总是要死的,楚河,你说是立刻死比较好,还是拖延着等死比较好?”。   孟一凡显然思考过这个问题很多次,他选择了拖延,一次又一次地拖延。   此时,对一切真相一无所知的楚河打了个哈欠,询问孟一凡:“你现在感觉还好么?”   “还可以,”孟一凡的眼角有些生理性的红,“天文馆有休息室,我们是住在这里,还是……?”   “还是回家吧,”楚河摸了摸对方的脸颊,“要是住在天文馆的话,一楼那些工作人员,估计这一夜都不用睡了,要熬到明天你我一觉醒来、回到家里,才能去休息了。”   “你倒是体贴那些下属。”   “如果不体贴下属,他们又怎么会诚心诚意为你工作呢?”   “给足薪水,自然会为你卖力工作。”   “薪水要给足,必要的尊重也是要有的。”   孟一凡并不怎么认同这句话,但他没反驳。   楚河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而是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站直了身体,又等着孟一凡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很自然地伸出了手。   孟一凡愣了几秒钟,这才将手搭在了楚河的手心。   楚河握紧了他的手,用力将他从毯子上拽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跪的时间太长了、又或许是因为刚刚的“交流”中耗费了太多的体力,孟一凡脚下一软,直接倒向了楚河,楚河很自然地搂住了他。   “这算不算是投怀送抱?”   “算,怎么不算。”孟一凡竟然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不争气的身体给“气笑的”。   “孟一凡。”   “怎么?”   “虽然这个形容词不大合适,但你这副模样,竟然还挺可爱的。”   “……”   --   楚河和孟一凡到楚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刚下车,楚河就看到了汤悦,他的身上穿着厚实的外套,手里捧着一杯咖啡,看起来比他还要精神。   在视而不见和打个招呼之间,楚河还是选择了后者,他问了句:“怎么不去睡觉?”   汤悦笑吟吟地问他:“今天你们做了几次?”   “……”   这个问题有些过于开放了,楚河顿了顿,准备回一句“这不是你该问的”。   但他没想到,孟一凡竟然会回答:“四次,下午两次,晚上两次,你也知道的,他每一次都很长。”   汤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有些沮丧地说:“他被你榨干了呢。”   “是的,所以乖乖回去睡觉,别再熬夜等了,好么?”   这句话的语气特别温和,就是内容实在太阴间了,阴间得楚河听着都有些反胃。   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孟一凡在体贴汤悦,还是在警告汤悦。   汤悦听了这话,倒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唱念做打俱全地说:“楚少奶奶既然这么说了,我自然是要听话的,明儿再来尽我这个当妾室的本分吧。”   楚河听了这话,胃更疼了,有心想训斥几句,奈何人实在疲倦,只能摆了摆手,说:“都回房睡觉去吧。”   孟一凡竟然又问:“我不能和你一起睡么?”   “不能,各自回房,各自睡觉,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第48章   新的一天, 阳光明媚,楚河在去往“教室”上课的路上,忍不住抬起手, 隔着手指尖的缝隙看了看悬于半空中的太阳。   “是个大晴天呢。”楚河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天气的确很好。”隋鑫站在他身后,温声应和了一句。   “大哥有没有说哪天回来?上次不是说两周后么?”   “……”隋鑫默然不语,那就是不能回答的意思了。   “我实在有些想他。”   “应是快了。”   楚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说:“怎么,我们的隋总管也要泄密?”   隋鑫面色不变, 温声回答:“只是宽慰您几句罢了。”   楚河的手指碰了碰隋鑫的脸颊, 说:“偶尔我会产生错觉,你对我有几分真心、有几分偏爱似的。”   “您是楚家的少爷,而我受雇于楚家, 自然对您全心全意。”   “又拿这一套糊弄我。”   楚河收回了手,继续向前走,隋鑫却递来了温热的毛巾,说:“少爷擦擦手。”   “不用了,你又不脏。”   “脸上施了少许薄粉, 许是沾染上了。”   “有么?”楚河倒是没察觉,但还是抬起了手, 原本是想接过毛巾自个擦擦的,却没想到隋鑫亲自帮他擦了擦。   “你真是温柔体贴,你男朋友有福气。”   隋鑫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楚河收回了手, 继续走他的路。   今天的课程十分生动有趣,楚河上了一上午的课,虽然有些疲倦,但心情还是很好的。   不过他的好心情在回到别墅时, 撞见孟一凡和汤悦一起在客厅打游戏时戛然而止。   “你们倒是悠闲。”楚河阴阳怪气了一句。   “这款新上市的游戏很有趣,”汤悦仰起头,露出了漂亮的颈部,“我猜你会喜欢,就邀请孟一凡一起试试。”   楚河的视线落在了孟一凡的身上,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楚河,要一起玩游戏么?”孟一凡温声问。   “不了。”   “我陪你一起玩游戏?就我们两个人?”   孟一凡像哄孩子似的,可惜,楚河并不是孩子,也没那么容易被哄到。   “不用。”   说完这句话,楚河想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前进的路却被汤悦拦住了。   楚河有些不悦,问:“有事?”   “楚河,你好像很不喜欢和我沟通,你这样,我有些难过。”   “我需要照顾你的感受么?”   “一日夫妻百日恩……”   汤悦有些“哀怨”地开口,他抬起手,试图抱住楚河,楚河向左边移了两步,叫他落了空。   “我不喜欢你,”楚河直白地说,“需要上床的话,会叫你,不需要的时候,离我远些。”   汤悦眨了眨眼睛,竟然像个专业演员似的,肩头耸动,   泪水潺潺而落。   “楚河,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呢?”   楚河转过头喊不知道为何沉默的孟一凡:“管管你的人。”   “我不是他的人,”汤悦惨笑出声,演得有模有样,“我是你的人啊,你怎么能不要我?”   楚河再次躲过了汤悦伸出来的手,冷眼看着对方发疯,出于人道主义劝了句:“精神有问题的话,就去医院看病吃药。”   “我没有疯,”汤悦抬起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楚河,我没有疯。”   “疯子都会这么狡辩。”   楚河倒没有多厌恶他,只是在思考,或许他前段时间不该那么频繁地上他,才给了对方一些“他喜欢他、他在乎他”的错觉。   再往前看,或许他不该逼迫对方一并来到楚家,成为他的床.伴。如果他一直被孟一凡养在外面,也不至于精神状态差到这个地步。   但叫楚河就这么把人放出去,孟一凡再找寻各种理由出去、与他暗通款曲,楚河又会觉得自己成了个怨种。   楚河无声地叹了口气,扭过头问孟一凡:“孟孟,你要是能和他断了,我就放过他,好好的一个人,总不能真的被逼疯了。”   “楚河,你不该放过他,当然,也不该放过我。”孟一凡又把皮球踢了回来。   “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和他分手。”楚河嗤笑出声。   孟一凡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付出的机会成本已经太多了,我不可能放手。”   “在这么下去的话,他会疯的。”楚河诚心诚意地劝了一句。   “离开你的话,我才会真的变疯,”汤悦好像不甘心被抛到一边、被忽略、被讨论,“楚河,你是我的药,只要能在你的身边,我的理智就不会掉线。”   “真的这么喜欢我啊?”楚河调侃似的问。   “喜欢啊。”汤悦整个人都高兴起来,小心翼翼地试图靠近楚河。   “那你能离开孟一凡么?如果你现在和他分手的话,我会很高兴的,说不定会考虑对你好一点。”   楚河漫不经心地等着汤悦的答案。   汤悦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地消失了,半响,他说:“抱歉,我做不到的。”   “是他威胁你么?”楚河从前不想细究,但今天发了些善心,也的确有些想中止这混乱的三人关系、转而去走一对一纯爱赛道,于是追问汤悦,“你遇到了什么麻烦,说出来看看,我可以帮你解决的。”   “我们做了个交易,”孟一凡代替汤悦回答,“我已经付出了代价,他也要付出代价,我们是公平交易。”   “你就不能善良一点,放过他么?”   “现在这样的局面,我已经无法放过他了。”   “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他。”   楚河下了结论。   “你也有些舍不得他吧?”孟一凡温声询问,像个思想封建、贤良淑德的正房太太似的,“又漂亮又耐玩,还能宣泄些阴暗的想法和欲.望,留下来,不是也很好么?”   楚河摇了摇头,说:“那不健康,也不正常。”   “但很有趣,不是么?” 第49章   正常而健康的关系着实让人愉悦, 扭曲而混乱的关系偶尔也会让人上头。   既然孟一凡和汤悦都想继续这种混乱的关系,他又何必去做这个拆散有情人的“恶人”。   楚河瞥了依旧在哭的汤悦一眼,说:“你的眼泪毫无用处, 在意你的人,不用你哭也会心疼你,不在意你的人, 就算你哭瞎了,恐怕也没什么用。”   “我只是有些难过, ”汤悦扯起了嘴角, “我总在想,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做过的事就不要后悔,”楚河不耐烦地打断他, “因为后悔也没有用。”   汤悦低下头,笑了几声,又问楚河:“你现在想玩我么?”   “今天没什么兴趣。”   “随你怎么玩儿都好。”   “我没有那种变态的嗜好。”   “你是玩腻我了么?”   如果汤悦能因此而放弃对他莫名其妙的执念的话,楚河还真想说句“是的”。   然而楚河思考了几秒钟,感觉对方会因此而变得更疯的几率比较大。   他还是放弃了这个过于诱人的念头, 选择实话实说。   “暂时还没有。”   “我……”   “嗯?”   “我能不能抱……”汤悦观察着楚河的表情,调整了说出一半的话语, 目光向下,“我能不能,尝一尝……”   楚河无奈极了,他选择拉他的未婚夫下水:“你问问孟一凡呢?”   汤悦的脸色变得很快, 直接扭过头对孟一凡说:“我想……”   楚河观察着这两个人的神态,然后他在孟一凡的脸上看到了怜悯、无奈和惋惜。   孟一凡抬起手、扣住了汤悦的脑后,凑过去,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这两个人, 楚河都用过,他很清楚,汤悦的力气是要比孟一凡更大一些的。   如果他想推拒的话,还是一件比较容易的事。   但汤悦没有推拒,只是顺从地任由着孟一凡亲着。   楚河没有想阻拦他们的想法,他倒是要看看,孟一凡到底想干什么。   孟一凡亲了汤悦一会儿,用手摸了摸对方腰部以下不可描述的地方,说:“很想要么?”   汤悦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孟一凡竟然笑了,那笑容和楚河见过的都不一样,很是阳光明朗,是在很喜欢的恋人面前,才会露出的真挚模样。   “我是真的很想惩罚你啊,只是现在的我,已经做不到了。”   汤悦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但看他神色,却不只有恐惧和厌恶,还有很多复杂的情感纠缠其中,仿佛他们是命定的情侣,而他楚河才是那个突兀出现的反派角色。   楚河讨厌这个定位。   “孟一凡——”   他喊了他未婚夫的名字。   “楚河,”孟一凡开始解汤悦身上的衣物,“能请你帮个忙么?”   “什么?”   “他有性.引,我不想让别的人弄脏他,能拜托你么?”   “有病的话就去治,”楚河不太喜欢这种被夹起来安排的情事,“你不行的话,就用道具,随便你们怎么折腾,不闹出人命来就行。”   孟一凡的手速很快,在完成手上的工作后,又压了压汤悦的脑后,汤悦很顺从地跪了下去,膝行到了楚河的身边。   楚河别过脸,不去看他们。   他听到孟一凡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衣料摩挲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听到了膝盖触碰到大理石地面发出“咚”的声响,他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才发觉孟一凡竟然也……   眼角余光瞥见了工作人员站在暗处等候差遣,他抬起手挥了挥,说:“都下去。”   孟一凡像是很难堪似的、闭了闭眼。   但下一瞬,他扬起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他跪在了楚河的脚边,也跪在了汤悦的身边。   他轻轻地说:“请使用我们吧,按照您的心愿。” 第50章   楚河在这一瞬间, 特别想喊一句:“原来你们两个都是神经病啊。”   不过他想了想,没喊出来,主要是他惊讶, 但也没有特别惊讶。   孟一凡和汤悦这两个人,的确是这样的,很难让人预判到, 他们到底能干出什么事来。   楚河也没有叹气,只是抬起手, 摸了摸孟一凡的脑后, 就像孟一凡摸汤悦那样,然后温声问他:“你的膝盖会不会痛啊。”   孟一凡沉默了几秒钟,可能是愣了一下, 也可能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他低声回答:“还好。”   “情趣归情趣,又痛又伤身就不好了。”楚河松开了孟一凡的脑后,向他伸出手,“站起来吧,你是我的未婚夫, 你不应该跪在这里。”   孟一凡又迟疑了一会儿,先是看了看汤悦, 才抬起了手,放在了楚河的掌心。   楚河手上稍用力,将人拉了起来,看也不看跪着的汤悦, 只是说:“我今天不想做,明天早上你来我房间吧。”   “楚河,”汤悦哑着嗓子喊了他的名字,“我只是想靠近一点你。”   “我不喜欢被别人勉强或者引诱做任何事, ”楚河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孟一凡的身上,“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哦,对了,既然已经跪下了,那就这么爬回自个的房间吧,狗都会爬楼梯,你是个人,总不至于学不会吧。”   楚河这句话,是看着孟一凡说的,出乎他的预判,孟一凡的表情竟然没什么变化,也没流露出要替汤悦求饶的意思。   楚河觉得孟一凡和汤悦这两个人挺有趣的,有时候亲密无间堪比恩爱夫妻,有时候塑料情侣连装都懒得装上哪怕一分。   他揽着孟一凡往自己的房间走,孟一凡走了几步,到底还是不忍心,转过头看了一眼汤悦。   “舍不得?”楚河明知故问。   “他的精神有些问题,我怕他又闹自杀、真出什么事。”   “楚家这么多人在呢,自打接他回来,我就下过命令,叫人盯着他,眼下虽然看起来没人,但客厅里有监控,有专人看着呢。”   “……有人看着?”   “那不然呢?”楚河轻笑出声,“不安排人看着他,难道要像你一样,突然发现他自杀快死了,抱着他声嘶力竭地喊医生在哪里么?”   “你——”孟一凡看起来真的有些诧异了。   “你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的?”楚河的脚步踏在向上的台阶上,他隔着披在孟一凡身上的原本属于自己的外套、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的下属很擅长调查,我感兴趣的事,总不会遗漏的。”   “他现在什么都没穿……”   “不是你帮他脱光的么?”楚河嗤笑出声,“都是男人,没那么多羞耻心吧?还是说,你想回去救他,用这件我给你的外套?”   “……”孟一凡默然不语。   “孟孟,我不可以对他太好的,他当一只宠物,还能在楚家活下去,如果真做个人,那你的位置又在哪儿呢?”   “我只是在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会后悔。”   孟一凡仿佛很艰难似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为什么会后悔,我又不可能爱上他,”楚河被逗笑了,“退一万步讲,即使我爱上他,那以后对他再好一些,也就可以了。孟一凡,我一直对自己挺好的,我不是会后悔的那种人。”   孟一凡的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但他最后只是轻轻地亲了亲楚河的脸颊,仿佛很怜爱他似的。   “你也挺矛盾的,”楚河回敬了一句,“不喜欢的话,又总是做这些亲近我的小动作,喜欢的话,又总是做让我生气为难的事,孟孟,如果做不到全心全意喜欢我一个人,就收敛收敛吧。”   楚河没等到孟一凡的回答,他也不需要对方的回答。   他推开了自己的房门,顺手关上了门,将对方阻隔在了门外。   至少在今天,他是既不想见孟一凡,也不想见汤悦了。   --   新的一天阴雨绵绵,楚河是被汤悦伺候醒的。   对,就是那种不可描述的伺候。   汤悦没吐,反倒是咽了下去,他今天穿着女士的高中校服,还挺好看的,楚河多看了几眼,夸了句:“这身不错。”   “你要喜欢,我就天天穿给你看。”   “也可以多试试别的款式。”   “都听你的。”   汤悦像是很高兴的模样,半点都不觉得被侮辱。   楚河用指尖挑起对方的下巴,问他:“你是没有羞耻心么?”   “我很喜欢你,想让你快乐。”   “骗子。”   楚河想收回指尖,用湿巾擦一擦,却没想到汤悦凑过来,含住了它。   温热的触感自指尖蔓延到全身,楚河想到了晨起半梦半醒时的那场情事。   他用指尖抵着对方的舌根,对方生理性地干呕,楚河看着看着,竟然笑了。   仿佛在他的内心深处,汤悦就该这么被虐待似的。   多大仇、多大怨啊。   楚河玩够了,终于抽出了手指,汤悦跪伏在地上,干呕了一会儿,哑着嗓子说:“我做了些点心。”   “你的厨艺远不如厨房的厨师,以后不必再做,今天做的,回头你自己拿回去吃吧。”   “不试试么?”   “又不好吃,我试什么?”楚河理直气壮地反问。   汤悦轻轻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下午的时候,我能来陪你么?”   “不能。”   “为什么?”   “我要写作业。”   汤悦别过头,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楚河问他。   “还以为你是要和孟一凡上.床。”   “哦。”   “晚上我能来么?”   “不能。”   “为什么?”   “这次是要和孟一凡上.床了。” 第51章   楚河有时候分不清, 不正常的是他,还是他所处的这个环境。   正常的恋爱需求,好像是最大的不正常, 而他所接触的每一个人,都非常能接受各种混乱的关系。   就比如此刻的汤悦,听到他这么说后, 第一反应也不是震惊、难过,而是温温柔柔地问他:“那明天可不可以陪我?”   特别像影视剧里那些后宫的妃子, 争宠是要争宠的, 但不会奢求“唯一”。   这种关系是畸形的、不正常的。   楚河一边这么想,一边回了汤悦一句:“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楚河离开了房间, 正好撞见了孟一凡。   他问:“找我有事?”   孟一凡轻声说:“孟家送了些礼物过来,说是赔罪。”   “你收着就好了,都算你的嫁妆。”   孟一凡听了这话,笑了笑,回他:“夫妻共同财产。”   这话说的, 倒像是他很盼望结婚似的。   “汤悦在我房里,”楚河边想边说, “你一会儿没别的安排的话,带他出去转转,就算是养狗,没事也得溜溜, 不然总会出问题的。”   “我可以带他离开楚家么?”   “也可以,天黑之前回来,带上楚家的安保,哦, 对了,花销的话,可以走我的账。”   “怎么突然待他这么好?”   “你会吃醋么?还是会觉得欣慰?”   楚河轻佻地问,孟一凡也轻佻地回答。   “我是你太太,总得有些容人之量,你喜欢我吃醋、我就吃醋,你希望我欣慰、我便欣慰。”   “虚伪。”楚河点评了一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径直离开了。   --   下课时,楚河再问,孟一凡果然带汤悦离开了,两人倒是浪漫,竟然去了游乐园。   楚河喝了杯柠檬水,正准备睡觉,突然听到了一个让他惊讶的消息。   “少爷,老爷回来了。”   “老爷?”楚河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您的父亲,楚家的家主回来了。”   “他怎么突然——”   楚河收住了后半截话,这里是楚家,他父亲回自己家里,有什么突然不突然的。   “我能去见见他么?”   “车途劳顿,老爷要先行休息,明日约您共进早餐。”   楚河对这个安排并不惊讶,只是又问了句:“我母亲一起回来了么?”   “老爷是独自回来的。”   “哦。”   人虽然不能立刻见面,但楚父的礼物单子倒是递得很快,楚河粗略看了看,比他大哥之前送他的还要厚上几分——楚河如今不缺钱了,钱倒是越来越多了。   楚河将礼物单子递给了隋鑫,说:“帮我收好,依旧叫隋枫替我打理。”   隋鑫收了单子,又问:“老爷送您的人,该如何处置?”   “人?”   “老爷听闻您将少夫人的情人带回了家豢养,担心委屈了您,便将自己的一位下属送给您暖床。”   “我爸的心腹送给我暖床?我爸他疯了吧?”   “听说,那位下属做了些错事,若是不送给您,恐怕要逐出楚家了。”   “我这儿也不是什么垃圾回收场,替我回绝了吧。”   “少爷,”隋鑫轻轻地摇了摇头,“您要是不喜欢他,叫他每天不必出现在您面前就好。”   “……我不能拒绝么?”   隋鑫没说话。   “拒绝了,又能如何呢?”   “……或许会多送来几个人,也或许会有别的您不太想接受的指令。”   “你劝我接受?”   “只是多养一个人而已,您不喜欢就放在一边,您若是喜欢也可以拿来打发时间。”   楚河身体后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他问隋鑫:“楚家的人,都是这么不拿人当人看么?”   “少爷,老爷总归是盼望您能过得好的。”   “是么?”   “当然。”   “但我还是想拒绝,”楚河的态度很坚决,“父亲那里,我明早亲自去说,如果他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盼望我过得好,那就应该尊重我的选择,而不是硬往我身边塞人。”   隋鑫欲言又止,但楚河态度坚决,他也就没办法再劝说一二。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就是这样,倘若一方永远不知道拒绝,那就越来越容易被拿捏。   而一旦一方强势起来,那些无形的枷锁,就会松一松,不至于勒得那么紧了。   隋鑫退下去后,楚河开始思考,要不要组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团队——受他雇佣,只听他的指令。   隋鑫和隋枫固然不错,但他们效忠的是楚家,而非他自己,在一些特殊的时候,总是会让他如鲠在喉的。   钱的话,他倒是不缺。   只是他的确没有什么管理运营的经验,也没有想要耗费自己心神、打拼一番事业的干劲,这个念头在大脑里转了转,还是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变成了“算了吧”“等等看情况吧”。   楚河不得不承认,他自己没有成为“龙傲天”、之后大杀四方的潜力。   楚河不爱难为自己,惆怅了一会儿,也就回房午休了,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头痛。   他挣扎着清醒了几分,顺手拿起了手机,才发现社交软件上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楚镇天。   哦,是他的父亲。 第52章   楚河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同时腹诽了一句“真是好龙傲天的名字”。   楚镇天的头像是一片蔚蓝的天空,楚河对此适应良好,好歹不是什么莲花、大号毛笔字, 算得上一个比较“年轻”的人。   楚河正编辑消息,想委婉地问他父亲“找他什么事”的时候,对话框上多出了一句话。   “喜欢吃辣椒么?”   楚河愣了一下, 回了句:“不讨厌。”   楚镇天竟然秒回了消息:“那明天吃川菜。”   楚河在这一瞬间感觉非常微妙,在他通过别人正面或侧面描述而产生的想象里, 他的父亲应该是那种比较古板的、不苟言笑的类型, 没想到竟然会有些“细心体贴”。   楚河回了句“好”,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谢谢爸爸”。   楚镇天这次没有秒回消息了, 而是等了一会儿,才回:“你真是个乖孩子。”   楚河盯着这句话看了几秒钟,不怎么高兴,但也没有不高兴,他深呼吸了几次, 回他:“我不小了。”   “在我的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   楚镇天先是回了一句非常“安全”且常见的话语。   过来几秒钟, 又补了一句。   “你太乖了,也太容易被欺负了。”   楚河发了个“有么”的表情包。   楚镇天回了个“明天见”的表情包,结束了这段对话。   楚河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对方短时间内不会再发新消息后, 才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有些饿了,准备吃个晚饭。   晚饭的餐桌上,倒是见到了一天没见的孟一凡和汤悦, 两个人竟然都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看来今天出去玩儿得还算开心。   楚河不是变态,发觉他俩还算高兴,也露出了一个笑模样来,三个人气氛融洽地吃完了这顿饭。   晚饭刚刚结束,孟一凡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通了电话,没有说一句话,但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一样。   孟一凡有段时间没有流露出这么虚弱的神态,楚河有些惊讶地看向他,等他挂断了电话,才开口问:“怎么了?”   “没什么。”孟一凡说了假话。   楚河“啧”了一声,又问他:“不方便让我知道?”   孟一凡犹豫了几秒钟,“嗯”了一声。   “棘手么?”   “还好。”   楚河有点想说“别担心,有我呢”,但转念一想,他和孟一凡之间的关系还没亲密到这份上,这话说出口也略显“虚情假意”,最后还是保持了缄默。   孟一凡缓了一会儿,说:“楚河,我得离开楚家一次。”   “去哪儿?”   “不方便说。”   “我派人跟着你。”   “能让我一个人走么?”   楚河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说:“我不太确定,放你一个人在外面,你会做出什么事。”   “我以为你会说,你怕我遇到什么危险。”   “你还不至于蠢到那个地步。”   孟一凡轻笑出声,摇了摇头,说:“顺利的话,明天早饭前我会回来。”   “不顺利的话呢?”   “不会不顺利的。”   “你最好在早上赶回来,”楚河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只是单纯在阐述事实,但话说出口,却莫名带了些威胁的意思,“父亲回来了,让我们明天陪他共进早餐。”   楚河原本想提一提父亲送人这事儿,转念又一想,他既然已经退了这件事,就没必要让孟一凡知道。   一来孟一凡心思深沉,或许会多生出些事端,二来如果他和孟一凡顺利成婚,以后父亲和伴侣之间起了矛盾,总归也不利于家庭和谐。   只是楚河错误判断了孟一凡的反应。   孟一凡的脸色竟然更苍白了,简直到了有些骇人的地步。   他深呼吸了几次,眼眶都有些凹陷,像是被逼到绝路的猎物,几乎做不到表情管理。   他像是想要说什么似的。   楚河看不过去,温声鼓励:“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说好了,也不必太过生分。”   “你……”孟一凡有些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   “嗯?”楚河看着他。   “再不走的话,时间要来不及了,”汤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孟一凡的身边的,但他有些生硬地扯了扯对方的手臂,像是在提醒,像是在警告,也像是在催促,“孟少爷,你想说什么呢?”   因为离得太近,楚河看得很分明,孟一凡像是突然被提醒了什么似的,从之前游离不定的状态变得平和冷静,应该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又不想说了?”楚河叹息出声。   “还没到该说的时候。”孟一凡语气很温柔,但态度很坚决。   “或许到那个时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楚河说完了这句话,倒也没再难为孟一凡,而是挥了挥手,说:“走吧,早去早回。”   孟一凡转身离开了,楚河的目光又落在了汤悦的身上,笃定地说:“你们两个,有很多的事情都在瞒着我。”   “有时候知道那么多事,也不是一件好事,”汤悦的手攀附到了楚河的胸前,“有时候我也羡慕你,完全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就会少了很多烦恼的事。”   楚河没有阻拦汤悦的亲近,只是低头问他:“要是孟一凡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死在外面了,你会难过么?”   “会,”汤悦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的手探进了楚河腰部以下不可描述的地方,眉眼间都是春意,“那样的话,我就不好找借口,再赖在你的身边,任由你玩.弄了。” 第53章   “真是个下流货色。”   楚河很难不低看汤悦几分。   “你骂我, ”汤悦假哭了几声,“你以前从来都不会骂我的。”   “有病去看医生。”楚河真诚建议。   他心里是不太能看得上汤悦的,但汤悦这么不知羞赧、近乎放荡地讨好他, 他倒也不是全然排斥的。   平心而论,汤悦长得不难看,甚至是有些符合楚河的审美的, 身材不错,该有肉的地方都有肉, 肢体柔韧度也很好。   最主要的是, 或许汤悦是被他前夫或者孟一凡槽熟了,床上的功夫着实不错,再加上楚河对汤悦并没有什么尊重的心思, 不会太收敛着自己,和他在情事上的确更舒适些。   当然,也不是孟一凡在这方面做得不好。   只是孟一凡过往总是在上面的,下面是被他开发的,总归是经验不足。   再加上身体不算太好, 也和他没什么感情、刚开始甚至有些抗拒,总归是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楚河想到这儿, 突然意识到他竟然像个非常封建传统、拥有三妻四妾的人似的,竟然品评起自己的“妻妾”了。   ——我好像真的变坏了。   ——说得像是曾经是个好人似的。   楚河抬起手,摸了摸汤悦的脑后,然后看到对方有些惊喜的表情。   “这么想要啊?”楚河调侃似的问。   “因为是你啊。”汤悦叹息般地开口。   “骗子。”   楚河的手掌向后, 捏住了汤悦脖子后的软弱,像拎猫似的拎了拎。   汤悦应该是疼的,但脸上依旧带笑,他小心翼翼地说:“让我陪你吧。”   “不是只剩你了么?”楚河嗤笑出声, “哦,也不对,其实还可以再收新人的。”   汤悦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明显的难过情绪,过了几秒钟,他才说:“你要是喜欢的话,也可以多收几个。”   “有了新人,好放过你们两个,让你们双宿双飞么?”   “楚河,”汤悦闭了闭眼,“如果可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这话,敢在孟一凡的面前说么?”   “……”   “你不敢的,你有把柄在他手里,你对他有所求,你也知道,等我玩腻了你,他才是你的依靠。”   楚河原本只是在逗弄汤悦的,说着说着,却莫名说出了火气。   汤悦没说话,只是低低地喘着气,抬高双手,胡乱地抓着楚河的衣裳。   楚河想把他掼到一边,想看到他破碎而绝望的神态。   但他的身体好像越过了他的理智。   他将他按进了自己的怀里,啃咬上了他的喉结,仿佛做过了成千上万遍似的。   “楚河……”   “楚河……”   “楚河……”   汤悦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还有一道极为相似的声音,却在他的大脑深处响起。   那是什么?   那,好像是他的记忆。   楚河看了一眼满是碗碟的桌面,又懒得抱汤悦回房,于是松开了他。   汤悦被松开的时候,表情有些怔忪,下一瞬又被惶恐所覆盖,他伸出手,想重新缠绕上楚河。   “跟我回房。”   “是……是……”   汤悦连声答应,像是生怕楚河反悔似的。   楚河离开了餐厅,在前面走,汤悦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路上走过长长的回廊,略抬起头,便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高悬在上的月亮。   楚河停下了脚步,看了几秒钟那圆月,身后的呼吸浅淡,却彰显着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兀地想起一句古诗来。   “皎皎秋空八月圆……”   “……常娥端正桂枝鲜。”   汤悦竟然接了后半句。   楚河向后看去,恰好看到汤悦抬起了双手,看起来想从背后抱住他。   “我不喜欢。”楚河沉声说。   楚河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具体不喜欢什么。   或许是不喜欢汤悦从背后抱他。   或许是不喜欢汤悦说出了这句诗的后半句。   或许是不喜欢汤悦这个人。   这也正常,如果不是因为孟一凡,他和汤悦这辈子或许都不会遇见,他也不必不喜欢了。   “我很喜欢。”   汤悦缓慢地落下了双手。   “我很喜欢。”   他又重复了一遍。   楚河在这一瞬间,突兀地意识到,汤悦说的话是真心的。   他大概、也许、可能,是真的有些喜欢他的。   这算什么?   烂人真心么?   也太荒谬了吧,斯德哥尔摩么?   楚河转过了头,继续走他的路,身后的脚步轻轻,像是也不想吵闹到他,像是也知道自己遭人厌烦。   --   楚河没赶走汤悦,汤悦帮他脱鞋、脱衣服、脱袜子,凑过来小心翼翼地吻他的肩膀,楚河没拒绝。   他晨起时洗过澡,汤悦的身上也香香的,用的香水味他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不过他不会承认罢了。   楚河倚靠在床头,汤悦跪坐在他的双.腿之间,落下的头发遮挡住了他的表情,只能听到细微的吞食声。   汤悦在很用心、很温顺地讨好着他。   一轮过后,楚河竟然有点想抽烟,他明明没有抽烟的习惯的。   但汤悦递来了烟,甚至帮他点燃了火。   楚河看了他一眼,接过了烟,没放在口腔里,而是平静地说:“房间里没有烟灰缸。”   汤悦抬起了双手,笑着说:“可以按在我的手心。”   楚河低头去看,发现汤悦的手心还是光滑的。   “有人拿你当烟灰缸?”   “没有,但是你的话,我愿意。”   楚河掐灭了那根烟,将烟头扔进了水杯里,说:“那我也不必奖赏你。”   汤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声说:“你还是这样。”   “什么叫,还是这样?”   “楚河,我爱你。”汤悦避而不答,却抛出了一句告白。   “或许你的爱是真的,”楚河懒洋洋地开口,“只是太廉价了,一个人可尽夫的荡夫,一个用身体交易金钱的烂人,也配喜欢人么?”   “我当然知道我不配,”汤悦的情绪竟然很稳定,“孟一凡更不配,他又比我好在哪儿呢?”   “我在和你上床的时候,会想起他,和他上床的时候,可不会想起你。” 第54章   “那就是我伺候得还不到位了。”   汤悦“哀叹”了一声, 仿佛真的很“自责”似的。   他凑过来,似乎想吻楚河,但动作只做了一半, 就停住了。   他说:“虽然漱口了好几次,但还是有些脏,是吧?”   楚河“嗯”了一声。   汤悦只得向下, 亲了亲楚河的胸口,说:“你现在再想谁呢?”   楚河其实是在想汤悦, 毕竟和他在躺在同一张床上, 和他在对话,和他刚刚做完了亲密的事。   但他不想这么说。   他思考了几秒钟,说:“在想父亲和大哥。”   汤悦的神色很微妙, 是带着一点错愕的。   “你在床上想他们?”   “……收收你满脑子的黄色想法吧,”楚河有些无语凝噎,“我就是正常地想想,明天早上要第一次见我父亲了,再过几天, 我大哥也要回来了。”   “你好像很喜欢他们。”汤悦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是我的家人。”   其实可以不用理会这句话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 楚河还是回答了。   汤悦轻轻地笑了一声,他说:“有些羡慕你。”   “羡慕我能被认回楚家?”   “羡慕你有家人。”   “你没有?”   楚河已经做好听一段悲惨经历的心理准备了。   汤悦却笑着反驳:“怎么会没有呢?”   “哦。”   “楚河,我有一个女儿。”   汤悦用今天天气很好的平静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你在开玩笑么?”楚河真的是吃了一惊,“你不是同性恋么?不对, 你之前结婚的对象不是男人么?”   “我是同性恋,之前结婚的对象也是男人。”   “……是认养的女儿么?”   “哦,不是,亲生的。”   “是捐……”   “我和女人发生了性关系, 对方怀孕了,瞒着我,生下了一个女儿。”   汤悦说这句话的时候,双手并不安分,而是在极力服侍着楚河的身体,想要挑起对方的欲.望。   楚河却生不起什么旖旎心思,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一桶冰自上而下地浇凉了。   “……不是,你才多大?”   楚河今年二十九,孟一凡和他同岁,汤悦看起来,应该也和他们差不多,要么同岁,要么上下浮动一两岁。   随着社会节奏的不断加快,这个年纪,一些人甚至还是母胎单身,恋爱的少,结婚的少,结婚了敢生孩子的更少。   “我在二十岁那年和前夫上了床,”汤悦轻笑出声,“没过两个月,我就和那女人上床了。”   “你是被迫的么?”楚河总不愿意将人想得太坏。   “算不上被迫的……”汤悦看着楚河,像是透过他,看向了另一个人。   “我前夫原本不是个同性恋,他是喜欢女人的。”   “我们从十八岁开始交往,交往了两年,他宁可自己撸,也不愿意用我。”   “我们也试过,但他吐了。”   “我光着身子,坐在宾馆的床上,听他在厕所里呕吐,他会漱口,擦干脸,然后再出来,想再试一遍。”   “我拒绝了,我说帕拉图也很好。”   楚河无法理解这样的关系,他说:“他不是同性恋,为什么会做你男朋友?”   “因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因为他觉得,如果他不答应我,我会不断下坠,走上一条不归路。”   “你不该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可我爱他,如果我得不到他,我会死掉的。”   这话说得可真是深情啊。   “但你出轨成性,背叛了他,你这幅深情款款的模样,挺让人作呕的。”   “我和那女人发生关系,是因为她骗了我。”   “骗你什么?”   “她说,我前夫和她做过了,她手上有他们的录像。”   “你该问问你的前夫。”   “我看到了录像的一部分,我前夫喝得很醉,躺在了她的怀里,衣服已经脱得差不多了。”   “人醉了是硬不起来的。”   “我和我前夫上床的那一天,我在他的后背上,发现了一些抓痕,在他的上衣领口处,发现了一枚唇印。”   “所以他们……”   “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他只是喝醉了,沉沉睡了一觉,”汤悦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渗出了泪,“她问我要不要试试我前夫第一次的味道,我挺心动的,但是拒绝了。”   “……”   “但她说,她怀了我前夫的孩子,她并不喜欢我前夫,但不介意生下这个孩子。”   “……”   “我让她开条件,我不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甚至不能让我前夫知道这件事。”   “所以……”   “我答应了她,我们上床了,床单上有血,我以为是孩子没保住,她哈哈大笑,告诉我,因为那是她的第一次。”   “我好脏……我好脏……我好脏……”汤悦喃喃自语,像是陷入了某种过往的迷障之中。   楚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抬手打了他一巴掌,说:“清醒一点。”   汤悦像是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愣愣地看着楚河。   楚河又有些于心不忍,补了句:“都过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误会了我前夫,我该跟他坦白的。”   “……你坦白了么?”   “没有。”   “那你真是个混账东西。”   “我说不出口,但我提了分手,他那么好,我不该耽误他。”   楚河已经知道了结果,但他还是问:“你前夫答应了么?”   “他没有答应,他对我说,同性恋婚姻合法了,我们结婚吧。”   在很久以前。   那年的银杏叶很黄,铺满了大学校园中通往图书馆的整条路。   有一对感情甚笃的情侣,原本是要谈分手的,谈到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场求婚。   “我该拒绝他的。”   “但你没有。”   “我答应了他。” 第55章   汤悦说的这个故事挺狗血的, 甚至比早年间的八点档剧情来得更狗血一些。   楚河甚至很自然地脑补到了后续的剧情:“后来有一天,你发现了这件事?”   汤悦笑了笑,说:“再聊下去, 咱们今天晚上,是不是什么都做不成了?”   “准确来说,现在就不想做了。”楚河打了个哈欠。   “很……嫌弃我?”   “还好吧, ”楚河实话实说,“反正你祸害的是你前夫, 又不是我?既然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又有什么立场发表意见呢?”   汤悦笑了一声,很莫名其妙的那种笑,他说:“我总是不想伤害他, 但最后的结果,却总是在伤害他。”   “真觉得愧疚的话,现在你应该想办法弥补他,而不是在我这个金主的未婚夫面前,回忆你曾经做过的、对不起他的事, ”楚河决定终止这个话题了,“汤悦, 你不该一错再错了。”   “我已经走不了回头路了。”   “离开孟一凡,离开这里,重新开始不好么?”   汤悦摇了摇头,说:“我爱你, 我不想和你分开。”   楚河忍不住怼了他一句:“恐怕我无福消受,你的爱来得太快,你爱人的方式也很有问题。”   汤悦垂下头,说:“都是我的错。”   “……如果你没有美化自己的话, 你倒也没那么无可救药,”楚河躺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当年的事,你不是主观想出轨,勉强算得上是被骗,你很爱你前夫,但偏偏又不信任他,有为他付出一切的勇气,又不敢确认他真实的想法、不敢让他知道你的错误。”   “我怕他离开我。”   “但最后的结果,是你推开了他,”楚河合拢了双眼,“你前夫向你求婚的时候,应该挺爱你的。”   “……他只是为了责任。”   “如果只是为了责任,在你提出分手的那一瞬间,他应该会如释负重地答应,而不是试图挽留你,选择向你求婚,”楚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么多,或许是在听完这个故事后,他本能地可怜上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前夫”,“责任不足以让一个恐同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和你做,责任也不足以让一个恐同的人决定同你步入婚姻,你们的婚姻既然能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那必定是有爱的。”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这么想的?”汤悦轻轻地问,像是在哄他回答,又像是在哄他睡觉。   “换位思考了一下,你当年真的太不争气了,如果你在去赴约之前问问他,他会和你一起找到真相的,如果你在出事之后第一时间和他说,他大概率会原谅你,也会去找那个女人,说不定就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事了。哦,不对,那也未必是好事,你看起来还挺喜欢你女儿的是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不要来到这世界上,但她已经来了,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过得不好……”   “你前夫可真可怜啊,”楚河其实有点想揍汤悦一顿的,可惜了,他没有这个立场,“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但从你和你女儿重逢的那一刻起,他好像就被抛弃了呢。”   汤悦沉默了很久,就在楚河睡着之前,他轻轻地说了句:“抱歉。”   “你道歉错了对象,我和你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啊。”   说完这句话,楚河就陷入了香甜的梦里。   --   这一晚,楚河睡得还不错,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汤悦没穿衣服,正跪着用口帮他。   楚河玩了一会儿他的头发,等这一轮完事了,看了看时间,用小腿踢了踢他不可描述的地方,说:“跪好了。”   汤悦像是有些惊讶,又像是有些惊喜似的。   他很温顺地分开双腿跪在他身边,那刚好是楚河比较喜欢的姿势。   楚河进入的时候,才察觉到,那里很柔软。   “嗯?”   “我要伺候好你嘛,”汤悦轻轻地说,“早早起来做好准备,自己弄软了。”   “啧,”楚河享用着他的侍奉,“你女儿知道,你这么下.贱么?”   “还不知道,”汤悦一边喘息、一边回答,“主人要是希望她知道的话,也可以的,我什么都听您的。”   “疯子,”楚河下手狠了些,“你连一丁点的羞耻心都没有了么?!”   “羞耻心又有什么用呢?”汤悦的身体染上了一层粉色,“楚河,从我离婚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坏掉了。”   “我是恨孟一凡,恨他毁了我的一切,但我更恨我自己。”   “我做不到杀了我的女儿,即使我从未期待过她的出生、也从未和她相处过一分一秒,但当我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完了。”   “我舍弃不了她,也就只能舍弃他了。”   “我们的婚姻进入了倒计时,即使没有孟一凡,也走不长远了。”   “隐瞒能隐瞒能多久呢,总归是会被发现的啊。”   “总归是会被发现的啊……” 第56章   “遇到问题, 你只会瞻前顾后么?”楚河有点想抽事后烟,但还是忍住了,不想给自己增加一个不利于健康的习惯, “你就没有考虑过,主动和你前夫沟通下么?或许他愿意接受你糟糕的一切,又或许他不愿意接受, 你们也能好聚好散,就非要闹到最后一片狼藉的地步么?”   汤悦不发一言, 躺在楚河的身边, 像是死掉了似的。   楚河“啧”了一声,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对他说:“你暂时躺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快到早餐时间了,我要去见我父亲了。”   汤悦缓慢地转过头,盯着楚河看了又看,最后哑着嗓子说:“楚河,你长得真的很好看。”   “有么?”或许是因为最近见过太多美人的缘故, 也或许总能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容貌,楚河对自己的容貌倒没有太高的评价, “好吧,你也挺漂亮的。”   汤悦笑了笑,轻声说:“快去吧,再不去, 你就要迟到了。”   楚河换好了衣服,离开了房间,一边向前走,一边编辑了一条短信, 发给了隋鑫。   ——盯着点汤悦,他应该是又要自杀了,别让他死了。   隋鑫的消息回得很快,他没有质疑,而是一如既往地回了句:“好的。”   楚河放下心来,他很相信隋鑫的工作能力,同样的,他竟然也很相信,汤悦一定会自杀。   多好的时机,孟一凡被支走了,他又向他说了那么多隐秘的过往,临死前还得到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   他可以心满意足地去死了。   换位思考的话,楚河理解他的选择,可惜,不能尊重他的选择。   毕竟他死了,孟一凡就垮了。   楚河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带着一个走,连续参加两场葬礼的。   说起来,孟家也真是够可以的,谁家联姻还买一送一,非要让人陷入三角的混乱关系里。   楚河没什么道理地腹诽了几句,折了一支路边的不知名粉色花朵,拿在手心里摇摇晃晃,准备当做见他父亲的见面礼。   因为要和楚镇天一起吃饭,用餐的地点选在了一处中式别院里,楚河进了第一道门,就发觉里面的工作人员普遍要比他之间见过的更美貌些更温柔些,无论男女。   一道道帘子被美人卷起,楚河颇有些“眼花缭乱”的感觉。   等到最后一道帘子被卷起来,楚河也终于看到了他称得上“素未谋面”的父亲。   他没有对方的照片,但刚回到楚家的时候,倒也透过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揣测过对方的模样。   ——应该会和自己差不多,看着比自己更成熟一些吧?   ——不过,也可能会和大哥差不多,大哥长得很好看,父亲怎么也不会难看吧?   楚河有过很多幻想,唯独没有想到,他父亲长得竟然比他、比他大哥都英俊一些——他有着比肩世界顶级男模的美貌,长发微微卷起,披散在肩头,像极了油画里的老牌的英伦贵族。   时光仿佛很偏爱他似的,楚河在他的脸上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皱纹,目光下滑,发觉粉红色的衬衫妥帖地束在他的身上,他身材保持得也不错,肚子上竟然没有一丝赘肉。   楚河没忍住,说出了见到对方以来的第一句话。   “爸,你的医美团队,方便分享给我么?”   男模哥,哦不,他爸爸,听了这话,竟然没笑。   只是用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睛看了看他,说:“没有医美团队,有护肤、护发和养生团队,你岁数还小,用不上的。”   楚河上前走了一步,闻到了很好闻的香气,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妈妈真是吃得好啊。”   嘴上说出口的却是:“原来如此,爸你可长得真帅啊,天生的么?”   “尚可,”楚镇天看起来不太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他端起了一盏极为精致的玉碗,舀着喝了几口汤,才继续说话,“来得似乎迟了些?”   “呃……睡过头了。”   “是么?”   楚镇天只是单纯反问了一句,很奇异的,楚河就知道,早上发生的事,他什么都清楚了。   楚河有一点点的尴尬。   “抱歉,我……”   “不用道歉,”楚镇天的声音很好听,并不显老气,有点像青年的语文老师,“都是一家人,早一些、晚一些没什么的,我只是不太喜欢别人瞒着我。”   “……直接说的话,有些尴尬。”   “为什么会觉得尴尬?”楚镇天抬眼看他,“只是解决了生理的欲望,又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可以更坦荡一些的。”   楚河默然不语,只是隐约觉得,楚镇天看起来温和,实则强势得很。   ——他似乎是那种很希望掌控周围所有人的想法、言语和动作的那类人。   不过倒也“正常”,毕竟是一家之主,如果没有掌控欲,反而坐不稳他的位置了。   楚河斟酌着言语,回了句:“爸,我们才第一次见,我不了解你是什么性格,自然会有些紧张。”   “你在埋怨我,派人接你回来了,却迟迟没有回到楚家看你么?”   楚镇天站了起来,楚河这才发现对方的身量很高,几乎和他差不多,但要比他瘦,窄腰一节,似乎很容易被人抱进怀里似的。   楚河的思想在危险的边缘绕了一个圈,他有点想清理一下自己黄色废料过多的脑子,迟疑了几秒钟,才回答:“没有埋怨,爸你比较忙,家族的事比较重要,我就在家里,随时都能见的。”   “家族的事,倒也没有那么多、那么重要,”楚镇天向楚河的方向走了过来,鞋子踏过柔软厚实的地毯,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很自然地向他的儿子张开了双臂,“你过往的资料很多,我总是要抽出些时间来,一一看完,确定你是什么性格的人、要如何与你相处,再见这一面吧。” 第57章   这话说得有些变态了。   楚河上前一步, 主动抱住了他的父亲。   楚镇天果然很香,抱起来的时候也很柔软,即使隔着衬衫的衣料, 依旧能摸到顺滑的皮肉。   “……”   “怎么,害怕了?”楚镇天轻笑着问。   “我需要害怕什么么,爸爸?”楚河的头枕在对方的肩膀上, 像是很依赖他似的。   “不会觉得不舒服么?”楚镇天拍了拍楚河的后背,哄小孩似的。   “爸爸想更深入地了解我, 我高兴还来不及, 怎么会害怕?”楚河显得温顺无害极了。   “你大哥说你很有主意,叫我收敛些,你怎么看?”   楚镇天抛出了一个“送命题”。   楚河也不慌张, 只说:“大哥和爸爸待我都很好,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那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你大哥?”   “爸,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   “你更喜欢你大哥?”   “大哥与我相处的时间更长一些。”   楚河说完了这句话,楚镇天竟然收紧了怀抱, 抱他抱得更紧了些。   “你是我的孩子,合该和我更亲密些才对。”   “……”   这是正常的父子关系么?   楚河没有说话。   “吓到你了?”楚镇天又问。   “还好。”   “如果吓到你了, 记得和我说。”   “您很期待这样的情景么?”   “唔,你猜?”   好的,破案了,他这个爸爸, 有点“老小孩”,甚至有点想“吓唬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确认了这一点后,楚河就一点也不害怕了。   他用下巴蹭了蹭对方的肩膀, 有点调皮、也有点嚣张地说:“多疼我一些吧,爸爸。”   “你倒是一点也不认生。”楚镇天低笑出声。   “如果我很生疏地对待您,您会难过么?”   “不会,这是人之常情。”   “您会同样生疏地对待我么?”   “会,我并不擅长拉近一段关系,也从不需要。”   楚河叹了口气,说:“爸你的要求真的好高。”   “有么?”楚镇天摸了摸楚河的脑后,“你乖一点,我会把你养得很好的。”   “没有不乖啦。”   楚镇天沉思片刻,说:“相比较你的同龄人和你哥哥,的确乖得很。”   “是吧是吧?”   “可以更乖一些。”   “……”楚河哑然失笑。   楚镇天终于放开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近乎冷峻,很像是那种被众人围观欣赏的漂亮雕塑。   “先吃饭吧。”   “好啊。”   “我研究了你近日的食谱,应该都是你喜欢的。”   “……好。”   真正吃起饭来,楚河才意识到,他爸吃饭的排场算得上是楚家之最。   楚镇天的身边围着俊男美女,看他的眼色帮他布菜、舀汤、去壳,楚镇天倒是自个用筷子和勺子吃饭的——也仅仅局限于将处理好的菜品,从他的专属餐具里移到自己的唇齿之间,完全不需要废任何“多余”的力气。   他们开始吃饭的时候,楚河的身边也围绕着这么一批人。   只是楚河实在不太适应他们的“伺候”,在楚河第二次自己用公筷夹菜的时候,这些工作人员就默契地停了动作,只挑拣了一些他喜欢的菜品,移到他的面前。   对他的喜好竟然摸得分毫不差。   一顿饭吃得倒是不慢,主要楚镇天几乎没说话,楚河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等到早餐结束了,楚镇天才开口,问:“想去外头读书么?”   “……”楚河对这毫无铺垫的疑问有些无奈,但这个问题他的确是想过的,于是说,“想的。”   “出国留学固然有趣,但不利于你一边学习一边进入家族企业历练,就在本地的学校里选一选,明儿让人给你个单子,想去哪个大学、想学哪个专业,都可以。”   ——在楚镇天的眼中,去大学读书似乎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儿。   “……”楚河沉默了几秒钟,“爸,我要去家族企业历练么?”   “也可以不去,在家里躺着玩乐,我对你没太多的要求,只是你联姻得了些资产,你不想管,那就要另外寻个楚家的人,和孟家那小子一起管。”   “……或许可以委派专业的团队。”   “最后签字的人,总归不会是底下人。”   “我再想想。”   “早做决定,”楚镇天语气温和、态度强硬,“我和你大哥事情都很多,你靠得了一时、靠不了一世,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总归要找些正经事干,若是拘泥于情情爱爱,未免太浪费精力与时间。” 第58章   “我明日再给您答复。”楚河思索片刻后答道。   “怎么, 刚吃完饭,就要回去找你的小情人?”   楚河抬头看了自个父亲一眼,说:“您对我还有别的安排?”   “自然是有的。”   “……那您说。”   “和我待上一天, 培养培养父子间的感情。”   楚河斟酌了下言语,说:“我很想陪您,但今天上午有课程, 我得去上课了。”   “推掉。”楚镇天不假思索地命令。   “我想去上课。”楚河其实并没有一定要去上课,但他深谙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潜规则, 如果在最初的时候就完全顺从, 之后一旦有所反抗,双方的关系就会变得格外僵硬。   “你是想去上课,还是想看看你那情人死了没有?”楚镇天直白地问。   “……隋鑫是您的人?”楚河反问他。   “不喜欢我管着你?”   “不喜欢。”   楚镇天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不带什么情绪地说:“不喜欢也受着,我是你爸。”   “刚见面一天的爸?还是近三十年没养过我的爸?”楚河反唇相讥,“父慈子孝的戏码,您说,咱们还继续演下去么?”   楚镇天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了湿热的毛巾, 先擦了擦手心,又擦了擦手背, 才开口说:“我不是慈父,你可以不孝顺,但我不喜欢你太在意你那个情人。”   “我的房中事,就不劳您多费心了, ”楚河顿了顿,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并不在意他,只是总归是一条人命, 我也见不得他去死。”   楚镇天将手中用过的毛巾随意扔进了托盘里,说:“你已经安排了人看着他,他就不会死,既然不会死,你又为何要去陪着他?楚河,纵使是你那未婚夫要死要活,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可能在您眼中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对我而言,还是挺要紧的。”   “睡了几次,你就挂念上了?”   “这和睡没睡没关系,总归相处过一段时间。”   “亲爱的儿子,你究竟是恋爱脑,还是圣母心?”   “……都不是。”   楚镇天向楚河招了招手,说:“过来。”   楚河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与他的父亲隔桌相望,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怕我?”楚镇天竟然笑了。   “不是怕,”楚河摇了摇头,“是不想过去。”   “还是你想让他们把你抱过来?”   “我会生气的,不开玩笑,我真的会生气的。”   父子俩对视了几十秒钟,最后,软了一步的竟然是楚镇天。   他站直了身体,说:“我对你的愧疚心也是有限的,用一点就少一点。”   “我对您的期待也是有限的,失望一次就少一点。”   楚河仰着头,看着他的父亲一步步走近了他,最后他的额头一痛——楚镇天屈起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   “你——”   “你的婚事,是我精挑细选的,但你的未婚夫也好,你的情人也好,只是送给你的两个玩具罢了,不是叫你和他们谈恋爱的。”   “也没有谈恋爱。”楚河下意识地反驳。   “那为什么要去孟家接人,为什么要一起看星星?”   “……我是去看戏的。”   “为什么要和他上床?”   “想上就上了,解决生理问题啊。”   “为什么舍不得他死?”   “那是一条人命哎。”   “为什么拒绝我送你的人?”   “不是,您在这儿等着呢?我已经有两个人了,够乱了,再加一个人,我也吃不消啊。”   楚镇天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楚河算得上“才思敏捷”、   “对答如流”了。   楚镇天不再多问,只是捏了捏楚河的脸颊,说:“你在医院昏睡的时候,我原本想替你报仇的,后来想了想,还是等你恢复记忆后,亲自报仇吧。”   “我有两个问题,”楚河抬起手,握住了楚镇天的手腕,“第一,我和谁有仇、有什么仇;第二,万一我永远都无法恢复记忆,那该怎么办?”   “第一个问题我不想回答,第二个问题,如果你永远恢复记忆,那也是一件好事,说不定会更快乐。”   “你们好像都在瞒着我一些很重要的事。”楚河的指腹感受着对方手腕处的脉搏。   “的确,”楚镇天竟然承认了,“是一些糟糕的过往,你知道了容易抑郁,索性就叫你不知道好了。”   楚河甩开了对方的手,说:“你们是拿我当傻子么?”   “拿你当亲儿子,”楚镇天垂眼看他,“我找了你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踪迹。”   “大哥都告诉我了,你们原本没想要我活着,是很多年以后,才有些后悔。”   “从知道你还活着后,我一直在找你。”   “多久?”   “两个月。”   “两个月,算很久么?”   “算,一想到你可能在我所无法触及的地方受苦,我就很难过。楚河,我很少有难过的情绪。”   “过去的我,应该总在难过,你是高高在上的家主,和我这种在外面摸爬滚打的普通人不同。你的难过举足轻重,我的难过微不足道。”   “你还是在埋怨我,”楚镇天眉眼间竟然流露出一丝无措,“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第59章   “我什么都想要, 也什么都不想要。”   楚河叹了口气,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他变得和楚镇天一样高了。   “你是我的儿子, 你可以贪心。”   “血缘关系牢固而脆弱,太贪心的话,很容易被丢掉的, ”楚河抬起手,拨了下楚镇天胸前的衬衫纽扣, “你们都瞒着我的事, 我也不会蠢到非要去问个清楚,我只是有些不开心,并不是真的蠢到想打破此刻的平静生活。”   “你的手, 好像比你人胆子更大。”楚镇天意味深长地说。   楚河轻笑出声,虚虚地抓了抓,说:“我还可以胆子更大一点,谁让您……”   “回去找你情人去吧,”楚镇天笑骂道, “别像个缺奶的孩子似的。”   “父亲不叫我留下、和您培养感情了?”   “明早你过来。”   “好嘞,”楚河答应得没有丝毫勉强, “明天陪您吃早饭、午饭、晚饭,待上一整天。”   “今天不行?”楚镇天又问了一遍。   楚河迟疑了几秒钟,还是注视着对方,笃定地说:“不行。”   “你这脾气, 也不知道随了谁,”楚镇天感叹了一句,指了指门外,“走吧, 去办你的事去吧。”   “嗯,好,”楚河转过身,先是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向后挥了挥手,“老爸,再见。”   “……”   楚河无法看到此刻楚镇天的表情,不过他等了等,还是等到了一句。   “再见,走吧。”   离开了这处餐厅,楚河走了段路,正好撞见了匆匆赶来的隋鑫。   楚河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看着这个待他很好,但屡次将他的信息透露给他大哥、他父亲的男人。   “少爷好。”隋鑫礼数周全,行为举止称得上赏心悦目。   “什么情况了?”楚河压下了心头翻滚的情绪,开口问。   “及时拦下了,没受伤。”   “用的工具还是?”   “安眠类药物,及时拦下了,现下采取了些强制措施,心理医生正在和他沟通。”   “还能沟通?”楚河嗤笑出声。   “总要试试的。”隋鑫温声回答。   “孟一凡呢?回来了么?”   “还没有。”   “你说,要是孟一凡死在外面了,我该不会还要照顾汤悦一辈子吧?”楚河拓展了一下思维。   “全凭您心意安排。”   “我以为你会劝我一句,孟一凡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您想要意外就会有意外,您不想要意外、意外就不会发生。”   “隋鑫,法治社会,我们要遵纪守法的。”   “是,少爷。”   楚河有一点开心——每次他和隋鑫聊天的时候,他都很开心,或许是因为他有点喜欢隋鑫,或许是因为隋鑫这个人很擅长哄他。   要是隋鑫只属于他一个人就好了。   可惜,那是妄想。   于公而言,隋鑫属于楚家。   与私而言,隋鑫属于他青梅竹马的男朋友。   他不属于他。   楚河的心头泛起了一点难过和一点遗憾,只有一点点,等他回到自己目前常驻的别墅里,也就散得差不多了。   楚河原本是不想见汤悦的,却没想到,正在接受心理医生治疗的汤悦知晓他回来后,竟然吵着闹着要见他一面。   楚河揉了揉眉心,骂了句:“他发什么疯?”   递消息的工作人员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楚河是讲道理的人,也不好冲他发火,深呼吸了几次,说:“告诉他,我今天不想见他,让他老实点。”   汤悦要是真能老实,他也就不是汤悦了。   束缚带都挡不住他想要伤害自己的决心。   楚河被叨扰了好几次,最后无奈至极,只能穿着换好的家居服离开自己的房间,去看看作死未遂的汤悦有什么想和他“面谈”的。   楚河进房间的时候,汤悦正在哼着一首歌。   楚河失忆后忘记了很多流行的歌曲,不过汤悦哼的这首歌,听起来倒是很熟悉。   汤悦身上的束缚带很结实,虽然他用力还是能够伤害到自己,但至少能保证他无法“暴起”而伤害别人。   楚河的生命安全得以保障,他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情况,就挥退了其他工作人员,甚至还反手关上了门。   汤悦一边哼着歌,一边注视着他,楚河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汤悦好像把他当成了他的猎物,也好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恋人。   楚河走近了他,近到可以看清他拼命挣扎时、因束缚带而留下的青紫伤痕。   他们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先说话。   楚河不想做那个先开口的人,于是移动脚步,做出一副想要离开的模样。   “……我猜你不是真的想走。”汤悦率先开了口,只是说出口的话语不那么讨人喜欢。   “如果你不开口的话,我应该已经走了。”楚河说的也是实话,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呢?”汤悦低笑着问,“虽然我很期待你是喜欢上了我,但显然不可能。”   “你死了的话,孟一凡会难过的。”楚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说不定会追随你而去,那就很麻烦了。”   “楚河,你爱上了孟一凡了么?”汤悦近乎温和地问。   “没有,”楚河矢口否认,“但我不讨厌他,我想和他顺利成婚。”   “已经离喜欢很近了呢?”汤悦像是在问楚河,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你为什么会对孟一凡有好感,对我却不屑一顾呢?是因为他身价不菲、占了你未婚夫的名分么?是因为他后面干净,第一次是被你干的么?是因为他惯会伪装,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么?”   楚河在这一瞬间想说很多挖苦人的话,但话到了嘴边,看了看汤悦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还是没有选择说出口。   “你先冷静一下吧,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多和心理医生沟通。”   “我很冷静,再没有比此刻更冷静的时候了,”汤悦轻笑出声,“你以为我是冲动地找死么?不是的,楚河,我是很冷静地想死的。”   “你该想想你的女儿,如果你死了,她该怎么办呢?”   “她还有她的母亲,孟一凡也不会袖手旁观,对她而言,少一个声名狼藉的同性恋父亲,或许还是件好事。”   “你的女儿是你的责任,别人没有帮你赡养女儿的义务。”   “我已经为她付出太多的东西了,如果我活着,还会为了她付出更多的东西,那样的生活,想想都令人绝望。”   “你当年做错的选择、疏漏的事项,你总是要承担后果。”   “楚河,你知道的,我是最讨厌负责的人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清楚,”楚河有些不耐烦了,“孟一凡是我的人,他没有义务为你的选择买单,他不会给你养孩子,即使他想,我也不会允许。”   “……你对他真好啊,”汤悦意味不明地说,“好到我都有些嫉妒了呢。”   楚河没忍住,也阴阳怪气回了一句:“孟一凡对你也不错,不过我比较大度,没怎么为此折磨过你们。”   或许是这句话有些杀伤力,汤悦竟然安静了一会儿,就在楚河准备开口告辞之前,他又冒出了一句:“孟一凡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汤悦“嗯”了一声,提了个异想天开的建议。   “楚河,你和孟一凡取消婚约吧,然后把我们都撵出去,撵得越远越好。”   楚河几乎要被这句话逗笑了,他说:“然后放你们两个双宿双飞么?不是,我很像是那种舍己为人的冤种么?”   “可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孟一凡。”   “我不痛快,也不想让你们痛快。”   “所以,你还是想要孟一凡。” 第60章   楚河不知道汤悦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但当他想反驳“我并不想要孟一凡”的时候,却发现他并不想这么说。   “……”   是觊觎对方的“嫁妆”么?   那些钱固然很多,但楚河的物欲并不高, 他在楚家吃穿用度几乎不缺钱,反倒是他的家人们在以各种名目给他塞钱。   如无意外,这辈子, 他和“缺钱”这两个字是没有关联的了。   那是贪恋对方的“美貌”么?   平心而论,孟一凡长得不错, 但如果他真想找个比孟一凡更好看的、身材更棒的,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那为什么会想要他么?   楚河思考了一会儿,竟然找不出什么答案,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让孟一凡和汤悦离开他的地盘”。   这是喜欢么?   还是占有欲?   或者……是某种掌控欲?   楚河无法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汤悦却仿佛在楚河的沉默中, 笃定了什么。   “你是因为和孟一凡上过了床,就觉得有责任和他在一起了么?”   “……这与你无关。”   “楚河,你又是这样,”汤悦几乎是有些目眦具裂了,“分明没有多喜欢, 但只要有一个名分、只要上过了床,就会下意识地对他好, 会尝试和对方培养感情。”   楚河蹙起了眉,反问他:“你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我当然……”   “楚河——”   熟悉的声音自门口处响起,楚河转过头,看向了站在门边的孟一凡。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站在那里又有多久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多久。”   孟一凡气息有些乱,他走进房间,楚河才发现对方竟然换了一身衣服。   “你出门做什么了?”楚河知道孟一凡应该不会说,但他的确有些想问。   “处理点私事。”   “哦, 然后听说汤悦出事了,就匆匆地赶过来了?”   “如果我说,我是想第一时间见到你呢?”   楚河不太相信这句话,他应付汤悦也应付烦了,刚好孟一凡回来了,索性甩给他:“你劝劝他,别总要死要活的,我先回去上课了。”   “你能再多陪我一会儿么?”汤悦的声音并不大,声线却带着几分绝望似的。   楚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是我的责任,想撒娇找孟一凡。”   楚河向外走,手腕却被孟一凡握住了。   “……不是,你要替他挽留我?”   “楚河,”孟一凡轻笑出声,“我是想问你,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走?”   “不陪他了?”   “他死不了,不是么?”   楚河有些惊讶,他是没想到这样的话,居然有一天能从孟一凡的口中说出。   他难道不喜欢汤悦了?不能吧,这才几天啊。   或许是楚河脸上的诧异太过明显,孟一凡“不得不”又解释了一句:“汤悦或许不想见我。”   “与你和楚河一起走相比,我还是挺想见你的。”汤悦竟然插了一句。   孟一凡于是转过头看他,两人目光相对,交换了几个眼神,默契得叫人有些看不惯。   楚河挣脱了孟一凡的手腕,大步向前走,而这一次,孟一凡并没有来追上他、握住他。   --   楚河有些不高兴,他甚至在上午的课堂上频频走神,他的老师也很体贴,在意识到他走神的时候,就会低头读教材,等他回过神了,再讲些要点知识。   楚河意识到这点后,有些歉意地对对方笑了笑,换来了对方的眨眨眼。   楚河没有上大学的记忆,但想也知道,大学的大课堂式教学模式和现在的私教模式应该是完全不同的。   要去上大学么?   还有,要去接触家族的生意么?   一想到明天就要给父亲答案,他的头都要炸了。   楚河纠结片刻,拨出了他大哥的电话,准备听听对方的意见——毫不意外,电话并没有被接通,楚江大概率在沉迷工作、无暇顾及他。   大哥联系不上,又能问谁呢?   隋鑫?隋枫?恐怕前脚问了,后脚消息就会递到楚镇天那边了。   楚河突兀地意识到,他的社交圈简直少得可怜,每天只接触这几个人,而这个几人都不算太正常。   这么下去的话,早晚他也会变得不正常,对吧?   --   直到晚餐结束后,楚河才又见到了孟一凡。   孟一凡是来陪睡的。   他穿着质感很好的丝绸睡衣,趿着拖鞋,身后跟着工作人员,端着据说是他吩咐熬的补汤。   楚河幻视了封建年代后院夫人的“争宠”手段,忍不住笑了声,然后说了句破坏气氛的话:“舍得回来了?”   孟一凡叫工作人员将补汤放在楚河的面前,挥了挥手让对方退下,等确定房门已经关严后,才开口说:“我原本也没想着留下,是你吩咐我留下的。”   “你原本是要走的,汤悦看你几眼,你又舍不得走了。”楚河的心中翻滚着各种阴暗的情绪,面上倒是带着笑的。   “我们没做什么亲昵的事,就是聊一些事。”孟一凡坐在了楚河的身边,用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聊什么事?”楚河追问了一句。   孟一凡叹了口气,说:“我需要确认,他发疯的时候对你说了些什么。”   “我早上见了父亲,父亲承认有事在瞒着我,这件事,你和汤悦也知情,是么?”   楚河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但当孟一凡犹豫了几秒钟,点头说“是”的时候,他闭了闭眼,是有些难过的。   楚河前些日子里看了一部电影,名字叫《楚门的世界》,里面的主人公生活在一场巨大的骗局里。   而他自从失忆以来,也仿佛生活在同样巨大的骗局里,他与楚门不同的是,欺骗楚门的是出于商业目的的陌生人,而欺骗他的人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的亲人与未婚夫。   “究竟是什么事,你们都瞒着我,我已经快三十岁了,也有了些社会的阅历,不至于知道真相后就承受不住。” 第61章   楚河试图让孟一凡告知他一切的真相——当然, 在不久之后,他就会意识到,现在的他是多么的天真。   孟一凡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过了几秒钟,他还是摇了摇头,说:“抱歉。”   “真要觉得抱歉的话, 也就不会瞒着我了,”楚河叹了口气, 转了个话题, “早上见过父亲了,他想让我在本市读个大学,顺便开始上手家族的生意。”   “你怎么想的?”   “正在犹豫, 想听听你的意见。”   楚河这话说得自然,孟一凡竟然有些“受宠若惊”,似乎没想到楚河会问他似的。   他仔细想了想,才说:“你可以直接去公司上班,大学的话, 你原本的大学就很不错,新的学校去不去都行的。”   “你知道我原本的大学不错?”楚河平静地问。   “当然, 那学校……”孟一凡突兀地止住了话头。   “我收到的资料里,并没有我过去读那个大学的信息,”楚河脸上甚至带着些许笑,“询问他们, 也只是技巧高深的敷衍,我一度以为,我连大学都没有读过呢。”   “……”孟一凡默然不语。   “怎么,我的记忆和我读的大学有很多关联么?还是说, 你们怕我会去那所大学转一转,然后一受刺激,就突然恢复记忆了?”楚河不太想阴阳怪气的,但他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楚河,你现在过得不快乐么?”孟一凡这话说的,仿佛很怜爱他似的。   “谈不上不快乐,但也谈不上快乐,”楚河盯着孟一凡看,“我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也觉得哪里不痛快,但真让我去找,又找不出来。”   孟一凡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听汤悦说,他建议你把我们都轰出去,但你拒绝了。”   楚河瞥了他一眼,说:“你不想救孟家了?”   “想啊,只是我不明白,孟家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继续这场联姻,”孟一凡的手从他的手背一路上滑,摸上了楚河的脸颊,“你对我有些太好了。”   “你想表达什么意思?”楚河有些不耐烦了,他不想再深入地探寻自己为什么要对孟一凡好。   孟一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楚河,有时候我会想,我们要是早些遇见,那或许是一件很好的事。”   “这种情话,你应该留着和汤悦说。”   “我不想和他再说什么情话了。”   “为什么?你该不会是想说,你移情别恋了吧?”   “我不知道,”孟一凡凑过去,吻了下楚河的喉结,“或许从一开始,我对他的,就不是爱情。”   楚河几乎要被逗笑了,他说:“不是爱情,还能是什么?你费尽心机地得到他、日日夜夜地玩弄他,为他付出无数金钱和精力,即使被逼联姻、也不愿意和他分手,这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或许是我想错了……”孟一凡跨.坐在了楚河的身上,“我想吻你。”   “没什么兴趣。”楚河伸手想推开他。   “我好像忘了道歉,”孟一凡凝视着楚河,“说好了陪你一起去见父亲的,我却食言了。”   “……你该道歉的不止这一件事。”   “还有什么?”   “很多。”   孟一凡亲了一下楚河的脸颊,说:“我让你快乐,好不好?”   楚河没拒绝,算是默认了。   --   不知道是不是楚河的错觉,孟一凡的身体似乎变好了一些,至少这一次,没有做着、做着就晕过去了。   楚河的手覆盖在对方的小腹上,软绵绵的,有点好摸。   “以前这里有腹肌的,”孟一凡低笑着说,“那时候我体力挺好的。”   “现在怎么不好了?孟一凡,你是生病了么?”   “不是生病,”孟一凡的手指插.进了楚河的手指之间,“我救了一个人。”   “救了谁?”楚河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对象。   “汤悦的女儿,她得了一种罕见病,还是稀有血型,我配合她治疗。”   “你捐献了器官?”   “血液和骨髓,可再生的,但因为超量,我的免疫力下降、身体就一直不大好。”   “现在恢复一些了?”   “嗯,他女儿度过了危险期、病情转好,我养了一段时间,已经见好了。”   孟一凡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   楚河在这一瞬间,却并没有为一个女孩的新生而感到喜悦,他大抵是有些“三观不正”的,他只想骂孟一凡:“你是疯了么?超量捐献,搞不好是会死的。孟一凡,你就这么喜欢汤悦么?”   “……你在关心我么?”孟一凡躺在楚河的怀里,温声问,“你很怕我死了么?”   孟一凡的疑问并不“咄咄逼人”,楚河却久久不能言语。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   “爱情呢?”   “爱情也不行,”楚河捏了一把孟一凡的肚子,又说,“你不是说,你们之间不是爱情么?”   “楚河,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你会选择死亡么?”孟一凡抚摸着楚河,像是随口一问。   楚河也随意想了想,说:“不会吧,我不至于那么恋爱脑的,人活着能有无限可能,能有很多可以做的事,只是失恋而已,犯不着要死要活的。”   孟一凡“嗯”了一声,又说了一遍:“我想吻你。”   楚河这次没拒绝他。 第62章   楚河做了一个梦。   他久违地梦到了失忆前的事, 可能只是梦,也可能是真实发生的。   他像是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浑浑噩噩地走在人潮汹涌的、路边的人行道上, 或许是因为他的速度太慢了,不断有路人越过他,偶尔还会有不守规矩在人行道上骑行的外卖员、骂骂咧咧地叫他让开。   他像是听不到、也感受不到这一切似的。   他走到了十字路口。   绿灯恰好在此刻切成了红灯。   周围的人开始抱怨红绿灯设置的时间不够均匀, 似乎90秒钟的红灯,才能换来45秒钟的绿灯。   大部分人选择了停止脚步, 楚河也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快速驶过的车, 脑子里浮现出了“或许这么被撞死”也不错的念头。   然后下一瞬间,他否决了这个提议。   他被撞死、他倒是得到解脱了,但司机就会背上肇事的责任, 即使交警判断是他全责,司机不受刑事责罚,但司机也会面临极大的心理压力,说不定以后都不敢驾驶上路了。   人不可以这么自私的。   楚河站在原地,浑浑噩噩地想着各种“死法”, 然后发现每一种都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他在家里死的话,房子虽然是自己的, 但周围的邻居总归会膈应,甚至闹大了还会影响小区的房价;他在宾馆死的话,宾馆恐怕倒了大霉;他去野外死的话,说不定会让搜救人员消耗很大的精力……   楚河想着想着, 又问他自己:“你一定要死么?”   虽然活着并没有什么意义,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亲人、爱人,也没有什么关系很好的友人。   但死亡,似乎也没有那么诱人。   要不, 还是活着吧?   虽然生活不是很富裕,但好歹也是衣食无忧的。   休息几个月,再找一份新工作,空闲的时候,去周围的城市转转。   总有一天,能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吧?   楚河的神思终于有几分清明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在这一瞬间,猛然发现,在不远处,有一辆婴儿车竟然在向前滑行,而一辆卡车,也在此刻汹涌而来。   “嘟——”这是大车司机的喇叭声。   “啊——”这是人群的惊叫声。   “嘭——”   或许是在梦中的缘故,楚河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他只是一瞬间飞了起来,眼前染上了血一样的红色。   在合上眼的前一刻,他看到了不远处被他推开的婴儿车,和围着他疾呼的路人。   “快去救护车——”   “报警了么——”   他其实不想死的。   但如果以这种方式而死去的话,倒也是一个,还不错的结局,对吧?   楚河睁开了双眼,他的胳膊有些沉,孟一凡正躺在他的怀里,睡得还算香甜。   楚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很奇异地,觉得自己的怀里不应该是他。   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总不可能是汤悦。   楚河抽回了自己的手,想了想,如果在他失忆以前的话,那个人大概率是他前夫。   嗯,前夫,是叫陈铭是吧?   说来也奇怪,这个人从他失忆后再没有出现过,连相关资料都少得可怜。   他周围的人似乎在有意识地淡化他的存在。   或许这就是他们极力隐瞒的秘密?或许他失忆前,被他的前夫狠狠地伤害到了,几乎到了魂不守魄的地步,所以他们才想尽办法,不让他回忆起来这一切?   他会是这么深情的人么?   楚河想了一会儿,没找出什么答案,索性拿起了手机,准备玩一会儿接着睡。   然而,自动锁屏的屏幕上,静静地躺着一条短信。   短信的主人,是他许久未见的大哥。   “咱们的父亲不太正常,如果你选择听话,那最好一直听话下去。”   “如果我不听话呢?”   楚河回了个消息,他已经做好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收到回信的心理准备了。   但他的大哥消息回得很快。   他说:“我送你出国,离楚家越远越好。”   “哥,那我的婚事怎么办?”   “取消,和孟一凡结婚,那不是一个好主意。” 第63章   楚河看到这条消息, 第一反应是惊讶。   楚江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门婚事,也熟悉孟一凡的情况,如果他认为这门婚事很糟糕、不想让楚河娶对方的话, 他应该早就提出了。   眼下楚家已经帮了孟家不少忙,双方的产业正在共同推进,而他和孟一凡也相处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大哥怎么突然发消息,劝他结束联姻了?   是发生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糟糕的事情了么?   楚河斟酌着言语, 思考该如何询问。   他大哥似乎有些等不及, 又连着发了几条短信过来。   “我刚刚知道了一些被隐瞒的信息,或许有人认为让孟一凡和你结婚是一个绝佳的主意,但我并不这么认为。”   “楚河, 你有着和楚家格格不入的善良和单纯,你应该和一个同样善良单纯的人结婚。”   “原谅我无法将所有的真相告知与你,但我以你兄长的名义向你保证,离开孟一凡,未来的你绝对不会后悔。”   “联姻取消的扫尾工作我会帮你处理, 如果你愿意,明天八点就出发, 先落地免签国家,等签证办好后,直接来欧洲留学。”   “我现在不方便给你打电话,但我等你消息。”   楚河被一条接一条的消息砸得有点懵逼。   在他的固有印象里, 他的好大哥,并不是这么“急躁”的人。   他总是沉稳的、从容不迫的。   楚河的这一条条消息,就好像是突然得知了某种真相、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因而迫不及待地想让他“脱离苦海”似的。   感动么?   其实是有些感动的。   因此楚河回的第一条消息是“谢谢大哥”。   楚江几乎是秒回了消息。   “楚河, 你不想走么?”   楚河将手机倒扣在了一边,深呼吸了几次,看了一眼正在他身侧熟睡着的孟一凡,又重新将手机拿了起来。   “哥,告诉我真相,我不能糊里糊涂地就这么走了。”   “相信我,知道那些真相对你没有丝毫的好处。”   “可我不想再过被摆布的人生了。”   “我所做的,正是给你自由。弟弟,你为什么不想走?”   为什么?   或许是对出国留学的未知恐惧,或许是因为莫名其妙的责任心,也或许……是他不想间接把孟一凡推到绝望的深渊。   想也知道,一旦联姻中止,孟一凡的处境会变得有多糟糕。   当然,也有一点点的可能,是他不想让孟一凡和汤悦两个人双宿双飞,在离开他之后又若无其事地、“甜甜蜜蜜”地在一起。   楚河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自己情感上的转变。   他似乎没办法将这一切看做一场可以冷眼旁观的游戏,也似乎没办法将孟一凡视作一个占着伴侣名头的工具人。   他强迫自己不要再深入思考下去,看着手机上的对话界面。   “请告诉我真相。”楚河再次询问。   “我不会害你。”   “但你和他们一样,都瞒着我。”   “这是为你好。”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对方沉默了几分钟,又有新的消息出现。   “所以,你是不想走了?”   “除非你告诉我真相。”   “你是舍不得谁?孟一凡,还是他情人?”   楚河没有犹豫,回了三个字。   “孟一凡。”   “……”   “抱歉,大哥,我明早不会走。”   “不需要道歉。楚河,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是你大哥。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一切的真相、想要离开这里,我会帮你。”   “好的,哥哥。”   楚河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他的决定是否正确,但他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走。   如果他缺失的记忆是高悬在半空上的达摩之剑,那么不管他逃到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这把剑终有一天还是会坠落。   楚河隐隐约约有预感,在他的记忆里,孟一凡应该占有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从他见到他的第一面起,他的潜意识就在告诉他,他不能放过他。   这种莫名的占有欲无从解释,或许是……见色起意?   总不可能是一见钟情吧?   那样的话,也太偶像剧了吧。   他和孟一凡之间的关系,阴暗而扭曲,恐怕和偶像剧没什么关联。   楚河无声地叹了口气,躺回到了温暖的被子里,他放空的大脑,竟然很快就重新陷入了梦乡里。   而这一次,他看到了汤悦。 第64章   汤悦看起来, 要比现在的精神头更好一些。   他盯着楚河看了一会儿,说:“我很舍不得你,但没办法, 我们必须要分开了。”   楚河有些莫名其妙,或许是因为在梦境中的缘故,他并不能很好地判断汤悦的身份。   他听到自己开口说:“为什么?”   “你察觉到了吧, ”汤悦的后背挺得笔直,目光却是飘忽的、不敢与楚河对视的, “我们的交流越来越少, 很久没有一起约会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出现问题、不太适合继续这段婚姻了。”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出现了问题,”楚河的声音有些颤抖, “十天前,我们还在讨论要去哪里度假。”   “楚河……”汤悦的目光落在眼前已经变凉的咖啡上,“我已经厌倦了。”   “什么?”   “我已经厌倦了和你一起住在不算大的房子里,厌倦了和你一起分担家务,厌倦了和你一起过这种算不上贫穷、但也谈不上富裕的日子……我不喜欢把潮湿的衣服一件件从洗衣机里取出来、挂在拥挤的阳台上, 遮挡住外面的阳光,我不喜欢买个手机还要比对各种参数, 最后总是不能买价格最贵的那个,我不喜欢那种要算计着花钱的感觉……楚河,和你在一起,我不能放纵自己的购物欲和虚荣心, 你的确对我很好,但你对我的好,和我想要的那种好,是不一样的。”   汤悦说这些的时候, 声音很轻,似乎是不想被旁人听到。   但他的情绪看起来很稳定,说话也很有条理,似乎已经在心底把这些话想了很多遍。   楚河从来都没想过,汤悦竟然会这么厌烦和他在一起。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变成了这幅他不熟悉的模样呢?   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并不了解他呢?   楚河有些难过,但汤悦说得很清楚明白,或许在过去的时候,汤悦认为爱情比物质更重要,但到了现在,相比较爱情,汤悦更想要充裕的物质,而这是楚河无法给他的。   ——楚河只是个普通人,甚至还是个失业了的普通人,诚然按照他的经验,过了这个年后,他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一份新的工作,但他的综合能力、他所处的行业,都不足以让他在短时间内跨越阶级、满足汤悦所渴求的一切。   他不可能在这个城市里拥有一座有着大落地窗的房子,不可能拥有工作人员为他处理琐碎的家务,更不可能有充裕的资金交付到汤悦的手中、随他买想买的一切。   他很爱汤悦,汤悦或许还对他残留些爱意,但他们已经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可能。   他当然可以拒绝汤悦分开的要求,他可以一遍又一遍地诉说自己的爱意、恳求着汤悦不要离开他,也可以在法庭上不断举证他们的感情没有破裂、将离婚的战线拖得格外漫长、以便祈求汤悦能够回心转意。   但他偏偏又在这方面很了解汤悦的性格。   汤悦是一个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的男人。   拖延时间无济于事。   而他楚河,也不至于卑微到去祈求一个奇迹。   不管当初出于什么理由选择在一起,这些年总归称得上的一句相处甚欢、相濡以沫。   虽然遗憾不能继续走下去,但做不了夫妻,总归还能做兄弟。   自小在一起的情谊总不至于作伪,他们之间也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背叛和伤害,或许分开后,能让彼此都冷静一下、看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或许分开后,在体验过别样的、自由的生活后,他能够选择“回心转意”……   在几分难过、几分硬撑、几分释然、几分期寄的复杂心理下,楚河答应了汤悦提出的离婚申请。   领完离婚证、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天,半空中飘下洁白的雪花。   楚河和汤悦并肩前行,直到分岔路口。   楚河脱下了手上的羊毛手套,递给了对方,说:“这里离地铁还有一段路,你戴上它吧。”   汤悦没有接这个手套,他说:“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习惯了,”楚河将手套随手塞到了汤悦的外套口袋里,“拿着吧,要是冷了,就戴上。”   “我们已经离婚了。”汤悦有些麻木地说。   “我知道,”楚河笑着叹气,“离婚就离婚,不妨碍我依旧爱你。”   “……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情话?”汤悦像是在笑,又像是快哭出来了。   “想说就说了,或许是不死心吧,总觉得离婚不会是你我之间的结局,总期盼着你能回心转意、改变主意,突然把我看得比金钱更重要,又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天降好运,让我暴富,而你得知了这个消息、飞一样地回到我的身边、和我再续前缘。”   “要是真有那一天,你不会嫌弃我嫌贫爱富么?”汤悦很认真地问。   “不会,”楚河也很认真地回答,“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你并非十全十美,如今不过是多了个爱钱的毛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是想学毛姆么?”汤悦看起来有点生气了。   “——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楚河说出了那句经典名言。   汤悦转过头,大跨步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生气了。   楚河站在他身后,扬声说:“暴富不太可能,我只能好好工作,争取多赚些钱了。”   不太像是离婚后的放狠话环节,倒像是在求婚。   汤悦骤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双眼竟然泛起了红,他抽噎着向楚河的方向走,似乎是后悔了。   楚河张开了怀抱,等着他重新回到他的怀抱里。   ——这次他闹得好凶,凶得差点叫他以为他无法再留住他了。   ——好在,他把他哄好了。   楚河能感受到这副身体里汹涌澎湃的喜悦。   在这一刻,“楚河”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下一瞬,铃声骤然响起,汤悦停下了脚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没有接这个电话。   但他似乎已经知晓了电话的另一端是谁。   他在距离楚河三步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看着他,仿佛有千言万语,但说出口的话却只有一句:“对不起,我不值得,楚河,我们是真的离婚了,以后,也没有丝毫能复婚的可能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相信,你只是为了钱而要离开。”   “什么都没发生,我在咖啡店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楚河,我受够这样的日子了。放过我,也放过你,好么?”   楚河没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汤悦抬起手,向上擦了擦眼角不断落下的眼泪。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汤悦将外套口袋里的羊毛手套掏出来、扔到了他的身上,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停下,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这么近乎决绝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楚河——”   楚河骤然惊醒,梦中的一切记忆迅速地消散。   几秒钟之后,他只记得他梦到了汤悦,而汤悦在他的梦里,竟然是他的前夫。 第65章   这可真是一个离奇的梦境。   楚河一方面觉得这梦境有些离谱, 一方面又忍不住安慰自己,梦都是假的,汤悦不可能和他前夫有什么关系。   但他醒来之后, 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疑神疑鬼。   因此,他在孟一凡醒来后,问了他一句:“你见过汤悦的前夫么?”   孟一凡愣了一下, 反问楚河:“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   “自然是见过的。”   孟一凡回答得太过坦然,坦然到楚河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尴尬勉强。   楚河有点想终止这个对话了, 但他犹豫了片刻, 还是追问了一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好人,”孟一凡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符合世俗意义上的所有对好人的定义, 对伴侣忠贞爱护,是个很好的男人。”   “……你对他的评价还挺高。”   “当然,我在当小三的时候,调查过有关于他的资料,那时候我就在想, 如果我不是非要得到他的丈夫,或许我和他, 可以成为朋友。”   这话实在离谱,楚河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我想,那位被你翘了墙角的可怜男人,应该不会想要有你这么一位朋友。”   孟一凡叹了口气, 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他说:“我很遗憾这个结果。”   “你会后悔么?”楚河开口问。   “后悔什么?”   “后悔做这个小三,插足一对原本恩爱的情侣?”   “我并没有太多的罪恶感,”孟一凡仰着头, 露出了修长的颈部,“他的情况你现在也清楚了,他的女儿生了病,而他舍弃不了他的女儿,有这么一个炸弹在,早一天晚上一天,都是离婚的结局。”   “如果没有你插手,或许汤悦会选择和他的前夫坦白,或许他们能想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   楚河不知道为什么,对汤悦的前夫生出了很多怜悯和同情。   “他们渡不过的,”孟一凡笃定地说,“你知道他女儿生病花了我多少钱么?”   “多少?”   “他女儿身上没有任何保险,全额自费还是罕见病,用的是进口药和进口耗材,全球顶级的专家团队为他会诊,光医院的账我就结了一千多万,更别提什么渠道费、营养费和日常花销了。楚河,他们家的家底我很清楚,就算把那套房子卖了,再背上最大限额的负债,应该也凑不齐三百万。”   “……或许普通人的治疗方式没有那么贵。”   “你以为我是在过度医疗么?楚河,不这么扔钱,他女儿早死了,除了金钱以外,拥有罕见血型、愿意协助治疗的人,也是有价无市,他们要耗费多大的代价,才能找到一个愿意冒着极大风险和身体的损伤去救一个陌生人的人?战线稍稍拉长,人又没了。”   楚河一时哑然,他想了想,竟然顺着孟一凡的思路说下去了。   “如果这女孩是汤悦和他前夫生的,两个人都是亲生父亲,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称得上是无怨无悔。”   “但他不是,”孟一凡冷笑出声,“他是汤悦的私生女,是汤悦背叛了这段感情的证据,无论是主观还是意外,总归是两个人之间的一根刺。汤悦的前夫或许会愿意接受这个女孩,也或许会愿意支付一部分治病的费用,但绝不会圣母到为这个女孩牺牲一切。”   楚河突兀地想起汤悦说过的一句话——“从我发现她的存在、做不到无视她的苦难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婚姻将无法挽回地滑向破灭。”   这句话,的的确确也应验了。 第66章   楚河在这一瞬间感情很复杂。   很多人在年少时相信人定胜天, 认为命运是可以通过努力、通过选择来改变的,但总会在人生旅途的某一个瞬间,突兀地反应过来, 他的努力和选择,或许也是命运推动的。   人的命,天注定, 有时候不想认,但又不得不认。   他叹了口气, 说:“也没办法, 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付出什么。”   “你似乎已经理解了汤悦的选择。”   “我并不需要理解啊,”楚河回答得十分坦然, “严格来说,我又不是受害者,汤悦和他前夫的那些烂事,与我无关,就是好奇, 打听打听罢了。”   孟一凡笑着摇了摇头,说:“楚河, 你是个很善良的人,现在好像已经生出了很多不必要的同情心了。”   “有多余的同情心,其实也是对你,”楚河用手背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你说你又出钱又出力的,最后得到了一个压根对你没什么好感、甚至还有些恨你的情人,或许爱情,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智和判断。”   “你直说我恋爱脑不就得了?”孟一凡伸手握住了楚河的手腕, 捏了捏,“楚河,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傻的。”   “……难道他身上有什么迷药,让你越接触越昏聩?”楚河开了个玩笑。   “他救了我一命。”孟一凡也像是开玩笑似的说。   “好狗血的开头,”楚河忍不住吐槽,“你是在编写霸道总裁小说么?”   “我一开始追他,只是很喜欢他和他丈夫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一见钟情?”   “追着玩玩。”   楚河听了这话,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   高兴是在于他的未婚夫和情人的“绝美爱情”原来也没有多么漂亮的开端,不高兴在于,他反应过来,只是有些羡慕其他人相处的范围,就要去做“小三”拆散一对夫妻,那孟一凡这个人,也够人渣的了。   楚河还是挺喜欢好人的,但他不讨厌孟一凡,大概是因为,睡过太多次了吧。   “所以,你就出手了?”   “嗯哼,”孟一凡聊起这段往事,神色间竟然还有几分骄傲,“我直接开车上前问路了,你……他们给我指了路,我问他们想去哪儿,聊了一会儿,他们就上车了。”   “你挺会的,他们也是对你没什么戒心。”   “……汤悦的伴侣是个很热心的人,我们一路聊了很多,汤悦都有些吃醋,还挺可爱的。”   “就走这么一段路,就加上聊天方式了?”   “我说不太会买票,汤悦的伴侣就顺手帮我买了张,他买票,我取出手机,要把钱转过去,一个人的手机正用着,自然也就加上另一个人的V信了。”   “……所以,你一开始想加谁的V信。”楚河发现了华点。   “他们两个人长得都挺好看的,加谁都不吃亏。”孟一凡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意思,“不过我只当上面的那个,型号撞了的话,可能要多费些力气。”   “只当上面的那个?”楚河被逗笑了。   “……”孟一凡偏过头,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第67章   楚河没有放过他, 而是沉声追问了一句:“只当上面的那个?”   孟一凡偏过头,盯着楚河看了一会儿,说:“我那时候挺想上你的, 真的。”   “你也就是嘴硬。”楚河不以为意。   “我不能。”孟一凡凑过来,吻了吻楚河的嘴角。   楚河不讨厌,但也没那么喜欢, 他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能?是因为有求于楚家么?”   “……”孟一凡没回答这个问题,大抵说出口是有些难堪的。   “总不会是因为你这破烂的身体, 怕打不过我吧?”   “……”   “还是因为被上得太舒服了?”   孟一凡微微睁开了双眼, 他说:“如果我说,是我舍不得呢?”   楚河被逗笑了,他的双手压在孟一凡的肩膀上, 近距离地俯视着他,说:“你是说过了多少的谎话,才会面不改色地将这句话说出口。”   “这一点上,我要比汤悦差很多。”孟一凡笑着说。   “你好像很喜欢在我的床上提别的男人?”这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楚河意识到, 他已经不止一次这么说了,但孟一凡这个人吧, 他就是屡教不改。   “我只是在确认。”孟一凡缠上了楚河,像一条□□的蛇。   “确认什么?”唇齿相依时,总会给人以浪漫的错觉。   “确认你有没有突然对汤悦动心。”   他们睡前就没穿什么,亲密接触下, 更进一步比想象得要容易。   楚河感受着孟一凡的内里,细细地观察着对方的神情,轻快地说:“怎么,你嫉妒?你嫉妒他, 还是嫉妒我?”   “原本是你,”孟一凡的手背攀附在楚河的后背上,紧紧地搂抱着他,“现在是他。”   “你上面的嘴总爱说谎,倒不如下面这张嘴来得坦诚。”   “我没有撒谎。”   “哦?”楚河不以为意,他很随意地摆布着他身下的这幅身体,以获取更多的快乐——短暂而真切的快乐。   “我嫉妒他与你彻夜交欢,也嫉妒你对他的偏爱怜悯。”   “哦,没什么意思的嫉妒心,你或许是太闲了,竟然会计较这种事。”   嫉妒是很普遍的现象,打工的时候,嫉妒同事更得领导宠爱,读书的时候,嫉妒同学更聪颖勤奋。   嫉妒心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因为任何理由而出现。   孟一凡总不会想说,他嫉妒是因为他爱他吧?   那可真是——   “我嫉妒你爱他,”孟一凡汗涔涔的,明明被玩得有些筋疲力尽,眼睛却格外明亮动人,“我比他好那么多,你合该爱我才对。”   楚河怀疑孟一凡是被他搞傻了,或许过一会儿缓过来就好一些了?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我不爱他,你别胡思乱想了。”   孟一凡痴痴地笑了起来,像是很高兴似的,又紧紧地缠着他,楚河原本还想再解释几句,见了他这幅模样,也省了心思。   春宵苦短,享乐便好。   楚河今天的上衣扣子,是孟一凡半跪在床上帮他系好的。   对方情意绵绵,像是很喜欢他似的。   “这一套都是跟谁学的?”楚河随口问。   “以前那些情人,我没为他们做过,只想帮你系扣子。”孟一凡笑着回答。   楚河不大高兴。   或许孟一凡觉得他过往经历的人多了,是一种值得炫耀的谈资,但对楚河而言,那不是。   他其实有点轻微的洁癖。   他没说话,但应该在脸上显露了些情绪,孟一凡就很高兴似的,他说:“你也会嫉妒。”   楚河没否认过这点,他说:“我嫉妒过你和汤悦,我一直想让你把他送走,你从来都不答应我。”   楚河说了这话,也只是说说,他甚至都做好准备听孟一凡说对楚河的“舍不得”了。   但他没想到,孟一凡竟然沉默了一小会儿,说:“你要实在不喜欢他,就把他送走吧。”   这次惊讶的,倒成了楚河了。   “怎么,你这次竟然舍得了?”   “他继续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会被折磨死的。”   “我算不上折磨他。”这话楚河说得坦然。   “他留在这里,只会一直想得到他根本得不到的东西,”孟一凡仰着头,像是有些不屑、又像是有些怜悯,“人总不能太贪心,该送他走了,刚好,他女儿也快好了,他可以去享受天伦之乐。”   “那你呢?”楚河低头问他的未婚夫。   “嗯?”   “你以后会不会继续和他联系、偷偷去看他、甚至再和他发生亲密关系。”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见他、也不会再和他联系了。”孟一凡轻而易举地说出了之前绝不会说出的话语。   楚河思考了几秒钟,说:“你玩腻他了?”   “……算是吧。”   “那就送他走吧,你做过一些伤害他的事,但给了他钱,又帮了他女儿,这段孽缘,也该结束了。”   楚河边说边想,或许他应该给汤悦一些钱,总归上过了这么多次,纵使对方不是出来卖的,也不能白上吧。   “楚河,你想什么时候送他走?”孟一凡竟然有了几分催促的意思。   楚河回过神来,说:“就这几天吧,临走前,你和他聊聊,我也可以出些补偿,别太让人寒心了。”   “你的怜悯心还真是旺盛。”孟一凡轻声抱怨了一句。   “你倒是心狠,”楚河看向对方长得很符合自己审美的脸,“爱的时候千好百好,玩腻了就直接让人走,很符合我对一些二代的刻板印象。”   孟一凡只是笑,并不反驳这句话。 第68章   马上就要把汤悦送走了, 实话实说,楚河还有点舍不得。   倒不是楚河有多喜欢汤悦,而是总归相处了一段时间, 纵使对方是只猫、是只狗,猛然间要分开,也会有些不舍。   除此之外, 还有一点不可言说的阴暗心理。   汤悦这个人,有点像是熟过头的水蜜桃, 让人又嫌弃他熟过头了, 又觉得他甜蜜多汁,多多少少,还是愿意尝的。   楚河玩汤悦的时候, 是快乐的、放纵的,他甚至不用太顾忌对方的感受——毕竟汤悦只是个玩物,而孟一凡将会是他未来的丈夫。   汤悦的的确确是个不错的床.伴。   楚河惋惜了一小会儿,就把他这个人放下了,身体上的欢愉纵然让人沉迷, 但心灵上的满足更让人向往。   他还是比较倾向于建立正常的亲密关系,他的伴侣只需要有一个人。   他们在床上的相处方式可以慢慢再磨合, 等汤悦被送走,床下的相处方式显而易见也会变得更加融洽和谐。   楚河想到这儿,甚至是有些喜悦了。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同样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对孟一凡是有些好感的。   如果孟一凡还是和汤悦牵扯不清, 他绝不会承认这一点,毕竟太丢面子。   好在孟一凡现在“改邪归正”了,他或许也可以让心中的那些好感萌生成芽?   先婚后爱的剧本,应该也很有意思吧?   楚河的大脑在不断地思考, 倒是越想越高兴了。   他踱步进了餐厅,脚下一顿,原因无他,他昨天刚见面的父亲,竟然端坐在他一贯坐着的位置上,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   “……”   父子俩一时无话,相顾无言沉默了十几秒钟。   最后还是楚河硬着头皮说了句:“早安,爸爸。”   “早,”楚镇天今天穿了身中式的居家服,白底龙纹,上衣的扣子系到了领口,“昨天睡得还好么?”   “还不错,”楚河走了过去,直接坐在了楚镇天的左手边,“爸爸呢?”   “不太好,”楚镇天竟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你大哥昨儿给我打了电话,闹得我不得安宁。”   “……为了我的事?”楚河其实希望能有一个否定的答案的。   “自然是为了你的婚事,”楚镇天的手掌拍了拍楚河的脊背,“你哥哥叫我不要包办婚姻,让你自己挑喜欢的,我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于是来问问你的意思,孟一凡这个人,你还要么?不要的话,就送他回去。”   楚河其实有点想问,如果送他回去的话,联姻附加的那些合同、协助、金钱,是否会有变化。   但转念又一想,这些都不重要。   “我还是先要他的。”楚河轻声说。   “你喜欢他?”楚镇天的语气有些古怪。   “严格来说也不是喜欢,就是有些好感,不想和他分开。”楚河实话实说。   “……”   楚河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有些诧异地扭过头看,才发现楚镇天单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撑着额头,一副很苦恼的模样。   “怎么了?”   “你大哥说的,竟然是对的。” 第69章   “我大哥说什么了?”楚河追问了一句。   “他说我的思维方式和你的思维方式是不一样的, ”楚镇天微微皱眉,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他说你很……善良, 善良而柔弱,很难激发出人的本性。”   “人的本性又是什么?”楚河的目光落在楚镇天的脸上,失了一会儿神, 他忖度自己的确是好美色,看到漂亮的脸就移不开视线。   “破坏欲、占有欲、掌控欲……”楚镇天抬起手, 摸了摸楚河的脸, “你是楚家的孩子,心要硬一些。”   楚河并不讨厌楚镇天摸他,他想他骨子里是有些缺爱的, 所以会抓住靠近他的每一个人——也或许是因为,靠近他的人太少了、而他感受到的爱太少了。   ——他失忆后是这样的,失忆前或许有人爱他?   ——谁会爱他?他那个完全断了联系的前夫么?   楚河短暂地走了个神,然后回答:“我也会有这些情绪的。”   “还不够多,”楚镇天捏了捏楚河的脸, “你为什么会对孟一凡产生好感呢?”   楚河深呼吸了几次,突兀地意识到, 他父亲是不希望他和孟一凡关系太好的。   “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楚河实话实说。   “那看起来是我的错了,”楚镇天笑了起来,“原本我以为,你会很厌烦他的。”   “我厌烦他, 还要和他结婚?”   “你对孟一凡身边的那个人,是什么感觉?”   “汤悦么?”   “汤悦?”楚镇天对这个名字似乎很陌生,“他叫这个?”   “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我翻看了你的起居注,你和他行房事的次数, 要比和孟一凡的次数更多一些。你更喜欢他,还是喜欢孟一凡?”   楚河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有“起居注”这玩意儿。   他有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甚至忍不住想笑。   “……您倒也不必关注得这么多。”   “不高兴了?”   楚河看了楚镇天一眼,实话实说:“爸爸,我的确不高兴了。”   楚镇天笑了笑,说:“我很抱歉,但下次还会这样做。”   ——这和不道歉有什么区别?   楚河腹诽了一句。   “我的破坏欲、占有欲、掌控欲都很强,会给周围人带来一定的压力,”楚镇天的语气近乎温和,但每一个字都能砸进楚河的心底,“你很幸运,是我的儿子,你也很不幸运,是我的儿子。”   “话不能这么说,”楚河斟酌着言语,“能做您的儿子,我很开心,只是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还需要磨合。”   “我不会害你。”楚镇天近乎叹息出声。   “但我有些不太舒服,爸爸,”楚河并不希望这次沟通只流于表面,“我已经成年很久了,我可以掌控我自己的生活,或许我们需要给彼此一点空间。”   “你想要清醒的痛苦,还是虚假的快乐?”楚镇天突兀地问了一句。   楚河没有犹豫,直接回答:“虚假的快乐。”   “不是很想得知一切的真相?”   “如果真相会让我痛苦,那被隐瞒,也是一种幸福。”   楚镇天叹了口气,问:“听说,孟一凡身边那男的要被送走了?”   “您的消息可真灵通,”楚河扯了个一点也不像笑的笑容,“我在我自己房里刚刚商量好的事,前后不到十五分钟您就知道了。您不会是在我房里按了监控吧?”   “哦,那倒是没有。”   楚镇天及时否认了,楚河刚松了口气,又听到对方说:“我只是派人给孟一凡递了话,要么他那个情人走,要么他走,叫他二选一罢了。观你刚刚的言行,他应当不会是让他自己走,那便是让他那情人走了。”   “……”   楚河一时无话,他倒是不怀疑楚镇天用谎言诓他,而楚镇天没有骗他的话,孟一凡选择答应他、让汤悦离开,就并不是完全出于他自己的意愿,而是被楚镇天“逼迫”的。   这也就意味着孟一凡欺骗了他,他并没有像他表现的那样在意他。   楚河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真切地有些难过了。   他缓了一会儿,在心底安慰自己,反正人是要送走了,细枝末节倒也没有那么重要。   “的确是让那人走了。”   “也可以让他留下来。”楚镇天随意地说。   “他的存在,是我和孟一凡心中的一根刺。”楚河摇了摇头。   “如果你不在意他的话,怎么会成为你心中的刺?如果孟一凡在意他的话,他留不留在你身边,也都会成为你心中的刺。”   楚河又被楚镇天捏了捏脸,他身体向后靠了靠,人倒是没有生气,说:“不管这些,反正人是要送走了,爸爸,我怎么感觉,你不想让我把他送走似的。”   “的确不太想,有这么个人在你身边,你可以任意磋磨。”   “那也太变.态了吧,”楚河摇了摇头,“他总归是个人,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借助孟一凡的势搞了他很多次,即使他是为钱,也算钱货两讫,再做得过分些,就不合适了。”   “楚河。”   “嗯?”   “你心慈手软,想放过他,但换位处之,他未必会放过你。”   楚河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反问道:“爸爸,你会看着他们欺负我么?”   “自然不会。”   “那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他们也别想欺负我。”   “……你这撒娇的方式,也未免太直接。”   “我不太擅长言辞,只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楚镇天拍了拍楚河的肩膀,说:“你是我儿子,我自然是会替你撑腰,只是我未曾亲自养育过你,有些决定,或许做得并不正确,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第70章   楚河没说话, 但他不太认同这样的说法,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深厚总归要靠日积月累的交流相处的,他不认为单纯靠血缘关系, 他就能依赖他父亲多久。   事实上,他对楚镇天也算不上全然信任。   总归刚见面几天,又能有多偏爱?   “你的防备心很重, ”楚镇天轻描淡写地辩解了一句,“这是好事, 但要相信我不会害你。毕竟, 我拥有的东西太多,并不需要再在你身上掠夺什么。”   等他走后,楚河想了想, 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虽然还没有接触家族的生意,但上经济类课程的时候,倒也粗略看过一些家族企业的财务年报,随机找个企业,日常的流水折合成每一分钟, 都是一笔“巨款”。   楚镇天最珍贵的是时间,而他愿意耗费时间和他相处, 侧面证明他还是很在意他的。   楚河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准备对他爸爸态度更好一些,虽然对方什么也不缺, 虽然对方对他好像有一种超过正常范围的掌控欲。   楚河送走了楚镇天,正准备回去找孟一凡,楚江的电话就接踵而至了。   楚河划开手机锁屏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有些忐忑, 他很清楚他大哥对他称得上“一片真心”,但之前他还拒绝了对方的提议,执意要留下、继续和孟一凡在一起。   虽然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但对他大哥还是有些愧疚,因此接通电话后,率先说了一句:“抱歉。”   楚江嗤笑出声:“傻子。”   楚河听了这句评价,倒也没生气,只是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我了?”楚江这话简直是明知故问。   “当然想你了,我见过爸爸了,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想让他痛快、那就顺着他,想要他不痛快、那就不听他的话。”   “哥,你这番话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过一席话。”   “你想要继承家业么?”   楚河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跳转到这儿,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然后反应过来,楚江在电话的另一端,他看不见。   “不想。”   “你现在的存款和零花钱不够花么?”   “……我几乎找不到花钱的地方。”   “那咱爸就拿捏不了你,”楚江下了结论,“他最不缺的是钱和权利,你最不感兴趣的,也是钱和权利。”   “……我其实也喜欢钱的。”   “喜欢到回家这么久,总花费几乎为零?”   楚河听了这话有些无奈,不得不解释一句:“即使我想要冲个游戏会员,隋鑫也会代劳,你让我怎么花钱?你和爸爸还送了那么多礼物给我,衣帽间都堆满了,至今还有很多衣服我连试都没试过。”   “你连奢侈品都不爱。”   “没有这方面的嗜好。”   “弟弟,你是很少见的、欲望很低的那类人。”   “好吧,”楚河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和他大哥辩论了,“哥,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听父亲说,孟一凡要把他身边的人送走,你还有些感动?”   “消息可真快,”楚河忍不住感叹,“我都要查查自己身上有没有监控了。”   “监控没有,定位倒是有的,如果偏离了正常的轨迹,家里的安保人员会迅速上门营救。”   “……”楚河有些无语,但他无语了太多次了,竟然不觉得惊讶了。   “楚河,你对我而言很重要。”楚江说了句近乎煽情的话。   楚河“嗯”了一声,说:“哥,我会照看好自己的,你别担心。”   “你想知道真相么?”   “爸早上也问我这个问题来着,我说如果痛苦的话,那我还是糊涂着吧。”   “……也成吧。”   “你好像还有些遗憾?”   “我不想骗你,”楚江那边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但我也不确定,哪种选择对你而言是更好一些的。”   “把命运交给命运吧,”楚河轻笑着说,“以后的烦恼以后再说,现在先享受生活吧。”   “到了那个时候,你可以选择恨我……”   “我应该不会恨你的,哥哥,我知道的,你不是伤害我的那个人,对么?”   “……嗯。”   因为断断续续的信号,这次通话告一段落。   楚河的心情却好多了,至少他知道,他大哥还是很喜欢他、并不情愿隐瞒他的。   他拿着课本去了书房上课,或许是因为心情很好的原因,今天的学习效率也很高。   课程结束之后,他回到自己的小楼,刚进门就被隋鑫告知了一个预料之内的好消息:“孟少爷叫人安排明天的车辆,说是要送汤悦搬离楚家。”   “听他安排吧,顺便叫工作人员一起帮帮忙,把东西打包好,别落下什么。”   “是,少爷。”   楚河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问隋鑫:“你有汤悦的账户信息么?”   “您想要做什么?”   “从我的账户上,今天转一百万给汤悦,权当是给他的补偿了。”   “好的,少爷。”   “……我不太懂行价,他陪了我一个多月,这算多了,还是少了?”   “您认为合适,那便是合适的价格。”   楚河感觉给多了,但想了想汤悦的精神状态,还是觉得,就这样吧。   好聚好散,过往的一切,烟消云散。 第71章   汤悦又自杀了。   楚河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他站在门外, 隔着门框看医生们围着汤悦忙碌,孟一凡站在一边,神色冷漠, 等确认了对方并没有生命危险、无需送往医院后,才抬起头。   楚河与他视线相接。   孟一凡的神色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他向门的方向走了一步, 汤悦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沙哑而粗粝:“楚河, 是你来了么?”   楚河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还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踱步走进了室内,医护人员让开了一个口子, 但并不敢离开。   汤悦的身上还连着监测的设备,虽然及时处理过了,但相关指标仍然在危险的边缘徘徊。   楚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又要寻死。”   汤悦的眼里满是让人心惊的欲望,他回答:“我不想离开你。”   楚河对这句话没什么感觉, 说:“想想你的女儿吧,小孩子没有了父亲, 多可怜。”   “我拼尽全力救了她的命、为她留下了一笔钱,已经对得起她了,现在,我只想对得起我自己。”   “你死了, 她会伤心的。”   “我们从来都没见过,她又怎么会伤心?”汤悦轻轻地、病态地微笑着,“她只知道有好心人救了她,我过去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以后也不必出现。”   “那我就不太明白了,你们没相处过,又为什么会有这么浓郁的感情,就是因为血缘的缘故么?”   “我看到她,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我,楚河,我是私生子,父亲不要我、母亲到后来也不要我,我到孤儿院的时候,年纪很大了,没有找到合适的领养家庭,就只能自己依靠自己长大。”   “……”   “我也曾病得快死掉了,那时候我做梦都想要有个父亲。”   “你选择帮她并没有错,无论从伦理上,还是从道德上,”楚河摇了摇头,“人一旦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你所期望的,还是你所厌恶的。”   “我前夫也这么说过,”汤悦盯着楚河看,“我很想他,真的。”   “你想他的话,更应该离开楚家、去见他。”   “他或许并不想见我。”   “那你也不该再继续这么混下去了,你既然不喜欢孟一凡,孟一凡放你走,你应该开开心心地离开,而不是要死要活。”   汤悦沉默了一会儿,问楚河:“你希望我离开么?”   “当然,”楚河毫不犹豫地回答,“你离开的话,对你,对我,对孟一凡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汤悦闭上了双眼,说:“我爱你。”   “我相信你爱我,但我不需要你的爱情。”   “你需要什么?”   “汤悦,你该离开这里,过上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汤悦豁然睁开了双眼,他抿了下嘴唇,说:“如果你希望这样,那我答应你。”   楚河终于露出了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说:“好聚好散,希望你以后一切顺利。”   “你希望我什么时候走呢?”汤悦又追问。   “疗养的话,也可以去专业的疗养院,”孟一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再延后了,今天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走,不是很好么?”   楚河不会拆孟一凡的台,虽然他觉得这有些太急了。   汤悦问了孟一凡一句话:“你忘了你做过什么了么?”   “没忘记,”孟一凡轻笑着回答,“我只是赌一赌,看我是不是更幸运的那一个人。”   两个人仿佛在打哑谜,对视了一会儿。   汤悦颓然地偏过头,说:“我明早就走,这些日子,本来也就是我偷来的。” 第72章   楚河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多耗费一些口舌, 没想到事情竟然办得这么容易。   也是,汤悦只是一时之间没想明白,等冷静了下来, 再加上他和孟一凡与他权衡利弊,自然会做出对大家都有利的选择。   楚河说了几句场面话,想了想, 又叮嘱了一句:“今晚你睡个好觉,明天不用太早走, 我明天上午的课程有些重要, 就不送你了,你也不用来和我告别。”   这话说得有些不客气,但楚河是真的有些担心汤悦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没提给汤悦打钱的事, 准备叫隋鑫送他离开之后再代为转达,虽然相遇的时机不太对、相处的过程也不太愉快,但还是希望散伙的时候,别弄得太难看。   汤悦竟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盯着楚河看了一会儿, 说:“你要好好的,要快乐。”   这话说得简单, 好在真诚,楚河应了声,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 又问孟一凡:“你还要留在这里和他说什么么?”   其实倒也不是催促什么,就是自己想溜,也想让亲近的人跟着自己一起“溜走”。   孟一凡迟疑了几秒钟,笑着说:“没什么要说的了。”   楚河抬步就走, 他听着跟在他身后的脚步声,早上得知“真相”时的那点芥蒂,竟然消散了不少。   楚河前脚回了自己房间,几乎是下一瞬,就被孟一凡从背后抱住了。   “嗯?”   “想抱你一会儿。”孟一凡轻声说。   “今天怎么这么粘人,”楚河默许了对方的行为,“难道还是舍不得你那情人?”   “只是突然发觉,我做错了很多事。”   “想要弥补我?”   “想要和你更亲近一些。”   楚河“哦”了一声,说:“那你该松开我的。”   孟一凡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话松开了楚河。   楚河转过身,轻而易举地抱起了他的未婚夫,将他掼到了床上,他不紧不慢地解开了自己上衣的扣子,说:“我更喜欢这种亲密的方式。”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楚河一夜好眠无梦,过去的阴霾仿佛都烟消云散,一切事物都在向好的方向前进。   孟一凡的上半身布满了他留下的印记,半跪在床边帮他系领带。   楚河的心情不错,想吻一吻他未婚夫的脸颊,只是刚凑近,孟一凡的脸却变成了汤悦的。   幻觉么?   楚河眨了下眼睛,看着他的未婚夫,说:“早安吻。”   他的未婚夫没有丝毫犹豫,凑过来吻了他的嘴唇,很纯洁、很温情的一个吻。   楚河在临出门前,留下了一句话:“如果你想送他,可以偷偷去,只是别让我知道。”   “我不会去送他,”孟一凡摇了摇头,“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哪儿都不会去的。”   --   楚河上午上课的时候,总有些心不在焉,倒不是舍不得汤悦,而是总在担心对方会出什么幺蛾子、不会乖乖离开。   然而直到上午的课程结束,也没有任何突发的消息递过来。   楚河出了书房,几天未见的隋枫上前一步,说:“少爷,老爷让我带您去您名下的公司转转。”   “现在就去?”楚河有些惊讶。   “现在就去,刚好能赶上今天的董事会会议。”   “好。”   楚河上了车,想起在房间等他的孟一凡,就给对方简单发了条消息。   孟一凡消息回得也快,让楚河先忙正事,在最末尾提了一句:“他一早就走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和他联系了。”   楚河回了句:“我很高兴。”   这句话当然是真心的。   --   隋枫带楚河去了的一家知名的房地产公司。   纵使现在房地产行业已经走向没落,但楚家的这家房地产公司因为主营顶级豪宅业务,又依赖楚家自有的全产业链条体系,竟然逆流而上、发展得还不错。   楚河之前看过公司的报表,每个季度的盈利额都是一长串零,他是这家公司的董事,但没有什么实感,现在,他却要以董事的身份参会了。   “……这场会议,需要我做些什么么?”楚河询问隋枫。   “您可以对他们的提议表示赞同或反对。”   “如果什么都不说呢?”   “那就只是露个面,旁听下。”   “我有一点紧张。”楚河深呼吸了一口气。   “您无需紧张,您是这家公司的董事。”   “我需要和董事长打个招呼么?”   “当然,”隋枫停顿了一下,才笑着说,“董事长是您的父亲,这是家族企业,您也只需要主动和他打个招呼。” 第73章   楚河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 但并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他父亲的面前总是做不到镇定自若。   或许是因为太不熟悉?也或许是因为在见面以前,楚河就给他父亲套上了很多层的滤镜?   总而言之, 在得知他的父亲是董事长,他要和父亲一起开董事会后,楚河面上不显, 但心底其实是更紧张了的。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车子开得很快, 没过多久, 就停在了专属的电梯前。   楚河下了车,他的脚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两边是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 他们倒不至于夸张到鞠躬向他问好,但也是笑着点头向他示意。   电梯门在他走到电梯的那一瞬缓慢打开,他走了进去,转过身,隔着玻璃看底下的人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这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差距, 但他依旧不太适应——或许是因为,他在失忆之前, 连站在红毯两侧迎接公司领导的资格都没有,他的工作太多,只能在自己的工位上拼命忙碌,然后在倒咖啡的三分钟内, 听有背景的同事聊起大领导的八卦。   楚河恍惚了一瞬,电梯已经到了指定的楼层,楚河向外走,电梯门外依旧有一群人在迎接。   楚河闻到了很浅淡的香水味, 他走了一会儿,听到了溪水流动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才发现那边靠人工造了一处“活”的泉水景观,大概率是找了风水先生。   楚河多看了两眼,跟在他身后的隋枫就低声提醒说:“董事长已经到了。”   “哦。”楚河收回了视线,继续向前走。   房地产公司总是很讲究的,至少门修得异常高大华丽,工作人员推开大门,里面却不是会议室,而是贵宾室。   诺大的空间只有三个人的座位,楚镇天高居主位,正在翻开手中的文件。   楚河喊了句“爸爸”,楚镇天抬眼看他,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边,说:“坐这里,先休息一会儿。”   楚河以言行事。   没过多久,紧闭的大门再次被推开,楚河顺着声音看过去,下一瞬,又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大哥——”   进门的男人并没有穿西装上衣,上身只穿了件白色衬衫,扣子系得很完整,健硕的胸肌也因此更为凸显。   他身后跟着一列人,走路带风,倒是很有霸道总裁的气概。   楚河上前迎了几步,就被他大哥一把抱住、摁在了怀里。   他也只来得及喊了声“哥哥”。   “怎么瘦成这样,”楚江拍了拍他的后背,“都没有照顾好自己。”   “没瘦没瘦,”楚河连忙解释,“哥,我还胖了两斤呢。”   楚江没说话,竟然直接竖着抱起了楚河,亲自量了量重量,才放下人,说:“以后随我一起吃饭。”   楚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镇天倒是开了口:“楚江,如果按你的生活作息,楚河未必会增重,更可能会生病。”   楚江抬了抬眼皮,回敬了一句:“父亲既然已经回国,家中的大事自然由您多多把控,想来我按时吃饭,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我要带你弟弟,没空。”   “弟弟我亲自带,不劳您费心。”   这俩人的对话速度极快,楚河左瞅瞅、右瞅瞅,终于能插一句话了。   “……其实,我可以自己照顾好我自己的。”   “你把自己养得很糟糕,”楚江满脸的不赞同,他揽着楚河的腰,将人摁在了沙发上休息,“是我的问题,我应该照顾好你的。”   ——哪里是你的问题了?   楚河刚想反驳,却被楚江捏了把脸颊。   “父亲讲过课了么?”   “嗯?”楚河有些茫然。   “还没有,”楚镇天像是被气笑了,“正要讲呢,我的好大儿这不回来了?怎么,这件事上,你也要和我抢?”   “父亲讲自然是最合适的,”楚江一板一眼地回答,“只是怕父亲忙于公务、忘了这些琐事,提醒一二罢了。”   “再怎么忙,楚家的传统也不会忘,”楚镇天理了理自己的长发,“他是你弟弟,也是我儿子,担心什么。”   楚江坐在了楚河的正对面,闻言低笑出声:“你不了解他。”   “……啧。”   楚镇天像是被说服了,也像是不愿意再和楚江争论这件事,他将手中的资料随意递给了楚河,楚河双手接过,又听他说:“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好的,爸爸。”   --   楚镇天竟然很会教人,楚河的每一个问题,都能得到深入浅出的回答,等楚河问完了,楚镇天又围绕着今天会议即将讨论的主题,简单给他上了一课。   最后,在离开贵宾室、走进会议室前,楚镇天拍了拍楚河的肩膀,说:“永远不要害怕做任何的决定,楚家永远是你的依仗。”   楚河“嗯”了一声,很自然地想要跟在楚镇天的身后,但却被楚镇天直接推到了前面。   “向前走,让他们都看清楚你的模样。”   “好。”   紧闭的大门自两侧被推开,楚河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后是楚镇天,右侧方是楚江,他们挨得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楚河的第一步是有些忐忑的,但越靠近会议桌,人竟然越镇定了。   会议室的人很多,除了董事之外,公司高管、以及各个事业群的代表也都在,会议桌几乎坐满了,旁听的座位也坐满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他。   大家都很安静地看着他。   楚镇天和楚河的脚步声、呼吸声,在这一刻成为了他勇气的源泉。   出乎他自己的预料,他一点也不慌张,用很均匀的速度,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看向了他的父亲、他的大哥。   楚镇天坐了下来,楚江坐了下来,他也坐了下来。   楚镇天的手指轻轻地敲了下会议桌,在会议开始前向到会的所有人宣布:“今天会议加一个人,我的二儿子、公司董事,楚河,大家欢迎。”   楚江鼓起了掌,所有人跟着鼓起了掌,大家在这一刻,似乎都很真切地欢迎楚河似的。 第74章   楚河很认真地听完了这场会, 尽管没有发言机会,但他全程都在学习和记录。   会议结束后,他和参会的几个董事寒暄了几句, 在更艰难的深入交流之前,楚江走过来,很自然地搭在了楚河的肩膀上, 说:“以后还有很多见面的时机,现在, 我要带我弟弟去吃午饭了。”   年长的董事们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气氛活泼极了,楚河也跟着笑了起来,说:“我听我哥的, 先走一步,改日再聊。”   “改日再聊。”   楚河挥了挥手,和楚江一起往出走,这时候才发现,他的父亲早就退场了。   他和楚江一起下了专属的电梯, 然后在电梯口的豪车里,看到了楚镇天的身影。   今天风大, 楚镇天竟然批了件丝绸制的披肩,长发垂落在披肩上,乍一看,很有一种雌雄莫辨、不可言说的美艳。   车窗是开着的, 楚镇天听到了电梯门开启的声音后,小幅度地侧过了头,说:“你们兄弟俩,只能有一个上我的车, 另一个要坐后面的车去。”   “那就让楚河上你的……”楚江开了口。   “我和哥哥一起坐在后面吧,”楚河轻笑着说,“我想在路上,和哥哥多聊聊天。”   楚镇天“哦”了一声,下一瞬,他用今天天气很好的语气说:“北欧有个项目比较紧张,明天你就去那边支援吧,老大。”   “爸,你……”   楚河忍不住想劝阻,却被楚江握住了掌心。   “好的,父亲,我明早就去北欧,”楚江的拇指压了压楚河的手背,“弟弟,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北欧度个假么?”   楚河心领神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愿意,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么?”   “你们两兄弟相处的时间不长,感情倒是浓厚,”楚镇天平静地感叹了一句,“楚江,下不为例。”   “父亲,”楚江单手压在楚河的肩膀上,脸色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从您这次退让开始,我很难不再次‘越界’。”   楚镇天轻笑出声:“你一贯是这样的,外表冷静克制,内里是个不安分的性子。”   楚江“嗯”了一声,说:“晚上我再找您。”   车窗缓慢上划,阻挡住了楚镇天的视线,楚河和楚江上了后面的公务车。   楚江刚上了车,就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了耳麦和平板,开始了线上会议。   楚河没有打扰他,也拿起了自己的手机,上面有一条来自孟一凡的消息。   “汤悦收到了你让人转给他的钱,让我转达下谢谢。”   “哦。”   楚河没什么想说的,他也没有那么严苛,要求孟一凡必须和汤悦断了联系。   “你没在家里?”   “去了趟公司,现在和我大哥一起往家走了。”   “下午还有别的安排么?”   “还不确定。”   “想见你。”   “有很要紧的事?”   “只是很想见你。”   楚河盯着这条信息看了一会儿,他又产生了孟一凡很在意他、很喜欢他的错觉。   他没有再回消息,将手机放在了面前的桌板上,抬头时,正好与楚江视线相接。   楚江依旧带着耳机、听着会议,他似乎是勾选了静音模式,因而可以开口问他:“你那未婚夫的信息?”   楚河点了点头。   “你喜欢他?”   “不讨厌。”   “等你玩腻了他,哥哥给你换更好的未婚夫。”   楚河皱了皱眉,说:“哥你好像很不喜欢他。”   “的确不喜欢,如果你们现在就分开,我会很高兴的。”   楚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想和他分开,我想和他结婚。”   “他伤害过你,”楚江轻描淡写地说出了真相的一角,“如果有一天你恢复记忆,你会后悔和他如此亲密的。”   “那就等我恢复了记忆再说。”楚河其实没多想,但反射性地就回了这么一句话。   “你一点也不想知道真相么?”楚江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会觉得我是个帮凶。”   “哥,你不是帮凶,”楚河一边摇头一边笑,“隐瞒我过往的这些事,想也知道是父亲的命令,我可能比较脆弱吧,宁愿自己活在楚门的世界里。”   “孟一凡配不上你。”   “如果我不是楚家的少爷的话……”   “你为什么总有这种不配得感?”楚江打断了他的话,“你原本就应该拥有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甚至更多,是我们对不起你,而不是你对不起任何人。你该肆意地活着,遵循你自己的心愿、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楚河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   “你在怕什么?”   “可能是怕有一天,一觉醒来,我并不是楚家的少爷,我还是那个平凡的、普通的我,而那时候,已经习惯了肆意妄为的我,到时候应该会过得很悲惨吧。”楚河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说出口的。   他等待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楚江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听到他笃定地说:“你不用怕,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认定了你是我的弟弟,即使有一天,我们不再有血缘关系,我依旧会照顾你,我认定了,你是我弟弟。”   “……虽然很感动,但是,我们好像并没有见几次面,这样许诺,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亲情这种感情,也会有“一见钟情么”?   楚江拍了拍楚河的肩膀,说:“你现在可以不相信我。”   ——等真的遇到这样的情形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并没有骗你。   很奇异地,楚河理解了楚江的言下之意。   他的心中涌起了细小的喜悦,像泉水叮咚,又积蓄成了一洼,又积蓄成了满满的喜悦。   他抬起头,有很多的话想和他哥哥说。   他的哥哥却对他说:“睡一会儿吧,等睡醒了,也就到家了。” 第75章   楚河很喜欢楚江, 甚至是有些依赖他的。自从楚江回来,他的运气似乎也变好了很多,每天的生活也愈发有滋有味了。   他每天八点起床, 先是和孟一凡温存一会儿,然后就去和父亲、兄长一起吃早餐。   原本他是带着孟一凡一起去的,但孟一凡不知道为什么都有些紧张, 虽然言谈举止还算正常,但总归吃得不算开心。   楚河没有难为人的习惯, 既然一起吃早饭对孟一凡而言是个负担, 那还不如分开吃,左右现在还没有正式结婚,也不必全都凑一起。   孟一凡可以“躲”, 楚河却不能“躲”,好在他也不排斥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吃饭。   前几次的时候,楚镇天还是用那套复杂的排面流程,连着吃了两天,楚河没抗议, 倒是楚江提了提:“自家人一起吃饭,何必搞这么大的排场, 倒不如叫他们都退下,咱们三个爱吃什么,就吃什么算了。”   楚镇天拨了拨自己拇指上的金镶玉扳指,沉声说:“这么多年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 人是活的。”楚江的目光落在那扳指上,话语分毫不让。   “你这脾气,”楚镇天顺手将扳指褪了下来,递给了在他左手边的楚江, “送你。”   “不必。”楚江直接拒绝。   “收了这扳指,你提的这事,我答应了。”   “好。”   楚江思考了三秒钟,掌心向上欲接,楚镇天却没有放在他的手心,而是直接套在了对方的拇指上。   “都退下吧。”   “是——”   房间里的工作人员训练有素,几乎是同时回答,又井然有序、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楚江。”楚镇天意味不明地喊了句。   楚江恍若未闻,用公筷夹了一块点心,放在了楚河的骨碟里,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好,大哥。”楚江很喜欢这块点心,更喜欢他大哥记住了他的喜好。   楚江又开始为楚镇天布菜,他这事竟然做得很熟稔,只是他布菜并不是一小口一小口那么夹,而是毫不犹豫地配满了一盘,显然是很清楚楚镇天爱吃什么、厌恶什么。   楚镇天轻轻地笑,一边笑一边和楚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楚河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地应对,聊着聊着,却发现楚镇天虽然视线是看着他的、聊天也是和他聊的,但精力竟然大半落在了楚江的身上。   他就突然不紧张了,反应过来,原来他父亲和大哥之间的感情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上很多倍。   一顿早饭吃完了,楚镇天抬起手,摸了摸楚河的后脑勺,说:“好好学习,好好工作。”   楚河也不小了,听了这话,心中却很熨帖,他“嗯”了一声,竟然真的被鼓励到了。   楚河刚接触楚家的事物,基本是从各种参会开始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竟然还挂着那么多的董事、监事、顾问的名号,连着大半个月,去的公司都不带重样的,哦,连领域都完全不同。   有老牌的房地产公司、新兴的新能源企业、集成的制造工厂、灵活的咨询机构……楚江将这个过程叫做“增加眼界”。   楚河沉迷工作,孟一凡也没闲着,孟家陪嫁的产业已基本到位,孟一凡有二分之一的处置权,自然要亲自巡视、清点、敲打一番,有时候忙起来,早饭都要在路上吃。   不过不管多么忙碌,除非有必要的酒宴,孟一凡总会赶回来和楚河一起吃晚饭,吃过晚饭,有时再一起散个步、看个电影、聊聊天,然后很自然地发生负距离接触的情事。   楚河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忙碌而充实,事业家庭似乎都一帆风顺。   他倒是也隐晦提过,可以下基层锻炼一番,但楚江否决了他的提议,说:“下基层锻炼是为了磨炼性子,叫人不要肆意妄为、任凭心意做事,你原本就是个谨慎的性子,要是再被扔到基层磋磨一番,怕是连心气都磨没了。现在,我们是要教会你,如何做一个领导者、上位者,从宏观的角度来看问题。”   楚河被说服了,想了想,又提了一句:“现在已经五月份了,我和孟一凡的婚事,是不是也该筹备了?”   之前说订婚的时候划了个大概的婚期,但随着日期一天天靠近,好像记得这件事的,只有楚河一个人,连孟一凡都没有催促过。   “你要和他结婚么?”楚江神色不明地问。   “不是已经定好了么?”楚河莫名其妙,“孟家的产业都被我们收下了。”   楚江“哦”了一声,又问:“那要举行婚礼么?”   “得举行吧。”   “你这事,和孟一凡商量过没有?”   “他还会不同意么?”   楚江叹了口气,用指尖点了点楚河的眉心,说:“他自然是想嫁给你的,你却不一定非要履行这婚约,多玩几个男人,不好么?我听说,前天开会,你还多看了几眼旁边的年轻人。”   “就是多看了几眼。”   “他长得合你心意?”   “长得是不错,纯欣赏地看看,没有想发生什么事的意愿。”   “你可以有。”   “我没有,也不想要,”楚河摇了摇头,“婚姻是很神圣的,我和我的丈夫应该对彼此忠贞。”   “可你没那么爱他。”   “这和爱不爱没什么关系,忠诚的底线,对吧?” 第76章   楚江深深地看着楚河, 他没有表示赞同,那就是不赞同这句话了。   楚河倒也理解他,人所处的生长环境不同, 自然会形成完全不同的三观、做出完全不同的选择。   他自己是个追求忠贞的人,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和他一样。   不忠贞只是不道德,又不是犯法, 他不会强行要求非他伴侣的人必须遵循这一点,但同样的, 他也不会受他人影响, 去变更自己处理感情的方式。   楚河有点幼稚地向上吹了口气,问:“所以哥,我能和孟一凡结婚么?”   楚江竟然笑了, 看着挺帅的,但很明显是被气笑的,他说:“想结就结,不拦你。”   “父亲那边……?”   “你不敢和他去说?”   “的确不太敢,总觉得如果我和他说了这件事, 会有一些我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   楚江抬手拍了拍楚河的肩膀,说出的并不是安慰的话语:“你的直觉倒没有错, 我建议你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   “等你恢复记忆再说。”   “要是我一直都没有恢复记忆呢?还能一辈子不结婚了?”   “同性之间又不可能生孩子,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我不太喜欢婚前性行为。”   楚河脱口而出了这句话,然后自己被自己逗笑了。   “我看你是责任心太过旺盛,不想让他一直顶着未婚夫的名头、一直嫁不进楚家。”   楚河的目光落在了地面上——他没有反驳, 那就是默认了。   “如果汤悦没有离开楚家,依旧和孟一凡混在一起,你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和他结婚么?”   楚河摇了摇头,说:“不会。”   “那我把汤悦找回来?”楚江像是在开玩笑, 又像是真的起了这个心思,“你们仨继续玩那种又混乱又刺激的游戏,不要萌生出什么额外的感情?”   “算了吧,哥,你放过他们,也放过我,”楚河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   楚江最后问了楚河一遍:“和孟一凡结婚,你会快乐么?”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楚河实话实说,“但现在的我,是会快乐的。”   楚江像是终于被说服了,也像是终于“绝望”了,他回了句:“父亲那边我替你去说,你和孟一凡商量商量,可以准备婚礼了。”   “谢谢哥,”楚河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抱住了对方,“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楚江抬起手,拍了拍楚河的后背,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解决一切的难题。”   “……”   “不相信?”   “是因为相信你会这么做,才有些心情复杂。”   “我想照顾好你,这是血缘,也是本能。”   楚河下意识地搂紧了楚江,他甚至有一点后悔,或许他不应该叫他大哥去帮他当这个说客。   “哥,我还是……”   ——我还是自己去和爸爸说吧。   他的话被楚江打断了。   “我不想看到你难过的样子,我替你去说。”   “……哦。”   “好了,和你的未婚夫去商量婚礼怎么筹备吧,一切交给我。”   “好。”   楚河被哄着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忍不住回头看。   楚江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会回头,很自然地摆了摆手、哄他走,楚河就一点点转过了头,继续走他的路。 第77章   楚河不算是一个浪漫的人, 但还是花了几天的时间,准备了一场求婚的仪式。   他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是那种会在网上搜索“伴侣间应该做的100件小事”, 然后逐一去做的那种人。   倒不是他有多爱孟一凡,只要是他的伴侣,他就会这么用心去做。   在这期间, 隋鑫帮他做了很多工作,楚河很大方地派发给了对方一笔奖金, 隋鑫没有拒绝, 只是隔了几天,送了楚河一份礼物,名义是“新婚礼物”。   那是一块很精致的怀表, 楚河觉得很漂亮,然后放进了专门收藏名表的展柜里。   ——他什么都不缺,不过这份心意,他还是收下了。   孟一凡这些天因为生意上的事有些早出晚归,但还是对楚河称得上“温柔体贴”, 楚河提议出门约会,他也是毫不犹豫地推了当晚的宴会安排, 选择和楚河同去。   楚家上下的口风极紧,孟一凡并没有提前获取到任何信息,因而当他们踏进被鲜花妆点得格外奢靡的礼堂时,孟一凡非常明显地楞了一下。   楚河在这一瞬间握住了孟一凡的手, 他说:“我不接受拒绝的答案。”   孟一凡轻笑出声,反手握紧了楚河,说:“我是太惊喜了,惊喜到几乎大脑一片空白。”   “真的?”楚河并不相信。   “是真的, 再没有比被心上人求婚更幸福的事了。”   楚河对“心上人”这三个字并不完全相信,他还是觉得孟一凡的感情来得太快,快得有点不真实甚至虚假。   好在他也不太在意这一点,他并不期望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刻骨铭心的爱情,只要每天平静地过日子,不必太过喜悦、也不必碰到什么难过痛快的事,对他而言,也就足够了。   “我们以后会幸福的。”   楚河像是在向孟一凡许诺,也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会的,”孟一凡轻快地说,他紧紧地握住楚河的手,“一切障碍都已经消失了,我们没有理由不幸福。”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楚河有点想追问,但此刻的气氛太好,又不太适合追问。   他把此刻的疑问压在了心底,不过特地“标注”了一下,准备择期再问,然后握着他的未婚夫的手,踏上了礼堂的红毯。   因为是求婚仪式,并没有邀请什么亲朋好友,在楚河的观念里,亲朋好友汇聚下的求婚,有时候处理不当,就会变成一种“逼婚”。   虽然楚镇天在前几日的早餐时间里,近乎平静地表示“你愿意结婚、那就结婚”,楚河想了想,还是没有邀请他和他大哥参加他的求婚仪式。   乐队在尽职尽责地演奏,楚河其实在艺术上没有什么天赋,不过倒也能听出来音乐还不错。   礼堂的装饰交给了专业的团队,几个设计稿都很好看,楚河选了他自己最喜欢的色系,最后呈现的效果也还不错。   订婚戒指不需要他刻意准备,楚家早有惯例,是某个古典而奢靡的牌子,他是家主的次子,楚江又特地交代过,因此据说和楚江当年订婚时的戒指规格一致。   楚河看不出什么区别,只知道它看起来就很贵,当然,实际可能更贵。   楚河没有单膝下跪,他拿着戒指,微笑着问孟一凡:“你愿意嫁给我么?”   孟一凡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像是真的很激动似的,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指,说他愿意。   楚河为他套上了订婚戒指,然后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在演一场有很多人参与的华丽的戏剧。   他应该感到喜悦的,毕竟是他自愿想要和孟一凡结婚,他也不厌恶孟一凡,甚至是有些喜欢他的。   但他感受不到喜悦,心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像是一个局外人。   孟一凡拿起了对戒的另一枚,楚河抬起了手指,他看着孟一凡含笑的面孔,脑子里却突兀地浮现了汤悦的脸。   他的大脑有些细微的疼痛,不严重,完全可以忍耐。   他任由对方将订婚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乐队换了个更喜悦的音乐,孟一凡握住了他的手,低头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这真的是浪漫又温情的场景。 第78章   孟一凡亲吻他手背的时候, 楚河是真的有一点心动了。   或许是氛围烘托到位了,或许是求婚成功足够喜悦了。   等孟一凡站直身体的时候,楚河情难自禁地凑过去, 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们在这一瞬间靠得极近,近到楚河能看到孟一凡瞬间睁大的双眼——有点像即将耗尽电量的物件、突然插上了充电线似的。   不是惊讶,而是惊喜。   楚河按照他这一刻的心愿, 又亲了一下孟一凡。   等他想抽身的时候,孟一凡却抬手压住了他的肩膀, 吻上了他的唇。   他们之间的吻由浅尝辄止, 变得深入热烈,最后两个人都起了些火气。   楚河身体后仰,微微喘了喘气, 他和孟一凡视线交织在一起,两个人都没说话,但两个人都领悟到了对方的意思。   他们等待乐队演奏完了当前的曲目,楚河鼓了鼓掌,很真诚地说:“很好听。”   乐队首席矜持地向他点了点头。   “抱歉, 我要和我的未婚夫先行离开了,我想你们也会理解。”   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楚河与孟一凡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他们先是从容不迫地向外走,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竟然小跑了起来。   礼堂坐落在郊区尚未对外开放的商业古镇,除了景区的工作人员, 只有楚家的工作人员在场。   无数夜灯亮起,为静谧的夜晚蒙上一层梦幻的面纱。   楚河与孟一凡漫步目的地小跑,身后不远不近地坠着楚家的安保人员。   楚河轻笑着问孟一凡:“我们这样,像不像在私奔?”   孟一凡喘着气, 说:“如果我们逃离这个小镇,那才是真的私奔。”   楚河渐渐停下了脚步,他松开了孟一凡的手,但又在下一瞬抱住了他——他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脊背,说:“缓一缓,刚刚跑得急。”   “没事,”孟一凡的头枕在了楚河的肩膀上,“我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只是好久没有这样地跑过了。”   “其实可以试试健身,当然,我也不健身。”楚河仰起头,看向高悬于夜空的明月。   “那我们一起?”孟一凡笑着提议。   “可以啊,”楚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身体很重要的。”   孟一凡“嗯”了一声,又换了个新话题:“要不要蜜月度假?”   “当然要,你偏爱哪个城市?”   “南极怎么样?”   楚河最近刚好刷到了不少有关南极旅游的帖子,他只思考了几秒钟,就说:“那就去南极吧,先坐飞机,然后乘坐科考船,我没去过,你去过么?”   “几年前去过,感觉还不错。”   “那你当我的向导,我们一起去看企鹅。”   楚河当然知道他们去南极旅游定然会安排专业的向导,他只是随意一说。   孟一凡的表情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甚至是有些怔愣的,并未在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嗯?”楚河有些疑惑。   “有个朋友,也曾经约过我一起去南极看企鹅。”   “你们一起去了么?”   “没有,后来,我们不再是朋友。”   “哦,”楚河对这个故事不怎么感兴趣,“天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嗯,晚上你要看电影么?”孟一凡的手重新牵上了楚河的手。   “看吧,一起?”   “好。” 第79章   楚河这天晚上睡得很沉, 但不妨碍他久违地做了个有关于过去的梦。   梦里,他和他看不清面容的伴侣在夏日的夜晚里遛弯,晚风扑面而来, 他觉得温情而惬意。   “楚河?”他的伴侣突兀地喊了他的名字。   “怎么?”   “你看那边的房子。”   楚河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了对面刚刚竣工的小区。   “很漂亮。”楚河实话实说。   “新小区又是学区房,要六万一平的, ”他的伴侣话语中难言羡慕,“我们如果有一套这里的房子……”   “我们不会有孩子、用不着学区房, 如果你很喜欢这里的房子, 我们可以卖了老房子,贷款一些……”楚河听到自己温和的话语。   “这里的小区一套至少120平米,”那人仰着头, 看向了小区大门的标识,“要置换这里的话,我们要至少背上三十年的房贷,日子也会过得很紧张,不划算。”   “嗯……”   “这不是我们该奢想的地方。”   “我们努力攒攒钱, 或许过几年就有希望了。”   “……恐怕没有,”对方摇了摇头, “楚河,我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除非遇到很大的机遇,不然一辈子都不可能翻身。”   楚河听了这话, 内心也有些难受,他只能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抱歉,我……”   “不需要抱歉的, 老公,能成为你的伴侣,我很幸福,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虚荣心,我总是盼望着,能突然有一天暴富,那样的话,我们一定会更加快乐。”   “……”楚河没有反驳这句话,他只是在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会更快乐么?   那时候,恐怕会有更多的烦恼吧。   楚河在这一瞬间突兀地想到,他和他的伴侣已经离婚了。   他很轻快地问了个问题:“是我比较重要,还是新房子比较重要。”   对方毫不犹豫地笑着回答:“当然是你比较重要。”   楚河一下子就醒了。   他听到了孟一凡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梦里的那些场景,即使是真的,也都过去了。   他已经有了新的伴侣,那些过去的爱恨情仇,也都属于过去了。   新的一天,新的忙碌。   楚河听过了小班授课,转而乘坐专车去公司开会,今天的会议结束后,楚江手把手带着他审核了一份合同,涉及金额十五个亿,楚江当着楚河的面签署了一份授权书,然后由楚河亲自签。   楚河从来都没有签过这么大的合同,他下笔的时候犹豫了几秒钟,深吸了一口气,就很自然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提成百分之一,一千五百万,”楚江轻笑着说,“七日内,扣完税后会发到你的工资卡上的,大概八百多万。”   “……”楚河莫名地,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梦,梦里一套120平的房子,全款拿下,加上装修,也不过是这一笔提成的钱。   “怎么了?不愿意收?”楚江温和而强势地看向了他的弟弟。   “我好像没有做什么,除了签了这个字。”   “你做出了最后的决策,也是这个项目的委托负责人,你是领导、是上位者,当然要分一杯羹。”   楚江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楚河摇了摇头,笑着反驳:“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弟弟。”   “这个理由就足够了,你该习惯这样的生活,你已经比很多奢靡颓废的少爷们,要好上很多倍了。” 第80章   “哥, 你是对我滤镜太深了。”楚河有些无奈地开口   “有么?”楚江笑了笑,“我只觉得我做得还不够多,”   “够了够了, 已经足够多了,”楚河重重地叹了口气,“哥你这样, 会把我惯坏的。”   “你不会。”   “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不是那种会被财富侵蚀的性子。”   “……好吧。”楚河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   楚镇天因公出国了——原本这差事要落在楚江的头上的, 楚江在早餐时间的时候并未答应, 只说“晚上找您聊一聊”,也不知道具体怎么聊的,第二天要出门的人就换成了楚镇天。   临走前, 楚镇天特地抽出了一整天的时间,陪着楚河上了课,陪着楚河去了公司,又陪着楚河逛了逛园子、下了盘围棋。   楚河以为这些操作已经足够楚镇天与他“培养感情”了,倒是没想到吃晚饭前, 楚镇天竟然会给他亲自煮了碗粥。   虽然只是将工作人员整理好的食材逐个扔进容器里,按下了开始键, 最后连盛粥这件事,都是工作人员代办的。   但楚河还是感受到了这份情谊——至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楚镇天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家主大人,更像是一个想照顾好儿子的父亲。   楚河喝完了这碗粥, 也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楚镇天向楚河招了招手,楚河站在原地,没有向前凑。   楚镇天有些无聊地用手卷了卷自己的长发,像是开玩笑似的, 问了个有些无聊的问题:“如果让你选的话,你是更喜欢和我在一起,还是更喜欢和你大哥在一起?”   “又不是小孩子了,”楚河轻笑出声,“我当然是都想要了。”   “都想要?”   “都想要。”   楚镇天像是很满意这个答案,他嗤笑出声:“以后记得也这么选。”   “……”楚河总感觉他父亲的这种教育方式大概率会出问题,不过他没有证据。   --   楚镇天离开后,日子过得愈发安逸平静。   事业上,楚江手把手地教他、带他,生活上,孟一凡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什么让自己不痛快的事儿。   楚河和孟一凡亲自参与婚礼的筹备工作,婚期定在了一个月以后,楚镇天在线上视频时得知了这个消息,他的表情竟然没什么变化,没有喜悦、没有疑惑、没有不满,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说:“我会赶回去参加你们的婚礼,既然是你希望的。”   楚河有些感动,他很认真地说:“爸爸,我应该会过得幸福的。”   “好。”   随着婚期的一天天靠近,孟一凡也待楚河越来越好。   楚河收到了孟一凡送来的从荷兰空运回的玫瑰墙,收到了对方定制的烟花秀和无人机秀,收到了对方手写的文藻华丽的情书,收到了孟家规格最高的定制珠宝……   楚河偶尔会刷到一些有关“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文艺作品,只是这些作品相比孟一凡的种种操作,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毕竟孟一凡既有钱又会浪漫。   有一次楚河逗他,问他:“你这些手段,是不是在过去的情人身上都用过?”   孟一凡竟然否认了。   原话是:“我只需要砸钱就好,没必要花费那么多的心思,在那些消耗品身上。”   楚河在这一瞬间,特别想问孟一凡:“汤悦也是你的消耗品么?”   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问出口。   毕竟要结婚了嘛,那些过往的不让人痛快的事、不让人痛快的人,还是默契地不要提起好了。   --   然而,有些麻烦,并不是默契不提、刻意躲避就能让开的。   就比如,楚河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只是签署一些结婚用的文件,却在文件的附件里,发现了他前夫的一页资料。   他前夫姓陈,单字一个铭,但偏偏有个曾用名。   很巧合的是,他的曾用名与孟一凡刚刚断了的情人一致,竟然也叫“汤悦”。   汤悦是个很烂大街的名字么?   叫汤悦的、和前夫离婚了、生活在这座城市的男人有很多么?   楚河的大脑里翻滚着各种复杂的念头,他暂停了签署文件,挥退了工作人员,站直了身体。   他知道孟一凡此刻正在隔壁的房间和婚礼策划沟通。   他其实可以坐下来,让人把他叫过来问询的。   但莫名的,他等不及对方过来了,他要去找他,亲自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铭、汤悦。   汤悦、陈铭。   汤悦、孟一凡。   楚河、汤悦。   楚河、孟一凡。   他向外走,最初的几步走得沉稳而坚定,但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剧烈的疼痛却突然降临、几乎撕碎了他的理智,他的眼前开始不断地浮现出各种破碎的画面。   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喘气声。   他推开了门,像过去一样。   他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孟一凡。   他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汤悦。   他们赤条条地,躺在了同一张床上,身上的痕迹和空气中的气息,无法让任何人忽略他们刚刚做了什么。   他听到了他自己的声音。   他说:“陈铭,这就是你和我离婚的原因么?” 第81章   那些破碎的场景, 仿佛无数个拼图的碎片,开始不断旋转、碰撞,逐渐拼出一幅幅过往的画面。   楚河头痛欲裂, 他本能地想让这个进程停下,并不想再得知更多的“真相”,想起更多的记忆。   但他完全控制不住这个进程。   ——就像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失去过往的记忆。   “楚河。”   眼前的孟一凡衣冠楚楚, 眉眼间俱是担忧,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了?”   楚河没有说话, 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战栗磕碰, 腥甜的味道自唇齿间弥散开,无序的场景重新排列成了一段段影像,在他的大脑里循环播放。   他看着孟一凡, 一会儿看到的是身着礼服的他,一会儿看到的却是赤条条的他。   他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或许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也或许只有十几秒钟。   他像是重启的机器一样,看着孟一凡, 缓缓地说:“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你不用和我一起。”   “哪里不舒服?”孟一凡有些担忧地上前一步,“我陪你去看医生?”   “一会儿叫医生来我卧室就好,”楚河都很佩服他自己,在这时候竟然能笑出来, “你先忙,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孟一凡很不情愿,但还是听了楚河的吩咐。   楚河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停顿了三秒钟,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毕竟,这时候应该是风雨前最后的平静了。   但他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他甚至对孟一凡这个人,都不怎么感兴趣了。   那些鲜明的情绪、滋生的爱意,在他想起孟一凡和他之间真正的关系的那一瞬间,竟然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   此刻不予发作、按下不提,并不是对眼前人心存怜悯,只是想理清思绪,然后再做出最合适的处置罢了。   楚河的目光偏转,落在了桌面上婚礼筹备人员带来的大红喜帖上,他不觉得惋惜,竟然还有些庆幸。   他和孟一凡要结婚这件事,已经称得上是离谱至极了,幸好他的记忆没有拖到结婚后或者婚礼时才恢复,那样的话,他就真的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现在想想,整个楚家上上下下,知晓真相的人应该有一些,但大多都是碍于命令,不敢向他透露半分,唯一称得上“无辜”、愿意带他脱离苦海的人,或许只有他大哥楚江。   而他的父亲楚镇天,极有可能是现在这局面的“幕后黑手”,按照他的脑回路,倒也不是想折磨他这个亲生儿子——估计是想搭个台子,叫他折磨孟一凡和陈铭这俩人,却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的一个局面。   或许是因为楚河说走却没有走、在门口又待了一会儿,孟一凡竟然又温声问了句:“我扶你回房间休息?”   楚河摇了摇头,问他:“好久没听你提起汤悦了,他过得怎么样了?”   孟一凡楞了下,脸上露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不高兴”,又笑着说:“我很久都没和他联系过了,只惦记着咱们的婚礼,管他做什么。”   “没什么。”楚河轻声说。   “难不成,你想他了?”孟一凡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清凌凌的,像是很不高兴,只是不知道这不高兴是冲着汤悦,还是冲着他楚河。   楚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自诩已经给了孟一凡最后坦白的机会了。   “我先回去休息了。”楚河说出了这句话,转身就走,他的头痛已经缓解了很多,现下自己走路是没什么问题了。   他向前走了五六步,就听见孟一凡在他背后叫他。   “楚河。”   楚河停下了脚步,没回头,问他:“什么事?”   “我现在心里只有你,没有什么其他人的。”   “哦。”   “……你为什么提起汤悦呢?”   “只是突然想到他了。”   ——只是突然想到,他竟然就是我失忆以来一直没见过的“前夫”。   ——只是突然想到,原来我就是汤悦的那个倒霉前夫,而你孟一凡,知三当三破坏的不是别人的家庭,破坏的是我的家庭。   ——只是突然想到,我不该对汤悦报以怜悯,也不该对你报以怜爱,因为你们都不配。   “要是你喜欢他这种类型的……”孟一凡有些欲言又止。   “我不喜欢。”楚河嗤笑出声。   “那就好,”孟一凡低低地笑,“我不想一边心痛,一边帮你安排床伴。”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楚河摇了摇头。   “怪我胡思乱想了。”孟一凡这回是真的笑了起来,他像是很高兴似的。   楚河没再说什么,他继续向前走,这次倒是清净了。   他边走边想,孟一凡这个人,倒真是虚伪至极,当年靠近他和陈铭的时候,装得人模狗样的,像是真心想和他们交朋友,谁能想到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和陈铭共赴云雨、撬他墙角?   不过他倒是和陈铭很配,毕竟陈铭也是个虚伪至极的人,当年好一副爱他爱到骨子里、没了他会死的模样,哄着他和他交往、他和他上床、他和他结婚,却又在结婚之后,开始厌倦一成不变的生活,时不时闹上那么一场。   旁人都觉得他们年少相恋、婚后必定恩爱和睦,但个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冷暖自知了。   好在磨合了几年,彼此也知道了对方的脾气秉性,如果没有孟一凡的出现,或者没有陈铭女儿的出现,婚姻不至于真的亮起红灯,大概率还是可以相伴到老的。   但偏偏他们都出现了。   楚河一边走,一边回忆起曾经的种种。   他突兀地想到,当年陈铭想要个学区房,或许并非一时兴起——他是想给他的女儿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的,如果他们当年真的富裕到可以买,他或许真的会买。   这么一联想,还真是让人作呕啊。   ——他不应该放过陈铭的,当然,也不应该放过孟一凡。   这两个虚伪至极的人,合该给他赎罪才是,之前他对他们,实在是太宽厚、也太温柔了。 第82章   楚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先是打电话让工作人员送来了些温热的饮料和容易消化的食物,等东西到了,又用温水洗了把脸, 亲自锁了卧室的门,躺进了柔软而散发着香气的被子里,通过智能声控拉上了窗帘、关闭了室内所有的灯光。   他确保自己的身体出于一种很舒服的状态, 才闭上双眼,放纵自己的情绪向上翻滚, 放纵自己的大脑如同海绵一样吸纳那些突然涌现的记忆。   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 自然是“捉奸在床”的后续。   楚河当时的大脑“嗡——”地一下,他几乎站不稳身体,但还是本能地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房间里的这一幕, 这并非是因为他自己脆弱的“自尊心”,而是想为他的前夫保留住最起码的脸面——即使他的前夫并不在意这些。   汤悦,或者称他为陈铭更合适一些。   陈铭在楚河推门而入后,过了好几秒钟,才伸手去拽堆在旁边的被子, 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孟一凡没有帮忙、也没有阻拦,只是赤条条地躺在床上, 半是嘲讽半是提醒地说了句:“该看的早就看过了,现在遮掩,又有什么用处呢?”   楚河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几乎有些站不稳, 他的后背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地喘着气,盯着他的前夫看。   陈铭裹紧了被子,他避开了楚河的眼神, 而是转过头对孟一凡说:“你答应过我的。”   “嗨,没忘,我记得呢。”孟一凡竟然笑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带着麝香的味道,腹部以下不可描述的地方竟然是兴奋着的。   他毫不羞赧地走向了楚河,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我说过,你太太配不上你的,你偏偏不相信我的话。”   楚河没有看他一眼,他的大脑里翻滚着各种的念头,有很多难听的话,但话到了嘴边,竟然都说不出口。   ——那是他年幼时的玩伴、少年时的挚友、成年时的男友、青年时的伴侣,他们共同相处了近二十年。   而现在,距离他们断崖式的离婚,也才刚刚过了三天。   他还没有完全适应眼前的人不再是他的伴侣,而是他的前夫。   他还没有改掉习惯性地包容对方的习惯,惯性叫他无法对他说出伤人的话语。   理性告诉他,陈铭背叛了他,但感性却叫他自欺欺人地开口问:“你们是在玩一夜情么?”   陈铭没有回答。   孟一凡站在楚河的身边,代他回答:“不是哦,我们已经上过很多次床了,次数多到几乎数不清了。”   楚河恍若未闻,他只是上前走了一步,也只是想听到陈铭的答案:“告诉我,你们是在玩一夜情么?”   陈铭闭上了双眼,覆盖在他身体上的被子在很不自然地抖动着。   他像是很慌张、很绝望、很痛苦似的。   他的牙齿都在打颤,楚河一度以为对方完全说不出话了。   楚河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说:“你先穿上衣服吧,我们找个别的地方聊。”   这话楚河没说出口,因为陈铭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足够楚河听清楚了。   他说:“我和孟一凡在一起很久了,这就是我想要和你离婚的原因。”   “所以,你是婚内出轨,对么?”   楚河问这句话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他只是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他和陈铭一起站在楼顶的天台之上。   那天的天气很阴沉、风刮得很大,楚河的脸被冷风吹得有些痛,但他还是冲着陈铭喊。   “你怎么又跑到这里了,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图书馆么?”   陈铭站在天台的边缘,风吹起了他单薄的外套,他对楚河说:“你不用管我,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么,你继续靠近我,只会让自己陷入泥沼、变得不幸罢了。”   “我做不到,”楚河大声地回答,冷气顺着他的口腔灌进了他的胃里,他有些难受,硬撑着向前走,“汤悦,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我会用尽所有的办法帮你。”   “你疯了么?”陈铭后退了一步。   “你过来,”楚河向陈铭伸出了手,“跟我回去。”   “你会后悔的,”陈铭又后退了一步,他的身体挨在了并不算高的栏杆上面,“如果我是你,我会扭头就走。”   “陈铭——”楚河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想不开,我也会跟着想不开,你知道的,我也没有什么家人在这世上了。”   “……你疯了么?”陈铭止住了所有的动作,“楚河,我不想害你。”   “你究竟想要什么呢?”楚河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如果你很讨厌我那些朋友,我以后离他们远一些就好了……”   “我想要你和我在一起,”陈铭仿佛破罐子破摔了,“我知道你是直男,但我还是想要你和我在一起。”   “……”楚河站在原地,短暂地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我知道你是直男,也知道你压根就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被吓到了吧、被恶心到了吧,”陈铭竟然挤出了一个笑,“我这种死同性恋,恬不知耻地想要你,甚至还要以死相逼,你是不是恶心坏了?”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楚河有些艰难地开了口,“但对象是你的话,我竟然会觉得,答应你,也没什么的。”   “……你疯了么?”   “陈铭,我惯了你那么多年,再惯你一次,也没什么的,”年少的楚河走向了年少的陈铭,一把将对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如果你觉得这样的关系会让你幸福、能让你鼓起勇气活下去的话,那就这样吧。”   “……”   “做我男朋友吧,陈铭,为了我,选择活下去吧。” 第83章   曾经的陈铭, 离开了楚河是真的活不下去。   当年的爱是真的,现在的婚内出轨也是真的。   孟一凡开口的时候,楚河其实已经相信了一大半, 但他还是想听陈铭的答案。   只要陈铭否认,他就会选择再相信对方一次——与其说他信任陈铭,倒不如说, 他是很信任共同相处的这么多年时光。   陈铭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他低垂着眼睑, 用近乎平静的语调说:“我的确是婚内出轨了。”   他承认了。   楚河再也找不到理由, 去欺骗自己、去粉饰太平。   他在这一瞬间大脑里略过了很多的细节,这才发现,陈铭的出轨, 原来早有暴露的痕迹。   只是那时候他盲目地信任他、从来都没有向这个方向联想过。   楚河倚靠在门板上,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或许是应该质问陈铭,应该歇斯底里地辱骂甚至殴打对方,应该将他们过往的所有承诺和誓言都翻出来让对方吞下去,应该竭尽所能地伤害对方、让对方感受到和他一样的痛苦和难堪。   他或许是应该冲过去和孟一凡打作一团, 应该用尽侮辱的语言大骂对方的人格和行为,应该情绪激动地讨要一个说法, 应该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让对方付出撬他墙角的代价。   但他最后什么都不想做。   他的内心有一种很诡异的平静,平静到近乎悲哀,他突兀地发现,其实他并不惊讶此刻的结局, 或许从答应和陈铭交往的那一天起,他就隐隐约约有一种“或许他们并不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的预感。   现在的情景,不过是预想的坏结局终于来临。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空落落地,失控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的大脑里翻滚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最后终于问出口的,却是一句:“你很喜欢他么?”   他一定很喜欢他吧,才会迫不及待地和他发生亲密关系,连离婚都等不及了。   陈铭闭上了双眼,却说:“我不喜欢他。”   “那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呢?”楚河问出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很难过、很痛苦的。   “因为我可以给他想要的一切,”孟一凡再次代替陈铭回答,他像是有些怜悯楚河似的,“我送了他房子、车子,一堆奢侈品和大把的零花钱,我满足了他所有对物质的欲.望,他不喜欢我,但他想和我在一起,你在爱情上没有输,你只是没有足够的筹码留住他。”   “是这样么?”楚河像是在问他们,也像是在问自己。   陈铭从床头抓了件睡衣,草草地包裹住了身体,他赤着脚踩在米色的地毯上,却不太敢靠近楚河似的。   半响,他说:“我对不起你,楚河。”   陈铭在楚河的记忆里很爱哭,是个很需要他保护的男人。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铭不爱哭了,也不那么柔弱了。   他总归是个男人,会有自己的欲.望,也会有自己的决断,也能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早就不需要楚河保护他了。   如果他们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的话,楚河甚至会觉得有些欣慰的。   他叹了口气,说:“当年我对你说,做朋友要比做情人来得长久,你偏要强求。”   “是我无耻,你骂我吧,或者打我一顿吧。”陈铭低着头,像是硬着头皮似的,走近了楚河。   楚河盯着他的发旋看了一会儿,说:“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如果和我直说,我会和你离婚的,你就连几天,都等不及么?”   陈铭的肩头一直在抖,他不敢看楚河,声音也带着颤,他说:“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想瞒着你……”   “他抱着所谓‘两全’的想法,又想要物质的满足,又想要爱人在身旁,”孟一凡嗤笑出声,他走到了陈铭的身边,像是很怜爱似的,搂住了对方的肩膀,“我看起来像是个冤种么?愿意出钱出力,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楚河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笑,他也就真的笑出了声,他从很轻微的笑声,笑着笑着,变成了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他大笑着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个人,说:“这么看,你们倒是挺般配的,我不太想说更难听的话,只希望从此以后,再也不必碰见你们,各自走各自的路,就这样吧。”   陈铭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一步,却被孟一凡扣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摁住了。   他止住了上前的脚步,有些急切地说:“我对不起你,我可以给你些补偿……”   “不用了,”楚河断然拒绝,“你用身体换来的钱,你自己用就好了。”   ——我嫌脏。   楚河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   陈铭的表情一片空白,他动了动嘴唇,说不出什么话了。   “这件事,我做得很不厚道,”孟一凡竟然也开了口,“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尽量都满足……”   楚河看都没看对方一眼,也不想理会他,他转过身,手指压在门把手上,准备开门离开。   但这对狼狈为奸的男人,却偏偏还要补上两刀。   陈铭说的是:“抱歉,楚河,我想了很久很久,但我们没办法继续再走下去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不会逼你和我在一起的。”   孟一凡则是笑着说:“你也不用太难过,说不定过段时间,我就会玩腻了他,到时候,欢迎你和他再续前缘啊。”   楚河松开了门把手,迅速地转过身,一拳砸在了孟一凡的小腹上。   孟一凡后退了一步,竟然笑了,他说:“我撬了你墙角你都没这么生气,一说以后会抛弃他、你倒是生气了,他是给你下了什么咒,你这么喜欢他?”   楚河没说话,他只是扭过头,看了陈铭最后一眼,留了句:“好自为之。”   陈铭看起来还想再说什么,楚河不想听,他迅速地拧开了房门、反手拍上,然后踉踉跄跄地向外走。   再后来,他遇到了车祸。   再后来,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其实,失去记忆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那些过往的爱恨情仇都忘记了,他其实可以试着重新开始的。   只是没想到,他会回到楚家,更没想到,他的家人会将这两个人重新安排到他的身边,想方便他折磨他们。 第84章   楚河将记忆中有关于陈铭的经历整理清楚, 又将他失忆期间,陈铭自述的那些过往对照着补充上,大致拼凑出了不知道真假的“过去”。   最开始, 是陈铭在大学期间因为被骗、想要拿回莫须有的有关于楚河的录像带,而与女人上了床。   这件事发生在他们的交往期间,意识到被骗后, 陈铭并没有及时坦白,而是选择提出分手, 楚河误以为对方提出分手是因为对两人关系和未来的不安, 于是提出了求婚,陈铭一念之差,选择了隐瞒真相、答应求婚。   多年以后, 陈铭发现当年女人为他生了个女儿,他做不到完全无视对方,也做不到向楚河坦白,只能在明知道他和楚河的关系滑向崩溃边缘的前提下,选择放任事态发展。   楚河其实不太愿意回忆起有关孟一凡的部分, 但陈铭的转变又离不开对方,只好从记忆里翻了翻。   孟一凡的出现, 对陈铭而言,或许是“不幸的”,也或许是“幸运的”。   楚河还记得,一开始陈铭对孟一凡是充满敌意的, 他甚至会因为孟一凡多和他说几句话而不高兴。   孟一凡在记忆中是风趣幽默、阳光开朗的性格,很快就和他们成为了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楚河想起来,他并不是在失忆以后,第一次去的孟一凡的秘密基地, 而是在与孟一凡“做朋友”的时候,就去过了。   那天本来是三个人要一起去的,陈铭临时有事,就变成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一起看了星星,孟一凡问楚河有什么心愿,楚河想了想,说:“想攒攒钱,以后去南极看企鹅。”   然而,之后或许是因为孟一凡太过忙碌,也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孟一凡突兀地从楚河的周围消失了。   楚河有些失落,陈铭却没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他甚至还劝解楚河:“咱们本来就和他不是一路人,他只是回到他自己的社交圈里,我倒是觉得挺高兴的,以后咱们出去玩还是两个人,要不还得插个其他人,连亲昵都不方便了。”   孟一凡“消失”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陈铭和楚河之间的关系隐秘而迅速地直转而下。   三个月后,楚河收到了陈铭的离婚协议书,楚河试图挽救婚姻未果,只能接受断崖式离婚的结局。   离婚后的第三天,楚河发现他们早已出轨。   结合陈铭之间的讲述,在这期间,陈铭发现自己的女儿身患重病,因此为了金钱,选择和孟一凡苟合在了一起。   孟一凡付出了金钱、甚至付出了一部分身体的健康,拆散了陈铭和楚河。   陈铭或许真的不喜欢孟一凡,但他也是真的背叛、真的出轨。   楚河缕清了所有的脉络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很久以前,有个流行的说法。   ——人总是被命运裹挟着前进,并没有多少选择的机会,有时候一步走错了,之后就是步步错,直到滑进无尽的深渊。   或许,他和陈铭当年就不应该在一起。   也或许,从陈铭第一次被迫“出轨”的时候开始,他们就注定会走向分离的结局。   这么想的话,虽然他们已经绝无再续前缘的可能,但或许他可以大度地原谅对方?   毕竟对方“情有可原”,是吧?   但楚河回想起自己失忆期间,陈铭的种种表现,他又不想大度、也不想原谅了。   陈铭但凡有一丝一毫的羞耻心,但凡有一丝一毫对他的偏爱,也不会在来到楚家后,趁着他失忆、近乎顺从地与他再次上床、甚至是刻意地勾引他,隐瞒那些过往的真相。   在陈铭的心中,自己女儿的地位早就越过楚河了。   楚河对陈铭而言,是旧日的恋人,也是好糊弄的对象。   陈铭抱有着重温旧梦的幻想,他并不在意楚河有朝一日恢复记忆后会怎么样。   当然,这或许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过去的楚河对他太好了,好到他几乎从来都不关注楚河的想法,惯性地认为楚河会永远包容他、原谅他。   但,怎么可能呢?   楚河轻轻地笑,他的大脑里翻滚着各种报复的念头。   很多方法都在违法犯罪的边缘疯狂试探。   陈铭最在意的是他的女儿。   楚河当然不至于去伤害一个孩子。   只是,作为被拯救的女儿,总要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为她付出了什么吧?   ——陈铭想要做一个伟大的、隐忍的、暗地里的英雄父亲,楚河就很想撕下他这层伪装的皮。 第85章   楚河又不太情愿地想到了孟一凡。   他对对方的观感很复杂, 厌恶和憎恨都有一些,但也没那么厌恶和憎恨。   毕竟依据现有的证据,陈铭早晚都会舍弃这段婚姻, 没有孟一凡,或许也会有别人。   某种意义上,孟一凡还算做了件“好事”, 毕竟其他人不可能这么“财大气粗”,直接出手“拯救”了陈铭的女儿。   孟一凡的出现, 对陈铭和他女儿而言, 都是件“好事”,但对楚河而言,却是一场“噩梦”。   楚河是真的恨他。   不过两害取其轻, 先应该解决的,是陈铭和他之间“历史遗留”的问题。   楚河躺在柔软的被子里,大脑里翻滚着各种念头,就在他终于感到疲倦、想要睡一觉的时候。   一道手机铃音突兀地响起。   楚河抬起手,拿起了手机, 他在黑暗中看清了上面的联系人提示。   ——孟一凡。   楚河的手指停顿了三秒钟,然后向左滑动图标、选择了挂断。   孟一凡没有再打过来, 但是发了一条信息。   “怎么了?”   楚河其实不太想在今晚就下决定,但孟一凡这条信息发了过来,他也就只能今晚说了。   “我们的婚事取消。”   楚河发完了这条消息,正想将手机放回到原处, 手机又震动了一声。   ——你恢复记忆了么。   这条信息的末尾是个句号,孟一凡似乎已经有了结论,只是明知故问而已。   楚河回了一句:“对,我想睡一觉, 明天再说吧。”   孟一凡的消息回得很快,像是生怕楚河中止对话似的:“我过去做错了很多事,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取你的原谅,我想留在你的身边,以任何身份都可以,你想怎么报复我,我也都心甘情愿。”   楚河看完了这句话,选择了关机,他陷入了被子里,也陷入了暗沉的梦境。   这一觉楚河睡得很沉,梦里再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记忆。   楚河睁开双眼的时候,甚至缓了几秒钟,才清醒认识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上。   房间的窗帘质量极好,没有透进一丝阳光,楚河按亮了床头灯,然后发现现在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九点钟正式上课,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总归是来得及的。   楚河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缓慢地起了床,他不爱用那些语音声控系统,因而又按了下床头的按键,厚重的窗帘自两侧分开,窗户也随之开启,薄薄的半透明的飘纱挡不住窗外明媚的阳光,楚河的心情也随之一点点转好。   室内的新风系统固然不错,但新鲜的、温暖的空气总是更能让人产生“活着真好”的感觉。   楚河从来都没有厌弃过自己的生命,也没人能让他放弃自己的生命,即使那个人,是他曾经真切爱过的。   楚河站在窗边享受了一会儿阳光,转过身拿起了手机,一边按下了开机键,一边拧开了房门,准备去更大的洗漱间洗漱。   下一瞬,他既意外,也不意外地看到了孟一凡,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有明显的阴影,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刚刚开机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楚河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竟然是“陈铭”两个字。   这是他失忆后重新启用的手机,转移通讯录的时候,考虑到陈铭已经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而他也和孟一凡有了婚约,楚河刻意没有将陈铭的联系方式存进去。   而能接触到手机的,除了孟一凡,也只有陈铭了。   楚河轻笑了一声,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孟一凡,说:“你通知的他?”   孟一凡摇了摇头,说:“我没有。”   “也不是你存的联系方式?”楚河又问。   “我不会动你的手机,这是最起码的底线。”   “哦,”楚河顺手将手机扔给了孟一凡,“那你接电话吧,外放,听听他说些什么。” 第86章   楚河的视线落在了孟一凡的身上, 等待着对方的选择。   他原以为对方会犹豫不决或者挂断电话,倒是没想到,孟一凡会直接接通电话, 并且听楚河的,直接按下了公放的按钮。   孟一凡抬起头,目光直视楚河, 楚河猝不及防地与他视线相交,然后发现孟一凡看他的时候, 几乎是温情脉脉的。   楚河不太喜欢孟一凡的眼神, 感觉有点令人作呕,但他更不喜欢移开自己的视线,那样做的话, 仿佛是他选择了退让似的。   陈铭在这一刻开了口,他说:“楚河,我是陈铭,也是汤悦,很抱歉, 直到现在,我才选择向你坦白这件事。”   楚河没说话, 用眼神示意孟一凡开口。   于是孟一凡说:“我送你走的时候,你说的话,都忘记了?”   手机传出了很明显的吸气声,在听到孟一凡声音的那一瞬间, 陈铭像是很惊讶,又像是很惊恐。   半响,他低声问:“他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没有回答你问题的必要,”孟一凡的态度十分冷淡, “怎么,遇到什么难事了,竟然想要自爆身份了?”   “这与你无关。”陈铭的态度竟然也十分强硬,“我不想再瞒着楚河了,我做过的错事我认,楚河怎么处置我是他的事,我和你已经两清了……”   “让我猜一猜,”孟一凡打断了他的话语,“该不会是你的宝贝女儿又出了什么事吧?”   “没有。”陈铭否认得很迅速。   “那你怎么会被迫向楚河坦白一切呢?”孟一凡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楚河看,像是说给陈铭听,也像是说给楚河听,“你应该没有其他的软肋,我也不会相信,你能鼓起勇气,向失忆的楚河说出你做的那些好事……”   “孟一凡,这些事和你没关系。”陈铭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了。   “如果真的没关系的话,”孟一凡讥讽似的笑了,“你为什么不挂断电话呢?”   “……”   “你也不想真的坦白吧?说说吧,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呢?”   孟一凡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很放松的状态,楚河因而猜测,这不是他第一次对陈铭这么说。   他应该是说过很多次,也帮过陈铭很多次的忙,才会让陈铭沉默几秒钟后,选择说出了自己的困境。   “楚河的父亲让我打电话向楚河坦白,阻止你们结婚。”   “许给你什么好处么?”   “……”   “还是威胁你什么了?”   “婷婷快上初中了。”   “你用我给你买的学区房名额不就行了么?”   “我和婷婷没有相认,找她妈妈签的长期租房协议,但经不起查。”   “所以,是为了你女儿的学业?”   “……”   孟一凡像是被气笑了。   楚河听了这话,却并不觉得有多意外,陈铭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个性子。   在陈铭很爱他、将他视作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的时候,几乎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他能为他每天凌晨起床做营养早餐、深夜为他亲自端来泡脚的水盆,他能冒着倾盆大雨去为他买药、跨越三个城市亲自去买他想吃的特产,他能拒绝富二代上司的潜规则、为此宁愿放弃那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楚河并不怀疑陈铭爱过他、甚至现在还对他残留些感情。   只是,在陈铭的心中,楚河不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从他无法割舍下女儿的那一刻起,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女儿,而非他楚河。   于是所有的偏爱、奉献、不计代价,都变更了对象。   于是为了他最重要的那个人,曾经最重要的楚河也可以轻易被抛弃、被伤害。   “你女儿上个好初中,比楚河的感受更重要么?”孟一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主动移开了视线,他竟然不敢看楚河的眼神。   “楚河早晚都会想起来这一切,楚镇天不想让他和你结婚,即使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告知他真相。”陈铭的声线很冷静,完全没有了之前疯疯癫癫、歇斯底里的模样。   “所以,你就来当这个恶人,顺便给你女儿争取点权利,是么?”孟一凡的声调却扬了起来,显得不那么镇定自若。   “如果你能帮我的话,我也不想做这种事。”陈铭竟然笑了。   “我可以帮你这一次,陈铭,那下一次呢?你现在像个提线木偶,完全失去了自我,只为了你女儿而活了。”孟一凡像是在劝说他似的。   “我总要找个理由活下去吧,我已经失去了楚河了。”   “我会让人再联系你。”孟一凡想要尽快结束这段对话。   “我一直有个疑问,”在电话挂断之前,陈铭却突兀开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楚河的?”   “与你无关。”孟一凡挂断了电话,又将手机重新递向了楚河。 第87章   人们总希望彼此之间的感情能够亘古不变, 但事实上,一段亲密关系从开始的第一天,基本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楚河从孟一凡的手中接过了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突兀地想起了这句话。   他看了看孟一凡,几乎有些记不清对方为了陈铭与他针锋相对的模样了。   人的感情可以变换得这么快么?   还是说, 从一开始的时候,孟一凡就有些三心二意呢?   楚河没有继续想下去, 毕竟他不太在意孟一凡此刻的想法。   ——喜欢才会关注、才会在意, 不喜欢的时候,孟一凡这个人和路边的花花草草也没什么区别。   楚河对孟一凡也是有恨的,只是比不上对陈铭的恨意, 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的是如何报复陈铭,至于怎么处置孟一凡,他还没想好,暂时先往后放一放。   “陈铭那边,你希望我怎么处理呢?”孟一凡近乎温顺地问。   楚河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说:“随便你怎么处理,与我无关。”   “……你希望我帮那个女孩么?”   “你觉得呢?”   孟一凡不说话了, 过了几秒钟,他近乎笃定地说:“你想报复陈铭。”   “对,你要拦着我么?”   一个是“新欢”,一个是“旧爱”, 楚河其实也挺好奇,孟一凡会怎么选的。   “……需要帮忙么?”   ——他给出了除了A与B两个答案之外的C选项。   “这算什么,将功赎罪?”楚河的话语中难掩嘲弄。   “我想让你开心一点,”孟一凡垂下眼, “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   “有时候我看不透你,”楚河看着眼前的孟一凡,“你像是总是戴着面具,戴得久了,连你自己都分不清,你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我现在分清了,”孟一凡抬起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楚河的衣角,“我很后悔曾经……”   “道歉是没什么用的,后悔也没有什么用,”楚河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得到,甚至能做得更妥帖些。”   孟一凡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惊讶的情绪,他仿佛第一次正视了楚河已经不是过去的楚河,而是一个足以掌控他的命运、也足以掌控其他人命运的存在。   “我只是想帮你……”   “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楚河也只是单纯地阐述事实,“过去不需要,现在更不需要。”   ——需要你帮助的人是陈铭,你可以掌控他、支配他,但我从来都不曾向你祈求过什么,也从来都不需要你的帮助。   楚河越过了他,走过了长长的走廊,直到门扉被工作人员推开,无数阳光洒在了他的发顶。   楚河在温暖的阳光下,看到了他的父亲。   楚镇天今天穿着黑色为底、金色花纹的新中式长袍,身量挺拔、长发披肩,很美丽,也很危险。   楚河与他对视,然后意识到,对方正在观察着他。   “什么时候回来的?”楚河开口问了个安全的问题。   “总要赶在你婚礼之前,”楚镇天仿佛确认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你要取消婚礼么?”   “既然这么不喜欢孟一凡,那为什么当初要安排我和他的订婚,只是为了让我报复他们么?”楚河心中有疑惑,他不打算压抑着不断内耗自己,现在看到了楚镇天,他也就直接问出口了。   “在你出车祸以前,楚家和孟家已经定下了联姻的计划,只是人选并非你和孟一凡,”楚镇天也没有再打太极,“你出车祸后,孟一凡打来了电话,说找到了你的踪迹,但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才能将相关信息告知楚家。”   “……你答应了他?”楚河只觉得荒谬绝伦。   “我从来都不接受威胁,”楚镇天抬起手,拍了拍楚河的肩膀,“只是我那时候也关心则乱,再加上信息差,就只是说,先见见你再谈。”   “你那时刚刚做过手术,昏睡在病床上,我隔着玻璃看了看,几乎确定你是我的儿子。”   “我对孟一凡说,你可以提一个要求,婚事除外。”   “孟一凡向我道歉,他说他只是玩一场感情的游戏,没想到会伤你那么深,他很后悔,希望能赔罪。”   “他说他追过来,看到了你被车撞飞的那一幕,又在医院里发现你的腰后有一道胎记,好巧不巧,他知道楚家正在四处寻找有这个胎记的、二十八九岁的青年。”   “我看到了那道胎记,也亲自派人做了亲子鉴定,证实了你的确是我的儿子。”   “从情感的角度来说,我非常想报复他,但他在你遇险的时候没有选择袖手旁观、在发觉你可能是我的儿子的时候也没有选择隐瞒下去,他说他愿意留在你的身边,任由你打骂发泄、蹂躏折辱,只希望我高抬贵手、放过你那前夫,毕竟你前夫也是被他威逼利诱、才出了柜,如果你仍然对你那前夫旧情难忘,他带过来做个添头,也未尝不可。”   “那时候你仍然在昏睡中,不确定什么时候会醒来,我想了想,暂时没想到更好的处置方式,也就答应了。”   “我没料想到你会失忆,在你醒来后,也曾考虑过,取消这门口头上的婚事,后来鬼使神差,竟然也继续默许下去了。”   “直到我忙完国外的事再回来,才发觉你竟然对孟一凡动了些真心、竟然真的想娶他。”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不曾与你相处过、也不够了解你,我以为你和大部分人并没有甚么不同,总是贪恋好颜色的,即使与那孟一凡上了床,很快也会将他抛到脑后,去寻觅些新鲜颜色,却未曾料到,你竟然是个难得的情种。”   “我是厌恶孟一凡的,但倘若你不喜爱他,容许他留在你身边,甚至让你们结婚也没什么。但你偏偏要喜爱他,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你们如果结婚了,你再得知这一切,恐怕会原谅他。” 第88章   楚河没有对楚镇天的行为做出什么评价, 他只是问了对方一个问题:“我大哥知道这些事么?”   “一开始不知道,”楚镇天停顿了一瞬,抬了抬手, 挥推了跟在他身后的工作人员,“等知道后,就一直想要告知你真相、带你离开这里了。”   “如果你不拦着的话, 大哥早就告诉我了。”   “做下这个决定的人是我,最后选择收拾烂摊子的人, 也该是我。”   楚镇天这句话说得理所应当, 楚河却从中听到了他对楚江的维护——看来他的父亲很在意他大哥,不愿意让他大哥来当这个“恶人”,宁愿自己千里迢迢地赶回来。   楚河并不嫉妒, 只是有些羡慕。   命运让他颠沛流离、离家近三十年,尽管最后他能回归楚家、与家人重逢,但彼此之间的关系依旧有些生疏。   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之间能变得更融洽和睦,但到底少了近三十年的相处时光。   楚河也只伤感了几秒钟, 就对他的父亲说:“我憎恨陈铭,想要报复他。”   “隋枫和隋鑫都会听你的命令, 如果想玩得大一些,再来喊我或者你大哥,我们为你兜底。”   楚镇天这话听起来像极了溺爱孩子的好父亲。   楚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他:“我刚醒来的时候, 只有大哥来看我,也是你的刻意安排么?”   “我希望你们兄弟和睦,”楚镇天侧面给出了答案,“我总归是会走在你们前面的, 数十年后,你需要他,他也需要你。”   楚河叹了口气,说:“大哥知道你这么‘用心良苦’么?”   “唔,他和我闹了好久的脾气。”楚镇天像是有些无奈,“有机会的话,你帮我哄哄他吧。”   楚河没答应这件事,又问他:“自打我醒来,好像就没见过母亲的身影,也未曾听你们提起过她。”   “我们早已离了婚,只是并未对外公布。”   “大哥知道这事么?”   “知道,我叫他瞒着你。”   “即使你们离了婚,她也是我的母亲……”   “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现在和情人一起、在冰岛生活,为了不刺激她的精神状态、打扰到她现在安宁的生活,找回你这件事,我暂时还没有派人告知她。”   “她为什么会精神状态不好?”楚河忍不住追问。   楚镇天上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贴近了楚河的耳垂。   他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我和你母亲第一个孩子在生产时胎停,我从外面抱养了一个婴儿回来,做了场戏,那婴儿就是你大哥,这件事瞒了二十多年,却在去年被你母亲察觉……”   所以,这对父母才会在数十年后开始惋惜第二个未曾出生的孩子、进而发觉孩子还活在世上、只是被他人抱走收养的真相。   所以,这对父母才会感情破裂到离婚的地步。   “当年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母亲呢?”   “她是个要强的性子,也期待那个孩子很久了,我不想看到她绝望的眼神、也不想让她体会和我一样的痛苦与绝望。对我而言,血缘的关系并非一切,我只需要一个冠以楚姓的、合格的继承人,事实证明,你大哥做得很不错。”   “那这件事,大哥知道么?”   “知道一半吧。”   “嗯?”   “他怀疑我不是他亲生的父亲,但他没有确凿的证据。”   楚河沉默片刻,忍不住说:“你们之间的关系,可真是乱套极了。”   楚镇天轻笑出声,站直了身体,说:“比你想象得还要更混乱一些,对了,你大哥还提议过,可以让你接受继承人培训的教程……”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没有太多这方面的天赋,”楚河断然拒绝,“我并不想劳心劳力继承楚家,我只想过躺平的生活,每天只负责花钱就好,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不再考虑考虑?”   “不必了。”   楚镇天叹了口气,说:“你想怎么报复陈铭?”   “先调查清楚他最近的动态吧。”   --   陈铭的动态很好查。   楚河刚刚结束了上午的课程,隋鑫就递来了一沓厚厚的资料。   楚河随意翻了翻,发现陈铭并没有住进孟一凡给他买的豪宅,反倒是回到了他和楚河结婚时一起住的房子。   “……”   他离婚的时候,没有做好财产分割么?陈铭怎么还有他家的钥匙?陈铭放着自己的大房子不住,住他家里做什么?   楚河不觉得感动,只觉得厌烦,甚至还有些恶心。   陈铭背叛了他那么多次,怎么还有脸面住在他们曾经的“爱巢”里?   陈铭或许还爱着他,只是这份爱里夹杂着背叛、舍弃、欺骗、利用,楚河连看都不想看了。   现在陈铭住在他的地盘里、做出一副和他旧情难忘的模样,他也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感动,而是“洁癖”发作,很想把陈铭从他过往的家里赶出去。   楚河压着恶心,又向后翻了翻。   陈铭正在向外投简历,只是他空窗期太久了,目前还没有什么面试的机会。   或许是因为太闲了,他几乎每天都会去一趟他女儿的学校,隔着栏杆偷偷看女儿一会儿。   每个月末,他会给女儿的母亲转一笔生活费,偶尔也会买些礼物寄过去。   俨然一副好爸爸的模样。   ——他像是已经渐渐遗忘了过去的一切,怀抱着对女儿的爱意,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他像是已经脱离了过去的一切梦魇,一步步地走向了他渴望的幸福。   楚河松开了握着这沓资料的手,任由一张张白纸散落到地毯上。   ——他或许该有些怜悯心,放过他这位前夫。   ——可是,楚河能放过陈铭,谁又能放过楚河?   ——他一片狼藉的婚姻、他支离破碎的爱情、他的痛苦与绝望,只是因为在陈铭的心中,他不如他的女儿更重要。   欺骗、背叛、抛弃、利用。   这是陈铭留给楚河的离别礼物。   楚河也该回一份大礼,才不负他们相识相伴的这些年时光。 第89章   楚河其实不太擅长难为别人, 在他过往以及失忆后的这段时光里,他从来都是与人为善、热心助人的那一个人。   他有一种很天真的、没有什么用的善良,幸好收养他的父母也是很善良的人, 他度过了一个还算幸福的童年,然而在他读高中的时候,他的养父母先后因病离世了, 留给了他一套房子和几十万的存款,足够他读完高中和大学、甚至能支付一部分娶妻生子的费用。   楚河也在养父母临终前, 得知了自己是被抱养的事实, 只是他对寻找亲生父母并没有什么执念,在他的心中,他的养父母就是他的父母, 也是全天下最好的父母。   因为家庭出现了变故,楚河失去了亲情,因而对身边亲近的朋友格外看重,他也是在这个时候,与陈铭的关系愈发深厚的——在此之前, 他和陈铭算得上好朋友,但还好不到让他为了他的生命而尝试改变自己的性向。   他为陈铭付出了很多, 当然,陈铭也曾经为他付出了很多,这段感情的开始和经历其实没什么可指摘的,只是最后的结局太过出人意料。   楚河喝着口中的清茶, 一边想,一边听隋鑫帮他策划的报复方案。   隋鑫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是,要在国内处理还是国外处理?   楚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因为不同国家所适用的法律不同,如果让陈铭出国甚至加入他国国籍,那能够在合法范围内采取的报复活动就会更加“丰富”。   “……就在国内处理吧。”   楚河并不想让陈铭去死,或者受个重伤——即使通过各种运作,能够让这件事变得“合法”,或者完全摘除掉他的责任。   隋鑫又向楚河推荐了“黄”和“赌”两种报复方式,前者会让陈铭沦为男.妓,如果对方运气不好的话,甚至会染上一身不可言说的病症;后者会让陈铭倾家荡产甚至背上一辈子还不清的负债,随机还会掉落一些致残的阴暗的可能。   楚河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地说了“不”。   隋鑫就用很微妙的眼神看着他,大概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   楚河很坦然地回看过去,他说:“我是个人,不是个畜生。”   “但他那样地对待你,最后甚至害得你差点死掉了,你难道就不想报复他么?”   隋鑫几乎绷不住寻常温和的表情。   “想啊,这不是正和你商量着么?”楚河无奈极了,“我想让他痛苦,但又不想毁了他。”   “他差点害死你——”   “我当时是为了救人,而不是真的想自杀。就算我想自杀,那也是我的选择,他并不是刽子手。”   隋鑫看起来忍了又忍,但终于忍不住了,说了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就够了。”   “那您倒是选报复的方法啊?”   楚河怀疑隋鑫这句话是在阴阳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楚河思考了一会儿,说:“隋鑫天天去见他女儿?”   “对,天天见。”   “查一下他女儿的情况吧,”楚河抿了一口茶,“如果按照他的说法,总共就发生了一次性关系,怎么会那么巧,对方就怀孕了呢?怀孕了也不告诉他,非要到很多年后,孩子生病了再来找他,这件事上,疑点太多了。”   “如果没有疑点呢?”隋鑫低声问,“如果他女儿和他确实有血缘关系呢?”   “那更简单啊,我们伪造一份虚假的亲子鉴定报告,再告知他所谓‘真相’,等我看够了他的痛苦,认为他接受了足够的教训,再考虑要不要放过他。”   这个报复的想法,其实是楚河刚刚“灵机一动”想到的,没那么过分,但也足够切中要害了。   “好,我去联系人伪造证据……”隋鑫点了点头,他其实不太满意楚河最后的决定,但总归是开启了报复的第一步,他还是有些干劲的。   “你可以先查查他们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楚河一边说一边也觉得自己的“直觉”有点离谱,忍不住摇了摇头,“我应该是想太多了,怎么会出现这么荒谬的事,陈铭也不是傻子,他应该早就查证过吧。”   “好的,我会派专人查验。”隋鑫毕恭毕敬地答应了。   楚河并没有等待太久,隋鑫派出的人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取到了陈铭和他女儿的头发,又花费了一天的时间、采用了多种检测方法,检测了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楚河接过那一沓检测报告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实在太过丰富,竟然会幻想那么狗血的事会发生。   但当他翻开第一份检测报告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几乎在这一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又迅速地翻阅了第二份、第三份、第四份……   所有的报告都只有一个结论。   陈铭和他的女儿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他被骗了。   很可怜,又很可恨地被骗了。 第90章   楚河在这一瞬间, 有一种所有人都被命运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微妙感。   原来他所遭遇的一切,不过是源自一个谎言。   一个谎言,就能撕破他平静而安宁的生活, 带给他无尽的痛苦与风暴。   然而归根到底,还是陈铭既不信任他,又不重视他。   倘若陈铭愿意在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就向他坦白, 那他做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按着两个人再去做一次亲子鉴定, 他要有清晰的证据链, 以便确定陈铭的确和那个女孩存在血缘关系。   倒不是他难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而是他要对他的伴侣负责,他要保护好他伴侣的利益。   只可惜, 陈铭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就像是很多年前,陈铭在面对那个女人的挑拨的时候,轻而易举地选择相信了她,而不是向他求证、和他一起探寻真相。   或许是因为父母早早离异、常年过寄宿生活, 也或许是因为年少时险些被霸凌、经常充当一个透明人的角色,陈铭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 有些时候,他急于证明自己是一个有能力保护别人的人,也因为害怕被拒绝、被放弃,而不愿意向其他人寻求帮助、袒露真相。   过往, 楚河在发现陈铭遇到麻烦的时候,总会伸出援助的手、尽可能地提供帮助,但楚河不是神明,他总是会有什么都没发现的时候。   陈铭选择了独自面对, 陈铭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陈铭就不得不承担相应的后果。   楚河叹了口气,按下了那些作为人类本能的怜悯,他说:“安排个合适的时间,我亲自和陈铭说清楚这件事吧。”   隋鑫并不赞同这个决定,他说:“派人告知他也就算了……”   “我想看到他懊悔和痛苦的模样,”楚河轻轻地说,“有些问题,我想亲自问他,你去安排吧。”   楚河已经下了决定,隋鑫也就不再质疑,转过去安排了。   楚河身体后仰,休息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拨通了孟一凡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孟一凡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问:“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么?”   “我只是有个疑问,”楚河的头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目光注视着绚丽的天花板,“孟一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陈铭他那女儿,并不是他亲生的。”   孟一凡沉默了三秒钟,他说:“我是在第一次手术之后知道的,毕竟,她和陈铭的血型不一样、长得也不太一样,我起了疑心、于是派人查了查。”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楚河并没有很愤怒,他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我付出了很多沉没成本,陈铭也出轨了很多次、准备和你离婚了,在这种时候,我告诉陈铭真相,对他来说很残忍,对我而言也是一笔亏本买卖,”孟一凡用平缓的语气说出了当时自己的考量,“对现在的陈铭而言,一直持续这个谎言,总比戳穿他要好很多,虚假的满足也是一种满足,不是么?”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瞒着他?就像瞒着失忆的我那些过往一样?”楚河其实不太相信孟一凡的话,只有孟一凡自己知道他真正知晓“真相”的时间节点,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编造谎话。   “是,但你知道了这件事,你打算告诉他真相,对么?”孟一凡的声音近乎温柔,像是在哄人。   楚河并没有被哄到,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对,我会告诉他真相。”   “你不愿意他一直被骗?”   “我不愿意看他活得那么幸福美满。”   孟一凡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可以代替你,告知他这一切。”   “那倒不必,当时带给我痛苦的人是他,现在带给他痛苦的人,也应该是我。”   “楚河。”孟一凡哑着嗓子,喊着他的名字。   “嗯?”   “我总是很嫉妒你和他之间的感情,原本我以为我嫉妒的是你,后来我才发现,我嫉妒的人是他。”   “……”   “他那么平庸而世故,你偏偏那么爱他。”   楚河用牙齿磨了磨自己的舌尖,说:“如果没有后来回楚家这件事,我也是个平庸而世故的人,我不明白,你怎么就看上他了,现在又看上我了。”   “可能是我缺爱吧,”孟一凡说了个冷笑话,“太缺了,就想抢过来感受一下。”   “你神经病吧。”楚河有点想挂电话了。   “的确不太正常,”孟一凡竟然承认了,“我看到你那么恨陈铭,竟然也会嫉妒,你好像连恨,都不怎么恨我似的。”   “也是恨的,等我折磨完陈铭,也就轮到你了。”这句话真的是实话。   “你舍得折磨他么?”孟一凡轻笑出声,“他哭上几次、再闹几次自杀,你就会心软、舍不得了吧。”   “舍得的,”楚河闭上了双眼,“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他做得太过分了,我不会原谅他的。”   “楚河,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会那么爱他?”   “人的感情不是做计算题,好好坏坏算一箩筐的账,发现他对我不好,就能把所有的感情收回来了,”楚河的大脑里回顾着过往的种种,又叹了口气,“他后来的确做了很多的错事,我也的确要报复他,但我也记得,他曾经对我好过的。”   “你也对他好过的。”   “一码归一码,自从我恢复记忆以来,我总会想起,以前每个周六的上午,我在沙发上看书,他就从洗衣机里翻出来一盆盆的衣服,然后一件件挂在阳台上。每一次,即使我想帮忙,他也会找各种理由拦着,让我就在沙发上待着。他其实也很讨厌带着潮气的衣服,也很讨厌弯腰抬起的这个过程,但他更不愿意我去做这些事。他爱过我,也对我好过,只是后来,物是人非罢了。”   孟一凡沉默了几秒钟,说:“舍不得的话,不如放过他?”   “我已经放过他了,我没有想要动他的金钱、健康和其他,我只是想让他和我一样,清醒地痛苦罢了,这不公平么?这很公平吧。” 第91章   孟一凡没再劝说, 或许是他认同了楚河的想法,也或许他不想因为陈铭的事再惹楚河不高兴。   他们结束了通话,没过多久, 又在庭院的回廊里相遇。   楚河经常在这里散步,因而这场相遇看起来是偶然,大概率是孟一凡卡着时间来见他。   楚河不是很高兴, 他这几天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对方,自从记忆恢复以来, 他面临的各种破事已经够多了, 就不太想再分出精力应付孟一凡了。   ——他不是那种精力旺盛的人,做不到同时处理很多事、应付很多人。   孟一凡倒是看起来很高兴,只是他面容有些憔悴, 似乎好几天都没怎么睡好。   他对楚河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可以抱一下你么?”   楚河有些诧异地看他,回了句:“不可以。”   “哦,”孟一凡也没有很失望,“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今晚就去找陈铭,要不一起?”这话楚河是带了点恶意说出口的。   “你愿意我再掺和进你们之间的事么?”   楚河思考了几秒钟, 不太情愿地回答:“不愿意。”   孟一凡笑了笑,说:“我们一起吃个下午茶?”   “你就非要和我在一起待一会儿对吧?”   楚河这话说得挺不客气的, 但孟一凡竟然点了点头,回答“对”。   楚河有些无语,说:“你应该知道的,我不太想见你。”   “当然。”   “你是为了孟家来找我的么?咱们的婚姻要取消了, 对孟家的影响比较大吧?”   “有一些影响,但孟家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勉强能撑下去,我是自己想来找你的。”   “为什么?”楚河明知故问。   “如果这时候放你一个人待着,等你处理完陈铭的事后, 我们很可能没什么走下去的可能了。”孟一凡轻笑出声。   “但你出现在我面前,我看着也挺烦的。”   “真的那么烦?”   “当然。”   “要不要一起下五子棋?”孟一凡突然提议。   楚河开口刚想拒绝,突兀地想到,在很久很久以前,孟一凡“不告而别”的前一天,他们下了四盘五子棋,各自赢了两场,说好的下一局赢的人可以向对方提一个不太过分的要求的。   只是第五局的时候,陈铭推门而入、提议一起去看电影,楚河答应了他,也就没有下完这盘棋。   楚河没想到,孟一凡还记得这件事,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记得这件事。   楚河恢复记忆以来,其实有刻意地不去回想他和孟一凡做朋友的那段时光,但现在又被一句话给勾出来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下一盘棋,但我不会答应你什么,也不用你答应我什么。”   孟一凡向他的方向走了一步,神色有些复杂:“你竟然也还记得。”   “我的朋友并不多,当时也有真的把你当成朋友。”   楚河与孟一凡,是前年的春天相遇的,他们共同相处了一年多的时光,直到孟一凡选择不告而别。   或许对孟一凡而言,这只是一个拖得时间过长的感情游戏,但对楚河而言,孟一凡是他毕业以后,相处得最融洽和亲近的朋友。   爱人的背叛让他绝望,爱人出轨的对象是他的朋友,也让他难过。   只是前者的情感刺激太重,他对孟一凡复杂的情绪就显得不值一提。   他们坐在巨大的落地窗边,一边喝红茶,一边用围棋的棋子和棋盘去下五子棋。   当年,孟一凡是想让楚河和他一起下围棋的,只是楚河不会、又反手教会了他下五子棋。   曾经的孟一凡是很开朗、温和、容易相处的。   楚河走了个神,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下错了棋子,让一处的三颗白子连了线,接下来,只要孟一凡再下一步,连成四个,他也就赢了。   孟一凡抬起了棋子,却并没有下到应该下的位置,楚河不认为对方没看清,他点了点棋盘上的位置,说:“下这里,你就赢了。”   “你想让我赢?”孟一凡抬头问。   “我看,你是想让我赢。”楚河的心情复杂,他叹了口气。   孟一凡将手中的棋子扔回到了棋奁里,说:“我曾经想收手过,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只看结果,不爱看过程,”楚河开口堵住了孟一凡接下来的话语,“朋友妻、不可欺,我是软弱,但不是傻子。”   孟一凡抬起手,抓了一把黑白相间的棋子,倒进了自己的棋奁里,又将黑字一颗颗往外挑。   “我一开始想勾引的人,是你。”   “那又怎样?除了证明你道德水平堪忧,还能证明什么?”   “证明我喜欢你。”   “挺让人不适和作呕的,”楚河顺手将棋盘掀翻了,任由黑色和白色的棋子滚落到地、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个世界或许在你眼中是一片混沌、什么都可以糊里糊涂过,但我不一样,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从我撞见你们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不打算原谅他,也不打算原谅你。”   “呵。”孟一凡像是自嘲似的,笑出了声,“那你不要对陈铭心软,不然,我会觉得,很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   “哪里公平了?”孟一凡豁然抬头,“就因为他先出现,即使他做了很多的错事,你依然喜欢他,依然舍不得他。”   “你脑子有些毛病,”楚河懒得再和他说什么,起身欲走,“我和他在一起多少年了,我和你又认识多久?我要是给你公平,那就是见色起意、忘恩负义。”   孟一凡也站了起来,说:“所以我选择离开你、引诱他。楚河,他远不如你,对你们的婚姻如此珍重,如此坚定地选择忠贞。”   “……我们都离婚多久了,你还要挑拨离间几句?”楚河摇了摇头。   “谁让你又要去见他,你一贯心软,我总要让你心硬一些。你记不记得,有一天雨下得特别大,你还特地出门去地铁站接他,后来一直联系不上人,打通了电话,却听他说自己在加班。”   “……”楚河隐隐约约有些印象,但他谨慎地没有开口。   “就是在那一天,他主动脱光了、爬上了我的床,”孟一凡的脸上露出了有些诡谲的笑容,“我一边上他,一边听他拿那些胡话哄你,你轻声说自己的衣服都湿透了,你不知道,我们的床单也湿透了……”   “够了,”楚河直接打断了他,“陈铭这事办得挺恶心的,可你也不干净啊,你哪怕有一点良心在,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啊。”   孟一凡哑然失笑,他用一点也不真诚的语气,说了句“抱歉”。   楚河转身想走,刚迈出了一步,又被孟一凡抱住了。   “放手。”   “不放。”   楚河挣了挣,没挣脱开,说:“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我对他的执念,不过是因为他是你的妻子,他是你的替代品。”   楚河冷笑出声,他曲起手臂肘击对方,孟一凡吃痛松开了他,楚河转过身直接踹了过去。   ——孟一凡没有反抗,挨了几脚踹,脸上也多了些青紫的痕迹。   楚河依旧不解气,他的双手压着孟一凡的肩膀,将他按在巨大的落地窗上,手指颤抖着蜷缩着,要靠极大的理智控制,才不至于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真想弄死他啊。   ——算了算了,为这种人,搭上自己的清白,不值当。   楚河喘了一会儿,松开了双手。   孟一凡靠在玻璃上,一边喘一边竟然笑了出来。   他说:“你捉.奸那天,我就想,你怎么不打我一顿呢?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你的眼里却还是只有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我似的。”   “你是真有病。”   楚河这次真的该走了,他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隋鑫了,车辆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别心软,楚河,你没有义务承担其他人的人生和选择。”   楚河没回话,他大步向外走,去见他曾经的、已经不可能再破镜重圆的爱人。 第92章   楚河和陈铭通过隋鑫作为中间人, 约在了一处咖啡馆,离他们过去共同的“家”并不远,这处咖啡馆有很多小隔间、私密性很好, 他们曾经很喜欢到这里喝咖啡、顺便聊聊天。   楚河进门的时候,服务员还有些热情地同他打了个招呼,说:“很高兴再见到你。”   这话说得很漂亮, 如果说“好久不见”,倒像是埋怨对方不来, 换成“很高兴再见到你”, 就像是对老朋友似的,有一种恰到好处的亲近,更容易让对方获得情绪价值, 也更容易……   楚河止住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最近的心理学相关的课程学得太多了,见到一个人就会下意识地分析对方的心理状态,但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必要。   楚河进小隔间的时候,陈铭已经到了, 他没有做出过去汤悦的那种姿态,而是很平静地和楚河打了个招呼, 然后很不自然地别开了眼、不太敢和楚河视线相对。   ——在过去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每当陈铭做错了事的时候,他就是这种状态,楚河总是会无声地叹了口气, 然后对他说:“不要害怕,告诉我你做错了什么事,我来帮你一起解决它,好不好?”   而陈铭, 总是会立刻看向楚河,斩钉截铁地说:“我自己可以解决问题,用不着你帮忙。”   像是被逼到了角落里的野兽,有些色厉内荏,更多的则是忐忑不安。   楚河总是会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说:“可我想帮你,你是我的爱人,我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陈铭就会一点点地低下头,像收了刺的刺猬,把最真实的内里袒露出来。   楚河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过去的他总是觉得,时间可以抹平一切,总有一天,陈铭不会再那么缺乏安全感,能够对他更加坦然,毕竟,他们将会一直在一起,还有很充裕的时间。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那一天,而是等到了他们分离的那一天。   楚河坐在了陈铭的对面,服务员递来了两杯咖啡,又贴心地关上了隔间的门。   楚河没有点单,自然是陈铭点的,他低头看了一眼,说:“三分甜?”   “脱脂牛奶、三分甜。”陈铭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   楚河的动作一顿,到底没问什么,而是抬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实话实说,挺难喝的。   过往觉得好,不过是因为没有喝过更好的。   他放下了咖啡杯,发现陈铭也并没有动眼前的那杯,不由问:“怎么不喝?”   陈铭回了句:“和你一样,都喝不惯了。”   楚河轻笑了一声,那些萦绕在心头的过往的记忆也随着陈铭的这句话散了个干净。   “最近过得还好么?”   “一般,”陈铭停顿了一下,又问,“你是恢复记忆了,对么?”   “隋鑫没告诉你?”楚河平静地问。   “没说,”陈铭掩饰性地用手指勾住了咖啡杯,“他只是说和我确认了时间和地点,我想,如果约在这里的话,你应该是恢复记忆了。”   “有什么想说的么”   楚河并没有什么叙旧的欲.望,他甚至不太想和陈铭在一起相处太长的时间。   他有点震惊于自己的“薄情”,转念想了想,又意识到,在发现陈铭出轨之后,他在失忆期间又和陈铭相处了很长的时间,那些感情破灭后不舍的情绪,早就消散得七七八八,在他决定送走“汤悦”的时候,已经算告别了一次。   他们早就没多少旧情了。   如今再见面,也不是因为他舍不得他,而是因为他想“报复”他。   但楚河在告知对方真相以前,还是想听听对方想说什么。   他最近听了很多人的故事,楚镇天的、孟一凡的、“汤悦”的……唯独没听听陈铭怎么说。   虽然真相已经拼凑得七七七八八,但或许,陈铭还能在狡辩一二呢?   楚河并不吝啬给对方这个机会。   他等待了几秒钟,最后等到了陈铭的一句话。   “或许当年,我不应该逼你和你我在一起。”   楚河看着咖啡杯里黑褐色的液体,压下了心头因为这句话突然涌现的愤怒,他近乎平静地问:“我没后悔过,怎么,你后悔了?”   陈铭竟然“嗯”了一声,他说:“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那现在还是很好的朋友,你会过得很好,不是么?”   楚河笑着说了句“是”,然后抬起手中的咖啡杯,从陈铭的发顶倾倒而下。   陈铭没有躲,可能是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不想躲,他任由楚河将手中的咖啡倒个干净,也任由咖啡液自他的头发和脸颊滚落,弄脏了他身上粉红色的衬衫。   他将自己面前的咖啡杯,推给了楚河,有些病态地笑着说:“我的也给你,喝也好,倒也好,都可以。” 第93章   楚河身体后仰, 浑身上下满是疲惫。   他说:“我不理解,就算你打算通过这种途径筹措金钱,离了婚再搞这些, 不好么?”   陈铭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你要和孟一凡结婚么?”   ——婚约已经终止了。   楚河也没提这件事,说:“还没想好, 我刚刚恢复记忆,脑子还很乱。”   “我不希望你们结婚, 但我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去阻止。”   陈铭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像是还会喘气的行尸走肉,咖啡液在他的身上留下了褐色的痕迹,正如这短短几个月, 孟一凡留给他的斑驳印记。   楚河的脑子里闪回了他、孟一凡、陈铭在失忆期间的荒唐情事,他不知道陈铭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化名汤悦、在他身边当了个床伴,更不知道孟一凡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把陈铭送到了他的床上,时而爱护他、时而虐待他。   他俩都不是什么正常的人,就连楚河他自己, 也很难说一句自己现在的心理完全健康——他和这两个扭曲的人混在一起,他自己变得不正常了。   “我们已经离婚了, 你的确没立场了,”楚河看着眼前这张过分熟悉的面孔,“我不后悔当年答应你,毕竟那时候的我, 不可能看着你去死、去堕落。我只是高估了你对我的感情和信任,低估了人心易变这四个字。”   陈铭笑着摇了摇头,他拿起了桌面上剩下的那杯咖啡,倒在了自己的发顶。   楚河没阻拦他, 他知道陈铭多少有点自毁倾向。   陈铭倒完了最后一滴液体,又将咖啡杯放在了桌面上,他说:“我没得选,楚河,我看我女儿,像是在看二十年前的我,我曾经过得那么苦,我不能让‘另一个我’也过得那么苦。有她的存在,我必然会失去你,我只能抓住我还能抓住的,离开了你,我还有她,我还能撑下去……”   楚河沉默地看着他,他在这一瞬间,竟然生出了些许犹豫来。   他从来都不觉得,一段感情的结束,要以互相捅刀而告终。   他的大脑里翻滚着陈铭对他的种种伤害。   他报复对方应该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但他看着眼前的陈铭,又很清楚地明白,一旦他告知对方真相,这个人大概率会崩溃掉。   他在这一瞬间,很微妙地感受到了孟一凡的心理状态。   ——似乎隐瞒下真相,对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陈铭而言,是更“善意”的一种选择。   他们已经分开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放过他、让他虚假地过着有“女儿”的生活,或许也是一种选择?   楚河的理性与感性在剧烈地撕扯着,他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心软、还会犹豫不决。   就在此刻,陈铭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陈铭一听铃音,就抓起手机起身、想出去接电话。   鬼使神差地,楚河开口问:“谁的电话?”   “……”   “你知道的,我现在可以让你办不成任何事。”   楚河与陈铭四目相对,陈铭有些颓然地坐了回去。   “我女儿的母亲的。”   “外放,我也想听听她说什么。”   “……”陈铭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她应该不会随意打扰你吧,说不定有什么急事,还不接么?”楚河按压着自己的手指,低声催促。   陈铭划下了接通键,点开了扬声器。   “陈铭,女儿又晕倒了,现在在北方三院,你带着钱过来……”   “怎么会突然晕倒?”陈铭的脸上满是慌乱,“先让医生判断下有没有生命危险,还是往药研所送——”   “我刚刚已经打过那边电话了,那边说项目终止了,不接收婷婷了。陈铭,怎么办啊,不是说她已经好了么……”   “我去想办法,你等我消息……”陈铭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了楚河,很快他又低下了头。   楚河不发一言,等着陈铭与那女人结束通话,又看着陈铭在犹豫片刻后,选择拿起手机,翻找孟一凡的联系方式。   在他拨出这个号码之前,楚河轻声开了口:“你打算付出什么代价?”   “……什么都行。”陈铭颓然地说。   “你是怕我会拒绝么?”   “对。”   “我的确会拒绝……”   楚河终于扭过头、看向了隔间的墙壁,上面贴着密密麻麻的贴纸,他和陈铭谈恋爱的时候,也曾在上面写下过爱语,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贴纸换了一茬又一茬,已经找不到了。   同样找不到的,还有楚河与陈铭共同走过的来时路。   ——这或许就是难以抵抗的命运。   命中注定,他们要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终结所有的感情。   “……我的确会拒绝,陈铭,那个女孩不是你的女儿,我派人取了你们身上的样本,经过多家机构查询,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   这句话,在大脑里、在心里、在嘴边犹豫了那么多次,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陈铭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豁然起身,强作镇定,说:“我得去医院陪我女儿了,以后不必再见了。”   他看起来像极了受惊的雀,想拼命逃离可怖的真相、想继续当那个无知的、“幸福”的人。   楚河略略抬头、看着满身脏污的他,沉声说:“陈铭,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你是为了报复我么?”陈铭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他极力地想挤出一个笑,但事实上,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滚落,他惊慌失措、他抗拒相信,“你是为了报复我,所以编造的谎言,是吧,是吧?!”   楚河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沓鉴定书扔在了桌面上,说:“你可以自己看。”   “假的,都是假的……”陈铭喃喃自语。   “你先坐下来,冷静一下吧。”   陈铭身体下倾,就在楚河以为他会坐下来的时候,他却突兀地冲出了隔间。   楚河下意识地起身,想要追他,但又想到他当时的背叛,还是坐了回去。   他给隋鑫发了条信息:“派人去把陈铭带回来,我和他还没有算完账。”   五分钟后,隋鑫的消息发到了他的手机上:“陈铭离开咖啡店后横穿马路出了意外,人没死,正在送往医院。”   又过了几秒钟,界面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陈铭倒在血泊之中,双腿都压在了车轮之下。   楚河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一句话。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第94章   楚河乘车去医院的时候, 接到了孟一凡的电话。   孟一凡问他:“那女人的电话打到我这里了,你和陈铭聊完了么?”   孟一凡没提那女人是谁,楚河倒也不用猜,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说:“聊完了,陈铭不接收这个事实, 离开咖啡馆后出了车祸,我正要去医院。”   “心软了?”孟一凡轻声问。   “嗯, 是有些心软, ”楚河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我不太想毁了他。”   “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孟一凡嗤笑出声, “是那女人骗了他,是我引诱了他,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你是唯一的受害者。”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楚河,他只是深吸了口气, 说:“天意如此,刚刚那女人也给陈铭打了电话, 也逼我下了最后的决定。”   “你是不是想,如果陈铭不知道真相,以后还要为这对母女当牛做马,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那还不如你告诉他真相呢?”   “……”楚河没否认,也的确有这方面的因素。   “那现在,这女人和她闺女要怎么处理?”孟一凡是用座机给楚河打电话的,背景音里他的手机铃音一直在响, “你希望我帮她们么?”   “为什么要帮她们呢?”楚河有些诧异地反问,“她们和我们有任何关系么?”   “我以为你会觉得那女孩很无辜。”   “这个世界上,无辜的病人有很多,但和我们没关系,实在有余钱可以捐慈善机构,想拯救每一个人,那恐怕是不可能的。”   “那就不管他们?”孟一凡又问了一遍。   “不管了,北方三院也是很好的医院了,她们应该学会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   “如果真发生什么意外,陈铭醒来后怨恨你呢?”   “说不定,他才是最希望那女孩出点什么意外的人呢。”   “你倒是很了解他。”   楚河笑出了声,他说:“还没问你,怎么会有那女人的联系方式?”   “那女孩住院的时候,我把陈铭关在了别墅里,不给他联系方式,陈铭反抗得狠了,我就打电话给那女人,那女人就拍拍女孩住院的日常,陈铭也就乖了。”孟一凡说这些话的时候,没什么炫耀的意思,倒像是在单纯阐述过往。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楚河停顿了一瞬,“你要帮陈铭求情?”   “以后你说不定都会查到,或者陈铭会拿这些事向你卖惨,”孟一凡的语调悠扬,有点那种大反派的意思了,“不如我坦白从宽,也省得事后吃挂落。”   “我对你们之间怎么乱搞的,并没有什么兴趣,”楚河看到了他过往和陈铭一起住的小区,“有这个时间和我打电话,倒不如去做些正事。”   “我想和你多聊几句,也想见你,我可以去医院找你么?”孟一凡这话说得过于坦然,就好像他们还是未婚夫夫似的。   “孟一凡,”楚河的话语有些冰冷,“需要我提醒你么?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而我对你的最后印象,是一个道德低劣、插入友人感情的第三者。”   “……我以为,你多少有些喜欢我的。”   “那只是对婚约者必要的尊重,”楚河迈下了车门,“我不喜欢你,孟一凡。”   说完了这句话,楚河挂断了电话,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迈进了医院。   --   楚河对这家医院并不陌生,毕竟,他失忆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家医院。   陈铭伤得不轻,到医院之后,就送去了急救室里抢救。   楚河是吃过晚饭才过来的,距离陈铭出事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急救室的抢救已经结束,陈铭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正在做进一步的检测和治疗。   楚河听了隋鑫的汇报,陈铭的身体多处严重骨折,头部受到剧烈撞击,估计要卧床修养一段时间。   陈铭的医药费直接从他自己的银行卡里扣,之前孟一凡和楚河都给过他一些钱,他也没怎么花,还剩了不少。   楚河戴着口罩,进了病房看了他一眼,确定人还活着、但还昏睡着,转身就走。   ——其实来这一趟也没什么必要,但陈铭要是真死了,楚河他自己应该也会有些难过,他犹豫了一个晚饭的时间,还是决定来看一眼。   专属电梯下行,停在了一层,电梯门向两侧开启,楚河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孟一凡。   他的手中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和医院的氛围格格不入,像演一处荒诞的戏剧。   孟一凡将手中的鲜花递向了他,说:“去去晦气?”   楚河将花束接了过来,顺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他说:“你发什么疯。”   “你在这里住院的时候,我经常来看你,”孟一凡亦步亦趋地跟着楚河,“你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像是要死掉了似的。”   楚河不发一言,不想理会孟一凡发疯。   “当时我就想,要是你真死了,我就把陈铭也弄死,叫他下去陪你。”   楚河停下了脚步,看向孟一凡,说了句:“杀人是犯法的。”   “嗨呀,他要是活着的话,楚家人也会叫他生不如死的,再说你这么喜欢他,我是在做好事啊。”   “那你怎么不一起死呢?”   “我没想好啊,”孟一凡答得坦然,“我那时候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也不知道你死了之后,我会不会愿意陪你一起去死。”   “哦。”楚河不置可否。   “现在我知道了,”孟一凡的手背碰了碰楚河的手背,“我是愿意的。”   “你真是个疯子。”   孟一凡轻轻地笑,说:“我只是很爱你。”   --   陈铭昏迷了三天,孟一凡缠了楚河三天。   楚河被他缠得烦了,也想起来他们之间的婚约已经取消了,就想赶孟一凡出去,叫他离开楚家、离开他的地盘。   楚镇天亲自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孟一凡愿意把他名下所有的资产全给楚家,并且帮助楚家吞噬掉孟家的产业,代价就是留在楚河的身边,不用结婚,当个陪床的就好。   楚镇天说他没有答应,只看楚河怎么定。   楚河说他要再想想,然后挂断了电话。   于是轰走孟一凡这件事,就暂时这么搁置了下来。   第四天一早,陈铭醒了。   好消息,他没有像曾经的楚河一样失去记忆。   坏消息,他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他疯了,疯得很严重,抱着个枕头,非说那是他老公,趁着工作人员不留神,还跑到了医院的楼顶,要和他老公一起自由地飞下去。   ——好在医院的工作人员经验丰富,连哄带骗地强行将他压了下来,现在正被束缚带束缚着,接受进一步治疗。   楚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被孟一凡纠缠着、在花园里遛弯。   他停下了脚步,说了句:“他的精神状态,一直就不太好。”   孟一凡窥视着他的表情,问他:“你要去看他么?”   “明天再去吧,”楚河抬起手,折了一支黄色的玫瑰,“他是个命苦的人,但我也救不了他的。” 第95章   楚河的心情不太好, 他结束散步、回了自己房间后,过了一会儿才不得不承认,他是因为陈铭“疯了”而感到难过。   他原以为他对陈铭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 对方过得不好、遭遇磨难,他就算不至于幸灾乐祸,也应该平静漠视才对。   但在这个独属于他自己的空间里, 他还是不得不正视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想, 他和陈铭还真是一段孽缘。   他甚至有点怀念“失忆”时候的自己了, 那时候虽然什么都不清楚,但也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情绪。   至少失忆的他,对陈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 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楚河的大脑里充斥着各种混乱的情绪,他躺在柔软的床上,合拢了双眼,却迟迟无法进入梦乡。   直到他的房门被人敲响,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大哥在喊他:“弟弟, 要不要一起吃夜宵。”   楚河突然反应过来,自从楚镇天告知了楚河“他大哥并不完全是他大哥”的真相后, 他一直没有看到他大哥,也一直没有收到来自他大哥的任何讯息。   ——就好像,他大哥已经知道他知道了似的。   楚河倒也不意外这一点。   即使楚镇天事后没有告知他大哥,他大哥作为楚家的继承人, 自然也是“耳聪目明”的,这事瞒不了他多久的。   楚河从个人感情生活的泥沼里短暂地抽身,起床趿着拖鞋去给他大哥开门。   门刚刚打开,他大哥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有点像是在抱小孩似的。   楚河闻着对方身上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香水味,眼眶竟然有些发热,他强忍住了内心复杂的情绪,超小声地喊了声“哥”。   楚江“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脊背,说:“想哭就哭吧。”   “……又不是小孩子了。”楚河本能地搂紧了楚江,“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什么。”   “不管多大,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在哥哥面前哭鼻子也不丢人,”楚江的声线低沉而温柔,“虽然你有时候并不听话,不愿意接受我的安排,总要亲自撞撞南墙,我会有一点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你、担忧你。告诉哥哥,你想要什么,哥哥会帮你。”   “……”   楚河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进了楚江的怀里,然后放任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他静悄悄地哭着,甚至弄湿了楚江的衣服。   楚江也只是轻轻地拍着楚河的后背,偶尔温声哄上几句,等楚河哭得差不多了,很轻松地把楚河抱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将人重新放回到了床上、塞到了被子里。   楚河躺在床上,后知后觉得有点尴尬,然后他就被楚江递了杯温热的水。   “喝点水吧。”楚江坐在了他的床边。   “……好。”   楚河依靠在了床头,一边小口抿水,一边看楚江,他在他大哥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强势而凛冽的气质,很像他的父亲,这让他很难相信,他大哥与他父亲并不存在什么血缘关系。   “在想什么?”楚江突兀地问。   “你。”楚河下意识地回答。   楚江很爽朗地笑了,说:“这话我爱听。”   “的确是在想你。”楚河有点被误会的不开心,话说出口才察觉自己像是在撒娇。   “我相信你,”楚江伸出手,揉了揉楚河的发顶,“帮你办的出国手续还在期限范围内,要不要出国待上一段时间,恢复恢复心情,你要是不喜欢孟一凡,我会想办法让他留在国内,不会让他去打扰你。”   “父亲给我打过电话,说孟一凡愿意拿孟家来换一个留在我身边的机会,让我做决定,而我还在犹豫。”   “钱财固然宝贵,但都抵不过你的快乐,”楚江分明是很冷硬的,但在此刻又显得格外温柔,“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楚河沉默了十几秒钟,开口说,“我想离开这里。”   “很好,明天我就安排你走。”楚江的话语很果决,似乎早就规划好了一切。   “哥,”楚河有些艰难地开口,“我还想再见见陈铭。”   “见他做什么?”   “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你见他,他也不会立刻好起来。”   “我……”   “你当然可以去见他,”楚江打断了楚河的解释,“见过之后,我的人会直接送你去机场,隋鑫和隋枫会和你一起走,等你到了欧洲,有喜欢的男人可以试着交往一下,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我希望你能享受到正常的爱情,如果无法做到爱一个人,享受新鲜的□□也不错。”   楚河并不是一个很有主见、擅长拒绝的人,楚江略带强势的性格非常能“对付”他。   再加上,他很清楚楚江不会害他,因此也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会儿,就点下了头。   楚江收走了楚河手中喝得差不多的水杯,说:“早些休息。”   楚河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突兀地问:“你知道么?”   “当然,”楚江背对着他回答,“我说过的,即使有一天,我们不再有血缘关系,我依旧会照顾你,我认定了,你是我弟弟。” 第96章   孟一凡照旧想陪楚河一起去医院看陈铭, 楚河也照旧拒绝了他。   早上的时候,孟一凡非要陪他一起吃早饭,楚河原本想拒绝, 但转念一想,等他今天离开楚家、远赴欧洲,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孟一凡了。   一想到这儿, 他也就默许了对方留下,权当是做无声的告别了。   孟一凡亲自给楚河布菜, 每一道都是楚河爱吃的, 楚河一边吃一边想,他和陈铭是孽缘,和孟一凡其实也是孽缘。   倘若他没有遇到孟一凡, 陈铭找不到合适的求助对象,他或许还在过他幸福安逸的日子。   这年头只在楚河的大脑里一闪而过,又被他自己给否决了。   孟一凡只是外界因素,归根究底,还是陈铭的问题比较大。   这顿饭吃得不快, 但半个小时也吃完了,楚河起身想离开, 又被孟一凡拦住了。   他看向对方,正要问“你要做什么”,孟一凡就很自然地抬起了双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带。   看起来很贤惠, 也很爱他似的。   楚河想了想,还是没有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心,开口问他:“你刚到楚家的时候,好像很不愿意和我上床似的, 我叫你和陈铭分开,你也总是不同意,你是在做戏么?”   孟一凡摇了摇头,说:“我那时候虽然很在意你,但也是有几分在意陈铭的。”   “哦,那你的在意消失得也很快。”楚河随口评价   “还记得我提过,汤悦救过我的命这件事么?”   楚河想了想,才从犄角旮旯里想起这段过往来,他问:“我记忆里没有这件事,当时也以为你在胡诌骗我。”   “楚河,”孟一凡有些无奈似的,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连自己都忘了,你读大学的时候,曾经捐助过一次骨髓?”   楚河还真的忘了,主要十多年都过去了,当年生病的那家人很有钱,给他安排了豪华套间病房,他也没怎么遭罪,检查、手术和恢复之余,每天打打游戏、吃吃水果、看看电影,趁着暑假,就在医院躺了十天。   他这事当年是瞒着陈铭的,但快出院的时候,到底还是没瞒住,陈铭后来“杀”到了医院,抱着他还哭了一场。   再后来,他们出院以后,陈铭还特地约了个疗养圣地,他们一边度假一边游玩,感情升温了不少。   “你是那时候的被捐助人?”楚河倒也没后悔过当年救人,只觉得太凑巧了。   “对,当年恰好出了几例骨髓捐助人和被捐助人之间的纠纷事件,我们互相的信息都是严格保密的……”   “那你怎么会认为陈铭就是这个捐赠人?”   “他骗了我,”孟一凡垂下眼,有些忧郁的模样,“我愿意为了得到他付出些金钱和人脉,但也不至于伟大到损伤我自己的身体,他很笃定地说出了我的血型和相关指标,他说他救过我,现在,他的身体被我在别墅里折磨得十分虚弱,不适合立刻上手术台。他希望我能救救他的孩子。”   “等等——”楚河捋了捋思路,“我救过你,我的骨髓和你的骨髓是契合的,而你能救他女儿,也就是说,能救他那个假女儿的有两个人,要么是你,要么是我。”   孟一凡轻笑出声:“很显然,他选择了让我去上手术台做实验品,而不是让你去上手术台。”   “……他认出你来了?不对,他什么时候认出你来的。”   “或许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孟一凡抬起手,隔着空气“摸”了“摸”楚河的脸颊,“从他不明确拒绝我对他的勾引开始,我和他就都成了彼此的猎物,我看起来得到了他的身体、破坏了你们的感情、将他锁在别墅里肆意玩弄。事实上,他趁着自己遍体鳞伤、精神崩溃,在我对他生出些许怜悯的时候,说出了他曾经救过我的事实,让我松口去接受手术、救他的假女儿。我在很久以后,才察觉出不对劲——我以为我在强迫他,但其实是他在算计我。也从那时候起,我对他就没什么感情了。”   “然后,你因为我救过你,又爱上了我?”这剧情,可以说是狗血淋漓了。   “我早就爱上了你,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孟一凡轻轻地、用掌心拂过了楚河的肩膀,“如果在一开始,我知道是你救了我……”   “你会放弃当小三、不去破坏我的婚姻?”   “哦,不会,”孟一凡摇了摇头,“我会坚定自己的选择,坚持不懈地引诱你、寻找各种方式让陈铭退出,我会很努力地得到你。”   楚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说:“你让一让吧,挡住我的路了。” 第97章   孟一凡让开了路, 楚河得以离开孟家、坐上前往医院的车。   他以为他会有些许不舍的情绪,但并没有,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可能有人会被这种粘稠的、阴暗的感情所打动, 但楚河不会。   他的养父母彼此间感情很好,待他也很好,楚河从小生活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 因此他很会爱人,也从来都不吝啬付出自己的感情。   他可以爱上陈铭, 可以爱上孟一凡, 也可以再爱上其他的人。   他是恋爱脑,但不是那种认定了一个人、就要死磕一辈子的恋爱脑。   --   车辆终于驶入了医院,楚河进病房前, 和陈铭的主治医生简单沟通了几分钟。   或许是出于对自身的安全考虑,要通过“专业人士”判断下此次见面的危险性。   或许是对曾经的伴侣还抱有一丝善意,有那么几分担心对方的精神状态。   医生说了很多专业词语,中英文夹杂,楚河听不太懂, 好在医生的助手很会充当“翻译”的角色。   用人话来说,陈铭属于间歇性发作, 疯起来的时候是真的疯,不疯的时候还能勉强当成个正常人——一般这种情况,他们是建议转移到疗养院里疗养的,但恢复正常的概率不太大, 大概率要长期在疗养院里待着,以避免陈铭病情发作伤害他人、伤害自己。   至于这次见面,应该还是安全的,因为现在的陈铭被束缚带绑在了床上, 也被没收了所有的可能的“凶器”,不具有威胁性。   楚河听了这话,他自己还没什么感觉,跟着他的隋枫倒是有些夸张地松了口气。   楚河瞥了对方一眼,对方嘴角上扬,态度倒是很恭敬:“少爷,为了您的安全,我想……”   “倒也不用,”楚河打断了他未尽的话语,“你就留在这里。”   “好吧。”   楚河独自向前,推开了病房的门,房间里的条件算不上好,虽然是单间,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   陈铭果然被束缚带绑在床上,看到有人进来也没什么反应,依旧是望着天花板。   楚河踱步走了过去,他猜测陈铭或许是服用了些镇定的药物。   楚河走到了床边,正想开口,陈铭却率先开了口,他说:“听说你来过。”   “……”楚河顿了顿,回敬了一句,“听说你疯了。”   “不用听说,的确是疯了,”陈铭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扭曲的笑容,已经不太像正常人了,“楚河,我是不是很蠢啊。”   “是挺蠢的,”楚河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的病号服上,“你让我想起来了一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么?”陈铭精准地接了后半句话,像很多年前一样。   他们曾经一度迷恋上了这种各自说半截话的游戏,因为常年玩在一起,对彼此太过了解、又太过默契,总能精准地猜到对方的未尽之语。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那么快活、那么般配。   楚河从未想过,他们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来之前,孟一凡对我说,你骗了他,让他以为当年是你救了他。”   “是有这么一回事,”陈铭盯着楚河看,像是很清楚以后很难再看到他似的,“我多少也有点良心,骗他总比再害你好一些。”   “你就没怀疑过,那女孩和你没关系么?”楚河很是不解。   “她长得和我有些像,”陈铭试图挤出一个笑,但失败了,“我昨晚想了想,或许是我潜意识里一直恐惧那年和那个女人发生的事,一直害怕那件事被你知晓、或者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在那个女人拿着照片和检测报告找到我的时候,我完全丧失了判断力,下意识地就相信,我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犯下了大错。”   楚河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铭,过了几秒钟,他问他:“你就没想过,和我坦白这一切么?”   “倒也想过,”陈铭轻笑出声,“我不知道,孟一凡是怎么和你说的。他或许会对你说,有一天天下着暴雨,你给我打电话,我其实在他的床上,被他弄得乱七八糟,还要说谎话糊弄你。”   “……”   ——孟一凡还真这么对他说过。   “这话倒是不假,他应该没告诉你,他带我去赴宴开开眼界,我发现外面下起了雨,就准备回家找你。”   “我想起阳台的衣服还没有收起,我想起你一定会拿着伞出门接我,我想起我和你曾经共同撑着一把伞、在雨里漫步。”   “而那时候,你曾经对我说过,犯错了也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要告诉你,然后两个人一起想办法解决。”   “我想向你坦白一切,我不想再和孟一凡玩这种暧昧不清的游戏。”   “因为要提前离席,就需要自罚三杯,我面前的酒不够,就要端起别人面前的酒。”   “就那么倒霉,我喝了别人被加了料的酒。我分明看到了门外的雨,最后却被人抱了回去。”   “等再清醒的时候,我和孟一凡已经滚在一起了,他笑我好热情,又拿了我的手机,上面的联系人,是你。”   “木已成舟,我走不了回头路了。”   陈铭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讨好的、怯懦的、淫、、乱的……   楚河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相信,他说:“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就当是我疯言疯语吧,”陈铭的眼角不断滑落泪水,“你是不是要走了,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过来了?” 第98章   “或许, ”楚河对这句话不置可否,“你也是男人,也懂得男人的劣根性, 在你愿意陪孟一凡玩这种暧昧游戏的时候,就很难有回头路了。”   “呵,”陈铭仰着头看他, “所以,你是真的要走了?”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楚河平静地阐述事实。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见面的话,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陈铭话语有些哽咽。   楚河思考了三秒钟, 说:“我没那么多的好奇心,我该走了。”   陈铭没有任何犹豫,快速地说:“孟一凡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你不要带他一起离开,独自离开后也不要再跟他联系、给他接近的机会了。”   “……”楚河对陈铭说的这番话并不意外,陈铭在他记忆里就不是什么大度的性格,他得不到的,也不会希望别人得到。当然, 也可能是楚河错怪他了,或许他真是出于关心楚河的目的, 才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楚河,我做错了很多的事,但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楚河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曾经有很多坦白、道歉的机会, 但你选择继续隐瞒,或许你也有很多苦衷,但我能感受到的,是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你所谓的女儿、抛下了我。陈铭, 事到如今,我依旧不希望你过得太过凄惨,但你我之间,以后也不必再见了。”   “你还爱我么?”陈铭飞快地问,像是很怕楚河在下一秒就转身离开似的。   楚河本能地抗拒回答这个问题,他想陈铭哪里来的勇气问他,他想陈铭难道没有丁点最起码的羞耻心么。   他想说,我一点也不爱你,我甚至是很厌恶你的。   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纵使结局一片狼藉,曾经相爱的岁月,总归不是假的。   划过半空的写满爱意的纸条、手牵着手走过的布满枫叶的道路、分开塞在彼此的耳中听同一首情歌的耳机、同色系的手织围巾、走过半个城亲自挑选的双人沙发……   爱过么?爱过的。   还爱么?   不爱么?   “这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楚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很突然地笑了一下,“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我不希望听到你的死讯,你还是活着吧、也好好配合治疗,总不能一直待在疗养院里吧。”   “死亡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我死了的话,你应该忘不了我吧?”陈铭痴痴地笑,宛若疯癫。   “总会忘记的,”楚河摇了摇头,“等我在国外安定以后,我会谈新的恋爱,到合适的时候,也会迈入新的婚姻,人生漫漫几十年,我的路还很长,而你只是过客。”   “楚河,还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许诺过什么么?你说过,我们会白头……”   “是你先背叛了我,”楚河打断了对方的话语,“好了,我们的交流到此结束了,哦,对了,你想知道你那便宜女儿的情况么?”   “不想。”陈铭回答得很迅速。   “好歹疼过那么久,现在完全不在意了?”   “在意,憎恨的那种。”   陈铭这句话完全在楚河的预判范围内,他就是这么个人,爱之欲之生,恨之欲之死。   楚河没什么想说的了,他转过身,拧开了病房的房门。   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陈铭在他的身后对他说:“祝你幸福、祝你快乐、祝你自由。”   楚河在这一瞬间,想到了结婚以后,他第一次给陈铭过生日。   蜡烛点亮,陈铭偏偏拉着他许愿。   等蜡烛熄灭,陈铭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年轻的楚河一开始说“说出来就不准了”,后来被磨得不行,只好说出了许下的心愿。   “祝你幸福、祝你快乐、祝你自由。”   “祝你幸福、祝你快乐、祝你自由。”   “分手快乐。”   楚河抬起手,向后摆了摆,也回了陈铭一句——“分手快乐。”   房门在他的身后合拢,楚河跨步向前走,过往的画面如同快进播放的电影,迅速地在他的脑海里拂过,又因为速度越来越快、无法再辨别清。   楚河下了楼,坐上了专车,车辆顺利地驶入机场,私人飞机的专属航道早已申请成功,楚河上了飞机,在手机切换成飞行模式的前一秒,短信箱里多了一条消息。   ——你要走么?   发件人,赫然是孟一凡。   楚河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一会儿,直到屏幕自动变暗、遮掩了所有的文字。   楚河点亮了屏幕,给孟一凡回了一条消息。   “我认为,我们之间并不合适,以后不必再见,也不必再联系了。”   这条消息提醒发送成功后,楚河拉黑并删除了孟一凡的所有联系方式。   他该有新的生活,彻底地与过去告别。 第99章   楚河上了私人飞机, 然后发现他大哥竟然也在——楚河挂着无线耳麦,正在开远程视频会议,楚河没打扰他, 但他们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   楚河坐在了离他大哥稍远些的座位上,楚家的工作人员递上了现磨的咖啡,楚河喝了一小口, 又接过平板查看自己去国外后的安排。   和楚江满满当当的工作安排不同,楚河有几个相对惬意的选项。   楚河对比了一会儿, 还是决定住在楚家名下的庄园里, 先接受为期三个月的语言学习,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他决定做得很快,就放下了平板电脑, 抽出了一本之前看过一半的外国悬疑小说,接着看了起来。   书页翻了不过七八十页,眼前就多了一道阴影,楚河抬起头,发现他的好大哥正站在他的面前, 正低头看他。   “怎么?”   “爱看小说?”   “还行。”   楚河正想合拢书,没想到楚江顺手抽出了他看的书, 瞥了一眼作者,问:“喜欢这个作者?”   “……也还好吧,听说是个金发碧眼帅哥,很有才华。”   “那就叫他陪你待几天。”   “啊?”楚河现在也比较了解家人们颇为“神奇”的脑回路, 他哥说的“陪几天”肯定不是那种单纯的陪几天。   想到这儿,楚河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连说:“我只喜欢他的书。”   楚江拍了拍他的头,说:“不喜欢男人了?”   楚河警惕地回答:“我不喜欢女人。”   “那就是暂时不想再碰别人?”   “没想好。”   楚江低笑出声,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对楚河说:“到我这边来,该上课了。”   “……”楚河还真没想到,即使他出国了,他大哥的“每日一课”竟然还要继续。   他在得知楚江的身世后反复表达过很多次无心家业的想法,楚镇天和楚江看起来也同意了,但似乎依旧不愿意“放过他”。   快乐的小说时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长达两个小时的“精英教育”,课程刚结束,楚河就打着哈欠去睡了一觉,睡醒后又在飞机上吃了一顿饭,等看完了手中剩下的半本小说,飞机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楚家在海外远比在国内来得高调,楚河下飞机的时候,被接待的排场震了震,等没了外人后,才悄悄地和他大哥咬耳朵说话:“……是不是太夸张了些,就咱们两个人。”   楚江闷笑出声,伸手揉了揉楚河的脑后:“我甚至还觉得有些不够,你是我最珍重的弟弟,和该享受最好的一切。”   楚河没忍住,脸有些红了,他向后撤了撤,有些抱怨似的开口:“够了啊,不要总摸我的头发。”   楚江含笑答了一句“好”。   虽然在楚河的“强烈抗议”之下,楚江没有给他安排什么英俊知名作家,但还是暗搓搓地安排了些靓丽温顺的男人,负责楚河的衣食起居。   隋家兄弟都陪着楚河一起出了国,落地之后,隋枫忙于应付外头的事,隋鑫则是充当了楚河“贴身管家”的角色,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随时都在。   楚河安定了几天后,也有余力关心下对方的生活,便随口问:“你怎么也随我出国了,不是马上就要和男朋友结婚了?”   隋鑫将手中刚刚倒好的红茶递给楚河,温声说:“些许小事,少爷何须挂念。”   “婚姻大事,总归不是小事。”隋鑫看起来不太想说,楚河还真有些好奇了。   隋鑫垂下眼,片刻后,到底说出了口:“我与他,已然分手了。”   “哦?”楚河之前半点风声也没听过,倒是有些惋惜了,“为什么啊?你们的感情不是很好么。”   “是我做得不对。”隋鑫口风倒是紧。   “你出轨了?”楚河直白地问。   “少爷一定要知道么?”隋鑫倒没有生气,这话说出来,更像是纵容。   “好奇,想知道。”楚河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系得板正的最上方的纽扣上,“如果只是意气用事,我倒是希望你们能复合,总归是这么多年的感情,可惜了。”   “他希望我能留在国内与他结婚,不要跟随少爷一起出国。”   “这不早说,”楚河移开了视线,“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好好哄哄人……”   “他希望我离开楚家,将精力从如何服侍楚家的雇主们,更多地转到家庭里。”   “……这要求也没错啊。”   “但我做不到,”隋鑫摇了摇头,难得有些迷茫,“我自小就生活在楚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无法想象,离开楚家后,我会过怎么样的人生。”   “那你……”   “或许我和他并不合适,他是个很好的男人。我们在谈分手的时候,已经聊得很透彻了,我们都不愿意退步,也就只能选择分开。”   隋鑫看起来有些心情低落,楚河也跟着有些难过起来,他说:“你有什么想要的么?我想让你开心一些。”   隋鑫轻轻地笑,他说:“少爷,我更想让您开心一些,比如,您想使用我么?” 第100章   楚河有一点心动, 他对隋鑫的身体的确有觊觎之心,甚至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了。   但不太巧,那时候隋鑫不是单身, 过了那段最想要的时候,到现如今,就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楚河还是选择了拒绝。   “我不太想和身边的人关系弄得太过复杂, 我对你没那么喜欢,不可能让你成为我的男朋友, 如果只是想要一个床伴, 找个陌生人,要远比找个一直在身边的人来得方便。”   隋鑫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会影响我的工作状态的。”   “我不想让未来的你伤心, 当然,也不想让未来的我自己伤心,”楚河笑了笑,顺手拍了拍隋鑫的肩膀,“你只是有一点寂寞, 再加上一点破罐子破摔,并不是真的很喜欢我。”   隋鑫静静地看着楚河, 半响,他说:“您是个很善良的人。”   “谢谢,”楚河收回了自己的手,“虽然很多人认为善良不是一个很好的品质, 但我很高兴听到这种评价,真的。”   “您想玩一会儿游戏么?”隋鑫有些生硬地转了个话题。   楚河也很配合:“当然,你把我的游戏机带来了?”   “随着飞机空运过来了,已经放在您的游戏室里了。”   “带我去看看?”   “好的, 少爷。”   --   世人都说游戏会消磨人的斗志,但世人又不得不承认,游戏的确能让人忘却烦恼、收获快乐。   楚河在游戏室里泡了七八个小时,直到楚江加班回来、发觉他没吃晚饭,才被他的好哥哥“抓”了出来。   楚河一边被“压着”吃夜宵,一边问他哥:“今天上班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么?”   楚江喝了一口药膳,说:“没什么有意思的事,不过抽空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啊?”楚河有些茫然。   “一家影视公司,”楚江的语气十分冷淡,并不认为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用的是我自己的资金,算是送给你移居国外的礼物。”   “……哥,”楚河有些无奈,“你好像总是在用各种名目送我昂贵的礼物。”   “有么?”楚江“啧”了一声,“并不昂贵,只是顺手,你是我最珍重的弟弟,对你好会让我心情愉悦。”   “你可真是……”楚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想要回报我的话,就每天过得更快乐一点吧,”楚江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格外温柔,“你已经远离了国内的那些烂人和烂事,身体已经出来了,心灵也可以出来了,放松心情,谈谈新的恋爱,把那些不开心的都忘掉吧。”   “哥,你说得倒是简单,”楚河苦笑出声,“我还需要时间,有时候我憎恨我的记忆力太好。”   “也没有逼你现在就忘记,”楚江在这一刻格外温柔,“只是不想你自己束缚住你自己,婚约已经取消了,你是自由的,可以想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我想天天在家里打游戏……”   “那恐怕是不行的,”楚江抬起手,捏了捏楚河的耳垂,“太伤身体了,楚河,你不太会照顾自己,还是要多听我的。” 第101章   楚河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在这一瞬间,感性得几乎想落泪了。   他总是关注与他人的感受,习惯性地为亲近之人让渡自己的权益, 对待身边的人总是留下几分温柔情面,他以为这样做就会让身边人得到幸福,却没想到世事难料, 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是憎恨陈铭的,也是憎恨孟一凡的, 但偏偏又本能地为他们找到了很多可以被原谅的理由, 又总能轻易地发现对方“没那么坏”的地方,让他下狠手虐待对方,他于心不忍, 但叫他就这么原谅他们,他又做不到。   幸好有楚江,幸好有他大哥,愿意拉他一把,让他从混乱的关系里解放出来, 离开过去的纷纷扰扰,过上全新的日子。   他让他感觉到, 自己是被无条件地、珍重地喜爱着的。   就连对方说着想管着他的话语,他竟然也是满心欢喜。   ——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的状态不太正常了。   楚江在此刻叹了口气,说:“要看看心理医生么?”   楚河几乎立刻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那哥哥带你出门玩几天, 好不好?”   楚河是知道他大哥日常工作有多忙碌的,委婉拒绝的话却没有说出口,而是被他大哥的手捂住了。   “听我的。”楚江沉声说。   楚河眨了眨眼睛,竟然也就答应了。   --   楚江没说安排, 楚河竟然也没问,第二天依旧是睡到了自然醒,醒来之后早饭也不必吃了,直接和他大哥吃了个午饭。   楚江开了个视频会议,楚河玩了一会儿游戏,等眼睛有些发痛、下意识地揉了揉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楚江的声音。   “出去玩么?”   楚河就像是读书时被班主任抓住“做坏事”的学生似的,直接暗灭退出了游戏。   楚江轻轻地笑了一声,说:“走吧。”   楚河有一段时间没出门了,他正要自己去翻衣服,却被身边的工作人员拦住了。   他们亲自为他挑选衣物,询问他的意见,如果不是他表示反对,看样子还想亲自帮他穿好。   楚河也是直到这时才发现,他竟然不知不觉间又多了很多既贵又漂亮的衣服。   他问隋鑫怎么回事,隋鑫低眉顺眼地回答:“大少爷闲暇的时候派人送过来的,据说每一件都是亲自挑选的。”   “……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大少爷吩咐过,这些小事,不必特意向您汇报,除非您主动问起了。”   楚河听了这话,心中熨帖,脸上也没忍住带了笑。   隋鑫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又很快移开了,取出了一盒名贵配饰,任由楚河挑选。   楚河这次倒是精心选了选,恰好选中的也是他哥从前送的,他离开了衣帽间,一眼就看到了他哥——他似乎正在接听电话,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楚河莫名就能看出来几分不快。   楚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楚江很快结束了通话,对他说:“过来。”   楚河很听话地走了过去,想了想,还是直接问:“有什么不开心的么?”   “我太太要和我离婚,我答应了。”楚江很平静地说。   “啊?”楚河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不必管。”   “……”楚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句,“孩子还小呢,你们多少考虑下孩子。”   “不是我的孩子,我没碰过她,”楚江平静地解释,“我和她之间只是一场交易,现在她想毁约、也愿意付出代价,我没有理由不同意。”   或许是因为最近得知了太多“隐秘的真相”,楚河听了楚江这番话,竟然不觉得有多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微妙感。   他想了想,只问了句:“你要回国处理这件事么?”   “委托律师全权代理解决。”   “父亲会同意么?”   “他管不了我的事。”   这话说得就有些狂妄了,但楚河看着楚江沉静的脸,又觉得楚江完全能做得到。   他有点羡慕楚江的性格和能力,只是羡慕,不带有一丝一毫的嫉妒。   楚江打断了他刚刚泛起的思绪,说:“走吧,我们去看球赛。”   “今天还去?”   “当然,这只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电话,不足以打乱我们的计划。”   --   楚河与楚江并肩坐在豪车里,前后左右都有车辆随行,楚河透过车窗看了一会儿,然后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果然,由俭入奢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又在胡思乱想了?”楚江拿了瓶冰镇的饮料,冰了冰楚河的手。   楚河下意识地屈起手指,然后接过了冰饮料,说:“哥,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你很好懂,”楚江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以前觉得应该给你些自由,看破也不说破,现在想来,你这种性子,就应该严格看管起来才对。”   “……什么叫严格看管啊,”楚河出声抗议,“哥你正常点,不要吓人。”   “这就害怕了?”楚江含笑看他,“真是太乖了,乖到我都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了。” 第102章   或许是因为在此刻太在意楚江, 楚河几乎是立刻领会到了楚江话语中的含义——“大哥,你要离开了?”   “并不是现在,”楚江温和地看着他, “我还要陪你在国外待上一段时间的,只是不能一直待下去,国内还有很多工作和事物需要处理, 但我保证,只要我有时间, 就一定会过来陪你, 好么?”   平心而论,楚江这番话说得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也是他们在之前的交流沟通中反复确认过的“事实”。   但楚河还是无法避免地感受到了些许失落——或许是因为,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绝大部分的感情又转移到了楚江的身上,某种意义上,楚江成了他新的“精神支柱”。   “不想离开我?”楚江像是在明知故问。   “也还好。”楚河总不能实话实说。   “不想离开的话,那就不离开, 我回国你也跟着回去?”   “……”楚河一时哑然,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即使你回国, 我依旧可以让那些你不喜欢的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楚江的话语很流畅,似乎已经充分思考过这个问题,“只要你不会因为熟悉的环境又想起他们, 只要你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忘记他们的坏处、只记得他们的好处,又按捺不住地想去见他们……”   楚江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楚河已经完全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   他不得不承认, 楚江真的很了解他。   在这种大前提下,他是不太愿意回国、考验自己的决心的。   两人一时无话,暂时搁浅了这个问题,好在车队很快就抵达了足球场,他们通过VIP通道进了看球的专属包厢,工作人员送上了酒水和餐食,楚河左耳带上了同步翻译耳机,他问楚江:“你喜欢哪只球队?”   “你呢?”楚江将问题踢了回来。   楚河指了指右手边的球队,说:“以前我读大学的时候很喜欢这只球队,但后来我喜欢的球员都转会离开了,也就不怎么看它的比赛了。”   “你喜欢哪些球员?”   “我算博爱的……”楚江如数家珍地说完了当年喜欢的球员,末了补充了一句,“很多人都已经退役了,即使还在踢球的也去了很不受关注的联赛,每天踢踢养老球,只等着赚够钱退役了。”   “那还喜欢么?”   球赛已经开始了,楚河第一次在包厢里看球,心神已经全部被比赛的状况和耳机中解说的声音吸引了。   他没有细想,回了句:“喜欢,我可能比较长情吧。”   楚江“嗯”了一声,变得安静起来,似乎也在专心致志地欣赏比赛。   比赛结束的时候,楚河比较熟悉的那家球队以1:3的比分落输了。   球员们和看台上的球队球迷们看起来都很沮丧,楚河倒没什么感觉,只是将杯中的香槟饮尽,然后对他哥说:“在包厢里看球的体验很好,谢谢哥哥。”   楚江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说:“我还安排了演唱会。”   楚河说出了一个歌星的名字,楚江点了头。   “……她在五年前就宣布不再举办演唱会了。”楚河盯着楚江看。   “想看么?”楚江直戳要点。   “想看。”楚河忍不住笑了。   演唱会定在不远的场馆里,虽然官宣得很仓促,但那位歌星名气极大,所有的演出票依旧被一抢而空。   楚河和楚江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距离近到楚河甚至能看到那位歌星的纤长的睫毛。   歌星多年没有办演唱会,唱功竟然保持得还不错,楚河很快就加入了全场大合唱的行列,他一首接一首地跟唱,仿佛回到了自己最年轻的那段时光。   他的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沙哑,极度的精神亢奋之下甚至连喝水的需求都忽略了。   ——然后他就被楚江扣住了后脑勺,被温柔而强势地喂着喝了几口水。   楚河倒是没有被呛到,只是喝了水后,就从那种近乎于沉浸的状态里“出”来了,他不再大声跟唱,而是小声哼着,哼着哼着,又下意识地去看他的哥哥。   ——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第103章   演唱会结束后, 在楚河的强烈反对下,楚江并没有将那位结束演奏的歌星带回庄园——即使这只是一件需要随口吩咐的小事。   晚餐吃的是清汤牛肉火锅,楚河尝了尝, 发觉和他在国内楚家老宅吃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就多嘴问了几句——果然,无论是厨师还是食材都是空运过来的, 包括煮这锅火锅的山泉水。   楚河止住了思考这顿火锅耗费多少的念头,全心全意地欣赏口中的美食, 碰到好吃的肉类, 还会建议他哥试一试。   楚江涮肉吃得不多,面前是一大盘不加沙拉酱的沙拉,他有健身的习惯, 也经常接受医生的检查,薄衣下面是精实的肌肉,又学习过些自由搏击,楚河估量了一下,五个他也打不过他。   唔, 看起来很让人有安全感的样子。   楚河收敛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吃完了饭, 又陪着楚江在庄园里转了转。   楚江竟然问了问他读书时候的往事,楚河兴致勃勃地聊了聊,他谈到了自己大学时加入的社团、提到了自己第一次参加演讲比赛就得了第三名的“小成绩”,他已经刻意地不去提起他前夫了, 但还是难以避免地想到了对方。   好在楚江及时察觉,并岔开了话题。   两人分开的时候,楚河的心情很好,甚至是带着一点笑意的。   直到他在自己的房间里, 看到了他白日里提过的曾经的球队明星布莱尔,对方的身上只围了一条毛巾,用还算熟稔的中文对他说:“楚少爷,如果您不愿意使用我,也请不要赶走我,好么?”   楚河在这一瞬间,感觉世界真是荒谬到可怕。   “……谁让你来的?”楚河又在明知故问了,他有些急切地想得到一个和他所预想的截然不同的答案。   “楚江少爷,您的兄长。”   楚河闭了闭眼,他又问:“什么条件?”   “什么?”   “你来这里,我大哥开了什么条件?”   布莱尔说了几句“sorry”,然后低声说:“条件很优渥,我甚至无法拒绝,但很抱歉,交易保密,具体内容我无法同您说。”   楚河睁开了双眼,看着对方光滑的下巴,他记得对方从很多年前起就不爱剃胡子,明明很年轻却胡子拉碴的,他们这些球迷总是热衷于收藏他偶尔剃胡子的照片,然后私下里调侃他:“胡子一刮,又是十八。”   布莱克曾经是世界顶级的射手、饱受信任的队长,后来却因为伤病状态一落千丈,他没有仰仗自己的名气、跑去二流球队踢养老球,而是选择了退役,退役后鲜少露面,上上次上热搜是他和女友和平分手,上次上热搜则是他的经纪人挪用他的资产赌博、被发现后锒铛入狱。   “你的财务状况很糟糕?”楚河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布莱克眨了眨眼睛,他说:“对接人员说您看过我的球赛,看来不止这样。”   “我可以——”我可以资助你一些金钱,你不必如此。   “NoNoNo——”布莱克上前一步,很大方地抱住了楚河,“请不要施舍我,或许,你想要摸一摸我的胸肌?”   “你经常——”你经常这样么?   “第一次,”布莱克的手掌拍了拍楚河的脊背,“您是我第一个客人,如果没有意外,也会是我最后一个,这是写进合同条款里的内容。”   “我不太喜欢你。”楚河说这句话的时候,脸靠近着对方的胸肌,那里应该经过了脱毛处理,看起来很好摸,也很好捏。   “或许您需要一个人肉抱枕?”布莱克像一位年长的兄长、可靠的前辈,“您的兄长看起来很担心您,退回我或许还会送来其他人,我不会做任何会让您感到威胁和不适的事的。”   “……我不需要人体抱枕,”楚河有些艰难地开口,“也不需要任何人。”   布莱克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略略松开了楚河,用那双忧郁的湛蓝色的眼睛盯着楚河看:“要不要试试亲吻?”   楚河略抬起头,正要开口说“不”,布莱克就凑过来吻上了他的嘴唇。   或许是布莱克吻技高超,也或许是楚河素了太久,只一个吻,就能让人头晕目眩,产生本能的生理反应。   布莱克展现出了很强悍的攻击性,但还是在楚河感到不适的时候近乎温顺地后退了一步。   彼时他们已经糊里糊涂地滚到了床上,身上的衣服也所剩无几、几乎是坦诚相对了。   布莱克像是被勒紧了锁链的野兽,后退、下滑,最后以跪坐的方式展现了自己的臣服。   他攥了攥手心,像是终于做下了决定,低垂下了头……   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楚河并没有阻拦对方,他看着对方金灿灿的头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权钱的美妙。   他看着他年少时的偶像、曾经以为高不可攀的男人,违逆着本性,微笑着为他服务。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又仿佛有什么东西重新塑造了起来。   楚河摸着对方的头发,享受着对方堪称青涩的服务,然后在他弄疼自己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抓起对方的头发。   你让我痛,我就让你更加痛,本来就该如此,不是么?   布莱克弄了很久,楚河一直没有呈现出另外一种状态。   他抬起了头,深吸了几口气,想要继续,楚河摸了摸他的脸,说:“换种方式吧。”   这句话是用英文说的,用的是布莱克曾经很爱用的那种语调和姿态。   曾经布莱克当队长的时候,每次与球队教练和队友沟通的时候,很爱说这句话。   “换种方式吧,我们能赢。”   布莱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身体僵硬了几秒钟,但还是顺从地向上。   他的身体在上,却被迫容纳了属于他人的东西,还要用运动员的身体,让那东西更方便地利用自己的身体寻求快乐。   楚河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汗水从对方的脸颊和身体上滚落。   他轻轻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快一些,布莱克,你可以做到的,是吧?”   “当然。”   布莱克凑过来,想吻他的嘴唇,楚河拒绝了。   他说:“太脏了,等漱过口再说吧。”   “好。”   “你能接受什么程度的使用?”楚河的手指抚摸过对方身上的纹身。   “只要不是永久性的伤害,都可以。”   “欠了很多钱吧?”   “……”   “你要听话一些。”   “好的,楚……少爷。” 第104章   楚河第二天起得很迟, 睁开双眼,入目的就是满是自己留下的痕迹的胸膛。   楚河握住了自己的手,但下一瞬又松开了, 摸了上去。   “少爷,早安。”布莱克的声音在他的发顶响起,“昨天睡得还好么?”   楚河没说话, 他只是感受了一下掌心的手感。   “摸起来舒服么?”布莱克又问。   楚河捏了捏,很自然地压在了布莱克的身上。   布莱克没有反抗, 近乎顺从地容纳了楚河, 他的掌心轻轻地拂过楚河的脊背,有点像是在哄孩子。   楚河将晨起的燥意发了出去,又有些昏昏欲睡的意思了。   布莱克吻着他的耳垂, 问他:“要在床上吃早饭么?”   楚河强撑着摇了摇头,说:“我要去见大哥。”   楚河能感受到,环抱住他的这幅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   或许是因为恐惧,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一些情绪。   从他在赛场上随口说出那些他喜欢过的球星,到晚上他踏进自己的卧室发现球星就躺在他的床上, 期间不过数个小时。   闭眼想,也知道楚江和他的手下人, 除了利诱,大概率也有强迫。   不过楚河作为既得利益者,竟然也没有多反感楚江的行径了。   他的好大哥只是想让他快乐,他的好大哥又有什么错呢?   楚河打着哈欠下了床, 去淋浴间冲了个澡,等再回到卧室的时候,布莱克也收拾妥当了,衬衫的纽扣扣上了最上方的那一枚, 依旧挡不住脖子上留下的吻痕。   楚河生了些恶劣的心思,还没有付出行动,布莱克就凑了过来,解开了他的浴巾,仔仔细细地帮他擦掉了身上的水痕。   “头发有些湿了,帮你吹干么?”布莱克温声问。   “你好像很会照顾人。”楚河单纯感叹了一句。   “……”布莱克没接这句话。   “是习惯了照顾你的前妻么?”楚河轻声问。   “……是。”布莱克很不想回答,但不得不回答。   布莱克曾经有一段让人羡慕的婚姻,他和妻子一见钟情,他不顾身份地位的巨大差异坚持要娶对方为妻。   只是在结婚之后,布莱克的妻子迷失在了所谓上流社会里,挥金如土倒是其次,最要命的是对方开始信奉邪教,甚至希望布莱克同她一起加入其中。   年轻的布莱克像是昏了头,即使全世界都不再看好他们的婚姻、希望他们早日分开,但他依旧爱的热烈。   布莱克的球迷后援会对此表示强烈反对,甚至采取了很多的抵抗措施,但完全没有用处。   直到布莱克退役之后,他们才终于离了婚,提出离婚的人,据说也不是布莱克,而是他前妻。   楚河一边想这件事,一边任由布莱克给他吹头发。   他生出了几分好奇心,就问对方:“你前妻现在怎么样了?”   布莱克拨弄他头发的手一顿,他说:“还好。”   “你们还有联系?”   “……”   “断了吧。”   布莱克沉默了几秒钟,说:“好。”   楚河带着布莱克去了庄园里最大的餐厅,他的兄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在喝红茶。   楚河走进了他,隔着七八米的距离看他,说了句:“早安。”   楚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很自然地将他搂在了怀里,温和地说:“抱歉,没有征求你的同意……”   楚河其实已经将自己哄得差不多了,但楚江一道歉,他又生出些委屈来。   他的头枕在楚江的肩膀上,像是泄愤似的,捶打了对方几下,然后说:“我昨晚过得很快乐,你不要再道歉了。”   楚江像是亲了亲楚河的发顶,他的动作很快,快到楚河都在怀疑,刚刚是不是他的错觉。   “好好吃饭,等吃完饭,哥哥带你出去玩。”   “去哪里?”楚河有些期待。   “去逛逛博物馆,然后再去看看表演。”   “哥,你最近好像不太忙。”   “也还好。”   楚江松开了楚河,将他带到了自己身边的位置上,楚河坐下来之后,才发现布莱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   “他会去另一个房间用餐,”楚江平静开口,“还是你更想让他帮你布菜?”   “……让他去另一个房间用餐吧。” 第105章   楚河没有提让布莱克陪他和他大哥一起出去玩的建议, 尽管他在走进餐厅的时候,的确是这么想的。   但楚江隐晦而明确地透露出了自己的喜好,楚河也不可能去做让对方不开心的事。   况且, 相比较陪曾经欣赏过、昨晚睡过的球星相比,他更想和他大哥在一起相处。   车辆行驶到了一处私人博物馆,为了他们的拜访, 博物馆今天并不对外开放,馆长陪同他们逛了一段, 又识趣地离开了, 楚河就和楚江边聊天边逛博物馆,他有时候对展品有些疑问,楚江竟然能解答得七七八八, 细聊之后才知晓,这个博物馆竟然是楚家出资赞助成立的。   楚河腹诽了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脑后被楚江拍了拍。   “哥?”楚河看向了他。   “只是感觉手感很好的样子。”楚江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喜欢看什么类型的演出?”   “都可以。”楚河对这点并不挑剔,从前他和陈铭在一起的时候, 都是陈铭安排看什么,他就看什么。   他对这些表演并不厌烦, 但轮喜欢,也是没有多少喜欢的。   “有一些特殊的演出……”楚江停顿了一下。   楚河没看他,目光落在了一副展品上,但很自然地接了话:“哥哥, 我不想看那些,我没什么特殊爱好的。”   “你实在是太乖了,”楚江语调平缓,但也听不出有失望的情绪, “那就去看话剧表演吧。”   “好。”楚河点了点头。   --   楚河在入场前还有些担心,他的英文水平虽然有一些,但距离能实时脑内自动翻译话剧演出的台词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   但真正进入观看演出的包厢后,他又完全不必有这方面的顾虑——包厢内安排了专业的翻译人员,会在不妨碍观众欣赏表演的前提下,温声地用英文解释演出的相关背景和台词内容。   楚河很喜欢这场话剧,但在楚江随意询问他对演员的看法的时候,非常谨慎地说了句“都不太喜欢”。   楚江低笑出声,没再问什么了。   --   看过了话剧表演,两人又在河畔的餐厅吃了一顿晚饭,这次是包场,用餐的时候,餐厅还准备了各种有趣的小表演。   楚河不太擅长吃西餐,好在也不太需要他动手,餐厅的工作人员悉心为他服务,让他完全不费力地享受美食。   楚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向窗外的河景和夜景,半响,他说:“哥,谢谢你。”   “一家人,不用谢。”楚江话语中也带了一丝倦意,楚河扭过头看他,发现他竟然在笑。   --   楚河和楚江到家之后、各自分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发觉自己的床上依旧有人,但不是布莱克,而是布莱克的队友汉斯。   汉斯用磕磕绊绊的中文说布莱克有事需要离开,临走前推荐他过来,他就过来“顶个班”。   楚河垂眼看了看对方的脸蛋和身材,倒是没生气,只是问:“你知道要做什么么?”   “当然,”汉斯用那双小狗一样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楚先生,你很英俊,我很乐意陪你的。”   楚河嗤笑出声,问:“方便说说你今晚的价码么?”   汉斯很自然地将身上的浴袍散了,腰部以下不可描述的地方晃来晃去,但被红色的绳索紧紧束缚着。   “我只是很喜欢您,”汉斯的笑容很真挚,“想取悦您。”   ——假话,大概率和布莱克一样,签署了保密协议了。   楚河没有主动靠近对方,但也没拒绝对方的亲近。   汉斯的身体很温暖,楚河慢条斯理地享用他,他们度过了一个还算快乐的夜晚。   第二天,楚河是被布莱克服侍醒的,他摸了摸对方的头发,随口问:“汉斯呢?”   布莱克的动作一顿,他说不出什么话。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漱了漱口,回答:“他要去参加晚上的时尚活动,如果您需要的话,他可以取消行程,回来……”   “那倒不用了,”楚河的表情很冷淡,“相比较他的动态,我更好奇、你昨天去做什么了?”   “……”布莱克沉默了几秒钟,又在楚河的视线下变得更加温顺,“去看了一个朋友。”   “谁?”   “奥斯特。”   楚河对这个名字也不陌生,他说:“我记得他是你们这一批人里,婚姻最美满、过得最幸福的一个。”   “……”布莱克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怎么,又想推荐他上我的床?”   布莱克竟然没有否认。   “我不和已有固定伴侣的男人上床。”   “他已经在办离婚手续了,”布莱克低垂下眼,“他的日子过得很难。”   “我又不是在开救济站,”楚河感到荒谬又好笑,“你难道要把你那些过得不太如意的队友全都塞给我么?怎么,要给我组一个足球队的情人团?”   布莱克沉默片刻,竟然“嗯”了一声。 第106章   楚河感觉有些荒谬, 他重复了一遍:“我不是做慈善的。”   布莱克很无奈地笑了笑,他说:“楚少爷,我不会也不敢强迫你做任何事, 只是相较于一些陌生人而言,我对曾经的队友们更加熟悉,也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奢求太多、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我们之间也不会因为嫉妒而彼此攻讦,会更好地服侍您的生活。”   布莱克这番话听起来每一句都是在为楚河考虑, 但莫名有种“推销”的意味。   楚河开口拒绝:“我不需要所谓后宫团, 也不想要太过复杂的关系。”   “并不会很复杂,只是将球队的成员聚集在一起,如果您想要的话, 我们会为您提供服务,如果您不想要的话,权当是收集一批不讨厌的‘手办’,您过去曾经喜欢过我们球队,不是么?”布莱克的态度几乎称得上谦卑了, 他好像不是在做“拉皮条”的事,更像是以队长的身份, 极力为他曾经的队员们争取到最好的机会似的。   ——这年头,组团做别人见不得光的情人,还是一件大好事了?   楚河感到荒谬,他忍不住质问布莱克:“这恐怕只是你和少数人的想法, 你不能代替他们做决定,更何况,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主意……”   “楚江先生给所有人都发了邀请函,并没有人拒绝, 我只是被挑中的那一个,”布莱克温和地解释,“足球运动员的巅峰期很短,从离开原球队后,大家都在走下坡路,无一例外,能够留在您的身边,这对我们而言真的是很好的机会,您可以试用下我们,如果不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驱逐我们的。”   “……”楚河不知道疯了的是这个世界、还是他自己,“我需要想一想。”   “我准备了一份他们的资料,少爷愿意看一看么?”布莱克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份文件夹。   楚河盯着文件夹蓝色的封皮,随口问:“中文的?”   “中文的。”   “我大哥派人整理的?”   “……”   布莱克没有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楚河嗤笑出声,他换好了衣服、拿起了文件夹,直接去找他的好大哥了。   --   楚河推门而入的时候,楚江正在打电话,他想退出房间,楚江却向他招了招手,说:“父亲的电话。”   楚河对楚镇天的感情很复杂,因而在出国后只和对方发过几次消息,但他也只是略犹豫了几秒钟,就走过去,接过了楚江的电话,同他的父亲交流起来。   两个人刚开始说的话没什么营养,勉强算是寒暄和问候。   就在楚河想要结束对话、将手机交还给楚江前,楚镇天告知了他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孟一凡正在办理相关手续,很快就会出国找你,当然,你可以拒绝与他见面。”   楚河猜想,楚镇天应该和孟一凡之间达成了交易,至少他没有再阻拦他出来找他了。   他没什么质问的想法,只是叹了口气,说:“爸爸,我是真的不太想见他。”   “那就不见。”楚镇天这句话说得轻快,“你要心狠一些,这样会过得更快乐。”   楚河不太想再和他父亲交流了,直接将手机递给了楚江,说:“哥,你和他继续聊吧。”   楚江“嗯”了一声,又安慰了一句:“不想见就不见。”   楚河笑着点头,他没有什么继续谈话的想法,转过身离开了楚江的房间。   ——他原本是想和他大哥聊一聊,叫他取消给他开“后宫”的计划的,不过现在,他改主意了。   孟一凡对他的执念源自喜欢,而这喜欢最初大概率是源自对他和陈铭之间感情的嫉妒,他或许认为他是一个重感情的、值得信任的男人,如果想让对方打消念头,那不妨毁了这个“刻板印象”吧。   他就应该夜夜笙歌、情人无数,这样的他,孟一凡应该也不会再喜欢了吧。   他想让他放弃,他是真的很喜欢现在在国外的生活。   --   选择坚守原则很难,选择放弃原则、堕落下去却很容易。   布莱克的动作很快,不到两天,二十多个他曾经的队友就搬进了城堡中,用的名义是“球队联谊交流”,有媒体抓拍到了部分队员下飞机的照片,但没有发布出去——楚家的舆情人员非常专业,而权钱能解决几乎一切的问题。   楚河还是很喜欢布莱克的身体,或者说,他还没有玩腻他。   但布莱克显得格外大度,他会向楚河夸赞他的队友们,从球技到床技,从性格到外表,楚河在和这群颜值都不错的男人们相处几天后,很自然地选了个喜欢的,发生了不可描述的关系。   运动员们都很热情、体力也不错、彼此之间又很会互相“提携”,过了几十天,这群人,楚河都沾过了一遍,他对他们比较满意,楚江询问了他的意思,就派专人处理了这群人的合同和其他关系,成立了一家足球公司,将所有人都签了回来,公司的老板,就是楚河本人。   布莱克和他的队友们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他们更加殷切、体贴地为楚河服务,楚河过得很快乐,他虽然对这群人都没什么感情,但生理上的满足总归让人愉悦,而在利益的强行捆绑之下,这群人也很难主动离开他,除非他玩腻了,想要驱逐他们。   而为了不被玩腻,这群人总要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去讨好他。   某种意义上,倒成了“正向循环”了。   孟一凡闯进城堡的那一天,楚河枕在布莱克的大腿上,接受他的队友奥斯特投喂樱桃。   楚河没有想坐起来的想法,他依旧躺在布莱克的腿上,说:“那就让他进来吧。”   见一面也好,希望对方彻底死心,他不太想虐待他,但也完全不想再和他搅合在一起了。 第107章   孟一凡走进门的时候, 楚河很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倒不是孟一凡身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事实上,他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依旧阴郁,依旧美丽,依旧不太正常地、炙热地盯着他看——像是很喜欢他似的, 哦,不对, 的确很喜欢他似的。   变得更多的人, 其实是楚河自己。   他感觉自己已经被所谓上流的社会同化了,没什么人逼迫他,只是环境慢慢地影响他, 叫他的底线一退再退,最后沉浸在了欲望的海洋里。   他当然可以解释,说这一切并不完全是他的问题,是他遇人不淑,碰上了陈铭和孟一凡这对“卧龙雏凤”, 是他被引诱了,他的父亲和兄长都在让他更肆意一点、为他创造了太多的机会……   但楚河也很清楚, 最终做出选择的人是他。   他选择“杀死”了那个追逐于情爱的自己,走上了一条他过往从未想过的道路。   楚河有些意兴阑珊,他没有率先打破沉默,只是任由孟一凡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了他。   他看着对方熟悉的眉眼, 很突兀地想到一段往事。   那时候的他和孟一凡还是友人。   有一个冬日的午后,孟一凡约他去喝咖啡。   他家的小区周围其实没什么好咖啡店,楚河知道孟一凡挑剔,就提议去远一点的地方喝。   孟一凡却将手中的棋子一颗颗地扔进了容器里, 说:“就去你家附近的那家吧。”   “那我请你。”   “好。”   他们一起换好了鞋、穿上了外套,走出单元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楚河有些踌躇,他问孟一凡:“还去么?”   孟一凡抬起手,哈了一下冷气,说:“当然,我不怕冷,你怕么?”   这显然是一句假话。   不怕冷是假的,但想去的心思是真的。   楚河将自己手上的手套摘了下来,递给了对方,说:“你戴上手套,我们去咖啡店吧。”   孟一凡没有立刻接手套,他只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楚河,过了几秒钟,他说:“我又不是陈铭,你把手套给我做什么?”   “你冷啊。”楚河下意识地说。   “你看到陌生人冷,也会把自己的手套摘下去给他么?”   “那倒不会,”楚河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太忍心你挨冻。”   孟一凡轻轻地笑,他向楚河的方向走了一步,楚河却向后退了一步。   “你可别再一激动就要抱我了啊,我是有男朋友的人,男男授受不亲啊。”楚河这话说得有些夸张,但他的确是想和孟一凡保持些距离的。   ——虽然陈铭并没有流露出吃醋的情绪,甚至在孟一凡上门的时候,非常放心地拎着钥匙离开,说要和朋友一起逛街。   ——虽然孟一凡大概率是个直男,也只是想表达下兄弟情义。   但楚河很有已婚男士的自觉,他很喜欢陈铭,也很喜欢现在的婚姻生活,并不想和任何人产生暧昧的关联。   孟一凡那一刻的表情很奇特,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楚河当年以为孟一凡有点伤心,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很伤心了。   他是真的很爱他,但这种爱是畸形的、不道德的、也不会为当年的楚河所接受的。   楚河安慰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孟一凡脸上的情绪就散得一干二净,他说:“外面的雪好大,咱们快些走吧。”   “好。”   孟一凡第一次来楚河家玩的时候,司机很努力地将车开进的小区,但并没有成功地找到车位,等到第二次的时候,孟一凡就让人把他放在小区门口,他自己走进来,等他要走的时候,司机也是去门口接他。   从小区到咖啡店步行只需要十分钟,孟一凡没提坐车的事,楚河也没提,两个人并肩走在雪地里,路上也没什么人,恍惚间有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错觉。   楚河那天穿的是雪地靴,孟一凡穿的短靴,防滑能力不太好,楚河看着对方打滑又站稳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还是伸出手,挽住了对方的胳膊。   “扶住我。”   那其实是很短的一段路。   等他们到了咖啡店门口的时候,孟一凡还有些恍惚,楚河向外抽手臂,他才松开了他。   “我请你喝咖啡吧。”孟一凡轻声说。   楚河没应这句话。   他们两个人一起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可以一边看雪、一边喝咖啡,楚河很喜欢这家的咖啡,孟一凡喝了一口,楚河问他怎么样,他笑着说“还不错”。   那天他们没有聊什么有营养的话,好像只谈了谈电影,又复盘了一下刚刚的棋局。   哦,对了,孟一凡还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和你太太,是怎么相爱的呢?”   楚河不需要思考很久,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算得上日久深情吧。”   “如果……”孟一凡的话只说了个开头。   “怎么?”   “没什么。”   “哦。”   咖啡喝得差不多了,窗外的雪也停了,隔着厚厚的云层,太阳的轮廓若隐若现,很是漂亮。   “我们似乎该走了。”楚河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估摸着陈铭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我已经让司机来接我们了,”孟一凡的表情淡淡,仿佛刚刚的笑容只是一场错觉,“雪太深了,我送你回去吧。”   楚河从短暂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看着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孟一凡,叹了口气,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第108章   “想你了, ”孟一凡轻轻地笑,他俯下身,又觉得自己的身量太高, 干脆蹲在了楚河的床榻边,“好久没见到你了,我感觉我像失去了水的鱼, 快要死掉了。”   楚河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倒没看出多少憔悴来, 他有心想问“那你现在怎么还活着”, 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你别蹲着。”   孟一凡凑近了楚河,伸手去摸楚河的手背, 楚河缩回了手、躲开了。   “在国外过得开心么?”   “很开心,”楚河毫不犹豫地回答,“远离了过去的烂人烂事,身边也豢养了一些情人,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那就好, ”孟一凡竟然笑了起来,他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毫无阴霾, “你过得好,我很高兴。”   “见也见过了,你是不是也该忙你的事去了?”楚河下了逐客令。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孟一凡仰着头,看着有些可怜。   “你总不会缺一顿饭吃的, ”楚河叹了口气,“和你吃饭我会不开心,你一定要难为我么?”   “我记得,你答应过会陪我吃一顿饭的。”   孟一凡这话说得笃定, 楚河想了想,才从记忆的深处想起了一段往事。   在孟一凡突兀的不告而别以前,楚河与孟一凡的关系已经变得非常紧密,称得上非常要好的友人了。   三人一起吃饭很频繁,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次数同样也不少。   孟一凡出手阔绰,恨不得每次都要买单,楚河对此非常不适应,陈铭宽慰他:“对于孟这种富家子弟来说,撒钱才是日常,他想让咱们过得好一些、从咱们的身上汲取情绪价值,那就让他撒钱好了,你也没必要和他分得那么清楚。”   陈铭如此说,也是如此做的,但楚河做不到,因而孟一凡请他一次,他就要回请一次,只是双方财力的问题,孟一凡选的餐厅会好一些,而他自己选的餐厅相对而言会差一点。   孟一凡对此有些无奈,偶尔就会和楚河打个赌,如果他赢了,这一餐就是他请,而且楚河不能再请回来。   楚河却也固执,总是不愿意让他赢。   孟一凡不告而别之前,他们仨人一起约好去爬山。   孟一凡坐车过来的时候,陈铭犯了懒、不想起床,于是走出小区门的人,就只剩下了楚河。   在出行路上,他们两个人打了个赌,谁先登上山顶,谁赢。   他们选择了两条不同的线路,不过长度和攀爬难度都差不多。   楚河的体力要比孟一凡好一些,但那天率先封顶的人是孟一凡。   他的脸上汗涔涔的,却带着笑容,远远地就向楚河招手。   他说:“我赢了,我要请你吃饭,约好了啊。”   愿赌服输,楚河自然答应了下来。   ——楚河一贯是信守承诺的,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   楚河想要起身,在他刚刚抬起头的时候,布莱克和奥斯特就非常熟稔地扶他起来了。   孟一凡也从蹲着的姿态慢慢站了起来,他说:“如果你不想出门的话,咱们在这里吃也是一样的。”   楚河的确不想出门,甚至也不想和孟一凡单独相处。孟一凡这个人太聪明、太会拿捏人心、也太了解他,总能通过言语和行为,影响他的情绪和选择。   “就在这里吃吧,”楚河的手揽住了布莱克的肩膀,“和我的球队一起。”   孟一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微妙的、像是真的很高兴的笑容。   ---   楚河身边的工作人员,对孟一凡的突然到访都不是很高兴,具体表现在,孟一凡最后的用餐位置,被安排在了长桌距离楚河最远的另一端。   楚河的身边围绕着这些天发生过亲密关系的球员们,他们一个个盛装打扮、态度亲昵,似乎很怕孟一凡看不出来,他们是楚河的情人。   孟一凡的用餐礼仪很规范,他挑拣着话题和楚河聊天,楚河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餐厅的设计很有意思,彼此之间隔得那么远,竟然能不费力地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共同用餐的人太多,孟一凡并没有“作妖”,楚河被情人们轮番“投喂”,一不留神,倒是比往常吃得更多了一些。   平平无奇的午餐结束后,孟一凡起身告辞,他温柔地说:“我带了一份礼物给你。”   楚河刚想拒收,又听他说:“你不妨先看看礼物是什么?”   “嗯?”楚河起了点好奇心,“是什么?”   孟一凡仿佛有些歉意:“体积有些大,我让人放在了车上,现在叫底下人送过来?”   楚河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有了些不太好的猜想,他说:“我想我并不需要这份礼物。”   孟一凡扯起嘴角、露出了很明朗的微笑,说:“我花了不少力气、带了这份礼物出国,你不要的话,我就送给别的人了,如果别的人也不要的话,我可能随手就丢在哪里了。”   楚河闭上了双眼,沉声说:“你不要做得太过分。”   “我只是无计可施了,”孟一凡轻叹了一口气,“我花费了很大的力气,试图把他从你的生命里拔出出去,最后我才发现,除掉了他,我也没有合适的位置了,你舍弃了他、舍弃了过去、也同样舍弃了我。”   “是你们做得太过分了。”   “的确很过分,”孟一凡并不否认这一点,“所以,你还要他么?不要的话,我把他送给某个权贵,或者干脆送到夜场里,你不介意吧?”   “这和我没什么关系,你的行为是违法犯罪。”   “的确没什么关系啊,”孟一凡的声音有些轻佻,“他自愿的,他同意我这么做。”   楚河睁开了双眼,说:“你们是在逼我。”   “是在求你,”孟一凡低下了他的头,做出了像是很温顺的姿态,“这里很大,你的身边人也很多,不缺两个故人的位置,只要能留在你的身边就好,你想怎么折磨我们都可以的。”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我身边。”楚河缓慢地说,“放过彼此、重新开始,难道不好么?”   “我爱你,”孟一凡话语诚恳,“我比爱我自己,更爱你,为此我愿意舍弃我的财富、权力、自由、尊严和底线。” 第109章   爱是什么?   过去的楚河很清楚, 爱是守护、陪伴,让彼此变得更好。   现在的楚河却无法用过去的定义,来判断孟一凡的情感了。   “强扭的瓜不甜。”楚河平静地开口。   “如果你心更硬一点的话, 也不会给我强扭的机会。”孟一凡同样平静地回答。   “你的存在让我的人生变得很不快乐。”   “是陈铭先拖你下水的,如果我是你,当年就不会答应成为他的男朋友。”   “他有他的问题, 你也有你的问题,”楚河不想在这点上做过多的纠缠, “孟一凡, 你要想好,即使你用这种方式留在我身边,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我想好了, 不管你想怎么报复我、折磨我,我都甘之若饴。”   “你也疯了么?”   “正常的人,能干出我干的这些事么?”   孟一凡脸上带着笑,笑着说自己是个疯子。   楚河感觉自己手有些痒,他是很想打孟一凡一顿的。   但他不怎么喜欢暴。力、更不喜欢亲自动手。   他的目光扫过了留在房间里的几个情人, 他相信只要他下令、他们是很乐意代劳的,而孟一凡也会碍于他的命令, 不会做太多反抗——但事后,孟一凡大概率会报复。   楚河思考了几秒钟,问:“陈铭怎么样了?”   “意识还清醒着,除了动不动就求死之外, 还算正常吧。”孟一凡这话说得轻佻。   “那你把他带过来吧,你们一起在这里跪上一整天,反悔的话随时可以走。”   “只是这样?”   “原本想让你们互殴的,但我估计你们没什么分寸, 要是捅伤对方,我是不是要算教唆伤人了?”   “不算的,”孟一凡摇了摇头,“你的惩罚太轻了,你太容易心软了。”   “如果你们确定留下,那来日方长,倒也不至于现在就把你们搞进医院里了。”楚河落下了这句话,就想先离开餐厅。   孟一凡叫住了他,问他:“不看看陈铭么?他似乎也有满肚子的话,想和你说。”   “能少见一次,就少见一次吧,”楚河的眉眼间流露出浅淡的厌烦,“我和疯子没什么可聊的。”   楚河径直向外走,工作人员推开门,他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好大哥。   楚江身上穿着外套,风尘仆仆,似乎是刚赶回来似的。   “你答应他了?”楚江沉声问。   “父亲放他过来了,你也放他进来了。”楚河面无表情地回他。   “父亲在我身边安插了人,放他进来,不是我的命令。”   平心而论,楚河是相信楚江这句话的,但他也相信如果有一天,他和他父亲放在天平的两端,楚江百分百会选择他父亲,而不是他。   “我知道了。”   “抱歉。”   楚江想拍一拍楚河的肩膀,楚河侧过身、躲开了。   “我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了。”   “楚河,”楚江叫住了他,“我将他们轰走吧。”   “有意义么?”楚河不得不将话说开了,“父亲已经和孟一凡达成了协议,这次轰走了还会有下一次,就这样吧。”   楚江没什么表情的变化,但目光相对的时候,楚河还是能看出来对方有些愧疚的。   只是他不需要愧疚这种情绪,他想要的,一直以来都是偏爱罢了。   他的父亲给不了、他的兄长给不了,曾经的陈铭给不了,而能给的,竟然是个疯子、变态、神经病。   他没有那么缺爱,也没有那么心狠,于是被残存的感情裹挟着。   --   楚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沉沉地睡了一觉。   等睡醒了,换了个餐厅吃饭,情人们依旧殷切地服侍着他,但在这种已经习以为常的服侍中,楚河又不受控制地想到,他们并非是因为喜爱他而这样做,不过是有所求罢了。   不过是有所求罢了。   晚饭结束后,楚河在城堡里遛弯,他的大脑里偶尔会泛起些过去的记忆,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中午用餐的餐厅。   楚河站在门外,他很清楚,孟一凡和楚河就在里面。   他们大抵不会偷懒,而是会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   他们会忏悔么?或许会,或许也不会。   相比较楚河,他们都是很爱自己的人,习惯了难为别人,而非难为自己。   他们会改变么?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不过是两个玩意儿,不是男朋友,更不是伴侣。   没什么需要看重的,更没什么需要犹豫的。   楚河抬起手,推开了门。   门内灯火通明,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   施暴者扭过头,发丝上、脸颊上、身上都是鲜红的血。   他说:“你来了啊。”   他笑了笑,又说:“楚河,如果孟一凡死了,你会原谅我么?” 第110章   楚河竟然不觉得惊讶。   他只是近乎冷静地拿起了手机, 拨通了相关工作人员的电话,说:“速派人来云香厅救人,刀伤, 失血较多,不要报警。”   对面连胜应答,楚河挂断了电话, 他没有再向前走一步的意思了。   孟一凡双眼紧闭,平躺在血泊里, 可能死了, 但既然陈铭这么说,那大概率还活着。   “你会原谅我么?”陈铭的手中握着一把锐利的水果刀,残存的鲜血顺着刀尖滚落, 一滴、一滴又一滴。   楚河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在看很多年前站在天台上、被风刮起衣衫的少年。   “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如果他出事,逮捕你的是警察、审判你的是法院,你不应该问我。”   其实, 当年的陈铭从天台上跳下去,也和他楚河没什么关系, 是他偏偏要救他——插入他人的因果,也就承担了他人的命运。   “你不会原谅我,”陈铭痴痴地笑,他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你不爱我了,连恨都不恨了。”   陈铭还是和过去一样,总能很轻易地猜到楚河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他们共同相处了那么多年,彼此之间如此熟稔, 偏偏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楚河静静地看着他,他似乎应该说些什么,但什么都不想说了。   陈铭将见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膛,他笑着捅了自己一刀,问楚河:“够不够?”   楚河没有阻拦他,但也没有再看下去的想法,他转身就走,只是没来得及避开尖刀捅进血肉的声响,以及陈铭的下一句:“够不够?”   会死么?   应该不会吧。   陈铭既然想用通过这种方式向他赎罪、逼他表现出对他的在意,应该不至于玩脱了直接弄死自己?   不过也不一定,陈铭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现在算大半个疯子,又有那么多次自杀的前科,真捅死自己,也有可能。   要救么?   还是放任他死了就算了?   楚河的面前又摆了一道选择题。   楚河过去总做好人,他感觉很痛苦、不想再做好人了,现在想做坏蛋,却也感觉很为难、总是下不去手。   或许,他该——   在他最终的念头落地之前,隋鑫带着一队人撞开了房门,楚河粗略看了看,有急救人员、也有安保人员,他没再向后看,而是抬步向前走。   陈铭在他的身后略带虚弱地发出声响,他说:“楚河,今晚我原本的打算是捅死他,然后再自杀的,这样就还你一个干净了,可你偏偏来了。”   楚河恍若未闻,连脚步都没有分毫停顿。   他走出了房门,发现他大哥身上穿着睡衣,竟然也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楚河停下了脚步,明知故问:“怎么?”   “你要救他么?”楚江温声问。   “见死不救不是犯罪,”楚河平静开口,“但我不想余生总做噩梦。”   楚江抬起手,压住了楚河的肩膀,说:“今晚陪哥哥一起睡。”   楚河同样抬起手,将对方的手从自己的肩头拨下去,说:“我没那么脆弱,你也安慰不到我。”   他们的视线蓦然相交相对,楚河像是第一次在楚江的眼里看到了如此明显的情绪,似乎是悲伤、似乎是愧疚?   ——他很在意我的。   楚河安慰他自己。   ——他不是最在意的我。   他自己冷冷地说。   楚河别过头,落下了句“你也早睡”,他走得飞快,甚至有些懊悔自己晚饭后偏偏要遛弯的行为了。   --   入睡前,隋鑫前来复命,带来了两个人都在抢救,但大概率死不了的消息。   彼时,楚河正枕在布莱克的胸膛上,玩一些擦边的小游戏。   他“嗯”了一声,内心平静如一滩死海,脸上也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隋鑫又问他要不要吃夜宵,楚河拒绝了,想了想,问:“明天天气怎么样?”   “是晴天。”   “那就办一场小型足球赛吧。”   隋鑫点头同意了,并未询问躺在楚河的身下的球队队长的意见。   布莱克显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他只是温声问:“要不要我再约几个熟悉的球星过来?”   “想让我换换新口味?”楚河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布莱克发出一声闷哼,说:“只是想哄你开心。”   “我还是挺开心的。”楚河享受着感官的快乐,“我很满意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用中文形容,我只是感觉,你看起来,像是要碎掉了。” 第111章   “你的错觉吧。”楚河反驳了一句, 布莱克也只是笑笑,还是那种很包容的笑。   楚河有一点不高兴,咬了对方一口, 布莱克的手慢慢地抚过楚河的脊背,温声说:“要再用力一点么?”   楚河就不说话了。   平心而论,布莱克是个很不错的情人, 床上床下都伺候得不错,很能提供情绪价值, 也对他有几分照看的真心。   只可惜, 对方是需要付费的。   他们之间存在着交易关系,若非如此,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楚河将这点多余的念头压了下去, 放纵自己沉浸在此刻的“温柔乡”里,至少他在此时此刻,不愿意再去想那些复杂的、会让他感到不太痛快的人和事。   --   第二天,天气晴朗,城堡里的足球赛正式开始。   球赛开始前, 布莱克询问过楚河是否要对外直播,楚河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他不是那种霸道的性子, 他也知道仍有很多球迷关注着这些球员的动态,更何况,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作为观众,球员们未必会竭尽全力, 恐怕会更倾向于炫技表演、讨他欢喜。   除去他与这些球员之间的交易关系,他也的的确确是很喜欢他们踢球的模样。   楚河坐在唯一的现场观众席上,看完了这一场称得上精彩的球赛,布莱克所在的小队输了, 他看起来有些沮丧,楚河在亲手为赢的小队颁奖后,很自然地抱住了布莱克,说:“你很棒,你是最佳射手,下次赢回来就好了。”   布莱克重重地捶了捶他的肩膀和后背,仿佛他是他要好的朋友、珍重的兄弟似的,他说:“我会赢的。”   楚河很随意地笑了笑,感觉有点像在哄宠物似的。   --   看完了球赛,楚河又去了赛车场。   他过去是没有想过尝试这种娱乐方式的,但经历了昨天的插曲后,他又觉得,试试也无妨。   人总有一天是会死的,楚河现在对自己这条命,也算不上有多珍惜,既然如此,那不妨在有限的生命里,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多尝试一些新鲜的食物和新鲜的快乐,或许也能称得上死而无憾了?   国外的赛车场要比国内的管控松一些,楚河背靠楚家,资产完全达标,纵使没有自带跑车,赛车场的教练们也精心帮他挑选了入门车辆,又为他安排了极为专业的训练教练。   楚河其实有段时间没有亲自开车了,他刚握住方向盘的时候,内心甚至还有一些忐忑,但转念又一想,他连死都不怕,内心就变得无比平静,很快就敢将车速拉满,也算正式入了门。   接下来一连几天,楚河都泡在了赛车场里,有时候会拉着足球队的人一起去。   楚江得知他玩上赛车后,特地找他聊了聊,叮嘱他注意安全,他难得有些欲言又止,或许是想阻拦他,但阻拦的话语最终没有说出口——总归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隔阂,不复曾经的那般亲密,楚江不想让他更讨厌他。   楚江送了楚河十几辆新款的跑车,专业的后勤保障及医疗团队,又注资入股了负责运营那家赛车场的公司。   楚河领了他这份情谊,抽空陪他吃了顿晚餐,兄弟之间的关系虽然不至于像之前那般和睦,但好歹不至于太过僵硬。   楚镇天人在国内,不知道抽什么风,也给楚河打了个电话。   楚河接电话的时候,刚刚结束了一场赛车场组织的车友赛,他的成绩不算垫底、也称不上好,算是中等偏下,但他跑得很痛快,赛车服下汗涔涔地,有点着急去洗澡、换身衣服。   楚河第一次是挂断了楚镇天的电话的,但对方锲而不舍,接着打了一个又一个,他没办法,只好接了电话。   楚镇天也很有意思,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孟家的资产已经全部被楚家吞并了。” 第112章   “哦。”除了这句话, 楚河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周围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有自己迫切想要的东西,并且愿意为了实现自己的想法, 而付出任何代价。   楚镇天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愿意付出他这个儿子做代价。   孟一凡为了得到重新接近他的机会,愿意付出孟家的财富。   那他自己呢?   楚河突然发现, 他好像没有什么迫切想要的。   他曾经想和一个人白头偕老,然后这个愿望破灭了。   他曾经想和他联姻的对象好好相处, 或许未来也能做到琴瑟和弦, 这个愿望同样也破灭了。   现在的他,有花不完的金钱、肆意挥霍的时间,有为权钱而来的情人, 有曾经不太感兴趣现在勉强能玩的“爱好”。   或许应该感到满足了。   满足么?   楚河轻轻地笑了一声,继续说:“爸爸,你又想做什么呢?”   “我做的事,你哥哥并不知情。”   “哦。”楚河没什么想说的,他信他大哥是真的不知情, 也信他大哥会在二选一的选择中,或毫不犹豫或挣扎万分地选择他的父亲。   他和他大哥之间的问题, 或许并不是他大哥给得太少,而是他想要的太多。   “你现在可以派人把孟一凡送回来了,以后,他再也不会有能力出现在你面前了。”楚镇天语调温柔、满含笑意, 像是在哄人。   楚河没说话,他只是厌烦了这场对话,选择挂断了电话。   而在他挂断电话后不到两分钟,隋鑫的电话也接踵而来, 询问他是否要继续支付孟一凡和陈铭住院疗伤的费用。   楚河的头部向后靠在座椅上,他问对方:“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我爸的人?”   隋鑫沉默了几秒钟,说:“我很想成为您的人。”   “但是做不到,对吧,”楚河莫名其妙地笑了,“断了他们的医药费,然后呢,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死在医院里?”   “会优先刷他们的账户。”隋鑫平静地回答。   如果账户上的余额清零了,死在医院里,也是他们命不好。   在回到楚家以前,楚河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他甚至会“习惯”这些手段。   “我答应了孟一凡,让他们留下了,”楚河隔着车窗,看向雾沉沉的天空,“楚家不缺这点医药费,缺的话,走我私人账户也行,等他们病好了,就送到城堡里来吧,已经养了一个足球队,不差两个故人。”   “……是,少爷。”隋鑫应了下来。   “我不太爱做赶尽杀绝的事,”楚河轻轻地补了一句,“这句话你转告我爸,也好交差。”   “好的。”   楚河离开赛车场,回到了城堡中,布莱克正在做松松软软的蛋糕,楚河有幸吃到了蛋糕切下的第一角——味道出乎意料地好,布莱克询问他要再吃一块,还是算了。   楚河低头看了看这个巨大的、明显是要分给很多人的蛋糕,摇了摇头,说:“分给你的朋友们吧。”   “不,这是你独享的蛋糕,”布莱克将整个蛋糕放在了楚河的面前,“是你的,我不会分给任何人。”   这话说得真是熨帖,就是不知道是反应过来的及时补救,是出自讨好金主的职业不能,还是真的有那么喜欢他、珍重他。   所以说,交易关系,就像是在喝无糖可乐,并没有什么糖,有的是虚假的甜味。   假的总归是假的,算不了真。   楚河笑了笑,说:“太甜了,最近在控制体重,你帮我分给他们吧。” 第113章   布莱克没有理由再拒绝, 他只是用有些担忧的、甚至是有些悲伤的眼神看着楚河。   楚河有点想笑,也有点想哭。   他想他或许不该这么“聪明”,如果真的相信了布莱克的深情, 沉浸在一段虚幻、美好又持久的感情里,或许也能缔结一个“包养出真爱”的故事。   楚河没有再说什么,他很自然地转过身, 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并不意外地收到了一串资产变更的消息——他的父亲像是在弥补他, 也像是在提醒他, 将孟家的大批资产转移到了他的名下。   楚河将消息一键清空,打开了电脑,开始玩之前下载的单机游戏, 借此短暂地逃避现实社会中的苦与痛。   临睡前,楚河换了个晚上陪睡的对象,对方很会甜言蜜语,楚河枕在他的胸上,放弃了思考, 竟然也很快就被哄睡着了。   ——原来他只是喜欢那种被陪伴的感觉,至于陪伴的人, 反而不那么重要。   楚河频繁“宠幸”他人,原本最受宠的布莱克成了那个“看守饮水机”的人,布莱克自己倒沉得住气,只是他的队友们却对此深表忧虑, 甚至齐心协力,帮他搭了个重新获得关注的“台子”。   楚河对此持有冷眼旁观的态度,只是看着他们拼命地讨好他,看着他们拼命地拖拽起看起来要被驱逐出局的队长, 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真挚的情感,只是这份真挚的情感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这支重新组建并不久的球队。   他竟然也生出了些许嫉妒心。   然后在这一刻,仿佛明白了孟一凡为什么会在看到他和陈铭幸福相处的日常后,选择绞尽脑汁地加入、破坏、掠夺。   他想,孟一凡可真是个疯子。   他又想,他自己也不像是很正常的样子。   这场专门为他而举办的派对到了尾声,布莱克被装进了礼盒里,成为了他的礼物。   楚河漫不经心地走上前,用剪刀剪开了礼盒上缠绕的丝带,在很多人的欢呼中,布莱克手捧鲜花顶开了礼盒的盒盖。   楚河与他四目相对,布莱克也只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就别开了眼。   楚河嗤笑一声,伸手接过了鲜花,说:“我很喜欢。”   布莱克凑过来吻他。   他们在人群中接吻,在场的所有宾客都是他的入幕之宾,却像是在“见证爱情”。   哦,可真是荒诞不经。   布莱克重新获宠,城堡里也进了几个新人,是楚镇天和楚江亲自挑的,干净、柔顺,眉眼间还有些“故人”的影子。   新人很年轻,也很会打游戏。   楚河和他们打了几天的游戏,有一天在游戏房睡了,醒来之后发现有人在舔他,也就半推半就地把人上了。   该说不说,年轻人是玩起来比较新鲜,楚河倒也能得到一些乐趣。   只是他关注于游戏帮,以布莱克为首的足球帮就不太乐意了,两边人都是成年男人了,竟然幼稚到使起各种手段“争宠”起来了,仿佛有多么爱他似的。   爱么?   古代的妃嫔们爱帝王么?   答案显而易见。   楚河不耐烦白日里解决这些男人们之间的摩擦问题,赛车场也玩腻了,索性找了个大学去读。   只是入学不到两周,就收到了一堆情书和暧昧邀请,男人和女人都有。   楚河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还是和过去一样,虽然英俊,但也不至于成为万人迷。   唯一改变的,是他身上没有牌子的定制服装,是他上学、放学乘坐的直升飞机,是他身边无处不在的安保团队,是他因为楚家而冠上的种种头衔。   美貌哪里会比权钱更让人沉醉其中、疯狂追逐。   楚河将大部分的线下课程转为了线上课程。   在他听网课的第一天,城堡里送进来了两个旧人,他的情人团们如临大敌,倒是有几分滑稽可笑。   楚河听过了网课,去餐厅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他们。   孟一凡和陈铭穿着城堡里统一发放的陪他睡的睡衣,跪在了餐厅的正门口,像两个一无所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楚河知道他们为什么跪在这里,毕竟之前他答应孟一凡的条件是,他们得跪够一整天,入院前还没跪够,自然是应该补上的。   楚河扫过他们,坐在了餐桌的主位上,他的情人们分别坐在了他的两侧,最受宠的坐在了他的身边,殷切而小心地陪他聊天。   楚河慢吞吞地吃过饭,任由情人们簇拥着他、挡住这俩人的身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临睡前,隋鑫过来询问他晚上的陪睡对象,因为情人太多,而他又不太擅长记忆名字和相貌,隋鑫早就为他做好了电子手册。   楚河慢吞吞地滑动翻阅,并不意外地在最后看到了孟一凡和陈铭的信息。   隋鑫并不敢催促他,只是呼吸沉了沉。   楚河托着自己的下巴看了一会儿,说:“两个人都送过来。”   “……是。”   “帮我准备些道具。”   “好,安保团队申请接入卧室的监控系统。”   “不用太担心,”楚河将手中的平板递给他,“他们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而我也知道我想要什么,不至于闹出人命的。”   “……是。” 第114章   处在不良精神状态下的人, 大多都有自毁的倾向。   楚河晚上看书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句,他倒没联想到什么故人, 反倒是联想到了他自己。   自他出国以来,所作所为和过去大不相同,现在想来, 多多少少有些自毁的倾向。   因为不认同过去的自我,于是就想试试“堕落”的滋味, 那些从前不会做、不愿意做的事, 倒是尝试了七七八八。   快乐么?   楚河扪心自问。   或许吧。   楚河轻笑了一声,他将冰块倒进了红酒杯里,也不耐烦慢慢品鉴, 一饮而尽了。   喝过了酒,楚河抓了把维生素和褪黑素,用冰水灌进了肠胃里。   “冰水伤身。”   “别喝冰水。”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想起。   楚河没看人,只是又倒了一杯冰水,没有喝, 而是顺着人声泼了过去。   离得有些远,冰水似乎没泼到人, 但成功止住了他们的话头。   楚河转过身,又倒了一杯,脚步声渐渐靠拢,杯边出现了一只手, 熟悉又陌生。   “我没让你喝。”楚河扬声提醒。   “好。”   孟一凡的声音有些虚弱,楚河顺着声音看去,刚好看到对方将一杯冰水从发顶倒下,冰水顺着半长的、沾湿的发丝滚落, 搭配上他苍白的、带着笑的脸,很像是阴暗爬行的鬼魅。   “苦肉计么?”楚河明知故问。   “只是想借你的冰,让我清醒一下。”孟一凡平静地回答。   楚河有些手痒,他很想让手背重重地击打在孟一凡的脸颊上,最好将他掼倒在地,也很想抬腿踹在他的肚子上,让他痛苦地蜷缩起来。   暴虐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翻滚,他几乎有些抑制不住自己了。   ——直到这个房间里的第三人发出了声音,他问:“楚河,他好欠揍啊,是不是?”   陈铭的身量要比孟一凡矮一些,之前他似乎一直躲在孟一凡的身后,眼下也不躲了,探出个头来,说着煽风点火的话,脸上竟然还带着笑。   相较于孟一凡惨白的脸色,陈铭的气色倒是很好,他倒是不怎么内耗,纵使亲自捅了孟一凡一刀,也不见一丝一毫的懊悔与歉意。   如果不是相关的诊断确凿无疑,楚河甚至会怀疑陈铭并没有疯得那么厉害,不过是在装疯卖傻罢了。   楚河不接话,陈铭也不气馁,又温声问:“我们这么站着进来可以么?要不还是跪着罢。”   “……”   “做宠物的,能穿衣服么?要不还是脱光吧?”   “……”   室内安静得仿佛可以听到细针落下的声音。   陈铭抬起手,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说:“这样呢?你会开心一点么?前~夫~”   “你可以安静一些。”孟一凡语调不高,陈铭却止住了话语,变得乖顺了起来。   孟一凡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楚河没有阻拦。   陈铭也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边脱边伸手去接孟一凡的衣服,熟稔地将脱下的衣服折叠好,放在了空置的柜面上。   楚河看他动作,短暂地走了个神。   他想起前年这个时候,陈铭翻箱倒柜地收拾衣服,他想帮忙,却被陈铭拦住了,只塞给了他一个果盘,叫他“不要添乱”。   陈铭哼着歌,踩在座椅上,将最上方的柜子打开,将换季的衣服挪出来,一件件抻平、挂好,又将已经洗好晾干的衣服一件件折叠好,装在上方的柜子里。   这活他干得看起来很是从容不迫,但等干完了,脸颊上、脖子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   楚河拿了毛巾、想给他擦汗,却冷不防地被抱住亲吻。   夕阳透过窗户在地砖上留下一块暗黄的光亮,他们就在这处光亮上亲吻、扶过彼此。   那或许是旧日里,最后的相爱时光。   “咚——”   膝盖触碰到了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楚河低下头,目光触及到了孟一凡胸口的伤疤。   陈铭拿刀捅他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想让对方活下去,因而捅得格外深、也格外用力,这疤痕只能再等一段时间,考虑做手术淡化处理,祛除大抵很难了。   实话实说,有点难看。   楚河的目光又落在了对方的脸上,勉强满意了些。   他向对方招了招手,孟一凡就膝行到了他的身边。   他应该是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事,爬得有些不熟练,陈铭在他的身侧边爬边笑他,孟一凡像是没听见,只是专注向前。   楚河用手摸了摸孟一凡的脸,又叫他张开口,检查了对方的牙齿和舌苔,像是在验狗。   孟一凡很乖顺的模样,楚河也有了几分满意。   他随意抓了个项圈扣在了对方的脖子上,然后将人扯上了床。   陈铭却在此时问他:“你不想要我么?”   楚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需要回答。   过去他总觉得每一个问题都需要给予答案,这是对他人的基本尊重,后来他才渐渐明白,他可以选择不回答,只要他觉得快活。   --   楚河这次下手很重,孟一凡倒是比之前放得开,或许是因为识时务,或许是因为喜欢他,或许是害怕他舍弃他选择跪在床下的陈铭?   楚河没有深入去想,他只是在发泄情绪和野望。   最后一轮游戏结束之后,孟一凡想让他枕在他胸口睡,楚河看了看对方胸口的疤痕,没什么胃口。   他说:“要么滚回你自己的房间,要么就跪在床下。”   孟一凡低垂下眼睑,像个没脾气的泥人似的,温顺地说:“我跪在床下睡。”   “你可以和他一起跪,做个伴。”   说完了这句话,楚河合拢了双眼,陷入了睡梦之中。   --   第二天一早,楚河是被弄醒的。   陈铭的胆子依旧很大,他像是不知道畏惧是什么似的。   楚河抽了他一顿鞭子,他一边疼得瑟缩一边往楚河的身边凑,最后还是孟一凡提醒了一句,说“再打就要送医院了”。   楚河扔了鞭子,笑着问孟一凡:“他死了你不会高兴?”   孟一凡竟然也笑了一声,他说:“他死了你会难过,还是让他活着吧。”   楚河盯着孟一凡看了几秒钟,说:“孟家垮了。”   “我知道,”孟一凡仰着头看他,“你会觉得我可怜么?”   “又不是孟家人都死了,你在意的人,应该过得也不会太差。”   楚河是这么推测的,孟一凡没反驳,那就是真的了。   结合上次他去孟家时遇到的场景,现在想来,孟一凡早就想弄垮孟家了,不过是和楚家达成了交易,一箭双雕罢了。   楚河起了撵走他们的念头,他猜测孟一凡应该给自己留了笔钱,不至于真的沦落街头,不过前脚把他们撵走,后脚孟一凡就会弄死陈铭吧,或者,让陈铭生不如死。   单独留下孟一凡,陈铭出门大概率会自杀,单独留下陈铭,他又挺恶心陈铭这人的,不太想和对方相处。   那看起来,这俩人,还是得一起留下。   总归是答应了的。   楚河捏了捏自己的指尖,问孟一凡:“我要是找人把你毁了,我算犯法的吧。”   “算,”孟一凡笑着回答,“不过我可以出自愿证明,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气的话,也可以这么做。”   楚河犹豫了三秒钟,放弃了这个念头,他说:“倒也没有那么大的仇恨。”   孟一凡就凑了过来,低头去亲吻楚河的手背,像是很爱他似的。 第115章   楚河抽回了自己的手, 用湿巾擦了擦手背,说:“你安分些,也管好陈铭。”   孟一凡轻笑出声, 问:“你是不是旧情难忘?”   楚河将用过的湿巾扔进智能垃圾桶里,说:“是甩不开。”   孟一凡用那种“我就看你口是心非”的眼神看着他,楚河别开了眼, 说:“城堡不限制人身自由,想离开的话, 随时都可以离开。”   “我的挚爱在这里, 活下去的理由也在这里,我想不出任何理由离开。”孟一凡轻轻地说。   楚河还没来得及给出任何反应,陈铭倒嗤笑一声, 说:“真这么痴情的话,当初你该坚持不懈撬我墙角,而不是和我滚到床上去,烂人真心,你算什么垃圾。”   孟一凡摇了摇头, 说:“如果不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机会。”   楚河不耐烦听他们两个人互怼, 他冲了个澡,直接出了门。   ——有点意外,但也不算特别意外,他在早餐的餐桌上又看到了他的好大哥。   楚江这次的气色看起来比上次要好了一些, 他告诉楚河他要回国一趟,楚河哦了一声,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   楚江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楚河:“想不想和我一起回国?”   “你觉得我能躲开这些烂人烂事么?”楚河反问对方, “既然躲不开,那我人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么?”   楚江用刀叉切开了一块半生不熟的牛排,餐具上沾染了猩红的血迹,他说:“我可以帮你解决眼前的难题。”   楚河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舍不得他们死,也舍不得他们毁灭。”   作为正常人最起码的怜悯之心,反而成为了他难以摆脱魔咒的束缚。   楚江“哦”了一声,又换了个话题:“以后不打算再联姻了?”   “我是个同性恋。”   “也可以寻找男性伴侣。”   “我身边有一堆情人。”   “不碍事,可以各玩各的,当然,你希望对方忠贞,也可以。”   楚河摇了摇头,拒绝得很认真,他说:“那样荒诞的婚姻,我不想要,以后也不必再提。”   兄弟两人一时无话,吃过了早餐,就要各自分开。   楚江临走前,敞开怀抱,想抱一抱楚河,楚河后退了一步,只说:“都这么大了,还黏黏糊糊地,不太合适。”   楚江定定地看着他,回了句:“无论如何,照顾好自己。”   送走了楚江,楚河看了一眼时间,回房间去上网课。   孟一凡和陈铭已经被工作人员送回了专属的房间,他们的住处挨得倒是近,或许也能做个伴?   想到这儿,楚河忍不住笑了,他想这世界可真是荒诞,离谱的事儿简直一件接一件。   学习结束后,楚河去游戏室打游戏,最近偏宠的情人红着眼向他撒娇,楚河像逗猫一样地逗了一会儿,发觉对方还在拿乔,也就失了兴趣,叫工作人员把他送下去。   对方哭得很伤心,不知道是在哭楚河对他并没有几分真心,还是在哭自己“失宠”后可能面临的尴尬处境。   楚河发觉他的心也变得格外冷硬,看到他在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只觉得厌烦。   楚河也是在这一瞬间,又想起了孟一凡的那句“旧情难忘”。   原来爱与不爱,喜欢与不喜欢,差距竟然如此明显。   年轻的情人被不情不愿地送回房间,布莱克匆匆赶了回来,他身上还穿着笔挺的西装,今天他有一个作为足球名宿的访谈。   访谈很重要,但安抚“金主”似乎更重要。   布莱克的情商很高,楚河和他相处得还算愉快,其实楚河更想和对方多聊聊天,但或许是他眉眼间太过冷淡,布莱克很快就褪下了西装,用另一种方式安抚他的情绪。   楚河的手指在布莱克大腿的皮肤上弹奏钢琴曲,他问对方:“你打算在我身边待上多久?”   “越久越好。”布莱克毫不犹豫地回答。   “一辈子怎么样?”楚河玩笑似的开口,“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在这里留下些印记。”   楚河等了几秒钟,没有等到回答,他抬起头,正对上布莱克有些抗拒的眼神。   “……我不太喜欢,楚少爷。”   楚河的手指点了点对方的手臂,说:“你愿意把你的球队、你的出生地、你的挚友印在身上,但不太喜欢留下我的痕迹,在你的潜意识里,也觉得,我与你之间最多也就是一阵子,不可能长久,也不应该长久,对不对?”   布莱克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但又没什么可反驳的,最后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句“抱歉”。   楚河掐着对方的大腿,重新将自己埋了进去。   他单纯地享受着作为人类最本能的快乐。   他想,他应该是快乐的,但在最快乐的那一瞬,莫名的空虚和失落却笼罩了他的全身。   布莱克抱他抱得很紧,他却觉得很冷,像是独自走在空无人烟的雪山之上。   发泄过后,楚河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布莱克留宿,他吃了顿夜宵,消了消食,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发觉自己的手机上多了一条消息。   “睡不着的话,要不要一起来看星星?”   ——孟一凡的消息倒是灵通。 第116章   “不了, 我想睡觉了。”   楚河的消息回得很快,这也就意味着,他拒绝得很快。   过了几秒钟, 孟一凡的消息才重新到达。   “今天没有心情的话,那明天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后天?大后天?未来的任何一天?”   楚河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能想到孟一凡此刻的模样——应该是带着一点狡黠、又带着一点试探, 然而又莫名有些笃定的。   楚河将手机随意扔到了一边,闭眼休息了一会儿, 又睁开双眼, 摸索到了手机,重新抬到了自己的眼前。   他回了孟一凡一句:“我不想和你看星星。”   孟一凡秒回了一个“哦”的表情包,又补了一句:“金钱买来的快乐也是快乐, 不必计较快乐的源头是什么。”   他似乎是在安慰他。   但楚河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愤怒。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移动、敲击着虚拟键盘,写了长长的一段话,然而又迟迟地无法按下发送键。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话语一键清空, 回了句“不聊了”。   孟一凡发了一句语音过来。   楚河的手指长按,翻译成了文字。   “你还是很温柔, 明明可以直接将手机放到一边、不回复我的消息,又不想我一直等,还是要回上一句。”   楚河怼了他一句:“你自作多情。”   孟一凡回了张图片,赫然是窗外群星闪耀的星空。   这张照片拍得极其专业、极其漂亮。   楚河看了看, 还是将手机随意扔到一边,合上双眼,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   第二天是个阴雨天。   楚河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好在早上没有什么课程,只需要下午上课。   手机的电量依旧很足,划开屏幕就是他和孟一凡聊天的界面——止步于昨晚的星空图,他没有回消息,孟一凡也没有再发什么。   楚河关掉了聊天界面,才发现陈铭昨天半夜竟然也发了一条消息,他说:“我也想去读书,出学费么,楚大少爷?”   发送时间在孟一凡发完星空图的半个小时以后。   很难不怀疑,他们两个人互相通了消息。   楚河回了句“不出”,对方秒回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包,看着有几份可怜。   楚河一会儿郎心似铁,觉得为这么个玩意儿一分钱都不值得浪费,一会儿又忍不住心软,暗忖他精神状态不好,去读读书或许有助于治病,这点学费还不如他一块表的十分之一值钱。   沟通的界面上又出现了一句话。   “那可以给我一点钱,让我买一些书么?以前忙忙碌碌,没什么时间看,现在倒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了。”   ——他就这么缺钱么?   楚河关掉了和陈铭沟通的界面,给隋鑫发了条消息——“提前把这个月给情人的薪金发给孟一凡和陈铭。”   隋鑫回了句“好的”,又问按什么标准来。   “不是一样的么?”楚河只知道有这么个薪金和大概的数目,但并不清楚居然还分成了不同等级的。   “一共有三个等级。”   “按中等吧。”   “好的,那么各支付5万欧元至他们的账户。”   楚河算了算税率,发现当自己的情人还真是个赚钱的“生意”,事少钱多还自由。   他打了个哈欠,起床洗漱去了。   隋鑫的动作很迅速,午餐前,楚河就收到了陈铭表达感谢的消息。   楚河没回他。   年少的时候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爆富,能够给很爱的人充足的物质条件,让对方无忧无虑地过每一天。   现在,某种程度上,这个梦想实现了。   只是没有爱情,没有无忧无虑,不过还真是衣食无忧、过上富裕的生活了。   上完了一下午的网课,时钟已经指向了五点钟,布莱克的好朋友、楚河记不太清名字的情人邀请他去看电影。   城堡里就有堪称专业的电影院,只是座位并不多,楚河和情人刚刚坐下,孟一凡和陈铭竟然出现了。   孟一凡走在前面,陈铭的手里捧着三桶爆米花,神色自然得仿佛他们不是闯入“蹭”电影的不速之客。   情人低声地骂了句“fuck”,从楚河的大腿上站了起来,冲到孟一凡的面前、和对方理论。   孟一凡直接和对方用英文沟通,两个人的语速越来越快,楚河也没太细听,随便他们吵。   最后的结果,看起来是情人吵输了,转过身用很委屈的眼神看着他。   楚河没理会他,看了看陈铭手里的爆米花,问孟一凡:“厨房安排的?”   孟一凡摇了摇头,温声回答:“你不爱吃甜,我去了朋友家,亲自做的。” 第117章   孟一凡看起来还挺贤惠的。   楚河的大脑里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下一瞬,他觉得自己大概率是疯了。   或许只有疯了,才会忘记过往的那些经历, 才会产生孟一凡“温顺无害”的错觉。   “爆米花留下,人可以走了。”   楚河开口撵人。   情人略带惊喜地看着他,上前一步伸出了手。   孟一凡轻轻地笑, 对陈铭说:“给他吧。”   陈铭“啧”了一声,说:“你倒是舍得。”   楚河用手指揉了揉眉心, 说:“你们两个, 这是过来一唱一和?”   陈铭拿了一桶爆米花,递给了楚河的情人,然后后退了三步, 说:“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不介意再杀他一百次。”   孟一凡也轻轻地笑,说:“或许你想见他,我便带他来了。”   楚河放下手指,回了句“都滚”。   两个人竟然也没多说什么, 近乎温顺地离开了。   影厅重新关闭,情人捧着爆米花重新坐在了楚河的大腿上, 灯光熄灭,屏幕亮起,电影开始播放。   楚河有些索然无味,情人用手指投喂他爆米花, 楚河尝了尝,发觉味道还不错,看起来是真的用了心的。   电影是新上映的,不怎么好看, 情人的脸不错、身材也很棒,但就是提不起什么兴致,电影看到一半,又觉得他坐在大腿上有些沉,索性让人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一场电影看完,情人用磕磕绊绊的中文问他,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   楚河看向对方的眉眼,发觉对方其实不是忐忑不安,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有些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   “脑子里在想其他事情的意思。”   “那就好,”情人爽朗地笑,“少爷,你让我过得很开心,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很开心。”   楚河“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楚河今晚没留人,打了一会儿游戏,又看了一会儿书,直接上床睡觉了。   --   第二天,天气晴朗。   楚河喝咖啡的时候,收到了孟一凡的消息。   “我想注册一家公司。”   “随便你,这种小事不用问我。”   “你是我的主人,总要让你知晓这件事。”   “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主人不喜欢我这么叫你么?”   楚河将手机倒扣在了桌面上,他暂时不太想回对方的消息了。   咖啡喝完了,楚河在城堡后院学骑马——他对骑马倒没什么兴趣,只是总要找些事情消磨时间。   相比较和人交合、没日没夜打游戏、赛车场体验刺激,学骑马既能锻炼身体,又能获得乐趣,已经是很不错的“爱好”了。   楚河近日的体力变好,学了几个小时的骑马,身上也只是出了一层薄汗,换下骑马服后,只觉清爽、不觉厌倦。   布莱克早就等在更衣室前,手里拿了瓶功能饮料,楚河接过瓶子,拧开后喝了一口,问:“有事?”   “球队可以在外巡回踢球么?”   “可以,球迷爱看就行。”   “或许有些球员要连续几天不住在城堡里。”   “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楚河将饮料瓶的瓶底抵在布莱克的胸口,“我的身边有人就行,没必要这么多人天天都等着我去睡,大家都是自由的,不是么?”   布莱克依旧用那种温和的、无奈的、又有些悲伤的眼神看着他。   楚河松开了手,布莱克的反应很快,接住了饮料瓶,难得有点无措的模样。   楚河略低下头,亲了亲对方的脸颊,说:“你今天的香水很好闻。”   --   云雨过后,楚河习惯性地冲了个澡,布莱克已经离开了?——他的队友有事找他,而楚河看起来没有再来一次的打算。   手机的提示灯亮着,楚河点开了屏幕,并不意外地发现了一条来自孟一凡的消息。   “晚饭我可以上桌么?”   今天是“聚餐日”,楚河所有的情人会聚在一起吃个晚饭,楚河有时候会参加,有时候不会。   楚河思考了三秒钟,回他:“可以。”   “那我带陈铭一起。”   “你非要绑定他一起行动么?”   “那我去,不让他去?”   楚河考虑了一下陈铭那疯癫劲儿,叹了口气,还是回他:“都去吧。”   依旧是长桌,依旧是一群人,依旧是被簇拥在最中央的楚河。   楚河一门心思低头干饭,抬起头的时候,刚好看到孟一凡也在低头干饭,倒是陈铭,正和他的情人们“针锋相对、你来我往”。   楚河重新低下头,莫名还有点想笑。 第118章   楚河吃饱了饭, 看这群人依旧闹闹吵吵的,也没有充当裁判员的想法,他站了起来, 所有的吵闹声响也戛然而止,仿佛他们刚刚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楚河演一出戏。   楚河不太爱看戏, 只是笑了笑,说:“你们随意, 想吵可以继续。”   室内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陈铭开了口,问:“少爷要去休息了么?”   楚河没回这句话,如今情形, 他也不需要再给陈铭留什么面子。   孟一凡几乎是和楚河同时放下餐具的,他说:“要不要出门转转?”   楚河回了句“不要”,孟一凡竟然笑了,看起来早就有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虽然拒绝了孟一凡的出行邀请,楚河还是乘车出门了, 其实在坐上车的时候,他都没想好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总之, 离他那些情人们远一些,似乎也清净一点?   楚河最后去了一处画廊。   这家画廊位置比较偏僻,又没有在举办什么有名的画展,因此几乎没什么人参观。   楚河没太多的艺术修养, 也不太能看得出每一幅画的区别与好坏,不过这里很清净,他走走逛逛也很舒适,不知不觉也就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   期间, 画廊的主人倒也出现过,那是一位气质很优雅的女士,楚河和她简单聊聊,双方又十分默契地中止了对话,对方鞠了个躬悄然离开。   临走前,楚河买下了一副画,叫人空运给他的母亲送过去。   虽然她从未和他联络过,但听说她很喜欢收藏画作,有名的喜欢,没什么名气但合眼的也喜欢。   楚河刚刚看这幅画的时候,莫名想起了她。   虽然楚家上下几乎都在淡化她的存在,但楚河还是想去见见她——他不奢望她能最偏爱她,只是想见见自己血脉相连的另一个亲人。   出了画廊,楚河就给楚镇天拨去了电话,对方的电话迟迟没有接通,他只好又给楚江打电话,楚江竟然也不接。   两个人都在忙?   还是两个人在一起忙?   楚河给楚江留了言,有些索然无味地上了车。   --   直到第二天早上,楚江的电话才拨了回来。   彼时,楚河正在陪游戏组的情人玩游戏。   也的确是在玩。   新鲜的玫瑰去了刺,寻了一处合适的地方充当容器,然后,再用坚硬而柔软的事物,将玫瑰花捣乱、碾碎,让艳红色的汁液潺潺而出。   很漂亮,也很有趣。   电话声响起的时候,情人已经受不住了,正啜泣着恳求中止游戏。   楚河并没有中止,他只是一边捣玫瑰,一边接通了电话。   情人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他不敢发出声音,看着有几分可怜。   楚江的声音即使相隔半个地球依旧格外冷静。   他问:“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么?”   “没有人,我只是那天逛画廊,突然想起,我回来这么久了,还没见过母亲,虽然你们都说她精神状态不太好、离婚后找了情人,但我想见她一面。或许你们直到现在,出于种种考虑,都没告诉过她找回我的事,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回事儿。”   楚河回答得坦然,楚江却沉默了很久,最后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说:“这件事,等我回去后再说。”   “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你们在一起?”   “……”   楚江没反驳,楚河就认为他是默认了。   “我拍下了一幅画,让楚家人送给母亲,这件事总不至于拦我吧?”   “会以楚家的名义送过去。”   “所以,你们到现在还是没告诉过她真相。”   “她过得很幸福。”   “我的出现难道会让她痛苦么?”   “……”   楚江又不说话了,楚河挂断了电话,自嘲地笑了笑,低头看正在发抖的情人,也失去了兴致,挥了挥手,叫人离开了。 第119章   闲来无事, 楚河翻看了负责运营布莱克等人球队的公司的财报,他翻阅前已经做好了亏损的心理预期,没想到这公司竟然是盈利的, 而且发展的趋势似乎还不错。   后来他转念一想,年纪偏大的球星拥有年纪偏大的球迷,而这些球迷的购买力相当可观, 公司背靠着楚家,可以利用楚家的人脉和资源, 盈利是很自然的事, 亏本反而不太正常。   这段时间的盈利额,大概是楚家支付给情人们各类费用总和的三倍多。   还行,这笔交易没有亏本。   公司的职业经理人通过私人账号, 向他发消息建议再招募一些这类球员,同时也委婉地暗示楚河,有的人可以送到他的城堡里,有些“硬骨头”可能要特事特办。   楚河盯着“特事特办”这四个字,感觉他快认不出什么是汉字了。   ——原来不被他“潜规则”叫“特事特办”, 被他“潜规则”才是阳光底下寻常事。   楚河回了他一句:“暂时我不需要新的情人,你从公司健康运营的角度, 尽量找最合适的人选。”   职业经理人秒回了信息,先是诚恳表达了自己理解上的“问题”,又留了话锋,表示如果楚河有喜欢的球员, 随时可以为他安排接触的机会。   楚河结束了对话。   他站了起来,隔着巨大的落地窗,看向下方正在草坪上开派对的情人们。   一眼望过去,竟然数不清人头。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好像的确有些太多了。   有的情人, 似乎只是上过一次床,之后不太感兴趣,但也就这么放着了。   有点资源浪费。   楚河向隋鑫要了他所有情人的资料,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分类整理,然后安排了一个“陪床次序”。   他准备清理一些情人出去,这些情人依旧会是他公司的员工,只是不会再需要作为他的情人、留在他的城堡里,他计划额外再支付一笔遣散费,也算好聚好散。   这个念头来得突兀,执行得却很顺利。   楚河几乎夜夜当“新郎”,但有的情人明显对他没什么兴趣,或者他对对方也没什么兴趣,那就干脆不用上床,直接列入“被清理”的名单。   楚河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计划,但还是有不少人猜到了他的想法。   孟一凡在忙着新公司的同时,竟然还抽空找他聊了聊:“需要我帮你找些新的情人么?”   楚河只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孟一凡叹了口气,弯下腰、蹲在了他的身边,说:“抱歉,我不该这么说的。”   “没什么需要抱歉的。”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你竟然还没有变。”孟一凡感叹了一句。   “怎么,很希望我变?”楚河动了动手指,他有点想触碰孟一凡,但是他克制住了。   孟一凡压下了膝盖,跪坐在了地上,说:“变与不变,都不影响我爱你。”   “你爱我,然后给我介绍新情人?”楚河有点想笑。   “我希望你能快乐,能让你快乐的事物,我都可以接受。”   “疯子。”   “或许吧,”孟一凡凑了过来,用脸颊去蹭楚河的大腿,“谢谢你愿意收留我,楚河。” 第120章   在清理情人的过程中, 布莱克找楚河深入聊了一次。   楚河原以为他是来问自己是否在被清理的名单上,但他又丝毫不意外地意识到,布莱克是在隐晦地打听那些被清理的人在离开城堡后, 是否还能继续享受一定的福利待遇——譬如继续被签约在这家背靠楚家、蒸蒸日上的公司。   楚河并不怀疑布莱克对他多多少少有几分真心,只是相比较他的那些队友兼挚友,他还是“比较不重要”的那一方。   楚河微笑地解答了布莱克的疑问, 让对方满怀希望地离开,他将手中冷掉的咖啡倒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将布莱克的名字写进了清理的名单里。   清理情人的过程并不算漫长, 但也消耗了大半年的时光,人非草木,楚河对这些情人或多或少也有些不舍, 他也就放纵了自己的情绪,给自己一段抽离情感的时间。   布莱克不是最后被送走的。   但他得知自己要离开的消息后,临走之前,送了楚河一束花。   楚河没有收,作为布莱克的资深球迷, 他知晓对方曾经在一次并不出名的采访中提到过,他只会给他深爱的人送花。   这或许是对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告白。   楚河是有点喜欢布莱克的, 但这种喜欢和喜欢一本书、一种食物没什么区别。   或许漫长的时光能够将浅淡的喜欢变成浓郁的喜欢、甚至变成爱意,但楚河不打算给布莱克机会了。   送花失败后,布莱克的眼神暗淡了一瞬,但还是很绅士地上前一步, 张开了怀抱。   楚河走下台阶,抱了对方一下,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他惦念着今天刚刚发布的新款游戏,并不是很想玩这种你侬我侬的戏码。   楚河的城堡里最后只剩下了两个情人。   孟一凡和陈铭。   楚河一开始只和孟一凡上床, 后来有一天,孟一凡开玩笑似的问他:“你不碰陈铭,是嫌弃他出轨后的身体不够干净,是埋怨他背弃了你们之间的爱情,还是对他依旧有些旧情难忘、不忍心以这种方式折辱他?”   楚河认为都不是。   但他不想让孟一凡和陈铭认为他是。   因此在这天晚上,陈铭爬床的时候,楚河半推半就,并没有拒绝。   抛出掉所有过往的经历、外在的因素,楚河是喜欢陈铭的身体的,他们在床上还算合拍,楚河有一些粗暴的爱好,陈铭的身体也扛得住,能让他玩得还算尽兴。   陈铭在床上说了很多句“我爱你”,楚河知道他没有说谎,只是也没有太多情绪上的波澜了。   陈铭爬上了楚河的床,整个人也变得乖顺起来,几乎变得有些无欲无求了。   每天除了看书,就是见缝插针地帮楚河做些小事,只是城堡里的工作人员十分专业,并不会给他留多少机会。   楚河看着这样的他,偶尔会产生一种陈铭还是过去的陈铭的错觉,然后他就会摇一摇头,清醒地意识到,总归是不一样了。   孟一凡还是老样子。   楚河在上了陈铭之后的第二天问他:“你难道不会吃醋么?”   孟一凡抬起手、帮他整理了略有些褶皱的衣领,说:“有一点吃醋,但能让你快活一些,还是值得的。”   “我会快活?”楚河难以理解对方的脑回路。   “会,”孟一凡轻叹出声,“你的潜意识里,总希望一切都回归到很久很久以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状态,你其实是想要陈铭留在你的身边的,只是没办法轻易地原谅他,就这样的状态,刚刚好。”   “我是憎恨他的。”楚河开口反驳。   “但他死了你舍不得,远离他你怅然若失,倒不如就这样了,”孟一凡将下巴枕在了楚河的肩膀上,以一种近乎暧昧亲近的姿态,“可以原谅我一点点、喜欢我一点点么?”   “不能。”楚河回答得很快。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的……”孟一凡温顺地说,“我的财富、尊严、自由、人格,甚至于性命,如果你想让我去死的话,我也会欣然接受的。” 第121章   “我并不需要这些, ”楚河平静开口,“你们总是这样,把一些我不需要的东西硬塞给我, 但我真的不需要,也真的不会为此而感到快乐。”   孟一凡轻轻地说:“或许是因为很爱你,总觉得有所亏欠。”   “你不能夺走了我喜欢的东西, 塞给了我不喜欢的东西,这不是弥补, 这是侮辱。”   楚河沉静地看着孟一凡的侧脸:“你做错了很多事, 你会后悔么?”   “会,”孟一凡伸手搂住了楚河的腰,“早知道我会这么喜欢你, 我不会退而求其次,也不会做那么多让你难过的事。”   楚河不太想继续讨论过去的事了,他其实已经不会觉得太过痛苦、难堪、绝望,但也选择将那些记忆尘封在脑海的深处,轻易不会触碰——毕竟人没有自虐的倾向, 他总要关注现在、多向前看。   楚河沉默地任由孟一凡抱了他一会儿,没有拒绝, 没有亲近。   孟一凡收敛了心情,又送了楚河一份礼物——那是一辆限量版的跑车,很贵,而且需要提前很长一段时间预定。   楚河对这份礼物不算喜欢, 也不算讨厌,他只是有些好奇:“你哪儿来的钱?你的公司似乎只开了几个月。”   孟一凡很恬静地微笑,很温柔地开口:“孟家倒之前,我总要给自己备一份嫁妆的。”   “我又不会娶你。”楚河脱口而出。   “就算做个宠物、做个情人, 能自食其力的,总比伸手要钱的好一些吧。”   “我怀疑你在内涵别人,但我没有证据。”   楚河难得开了个玩笑。   “我的确对你喜欢陈铭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孟一凡用力抱了抱楚河,然后才慢慢地松开他,“我在他的身上并没有看到任何过人之处。”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楚河垂眼看他,“就像我也不清楚,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一样。”   “谁知道呢,或许是日久生情吧?”   “不是一见钟情么?”   “最开始只是想掠夺、想加入,甚至以为不是你的话、是他也可以,但等我最后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突兀地意识到,早就情深根种了。”   “哦。”   “和你做朋友的那段时光,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这话孟一凡说得真挚,楚河却只觉得荒诞不经。   “从欺骗开始的关系,不管包装得多么花团锦簇,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能留在你的身边,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孟一凡移动脚步,踩在了楚河的影子之上,仿佛要没入楚河的身体里似的。   “我不快乐。”楚河轻轻地说。   “和你那些情人昏天暗地搞在一起的时候,你更快乐么?”孟一凡低声地问。   大概、也许、可能,也并没有。   “楚河,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要考虑未来、考虑忠贞、考虑爱情、考虑责任,只考虑感官的享受,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就和我在一起,如果你想和他在一起、那就和他在一起,如果你想找些新鲜的情人、那就去找,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每一件事,只要快乐就好。”   “只要快乐就好?”楚河重复了一遍。   “嗯,你值得拥有你所想要的一切,”孟一凡抬起了右手,隔着空气虚虚地托着楚河的脸颊,“我爱你,楚河,我希望你能更爱自己一些。”   楚河闭了下眼睛,他说:“没想到,有一天,会从你的嘴里说出这句话来。   “我也没想到,”孟一凡飞快地凑了过来,亲了一下楚河的脸颊,“有一天,我会觉得,你的幸福快乐要比我的幸福快乐更重要。” 第122章   城堡里的人少了很多, 可玩的花样倒没有少多少。   足球场的草坪不再用于踢球,而是用于溜狗。   楚河一手拎着牵狗绳,一手随意拿着鞭子, 耳畔是嗡嗡的震动声响和细小的呜咽,眼前却是蓝天白云、阳光普照,正是难得的好天气。   楚江过来的时候, 楚河刚好遛累了,坐在一处休息地享用他的下午茶。   “狗狗”跪在他的双腿之间, 靠茶桌遮挡住了大半的身体, 正在为他提供不可描述的服务。   脚步声让“它”变得极为紧张和敏感,但“它”不敢停下正在做的事,或许是害怕未知的严厉惩罚, 又或许是并不想让主人感到失望。   楚河喝了口茶,端坐在椅子上,对他许久未见的兄长说:“还以为你会再拖延一阵子,省得去解决我的‘无理需求’。”   楚江坐在了茶几的另一端,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眉眼间带着来自另一个国家的风霜,说:“你想见母亲, 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无论是父亲、还是我,都不应该阻拦。”   楚河用茶匙搅拌了一下茶汤,忍不住问:“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总不可能是你和父亲做了什么错事, 让母亲恨极了你们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绝不会有颜面出现在你的面前。”   “所以呢?”楚河抬手摸了摸“狗”的毛发,脸上露出了似嘲讽的笑容,“究竟发生了什么, 让你们一直阻拦我去见她。”   “……她失忆了,”楚江闭上了双眼,“心理医生说,她的内心无法承担过多的刺激,大脑启动了保护机制,现在的她,忘记了楚家、忘记了父亲、忘记了我、忘记了你,她有了新的爱人,过得很幸福……”   --   楚河和楚江一起踏上了私人飞机,准备去见他的母亲。   陈铭在狗狗游戏结束后,倒是难得主动地开口说:“我可不可以陪你一起去?”   楚河将鞭子扔到了他的身边,反问他:“你觉得你配么?”   陈铭就不说话了,他跪在地上,像是在忏悔,像是在难过。   孟一凡也在他们登机前匆匆赶了过来,楚河在他开口前就拒绝了:“这是楚家的事,我不想带你过去。”   “好。”孟一凡点了点头,又递给他一个文件夹,“我派人查了些资料,或许有用,你可以在路上看。”   楚河头一次觉得,孟一凡这人有些用处。   楚河拎着资料,跟上了楚江的脚步。   楚江随口问了句:“还留着他?”   “他对我,总归有些真心。”   “所以,你需要的不止是陪伴,还要别人的真心?”   “或许吧,”楚河不想和他的兄长讨论这个话题,“先上飞机吧。”   飞机飞行了几十个小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纵使私人飞机相对舒适,楚河依旧感到了疲累。   他在下飞机前洗了把脸,换上了符合当地温度的厚实衣物,顺便将已经翻阅过的文件夹合拢收好。   ——孟一凡派人调查了他的母亲冯婉如,资料显示,他母亲的确失忆了,并且在失忆后对他的父亲感到“陌生和恐惧”,非常果决地提出了协议离婚。   楚镇天挽留过对方,两个人甚至相伴旅行了一个月、试图“恢复感情”。   但两个人出游不过十天,冯婉如就拒绝再继续接下来的行程了,再次坚决提出了离婚。   离婚手续办好后,冯婉如背着行囊远赴冰岛,没过多久,就有了新的恋人,虽然没有和对方正式领证,但非常惊喜地怀孕了,并且在前年生下了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儿。   冯婉如在离婚前,已经知晓了楚江并非她的亲生儿子,而是抱养来的,她对楚江有些歉意,但这歉意无法冲抵失忆后对一切的陌生感。   楚江又已经成年许久,甚至自己也有了家庭和孩子,不涉及什么抚养的问题。   至于楚河,一来那时候还没有任何有关于他的线索,二来提到他就要提到过去那些复杂而令人难过的事,楚镇天和楚江还没来得及寻个时机开口,冯婉如就提出了离婚,等离婚手续办完了,再提起就不合时宜了。   打破现有的“平静”生活总是需要莫大的勇气,楚河回到楚家后,楚镇天与楚江也讨论过很多次,最后还是拖着、拖着、一直拖到了现在。   “你们想要瞒着她一辈子么?”   楚河在飞机上忍不住问。   “如果得知真相意味着继承过去的苦痛、打破现在的幸福生活,那么,她会愿意得知真相么?”   楚江将冰块倒进了红酒杯里,又将酒杯递给了楚河。   楚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楚江指的是他的母亲,还是指他自己。   冰岛正值冬季,寒风凛冽。   冯婉如女士在冰岛开了一家中餐厅,楚河独自去了餐厅用餐。   他倒没有抱有一定要见到母亲的想法,只是想碰碰运气。   而今天,他的运气还不错。   他远远地看到了他的母亲。   冯婉如长得很美丽,气质温柔而恬静,符合楚河对母亲所有的幻想和期待。   他见她从容不迫地和熟客沟通交流,又见她和身侧的英俊男人嬉笑打闹,众人善意地起哄,她的耳垂有些泛红,下一瞬,又大大方方地牵着对方的手,用中文说:“我们快要结婚了,记得把礼金准备好哦~”   她看起来很幸福。   幸福得让楚河在这一瞬间,觉得如果他告知对方真相,那他就是破坏她幸福的刽子手。 第123章   楚河收回了视线, 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晚餐,付账后离开了这家中餐馆。   外面的风雪很大,楚河没走几步路, 就被一个巨大的黑伞遮挡住了风雪,他略抬起头,看到了楚江冷肃的眉眼。   他们四目相对, 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完了。   最后还是楚江开了口, 他说:“回去吧。”   楚河在当地沉沉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就提出返回城堡。   楚江难得蹙眉,他问:“决定了?”   “就这样吧,”楚河喝了一口酸奶, “如果有一天她恢复记忆了,我再来见她。”   “如果她一直失忆呢?”   “她过得很好,我也过得不错,没必要非要相认、徒增烦恼。”   楚江沉默片刻,回了句:“那就这样吧。”   来冰岛的时候内心没什么波动, 离开冰岛的时候,内心竟然还是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楚河叩问内心, 才发觉自己对所谓父亲、母亲并没有多大的期待,他很感激他的养父母,他们虽然已经逝去,但给了他足够的爱护和尊重, 在他的心中,他们就是他的亲生父母。   至于楚镇天和冯婉如?   就这样吧,随便吧。   --   私人飞机先送楚江回了国内,然后才加满了油, 送楚河回城堡。   楚河下飞机的时候,孟一凡捧着一束鲜花来接机。   楚河没接鲜花,反过来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行程?”   孟一凡将鲜花递给了身后的工作人员,说:“我买通了机场的地勤,知道有一辆私人飞机会在今天降落。”   “哦,”楚河竟然不怎么感到意外,他实话实说,“现在的我,不太想见到你。”   “那我现在就滚?”孟一凡笑着问。   楚河盯他看了三秒钟,说:“见都见了,倒也不必滚了。”   孟一凡上前几步,主动地、紧紧地抱住了楚河,他说:“或许你并不需要,但我真的很想抱抱你。”   “你这不是想,你已经抱上了,”楚河久违地感到了无奈,“孟一凡,我们之间,不适合这样的相处模式。”   “我不想和你保持距离,不想和你只是床上的关系,不想叫你一个人独处、即使你并不为此感到悲伤。”   孟一凡温热的呼吸洒在了楚河的脖子上,他有一些痒,但竟然提不起念头去挣脱对方。   “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楚河低声警告,“我永远都忘不了你做的那些混账事。”   “我很抱歉,”孟一凡轻轻地吻了下楚河的脸颊,“很抱歉曾经让你痛苦、让你难过,也很抱歉现在依旧绞尽脑汁、与你纠缠,明知道你很厌恶我,却永远无法下定决心、真的选择离开。”   “你这道歉没什么用,”楚河瞥了孟一凡一眼,“你抱得太紧了,松开我吧。”   “我可以牵着你的手么?”   “不可以。”   “那可以挽着你的手么?”   “不可以。”   “那,可以跟在你身边一起走么?”   “……”   楚河依旧想说“不可以”,但对上孟一凡含笑的眉眼,试了几次,竟然说不出口了。   他想,孟一凡真的是一个可怕的男人,可怕的、了解他的男人。 第124章   楚河拿到了自己硕士的学位证。   事实上, 他几乎没去学校现场上过几节课、大部分课程都是通过网上学习,也没有发过什么期刊,如果不是他坚持要自己写毕业论文, 连这个环节都可以忽略不计。   权钱的确能合理合法地得到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东西。   楚河去拍了毕业照,然后靠工作人员阻隔了部分同学想要“拉进同窗情谊”的举动。   回到城堡的时候,他发现孟一凡正在浇花。   “你是故意在这里等我么?”   楚河直白问。   “当然, ”孟一凡顺手将喷壶递给了身后的工作人员,“还特地凹了个造型, 希望你会喜欢这种居家款。”   楚河看了看接喷壶的人, 说:“这人倒是面生。”   “我雇佣的,身份背景通过楚家的审核了,这才让他进来找我。”   “最近生意不错?”   “还好。”   孟一凡的脸上带着很浅淡的笑容, 说:“陈铭发了烧,我派人送他去医院了。”   昨天楚河下手有些重,临走的时候倒是想叫家庭医生,只是被陈铭拦住了。   陈铭说他多少还要些脸面,自己上个药就好, 楚河看伤口没再流血,也就没再坚持。   楚河的目光落在孟一凡上扬的嘴角上, 问:“要是他就这么死了,你怎么看?”   原本是想问“你会不会很高兴的”,话到嘴边,还是转了个圈。   “我不会让他死的, ”孟一凡抬起手,抚平了楚河肩头衣料的褶皱,“死了的白月光一辈子都叫人难以忘怀,倒不如就这么放在你身边, 你纵使有些喜欢他,但也不怎么在意珍重他。”   楚河“唔”了一声,抬起手摸了摸孟一凡的头发,说:“才发现你的头发又变长了。”   “你喜欢。”孟一凡说的是陈述句。   “是喜欢,”楚河任由顺滑的发丝穿过他的指尖,“失忆的时候,还会为你在意他比在意我多而难过。”   “我很喜欢你失忆的时候,”孟一凡温声开口,“但我更喜欢你恢复记忆的时候,纵使你会恨我、厌恶我,但你真的很在意我,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楚河用手背拍了拍孟一凡的脸颊,说:“别讨打。”   孟一凡抬手握住了楚河的手腕,说:“你怎么对陈铭,也可以怎么对我,还是说,你舍不得?”   楚河被逗笑了,他说:“你是在讨打么?”   “不是在讨打,”孟一凡的指腹划过对方手腕上的血管,“是在争宠。”   楚河摇了摇头,提醒他:“你的下属还在呢。”   “那又怎么样?”孟一凡侧着头,用自己的脸颊去贴楚河的掌心,“有外人在,我也愿意做你的狗。”   这句话孟一凡没放低音量,楚河强撑着没去看他那下属的表情,低声斥责:“安静。”   孟一凡就不说话了,只是很浅淡地笑着。   楚河挣脱了孟一凡、抽回了自己的手,大步向前走了两步,却停下来,对身后说:“跟上来。”   孟一凡很安静地跟了上来。   ——楚河还是舍不得让孟一凡当狗。   他们在床上做了一次,又在浴室里做了一次。   孟一凡的头埋在楚河的腰部以下不可描述的地方,做不可描述的事。   楚河拦了一下,发觉了对方的坚持,也就随他了。   他们过了近一个月的二人生活,甚至有些和谐温馨的气氛了。   然后在一个温馨的午后,陈铭悄无声息地从医院回到了城堡。   是真的悄无声息。   他推门进卧室的时候,楚河正在和孟一凡负距离接触。   楚河听到声音看向门口、目光和陈铭相对。   恍惚之间,他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站在门口,撞破了陈铭和孟一凡的负距离接触。 第125章   楚河的第一反应是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话说出口, 才觉得有几份伤人的意味。   也就在这个时候,孟一凡的手轻轻地抚过了他的脊背,又凑过来, 亲了亲他的嘴角,然后开口说:“或许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楚河在这一瞬间,感觉孟一凡像妖妃, 他像昏君,那陈铭呢?   总不可能是原配皇后。   应该是反派炮灰吧。   楚河想到这儿, 去看陈铭的表情, 他原本以为陈铭是在笑着的,倒没想到,对方木着个脸, 眉眼间竟然有些难过。   他竟然也会难过。   楚河收回了视线,吻了吻孟一凡的脸颊,开口撵人:“出去。”   陈铭没有出去,而是走进了房间里,顺手关上了门, 他说:“我不想出去。”   眼下这个情形,楚河也失去了做下去的想法, 他正想退出去,孟一凡却抱紧了他、挽留着他,问他:“你还是很在意他?”   在意么?   在意的。   但莫名的,相比较让孟一凡难过, 更愿意让陈铭难过。   是偏爱么?   是报复么?   好像也分不清了。   楚河吻上了孟一凡的唇,他们深入地、紧密地链接在了一起,在灵魂与□□的交缠之中,楚河仿佛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冬日。   他穿着孟一凡曾经为他挑选的厚实外套, 脖子上围着陈铭为他编织好的围巾,见证了他们的双重背叛。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与急呼声,他只想静一静,他不想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做出什么让他会后悔的事。   爱情、友情、亲情。   背叛过的、被舍弃的感情。   他又听到了急促的呼吸声与脚步声。   鞭挞与冲刺也在此刻到了顶峰。   楚河只能看到孟一凡,孟一凡的眼里也只有他。   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到仿佛能触碰到彼此的灵魂。   石楠花香弥散,楚河松开了孟一凡,他从床头抽了几张纸,转过身,正对上了站在床边的陈铭。   陈铭的头向下垂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嘴唇苍白而单薄,像是刚刚从鬼门关挣扎回了人间。   楚河仰着头看他,从他的脸看到了他身上的病号服,又向下发现了他握在右手中的刀刃。   “下不去手么?”楚河的心中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让你捅孟一凡,你应该不会犹豫,那就是舍不得捅我了?”   陈铭扯起了嘴角,他扭曲地笑着,说:“只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吃削好的苹果。”   “要,”孟一凡撑着身体,靠在床头,轻笑着说,“还要切成小块的。”   楚河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说:“刀。”   陈铭将刀柄交到了楚河的掌心,下一瞬,他突兀地匍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楚河将收回的刀扔进床头的密码箱里,顺手设了个密码,准备拿纸巾清理身体。   孟一凡的动作要比他的更快一些,他执意要为他清理,楚河也不拦着他。   等两个人勉强收拾妥当了,陈铭依旧跪匐在地,只是变成了小声啜泣。   看着有点可怜,只可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孟一凡抽出了两张纸巾,递给了他,温声说:“别哭了。”   楚河看这一幕碍眼,开口说:“你这是怜香惜玉上了?”   “我以为你嫌他哭得烦呢,”孟一凡叹了口气,“总归我也是害他这样的刽子手。”   这算什么?   猫哭耗子假慈悲?   陈铭没有接这两张纸巾,而是跪爬到了楚河的脚边,用脸颊轻轻地蹭他的小腿,小心翼翼地亲近着他。   楚河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头发。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   孟一凡的生意做得不错,他自己的能力不错是一方面,孟家倒了之后他收揽了绝大部分孟家的资源也是一方面。   工作忙碌之下,自然不可能每天都在城堡中陪伴楚河,他倒是很贤惠,像选妃似的,挑了些青年男女说可以给楚河解闷。   楚河翻了翻电子文件,发现这些人的身上,都有故人的影子,有孟一凡的、有陈铭的、有隋鑫的,甚至还有他大哥楚江的。   他抬起头,看着低眉顺眼的孟一凡,嘲讽开口:“你这份玲珑心思,应该用在别的地方。”   “让你高兴一些,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事了。”   “我看你满脑子都是封建糟粕。”   “所以,你是都不喜欢?”   “我不需要替身。”   “陈铭已经有些年老色衰了,”孟一凡放下了手中的锡兰红茶,毫不在意他的谈论对象此刻正跪在他们的脚边,“该紧的地方已经松了,该软的地方也硬了不少。”   “你也一样。”楚河随意开口。   “所以我预约了专业团队,去做个修复手术,”孟一凡浅淡地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陈铭也应该一起去修复一下,他现在作为情人,也不太合格。”   楚河将平板放在了桌面上,说:“太平日子不想过,总折腾什么?”   “只是不想委屈你罢了,”孟一凡搅拌着手中的茶匙,“做个全身褪毛、□□紧致,然后你喜欢的话,可以增强他身体的敏感度,胸腺部分也可以改造成泌乳器官,当然,做个变性手术,造个人造通道也是可行的……”   楚河发觉陈铭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像是很恐惧似的。   他刻意沉默了一会儿,等欣赏够了对方的忐忑与不安,才开口说:“不需要。”   “不舍得让陈铭做这些么?”孟一凡垂下眼睑,“我可以接受这些手术的……”   “你也不需要,”楚河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我没有这种特殊的爱好。”   “现在技术很发达,不会太伤身的。”   “总归是手术,对身体不好。”   “哦。”   “你正常一点。”   “我哪里不正常了。”   楚河以手扶额,半响,他说:“一个人的快乐,不该以伤害他人来实现的。” 第126章   “或许你是对的, ”孟一凡低声轻笑,“毕竟,我不懂怎么得到快乐, 也不懂该怎么真挚地爱一个人。”   如果楚河年轻十五岁,如果他和孟一凡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他或许会很大言不惭地说:“让我带给你享受快乐的生活, 让我教会你该如何正确地爱一个人。”   他曾经碰到过这样的情形。   他也曾经试图带给人快乐、教会人爱情。   过程很完美,结局不太好。   这样的错误, 做一次也就算了, 再来一次,就是愚蠢了。   因此楚河也只是摇了摇头,说:“我不需要, 也不喜欢。”   孟一凡“哦”了一声,又问:“我们可以结婚么?”   楚河不觉得惊讶,也不觉得愤怒,他平静地问:“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我很爱你,”孟一凡注视着楚河, “我没有家族的负担、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不太讨厌我的身体, 我不会试图剔除掉陈铭这个人,也可以理解甚至帮助你豢养任何喜欢的情人。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你没有那么讨厌我。”   楚河偏过头, 看向了碧蓝色的天空,几乎没有迟疑地回答:“不可以,我不同意。”   “好吧,”孟一凡的话语里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似乎被拒绝也在预料之中,“过段时间,我再问一下。”   “我的答案不会变,”楚河有些不耐烦了,“我不想和你结婚。”   “你总不会想着和陈铭复婚吧?虽然你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他的出轨、他的背叛、他的选择,都是切实发生的。”   孟一凡说着说着,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楚河皱了皱眉,转过头看他,说:“不会,你别发疯。”   孟一凡收敛了笑意,说:“正常人不会接受这种畸形的关系,不正常的人你也不会喜欢、不会想娶他的。”   楚河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谁都不会娶。”   “有时候我都在想,命运何其不公,让你遇到了陈铭,让你遇到了我,你性格这么好,合该遇到一个很爱的人,过得很幸福才对。”   孟一凡这话说得诚恳,楚河却感觉像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他没有再问诸如“那你能不能滚出我的世界”这类的话语,问也白问。   现阶段的一切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死循环,或许只能等待时间的流逝,带来新的转变的机遇。   闲来无事时,楚河也认真想过,未来发生什么事能改变现在的局面。   或许有一天,他能放下所有的同情心、选择让他们两个人自生自灭,或许有一天,他们出了些意外或者不再像现在这么执着,主动选择离开?   楚河每次想着、想着,都能把自己逗笑了。   他有时候也扪心自问,他真的厌烦现在的生活么?大概、也许、可能也谈不上有多厌烦。   倘若他没有被楚家找回,那作为一个被伴侣出轨舍弃的人,或许会过得更艰难一些。   从这个角度来看,当年孟一凡选择在他急救时主动联系楚家、坦白一切,倒是还做了一件不错的事。   只是时过境迁,谁都无法判断孟一凡知晓他身世的具体时间,会不会是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定要等到他们婚姻破裂的时候,才将一切托盘而出。   ——毕竟,如果在婚姻存续期内,楚河一跃而成了“少爷”,陈铭是不可能选择出轨离婚的。   楚河又垂眼看了看跪坐在地上的陈铭。   他不太理解自己当年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一个人。   可能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感情很重要、对自己好很重要,要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才能突然意识到,一个人的人品和性格更重要,看人不能看他对自己怎么样,而是要看他对其他人、对这个世界怎么样。   他是有些嫌弃他的。   但依旧不愿意彻底地抛下他。   楚河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儿,他说:“在国外待着也没什么意思,过几天,我应该就会回国了。”   “我们可以跟您一起回去,对么?”   这句话竟然是陈铭问出口的。   楚河没有回答。   他们也知道答案。   或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第127章   楚河坐在私人飞机上, 翻阅一本有关心理学的书籍。   他不缺钱,又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自然可以耗费在他想做的任何事上。   离开城堡前, 楚河养过的几位球星特地来拜访,楚河不太想见,就让隋鑫打发走了。   可能是相处的时候也没有耗费过多少精力和感情, 以至于他现在都想不起和他玩得比较多的情人叫什么名字了。   是布莱克?劳伦斯?还是其他什么人?   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   私人飞机上有专业的工作团队,陈铭难得穿了身还算正常的衣服, 他也乖觉, 知道楚河和孟一凡都不爱见他,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待着,要了飞机上的wifi密码, 自己摆弄着手机,可能是在玩游戏,也可能是在干别的。   孟一凡原本是规矩坐着的,过了没多久,莫名其妙地, 倚靠进了楚河的怀里。   楚河没推开他,也没搂着他, 不过他怀疑如果不是因为有工作人员在,孟一凡是能干得出来坐他大腿上、引诱他的这种事的。   或许是因为楚河拒绝了孟一凡“改造身体”“适当医美”的离谱提议,孟一凡很黏他,似乎是笃定他对他有些不忍、有些感情似的。   楚河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开始下降高度了,他去更衣间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再出门的时候, 发现孟一凡竟然走到了陈铭的身边,孟一凡站着,陈铭坐着,两个人似乎正在交谈什么。   楚河许久没见他们沟通过了,似乎从他们出院之后,这俩人就成了陌生人似的。   他没有凑过去探听的爱好,也只是瞥了一眼,孟一凡就像是后脑勺长眼睛似的,迅速地转过了头,然后走向了他。   “我刚刚在问陈铭回国后的打算。”孟一凡温声开口。   “嗯?”   “我对陈铭说,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他一笔钱、帮他安排一个稳定的工作,他可以离开楚家,去过一些平静的生活。”   “哦,那他怎么说?”楚河没什么表情地问。   孟一凡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很贤良淑德的笑容,他说:“他拒绝了,他说他离开你是活不下去的,他还说,他永远不会让我这个第三者舒心地和你在一起。”   楚河听到“第三者”这三个字的时候,挑了挑眉,感觉这个说法还挺准确的。   他想起很久以前,在他上班的时候,有一位同事,也是曾经的正房,后来被第三者撬走了丈夫,最后同事、丈夫、第三者竟然生活在了同一屋檐之下。   他当年看这个故事的时候,只觉得离谱至极。   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楚河,”孟一凡依旧笑着问他,“如果陈铭刚刚同意离开,你会感到轻松,还是会感到失落?”   楚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沉默了几秒钟,说:“如果你爱的人不是我,你单纯只是个第三者,那我逼你嫁给我、叫你履行夫妻义务、享用你的身体,在其他人面前逼迫你向我屈服,在你面前玩陈铭,我应该会更快乐。”   “而因为我扭曲地爱着你,你对我的一切报复,反而都成了一种恩赐,我想要你的爱,也想要你的恨,我想要你的眼中有我的身影,想要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楚河没有说话,他不想让孟一凡继续被“爽到了”。   “我们做朋友的时候,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爱过我?”孟一凡的手搭在楚河的肩膀上,以一种无比暧昧的距离,“我记得你夸过我,说我的香水很好闻。”   楚河略低下头,让额头贴上了孟一凡的额头,他说:“我当时在想,陈铭快过生日了,这么好闻的香水,我该给他买一瓶。”   孟一凡眨了眨眼,湿润的液体顺着他的眼角不断涌出、滚落,他说:“那你为什么在我生病的时候,愿意开车来宾馆找我、带我去看医生、陪我打点滴?那你为什么会在天冷的时候,摘下自己的围巾递给我?那你为什么会愿意熬夜陪我看漫天繁星?”   “因为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楚河看着孟一凡,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友情和亲情,区分也很简单,看有没有想上床的欲望和冲动。孟一凡,我拿你当兄弟、拿你当朋友,那时候没有任何想和你发生亲密关系的想法,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想让我的好朋友身体健康、快快乐乐。”   身体健康、快快乐乐。 第128章   孟一凡看起来很伤心, 楚河没有哄他,他伤心了一会儿,或许是自己想通了, 又或许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真实的情绪,总之在下飞机以前,勉强算是恢复正常了。   陈铭竟然没有一直蜷缩在他的角落里, 而是拖着那条不太利落的腿走了过来,近距离地看了看孟一凡的模样, 然后对楚河说:“我记得他失踪的时候, 你看起来很伤心。”   “而那时候,你们已经不清不楚了,”楚河冷笑一声,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们要和我翻出来那些令人恶心的过往,是想让我派人把你们撵出去么?”   陈铭抿了一下嘴唇,有些刻意地挪了挪自己残废的腿,说:“也只是聊到这儿了。”   “以后别聊这些了, ”楚河抬起脚,踢了踢陈铭还算完好的那条腿, “我想养的是条狗,不是背叛我的前妻。”   陈铭也垂下眼、不说话了。   --   飞机终于落地,楚镇天和楚江竟然都来机场接他们了。   楚河先抱了抱楚江,又抱了抱楚镇天, 然后说:“你们身上有同样的香水味。”   楚镇天“啧”了一声,说:“收起你的拓展思维,我和你大哥清清白白,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   “那香水味?”楚河挑起眉梢。   “父亲的专属调香师调了一批香水, ”楚江沉声开口,“之前送到了城堡里,如果你用了,也是同样的香味。”   “我懒得用这些,”楚河摇了摇头,“不是,哥,你不觉得你和父亲之间相处的模式不太正常么?”   “的确不太正常,”楚江顿了一下,“但我与你之间,或许更不正常一些。”   楚河听不太懂这句话,也不愿意深入去想内里的含义。   他和他大哥只能是兄弟,也最好是兄弟。   父子三人并肩向外走,孟一凡跟在他们的身后,陈铭也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楚河跟着父亲和兄长上了车,车辆刚刚起步,就听楚镇天问:“怎么把那两个人又带回来了?是其他的情人不好玩么?”   “玩久了也就那样,”楚河坦然开口,“他们还算合心意,也还算有趣。”   “我找了些青年才俊,回头你挑一挑,娶回家也行,收了做情人也可以,”楚镇天把玩着自己的长发,话语间带着漫不经心,“你还年轻,何必拘泥在旧人旧事上。”   “没什么兴趣,”楚河没绕弯子、直接拒绝了,“就维持现在的状态吧,也习惯了。”   “你是舍不得孟家那小子,还是舍不得那个背叛你的蠢男人?”   “都有些舍不得。”   楚河说完了这句话,楚镇天直接被气笑了,他说:“我倒没想到,我竟然生出了个情圣。”   “原本孟一凡不跟着去国外的话,或许我能再开始新的恋情的,父亲,是您放任他出国找我的。”楚河直接顶撞了回去。   “你们一辈子都不再见,你就能安心交往下一个男友、进入下一段婚姻了?”楚镇天看向了楚河,像是看透了他的灵魂,“你骗不了我,也骗不了你自己。”   楚河闭上了双眼,像是在逃避,他轻轻地问:“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呢?那我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他们死了的话——”楚江平静地开口。   “我会难过的,请不要这么做。”楚河知道他的兄长能够做到、也不会受到任何制裁,“最憎恨他们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让他们死。”   “那你快乐么?楚河?”   “……”   --   楚家老宅和过去没什么不同,楚河回家后,没有住洋房别墅,而是回到了自己最先住的四合院。   或许是为了“应景”,孟一凡第一晚来找他的时候,外袍内里穿了女士的丝绸罩衣和红色的肚兜,做得激烈的时候,还会说些诸如要给他生孩子、要让自己的胸部更加饱满之类的“浑话”。   楚河的手指插进了他浓密的黑发之间,用力向上拉扯的时候对上了对方极力微笑着的脸,说:“别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活得久一点。”   “如果我死了的话,你就得到解脱了。”孟一凡的眼睛雾蒙蒙的,似笑似哭。   “不会。”   楚河用一种粗壮的、不可描述的事物堵住了孟一凡的询问和话语。   他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束缚住的除了极高的道德感外,不过是“旧情难忘”四个字。   他是有些舍不得陈铭的,但或许,他更有些舍不得孟一凡。   在所有的记忆里恢复以前,在所有的真相大白之前,他是真切地想和孟一凡结婚的。   他知道他残忍、狡猾、冷漠,他知道他道德低下、人品低劣,他知道他玩弄人心、甚至不怎么拿人当人,但在他从医院里回到楚家,当他第一次隔着木质的门框看到孟一凡的身影的时候,他就生出了想占有的、想弄上床的心思。   那或许是单纯的破坏欲、单纯的占有欲,也或许是单纯的一见钟情。   无论是孟一凡,亦或陈铭,都从来没有问过他,如果他先遇到的是孟一凡,是不是会爱上他,是不是之后就没有陈铭什么事了。   楚河不太想承认。   但楚河又很清楚,他的答案是“是的”。   命运总是如此奇妙。   奇妙地让正确的人在不正确的时间,让不正确的人在正确的时间相遇。 第129章   隔天, 天气晴朗。   楚河在院子里溜达,发觉陈铭正在晾毛巾。   楚家的工作人员非常认真负责,所有的脏衣服、床单被罩和毛巾都会及时撤下、送到专门的洗衣房、晾衣区, 陈铭能自个清洗这么一条毛巾,倒也是“不容易”。   楚河踱步过去,见他细细地抚平了毛巾上的褶皱, 开口问他:“你在做什么?”   陈铭扯起个笑容,竟然很坦然似的说:“做戏, 等着你看, 或许你能对我多几分怜悯。”   楚河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说:“每一次,你晾好了潮湿的衣物, 我收回了干爽的衣物、再一件件折叠好,你为家庭付出了很多,我为家庭同样付出了不少,但我曾经很爱你,便只记得你有多辛苦、为我做了很多的事, 却偏偏忘了,我为你做了哪些事。”   陈铭脸上的笑容不变, 他轻轻地说:“我们曾经,也是恩爱甜蜜、相濡以沫过的。”   “你骗了我,”楚河抬起手,摸了摸湿漉漉的毛巾, 像是触碰到了过往那段平凡而安宁的日子,也像是触碰到了陈铭湿漉漉的、与阳光毫无干系的阴暗内心,“陈铭,你明明可以离婚以后再和孟一凡在一起, 就偏偏要这么侮辱我、侮辱我们之间的感情么?”   “除却在一些事情上身不由己,我依旧深爱着你,也不想离婚,”陈铭抬起手,抓住了毛巾的另一角,“更何况,孟一凡看你的眼神从来都不单纯,如果我们离婚,他一定会找到你。”   “听起来,你还有些‘为我好’的想法了?”楚河讥笑出声。   “只是不想成为那个被抛弃的人,”陈铭轻轻地叹了口气,“那时候的我不敢想,如果你和孟一凡在一起,我会是多么可怜的人。”   “我当他是好友、是兄弟,我和他之间那时候没有一丝一毫逾越和暧昧。”这话楚河说得坦然,那时的他极少与孟一凡单独见面,三人相处的时候,他也时刻将陈铭的感受放在了第一位。   “但你们真的很般配,”陈铭攥紧了毛巾,像是在发泄情绪,“你们都很爱看星星,对那些复杂的星座如数家珍,你们喜欢阅读、喜欢下棋、喜欢在雨天里喝锡兰红茶,你们总能聊到一起去,有些话说到一半、就能默契地接到下一半……你的手臂挂在我的肩膀上,你中止了和他的对话,凑过来吻我的脸颊,那一瞬间,我看着孟一凡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他喜欢你。”   “他喜欢你,但他没有意识到他喜欢你,他以为他只是在陪我们玩一场名为交友实则掠夺的游戏。”   “你想表达什么意思呢?”楚河不知道陈铭今天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像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地不好么,何必翻扯那些陈年旧事,惹人心生厌倦。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没有选择放弃你,如果我没有被欺骗、被蒙蔽,我们之间的婚姻能不能继续走下去,你会一直爱我么,还是会被更契合的他夺走呢?”   “未曾发生的事,讨论起来,毫无意义。”   陈铭松开了握着毛巾的手,他凑近了楚河,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亲你一下么?”   楚河看了他一眼,说:“不太合适。”   陈铭“哦”了一声,说:“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钱,如果你愿意离开。”楚河漠然开口。   “我不想离开,”陈铭仰着头,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恍惚之间,他仿佛一直都没有变,“我离开、然后成全你和孟一凡这对有情人么?我是做不到的,你知道的,我自小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有时候看到你对我那么坏、对他那么好,我还是会嫉妒、会难过、会懊悔,但这样的状态,已经比我独自在疗养院里,要好上太多、太多了。楚河,你也没有玩腻我吧?”   楚河抬起手,用手背拍了拍陈铭的脸颊,然后冷不防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陈铭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却莫名笑出了声,他喃喃自语:“恨我也好,恨我也好,恨我也好。”   恨么?   恨吧。   恨他背叛他,恨他并不信任他,恨他纠缠不清,恨他自甘下贱,更恨纵使到这个地步,依旧下不了狠手、做不了决断的自己。   楚河扯着陈铭的衣领,连推带拽将他拖进房间里。   “吱哑——”   房门紧闭,陈铭哀嚎出了声。   楚河甩着皮带,殴打他、凌虐他、侮辱他。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陈铭要是就这么死了,他也解脱了。   然而又在下一秒,理智重新回归,叫他收手些。   从天亮到天暗,血腥味弥散开来,让人昏昏沉沉、有些作呕的冲动,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楚河扔下了手中的工具,又扯出了那不可描述的事物,陈铭跪爬着想继续服侍他,楚河踹了一脚,他也就安静了下来。   楚河在开门前已经隐隐约约有预感,但当真的打开门、看到孟一凡在门外的时候,又有一种莫名的、浅淡的喜悦。   “你怎么来了?”他尽量平静地问。   孟一凡凑上前,亲了亲楚河的嘴角,说:“你玩得尽兴、连晚饭都没有吃,我就来找你了。”   楚河侧了侧身体,让孟一凡拎着食盒进来,然后关紧了房门。   孟一凡的脚踏过地面上沾染的湿漉漉的液体,他将食盒打开,又将里面的几样菜饭取出来,再拿出来了三份餐具。   楚河看着那一模一样的三份,心里不怎么高兴,说:“你还带了三个人的份。”   “那不然呢?咱们吃着他看着,饿坏了人,你也未必高兴,”孟一凡很有些“贤良淑德”的气质,“我猜他又惹了你不高兴,既然发泄过了,不妨放他一马,就这样算了吧。”   “你是在怜香惜玉么?”楚河端坐在了桌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铭,“能站起来就坐着吃,站不起来就跪着吃吧。”   “我不过是爬你气消了、又觉得他可怜罢了,”孟一凡给楚河布菜,挑的都是楚河喜欢的菜色,“陈铭这身子也不顶用,你要爱玩,我再给你寻觅几个好的。”   “那倒不必了,”楚河拿起餐具,慢吞吞开始吃饭,“你不会吃醋的么?”   陈铭在此时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体有些摇摇晃晃的,坐椅子上的时候险些要滑下去,孟一凡竟然还笑着虚扶了扶。   “我自小耳濡目染的情景,就没有‘忠贞’二字可言,当初想要插入你们之中,也不过是想当个第三者,并没有一定要你们断了的心思。只要你心中有我,愿意给我些真切的感情,那我就很欢喜、很满足了,这些情人不过是些讨好你、让你快乐的玩意儿,我既喜欢你,自然是盼着你越高兴越好的。”   楚河吃了口菜,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言论了,依旧忍不住评价了一句:“你的心理不太正常。”   孟一凡轻笑出声,又问:“今儿我能陪你一起睡么?”   “可以,”楚河抬眼看他,“怎么,怕我留宿在这里?”   “的确怕,”孟一凡用手心托着下巴,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看他,“长夜漫漫,我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相依着入眠。”   他表现得如此情深义重,像是真的很热烈地爱着他似的。   好吧,去掉那个“像是”,也去掉那个“似的”。   他的确爱他,很爱很爱他。   吃过了饭,孟一凡叫人来帮陈铭处理了身上的伤口,楚河没阻拦。   陈铭的身上看着可怖,实际受的不过是些皮外伤、并不严重,楚河心里有数,再恨他、也不会真的叫他死去、或者重伤在身。   处理完了这件事,楚河本想离开,孟一凡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飘飘地说:“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安歇吧。”   楚河看向他,以为他在开玩笑,等对上了他的眼神,才知道他是玩真的。   陈铭的房间并不大。   除了床之外,还有一个睡塌。   床自然是楚河与孟一凡的。   孟一凡解下了床前的帷幔,薄薄的一层,能挡住身形、却挡不住身影和声音。   楚河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还在想,他为什么不拒绝、而是遂了孟一凡的心意。   或许是因为孟一凡的确是一片真心,或许是抱着折磨陈铭的心思,又或许是他自己“贪玩”、觉得这样的情景很刺激。   孟一凡很热情,叫得也很动听,偶尔还会撩开帷幔,叫陈铭送些温水或者水果过来。   楚河抱着孟一凡,手指逡巡过对方细嫩的脊背,他大多数的时候还是看着孟一凡的,但偶尔抬起头,对上陈铭的眼神的时候,却莫名想到了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这一夜后,陈铭乖顺了不少,楚河用他的时候,还发现对方学会了些讨好人的新花样。   再后来,孟一凡的生意做得愈发大,最新推进的项目对楚家很有些帮助。   楚镇天尚未施压,孟一凡便主动地将项目拱手奉上,又在床笫之间,笑吟吟地对楚河说:“我不想让你为难,我的就是你的,不要说这些身外物,就是你要我的命,我也是愿意给你的。”   第二日,楚河坐在床边,接受着陈铭的唇X服侍,他抚摸着对方被养得光泽茂密的头发,对倚靠在床头看他的孟一凡说:“我们结婚吧。”   陈铭的动作一顿,又继续做他的“晨课”。   孟一凡从床头坐了起来,他很认真地说:“我帮你不是想逼你娶我的。”   “我知道,”楚河冷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只是想让我快乐。”   “既然如此——”   “我也想让你快乐一些,同我结婚,你会快乐么?”   楚河的内心平静如水,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知道孟一凡一定会答应。   “会,这是我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孟一凡凑了过来,啄吻着楚河的嘴唇。   楚河抬脚踢了踢陈铭的臀部,他乖顺地爬到了一边,楚河这才将孟一凡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专心致志地吻他的嘴唇。   ——他仍然不确定他对孟一凡究竟是什么感情,但想到和这个人一起迈入婚姻、共度余生,他认为可以接受。   会幸福么?   谁知道呢。   反正最糟糕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未来的话,总不可能更糟糕了,说不定,会越来越好呢。   --   婚礼在盛夏的尾巴举行。   场面非常盛大,就连楚河的母亲都被邀请出席——虽然对方依旧没有恢复记忆,是以“养母”的身份参加的。   楚河不知道楚镇天和楚江是怎么忽悠她的,左右不过是新的谎言。   他很平静地和对方交谈,也很平静地接受对方的祝福,但当对方有些生疏地喊了他一句“儿子”的时候,他却不受控制地红了眼,要找借口匆匆离开、才不至于彻底失态。   婚礼的环节是精心设计过的,连誓言都很简洁而真挚,楚河与孟一凡在宾客的祝福中交换了戒指、亲吻了彼此。   任谁也猜不出,几个小时以前,孟一凡还会用鞭子抽打着陈铭的脊背,叫他更卖力地服侍着他的新郎楚河先生。   举办婚礼之前,楚河其实又劝过陈铭,叫他拿钱离开。   陈铭依旧选择了拒绝。   楚河离开房间后,孟一凡抱着胸、笑着问他:“你是真的愿意就这么放他走么?我以为,你很喜欢这种掌控他、辱没他、报复他,叫他的情绪紧紧围绕着你而起起伏伏的生活。”   楚河踱步过去,扣住了孟一凡的脑后,他说:“你很聪明。”   他停顿了一瞬,继续说:“你该知道,我偶尔也会想这么对你。”   “我愿意的,”孟一凡凝视着他,“你可以这么对我。”   “算了吧。”楚河欺身而上、啃咬着对方的嘴唇。   ——算了吧,我舍不得。   婚礼在众人或真或假的祝福中顺利完成。   楚河摩挲着手指上的婚戒,突兀地想到了他上一次结婚时的誓词。   “我愿意成为他的伴侣,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婚姻啊,也就那么回事吧。   楚河轻笑出声,转过身,挽上了同样西装革履的孟一凡的手臂,他们挥手送别了宾客,踏上了宽敞的房车。   黑色的车窗阻隔了窗外人窥视的视线,也阻隔了车内的旖旎风情。   陈铭穿着雪白而暴露的婚纱,楚河在路上撕碎了他身上的布料、肆意玩了他一通,下车前又叫隋鑫多派些人手看着他。   ——陈铭的病情在得知他与孟一凡的婚讯后迅速加重,最近闹了好几次自杀,楚河不太希望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句尸体。   他没有某种特殊的爱好,也不想放过这个很契合好玩的情人。   房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孟一凡帮他重新系好了领带,他们手牵着手下了房车。   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就绪,他们该去度蜜月了。   在飞机正式脱离地面的那一刻,孟一凡握住了楚河的手,说:“我爱你。”   楚河“嗯”了一声,回了句很真诚的“谢谢”。   未来的他们会幸福么?   或许吧。   一定吧。   他想要的,总归都还在身边,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