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高中生小狼狗后   作者:砚山亭   简介:   ●占有欲超强年下野狗攻×温柔迟钝大美人受(年龄差7)   ●攻视角:暗恋成真 受视角:先do后爱   商务部的钟瑾宁是公司里出了名的木头美人。   空有一副好相貌,性格木讷温吞,不善言辞,不懂拿优势去钻营人际关系。   钟瑾宁知道但不在意,本以为自己会循规蹈矩过一生,直到工作功劳被那个只会说空话的上司冒顶。   心烦意乱之下,他去酒吧借酒浇愁,意外地和一个小狼狗滚上了床。   模糊的记忆有两段。   一段是他拽着小狼狗的外套领口,晕乎乎、恶狠狠地问:“成、成年了吗?”   对方点了头。   另一段是混乱摇晃的视角,小狼狗眸底情愫温柔,低下头,动作很轻地吻去他泛红眼角的泪。   第二天醒来,钟瑾宁腰酸背痛,两腿打颤,望着垃圾桶里某物不堪入目的数量,眼前一黑又一黑。   什么温柔,绝对是他的幻觉!   钟瑾宁抓起衣服,趁着隔壁床位还没醒,悄悄遁走。   出门的前一秒,踩到了一张身份证。   证件照里的少年眉眼凌厉,桀骜不驯,一看就不好惹。   姓名:盛熠   生日:……   钟瑾宁差点晕过去。   刚成年一个月?!   出门半步,又想起这酒店不便宜,怕刚成年的小孩付不起价钱。   他折回来,写下一张便利贴。   【抱歉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醒来后可以加我,我来付酒店钱。】   半小时后。   钟瑾宁收到一条好友添加的邀请,内容毫不客气:跑什么?   这小孩怎么说话这么直接?   钟瑾宁脸颊烧得火辣辣的,径直无视了那个问题,彬彬有礼问:【请问酒店的账单是多少?】   对面的回答简明扼要。   【不要酒店钱。】   【要你负责。】   钟瑾宁漂亮的眉眼蕴着茫然,被咬破的唇角颤抖起来。   妹、妹听说露水情缘也要负责的啊?   钟瑾宁稀里糊涂的,被迫谈起了恋爱。   别家谈恋爱也要一日三餐都报备吗?   别家谈恋爱也要每晚视频通话一小时吗?   别家谈恋爱……频率也这么高吗?   钟瑾宁揉着自己的腰,苦不堪言,用加班的借口躲了又躲。   ·   传言公司的太子爷即将空降进他们部门当实习生,上司满脸红光踌躇满志,准备捞个往上提拔的机会。   同事们嘻嘻哈哈地讨论着,钟瑾宁无心参与,抱着资料去往其他楼层,和出电梯的人撞了满怀。   “对不起……”   道歉下意识说出口,钟瑾宁抬头却又愣住。   他的小男友怎么在这儿?   上司火速冲来笑得谄媚:“哎呀呀您到了,我本来想下楼接您……”   “不用。”   小男友高他大半个头,修长结实的手臂揽上他的肩膀,嗓音懒散随意,含着愉悦。   “不是要找一个人带我吗?就他了。”   阅读指南:   1v1 双c双初恋 he   -   内容标签:年下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业界精英 甜文   主角:钟瑾宁,盛熠   一句话简介:露水情缘也要负责吗?   立意:与人来往应当负责 第1章   清晨的光亮透过米白色的薄纱窗帘,照亮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身形。   准时的生物钟唤醒了沉重不堪的身体,钟瑾宁长睫轻颤,还没清醒,混沌不堪的大脑先感知到了违和感。   身下的床面绵软如云,不似出租屋那张硌人的木板床,怀里的长条猫猫抱枕触感奇怪,热得像个小火炉。   腰身更是酸软无力,两侧隐隐作疼,仿佛被人长时间地掐弄过……   钟瑾宁缓慢地睁开眼,视线逐渐聚焦,茫然地定格面前的陌生少年。   少年闭眼沉睡着,似是因为晨光的打扰,眉宇紧紧地皱了起来,显出几分不好惹的戾气,鼻梁高挺,半边脸颊垂落散乱的黑色碎发,耳垂缀了个四芒星耳钉,边角锋利。   他上半身没穿衣服,手臂隔着被子搭在钟瑾宁腰身上,覆着薄薄肌肉,线条修长结实。   最引人瞩目的,是颈项几道猫抓似的红痕,正随着绵长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这是……谁?   钟瑾宁的瞳孔瞪大,脑海中轰鸣一声,昨晚的记忆如潮瞬间涌来。   模糊的片段闪过。   酒吧的灯光绚烂迷离,他的胸口像燃着一团火,又热又闷,想扯开自己的外套,被少年禁锢了手腕,不让继续动作。   推不开,又走不掉。   闹得他也禁不住恼了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手指拽着面前少年的外套领口,语气恶狠狠地问:“成、成年了吗?要么跟我走,要么让我走。”   面前的少年像是气笑了,点头应:“别后悔。”   另一段记忆换作酒店的明亮背景,天花板上的水晶枝形灯像地震般摇摇晃晃,他伸手想抓住,又被攥进了另一只汗湿的宽大手掌里。   少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黑色碎发滴落汗水,望着他,无奈地叹一声:“哭得这么厉害,是不舒服吗?”   又低下头,用薄唇吻去他眼角滑落的的泪,笨拙又温柔地哄了句:“……别哭。”   钟瑾宁闭了闭眼,又羞又气,从颈项到耳尖全红了。   话说得好听,闹到后半夜也没见你停啊……!   唯一能宽慰自己的,大概是隔壁床位的这位还没醒,自己可以先逃离这么尴尬的局面。   好在面前的少年虽然看起来年龄小,但也成年了,你情我愿的事,门一关,从此以后不会再往来,昨晚的事也可以翻篇了。   钟瑾宁屏住呼吸,忍着腰身传来的阵阵酸疼,动作尽量轻地从面前半禁锢的怀里退出来。   中途少年轻哼了哼,似乎有醒来的征兆,吓得钟瑾宁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等了好一会儿,见少年呼吸绵长安稳,才掀开了被子,赤.裸着雪白的双腿下了床。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用空的方盒,甚至酒店提供的第二盒也用了一半,黑色垃圾桶里面的数量不堪入目。   钟瑾宁眼前一黑。   昨晚用了这么多?   怪不得他腰疼腿也疼,浑身像被碾过,谁第一次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啊?!   钟瑾宁不敢再看。   地毯上散乱纠缠着两人皱巴巴的衣服,他勉强弯了腰,翻找出自己的衬衫西裤胡乱套上,拿起手机,目光扫到属于少年的涂鸦球鞋,触电似的赶紧移开。   应当还是个学生吧……大学生?   钟瑾宁打住念头,不再深想,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往外走,到了玄关处,心中才缓慢松了一口气。   走了以后,就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了。   钟瑾宁脸上的温度微微降了下去,手指按下门把手,感觉像是踩中了什么,鬼使神差的,低头看去。   是张身份证。   少年望着镜头,微微仰头,面容轮廓凌厉,桀骜不驯的气质扑面而来。   姓名:盛熠   生日:……   钟瑾宁对数字敏感,顷刻间便作了换算,脑袋像被钟锤重重捣了下,嗡鸣不止,手指都颤抖起来。   刚成年一个月?!   钟瑾宁的呼吸都变得不畅,满脑子回想着少年的年龄——这个年龄,是在读高中,还是大学?他不会是睡了一个高中生吧?   随之而来的,是昨晚更多的细节。   少年高他大半个头,穿着卫衣长裤,身形挺拔,轻轻松松地将他揽抱在怀里,他实在站不住,近乎圈挂在少年的身上。   “先等等,得登记。”   少年哄了他稍微松开自己,从钱夹里拿出身份证和一叠现金,推给前台的工作人员,言简意赅:“开一间套房,要最贵的。”   移动支付盛行的时代,什么样的人才会随身带一叠现金?   上了信用失约名单,银行账户被限制的人、被学校禁止用手机的中学生、想要避税的灰色交易者……   摆在钟瑾宁面前的问题,仿若在问他一加一等于几,答案再明显不过。   万一等于三呢?   万一盛熠已经读了大学,但习惯使用现金支付呢?   钟瑾宁的手心出了汗,视线看向一旁。   玄关处的大理石台面上静静躺着放房卡的卡夹和少年的钱夹——是昨晚进门的时候,两人身形交缠,顾不上其他的,被少年随手扔在了这儿。   钟瑾宁心跳如鼓,捡了地上的身份证放在了柜面上,打开了少年的钱夹,看到了外层透明卡套里的学生证。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碎了。   上面的学校名字来回地出现在钟瑾宁脑海里。   ——市里有名的寄宿中学,管得严,放假少,更不准学生在上课期间使用手机。   外面走廊上传来轻微的响动,钟瑾宁猛地回了神,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出了层汗。   他正准备走,又回看一眼房间。   欧式装潢处处透着豪华,面积宽敞,空气里浮动着暧昧的大马士革玫瑰香薰,只要长双眼睛,也知道这家酒店价格不便宜。   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一个高中生来付房费。   钟瑾宁咬了咬唇,想到少年钱夹里没剩几张的现金,从西服外套的内侧口袋翻找出纸笔,庆幸着自己有随身带便签纸和笔的习惯。   【抱歉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醒来后可以加我,我来付酒店钱。】   钟瑾宁将写好vx号的便签纸放在台面上,如释重负地离开。   咔哒一声,房门轻轻关响。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少年躺在床上,拧了下眉,缓慢地睁开了眼。   钟瑾宁下了楼,用电量告急的手机打了个车,回到出租屋里。   进门的瞬间,手机彻底没电,自动关机。   钟瑾宁把手机放在桌上充电,转去浴室洗澡。   刚在酒店里,心慌意乱之下只念着快点逃,现在才有机会检查身上的痕迹,不由轻吸一口冷气。   也太……过了吧?   他自己都不敢多看,匆匆洗完,换了柔软的睡衣出来,趴在床上歇一歇,将手机开机,犹豫着要不要去预约一个体检。   手机涌出一连串的消息。   有昨晚一起去酒吧的同事担心的问候,有姥姥发来的语音,还有几条来自客户的工作消息。   钟瑾宁挑挑拣拣地回复了。   叮的一声,vx新的朋友一栏弹出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钟瑾宁下意识点开,神色微微一怔。   是个男生头像,像在夜幕下的偷拍角度,鸭舌帽低扣,神情看不分明,侧脸线条凌厉,耳边的四芒星耳环闪动银光。   S:【跑什么?】   钟瑾宁的脸上蹿起热度,烧得火辣辣的。   这小孩说话怎么这么直接?   怎么就是跑了,他就不能是临时有事吗?   钟瑾宁通过了好友,改了备注,秉承着成年人不和小孩计较的心态,客客气气地问:【你好,昨晚的酒店钱是多少?我转给你。】   盛熠:【不要酒店钱。】   盛熠:【要你负责。】   钟瑾宁目露茫然,被咬破的唇角禁不住颤动起来。   这年头,露水情缘也得负责了?   钟瑾宁纠结几瞬,小心翼翼地措辞:【抱歉,我看到了你的身份证和学生证,你现在应该还在读高中吧?作为学生,心思还是应该放在学习上。】   盛熠:【?】   盛熠:【我俩床都上了,你劝我学习为重?】   钟瑾宁的脸上热度愈发烫灼:【昨晚是个意外。你现在是高几?】   盛熠:【高三毕业,在等录取通知书,没有暑假作业。】   盛熠:【高考前刚体检过,可以把体检报告发你。昨晚是第一次,没有过别人。在酒吧是你拉着我,不要我走,你负全责。】   对面又发来一条几秒的语音。   钟瑾宁想点语音转文字,手一抖,直接点开了。   少年的音线咬得轻且哑:“现在可以对我负责了吗?哥哥。”   最后两个字,带着暧昧的哼笑。   钟瑾宁耳尖烫红,捧着手机像捧着个烫手山芋,不知道该怎么办。   提醒铃声响起,手机上方弹出了来自项目组长的消息。   钟瑾宁第一次觉得上司的出现让人这么惊喜,精神一振,飞速点开。   ——上司让他们在周末临时加个班,补充一个客户需要的材料。   钟瑾宁郑重回复:【收到!】   另一边的酒店里。   盛熠洗了个澡出来,块垒分明的腹肌往下滚落透明水珠,腰下围着一块浴巾。   床尾的长凳上放着酒店工作人员送来的崭新衣服,他俯身拿起,宽阔的背脊上满是凌乱抓痕。   盛熠套好了衣服,拿起放在床角的手机看了眼。   自他发了那条语音消息,对面像被吓着了似的,再没有任何回复。   少年面容俊美,神色没有分毫意外,轻嗤了声,手指勾起细细长长的蓝色系带。   系带的末端,是一块工牌。   证件照上的青年眉眼漂亮无辜,眼尾一点红痣,他望着镜头,看起来呆呆的。   【姓名:钟瑾宁】   【部门:……】   盛熠低着眸,对着上面的证件照笑了下。   “睡完了就想跑?哥哥,哪有这么好的事。” 第2章   安组长不分周末布置任务已经是常态了,下达任务后,交代周一前就要整理好资料,电子版发他邮箱,纸质版交在他的办公桌上。   工作群里一排的收到,钟瑾宁转而打开安组长不在的【薪贫气和一家人】群聊,发现里面果然一片怨声载道。   【有病吧!都连着加班两周了,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这资料是非要不可吗?】   【还让周一上班前放在他办公桌上,谁不知道氨基酸周一开早会都会迟到,他在家里睡大觉,让我们提前就把工作做好,呵呵哈哈想杀人。】   【无语,这次能合作本来就是宁宁的功劳,氨基酸把功劳全抢过去了,在部长面前说是自己一手促成的,现在那边要的资料已经怎么不自己一手准备了?呸,不要脸。】   【所以说氨基酸能是领导呢。肽键。】   群里都是一群毕业没几年的小姑娘,没什么背景,骂归骂,还是任劳任怨地打开电脑了。   小梨来找钟瑾宁:【宁宁,我负责的资料存电脑里没带回来,你回公司吗?能不能发给我?】   钟瑾宁住的地方离公司最近,回:【我明天回公司,发你资料可以吗?】   他身上实在酸疼得厉害,今天不想再走动。   小梨:【ok的!!完全没问题!!麻烦你了!!】   小梨:【昨晚我碰到朋友和她们聊天去了,忘了时间,回来找你的时候,调酒师说你和朋友先走了。不好意思啊,说了陪你喝酒散心的,结果我先抛下你了。】   钟瑾宁想起昨晚,耳尖有些发烫,含糊地回:【没事。】   他忙前忙后,联系了几个月促成合作,没想到功劳被组长冒顶,批下来的奖金也只拿了和其他同事一样的小头。   钟瑾宁排开脑袋里的杂念,从床上坐起来,拿出电脑,登录工作vx号开始处理文件,忙了小半小时,发现自己的资料有一小部分也不全。   只能明天回公司的时候再整理了。   钟瑾宁忽然愣了下,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的工牌呢?   昨天晚上加完班,小梨拉着他去酒吧喝酒,酒吧人多又热,他脱了西装外套,将工牌顺手塞到了外套的兜里。   钟瑾宁心生不妙的预感,下了床,摸到西装外套的兜里空空如也。   不会丢了吧?   工牌补办一次十块钱,钱不多,但是事儿多,要在内部的办公软件向人事部和后勤部递交补办的申请,等批准等流程。   平时他们商务部申请一盒笔,流程走下来都要半个月,等上面的批准下来,他们自掏腰包买的一盒笔都快用完了。   更何况在他们公司,上下班考勤、电梯刷卡、食堂用餐都需要工牌,等补办的这段时间,去哪儿都不方便。   钟瑾宁升起一丝希冀。   说不定工牌就掉在了酒吧,被工作人员捡到了。   他从软件上找到昨晚去的方块酒吧的联系方式,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了通话过去。   有工作人员接了电话,歉意地表示失物领取处没有看到工牌,如果后续有人捡到,会来联系他。   钟瑾宁道了谢,踌躇两秒,想给酒店打电话,但只记得酒店名字,不记得房号了。   总不能打电话过去说:“你好。我昨晚在你们这儿和一个高中生开了房,能不能帮我查询‘盛熠’开的哪间房,问一下保洁人员有没有捡到一张工牌?”   光是想一想,钟瑾宁就忍不住问自己——这个工牌真的非要不可吗?   是的,非要不可。   打工人就是这样卑微。   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钟瑾宁视死如归地点开盛熠的对话框,假装看不见前面的内容,礼貌打字:   【请问你有在房间里看到我的工牌吗?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可以把房间号告诉我吗?我去问酒店的工作人员。】   钟瑾宁焦急地等了几分钟,对面姗姗来迟,出现了回复。   盛熠:【你和谁说话都这么客气吗?】   钟瑾宁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自己的用词,神色迟疑。   也没有很客气……吧?   对面发来一张照片。   背景是胡桃木桌,一张蓝色工牌静静地躺在上面,照片的一角露出一沓高中辅导习题册,旁边还有几只水笔。   【在我这儿。】   【明晚八点半到九点,我在方块酒吧有乐队演出。想要工牌,明晚来酒吧找我。】   乐队演出?   钟瑾宁怔了怔,更关心自己的工牌,下意识回:【我可以今晚过来拿。】   盛熠:【你还走得动?】   钟瑾宁的脸红了,确实有点走不动。   钟瑾宁回:【我可以叫跑腿过来取。你要是不想暴露地址的话,我给你公司地址,你让跑腿帮我放在一楼前台可以吗?】   盛熠:【昨晚干累了,不想动。】   钟瑾宁脸上的温度升高。   他才是累的那个吧!再说了,跑腿上门取货,根本不用动啊。   钟瑾宁打出几行字,又删掉,最后硬着头皮回:【那我明晚来找你。】   盛熠回:【嗯,我等哥哥。】   钟瑾宁被他这句闹得又慌又臊,想让盛熠不要叫他哥哥了,可按照两人的年龄差距,这个称呼也没什么错。   他憋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索性当什么都没看见,放下了手机。   暗下决心,等拿了工牌,就桥归桥路归路,别再有其他的联系了。   钟瑾宁给小梨发了信息,说自己临时有事,明天去不了公司了,小梨爽快地应了,找其他同事帮她传资料。   次日晚八点,方块酒吧。   后台的休息室里,盛熠穿着黑色短袖和破洞长裤,颀长的身形靠在墙边,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时不时摆弄一下手机。   “今天周末,加上我们乐队有演出,场子人巨多。我通知保安控制入场人数了。”红发男对另外一个拨弄吉他的男生道,“你女朋友到没到?没到的话,我给保安打声招呼。”   吉他男道:“没事,她到了。”   盛熠听见了,抬起头,忽然道:“我发你张照片,这个人进来让保安别拦。”   “谁啊?”红发男感兴趣地挑眉,揶揄的目光在盛熠颈侧的抓痕扫一圈,“你前晚的艳遇对象?”   “我对象。”盛熠纠正,“不过还没追到。”   其他朋友稀奇:“没追到也叫对象?”   盛熠懒洋洋道:“迟早的事。”   “哦哟哟——”   红发男收到了盛熠发来的照片。   像是在便利店拍的,透明的玻璃墙后,青年坐在桌边,手里捧一杯冒热气的咖啡,好似在望着外面的街道发呆。   面容佼好,睫羽浓密纤长,眼尾一点红痣,叫整张脸都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他们是玩票性质的乐队,互相是认识了十几年的好友,对盛熠看中的人颇感兴趣,围到红发男的身边看照片。   “我靠,这么漂亮。”   吉他手倒吸一口冷气:“酒吧灯光这么暗,你是怎么找到他的?盛哥牛啊。”   盛熠笑了笑,没解释。   红发男干脆利落地交代给了保安队长:“好了。放心吧,以后你对象保准在我们这儿横着走。”   贝斯手笑嘻嘻地感慨:“我们学校这么多人追盛哥,传回去,好多人的心都该碎了。”   盛熠浑不在意,将鸭舌帽扣在头上,又戴上了黑色口罩:“今晚我有事,你们不用等我。”   “明白。”红发男又禁不住惋惜,“你这张帅脸挡起来干嘛?你都不知道每次演出结束,有多少人来找我问打架子鼓的是不是长特丑,所以不敢露脸。要是你能摘了那破口罩,我们乐队的热度又能够翻一番了。”   盛熠道:“有家室的人,不好抛头露面。”   “什么啊!”吉他手笑骂,“别说你现在有对象,你以前没对象,不也是上台表演藏得严严实实吗?”   盛熠轻嗤:“你懂什么?没对象的时候,那更不能招蜂引蝶,把脸挡起来那是在为未来对象守身如玉。”   “行行行,我们盛哥男德毕业班模范代表。”红发男催道,“快上台表演了,你问问你的对象到了没?要不再等他会儿?”   “不用,他心虚,想和我撇清关系呢,在躲我。”盛熠的薄唇微掀,“走吧,上台。”   贝斯手听出别的意味,摇头叹息:“好惨,怎么就招惹上我们盛哥了?”   乐队演出表演完,酒吧的场子彻底被炒热,躁动的鼓点和狂热的欢呼交织,灯光绚烂,中间的舞池挤满了人。   盛熠去了后台,给钟瑾宁发消息:【到哪儿了?】   钟瑾宁特意卡着点出门,想在八点半正好到酒吧,这样他拿了工牌就可以立刻走人,盛熠需要上台演出,也和他做不了纠缠。   没想到遇到了堵车,堵了半个多小时,撞上盛熠结束表演的时间。   钟瑾宁:【快到了。】   盛熠:【知道了。你到了以后,从后门到包厢这边来找我。】   钟瑾宁:【好。】   包厢属于vip区域,远离酒吧的舞池,地面铺着厚重的地毯,稍显安静。   盛熠斜靠在长廊的墙边,划着手机等待。   远处,隐隐约约有对话声和烟味传来。   “烦死了,这就是你说的和前天我看中那男的长得像?就眼尾那颗红痣像,脸和身材差远了,一看就是被玩过不知道多少轮的,倒胃口。”   盛熠的动作微顿。   另一个人赔笑:“附近这几个酒吧我都熟,那个男的我没见过,估计不是常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第二次,我这不是想着先给您找个人泄泄火?……”   “要不是被那个鼓手给截了,那晚上我早得手了。”说话的人语气忿忿,“那个打架子鼓的从来不敢露脸,不知道长得有多见不得人,还敢和我抢!”   另一个人安慰:“毕竟是乐队的人,谁都知道乐队的主唱是方块酒吧的老板,姓傅,和盛家交好的那个傅,得罪不起。”   “我那药可是高级货,一颗可贵了,没想到就慢了一步,便宜了那个鼓手。不过那个鼓手都玩过一回了,要是那个男的再出现,也不会管谁把那个二手货带走了。这几天,你们帮我多盯盯……”   盛熠面无表情地放了手机,走了过去。   酒吧的灯光炫彩,纸醉金迷,人群嘈杂喧闹,显得有几分群魔乱舞。   钟瑾宁没找到后门,给盛熠发消息,他又没回,索性从正门进来了。   他进来以后,一时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怎么走,环顾一圈,找了附近卡座上一个染着红发的男生:“你好,我想问包厢在哪边?”   音乐太吵,对面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倒是认出了他的脸,乐道:“你就是盛哥的对象吧?他刚往后门那边去了。人太多了,我找俩保安送你过去。要是把你给挤着摔着了,盛哥得跟我急。”   他怎么就成盛熠的对象了?   钟瑾宁神色惊愕,脑海的天平在追问和放过之间摇摆,觉得还是找盛熠要工牌,然后迅速离开重要,道了谢,跟着保安穿过人群,往包厢的方向过去了。 第3章   还未走近,先听到远处的拳拳到肉的击打声,和哎呦哎呦的吃痛叫唤声。   钟瑾宁还没反应过来,两位保安先意识到有人在vip包厢区闹事,神色一变,快步赶了过去,等看清楚长廊上的景象,很快停了下来。   两三个男的躺在地上,鼻青脸肿,抱着不正常弯曲的手臂,痛苦地呻.吟。   少年抓着一个男人的脑袋砸在墙上,满脸煞气,手背用力绷着青筋,嗓音低冷凶戾:“滚。要是在这条街再看见你们,我见一次打一次。”   他听见动静回了头,越过两位保安,和神色怔愣的钟瑾宁对上视线。   盛熠下意识松开了手里的力道。   被他抓着的人逮到机会,跌跌撞撞地逃开,看到保安来了,像等到了救星,激动地大喊大叫:“保安他在闹事,无缘无故对我们动手!”   保安充耳不闻,客客气气地问盛熠:“盛哥,要我们把他们赶出去吗?”   盛熠回过神,点了头。   那个男的满眼不敢置信:“你们保安就是这么做事的?!我要报警!”   两个保安身形高大魁梧,一手拎一个,像拎一个小鸡仔,拖着他们从后门出去:“几位客人喝醉了,请先离开吧。你们可以叫警方,只是我们走廊上的监控最近出了问题,恐怕不能配合调查了。”   走廊上恢复了安静。   少年的手掌垂下,关节处因为重力击打过,泛着一层红。   他的喉结滚动,像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从那边过来的?”   “我没找到后门在哪儿,被导航绕晕了。”   钟瑾宁犹豫了瞬,问:“为什么和他们打架?”   盛熠平淡道:“没有为什么,单纯看他们不爽。”   钟瑾宁干巴巴地哦了声,又道:“我来拿我的工牌。”   盛熠接得很快:“在我住的地方。酒吧人太多了,我怕不小心弄掉了。”   钟瑾宁猜到了盛熠不会这么简单把工牌给他,顺着问:“你住哪儿?”   这句出乎盛熠的意料,问:“你要跟我回去?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那不是,什么都做过了吗?   况且……   钟瑾宁的耳尖有些发热,慢吞吞道:“刚才你打的那个人,那天晚上,他给我送过酒。”   平日部门聚餐他也喝酒,再怎么喝,也远远没有那天晚上那样醉到异常的程度。   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钟瑾宁想起了自己接过了侍应生送来的一杯酒。   侍应生说是一位自称他的朋友点的,钟瑾宁当时以为是小梨的朋友,接来喝了一口,吧台的对面,却有一位陌生的男人笑着对他举了杯。   盛熠紧绷的后背放松下来,语气染上一丝调笑:“哥哥,下次还接陌生人的酒吗?”   被小自己足足七岁的少年教训,钟瑾宁瞪大了眼,想解释昨晚是个误会,但舌头打结,吭哧半天,最后道:“我很少来酒吧的,不会有下次了。”   盛熠闷闷低笑,看钟瑾宁的耳尖愈发地红,神色愉悦:“走吧,我带哥哥去我住的地方。很近,走路几分钟就到了。”   他带着钟瑾宁出了酒吧后门,在窄巷里弯弯绕绕,面前出现几栋可商用的住宅小区。   等电梯的时候,钟瑾宁看上面的指示牌,微微皱眉。   有民宿、有密室逃脱、有麻将棋牌室,还有斯诺克俱乐部等。   鱼龙混杂,人员流动性大,一楼的电梯没有安保,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出,安全性难以保证,不是什么适合常住的地方。   “电梯到了,哥哥。”   盛熠挡门等待着,叫他。   钟瑾宁回过神,匆匆进了电梯,忍不住道:“能不能不要叫我哥哥?”   叫他哥哥,仿佛就在提醒他被一个小他七岁的高中生睡了这件事。   电梯里没其他人,盛熠垂眸看他,问:“哥哥想让我叫你什么?”   钟瑾宁顿住。   照他原本的打算,等拿了工牌,两人后面就不会有其他来往。   既然这样,叫什么称呼,重要吗?   盛熠没听到回答,也不在意。   电梯到达二十五楼,钟瑾宁往外走,差点被突然合拢的电梯门给卡住。   盛熠及时伸手挡住了,手臂被门边结结实实地撞了下,电梯门重新向两边退开。   “这里的房子太久了,电梯有点问题。”   他解释。   钟瑾宁愣愣的:“哦……”   盛熠不动声色地站在钟瑾宁的身边,挡住了手臂外侧被撞出来的红痕。   廊道狭窄,头顶好几盏感应灯无力地闪了闪,不亮了,光线昏暗。   走在走廊上,也能感觉到这里的房间密集,隔音很差,有突如其来的狗吠声、有小孩子的哭闹声,还有做菜翻炒的声响。   盛熠带着钟瑾宁走到了房间门口,用钥匙开门。   隔壁传来嘎吱嘎吱的摇床声和尖叫声,钟瑾宁听出来是在做什么,脸上升起热度,迟疑问:“你……就住这里吗?”   盛熠平静地嗯一声。   大概意识到钟瑾宁在害臊什么,还反过来宽慰他:“没事,隔壁那男的就三分钟。”   灯光亮起,里面是个一居室。   面积很小,约莫二十平米,进门左转是洗手间,直走是一个铁架床,灰色被子有点乱,旁边是钟瑾宁在照片里见过的胡桃木桌,椅子上搭着几件衣服,外面的小阳台上放着洗衣机和烘干机。   隔壁的摇床动静果然停了。   钟瑾宁一错眼,看到了放在床边地上的书包。   盛熠把门关了,站在钟瑾宁的后面,抱住了他的腰,高挺的鼻尖在他的颈侧蹭了蹭。   少年的身体放松下来,像是做成了一件想做很久的事,喉咙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你……”钟瑾宁心乱如麻,甚至顾不上计较盛熠在做什么,“你一个人住这儿,你的父母不管你吗?”   盛熠很低地应一声:“我妈妈去世了,我爸在外面有很多的情人,不管我的。”   钟瑾宁转过头看他,声音也放轻了,问:“那你在酒吧演出,是为了挣钱?”   又想起了盛熠那个只剩几张现金的钱夹,道:“那你怎么不收我的钱?”   他后面查到了那家酒店的套房价格,转账给盛熠,盛熠却没有点接收。   盛熠问:“哥哥,你把我当出来卖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瑾宁涨红了脸,“毕竟我工作了,有一点存款,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你一个学生付钱……”   盛熠笑了起来,道:“哥哥,把钱留着多吃点吧,你的腰细得我一只手就抱得过来。”   钟瑾宁终于意识到了两个人的暧昧姿势,挣脱了下,盛熠的手臂却像铁一样紧紧地箍着他,纹丝不动。   甚至,还收紧了几分。   盛熠贴着他的耳尖,温热的呼吸尽数往里吹,声线压得很低,像在埋怨,又像在撒娇:“哥哥,我有的东西很少,你把我的处男之身都拿走了,却不想负责,好过分。”   钟瑾宁的耳尖过电似的酥麻,蔓开一阵淡淡的红,腰身也发软,道:“你也知道,昨晚是个意外……唔!”   珍珠般的耳垂被含进了炽热的唇舌间,传来一阵濡湿。   盛熠的声音很哑:“那天晚上是个意外,但也发生了。我在酒吧看到过很多下班后来这儿放松的打工人,他们的压力很大,需求也格外重,经常坐下来喝两口,和陌生人看对眼就直接走人,还有的直接在厕所里搞起来,害得保安半个小时就得进去巡逻一趟。哥哥,你平时上班也很辛苦吧?需求重吗?”   钟瑾宁听得羞恼,想推开他,盛熠用手臂禁锢着人,两人推推搡搡,一起倒在了深灰色的被面上。   质量低劣的铁架床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少年的手臂撑在床面上,低眸看他,问:“那天晚上哥哥明明很舒服,为什么还想着逃走?”   钟瑾宁只想逃避,慌里慌张地应:“我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了。”   “哥哥不记得了,我可以帮你回忆。”盛熠的眸底像燃动着一簇火,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天晚上,哥哥哭得很可怜,但抱着我,缠着我不放……”   “别说了!”   钟瑾宁猛地伸手捂着他的嘴,羞愤不已,却感觉到掌心传来一片湿润。   ——是盛熠在舔他的手心。   钟瑾宁吓得头皮发麻,往后躲去。   质量堪忧的铁架床嘎吱响了一声。   “好,不说那天晚上了。”   盛熠又捉住了钟瑾宁的手腕,放在唇边亲了亲,留下烙印般的灼热痕迹。   钟瑾宁往后藏起了自己的手,退到了角落,单薄的脊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面,退无可退。   盛熠的胸膛压来,炽热的手掌揽上他的腰,分明是咄咄逼人的姿态,语气却放得讨好而依恋,低到尘埃:“哥哥,和我谈恋爱吧?你可以找我宣泄压力,我的体力很好,时间也很多,随叫随到,你想怎么用我都可以,很划算的。”   钟瑾宁根本应付不来,快晕厥过去:“你、你……”   盛熠的唇咬着他的耳尖,呼吸很重,喑哑的嗓音带着蛊惑:“只要哥哥答应我,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听话……”   钟瑾宁要制止盛熠探进衣服的手,就挡不了他作乱的膝盖,耳尖被湿热的唇舌反复舔舐着,头昏脑涨,呼吸也变得急促,胡乱地应:“好、好。你先离我远点……”   “你答应了?”   盛熠猛地抬头看他,眸底闪动急切的光。   钟瑾宁的长睫颤动,脸颊烫红如煮熟的蟹,衬得眼尾的一点红痣更加漂亮。   他的手掌抵着盛熠的胸膛,迟钝的神经感到一丝不安,道:“你说,只要我答应,你就听我的话……”   “听的。”   盛熠脸上的笑意加深,像狼犬藏住了利爪,扮作乖乖小狗:“我听哥哥的话。” 第4章   窗外的浓重墨色挂上点点繁星。   时间已经很晚了,钟瑾宁说自己得回去了,盛熠送他下楼。   钟瑾宁这回特地注意了电梯门的开合,好在这次电梯格外给面子,顺顺畅畅地开了门,没有抽风。   两人站在电梯里,钟瑾宁对自己多了一个小男友这件事没什么实感,只觉得过家家式的尴尬。   他盯着屏幕上缓慢跳动的数字,祈祷着快一点到底层。   盛熠神色自若,低头时,右耳上的银色耳钉闪光。   少年摆弄着手机,道:“哥哥,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给你打个车吧。”   钟瑾宁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见盛熠又要开口,他急急忙忙地补充:“你、你说了,要听我的话的。”   盛熠的眉宇轻挑,倒也干脆利落地收了手机:“行。”   钟瑾宁松了口气。   “听话”这个要求格外好用,他刚也拿这个条件让盛熠收了自己转账的房钱。   一晚上四位数的房费,要不是钟瑾宁最近新得了一笔奖金,这会儿已经心疼得滴血了。   居民楼绕出去就是和那条热闹酒吧街相近的主路,打车很方便,软件上很快显示有师傅接单,距离还有八百米。   “我打到车了。”钟瑾宁道,“你先回去吧。”   盛熠没动:“我送你上车。”   钟瑾宁讷讷的,说不出话了,长睫低垂,去看路砖边缘长出的野草。   盛熠问:“哥哥不敢看我,是怕我吗?”   钟瑾宁后背一僵,很含糊的:“没有啊。”   他只是,很不习惯盛熠的注视。   盛熠又问:“那就是路比我好看?”   钟瑾宁便抬起头来,看向盛熠。   诚心而论,盛熠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少年。   眉眼桀骜傲气,是校园里最受追捧的坏学生模样,懒散地这么揣兜一站,个高腿长,只穿着简单的破洞t恤和长裤,也让人目不转睛。   钟瑾宁很认真地答:“不是的。你比路好看。”   盛熠笑了,肩膀都在颤,叫钟瑾宁不知所措起来。   是盛熠先这么问他的,他这么答不对吗?   许是因为钟瑾宁脸上的无措太明显,盛熠道:“没事,我是觉得哥哥太可爱了。”   还好白色的网约车到了,闪着灯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钟瑾宁赶紧道:“车来了,我先走了。”   盛熠轻嗯一声:“到家以后给我发条消息。”   “好。”   钟瑾宁匆匆上了车后座。   师傅问了钟瑾宁的手机尾号,确定无误后,启动引擎。   周围的景象被抛在了车窗后面。   钟瑾宁鬼使神差地回了头。   远处的街道上,少年依旧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像在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身影在路灯下显得很小,孤零零的。   钟瑾宁犹豫了下,低头给盛熠发消息:【晚上挺冷的,早点回去。】   盛熠回:【好,我听哥哥的。】   语气很乖。   钟瑾宁又回头看了眼,车辆恰巧转了个弯,挡住了所有的景象。   大概回去了吧?   钟瑾宁不确定地想。   回到租住的地方,钟瑾宁给盛熠发消息:【我到了。】   对面立刻回复了个好,就像是一直守在手机旁,在等他的消息。   钟瑾宁又问:【你回去了吗?】   盛熠发来一张照片。   还是那张桌面,但少了一张工牌,多了一盒无糖燕麦酸奶。   盛熠:【哥哥明天几点去公司?】   钟瑾宁:【平时是九点上班,但明早有事,得八点到。】   周末临时出现的工作还需要补充一些资料,今天有同事去了公司,在工作群里热心地问有没有人需要帮忙,钟瑾宁没好意思开口麻烦别人——哪怕只是开个电脑传个资料,几分钟的事。   他打算明早提前去公司把工作做完。   钟瑾宁抿了抿唇,又试探性地问:【谈恋爱,需要做什么?我可能比较忙,没什么时间……】   盛熠:【哥哥平时会做什么?】   钟瑾宁:【就是,上班。】   公司和出租屋两点一线,工作占据生活的大多数时间,循规蹈矩,平凡又无趣。   盛熠:【那我想哥哥有空的时候给我发消息,告诉我什么时候上班,吃的是什么,心情怎么样,工作忙不忙累不累,今天见了什么人。】   钟瑾宁微微张开唇,神色惊愕。   谈个恋爱,要说这么多吗?   钟瑾宁:【不会觉得无聊吗?】   盛熠:【不会。】   盛熠:【我想知道和哥哥有关的一切。说什么都可以,我都想听。】   钟瑾宁只好道:【那好吧。】   听起来这个恋爱,和做工作报告也差不多。   钟瑾宁很快调整了心态,问:【那你明天还去酒吧演出吗?】   盛熠:【明天不去。乐队半个月演出一两次,其他时间在练习。】   钟瑾宁升起几分好奇心:【你们在哪儿练习?】   盛熠:【酒吧是我朋友的,他是乐队主唱,包厢里留了一间专门的练习室让乐队用。】   钟瑾宁:【那你们是想把乐队当作正式的工作吗?】   盛熠:【随便玩玩,没打算当工作。】   对他来说,枯燥且爆裂的鼓点可以宣泄过于疯狂亢奋的情绪,走出那间练习室,又可以伪装成冷淡的模样。   钟瑾宁:【哦……】   他还想问其他的,又觉得两人刚认识,窥探少年的隐私不太好。   盛熠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哥哥想问什么,尽管问。】   钟瑾宁:【没什么,时间很晚了,早点睡。】   他说什么,盛熠便应什么:【好。】   从确定恋爱关系以来,少年乖顺的态度让钟瑾宁逐渐放下戒心。   也许,想和他谈恋爱,是因为少年身边没什么人陪着,感觉到无聊罢了。   钟瑾宁去浴室洗完澡,设置好闹钟,和盛熠发了条消息,没收到回复也不在意,他的生物钟一向稳定,困意袭来,上了床,安稳地入睡了。   【我先睡了,晚安。】   消息在盛熠的手机屏幕最上方跳出来,一闪而过。   手机放在深灰色的床面上,照片占据了整个屏幕,是青年在他的怀里睡着了的模样。   浓密的长睫被泪水沾湿,一缕一缕的,眼尾一点红痣清晰而精致,脸颊晕着绮丽的红,唇瓣被反复舔舐啃咬过,留着齿痕,泛着湿漉漉的红肿。   神色委屈,让人怜爱。   手机的光线落在盛熠的晦暗眼眸里,幽幽的。   “好可怜啊……哥哥。”   少年跪坐在床面上,一只手撑在枕边,手背爆起青筋,另一只手探在布料中。   他的视线贪婪地描摹着那张偷拍的照片,呼吸急促,声线喑哑,颤栗的尾调里是控制不住的病态兴奋。   这样的姿势,仿佛照片上的青年正被禁锢在他的身下。   看起来越无辜,越可怜,衬得他的欲.望越深红,越丑陋不堪。   “哥哥、哥哥……睁眼看我……”   他痴迷地唤。   急促的喘息和黏腻的水声交织,不知道过去多久,房间里响起一声闷哼。   一些痕迹溅落到了照片里青年安静沉睡的脸上。   少年低了头,隆起宽阔的脊背,将额头轻轻抵在了照片上,低低地喟叹一声,闭上眼,掩去眸底的炽热情愫。   就像是野兽伏地,臣服在敬仰的神明前。   ·   清晨七点的闹铃准时响起,被子里探出一条手臂,摸索着关了闹钟。   钟瑾宁困倦地坐起身,揉了揉眼尾,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先查看消息。   备注【盛熠】的名字旁边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   ……这是谁?   刚醒来的大脑运转不动,钟瑾宁望着名字呆滞片刻,迟缓地记起这是自己新交的小男朋友。   小他七岁。   刚成年一个月。   在酒吧的时候他跌跌撞撞摔进人家怀里,拉着人特别凶,让要么跟他走要么放他走。   谁能想到随便捡个人,就捡到个高中生啊。   钟瑾宁一阵头疼,点开消息栏,发现盛熠回了他昨晚的晚安消息,隔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   【晚安哥哥,做个好梦。】   果然是年轻人,睡得晚。   钟瑾宁暗地感叹了句,以向上司随时汇报工作进度的态度,认真地告知盛熠自己醒了,现在准备要去公司,而后开始起床收拾。   他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近,走路十分钟的路程。   七点多的时候,路口已经有不少面向上班族的早餐小推车了。   钟瑾宁在路上买了两个荠菜包和一杯豆浆,进入公司大楼。   市场部这一层空无一人,钟瑾宁用工牌刷开玻璃大门,进了他们组的办公间。   他先开了电脑主机,等待的过程中,一手拿了荠菜包咬了口,另一手点开了手机。   出乎意料的,屏幕上跳出了几条未读消息。   盛熠:【早上好。】   盛熠:【我昨晚做了很好的梦,哥哥睡得好吗?】   盛熠:【到公司了吗,早上吃什么?】   这么早就醒了?   钟瑾宁有些诧异,望了望手里露出青菜馅儿的包子,调整角度,避开电脑屏幕,对准自己的早餐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钟瑾宁一条条回复盛熠的问题:【昨晚睡得还行,好像做了梦,但我忘记了梦的内容。到公司了,在吃早餐。】   盛熠:【吃太少了,哥哥。】   分明是陈述的语气,钟瑾宁却听出了温和的不赞同意味。   钟瑾宁不服气:【你吃什么?】   盛熠很快也回了照片。   像是居民区那边楼下的小吃摊,一整个小方桌都被摆满了。   一大碗鸡汤馄饨、一屉小笼包,还有烧麦和糯米鸡,边角处又是一盒燕麦酸奶。   盛熠:【还有一份荠菜蛋卷,老板在忙,还没上。】   钟瑾宁忍不住问:【真的能吃完吗?】   盛熠:【下次一起吃早餐,哥哥就知道了。】   钟瑾宁微怔。   这是在邀请他见面吗?   钟瑾宁逃避似的:【我要去工作了。】   盛熠:【嗯。】   盛熠:【哥哥工作的时候,我可以发消息吗?会不会打扰你?】   钟瑾宁:【可以的。我工作用的vx号和私人用的是分开的,你发消息不会打扰到我。】   又补了句:【但我不一定能及时回复。】   盛熠:【没关系,哥哥有空了再回。】   盛熠:【我等你。】   钟瑾宁心中微微一动,又看了遍今早的聊天记录,心情慢慢变得晴朗。   盛熠真的挺乖的。   就当是多了一个可以聊天的弟弟,好像也不错。 第5章   钟瑾宁赶在早会前整理完资料,将电子版发送到了安组长的邮箱,又打印出了纸质版。   【薪贫气和一家人】消息不断。   【完了完了,我打算眯个五分钟结果现在才醒!!谁到了公司吗?能不能帮我印一份资料放氨基酸的桌上!】   【我在早高峰路上被堵死了,我的纸质版也没打印出来,哪个好心人能顺带帮我打印一份[祈祷][祈祷]】   钟瑾宁正站在滋滋作响的打印机旁,打字:【我可以。】   【宁宁!!你就是我的小天使!!】   【感谢宁宝,我把资料在OA系统上发你了[飞吻]】   钟瑾宁接收了几份文件,一并打印出来,装订好后送去了安组长的办公桌上。   九点的时候,安组长人没到,但安排他的助理来检查资料是否齐全,然后带走交去部门了。   助理一走,看似忙碌压抑的工作间气氛骤然变得快活起来。   “氨基酸的狗腿子走了,我们可以摸鱼了!我的茶叶蛋都被我捂凉了,靠,饿死我了。”   “来来来!我周末新买的小零食,草莓味儿的黍米条。”   除了安组长和他助理,以及钟瑾宁,其他五六个组员都是毕业没几年的年轻女孩,个个闹腾活泼。   因着钟瑾宁温吞好说话,女孩子们将他划进了自己人的地盘。   巴掌大包装的草莓味黍米条不由分说地被塞进了钟瑾宁的手里:“宁宁,你尝尝,可好吃了!”   “我去茶水间煮玫瑰花茶,谁要一杯?”   哗啦啦举起一片手。   她们有一套猫猫陶瓷茶具,笑笑闹闹着,给没举手的钟瑾宁也整了一杯。   递过来的时候,有个同事发现钟瑾宁的唇角破了,好奇地问:“宁宁,你嘴唇怎么啦?”   钟瑾宁捧着花茶,不自在道:“就是……上火了。”   她笑嘻嘻地道:“原来是上火了,我还以为小梨带你去酒吧,你碰到什么艳遇呢。”   这句话一出,四面八方立刻出现炯炯有神的视线。   钟瑾宁有点招架不住。   “没有艳遇,但有乐队演出。”   小梨转着椅子滑过来,笑嘻嘻地帮他解围:“可惜周五你们都有事没去,那天正好赶上方块乐队演出,个个都长得巨帅无比,气氛可热闹可好玩了!是吧宁宁?”   钟瑾宁只记得特别多人,把舞台上的乐队挡得严实,劲爆的音乐和尖叫声冲击在一起,叫他只能捧着鸡尾酒躲在吧台一角。   “是很热闹。”   钟瑾宁忍不住问小梨:“方块乐队,这个乐队很有名吗?”   “挺有名的,乐队的主唱是酒吧的店主,在某音上经常发演出视频,每条都是十几万赞,好多粉丝都是冲着主唱来方块酒吧玩。”   小梨用手机在平台上搜索账号,热情介绍:“这是他们乐队的账号。”   有个女孩子凑过来,好奇地点开了一条视频。   视频以晃动的观众视角对准了舞台上的乐队,炫彩的灯光配上激烈的乐点,再加上乐队成员个个颜值出挑,又酷又帅,轻而易举地炒热气氛。   钟瑾宁也跟着看去,认出了作为乐队主唱的红发男生是那天他问路的人。   他想找盛熠在哪里,但是视频镜头转来转去,切得很快,一时之间没看到人。   其他女孩子反馈热情。   “哇!是很帅啊!”   “早知道上周五不去和男朋友约会了,跟你们一起过去了。”   有人问:“咦,怎么就坐边上打架子鼓的这个戴口罩?”   钟瑾宁一怔,跟着扫了眼,看清楚人后,心脏蓦然漏跳一拍。   少年戴着黑色口罩,坐在一排金属架子鼓后,身处在昏暗与明亮的晃动光线边界,看不清脸。   黑色t恤卷着袖口,露出肌肉微微鼓胀的结实手臂,爆裂的鼓点急而重,擦出火花般充满力量感,狠狠撞击着耳膜。   风格凶悍,透着狠。   和在他面前,一口一个哥哥地喊着,那种撒娇缠人的模样截然不同。   原来盛熠负责打架子鼓啊。   钟瑾宁有点没想到,又觉得打架子鼓给人的感觉放在少年身上很合适。   张扬、激烈。   再加上那种让人难以招架的强烈冲击感……   钟瑾宁的记忆滑向那天晚上,赶紧打住,耳尖控制不住地发热。   小梨解释:“这个鼓手一直是这样的,不喜欢露脸,挺低调的,就他没有社交账号。”   有人来了兴趣:“他们乐队下次演出是什么时候啊?我也想去看看。”   小梨答:“不太好说。主唱和贝斯手都是大学生,其他人不清楚,反正平时都没什么空,半个月可能就演出一两次吧,都是临时通知,所以好多人都是有空就去酒吧碰运气。”   “啊啊氨基酸来了!”   “我去,他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玻璃墙外的走廊上出现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   一群女孩子作鸟兽群散,嗖地缩回自己的工位,对着电脑装模作样地忙碌,这里用鼠标点点,那里敲敲键盘。   安组长进来了,在外面也看到了她们刚聚集扎堆聊天,但他心情好,懒得计较,通知十点商务部开早会。   开会的时候,因为他们组前段时间拿到了大单,部长特意表扬了安组长,整个会议室响起一阵掌声。   小梨替钟瑾宁忿忿不平,小声念叨:“瞧氨基酸得意那样,明明是宁宁你做成的,他倒好,把功劳全揽过去了。”   钟瑾宁倒看得开:“至少奖金给到了。”   每周一例行的早会无聊又漫长,有同事遮遮掩掩地摸鱼刷手机。   钟瑾宁平时是放空大脑坐在那儿的那个,这回迟疑了下,借着记事本的遮挡,也偷偷打开了手机。   未读消息4条。   来自同一个人——盛熠。   钟瑾宁抵挡不住好奇心,点开了消息。   他还是第一次在会议中查看和工作无关的内容。   手机上先跳出来的是一张大肥橘猫懒懒趴在墙角根晒太阳的照片。   六月出头,前几日都是灰扑扑的阴天,时不时下点小雨,早晚都得套外套,今天好不容易放了晴,金色的阳光肆意洒落,晒得圆滚滚的橘猫每一根毛发都像在发光。   【今天的天气很好。】   【路上有人发中学辅导班宣传传单,发到我这儿,我说我已经大学毕业了,他不信。】   盛熠的语气困惑:【我看起来这么不像毕业大学生?】   钟瑾宁没忍住,轻笑出了声,又赶紧低了头,压住唇角的弧度。   好在上面的部长慷慨激昂,喷着唾沫星子,没人注意钟瑾宁这边的动静。   钟瑾宁打字:【快毕业的大学生都在为就业考研考编受折磨,精神状态和你不一样的。】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他们看起来没你阳光。】   阳光?   盛熠走在路上,感受到手机的振动,拿出来一看,笑了。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个词形容。   盛熠:【哥哥现在不忙吗?】   钟瑾宁:【在开早会,悄悄回你消息。】   又问:【你呢,在做什么?】   盛熠给他拍了张照片,是地铁站台,黑色玻璃隐约倒映出少年的颀长身影。   盛熠:【在地铁站。】   钟瑾宁:【是要出去玩吗?】   旁边的小梨压低声音:“宁宁,氨基酸在看你。”   钟瑾宁一惊,下意识按灭了手机,抬起头,撞上了安组长的视线。   接下来轮到各组的组长做简短汇报,时不时就得当鼓掌人机,钟瑾宁找不到看手机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早会结束,安组长招呼钟瑾宁:“小钟啊,来我办公室一趟。”   钟瑾宁惴惴不安,跟着进了里间的办公室,以为是要说他在早会上摸鱼这件事。   安组长对钟瑾宁在早会上看手机没什么微词——钟瑾宁平时的表现太规矩,就算当着他的面玩手机,他也只会觉得是钟瑾宁在和客户联系。   “坐吧。”   钟瑾宁便在办公桌对面坐下,问:“安组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别紧张,就是找你随便聊聊。”   安组长笑呵呵地道,端起茶杯打开盖子,发现里面是空的,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钟瑾宁。   钟瑾宁坐得拘谨,眼眸眨也不眨,等他的下一句。   安组长啧一声。   要是换了其他人,早有那个眼力站起来给他端茶倒水。   说不定还问几句他平时喜欢什么茶,预备着送礼了。   偏偏对面坐的是钟瑾宁。   安组长把茶杯放了回去,语气和蔼:“小钟啊,你是我面试进来的,我起初呢,是对你很看好的——高材生,长得也好看,一看就是我们商务部需要的人才啊。虽然面试的时候你的表达能力有些欠缺,但是我相信年轻人嘛,多给些机会,口才都能锻炼出的。”   钟瑾宁听到这段,第一反应是:   ——啊,又来了。   旁边有立式饮水机,安组长拿一次性纸杯接了两杯水,把其中一杯推给钟瑾宁。   钟瑾宁接过:“谢谢安组长。”   安组长感慨:“你进我们部门这两年,做的贡献我也知道,我在部长面前也经常夸你。但是部长也总问我,你们组那个小钟怎么没见他参加过什么聚会,最近在做什么呢?说起来惭愧,我都答不上来。”   钟瑾宁没吭声。   商务部免不了对外交际,大多数人和客户拉关系靠的是应酬的饭局、聚会。   又因为要走报销流程,参与的有哪些人,相关的时间地点,都得清清楚楚地填写在发票的背面,故而作为一个领导,对底下的员工动向也有所掌握。   但钟瑾宁不喜欢这样。   他习惯通过线上邮件,分析两边的数据进行合作意向的沟通——直接,且高效。   但每周的工作报告他都如实汇报了,是安组长平时根本没上心去看。   安组长眉飞色舞:“我每次都说,哎呀部长,我们小钟做事风格不太一样,但是工作能力绝对没得说!他平时是不怎么和我们进行沟通,但是客户那边都喜欢他,指明了要和他对接……”   他滔滔不绝,神情丰富,对钟瑾宁连捧带夸,又时不时地摇头贬一句他不合群、不经常和领导沟通,来回地拉扯。   钟瑾宁听得呆呆的,思绪放空,两手捧着纸杯,一点反应都没有。   安组长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半杯水,终于进入了正题:“我们部长呢,给我透了个风声。过两个月,他要往国外新开的分公司调,他坐的这个位置就会空出来了。”   钟瑾宁面露茫然。   所以呢,部长的职位空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安组长见他懵懵的样子,只好挑明了说:“那职位都是一级一级往上升的。新的部长肯定从我们几个组长里选任,那谁被调去当部长,组长的位置,是不是也跟着空出来了?”   又意味深长道:“小钟啊,在我们组里,我最看好的可是你。”   安组长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够透了,充满鼓励性的,等着钟瑾宁对他感恩戴德。   钟瑾宁认真道:“小梨她们的能力也很强。”   算了。   安组长生出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索性直奔主题:“部长私下找到我好几次,让我们一定维护好刚接的这个大单。那个合作你不用跟了,后续的对接转交给我。这几天你就放松一下,明白了吧?”   钟瑾宁恍然大悟。   安组长把他叫进来,费口舌讲了半小时,又是提醒面试的知遇之恩,又是敲打又是画饼,就是为了这个。   就不能,直说吗?   钟瑾宁点头:“我知道了,安组长。”   安组长也松口气,放过了面前这个榆木脑袋,也放过了自己:“行了,你回去吧。”   钟瑾宁出了房间,将手里的联系方式整理好打包发给安组长的助理,也和客户那边做了交接。   小梨找到机会,拉钟瑾宁去了茶水间,给他续玫瑰花茶:“氨基酸找你聊了这么久,说什么呢?”   钟瑾宁一五一十地说完。   “靠!不要脸!他当部长的事根本没影,先给你把饼给画上了。”   小梨生气:“你前前后后忙了这么久,他直接抢过去了?!这次的客户来头这么大,后续肯定还有其他合作,现在全归他了!”   钟瑾宁道:“就算后续有其他的合作,我一个人也应付不过来,就当安组长提前接手分担了吧。”   还反过来笨拙地安慰小梨:“别生气,我就是做了前期的工作,没花什么精力。”   小梨也知道这事没其他办法。   同事之间明争暗斗,互相抢业务这种事多了去了,更何况安组长是他们的上司。   钟瑾宁重新坐回工位前,忙完这么一通,终于想起有个被自己冷落的小男朋友,打开手机一看。   几个小时前,盛熠就回复了他关于在地铁站去哪儿的问题。   盛熠:【不算出去玩。】   盛熠:【我爸把小情人带回家了,我回去砸场子。】   钟瑾宁瞪大双眼:!   砸、砸场子? 第6章   “你要是还是认我是谁!认盛这个姓,就给我滚!”   昂贵的水晶玻璃台灯飞来,在少年的脚边砰的摔碎。   边缘锋利的玻璃四处飞溅,擦过盛熠的脸颊,留下一线血痕。   盛熠的手里拎了个玩具水枪,枪口朝下,滴落着不明的亮蓝液体,在地板上蓄积成一小滩。   他的神情没有分毫波动,淡漠道:“我不认你,也不认盛这个姓,认的是这个家里我妈住过的痕迹。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带其他人住这个房子。”   盛文山裹着睡袍,侧脸、胸膛上沾染着蓝紫色的黏稠液体,滴滴答答顺着肌肤往下流淌。   他面色铁青:“你妈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我找点乐子有错吗?你在闹什么!”   盛熠掀起眼皮,看盛文山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我妈活着的时候,你的身边断过人吗?少在这儿演了。你在外面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死了也不关我的事,但要是把人带到这儿,就别怪我做出什么事。”   盛文山的胸口窝火,又抓起枕头扔他:“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人吗!你怎么不跟着你妈去死!”   “不好意思啊,我活得挺好的。”盛熠站着没动,冷笑,“放心好了,作为你唯一的儿子,你下葬的时候我一定给你选一个好位置。”   盛文山气得浑身发抖,他对外的形象一向是斯文儒雅,现在浑身湿透了,连发丝都在滴着蓝水,整个人狼狈不堪。   昨晚盛文山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在这附近应酬,想着盛熠许久没回家了,见时间晚了,懒得去别的房子,就把人带了回来。   哪知道一夜缠绵,温软美人在怀,好梦还没醒,先听到电动枪玩具似的滴滴滴的声响。   他还以为自己在梦中,身边却传来女伴声嘶力竭的尖叫,还没睁眼,冰冷的水液泼了满头满脸。   睁开眼,便见到少年神色冰冷地站在床尾边,用塑料玩具水枪指着他们。   还是最豪华的版本。   圆形枪头自动旋转,光效五颜六色,带着滴滴滴的刺耳音效。   杀伤力低,侮辱性极强。   女伴早已连滚带爬下了床,此刻躲在角落里,摸到了自己脸上的蓝色染料,面露惊恐:“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盛熠抬起枪口,远远地对准她,偏着头,语气恶劣,“这个啊,毁容用的。”   女伴是个小明星,闻言吓得快晕厥过去,捂着脸,尖声拼命往后躲:“盛总你救救我!我不能毁容!我才刚接了几个大牌代言,叫警察,不行,不能叫警察!新闻不能传出去……”   “闭嘴!”   盛文山被她吵得脑袋快炸了。   盛熠笑了起来,肩膀闷闷地颤动着,像对这场闹剧感到很是愉悦。   “你玩够了吗?”   小明星只有脸上有一点蓝色,盛文山却被泼得浑身湿漉漉的,上上下下都是,忍着怒气质问:“盛熠,这到底是什么?”   盛熠懒洋洋道:“要不您早点去医院吧,晚了我怕就来不及了。”   盛文山深吸一口气,知道盛熠是想把他们赶出这个房子,眸底闪过一丝忌惮。   他打了个电话给司机,命人立刻赶过来。   一片狼藉的卧室重归于寂静,只余阳光透过窗台,照亮满地的闪闪碎玻璃。   佣人们都远远地躲了起来,大气不敢出,衬得整栋房子愈发死寂。   盛熠对着空荡荡的卧室,从心底生出几分厌倦和疲惫,刚挺直的单薄肩膀也慢慢地垮了下来。   他随手扔了水枪,看到自己手指也沾染上了蓝紫色的水痕,也不怎么在意,只偏了头,看向阳台。   二楼的阳台一角正对着一株柚子树,叶片繁盛,碧绿如玉片,在风中沙沙作响,细碎的金色光斑在大大小小的青圆果上跳跃。   【小一小一快快长,长得高高的,妈妈带你爬树摘柚子!】   温柔声线在耳边恍惚响起,盛熠的喉咙一时有些干涩。   嗡——   极轻微的震动响起,在这片安静中,这一点声音像被放大数倍。   盛熠回过神,从兜里拿出手机,划开屏幕。   聊天页面跳出一条又一条新的消息,对面的语气逐渐染上担忧。   【你已经回去了吗?别做什么傻事啊。】   【我刚忙工作去了,没注意到你的消息。】   【不要冲动,要是因为他们赔上自己,不值得的。】   【你答应了会听我的话的。】   少年的唇角浮现几分笑意,低头打字:【哥哥放心,我没打架。】   另一边的钟瑾宁守在手机旁,看到消息,微微放下心来。   刚刚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家庭矛盾导致的社会新闻。   再加上少年正是冲动做事的年龄段……   盛熠:【但我爸用台灯砸了我。】   钟瑾宁刚放下去的心又高高地悬起来:【你受伤了吗?】   盛熠摸了摸自己脸上细细的伤痕,回:【受伤了,哥哥,我好疼。】   语气可怜得,叫钟瑾宁的心脏都揪起来。   钟瑾宁:【去医院】   盛熠:【不要】   盛熠:【我不喜欢医院】   隔了会儿,钟瑾宁发来新的消息。   【你现在在哪儿?】   盛熠的手指一顿,问:【哥哥,你要来找我吗?】   ·   盛熠给的地址在市中心的一处广场。   钟瑾宁赶到的时候,少年正坐在广场边缘的木质长椅上,穿着件兜帽卫衣,两条大长腿包裹在笔直的黑裤中,懒散地微微分开。   今天天气好,广场上游客三三两两,有家长带着小孩游玩,小孩咯咯笑着,小手里牵着几只五颜六色的气球。   少年靠坐在长椅上,微微仰头,视线跟着那串气球跑,像在想什么,又像是单纯放空,什么都没想。   他的手指修长,扣着一罐啤酒。   面前降下一片阴影,盛熠的反应慢了一拍,身体未动,手上的啤酒罐被拿走了。   钟瑾宁俯身拿走了盛熠的啤酒,轻叹了口气,问:“都受伤了,怎么还喝酒?”   盛熠没想到他来这么快,坐直了,语气很乖:“哥哥,我只喝了一点。”   又问:“你来找我,会不会耽搁工作?”   “我来都来了,你这时候想起来问?”钟瑾宁无奈道,“放心吧。我上司给我放了几天带薪假,我正好没什么事。”   他左右看看,问:“你哪儿受伤了?”   要是很严重,还是得带少年去一趟医院……   盛熠指了指自己的脸上。   钟瑾宁第一眼还没看见在哪儿,紧张地又扫了圈,最后才把不可置信的目光缓缓停留在那道几不可见的伤痕上。   钟瑾宁:……   这就是,盛熠说的好疼的伤口?   少年可怜兮兮地问:“哥哥,我破相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变丑了?”   钟瑾宁神色纠结,语气委婉:“不至于破相吧?这伤,大概两天就能好。”   说不定不用两天,明天起来,这伤就不见了。   他忽然注意到盛熠手指上的蓝色痕迹,疑惑问:“你手上是沾了颜料还是油漆?”   盛熠顺着看了眼,笑了下:“是考马斯亮蓝。”   钟瑾宁茫然:“什么?”   盛熠解释:“蛋白质显色剂,没毒,但对肌肤有一定的刺激性,能够快速和皮肤上的汗液发生反应,状态非常稳定。”   他的唇角掀起弧度,蕴着恶作剧成功的小小得意:“我去中学门口买了把水枪,装上考马斯亮蓝,回家飚了我爸一身。至少未来一两周,他的脸都是蓝色的,不敢出去见人。”   钟瑾宁诧异问:“这个染剂洗不了吗?”   盛熠点头:“洗不了,只能等新陈代谢,自然脱落。”   钟瑾宁生了几分好奇,坐在盛熠的身边,捉了他的手。   盛熠顺从地张开手。   少年的手掌宽大,手指骨节分明,食指和中指的指腹沾着一点蓝紫色。   钟瑾宁凑了过去,长睫低垂,指尖轻轻碰触上去,蹭了蹭,少年手上沾染的痕迹没有分毫褪色。   又稍微用重了点力气,也没有丝毫改变。   盛熠任他研究自己的手指,视线肆意地打量着钟瑾宁眼尾的红痣。   他想起什么,忽然问:“哥哥,你上司怎么突然给你放带薪假?”   钟瑾宁没想到盛熠会注意到这个,顿了顿,含糊其辞:“前段时间刚接了个大单,打算休息几天。”   盛熠立刻夸:“哥哥好厉害。”   钟瑾宁被夸得有些羞赧:“也没有。”   他要是真有这么厉害,这笔订单就不会被抢走了。   “正好哥哥有空,我们去约会吧!”盛熠期待道,“哥哥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吗?”   钟瑾宁一怔,手指还搭在盛熠的指尖上,盛熠无比自然地反手抓握上来,修长的手指蛮横又嚣张地挤进了钟瑾宁的指缝。   手指被迫撑开,少年的手指强势插进来扣住,碰触之间,仿佛有古怪的电流蹿过,让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钟瑾宁的心脏突突一跳,有些慌,几乎下意识地想抽手离开,却被牢牢地抓着不放。   盛熠追着问:“哥哥在上班的时候是公司和住的地方两点一线,那以前上学的时候呢,要是有空,会做什么?”   “盛、盛熠。”钟瑾宁还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舌头像打结,磕磕绊绊,“你的手……”   “我的手怎么啦?”   盛熠低头看了眼,神色无辜又困惑:“我们都谈恋爱了,牵个手不是很正常吗?”   钟瑾宁的耳尖都红了,窘迫地想往后退,偏生盛熠紧紧地抓着他,没有半分要放手的意思。   少年的体温比他高,掌心相贴,源源不断地传来属于陌生的灼热。   传递而来的热度存在感太强,像有火舌燃烧,舔舐着他的掌心。   钟瑾宁慌乱地看了眼周围,好在附近的路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没注意到这边。   盛熠没错过他的举动,眉宇微拧,问:“哥哥不想和我牵手?怕被人看见?”   钟瑾宁难以启齿:“我……”   商务部的职场着装要求严格,他穿着件浅蓝色衬衫和休闲西裤,黑色皮鞋锃亮,一看就是上班族。   反观盛熠五官俊逸,眉眼间尚带着青涩感,打扮随意,耳钉耀眼,一身掩不住的桀骜少年气。   他们站在一起,明眼人都知道两人的年龄差距。   盛熠明亮的眼眸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慢慢地松开了钟瑾宁的手。   “我爸不喜欢我,每次见面,不是让我滚出家门,就是问我怎么不跟着我妈去死。朋友们也是看我可怜,所以拉着我一起玩。”   他的声音也变得失落:“那天晚上哥哥主动撞进我的怀里,我以为哥哥见到我的第一眼是喜欢我的,或者说,至少喜欢我的脸……”   “我本来很开心的,以为终于有人就算不知道我的所有,也愿意接近我。我是不是会错哥哥的意了?其实我还是可有可无的那一个,那天晚上我只是运气好,所以被哥哥选中……”   钟瑾宁赶紧握住了盛熠离开的手,力度甚至比盛熠刚刚抓他的时候还要重。   他急切道:“不是的!我喝了那杯酒就感觉自己很晕了,想先回去,遇到你之前,有好几个人来和我搭话,我都没理他们,只有你……”   钟瑾宁臊得整张脸都红透了,又怕不说清楚,会伤了少年脆弱的自尊心,忍着羞耻,道:“只有你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想的是——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   人都是视觉动物,连他也不能免俗。   盛熠的眼眸重新焕发光亮,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确认般追问:“只有我?”   钟瑾宁认真地点头:“只有你。”   又闭了闭眼,为自己第一次见面就钟意少年这件事加可信度似的,低声道:“要牵手……就牵吧,我刚不是不愿意,是第一次谈恋爱,不太适应。”   “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不太适应。”盛熠笑起来,和钟瑾宁十指相扣,声音黏黏糊糊,“但是为了哥哥,我会努力的。”    第7章   有路人在他们的身边经过,钟瑾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因素作祟,总觉得路人在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俩,有几分如坐针毡。   但话已经放出去了,松手是不可能的。   盛熠的目光灼灼,紧盯着钟瑾宁,没受外界半分影响,热切道:“哥哥还没告诉我,你以前是学生的时候喜欢做什么?”   他自信盘算着:约会就是要投其所好,做恋人喜欢的事,讨他开心——   钟瑾宁脱口而出:“我喜欢做数学题。”   盛熠蓦地僵住:“啊?”   钟瑾宁脸上的温度终于降了几分,说话也变得轻快:“我在大学读的是数学专业,有空的时候,就去图书馆自己做题。”   又道:“要是你对数学也感兴趣,我可以教你写高数和线性代数——或者你有什么意向的专业吗?这两门课也是大多数专业的必修课,提前学没什么坏处的。”   青年的眼眸亮亮的,在阳光下像流光溢彩的剔透琉璃,蕴着希冀的光芒。   盛熠的唇角抽动起来,差点没绷住表情,艰难地回答:“我……暂时没什么意向的专业。”   钟瑾宁的神色闪过了然,反过来宽慰他:“没关系,等分数出来了,再来研究大学和专业也来得及。”   他该怎么告诉钟瑾宁,鼎盛集团在国内顶尖大学都设有奖学金赞助项目,时不时还捐栋楼,捐个图书馆。   什么大学什么专业,几乎都任他挑选。   盛熠握着钟瑾宁的手,语气凛然又真诚:“但我对高数和那什么代数有兴趣!哥哥,你教我吧。”   “好啊。”钟瑾宁笑道,“我毕业了两年,不过这两门课的基础教材变动不大,我可以把我的教材和笔记借给你。”   盛熠捧场:“好!”   钟瑾宁越想越觉得可行——大学里那些小情侣谈恋爱也经常约图书馆一起学习,他和盛熠也可以啊。   这样健康又积极向上的恋爱,才适合十八岁的小朋友。   这样想着,钟瑾宁不知不觉对两人恋爱这件事又少了两分不自在,主动邀请:“我开了车过来,先回我住的地方拿教材,然后我们下午去市图书馆吧。”   盛熠听到自己的心破碎一地的声音,笑得比哭还难看:“去、去图书馆啊?”   钟瑾宁点头:“那儿学习氛围很好,提供单独的自习室。”   盛熠咬牙:“行,去。”   他高中距离市图书馆就两地铁站,一次没去过,现在高中毕业了,反而上赶着去图书馆学习了。   在单独的自习室,也算是有两人独处的空间。   行,当然行,怎么能说不行。   听到盛熠斩钉截铁一口答应,钟瑾宁微微笑起来,注视着少年的眼神愈发欣赏,潋滟生光。   被这样柔和的视线注视着,盛熠的脸上缓慢地升起一点热度,低咳一声:“那我们走吧。”   “好。”   钟瑾宁开的是一辆中档商务型新能源车,价格不贵,但是内里座椅很舒服,收拾得也干净,有种很淡的草木香气。   盛熠上了副驾位,一双大长腿委屈地缩在空间里,理所当然的,往后调整了座椅到适合自己的程度。   车内的中控屏自动开机。   盛熠拿起手机,问:“哥哥,我可以联蓝牙放音乐吗?”   钟瑾宁点头:“可以。”   车辆启动,钟瑾宁开车很稳,盛熠捣鼓着手机,联上了车内系统的蓝牙。   出乎钟瑾宁的意料,车内流淌出来的不是动感十足的摇滚音乐,而是轻缓的蓝调。   盛熠注意到通风口挂着一个小粽子似的三角包,问:“哥哥,通风口这挂的是什么啊?”   钟瑾宁道:“是我姥姥做的草药香包,我不喜欢味道太浓的车载香薰,姥姥就晒了艾叶、薄荷一些草药,加了玫瑰和丁香,做成提神祛味的香包给我。”   “咱姥姥还有这么一手呢,厉害啊。”盛熠夸,“怪不得我一上车就觉得特别好闻。”   他表现得太过自来熟,却不让人反感,钟瑾宁笑了起来:“我姥姥在每年端午都会做新的草药香包,我那儿还有一些,你要是喜欢,可以拿几个回去——放衣柜里、或者拿来当门上的装饰品都行。”   盛熠应:“好啊,给我一个就行。哥哥记得帮我谢谢姥姥。”   钟瑾宁也没多想:“好。”   他开着车,后知后觉,发现了一点问题。   要是帮盛熠转达感谢,这不就相当于告诉姥姥他身边出现了个小朋友的存在吗?   依姥姥的性子,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盛熠也是出于礼貌……   “哥哥,我记得你的工牌上面写的部门是商务部。”盛熠的语气好奇,打断他的思绪,“商务部还招数学专业的学生吗?”   “商务部招人不限专业,但我一开始没打算去商务部的。”   一提起来,钟瑾宁就忍不住有些郁闷:“我本来投的是数据分析部,但面试的那天,负责接引我的老师带我去错了楼层,我进了商务部的面试现场。”   当时的他坐在那儿,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特别茫然——数据分析部还要研究客户关系管理?帮他内推的学长没说过啊?   面试官之一客客气气让他回去等消息,他以为保准没戏,还把简历另投了几家公司,结果收到了回音。   好消息:他的面试过了。   坏消息:公司通知他去商务部报到。   他特地发邮件联系了hr询问,hr坦言——那天他现场递交了简历给几位面试官,坐回去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在场的人就发现他走错面试地方了,但都没吭声,觉得商务部缺他这样的人才。   “我误打误撞过了面试,进了商务部,想着先进来,后期申请转岗也行,没想到走不了了。”   钟瑾宁的心态好:“数据分析部不缺人,我进不去,好在商务部可以研究其他公司的财报、投资领域和意向项目,也挺有意思的,我就在这边一直做下去了。”   刚进公司时,安组长热衷于提溜他去各种饭局,美名其曰“栽培”“介绍人脉”。   他去了两次,被催着去端茶倒水和点菜敬酒,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定位是“花瓶”,实在不适应,不肯再去。   安组长被屡屡拒绝,发了火,让他一个实习生自己去完成正式职工的业务量,要是业绩不达标,就算是考核不通话,月底走人。   好在他的运气不错,通过几份合作回报率分析报告打动了一家大公司,顺顺利利地在月底前达成了目标业务量的两倍。   盛熠问:“那哥哥在商务部开心吗?”   开心吗?   钟瑾宁以前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事情已经发生,既然无法改变,便只有接受和适应这两个选择。   他想了想,道:“开心的吧。毕竟我们公司在鼎盛集团的旗下,出名的福利好,再加上商务部给的工资高,我才能攒下钱买了这辆车。我姥姥住在乡下,我每隔半个月过去探望她,有车很方便。”   能让自己和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会让人觉得付出的那份努力是值得的。   说话间,他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姿态随意且放松,加上衬衫和西裤的搭配,整个人更显得成熟。   盛熠看得口干舌燥,别开视线,默默翘起了长腿,挡住不该在此刻出现的反应。   车辆很快驶入了钟瑾宁租住的公寓楼下。   盛熠跟着钟瑾宁进电梯,问:“哥哥现在住的房子是自己买的吗?”   “是租的。”钟瑾宁坦然道,“这边房价太贵了,我买不起。这间公寓是我爸妈同事的,说是租给我,其实就是象征性地收了一点钱。”   盛熠有点没想到:“同事?”   钟瑾宁轻嗯一声,解释:“我爸妈在亚马逊的热带雨林研究野生动物,他们的同事也是几年回不了一次国,知道我在这附近找房子,就把这处空着的公寓租给我了。”   电梯到达,钟瑾宁带盛熠进门。   是两室一厅的公寓,客厅面积不算大,但采光不错,照得地砖亮堂堂的。   钟瑾宁看了看手腕上手表的时间:“快中午了,我们简单吃个饭,下午去图书馆,可以吗?”   盛熠点头,下意识拿出手机,想看附近有什么外卖。   钟瑾宁却打开了冰箱,检查里面的食材,很自然地问:“你有什么忌口,或者什么不喜欢吃的吗?”   盛熠震惊:“你做饭吗?”   钟瑾宁道:“我会做一点家常菜。”   他以为盛熠是在担心他的厨艺,道:“我下班早的时候,还有周末都是自己做饭,做出来的味道比不上餐馆,但还是能吃的。”   主要因为钟瑾宁看今早上盛熠发来的那一桌早餐照片,猜想着盛熠是个不挑食的。   果不其然,盛熠立刻道:“我没有忌口,也不挑食,哥哥做什么我都吃。”   “好。”   钟瑾宁摘下了手表,露出白玉似的手腕,又将两侧的袖口挽至小臂,取下了挂在冰箱侧边的围裙,给自己系上了。   盛熠的视线控制不住地黏上去。   薄衬衫和贴身的西裤本就勾勒身段,衬得青年腰细腿长,臀.丘浑圆,此刻那截腰身被围裙的细带轻轻一勒,更显得盈盈一握。   盛熠的喉结滚动,满脑子都是那截腰。   他的手掌虎口卡上去,能够正正好合上那道柔韧弧度。   他已经试过了。   钟瑾宁没发觉盛熠的火热目光,只专注着冰箱里的食材,取了两颗西红柿,又拿了一把嫩菜心。   盛熠很乖地道:“哥哥,你还要拿什么,我帮你拿。”   钟瑾宁便不客气地指挥他拿菜进厨房。   等食材都备齐了,钟瑾宁让盛熠去客厅自己玩,盛熠却不肯走。   盛熠道:“哥哥,我想看你做饭。”   “做饭有什么好看的?”   钟瑾宁笑道,哄小孩似的:“去外面玩吧。WiFi密码是我名字首字母,小写,加12345。草药香包在书房,有几种味道,你可以挑挑自己喜欢的。”   他想起什么,又补道:“书房里的电脑不可以动,里面有一些我工作上的资料,其他的你都可以碰。”   盛熠眼巴巴地跟在他后面:“我不玩,我想给你打下手。”   钟瑾宁手腕倾斜,用两只筷子快而轻巧地搅拌着碗里黄澄澄的几颗蛋黄,道:“我一个人做就行,你在这儿反而会挡着我,出去吧。”   盛熠改口风:“那我跟着你学做饭,等以后周末的时候,你在家休息,我来给你做饭。”   这小孩怎么就想好周末也赖上他了?   钟瑾宁觉得好笑,赶他:“出去记得关厨房门。”   盛熠见他不为所动,只好委委屈屈地出去了。   公寓显然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今天迎接客人,所有的房间都敞着门,毫不设防,一览无余。   盛熠踏进了卫生间。   他的目光贪婪地一寸寸扫过,看墙上横杆挂着的毛巾和浴巾,看洗漱台上杯子里的牙刷和牙膏,再望向洗面奶、刮胡刀和男士面霜,想象着钟瑾宁在早晨使用它们的模样。   浴室玻璃是透明的,里面的架子上摆放着几瓶沐浴露和洗发水。   盛熠的视线回来逡巡比对,通过摆放的方向,猜测着钟瑾宁会站的位置。   要是能亲眼验证就好了。   盛熠不无遗憾地踏出来。   公寓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卧室和钟瑾宁本人一样的风格,透着干净简洁。   盛熠没敢进去,怕自己会做出难以克制的事,转去了被改成书房的另一间卧室。   实木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桌上放着一盏台灯和笔记本电脑,椅子上搭着一件外套——大概是钟瑾宁在这儿看书,觉得冷的时候用的。   盛熠抓起那件外套,轻轻凑近了,嗅了下。   这件外套是家居服,被钟瑾宁穿过几次,染上了他身上的一缕浅淡香气。   意识到这一点,盛熠抖着手,控制不住地将整张脸埋进了柔软的布料中,鼻尖像狗一样急切耸动,神色逐渐兴奋,整张脸迅速变得赤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好香、哥哥好香啊。   想趴在哥哥身上,闻他身上的味道。   但现在还不可以,会吓着哥哥的。   要再乖一点,再等待一段时间……   少年的眼眸幽暗似狼,喉咙生出一股渴意,吞咽似的滑动。   ·   钟瑾宁在厨房里切完番茄,忽然发现自己忘了在外面的冰箱里拿小葱,洗洗手,开门出了厨房。   他一抬眼,正好撞见盛熠从自己的书房里出来。   少年的眼眸湿漉漉的,脸颊泛着一层异样的红,手里握着手机。   手机的底端系着一只小小的三角形草药香包,一晃一晃的。   盛熠讨赏似的,主动道:“哥哥,我去了书房,没动你的电脑。”   钟瑾宁嗯了声,不怎么担心。   电脑有密码,少年解不开,书房里没什么其他重要东西。   他随口问:“挑好香包了啊,好闻吗?”   “好闻的。”   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个羞涩而腼腆的笑,道:“很香,我很喜欢。谢谢哥哥。” 第8章   钟瑾宁做菜快,将番茄炒蛋、清炒菜心和酸汤肥牛端上了桌,还用高压锅炖了一锅土豆排骨,排骨炖得很烂,浸满了浓郁的汤汁,配米饭吃刚好。   他按三人份食量做的饭,结果全部清了盘,一扫而空。   但也看出少年吃不了辣,那盘黄灯笼辣椒酸汤肥牛吃得盛熠额角冒汗,脸都红了,嘶嘶地抽气:“好、好吃。”   钟瑾宁自认为做菜水平没那么高,但也忍不住为盛熠的捧场感到开心。   他记得冰箱里有一瓶凑起送费买的椰子水,起身去拿了过来,递给盛熠。   盛熠接过冒着冷气儿的椰子水,仰头一口气喝了一半,终于不抽气了,只是眼眸湿润黑亮,眼角还是红的,看起来有点可怜,咬字也含糊:“谢谢哥哥。”   更像在撒娇了。   钟瑾宁笑了笑,准备收拾桌面,这回少年抢着站了起来,道:“哥哥你休息,我来。”   盛熠显然没怎么做过这样的事,收拾碗筷的行为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笨拙,但是很听话,任钟瑾宁指挥。   同样的围裙,套在少年身上带来截然不同的感觉。   钟瑾宁端着水杯,倚靠在厨房门口,有种在欺负小孩的错觉。   盛熠显然不这么想,将厨房流理台都擦干净后,积极道:“哥哥检查。”   眼眸亮闪闪的,脸上写的全是——快表扬我。   钟瑾宁便走了圈,点头:“很干净。”   盛熠的唇角没压下去,身后仿佛有尾巴在摇:“哥哥你平时上班这么忙,我有空就过来帮你做卫生吧,做菜我也可以学的。”   钟瑾宁一顿。   他听同事们抱怨过自己的女性朋友——谈个恋爱就像被下了降头,千里迢迢过去给男朋友又是做饭又是打扫卫生,就连吵了架,和男朋友冷战也不忘把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盛熠怎么听起来也像这样的?   钟瑾宁委婉拒绝:“打扫卫生就不用了,这个房子不大,收拾起来不麻烦,我一个人就行。”   “哦……”   盛熠的声音渐低,仿佛身后使劲摇晃的尾巴也沮丧地垂下,道:“我和哥哥差距太大了,不知道我对哥哥来说有什么用……”   钟瑾宁干巴巴地道:“我、我也不需要你有用啊。”   这句话仿佛让少年更不开心了。   盛熠闷不吭声,摘了自己身上的围裙。   钟瑾宁迟疑问:“你生气了吗?”   “不是生气,是觉得自己好没用。”盛熠闷闷道,“什么都不会,不能成熟一点,让哥哥可以依靠。”   钟瑾宁哭笑不得,猜着是少年的自尊心在作祟,心里像有一支柔软的羽毛在轻挠,泛着痒,忍不住伸手掐了把盛熠的脸。   “年纪挺小,想得倒挺多。”   语气像在打趣幼儿园小朋友,气得盛熠炸毛了:“哥哥,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已经成年了!”   钟瑾宁笑意不改,点头:“嗯,是我的小男朋友。”   他这一句,叫得盛熠冒出来的火气噌一下熄灭了,唇角快翘天上去。   在家里,钟瑾宁没其他顾虑,自然地牵住了盛熠的手掌,带他出厨房,哄道:“好了,别生气了。不用急着长大,也不用急着变成熟,你现在就挺好的。”   盛熠别扭问:“哥哥不会嫌弃我的年龄小吗?”   “是觉得你年龄有点小。”钟瑾宁道,“但说不上嫌弃。”   盛熠垮了脸:“那你是不是后悔答应和我谈恋爱了?”   钟瑾宁看他一眼,语气含着无奈:“我要是后悔了,带你回家做什么?还会想教你高数题?”   盛熠第一次觉得数学这个词这么美妙,听起来如此让人心花怒放,上赶着道:“哥哥,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图书馆?”   钟瑾宁啊了声:“市图书馆要预约,我忘了看今天还有没有名额了。”   他松开盛熠的手,去拿餐桌上的手机确认。   盛熠凑过来,和钟瑾宁一起看手机屏幕,问:“还有吗?”   官方的网络信号缓慢加载,而后跳出今天日期的预约选项。   灰色,代表预约名额已满。   钟瑾宁生出懊恼:“没有了。”   盛熠差点笑出来,面上一本正经地安慰:“没关系。学习不拘泥于环境,哥哥,我们就在家学吧。”   钟瑾宁想想也行:“书房有打印机,可以给你打印练习题。”   怎么还有练习题啊?   盛熠笑不出来了。   钟瑾宁想从餐桌这儿搬一张椅子到书房去,盛熠上前一步,轻轻松松从他手里端过去了。   到了书房,盛熠把椅子放在另一把椅子旁边,低眸扫了一眼,自个儿咂摸出一丝甜意。   两人这样并排坐在一起,和做同桌有什么区别?   四舍五入,不就相当于他们在谈一场校园恋爱?   钟瑾宁在书架上找书,道:“我自己比对过几版高数教材,更喜欢斯图尔特微积分的版本,它从历史的起源引入相关的解法,很有趣。普林斯顿微积分也不错,讲解得特别细致,适合自学者。”   盛熠晕头转向。   什么斯,什么普?   钟瑾宁又回头问他:“你有什么偏向吗?是想要好玩一点的,还是想要更通俗易懂的?”   盛熠只好道:“我都可以,听哥哥的。”   “好。”   钟瑾宁重新看向书架,眉尖轻轻蹙着,视线在几本教材之间逡巡,像是很为难该怎么选择,最后终于选定了一本,抽了出来。   盛熠看着他过来,心里突突地跳,试图挣扎一下:“哥哥,有没有简单一点的?”   钟瑾宁拉开盛熠身边的椅子坐下,将微积分教材推到两人中间,道:“本质是一样的,都很简单,你不用担心,零基础也可以学懂的。”   盛熠低头一看,两眼发直。   英文版。   他现在选斯多普还来得及吗?   那天在酒店,钟瑾宁从盛熠的钱夹里看到过他的学生证。   那所学校是市内数一数二的私立寄宿中学,师资力量强,录取要求苛刻,可以说来自全国的顶尖学生都争破了头想进去。   要是想砸钱通关系进去,只可能付出天文数字的代价。   理所当然的,钟瑾宁认定盛熠虽然看起来混了点,但成绩一定不错。   但毕竟今天属于两人的约会,学微积分是他们之间的趣味小游戏,不是为了为难人,钟瑾宁特意挑选的是入门的章节。   钟瑾宁说话的速度慢,语气轻而柔软,手指执着水笔,笔尖在白纸黑字上跳跃,时不时勾着要点。   盛熠努力地听着,跟着钟瑾宁的讲解,发现教材里的英文不重要,重要的是理解里面的数字符号和运算过程。   可怕的是,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听懂了。   “是不是很简单?”钟瑾宁的眼眸闪着光,语气充满鼓励,“要不要做几道题试试?”   盛熠咬牙:“好。”   笔记本里的文件夹有钟瑾宁分门别类收集的学习资料,他很快选定了一页习题卷。   不算难,但很考验思维的转变,在钟瑾宁看来特别有意思。   放在旁边置物架上的打印机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吐出两页纸。   钟瑾宁给自己和盛熠一人发一张,热情邀请:“我们一起来做题吧。”   是大学随堂测验的习题卷,顶端一排的空白栏需要学生填写信息。   姓名:   学号:   盛熠在姓名那一栏随手写了个盛一,视线下移,停留在具体的题目上,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个题目,和刚才学的内容,有半点关系?   少年握笔的手指,茫然地颤抖起来。   上天仿佛听到了他的控诉和召唤,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震动。   是盛熠的手机,屏幕显示有一通语音通话,来自备注【傅子程】。   “哥哥,我先去接个电话。”   盛熠立刻捧起手机,神情充满了【我好想做题但是这个电话该死的恰恰好在这个时间点打来了我不得不接】的遗憾懊恼。   钟瑾宁点头:“没事,去吧。”   盛熠拿着手机出了书房,还贴心地把房门掩上了,去了阳台接通电话。   通话传来朋友的询问:“盛哥,忙什么呢?”   盛熠的声音仔细听去,隐隐发飘:“在约会。”   对面的傅子程一下子来了兴致:“约会怎么样,心动吗?紧张吗?”   盛熠默然一瞬。   “心动。”   对着数学题,他的心率是一路飙升。   “紧张。”   心脏砰嗵直跳,紧张得都快蹦出来了,不知道该向钟瑾宁怎么解释自己好像听懂了但看题目却一点不会这件事。   盛熠喃喃:“这个约会简直刺激炸了。”   他向狐朋狗友们请教过追人的秘诀,学习了一个劳什子“吊桥效应”——要把肾上腺素飙升的氛围和恋爱心动挂钩。   钟瑾宁有没有肾上腺素飙升,有没有恋爱心动感,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破微积分题再做下去,他人快没了。   傅子程盛赞:“嚯!盛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鸣惊人啊!”   盛熠揉眉心:“所以找我什么事?”   说起正事,对面的傅子程严肃起来。   他是酒吧老板兼乐队主唱,道:“你让我找人查监控,看那天晚上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给你的好哥哥下药这事。查出来了,新招的调酒师手脚不干净,不仅私下在卖助兴药,还帮着下药到客人的酒里。这事怪我,我来收拾这人,给你说一声。”   他们自小就认识,知根知底,盛熠嗯一声:“行,知道了。”   两人又扯了几句,盛熠忽然想起来问傅子程这个准大学生:“你的微积分学得怎么样?”   傅子程不明所以:“高数?我挂过,怎么了?”   “没事,当我什么都没问。”   盛熠痛苦闭眼,挂了通话。   他重新回到书房,钟瑾宁已经将自己的那份给写完了,在低头看盛熠那张只写了名字的习题卷。   听到动静,钟瑾宁抬起脸看来,漂亮的眼眸盛着细碎的亮光,盈盈流转,眼尾一点红痣,在玉白的脸颊上艳似朱砂。   美人掀眸,对他一笑:“回来了?”   盛熠忽然又觉得自己对着高数题可以再尝试一下。   做几道微积分,就能讨男朋友的欢心,难道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盛熠道:“哥哥,我有事要回酒吧一趟,我把卷子带回去,做好了,下次带给你成吗?”   钟瑾宁略微诧异,点头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酒吧那边特别容易堵车,停车也不方便。哥哥你要是送我过去,一来一回很花时间。”盛熠认真道,“哥哥你今天上了班还来找我,很辛苦的,就留在家休息吧。”   钟瑾宁失笑:“也说不上辛苦。”   盛熠强硬道:“不行,你就留在家里。”   他的小男朋友还挺霸道?   钟瑾宁不觉得冒犯,只觉得有趣,让步道:“那我送你下楼。”   盛熠这回点头同意了,伸手要自己的那份试卷。   钟瑾宁把卷子递给他,好奇问:“你的名字怎么写的盛一?”   盛熠道:“我小时候不喜欢写我的名字,觉得熠字笔画太多,就写个盛一,后来写顺手了,就一直写的这个。”   “盛、一。”   钟瑾宁的唇瓣轻启。   两个字在他的唇舌间温柔而轻缓地念了一遍。   钟瑾宁道:“很可爱。”   盛熠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夸,脸上蓦地燃起热度。   钟瑾宁笑了笑:“走吧,我送你。”   盛熠带着那张试卷,跟着钟瑾宁下了楼。   路边等车的过程中,盛熠眸光灼亮,问:“哥哥,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他们站在行道树下的摇晃光影中,并不显眼。   钟瑾宁犹豫了瞬,点点头。   得到了允许,盛熠的眸底闪动细碎的光亮,是毫不掩饰的欣喜笑意。   少年张开手臂,将钟瑾宁结结实实地揽进自己的怀中,彼此的身体毫无间隙地紧贴在一起。   他又低了头,将脸颊眷恋地贴在钟瑾宁的颈侧。   “哥哥,你也抱我呀。”   盛熠撒娇。   钟瑾宁的身体微微僵硬,踌躇片刻,试探性的,手指轻轻搭上了盛熠的后背。   少年的脊背宽阔,肌肉似山脊微隆,硬邦邦地贴在他的掌心下,传递着蓬勃的、难以忽视的滚烫热量。   侵略感很强,像蛰伏的野兽。   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这是一具已经发育成熟的男性身体。   钟瑾宁短暂地恍了下神。   网约车到了路边,滴滴两声。   “啊,车来了。”   盛熠有些遗憾地放开了钟瑾宁,道:“我先走了,哥哥,下次见。”   钟瑾宁回过神,垂下手臂,指尖像被烫到般微蜷,嗯了声。   盛熠自信道:“我下次见你,就把做好的卷子带过来,你等着看吧,肯定满分。”   钟瑾宁心中那一丝怪异情绪被悄然打散,轻轻笑起来:“好,我等着盛一同学的满分卷。” 第9章   盛熠回去以后,又是查资料又是逮着傅子程问,终于把一张卷子的题给做完了。   他连下次见面都等不及,迫不及待地拍照发给了钟瑾宁。   【哥哥,我写好了[墨镜][墨镜]】   盛熠走以后,钟瑾宁看时间还早,索性下载了最近的国际数学锦标赛的题目,自己做题研究。   手机因为消息亮了屏。   钟瑾宁从题海中醒过来,拿起手机,先看到时间。   晚上七点半。   他的视线下移,点开盛熠发来的消息。   钟瑾宁:【第二题和第四题错了。】   而后发去一张他的解题思路。   草稿纸上,青年的字迹漂亮工整,步骤严谨,环环相扣。   盛熠放大照片,发现草稿纸还压着张卷子,露出来的几行题目如同神秘符咒,一看就不是他写的那种基础题。   完。   盛熠心想。   盛熠:【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笨啊?】   钟瑾宁是觉得盛熠有一点笨,但是仅存的一丢丢情商,让他觉得这句话如果说出来,可能会伤到小男友的自尊心。   钟瑾宁谨慎措辞:【还好。】   对面发来两个大哭的黄豆脸表情。   怎么哭了?   钟瑾宁捧着手机,有些无措。   他都说了还好,这还不够吗?   盛熠:【我这样笨笨的,哥哥还会想和我说话吗?】   钟瑾宁:【会的。】   两个字不假思索地发出去,钟瑾宁一怔,神色划过一丝懊恼。   他这样回,不就相当于承认觉得盛熠笨了吗?   盛熠:【那我可以和哥哥语音吗?】   钟瑾宁不喜欢接电话,但刚还在安慰盛熠不会不想和他说话,总不好现在就反口,稍稍犹豫了下,回:【好。】   通话邀请立刻弹了出来,像就等着他这一句允许。   “哥哥。”   少年黏糊糊的咬字透过音筒传出来,带着电流般的磁性,酥酥麻麻的。   钟瑾宁揉了下耳垂,慢吞吞地应了声。   “你刚也在做题吗?我要是想和你说话,会不会打扰你啊?”   又在撒娇了。   钟瑾宁想。   “不会的,我也是做着玩。”   他问:“你已经忙完回去了吗?”   盛熠道:“回来了,在喝酸奶。楼下便利店临期酸奶打折,买一送一。”   钟瑾宁将手机放在一边,拿起笔,打算继续做没写完的题,闻言问:“燕麦口味的?”   “是啊,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你发的照片里出现过两次。”   “因为好喝,而且经常打折。便利店员和我关系好,看快卖完了,还会帮我留几瓶。下次我请哥哥喝。”   “好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钟瑾宁一心二用将竞赛题给写完了,敲着电脑键盘,查阅答案。   盛熠带着耳机,在百无聊赖地转笔玩,在另一边听到了声响,问:“哥哥还在做题吗?”   钟瑾宁如实回:“做完了,刚在对答案。最后一道题有七种解法,我只写出了四种,在看其他思路,想知道自己缺在哪里。”   盛熠手中的笔转掉了。   他又急急忙忙道:“哥哥,你能想出四种解法很厉害了,哪里也不缺!你比我聪明多了!”   钟瑾宁微微笑起来:“我也算不上聪明。等你的基础课程学完了,也可以试试这些题的,很有趣。”   不。   他这辈子都不会觉得这些题有趣的。   盛熠这么想着,道:“那要是我写不出来,我在旁边陪哥哥做题可以吗?”   钟瑾宁敲键盘的动作一顿,迟疑问:“你是不是对微积分不太感兴趣?”   “感兴趣的,我想了解哥哥,想知道哥哥为什么喜欢数学。”盛熠叹气,“是我太笨了,虽然做了微积分的题,但还是不太能领会到。”   钟瑾宁有些惊愕,没想到盛熠是因为想了解他所以答应做题。   他的视线从笔记本屏幕上的解法分析挪开,低头看向手机。   上面是他给盛熠新改的备注。   【盛一】   钟瑾宁的神色变得柔和,不自知地放轻了语气:“想了解我什么,可以直接问我的。”   盛熠便问:“那哥哥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数学什么?”   钟瑾宁自己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想了想,道:“也许是因为数学有清晰的定义和界限,在已知条件下,题目的答案是确定的、唯一的,让我觉得有安全感。”   题目给的条件,便是条件。   不需要他费劲儿去研究是不是明面一层意思,实际上又是另一层意思,只需要顺着给定的条件,往后一层层地推定。   “数学题会给定一个答案,让你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不像有些人说话,总要把真实的含义藏着,让人听不懂他到底想表达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猜对正确答案。”   钟瑾宁想起了自己的上司。   上次的办公室单独谈话,明明是安组长语焉不详,说话绕弯子,最后却对他露出了一副我对你很失望的表情。   奇怪,不把话说清楚的明明是安组长,可为什么他没听懂,反而像是做错了事的那一个。   盛熠琢磨:“哥哥喜欢数学,是因为数学是绝对的、纯粹的——题目给出的所有条件,都会引导到一个答案上。是这样吗?”   钟瑾宁笑了笑:“是。还有一点,题目推导的解法有很多方式,但都拥有同一个正确答案。不变中的变化,这方面也很有意思。”   盛熠恍然大悟:“原来在哥哥眼里,数学是这样的啊,听起来是很有趣。”   钟瑾宁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心脏涨涨热热,说不出的充盈感。   就像是他一个人在图书馆做题,周边的人群来来去去,惊诧有之,迷惑有之,背地里嘲他是个怪人有之。   还有的人当面阴阳怪气:“你都是专业第一了,没人比得过你的成绩,国奖也是你的,没必要还装得这么努力吧?”   他只觉得迷茫。   他不是为了成绩或者奖学金,在这儿做题的。   这样想着,他如实说了,却只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轻蔑。   突然有个少年单肩背包闯了进来,风风火火地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闷头写了几道题,扔了笔,趴桌子上看他,苦恼地问这些题到底有什么好,让他这么着迷。   他回答了,少年笑起来:“这样啊。”   ——仿佛在说,我理解你了。   钟瑾宁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那你呢。说了这么久,你好像还没有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觉得什么有趣?”   “我啊……”   盛熠的两条长腿交叠,压在桌面上。   木椅后倾,一晃一晃的,只有一条椅子腿作为支撑点。   少年仰着头,出神地盯着有渗水痕迹的天花板。   “觉得什么都很无聊。”   所有的所有,都没劲透了。   盛熠道:“所以没什么目标,也没什么兴趣爱好。”   钟瑾宁诧异:“打鼓呢?”   盛熠笑道:“打发时间用的。”   钟瑾宁问:“那你有什么让你觉得轻松自在的事吗?”   盛熠唔一声,回忆着:“有吧。我在初三那一年,喜欢坐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听歌。”   钟瑾宁想象不出来,那个在舞台上敲出爆裂鼓点的少年,安安静静靠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位置上戴耳机听歌的画面。   钟瑾宁问:“那你现在还会想这样做吗?”   摇摇晃晃的椅子骤然停住了。   盛熠听出别的意思,问:“哥哥要和我一起坐公交车听歌吗?”   钟瑾宁嗯了声:“你陪我做了数学题,我也想和你一起体验你喜欢做的事。”   像忽然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盛熠的心跳加速,下意识想坐正,身体失去平衡,差点摔下椅子。   他用手臂撑住了桌面,急急追问:“可以啊,哥哥想和我约什么时候?”   钟瑾宁道:“明天就可以。”   他本打算只给自己放这半天假,明天就回公司,现在觉得,再休息一天也不错。   盛熠脸上的笑容根本收敛不住:“那我们就约明天?”   钟瑾宁道:“好。你以前常坐的是哪路公交车?”   盛熠毫不犹豫:“旅游观光二号线。”   钟瑾宁愣了下。   对面的盛熠问:“怎么了?”   钟瑾宁回过神,唇角微扬,觉得很巧:“我读大学的时候也经常坐这班车。早上从学校出发,坐车半小时到现在这里的公司来实习。”   旅游观光二号线是为游客们设置的线路,途径一二环的主要历史景点和顶尖名校,一圈又一圈,周而复始。   在他们大学后门,有二号观光车的站点。   盛熠提议:“那我们要不要约明天在哥哥你的大学门口见面?哥哥也可以重温你的实习时间。”   “好啊。”   钟瑾宁又有些羞赧:“不过我那段时间也没什么可重温的。学校和公司之间两头跑,要实习,要准备竞赛,还要准备毕业论文,忙得睡不够,我坐车的时候基本全程补觉,有几次还差点坐过站。”   盛熠很轻地笑起来。   两人一时没说话,通话里只余彼此的呼吸声。   好像没什么说的了。   钟瑾宁看了眼时间,发现居然快九点了。   好像和盛熠待在一起,时间会过得特别快。   他想和盛熠道别,对面的少年仿佛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抢先一步道:“哥哥,可以不要挂断通话吗?”   钟瑾宁问:“是还要说什么吗?”   盛熠道:“是我想连着语音,这样我们想说话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聊天。”   钟瑾宁不解:“可是等会儿我要去洗漱。”   盛熠道:“哥哥做自己的事就好,洗漱、做题,或者睡觉都行,可以当我不存在的,我就是想听到你那边的声音。”   那怎么能当他不存在?   钟瑾宁失笑:“等我睡着了,我这边也没声音,你听什么?会觉得很无聊的吧。”   “不会的。”   盛熠认认真真道:“没有声音也没关系。我知道哥哥就在通话的另一端,这样一直连着麦,我会觉得自己离哥哥很近。”   好粘人。   钟瑾宁忍不住想。   别家的小男友也这样粘人的吗?   通话里又传来少年小心翼翼的、带着点祈求的声音:“哥哥,可以吗?”   钟瑾宁默了默。   “可以。”    第10章   为了避免突然有工作电话打进来,钟瑾宁将语音通话换到了平板上。   他洗漱完,在床前翻着书,能听到盛熠那边刷牙的声响。   那边的公寓隔音太差,隐隐约约传来小狗吠叫和不知道哪户人家的争吵声。   钟瑾宁忍不住问:“你那边到了晚上也这么吵吗?”   盛熠跟着听了下,回:“是吧,这边都是小户型,住的人很多。有时候睡前能听到有人下夜班回来,不过我要是睡着了就睡很沉,不会被影响。”   他又问:“我这儿的声音会吵到哥哥吗?”   钟瑾宁道:“不会,声音传到我这边已经变得很小了。”   盛熠松口气:“那就好。”   钟瑾宁翻着自己手上的书,却看不进去,手指压在页面上,眼神忍不住往床头柜上的平板上飘。   上次去的时候,他就觉得那个商用公寓鱼龙混杂,安全性不高,能保证基本的生活需求,但只适合短期住。   “哥哥要睡了吗?”   声音传来,钟瑾宁的思绪被打断,轻应一声。   少年很乖地道:“哥哥晚安,明天见。”   钟瑾宁的唇角掀起弧度:“好,明天见。”   一夜好梦。   钟瑾宁睡醒起来,发现平板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给盛熠发了条消息,起床洗漱。   不用去公司,钟瑾宁随手拿了件白色内搭。   衣服领口有些大,露出一截平直精致的锁骨,几枚深红的吻痕若隐若现,被雪白的肌肤映衬着,格外显眼。   是那晚留下的痕迹,几天过去,颜色转深。   钟瑾宁有点耳热,匆匆换了另一件格子衬衫,扣到最高一颗,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所有。   手机上闪出新消息。   盛熠:【哥哥,我出门了。】   钟瑾宁:【好,我也快出门了。】   他用手机约了辆车,下楼的时候,在门口碰到公寓保安热情地打招呼:“钟先生上班去了?”   钟瑾宁含糊地应一声,点点头当打招呼,加快脚步,有些窘迫。   不是上班。   是和小男朋友出去约会。   他一直到上了车,脸上的温度才降了几分。   八点来钟,钟瑾宁到了大学的后门。   周围是熟悉的景象,还没到放暑假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大学生提着早餐经过他身边,说说笑笑,是朝气蓬勃的模样。   钟瑾宁站在门口恍惚了下,就像是被抛回了过去的时间。   “瑾宁哥!”   少年声线响起,热烈得像飞舞的白鸽。   钟瑾宁转身望去,梧桐树下少年在向他招手。   盛熠身形挺拔,头上扣着顶黑帽子,撞色棒球服色彩夸张,但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合适,破洞黑牛仔裤勾勒出修长的腿型,收束进铆钉马丁靴。   他大步走来,嘴里叼着根白色细棍。   钟瑾宁心提起来一瞬,又放了下去,脸上浮现笑意。   是根棒棒糖。   “哥哥饿不饿?要不要吃个糖垫垫?”   盛熠咬着棒棒糖的棍棒,咬字有些不清,提起手中的袋子示意。   钟瑾宁好奇问:“不是说在这边吃早餐吗?买了些什么?”   盛熠打开袋子给他看:“两瓶燕麦酸奶——昨晚答应带给哥哥的,还有两瓶椰子水、糖和小饼干,就这些。”   钟瑾宁拿起一瓶椰子水,注意到是盛熠在他家喝的牌子,问:“喜欢这个椰子水啊,好喝吗?”   盛熠一愣:“我看哥哥在家里放的这个牌子的椰子水,以为是你喜欢。”   钟瑾宁明白过来,失笑:“那是我为了凑单随便买的。”   “这样啊。”盛熠也明白过来自己误会了,跟着笑起来,“不过挺好喝的。”   两个人并排向学校后门外的小吃街走去。   盛熠伸出手,道:“哥哥,牵手。”   少年的手掌宽大,掌纹干净清晰,骨节分明的手指充满力量感,指腹沾着点还未褪去的考马斯亮蓝。   钟瑾宁盯了两秒,慢吞吞地把手放了上去。   ……反正,这边也没人认识他们,牵一会儿也是可以的吧?   盛熠抓住钟瑾宁的手,唇角上扬,问:“那哥哥平时喜欢喝什么水?”   钟瑾宁道:“上班的时候喝咖啡,喝同事们给的花茶比较多,平时的话喝普通的水。”   “花茶?”盛熠敏锐地揪住字眼,“女同事给的吗?”   钟瑾宁嗯一声。   盛熠酸溜溜地道:“哥哥在公司一定很受欢迎吧?”   钟瑾宁没听出来,如实道:“是她们人很好。”   她、们?   盛熠心里的酸泡泡冒得更厉害了。   钟瑾宁偏头问他:“那你呢,喜欢喝什么?”   盛熠面上装得若无其事:“都行,矿泉水、气泡水,运动饮料,没什么特别偏向。”   又道:“哥哥,你今天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不同于前几次见面的标准社畜打扮,青年穿了件浅蓝色格子衬衫和简单的米白色长裤,身量颀长清瘦,像一枝青竹。   说是还在念书的大学生,没人会怀疑。   钟瑾宁确实挑的是自己读大学时的衣服,冷不丁被戳中了心思,轻咳一声:“毕竟是和你走在一起……”   总得打扮得朝气些,和少年站在一起才不突兀。   盛熠误会了,以为钟瑾宁是重视他们俩的约会所以挑的这一身衣服,心里美滋滋的,道:“哥哥按你觉得舒服的打扮来就好,你怎么穿都好看。”   钟瑾宁看向前面,转了话题问:“早上想吃什么?你给我带了酸奶,我请你吃早餐。”   大学后门这一条街全是美食,有几家早餐铺子已经开了门,粥食、面点,螺蛳粉什么都有,还有大学生自主创业推的小餐车——自己做的三明治、饭团和火鸡面等。   两人挑了一家学生来往最多的店面,盛熠不客气地点了一堆,饶是钟瑾宁对盛熠的食量有所了解也忍不住咂舌。   吃完饭,盛熠想自己付钱,但被钟瑾宁给扫码抢先付了。   “啊,这多不好。”盛熠装模作样,“让哥哥破费了,我只能用身体偿债了。”   钟瑾宁沉思两秒:“你要是把你卖给我,那我岂不是从负责一顿变成了顿顿负责?”   这个买卖,听起来不怎么划算。   盛熠笑着想说几句玩笑话,钟瑾宁却很自然地接了下去:“还好,我的工资还够养一个你。”   少年张了张口,一时有些哑然。   钟瑾宁问:“要走吗?”   盛熠点头:“走。”   两人往公交站台走去,旅游观光二号线每半小时一班,小程序显示距离下一班还有十来分钟。   钟瑾宁坐在公交车站台的长椅上,慢慢地喝燕麦酸奶。   无糖版本,口感偏酸,但是一颗颗的燕麦很有嚼劲。   盛熠做什么都带着股风风火火的少年气,几下就喝完了,投篮似的,把空罐投进了垃圾桶里,又在钟瑾宁的身边坐下。   少年的炽热身体裹挟着一阵风接近,腿贴腿的坐法,透着毫不掩饰的亲昵,叫钟瑾宁的后背僵了下。   盛熠目光灼灼地盯他。   钟瑾宁不自在地低声问:“盯着我做什么?”   盛熠指钟瑾宁手里的酸奶罐,道:“等哥哥喝完了,帮忙扔垃圾。”   钟瑾宁有些哭笑不得,来自身体本能的排斥也慢慢地消弭,稍微加快了一点速度喝完了酸奶,将空掉的酸奶罐交给盛熠。   盛熠扔完了酸奶罐,车辆也进了站。   过了高峰期,车内空空荡荡,没什么人,钟瑾宁和盛熠上了车,顺利地坐在了后排角落。   车辆缓慢启动。   熟悉的车内装饰唤醒了钟瑾宁的更多回忆:“我以前都是坐在靠后门的地方。那儿离门进,报站声音也响亮,我经常在梦里惊醒,冲下车,赶去公司打卡。原来坐这儿是这样的感受啊,前排都看得很清楚。”   后排高出一个阶梯,升高的视野让车内景象一览无余。   盛熠笑了笑,从外套里兜里拿出耳机盒,分了一只有线耳机给钟瑾宁。   钟瑾宁接了过来,视线往旁边飘去。   窗外的光线明亮,斜斜地照进来,他忽然发现少年换了耳钉。   少年侧脸线条凌厉,神色漫不经心,低头划着手机屏幕,似在选择歌单,两个黑色的环圈悬在耳垂上,显出几分痞气。   钟瑾宁问:“换了耳钉?”   盛熠嗯一声,微微偏过脸,让钟瑾宁看得更清楚,问:“好看吗?”   “好看。”钟瑾宁问,“打耳钉疼吗?”   “忘了,就想着打着玩。”   钟瑾宁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耳垂,盛熠立刻道:“哥哥,你的耳垂不适合打耳钉。”   青年的耳垂很薄,在光线下呈现羊脂玉石般莹润的光泽,让人不忍心破坏。   钟瑾宁笑了下:“没想打,就是有点好奇。”   耳机里流淌出轻缓的音乐,像隔离了整个世界。   面前的少年朝他伸出手,一双眼眸很亮。   这次盛熠什么话也没说,钟瑾宁却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他想说的话。   好吧。   钟瑾宁想。   谁让这是他的小男朋友呢。   白皙如玉的纤细手指,放在了少年宽大掌心上,被反手一把握住,修长的手指强势地插进他的指缝中,形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细细长长的白色耳机线绕过了两人交叠的手腕,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盛熠的脸上扬起了笑。   钟瑾宁觉得有些热,但又不敢解开衬衫扣子,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垂眸专注于耳机里的歌声。   耳边里是英文女声,听不清歌词,但是吟唱的旋律轻柔舒缓,像是沙滩边一层层涌来的海浪。   公交车走走停停,最后一排的窗户开着,送来清爽的风。   车内摇摇晃晃,两人因为中间的耳机线挨得很近,腿也时不时地撞一下。   这种摇篮般的轻晃让人禁不住生出倦意。   钟瑾宁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直到公交车转过一个弯,他的身形倾斜,撞上盛熠的肩膀,而后头一歪,靠在了少年的颈侧,彻底闭上了眼。   盛熠正出神地望着外面晃动的景色,忽然感觉肩膀一重,转头看去,轻轻笑了。   他稍微调整了姿势,让钟瑾宁睡得更妥帖,而后摘了帽子,手肘卡在窗边。   黑色鸭舌帽投落一片阴影,正正好遮在熟睡的青年脸上。 第11章   车内渐渐变得嘈杂,是耳机里的音乐也挡不住的地步。   钟瑾宁慢慢醒了过来,睁眼的瞬间,恍惚了下,才想起自己在哪儿。   “醒了?”   少年声线在旁响起。   钟瑾宁转头望去,发现盛熠拿了帽子在替他挡太阳。   “啊抱歉。”钟瑾宁立刻坐直,有些不好意思,“我睡了很久吗?”   “哥哥不用道歉。”盛熠随手将帽子扣回头上,“不久,就十来分钟。”   又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被压麻的半边肩膀。   钟瑾宁看在眼里,更觉愧疚。   居然让盛熠反过来照顾他了……   盛熠道:“快到你们公司的站点了,哥哥就醒了,果然有闹钟在。”   钟瑾宁看了看外面的景象,发现还真是,又愣了下:“我告诉过你,我以前上班是在哪站下吗?”   这边的公交站点距离他的公司还要穿过一条街。   盛熠道:“我看过你的工牌,记得那家公司就在这边。”   “这样啊。”   钟瑾宁恍然。   这边靠近市中心,车厢内的乘客变得多了起来,约莫占了三分之一。   公交车正要重新起步,窗外响起一声呼喊:“师傅等等!——”   是个奋力奔跑的女孩,纯白的头纱在风中轻盈地飘扬,她穿着漂亮的白裙子,两只手提着裙摆。   穿着白衬衫的男生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一束玫瑰捧花。   有个小孩趴在窗边,兴奋地哇一声。   师傅从车后视镜看见了,刚起步的公交车再次停下,一对新人气喘吁吁地上了车。   新娘拿手机扫了码,气息不稳地道谢:“谢谢师傅。”   前排坐的阿姨热情地问:“哎哟,俩小年轻是要去结婚吗?”   女孩落落大方地笑:“准备去民政局领证。”   “哎哟恭喜恭喜——”   男生在旁边笑得腼腆羞涩,他们还准备了喜糖,给全车人挨个发了一份,而后拉着女孩坐到了空座上,挤在一起说着小话,姿态亲昵。   钟瑾宁和盛熠也各自得了一份——透明塑料袋里,两个卡通娃娃形象的纸片各自抱着一根棒棒糖,最上方顶着一排字【今日有囍】。   沾喜气这种事,让人心生愉悦。   “原来这辆车会到民政局门口啊。”   钟瑾宁捏捏包装袋里的糖,小声地对盛熠道。   盛熠也小声道:“会的,所以我经常会在那一站点前下车,不然碰到他们上车,又会接喜糖。”   钟瑾宁愣住:“你不喜欢吗?”   盛熠尴尬一笑:“那时候我坐公交车,经常是因为离家出走或者逃课,不知道去哪里,所以坐车听歌。他们开开心心地送你糖,接的时候总不好绷着脸,得笑一笑。”   钟瑾宁想象了下那个画面。   半大少年离家出走,满身忧郁气息,靠坐在窗边听歌,结果被热情的新人不由分说地塞糖,再也不能装冷酷,被迫营业假笑,还得送上祝福。   钟瑾宁再也忍不住,低下头,以拳抵唇,肩头颤动笑了起来。   盛熠更觉窘迫:“这么好笑吗?”   钟瑾宁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认真道:“不是好笑,是觉得你可爱——我们盛一同学哪怕自己不开心,也不会把情绪传递给别人,是个好孩子。”   盛熠突然被夸,耳根都红了,张了张唇:“我、我也没有那么好……”   钟瑾宁的眉眼轻轻弯着,柔和地注视着他,又问:“那下了车呢,又会去哪儿?”   “有时候坐在公园,看那些玩闹的小孩,有时候站在办公楼下,看那些来往匆匆的上班族,每一个人好像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去哪儿,有自己的来处和归处。”   盛熠垂落眼眸,低声道:“只有我,不知道。”   钟瑾宁的心尖很轻微地抽疼起来。   他轻声道:“那跟我走吧。”   盛熠抬眼看他。   钟瑾宁道:“不知道去哪儿的时候,就来找我。”   盛熠喉结滚动一下,不知不觉间慢慢凑近了,望着钟瑾宁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痴迷,薄唇轻启,哑声唤:“哥哥……”   钟瑾宁胸口里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注意到公交车在新的站点停了,往后退了退,道:“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吧。”   盛熠轻嗯一声,乖乖地跟着他下了车,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钟瑾宁,小狗似的濡慕。   这附近是个广场,小孩子跑跑跳跳,玩着泡泡枪,家长守在旁边。   还有人在卖飞天的竹蜻蜓、五颜六色的气球和会自己翻滚的玩具小狗。   有个小朋友在地上打滚撒泼:“我要气球!我要那只哆啦A梦气球!”   大概为了吸引目光,摊主特地搞了一只超大的哆啦A梦气球,足有半人高,特别扎眼。   家长焦头烂额:“买什么气球不都是一样的?那个粉猪猪气球行不行?价格便宜一半呢!”   盛熠立刻转头对钟瑾宁道:“哥哥,我也想要那个哆啦A梦气球。”   钟瑾宁忍笑:“好,给你买。”   在小朋友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钟瑾宁扫码付了钱,摊主乐呵呵地把唯一的超大哆啦A梦气球递给了盛熠。   小朋友哇的一声,坐地上哭了。   钟瑾宁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欺负小孩的事,有些羞赧,赶紧拉盛熠走了。   盛熠却很得意:“他没有哥哥疼,我有。”   附近是小花园,两人并排走在小道上,微风正好,太阳暖洋洋的。   钟瑾宁被晒得晕乎,大脑有些转不过来,抬手解了两颗衬衫扣子给自己散热。   盛熠的视线飘过来,又凝住,目光反复晃了两次,最后低声提醒:“哥哥……衣服。”   钟瑾宁低头看了眼,轻轻地啊了声,脸有些热,赶紧又给自己扣上了。   两人同时想起了那晚上的事,脸颊变红,连对视也不敢,钟瑾宁浑身不自在,窘迫得差点同手同脚。   他们沉默走了一路,钟瑾宁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记得附近有家商场,他们部门有一次在里面一家日料店聚餐过,那家店味道还不错。   他问了盛熠的意见,盛熠自然是点头的。   钟瑾宁打电话给日料店订了位,还买了两张电影院的票。   他们把气球寄存到了商场的储物柜那边,上楼吃饭。   但自从两人进了包厢吃饭,钟瑾宁的手机却开始疯狂震动,安组长打来一个又一个电话,一会儿要个文件,一会儿问个数据。   那些资料,钟瑾宁都已经整理打包好发给过安组长的助理,只好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说清楚位置。   最后一通电话里,安组长的语气冷硬,透着悻悻:“小钟啊,客户那边点名了要找你,你看你什么时候回公司?”   钟瑾宁看了眼时间:“安组长,三个小时后可以吗?”   话说得彬彬有礼,却是通知的语气。   安组长像是想发火,又强行按捺下来,催:“行行,小钟你尽快啊。”   通话挂断,钟瑾宁歉意地对盛熠道:“抱歉,我工作上有事,等看了电影,我需要回公司一趟。”   盛熠有些失望,但也理解:“没关系,能和哥哥约会两天,我已经很开心了。”   两人吃完饭,在楼上看完电影,钟瑾宁又接了好几通安组长催的电话,只好先走了,他没带工牌,还是小梨下来接的他。   电梯里,小梨幸灾乐祸地吐槽:“太好了,客户那边根本不给氨基酸的面儿,嫌他一问三不知,直说了只找你,氨基酸撑了一天,实在扛不住压力了,这才放下架子来找你的。”   钟瑾宁随口应了声,频频看向手机。   小梨敏锐地发现不对:“在等谁消息?你看工作消息可不是这个表情,不是吧,真有人摘下我们部门的高岭之花?谁啊谁啊,是公司里的人吗?”   钟瑾宁收起手机,被打趣得有些尴尬,道:“我就随便看看。”   他就是想知道盛熠回去没有。   再怎么说,约会因为工作半路消失,是他的不对。   好在盛熠也说自己回去了。   钟瑾宁回到工位上,重新和客户那边联系。   安组长听说他回工位了,还特地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一趟,看钟瑾宁横挑鼻子竖挑眼,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脸上还得强挤个笑:“小钟啊,我手上的业务比较多,实在忙不过来,这个客户还是交给你吧。”   钟瑾宁平静点头:“好的。”   有几个同事在悄悄地笑,摆明了看笑话,安组长的目光扫过去,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装模作样地敲打键盘。   客户那边被耽搁了进度,催得急,钟瑾宁加了会儿班,把重要的资料整理好发过去。   公司食堂在七点和九点之间供应晚餐,但需要工牌刷卡,钟瑾宁提前点了个外卖打算回去吃,出了工作间,发现盛熠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他回了一条,对话框对面秒回消息。   盛熠:【哥哥下班了吗?】   钟瑾宁等在电梯旁,打字回:【下班了,正打算回去。】   盛熠:【晚上可以和哥哥视频吗?】   钟瑾宁笑了笑,回:【可以,我回去就打给你。】   到公寓门口的时候,外卖正好到达。   钟瑾宁把餐盒放在餐桌上,将手机放在手机架上,给盛熠拨去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他低头拆着打死结的包装袋,听到接通的一声“嘟——”,下意识抬头看去。   等看清楚视频里的景象,愣住了。   少年似刚从浴室里出来,湿漉漉的黑发柔顺地贴脸,在滴水,衬得锋利的五官也变得乖顺。   他的上半身光.裸,结实的腹肌一览无余,深刻的人鱼线延伸进灰色运动裤中,一只手臂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似在调整手机视频通话的角度。   盛熠抬眼问:“哥哥,能看到我吗?”   “……能的。”钟瑾宁乍然被少年的肉.体冲击,手上的动作停了,反应也呆呆的,“会、会不会冷?你把衣服穿上吧。”   “好。”盛熠注意到钟瑾宁面前摆着的外卖,“哥哥快吃饭。”   钟瑾宁应了声。   视频里的少年去了衣柜前,开柜门找衣服,漂亮的背肌随着动作舒展开来,轮廓清晰,力量感隐隐,抓着门边的修长手臂隆起肌肉。   那双被灰色运动裤包裹的长腿,更是把线条修饰到了极点。   从背后看去,钟瑾宁第一次认识到什么叫宽肩窄腰大长腿的优越体型,再加上少年的身形偏单薄,那种合适又不夸张的肌肉感让人愈发觉得赏心悦目。   少年背对着他,找出一件卫衣,两三下随意套上,转过身回到桌前。   在他转身的上一秒,钟瑾宁就心虚地低了头,继续和手里的外卖盒做斗争,假装刚才看呆了的不是自己。   盛熠拉开椅子坐下,托着脸看钟瑾宁吃饭,道:“哥哥忙到这么晚才吃上饭,是那个上司在压榨你吗?”   钟瑾宁拆开一次性筷子,想了想:“真说起来,这两天假期算是我白得来的,加班是给还回去,客户那边要资料要得比较急,所以今天忙得比较晚,后面不会了。”   他语气轻松:“毕竟带薪休假很难得的。”   盛熠似懂非懂地点头。   钟瑾宁点的是一份椰子鸡外卖,另拿了个碗喝汤。   他的唇色因为汤汁的浸润,变得有几分润红。   盛熠控制不住地将视线黏了上去,喉结上下滚动。   钟瑾宁一边用筷子夹菜吃饭,一边问:“你晚上吃了什么?”   盛熠直勾勾地盯着钟瑾宁的唇,反应迟了半拍,回:“我吗?我在楼下吃的排骨面。”   钟瑾宁问:“好吃吗?”   盛熠心不在焉地回:“还行,说不上好吃,也说不上难吃。”   钟瑾宁看出了他的不专心,笑着问:“想什么呢?”   盛熠脱口而出:“想和哥哥亲嘴。”   钟瑾宁的筷子蓦然停在半空。   盛熠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发现也不能补救了,干巴巴地道:“可、可以亲吗?”   这让他怎么回?   钟瑾宁的脸一点一点变红,道:“不可以。”   盛熠不死心,可怜兮兮地求:“我就想一想……”   钟瑾宁道:“想也不可以。”   “哦……”   视频通话里的少年露出一副沮丧的神色,似小狗耷拉了耳朵。 第12章   装可怜也不行。   钟瑾宁脸红心跳地移开视线。   “好吧。”盛熠不无遗憾道,“哥哥这次不同意,那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问问。”   他本来都打定主意打车过去找哥哥亲嘴了,没想到哥哥不同意。   钟瑾宁差点呛咳起来。   还下次再问?   “下次见面也不能问。”   钟瑾宁强调。   盛熠看钟瑾宁的整张脸都红了,道:“好吧,下次见面我也不问了。哥哥快吃饭。”   钟瑾宁这才继续吃饭,怕盛熠又会语出惊人,连吃饭的速度都加快许多。   盛熠没做其他事,就撑着脸看钟瑾宁吃饭,唇角轻掀。   视线反复逡巡,描摹他微垂的眉眼,舔舐他眼尾的红痣,再掠过微翘的鼻尖,来来回回,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钟瑾宁低着头都能感受到他的注视,看他一眼,转话题:“明天有什么打算吗?”   盛熠漫不经心道:“回我爷爷那儿一趟吧。我爸告状告到他那儿,反倒被骂了一顿,老爷子昨晚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回家吃顿饭,叙叙旧。”   钟瑾宁听出点别的,问:“不想回去?”   盛熠诚实道:“不想。老爷子肯定打着劝我和我爸和解的主意,我俩要真能和解,还用等到今天?”   又用无所谓的语气道:“算啦,回去就回去吧,能看到我爸憋着气还得装和善的样子也不错,就当回去看戏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   钟瑾宁听得有点心疼,道:“要是呆不下去,就来找我吧。”   盛熠迟疑道:“哥哥明天要上班,没空理我的吧?”   “就算在上班,但还是能抽空溜出来,领走一个小朋友。”   钟瑾宁笑了笑:“把你安顿在公寓里,给你点一堆好吃的。你们这个年龄都喜欢打游戏吧?再给你买一个游戏机好不好?”   盛熠被他哄得开心,又有点羞恼:“哥哥,我成年了,不是小朋友!”   “嗯嗯,不是小朋友了。”钟瑾宁又问,“喜欢打游戏吗?”   “……还行。”盛熠不甘不愿地承认,“我更喜欢玩机甲模型。”   钟瑾宁点头:“好,我记住了。”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盛熠觉得自己明明该生气的,又止不住地开心。   连对明天都变得期待起来。   要是在家里待得不开心,就能理直气壮地去找哥哥了。   钟瑾宁吃完饭后,打算挂了视频去收拾桌子,再去洗漱,盛熠却不想挂断,想要继续语音。   拉扯了好一会儿,钟瑾宁只好答应等他洗完澡回来就和盛熠连麦。   这次平板提前充好了电,语音连麦到了第二天早上,甚至钟瑾宁这边的闹铃声还把盛熠给吵醒了。   钟瑾宁起床换衣服的时候,就听到盛熠在通话里迷迷糊糊地问他:“哥哥要去上班了吗?”   声线沙哑,浸着浓浓的睡意。   “嗯。”钟瑾宁有些歉意,“时间还早,我把语音挂了,你继续睡吧。”   盛熠仿佛转醒几分:“哥哥今天穿什么?”   钟瑾宁道:“偏正式的西装,客户那边有人要过来送合同,要在会议室见面。”   盛熠立刻道:“哥哥好帅。”   “你都没见到,就知道好帅?”钟瑾宁失笑。   “没见到,我也能想象出来。”   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似是少年从被子里坐起来了,拿近了手机,声音也变得清晰:“哥哥穿西装的样子特别好看。”   钟瑾宁道:“你以前真没谈过恋爱?”   盛熠不明所以:“没有啊,怎么了?”   钟瑾宁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盛一同学很会哄人开心,感觉你很有恋爱经验。”   “怎么可能!”   对面像是被吓清醒了似的,急急忙忙道:“以前真没谈过,我的初吻和第一次都是给哥哥的!那天晚上之前,我还是个处男——”   钟瑾宁窘迫地轻咳一声,赶紧走近几步,拿起床头柜上的平板:“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继续睡吧,我挂语音了。”   “好吧。”盛熠只好道,“哥哥早上吃的什么,记得给我发照片。”   “好。”   通话终于挂断,钟瑾宁松了口气。   他收拾完出门,照常在路边的小推车边买了早餐,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工位,拍照发给了盛熠。   因为客户那边送合同来,安组长和钟瑾宁一起去会议室接见,忙完以后已经是十点多。   钟瑾宁猜着盛熠这个时间应该醒了,说不定在回家的路上,犹豫了下,决定去茶水间看信息。   小梨她们正在茶水间里边喝花茶边兴致勃勃地闲聊这几天老总不见人影,董事长在公司坐镇的事。   钟瑾宁对这类话题一向不感兴趣,用咖啡机泡了杯咖啡,在等待的过程中拿出手机。   他的小男友果然发来了一通消息,看起来很是无聊。   【到了。】   【老爷子人也不在家里,说是临时有事出去了,只有保姆接待我。】   【算了,来都来了。】   【老爷子的小花园搞得挺像模像样的,哥哥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花,我给你薅几朵回来。】   后面又跟了好几张照片。   钟瑾宁点开看去,神色闪过一丝讶异。   他的姥姥住乡下也喜欢侍弄花草,耳濡目染下,钟瑾宁对这方面有所了解,大概一扫,也知道照片上的花卉都是些名贵品种。   再加上一看就有专人打理的庭院设计,足以得知主人家的经济条件不错。   钟瑾宁又想起盛熠住的那个窄窄小小、隔音差到透顶的房间。   既然不缺钱,那怎么能让小孩住在那么差的环境里?   未曾谋面,钟瑾宁对盛熠的家人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钟瑾宁:【不用给我摘花,今天比较晒,你回屋子里吧。】   盛熠:【哥哥你有空啦?】   钟瑾宁:【嗯,现在在茶水间泡咖啡。】   “宁宁!我们打算今天下班去吃一家新开的火锅店,要不要一起啊?”   小梨热情的声音传来。   钟瑾宁抬起头,下意识拒绝:“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来吧来吧。”其他同事也邀请,“人多吃起来热闹。”   换作平常,钟瑾宁拗不过她们便会答应,这回犹豫了下,却道:“我晚上有约了。”   他本意是拒绝,没想到引起她们更热烈的兴趣,呼啦一圈就围了上来。   小梨兴奋拍掌:“我就说你有情况,你昨天还不承认!”   钟瑾宁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局面,支支吾吾,端着咖啡,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茶水间门口却响起一声重重的咳嗽,打断了对话。   安组长的助理站在门口,客客气气道:“钟老师,董事长叫你上去一趟。”   钟瑾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地指自己:“我?”   其他同事面面相觑。   安组长的助理点头:“董事长的秘书在外面等你。”   钟瑾宁道:“啊……好的。”   他放下了手里根本没喝两口的咖啡,懵懵地跟着助理出去了。   出去的路上,助理低声套话:“你和董事长最近有什么交际吗?”   钟瑾宁也茫然:“没有啊。”   什么交际能落到他一个部门小职员头上?   助理脸上写着不信,以为钟瑾宁是在装傻充愣,但也没再问下去了。   秘书等在工作间门口,接到钟瑾宁后刷卡上楼,引着他前往董事长办公室。   门没关,秘书叩叩敲了两下,恭敬道:“董事长,钟先生到了。”   里面传来一道上了年纪的威严声音:“请他进来吧。”   钟瑾宁想不通原因,便不再想,向秘书点头道谢后,走了进去。   办公室宽敞大气,采光极好,董事长坐宽大的办公桌后,满头银发往后梳拢,一双眼睛却像鹰眼般锐利,穿着马甲西服,显得精神矍铄。   钟瑾宁道:“董事长好。”   董事长点点头,语气很和蔼:“小钟,坐。别紧张,我今天叫你过来,就是随便聊聊。”   他问起了钟瑾宁最近负责的那一个合作,钟瑾宁满心疑惑——这个合作虽然重要,但也没有大到惊动董事长的地步吧?   这么想着,但面对着董事长提出的问题,他也一五一十地如实报告了。   董事长的视线仔细地审视着他,像在做什么评估,听完以后,点头道:“我知道了。今天辛苦你跑一趟了,你回去吧。”   钟瑾宁又莫名其妙地回去了。   他被董事长秘书叫走的动静实在大,一回去,就被安组长喊进了办公室,问他和董事长聊了些什么。   甚至部长也听到风声,派人过来询问。   钟瑾宁被连番盘问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被放走了,重回工位上,工作微信上又是一堆狂轰乱炸的打探消息。   【不知道。】   【董事长就是问了我工作上的事,听完了就让我走了。】   【没有其他交际,上次见面,是去年年会的时候我抽中了一个三等奖空气炸锅,董事长把奖品颁给了我。】   钟瑾宁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解释。   小梨偷偷问他:【董事长和你聊天的时候,你害怕吗?】   钟瑾宁疑惑:【害怕什么?】   小梨:【那可是董事长耶,我们集团的创始人!白手起家做到千亿身家,你面对着董事长不觉得敬畏害怕?没有一种趁机巴结的想法?】   钟瑾宁实话实说:【没想那么多。我就是个打工的,做好眼前的工作就好。】   小梨:【宁宁,你是不是有什么隐藏身份没告诉我们!我不相信这事有这么简单!】   钟瑾宁无奈笑了:【没有,真没有。】   隐藏身份没有,隐藏的小男朋友倒是有一个。 第13章   【陪老爷子下完棋了,他的棋还是一样的臭。】   【老爷子难得良心发现了,没叫我爸回来,挺清净。】   【哥哥准备去吃饭了吗?】   钟瑾宁正在食堂排队,看到盛熠发来的消息,微微放下心来。   钟瑾宁:【嗯。】   钟瑾宁:【我在排队,今天食堂有番茄牛腩盖饭,很快就到我了。】   说来也怪,他在公司里向来独来独往,大多数时候也是一个人下楼去食堂吃饭,偏偏这次等电梯时,有同部门其他组的几个男同事也热情招呼他一起。   钟瑾宁委婉拒绝了,又听到背后有人蛐蛐他孤僻清高。   他回头问:“你们是在说我吗?”   那群人立刻尴尬地散开了。   在食堂的窗户边找到一个单独的位置后,钟瑾宁安安静静地坐下吃饭。   阳光斜斜地透进来,在青年的侧脸描摹一层金边,衬得他像落在凡尘中的神祇。   今天上午董事长的秘书亲自请他上楼,又把人送回部门的事,加上电梯间发生的小冲突都传遍了,叫周围坐着的同事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只有风暴中心的钟瑾宁浑然不觉,没受半分的影响。   只是他吃一会儿,又时不时拿起手机回一条消息,硬生生地把平时二十分钟的吃饭时间都拖长了。   钟瑾宁:【你边吃饭边玩手机,爷爷会不会说你?】   盛熠:【老爷子早走啦,回来就只有和我下一盘棋的时间,说是要一起吃饭,没吃几口就接了个电话,有事先走了。】   盛熠:【不过也好,我一个人吃饭更自在。】   钟瑾宁:【我也在吃饭。】   盛熠有点疑惑,不知道为什么钟瑾宁又提起一遍:【我知道啊。】   钟瑾宁慢吞吞地打出后面一句话:【所以你不是一个人在吃饭,是在和我一起吃饭。】   盛熠:【哥哥,你在安慰我吗?】   盛熠:【你好可爱。】   钟瑾宁的耳尖蹿热。   没大没小。   他放了手机,低头吃饭。   吃完后,钟瑾宁像平常那样离开了公司,回公寓午休,睡醒以后再掐在下午上班的点回到公司。   钟瑾宁进大厅的时候,被前台工作人员喊住了。   前台的工作人员有一男一女,那个女孩子和小梨认识,顺带也认识钟瑾宁,招手打招呼:“宁宁,有你的包裹——”   钟瑾宁的步伐一转,疑惑地走了过去:“我的?”   他记得自己最近没有买快递。   小姐姐从桌底下抱出来一大捧花束。   十几枝碗口大的芍药挤在一起,团团簇簇,香槟色的花瓣轻薄透明,开得正热烈,被两张英文油墨报纸简单包裹,没有半分简陋感,反而像一幅油画。   小姐姐道:“刚我放在桌子上,这花太漂亮啦,好多人问,我就放下面藏起来了。”   钟瑾宁忽然意识到是谁送的:“请问你刚见到送花的人了吗?他走了多久?”   “见到了,是个年轻男生,但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个子挺高。”小姐姐想了想,“走了有十来分钟吧。”   钟瑾宁点头:“好的,谢谢你了。”   他抱着那一大捧花上楼,进工作间的时候被同事们投以哇塞的惊叹目光,要不是安组长背着手站在附近,早冲过来围观了。   安组长踱着步过来,笑呵呵问:“小钟啊,这花不错啊。谈恋爱了?”   钟瑾宁将花束放在桌上,没接话,问:“安组长找我有事吗?”   安组长的神色一僵,很快又调整好:“没事,就关心关心你们最近的工作状态。”   钟瑾宁道:“挺好的。”   他见还没到上班的时间,找出一个空置的花瓶打算插花。   安组长琢磨了一个中午,有心再打听董事长的事,但看钟瑾宁根本不理他,周围一圈同事装着在忙自己的事,实则高高竖起耳朵,道:“行,你先忙吧。”   转而叫其他同事进他的办公室了,打算从侧面问问。   钟瑾宁将花插在花瓶中后,差不多到了上班的时间点,打开待机的电脑,在程序启动的间隙里拿出手机,给盛熠发消息:【你给我送了花?】   盛熠:【哥哥收到啦,喜欢吗?】   盛熠:【我特意挑的开得最漂亮的芍药。】   等表扬的心思昭然若揭。   钟瑾宁的唇角微微扬起。   钟瑾宁:【我相信你以前没谈过恋爱了。】   盛熠茫然:【为什么?】   钟瑾宁:【要是送花有经验的话,一般会送给对方将开未开的花苞,这样花期会比较久。开得正艳的花,插在花瓶里,几天就会凋谢了。】   盛熠:【!!】   盛熠:【等等,那哥哥为什么会知道?】   钟瑾宁:【我姥姥喜欢养花,我每次去看她的时候,姥姥会让我带花回家插瓶。】   躁动不安的少年瞬间被安抚得乖巧。   盛熠:【原来是这样。】   盛熠:【不过花凋谢了也没关系,我可以回老爷子那儿给哥哥薅别的花,不重样地给你送。】   钟瑾宁的眸底划过笑意:【不用花,你来见我就行。】   他还以为按盛熠粘人的性子会在公司楼下等他,没想到放下花就跑了。   盛熠:【其实,我还在哥哥的公司附近。】   盛熠:【要是哥哥今天不加班的话,我可以和哥哥一起吃晚饭吗?】   钟瑾宁:【好,我尽量早一点下班。】   他想了想,把公寓的门锁密码发给了盛熠。   【要是在附近玩得无聊,可以回去睡个午觉。】   工作微信出现来自客户的新消息。   钟瑾宁和盛熠说了一声后,投入进面前的工作中。   越接近下班的时间点,工作间的气氛越心浮气躁。   商务部的性质特殊,没有上下班打卡的硬性规定,要是往常没有安组长在,组员找个理由提前下班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偏偏今天安组长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一直稳坐在里间的办公室里,按兵不动。   往常的钟瑾宁是最不在意下班时间点的那个,有时候还会因为想早些结束手上的合作项目而主动加班,现在变了个样,频频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   晚六点一到,其他同事因为安组长没走也不敢动,钟瑾宁却已利落地关电脑走人了。   安组长晚了一分钟出来,笑容满脸:“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我今晚请大家聚个餐……”   他的目光扫到某个空位,脸色又一变,问:“钟瑾宁人呢?”   小梨弱弱举手:“安组长,钟瑾宁他晚上有约,已经下班了。”   安组长的脸色晴一阵阴一阵:“既然人不齐,那下次再聚吧。”   钟瑾宁在路上的时候给盛熠发了消息,得知小男友正在公寓里等他。   他的心尖都变得柔软,脚步也快了几分。   钟瑾宁走到公寓门口,正准备输密码,门在眼前打开了,出现了少年的身影。   ——是盛熠听到了电梯的声音,跑着来给他开门。   “哥哥,你下班了!”   盛熠望着他,哇一声:“哥哥穿了西装,还打了领带,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帅。”   少年的身上套着一条眼熟的围裙,卫衣的袖口挽了起来,露出小麦色的小臂。   厨房方向传来抽油烟机和炖煮锅的声响,空气中飘浮着香甜的食物气味,热闹又温馨。   “你……在做饭?”   钟瑾宁迟疑问。   他本来打算带盛熠出去吃的。   “是啊,我跟着教程学着做了一点菜。”盛熠笑起来,让开路,“时间刚好,哥哥洗个手,就可以开饭啦。”   “好。”   钟瑾宁走进来,解开领带,脱了外套,想随手挂在玄关的立式衣帽架上,盛熠却已伸出手,一副期待等待的模样。   钟瑾宁试探性地将自己的西服外套递给他。   盛熠乐颠颠地接了过来,转过身去,将西服外套挂在衣架上,再挂上了衣帽架上的横杆。   钟瑾宁去卫生间洗手,盛熠转去端菜摆盘。   等钟瑾宁出来,盛熠摘了围裙,盛了一碗鸡汤,推到他那边,催着道:“哥哥快坐下,尝尝我的手艺。”   钟瑾宁应了声,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鸡枞虫草花带着山野的味道,鸡肉炖得软烂,汤色黄澄澄的,喝起来清甜鲜美。   盛熠的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他。   “很好喝。”钟瑾宁道,“这真是你第一次做菜?”   盛熠点点头,得意道:“我跟着食谱在线上生鲜店买的食材,做出来的。这是不是说明我有一些做菜天赋在身上的?”   钟瑾宁笑着道:“是。”   菌菇明显是拼盘礼盒,三黄鸡也是生鲜店预先处理好的,是最精华肥美的一部分,但少年第一次下厨就能做成这样,也很厉害了。   餐桌上还有一道拍黄瓜和番茄炒蛋,属于新手入门级的家常菜,味道都称得上不错。   钟瑾宁不吝夸奖,很给面子地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   该去洗碗的时候,钟瑾宁执意让盛熠坐着,他来收拾。   大概因为等他下班,厨房已经被盛熠提前收拾过一遍,只有餐桌上这几个碗需要洗。   钟瑾宁挽起了衬衫袖子,套上围裙,站在洗碗槽前,打开水龙头。   他的面前是厨房的窗口,正对着昏暗的夜色。   天边突然闪过银白色的闪电,然后是一声轰隆巨响,玻璃窗户都被震了震,呼呼风声逐渐变大。   好像要下雨了。   钟瑾宁微微蹙眉,很快将几个碗洗完,放在沥水架上。   他拿出手机查看天气,发现本地气象台在半小时前紧急发布了橙色暴雨预警。   就这短短几分钟,窗外又是几声震天响的电闪雷鸣,有细微的雨点开始敲打玻璃窗。   盛熠走进来:“哥哥,快下雨了,我先回去了。”   钟瑾宁放下手机,道:“今晚别回去了,住我这儿吧。” 第14章   钟瑾宁本打算开车送盛熠回去的,但看天气预报软件预测雷暴雨持续至深夜,转念一想,觉得把盛熠留下,明天雨停了让他回去更安全。   他的语气平淡,面前的少年却呆了瞬,脸颊噌一下涨红了。   钟瑾宁意识到了什么。   啊,他刚那样说,好像是会引起误会。   盛熠的神色羞涩又期待,小声道:“我可以的。”   这是在可以什么?   钟瑾宁感觉有一丝不妙,解释道:“这个点有很多加班结束的人会打车,路上容易堵车,加上下大雨,回去不太安全。”   盛熠嗯嗯点头:“我知道的。”   面前的少年耳根通红,视线也飘忽,钟瑾宁很是怀疑盛熠到底知不知道他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也作罢:“……我去给你找洗漱用品。”   他们小组除了他一个男性,其他都是年轻女孩子,安组长是个四五十岁的已婚男士,出公差时有时需要带人,为了避嫌,基本都叫钟瑾宁一起,钟瑾宁在公寓备的有一次性洗漱用品、压缩浴巾等出差常用的东西,正好今晚可以给盛熠用。   钟瑾宁去了储物间,拿出一次性牙刷和毛巾,又带盛熠去了卫生间,指了沐浴露和洗发水,还有浴室冷热水的方向。   盛熠跟在他后面,问:“哥哥,那我今晚睡哪里?”   钟瑾宁道:“和我睡。”   又默了默,道:“你要是想睡沙发也行。”   客厅里的是奶油风布艺沙发,柔软又宽敞,躺上去直往下陷,钟瑾宁有时候加班到半夜回来,想在沙发上休息会儿再去洗漱,不小心就睡着了,直接睡到天亮,醒来洗个澡再去上班。   盛熠立刻道:“我想和哥哥睡。”   想亲近的念头就差写脸上了。   “好吧。”钟瑾宁道,“你先洗澡,我怕雷暴雨一来,电压不稳,晚了会停电。”   盛熠乖顺地点头。   钟瑾宁出了浴室,回了主卧,在衣柜里找出一个枕头放在床上,又找出一套干净的睡衣,回到浴室门口。   浴室是磨砂玻璃门,里面响着哗啦水声。   钟瑾宁将衣架挂在把手上,敲了敲门:“盛一,我把睡衣挂在门上了。”   少年的声音从里传来,在水流中显得模糊不清:“好,谢谢哥哥。”   钟瑾宁见盛熠的手机放在餐桌上,看了看充电口的型号,确定可以用后,连接了充电线。   接通的瞬间,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右上角的电池符号只剩一线薄薄红色,变为一个绿色小闪电。   通知栏上出现数条信息。   FZC:【有个音乐经纪公司联系我们想出专辑,怎么说?】   GS:【盛哥估分了吗?老班还特地问我你考得怎么样。】   13xxx:【尊敬的会员您好!u27拳击俱乐部提醒您办理的会员卡有效期……】   钟瑾宁本没打算看,但不小心扫到了拳击俱乐部几个字,蹙起了眉。   屏幕因为长时间无人的操作,又暗了下去。   钟瑾宁决定等盛熠出来了再问问,转而拿了餐边柜的水壶去烧了一壶热水。   在等水烧开的间隙里,他给姥姥打了个电话。   盛熠洗完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钟瑾宁的通话还没结束。   “姥姥你也注意把门窗都关好,今晚会降温,记得换厚一点的被子。”   “下了雨湿气重,要是膝盖疼了,就用我上次给你买的膏药……”   声线似春日轻风,带着和缓。   餐厅的灯光橘黄,仿佛落下一层朦胧的轻纱。   青年眉眼低垂,神情柔和,他还穿着衬衫和西裤,斜斜靠在柜旁,成熟和温柔的气质融合在一起。   盛熠无意识地停了脚步。   钟瑾宁听到动静,掀眸看来,对着少年笑了笑。   他又对手机里的另一边道:“姥姥,时间很晚啦,我不和你说了。”   对面似是又絮叨了几句,钟瑾宁耐心地听着,嗯了两声,最后道别挂断,转而看向盛熠。   对他来说刚好合适的睡衣,在盛熠的身上显得有点小。   少年的头发湿漉漉的,眼眸黑亮,望着他,穿着铅灰色薄睡衣,扣子没扣完,露出小片结实胸膛,裤腿短了,露出一截瘦削的脚踝。   “哥哥在和姥姥打电话吗?”   “嗯,姥姥一个人住,我怕她不知道雷暴雨的事,让她注意早点休息。”   钟瑾宁笑道:“对了,我刚给你把手机充上电了。”   他正思考着怎么开口,却听到盛熠问:“哥哥,你这儿有烫伤膏吗?”   钟瑾宁一愣:“你受伤了?”   盛熠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摊开右手手掌给他看,低声道:“炖汤的时候,我不小心用手碰了一下锅边,烫着了……当时用凉水冲了会儿,以为没关系,但刚才洗澡的时候看了下,好像变严重了。”   少年伸来的手掌一侧明显泛着不正常的红肿。   钟瑾宁神色惊愕,暗骂自己粗心。   吃饭过程中,他注意到了少年执筷子的动作有些笨拙,吃得也慢,但以为是盛熠不怎么饿的原因,没往心里去。   哪知道少年从那时起就在忍受手掌被灼伤的痛楚。   钟瑾宁握住盛熠的手腕,将他匆匆拉到客厅沙发:“你坐这儿等等,我找药。”   又转身去柜子里拿出医药箱,找出烫伤膏和医用棉签。   他坐回盛熠的身边,道:“手给我。”   外面的夜色更深,雨声彻底落了下来,哗啦哗啦地敲打窗户。   盛熠伸了手给他,像个做错事的、惴惴不安的孩子,问:“哥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钟瑾宁用棉签蘸了药膏,从下托起盛熠的手,一边涂药,一边轻声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好,这么久,都没发现你受伤的事……”   他兀自懊恼着,轻轻地咬着唇。   让半大少年在家里学着给他做饭,他本就觉得良心不安。   再加上疲惫工作了一天,下班回家就能吃上热饭,让他禁不住生出【要是每一天都能这样就好了】这种不该有的隐秘心思,更是自觉羞愧。   没想到盛熠还为了做饭受伤了。   钟瑾宁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年长的男友做的不够格。   盛熠道:“我没有告诉哥哥,哥哥不知道也很正常,是我自己的原因。”   钟瑾宁抬起脸,很认真地对他道:“那以后要是受伤了,就得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盛熠的唇角翘起来,乖乖道:“我知道了。”   钟瑾宁微微放下心来,低头继续涂药,轻声念叨着:“这段时间伤口注意不要碰水,这个烫伤膏挺管用的,我以前做菜被油崩到手,也是用的这个……”   盛熠注视着他,眼眸灼亮得惊人,脸上泛着病态的红。   看面前的青年为自己蹙眉,看他也自己担心,看他全部的心神都在自己的伤上。   盛熠的胸口轻微地震颤,鼓胀着一种幸福的满足感,那种充盈的感觉甚至让浑身的血液发热,大脑眩晕,生出幻听似的嗡鸣。   钟瑾宁还在说着话,漂亮的唇瓣开开阖阖,晕开一层玫瑰般的润红色泽,诱人采撷。   盛熠望着他的唇,喉咙忽然生出缺水似的干渴。   想……   钟瑾宁将盛熠手掌上的烫伤都涂上了一层薄薄的药膏。   他半松了口气,把药膏和多余的棉签放在茶几上,嘱咐:“明天醒来的时候,记得要再涂一遍。”   客厅外面传来一道重重的雷声,震得像要把整个天穹都撕裂,头顶的灯光闪烁几下,啪的一声,熄灭了。   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啊,停电了。”钟瑾宁想起身,“我去看一下是跳闸还是整栋楼——”   话还没说完,潜藏在阴影中的少年身影忽然动了,扑了上来,撞上钟瑾宁的唇。   钟瑾宁的话语猛地卡住了。   “哥哥……”   少年的呼吸很重,声音喑哑黏糊,刚出浴的身体散发着滚烫潮湿的热气,压着他,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钟瑾宁被压下去,第一反应是盛熠的伤,有些慌:“小心你的手!”   最后一个音节被急切落下的吻尽数吞了进去。   昏暗的光线中,盛熠压着钟瑾宁在沙发上,热切地含咬着钟瑾宁的唇,像饿急了的小狗磨骨头似的,又舔又吮,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哥哥、哥哥。”   盛熠的身体热得吓人,紧贴着他,胡乱地亲着,语气迫切:“让我进去好不好?我就舔一舔……”   火热有力的舌尖往钟瑾宁的唇缝里探,叫钟瑾宁的后背过电似的发麻,升起一阵颤栗。   钟瑾宁张开口想说话,齿关松开,却被逡巡在外的舌尖误以为是同意的信号,猛地侵入了进去。   “唔……等、等等……”   盛熠兴奋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追逐着藏在齿间的小舌,翻搅、缠绵,攫夺着里面的香甜津液。   像是凶狠的扫荡,横冲直撞,宣誓着所有权,在每一个角落都要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舔舐数遍,打下自己的印记。   钟瑾宁的后背抵在沙发上,退无可退,被迫张着唇,里里外外都被舔了个透,舌根被吮得生疼。   唇舌间的呜咽声被尽数堵住,口腔因为长时间被迫张开,两侧的软肉微微泛酸,呼吸被掠夺,生出窒息般的晕眩,含不住的津液从唇角滑落。   “够、够了……”   钟瑾宁的所有感官都被面前的少年主导着,体温也不断攀升,几乎错觉整个人要被盛熠吞吃入腹,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推他。   推了两次,盛熠的理智勉强复苏几分,喘着粗气,退了开来。   “哥哥,对不起。”   一片黑暗中,少年的呼吸急促,哑声道:“太喜欢哥哥了……没忍住……”   钟瑾宁的气息不稳,耳根也烫灼,衬衫变得皱巴巴的,甚至在刚才轻微挣扎的时候绷开了几颗扣子,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狼狈极了。   不由庆幸着现在停了电,面前的少年看不到他的姿态。   他胸口里的心跳也乱,低声道:“明明上次就说过不可以的……”   盛熠很委屈地问:“哥哥,我们是恋人,为什么不可以亲亲啊?”   钟瑾宁的脸颊发着热:“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盛熠只好道:“好吧。”   钟瑾宁缓了下。   盛熠顿了几秒,又问:“不伸舌头的也不行吗?”   “不行。”   “不亲嘴,亲哥哥的脸呢?”   “也不行。”   钟瑾宁臊得厉害:“你别问了,都不行。”   盛熠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   钟瑾宁没听清:“你说什么?”   盛熠小声道:“哥哥,好小气。”   钟瑾宁的唇角又肿又疼,气笑了:“是你亲得太过分了!”    第15章   公寓附近电路断了,正在紧急抢修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电力。   钟瑾宁带着几分逃避的心思,摸着黑进了浴室。   好在虽然停了电,但电热水器还储存着热水。   他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简单地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将脱下的衣服一并塞进了脏衣篓里,刷了牙,甚至还做完一整套的面霜护肤。   直到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事可做了,钟瑾宁才慢吞吞地从浴室里出来。   外面的雨点哗啦地响,主卧的小夜灯有储电的功能,散发一圈乳白的光亮,显得格外静谧。   穿着睡衣的少年坐在床边,在翻钟瑾宁睡前看的书,听到他进来了,合上书,很乖地问:“哥哥,我睡哪边?”   钟瑾宁看到他,耳根又有点升温,道:“你睡里面吧,我比你起得早。”   盛熠点了下头,往里挪了位置。   “不玩手机吗?”钟瑾宁坐上来以后,见盛熠还捧着那本书,“是不是刚才电没充够,要充电宝吗?”   “不用,我手机有百分之六十的电,够了的。”盛熠笑了笑,“我是想知道哥哥平时在看什么书,结果有点出乎我意料。”   书籍封面几个大字——《职场沟通:说话的艺术》。   “这本是我一个同事送我的礼物,说做我们这行的,要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钟瑾宁实诚道:“谢谢她的好意,虽然我看不太进去,但这本书作为睡前读物非常合格。”   拿起来读了几分钟,睡意就能铺天盖地地涌来。   导致这本书放在钟瑾宁的床头几个月了,进度永远停留在前几页。   “原来是这样。”盛熠道,“我觉得哥哥的说话方式挺好的,没什么需要学的。”   钟瑾宁赞同:“我也觉得。要学习说话艺术的,是那些不会明着说话的人才对。”   他踌躇了下,问:“对了,我刚帮你的手机充电的时候,看到有一家拳击俱乐部给你发消息。”   盛熠没觉得钟瑾宁看自己的手机有什么:“u27吗,那儿是傅子程的一个朋友投资的俱乐部,给过我一张会员卡。怎么了?”   钟瑾宁疑惑:“你未成年的时候也能进去?”   “能。”盛熠点头,“那儿管得不严”   钟瑾宁忍不住问:“你经常去那儿玩吗?”   “有时候想起来就去。”盛熠敏锐地察觉钟瑾宁蹙了眉,“哥哥不喜欢我去那儿吗?”   钟瑾宁问:“打拳击是不是很容易受伤?”   “练习的时候大家都戴了护具,下手也知道轻重的。”盛熠笑道,“哥哥是担心我受伤吗?我以后不去了就行。”   钟瑾宁不想做阻拦小朋友兴趣爱好的坏人:“你要是喜欢玩的话,在安全的前提下……”   “没什么喜不喜欢,哥哥要是担心我,那我就不去。”盛熠毫不犹豫地道,“哥哥的意见更重要。”   钟瑾宁的唇角微微上翘:“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啊?”   “那当然了。”盛熠道,“我听哥哥的。”   那明明说过不可以亲亲,刚才也没看你停下来。   钟瑾宁想起刚才的吻,脸颊隐隐发热,道:“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盛熠道:“好。”   卧室里响起一阵手机铃声,两个人齐齐一愣。   是盛熠的手机。   少年拿起自己的手机,看清楚屏幕后,脸上失去了笑意,道:“哥哥,你先睡,我出去接个电话。”   钟瑾宁有些担心,但也没有追问。   主卧的房门半掩,雷雨声遮盖了外面的谈话声。   小夜灯被调成最低的光亮,窗玻璃被敲打得噼里啪啦的,衬得卧室更加安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钟瑾宁昏昏欲睡,连盛熠什么时候回来了,躺回床上也不知道。   主卧是双人床,躺下两个人也很宽敞,中间还能留一条道。   “哥哥。”盛熠偏过头,轻声喊,“你睡着了吗?”   钟瑾宁梦呓似的应一声。   旁边的少年翻过身,跨越中间那条安全距离,小心地伸手抱住了他。   动作很轻,但钟瑾宁被惊醒了,低声唤:“盛一?”   “对不起哥哥,我把你吵醒了吗?”盛熠顿了下,“我就是想抱会儿你。”   少年贴着他,往日热烘烘的身体因为在外面待太久,体温变得有些温凉。   他很小声地求:“就一会会儿,可以吗?”   钟瑾宁叹口气,拿盛熠没辙,微微侧过身,手掌贴上少年的后背,道:“抱吧,抱多久都行。”   他的指尖探上去,隔着薄薄的睡衣,摸到少年的后背也沁着凉意,不由担忧:“你在外面是打了多久的电话?冷不冷?”   盛熠毛绒绒的脑袋靠在钟瑾宁的肩上,手臂横圈着他的腰身,眷恋道:“不冷的,哥哥抱着很暖和。”   少年的体温回升快,这样抱在一起没多久,就又变得温热了。   盛熠的声音显得闷闷的:“哥哥,刚我爸给我打电话了。”   钟瑾宁迟疑地问:“是看下这么大的雨,找你回去吗?”   盛熠笑起来:“我爸才不会找我回去,他找我,是想打探老爷子和我说了什么,想知道自己的位置稳不稳。后面我俩又吵起来,他问我怎么没有跟着我妈一起去死。”   钟瑾宁的心尖被揪了起来,抱着盛熠的力度也收紧。   “我站在阳台上看外面落下来的雨,才忽然想起来,也是在这样的雨天,我上楼看见了在工作室里割腕自杀的妈妈。”   盛熠的声音很轻,像在回忆一场飘渺的梦境。   “我打了急救电话,妈妈被救了回来,在医院里醒来看见我,哭着问我为什么要救她?”   盛熠低声喃喃:“妈妈是珠宝设计师,经营着一个以爱情为主题的珠宝品牌,自从她发现我爸婚前就有好几个秘书情人,追求她也不过是因为家里的安排,就再也没有了设计灵感。”   “医生建议妈妈暂停工作,接受药物治疗,或者去精神疗养院住一段时间,但是妈妈不愿意接受,除去外出工作的时候,其他时间,她都会整日整日地把自己关在家里。”   “妈妈画不出来设计稿,精神就变得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会摸我的头,让我快一点长大,坏的时候,她不想在房子里看到任何一个人,会把所有人——保姆、管家、做饭阿姨,包括我都赶出家。”   “他们都有家可以回,而我没有,所以我会坐在门口一直等着。”   钟瑾宁退开一点距离,在黑暗中伸了手,碰了碰少年的脸。   是干燥的。   “哥哥担心我哭吗?”   盛熠捉住钟瑾宁的手,扬起脸,依恋地蹭了蹭他的掌心:“不会哭的。有一个人告诉过我,我妈妈只是生病了。就像是感冒有发烧、咳嗽的症状,我妈妈情绪不好,也是生了病的症状,她不是故意想凶我,是控制不了。”   钟瑾宁认真地道:“是的。我姥姥和姥爷感情很好,姥爷车祸去世以后,姥姥每天都在悄悄地哭,那段时间茶饭不思,不愿意出门,更不愿意和人说话——爸爸妈妈也是这样告诉我的,姥姥是生病了,如果不加以外力干预,她自己一个人闷在家里,是很难走出来的。”   他问:“你也是医生告诉你的吗?”   “不是,是个哥哥。”   “以前我被妈妈赶出家门的时候,会坐在门口一直等,等到妈妈冷静下来,等她放我进去,抱着我说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再说没关系。”   “但是在那一天,我在想,是不是我的存在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没有人喜欢我,也没有人想要看见我。我不该在那天救下妈妈,就像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   盛熠低声道:“那天晚上的月亮很亮,湖中心倒映天边的月亮,我走向了月亮。”   湖水倒映着银色的月亮,像带着温度。   湖中心的月亮,会是温暖的吗?   那天的他着迷地想要求证。   钟瑾宁浑身僵直,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住,浑身血液冰冷,喉咙也阵阵发紧。   “湖水很冷,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我没来得及捉住湖中心的月亮,就被人抱住了。”   盛熠的唇角勾起很浅的弧度,声音也带上了笑意。   “那是个很温暖、很温暖的怀抱,比我想象中的月亮还要温暖。我在那一刻才知道,原来真的会有人想要我留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看见你了。   “他告诉了我很多事,我回去以后,有在好好监督妈妈吃药,她在最后的时间情况稳定了很多。”   盛熠的声音渐轻,带着失落:“我很感谢那个哥哥,可惜他已经忘了我,也忘了来找我的约定。也许事实如此,我还是不值得被看见、被记住、被喜欢。”   “盛一。”   钟瑾宁突然唤。   盛熠抬眸看他,哪怕是在一片黯淡的光线中,也能感受到钟瑾宁在柔和地注视着自己。   钟瑾宁道:“你的血缘不是你选择的,父母的境遇也不是你造成的。我们盛一没有做错任何事,是干干净净,值得被喜欢的好孩子。”   他道:“我看见你了。”   一滴泪珠在黑暗中砸落了下来,灼伤了钟瑾宁的手指。   盛熠低头抱紧了钟瑾宁,窗外雨声急骤,钟瑾宁的肩头洇开一片温热的湿润。   钟瑾宁轻轻地回抱住了盛熠颤动的后背。   “哥哥,骗子……”   含糊又委屈的抱怨,融进了雨声中。    第16章   “宁宁,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钟瑾宁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搅着咖啡杯,抬头看到小梨担忧的脸,道:“抱歉我走神了,你刚说什么?”   小梨道:“氨基酸在群里通知大家今晚聚餐,大家都在回收到呢。”   “啊好的,谢谢。”   钟瑾宁拿出手机,看到了工作群里艾特全员的消息,下面一排收到,跟着也回了一句。   “宁宁你没事吧,怎么看着今天早上一直在走神?”小梨疑惑问,“昨晚没睡好吗?”   钟瑾宁笑了下:“有点,所以来茶水间泡咖啡了。”   昨晚睡得不稳,好像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醒来却全忘了,甚至醒来的时候,闹钟还没响。   天色没亮,身旁的少年抱着他,呼吸绵长,睡得安稳。   黑发散乱,看起来很乖。   就像那天清晨一样,他先离开了。   不同的是,这次他留下的便签贴在床头,写的是:【我去上班了。】   念什么来什么,顶端的通知栏弹出来自盛熠的消息:【哥哥,我醒了,你什么时候走的啊,怎么不叫我。】   钟瑾宁放下咖啡杯,靠在桌边,回消息:【七点多醒的,那么早,我叫你起来做什么。】   盛熠:【我想醒来就看见哥哥,醒晚了,只看见了空空的床。】   钟瑾宁:【昨晚不是刚见过了吗?】   盛熠:【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不一样的。我每天都想见哥哥。】   像每天要糖吃的小朋友。   钟瑾宁在心里点评。   盛熠:【哥哥,你的衣服能机洗吗,要不要我给你扔洗衣机?】   钟瑾宁早上走得急,忘了脏衣篓的衣服:【可以的,但需要套洗衣袋,在洗手池下面的抽屉里。】   盛熠回了个ok。   钟瑾宁:【右手还疼吗?】   盛熠:【不疼了,哥哥涂的药很有用。】   咔嚓一声拍照响,钟瑾宁抬起头,看到小梨拿手机镜头对着他。   小梨放下手机,深沉道:“宁宁,你知道你刚笑起来什么样吗?”   钟瑾宁愣愣:“我刚笑了吗?”   “笑了,笑得特让人心动,需要赶紧申请专利保护的那种好看,你看我我给你发的照片就知道了。”   小梨感慨:“还好我和你共事两年了,工作加持,天然祛魅,小鹿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钟瑾宁点开她发过来的照片。   颀长青年侧站在窗边,半个身形隐在亮光中,蓝色工牌压着挺括的白衬衫,轻薄的面料透出柔韧的腰身弧度,被西裤包裹的双腿笔直修长。   照片里的他正低头看着手机,长睫垂落,眼尾一点红痣如朱砂,唇角微微上扬,笑意温柔而缱绻。   “我是这样笑的吗?”钟瑾宁思考两秒,“可能因为他太可爱了。”   小梨八卦地问:“谁啊谁啊?”   钟瑾宁道:“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啊……”   小梨一脸失望。   钟瑾宁端着咖啡回了工位,心神专注在工作上,却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忘了什么呢?   钟瑾宁始终想不起来。   有份文件需要找安组长签字,安组长照例喋喋不休地在说一些重复的话,他站在旁边放空发呆。   刹那之间,钟瑾宁猛地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   昨晚停电,他换衣服的时候,把最贴身的内裤也扔在了脏衣篓里,甚至放在了最表面。   他本来计划着今早上起来手洗的,但是直接忘了这件事。   盛熠应该会直接帮忙扔洗衣机吧?   钟瑾宁不确定地想,耳根蹿起热度,生出几分不安。   安组长终于念叨完了,将签好字的文件递还给他,笑眯眯道:“小钟,你回去吧。”   钟瑾宁接过来:“谢谢安组长。”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谢什么,但按流程这样说了一句,出去赶紧将签好字的文件扫描复印备份,而后回到工位上。   钟瑾宁打开手机。   通知栏里,来自盛熠的消息就在第一条。   【哥哥,你的内裤我给你手洗晾起来了。衬衣和裤子也洗好了,我用挂烫机熨了一遍。】   【现在是香香的。】   钟瑾宁读了一遍,脸颊就忍不住升温。   什么香?   是说他的内裤,还是洗完的衣服?   应该是衣服吧。   钟瑾宁不知道该让盛熠下次别帮他手洗贴身衣物,还是该说谢谢盛熠帮忙洗衣服,甚至贴心地趁着未干的时候熨烫了。   他纠结半晌,最后回复了一句:【谢谢。】   盛熠:【哥哥,那我回去了。傅子程找我商量出专辑的事。】   钟瑾宁:【好。】   想了想,又道:【我今晚有部门聚餐,可能会回消息不及时。】   盛熠:【哥哥会喝酒吗?】   钟瑾宁:【不会,我一般开车过去。】   安组长把小组聚餐的位置定在车程二十分钟外的一家重庆火锅店,钟瑾宁在下班后先回公寓了一趟,开着车回公司门口,接其他几个同事一起过去。   小梨轻车熟路地坐上副驾,一上来就发现了前排空间的不对:“宁宁,你的副驾位置调过啦?”   钟瑾宁怔了下,记起上回盛熠坐车时调整过,点点头。   后排中间一个女孩子问:“调过怎么啦?”   小梨道:“咳,你要是临时坐别人的车,就算坐着不合适,你会主动调位置吗?或者说,要是和车主关系不太好,你会自己调整座位吗?”   后排瞬间恍然:“所以要么是经常会坐宁宁车的人,要么是关系特别,在宣誓主权——”   钟瑾宁茫然地问:“没这么多讲究吧?你们要是坐得不舒服,也可以调的。”   “直男。”小梨摇头,“你信不信我给你把副驾驶的位置调整过,下次她发现了,肯定会生气。”   钟瑾宁迟疑:“不会的吧,他性格很好。”   后排三个女孩子笑成一团:“果然有这么个人,宁宁你也太好被套话了吧!”   钟瑾宁被她们笑闹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在手机导航里输入火锅店的位置,开车起步。   小梨坏心眼地道:“宁宁,要不然我们打个赌,我把位置调回去,看你家那位会不会生气。”   后排的女孩子们更起劲:“好啊好啊。”   钟瑾宁笑了笑,不觉得盛熠会为这种事生气,好脾气地应:“好。”   小梨一边往前调位置,一边嘀咕:“不过看这前面留的空间,宁宁你家那位长挺高啊……御姐?”   后排已经转了话题,叽叽喳喳地讨论等会儿火锅要点什么,最近上火长痘但还是想吃特辣锅。   等到了火锅店的包间,个个在安组长面前变成了乖顺的小绵羊,排队敬酒,感谢安组长平时的照顾。   钟瑾宁将九宫格火锅的照片发给了盛熠。   盛熠:【看起来好辣。】   钟瑾宁:【嗯,所以我买了燕麦酸奶。】   盛熠:【哥哥你们聚餐几点结束?】   钟瑾宁按照以前的经验:【可能八九点的样子。】   “宁宁,你要不要去给组长敬一下?”小梨在旁边小声道,“我们快敬完了。”   女孩子们是两两结伴过去敬茶水的,就差钟瑾宁了。   到底是谁发明了敬酒文化这种糟粕?   钟瑾宁端着茶水杯过去了,一板一眼地说了几句套话。   安组长笑眯眯地回敬:“小钟啊,要是我平时做的有什么不周到的,你也多体谅啊。”   这话和以前安组长回的套话全然不同,叫钟瑾宁的程序都卡顿了一下。   一轮敬完,安组长又带头整桌一起喝了杯,发表完小演讲后,识趣地说家里有事先走了,账已经结了。   他人一消失,餐桌上的气氛立刻活跃起来,小梨还让服务员上了啤酒。   聚餐到一半,钟瑾宁去洗手间,在外面洗手的时候,有个人正要进去,注意到钟瑾宁,停了步:“是钟经理吗?”   钟瑾宁转头看去,很快从记忆里翻找出称呼:“小陈总好。”   小陈总问:“钟经理是和同事聚餐,还是和朋友出来玩的?”   钟瑾宁点点头,客气地回问:“小陈总今天是……?”   “周五晚上嘛,出来和朋友聚聚。”小陈总道,“我好几个朋友也这行的,说不定以后也有合作的机会,等会儿要不要认识一下?”   钟瑾宁不太想答应——就朋友两个字,没有背景介绍,没有数据支撑,这么贸贸然地去认识人,在他眼里和开盲盒差不多。   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不确定性。   但做这行这么久,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拒绝。   不去,就是拂了小陈总的面子。   “小陈总坐的哪桌,我回去和同事们说一声,再来打扰你们。”   小陈总便说了包厢号,恰好就在钟瑾宁他们桌的隔壁。   钟瑾宁回了桌,倒了杯啤酒。   小梨惊讶:“宁宁,你不是开车了吗?也要喝酒?”   钟瑾宁道:“碰到了一个客户,说要给我介绍朋友,我过去打声招呼。”   “对方级别很高吗?”   见钟瑾宁点了头,小梨目露同情:“完了,那是得端酒过去。等会儿要不要我给你打个电话,把你解救出来?”   钟瑾宁笑了下:“好,等会儿我要是给你发消息求救了,你就给我打电话。”   小梨道:“没问题。”   钟瑾宁稍微等了会儿,去了隔壁包厢敲门。   小陈总很快来开门,里面都坐着几个朋友,看起来都挺年轻,看到钟瑾宁立刻大呼小叫。   “我去,陈哥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漂亮一个大美人!”   “这是嫂子吗?”   “陈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怎么从来没带过来见我们?”   小陈总笑骂:“乱说什么呢,鼎晟集团知道吧?这是商务部的钟经理。”   又对钟瑾宁歉意道:“不好意思啊,他们说话随意惯了,没个把门。”   钟瑾宁道:“小陈总的朋友们都很热情。”   小陈总便带钟瑾宁一个个介绍人,站得很近。   这群朋友都是看着年轻,但和小陈总差不多,早早就接手了家里的生意,眼光又精,看出小陈总有那方面的意思,让钟瑾宁坐下一起吃,还半哄半劝让他换了白酒碰杯。   钟瑾宁推脱不开,被灌了两小杯白酒,有些上脸发晕,在桌底下用手机偷偷给小梨发消息:【1】   不到一分钟,手机响起铃声。   钟瑾宁拿出手机一看,愣住了。   怎么是盛熠给他打的电话?   但这时候,不管是谁打的电话都行。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钟瑾宁说了声,出了包厢,感觉一下子变轻松了,接通电话:“盛一?”   通话对面的盛熠问:“哥哥,你给我发了个1,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钟瑾宁没想到自己在桌子底下不小心把消息发给了盛熠,更没想到盛熠这么敏锐,笑道:“没事,我……”   话还没说完,小陈总又从包厢里出来了。   钟瑾宁硬生生改口:“要我回公司一趟吗?很紧急的文件?好,我这就回来。等会儿到了,我就给你回电话。”   他挂了电话,对小陈总笑笑:“公司里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抱歉啊小陈总,你们这桌我请客。”   “要回去啊?”小陈总道,“请客就不用了,我没喝酒,我送你回公司吧。”   钟瑾宁拒绝:“不麻烦您了。”   “我也没大你几岁,别您啊您的。”小陈总不由分说,“等我两分钟。”   小陈总回了包厢,钟瑾宁只好站在原地。   包厢里传来一片哄笑声,小陈总神情轻松地甩着法拉利车钥匙出来了:“走吧。”   做戏做全套,钟瑾宁只好硬着头皮道:“谢谢小陈总。”   钟瑾宁还是第一次坐法拉利,坐上副驾,小陈总倾身过来,帮他扣安全带。   饶是钟瑾宁再迟钝,也终于明白过来小陈总对他有别的意思了。   手机上不断弹出新消息。   钟瑾宁简单回了盛熠,说他临时有点事,在回公司的路上,不用担心,又给小梨发消息,托她帮忙把小陈总那桌结账,他再转钱给她。   盛熠:【回公司的路上还给我发消息,哥哥没有开自己的车吗?】   盛熠:【你喝酒了?】   钟瑾宁只好回:【碰到了客户,喝了一点点,没事。】   到了公司门口,钟瑾宁道谢:“谢谢小陈总,今天就麻烦你了。”   小陈总道:“没事,你这儿需要多久?我等你吧。”   钟瑾宁脸上的礼貌微笑差点维持不下去:“不用了吧,我怕耽搁您的时间。”   “我那几个朋友灌你酒,我没拦住,我也有责任。”小陈总道,“等会儿送你安全到家,我才放心。”   钟瑾宁拒绝:“没事的,我就喝了两杯,而且我就住附近,没什么安全问题。”   小陈总不为所动,和善地催:“你那个文件挺着急的吧?快上去吧。”   钟瑾宁深吸口气,点头说好,木着脸回公司了,打算就这么和小陈总耗着。   大不了他今晚加班工作。   盛熠:【哥哥又回公司了吗?】   钟瑾宁:【嗯,有个客户比较难缠,我在躲他。】   盛熠:【他在追你?】   盛熠:【在公司楼下堵你?】   钟瑾宁有几分震惊,回看了一遍自己的表述。   不是,他什么也没说啊,盛熠怎么推导得这么准?   盛熠:【哥哥,追你的是谁啊?】   钟瑾宁:【你不认识他的。】   盛熠:【那我也要知道。】   这是生气了吗?   钟瑾宁隐隐感知到几分,又不太确定,但还是给小男友发去了小陈总的公司名字和姓名。   盛熠:【没听说过。】   钟瑾宁忍不住笑了。   高中生小朋友,要是认识小陈总才奇怪呢。   那通电话后,盛熠就往钟瑾宁聚餐的火锅店地址赶,中途收到消息,又让师傅改去了鼎晟公司。   他下车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嚣张停在路边的红色法拉利,有个年轻男人靠在车门边。   扣着鸭舌帽的少年站在行道树下,对准法拉利的车牌号拍了张照片,发给朋友:【帮我找人查查车主。】   不到十分钟,对方回了详细信息。   就是他了。   盛熠很冷地笑一声。   【找辆跑车过来,给我把这辆法拉利撞了。】 第17章   钟瑾宁接到了小陈总的电话。   “钟经理,突然有辆阿斯顿马丁撞了我,今天可能送不了你回去了。”   钟瑾宁惊讶地啊一声:“小陈总您没受伤吧?”   “我人没事,就是车后面被撞烂了,得拖回原厂修。”小陈总的语气压着火气,“车主我倒是认识,打过几次照面,不知道哪儿得罪他了……”   钟瑾宁一边听电话,一边走到了落地窗边。   天色昏暗,路灯明亮如昼,道路上停着一红一黑两辆造型别致的跑车,旁边一小圈路人在拍照录像。   小陈总抱怨几句,有许多事处理,匆匆挂断了电话。   手机上跳出新的消息。   盛熠:【哥哥回去了吗?】   钟瑾宁因为摆脱了小陈总,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低头打字回:【还在公司,准备打车回火锅店,找代驾把车开回去。】   市中心的停车场寸土寸金,按小时收费,上不封顶,他不敢把车在那儿停过夜。   盛熠:【哥哥,我有驾照,不用找代驾,我送你回去吧。】   钟瑾宁一怔:【你在附近吗?】   盛熠:【在哥哥的公司楼下。】   钟瑾宁的唇角掀起弧度:【好啊,我这就下来。】   行道树下,盛熠收了手机,抬眼向车祸发生地看去。   小陈总的心口窝着火,脸上却笑着:“我这车好好停路上,你说撞上来就撞上来,是不是得给个说法?”   另一个年轻男生扫了眼远处,压低声线:“和你说句实话吧,我也是受人之托。”   小陈总琢磨着最近是哪个合作冲撞了什么人,还是上次竞拍的那块地皮得罪了谁。   面前的人看到打过几次交道的份上,好意提醒:“你是不是看上什么不该看的人了?”   小陈总愣了几秒——这段时间他忙得脚不沾地,也就今天有闲心想逗逗偶然碰见的钟瑾宁。   醒悟过来后,他一句国骂差点出口:“疯了吧?说一声就行的事,至于把我的车撞了吗!我这车等了十个月才到手的!”   男生拍拍他的肩,怜悯道:“他是挺疯的,你庆幸就是撞辆车的事吧。”   小陈总背后一凉。   富二代圈层就那些人,不熟也打过照面,能一句话支使面前的男生开跑车出来堵他……   钟瑾宁下楼的时候,两辆跑车被拖车给拖走了,只余几个闲聊的路人。   他环顾一圈,看到了行道树下的熟悉身影,眼睛亮起来,快步走过去,喊了声:“盛一。”   少年身形高挺,眉骨压得很低,唇线紧抿,穿着身黑白运动风套装,银色十字架耳钉闪着冷光,气势很凶。   盛熠听到声音,转头看来。   钟瑾宁根本没发觉少年的低气压,站在盛熠的面前,歉意问:“是不是让你等了很久?电梯人多,我等了两趟才下来。”   那股酒劲儿上来了,他说话比往常要慢,咬字有些模糊,尾音轻飘飘,带着点无意识撒娇的意味。   “没有等很久。”盛熠放缓了语气。   钟瑾宁问:“你正好在附近吗?”   “不是正好。”盛熠道,“哥哥,我是接到你的电话后过来的。”   钟瑾宁明白过来——是他发的不明意义的信息,和那通对不上的电话的原因,让盛熠担心了。   他的语气带上几分歉意:“抱歉,我本来打算发给同事,让她找个理由帮我从酒局脱身的,不小心发给了你。”   盛熠问:“哥哥,你喝了多少?”   钟瑾宁道:“不多,就两杯。”   他低声讨饶:“碰到客户,实在推不掉。”   盛熠很轻地叹口气,伸出手,牵住钟瑾宁的手:“走吧,回去拿车。”   他打了辆车,两人重回火锅店附近。   车就停在路边,钟瑾宁想起来问:“你吃饭了吗?”   盛熠道:“没有。”   钟瑾宁看时间都快九点了,不赞同地蹙起了眉,道:“那你在车上等我,我去店里打包个蛋炒饭,很快的。”   他把车钥匙塞给盛熠,不由分说进了店里。   钟瑾宁是在吃饭中途被叫走的,也只吃了个半饱,打包了一份小酥肉和两份蛋炒饭。   他去了车副驾的位置,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好了,我们走吧。”   少年坐在驾驶座上,手臂搭着方向盘,偏头看着他,却一时没有动,问:“哥哥,有人调了副座的位置吗?”   钟瑾宁愣了愣,迟缓地想起小梨确实在来的路上调整过,点了下头:“我同事调过。”   盛熠问:“为什么要让她调?”   又问:“她经常坐哥哥的车吗?”   接着是:“她和哥哥关系很好?很特别?”   一连几个问题,把钟瑾宁给砸懵了。   钟瑾宁不知道盛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事:“她想调,就让她调了。没什么的吧?”   盛熠没说话了。   哒哒敲窗声响起,是停车位的管理人员拿着二维码牌子来收费了。   钟瑾宁道:“我来……”   车窗降下,盛熠却挡了他的手机,默不作声地自己扫码付钱,而后启动引擎,开车起步。   钟瑾宁问:“你生气了吗?”   盛熠道:“是,我生气了。”   啊,原来真的生气了。   钟瑾宁很认真地问:“你为什么生气?”   盛熠道:“哥哥自己想。”   钟瑾宁想起几个女孩子在车上讨论的那段话,小梨和他打的赌。   【要是和车主关系不好,你会调整车座位吗?】   【所以要么是经常坐宁宁的车,要么是故意宣誓主权。】   【你信不信我给你把副驾驶的位置调整过,下次她发现了,肯定会生气。】   钟瑾宁的唇边浮现笑意,看盛熠像在看炸毛小狗,道:“就因为这个座位啊?”   盛熠气得更厉害了:“就?”   “她们和我说,要是调了座位,你肯定会生气,我当时还不信。”钟瑾宁放软了声音哄,“我错了,下次一定不答应她们了。”   盛熠一顿:“什么?”   钟瑾宁将打赌的原委讲了一遍,最后含着笑意,重新回答了盛熠的那几个问题。   【为什么要让她调?】   “打了个赌,就这一次,下次不会答应了。”   【她经常坐哥哥的车吗?】   “她们没有经常坐我的车,我有车,安组长也有车,聚餐的时候大家坐两辆车一起过去,比较方便。只有聚餐时这样。”   【她和哥哥关系很好?很特别?】   “她们和我都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钟瑾宁偏头道:“和我关系特别的,只有一个人——现在开着我车的小男友。”   盛熠被哄得浑身气焰都下去了,差点压不下唇角:“不行,我还在生气。”   “嗯?”钟瑾宁委实没想到,“还在生气什么?”   盛熠直说了:“哥哥碰到麻烦,第一个要找的不是我。”   钟瑾宁眨眨眼。   少年的语气硬邦邦:“哥哥拿我当小孩子,根本没把我当可以依靠的成年人。”   钟瑾宁觉得好笑,但也理解小男友的自尊心。   十八岁,正是想要证明自己已经长大,要强的时候。   盛熠又道:“哥哥还喜欢和我抢着付钱。我虽然比你年龄小,但是也有收入来源,有钱的。其实上次哥哥坚持付房费,我就特别不开心,但是哥哥要我乖一点,所以我忍下来了。”   钟瑾宁道:“好吧,是我做错了,你要我怎样赔罪才不生气?”   盛熠问:“什么都可以?”   钟瑾宁道:“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生我的气。”   盛熠在开车的间隙飞快地看他一眼,耳根浮红,低声道:“那我要哥哥主动亲我。”   钟瑾宁卡了下。   盛熠强调:“哥哥刚说了什么都可以的,不能反悔。”   “我没想反悔。”钟瑾宁努力不露怯,“等会儿回去就主动亲你,好吧?”   盛熠的唇角翘了起来:“好。”   车辆开至公寓楼下,钟瑾宁指挥着盛熠停进了地下停车场。   停稳后,钟瑾宁准备下车,拉车门,听到一声落锁的声音,车门没拉动。   他转头回去,撞上盛熠在黑暗中灼亮的眼眸。   盛熠道:“哥哥,你刚答应了我的。”   钟瑾宁的反应慢了一拍才明白过来,脸上逐渐升温:“我知道,但这是停车场,会被人看到的,我们先回公寓吧。”   盛熠道:“没人来这边的。”   钟瑾宁左右看了看,发现这边靠近角落,附近车位已满,加上时间晚了,确实没什么人经过。   大概因为酒精麻痹了神经,钟瑾宁的胆子也变大了,倾身过去,打算去亲盛熠。   盛熠却往后躲,拍了拍自己的腿,道:“哥哥,坐上来。”   这也太……   钟瑾宁为难道:“车里太窄了。”   盛熠往后调整了座位,态度不言而喻。   钟瑾宁又喊了声:“盛一。”   盛熠盯着他,不肯退让。   好吧。   钟瑾宁想。   就这一次。   他磨磨蹭蹭地起了身,跨过中控台,坐在了盛熠的腿上,视线高了一截,差不多和少年平齐。   因为是面对面的姿势,钟瑾宁被西裤包裹的腿分得很开,后腰抵住了方向盘,被咯得有些难受。   座位已经往后调了,但对于两个人来说还是显得狭窄局促。   头顶的亮灯自动熄灭下来,车内变作一片昏暗。   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变得更加的敏锐。   比如少年扶上了自己腰侧的手掌,屁股底下肌肉坚实的大腿……   钟瑾宁不自在地动了动。   盛熠催促:“哥哥?”   因为羞耻,钟瑾宁的耳尖更加烫灼,应:“知道了。”   他慢慢地靠近,贴上了盛熠的唇角。   只是刚亲上去,就被少年迫不及待地拿走了主动权,舌尖猛地撬开齿关,直接闯了进来。   湿漉漉的舌尖缠绵在一起,似有电流蹿过神经末梢,半边身体都变得酥麻。   钟瑾宁担心时间久了,可能有人路过,最后一丝理智提醒着他往后躲,窘迫道:“够了……”   “不够。”   盛熠追上来,哑声道:“哥哥知道的,不够。”   光线黯淡的车内,响起黏黏糊糊的水声和重叠在一起的急促呼吸。   盛熠落下的吻又凶又急,钟瑾宁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唇舌间被侵占了个彻底,溢出破碎的呜咽,眼尾难以忍受地浮起绯红,滑落泪珠。   超载的感官刺激模糊了时间的界限。   怎么、怎么还没结束……   钟瑾宁近乎失神地想。   座位太窄了,钟瑾宁被夹在少年炽热的身体和方向盘之间,退不了,躲不开。   口腔软肉被一寸寸地舔舐,舌尖被反复纠缠,是极下流极色.情的吃法。   他被亲得浑身都在发抖,根本坐不住,连衬衫的衣角也被扯开了,被少年的手掌探进去揉。   盛熠尝到了钟瑾宁的眼泪,终于停下,将头抵在他的肩上,轻轻地喘气。   热烫的气息一下一下地吹拂着钟瑾宁的肌肤。   “哥哥,抱一会儿再走。”   两人贴坐在一起,钟瑾宁也察觉到了盛熠现在不适合出去的变化。   他眼角带泪,神情呆呆的,懵懵的,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时那么乖的小男友,在这方面风格这么强势。 第18章   小酥肉和两盒蛋炒饭带回公寓,已经变温了。   钟瑾宁在聚餐的时候吃了半饱,将带回来的蛋炒饭吃了一小半,进食的速度就开始变慢。   坐对面的盛熠已将盘子里的快吃完了,问他:“吃饱了?”   钟瑾宁点点头。   少年的手臂长,直接将他的那份端了过去,低头吃起来。   钟瑾宁张了张口,想起来阻拦:“那是我吃剩的……”   盛熠直白道:“哥哥的口水我都吃了,还会介意一份剩饭吗?”   这话说的。   钟瑾宁的脸颊隐隐发热,低头喝水。   吃完晚饭后,盛熠主动收拾了桌面,将两个餐盘带进厨房洗了。   他在里面洗碗,钟瑾宁拿手机看了时间。   将近十点,已经很晚了。   钟瑾宁的唇角还肿着,不想留他,又说不出话赶他。   盛熠摘了围裙出来,主动道:“哥哥,我先回去了。”   他正为难的事,就这样被一句话解决了。   钟瑾宁慢吞吞道:“那,我送你下楼吧。”   盛熠笑了笑:“哥哥留在家里休息吧。晚上风大,你喝了酒,下楼被风吹容易头疼。”   那点酒意被这么来回折腾得快消散完了。   钟瑾宁也没拂盛熠的好意:“行。”   他送盛熠到门口:“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盛熠应了声好。   少年换了鞋,站在玄关处问:“哥哥,周末我们还能见面吗?”   钟瑾宁道:“这周末我要开车回去看姥姥。”   “哦……”   盛熠的声音染上几分失望,很乖地道:“那等哥哥有空了,我再找哥哥玩。”   钟瑾宁轻嗯一声。   盛熠道:“那我走了。”   钟瑾宁道:“好。”   已经说尽了告别词,无话可说了,但盛熠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走。   钟瑾宁也没催他,问:“周末打算做什么?”   盛熠道:“音乐经纪公司那边给的片酬挺高,傅子程找律师看过合同,没问题,就打算出两张乐队专辑试试水。我们这周末去那边公司的录音室一趟。”   又道:“等我拿到了专辑,第一张送给哥哥。”   钟瑾宁逗他:“盛一同学给签名吗?”   “给的。”盛熠道,“给特签。”   钟瑾宁不知道特签是什么,却也点头:“好,我等盛一的特签。”   盛熠笑了笑,轻轻地拉住钟瑾宁的手,晃了下:“哥哥,下次见。”   钟瑾宁的喉结微动,道:“嗯,下次见。”   少年松开他的手,真的走了。   房门被关响,整间公寓重归寂静。   钟瑾宁站了几秒,往回走了几步,看到客厅里的挂式熨烫机上挂着熨好的白衬衫和西裤,布料垂顺笔直。   他的视线往下落,忽然注意到地板干干净净,像少年在早上拖过一遍。   钟瑾宁的心中涌现几分不舍,甚至生出冲动——想追出门去,抓住少年的手,让他今晚留下来。   但他克制住了,转去收拾明天要带给姥姥的东西。   姥姥住在临县的一个小村落里,车程有三个小时。   钟瑾宁在周末起了个早,将礼物装进后车厢。   他开车的时候不看手机,出发前还特意给盛熠说了一声。   等下车以后,又是给姥姥提东西,钟瑾宁又是被按在桌前吃一碗醪糟糖水蛋,再拿起手机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盛熠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说自己已经到音乐经纪公司了。   钟瑾宁喝着糖水,时不时放了勺子,低头给盛熠回消息。   “哎呀,回来就回来,下次就别买这么多东西了。这面料是桑蚕丝吗?摸起来可软,是不是很贵啊?姥姥在这干活,穿不了这么好的衣服……”   姥姥的那双手做了一辈子的活,皮肤似枯萎树皮,抚摸着柔柔水波似的面料。   钟瑾宁抬起头,对姥姥道:“姥姥,这几件衣服不贵,您尽管穿。夏天要来了,桑蚕丝穿起来舒服透气。”   又道:“那盒玫瑰饼是女同事推荐的,没什么添加剂,我尝过,香味很浓。”   姥姥喜欢花花草草,听到鲜花饼更是欣喜,连连点头:“好,好。”   钟瑾宁将糖水蛋吃完了,准备去洗碗。   姥姥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放着放着,我来。”   “好。”   钟瑾宁顺从地将碗拿给姥姥。   姥姥端碗进了厨房,钟瑾宁便去了客厅,将肩颈按摩仪的包装盒拆了,拿说明书研究了下,打算一会儿教姥姥怎么用。   玻璃茶几上摆着一大碗挂着水珠的新鲜黑桑椹。   钟瑾宁尝了一个,清甜多汁,浆果带着初夏的清新在舌尖绽开,没有一点涩味。   “姥姥,这是桑葚是在市集上买的吗?”   姥姥的声音从厨房里飘出来:“后山那小溪边上摘的野桑葚!今年果子特别多,冰箱里还有一大包,你明天记得带走。”   钟瑾宁笑着应了声,心念一动,拿手机对准桌上拍了张照,问盛熠喜欢吃桑椹吗。   盛熠:【不太喜欢,我吃过的桑椹都特别酸。】   钟瑾宁:【这个不一样,很甜。我明天去树上摘新鲜的带给你。】   盛熠:【好啊,哥哥说甜,那肯定特别好吃。】   “瑾宁——”   钟瑾宁放下手机,转头看见姥姥的脸上笑开了花。   姥姥打趣:“这次回来,见缝插针地拿手机给谁发信息呢?是不是谈恋爱啦?”   “在和一个小朋友说话。”   钟瑾宁有点不好意思告诉姥姥自己交往了一个十八岁的小男友,跳过姥姥的第二个问题,道:“您给我的艾草香包我送了他一个,他让我给您说声谢谢。”   姥姥有些失望:“这样哦。”   钟瑾宁站起来:“姥姥,这个肩颈按摩仪您试试。”   姥姥试了按摩仪,她常年弯腰低头劳作,肩颈肌肉僵硬,被按得一阵舒坦,追问多少钱。   钟瑾宁少说了个零,依旧把姥姥给心疼坏了,让他下次别买这些。   钟瑾宁弯着眸说好。   快到中午的点了,姥姥去小院子摘自己种的青菜,钟瑾宁去了厨房检查调料的生产日期。   ——市集上有些商家会把临期调料当正常产品卖,村子里大多是老人,视力不好,经常发现不了。   调料的日期倒是正常的,钟瑾宁打开冰箱,看有没有过了保质期,但姥姥舍不得扔的食物,特别是冰冻层的冻货。   检查完了,又去了卫生间的外间看燃气热水器的阀门和燃气胶管的状况,在每个房间都试了一遍灯,发现储物间的灯泡坏了。   他关了总闸,找出梯子和一个新灯泡,上去把灯给换了,蹭了一手的灰。   出房间的时候,姥姥带着一篮子新鲜的菜也回来了,哎呀一声:“我本来想给你说这间屋灯坏了的,忘了。”   钟瑾宁笑了笑:“没事,已经修好了。”   他重新开了总闸,去洗了个手,又去厨房找洗菜的姥姥:“姥姥,蚝油您用了以后记得放冰箱里,天气热起来了,蚝油容易变质。”   姥姥应:“知道啦,你别在厨房杵着,去客厅里看电视——现在的智能电视是越来越复杂了,我拿着遥控器都不知道怎么按,这电视还是得你们年轻人看。”   钟瑾宁没走,站旁边剥蒜:“我上次设置了开机直接进入频道的,出问题了吗?”   “我也不知道按到哪里去了。”姥姥叹气,“想看个新闻都不行。”   钟瑾宁宽慰她:“没事儿,等会儿我帮您看看。下次发现电视频道按不出来,您给我说一声,我远程也能调。”   姥姥稀奇地问:“能吗?”   钟瑾宁点头:“能的。”   姥姥笑着夸:“我们瑾宁这么厉害啊。”   又收走他手里的蒜碗,赶他出去:“好了好了,你出去坐着。”   钟瑾宁被轰出了厨房,又和盛熠继续聊天,盛熠想知道姥姥家的小院子是什么样,他便出去拍照。   天色碧蓝如洗,远处山峦起伏,近景的田间里青菜葱绿。   【我姥姥还养了几只小兔子。】   他把草丛里的兔子照片发过去。   雪绒团似的兔子直愣愣地望着镜头,竖着两只耳朵,黑豆眼睛溜圆,看起来很呆。   盛熠认真点评。   【像哥哥。】   【很可爱。】   钟瑾宁恼羞成怒:【哪里像了!】   “瑾宁,吃饭啦!”   姥姥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钟瑾宁赶紧扬声应了,回去了。   一桌都是钟瑾宁爱吃的菜,白米饭也盛好了,堆山尖似的一大碗。   姥姥把筷子分给他:“工作是不是特别忙?我看你都累瘦了。”   钟瑾宁道:“姥姥,我的体重没有变。”   姥姥满脸写着不信,当钟瑾宁是在哄她。   钟瑾宁无奈地笑笑,也说不清楚,只能努力地将那一碗饭给塞完了。   姥姥有午睡的习惯,钟瑾宁便带着手机出去溜达转圈,消消食,给盛熠时不时发风景照。   乡里的信号不是很好,消息总得转半天。   盛熠:【想哥哥。】   钟瑾宁:【明天给你带桑椹。】   快到姥姥午睡起来的点了,钟瑾宁顺着田埂往回走。   盛熠:【我得回去一趟,物业通知我住的房间可能漏水了。】   钟瑾宁的脚步放缓,打字问:【严重吗?】   盛熠:【还不清楚,等我回去看。楼下的租户发了个视频给物业,他房间里满地都是水,电视和床上也被滴水了,我房间可能更严重。】   钟瑾宁感觉不妙:【你房东呢?】   盛熠:【他?除了收水电费的时候,其他时间都装死。我刚住进来的时候,天花板也漏过水,楼上也是房东的房子,他说漏水不严重就不用管,重新做防水要花一大笔钱。我刚给他打过电话了,没人接。】   钟瑾宁忍不住问:【那为什么选择住这儿?】   盛熠:【刚开始手里不宽裕,只能租房。只有他敢租给未成年,但要一次性收两年的房租。】   盛熠:【我想要一个不会赶我出去的房间。】   钟瑾宁的心尖被戳了下。   他走到了院落门口,姥姥已经午睡起来了,正在翻着竹编圆簸箕晒的草药。   “瑾宁,晚上想吃什么?”   姥姥笑眯眯地问。   钟瑾宁回了神,道:“姥姥,我今天可能得先走了,下次再回来看您。”   姥姥惊讶地啊一声:“有什么急事吗?”   钟瑾宁点了下头。   他进屋去拿车钥匙,姥姥把冰箱里的桑葚提给他,突然明白过来,问:“因为那个小朋友?”   钟瑾宁嗯一声。   姥姥追问:“多大的小朋友啊?”   钟瑾宁道:“刚成年。”   “这么小啊。”姥姥咂舌,“年龄太小了不好,不会疼人。”   车子就停在院外,钟瑾宁上了车,笑道:“没关系,我疼他。” 第19章   透明的水珠从天花板滴落,在地砖上蓄积的水池掀起一圈圈涟漪。   物业和修水管的师傅踩着水进进出出,白色地砖上印满了黑花花的脚印。   楼下租户站在门外吵吵,恼怒的声音在狭窄的楼道里震天响:“我们那儿的电视,还有柜子都给泡了,床也睡不了!”   盛熠靠在廊道的墙上,下颌线条锋利,掀起眼皮看他:“你冲我嚷也没用,师傅还在修。”   水管师傅在里面问:“联系上房东了吗?这估计是连着楼上楼下的水管爆了,得把墙敲开。”   没房东同意,没人敢敲。   物业举着手机进去:“联系上了!房东说他在外面吃饭,在回来的路上。”   附近围观的邻居越来越多,房东带着一身酒气终于赶过来,听到这水管问题非修不可,问了水管工要多少钱,却大声嚷嚷骗钱,要自己找人来修。   水管师傅掉头就要走,被物业赶紧拉住了。   物业去劝房东:“这楼下还在滴水呢,赶紧修吧。这个师傅我认识好几年了,收费没问题。”   房东点头应了,水管工才臭着脸进去了。   房东又指着盛熠:“房子租给你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出了问题,得你负责!”   盛熠抱着手臂,冷笑:“我以前明确跟你说过房子有漏水的问题,聊天记录有证实,我尽了通知义务,是你没有及时处理。现在怪我头上?”   楼下租户:“你们之间扯皮我不管,我那儿泡坏的电视机和柜子,还有那床垫也不能睡了,赔偿谁出?”   有几家邻居开着门张望,有个老奶奶忍不住说句公道话:“那孩子一看就还是个学生,让人家给说法,这不是欺负人吗?”   又被家人拉进去,不让继续说了。   房东打定主意:“房子漏水又不是我造成的。我一分钱不出,谁爱出谁出。”   他看得清楚——这小孩没家长管,才会淋着雨半夜出来找房子,甚至一住就是住这么长时间。两年的房租说给就给,说明手里有点小钱。   这种没人撑腰的小孩子,脸皮薄,没什么社会经验,最容易拿捏了,被吓几句,就会想着赶紧拿钱息事宁人。   房东的神色愈发得意。   盛熠的眸色变得晦暗冰冷,拿出手机,准备找人来解决。   “房子是你的,不是你两句话就能推托责任的。”   熟悉的声线从身后传来,盛熠的身形一顿,猛地回头看去。   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廊道中回响。   身形颀长的青年大步走来,他戴着一副墨镜,咖色衬衫配上浅灰色长裤,简约又利落,在灰扑扑的廊道里,仿佛浑身在发光。   盛熠的心脏以一种疯狂的频率跳动冲击,胸口都在轻微地震动,喃喃地喊:“哥哥?”   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嗯。”   钟瑾宁应了声,走到盛熠的身边,握住他的手。   他抬眼看向房东,问:“租房合同呢?当初你们应该有界定维修责任的分配吧?”   房东被钟瑾宁的气势唬住,愣道:“合同上没写……”   钟瑾宁平静道:“既然合同上没有注明,那就按照法律来,由出租人履行租赁物的维修义务,房子漏水,你承担全部责任。”   房东回过神来,胡搅蛮缠:“那不修了,房子现在不是我住,他付了房租,住成什么样是他的事!——”   “你对外租房,在房屋租赁管理所备案了吗?每年按时缴税了吗?不止一套房子在出租的话,你偷税漏税的数额不小吧。”   钟瑾宁的声音冷淡,打断了他的话:”这栋楼民商两用,出租房屋必须配套消防设施,这儿有吗?”   房东一下子酒醒了。   “不能平心静气说话,那就从税务部门到消防部门,都走一趟。或者我在线上提起诉讼,我们去法院继续说也行。”   钟瑾宁的语速很稳:“我家盛一租你的房子,付了房租,不是来这儿受气的。”   房东满脸堆笑:“哪有这么严重,里面还在修呢,说不定要不了几个钱,这样吧,我吃点亏出了——和气生财嘛。他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了,还有半年房租才到期,这以后还要经常见面的,互相理解。”   从钟瑾宁出现开始,盛熠的目光就紧紧盯着他,眼眸灼亮得惊人,半点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钟瑾宁道:“他不住了。”   房东惊讶:“啊?”   “我说——他不住了。后面预付的租金,请你一分不少地原路退还。”   钟瑾宁说完了,才想起自己还没问过旁边少年的意见,转过头,放轻了声音,哄着道:“盛一,我们不住这里了好不好?”   盛熠的眼睛亮晶晶的,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听哥哥的。”   房东在这楼里名下对外租了十几套房,不想惹上麻烦,只想赶紧送走他们,忍气吞声:“好好,当时盛熠给的现金,我线上转给他。”   楼下租户冒出来:“我那儿怎么说?”   房东没好气道:“这儿搞好了,我跟你一起下去,该修的修,该赔的赔。行吧?”   钟瑾宁轻轻地捏了下盛熠的手,又放开,道:“去收拾东西。”   盛熠乖乖进屋,去收拾东西了。   少年的东西很少,就桌上几本书,加上一些衣服。   钟瑾宁还看到了在柜子上的哆啦A梦气球,气已经跑完了,扁扁地贴着墙。   他见盛熠要去拿气球,道:“盛一,气球我们不要了。”   “要的。”盛熠固执道,“这是哥哥买给我的。”   少年把扁扁的多啦A梦气球卷吧卷吧,塞进了书包里。   钟瑾宁道:“那洗漱物品都不要了,我给你买新的。”   少年这回点头:“好。”   房东在那里算账,心疼到手还飞了的钱,和钟瑾宁争论:“他不住了,我得叫人来打扫卫生,扣个两百不过分吧?”   钟瑾宁不想和房东计较这点:“行,扣了打扫的钱,剩下的该多少是多少,转回给他。”   盛熠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也就一个书包和一个小行李箱。   确定房东把剩下的房租钱转给盛熠后,钟瑾宁把人给带走了,把烂摊子甩回给房东。   电梯里,盛熠一瞬不瞬地盯着钟瑾宁,问:“哥哥,你平时还戴墨镜啊?”   “开车回来有段路碰上太阳直射,拿来挡光的。”   三个小时的车程,被他一路紧赶慢赶,硬生生被压缩到了两小时半。   他在附近下了车,连墨镜也来不及摘,直接上楼,奔着少年那儿去了。   钟瑾宁微微低头,镜片闪过紫色的光,他伸手想帮盛熠拿书包,却被盛熠躲过去了。   盛熠道:“哥哥,我自己拿。”   钟瑾宁嗯一声。   盛熠又盯着钟瑾宁,视线来回地在他的墨镜上打转。   钟瑾宁问:“喜欢这副墨镜?”   盛熠点点头,认真地夸:“哥哥戴这副墨镜特别好看。”   钟瑾宁笑了,摘下墨镜戴在盛熠的脸上,看了看,点头道:“你戴上也很帅,送你了。”   盛熠碰了碰镜框边,声音黏黏糊糊:“谢谢哥哥。”   他是因为钟瑾宁戴了这副墨镜,所以爱屋及乌觉得这副墨镜好看,但是抗拒不了钟瑾宁见他喜欢就送给他的纵容态度,也不想解释了。   车辆就停在路边上,运气好,没碰到交警过来贴条。   盛熠把行李箱和背包放在后备箱,上了副驾。   钟瑾宁坐在驾驶座上,在手机导航输入公寓名字,发动引擎,朝目的地开去。   盛熠想起来问:“哥哥,你不是在姥姥家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钟瑾宁道:“回来给你带桑葚。”   盛熠道:“哥哥骗我。”   钟瑾宁偏头看他一眼:“我怎么骗你了?”   “哥哥是担心我,怕我被欺负,回来给我撑场子的。”盛熠的唇角翘起来,“我知道。”   钟瑾宁望着前面,轻轻地笑了声:“知道还问?”   盛熠的胸口涨涨的,热热的,盯着钟瑾宁的目光像是快燃起火来,哑声道:“哥哥,我想抱你。”   正好碰到红灯,车辆平稳停下。   钟瑾宁转过头,撞进了盛熠炽热的视线,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蜷缩一下,低声道:“现在不行。”   盛熠的喉咙溢出一声含糊的呜咽声,黑眸湿漉漉的,带着祈求。   救命。   钟瑾宁脸红心跳地移开视线,重新专注在面前的道路上,怕自己和少年再对视一秒,就会败下阵来,答应他的所有请求。   车辆开至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停稳。   盛熠去车后备箱拿行李箱和背包,钟瑾宁下了车,打开后座拿了放在上面的野桑葚,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和姥姥报平安。   他给姥姥发了条语音消息,姥姥看到消息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钟瑾宁带着盛熠刚出电梯。   “嗯我已经回来了,没什么事,放心吧。”   钟瑾宁进了门,顺手将桑椹放在台面上,盛熠后一步拉着行李箱进来,把门给关上了。   电话里传来姥姥的絮叨:“你走得太急了,今年地里的荠菜长得好,我本来打算包两盒饺子让你给带回去的。野葱也香……”   钟瑾宁正听着,后面却忽然撞来一个怀抱。   少年滚烫的身体从后贴着他,两条手臂往前一拦,蛮横地圈上了他的腰身。   钟瑾宁猝不及防被盛熠从后面抱住,手都抖了下,差点没拿稳手机。   姥姥还在和他说话:“你这今天开车过来又开车回去,肯定累坏了吧?吃晚饭没有啊?”   钟瑾宁只好当身后的抱抱熊不存在,继续和姥姥说话:“还好,不是很累。还没吃晚饭。”   姥姥心疼道:“这个点了还没吃啊?那我不和你说了,你赶紧弄点东西吃。”   钟瑾宁应:“行,姥姥您也早点休息,等哪个周末有空了,我再回来看您。”   电话挂断,钟瑾宁见盛熠还抱着自己,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拍了拍圈在自己腰身的手臂,问:“不饿?”   “饿。”   盛熠闷闷地答。   少年低下头,脸埋在钟瑾宁的后颈上,应和似的,咬了他一口。   不轻不重的,小狗咬着玩似的力度。   钟瑾宁的后颈传来微微的濡湿感,不疼,但是感觉很怪。   他下意识偏头躲了躲,耳朵尖也红了:“好了,别闹了。茴香饺子你能吃吗?”   盛熠松开了手,点头:“能的。”   钟瑾宁笑道:“行,那你先放行李,我去厨房里下饺子。你来了正好,冰箱里的饺子要在下次回姥姥那儿之前给吃完,这下解决起来就轻松多了。”   盛熠犹豫了下,点头:“那我先打扰哥哥一段时间,等我找到更合适的地方……”   钟瑾宁的神色变得古怪。   盛熠语气一顿,问:“怎么了?”   钟瑾宁无奈道:“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我都把你带回来了,还能把你赶出去?”   盛熠没反应过来。   钟瑾宁去了冰箱前,打开左侧准备拿饺子,从后却伸来一只手,把冰箱门关上了。   他神色惊讶,回头看去。   盛熠站得很近,一只手抵着冰箱门,紧盯着钟瑾宁,走近一步,呼吸也变得急促,语出惊人:“哥哥,你要包养我吗?”   钟瑾宁往后退,后背抵住了冰箱门,不可置信:“不是,怎么就包养了?”   和十八岁高中生谈恋爱对他来说已经够出格了,要是换成包养,那还得了?   盛熠眼眸低垂,望着近乎被他禁锢在怀里的钟瑾宁,声音发哑:“那哥哥把我带回家,是想和我同居?”   同居这个词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听起来比包养说得过去。   钟瑾宁被他看得不自在,一时想不到更好的词,被迫承认:“嗯……是,想和你同居……”   他的本意明明是收留盛熠,怎么说出来变得那么奇怪?   钟瑾宁的脸颊变烫,道:“好了,别挡着了。”   盛熠注视了他两秒,却忽然低了头,把他抱住了。   是个结结实实的怀抱,热烫又有力。   钟瑾宁愣了两秒,回抱住他,手掌拍了盛熠的后背两下,道:“让我先去做晚饭好不好?吃完再抱。”   盛熠闷声道:“不好。”   钟瑾宁问:“不是说饿吗?”   “饿。”盛熠道,“但想抱哥哥。”   钟瑾宁拿他实在没办法,只好拖着人去拿饺子,进厨房。   他问:“喜欢吃水煮的还是煎饺?”   盛熠道:“煎饺。”   平底锅底洒了一点油,很快滋滋地热起来。   钟瑾宁用筷子翻着煎得微微金黄的饺子,少年高他大半个头,站后面圈抱着他,动作透着毫不掩饰的依赖和眷恋。   钟瑾宁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来也随他了,只当身后多了一个大型玩偶。   盛熠小声问:“哥哥,今晚可以做吗?”   钟瑾宁全副心思都在煎饺上,随口问:“做什么?”   盛熠道:“做.爱。”   钟瑾宁被吓得掉了一只筷子在台面上,又赶紧给捡回来了。   “你……”   他慌乱地想往旁边躲,被盛熠察觉到了。   按在钟瑾宁小腹上的手掌稍微用力,两人刚分开一点的距离被按了回去,身体紧密相贴。   盛熠收紧了抱着他的力度,声音委屈:“哥哥为什么要跑?不喜欢我吗?”    第20章   钟瑾宁从没想过喜欢这个词。   他觉得盛熠很可爱,虽然在亲密关系中有时会显得强势,但既然交往了,他作为年长那一方的恋人会负起责任,包容一点也没关系。   钟瑾宁想了想,逗弄小狗那种喜欢,也算喜欢吧?   “喜欢的。”   钟瑾宁微微转过头,试探性的,亲了亲盛熠的脸,带着安抚的意味:“不过煎饺该加水了,外面烧了热水,帮我去拿水壶好不好?”   柔软的唇瓣似春日花瓣,带着清新的香气,轻轻地蹭过脸颊。   盛熠的心率飙升,瞳孔也扩大,脸上控制不住地浮现明亮的笑,身后仿佛有毛绒绒的尾巴在疯狂地摇,道:“好!”   刚还怎么都不肯撒手,这回利落地放开人,乐颠颠地去拿外面的水壶了。   啊,他的小男友真好哄。   钟瑾宁笑起来。   盛熠很快拿了水壶回来,钟瑾宁接了过来,将热水倒至煎饺高度的一半,而后盖上锅盖,道:“再过几分钟就可以吃了,去洗手吧。”   盛熠点头,去洗手了。   趁着煎饺在锅里焖煮,钟瑾宁用一个玻璃碗将野桑葚洗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他见盛熠从卫生间出来了,提醒:“冰箱里有给你准备的气泡水,想喝自己拿。”   盛熠愣住:“我的?”   钟瑾宁很自然地道:“你不是说喜欢气泡水和运动型能量饮料?”   盛熠去打开了冰箱,看到侧边一整面的气泡水和能量饮料,心尖轻轻一动。   就好像,这个公寓提前就为他的入住做了准备,无比自然地容纳了他。   钟瑾宁回了厨房给锅关了火,调制配煎饺的蘸汁,将盛好的两盘一并端了出来。   盛熠拿了两罐气泡水,语气雀跃:“哥哥要喝吗?我给你也拿了一罐。”   钟瑾宁坐在桌对面,道:“好啊。”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圆环,刺啦一声,单手扣开,将打开好的气泡水递给钟瑾宁。   钟瑾宁接过来喝了口,想起来道:“对了,我同事也有个上高中的弟弟,我问了他现在最新款的机甲模型,也给你买了,不过明天才到。”   他以为盛熠听了会开心,哪想到少年坐在对面,却像突然崩溃了似的,整个人伏在桌上,将脸藏在了手臂里。   钟瑾宁迟疑问:“你怎么了?”   盛熠重新抬头,露出一张红得异样的脸,嗓音喑哑:“哥哥你对我太好了,我觉得感觉自己在做梦。”   这就算对他好了吗?   钟瑾宁却觉得心疼,想起同事们经常讨论的——孩子就得从小被富养,不然长大了,别人给一点东西,就会觉得对方好,义无反顾地跟着走。   钟瑾宁很认真地道:“盛一,我们在谈恋爱,我对你好是应该的。那天你说我会抢着付钱,其实我不是看轻你,是我想照顾你,对你再好一点。”   对于成年人来说,钱在哪儿,重视就在哪儿。   盛熠望着他,濡慕之情快溢出来:“哥哥,我知道的,但我也想对你好啊,所以想把我拥有的都给你。”   钟瑾宁没想到是这样,失笑:“我们下次再说这个,先吃饭。”   盛熠道:“好。”   盘子里的煎饺码得整整齐齐,表皮金黄,口感焦脆,里面的馅儿汁水很足,再蘸一点酸辣口的调料,刚好一口一个。   钟瑾宁记得盛熠不能吃辣,调蘸料的时候切了两个小米椒,只放了两三段在他的那碗酱汁里做提味,但依旧把少年辣得鼻尖出了汗。   “这么辣啊?”钟瑾宁觉得自己没考虑周到,有点内疚,“那我下次给你一点辣椒都不放。”   盛熠道:“没关系的,一点点辣可以,哥哥做的很好吃。”   话这么说着,盛熠把汽水都喝完了,连玻璃碗里的桑葚都吃了一半。   吃完以后,少年主动去洗碗。   钟瑾宁起了早开车去姥姥家,下午又赶回去盛熠那边,陡然放松下来,身体升起几分疲累,索性先去洗了个澡,回来靠坐在床头,用平板看财经软件上每日推送的报道。   盛熠洗完碗出来,回房间的时候,脚步微顿。   钟瑾宁坐在床上,靠着柔软的枕头,棉质睡衣单薄,扣子解开几颗,露出一小片雪色的锁骨,因为刚洗过澡,泛着桃花似的粉。   他微微低头,正专注地看着平板上的内容,纤长的睫羽似蝶翼垂落,投下一片淡淡的阴翳,唇色晕红。   盛熠的喉咙滚动了下,心跳悄悄加速。   听到动静,钟瑾宁抬了头,贴心道:“盛一,最里面的衣柜我没放几件衣服,你可以用。”   “好。”   盛熠将行李箱拿进来,收拾了自己的衣服放在最里侧的衣柜里,也去洗澡。   洗了澡出来,盛熠发现钟瑾宁还在看平板,坐上床,却发现他的屏幕上什么都没有,问:“哥哥在看什么?”   钟瑾宁在发呆,回过神,道:“哦,我刚在看最近的财经新闻,对一家公司感兴趣,托一个学长帮我用Bloomberg查这家公司的资料,在等他的消息。”   他猜到盛熠不知道Bloomberg是什么,主动解释:“是个查数据的软件,很好用。我们公司里只有数据分析部购买了这个软件的使用权。”   盛熠问:“你们部门不能用吗?”   “不能的,这个软件太贵了。”   钟瑾宁惋惜道:“一次只能买两年的使用权,要花六万美金。以前我读大学的时候,学校里有五台电脑购买了这个软件,预约就能免费用,现在我只能托学长用部门的软件帮忙查一些资料。”   要不是因为这个新公司的数据很难检索,他也不会打探学长能不能帮忙。   恰好学长还在公司加班,一口答应了。   盛熠若有所思:“哥哥很喜欢这个软件?”   钟瑾宁点头:“喜欢。这个软件不仅收录最新最全的数据,自带的分析软件也很也好用。”   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   “啊,学长查到了。”   钟瑾宁打开平板里的工作微信,备注【陆闫】的人发来一个pdf文件。   他点开文件,迅速扫过,确定是自己需要的数据,眉眼间的隐约倦怠似雪消融,浮现溶溶笑意。   钟瑾宁将平板放在一边,用手机打字:【谢谢学长。】   对面回得很快:【不客气。你这周没有回去看姥姥吗?】   钟瑾宁:【有其他事,提前回来了。】   盛熠坐在旁边,将对话看了个全,不动声色问:“哥哥,你和这个学长关系很好吗?”   钟瑾宁轻嗯一声:“学长人很好,在学校的时候,我们组队参加过竞赛,他先进了鼎晟的数据分析部上班,内推我过来实习,我们平时聊得比较多,要是都有空的话,会在食堂约饭。”   陆闫发来新的消息,和那家新公司有关,钟瑾宁被话题吸引,回复了几句。   盛熠在旁边看着,靠在钟瑾宁的身侧,转而伸手抱住他的腰身。   钟瑾宁已经对盛熠的抱抱免疫了,不为所动,注意力全在对话上,手指轻敲着屏幕。   ——直到盛熠凑过来,在他的颈侧突然啃了一口。   钟瑾宁的指尖一颤,按到了回车,把没写完的话发到了对面,也来不及给陆闫解释,伸手捂住半边颈项,转头问盛熠:“你咬我干嘛?”   他的耳尖都在冒热气,感觉颈侧那儿还残留着被轻咬的触感。   这甚至是今天盛熠第二次咬他了。   盛熠的手掌撑在床面上,身体前倾,语气很可怜:“哥哥不理我。”   钟瑾宁迟疑问:“你刚说话了吗?”   难道是他顾着和陆闫聊天,没听见盛熠说话,惹得小男友生气了?   “没有。”盛熠控诉,“但我坐在这里,哥哥不看我。”   “我……”   钟瑾宁简直哑口无言。   总不能只要两个人只要待在一起,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得在盛熠的身上吧?   但盛熠那双眼眸热切地注视着他,钟瑾宁后知后觉,好像在盛熠那儿,注意力确实全在他身上。   钟瑾宁思考两秒——原来谈恋爱要这样吗?   “好吧,我的错。”   钟瑾宁诚恳道歉,当着盛熠的面,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   【学长,今天麻烦你帮我找数据了。我不打扰你加班了,下次再聊。】   钟瑾宁转头看盛熠,笑着道:“可以了吧?”   盛熠得寸进尺:“哥哥非工作的时间都要属于我。”   钟瑾宁好脾气地应:“好,都属于你。”   盛熠被哄得心花怒放,钟瑾宁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两人同时低头看去。   屏幕上来电显示:【陆闫】   钟瑾宁有些惊讶陆闫会突然打过来,接了起来,问:“学长?”   盛熠靠得很近,能听到语音里传来的声音。   低沉磁性,成熟而稳重。   “瑾宁,我很乐意被你麻烦。对我来说,你找我说话不是打扰,是一种放松。”   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威胁,盛熠的视线一秒变得狠厉。   钟瑾宁却不觉得有什么,道:“谢谢学长,你最近一直在公司加班,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可以找我。”   对面的陆闫低笑一声:“好像还真有。”   钟瑾宁的全副心神被吸引了过去:“什么?”   陆闫道:“你对数据比我更敏锐,有一份资料想让你帮我看一看。钟瑾宁,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话,我可以约你出来吗?”   钟瑾宁点头:“好啊。”   对面似是笑了:“那明天早上十点,公司见?作为感谢,我请你中午吃饭吧。”   钟瑾宁道:“学长请我吃食堂就行。”   陆闫道:“不行,都周末了,肯定要请你吃大餐,我也想找个理由顺便犒劳自己一下。”   两人关系好,也一起在外面吃过几次饭,钟瑾宁知道陆闫说的大餐肯定是人均消费四位数起了,温和道:“好,那明天就让学长破费了。”   通话挂断,盛熠在旁边听了全程,道:“明天哥哥不能陪我了吗?”   钟瑾宁愣了下,转头问他:“明天你有什么事吗?”   盛熠的语气带着低落:“哥哥帮我解决房间漏水的问题,还让我住进来,我想感谢哥哥,请你吃饭。我们学校附近有一家烧烤店,很好吃,不过不去也没关系,那家店肯定比不上学长请哥哥吃的大餐……”   “啊……”   钟瑾宁听得愧疚:“抱歉,我晚上和你去吃那家烤肉,可以吗?”   盛熠低声:“可是哥哥先吃了学长请吃的大餐,再吃我请的路边摊烧烤店,肯定会觉得我这个男朋友安排的约会好差劲。”   “在想什么呢?”   钟瑾宁伸手掐住盛熠的脸,笑得无奈:“我不会觉得我的小男朋友差劲,只会觉得他很可爱。”   盛熠像是不信:“真的吗?”   “真的。”   为了印证自己的话,钟瑾宁凑过去,亲了亲盛熠的唇角,眼眸里是星星点点的柔和笑意,问:“现在相信了吗?”   盛熠的唇角往上扬,却道:“不信。”   钟瑾宁想了想,主动伸手抱住盛熠,又亲了他一下,问:“现在呢?”   盛熠道:“还是不信。”   钟瑾宁很是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盛熠主动给了答案:“哥哥,你明天和学长一起吃饭的时候,可以把吃什么的照片发给我吗?”   这算什么请求?   钟瑾宁没想到会这么简单,笑道:“当然可以。”   盛熠道:“哥哥真好。”   钟瑾宁的心里软乎乎的,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好了,道:“困不困?我们睡觉吧。”   盛熠不困,甚至还想和钟瑾宁继续说话,但是看到了他神色里藏着的疲倦,乖顺地点了头。   主灯关闭,只余小夜灯洒落一点朦胧光亮。   钟瑾宁今天来回奔波,实在累得厉害,几乎是躺下刚沾上枕头,就陷入了沉睡中。   盛熠抱着钟瑾宁,眼眸低垂,贪婪的视线来回地描摹他的眉眼、鼻尖和唇角,怎么也看不够,想要亲近的念头在胸腔里叫嚣鼓动。   但钟瑾宁看起来太累了。   盛熠舍不得做其他的事,怕吵醒他。   少年浑身都在发烫,轻手轻脚起了床,去了浴室。   灯光打开,脏衣篓里是钟瑾宁今天换下来,但还没来得及收拾去洗衣机的衣服。   盛熠跪在地上,罪恶感和隐秘的亢奋交织,双手捧起了布料柔软的衬衫。   高挺的鼻尖轻轻凑近,贴着布料,闻到了属于钟瑾宁的气息。   “哥哥……”   盛熠的脸上浮起一阵不正常的绯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轻声呢喃。   哪怕周末没有设置闹钟,钟瑾宁也被惯常的生物钟自动唤醒。   他见盛熠还睡着,特意没有叫醒人,转去了浴室洗漱。   钟瑾宁本来想把脏衣篓里的衣服给拿出来,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一怔。   昨晚盛熠在他后面洗澡,把他们俩的脏衣服一并拿去洗衣机洗了吗?   洗衣机洗烘一体,因为噪声偏大,所以放置在阳台,主卧的隔音很好,钟瑾宁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没听见也很正常,很快收拾完,出门了。   他带着工牌去了公司,陆闫接他去了数据分析部,两人聊了一上午,到了饭点,陆闫开车带他一家日料店吃饭。   是个独栋的日式庭院,石径引路到包厢,里面是榻榻米的风格,需要跪坐在桌前,推开的窗外是园林景观。   吃饭时,钟瑾宁给盛熠拍寿司的照片,对面的陆闫问:“瑾宁,你谈恋爱了吗?”   钟瑾宁疑惑地问:“有这么明显吗?”   公司里的同事、他姥姥,还有今天的陆闫,怎么都能看出来他谈恋爱了?   陆闫神色复杂,脸上勉强露出个笑:“瑾宁,你对待所有人都是同一个态度,如果出现了一个你特别对待的的人,会很明显——你以前和我一起吃饭,从来没有这么高频率地看手机发消息,甚至还把食物照片发给对方,就像在给恋人报备。”   “这样啊。”   钟瑾宁把陆闫当朋友,歉意地笑笑:“我是谈恋爱了,抱歉,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他有一点粘人,我不回消息,他会有不安全感。”   毕竟男朋友年纪比较小,钟瑾宁觉得他有不安全感很正常,也舍不得不回小男友的消息。   陆闫哪怕有过猜想,也不由呼吸一窒,在桌下猛地握了拳。   他的脸上却笑着:“是吗?恭喜你。”   钟瑾宁道:“你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在公司里可以帮我保密吗?”   “……好。”陆闫应下,“我能问问,我认识你的恋人吗?”   “他不是我们学校,也不是我们公司的人。”   钟瑾宁有点不好意思:“等以后有机会,我再介绍你们认识吧。”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觉得太羞耻了,做不到把刚成年的盛熠介绍给朋友认识。   陆闫缓慢地点头:“好。”   吃完饭后,陆闫想开车送钟瑾宁回去,钟瑾宁却摇头,笑着道:“不用了,你先走吧,有人来接我。”   陆闫沉默一秒,问:“你的那位?”   钟瑾宁点点头。   陆闫开玩笑似的:“择日不如撞日,等会儿给我介绍一下?”   “下次吧。”钟瑾宁拒绝,“今天太仓促了。”   陆闫见他不愿意,只好先开车离开了。   盛熠很快开着车到了地方,钟瑾宁坐上副驾,系上安全带,又伸出手,轻轻地揉自己的膝盖。   盛熠问:“哥哥的膝盖怎么了?”   “疼。”   钟瑾宁苦着脸道:“一直跪在那儿,我腿都麻了,食材倒是很新鲜,都是进口的,但是我只想快点吃完走人。”   “我看看。”   正好开到了一处小公园外,划了线可以临时停车,黑色车辆闪着灯,稳稳地停靠在了路边。   钟瑾宁道:“啊,不用……”   但盛熠已经下了车,转而打开了他这边的车门。   他卷了钟瑾宁的裤腿往上,视线落下。   膝盖那儿赫然泛着一片压出来的绯红,显得有几分触目惊心。   “怎么红得这么厉害?”   盛熠的眉宇紧皱,用掌心替他轻缓地揉着膝盖,问:“很疼吗?”   少年的体温比他高,掌心毫无间隙地紧贴着肌肤,传来熨帖又舒服的热度。   钟瑾宁紧绷的神经变得松缓,道:“没事,我从小就这样,要是撞到什么,皮肤上的红印过上几天才能消失下去。”   又道:“还好,不是很疼了。”   盛熠嗯一声,俯了身,亲了亲他的膝盖。   钟瑾宁的脸噌一下红了,往后躲:“你干什么?”   这还在大街上,甚至副驾的车门还开着,对着里面的人行道。   虽然附近没有路过的人,但始终是个公共场所。   盛熠浑不在意,又低头亲了下他另一边的膝盖,道:“亲一亲,痛痛飞。”   钟瑾宁感觉自己的头顶在冒热气,问:“这是什么说法?”   盛熠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答:“是我自创的魔法咒语。”   他问:“哥哥,我的咒语有用吗?”   钟瑾宁忍不住笑起来:“嗯,很有用。” 第21章   下午还有大把的空闲时间,钟瑾宁让盛熠开车去附近的连锁商超,给公寓里的日用品补货,多了个劳动力,提纸巾扛洗衣液轻轻松松,顺带给少年重新添置了一些洗漱用品。   靠近结账的地方,有一堆花花草草的盆栽。   盛熠推着购物车,走不动道了。   钟瑾宁走了两步,发觉盛熠没跟上来,转头看到少年盯着货架上的花,问:“有想买的花吗?”   盛熠点头:“我想要个空花盆。”   钟瑾宁道:“啊?”   盛熠问:“可以买吗?”   钟瑾宁不懂,但是毫不犹豫地应了:“可以啊,你挑吧。”   最后少年选走了一个圆口的釉面陶瓷花盆。   商超是会员卡制度,钟瑾宁结了账,和盛熠一起把购物车上的东西搬上车。   又转去了一家商场,钟瑾宁想让盛熠添几件衣服。   盛熠强调:“我自己付钱,哥哥不要抢单。”   “知道了。”钟瑾宁温声应,“不和你抢。”   盛熠带钟瑾宁进了一家潮牌衣服店,当季的新款在和一个涂鸦艺术家搞联名,撞色夸张又鲜亮。   钟瑾宁落后几步,盯着饰品柜里的一个莫比乌斯环银色耳钉,觉得挺适合盛熠。   “哥哥,你觉得这件好看吗?”   钟瑾宁循声望去,扫过盛熠手里的一件白色T恤,正面是爆炸了似的缤纷颜料块。   很青春活力。   钟瑾宁点头:“挺好看的。”   盛熠道:“那哥哥你穿这个,我穿这个同款的黑色。”   钟瑾宁啊一声,惊讶拒绝:“你给自己买就行,我上班的地方对员工着装有要求。”   “可是我想和哥哥穿情侣装。”盛熠道,“我们周末约会的时候穿。”   钟瑾宁迟疑点头:“也行。”   盛熠得了他的同意,更起劲儿地去挑衣服,钟瑾宁点下头,他就让导购员拿同款的两个颜色。   钟瑾宁又让盛熠去试几条裤子,盛熠乖乖地去了换衣间。   趁这机会,钟瑾宁叫来导购员:“你好,请帮我把这款耳钉包起来。”   买完以后,两人拎着一堆购物袋回去,装进车前备箱。   盛熠开车带钟瑾宁去他说的那家烧烤店。   那家店在巷子里,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外面的街边,需要往里走上一截长长的路。   是一个打通的两个门店,低矮的折叠木桌配上红塑料凳,环境称得上简陋,但是看得到烤肉的地方和摆出来的新鲜食材。   店里的招牌主打酱爆烤肉,正宗炭烤,细铁签串肉,最大程度锁住丰富的油脂。   盛熠明显是常客,钟瑾宁还在研究菜单,他就熟稔地念出一长串,笑道:“哥哥,跟着我吃,准没错。”   钟瑾宁放下菜单,笑道:“好,跟着你吃。”   店员很快给他们端上一整个铁盘的烤肉。   钟瑾宁尝了一串,眼睛就亮了。   外表烤得微焦,里面的肉质鲜嫩,酱料浓郁,咬下去一口爆汁,特别香。   盛熠得意地问:“好吃吧?”   钟瑾宁点头:“好吃。”   虽然这儿的水泥地环境赶不上中午精雕细琢的枯山水日式庭院,但更有烟火气,甚至吃到肚子撑,算下来也才三百来块。   钟瑾宁扫一眼菜单,就把价格表就记得清清楚楚,心里默算出了价格,所以盛熠这回要去结账,就没抢着去。   盛熠扣了鸭舌帽去前台,往外走。   有个年轻男生停了辆小三轮在门口,往下卸一箱箱的啤酒,目光扫过盛熠,一下子顿住了,兴奋地喊:“盛哥!”   盛熠啧了声。   年轻男生大步过来,拍他的肩:“你来我家店里吃饭,怎么不给我说一声!”   盛熠道:“临时过来的,懒得说。”   钟瑾宁站在旁边,好奇问:“你朋友吗?”   年轻男生看了眼盛熠身边的钟瑾宁,恍然大悟:“上次傅哥他们过来吃烧烤,就说你有对象了。这是嫂子吧!嫂子好!”   钟瑾宁:?   盛熠懒洋洋道:“喊钟哥。”   年轻男生从善如流,嗓门特大:“钟哥好!”   钟瑾宁尴尬地笑笑,不太懂小年轻在兴奋什么,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盛熠要过去付钱,年轻男生一把将前台上的付款码牌子给抢了,急得面红耳赤的,坚持不要他们付:“我妈扭到脚了,这两天在家里休息,要是她在店里,肯定也不要你的钱!”   两个人推来推去,烦得盛熠从钱包里拿了四张拍桌上,拉着钟瑾宁赶紧走了。   还不忘放狠话:“再不收,我下次不来了!”   年轻男生要看店,只得悻悻地缩回去。   钟瑾宁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你平时准备现金,不会就为这个吧——随时可以扔钱跑路?”   夕阳时分,天边是暖橘色的云霞,他们牵着手,在巷子里慢慢地走。   “也不是。”盛熠含糊道,“对我来说,平时用现金更方便。”   钟瑾宁问:“他们怎么不要你付钱啊?”   盛熠刚开始还不想说,钟瑾宁晃了一下少年的手,催着他,盛熠才坦言:“他们门店有段时间被几个混混收保护费,我在这儿吃饭,碰到他和那几个混混打架,帮了忙,就这样。”   钟瑾宁听得稀奇:“这不是挺好的吗?刚怎么不愿意跟我说?”   盛熠飞快看他一眼:“不想让哥哥觉得我经常打架,是个坏学生。”   “可你打架是为了保护别人啊。”钟瑾宁偏头看着盛熠,郑重道,“不是坏学生,我们盛一是好孩子。”   盛熠被夸得耳热,还觉得别扭:“哥哥,你不要用这种称呼,我不喜欢。”   “好,我下次不说了。”钟瑾宁想起来问,“那几个混混后面有再出现吗?”   他担心那群混混恼羞成怒,带更多的人回来报复。   盛熠道:“没有了。”   其中两个被他打断了手,一个肋骨断了两根,另几个见势不对跑了。   这群人都是惯犯,连同跑了的几个都被送进了警局,加上他的背景,那群混混自然就销声匿迹了。   钟瑾宁松口气:“那就好。”   两个人散着步回到了车上,返回公寓。   客厅里,钟瑾宁整理买回来的日用品,盛熠从一堆袋子里把衣服翻出来,打算拿去洗了,忽然发现了一个盒子。   打开一看,是个莫比乌斯环耳钉。   钟瑾宁拎着一整提湿纸巾路过,看盛熠皱着眉望着小盒子,问:“怎么了?”   盛熠道:“这不是我买的,应该是导购员装错了。”   钟瑾宁道:“没装错。”   盛熠愣了两秒,视线跟着钟瑾宁离开的背影走,一下子站起来:“哥哥,你给我买的啊?”   说到后面,尾音快飞起来,透着止不住地开心。   钟瑾宁道:“是啊,喜欢吗?”   “挺喜欢的。”盛熠道,“谢谢哥哥。”   他立刻去了浴室,对着镜子换上了那只不规则形状的圆环,乐颠颠地凑回钟瑾宁的面前,问:“哥哥,好看吗?”   钟瑾宁看向他,捏了下少年的耳环,夸:“好看,很帅。”   盛熠压不住上翘的唇角,低声道:“想亲哥哥。”   大概因为亲过好几次,钟瑾宁现在不觉得害臊了,很自然地贴近了少年,亲了他一下。   盛熠道:“想要伸舌头的那种亲亲。”   钟瑾宁这回犹豫了下,道:“只能亲一会儿。”   盛熠的眼眸亮亮的:“嗯。”   两人站在走廊上,盛熠低下头,呼吸靠近,薄薄的唇贴上钟瑾宁的唇。   灼热湿滑的舌尖探了出来,带着试探舔了舔钟瑾宁的唇缝,才慢慢地伸了进去。   钟瑾宁控制不住地脸颊升温,闭上眼,殷红的唇瓣微微张开,是默许的态度。   走廊上只开了一盏小灯,他们正好正站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彼此的呼吸交叠融合,舌尖缠绵在一起。   视线一片昏暗,其他感官变得灵敏,钟瑾宁清晰地听到盛熠的呼吸变重,一只手掌按上了他的后脑,而后整个人压着他按到了墙上。   落下的吻陡然加剧了攻势,热切地追逐着舌尖又舔又吸,几乎要深到喉咙,酥麻颤栗的触感似一道电流,从交缠的舌尖流遍全身。   搅弄的黏腻水声回响在耳边,钟瑾宁被亲得腰软,后背靠在墙上,几乎快站不住,只能抓紧了盛熠后背上的衣料。   少年像叼着肉骨头的恶犬,含咬着他的唇舌只顾索取,不肯松开,身体压来,修长骨感的手指插在他后脑的柔软发丝间,落下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被主导得意乱情迷间,钟瑾宁的心脏忽然重重地跳动了下。   有什么滚烫的物体在抵着自己。   “够、够了。”   岌岌可危的理智发出警报,钟瑾宁偏头躲开,声音在发抖:“盛一,可以了。”   盛熠追着咬了他的唇一下,这才停了下来,低下头,靠在钟瑾宁的颈侧旁,胸口起起伏伏,平缓着过于急促紊乱的气息。   少年身上热烫似火,体温传递危险的信号。   “哥哥。”他哑声道,“我去洗澡。”   钟瑾宁不敢看他,嗯一声。   很快,浴室响起了哗啦水声,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钟瑾宁冷静下来,将明天上班要穿的衬衫和西服熨烫好,而后将买的日用品收拾整齐。   盛熠出来的时候,钟瑾宁正在帮他拆其他新买的衣服。   “哥哥,我自己来吧。”   盛熠的黑发湿漉漉的,凌厉桀骜的眉眼透出了几分餍足,声音还有些哑,走过来,伸手接过钟瑾宁手里的衣服。   拿的时候,两人的手不小心碰了一下,少年的手指带着水汽,体温高得不正常。   钟瑾宁呆住,突然意识到盛熠的手可能刚碰过什么,耳尖猝然发热,逃似的离开了:“我去洗澡。”   直到了该睡觉的点,两人坐在床上,钟瑾宁依旧心神不宁,连手里的书也看不进去。   盛熠问:“哥哥,要睡觉吗?”   钟瑾宁回过神,合上书,尽量平静道:“睡吧。”   主灯关闭,只留了一盏夜灯。   光线变得昏黑,钟瑾宁平躺在床上,身边的少年忽然翻过身,伸手抱住了他。   毛绒绒的脑袋伏在他的颈侧,发丝扫过,拂起一丝痒。   钟瑾宁浑身僵硬,低声道:“盛一,我明天要上班。”   盛熠嗯一声:“我知道,我只是想抱着哥哥。”   少年安安静静地抱着他,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很乖。   钟瑾宁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缓慢放松了下来。   次日清晨,熹微光亮透过窗户,洒进卧室。   钟瑾宁不是被闹铃叫醒的,是被热醒的。   少年像只八爪鱼,四肢牢牢地缠着他,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往他的耳边吹。   更糟糕的是,顶着他的某处。   钟瑾宁望着天花板,神思恍惚。   昨天不是在浴室里待了半个多小时吗?   怎么又来啊?   少年抱得太紧了,钟瑾宁挣扎一番,终于软着腿逃离出来,下床去洗漱。   他飘似的到了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去茶水间泡咖啡。   小梨和另几个同事在里面泡花茶,见钟瑾宁进来了,热情打招呼:“宁宁,今天怎么来这么晚?睡过头了吗?”   钟瑾宁住得近,时间观念也强,要是没有其他事,会固定提前二十分钟到工位。   “嗯,睡过头了。”   钟瑾宁勉强应一声,端着杯子站在了咖啡机前。   小梨和其他几个同事继续聊天。   “我看公司的八卦群说,后面来的那辆阿斯顿马丁是看准了那辆法拉利停在公司门口,直接撞过去的,说不定两个车主是有什么私仇。”   “什么私仇啊?”   “听说两个车主都是男的,是不是谁抢了谁女朋友?”   “啧,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不能是男朋友。”   “要不是在抖上刷到视频,我都不知道撞车这事呢。大数据可太强了,精准推送给我。”   “不过车主好像都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吧?”   咖啡机嗡嗡运作,钟瑾宁站着发呆。   “啊对了,你们知不知道隔壁部门的胡姐新交了个男朋友,还是个刚成年的高中生。”   “哇!”   钟瑾宁放空的思绪精准地捕捉到某个关键词,愣了下,看向她们。   “赶紧的,仔细说!我爱听!”   “我这周末去看电影,碰到胡姐和那个小帅哥约会,小帅哥还穿着校服,胡姐真是太会玩了。”   校服?   钟瑾宁下意识想象盛熠穿校服的样子,又赶紧停住思绪,脸上阵阵发热,慌乱无措。   他在想什么?   这也太过分了。   几个女孩子还在起劲儿地讨论。   “胡姐我记得三十岁了吧?她长得是真漂亮,果然只要保养好,老公在高考啊。”   “我也想找一个高中生男朋友,老天能不能赐给我一个?”   “我觉得不行,高中生太幼稚了,还没钱,要是出去约会,还得自己出钱。我是想谈恋爱,不是想当保姆。”   “没钱怎么了,这是高中生诶,钻石男高你懂吗!”   钟瑾宁疑惑重复:“钻石男高?”   几个女孩子突然卡住,齐刷刷地望向茶水间最里面的钟瑾宁。   小梨道:“哎呀,忘了你在这儿了。”   钟瑾宁虚心请教:“钻石男高,是说男高中生像钻石一样珍贵吗?”   几个女孩子憋着笑,互相挤眼,你推我我推你。   小梨连连点头,语气诚恳:“是的是的。”   她们嬉笑着出去了,留钟瑾宁一头雾水。   他说的不对吗?   那为什么小梨又点头说是?   钟瑾宁拿出手机,点开搜索引擎。   打下关键词:【钻石、男高】   他点下搜索键,左手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屏幕上跳出一排排的字。   钟瑾宁看清以后,猛地呛咳起来,一片绯色从颈项蔓延到了脸上,玉白的耳垂红得滴血,赶紧把页面给关了。   但那句话依旧印在脑海里。   钟瑾宁想起了今早上的事,脸颊热烫。   好像,也没说错。 第22章   临近中午,钟瑾宁收到了陆闫的食堂约饭消息。   两个人在门口汇合,端了托盘坐在窗边吃饭。   陆闫最近忙的报告终于告一段落,神情轻松。   钟瑾宁提起上次托他查资料的那家新公司,说已经发去了合作的意向,那边也发来了愿意洽谈的回函。   他又感谢了一遍陆闫,陆闫笑道:“我就是用部门的软件帮你查了下数据,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发现这个公司有合作的潜在可能,分析合作的回报率,都是你自己的功劳。”   钟瑾宁认真地道:“不是的,如果没有学长帮忙,我这边的后续也不能这么顺利。”   又聊了几句那家公司,陆闫忍不住提起来:“瑾宁,其实我想问,你交往的那位……”   后面座位的几人忽然加大了聊天的音量。   “有些人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不是我们部门的人,还过来借用我们的软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部门的资料库和数据软件都是公用的呢。”   “没办法,谁让他长了一张好脸呢?随便笑一笑,就有人上赶着借花献佛献殷勤。”   “长这样一张脸不多跑几个酒局陪笑,来蹭我们部门的资源做什么?”   今天食堂做的土豆排骨不错,钟瑾宁刚想夸一句,对面的陆闫猛地沉了脸,目光不善地看向钟瑾宁身后的方向,带着明显的怒意。   钟瑾宁怔了下,往回望去,看到了几个端着餐盘离开的背影。   他记性好,认出了是陆闫的同事,再回想刚刚听到的话,后知后觉:“刚才是在说我们吗?”   陆闫勉强嗯一声。   那几个同事聊的时候没有指名道姓,要是真的追上去争论,反而是在对号入座。   陆闫道:“不用理,他们是在针对我,部长让我自己带一个组,有些人在眼红。”   钟瑾宁迟疑问:“学长,是因为我托你帮我查资料,他们在背后议论你?”   陆闫宽慰他:“Bloomberg本就是用来查数据的,而且我用的时候都是无预约状态,没有影响到任何人。你不用管他们。”   但钟瑾宁不想看到陆闫因为自己被说闲话:“抱歉学长,我不知道你会被我牵连,以后我不会麻烦你了。”   他不介意自己被背后议论,但介意自己的朋友遭遇不该有的非议。   公司下午两点半上班,钟瑾宁吃完午饭,会回公寓睡半小时午觉。   回去的时候,盛熠正准备出门,要回高中一趟。   钟瑾宁笑着夸:“今天的盛一同学很帅。”   少年眉眼锋利,个子高挑,穿着件涂鸦黑T恤,破洞长裤包裹两条长腿。   他的耳边的莫比乌斯环折射一点银光,领口还挂着一副钟瑾宁送的墨镜,随意一站,透着股混不吝的痞劲儿。   盛熠被钟瑾宁夸了,却不显得欣喜。   他拧着眉,上下打量着钟瑾宁,问:“我怎么感觉哥哥不开心?”   “很明显吗?”   钟瑾宁犹豫了下,点头:“是有一点不开心。”   盛熠站住不走了:“怎么了?”   钟瑾宁本不想把工作上的事打扰给还是学生的盛熠,但盛熠坚持要听,只好道:“我不是托学长用他们部门的软件帮我查数据吗?没想到连累他被同事说闲话了。”   盛熠记起来:“就因为用了那个Bloomberg?不就一个软件吗,至于这样?”   “是要花六万美金才能申请下来的Bloomberg,他们不想让其他部门的人接触,我也理解。没关系,我也可以用其他软件,虽然数据没有那么全,但是也能用。”   钟瑾宁转了话题:“你不急着出去吗?”   “不着急。”盛熠道,“老班找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什么时候去学校都行。”   钟瑾宁想起今早上的茶水间话题,鬼使神差问:“你们高中要求穿校服吗?”   “要求。”盛熠点了下头,敏锐问,“哥哥想看我穿高中校服?”   钟瑾宁的耳尖微微涨红,道:“也不是,就、有点好奇是什么样……”   盛熠道:“我知道了,我回来穿给哥哥看。”   钟瑾宁一惊,赶紧给自己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嗯,哥哥不是这个意思。”盛熠的语气含着安抚的笑意,“是我自己想穿给哥哥看。”   “你……”   钟瑾宁感觉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只觉得一阵阵羞耻,转头往卧室走:“你出门吧,我去睡午觉了。”   他睡了午觉起来,公寓已经空了。   钟瑾宁回到工位上,发现公司内部的OA系统发了一条新的通知。   电子设备将进行全面升级,每位员工可在后台自行查看自己职位所对应的设备标准,现有的设备如需更换,可提出相应的申请。   钟瑾宁坐在电脑前,点开了自己所在岗位可以申请的硬件配置,进行勾选。   鼠标往下一滑,屏幕上跳出可申请的正版办公软件选项。   下一秒,钟瑾宁愣住了。   他又看了一遍,依旧不敢相信,转头问小梨:“小梨,你看了公司的通知了吗?”   “看完了,选完了。”小梨早就想换自己卡得要死的破电脑,笑得看不见眼,“薅公司的羊毛这种事我义不容辞。”   钟瑾宁问:“那你也能申请用Bloomberg吗?”   “什么博什么格?”   小梨转着椅子过来,钟瑾宁让开了位置。   “这什么啊?我好像没有这个选项。”   小梨满脸迷惑地靠近了屏幕。   “你那儿没有啊……”钟瑾宁的语气有点失落,“那可能程序设置错了。”   “不能吧?”   小梨拿过了鼠标,在那行英文上面点了一下。   软件名称下方跳出简单介绍和申请所需要的条件。   “这个软件要年业绩达标的人才能申请使用。”小梨倒吸一口冷气,“不是,这个业绩要求得也太苛刻了吧,我连一半都够不上!”   钟瑾宁有些紧张,视线快速扫过,放松下来,脸上露出笑容:“太好了,我的业绩是达标的,所以不是程序出错,是我现在真的可以申请。”   “宁宁你可是我们商务部业绩第一人,要是你不能达标,整个部门就没人啦。”   小梨又忍不住打探:“我听说其他组的组长都想挖你过去,可惜安组长不松口。”   钟瑾宁坦诚道:“也不是安组长不松口。安组长来问过我意见,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以他的业绩,甚至自己成立一个组,但当组长需要向上对领导负责,向下管理组员,还有开不完的会议。   他还是觉得现在这个小职员的职位更自在。   钟瑾宁提交了Bloomberg的使用申请,还给陆闫说了这事。   往日的申请流程特别繁琐,需要整整一个月,这次不知道什么原因,上面处理得特别快。   钟瑾宁在OA系统上看到申请单上显示已批准,一扫中午的沮丧失落,请了整个小组喝奶茶,还给陆闫点了一杯。   他发消息问盛熠:【你回公寓了吗,要不要喝奶茶?】   盛熠:【还在外面,没回去。】   盛熠:【哥哥有开心的事吗?】   钟瑾宁:【有的,我现在也可以申请用Bloomberg了。同事们经常请我喝奶茶,也该我回请一次了。】   盛熠:【好啊,那今晚可以庆祝一下。】   钟瑾宁:【好,我们今晚出去吃吧。】   盛熠:【我来选餐厅,哥哥不要和我抢。】   钟瑾宁笑了:【不和你抢。】   下午六点,钟瑾宁按点下班,给盛熠发了消息。   盛熠回:【哥哥,我在楼下等你。】   钟瑾宁出了公司,在路边看到了熟悉的黑色车辆。   他的脸上浮现笑意,快步走去,打开车门,先看到副驾的座位上放着一大捧风铃花,一串串紫色小铃铛俏皮可爱。   旁边还有一个长条形礼物盒。   盛熠笑着喊了声:“哥哥。”   钟瑾宁抬头看去,啊一声,脸颊猛地升温。   盛熠居然换了套校服来接他。   是经典款校服,黑白撞色运动服外套,黑色长裤,侧边带双杠白色竖纹,是最土最青春的代言词。   大概因为今天温度偏高,盛熠把外套拉链敞开了,里面是配套的黑白领短袖,还把外套袖子撸到了手肘,露出结实小臂。   几缕黑色碎发垂落,五官俊逸,神色散漫又随意,扑面而来的少年感。   钟瑾宁不知道该看哪儿,感觉自己的脸在冒热气,舌头也打结:“你怎么穿这一身……”   盛熠道:“哥哥觉得不好看吗?”   “好看,但是……”   钟瑾宁猛地回想起这还在公司门口,一转头,看到小梨她们正好从大门说说笑笑地出来。   他赶紧拿起座位上的风铃花抱在怀里,钻了进来,飞快系上安全带:“快走快走。”   盛熠配合地发动引擎,嘴上不饶人:“哥哥催着我走,是不是觉得我穿校服的样子拿不出手啊?”   钟瑾宁怕有同事从前面的挡风玻璃看到他们坐在一起,拿风铃花挡了自己的脸。   他百口莫辩:“我没有。”   “哥哥就是这样想的。”盛熠瞥一眼钟瑾宁红透了的耳根,故意道,“看到我一点都不开心。”   很小的声音从花束后面传来:“我、我开心。”   盛熠问:“真的?”   钟瑾宁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实在不会说谎。   比起开心,惊吓更多一些。   他还没做好被同事们议论的准备。   【你们知不知道宁宁新交了个男朋友,是个刚成年的高中生。】   【哇,他们差了多少?七岁诶!也就说宁宁上大学的时候,他的小男友还在读小学?】   【哇!!——】   救命。   光是想一想这种话,钟瑾宁就觉得面红耳热,坐立不安。   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啊。 第23章   盛熠欺负够了钟瑾宁窘迫的样子,话题一转:“哥哥,你怎么不看我给你买的礼物?”   车辆已经开出了公司附近的范围,跟着手机导航在前往一家餐厅。   钟瑾宁脸上的热度勉强降了几分,他将花束放在腿上,拿起礼物盒,问:“怎么想起来给我买礼物?”   他拆开外层的包装纸,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渐变橘色墨镜,金属框架,入手很轻。   “哥哥把自己的墨镜送我了,我肯定要送你一副新的。”   盛熠的语气理所当然。   钟瑾宁注意到侧边眼镜腿上的logo,迟疑问:“这个很贵吧?”   “还好。”盛熠掌着方向盘,漫不经心道,“我提前知道了分,加上生物竞赛的加分,最后的成绩还算不错。班主任把我叫回去就为这事,学校会给笔奖学金。”   钟瑾宁的眼眸亮起来:“太好了。”   因为那几道微积分题,他都做好了自己的小男友可能笨笨的,分数不太高的准备了。   他低头看了眼包裹风铃花的英文报纸——上面甚至是今天的日期:“所以是回去了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爷子,薅了把风铃花?”   盛熠嗯一声。   还顺便做了个交易。   钟瑾宁问:“你回去一趟就薅一把花,老爷子会不会生你的气?”   盛熠道:“气,让我有多远滚多远。”   又道:“院子里的绣球也开得不错,下次给哥哥摘。”   钟瑾宁一双眼睛笑意柔柔,似水波粼粼的湖面,道:“好,下次记得跑快一点。”   盛熠选的是一家西餐厅,提前订了位,侍应生引路他们入座。   钟瑾宁穿着衬衫和长裤,身量如青竹纤细挺拔,盛熠一身黑白校服,肩宽腿长,揣着裤兜落后一步,步子带着懒散。   校服实在太扎眼,附近座位的客人都纷纷投来目光。   两人入了座,盛熠热得厉害,把外套给脱了,露出里面的黑白领polo衫。   少年的手臂鼓起肌肉,青筋隐隐,蕴着力量感,叫钟瑾宁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钟瑾宁道:“下次还是别把校服穿出来吧。”   盛熠利落点头:“好,只在家里穿给哥哥看。”   钟瑾宁感觉这句有哪里不对,呆呆地瞪大双眼:“也、也不是这个意思……”   侍应生正给他们放菜单,听到这几句,懂了两人的关系,脸上写满了【小情侣真会玩啊】的感慨。   钟瑾宁飞快低下头,懊恼着自己中午怎么就鬼迷心窍和盛熠提了校服。   盛熠笑道:“哥哥点菜吧。”   钟瑾宁嗯了声,翻开菜单,看到上面的价格,动作一顿,决定等点完了,偷偷去结账。   盛熠目露警惕:“哥哥在想什么?我们说好了的,今晚不能和我抢单。”   他家小男友会读心吗?   钟瑾宁只好应:“好吧。”   但到了中途,钟瑾宁用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还是去了前台结账。   等两个人吃完饭,盛熠发现账单已经被钟瑾宁付过了,生了气,直接摆在了脸上。   “生我气了啊?”   夜幕降落,带着凉意的风掠过身边,路灯明亮,拉着两人的影子。   钟瑾宁握住盛熠的手,拿指尖勾了下他的掌心,笑道:“你都送了我礼物,今晚我付账也不过分吧?”   盛熠攥紧了钟瑾宁的手,道:“过分。哥哥明明答应了我,这顿我来付的。”   “你还是个学生,再怎么说,我也做不到总是让你付钱。”钟瑾宁哄着道,“别生气了。”   盛熠闷闷的,不说话。   钟瑾宁问:“真不理我啦?”   盛熠依旧没吭声,左手揣兜,握着钟瑾宁的右手力度却没有半分要放开的意思。   “这么生气?”   钟瑾宁思考两秒该怎么哄小男友,温声出言:“那回家要亲亲吗?”   盛熠立刻道:“要!”   回答速度之快,态度之果断,像怕钟瑾宁反悔。   钟瑾宁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无奈。   好吧,总归小男友不生气了就行。   钟瑾宁怕像上次那样,车还在停车场,盛熠就等不及要亲了,好声好气地商量:“今晚上吃了蒜香意面,我们回去刷了牙再亲好不好?”   盛熠的视线在他身上打转一圈,顶了顶牙,眸光变暗,面上却很乖巧地点头:“好,我听哥哥的。”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一段桥,遇到了堵车,好像是桥前面出了个小车祸,把车流堵得死死的。   盛熠坐在驾驶位上,修长的手指点着方向盘,不耐烦几乎写在了脸上:“早知道就不选那家餐厅了。”   钟瑾宁转头看他。   盛熠望着前面的一长串红色尾灯,喃喃:“就该挑个近点的餐厅,这样立刻就能回去了。”   钟瑾宁哭笑不得:“你……”   “我怎么啦?”盛熠言辞振振,“我就想和哥哥亲嘴,有错吗!”   “我又没说不让亲。”钟瑾宁红着耳朵,“你小点声。”   他总觉得盛熠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要亲嘴。   车流一动不动,盛熠等得焦躁,放在中控台档位上的手掌一翻,手心朝上,伸向钟瑾宁:“哥哥,牵手。”   钟瑾宁轻轻拍开:“要开车就好好开车。”   盛熠像一只要不到零食的小狗,一秒垮脸,神色委屈。   钟瑾宁忍着笑别开头,看向窗外的景色。   好在前方的车流终于缓慢地动了,车辆停停走走,艰难地过了桥,后面的路畅通无阻。   黑色车辆回到公寓停车场停稳。   两人上了楼,盛熠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心急火燎地拉着钟瑾宁去卫生间刷牙。   公寓门口堆了两个快递,钟瑾宁拿了进来,本来想先拆快递的,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好随手一放,跟着一起去卫生间了。   两个人并排站在卫生间的洗漱池前,肩碰肩,同款不同色的电动牙刷嗡嗡震动。   盛熠炯炯有神地盯他,催:“哥哥,你好了吗?”   钟瑾宁用纸巾擦干净唇角的泡沫,无奈地道:“好了。”   他看向盛熠,眸底是柔和又纵容的情愫,唇瓣微张,上面尚沾着水珠,泛着湿润的红。   就像是熟透了的浆果。   盛熠的喉结上下滚动,靠近一步。   少年的身量太高,突然压近距离,落下的压迫感极强。   他还穿着那套校服,让钟瑾宁忽然生出几分引诱好学生做坏事的紧张感,低声道:“要不你先把校服换了吧?”   “不要。”盛熠拒绝,“我等不了。”   言语直白,想要亲近的渴望摆在了明面上。   钟瑾宁的耳尖慢慢升温,下一刻,身量骤然一轻,视线升空。   ——是盛熠的手掌掐住了他的腰,稍微用力,抱小孩似的,轻轻松松地把他抱坐在大理石洗漱台上。   钟瑾宁下意识把手掌撑在台面上,双腿被迫顶开,分向两侧,西裤的面料绷紧了线条,紧贴着少年的黑色校服裤子。   盛熠的眉眼俊美,蕴着灼灼笑意,身体前倾,咬了钟瑾宁的唇角一下。   钟瑾宁的两条腿空悬,足尖刚刚点地,没有支撑的地方,总有一种不安全感。   他躲开盛熠落下的吻,窘迫道:“让我下来。”   盛熠的手掌攥着钟瑾宁的腰身,蛮不讲理:“不让。”   “是谁答应了要听我的话的?”   钟瑾宁轻轻地推盛熠的肩膀。   盛熠的身体纹丝未动,低眸看他:“那在餐厅的时候,哥哥明明也答应我不抢单。”   回来的路上一切如常,钟瑾宁还以为盛熠忘了这事,不生气了,没想到他是记了仇,等着回来再算账。   钟瑾宁刚想说话,盛熠却等不及了,低头吻来。   湿润温软的唇瓣撞在一起,少年的舌尖横冲直撞地入侵,缠住了藏在里面的小舌。   钟瑾宁尝到了淡淡的清新香气,心神微晃。   ——是他们刚用的茉莉茶香牙膏。   “哥哥,专心。”   盛熠贴着他,声音发哑。   卫生间的白炽灯光从头顶落下,光线很亮,少年眸底的晦暗欲色一览无余。   钟瑾宁的脸颊发烫,含糊地应了声,承受不住般,闭上了眼。   少年又咬了下他的唇,不轻不重,带着惩罚似的意味。   灼热的舌尖再次撬开了齿关,像蛇一样绞了上来,舔舐、吸吮,贪婪地展现自己的欲。   盛熠的呼吸愈发地重,手掌按着钟瑾宁的腰侧,落下的吻也愈发激烈,不知餍足地汲取着他唇间的津液。   咕啾的暧昧水声在湿漉漉的唇舌间响起,卫生间的温度仿若在节节攀升。   钟瑾宁被亲得呼吸不过来,眼尾的红痣轻轻地颤抖,周围的肌肤浮起一层薄薄的粉。   无论经历过几次,他都感觉自己还是适应不了盛熠的这种亲法。   太凶了,和平日里的乖顺模样全然不同,像要把他整个人吞吃进去一般。   那种危险的失控感,禁不住让全身泛起一阵阵的颤栗发麻。   他推了盛熠好几次,平时会顺从停下的少年仿若失去了理智,只不管不顾地落下热切的吻,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   盛熠的身体滚烫,压着他,钟瑾宁的身形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去,颤抖的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镜面。   更让人羞耻的是,难以启齿的某种变化。   “唔……”   钟瑾宁难堪地呜咽两声,再也承受不住般,透明的泪珠从脸颊往下滚落。   盛熠终于停下,仰起脸,亲了亲钟瑾宁湿红的眼尾。   他轻声哄:“哥哥,怎么哭了?被我亲得不舒服吗?”   被小七岁的少年按着亲哭,钟瑾宁只觉得丢脸,也不想回答问题,往后坐了坐,离远了些,希望盛熠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钟瑾宁忍着耻意,低声道:“今天够了吧。”   “这就够了吗?”   盛熠的手掌宽大,带着滚烫的热度,虎口卡在钟瑾宁的腿弯,往上抬。   穿着校服的少年微微笑着,张开唇,舌尖红得不正常,嗓音蛊惑,透着愉悦。   “哥哥,让我帮你吧?” 第24章   钟瑾宁自小被姥姥抚养长大,上学期间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对这方面的知识只来自课堂上最官方的教材。   有基本的了解,但很少,称得上浅薄。   那天晚上,大概可以称之为他最出格的经历。   帮忙这个词,钟瑾宁竭尽所能想到的,也只有用手这件事。   所以当盛熠低下头时,钟瑾宁的神情迟疑着,满是迷茫不解。   直到濡湿火热的触感传来,钟瑾宁终于看明白了盛熠是想做什么,心跳快得要蹦出胸口,像受了惊吓的兔子,直往后躲。   “盛一!”   他慌乱地喊。   后背隔着薄薄的衬衫抵住了冰冷的镜面,退无可退,少年的手掌滚烫,卡着他的腿弯,如铁钳纹丝不动。   钟瑾宁的眸底蓄起一层薄薄的泪,摇摇欲坠,将落未落,唇间的抗拒之词变作难以忍受的哽咽。   他的一只手插进了盛熠的黑发,抗拒之间,控制不住地在抓扯,却只让少年变得更加亢奋。   “不行,太脏了、唔……”   钟瑾宁用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唇,抑制着哼出的声音,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难堪。   封闭的浴室放大了水声,黏糊又暧昧。   盛熠的右耳还戴着钟瑾宁送他的莫比乌斯环耳钉,一晃一晃的,折射着银色的光芒。   钟瑾宁被闪到了般,澄澈剔透的瞳孔往外涌出更多的泪,忍不住闭上了眼。   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了虚幻的白光。   太热了。   似岩浆在血液里流动,似火焰侵袭周身,热得人仿若就要融化。   尾椎骨往上蹿起一阵阵酥麻的电流,流遍全身。   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因为感官超载而颤抖。   钟瑾宁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泪珠扑簌簌地滚落,哽咽着,恍惚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完全失去了控制权。   他还有着最后一分羞耻,在即将崩溃的时刻,推开了盛熠。   所有的躁动归于平静。   钟瑾宁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用手臂挡住了脸,濒死般地大口呼吸着。   被推开的少年委屈地喊:“哥哥。”   钟瑾宁清醒几分,拿开了手臂,雾蒙蒙的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面前的景象,脑海里嗡鸣一声,羞愧难堪,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他坐在大理石台面上,衣着还算整齐,衬衫依旧扣到最上面一颗,忽略被拉下的拉链,西裤也好好地穿在身上。   但是盛熠的脸和衣服领口都被他弄脏了。   “对、对不起。”钟瑾宁羞耻得浑身发烫,“我是想推开你的,没想到……”   盛熠舔了舔唇角,语气惋惜:“好可惜,我本来想吃下去。”   吃?   钟瑾宁茫然无措地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吃什么?   盛熠拿纸巾擦了擦脸,又替他做好清理,贴心地问:“哥哥,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抱你下来?”   钟瑾宁磕磕巴巴地拒绝:“我自己来就行。”   盛熠让开了路,神情坦然:“那我先用一下浴室。”   校服面料轻薄,什么变化都遮不住。   钟瑾宁不敢再看,匆匆下来,站在地上的时候还有些腿软,被盛熠扶了一把。   “你先洗吧,我去帮你拿睡衣。”   钟瑾宁扔下一句,逃似的出了卫生间。   浴室里很快响起了哗啦水声。   钟瑾宁站在门口,晕晕乎乎的,怎么也想不明白会发生这样的事,缓了许久,才往外走。   没过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停下。   盛熠洗了个冷水澡出来,却没在客厅看见钟瑾宁,晃了一圈,在书房里发现了人。   书房的门开着,灯光柔和。   钟瑾宁坐在桌前,眼尾还有些泛红,专注地望着电脑屏幕,漂亮的手指敲打着键盘,身上仿若晕着银辉。   盛熠没出声,懒懒散散地靠在门边,欣赏了好一会儿,见钟瑾宁动着鼠标,好像搞完了,才问:“哥哥,你在忙工作吗?”   钟瑾宁在专注的状态中便下意识地忽略环境,被突然出声的盛熠吓得抖了下。   他抬头看来,对上盛熠的眼睛,神情闪过几分不自在,低声道:“我刚给你发了个文档,你看一下。”   盛熠的眉宇微挑。   钟瑾宁站起来,故作镇定道:“那我去洗澡了。”   他不敢看人,浑身僵硬,同手同脚地走过盛熠的身边,耳根透红。   盛熠见他躲着自己,也没去堵人,转去了客厅,拿起手机,点开钟瑾宁和他的对话框,果然看见了最新发来的文档。   少年饶有兴致地打开文档,一目十行地浏览完,在书房里笑出了声。   钟瑾宁抱着睡衣冲进了浴室,像后面有人在追似的。   他踏进去,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热汽,目光一转,落到花洒的水龙头,发现停留在冷水的那一边。   钟瑾宁恍然。   怪不得,这次这么快就出来了……   钟瑾宁赶紧停住自己的胡思乱想,磨磨蹭蹭地洗了个澡,觉得盛熠应该把他发过去的文档看完了,才慢吞吞地走出浴室。   浴室打开,少年坐在正对着的客厅沙发上,低头玩着手机。   听到动静,盛熠抬起头,喊了声:“哥哥。”   声线低哑,情愫缱绻。   钟瑾宁的脚步一顿,想起刚浴室里发生的事,心跳险些乱了节奏。   他决定先发制人,走过去,若无其事地问:“你看了刚我发给你的文档吗?”   “看了。”   盛熠放下手机,点点头,神情纯然无辜:“可是哥哥的那里又不脏,香香的,我愿意给哥哥舔。”   钟瑾宁从书房到浴室做好的一系列心理建设,被盛熠这一句话给击溃了。   他查了那么多资料整理出来的文档,盛熠怎么一点都没看进去?   盛熠又道:“我知道没有营养价值,也知道不是用来吃的,但是那是哥哥奖励我的东西,我想吃。”   “你、你……”   钟瑾宁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蟹,冒着热气:“谁说那是奖励你的?总之,你以后别做这样的事了。”   “为什么?哥哥不也觉得很舒服吗?”   盛熠语气疑惑。   他站起身,往前一步,手臂圈住了钟瑾宁的腰身,撒娇道:“哥哥是不是怕我累着?没关系,我愿意的。”   钟瑾宁的后背升起某种被野兽盯上的危险感,克制着想要逃离的身体本能,坚持道:“我在文档里面已经把原因写得很清楚,不行就是不行,你愿意也不行,下次不可以这样。”   他的态度坚决,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盛熠看清楚了,脸上慢慢地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声音变得低落:“哥哥生气了吗?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亲近。”   钟瑾宁有些不忍,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对盛熠太严厉了。   毕竟两人都是第一次谈恋爱,拿不清楚轻重也很正常。   少年的年纪小,很多都不懂,他多做正面的引导才对。   钟瑾宁放轻了声音,哄他:“只是这个不行,我们也可以用别的方式亲近。”   盛熠道:“哥哥不让做,也不让我舔,不就是不想和我亲近吗?”   钟瑾宁的脸上猛地蹿起热度,小声问:“非得要……”   盛熠坦然点头。   钟瑾宁一阵迟疑,吞吞吐吐:“……可、可以,做。”   和少年上.床,也比少年想着给他舔那里要好吧?   钟瑾宁给自己打气。   “真的?”   盛熠鹰隼似的眼眸猛的亮了起来,燃着炽热的光,圈着他的力度也收紧,距离靠得很近,就像是下一刻就要迫不及待地吻下来。   “嗯。”   钟瑾宁又连忙补道:“但是工作日不行,要等到周末。”   今天不可以啊。   盛熠神情微微遗憾,又礼貌地询问:“周五晚上可以吗?”   钟瑾宁张了张口,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缓慢又迟疑地点了下头。   盛熠道:“那就是还有四天。”   怎么还倒计时这件事?   钟瑾宁打了退堂鼓,道:“如果那天晚上不加班的话……”   盛熠笑起来,正要说话,突然偏过脸,打了个喷嚏。   钟瑾宁一怔,想起来他洗的冷水澡,紧张起来:“是不是着凉感冒了?”   “不会的,我很少生病。”   盛熠刚说完,又打了个喷嚏,鼻尖都红了。   少年怕被看轻似的,强调:“应该是有人在骂我。”   “是是是,有人在骂你。”钟瑾宁觉得好笑,“我给你冲个感冒冲剂。”   “不用……”   盛熠想拒绝,钟瑾宁却不由分说地找出了医药箱。   里面有常备的感冒冲剂,钟瑾宁拆了盒新的,拿了一包,又转去厨房。   盛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哥哥,我真的没有感冒!”   说话这会儿,少年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钟瑾宁转过身,把泡好了的药碗怼在他面前,催道:“喝了。”   药水黑漆漆的,冒着热气。   盛熠退后一步,拒绝的态度不能再明显。   钟瑾宁微一思索:“要是感冒了,我们就分开睡,周五晚上你也别想了。”   盛熠立刻接了过来,捧着碗一口气喝完,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钟瑾宁若有所思:“怕喝药?”   “我是觉得喝药没有必要。”盛熠振振有词,“我有锻炼的习惯,我的体质从小到大都很好。”   钟瑾宁又问一遍:“真的不怕?”   “……怕。”   盛熠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承认:“我觉得感冒药有股很怪的甜味儿,喝了想吐。”   钟瑾宁低声笑起来,给盛熠倒了杯清水,递了过去。   盛熠喝完整杯水,感觉嘴里怪异的甜味儿只被压下去一点,苦着脸道:“哥哥,嘴里的味道还是好怪。”   钟瑾宁道:“那我再给你倒杯水。”   盛熠目光炯炯:“要哥哥亲一下才能好。”   钟瑾宁的神情纠结,心中的天秤在答应和拒绝之间来回倾斜。   最后,慢慢地凑过去,亲了盛熠的脸一下。   钟瑾宁不自然地道:“今晚最后一次,不准再要亲亲了。”   盛熠的唇角上扬,点点头:“我听哥哥的。”   听才怪。   钟瑾宁哭笑不得,终于看明白了,面前的少年只有尝到了甜头才肯乖。   原来是黑芝麻馅儿的小男友。 第25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钟瑾宁依旧是在少年的八爪鱼怀抱中醒来,艰难地抽出一只手,探了探盛熠的额头体温。   像个小太阳,热乎乎的。   但少年的体温一向比他高,钟瑾宁拿不准他有没有发烧。   他努力地从盛熠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起了床,写下一张标签贴在床头。   【起来记得量个体温。】   钟瑾宁回头看了眼。   少年趴在床上依旧沉睡着,露出半张侧脸,黑发散乱着,遮掩了过于锋利立体的眉眼,呼吸绵长安稳,显得很乖。   钟瑾宁有个同事经常迟到,哭诉不是她的错,是家里养的小狗太可爱,让她舍不得出门。   他忽然理解这个同事了。   钟瑾宁的唇角微微扬起弧度,伸出手揉了把少年的头发,放轻脚步,离开了卧室。   上次通过邮件初步确定了合作意向的公司派了人过来,钟瑾宁穿着正装去会议室接待,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快中午才能歇下来,喘口气。   他去茶水间接了杯水,回到工位上,打开手机,看到了盛熠回的消息,打字回复。   【体温正常就好,今天降温了,记得加衣服。】   “宁宁,我们去吃饭啦,要我们帮你带饭吗?”   小梨和他打招呼。   钟瑾宁抬起头,笑道:“不用,我这边忙完了,等会儿就下楼去吃饭。”   “好。”   小梨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问:“昨天下班的时候,我怎么看到你上了自己的车啊?”   钟瑾宁道:“呃,有个……朋友来接我。”   小梨拖长声音:“朋、友啊——”   另一个同事和小梨对视一眼。假装不经意的一问:“对了宁宁,小梨上次调了你的车座位,你朋友生气了吗?”   “生气了。”钟瑾宁叹口气,“再也不敢了。”   坐少年的腿上主动亲他,才把人哄好。   小梨和同事笑成一团,调侃一句:“你家那位的地盘意识很强哦?”   钟瑾宁一怔,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又被套话了。   “我们钟老师长这么好看,地盘意识强一点也很正常。”   “没办法,宁宁在这方面太呆啦!上次有个别的部门的同事天天给宁宁送咖啡,我们都看出来了,他还以为人家是单纯的好心大方呢,想找他做朋友呢。”   钟瑾宁的耳尖有些红,局促地强调:“我后来把钱补给他了。”   小梨和同事说说笑笑地去食堂了,钟瑾宁松了口气,重新低头看向手机。   盛熠:【我在做哥哥给我买的机甲模型。】   来自昨天被拿进门,就受了冷落的两个快递箱。   钟瑾宁:【好玩吗?】   盛熠:【好玩,机械翅膀超级炫酷!】   钟瑾宁:【喜欢就好。】   盛熠:【哥哥要去吃饭了吗?】   钟瑾宁:【嗯,我今天比较忙,中午就不回来睡午觉了。】   对面发来一个哭哭表情。   盛熠:【那哥哥晚上要加班吗?[可怜]】   因为住得近,钟瑾宁平常是最不急着下班的那个。   钟瑾宁:【我尽量早回。】   他又想起养小狗的同事。   每次临近下班,要是手里的工作要是能放到明天,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扔下工作,急吼吼地要回家陪小狗玩。   人之常情。   钟瑾宁认真点评。   快到下班的时候,办公间透明玻璃外的天色阴沉,浓重的乌云压得很低,风呼呼地吹着。   路过的时候,可以看见街边的树枝在疯狂地摇晃。   “啊,好像要下大雨了。”   “今早上我就看到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特意带了伞。”   “完了完了,我没带。”   “没事我等会儿捎你到地铁站。”   “快下雨了,等会儿早点溜,不然特别多人打车,根本排不上号。”   办公间里响起讨论声,钟瑾宁也打算把手上的工作整理一下,早点回去,没想到还有二十分钟下班的时候,被安组长叫进了里面的办公室。   再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晦暗如深夜,大雨已经彻底落下来了,噼里啪啦地敲着窗户。   工作间只有一个同事还坐在工位上。   钟瑾宁回到工位上,拿起手机,屏幕接连跳出好几条消息。   【哥哥下班了吗?】   【好像要下雨了。】   【下大雨了,哥哥带伞了吗,用不用我来接你?】   【还在忙吗?】   时间跨越近半个小时。   钟瑾宁的神色划过歉意。   他让盛熠担心了。   【抱歉,我临时有点事,整理完最后一点资料就回来。】   【我在公司有放伞,不用接我。】   消息发出去后,对面秒回:【好,哥哥早点回来,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钟瑾宁收尾了最后一点工作,关上电脑,收拾东西准备走,注意到那个同事在摆弄着手机,电脑却是关着的,问:“还不回去吗?”   同事抬起头,愁眉苦脸:“我没打到车,本来群里有个其他部门的好心姐妹说她打到了车,可以顺路送我到最近的地铁站,结果下面的路堵死了,半小时都没有挪动一点,我想走去地铁站又没带伞,打算等雨小一点再走。”   钟瑾宁刚路过玻璃墙也看到了,下面的路上是连成一片的刹车红灯。   他记得这个同事为了省房租,住得很远,要坐地铁到终点站,出站后还要骑共享单车十几分钟才能到达。   要是时间晚了回去,路上会更不安全。   钟瑾宁道:“你拿我的伞走吧。”   同事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宁宁你是今天开车来上班了吗?”   钟瑾宁笑了笑,轻嗯一声。   同事接过他的伞,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地赶紧走了。   钟瑾宁特意等了会儿再下楼,公司门口还有不少员工在等雨变小。   他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打算顶在头上跑着回去。   一踏出去,密集的雨滴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顶着的西装外套在风中飞舞,无济于事,钟瑾宁穿着的白衬衫也变得半湿,贴在身上。   钟瑾宁跑了两步。   “哥哥!”   熟悉的声线在雨中响起,钟瑾宁还以为听错了,却又听到了第二声。   宽大的手掌从后攥住了他的手腕,一拉,黑色的大伞倾斜而来,挡住了头顶上的雨。   钟瑾宁撞进了来人的怀里,茫然地抬头看去。   少年穿着兜帽卫衣,身形修长挺拔,比他高了大个头,举着一把伞。   盛熠额角的碎发沾着点水珠,明显是跑着过来的,胸口起起伏伏,说话都带着喘,语气着急:“哥哥,你不是说你有伞吗!”   钟瑾宁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盛熠,慢半拍,回答:“我把伞借给同事了。”   又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黑色的伞面对于两人来说显得太小了,盛熠转而紧紧地揽过钟瑾宁的肩头,把他往自己的怀里带,往回走。   雨点重重地敲在伞面上,急促而沉闷。   盛熠的声音在风声中显得不真实,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雨太大了,天又黑,我在家里坐不住,就过来接你了。”   钟瑾宁胸腔里的心跳忽然加快几分。   被雨水沾湿的薄薄衬衫黏在肌肤上,被风一吹,尽是凉意,往身体里渗。   但半边肩膀被少年的宽大手掌紧握,传递源源不断的热度,力度很重,像恨不得把他揉进怀抱里。   钟瑾宁恍惚觉得这把伞像把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他们挤在这一方空间中,能感受到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略显急促的心跳和交错的脚步声。   他鬼使神差地偏头看去。   头顶的伞面向他这边倾斜,少年望着前面的路,下颌线条绷紧了,显出几分锋利的锐气,半边肩膀都在外面,布料被雨水洇湿成深色。   钟瑾宁无端想起上次和姥姥分别时,姥姥站在车外无奈叹息。   【年龄太小了不好,不会疼人。】   语气是温和的不赞同。   那时候的他听出来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钟瑾宁微微笑起来,望着盛熠,眸底蕴着的柔软情愫似春日的湖水,在心里重新轻声回答了一遍。   姥姥,对身边的人是否上心,和年龄没有关系。   他很好。   两人顶着风往公寓的方向走,盛熠忽然想起来:“哥哥,我下楼的时候看到电梯里贴着通知,说今晚停水两个小时。”   钟瑾宁看到物业群有艾特全员的消息,但没来得及点开看,道:“两个小时还好,不过我怕停水时间会延长,等会儿在便利店买桶水吧。”   盛熠点点头:“好。”   公寓楼下就有便利店,钟瑾宁让盛熠在门口等他,一个人进去了。   大概因为也有其他住户担心停水的问题,不少人下楼买水,收银员在滴滴地扫码。   钟瑾宁拎了桶矿泉水去收银台排队,前面还有三四个人,他下意识地转头去找盛熠的身影。   便利店对外是一整面玻璃墙,顶端延伸出一截窄窄的屋檐。   少年把黑色兜帽盖在头上,只露出小半张侧脸,正仰着头,盯着屋檐上滴落的水珠。   他的身形很高,一个人安静地站在那里,并不引人注目,像融进了夜色中。   相似的画面闪过脑海,钟瑾宁愣了愣,视线回来扫过,像在确定着什么。   “客人,可以过来了。”   收银员提醒的声音响起,钟瑾宁如梦初醒,说了声抱歉,急走几步,将桶装水抬在了台面上。   叮咚。   便利店的自动门向两侧打开,外面的风声呼呼地刮了进来。   钟瑾宁从光亮中走进夜色,拎着水走到盛熠的身边。   少年感受到了动静,转头看来。   看清楚是钟瑾宁的一刹那,盛熠像骤然被拉回到了现实,眉眼间的游离神情悄然消退,浮现真切的笑意。   他的眼眸倒映着店里的光,很亮,喊了声:“哥哥。”   盛熠伸了手,想去接钟瑾宁手里的水桶。   钟瑾宁心中的那一丝熟悉感越来越强,问:“盛一,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盛熠的动作一顿,把钟瑾宁提着的水桶接了过去,抬起眼,笑着道:“哥哥这时候才想起来认识我,会不会太迟了?”   钟瑾宁忽然发现自己刚说的那句好像是经典的搭讪用语,目露赧意:“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过。”   盛熠忽然道。   他低眸注视着钟瑾宁,眸光闪动,轻声道:“哥哥,在很久以前,我们就见过了。” 第26章   钟瑾宁也是忽然想起的。   同样的连锁品牌便利店,同样的雨夜,同样的一个站在屋檐下望着水滴的少年,同样的黑色兜帽卫衣。   孤独得像个无人在意的影子。   不同的是,记忆里的少年身形更加单薄,唇角泛着青紫,像刚打过架。   他那时候在鼎晟实习,加班到凌晨一点出来,公交车已经收班了,打车回到大学后门,想在便利店买个饭团吃,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少年。   便利店里的熟食货架基本空了,只有最后一个三角饭团,钟瑾宁拿去结账时又往外边望了眼,见少年还在外面站着看雨。   他付完账,犹豫了下,打着伞走到了少年的面前,问:“怎么还不回家?”   面容青涩的半大少年望着他,没说话,黑亮的眼眸渐渐泛起光亮,是钟瑾宁看不懂的奇异色彩。   他又道:“时间很晚了。”   少年终于开了口,声线低哑艰涩:“哥哥,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他温和地问:“是和家里人吵架了吗?”   少年点了下头。   果然。   他摸了摸外套的兜,里面有一颗薄荷糖,递给了少年,认真道:“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一场吵架就忘记爱你的,早点回去吧。”   少年求证似的,问:“无论发生了什么,爱我的人还是会爱我吗?”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记忆中的面容和眼前的少年重合,钟瑾宁问:“薄荷糖?”   盛熠凝望着他,道:“除了薄荷糖,哥哥还问我有没有吃饭,把饭团也给我了。”   钟瑾宁已经忘了后半截——毕竟对他来说,这只是平淡无奇的生活里的小插曲,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告诉我啊?那在酒吧里……”   “我想知道哥哥是不是真的忘了我。”盛熠道,“在酒吧台上表演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结束表演以后,也是故意过来找你的。”   所以那天他喝了酒想离开酒吧,不是意外撞进了少年的怀里,而是少年特意来找他的。   钟瑾宁只觉得奇妙:“要是我不问,你是不是一直不告诉我?”   盛熠道:“哥哥说过,爱我的人,无论发生什么还是会爱我。”   又放轻了声音,道:“所以忘了也没关系,我记得就够了。”   钟瑾宁被说得脸红。   他那天晚上完全是因为看脸,感觉自己显得格外不光彩了。   钟瑾宁低声道:“对不起,我忘记了。”   “没关系,哥哥永远不用对我道歉。”   盛熠微微笑着:“哥哥就算忘了我,但我每一次出现在你能看见的地方时,你都会选择走向我,对我来说,这是一种荣幸。”   每一次?   钟瑾宁的神情划过疑惑。   发生过两次,这么小的样本,也可以用每一次这个词吗?   两个人站这儿太久,惹来其他便利店客人的好奇打量。   盛熠察觉到了,道:“哥哥,我们先回去吧。”   钟瑾宁压下疑问,轻嗯一声。   两人上了电梯,回到公寓中。   公寓的灯亮着,餐桌上的珐琅锅盛着热气腾腾的罗宋汤,酸甜的香味扩散在空中,勾得人食指大动。   钟瑾宁一进门,就觉得自己饿了。   已经停水了,但好在热水器还存了点水,两人先后简单地冲了个澡,饿得饥肠辘辘,坐回在餐桌前。   盛熠给钟瑾宁盛汤:“罗宋汤是下午就煲好了的,米饭也提前煮上了,我本来想等哥哥回来再弄两个小菜,没想到停水了。”   钟瑾宁道:“没事,这么大一锅够我们吃了。”   罗宋汤主打一个酸甜开胃,里面放了点黑胡椒,喝下去,有股热气冲上来,叫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里面炖煮的土豆和胡萝卜入口即化,牛肉块更是吸满了浓郁的番茄汤汁,配饭吃格外美味。   钟瑾宁忍不住问:“这是你第一次做这菜?”   盛熠点头:“是啊,跟着菜谱学做的。”   钟瑾宁诚恳问:“你对学料理有兴趣吗?我觉得你可以去应聘米其林餐厅。”   “我只对给哥哥做饭有兴趣。”盛熠笑道,“别人就算了。”   那好吧,只能他自己独享小男友做出来的美食了。   钟瑾宁不无遗憾,心底又禁不住升起一点隐秘的,被特别对待的雀跃。   就像是少年揣着一大把糖,但只愿意给他一个人吃。   吃完以后,碗筷堆在洗碗槽里,等着水来了再清洗。   两人都淋了雨,钟瑾宁又催着盛熠一起喝感冒药,盛熠皱着脸一气儿喝完,一分钟也等不及,冲去洗手间漱口,留钟瑾宁笑出了声。   外面依旧下着大雨。   钟瑾宁抱着抱枕窝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生出一种吃饱喝足后,什么也不做的倦怠感。   盛熠靠在他身边,在横着手机打游戏。   钟瑾宁低头看了会儿,屏幕上的特效五光十色,让人眼花缭乱,只看懂了盛熠在操纵谁。   左下角的公共频道不断更新,基本都在追着盛熠操纵的角色喊大佬,或者求下一盘再组队,夹杂着几句对面队伍被和谐成星号的谩骂。   盛熠怕钟瑾宁觉得被冷落,解释:“我有个朋友排位掉了,求了我一天让我带他。”   上回有音乐经纪公司找他们乐队出唱片,主唱也是找盛熠回去商量,钟瑾宁隐约察觉到盛熠在朋友们中好像是主心骨的那个。   他疑惑地问:“我怎么记得你说的是朋友们是看你可怜,所以才带你一起玩。”   那天为了安慰盛熠有人喜欢他、看重他,他还主动地和盛熠牵了手。   盛熠假装想不起来:“有吗?我说过这话?”   钟瑾宁明白过来,瞪大了眼:“那时候你是在我面前装可怜?”   盛熠含糊地唔一声,手上飞快地结束一局,扔了手机,伸手圈住钟瑾宁的腰,仰头问:“哥哥生我的气了吗?我只是想要哥哥更喜欢我,我太笨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少年的眉眼锋利立体,但这样从下往上看人的时候,会显得纯然无辜,加上小心翼翼的语气,就像是发现自己要被主人抛弃,露出乞怜表情的小狗。   钟瑾宁叹气:“没生气。”   又觉得不能再这样无底线地纵容下去,伸手轻掐了下他的脸,正色道:“但是装可怜确实不是个好习惯,你跟谁学的?要改。”   盛熠想了想:“老爷子会隔一段时间叫我们回去吃顿饭,每次我和我爸起矛盾,只要我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老爷子就会站我这边,可能是这样学会的。”   钟瑾宁立刻改口:“挺好的,会卖可怜也是个本事,不吃亏就行,别改了。”   盛熠闷声笑着,低头倒在钟瑾宁的肩上,鼻尖蹭着他的颈侧,胡乱地拱。   钟瑾宁被少年的体重压着倒了下去,有些无奈,伸手摸了摸盛熠毛绒绒的脑袋。   “哥哥。”盛熠从他的身上抬起头,撒娇,“要亲亲。”   钟瑾宁有一种【啊,果然是他的小男友】的平静感。   他嗯一声,盛熠得了允许,迫不及待地靠近距离,衔咬住了他的唇。   湿热的舌尖缠绵在一起,互相追逐,细碎的水声融化在雨声中。   两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亲了会儿,逐渐难以控制,彼此的变化隔着薄薄的睡裤抵蹭。   盛熠贴着他,声音喑哑:“哥哥,我用手帮你。”   钟瑾宁的脸颊蔓延着绯红,有些不好意思,但觉得两人把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这也不算什么。   他撑坐起来,低声道:“我也帮你。”   盛熠的呼吸瞬间变重了,眸底燃动的情绪似火焰炽热。   客厅朝向阳台的玻璃推拉门紧闭,米白色的纱帘隔绝外界的风雨。   室内的灯光明亮如昼,将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挤在布艺沙发上,钟瑾宁知道不会有其他人看见,但客厅意味着公共区域,禁不住地生出一种在半公开的空间做这种事的羞赧。   钟瑾宁想回卧室,但盛熠已经等不及了,拉着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再次急切地亲了上来。   “哥哥……”少年的语气痴迷热烈,拉着钟瑾宁的手一起覆盖住,“帮我……”   钟瑾宁低下头,沸腾的欲.望却像被泼了盆冷水,整个人傻住了。   不是,现在的小孩都发育得这么好吗?   那晚在酒店的记忆雾蒙蒙的,大概因为酒精和大脑刻意遗忘,许多细节已变得不真切。   这个尺寸也太……   钟瑾宁的脸颊升温,开始怀疑那天晚上是否发生过。   这真的能吃进去?   那一晚的记忆不会是他的幻想吧?   两人的放在一起,对比更加明显。   入手的触感烫灼着钟瑾宁的掌心,叫他的心跳激烈而鼓噪地撞着胸膛。   钟瑾宁闭上眼,长睫似受惊的蝶翼垂落轻颤,藏在柔软发丝的耳根似红翡通透。   仿佛只要不去看,眼前的景象就不是真的。   结束以后,盛熠用湿巾仔仔细细地清理完两人,神情透着餍足。   钟瑾宁脸红心跳地找了个借口,躲进了书房。   他对钻石男高这个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忽然慌乱起来。   退一万步来说,星期五的晚上他真的不能加班吗?   或者就不能突然来一个出差任务吗?   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钟瑾宁缓了缓,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出盛熠的消息。   【忘了说谢谢哥哥。】   【工作很急吗?我看哥哥的手掌被我磨红了,疼吗,要不要先涂点药?】   钟瑾宁不敢再看那些话第二遍,飞快打字:【没关系,手不疼。我也是忽然想起工作没做完,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盛熠:【没关系,我等哥哥回来一起睡。】   以前小男友粘人,钟瑾宁只会觉得他的小男友怎么看怎么可爱,心生怜惜。   现在却全然变了样,脸冒热气,局促又窘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钟瑾宁扔了手机到一边,逃避似的,将额头轻轻地贴在桌面上,呜咽一声。   谁来,救救他。 第27章   把时间拖到往日睡觉的点,钟瑾宁终于磨磨蹭蹭地回去了。   主卧的主灯关了,只留一盏小夜灯亮着。   朦胧的光线中,少年趴在另一侧的枕头上,垫着自己的半条胳膊,像是已经陷入了沉睡。   这睡觉姿势一看就会把胳膊压麻,钟瑾宁半跪在床边,想帮盛熠把手臂抽出来。   手指刚碰触上去,少年却忽然翻了身,露出一双藏着笑意的黑亮眼眸,一把握住了钟瑾宁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啊……”   钟瑾宁毫无防备,被拉着往前倒,一头撞上盛熠结实的胸膛。   两条修长有力的手臂蛮横地锁上了他的后腰,热度滚烫。   “抓到哥哥了。”   少年的声音响起,语气得意又愉悦。   钟瑾宁推了推盛熠的胸膛,没推动,反而又被抱紧了几分。   他有些窘迫,抬头问:“你怎么没睡?”   “在等哥哥回来一起睡。”盛熠邀功,“哥哥,我把你明天要穿的衣服熨好了。”   钟瑾宁道:“谢谢,辛苦了。”   少年眼眸亮闪闪地望着他。   钟瑾宁哪里会看不懂,心尖变得柔软,凑过去,亲了下盛熠的唇角,放轻了声音哄:“我回来了,睡吧。”   盛熠终于满足了:“哥哥晚安。”   “晚安。”   小夜灯关闭,卧室陷入一片安静中,只余外面的雨声轻敲着玻璃窗。   钟瑾宁伸出手,回抱住少年的后背,唇角掀起弧度,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钟瑾宁照常被自己的生物钟唤醒。   少年的怀抱炽热又缠人,他好不容易把盛熠推开,准备下床,盛熠还睡着,身体却本能似的翻身找人,霸道地圈抱过来,拿重量压着他。   来回好几次,钟瑾宁被折腾得没脾气,想把盛熠给叫醒,又觉得算了,还是让他继续睡吧,拿了枕头塞少年的怀里,才得以金蝉脱壳。   早起耽搁了些时间,钟瑾宁卡着上班的点到的办公间,一边开电脑,一边吃早餐。   小梨疑惑地歪头:“宁宁,你最近怎么越到越晚了?”   钟瑾宁默了默:“起床的过程有些艰难。”   小梨满脸赞同:“太懂了,我每天早上都和我的床难舍难分。”   钟瑾宁笑了笑,看快到会议室预约的使用时间了,开始打印准备的资料。   小梨问:“宁宁你是不是预约了等会儿用会议室?我也预约了一间,等我一起上去啊!”   会议室在另外一层,钟瑾宁和小梨带着资料一起进电梯。   刚踏进去,钟瑾宁脚步一顿,有些惊讶:“小陈总?”   上次见面还是在火锅店,小陈总执意要开法拉利送他回家。   电梯里的小陈总也看见了他,一改上次的轻浮态度,客客气气地打招呼:“钟经理。”   又主动道:“你们是打算去几层?我帮你们按。”   小陈总明显是因为工作过来的,穿着一身正装,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人,皆是西装革履。   见小陈总这个态度,随行的几人脸上露出几分震惊,纷纷扫眼看向钟瑾宁,猜测他是什么级别的人。   小梨和小陈总打过几次照面,还记得他上次来商务部签合同时用鼻子看人的样子,好奇的目光来回打量他和钟瑾宁。   “我来就行,谢谢。”   钟瑾宁也觉得奇怪,温和道了谢,自己按下了电梯键,问:“小陈总今天是……?”   小陈总道:“我们两边的法务团队今天再对接一下。”   他笑容满面的,还不忘感谢钟瑾宁前期立项的工作,夸赞好几句精英人才。   钟瑾宁硬着头皮应付,见电梯到了会议室的那一层,赶紧告别离开了。   小梨追上来,兴致勃勃地打听:“我记得这个小陈总上次来我们部门可不是这个态度,今天他对你怎么这么友好?”   “我也不清楚。”钟瑾宁也疑惑,“可能小陈总今天心情好?”   不管怎么说,小陈总看起来对他失去了那方面的意思,钟瑾宁只觉得庆幸。   他带着资料去了提前预约的会议室,将资料和印着名字的名牌卡片放在相对应的位置上。   忙到一半,手机忽然响起特别设置的铃声。   钟瑾宁一愣,放了资料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来自【妈妈】的语音通话。   他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立即接了起来。   “瑾宁?”   温柔如水的女声响起:“你现在在忙吗?”   钟瑾宁道:“没在忙。妈妈,你和爸爸的研究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第一阶段了,我们在附近的城市补充物资,休整几天。”钟英道,“我给你姥姥打电话,她没接。你最近有回去看姥姥吗?”   钟瑾宁嗯一声:“我上周末回去了一趟,姥姥挺好的。这个时间姥姥应该去地里弄菜了,没带手机。”   “姥姥的药还有吗?平时的心情怎么样?”   钟瑾宁认真地一一回答了。   通话里的钟英放下心来,温声嘱咐:“我们不在身边,瑾宁你多回去探望姥姥。你平时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忙工作,挣钱没有健康重要。”   “我会的,您放心吧。”   钟瑾宁犹豫几分,又轻声问:“妈妈,您能不能帮我问一下,租给我公寓的那位叔叔有没有意向卖掉这套公寓?”   钟英问:“瑾宁想买下来?”   钟瑾宁道:“是。不过我查了现在公寓的房价,手上的钱只能勉强凑个最低的首付,后续得贷款分期给,不知道能不能行。”   工作几年,他手上攒了一点积蓄,没有动过买房的心思,觉得租房很方便。   但现在不一样了,公寓里多了个小男友。   他想给小男友一个永远不会被赶走的地方。   “好,我帮你问问。我那个同事名下十几套房产,空着也是空着,估计挺愿意卖的。我和你爸天天往山里钻,也没什么花销,账户上有钱,公寓的首付不用担心。”   钟英又笑着问:“不过怎么突然想起买房了?”   钟瑾宁的耳根微红,低声道:“妈妈,您和爸爸什么时候回国?我……有一个人想带给你们见见。”   “好啊好啊。”   钟英立刻懂了,语气充满了欣喜:“我们下半年能回国,等买了返程机票,第一时间就告诉你。”   “好。”钟瑾宁望了眼会议室上方的时钟,发现快到时间了,“妈妈,我要去工作了。”   “去吧去吧,有空再聊。”   钟瑾宁在中午的时候收到了来自钟英的消息。   那个叔叔家里有矿,满世界飞地研究野生动物纯粹是为了兴趣爱好,听说钟瑾宁想买那套公寓,爽快地应了,立刻找了国内的代理律师起草合同。   钟瑾宁收到了律师的联系电话,还有几分不真实感,在工作的间隙里下了楼,在附近的咖啡馆和代理律师见面,很快敲定了细节。   首付的钱不用愁,每月分期给付的贷款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商量完以后,钟瑾宁回了公司,唇角微掀,想告诉盛熠这个好消息,但又觉得还没有去房产证过户,不算最终定局,不到说的时间。   他最后只给盛熠发了条消息:【在做什么?】   盛熠:【在酒吧的练习室,为了宣传出专辑的事,我们乐队打算今晚上台表演。】   少年发了一个视频过来,又发来一句话。   【请哥哥查岗。】   查岗,这个词用的……   钟瑾宁有点脸热,点开视频。   视频拍的是一个宽敞的房间,采光很好,光线明亮。   摆放着金属架子鼓,电吉他等乐器,还有几个少年挥着手,热情向镜头打招呼。   “钟哥好!”   “钟哥今晚过来看我们乐队的表演吗?晚上一起吃个夜宵啊。”   “哈哈哈你们收着点,别把盛哥的对象吓跑了!”   镜头方向一转,变成自拍模式,对上了穿着破洞T恤的盛熠。   盛熠坐在架子鼓后,眉骨锋利立体,眸底漾开缱绻笑意,薄唇勾起弧度。   他的耳垂上是一圈莫比乌斯环耳钉,折射银光。   自从钟瑾宁送了盛熠这款耳钉,除去平时洗澡的时候,他再也没有换过。   “哥哥。”少年道,“今晚有空来看我的表演吗?”   视频结束,定格在少年坐在光中,微微笑着的最后一幕。   钟瑾宁的心跳乱了节奏,越来越急,越来越快,砰通砰通地撞着胸口。   他的小男友之前有这么帅吗?   钟瑾宁晕乎乎地想。   手机屏幕上蹦出一条新的消息。   【哥哥,今晚会来吗?[可怜]】   泪汪汪狗狗眼的emoji太像盛熠本人了。   这谁舍得拒绝?   钟瑾宁的心尖麻酥酥、软乎乎的,打字回:【来的。】   消息刚发送过去,后面工位的小梨发出一声激动的尖叫。   “方块乐队今晚上在酒吧有表演!”   钟瑾宁唇角的笑意猛地僵住了。   其他几个女孩子呼啦涌过来:“是小梨你上次说的那个乐队吗?”   “我上次回去也关注了他们乐队主唱的社交平台账号,真的巨帅!”   小梨紧张道:“啊啊啊酒吧这次活动是粉丝福利,限制了人数,要预约才能进去——太好了,我抢到了进场票了!”   其他几个女孩子当机立断,拿出手机开始抢票。   “哇啊我刚抢到就显示预约人数到达上限了!”   “我也抢到了,这是辛苦工作一天的小女孩该得的奖励!”   “今晚全场酒水免费,太爽了吧!你们是多少号啊?我是135号。”   “我是231号!”   她们欢快活泼得像叽喳鸟雀,钟瑾宁坐在另一边,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的手机上又跳出一条消息。   钟瑾宁动作僵硬地低头看去。   【哥哥,这次酒吧限制了进场人数,你快到的时候给我说,我来门口接你,带你走员工通道。】   小梨回头问钟瑾宁:“宁宁,你刚抢票了吗?”   钟瑾宁呆呆的:“我、我没有。”   “啊,好可惜。”小梨遗憾道,“本来还想拉你一起去看乐队表演的,看样子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   钟瑾宁的脸上露出一个哭似的笑:“是、是的。” 第28章   下班以后,几个女孩子咋咋呼呼地约着去吃饭,打算吃完去八点半开场的酒吧。   盛熠在这段时间要和乐队一起练习,钟瑾宁主动加了班,蹭了公司食堂,掐着点回到公司换了衣服,看小梨她们在群聊里说进酒吧了,才打车过去。   酒吧那条街堵得水泄不通,哪怕是工作日晚上,也是人挤人的程度。   盛熠收到消息出来接钟瑾宁,在酒吧门口差点没认出人。   面前的青年全副武装,戴着帽子和口罩,遮掩得严严实实。   “哥哥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盛熠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钟瑾宁想起来:“啊,我忘了问你可不可以。”   他怕会被同事认出来,想改变一下穿衣风格,但是衣柜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件,不由把目光放在了盛熠的衣服上,拿了件黑红色棒球服外套和英文字母帽子。   棒球服对他来说大了一个号,明显不太合身,袖口遮了手背,只露出雪白的指尖。   宽大的衣摆下是天蓝色牛仔裤包裹的两条腿,又直又长,穿了双纯白色板鞋。   青年的身形修长匀称,就算是这样的装扮,也透着股干净纯粹的气息。   盛熠的喉结轻滚,声音有些哑:“没关系,我的衣服哥哥可以随意穿。”   钟瑾宁弯了弯眼,道:“谢谢。”   盛熠觉得该说感谢的是自己。   哥哥穿着他的外套,就像是全身打上了他的标记,实在是……太让人满足了。   钟瑾宁怕盛熠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打扮,主动牵了他的手,道:“那我们进去吧。”   “好。”   盛熠的手指顺势插进钟瑾宁的指缝,十指相扣,带他走酒吧的员工通道。   为了避免有客人从其他门混进去,员工通道的门口也守着两个保安,对盛熠打招呼:“盛哥。”   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钟瑾宁。   盛熠嗯了声,神色不变,带着钟瑾宁进去了。   钟瑾宁思考着等会儿找个角落位置待着,最大程度地隐藏自己,一抬头,见盛熠牵着自己进了一间包厢。   包厢区今日不对外开放,这一片都没人,房门一推就开,里面没开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钟瑾宁被拉进来,疑惑着:“我是要先在这儿等吗?……”   房门哐的关上了。   钟瑾宁话音未落,就在黑暗中被推到了墙上。   下一刻,口罩被拉了下来,少年灼热的呼吸靠近,低头含咬住了他的唇。   钟瑾宁的神情浮现茫然,不懂盛熠怎么就忽然亲上来了,反应木呆呆的。   “哥哥……”   盛熠带着点焦躁地喊。   钟瑾宁被惩罚性地咬了一下,才回了神,微微张开了唇。   灵活有力的舌尖撬开唇缝侵入,迫不及待地纠缠了上来,急躁又强势。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到最大,舌尖搅出来的咕啾水声听得钟瑾宁脸红心跳。   钟瑾宁顺从地和他亲了会儿,才把盛熠推开,气息有些不稳:“你、你不是要上台表演吗?”   “哥哥穿我的衣服看起来太色了。”盛熠的声音浸着不正常的欲色,“我看得受不了,想亲。”   钟瑾宁的脑袋轰一声。   谁色了?!   盛熠又要贴上来,喘着道:“哥哥,还有时间,再让我亲一下。”   钟瑾宁拿手掌挡住盛熠落下的唇,耳根滚烫,道:“不行,不准亲了。”   “好吧。”   被拒绝的盛熠遗憾道。   少年退开一步,打开了门,走廊上的明亮光线倾洒进来,照出钟瑾宁湿漉漉的殷红唇瓣。   钟瑾宁拉上口罩,把被撞歪的帽檐也重新调整。   盛熠问:“哥哥为什么要戴口罩?”   钟瑾宁闷闷的声音从口罩底下传出来:“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刚被你亲过吗?”   盛熠笑起来,坦荡道:“想啊。”   钟瑾宁看他一眼,耳尖红得滴血:“你再说一遍。”   盛熠立刻改口:“哥哥你戴口罩吧,我一个人看就行。”   他又重新拉住了钟瑾宁的手,道:“表演台前面比较吵,还有很多人跟着又唱又跳,我怕挤着你,哥哥坐后面的吧台位置可以吗?”   钟瑾宁点头:“好。”   他正愁要是坐太显眼的位置,撞见同事们怎么办。   酒吧主场的气氛已经炒热了,头顶的旋转灯球放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舞池里面的年轻男女随着动感的音乐蹦蹦跳跳。   盛熠把钟瑾宁带到环形吧台的位置上,托酒保调一杯玫瑰情书。   场子里太吵了,少年微微低头,贴着钟瑾宁解释:“哥哥,这个是玫瑰糖浆和荔枝利口酒调的,度数很低,只有十二度。”   炽热的气息往钟瑾宁的耳尖吹,钟瑾宁转过头去,也稍微放大了声音:“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盛熠的眼眸映着变换的彩光,笑道:“那等表演结束了,我来找哥哥。”   “好。”   酒保戴着白手套,将鸡尾酒端了上来,微笑道:“请慢用。”   渐变的玫瑰色酒液盛在三角玻璃杯中,折射着梦幻的光。   酒吧的光线又晃又暗,钟瑾宁连几个座位外的客人都看不清脸,放下心来,摘了口罩,喝了一口。   玫瑰的馥郁香味和荔枝的清甜交织在舌尖,微醺的酒精味弥漫开来。   钟瑾宁用一只手托脸,目光跨过喧闹的人群,转向表演舞台的位置。   舞台上是已经摆放好的架子鼓、电吉他、贝斯和电子键盘。   后面有一块巨大的LED屏幕,屏幕上只有一行漂亮的花体字【方块乐队】。   钟瑾宁的旁边落座了几个年轻女生,讨论着:“我刚从洗手间出来碰到主唱他们了!真的好帅!”   “好可惜,我刚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去?我特想近距离看一眼贝斯手,金毛小奶狗太戳我了!”   “我懂我懂!他发过一个脸靠近镜头,贴手上的视频,眼睛布灵布灵的,巨可爱!”   钟瑾宁听了好一会儿,发现她们把乐队成员夸了个遍,但没一个人提及鼓手。   他转过去,很认真地道:“鼓手也很帅的。”   几个女孩子愣住了,齐刷刷望着他。   酒吧的灯光却突然暗了,只余几束顶灯投放到舞台上。   满场的人随着屏幕上的倒计时兴奋欢呼。   “五、四、三……”   钟瑾宁转头望去。   “一!”   舞台左右两侧有人放彩纸礼花,金色和银色的小亮片嗖地冲向最高处,满天洒落。   “方块乐队!!——”   全场灯光关闭,而后又乍然亮起。   酒吧里的尖叫声浪似乎要把天花板掀翻。   乐队成员出现在舞台上,造型定格,又酷又帅。   钟瑾宁旁边那几个女孩子激动得快晕过去,声嘶力竭地喊着他们的名字。   满场都是疯狂的呼喊声,四面八方的目光聚焦在最前面位置的几个少年。   只有钟瑾宁看向舞台的最角落处,眼眸发亮。   少年戴一顶鸭舌帽,坐在一排金属架子鼓后,处在明亮与黑暗的边界。   他穿着件无袖黑色T恤,露出两条线条流畅的小麦色手臂,手腕和虎口处缠着黑色绷带,拿着两根鼓棒。   钟瑾宁的心跳又急又快,激烈得像要撞出胸口。   他的声音混在了人群中。   “盛一!——”   少年的帽檐忽然抬起,露出一双蕴着笑意的漆黑眼眸,隔着人群,遥遥和钟瑾宁对视。   钟瑾宁的大脑空白一瞬。   是在看他吗?   一声重重的鼓点落下,似一滴水溅进了热油,在沸腾的欢呼声中宣告了整场表演的开始。   灯光随着节奏摇晃,后面的LED不断变换机械感的线条和图案,舞台下的人群跟着又唱又跳。   情绪被这样的气氛轻而易举地被调动,被推至高.潮。   钟瑾宁的视线只顾着追随最角落的少年。   看他的手臂鼓起肌肉,重重敲打镲片,看鼓棒在少年的指尖灵活旋转,看他被破洞牛仔裤包裹的长腿一下一下地踩动底鼓踏板。   最爆裂、最鼓噪。   动作充满暴力美学,掌控着全场的节奏。   钟瑾宁的耳膜被鼓点猛烈撞击,心脏嗵嗵地急促跳动,脸颊和耳尖冒着滚烫的热气,将杯子里最后一点鸡尾酒饮尽。   完了。   钟瑾宁晕晕忽忽地想。   他好像要彻底栽在小男友身上了。   方块乐队本来打算表演三首歌,加到了五首,最后在满场的安可中宣告结束。   酒吧的全场灯光重新打开,背景音乐转而柔和轻盈的曲调,让客人们松缓情绪。   钟瑾宁的心跳依旧乱着,觉得热,脱了棒球服搭在椅背上,又招手叫来酒保:“你好,可以再给我来一杯玫瑰情书吗?”   酒保点了头,很快再次送上一杯鸡尾酒。   钟瑾宁刚端起来想喝,斜里伸来一条手臂,从他的手里直接拿走了三角玻璃杯。   “啊……”   钟瑾宁愣愣地转头看去。   少年的黑发汗湿,仰头喝着鸡尾酒,喉结滚动吞咽,划出性感的弧度,流着细汗的肌肤覆着一层潮红色。   钟瑾宁忍不住笑起来:“慢点喝,别呛着了。”   盛熠渴得厉害,一口气喝完了,将空杯放在吧台上,低眸看向钟瑾宁,眼眸亮闪闪地问:“哥哥,你刚看到我的表演了吗?”   “看到了,我只看的见你。”钟瑾宁笑着道,“我在台下喊了你的名字,你有听到吗?”   盛熠刚从舞台下来,只匆促地换了件短袖,就摘了帽子和口罩来找他了,气息带着喘。   他们离得很近,钟瑾宁甚至能感受到少年身上传来的腾腾热气,侵略感很强,几乎实质性地像要将他包裹。   “酒吧里太吵了,我什么都听不到。”   盛熠的湿热手掌抓住了钟瑾宁的手指,收紧力度,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他注视着钟瑾宁,眼眸灼亮,像整个世界只能看见眼前这一个人,道:“但是这里听到了。”   钟瑾宁也望着他,内心变得柔软。   盛熠道:“哥哥,我想亲你。”   酒吧进入下一个环节,有主持人登台,准备搞游戏,原本沉寂下去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钟瑾宁的脸颊有些红:“不行,这里太多人了。”   盛熠问:“没人看见就可以吗?”   钟瑾宁点了头。   他以为盛熠会拉着自己离开,去一个包厢之类的隐蔽地方。   但下一刻,原本搭在椅背上的棒球服外套落在了头上,视线一片昏暗。   少年也钻了进来,带着热烫的呼吸,吻上他的唇角。   “哥哥……”   盛熠轻声道:“和我接吻吧。”   台上的主持人宣布游戏规则,满场的人群开始躁动,捧场地欢笑鼓掌,变得吵闹。   无人在意的角落,他们躲在外套下热烈接吻,品尝玫瑰和荔枝的香气。 第29章   喧闹的声浪仿佛被拉远的电影镜头,逐渐变得不分明。   宽大的外套笼罩在头顶,视野昏暗狭窄,他们彼此的鼻尖相撞,唇舌痴缠,交换着灼热急促的呼吸。   钟瑾宁的理智不断发出警告,他们还在酒吧里,随时有被发现的可能,该停下了。   但是做不到。   理智被欲.望拉着往下沉沦,没有分毫的抵抗之力。   太出格了。   钟瑾宁恍惚地想。   在一个月前,他还是写字楼里一个兢兢业业、循规蹈矩的上班族,公司和出租屋两点一线,人生的轨迹一眼望得到头。   就因为一场意外,他和一个刚成年的男高上了床,恋爱、同居,在酒吧的角落里盖着外套肆意接吻,生活彻底翻天覆地。   一吻终了。   “哥哥……”   盛熠和钟瑾宁额头相抵,呼出的气息带着喘,低声道:“……带我走吧。”   钟瑾宁被亲得神思眩晕,下意识问:“去哪儿?”   他们躲在外套下说话,就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   盛熠的声音含着很轻的笑意:“只要是哥哥,带我去哪里都可以。”   “可是……”钟瑾宁犹豫了下,“你今晚不用和朋友们聚餐吗?”   盛熠道:“我只想和哥哥待在一起,但是我猜哥哥不喜欢和陌生人聚餐。”   钟瑾宁确实不喜欢这种场合,他本想着如果乐队今晚要聚餐,大概会让盛熠自己去玩,他则一个人打车回去。   他笑了笑:“是,你猜的很对。不过要是跟我走的话,你要不要和朋友们说一声?”   盛熠道:“我给他们发个消息就行。”   “还是当面说一声吧,就几步路的事。”钟瑾宁摸了摸他的脸,笑道,“去吧,我在酒吧外面等你。”   盛熠听他的话:“好,那哥哥在门口等我。”   他们在外套底下又接了一个黏黏糊糊的吻,终于分开。   酒吧依旧热闹,钟瑾宁戴上口罩和帽子,穿过人群,从酒吧的正门出去了。   外面的夜色已深,繁星点点,风一吹,带来几分凉意。   钟瑾宁脸上的温度终于下降,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居然已经十点半了。   屏幕上方跳出盛熠的消息。   【哥哥,我和他们说过了,现在出来找你。】   钟瑾宁的唇角微微翘起,低头打字:【好,不着急。】   他打了辆车,软件显示最近的车辆还有两公里。   盛熠很快也出了酒吧,回到钟瑾宁的身边。   钟瑾宁偏头问他:“他们有没有说你什么?”   “说了啊。”少年点头,坦坦荡荡地回,“说我重色轻友。搞笑,哥哥当然比他们重要了。”   钟瑾宁笑起来,正要说话,视线余光突然瞥见又有几道身影从酒吧门口走出来,心尖突然一跳,一个转身,猛地扎进了盛熠的怀里。   盛熠毫无防备,被他撞得一个趔趄,高大的身形又很快稳住,迷茫问:“哥哥?”   钟瑾宁低下头,将整张脸埋进了少年的肩膀,两条手臂抱着他,懊恼着自己刚才出来嫌闷把口罩给摘了,低声道:“快,抱我。”   “哦、哦。”   盛熠不明所以但照做,结结实实地抱住了钟瑾宁的后背。   后面传来几个女孩子遗憾的声音:“好可惜,明天怎么就要上班呢?我还没喝够呢。”   “酒水全免这种机会打着灯笼都难找,我刚都想明天请假了。”   “别呀,想想我们的全勤!”   钟瑾宁留神听着后面小梨和几个同事的对话,心脏砰通砰通直跳。   他这什么运气,怎么会这么巧这时候碰见?   应该没有看见他吧?   盛熠抱着突然投怀送抱的钟瑾宁,沉思两秒,恍然大悟,问:“哥哥,你是被我刚才的话感动到了吗?”   钟瑾宁含糊地嗯一声。   “原来哥哥喜欢听我说这种情话啊。”   盛熠乐颠颠道:“我以为哥哥对我的占有欲不强呢,总想把我往我的朋友们身边推,每天问我打算做什么,会不会出门,但我其实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待在公寓里等着哥哥回来。”   钟瑾宁愣了愣,微微抬起头,疑惑问:“等我回来?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对我来说,人生本来就很无聊啊,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和哥哥待在一起,人生才会变得有那么一点意思。”   盛熠道:“哥哥,我喜欢在公寓里等你回来,等待很漫长、很枯燥,但是看到哥哥的那一刻,会觉得无聊的人生还有属于我的希望——因为我知道,哥哥会拉住我的手,不会赶我走。”   钟瑾宁下意识地接话:“我不会赶你走的。”   “嗯,我信。”盛熠的唇角翘起来,“就算有一天房东把我们赶出去,哥哥也会把我打包带上的。”   钟瑾宁忽然说了句:“不会。”   盛熠一怔:“什么?”   “不会有人把我们赶出去的。”   钟瑾宁抬起头,注视着盛熠的双眼,认真道:“我已经把这个房子买下来了,购房合同也已经签了——现在只等着过户。”   盛熠记得钟瑾宁提起过买不起那套公寓,言辞之间也并不在意,没有什么想买的兴趣。   “是为了我吗?”   盛熠脱口而出。   “是。”钟瑾宁道,“我可以流浪,但你不能跟着我流浪。”   盛熠笑着道:“只要和哥哥在一起,流浪我也愿意。”   钟瑾宁轻轻地笑起来。   他在初高中的阶段也看到过身边的同学悄悄谈恋爱,又被父母、家长强行分开,有的小情侣甚至想私奔逃跑。   大概在这个年纪,幻想都是美好的、浪漫的,觉得有情饮水饱,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不是这样的。   钟瑾宁望着眼前的少年,神色柔和又郑重:“盛一,喜欢一个人,是舍不得让他吃苦的。”   盛熠的心率乱了几分,喉结滚动,问:“哥哥,你是在说你喜欢我吗?”   钟瑾宁坦然道:“是啊。盛一,你很好,我喜欢你。”   不是对小猫小狗似的喜欢,是把他当做一个成年人,欣赏的、充满爱.欲的喜欢。   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变质的喜欢。   盛熠紧紧地抱着他,像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眸光波动,几乎说不出话来。   路边来了一辆车,闪了闪光,又响起一声鸣笛。   是他们打的网约车。   钟瑾宁如梦初醒,赶紧拉着盛熠上车。   他在上车前还往周围看了一眼,发现小梨她们已经不见了,大概是提前打了车,出酒吧就上车离开了。   钟瑾宁暗地庆幸几分,他刚被盛熠的话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忘了小梨她们的存在。   网约车的后座光线昏暗,两人靠坐在一起。   盛熠偏着头,眼眸盯着钟瑾宁,闪动着濡慕的光,道:“哥哥,回去以后,你能把刚刚说的话再说给我听一遍吗?”   “可以。”钟瑾宁纵容地应,“你想听多少遍,我都可以说给你听。”   又轻轻地晃了下他的手腕,哄着道:“但是时间很晚了,回去先洗漱好不好?”   盛熠立刻点头。   又变成他的乖小狗了。   钟瑾宁这样想着,唇角掀起浅浅的弧度。   两个人回去以后,先后收拾洗了澡。   已经到了钟瑾宁平常睡觉的点,他躺在床上,睡意上涌,眼皮开始打架。   身边的少年像个抱抱熊一样整个圈着他,神色兴奋,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干燥温热的唇瓣轻蹭着钟瑾宁的鼻尖、脸颊、唇角,低声求:“哥哥,你答应了我再说一遍的。”   “喜欢你。”钟瑾宁实在困得厉害,眼皮半阖,迷迷糊糊地重复,“喜欢你……”   盛熠有点急切地拱他,紊乱灼热的呼吸拂在钟瑾宁的脸上,道:“还有呢?哥哥,我还想听。”   “唔……”钟瑾宁脑子都转不动了,本能地轻声安抚,“我喜欢盛一,我觉得他很好,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彻底闭了上眼,跌进了梦乡中。   盛熠的喉咙溢出一声野兽似的急促喘息,难以控制的,贴上了他的唇。   怕把人给弄醒,只克制地轻蹭着,缓慢地含吮、舔舐,将他的润红唇瓣渡上一层黏腻的水光。   要听话、要乖。   小夜灯的光亮下,盛熠的视线反复描摹着钟瑾宁沉睡的眉眼,神色透着偏执痴迷。   不能被哥哥发现他是只疯狗。   次日的闹钟按时响起,往前提前了个十分钟,让钟瑾宁到公司的时间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敲着电脑键盘看文件,却有几分魂不守舍,频频看向工作间门口。   快到上班的点,小梨她们几个才终于出现了,个个脚步飘浮,像人到了魂没到。   “早啊宁宁。”   小梨有气无力地打招呼。   钟瑾宁看她们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异色,放下心来,笑着回了句:“早啊。”   又问:“你们昨晚上没睡好吗?”   “是啊,乐队表演给我带来的戒断反应太严重了。”小梨叹气,“我十一点就到家了,兴奋到凌晨两点都睡不着。”   另一个同事顶着两个黑眼圈,有气无力地点头:“我也是。”   有一个同事昨晚没去,兴致勃勃地问:“你们去的可是酒吧耶,除了看表演和喝酒,还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   小梨忽然来了精神:“还真有!”   钟瑾宁刚转过去,打开了一个新的文档。   就听到小梨下一句:“我看到有一对小情侣躲在外套底下接吻!这种桥段我只在电视剧里看到,忍不住拍了张照片。”   钟瑾宁的手指一颤,敲错了一个字。   “啊,还有这种事?你昨晚怎么不指给我们看?”   “我是路过吧台去厕所看见的,回来就忘了这件事,就没跟你们说。”   “偷拍也太不道德了吧!底线在哪里?照片在哪里?”   “我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道德,但是我没拍到他们的脸,只拍到了背影,留着自己欣赏一下,应该没事吧?两个人的身材都太好了,不信你们看!”   几个同事同时聚拢过去,发出“哇——”的声音。    第30章   一大早上的,钟瑾宁感觉自己瞬间清醒了,后背都在燥热冒汗。   “哇氛围感好强!小梨你也太会抓拍了吧?”   “妈呀这个搂腰抱这个手臂,这样的恋爱哪里可以谈到?”   “诶,坐着的这个男生,和宁宁的身材蛮像……”   钟瑾宁发誓自己在读书时代上课被老师点名的时候,都没有这一刻心跳加速。   小梨也咦一声:“好像还真是!”   “是吗?”   钟瑾宁尽量自然地转过来,起身走来几步,借小梨的手机看了眼。   还真是他们。   照片的色调昏暗又迷醉,大概是镜头自动定焦的缘故,背景里的憧憧人影变成虚幻,只聚焦在最中心的两人身上,像一张电影剧照。   两人躲在宽大的外套下,一个坐在高脚凳上,微微侧对镜头,腰身又细又窄,称得上单薄。   另一个卡在他分开的两腿之间,微微俯身,黑色短袖底下延伸出一条肌肉隆起的修长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对方的腰侧,透出侵略感极强的色气。   看不见脸,但能看出两人都个高腿长,身材堪比模特。   昨晚上接吻的细节涌现在脑海里,钟瑾宁的耳尖有些发热,面上佯装镇定:“也不是很像吧。不过怎么就断定他们在接吻,万一是在说话呢?”   一圈女孩子目光怪异地望着他。   钟瑾宁无辜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他们昨晚在外套底下是说了悄悄话啊。   小梨拍拍钟瑾宁的肩膀,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直男,带着同情:“宁宁,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工作吧。”   安组长正好出现在玻璃外的长廊上,其他几个女孩子也笑着散开了。   钟瑾宁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敲了会儿键盘,没忍住,打开了和小梨的聊天对话框。   【小梨,你拍的那张照片能发我一份吗?】   小梨:【?】   小梨:【行啊。】   对面爽快地发来照片。   钟瑾宁点开,又看了眼细节,然后脸红红地点击保存。   毕竟,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钟瑾宁等盛熠醒来了,才给他发去这张照片。   盛熠:【哥哥哪里拿到的这张照片?】   钟瑾宁实话实说:【我有同事昨晚也去了酒吧,正好拍了张照片,我就要过来了。】   盛熠:【所以昨天哥哥又戴帽子,又戴口罩,还穿我的外套,是为了躲同事?】   钟瑾宁关掉对话框,假装没看到。   有时候小男友太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钟瑾宁下班回去,刚进门,就被盛熠按在玄关处狠狠亲了个透,唇瓣都被吮肿了。   “哥哥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我们的关系,是觉得我见不得人吗?”   盛熠揽着他的腰,气息急促,不满地哼哼。   钟瑾宁一回来被亲得头晕腿软,差点站不住,还得解释:“不是觉得你见不得人,是我觉得同事是同事,朋友是朋友,虽然她们人很好,但我不喜欢工作关系和私人生活太混淆。”   “真的?”   “真的。”钟瑾宁保证,“虽然没有告诉过同事,但我有和朋友说我谈恋爱了——就是那个我和你提起过的学长。”   盛熠又有点吃味:“那个帮你查资料的学长啊?”   钟瑾宁嗯一声,想起陆闫提过几次想见一见他的小男友,问:“你想认识他吗?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盛熠道:“可以啊,学长替我照顾了哥哥这么久,我应该当面感谢学长。”   钟瑾宁感觉这话听上去有点奇怪。   但盛熠已经催着他洗手吃饭:“哥哥,我今天炖了莲藕排骨,快来尝尝。”   “好哦。”   钟瑾宁去洗了手,坐回餐桌前,喝了小半碗汤,感觉上了一天班的疲惫都像黄油一样融化了。   盛熠的眸光亮亮的:“好喝吗?”   “好喝。”钟瑾宁点头,“很合我胃口。”   快吃完的时候,钟瑾宁想起来道:“对了,我明天要出差。”   他自己也没想到真的突然来了一个出差任务。   盛熠的脸上刚扬起笑,笑容一下子就垮了。   他的表情变化太明显,叫钟瑾宁弯了眸,宽慰道:“就去隔壁城市,很快就回来了。”   盛熠问:“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九点二十的高铁票。”钟瑾宁道,“周五下午三点的返程。”   “哦……”   面前的少年肉眼可见地沮丧下来,扒拉碗里最后一点米饭的速度也变慢。   钟瑾宁就是怕影响他的食欲,才特意挑在这时候说的,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再晚点说了。   吃完以后,钟瑾宁主动洗碗,又在客厅里拉开放平一个小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盛熠蹲在旁边,比了比行李箱剩下的空间,不死心地问:“真的不能把我也装进去吗?”   钟瑾宁往里面放自己的电脑,正色道:“放不了,你太大一只了。”   盛熠有点委屈地望着他,直看得钟瑾宁心里发软。   他凑过去,在少年的唇角印下一个吻,哄道:“你玩两天模型,我就回来了。”   盛熠闷闷地嗯一声。   钟瑾宁经常出差,心里有一个行李清单,依次往里放一次性洗漱用品、两三套熨好的西装和一些重要的文件资料。   他在几个房间忙进忙出,盛熠像只跟脚小狗,钟瑾宁走哪儿他跟哪儿。   钟瑾宁被粘得没办法,又说不出重话来赶人,只能假装没看到。   收拾完了,钟瑾宁将行李箱推到玄关处。   盛熠一把抱住钟瑾宁,道:“哥哥,你明天起床的时候叫我起来。”   钟瑾宁觉得无奈又好笑:“你睡得好好的,我叫你起来干什么?”   盛熠道:“这样我们明天还能见面,我就只有一天见不到哥哥。”   “好。”钟瑾宁纵容地应,“我明天起床的时候叫你一声。”   但到了第二天早上,少年依旧睡得雷打不动,钟瑾宁轻轻喊了他一声。   “盛一。”   少年趴在他的颈窝上,黑睫垂落阴翳,鼻尖高挺,呼出的灼热气息绵长又安稳,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钟瑾宁也不意外,熟练地拿枕头换自己,从少年的怀里挣脱出来,起了床。   他整理完准备出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冲过来。   一转头,少年伸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   “哥哥骗我。”盛熠一边收紧力度,一边闷声指责,“说好了叫我起来的。”   钟瑾宁没想到盛熠真醒了,回抱住他,笑着道:“我喊了的。”   盛熠也知道时间紧张,贴了贴钟瑾宁的唇,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哥哥一路顺利。”   钟瑾宁轻嗯一声,望着眼前黑发乱蓬蓬、半边脸上还有红色压痕的少年,没忍住,凑过去,也亲了亲他的唇角,放软了声音:“那我走了。”   盛熠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钟瑾宁怕自己再在这儿站会儿,真舍不得走了,拉起行李箱,出了门。   他坐高铁去了隔壁城市,到达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盛熠报平安,去了酒店放行李,稍微休整一下,就和安组长另几个人去见其对接的工作人员。   出差的任务重,他忙到根本没时间看信息,只中途抽出空解释两句,到了凌晨两点回酒店,脱了外套,一边解领带,一边从头看盛熠给他发的消息。   他以为盛熠已经睡了,没想到刚回了一条,对面就弹出了视频邀请。   钟瑾宁面露讶异,点了接通。   镜头里的盛熠穿着睡衣,靠坐在床头,注意到钟瑾宁眉眼间的疲惫,问:“哥哥才回到酒店吗?”   “嗯,事情比较多,晚上的饭局也推不掉。”钟瑾宁道,“明天上午就没什么事了,只用签个合同。你怎么还没睡?”   盛熠道:“在等哥哥。”   钟瑾宁闻言有些愧疚:“抱歉。”   “没关系,不用道歉的。”盛熠道,“时间很晚了,哥哥快去洗澡吧。”   钟瑾宁应了声,也没挂视频,将手机放在一边的桌面上,继续解领带,打算等会儿去浴室洗澡。   “哥哥。”   盛熠忽然喊了他一声,声音有些莫名的紧绷,似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钟瑾宁偏头看去,问:“怎么了?”   盛熠轻声道:“哥哥的衬衫领口有口红印。”   钟瑾宁微怔,仓促低头看去。   视频里的盛熠的眼眸乌沉沉的,道:“在右边的领口上,脖子上也有。”   钟瑾宁下意识碰了碰颈侧,雪白的指尖捻到了一抹红,走到了单人镜,发现自己的衬衫领口也沾着半枚吻痕。   他转头看向视频。   盛熠像怕吓着他一样,脸上浮现一个温和的笑,轻轻道:“哥哥,解释。”   但这样笑着,反而让钟瑾宁紧张起来。   钟瑾宁磕磕巴巴道:“我、我……”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晚上饭局结束,合作方的老板请我们这边的人唱K,我们也不知道老板叫了陪酒进来,我坐在最靠外面的地方,有个女孩子一进来就往我身上靠,应该就是这时候蹭上的口红。”   钟瑾宁道:“安组长也要求了不用,他有老婆有孩子,而且我们公司对这样的事查得很严,要是被举报的话,这属重违纪行为,那些女孩子来了一趟,就都走了。”   他急急忙忙道:“你相信我,我当时就被吓得立刻站起来了,离得很远,没做其他的事。”   盛熠的唇角上扬:“我当然相信哥哥了。”   只是他盯着钟瑾宁颈侧的那一点黏腻的红,越看越刺眼,胸口有一团火在燃烧。   要坐得有多近,才会蹭上去?   太脏了。   太脏了。   为什么总有不长眼的人想碰他的哥哥?   “哥哥,快去洗澡吧。”盛熠放轻了声音催促,“好好休息,明天就可以回来了。”   钟瑾宁见他没生气,放下心来,笑道:“嗯,明天……不对,已经过零点了,今天下午我就回来了,可以不用去公司,直接回公寓。”   “太好了。”盛熠道,“那下午我可以开车来接哥哥吗?”   “好啊。”   钟瑾宁也想早一点见到自己的乖乖小男友,神色愈发柔和。   手机仍旧在视频通话中,钟瑾宁已经去了浴室洗澡,传来朦胧的水声。   盛熠毫无表情地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了一盒套。 第31章   盛熠在高铁站接到了钟瑾宁。   他接过行李箱,帮着放进了后备箱,见钟瑾宁手上拎了个花花绿绿的纸袋子,随口问:“哥哥拿的什么?”   “给你带的伴手礼。”钟瑾宁笑道,“当地有名的糕点和桂花米酒。”   合作方经过唱k的事不敢明目张胆地送礼,只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提起当地的特产,再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表示。   钟瑾宁平常是放空的那个,这次特地留了神,想买点礼物给自家小男友赔罪,暗暗记下了店名,外卖下单送到酒店。   少年的脸上浮起笑容:“谢谢哥哥。”   钟瑾宁彻底放下心来,唇角也轻轻掀起弧度。   他家小男友果然很懂事,没为昨晚上的事情生气。   两人回到公寓里,钟瑾宁把行李箱放至客厅,本来打算先整理一下带回来的东西。   盛熠问:“哥哥要洗澡的吧?我来帮你收拾吧。”   “啊对,我这身坐了高铁,要把衣服换下来。”钟瑾宁道,“那我先去洗澡了。”   盛熠乖乖点头:“好。”   钟瑾宁转进了卧室准备拿套家居服,刚走到衣柜前,就发现床头柜上有一抹亮色。   他的视线不甚在意地扫过,又感觉到什么不对,疑惑地再次看向那个方盒。   【x本零感超薄】   【12只装】   钟瑾宁目光呆滞,大脑轰一声响,从脖项到脸颊瞬间蔓延上滚烫的热度。   不是,哪来的套?   钟瑾宁被工作占满的大脑终于缓慢地想起某个关于周五晚上的约定,像有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猛地劈中了天灵盖。   完全。   忘记了。   他浑身僵硬,扶着衣柜的手指继续打开也不是,停下来也不是。   所以,刚小男友提醒他去洗澡,是单纯地让他换洗衣服,还是有别的意思?   毕竟是下午三点半,还没到晚上……   但是床头柜上躺着的那盒套仿佛又在提醒着他什么。   “哥哥。”   少年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钟瑾宁一抖,仓惶地往门口看去。   盛熠问:“我把电脑和文件放在哥哥的书房了,装在白色网格袋里的是要洗的衣服吗?”   钟瑾宁勉强镇定下来,嗯一声:“你帮我丢洗衣机就好,我等会儿洗完澡,把脏衣服扔进去一起洗。”   “好。”   盛熠顿了下,却没走,语气礼貌地问:“哥哥那件有口红印的衬衫,我可以丢掉吗?”   钟瑾宁愣了两秒,想起昨晚自己确实是随手塞进了负责装脏衣服的袋子里,磕磕巴巴道:“丢、丢吧。”   “好。”   少年的脚步声从门口离远。   钟瑾宁忽然意识到——他家小男友不会是,还在生气吧?   他揉了揉眉心,以一种破罐破摔的心态,带上干净的家居服去了浴室洗澡。   大概因为心虚,这个澡洗得尤为漫长和细致。   钟瑾宁出了浴室,在餐厅看到少年在低头玩手机。   餐桌上摆着两盒糕点,桂花米酒也打开了,清透的淡金色酒液盛在玻璃杯子里,放在少年的手边。   钟瑾宁问:“米酒好喝吗?”   盛熠听到动静放下手机,转头看来,道:“我还没喝,想等哥哥一起喝。”   “好啊。”   钟瑾宁刚走过去,想拉开盛熠旁边的凳子坐下,手腕就被少年的手掌握住,往他的方向一拽,身形倾斜,直接跌坐在了少年的两腿上。   “你……”   腰身被一只手环住,底下的腿部肌肉硬邦邦,带着蓬勃的热度。   钟瑾宁怔了下,脸颊飞快蹿红。   他只见过大人这么抱小孩的,哪有让盛熠这样抱他的道理?   话还没说完,盛熠将桌上那半杯酒液一饮而尽,而后掐着钟瑾宁的下颌,低头亲了上来。   温凉顺滑的酒液随着交叠的唇瓣渡了过来,淡淡的桂花香气和酒香充盈在口腔间。   钟瑾宁吞咽不及,殷红的唇角溢出一点酒液,冰凉的淡金液体淌进了雪白的锁骨,蜿蜒向下,没进了领口深处。   口中的酒液终于咽了下去,炽热的舌尖堂而皇之地入侵了柔软湿润的唇,缠住小舌,肆无忌惮地搅弄、舔吮,嘬出啧啧水声。   这个吻来得迫切又突然,钟瑾宁被迫张唇承受,上涌的酒意和被掠夺的呼吸带来轻微的眩晕感,毫无招架之力,腰身过电似的酥麻,一阵阵发软。   亲得太凶了。   上颚被一寸寸扫荡,口中的津液被反复吞吮交换,桂花酒液的香气随着不断的舔.弄也变淡,少年像怎么也亲不够般,没有半分停下来的趋势。   钟瑾宁浑身发着烫,受不住,推了盛熠好几下,少年才终于停下。   “哥哥带回来的米酒很甜。”盛熠直勾勾地望着他,哑声道,“谢谢哥哥。”   钟瑾宁的脸颊晕红,气息不稳:“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盛熠道:“哥哥离开的这两天晚上,我看了很多教学视频。”   钟瑾宁想起床头柜上的那盒套,不敢问是什么教学视频。   盛熠的态度自然,拿了桌上的糕点,递在钟瑾宁又湿又红的唇边,哄着道:“哥哥先尝一口?”   钟瑾宁叠坐在少年腿上,被他这么喂食,羞臊又无措,声音小小的:“我自己来吧。”   盛熠却不肯,钟瑾宁只好张开嘴,咬了一半。   是捏成花瓣形状的桂花糯米糕,表面撒了一层糖霜,口感绵密细腻。   盛熠就着他刚咬过的地方将另一半糕点吃了,道:“嗯,好吃。”   钟瑾宁实在觉得别扭,拍了拍少年圈着自己的手臂,道:“好了,放我下来。”   盛熠闷闷道:“我就想这么抱着哥哥。”   钟瑾宁无奈道:“我们换别的姿势说话也可以……”   颈侧忽然传来一阵疼意,叫他轻嘶一声。   ——是少年低了头,发狠似的,结结实实地在他的颈侧咬了一口。   钟瑾宁疼得眼底浮起水雾:“你干嘛?”   “哥哥只想推开我。”盛熠委屈道:“昨晚让别人亲了这里,今天还不想和我亲近。”   他这一句话出来,钟瑾宁什么生气的情绪都没有了。   “不是亲,是不小心蹭上去的,别生气了。”钟瑾宁放轻了声音,“我不是不想和你亲近,是怕把你的腿压麻了。”   他又凑过去,贴了贴盛熠的唇角,哄着道:“我只喜欢你,心里只有你。”   少年的神色终于缓和几分,唇角微微上翘,道:“哥哥是属于我的?”   钟瑾宁笑着道:“是,只属于你。”   少年他,乌沉沉的瞳孔浸着不加掩饰的欲.望,呼吸愈发急促。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哥哥,我想……”   钟瑾宁的呼吸也乱了节奏,耳根烫红,忍着羞耻,很轻地嗯了声。   得到允许的信号,少年的眼眸立刻亮了起来,胸膛起伏几下,打横抱起他,大步往卧室走。   钟瑾宁被摔进了柔软的床上,少年滚烫又沉重的身体压了上来,捧着他的脸,一刻不停地又落下热烈的吻。   “哥哥、哥哥……”   少年一声声热切地喊着,语气痴迷急迫。   听得钟瑾宁脸红心跳,身体里的血液也似岩浆涌动,温度节节攀升。   两个人陷在床铺间,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盛熠微微抬起上身,跪坐在床上,手臂交叉抓在黑色T恤的下摆,利落地脱了下来。   年轻又结实的肉.体出现在钟瑾宁的眼前,宽肩窄腰,性.感的腹肌随着呼吸颤抖起伏,块垒分明,小麦色的两条手臂线条修长,青筋嶙峋,隐藏着极强的力量感。   盛熠穿着条灰色的系带运动裤,面料很薄,隆起的变化明显。   钟瑾宁头晕目眩,绯红的脸颊蒸腾热汽。   就算做过好几次心理建设,但到了关键时刻,也忍不住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盛熠低眸注视着他,视线带着浓烈到让人心悸的爱意,又贴过来,和他接吻。   少年辗转地蹭着钟瑾宁的唇,含糊不清地求:“哥哥帮我戴好不好?”   钟瑾宁闭了闭眼:“……好。”   他从来没有碰过这个东西,只在生理卫生课上听说过,甚至研究了好一会儿,才笨拙地摆弄上去。   “好了。”   钟瑾宁甚至不敢抬头,却能感受到盛熠愈发灼热的视线全程盯着自己。   “哥哥,看我……”   盛熠喟叹一声,抱了上来。   咕啾的水声来回轻响,从缓慢逐渐变得激烈绵密,甚至到密不透风的程度。   钟瑾宁的长睫半阖,柔软的发丝被汗水沾湿,贴着泛粉的脸颊上。   “呜……盛一……慢、慢一点……”   少年的面容酡红,漆黑的眼眸亮得惊人,汗珠从额角、挺直的鼻梁大滴大滴地滚落,砸了下来。   他低下头,爱怜地亲了亲钟瑾宁泛红眼尾的颤抖红痣,吻去滑落下来的珍珠似的泪。   “哭得好可怜啊,哥哥。”   盛熠轻声呢喃,语气里满是痴迷的恋慕。   混着拍打声的水声却变得更加疯狂。   钟瑾宁的唇角张开,溢出破碎的呜咽。   整个世界仿佛颠倒混乱,天花板也在白光中摇晃,灵魂半清醒半疯狂地燃烧,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做梦。   蒸腾的热气席卷周身,灼烧着理智,意识像在漂浮着无限上升,身体却像被藤蔓拉拽着往深处坠落。   时间被模糊了概念,分不清到底过去了多久,直到所有的汹涌转为平静。   盛熠神色慌乱,像做错了事般,语气带着点惶恐问:“哥哥,怎么办?”   钟瑾宁的眸底晕着云雾,视线失焦,回话也慢了半拍:“……什么?”   “好像……”   盛熠抱着他,耳根覆红:“那个被我弄破了。”   钟瑾宁一僵,稍微动了动,感受到了不应该有的湿润,大脑彻底宕机。   盛熠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发生了这种事,他还能说什么?   钟瑾宁拿手臂挡在眼前,又害臊又别扭:“……没关系。”   盛熠小声道:“那,后面可以不用、不用套吗?我想离哥哥再近一点。”   钟瑾宁想问他——这还不够近?   但少年低下头亲着他、拿湿漉漉的鼻尖拱着他,道:“求你了,哥哥。”   钟瑾宁只能闭上眼,道:“……可以。” 第32章   第三次的时候,钟瑾宁真的受不住了。   底下的床单湿黏得一塌糊涂,凌乱得不成样子。   钟瑾宁满脸泪痕,推着盛熠,哽咽着:“床单都、唔,够了……”   他想说今天可以到此为止了。   “哥哥是嫌弃床单太脏了吗?”   盛熠的神情闪过了然,汗湿的手臂隆起肌肉,掐着钟瑾宁的腰,直接把他抱坐起来,下了床。   骤然发生的重力变化,让钟瑾宁浑身都在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清透的眼泪从晕红的脸颊扑簌簌地滚落。   他努力地抑制着唇间的破碎泣音,像是溺水之人,两条手臂紧紧地圈着盛熠的后背,抱得很用力。   盛熠发现了乐趣。   “哥哥。”少年的语气惊喜又亢奋,“你在依赖我。”   钟瑾宁的大脑白茫茫一片,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盛熠将他抵在衣柜上,亲亲他的沾湿眼睫,亲亲他的耳垂,低垂的眉眼满是爱意,声音似诱哄似蛊惑:“就像这样,再依赖我一点吧。”   黏腻的水声密集回响,逃不开也躲不了,从衣柜到桌面,再到洗手间的洗漱台上,到处都是狼藉的痕迹。   到浴室做最后的清理时,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洒落,钟瑾宁靠在盛熠的身上,腿软到根本站不住。   少年的呼吸越来越重,诚恳地说了句:“哥哥,对不起。”   修长的手指变成另一种熟悉的灼热。   钟瑾宁竟然没有半分意外,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恍惚。   啊,果然是,男高……   床铺重新换上了干燥柔软的床单,盛熠将脏衣服和脏床单一起送去洗衣机里洗了,开开心心地上床来,将钟瑾宁小心地拢在自己的怀里。   钟瑾宁靠在他的胸膛上,疲惫地半阖着眼,昏昏欲睡,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盛熠低声问:“哥哥,难受吗?”   钟瑾宁哪里都难受,腰酸腿疼,浑身像被碾过,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盛熠拿手机给他看时间。   钟瑾宁的眼前一黑。   怎么就到晚上了?   盛熠给他揉着腰,讨好道:“哥哥饿了吧?我点了小米粥的外卖,很快就到了。”   钟瑾宁摸摸自己的平坦腹部,恍惚觉得这里还是鼓鼓涨涨的:“我还不饿……”   盛熠跟着摸了把,有几分心虚:“应该清理干净了吧?”   提起来钟瑾宁就脸红,回头看他,认真道:“下次不可以了。”   他也是被哄得晕乎,想着最后都要做清理,竟然答应了。   “我也没想到用第一个就破了。”盛熠低声下气地解释,“下次不买这种超薄的了,质量不好,稍微用点力就破了。”   那是稍微用点力吗?那是把他往死里怼。   钟瑾宁听到还有下次,屁股就开始隐约作痛,掩耳盗铃似的直接闭上了眼。   盛熠又贴过来,用鼻尖轻轻地蹭钟瑾宁的侧脸,问:“哥哥生我的气了吗?”   他这样放软了声音说话,钟瑾宁一向抵挡不住,微微偏过头,道:“没生气……痒。”   虽然羞耻于承认,但是钟瑾宁自觉也是爽到的,推开盛熠贴过来的脸,道:“好了,让我睡会儿。”   盛熠乖乖的,不再闹他,等收到了外卖到达的消息,又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碗和勺子装了粥进来,把钟瑾宁轻声叫醒。   钟瑾宁困累到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被盛熠圈在怀里喂了小半碗的粥,又昏昏睡去。   盛熠将剩下的粥喝完,出去将碗洗了,勤勤恳恳把地板上的痕迹拖干净,把烘干的衣服和床单又依次叠好放回衣柜里,最后上了床,抱住钟瑾宁。   钟瑾宁沉沉地睡着,漂亮蝶翼似的长睫垂下,投落一层阴翳,眼尾的一点红痣艳似朱砂,脸颊雪白细腻,透着薄粉。   柔和的光影落在他的侧脸,构成一幅上世纪的油画。   盛熠看了许久,心里空缺的部分像被暖乎乎的情愫塞满了,凑过去,在他的眉眼间落下一个吻:“晚安,哥哥。”   钟瑾宁休息了整整一个周末,几乎连床也没怎么下,盛熠认错的态度特别好,低眉顺眼,将公寓里的家务全都包揽了。   连钟瑾宁要去卫生间都是抱着去,要不是钟瑾宁赶他出去,他甚至想帮忙从后面扶着。   到了周一早上那天,钟瑾宁的腰还是有些酸,但强撑着起了床,换上衬衫和长裤。   白色衬衫规规矩矩地扣到最顶上一颗,依旧挡不住颈侧的那一圈耀武扬威、划领地似的齿痕。   钟瑾宁一阵头疼,拿了创口贴,勉强遮盖上去,边角依旧露出一点红痕。   他做好了被同事们盘问的准备,哪想到去了公司,同事们一个接一个露出意味深长的暧昧笑容,却什么也没问。   中午的时候,陆闫和钟瑾宁约在食堂见面,转头看到他的第一眼,视线下落,神情变得僵硬。   “你……”   陆闫面露复杂。   钟瑾宁对着电脑正常工作了一上午,忘了自己脖子这张创口贴,迟钝两秒,才跟着陆闫的视线回想起来。   他下意识拿手捂住,不好意思地笑笑:“很明显吗?”   都是成年人,哪有不懂的。   陆闫的心里窝着火气,维持不了往常的笑:“他不知道你要上班吗?这样不太合适吧。”   钟瑾宁道:“嗯,我回去会和他好好沟通这个事的。”   毕竟他的职位需要和客户打交道,这样的形象会给人以轻浮的印象,确实不太得体。   陆闫几次侧面打听,只知道【男性】【年纪比较小】【还在上学】的关键词,不动声色地上着眼药:“还在读书时代的话,确实会比较幼稚。”   “他只是不知道这些。”钟瑾宁的神色温和,带着隐隐的纵容,“没关系,我会教他的。”   陆闫听不下去了,转了话题:“我爷爷的学生最近送来好几盒铁皮石斛,品质很好,泡水或者煲汤可以降血糖降血脂。我们家用不上,你要不拿回去给姥姥?”   钟瑾宁的眼眸微微亮起来,道:“好啊,我按市场价算给你。”   陆闫语气轻松:“不用,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上次出了个小车祸住院,你不也特地请假来照顾我吗?”   钟瑾宁坚持:“需要的,你要是不收钱的话,我就不拿了。”   陆闫笑了笑,应了声好。   他想重提和钟瑾宁的那位男友见面的事,但是又怕显得太急切,暴露了什么,最后还是按捺了下去。   陆闫知道钟瑾宁对姥姥的事特别上心,也知道他肯定会答应,所以那几盒铁皮石斛的补品也带到了公司,在下班的时候送到了钟瑾宁的工作间来。   这样好品质的食补药材,平日里有钱都很难买到。   钟瑾宁惦记着上次陆闫请客吃饭的事,特意多转了钱,陆闫想给他转回去,急得钟瑾宁抢走了他的手机,陆闫才作罢。   陆闫举双手投降:“好好,我不转回给你了。”   钟瑾宁这才肯把手机还给他。   等陆闫走后,小梨忍不住感慨:“陆老师真挺好的,还会给你姥姥送东西。”   钟瑾宁颇为认同地点头:“是的,陆学长人很好。”   小梨叹气:“宁宁,你这句话可别当着陆老师的面说啊。”   钟瑾宁不明所以:“为什么?我不是在夸他吗?”   小梨摇摇头,收拾东西下班走人了。   钟瑾宁有些茫然,但习惯想不通的事就不再去想,拎着礼盒回公寓了。   盛熠穿着围裙来开门,看到他手里的东西,一边让路,一边好奇问:“哥哥拿的什么?”   钟瑾宁给他展示,笑道:“陆闫学长的爷爷是市里医院有名的医生,这是他的学生送来的药材。学长知道我姥姥有三高,让我带回去给姥姥。”   盛熠的后背猛地升起某种危机感,目光一转,注意到钟瑾宁颈侧的创口贴。   钟瑾宁低头换鞋,衬衫的领口露出一截白皙纤长的颈项,棕色的创口贴横在上面,显得扎眼。   盛熠的内心安定下来,唇角上扬,有几分暗地里的得意。   现在陪在哥哥身边的,可是他。   “啊对了。”钟瑾宁想起来道,“你下次别在我脖子上留痕迹了,被客户和同事看见了不太好。”   盛熠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轻重,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吧。”   少年的表情太好懂,钟瑾宁觉得好笑,伸手掐住他的脸:“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不乐意?”   盛熠被掐着脸,神色无辜:“我只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哥哥是我的。”   钟瑾宁又掐了下。   盛熠的黑眸湿漉漉的,故意摆出一副可怜神色:“哥哥,疼。”   “装可怜也没用。”钟瑾宁正色道,“工作是工作,私人生活是私人生活,中间是有界限的。”   盛熠垂头丧气:“我知道了。”   钟瑾宁转去卫生间洗手。   盛熠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问:“哥哥,是不是和那个学长相比,我在你心里显得特别不成熟啊?”   钟瑾宁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珠,转头看了眼盛熠。   少年的眼眸亮闪闪的,装满了期待的星星,摆明了在等他否认,等着钟瑾宁像往常那样来哄自己。   钟瑾宁这次不想惯着他,笑了声,点头:“嗯,我们盛一小朋友是挺幼稚的。”   “我不是小朋友!我有多大,哥哥你知道的唔唔唔唔——”   钟瑾宁拿手捂住盛熠的唇,又想起今天同事们打趣的目光和憋笑的神情,耳边发红:“你还好意思提这事,正好,今晚分床睡。”   总得让小男友长个教训,下次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地留痕迹了。   盛熠如遭雷击,像是天塌了下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震惊喊:“哥哥!”   钟瑾宁忍着笑意,不理他,出去了。 第33章   客厅的沙发可以抽出来放平当床,吃完晚饭后,钟瑾宁布置好沙发床,让盛熠自己从衣柜里抱床薄被出来。   盛熠老老实实地抱了枕头和薄被出来,放在沙发上,目露期待:“哥哥,要是我表现得好,明晚可以回房间吗?”   今晚还没过去,倒是开始想明晚了。   钟瑾宁敷衍:“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盛熠一秒变委屈脸,哀怨的气息快化成实质。   钟瑾宁故意不理他,洗完澡后去了书房,用平板看最近的电子杂志周刊。   大概知道惹了钟瑾宁生气,盛熠也没像往日那样借着送水果、倒水之类的借口,过来找他挨挨蹭蹭,讨个亲亲,钟瑾宁难得有了一段清净的时间。   虽然和平时相比,显得过于安静了些。   钟瑾宁一边做笔记,一边有几分不习惯地想。   快到睡觉的点,钟瑾宁出了书房,准备回卧室,视线往客厅的方向一转,脚步停顿。   少年没个正形地半躺半坐,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手上拿着横屏的手机,一看就是在打游戏。   在他的身后,有一只充足了气、憨憨傻傻的超大哆啦A梦气球。   钟瑾宁迟疑问:“怎么又把这个气球拿出来了?”   盛熠刚没注意到他出来了,听到声音,一下子坐得规矩又板正,打到一半的游戏也不管了,扔到一边去。   徒留屏幕左下角队友频道一排问号:【盛哥你人呢?网卡了??】   盛熠一本正经道:“哥哥今晚不和我睡,我就把气球拿出来陪我觉觉。”   还觉觉。   钟瑾宁有些手痒,想在自家小男友那张讨好卖乖的脸上狠掐一把。   他似笑非笑地点头:“挺好,要是晚上无聊了,你还能和哆啦A梦玩猜拳。”   盛熠呆滞两秒,发现这招行不通,立刻变了方案,诚恳道:“哥哥你要去睡觉了吧?不用担心我,沙发床比我以前出租屋的床宽,我睡这儿挺好的。”   这所公寓的装修交由给专业的设计公司,进口家具,配置齐全,布艺沙发翻叠出来的床垫宽大又柔软,比起盛熠出租屋那张窄窄的铁架床宽了两倍有余。   钟瑾宁在心里比较完,却觉得不忍。   再怎么说,那也是张沙发。   把小男友领回家,却不让他上床,欺负他听话又老实,赶他去睡沙发……   盛熠又若无其事地道:“对了哥哥,新洗出来的衬衫我都熨好了,挂进衣柜了。”   钟瑾宁道:“啊,谢谢……”   “不用啊,这是我应该做的。”盛熠的眼眸黑亮,语气乖巧,“哥哥,可以帮我关一下客厅的灯吗?”   钟瑾宁微微犹豫,轻应一声。   客厅的阳台已经拉上了窗帘,加上灯一关,黑得不见五指,只有主卧在地板上投出一方明亮的光。   盛熠躺下去,道:“哥哥晚安。”   钟瑾宁艰难道:“……晚安。”   他走回卧室,没忍住,又回头看了眼躺在沙发床上的少年,只看见隐约的轮廓。   瞧着孤零零的,透着股弱小可怜但坚强的气息。   钟瑾宁回到卧室,在床上翻来覆去孤枕难眠,好不容易终于沉入梦乡。   算了,就这一晚,明天还是让小男友回来睡吧……   到了半夜,他睡得晕晕乎乎,感觉床垫被压得往下沉了点,自己也被拉进了一个熟悉又滚烫的怀抱。   钟瑾宁半梦半醒,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本能般地,往少年的怀里靠了靠,伸手回抱。   等到第二天清早,钟瑾宁茫茫然地醒来,望着睡得正香的枕边少年,愣住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盛熠昨晚不是睡沙发吗,什么时候进房间的?   答应了分床睡,结果连半晚上也等不了?   少年的怀抱缠人又炽热,钟瑾宁实在生不起气,只觉得好笑,想了想便也作罢,起床洗漱去公司了。   他在公司的茶水间泡咖啡的时候,接到了盛熠的消息。   【计划失败,我本来打算早上在哥哥醒之前偷偷回客厅的,一不小心睡过头了[可怜]】   钟瑾宁低眸看手机,唇角弯弯,泄出一丝柔软的笑意。   就他那雷打不动的睡眠质量,还想提前醒呢?   发出去的语气却很严肃:【老实交代,昨晚几点进房间的?】   对面规规矩矩地坦白。   【对不起哥哥,我一个人睡不着,凌晨两点进的房间。】   钟瑾宁:【好了,下不为例。】   大概感知到他的态度缓和了,少年的语气又雀跃起来。   【哥哥睡迷糊了,主动往我怀里钻,特别可爱。】   【喜欢哥哥。】   【今晚也想和哥哥一起睡觉。】   又开始没大没小了。   钟瑾宁的脸颊隐隐发热,把手机屏幕反盖在桌面上,决定今晚让小男友继续睡沙发,并且主卧锁门。   盛熠开开心心地发完甜言蜜语,觉得按钟瑾宁对自己的纵容程度,今晚可以进房间睡觉了,还把枕头和薄被给搬了回去。   结果钟瑾宁下班来,两人吃完饭,钟瑾宁只一句:“今晚你还是自己睡。”   盛熠大为震撼:“哥哥,你是不是厌烦我了!不喜欢我了!”   “喜欢你。”钟瑾宁的脸颊微红,“但今晚也要分开睡。”   盛熠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地拖了衣服也洗好了,今天晚上做的晚餐,哥哥也很喜欢,说好吃。   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对?   钟瑾宁道:“我工作的时候,你不能发那些话。”   扰得他工作都分心了,总是在想家里的小男友。   盛熠疑惑:“什么话?”   钟瑾宁慢吞吞道:“就……情话,会影响我。”   “我……”   盛熠恍恍惚惚,不敢相信:“我连情话都不能发?……”   钟瑾宁正经点头。   “好吧。”盛熠委曲求全,忍气吞声,“我听哥哥的。”   钟瑾宁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放轻了声音哄:“今晚我睡沙发,你睡床。”   盛熠沮丧摇头:“不要。哥哥上班很辛苦,需要好好休息,还是我睡沙发吧。”   钟瑾宁差点就想后悔了,但今晚分开睡的话已经说了出来,便镇定地点了点头:“好。”   回卧室的时候,还是狠狠心锁了门。   结果到了半夜,钟瑾宁在睡梦中听到了一点动静,刚刚转醒,就感觉少年伸手抱住了他,还贴上他的唇,极轻地吮了下。   轻轻的一声“啵”,回响在安静的黑暗里。   退开以后,又觉得不够般,还想凑近亲第二次。   钟瑾宁不想装睡了,拿掌心挡住盛熠的唇,无奈道:“我不是锁了门吗?你怎么进来的?”   他明明记得备用钥匙也在主卧的柜子里。   “啊,我把哥哥吵醒了吗?”   半夜偷亲被抓现场,盛熠有几分窘迫,又忍不住带着点得意地解释:“我撬锁进来的,厉害吧?”   钟瑾宁哭笑不得:“你是从哪儿学的这招?”   “这种机械锁很简单的,不用学,自己捣鼓捣鼓就能打开。”   盛熠道:“我小时候被反锁关在房间里,保姆忘了送饭,我饿了就用铁丝开门,下楼去厨房找吃的,吃完再自己回去。”   钟瑾宁心底蓦然一软,问:“为什么要关你在房间?”   “因为我不听话,在学校和人打架。”盛熠道,“所以关在房间里反省。”   钟瑾宁紧张问:“打赢了吗?有没有受伤?”   盛熠道:“打赢了,没受伤。”   钟瑾宁松了口气:“那就好。”   少年在黑暗中抱着他,安静两秒,忽然道:“我不是故意打架的,是那个同学看我的家长会每次都没人来,背地里和其他人说我是没人要的野种。”   盛熠记得打完架,他和同学被生气的老师叫进办公室训话,母亲收到了消息,急匆匆赶来,质问他为什么要打架。   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没有开口说原因。   可在今晚,面前的人明明没问原因,没问谁对谁错,只问他有没有受伤,他就这么轻易地说出了口。   钟瑾宁伸出手,摸了摸盛熠的头,温和的语气带着笑意:“我们盛一这么好,怎么会没人要?我要。”   他的手掌温热柔软,带着慰藉的力量。   盛熠微微仰起脸,蹭了蹭钟瑾宁的掌心,道:“后来我就没去学校了,在家上课,老爷子介入进来,我才去读了高中。那些课程我都学过,太无聊了,所以经常逃课……哥哥,我不敢告诉你,我其实一直都不是什么好学生。”   “不是好学生也没关系。”钟瑾宁道,“是坏学生的盛一,我也很喜欢。”   盛熠的胸口有点热,收紧了抱住钟瑾宁腰身的手臂,哑声唤:“哥哥……”   好喜欢你。   钟瑾宁微微低下头,鼻尖蹭了蹭盛熠的鼻尖。   柔软的唇瓣似春日花瓣,带着清新的香气,轻轻贴上少年。   含吮轻蹭,辗转厮磨,动作温柔且轻缓,传递着怜爱的情绪。   盛熠渐渐被转移了注意力,张开唇,做出了回应。   缠绵的舌尖搅弄出细碎的水声,暧昧但不激烈,在这样黑暗中相互依偎的时刻,显出几分温情。   一吻结束,钟瑾宁的气息凌乱,将额头轻轻地抵在盛熠的额头上,温声问:“这周末我要回姥姥家一趟,你想和我一起回去吗?”   盛熠一怔,竟有些手足无措,语气磕巴:“我、我可以吗?”   甚至带着受宠若惊般的惶恐。   “可以啊,就当和我一起换个地方玩。”钟瑾宁笑道,“我姥姥喜欢热闹,见到你肯定会很开心。我带你回去摘最新鲜的桑葚,比上次带给你的还好吃。”   盛熠的唇角上扬,期待起来:“好啊。”   话是这么说,但临到了要出发的前一天晚上,盛熠依旧显得惴惴不安,在衣柜里来回地扫视,确定完明天要穿的衣服,又纠结上了周末两天该穿什么。   钟瑾宁特意请了周五的假,想带盛熠好好玩周末两天,拉了一个行李箱出来装两人的东西。   他装完必要的洗漱用品,进了卧室,就看见盛熠拿着衣服在自己的身上比来比去。   盛熠神色苦恼,见钟瑾宁进来了,赶紧问:“哥哥,黑色的这件上面有个骷髅头,姥姥看了,会不会对我印象不好?”   钟瑾宁道:“不会的吧,这个骷髅头不吓人,画得挺艺术的。我姥爷生前的时候也喜欢画画,画得比这还抽象呢。”   盛熠想了想,还是把那件放了回去,眉头紧锁,转而拿出了另一件出来。   上面有破洞,下摆有吊儿郎当的几条银链,看起来更加不良少年。   盛熠绷着脸,又重新拿了一件,浑身的气压愈发地低沉。   “还是我帮你挑吧。”钟瑾宁忍着笑,“我怕到了明天早上,你还挑不出来。”   盛熠眼睛一亮:“也是。哥哥你肯定知道姥姥喜欢什么。”   钟瑾宁嗯嗯两声,催着少年去洗澡。   盛熠彻底放下心来,乖乖地去了浴室。   钟瑾宁拿了几件,和着自己的衣服一起装进了行李箱。   盛熠洗完澡出来,行李箱已经收拾完毕,拉上拉链,连同几个礼品盒提前放置在了玄关。   “哥哥,你收拾好了吗?”盛熠惊讶,“我本来还想看看你帮我选的什么衣服。”   钟瑾宁刚随手替盛熠拿的两套衣服裤子,根本没看是什么,镇定道:“没关系,你明天就知道了。”   盛熠不疑有他:“好。”   钟瑾宁又有些担心:“车程比较远,你明天七点能起来吗?”   他本来打算往后推出发的时间,想让行程轻松些,但是盛熠听了却说不用。   盛熠重重点头:“我能醒的。”   左右请了假,钟瑾宁觉得要是盛熠早上没醒,迟一点回去也没什么,笑道:“行。”   因为次日要早起,两人提前洗漱上床。   钟瑾宁闭上眼,准备睡觉。   “哥哥。”   盛熠突然叫了他一声,有点犹豫地问:“姥姥真的会喜欢我吗?……”   少年没说出的疑问还有很多。   会不会觉得他的年龄太小,不成熟、不稳重,不够好?   会不会觉得他们两人不适合在一起?   钟瑾宁睁开眼,借着黯淡的光线,看见了少年眸底涌动的忐忑不安。   他知道原因。   是因为重视他,所以也重视他的家人,慎之又慎,怕留下一分一毫的不好的印象。   钟瑾宁的心尖像有一支羽毛扫过,变得酥麻柔软。   他问:“相信我说的话吗?”   盛熠毫不犹豫道:“我信。”   钟瑾宁笑起来,凑过去,在少年的唇角轻轻落下一个吻,声线温柔又坚定。   “那我保证,我姥姥见到你第一眼,就会很喜欢你。”    第34章   七点的闹钟准时响起,钟瑾宁的长睫颤了下,睁开眼,却发现隔壁床位是空的,摸上去也没什么温度。   他关了闹钟,坐起来,有点茫然地环顾一周,下床出了卧室。   餐厅的灯开着,却依旧没见人影。   公寓的房门从外面被打开,少年进来了,扣着鸭舌帽,穿着件黑t和长裤,手上拿着杯咖啡。   他抬眼看见穿着睡衣的钟瑾宁,笑道:“哥哥,你醒啦。”   “你去哪儿了?”钟瑾宁诧异问。   盛熠道:“睡不着,就去了便利店一趟。”   又怕钟瑾宁误会自己任性乱跑,补道:“我留了便利贴,还给哥哥发了消息。”   钟瑾宁起来就出来找人了,没注意床头,也没看自己的手机。   他不在意盛熠自己下楼的事,注意力都在少年的那句睡不着上,视线扫过盛熠下眼睑的淡淡阴翳,迟疑问:“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盛熠的眸光躲避似的微闪,道:“睡了会儿。”   他实在紧张,怕自己翻来覆去会影响觉轻的钟瑾宁,还担心睡着以后醒不来,会耽搁出行的时间。   就算他知道自己睡着了,钟瑾宁肯定也会等他,但觉得要是迟到了,说不定会给姥姥留下坏印象。   思来想去,索性不睡了,下楼去附近转了圈。   他掐着点回来,在便利店给自己买了无糖燕麦酸奶,还给钟瑾宁带了一杯咖啡。   钟瑾宁走来几步,先去摸了摸少年露出来的修长手臂——小麦色的肌肤带着外面的凉气,但还是温热的。   盛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哥哥,我不冷。”   钟瑾宁微微仰头看他,认真道:“下次半夜出门,加件外套知道吗?”   盛熠乖乖点头:“我错了,下次一定加外套。”   又把咖啡递给钟瑾宁,道:“哥哥,咖啡。”   是他平常喝的冰美式。   钟瑾宁的唇角上扬,接过来:“谢谢。”   两人前一天晚上准备了三明治作为早餐,很快吃完,收拾完准备出门。   盛熠推行李箱拿礼品盒,钟瑾宁特意多拿了一条薄毛毯。   这次的路途遥远,下了高速后,还要在乡间小路开半个多小时,所以是钟瑾宁开车。   他坐上驾驶位后,将毛毯递给副驾的盛熠:“开挺远的,你把座位放下来,睡会儿吧。”   盛熠道:“哥哥不用我陪着说话吗?”   钟瑾宁笑道:“不用。我以前都是一个人开车回去的,这次还喝了你带的咖啡,不困,放心吧。”   盛熠还有些犹豫,但钟瑾宁哄了句听话,他便抱着毯子躺了下去,拿鸭舌帽盖了脸。   车内的空调温度舒适,流淌着淙淙流水似的轻音乐。   钟瑾宁的开车风格一向很稳,加上这条路已经开过无数回,称得上驾轻就熟,盛熠本以为自己不会睡着,没想到刚躺下去,闭上眼就沉进了安稳的梦乡。   下高速的时候,车辆降速,等待前面几辆车通过收费站。   钟瑾宁在间隙里看了旁边一眼。   少年的帽子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歪着头,呼吸平稳,睡得很熟,搭着的薄绒毯变得皱巴,半条胳膊露在外面。   钟瑾宁的眸底漾开笑意,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的头发。   以前的盛熠是偏美式前刺的发型,碎发凌乱,两侧剃薄,怎么看怎么桀骜,带着浑劲儿。   自从知道了周末要跟着他回去看姥姥,盛熠去新做了发型,黑发蓬松柔软,乖乖垂落在额角,妄图遮一遮太过锋利的眉眼。   他改了发型,一刻也等不及,发照片给还在上班的钟瑾宁,问:【哥哥,我的新发型好看吗?】   那时候的钟瑾宁在开会,顺手点开了照片,真没看出来有什么变化,沉默两秒,违心地夸:【好看。】   盛熠期待问:【哥哥觉得哪儿变好看了?】   钟瑾宁默默关了手机。   当晚回家,钟瑾宁就被少年拉进了卫生间,好好学习了一通前后发型的不同之处。   现在到了车上睡了一觉,少年的头发睡得乱蓬蓬的,支棱卷翘,看不出半分精心打理过的模样。   后面的车辆忽然滴了一声。   钟瑾宁抬头看去,发现前面的车已经空了,发动车辆,往前驶去。   盛熠被这一声鸣笛给叫醒了,睡眼惺忪地坐起来,问:“哥哥,我们快到了吗?”   “还有半小时。”钟瑾宁的声线带着安抚,“你再睡会儿吧。”   盛熠打了个哈欠:“不睡了。哥哥你开车累不累?要喝水吗?”   “不累,现在不喝。”钟瑾宁道,“我小时候喜欢吃姥姥煮的糖水蛋,长大了每次回去,姥姥都会给我提前煮上一碗。我等着回去喝糖水蛋。”   盛熠问:“糖水蛋是什么?”   钟瑾宁道:“红枣和红糖一起煮荷包蛋,我姥姥煮的是溏心的荷包蛋,很好吃。”   又问:“盛一,你要不要理一理你的头发?”   盛熠疑惑:“啊?”   他打开副驾座位前方的遮阳板,从上面的镜子看到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发型,目露呆滞。   半边脸上,甚至还有压出来的红印。   少年拿手扒拉几下,发现毫无作用,手忙脚乱的,拿了矿泉水和纸巾,试图用打湿的纸顺一顺自己乱飞的头发。   钟瑾宁在旁边笑出了声。   “哥哥。”盛熠的耳尖臊红,转头抗议,“你怎么还嘲笑我?”   钟瑾宁正色:“不是嘲笑,是觉得你可爱。”   “我才不可爱……”   盛熠一阵折腾,发现实在挽救不回来了,低声叹气,语气隐隐绝望:“就这样吧。”   钟瑾宁忍着笑意,不敢出声伤害到他现在敏感脆弱的神经,只觉得自家小男友无论是什么发型,都很可爱。   车辆开在乡间小路上,道路很窄,两边都是大片大片的绿色田野,远处是青山蓝天,还有鸟雀飞过。   盛熠降下车窗,迎面而来的是舒适凉爽的清风,似是昨晚刚下过雨。空气里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   他问:“哥哥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是。”钟瑾宁道,“我跟着姥姥长大,在这附近读了小学和初中,然后去市里读了高中,那时候也是每半个月回来一趟看姥姥。”   车辆很快开到了一处小院子外,木栅栏做的门关着,门口两侧的无尽夏开得团团簇簇,好似粉紫的云雾。   钟瑾宁往里面看了眼,随意道:“今天没什么车,我开的比平时快,姥姥这会儿估计在地里做活,还没回来。我们先进去吧。”   盛熠嗯了声,却一动不动。   钟瑾宁松开安全带,转头看去,注意到了少年格外紧绷的神情,无奈地问:“怎么这么紧张啊?我带你见的是我姥姥,不是狼外婆,不吃人的。”   盛熠低声道:“我没什么和长辈打交道的经验,怕说错话。”   钟瑾宁伸出手,摸摸少年的脸,道:“你要是怕说错话,不知道该接什么的时候,你就看我,我来接话。”   “姥姥会不会觉得我没礼貌?”   “不会。”钟瑾宁哄,“不要担心没有发生的事情。而且我给姥姥说的是带个小朋友来见她,你要是不自在,就当是我的朋友,过来玩一趟,别想那么多。”   盛熠固执道:“我不是小朋友,也不是朋友,是哥哥的男朋友。”   钟瑾宁笑着道:“是、是。”   盛熠的手掌轻轻覆盖住钟瑾宁的手背,用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眼眸祈求地望着他。   好吧。   钟瑾宁对这样的渴求眼神再熟悉不过,心软成一滩,倾身探过中控台,贴上盛熠的唇角,亲了亲。   两人的鼻尖近乎相抵,温热的呼吸缠绵着。   盛熠微微偏过头,也啄吻了下,声音低哑,透着依赖和痴迷:“哥哥……”   外面突然传来哎呀一声。   钟瑾宁一怔,视线转去,脸颊噌一下红了,立刻收了手,坐回去。   姥姥站在路边,带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笑眯眯的,手上正捂着小姑娘的眼睛。   小姑娘呜呜抗议:“钟姥姥,你不是说宁宁哥哥今天回来吗!为什么不让我看!”   盛熠也被吓了一大跳,朝外面看去。   姥姥放开了遮住小女孩眼睛的手,道:“好了,现在小孩子可以看了。”   小女孩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孙女,叫云云,六七岁,性子活泼,平时逢年过节回来探望老人,喜欢找钟瑾宁这个漂亮哥哥玩,这次暑假也回来了。   “宁宁哥哥!”云云蹿过来,扒着车边,兴奋得就差把脑袋探进来,“你带回来的这个小哥哥好帅!”   姥姥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云云先回家好不好?宁宁哥哥刚回来,要先和姥姥说话。”   “好哦。”   云云懂事地点点头,一个人跑向了远处的另一处小院子。   钟瑾宁窘迫地喊了声:“姥姥。”   盛熠如梦初醒,跟着喊,只是语气磕磕绊绊的,像刚学会说话似的,赶紧下了车,站在姥姥的面前。   姥姥满头银发挽作发髻,只用一根木钗,眉目柔和,眼尾刻着风霜的细细痕迹,穿着件兰色唐装,气质温润,依稀可以见年轻时的漂亮模样。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盛熠,语气隐隐惊喜:“你就是瑾宁说要带回来给我看的小朋友吧?好、好,长得可真俊呐。”   少年眉眼俊逸桀骜,身形修长挺拔,穿着涂鸦T恤和破洞长裤,看起来特别朝气,却紧张得手足无措,额头都在冒汗,道:“姥姥,您一看年轻的时候就很漂亮。”   又暗骂自己,这说的是什么话?   姥姥却笑起来,语气骄傲:“那是。我家那口子从城里下乡,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看直眼,走不动道了,追了我整整三年。”   钟瑾宁从另一边下了车,转过来,介绍:“姥姥,这是盛熠,熠熠闪光的熠,可以叫他盛一。”   又连忙道:“姥姥,您先进去吧。我和盛一去拿给您带的东西。”   “怎么又带了东西回来?东西先别急,放车上不会跑。”姥姥嗔怪,“你们先进屋,桌上放着两碗糖水蛋呢,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盛熠的心脏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傻傻地问:“我也有吗?”   姥姥道:“那当然了。在我们这儿,回家的孩子就得先吃一碗糖水蛋,还得放两个蛋,团团圆圆,好事成双。”   又语含深意,慢悠悠道:“也有其他的寓意,女婿第一次正式上门来,进屋也得吃糖水蛋。”   盛熠呆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钟瑾宁被说得脸上冒热气:“姥姥,您是在打趣他,还是打趣我啊?”   姥姥无辜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不是说的领个小朋友回来给我认识吗?”   钟瑾宁不打自招,哑了口。   姥姥的脸上带着笑意,一手牵一个,道:“好啦,回家啦——” 第35章   院子里的木架爬满了葡萄藤,叶片翠绿,掩映着一串串紫宝石似的葡萄,空中浮动着清新的果香。   姥姥笑道:“你们来得正好,葡萄熟啦,前几天我尝了一颗还带着酸,昨天就一点酸味儿都没有了。”   钟瑾宁赶紧道:“姥姥,你血糖高,葡萄的含糖量也高,一天不能吃太多。”   “诶、诶。”姥姥也不生气,应,“知道啦。”   两层的小洋房明显翻新过,墙面贴着雪白的瓷砖。   走进去,客厅宽敞又亮堂,餐桌上铺着碎花桌布,摆着两碗糖水蛋。   钟瑾宁开了几小时的车,肚子里的三明治早消化完了,一进来就觉得饿了,和盛熠去洗了手,一起坐在桌前。   姥姥就坐他们俩对面,拿了一篮子四季豆,乐呵呵地摘丝。   盛熠还是第一次吃糖水蛋,拿筷子搅了搅,捞起里面的荷包蛋,小心地咬了一口。   滑嫩的蛋白仿佛被红枣糖水浸透,染上了甜,溏心的蛋黄糯糯的,流着汁。   姥姥眉眼弯弯,问:“吃得惯吗?”   “吃得惯。”盛熠胡乱咀嚼,咽下嘴里的半颗蛋,急急忙忙回,“好吃。”   姥姥急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钟瑾宁知道盛熠紧张,转了话题问:“姥姥,我以为这时候你在地里干活呢。”   “你说今天要回来,我昨天就把地里的活提前弄完了,今早上起来摘了菜,就和云云在后山上转了转,远远的就看到了你的车,就下来了。”   姥姥的视线变得意味深长,钟瑾宁又想起车里发生的事,轻咳一声,低头吃第二颗荷包蛋。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盛熠就快吃完了,端起碗,糖水也呼噜呼噜地下肚。   姥姥呆住:“年轻人,就是胃口好啊。”   盛熠的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是姥姥做的糖水蛋太好吃了。”   “这孩子长得又俊,嘴又甜。”姥姥看向钟瑾宁,稀奇问,“瑾宁,你在哪儿认识的小一?”   盛熠听到这称呼,愣了愣。   钟瑾宁微微笑着:“以前见过面,最近在酒吧又遇到了。盛一玩乐队,是个鼓手。”   盛熠的心脏突突一跳,有些不安,担心姥姥对【酒吧】【乐队】这些词感官不好。   哪想到姥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四季豆也放了下来,不剥了:“真的?那你们有没有出过什么歌?”   盛熠点头:“有的。”.欲.言.又.止.   他见姥姥对乐队感兴趣,从手机里调出方块乐队的原创歌曲,涉及到熟悉的领域,渐渐变得放松。   两个人讨论得热火朝天,钟瑾宁把自己的那碗糖水蛋慢慢吃完了,收碗准备去洗,盛熠的视角余光瞥见了,伸了手想接过去,被钟瑾宁给按住了。   “我来吧,你和姥姥聊。”钟瑾宁笑道,“姥姥平时就喜欢听歌,正好有人陪她聊音乐。”   他将两个碗拿进厨房洗了,见灶上烧着火,掀开锅盖一看,里面炖着咕咚咕咚的乌骨鸡汤,热汽扑面而来。   厨房里的菜板上还放着几把沾着泥土的新鲜青芥兰,钟瑾宁顺手把菜给摘了,洗干净沥水。   姥姥带着一篮子豆角进来了,哎哟一声:“瑾宁你别动,我来,你出去陪小一玩吧。”   钟瑾宁应了声,道:“姥姥,您等会儿做菜的时候别放辣椒,盛一吃不了辣。”   姥姥道:“好,我记住啦。”   钟瑾宁正要出去,又想起来问:“姥姥,你觉得盛一长得帅吗?”   “帅!”   姥姥的脸上笑开了花,乐得合不拢嘴:“个子又高,模样可俊,像个电影明星似的,让人看第一眼就心里喜欢!”   钟瑾宁笑了笑,道:“嗯,我也是,看他就觉得心里喜欢。”   姥姥忍不住调侃:“你妈早恋,高中就谈上了。你倒好,从小到大就像没开过情窍。我还担心你这辈子都不会带人回来给我看呢,没想到让我给等到了。”   钟瑾宁被打趣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姥姥,我去找盛一。”就出了厨房。   他在客厅却没看见盛熠,心中一动,往外面望去,看见院门开着。   钟瑾宁出了院子。   盛熠打开了车的后备箱,正在拿里面的行李箱,听到动静回了头,喊:“哥哥。”   钟瑾宁走过去,搭了把手,问:“和姥姥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盛熠道,“姥姥听的歌类型还挺丰富,还问我有没有看过一个说唱综艺。”   钟瑾宁笑道:“姥姥给我说过,她年轻的时候喜欢用收音机听猫王和披头士,追过小虎队,以前喜欢让我帮忙充视频会员,她要用平板追选秀节目。”   他的语气又变得婉惜:“但现在姥姥的眼睛不太行了,看电视只看半小时新闻。”   盛熠轻轻地拉住钟瑾宁的手,安慰似的,手指捏了捏。   他道:“刚我给姥姥看我们乐队的演出视频,姥姥挺喜欢的。等乐队出了专辑,我也送一张给姥姥。”   “好啊,姥姥收到专辑肯定会开心的。”   钟瑾宁注视着眼前的少年,眸底晕开笑意,忽然问:“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姥爷追了我姥姥三年才追上吗?”   盛熠不明白钟瑾宁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但也顺着问:“为什么?”   “姥姥喜欢酷酷的帅哥那一挂,觉得我姥爷长得太周正太老实了,所以被追了三年才肯松口。”   钟瑾宁翘着唇角:“姥姥还给我说,当初我爸妈是高中同学,自由恋爱,我妈把我爸领回家的时候,她觉得我爸长得也不行,气得晚上吃不下饭。”   盛熠乐了:“原来姥姥是个颜控啊。”   “是。我妈告诉我,当初她待产的时候,我姥姥天天求神拜佛,要孩子长相一定得随妈不能随爸。”   钟瑾宁望着他,眸光微微闪动,道:“等我长大了,我姥姥告诉我,要是我找的对象长得不好看,就别带回来给她看了,她怕自己心梗。”   盛熠愣了愣。   钟瑾宁道:“刚刚在厨房,姥姥夸你长得特别帅。”   盛熠晕乎乎的:“姥姥觉得我帅?……所以,这是、是认同我的意思吗?”   钟瑾宁笑着没说话,拉着行李箱往里走。   盛熠追了两步,发现车后备箱还有几个礼品盒没拿下来,折回去拿了礼品盒,把车门关好了,追进了院子里。   钟瑾宁住的房间也在一楼,平日里都有在打扫,昨晚姥姥还给换了新的床单被套。   他把行李箱放平打开,拿出两人的衣服,刚放进衣柜,盛熠就追进来了。   少年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因为跑了几步,呼吸变得急促。   “哥哥,你欺负我。”   钟瑾宁拍拍盛熠环在腰身上的手臂,示意他松开几分。   又转过身,微微仰头,眸色柔和,注视着圈抱着自己的少年,问:“我怎么欺负你了?”   盛熠道:“我刚问你话,你都不搭理我,你就是想看我着急的样子。”   钟瑾宁坦然点头:“嗯。”   逗小男友,挺好玩的。   盛熠气不过,低头轻咬了下钟瑾宁的唇泄愤,怕咬疼似的,又亲了亲。   钟瑾宁的耳尖微红:“门没关。”   “姥姥在厨房里切豆角,不会过来的。”盛熠的身后仿佛有无形的毛绒绒尾巴在摇晃,“哥哥你快说啊,姥姥是不是很满意我?”   “觉得你长得帅,怎么就变成很满意你了?”   钟瑾宁掐掐小男友的脸。   奇怪,没有变厚啊。   盛熠一秒垮脸。   “我姥姥对你满不满意我不知道。”钟瑾宁又哄,“但是我知道我喜欢你、满意你。”   盛熠用鼻尖蹭他,声音黏黏糊糊:“我也喜欢哥哥,最钟意、最满意,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少年的心意总是热烈又坦诚,像不会熄灭的火焰。   钟瑾宁的心口被永远这个词烫了下,热乎乎的,道:“好了,我先把行李箱收拾出来。”   盛熠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臂,张望了下房间,问:“哥哥,我们晚上要睡一起吗?会不会不太好?”   钟瑾宁欲言又止:“分开睡才奇怪吧。”   他犹豫了瞬,委婉提醒:“这张木床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在睡,翻个身,床就会嘎吱嘎吱的响。这边的墙隔音不太好,我们睡在一起的时候,你规矩一点。”   盛熠目露无辜:“我很规矩啊。”   钟瑾宁带着点无奈看他:“你知道你早上的时候会压着我顶吗?”   “我会吗?”盛熠震惊。   钟瑾宁面无表情:“你会。”   盛熠讪讪道:“我没什么印象,那可能是我的生理本能?”   钟瑾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盛熠老实了,立刻发誓:“住这儿我肯定规矩,不闹你。”   又觉得委屈。   这也不能怪他,抱着香香的哥哥,这谁忍得住?   盛熠抱着钟瑾宁,燥热的心思又有些蠢蠢欲动,低声道:“哥哥,我们一周都没有……”   钟瑾宁警惕地望他:“在姥姥这儿绝对不行。”   “我知道的。”   盛熠讨好地亲亲钟瑾宁的唇角:“周天晚上行吗?我知道哥哥第二天要上班,我会克制住的,就做两次。”   两人都在血气方刚的年龄,加上开荤不久,憋一周已经很难得了。   钟瑾宁也有几分意动,但又觉得为难:“我开车回去很会累,只会想睡觉。”   “回去的路我开。”盛熠急切道,“哥哥你在车上休息就行。”   钟瑾宁想问他——你开了三小时的车,还能有这么好的精力?   转念一想,沉默了。   是的。   他有。   钟瑾宁动摇两秒,对着盛熠亮闪闪的眼眸,实在扛不住,点了头:“只能两次,不能再多了。” 第36章   他松口答应,盛熠的唇角扬了起来,又想来亲钟瑾宁。   钟瑾宁拿手挡住,有点害臊:“好了放开,该收拾东西了。”   盛熠恋恋不舍地放开人:“好吧。”   钟瑾宁道:“你困不困?要不再睡会儿,等姥姥做好饭了,我叫你起来。”   盛熠道:“没事哥哥,我不困。”   钟瑾宁想了想:“那吃完饭再睡吧,我陪你睡。”   盛熠没有午睡的习惯,听到前半句刚想说不用,又险险刹车,点头道:“好啊好啊。”   两人把带过来的行李收拾好,盛熠去了一趟厨房,想给姥姥打下手,结果被毫不客气地被轰了出来。   钟瑾宁早猜到了这个结果,忍着笑等在外面,牵住盛熠的手,问:“去看小兔子吗?”   盛熠的眼睛亮起来,点头:“看。”   后院用栅栏围了一块菜圃,角落里有个木头屋檐和铁网门做成的小房子,两只小兔子像两团雪,正啃着鲜绿的青叶。   钟瑾宁把门打开,立刻有只兔子蹦了出来。   “我小时候跟着姥姥赶集市,看到有人在卖兔子怎么都走不动路,姥姥就给我买了两只。”   钟瑾宁蹲下身,摸摸兔子脑袋,语气含笑:“我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兔子,给它们喂草。”   盛熠好奇问:“这还是哥哥小时候养的那两只吗?”   钟瑾宁嘘一声,神秘道:“我上初中的时候,兔子就被姥姥换过啦。姥姥怕我伤心不告诉我,结果我有一天放学回来,发现两只兔兔下了一窝的小兔崽,去问姥姥我们当时买的不是两只雌性吗,姥姥坚持说我以前记错了。”   盛熠的肩头抖动,闷闷地笑:“你当时被骗过去了吗?”   “没有,因为我记性很好。”钟瑾宁道,“不过我没揭穿姥姥,我知道姥姥是怕我伤心。”   盛熠一本正经:“我们宁宁同学是好孩子。”   钟瑾宁忍不住轻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两人逗了小兔子一会儿,厨房里传来姥姥喜气洋洋的声音。   “吃饭咯——”   钟瑾宁扬声应了,拉着盛熠回去洗手吃饭。   乌骨鸡汤、笋干炒腊肉,蒜蓉芥兰和丝瓜炒蛋摆上了桌,让人食欲大开,竹甑子里的大米饭粒粒晶莹,冒着蒸腾的热气。   乡野里的蔬菜最是新鲜,怎么做都爽口鲜嫩,腊肉是姥姥自己晒的,肥瘦均匀,切得薄薄的,带着柴火烟熏味,和笋干在大锅一炒,笋干浸入了油脂,又鲜又香。   姥姥给他们盛的米饭是堆尖尖的两碗,钟瑾宁这碗刚吃了个尖,盛熠那碗就下去了一半。   盛熠猛夸:“姥姥,你做饭怎么这么好吃!”   姥姥乐道:“我就是随便做做,吃得惯就好。”   姥姥吃得少,光给他们俩夹菜去了,以前只有钟瑾宁在,不忍拂了姥姥的心意,总把自己吃到撑,现在有了盛熠,钟瑾宁的压力骤然减轻。   甚至姥姥端着汤碗去厨房里添鸡汤的时候,盛熠飞快地把钟瑾宁吃不下的半碗饭给倒自己碗里了。   姥姥出来以后,还夸钟瑾宁今天的胃口也变好了。   吃完饭,盛熠主动穿上小碎花围裙去洗碗。   姥姥拉着钟瑾宁在外面笑眯眯地念叨:“我发现了,小一这孩子喜欢大口刨饭,胃口好,吃得又快又急,跟你是反着来的,你啊,就跟兔子吃草似的,一根蔬菜能吃上半天。”   “怎么扯上我了?”   钟瑾宁有几分羞赧,又开心姥姥喜欢盛熠:“平时盛一吃饭没像今天这么快,是真觉得姥姥做饭好吃,不过他的胃口是挺好的。”   姥姥道:“小一年纪小,还在长身体吧?”   钟瑾宁喃喃:“那还是,别长了吧……”   身高再长一截,还成。   有些地方,可千万不能再长了。   钟瑾宁哄了外婆去午睡,进了厨房和盛熠一起收拾。   收拾完,两人回卧室睡午觉。   房间不大,家具布置得也简单,书桌上也铺着一层碎花桌布,墙上贴满了奖状。   钟瑾宁拉了窗帘,转过头,看到盛熠正抬头望着那些快褪色的金红奖状。   盛熠饶有兴致地念:“钟瑾宁小朋友,遵守纪律、表现优异,恭喜你被评为,乖乖宝贝——”   钟瑾宁几步过去,捂他的嘴,耳根都红透了:“你睡不睡?不睡就自己去院子里和兔兔玩。”   盛熠露出的一双黑色眼眸满是促狭笑意,怕真把人给惹恼了,抓着钟瑾宁的手腕拉下来,讨好道:“睡的。”   没忍住,又说了句:“和乖乖宝贝一起睡。”   钟瑾宁气笑了,掐他的脸:“谁是乖乖宝贝?”   盛熠一秒老实,含糊不清地回:“我是哥哥的乖乖宝贝。”   两人闹够了,躺在床上。   这里的床比公寓里的要小,两个人躺在一起是勉强翻身的程度,但盛熠没觉得半分不好,乐颠颠地把钟瑾宁揽进自己怀里。   钟瑾宁早起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本就有些累,回来以后精神放松,吃饱喝足后,此刻不禁犯了困。   他靠在少年熟悉的怀抱里,慢慢道:“我小时候很安静,不爱说话,只喜欢坐着看书,所以拿的奖状是乖乖宝贝和优秀宝贝,老师还找过姥姥,让姥姥带我去医院,看我是不是自闭症……”   盛熠愣了愣:“姥姥带你去看了医生吗?”   钟瑾宁的唇角上扬:“没有。姥姥私下问我为什么不和同学们玩,我说觉得同学们太笨太吵,还不如兔兔好玩,所以不想和他们说话。姥姥就说——啊,没事,那我们就不和他们玩了。”   盛熠道:“姥姥真好。”   “是,姥姥从来不逼我做不喜欢的事,是我重要的家人……我很开心,姥姥也喜欢你……”   钟瑾宁的长睫轻轻垂落,声音渐低,睡着了。   房间拉着薄荷绿的窗帘,透出隐约的亮光。   盛熠在车上睡了俩小时,平时没有午睡的习惯,根本不困,只想要这样抱着钟瑾宁。   他的视线蕴着眷恋,长久地停留在钟瑾宁的脸上。   钟瑾宁靠在他的怀里,面容雪白,莹润细腻得像羊脂玉,在光里呈现着微微透明的质感,一点红痣缀在眼尾,叫玉观音似的眉眼多了几分绮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钟瑾宁说这里是他从小住到大的房间,盛熠总觉得这里也香香的,让人心生欢喜。   床单被套干净整洁,被姥姥提前在院子里晒过,带着暖烘烘的气息。   盛熠微微低头,伏在钟瑾宁的颈间轻轻地嗅了嗅,闻到了钟瑾宁身上的淡淡香气。   是一种从温热肌肤里透出来的,艾叶般的清新幽香。   很好闻。   盛熠心脏暖暖热热的,抱紧钟瑾宁,也闭上了眼。   钟瑾宁这一觉睡得很沉,隐隐约约听到客厅传来的聊天声,慢慢醒来,发现床边空了。   他起了床,打开房间门,外面的交谈声变得更清晰了些,景象也随着光亮映入眼帘。   少年和姥姥坐在一起,在边吃葡萄边聊天,桌面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相册。   “瑾宁第一次参加数学竞赛的时候,作为最小年龄的参赛者拿了金奖,还登上了报纸,这是我剪下来的报道,看这照片上小脸蛋严肃的,可爱吧?”   “可爱!”盛熠举起手机,“姥姥,我能拍一张吗?”   “拍吧拍吧。啊,瑾宁醒了?快来吃葡萄。”   姥姥注意到呆站在门口的钟瑾宁,笑呵呵地朝他招手。   钟瑾宁卡住:“姥姥,您怎么把相册拿出来了?”   姥姥不解:“你小时候这么可爱,给小一看看怎么啦?”   钟瑾宁的脸上升温,不好明说。   他作为年长的那一方恋人,需要一点威严的脸面在的。   姥姥怎么拆他台啊?   盛熠知道钟瑾宁在想什么,脸上根本收不住笑,转了话题:“哥哥,葡萄很甜,快来尝尝。”   钟瑾宁走过来,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尝了几颗甜葡萄,问:“姥姥,后山还有桑葚吗?”   “往里走走还有,没人摘呢,最近蚊虫多,你们要是想摘桑葚玩,记得喷点花露水。”   姥姥道:“桃啊、杏啊,李子都有,就是长得奇形怪状,你们尝一尝再摘,有些酸着呢。”   钟瑾宁应了声好。   到了要出发的时候,隔壁的云云跑来找他们玩了,也想一起去。   两人带着个小姑娘出发了,云云喜欢钟瑾宁,牵着他不松手,一口一个宁宁哥哥,叫得特别甜。   后山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溪边是各种各样的花树和野果子树。   绿色的繁盛枝条沉沉地压在水面上,红色和紫色桑葚鲜亮饱满。   他们带着竹篮子,钟瑾宁和盛熠摘桑葚,云云在附近摘野花。   小姑娘兴奋得脸颊红扑扑的,抱着一大捧五颜六色的野花跑回来:“宁宁哥哥,送给你!”   钟瑾宁接过来,笑着道:“谢谢。”   云云笑得羞涩,仰头问:“宁宁哥哥,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哥哥,等我长大了,你能当我的新娘吗?”   旁边的盛熠脸臭臭的:“不可以,哥哥是我的新娘。”   钟瑾宁轻咳一声,有些尴尬:“云云,哥哥是男孩子,不能当新娘的。”   云云迷茫:“宁宁哥哥不能当我的新娘,但是可以当一一哥哥的新娘子吗?”   盛熠认真地点头。   云云遗憾道:“好吧。没关系,我还有三个男朋友,他们都愿意长大以后当我的新娘。”   钟瑾宁哭笑不得,怕人小鬼大的云云又提起什么新郎新娘的话题,带着他们去找野菜和野果子。   盛熠捡到一根荆条木树枝,底部螺旋弯曲,上部微尖,长度适中,握在手中像根魔杖,简直爱不释手。   少年的嘴里叽哩咕噜几声,魔杖在半空乱划,最后对准钟瑾宁,道:“哥哥,你中了我的诅咒魔法。”   钟瑾宁配合问:“什么魔法?”   盛熠深沉道:“只喜欢我的魔法。”   幼稚小朋友。   钟瑾宁这样想着,却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正正经经地回:“啊,怪不得我的心里想的全是你。”   盛熠的唇角扬起弧度,想过来亲他,云云在远处被虫子吓到了,吱儿哇乱叫地冲过来,一头撞进钟瑾宁的怀里。   少年的脸黑了下来,叫钟瑾宁乐不可支地笑。   落日的时候,霞光万丈,从山上往下看去,可以看到零零散散的房子坐落在田野间,升起袅袅炊烟。   他们下了山,云云的竹篮子不仅装着野果子,还装着溪水边捡的漂亮石头,羊角辫都玩散了,和他们作了别,跑回不远处的家,要去和家里人炫耀战利品。   姥姥坐在院门口的摇摇椅上,边打着蒲扇摇晃着椅子,边等他们回来。   “回来啦?饭还有一会儿才好。”姥姥看到盛熠手里的树枝,稀奇道,“小一捡了根树枝啊。”   盛熠道:“姥姥,这是我的魔杖。”   “好、好,魔杖。”姥姥乐道,“要不要姥姥帮你刷层清漆?你的魔杖就可以用很多年了。”   盛熠惊喜应下:“好啊,谢谢姥姥。”   吃完晚饭后,姥姥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借着头顶的灯光和屋外的月色,用砂纸把树枝去皮,细细地打磨到表面光滑,等着明天晒干以后再上清漆。   钟瑾宁检查了姥姥的药盒,和着盛熠一起剪药片,重新分后面半个月的药。   姥姥早中晚的药量不同,提前分好,姥姥就可以按格子拿药,避免忘吃漏吃。   夜色渐深,繁星点点,如钻石闪烁。   钟瑾宁洗了个澡,有点困了,见厨房亮着灯,进去一看,姥姥在泡明天早上打算煮的杂粮豆子。   “姥姥,还不睡吗?”   姥姥道:“姥姥上年纪啦,觉少,找点事情做。你要是困了就去睡吧,不用管我。”   又问:“小一呢?”   钟瑾宁道:“他在洗澡。”   姥姥想起什么,问:“我刚看了你们带的东西了,茶具和陈皮是小一买的?”   钟瑾宁嗯一声,唇角微勾,道:“他听我说起过您喜欢喝茶,就买了一套茶具,还说陈皮理气健脾,泡水喝也对身体好。盛一都没和我提前商量这事,我下班回去,才知道他都买好了。”   又问:“您看了吗,喜欢吗?”   装茶具的盒子包装精美,沉甸甸的,他都不知道里面什么样。   姥姥用围裙擦干净手,沉思两秒,转过来,问:“你知道小一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钟瑾宁被问住了,茫然问:“我不是很清楚。怎么了?”   “小一送的是整套紫砂壶茶具,那陈皮也看起来上了年份,这两样东西水深,小一年纪轻,我怕他花了不该花的大价钱。”   姥姥道:“我本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花了多少的。”   钟瑾宁放松下来,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花没花冤枉钱都已经买了,都是盛一的心意,下次我让他别买了就行。”   姥姥目露复杂:“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瑾宁以为姥姥是忧心盛熠乱花家里的钱,犹豫了下,道:“盛一和家里的关系不好,平时也在自己挣钱,虽然我没问,但他肯定用的自己的钱给您买的。”   他紧张地强调:“盛一很乖的,不会乱买东西,只是想送好的礼物给您。”   “好、好,知道了,我什么都没说,就随便问问,你就护上了。”   姥姥忍不住逗他:“我们瑾宁这么喜欢小一啊?”   “喜欢。”   钟瑾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遇见盛一之前,我没想过喜欢这个词,遇见他以后,提起喜欢这个词,我只能想到他。”   姥姥用干燥粗糙的手掌摸摸钟瑾宁的头,神情柔软,带着慈爱,轻声道:“有爱的人陪在身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姥姥为你感到高兴。”   钟瑾宁问:“姥姥,您还会担心盛一年纪太小了吗?”   “怎么说呢,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姥姥意味深长道,“后院有一处栅栏坏了,我刚让小一拿了两根碗口大的杉木桩,帮我锤进地里夯实。”   钟瑾宁愣了。   “嚯。”姥姥感慨,“那手臂上的肌肉,一看就不是虚的——年轻,真好啊。”   钟瑾宁的脸慢慢红了。   可不是,盛熠用两只手掌托着他的大腿根部,这么抱着他,手臂稳稳的,半小时都不带抖一下。   甚至富有余力,自下而上,顶撞得又凶又狠,不知道什么叫累。   钟瑾宁掩饰性地道:“他、他打鼓练出来的。”   他站不住了:“姥姥,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钟瑾宁低着头,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先行上了床,拿被子裹住自己。   没过多久,熟悉的脚步声接近房间,接着是门关上的声音。   “哥哥,你睡了吗?”   钟瑾宁脸上的温度又有些升高,应:“还没。”   盛熠奇怪地问:“你怎么不转过来看我?”   钟瑾宁背对着他,声音低低的:“困了,想睡了。”   “好,那我关灯了。”   黑暗降落,只有几缕月光透过窗帘洒落房间。   盛熠走近几步,上了床。   床架因为少年的体重发出嘎吱的声响。   带着潮湿水汽的炽热身体从后背贴了上来,修长的手臂抱住钟瑾宁的腰身。   盛熠的鼻尖凑近了钟瑾宁的颈侧,蹭了蹭,着迷地嗅闻他身上的气息。   钟瑾宁抖了下:“别乱蹭。”   “哦。”   盛熠记得钟瑾宁交代过这里隔音不好的事,立刻老老实实地不乱动了:“哥哥,我不闹你了。”   钟瑾宁不自在地嗯一声,庆幸着关了灯,盛熠察觉不到他的异样。   又升起几分羞惭。   明明是他提醒小男友要老实一些,没想到,反而是他想起上次的细节没了定力。   盛熠抱了他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哥哥,你睡着了吗?”   过了片刻,黑暗中响起钟瑾宁慢吞吞的声音:“怎么了?”   盛熠的语气带着点忐忑:“哥哥,你喜欢小孩吗?”   钟瑾宁怔了下:“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盛熠低声道:“我不喜欢小孩,但是我看哥哥好像很喜欢云云……要是哥哥喜欢小孩,我们、我们以后可以领养一个……”   钟瑾宁的心尖被莫名的情绪触动了,变得像云朵一样柔软。   他动作尽量轻地转过身,伸出手臂,回抱住了盛熠。   “嗯,我喜欢小孩。”   果然。   盛熠猜到了,心里像泡在柠檬汁里,酸酸涩涩的,有些失落。   哥哥喜欢的话,以后一起领养一个,也不是不行……   钟瑾宁的声音蕴着柔和的笑意,道:“我中了诅咒魔法,只喜欢一个叫盛一的小孩,养这一个乖乖宝贝就足够了。” 第37章   黑暗的房间里,万籁俱寂,面前的少年好像呼吸都暂停了。   钟瑾宁逗他:“不是你承认的是我的乖乖宝贝?”   “我、我……”   盛熠的心脏鼓跳,激烈得不受控制,忽然莫名其妙来了一句:“我小时候从来没拿到过奖状……”   钟瑾宁道:“那我回去给你写一张。”   盛熠的手臂紧紧地箍着他,说不出话来。   哪怕光线暗淡,钟瑾宁也能清晰地看到少年眸底燃动的一簇炽热情绪。   他放轻了声音,问:“要奖状吗,盛一小朋友?”   盛熠的声音发哑:“……要。”   钟瑾宁笑了,用鼻尖蹭了蹭盛熠的鼻尖,刚想退开,少年忽然撞了上来,吻上了他的唇。   湿热的舌尖探入柔软的唇缝,有力地缠上小舌啧啧吸吮,恨不得吞吃入腹般的贪婪,带着浓烈到难以承受的爱意。   两个人的身形紧紧贴着,盛熠的手按住了钟瑾宁薄薄的腰侧,指尖控制不住地探进了衣摆下方,重重地揉.弄着细腻柔软的肌肤。   钟瑾宁被揉得腰软,忍不住往后躲,喉间溢出一点慌乱的轻哼:“盛一……”   床架摇晃,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两人的身形骤然一僵。   盛熠停了下来,埋首在钟瑾宁的颈侧,竭力平缓着自己的呼吸。   急促的炙热喘息吹拂在肌肤上,掀起一片麻痒。   他声音沙哑地喊了句:“哥哥……”   分明什么都没说,钟瑾宁却知道盛熠想说什么。   “知道了。”钟瑾宁忍着耻意哄,“都说了,回去就可以了。”   躁动的小兽被短暂地安抚下来,缓了会儿,又蹭过来亲他。   钟瑾宁只得张开唇任他索取,湿热的舌尖缠在一起,在安静的房间里搅弄细碎黏腻的水声。   少年像怎么也亲不够般,含吮着他的唇舌肆意亲吻,直至钟瑾宁喘不过气,才终于放开让他休息会儿,隔了小半分钟,就又迫不及待地亲上来。   钟瑾宁的睡觉点向来固定,生出了困意,又被一次次亲得晕头转向,浑身发软。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间隙,声线都在抖:“好、好了吗?”   盛熠贴过来,语气急切:“哥哥,再亲一次,求你了。”   钟瑾宁不敢大幅度地推拒,怕下面的床又折腾出什么动静,顺从地张开湿漉漉的唇,接受少年的侵占。   舌根被吮得发麻,唇瓣好像也被吃肿了,暧昧的咕啾水声却缠绵不停,分开几许,热烫的唇舌就又不依不饶地贴近。   钟瑾宁忍了又忍,被无休止的亲吻弄得快崩溃了,偏开头,断断续续道:“别、别亲了,够了。”   “哥哥不喜欢我了吗?”盛熠的声音可怜兮兮的,“为什么不要我亲了?”   “喜欢也不是这个亲法!”钟瑾宁恼道,“今晚还睡不睡了?”   盛熠嘟嘟哝哝:“哥哥的唇软软的,太好亲了,忍不住。”   钟瑾宁耳根红烫,低声威胁:“你再说一句话,奖状就没有了。”   少年立刻闭了嘴。   钟瑾宁松了口气,疲惫地阖上眼,慢慢地睡着了。   盛熠抱着他,听着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用下颌轻轻地蹭了下钟瑾宁头顶的柔软发丝。   少年的嗓音带着依恋:“喜欢哥哥……”   夜幕转为晨曦,天色渐亮。   姥姥五点就起来揉面团,打算做包子,在厨房里正忙碌的时候,盛熠从房间里出来了。   少年去洗了把脸,把两只手也洗干净,也进了厨房:“姥姥,我给您打下手。”   姥姥赶他:“不用,时间还早,你回去睡。”   盛熠道:“姥姥做的肯定是哥哥喜欢吃的,我想跟着您学。”   钟瑾宁在熟悉的环境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窗前的叽喳鸟雀也没把他吵醒。   他被少年叫起来吃早饭,还有些懵,洗漱完坐在餐桌前,敏锐地发现蒸笼里有几个包子格外的丑。   盛熠给钟瑾宁盛了一碗杂粮粥,主动给他面前的空盘夹了一个丑包子,目光热切。   钟瑾宁假装没发现,咬了一口包子。   盛熠问:“好吃吗?”   包子皮有点厚,钟瑾宁一口下去,差点没咬到中间的内馅。   内馅儿的猪肉是现绞的,浸着油脂,萝卜清甜解腻,配在一起又香又鲜。   钟瑾宁几口咽下,认真点头:“好吃。”   盛熠得意道:“哥哥,这是姥姥教我做的。”   姥姥坐他们对面,笑眯眯地看了全程,将一盘南瓜推过来:“瑾宁,尝尝这个南瓜饼。”   一排浑圆的南瓜饼煎得微微金黄,斜躺在白瓷盘里。   钟瑾宁吃了一个,南瓜饼香甜软糯,是熟悉的姥姥配方。   但注意到旁边的盛熠目光灼灼,他又不确定了,问:“这也是盛一做的?”   “都是小一今早上做的。”姥姥夸,“从揉面到调馅儿,他学什么都一教就会,像模像样的。”   钟瑾宁眉眼弯弯,在桌子底下勾了勾盛熠的手:“辛苦盛一小朋友了。”   盛熠的唇角上扬:“不辛苦,我愿意的。”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对撞,缠绵得快拉丝,对面的姥姥轻咳一声。   钟瑾宁赶紧收了手,低头喝粥。   吃完饭后,两人带着小桶和渔网去了溪水边捉虾捕鱼。   新鲜的小虾和银色的小鱼在红色的水桶里活蹦乱跳,拿回去给午餐加菜。   小鱼被炸的酥酥的脆脆的,软弹清甜的虾仁加进了豆腐汤里,提鲜增味,香得盛熠连吃两碗饭。   下午的时候,姥姥给盛熠的树枝仔仔细细地刷上了清漆,魔杖光滑油亮,像生着一层光。   处理完魔杖,姥姥又开始整理第二天要让钟瑾宁给带走的东西。   田里新鲜的蔬菜、瓜果,去邻居家买的笨鸡蛋,亲自包的饺子馄饨,还有新做的草药包。   姥姥拉着钟瑾宁絮絮叨叨:“你们要是没时间做饭,就煮点饺子馄饨,少吃外面的外卖。这个草药包安神助眠,你放几个在床头柜上,平时工作忙,晚上一定得睡好……”   钟瑾宁一应点头说好。   后院传来邦邦的声音,是盛熠检查了其他围栏,发现也有几根木桩濒临坏掉的边缘,下午跟着钟瑾宁去了附近的集市,买了新的木桩回来重修。   盛熠对花也了解一二,还给姥姥买了新的花种。   姥姥轻声道:“小一是个好孩子。”   钟瑾宁笑了笑,神色变得柔和:“嗯,他是很好。”   “你从小就安静,有什么委屈也不会主动说,你在学校里受了排挤,要不是老师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姥的目光带着慈爱,“现在有人能够陪着你,我也放心了。”   钟瑾宁道:“姥姥,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觉得自己那时候在被排挤。”   “你啊,有时候太专注自己喜欢的东西,吃了亏也不知道,就像你姥爷那样,在研究所里总是被排班到最晚的时间段,还觉得没什么,只想着做好手上的工作,傻。”   姥姥轻声道:“姥姥离得远,思维都是老一套,帮不了你。要是遇到什么事,你和小一商量也好。”   “他还是个学生呢,不用了吧。”钟瑾宁忍不住道,“姥姥,您现在怎么为他说话了?”   “姥姥的岁数摆在这呢,看人准,他心思细,对你也上心。”姥姥笑笑,“我本来怕小一年纪这么小,没个定性,担心你会吃亏。但是我见到他就不怕了,他看你的样子,和你姥爷当年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钟瑾宁有些窘迫:“是吗?”   “姥姥,后院的围栏修好了,其他的木桩我也加固了一遍。”   少年清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对话。   盛熠被晒得面容绯红,扯着无袖背心的下摆,一边擦额角上的汗,一边从后门进来了。   “累着了吧?快坐下来喝茶。”   姥姥拉了盛熠坐下,笑呵呵地递了瓷缸过去。   “谢谢姥姥。”   里面是清热下火的凉茶,盛熠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缸,放下来,乖乖道:“我不累。要是下次哪里又坏了,您给我说一声,我回来给您修。”   “好、好,知道啦。你们坐着,姥姥给你们切西瓜。”   姥姥进了厨房,盛熠就跟没骨头似的,立刻搬凳子贴在钟瑾宁的旁边,眼眸黑亮,视线带着热烈似火的爱意。   钟瑾宁又想起刚刚姥姥调侃的话,脸颊禁不住升温。   好像,确实是这样。   盛熠低声撒娇:“哥哥,我好累。”   他们坐得腿贴着腿,少年的身体蒸腾着蓬勃的热意,隔着薄薄的布料清晰地传过来。   钟瑾宁问:“你刚不是给姥姥说不累吗?”   “我要给姥姥留好印象,在姥姥面前当然要说不累了。”盛熠坦坦荡荡道,“我要哥哥心疼我、奖励我,所以说累。”   “好,心疼你。”   钟瑾宁拿纸巾给他擦脸上的汗,顺着问:“想要什么奖励?”   照他对盛熠的了解,想要的奖励不是亲亲,就是亲亲。   盛熠道:“哥哥,你能不能和我一起挖一盆土?”   “土?”   钟瑾宁愣了愣,不敢相信似的确认:“你是说地里的土吗?”   盛熠嗯一声。   “你要土做什么?”   钟瑾宁面露茫然。   “我们不是买了一个空花盆吗?”盛熠道,“我想和你一起挖一盆土,带回去。”   钟瑾宁迟疑问:“所以,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挖土,再转移到公寓里的空花盆里去?”   盛熠点头。   好吧,小朋友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的。   不远千里地搬一盆土回去而已,也不算什么。   “可以啊。”   钟瑾宁的声音温柔,带着纵容:“我看那个空花盆摆在阳台上,还以为你是拿来当摆设。那现在有了土,你打算种什么?”   盛熠望着他,很郑重地道:“我想和哥哥种一棵新的柚子树。”   钟瑾宁道:“种一棵柚子树要很久的。”   又想了想:“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地等柚子树长大。”   盛熠笑起来,握住他的手:“嗯,我和哥哥一起等柚子树长大。” 第38章   吃完西瓜后,钟瑾宁给姥姥说了声要挖土的事,姥姥虽然吃惊,但也找了个袋子给他们,还拿出两个小铁铲。   他们俩蹲院子里一铲一铲地刨土,装了一袋。   “装好啦?”   姥姥的神情像看俩小朋友玩泥巴,透着和蔼:“你们要是想种在公寓里,那这土就不能直接用,里面有小虫子和野草籽呢。”   姥姥把他们挖出来的土倒进蒸锅里,沸水蒸了有半小时,再用铁锅来回翻炒,最后装进一个空花盆里,罩上塑料薄膜。   盛熠像抱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把花盆先抱上车了,又去向姥姥请教栽种的要点。   姥姥许久没这么高兴了,和他们絮叨说话到深夜。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姥姥就站在小院门口送别他们,笑道:“开车慢慢的,别着急的,路上小心。”   钟瑾宁道:“姥姥,今天日头晒,您回去吧。”   姥姥应了两声,却没动。   车辆缓慢发动,姥姥久久地伫立在门口望着他们,在后视镜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直到拐了个弯,再也看不见身影。   盛熠掌着方向盘开车,忽然问:“哥哥想过把姥姥接过来一起住吗?”   钟瑾宁收回望着后视镜的目光,摇摇头,黯然道:“姥姥不肯,要在这里陪着姥爷。”   盛熠道:“姥姥和姥爷的感情很好。”   “是。姥姥曾经告诉过我——这个世界离开谁都能转,但是从离开姥爷那一天起,她的世界就停止运转了。”   钟瑾宁的手指白皙如玉,摩挲着姥姥给他的草药香包,低声道:“姥姥看过心理医生,吃了药,花了很久才慢慢走出来。”   “医生建议姥姥多培养几个爱好,或者开启一段新的恋情,爸妈也劝过姥姥再找个伴,互相照料,但姥姥拒绝了。”   盛熠问:“哥哥也觉得姥姥应该再找另一半吗?”   “我以前没想过这些。”   钟瑾宁出神喃喃:“但现在我觉得,说不定姥爷会希望姥姥有新的一段人生。”   盛熠的心跳漏了拍,生出几分不安:“为什么这么说?”   “意外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并不代表不可能。”   钟瑾宁道:“我设身处地想过,如果我像姥爷那样发生了意外,我不希望你像姥姥那样伤心,如果有新的人能够陪伴你,再好不过——”   未说完的话语被刺耳的刹车声猛地打断。   车辆刹停在路边。   钟瑾宁的身形随着惯性前倾,神色诧异,转头看去。   盛熠望着他,眼圈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眸里是锋芒毕露的怒意,胸口重重起伏着。   他的声线颤抖,语气近乎是一种尖锐的凶狠:“哥哥,你刚答应了和我一起等柚子树长大,现在就想要抛弃我?”   钟瑾宁解释:“我不是想要抛弃你,只是在假设一个意外。”   “就算是假设,哥哥也想的是把我推到别人的身边。”   盛熠的眉眼锋利,眸底压抑着戾气:“如果哥哥敢先离开,我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你走,死在一起、葬在一起,化成鬼魂也要在一起。”   钟瑾宁被吓住了,茫茫然道:“也、也不用吧?就算真的有这么一天,你比我小,后面还有更好的人生。”   盛熠的语气偏执:“不可能。离开了哥哥,我的世界也会停止运转。”   钟瑾宁的心脏颤动起来,哑了口:“你怎么……”   “那哥哥呢?”   盛熠问:“如果我有一天先离开,哥哥伤心了一段时间,会投进另一个人的怀抱,像曾经哄我一样,去哄那个人吗?”   “我不知道。”   钟瑾宁如实道:“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不知道离开了你,后面会不会遇见再一个喜欢的人。”   但更有可能的是,这个世上不会出现比面前的少年让他更心动的人了。   幼稚、霸道,有时会蔫坏蔫坏地装乖,像个坏学生,看起来对这个世界什么都不在意。   但全心全意都是他,爱意赤诚又坦荡,看向他的每一次眼神,都在热烈告白。   对他来说,盛一是独一无二的。   “我知道了。”   盛熠的手指攥紧方向盘,手背绷起狰狞的青筋。   他重新看向前方,面无表情地重新发动车辆。   钟瑾宁忐忑地问:“你生气了吗?”   盛熠道:“是,我在生气。我想开车,不想和哥哥再聊这个事了。”   “……好吧。”   钟瑾宁隐隐能知道盛熠为什么生气,但是又找不到更好的回答。   好在盛熠虽然沉着脸,但是开车依旧平稳,到达公寓的时候是下午三点。   车的后备箱被姥姥让他们带走的东西给塞满了,钟瑾宁和盛熠走了两趟才带回公寓,还给姥姥报了安全到家的消息。   盛熠把装着泥土的花盆放在阳台上,神情淡淡的。   钟瑾宁看不出盛熠在想什么,犹豫了下,道:“盛一,我们谈谈。”   盛熠看向他,道:“好。”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钟瑾宁试探性地去牵盛熠的手。   盛熠反手握住,手指强硬地相扣,透着不容逃离的占有欲,问:“哥哥想和我说什么?”   “我知道车上提起的话题是让人不愉快的,但这只是一个假设,是一个没有发生的情况。”   钟瑾宁努力讲道理:“就像是一对伴侣在领证结婚前会坐下来商量,假定他们有一天离婚了,财产怎么分割,这不代表他们不相爱了。”   盛熠哑声道:“我不想听这种假设,我只想听哥哥说喜欢我、爱我。”   钟瑾宁思考两秒。   这种假设是客观的、是可能发生的,逃避并不代表……   算了。   哄小男友更重要。   钟瑾宁露出微微无奈又纵容的神情,轻声道:“我喜欢你、爱你。”   盛熠的神色柔和了几分,倾身接近,贴上钟瑾宁的唇,很轻地亲了下。   小男友看起来像哄好了,钟瑾宁的身形不禁放松了些。   “哥哥,你答应了我今天可以做两次的。”   少年轻轻笑着,声音温和:“现在可以兑现吗?”   “现在吗?”   钟瑾宁有些惊愕,转而一想,早一点开始也行,晚上就能安安稳稳地睡觉了。   他道:“那我先去洗澡。”   盛熠乖巧地点头:“好。”   钟瑾宁的心底划过一丝异样,觉得面前的少年没有一点激动的样子,好像乖过头了。   他忽略那一闪而逝的怪异,去卧室里拿了睡衣,转去浴室洗澡。   水声哗啦,钟瑾宁比平时洗得更久更细致,依旧把睡衣扣到了最顶上一颗,领口露出一小片锁骨,雪白肌肤晕着淡淡的粉。   他出了浴室,窘迫道:“盛一,我洗好了。”   盛熠坐在客厅里,正翻着一个便利店袋子。   少年抬起脸,笑了笑:“好。哥哥在卧室里等我,我很快就过来。”   钟瑾宁刚在洗澡的时候也听到了门铃声,好奇问:“你买了什么吗?”   盛熠道:“买了等会儿要用的东西。”   钟瑾宁立刻想起了上次弄破的东西,面露窘迫,道:“我先回房间了。”   他转身的瞬间,盛熠的眼眸骤然变得晦暗幽沉。   钟瑾宁回卧室拉上窗帘,站在桌前发呆。   桌面上摆着一个木质相框,里面是乐队表演那天,他们俩躲在外套下接吻的照片。   仔细想想,好像在这方面,大多数时候都是少年在主动,他总是被推着走的那一个。   要不,等会儿他也努力主动一次?   钟瑾宁的脸颊慢慢变得滚烫,浑身血液燥热。   他捧着杯子咚咚地喝了大半,想了想,放下水杯,低头给自己解开了一颗扣子,就脸红红地停下了。   这是他能做出来的,最主动的事了。   “哥哥。”   少年喊了一声。   钟瑾宁回过头,见盛熠反手关上了门。   少年头发湿漉漉的,上身光.裸,腰身劲窄,只穿了一条松松垮垮的深灰色运动裤,两道人鱼线隐没到暗处。   两根长短不一的系带没系,松松散散地垂落下来,随着行走,两根系带摇来晃去,衬得某处的轮廓更加明显。   钟瑾宁呆呆地望着,敢确定盛熠里面没穿。   虽然说最后都会脱完,但也不至于只穿了一条外裤就来找他吧?   是不是显得太着急了?   盛熠的手上拎着便利店袋子,放在了床头柜上,疑惑地问:“哥哥,不过来吗?”   钟瑾宁的耳根升温,终于动了,慢吞吞地走近。   房间拉上了一层白纱窗帘,没开灯,只有柔和又朦胧的光透了进来。   钟瑾宁走近几步,盛熠坐在床边,拉住他的手腕,将钟瑾宁正面拉坐在自己的腿上,和他接吻。   双唇相贴,舌尖轻缠,搅弄出啧啧水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像被放大了无数倍。   盛熠的掌心炽热,带着潮湿的水汽,贴上了钟瑾宁的腰侧。   唇舌交缠得愈发激烈,手掌揉捏的力度也越来越重,毫无间隙的身体感受到了彼此的变化。   两个人的呼吸逐渐急促,眼眸睁开,浸着欲的视线撞在一起,燃动着火热的温度。   “哥哥,我想玩点其他的。”盛熠的声音沙哑,“等会儿可以交给我吗?”   钟瑾宁的眼神微微迷离,气息有些不稳,回话也慢了半拍:“玩、玩什么?”   少年的薄唇掀起弧度。   下一瞬,钟瑾宁的视线颠倒,天旋地转之间,整个人被压倒在了床上。   咔嚓一声,垫着粉色绒布的银色手铐锁在了纤细的手腕上。   钟瑾宁愣愣的,望着少年把自己的另一只手腕也拷了起来。   “……盛一?”   青年的漂亮眉眼间蕴着迷茫,眼尾微红,两只手被冰冷的手铐紧紧地束缚着,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盛熠的手指勾着一条薄薄的黑色丝带,低下头,亲了亲钟瑾宁的唇角。   柔软的缎面丝带蒙住了钟瑾宁的眼,只露出鼻尖和殷红的唇。   “有点奇怪。”钟瑾宁的眼前一片黑暗,忍不住道,“这真的好玩吗?”   “好玩的。”   盛熠慢声地哄。   哥哥被绑起来,就不可能推开他,只能承受他的全部。   他看不见哥哥的眼睛,就算哥哥哭到崩溃,他也不会心软。 第39章   钟瑾宁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呜、盛一……够了,可以了……”   盛熠轻声道:“不行,哥哥答应了我两次的。”   “可是、可是……”   钟瑾宁的声线被撞得破碎颤抖:“你每次快结束的时候,就出去……”   他不知道少年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忍耐力,濒临结束的时候,就一寸寸地撤离,只低头和他热烈接吻,缓过去了,才又继续。   床单皱巴巴的,变得一塌糊涂,却全是他的痕迹。   青年仰面躺在床上,脸颊潮红,黑色的丝带被泪水浸湿成深色,他张着玫瑰色的唇瓣,舌尖隐隐,下颌是一片晶晶亮的涎水。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盛一……呜,我、我真的不行了……”   盛熠低下头,贴上他的唇。   滚烫的舌尖轻而易举地侵入了进去,缠住柔软的小舌,嘬吸咂弄,将所有的求饶之词变作暧昧的水声。   酥麻的电流闪过每一根神经末梢,钟瑾宁的眼泪扑簌簌地掉,整个人晕乎乎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伸出舌尖讨好地逢迎。   喝下的那大半杯水,转为沉甸甸的压迫感。   钟瑾宁再也忍受不住,抬起脸,胡乱地去蹭着盛熠,前言不搭后语地求:“卫生间,我、我……等、等一下再……”   盛熠的声音喑哑:“我抱着哥哥去。”   钟瑾宁什么都看不见,纤细的手腕锁着银色的手铐,环在盛熠汗湿的后颈,根本没有分毫的反抗能力,身形腾空,直接被架了起来。   盛熠一步一步地往卫生间走去。   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被加倍放大。   钟瑾宁浑身都在抖,他紧紧地抱着盛熠的脖子,像溺水的人在颠簸中依赖着唯一的希望。   不可以。   太过了。   他快……   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可怜的、细微的嗬嗬哭声。   盛熠抱着钟瑾宁进了浴室,却并没有把人放开。   狭窄的浴室变得闷热潮湿,绵密的水声愈发激烈,连成一片。   时间被强行拖长,漫长得像没有尽头,让钟瑾宁几近崩溃,过载负荷的感官冲击着理智神经,击垮了他能承受的阈值。   强烈的失控感包围着周身,可无论他怎么哭,怎么求,少年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亲着他,舔着他。   “喜欢哥哥、好喜欢哥哥。”   “好幸福,想要这样永远在一起……”   “哥哥怎么舍得把我抛下?太坏了,要好好地惩罚哥哥,让哥哥长个教训……”   “当然不可以分开了,哥哥在做梦,我们死也不能分开。”   “弄脏我吧,没关系的,哥哥的一切我都喜欢。”   少年的话语疯疯癫癫,一次次回响在耳边。   带着浓烈的、痴狂的,快将他吞噬殆尽的爱意。   “呜……”   钟瑾宁翻着眼白,浑身失了力气,嫩红的舌尖无力地耷拉在湿漉漉的唇外。   少年低低地笑着,灼热的手指掰着钟瑾宁的脸,又来亲他。   灵活的舌尖描摹着他的唇形,在艳红的唇缝间进进出出,啧啧地吸吮着,再去舔他唇角流下来的津液。   “好可爱……”盛熠的语气痴迷,“好喜欢哥哥……”   钟瑾宁蒙着的黑色丝带被蹭乱了,只遮了一只眼,斜斜地耷拉在鼻尖上。   露出的另一只眼眸微微半阖,迷蒙失神,纤长的黑睫像沾着雨露的脆弱蝶翼,轻轻一眨,晶莹透明的泪溢了出来,滚落过一点红痣。   像被玩坏的漂亮人偶娃娃。   盛熠哄他:“哥哥说爱我,我就放过你好不好?”   钟瑾宁磕磕巴巴的,木讷重复:“爱、爱你。”   盛熠的视线灼热,一瞬不移地紧盯着他,道:“说不会离开我,会和我永远在一起。”   这句太长了,对于神志不清的钟瑾宁来说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少年便一遍遍地耐心诱哄,引导到他完整地说了出来。   结束以后,钟瑾宁累得像身体散了架,几乎是昏睡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卧室只留了一盏小夜灯,投落朦胧的光。   钟瑾宁恍惚了会儿,发现床单是干燥的,身上也换了一套柔软干净的睡衣。   他的喉咙一阵干渴,想撑坐起身,手臂却没什么力气,跌倒了下去。   卧室的门被推开,盛熠手上端着杯水,看见钟瑾宁醒了,赶紧走来几步,喊:“哥哥。”   少年坐在床边,揽着钟瑾宁坐起来,喂他喝水。   钟瑾宁靠在盛熠的胸膛上,要不是有他的手臂撑着,整个人都要往下滑。   他低下头,勉强喝了小半杯温热的水,微微偏开头。   是不喝了的意思。   盛熠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轻轻地握住钟瑾宁的手腕,指腹揉着上面的一圈红痕,神色带了点懊恼,问:“哥哥,手疼吗?”   钟瑾宁的声音是沙哑的:“疼。”   虽然手铐里面垫了细软的绒毛,但还是磨得难受。   盛熠低声道:“哥哥,对不起。”   钟瑾宁蜷在盛熠的怀里,又轻轻地阖上长睫,神色倦怠。   盛熠尽量轻地把他放回床上,跟着上去,重新将钟瑾宁拢进自己的怀里。   钟瑾宁问:“几点了?”   “快八点半了,厨房里温着粥,哥哥饿的话,我端粥过来。”   盛熠的语气透着小心翼翼。   钟瑾宁道:“不用,我还不饿。”   盛熠抱着他,不敢说话,心情七上八下的,又是后悔又是害怕。   他没控制住,这次做的好过分。   哥哥是不是讨厌他了?   钟瑾宁忽然问:“还生气吗?”   盛熠愣住:“什么?”   “就是……我在车上说的那些话。”钟瑾宁说话也没力气,慢慢地问,“你现在还生气吗?”   他也是结束后才明白过来。   大概从回来的路上开始,盛熠就憋着一股闷气,根本没被他哄好。   所以折腾着他,反复让他说着那些不会分开的话,甚至低声下气,求着哄着,让他说了一遍又一遍。   盛熠的心跳急躁不安:“哥哥,你不怪我吗?”   钟瑾宁微微睁开眼,看向他,少年的眉眼间含着藏不住的惶恐。   就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小狗,耳朵耷拉着,神色怯怯,害怕会被主人赶出去。   钟瑾宁问:“盛一,你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吗?”   盛熠的喉结滚动,无措道:“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对哥哥好,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也在学着爱你。”钟瑾宁道,“我喜欢你,也想和你长久地走下去。如果你因为我生气了、难过了,要告诉我,不说出来,我猜不到的。”   他注视着盛熠的眼眸,拉住少年的手,缓慢地十指相扣。   ——是盛熠平时最喜欢的牵手姿势,掌心不留一丝缝隙,完完全全地贴合,手指紧锁。   绝对的亲密,不容他人插足。   “我不会抛弃你,也不会和你分开。”钟瑾宁的声音轻而坚定,“现在的我是清醒的,可以为自己的诺言负责。”   不是少年趁着他意乱情迷时,哄骗来的保证。   盛熠的喉咙干涩,胸口滚烫像有岩浆涌动。   “对我来说,爱不是一个非此即彼、离开对方就活不下去的状态。”   钟瑾宁道:“我不怎么听歌,但是因为你的乐队演奏,我第一次感受到音乐带来的快乐。我的人生轨迹循规蹈矩,生活习惯也很固定,在工作中只喝咖啡和茶,但现在我受了你的影响,在自动饮料机里会选择燕麦酸奶和气泡水。”   “我爱你,因为你的存在,所以发现了这个世界上其他的乐趣。”   盛熠喃喃:“我不明白。”   钟瑾宁轻轻地笑起来:“还听我的话吗?”   盛熠急切道:“听的。”   钟瑾宁道:“既然爱我,这个世界上也有我在的痕迹,那为什么不爱这个世界?”   盛熠终于听懂了钟瑾宁想说的是什么。   面前的人看见了他的失控,听进了他偏执的疯话。   在告诉他,就算有一天意外降临被迫分开,只留下他一个人,他也要继续往前走。   盛熠闷闷道:“我不要,我不听。”   “你真是……”   钟瑾宁的脸上露出了盛熠熟悉的神色。   拿他没办法的无奈,又带着一点无底线的纵容。   盛熠道:“我只听哥哥说喜欢我、爱我,永远不会和我分开。”   钟瑾宁道:“刚刚是谁说的会听我的话?你的乖乖宝贝奖状没有了。”   盛熠蛮不讲理:“哥哥我要,奖状我也要。”   钟瑾宁被他气到了,想抽回自己的手,被盛熠察觉到,扣住不放。   盛熠的语气染上几分得意:“哥哥反悔也没用,你已经被我抓住了。”   “没想后悔。”   钟瑾宁觉得有些羞耻,耳尖泛红,磕磕绊绊地训他:“下次生气了就告诉我,知道了吗?不能再做得这么凶了,还用那些奇怪的东西。”   被一个小他七岁的少年玩到……实在是太丢脸了。   盛熠试探性地问:“哥哥,那要是我早就想这么做呢?”   怒火催生旺盛的欲,点燃了平日里压抑在暗处的念头。   钟瑾宁被吓到了,眼眸微微睁大,神色呆滞。   盛熠又遗憾道:“我本来还想用跳.蛋的,但怕哥哥受不了。”   照他的想法,最好是放置一段时间,让哥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但蒙着眼睛、手腕被拷的哥哥看起来太漂亮了。   他不舍得冷落哥哥一个人。   钟瑾宁疑惑问:“那是什么?”   几分钟后,啪的清脆一声,盛熠的半张脸顶着红红巴掌印,被轰出了卧室。   少年转去了厨房,一边盛粥,一边心痒痒地感慨。   哥哥也太容易害羞了吧。   又回味了一下刚才被恼羞成怒的钟瑾宁扇巴掌的感觉。   嗯,还挺爽。 第40章   钟瑾宁第二天上班差点起不来床,踩着点进的公司大厅。   临上班打卡的前十分钟是人最多的时候,排起了长队。   再加上今天有两个电梯出故障了,其中一个还是高层专用电梯,大厅里排队等待的人群称得上拥挤。   今早上盛熠特意跟着起床,开车送的钟瑾宁,还在半路下车,去面包店给他买了一大袋早餐。   买的太多了,钟瑾宁排着队等电梯,在工作小群里发消息,问哪些同事没吃早饭。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周围本就焦急的人群变得更加躁动,开始窃窃私语。   “丁董事长来了。”   “哇啊我们是不是该让位置……”   “不是,打工人就得让吗?丁董不用上班打卡,但我们打工人需要全勤那点钱啊。”   钟瑾宁回了头,看见一群黑衣保镖簇拥着中间的董事长从正门进来了。   在大厅里提前等候的秘书长和助理立刻迎接上去,大概是在解释电梯坏。   这和钟瑾宁没什么关系,他重新看向手机上的消息。   好几个同事在抱怨周一综合症起不来,没来得及买早餐。   钟瑾宁笑了笑,拍了张面包店袋子的照片,发消息说自己这里有多买的面包,等会儿可以分一分。   【感谢宁宁!】   【这家店我买过,都是现烤面包,司康和欧包超好吃!】   钟瑾宁:【都有。】   【宁宁怎么会无缘无故买这么多面包?是不是你家那位买的?】   钟瑾宁看左右躲不过去,索性承认了:【是。】   【我就知道!!】   【哇哇哇,宁宁你家那位占有欲真的好强,这和变着法儿宣告主权有什么区别!】   【咦,我以为这是贿赂我们对宁宁好一点?就像是我以前的室友谈恋爱了,她男朋友请我们全寝室喝奶茶。】   钟瑾宁失笑:【没有,他就是顺手多买了几个。】   发完以后,又变得不确定。   放在以前,他会觉得小男友是因为不知道他喜欢哪种类型的面包,索性都买了,让他慢慢挑。   但见识过好几次小男友的醋劲儿,又觉得同事们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群聊忽然炸了:【他?!】   叮的一声,新的电梯到达一楼。   钟瑾宁抬头一看,正好是他这列队伍等待的电梯。   他的前面站了好几个员工,互相张望,没一个敢往里走。   钟瑾宁的脑袋旁冒出一个问号。   都在等什么?   前台的工作人员小跑过来,一边低声抱歉,一边伸手挡住电梯门,又道:“丁董说了,电梯坏了,今天不算进考勤打卡里。”   同一时间,人事部通过内部办公软件发布了今天不计入考勤的通知,消息传得飞快,原本焦躁等电梯的员工齐齐笑开了花。   董事长一路走过来,员工们自觉往旁边让路,个个殷勤打招呼。   “丁董早啊。”   “丁董事长好。”   钟瑾宁跟着也退开两步。   董事长头发银白,每根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一套银色条纹西装,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偶尔点头回应,后面跟着助理、秘书长和好几位保镖。   钟瑾宁想起在茶水间听到的闲聊。   丁董一手创办鼎晟,年近七旬依旧亲力亲为,唯一的儿子担了个总裁虚名,实在挑不起来大梁。   最近被派去了国外的分公司,实质是降权流放,已经被丁董彻底放弃了。   再往下的太子爷,听说被保护得很好,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在国外长大,读的是常青藤大学,学成归来就会接手鼎晟……   钟瑾宁正发着呆,和董事长撞上了视线。   老人的脚步微顿,目光仿佛带着深意,却又像什么都没有,进了电梯。   钟瑾宁好端端地站着,忽然感觉被谁搡了一把,踉跄几步,站在电梯门口前才稳住身形。   面前的董事长亲切询问:“要上电梯吗?”   钟瑾宁往后一退:“不用不用,我等下一趟……”   但是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站在后面,堵住他的退路。   钟瑾宁茫茫然的,被推进了电梯里。   电梯厢门徐徐关上。   戴墨镜的黑衣保镖守在两侧,董事长站在中心,身后是秘书长和助理。   钟瑾宁穿着白衬衫和西裤,颈项挂着一块蓝色工牌,手上提着面包袋子,神情充满困惑不解,感觉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在大学修过编程,觉得现在的情形像自己的代码跑得好好的,中途莫名其妙出现了新的数字,混进程序里一同运行。   好奇怪的bug。   董事长的视线打量着他,忽然问:“小钟,你知道公司为什么叫鼎晟吗?”   钟瑾宁回了神,恭敬地道:“您在C大的百年校庆作为荣誉校友分享过创业经验,说过鼎晟的谐音为鼎盛,您希望公司的未来能够长盛不衰。”   老人的脸上出现缅怀的神情,问:“C大百年校庆吗?我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   钟瑾宁是C大毕业生,也听过那场校庆演讲,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年份和时间。   “我听说过你记性好,看过的数字更是过目不忘。”董事长的语气温和,“看样子是真的。”   钟瑾宁不知道董事长是从哪里听说的,实话实说:“我是个普通人,记性没有到过目不忘的程度,只是会对数字更留意一些。”   商务部设立在公司大楼的中层,电梯很快到达,打开了门。   钟瑾宁礼貌作别,离开了电梯。   董事长向他笑了笑,道:“鼎盛的谐音是对外的官方说辞,我当年给公司取名鼎晟,是各取了我和夫人名字里的一个字。”   钟瑾宁站在外面,愣了愣。   电梯的轿厢门再次合拢。   他拎着一袋面包回了工作间,刚一踏进去,就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注目。   同事们呼啦围了上来。   钟瑾宁提起袋子:“面包在这儿……”   “宁宁,你和董事长坐同一趟电梯上来的,真的假的?”   “有人说你是为了在丁董面前故意表现,想混脸熟所以强行蹭电梯,气死我了,瞎造谣,一看就不了解我们宁宁!”   “我是和董事长坐的同一趟电梯上楼。”   钟瑾宁也不知道早上是有人不小心撞他,还是故意推他出来,无奈道:“但我也不清楚怎么发生的。”   她们好奇问:“那丁董和你有聊什么吗?”   钟瑾宁给她们分着面包,迟疑了瞬,回:“问我知不知道鼎晟名字的由来。”   同事们的神情一个比一个迷茫:“这是,董事长对员工的随机测验?”   安组长从里间走出来,重重地咳了声,同事们拿着面包赶紧散开了。   钟瑾宁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打开电脑。   安组长踱步过来:“小钟啊,今天有什么工作安排?”   钟瑾宁道:“上午是早会和整理资料,下午见两个客户。”   小陈总不仅把上次火锅店他付的钱转回来了,还主动介绍了几个单子,下午就有两个客户来公司见面。   “好、好。”安组长仿若不经意地提,“我记得你是C大毕业?”   钟瑾宁点头:“是。”   安组长的视线下落,扫了眼桌面上和Bloomberg软件配套使用的特制键盘。   他拍拍钟瑾宁的肩膀,语重心长问:“小钟啊,我平时对你还是比较关照的,没有苛待过你吧?”   钟瑾宁点点头。   除去上次安组长想要在部长露脸晋升,抢他单子那件事,安组长平时对他属于放任的态度,两人没什么利益冲突。   安组长欣慰点头:“那就好。”   然后背着手走了。   安组长来这儿说的几句话毫无逻辑毫无关联,钟瑾宁一头雾水,感觉像又遇到了一个程序bug。   袋子里还有很多面包,钟瑾宁随手拆了一个抹茶碱水包,一边吃,一边点开电脑上的搜索引擎。   网页跳转出一行行文字,却没有关于董事长的夫人的信息。   钟瑾宁思索着。   鼎晟,第一个字来源于“丁”,那晟字来源于丁董夫人的……   笙?   盛?   突如其来的字闯进脑海里,钟瑾宁胸口里的心跳猛地乱了拍节奏。   “宁宁,准备去开早会啦。”   小梨抱着笔记本喊他。   钟瑾宁应了声,匆匆将碱水面包都咽下,顺手拿起手机,给盛熠发去信息。   【碱水包,很难吃。】   开完早会,钟瑾宁在电脑前坐了一上午,腰和屁股隐隐作痛,和盛熠说了声中午不回去,继续整理资料,下午见了两位客户。   忙完拿起手机,钟瑾宁看到盛熠发的消息。   【哥哥,我拿到了我们乐队的样品专辑了。下个月底就可以正式发行了。】   钟瑾宁弯了眼眸,低头打字:【太好了!我们晚上出去庆祝吧。】   盛熠:【哥哥在为我开心吗?】   钟瑾宁毫不犹豫地答:【当然,这是我们盛一同学努力的成果,我为你开心。】   盛熠:【我玩乐队是为了打发时间,觉得录专辑是件可有可无的事。但是在去拿样专的路上,我想到哥哥会为我开心,也忍不住变得期待。】   盛熠:【我好像懂了哥哥说的那句话。】   盛熠:【因为哥哥的存在,我开始发现这个世界的其他乐趣。】   钟瑾宁笑了起来,转去僻静无人的楼梯间,给盛熠拨去通话。   对面很快接了起来,背景音有些嘈杂,盛熠疑惑地问:“哥哥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现在不忙吗?”   “不忙。”   钟瑾宁温声道:“我想听你的声音。”   盛熠的呼吸急促起来,立刻走去安静的地方,问:“哥哥想我了吗?”   钟瑾宁嗯一声:“想你了,想听你的声音,也想见你。”   “我也想见哥哥。”盛熠的声音染上笑意,“我可以来接哥哥下班吗?”   钟瑾宁想起上次差点被同事看到的事,但也想早一点看见自己的小男友,道:“……可以。快到的时候,你发消息给我。”   盛熠应了声好。   钟瑾宁的唇角上扬:“那我回去工作了。”   盛熠忽然道:“哥哥,我爱你。”   楼梯间是应急通道,头顶的感应式灯源早就已经熄灭,光线暗淡。   在黑暗中,钟瑾宁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逐渐升温。   他红着耳根,低声地回应:“我也爱你。”    第41章   盛熠开车到公司的楼下,看到了钟瑾宁等在路边的身影。   青年身形颀长单薄,白衬衫勒出细窄的腰身,亚麻色西裤是定制的,修饰着笔直修长的双腿。   明明是写字楼这边最简单最寻常的社畜打扮,身上却仿佛生着光晕,惹得其他路人频频看他。   钟瑾宁浑然未觉,漂亮的眉眼蕴着浅浅的笑意,在和另一个人说话。   穿着西装的男人身形高大,面容英俊成熟,注视着钟瑾宁的视线很柔和。   盛熠神色微沉,升起一种宝物被他人觊觎的微妙戒备。   黑色车辆闪着灯临停在路边,钟瑾宁的视线余光扫到,眼眸一亮:“啊,他到了。”   他看向陆闫,语气轻快道:“学长,我先走了,下次再聊。”   “嗯,再见。”   陆闫道别,他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钟瑾宁的背影。   钟瑾宁上了车,第一眼看到盛熠,忍不住轻轻啊了声,又弯了眼眸,夸:“我们盛一同学今天好帅。”   少年今天简单捯饬了下,凌乱的黑发往后抓了抓,锋利桀骜的五官完整地暴露了出来,压迫感十足。   他今天戴的饰品也多,颈项上是双层的银色十字链,压在黑色破洞t恤上。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骨节分明,戴了好几个异形戒指,宽大的手背上还有一个黑色八芒星图案,嚣张又惹眼,几乎占据整个手背。   “哥哥。”   盛熠笑着喊了声,倾身过来,手指捧住钟瑾宁的脸侧,亲了下他的柔软唇角。   钟瑾宁来不及追究盛熠在公司门亲他的事,一把抓住少年的手,眉尖轻蹙,问:“你去纹身了?”   “是纹身贴。”盛熠乖巧道,“回去洗洗就没了。”   钟瑾宁的手指揉搓了下他手背上的图案,松口气:“吓我一跳。”   “哥哥不喜欢我纹身?”   “也不是,是我听说纹纹身很疼。”   盛熠像吃了一颗糖,语气愈发甜腻黏糊:“哥哥,你真好。”   钟瑾宁被他喊得耳热:“好了,这儿不能长时间停车,我们走吧。”   盛熠却没发动车辆,瞄了眼在路边没动的高大男人,问:“刚刚和哥哥说话的,是哥哥经常提的陆闫学长?”   钟瑾宁点头:“是他。”   又跟着看了眼,神色疑惑:“学长怎么还没走?”   “学长平时很照顾哥哥,我一直想请学长吃饭表示感谢。”盛熠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怎么样?”   “今天吗?”   钟瑾宁犹豫了下,想到陆闫也提过想认识盛熠,道:“那我问问学长……我记得他今天要加班,可能没什么时间。”   他用手机发了信息,目露惊愕,转头对盛熠道:“学长说可以。那你把餐厅地址发给我吧,我转发给学长,他等会儿就开车过去。”   盛熠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笑道:“好啊。”   他们先行到了地方,是一家黑珍珠法餐厅,装潢奢华,空气里流淌着优雅的小提琴曲,桌边坐着的宾客都穿着正装礼服。   侍应生在前面带路,钟瑾宁和盛熠并肩走在后面。   钟瑾宁低声问:“不是说去一家烤肉店吗,怎么来了一家法餐厅?”   盛熠牵着钟瑾宁的手,很自然地道:“我们请学长吃饭,当然要去一家好一点的餐厅了。”   钟瑾宁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两人在窗边的桌前入座,侍应生倒了两杯柠檬水,又递来菜单。   盛熠点了他们两人份的,又问:“哥哥,要不要等学长到了,再让他自己点菜?”   钟瑾宁道:“不用,我知道学长平时吃什么。”   他熟稔地报了菜名,合上鎏金的厚重菜单,道了谢,交还给侍应生。   侍应生一走,盛熠喝了口柠檬水,突然道:“哥哥,这个柠檬水好酸。”   “是吗?”   钟瑾宁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杯,喝了口,道:“不酸啊,很淡的柠檬味。”   盛熠闷闷道:“我这杯就是很酸。”   两杯柠檬水都是同一个玻璃水壶倒出来的,哪有可能一杯酸一杯不酸的原因。   钟瑾宁的神情愈发茫然,抱着相信自己小男友的态度,端起盛熠的那杯柠檬水喝了一口。   分明和他的那杯是一样的味道。   钟瑾宁迟疑问:“盛一,你是不是感冒了,味蕾出问题了?”   “我……”盛熠气笑了,索性一把抓住钟瑾宁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我是这里酸。”   薄薄的T恤面料底下,是少年结实热烫的胸膛,钟瑾宁的手心仿佛能感受到下面急促有力的心跳。   盛熠道:“哥哥和学长的关系这么好,我吃醋。”   钟瑾宁终于懂了,只觉得好笑:“我和学长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从云云到学长,你吃醋的范围是不是太广了?”   不分年龄,不分性别。   吃醋吃得不讲道理。   盛熠更气了:“哥哥,我吃醋了你都不哄我。”   “哄你。”   钟瑾宁在桌子底下拉住盛熠的手,因为还在公共场合,有几分不好意思,声音也压低了,道:“回去就亲亲好不好?”   盛熠道:“亲亲不够。”   眼眸漆黑,似燃着一簇炽热的火焰,含着毫无掩饰的侵略性。   钟瑾宁怀疑盛熠根本没吃醋,就是变着法儿讨要好处。   他的脸颊慢慢地烧了起来,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昨晚不是才做过吗?”   纤长的手指被少年紧紧地扣着,根本挣脱不了。   盛熠的声线低哑:“昨晚是昨晚,今天是今天,我每天都想和哥哥亲近。”   钟瑾宁拿另一只手挡住少年靠过来的脸,耳根红红,道:“你别往我身上倒了,坐好。”   “瑾宁。”   低沉的成熟男性声线响起,钟瑾宁抬头看去,才发现陆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   “啊,学长你来了。”钟瑾宁面露窘迫,赶紧坐直了,“我们刚点完菜。”   陆闫的手臂搭着西装外套,轻声道了谢,在桌对面落座。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扫过盛熠的耳钉、银色项链和手上浮夸的戒指。   盛熠脸上扬笑,态度热情得挑不出半点错:“学长你好,我经常听哥哥提起你,一直想谢谢你替我照顾哥哥,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了。”   陆闫不疾不徐道:“瑾宁倒是很少提起你,作为他的朋友,我也想认识你很久了。”   侍应生走到桌边,给陆闫也倒了一杯柠檬水。   陆闫温声道谢,重新看向对面。   两个人坐在一起,青年穿着衬衫西裤,气质温润如玉,少年的银色耳钉闪光,眉目透着混不吝的气息,怎么看怎么不搭。   陆闫道:“瑾宁,我看你男朋友开的是你的车,你们现在是住在一起吗?”   钟瑾宁有些赧然:“是。他……在假期里,我们住在一起。”   他不好意思提小男友刚高中毕业,模糊成大学暑假的概念。   盛熠坦坦荡荡:“是啊,我住哥哥的房子,开哥哥的车,是哥哥包的小男友。”   钟瑾宁的脸上浮起无奈的笑:“我怎么不知道我包你了?”   “现在包高中生、包大学生很流行的。”盛熠道,“我可以让哥哥免费体验。”   “你闭嘴吧。”钟瑾宁怕他说出更露骨的话,捂住盛熠的唇,“喝你的酸柠檬水。”   陆闫坐在对面,微微挑眉:“……高中生?”   钟瑾宁见躲不过去,小声承认:“他刚高中毕业。”   又欲盖弥彰地补了句:“成年了的。”   陆闫的神色更加古怪,道:“我没想到瑾宁你喜欢年纪这么小的。”   盛熠挣脱钟瑾宁的手,又得意地冒出来一句:“哥哥喜欢我,和我的年龄无关,喜欢的是我这个人。”   钟瑾宁拿他没辙:“是。”   又主动转了话题:“学长,你是不是吃完还要回公司?最近都这么忙吗?”   陆闫温和地笑了笑,顺着提起他们课组最近研究的主题。   这一向是钟瑾宁感兴趣的方向,琉璃似的眼眸立即亮了起来,开始追问细节。   侍应生很快送了餐食上来。   工作有关的事,只钟瑾宁和陆闫在聊。   盛熠也不恼,安静地听着,用湿巾擦干净手,慢条斯理地剥虾,放在钟瑾宁的盘里。   钟瑾宁中途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他一走,陆闫和盛熠互看一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陆闫直接道:“你根本不了解瑾宁喜欢什么,就算在一起了,你们没有共同话题,也走不长远的。你的年龄太小了,也不适合照顾瑾宁。”   盛熠放下刀叉,很懒散地笑了下。   “学长,既然你和哥哥认识这么久,那你应该知道哥哥其实是个把界限划得特别清晰的人吧。”   “对他来说,同事就是同事,朋友就是朋友,不是可以混淆的概念,他认定了你是朋友,不会多想,只要没有人点出来,那你就永远是他的朋友。”   陆闫的脸色变了变。   “刚刚那些话,你敢当着哥哥的面说吗?你不敢,你怕错了一步,连朋友都没得做。”   “但我不一样,我一开始就让哥哥认定了我的恋人身份,所以是我给了哥哥‘恋爱’这个概念,他的恋人只可能是我,也只能是我。”   盛熠道:“我知道哥哥很珍惜你这个朋友,他也很重视你的意见,我不想打破哥哥的友谊。既然你选择了逃避,那么就藏好了,我不希望你让哥哥伤心。”   他的语气自信而果决,是完全势在必得的态度。   陆闫忽然明白——盛熠同样也是有备而来。   面前的少年眉眼锐利傲气,锋芒毕露,像一匹雄心勃勃的小狼。   陆闫的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碎片。   他愣住:“我见过你。”   去前台结了账的钟瑾宁走了回来,脚步轻快,脸上带着笑意。   他走近几步,听到陆闫对盛熠道:“瑾宁曾经落了湖,发高烧进过医院,我在医院见过你。” 第42章   钟瑾宁的脚步放缓。   背对着他的少年镇定反问:“学长确定没有看错人?”   陆闫抬眸注意到钟瑾宁,顿了下。   盛熠随着他的视线也回头看了眼,神色自然地笑起来:“哥哥回来啦。”   钟瑾宁压下心底浮起的怪异,嗯一声,重新落座。   用完一顿饭,陆闫要回公司加班,在停车场和他们道别。   盛熠去前台结账的时候发现钟瑾宁已经结过了,又有点生气。   他刚才当着陆闫的面什么也没说,现在坐在驾驶座上,低头拿手机给钟瑾宁转账。   “哥哥,收钱。”盛熠恶声恶气,“餐厅是我选的,请学长也是我说的,要结账也该我来。”   钟瑾宁笑着:“你把钱自己留着用。”   盛熠伸手:“哥哥把手机给我。”   钟瑾宁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眉眼弯弯,摆明了没当一回事。   盛熠气得捉住他的指尖,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没用什么力,更像是小狗用乳齿含咬骨头闹着玩,叫钟瑾宁雪白的指尖裹上了一层晶亮的口水。   “脏。”   钟瑾宁的耳尖浮红,哪怕用完餐用湿巾擦过手,也受不了这样的亲昵,想抽回自己的手。   盛熠抓着不肯放,道:“哥哥要是不收我的转账,等会儿回公寓,我就把你按桌上给你舔。”   少年的视线灼热又露骨,钟瑾宁当然不会以为他说的舔是简单的舔手指。   “你……”   钟瑾宁微微瞪大双眼。   盛熠轻哼:“哥哥穿西装的样子本来就很色,每次你下班回来,我就想扒你的裤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瑾宁给捂了嘴。   钟瑾宁面红耳热,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小男友热衷于这种事,轻声斥他:“我给你发过文档,说过不可以的。”   盛熠亲亲他的手心,吓得钟瑾宁赶紧把自己的另一只手给收回来了。   少年无辜道:“我知道哥哥不喜欢,所以我只是想想啊,没有真的做。”   钟瑾宁缓了缓,认真道:“要我收转账也行,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学长说他在医院见过你。”   盛熠道:“哥哥不觉得是学长是认错了人吗?”   钟瑾宁摇头:“学长以前是学生会会长,他出了名的很会认人,哪怕只见过一面,隔几年也记得是谁。”   市中心的地下停车场位置紧张,很快又有车辆来到附近,见他们的车亮着灯,像要离开的模样,停下等待。   盛熠发动车辆,转了话题:“哥哥,我们先回去吧。”   钟瑾宁轻嗯一声,隐隐有几分猜想,又不敢确定。   他在大学时找过家教的工作,给一个别墅区的初中小孩补课,报酬很丰厚,唯一的缺点在于时间晚,上完课要晚上十点了。   关于关于落水的记忆接近于空白。   他只记得自己在医院醒来,看到的是白茫茫的天花板,室友们说他高烧昏迷了两天。   室友们说前两天晚上他回宿舍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自述天太黑,不小心掉湖里了,宿舍楼恰好没热水,他洗了个冷水澡,半夜发了高烧,但是早上才被室友们发现。   室友们送他去了医院,轮流照顾他。   做家教的别墅区绕着一片湖而建,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掉进去的。   学长后来知道他住院的消息,探望过他。   他后面在学长的内推下给鼎晟投了实习的简历,教的初中小孩成绩也稳定了,便辞了家教的工作。   钟瑾宁微微偏过头,视线一寸一寸地划过少年的侧脸,有几分恍惚。   那时候的盛一该多少岁?   应该也是在上初中的年纪吧,半大不小,青涩稚嫩。   公寓里的日用品需要补货,盛熠还顺路开去了一家商超,和钟瑾宁一起买了点东西。   少年的神情如常,还有闲心仔细比对两款沐浴露的香型。   钟瑾宁看也不看,都放进了购物车里:“好了,洗衣液和柔顺剂也拿了,没什么其他要买的,我们回去吧。”   “哥哥今天怎么着急?”盛熠道,“家里的鸡蛋没有了,要买一盒。”   钟瑾宁只好按捺下性子:“好。”   回了公寓,盛熠刚把买的东西放下来,就被钟瑾宁拉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再耐心的性子,也被少年磨得所剩无几了。   但盛熠的态度越逃避,钟瑾宁越要问个清楚明白:“我们以前见过吗?”   盛熠道:“见过啊,哥哥不是也说过在便利店门口见过我吗?”   “我说的不是便利店。”钟瑾宁急了,“是问你医院,或者更早之前。”   “我还以为哥哥在路上已经忘记了,原来一直惦记着这事。”   盛熠不在意地笑了下,握住钟瑾宁的手腕,将他拉坐在自己的腿上,用鼻尖去蹭他的鼻尖,诱哄似的问:“哥哥,真的不要我给你舔吗?很舒服的。”   钟瑾宁有点恼:“盛一,我在问你话。”   “嗯、嗯。”   盛熠敷衍两声,他的手掌宽大灼热,揽着钟瑾宁的腰侧,修长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衬衫不安分地揉.弄,道:“我在听。”   他凑过去亲钟瑾宁柔软的唇,还想伸舌往里探,钟瑾宁的手指抓着盛熠的黑色短发往后扯,硬生生地把两个人给分开了。   盛熠的眼角浸着情.欲的红,视线直勾勾的,气息也带着喘:“哥哥,你说了回来可以亲亲的,不要想那些了。”   “你别揉我的腰……”   那儿是钟瑾宁的敏感点,控制不住地身体轻颤。   钟瑾宁好不容易才保持住清醒,躲着少年的吻,用手推着他压来的肩膀,恼道:“盛熠,你说不说!”   连名带姓地喊。   是真的生气了。   盛熠停了下来,抱着钟瑾宁的腰身,呼吸依旧急促,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钟瑾宁,声音低哑:“哥哥想让我说什么?”   钟瑾宁问:“在便利店之前,我们见过吗?”   盛熠沉默片刻,点头道:“见过。”   钟瑾宁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急切追问:“什么时候?是医院,还是在这之前……”   盛熠笑了笑:“哥哥这么聪明,不是都猜到了吗?我离家出走,从湖边一直往里走,是你把我救起来的。”   钟瑾宁的心跳有瞬间的停滞:“真的是我?”   “嗯,但哥哥发了高烧,醒来以后把我们的事都忘记了。”   盛熠轻声道:“没关系,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后来又遇见了,哥哥看见了我,走向了我。”   钟瑾宁的心脏似被一只大手紧抓,透不过气来,语气染上焦急:“重要!你说清楚,我忘记了什么。”   直觉告诉他——他忘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我是不是答应了什么,却没有做到?”   钟瑾宁越想越慌张,用手敲自己的头,像敲打一个闪着雪花的电视机,神情痛苦又懊恼。   盛熠拉住他的手,紧张道:“哥哥,你别打自己。”   钟瑾宁抬眼望着他,眼圈发红:“我想不起来。”   盛熠的心尖变软了:“哥哥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就够了。”   钟瑾宁执意道:“那你说给我听。”   盛熠叹了口气,将额头轻轻地抵在钟瑾宁的额头上。   “你告诉我,我没有做错任何事,爸妈不爱我,是因为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把自己的孩子放在第一位。”   盛熠的声音很轻,慢慢道:“我的母亲不喜欢我,情绪不稳定,是因为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生病了却不肯吃药。我的父亲不喜欢我,出轨成瘾,是因为他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自私自利,不懂什么是爱。”   记忆里的青年在粼粼湖水中抱着他,漂亮的面容映着银色的月光,像幻化的神灵。   ——你不需要为父母的爱而活,你可以为自己而活。   “哥哥,我不懂什么叫为自己而活。”盛熠的眸底闪光,“我只想知道被爱是什么感受,我想要有人看见我、选择我,无条件地爱我。”   “在那个晚上,你看见了我,选择救我,告诉我,从我被你救下的那一刻开始,我不属于我自己,我属于你。”   ——我给你当哥哥好不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你,那我来爱你。   ——我可以和你一起玩游戏,教你做题,陪你长大。   ——我看见你,我选择你,我爱你。   青年的拥抱很亲密、很温暖。   不用任何的挣扎,他就迷失沉溺在这份亲密和温暖中,生出眷恋。   “你说会来找我。”盛熠道,“但是你没有来。”   “我等了第一天,以为你有事在忙,等了第二天,你还是没有来。”   “第三天,我去找你了。”   钟瑾宁猜到了后面的发展,眼眸变得湿润。   “你忘了我,忘了那天晚上的事。”   盛熠低声道:“我站在病房门口,听到了学长和你的对话。这个世界上,还是没有人会来爱我。”   钟瑾宁的声线颤抖:“对不起,我忘记了……”   他哽咽到说不下去。   “没关系,我知道哥哥不是故意忘记的。”盛熠的手指温热,摩挲着钟瑾宁的脸侧,“我在那天想通了,哥哥忘了爱我,那就由我来爱哥哥好了。”   钟瑾宁的眼圈通红,神情生出几分怔然。   “我在哥哥这里短暂地体验到被爱是什么感觉,我试着去爱哥哥,发现同样可以感受到幸福。”   “哥哥后面去实习了,大学和公司两点一线,下班时间或早或晚,但早上坐的公交车是固定时间点的观光二号线。”   钟瑾宁忽然想起两个人刚开始谈恋爱时,盛熠说过的常做的事,胸口里的心跳渐渐加速。   “我会提前几站上车,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一边听着歌,一边等哥哥上车,假装我们有一个在车上相遇的约定。”   盛熠的唇角上扬,含着缱绻笑意。   “我隔着窗户,看见你如约而至地站在站台上,这就是我一天最幸福的时间。”   “哥哥上车经常会睡觉,头一点一点的,还有几站到公司的时候,又会突然惊醒,像是自己设定了一个闹钟。”   “但有时候哥哥也会睡过头,快到了也还在睡,我就走过去,假装不小心撞到了你的肩膀。”   “哥哥睡醒的样子懵懵的,很可爱。”   “遇到老人和小孩,你会给他们让座,会逗小孩笑。你对小孩笑的时候,我就坐在后面看,幻想着哥哥是在对我笑。”   钟瑾宁语气艰涩:“你……一直在看着我?”   “是,我一直在看着你、爱着你。”   盛熠轻轻抓住钟瑾宁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按在自己滚烫的胸膛上,轻声道:“我在等哥哥有一天重新看见我、走向我、来爱我。”   他笑起来:“还好,我等到了。” 第43章   钟瑾宁忽然懂了。   为什么盛熠说觉得世界无趣,做什么都很无聊。   为什么盛熠说只喜欢待在公寓里,等他回来。   为什么那天他假定自己不在了,盛熠应激似的发疯折腾他,怎么都哄不好。   在漫长的时间里,他的存在,是少年对这个世界的唯一念想。   “不可以……”钟瑾宁的声线隐隐发颤,“不可以这样。”   盛熠耐心问:“不可以什么?”   “不可以只爱我,太危险了。”   钟瑾宁不想哭,他是年长的恋人、是盛熠可以依赖的哥哥,应当成熟稳重。   但热烫的泪珠控制不住地一颗一颗往下砸,让他泣不成声。   他望着面前的少年,声音缓慢而郑重:“盛一,就算我忘记了,但那时候的我,一定想的是陪着你,教会你爱自己。”   盛熠的年纪这么小,后面还有更广阔的人生,爱自己是这一切的前提。   不应该被人以爱的名义囚禁驯化,失去自我。   无论是谁。   哪怕是他。   “晚啦。”   盛熠微微仰头,用温热的薄唇吻去钟瑾宁眼尾的泪,声音含着笑意:“我没有学会爱自己,只会爱哥哥。怎么办呢?”   钟瑾宁的泪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滚落,淌了满脸。   盛熠一想到这些泪水是因为他而落下,心底就涌出止不住的阵阵欣喜。   他吻上了钟瑾宁的唇,尝到咸涩的味道。   “别哭了。”盛熠哄他,“回来以后,你还没有亲我。”   钟瑾宁的喉咙溢出呜咽的哭腔。   盛熠道:“哥哥,亲亲我,来爱我吧。”   钟瑾宁垂下眼睫,张开了玫瑰色的唇,探出一点水红的舌尖。   湿润灼热的舌尖挤蹭在一起,互相缠绕追逐,触碰之间过着电流般的酥麻,藏在最深处的灵魂也忍不住一阵一阵地颤栗颤抖。   “哥哥。”   盛熠贴着他,低垂的眼眸燃动着热烈的情愫,轻声道:“……我爱你。”   钟瑾宁今天才懂这一句的分量。   他抚摸着少年的脸,低声哽咽,回应:“我也爱你。”   爱与欲像烈火燃烧,将他们吞噬殆尽,融化在一起。   衬衫崩开扣子,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昂贵的西裤曾被少年仔细熨烫过每一丝褶皱,现在却被他粗暴地剥落,胡乱扔在地毯上。   钟瑾宁的脸颊晕着不正常的酡红,伸了手臂环着盛熠的颈后,在颠簸的起.伏间努力稳住身形,送上自己的唇。   盛熠痴迷地吻着他的唇,几乎溺毙在钟瑾宁温柔主动的逢迎中,含糊不清地,一遍遍喊着哥哥。   声线沙哑热切,裹藏的爱意浓重,似漆黑到化不开的墨。   钟瑾宁低声轻泣,哪怕神志不清,也断断续续、竭自己所能地一遍又一遍回应。   激烈拍打的水声密密匝匝,让人根本透不过气。   结束以后,钟瑾宁实在力竭,倒落在盛熠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几乎快昏死过去。   盛熠贪恋着这样肌肤相贴的亲密,也不出来,维持着这样抱坐姿势,低了头,爱怜地吻了下钟瑾宁汗湿的额角,哑声问:“哥哥还好吗?”   钟瑾宁的手臂抱紧了盛熠的后背,艰难道:“让、让我缓一会儿……”   盛熠只偏头亲他脸颊边的沾湿碎发,亲他绯红的耳根,又用鼻尖轻轻地、来回地蹭钟瑾宁的脑袋,像小狗亲昵地撒娇。   钟瑾宁勉强好转几分,坐直了,顾忌着明天还要上班,道:“今天可以了。”   “再抱十分钟好不好?”盛熠求他,“十分钟到了,我就抱哥哥去洗澡。”   钟瑾宁哪舍得说不,嗯了声。   两个人抱在一起,沉溺在这片刻的安静温存中。   钟瑾宁低声问:“我要是想不起来,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那天晚上的事?”   “是。哥哥虽然忘了我,但是在便利店的门口、在酒吧的那晚,你都选择走向了我,这就够了。”   盛熠笑了笑:“我也没想到学长居然还记得我——我站在病房门口,他从里面走出来,撞见了我,我们就只见过这一面。”   “还好有学长。”钟瑾宁庆幸,“今天的请客请对了。”   盛熠立刻想起其他事,道:“哥哥,你收我的转账没有?”   钟瑾宁被他缠得没办法,叹气道:“现在收,可以吧?”   盛熠得寸进尺:“哥哥,你绑我的卡吧,以后共同开支用我的卡。”   “你在上班,还是我在上班?”   钟瑾宁捏住少年的脸。   他读大学时找过家教的兼职,去的独栋别墅小区寸土寸金,属于顶级豪宅区域,住在那儿的不是商界名流就是权贵人士。   在那里遇见盛熠,意味着盛熠的家境也许比他想象的更优越。   但就算盛熠的家境不错,少年宁愿租住老破小公寓也不肯回去,更不可能伸手找家里要钱。   钟瑾宁不清楚盛熠玩乐队挣多少,但想来也不稳定,语气宠溺:“我养一个你还是养得起的,自己把钱留着买模型玩吧。”   “可是,我也想养哥哥。”盛熠又露出那种湿润而濡慕的眼神,“我不买模型,我给哥哥买西装好不好?”   由他亲自挑选,再由他从哥哥的身上亲自脱下。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迷恋。   “西装吗?我平时穿的是比较多。”钟瑾宁笑着道,“可以啊。”   大不了他给盛熠买模型好了。   钟瑾宁不自在地又动了动,耳根通红,道:“好了,你……拿出去。我们去洗澡吧。”   两个人挤在浴室里洗完澡,时间已经很晚了。   钟瑾宁今晚的情绪大起大落,回来又累得狠了,囫囵睡了觉。   到了早上,闹钟响了第一遍铃,他闭眼沉睡,依旧没醒。   盛熠跟着他住了一段时间,作息也在调整,反而先行醒来,按掉闹铃起了床,甚至做了个煎蛋三明治再去叫钟瑾宁起床,开车送他上班。   好在最近的工作没什么事,钟瑾宁处理起来也轻松。   安组长不像以前那样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感,时不时叫人轮流进办公室聊天训话,很是省心。   同事们最近新研究了一款百香果柠檬乌龙茶,酸酸甜甜,清新又提神。   工作四平八稳,没有任何烦心事,堪称打工人梦寐以求的状态。   现在让钟瑾宁头疼的是下班回去的时间。   因为盛熠过去的那段经历,他对自己的小男友禁不住变得更加纵容。   盛熠又是惯会装可怜的,知道他舍不得拒绝,经常半磨半求,抱着他滚上床。   玄关、餐桌、衣柜旁的全身镜……公寓里到处都是两人厮混过的痕迹。   盛熠甚至还哄着钟瑾宁玩过一次玩具,闹得半张床都湿透了。   周末放纵得没边,不分白天黑夜,工作日稍稍收敛,还能有次数限制。   托过度运动的福,钟瑾宁最近的睡眠质量好到难以置信,在工作日的早上依旧睡得天昏地暗,根本起不来。   反观盛熠,仿佛根本不受半分影响,甚至可以早早地起床,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   把搭配好的西装送到床边,去厨房做早餐,把卫生间里的漱口杯装水、把牙刷也挤好茉莉茶香味的牙膏。   做完这一系列再回房间,亲着他,叫他起床。   精力旺盛,像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叫累。   上班的路上,钟瑾宁坐在副座,小幅度地变换着坐姿,脸上露出一点苦恼的神色。   这样的频率是正常的吗?   他不知道别家小情侣谈恋爱是不是也这样,只知道再按照这个频率下去,他的腰真的要受不了了。   盛熠注意到了:“哥哥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钟瑾宁没想到被盛熠发现了,脸颊晕染薄薄的霞色,小声道:“屁股……难受。”   盛熠想起昨晚翻滚的回忆,喉结轻轻地动了一下,生出一种渴意,耳根也悄悄变红了。   恰好前方是红灯,车辆停稳。   钟瑾宁本来想说今晚休息一天,偏过头去,却见着少年的侧脸泛着一层绯红,下颌线条紧绷,像在克制着什么。   他的目光往下落去,张口结舌,震惊到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你、你怎么又?……”   盛熠为难道:“哥哥,我控制不了,那里每天早上都会起来一下。”   又小心地偷瞄一眼钟瑾宁,低声道:“有时候想到哥哥,那里起来不止一次。”   钟瑾宁的大脑放空。   这就是……男高吗?   车辆继续前行,开到公司附近的路口,停在一株茂盛的行道树下,位置隐蔽。   盛熠停了车,偏头看他,期待道:“哥哥,亲亲。”   钟瑾宁刚醒来不久,又接连受到冲击,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他下意识跟着指令照做,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过去,亲在了少年的唇角。   今天到的比较早,比上班时间提前了十分钟。   盛熠心安理得地伸出了手,捧住钟瑾宁的后脑,制止他的离开,灵活的舌尖钻进了殷红的唇缝,加深这个吻。   唇舌热烈缠绵,在狭小封闭的车厢内搅弄黏黏腻腻的细碎水声,温度仿佛也在节节攀升。   好软。   盛熠的气息变得凌乱,将柔软湿润的唇尝了又尝,逐渐急切,生出继续往下的贪婪渴求,按住钟瑾宁后脑的手掌也忍不住稍稍用力。   “盛一!……”   钟瑾宁被吻得头皮发麻,伸手推他,声音含糊不清,有些慌。   盛熠被钟瑾宁推了好几下,理智恢复,恋恋不舍地退开距离。   痴缠的湿红唇舌终于分开,在半空中拉出一线银丝,暧昧得让人心惊。   少年的眼尾微微发红,漆黑的眸底浸着不知餍足的情欲,声音也带上一丝哑,撒娇地求:“哥哥,今晚下班早点回来好不好?”   钟瑾宁的腰身轻抖了下,感觉自己的屁股又开始隐隐作痛。   不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44章   钟瑾宁第一次发现朋友少的坏处。   学长没谈过恋爱,对这方面没有经验。   同事都是女孩子,也不能去打听这些事。   导致他完全不知道正常情侣是怎样的。   可是他读高中的时候,也不像小男友这么……   钟瑾宁的脸颊又有些发热,坐在工位上,打开盛熠今早上给他准备的早餐饭盒。   金属饭盒两格装,左边是芝士火腿手指三明治,右边是蓝莓、切成两半的草莓,和几个爱心形状的芒果块。   盛熠知道他的早餐量小,准备的份量不多。   钟瑾宁看到饭盒的内容,几乎可以想象盛熠在厨房里忙碌的画面。   少年身穿围裙,修长结实的手臂上青筋隐隐,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拿出模具,把芒果压出爱心形状,放进饭盒里,等着他发现。   怪可爱的。   钟瑾宁拿出手机给饭盒拍了张照,发给盛熠。   【谢谢盛一同学。】   小梨端着果茶路过,哇一声:“又是男朋友准备的爱心早餐?”   钟瑾宁的眉眼轻弯,嗯一声。   “太幸福了。”小梨感慨,“我也想要早餐有人做,上下班有人接,回家有做好的晚饭等着的生活。”   上次她们约着出去下班去吃火锅,钟瑾宁以男朋友在家做好饭的理由歉意拒绝了。   另一个同事开玩笑:“小梨你也去找一个男朋友啊。”   小梨坐回工位上,随口回:“每天不是在出租屋就是公司,我去哪儿认识男朋友?”   “诶你别说,大学生都放暑假了,最近公司在招实习生,我昨天在电梯里碰到了几个来面试的。那叫一个嫩,青春朝气,一看就没受到社会毒打,小梨你去试试啊。”   其他同事探头:“我们部门也招实习生吗?”   “在招,我有两个学妹问过我,我还特地去打听了。”   “可以啊。小梨,你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来了!”   小梨笑骂:“滚滚滚,我对办公室恋情没兴趣。谈上了,要是因为工作吵起来了怎么搞?分手了,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绝对不行。”   钟瑾宁轻轻点头。   恋爱是恋爱,工作是工作,混为一谈怎么行?   还好他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我觉得办公室恋情挺好的啊,本来每天刨去上班,就只有一点自己的时间。要是在同一个部门工作,天天都能见面,白天一起摸鱼,下了班一起研究吃什么,挺幸福的。”   “理解是理解,但是碰到小情侣同事在我面前恩恩爱爱,我觉得我会忍不住想打人。”   “我也是!”   她们正聊着,玻璃墙外透出安组长的身影,立即噤声了。   安组长从正门进来,绕了一圈,走到钟瑾宁的工位旁,拍拍他的肩,和蔼道:“小钟啊,现在不忙吧?来我办公室一趟。”   钟瑾宁跟着安组长进了里间的办公室。   “坐、坐。”   安组长客气招呼,开门见山:“我们部长调去海外分公司的任职令已经下来了,你知道这事吗?”   钟瑾宁摇头。   “新一任的部长到现在还没有风声。”安组长试探性地道,“小钟啊,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消息?”   钟瑾宁目露茫然:“安组长,我不清楚。”   他连现任部长的新调令都不知道,去哪里听说下一任部长是谁?   安组长的视线闪烁,打量着钟瑾宁的神色。   钟瑾宁被看得有几分不舒服:“安组长,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安组长咳一声:“这样,我们几个组长私下给部长准备了一场升职庆功宴,小钟,你今晚也过来吧。”   钟瑾宁犹豫了下,点了头。   他刚进鼎晟实习,恰好是部门为业绩最繁忙的时候,正式职员没有下班,他们这一批实习生也不能离开,帮忙整理第二天需要的客户资料,但就算忙完了,也不能走。   有时候下班晚到地铁公交停止运行,只能打车回学校,实习生还没有交通补贴。   他当时完全不理解手上没工作,为什么还要在工位上干坐着,先行下班了一两次,就被安组长的助理约谈了。   部长不知道从哪儿发现整个部门都存在扣住实习生的这个问题,逮着所有组长劈头盖脸骂了顿,从此以后,实习生要是学校有事可以提前离开,加班太晚也有交通补贴了。   钟瑾宁那段时间被毕业论文压得分身乏术,托部长的福才得以顺利完成学业。   转正以后,部长也帮过他几次。   于情于理,钟瑾宁也不会拒绝这次部长的饯别宴。   他回到工位上,发现盛熠回了消息。   【哥哥,我回公寓了,也在吃早餐。】   【我刚刷到一个蛋包饭的食谱,有点想试试,哥哥喜欢吃蛋包饭吗?】   钟瑾宁打字回:【喜欢。但是今晚不行。】   他的第一句话刚发出去,第二句话还在编辑中,对面的小男友已连发了好几条的消息。   【哥哥是想今晚和我出去吃吗?】   【也是,我们好久没有在外面约会了。】   【要一起看电影吗?我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电影。】   而后唰唰跳出两张评分较高的电影简介截图。   钟瑾宁的第二句话终于发了出去。   【我晚上要参加部长的升职宴,可能会回来得比较晚。】   又愧疚地回:【下次再一起看电影吧。】   对面跳出一个小狗荷包蛋眼泪汪汪的表情包。   盛熠:【好吧。】   盛熠:【那哥哥记得把餐厅地址给我,我晚上来接哥哥。】   钟瑾宁:【好。】   到了下班时间,钟瑾宁和安组长一起去了部长的升职宴。   每个组长都带了几个业绩比较出挑的组员,钟瑾宁跟着安组长出现在升职宴也不突兀。   单独的包厢里,圆桌上摆着一道道精致菜肴,但无人问津。   发表小演讲似乎是上位者的通病,部长和各个组长轮流发言,赢得满桌掌声和喝彩,每人举杯敬完一桌的酒,后面还要离开位置,单独地一个一个去敬酒。   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但不管经历过几次,钟瑾宁依旧适应不了这样的场景,一筷子的菜没动,跟着灌了半肚子的酒。   他偷偷在桌底下看了眼手机,发现盛熠在半小时前就发消息问他结束了吗。   【还没有,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钟瑾宁有些歉意,低头打字:【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打车回来就行,不用等我。】   “小钟啊,怎么在这儿坐着?”安组长喝得有几分醉意,舌头都大了,“走、走,我带你去跟部长敬酒。”   钟瑾宁暗地叹口气,收起手机,跟着安组长一起过去了。   安组长笑容满脸,感谢语祝福话不要钱地往外冒。   轮到钟瑾宁,他只憋出干巴巴的一句话:“部长,祝您一切顺利。”   部长乐呵呵地和他碰杯,道:“小钟是吧?你的数据报告是做的最漂亮的。我知道你想去数据分析部,也知道你在我们部门屈才了。他们部长和我是老朋友,我提过几次,但他们数据部确实不缺人。”   又特意压低声音,对钟瑾宁神秘道:“他们部长也要调去海外的分公司。消息还没传出去,你可要保密啊。”   钟瑾宁眼睛亮起来,道:“谢谢部长。”   饭局结束以后,他们聚集在餐厅门口。   作为组员,先把部长和组长送上车,再最后离开。   其他组的成员在等网约车或代驾过来,有一个人过来找钟瑾宁打探:“钟老师,部长和你聊的时候,有提过下一任部长的消息吗?”   钟瑾宁的头有些晕,茫然道:“……没有吧。”   “真的假的?我怎么看着部长私底下找你说了什么?”   钟瑾宁含糊地回:“部长对我没说什么,夸安组长比较多。”   “但是吃饭的时候,部长一直在夸王组长。”   “不过论整个组的业绩,确实是安组长……”   讨论声不断,钟瑾宁低头看向手机上的消息。   【哥哥,晚上风大,我快到了你再出来。】   快凌晨了,夜色深重,盛熠没睡,一直在等他。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出现在视野里,闪着灯临停在路边。   钟瑾宁慢半拍认出是自己的车,走过去,站在车窗前。   驾驶座上的少年面容俊美,有几分熟悉,在暖光中很是不真切,像是梦境。   钟瑾宁被风吹得晕晕乎乎的,问:“是盛一吗?”   “是我。这是喝了多少?连我都不认识了。”   盛熠有点心疼,下了车。   少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扶着钟瑾宁坐上去,替他系好了安全带,哄:“哥哥坐好,我们回去了。”   钟瑾宁终于认出这是自己的小男友,笑起来:“嗯,我们回去。”   车辆开回公寓停车场,盛熠半扶半抱着钟瑾宁上楼。   钟瑾宁今晚格外开心,手臂缠抱着盛熠不松手,黏黏糊糊地和他说话。   但他完全醉糊涂了,前言不搭后语,盛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时不时地嗯一声。   进了浴室,盛熠哄着他抬手抬脚,给钟瑾宁脱了衣服,抱他进淋浴间洗澡。   钟瑾宁的意识不怎么清醒,根本站不稳,蹭在盛熠的身上,一会儿说话,一会儿抬头亲他。   撩得盛熠浑身是火,偏生什么都不能做,狼狈地将钟瑾宁送到床上,又回去自己冲冷水澡。   钟瑾宁勉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在等他,等盛熠回了床上,迷迷糊糊地钻进少年的怀里,身上不着寸缕,肩头的肌肤雪白细腻,像一片晃动的月光。   人在醉酒后体温会升高,钟瑾宁身上的香气比平时更明显,从温热的肌肤里蒸熨出来,撩拨心弦。   青年浑然不觉自己的吸引力,只乖乖地窝在少年的怀里。   如同过往相拥的无数夜晚,他伸出纤长柔软的手臂抱住了盛熠,仰头亲了亲少年的下巴,呢喃的声音模糊不清:“乖乖宝贝,晚安。”   像完成了既定的任务,钟瑾宁阖上了眼,终于睡去,浓密的黑睫像两片漂亮的蝶翼垂落下来,呼吸绵长,唇色艳红。   盛熠的心跳加速,不争气地又有了反应。   但始作俑者已经安稳沉睡。   他只能低下头,咬了咬钟瑾宁的唇角,带着忿忿又无可奈何的意味,抱紧了怀里的人,低声道:“……哥哥,晚安。” 第45章   宿醉以后,难免头疼。   钟瑾宁昏沉转醒,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拿了枕边的手机看,时间是早上八点。   喉咙冒烟似的一阵阵干渴,他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是温热的蜂蜜水,带着回甘。   钟瑾宁感觉嗓子好转了些,发现自己身上光.裸,什么也没穿,耳尖微红,下了床,找出一件睡袍裹上,推门出了卧室。   明亮的光线洒落进来,刺得钟瑾宁眯了眯眼,听到厨房传来微小的动静,心尖轻轻一动,迈步走去。   厨房里,盛熠拿着汤勺搅着小锅,听到动静转头看来,眼前一亮:“哥哥,你醒了。”   钟瑾宁嗯一声,走近了,问:“在煮什么?”   盛熠回:“在煮小米粥,哥哥等会儿喝一碗,胃会舒服些。”   钟瑾宁弯了眸,道:“谢谢。”   他的嗓音带着宿醉后的沙哑,昳丽的眉眼似开到极致的垂丝海棠,透着一股懒散颓靡的气息,说不出的勾人。   盛熠的心里像有羽毛轻挠,痒酥酥的,问:“哥哥今天还要去公司吗?”   钟瑾宁点头:“要去,但可以晚点过去。今天上午十点半有客户要来签合同,我昨天提前把资料都打印好了,今天十点去公司就行。”   盛熠听心疼了,那点旖旎心思也消失殆尽:“那哥哥再去补会儿觉,到时间了我再叫你起来。”   钟瑾宁笑了笑,转去卫生间洗脸漱口,又回了厨房。   小米粥已经煮好了,在用凉水温着。   盛熠打算再做个凉拌青瓜,正在调酱汁,见他又进来了,问:“哥哥不去睡吗?”   “不睡了。”   钟瑾宁盛了两人份的小米粥端去餐桌,盛熠把拍黄瓜也做好了。   金黄色的小米粥熬出了一层米油,米粒软糯清甜,一碗喝下肚,胃里暖融融的,配上拍黄瓜,更是清爽解腻。   钟瑾宁慢慢喝了两碗粥,感觉身上恢复了点力气,想收去洗碗,被盛熠不由分说地按住了。   “哥哥坐着。”   望着少年忙碌了一早上的身影,钟瑾宁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他听不得小男友撒娇求他,总是忍不住心软答应。   小男友其实也是一样的,他工作累得厉害,小男友也会心疼他。   钟瑾宁微微笑起来,心尖仿佛融化了,忍不住变得柔软。   到了十点,盛熠开车送他去了公司,钟瑾宁忙完合同,又和客户们一起吃了顿饭,下午稍微得了空闲,给盛熠发信息。   今天有个盛熠的朋友过生日,办了个聚会,盛熠刚到地方,回了一个报备视频。   视频背景是个小别墅,到处扎着气球和彩带,装饰得热热闹闹,几个男孩子坐投影屏前打赛车游戏,有几个在玩大富翁桌游,还有几个在院子里搞烧烤。   盛熠拿手机晃了一圈别墅,又将镜头对准自己。   少年坐在沙发上,拿啤酒给钟瑾宁看,道:“哥哥,我申请喝两罐啤酒。”   背景音是其他朋友们看热闹的起哄:“盛哥你行不行啊?怎么喝两瓶啤酒你都要打批准?”   钟瑾宁红着耳尖,打字回:【喝吧。】   盛熠:【哥哥,他们说我是老婆奴。】   钟瑾宁的脸上温度更高。   盛熠:【他们没有哥哥管,我有。】   盛熠:【他们是在嫉妒我。】   钟瑾宁不知道盛熠的朋友们有没有嫉妒他,但看出了自家小男友有一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得意。   他的唇角上扬。   好乖。   钟瑾宁:【会玩到很晚吗?】   盛熠:【应该不会。我有个快递在派送中,快递什么时候到,我打算什么时候过去取。】   钟瑾宁诧异——什么快递这么重要?   钟瑾宁:【你买了什么?】   盛熠发来一张截图。   钟瑾宁点开来,脸颊砰一下红透了。   【兔兔套装纯欲诱惑开裆免脱……】   【透明衬衫黑皮包臀裙办公室角色扮演……】   【短款蕾丝旗袍后背镂空送清纯白丝袜……】   钟瑾宁头晕目眩。   订单商品前面的标题他每一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就不认识了。   这什么跟什么啊?   不会,是让他穿的吧?   盛熠:【我还买了一对粉色蝴蝶结铃铛乳.夹,哥哥的皮肤白,戴起来肯定很好看。】   钟瑾宁没听说那两个字,但是轻而易举地理解了用途。   他啪的把手机屏幕反扣在桌面上,浑身燥热。   小梨路过:“咦,宁宁你的脸好红,是发烧了吗?”   钟瑾宁尴尬地回:“不是,我、我就是觉得热。”   “是吗?我觉得我们办公室空调开得挺冷的,我坐着都得往腿上搭毯子。”   小梨丈二摸不着头脑地离开了。   等人走了,钟瑾宁咬着唇,给盛熠发信息:【那些衣服太奇怪了。】   盛熠:【不奇怪,哥哥穿什么都好看,我都喜欢。】   钟瑾宁:【那不能穿一些正常的衣服吗?】   盛熠:【哥哥穿正常的衣服我也喜欢,但是别人也能看到。】   盛熠:【这些衣服哥哥只会穿给我看,说明我是特别的,是哥哥喜欢我的证明。】   盛熠:【哥哥会愿意穿给我看的,对吧?[可怜][可怜]】   钟瑾宁本就不善言辞,被绕得晕乎乎的,神色很是为难。   他当然喜欢自己的小男友。   但是这些衣服……也太超过他的接受界限了。   光是那个镂空旗袍,就只有几片布料,真要穿上去,连屁股都遮不住,哪有这样的?   电脑屏幕上图标闪动,工作微信上跳出新的消息,来自一个棘手难缠的客户。   钟瑾宁猛地松了口气,生出一种救赎感,飞快地和盛熠说了声自己要工作,立即点开了客户发来的文件。   到了下班的点,同事们零零散散地收拾着东西,准备走人。   小梨探头问:“宁宁,你还不走啊?”   钟瑾宁慢吞吞道:“哦……我手上还有一点工作没有弄完。”   “太好了!我正愁今晚没人和我一起加班呢,我们俩一起点夜宵吃啊。”   小梨又想起来:“不过你男朋友在家等你,宁宁你应该不想吃夜宵,想早点搞完早点回去吧?”   钟瑾宁刚悄悄地用截图里的物流编号查了取件状态,发现在半小时前快递已经被取走了。   他几乎可以想象回家之后会发生什么,耳根愈发通红,道:“可以点夜宵的,我今晚也会忙到很晚。”   小梨的眼睛亮起来:“好嘞!”   另一个同事也举手:“还有我还有我!月底了,事情特多,我今晚也要加班!”   钟瑾宁给盛熠说了声要加班的事,还避开同事,拍了张灯火通明的办公间的照片。   盛熠回复的语气难掩失望:【好吧,哥哥加油,我等你回来。】   钟瑾宁磨磨蹭蹭到十点,等其他同事都走了,才离开公司,回到公寓。   “哥哥!”   盛熠给钟瑾宁开门,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他,哼哼的声音似抱怨,又似撒娇:“你今天忙到好晚。”   钟瑾宁不自在道:“到月底了,事情比较多。”   盛熠乖乖松开手,道:“哥哥很累吧?你快去洗澡,洗完我给你按按肩。”   钟瑾宁嗯一声,不怎么敢看他,回卧室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   虽然说有别的心思在,但钟瑾宁加班的时候也是真的在工作,只是把一些不紧急的任务提前完成。   他洗完澡出来,疲惫感上涌,听盛熠的话,趴在床上。   少年的手掌宽大,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替他揉着肩颈,力度适中,叫钟瑾宁慢慢放松下来。   手掌下移,掐着又细又窄的腰身,轻轻按揉钟瑾宁久坐僵硬的肌肉,舒服得他从鼻尖里轻哼出一声。   少年的动作却忽然停了。   钟瑾宁的神色已染上几分倦怠的困意,转过头,问:“不按了吗?”   盛熠只凑过来,亲了亲钟瑾宁的唇角,道:“不按了。哥哥困了吧,你先睡。”   他伸手关了卧室主灯,只留了一盏光线柔和的小夜灯。   而后翻身下床,出门的步伐透着匆忙。   怎么突然出去了?   钟瑾宁有些疑惑,抬手打了个哈欠,想等着盛熠回来一起睡,但左等右等却不见人回来,起了身。   外面的客厅空着,卫生间亮着灯。   钟瑾宁刚走到卫生间附近,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动静,耳尖发热,往后退了两步。   他回到床上,等了十来分钟,听到了少年进门的动静,闭眼佯装熟睡。   盛熠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放轻了动作上床来,小心地将钟瑾宁拢在自己的手臂间。   身形相贴,钟瑾宁感知到了少年肌肤透出的潮热水汽,心跳砰咚加速,呼吸也忍不住乱了,在安静的房间里有几分明显。   “哥哥是被我吵醒了吗?”   盛熠察觉到了,亲了亲钟瑾宁的额角,低声哄:“抱歉,快睡吧。”   钟瑾宁的长睫颤了颤,手指轻轻攥紧了盛熠的衣服,生出些微愧意。   他是不是不应该逃避的?   找个机会,坐下来聊一聊才对,劝小男友在那方面克制一点……   这样想着,钟瑾宁慢慢睡去。   第二天早上,钟瑾宁起床,感觉到了久违的神清气爽。   他去了卫生间想洗漱,注意到了脏衣篓里的衣服——平常是盛熠第二天拿去洗衣机的,今早上还没来得及。   钟瑾宁把脏衣篓拿起来,动作却一滞。   编织藤框里的内容一览无余,他昨晚脱下来的衬衫,包括贴身的柔软布料,都沾上了星星点点的干涸。   问题在于,那块贴身布料变得破破烂烂的,像受了什么无情的摧残。   钟瑾宁呆住。   盛熠从后面进来,神情自然地伸出手:“哥哥先洗漱吧,我去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   又把那块破布料拿出来,道:“哦,这条内裤哥哥不能穿了,得扔了。”   “你、你……”钟瑾宁面红耳热,“你拿我的衣服……?”   盛熠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   又道:“哥哥,你的内裤面料太薄了,我稍微用点力就磨破了。我给你买新的吧。”   稍微、用点力?   钟瑾宁眼前发黑,感觉前途一片灰暗。   照他的小男友这样,真的能做到克制吗? 第46章   砰!砰!砰!   连续的沙包捶打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穿着无袖黑色背心的少年手戴拳击套,面无表情地捶打着沙袋,小麦色的修长手臂隆起结实的肌肉线条,青筋蜿蜒,汗珠一滴一滴往下砸。   他的耳边缀着莫比乌斯环耳钉,闪动冰冷的银光。   玻璃房映出里面的情形,没一个人敢进去打扰盛熠。   “盛哥挺久没来我们u27了,来了也不和人上擂台,只一个人捶沙包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是不是失恋了啊?”   “前段时间还在当家庭煮夫,天天搁朋友圈转发食谱,我以为盛哥转性了呢,结果最近经常来我们拳击馆打拳,这气势我都不敢搭话。”   两个人站外面探头探脑,小声蛐蛐,见盛熠停下了,赶紧离开。   里面的少年偏了头,用牙咬住拳击手套的绑带利落地揭了下来,扔下两个手套,去训练室自带的单独浴室洗澡。   盛熠换了件白t和长裤出来,黑发湿透了,往下滴着水,遮住了眉眼。   他找出自己的手机,上面是十分钟前钟瑾宁发来的信息。   【今天有实习生入职庆祝的聚会,晚上还有一点工作需要收尾,我可能会下班得比较晚。】   【抱歉。】   【没有回我,是生气了吗?】   盛熠的薄唇抿成直线,心里窝着火。   狗屁实习生狗屁工作狗屁公司,怎么天天这么多破事。   他低头噼里啪啦地按着屏幕。   【哥哥,我没生气,刚没看手机,所以没回消息。】   【没事的,你忙吧,我等你回来。】   钟瑾宁在工作间隙里看了眼手机,心里悄悄道了声歉。   实习生进部门是真,工作繁忙也是真,借加班存了躲开的心思也是真。   五天有三天加班到深夜,有两天提前回了公寓,奇怪的衣服或者小玩具总得以补偿之名选一样。   钟瑾宁想起来就忍不住脸红。   不过借加班的福,这样的频率勉强能接受,他的腰也能保住。   但在周末的时候,小男友像想要一气儿补回来似的,折腾得他根本下不来床。   钟瑾宁一时也找不到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先这样应付拖着。   深夜十点,夜色深暗。   钟瑾宁回了公寓,刚一进门,就被少年张开手臂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盛熠低着头,挺直的鼻尖压在钟瑾宁的颈项间嗅来嗅去,恶声恶气道:“站住不许动,例行检查!”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肌肤上,掀起一阵细密的痒。   钟瑾宁想笑,偏头躲了躲,少年又不管不顾地追过来,继续胡乱地拱拱蹭蹭。   “检查完了没有?”   钟瑾宁伸手摸摸盛熠毛绒绒的脑袋。   盛熠抱着他的腰,抬起脸,一本正经道:“检查完了,哥哥还是香香的,身上没有野男人的味道。”   钟瑾宁掐他的脸,无奈道:“我养你一个就够了,哪敢找什么野男人。”   “哥哥没这心思,但万一你们部门新来的实习生往你身上贴呢?”盛熠振振有辞,“我不是防哥哥,是防外面的人撬墙角。”   钟瑾宁的眼眸闪了闪。   他这一瞬间的反应,足够让盛熠跳脚炸毛:“不会真有吧?!”   “也、也不是。”钟瑾宁赶紧道,“就是我带的那个实习生,今天有点奇怪……”   他们组来了两个实习生,钟瑾宁带了一个。   是个叫Ivan的混血留学生,金发洋娃娃似的,中英文切换得流畅,嘴甜爱笑,看得出来家庭背景很阔气,来鼎晟纯粹是刷简历的。   今天他们组聚餐,两个实习生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准备的礼物盒分了男女,上面贴了标签名字。   聚餐结束后,他开车把几个同事送去附近的地铁站,有个同事拿错了礼物盒,把钟瑾宁收到的那份给打开了。   里面是保温杯、男士面霜和两块粉色包装的巧克力。   小梨道:“哇这款巧克力我刷到过,可以在包装背面写字,然后写的内容会印到巧克力上!呃……”   他当时在开车,从后视镜里注意到小梨面露怪异。   其他同事还好奇问:“写的什么啊?”   小梨把巧克力放回礼盒,笑着道:“写的Thanks。你们可别拿到Ivan面前说啊,不然以为宁宁不重视礼物,把礼物拿给我们随便看。”   同事们下车作别,钟瑾宁打开礼盒,拿出了那两块巧克力。   巧克力不过两指宽,似随意放进去的小零食,可写字的白色网格区域在背面,漂亮的花体字写在上面,像是打印出来的。   ——要是钟瑾宁自己收到,肯定是发现不了这是手写的。   盛熠戒备问:“巧克力上面写的什么?”   钟瑾宁犹豫了下,道:“Kiss。”   “K什么?——”盛熠快气炸了,“巧克力呢?”   “在车上的礼盒里,我没拿下来。”钟瑾宁安抚道,“Ivan知道我有男朋友,巧克力可能是个误会,我明天还给他。”   见小男友气得像个一戳就炸的气鼓鼓河豚,钟瑾宁哄他:“Ivan就认识了我一个多周,哪有可能说喜欢就喜欢。”   盛熠不信:“当初我对哥哥就是一见钟情。万一他对哥哥见色起意呢?”   钟瑾宁哑了口,又道:“Ivan是回国顺便实习,两个月后他就回学校继续读书了。”   盛熠提高声音:“他还要和哥哥待整整两个月?!”   钟瑾宁左右说不通,直接亲上去了。   少年立刻没了话说,专注在主动送上来的温软唇瓣上,低头痴迷深吻,从唇到小舌,里里外外舔了个遍,吮吸得水声啧啧,热烈又凶狠,恨不得吞吃下去似的。   他的手掌扯开钟瑾宁腰间的衬衫,探了进去,贴着细腻柔软的肌肤揉了又揉,力度透着急切。   钟瑾宁气喘着推他:“好了……”   盛熠也知道不能再继续了,恨恨地轻咬了下钟瑾宁的唇,退开距离,哑声道:“哥哥,你去洗澡吧,睡衣我都提前放在浴室了。”   钟瑾宁轻嗯一声,道了谢,去向浴室。   鉴于小男友的前车之鉴,他洗完以后,把自己的贴身衣物给搓洗了,还把衬衫什么的脏衣服一并送进了洗衣机里。   洗衣机的模式闪灯,内里转动起来。   钟瑾宁转过身,就看到盛熠怨念地盯着他,嘟哝:“哥哥小气,没时间和我上床,连一件衣服都不留给我。”   钟瑾宁的脸上升温:“你还好意思说,你都弄坏我两条内裤了。”   西裤剪裁贴身,面料轻薄,内里的衣物更是要薄,才不会显露痕迹。   盛熠弄坏了又乐颠颠地给他新买了几条,但他穿上以后,西裤后面隐约印出了形状,大早上的,叫小男友看得眼睛都直了,鼻血往下流。   钟瑾宁只好换下来,在网上重新下单了新的,勒令小男友不准再对自己剩下的几条贴身衣物做坏事——要是都弄坏了,他穿什么去上班?   “哥哥新买的不是要到了吗?”盛熠理直气壮,“旧的分我两条用用怎么了?”   钟瑾宁的耳根泛红,道:“照你这个用法,我买再多条也赶不上你破坏的速度。”   “那哥哥多陪陪我嘛。”盛熠的神色变得委屈,“你天天只想着工作,和那个实习生待在一起……”   钟瑾宁有些不忍,放轻了声音:“我怎么会只想着工作?带实习生就是在工作的过程中教他,所以这段时间走得比较近,但是我有空就在回你的消息,也在想你。”   又道:“我明天去问问Ivan巧克力的事,如果不是误会的话,我会让其他同事带他。”   盛熠的脸上终于出现笑意,圈抱住钟瑾宁的腰,额头相抵,黏黏糊糊道:“哥哥真好,我就知道哥哥的心里只有我。”   钟瑾宁的唇角掀起弧度,道:“是,只有你。”   第二天到了公司,钟瑾宁趁着客户还没到,单独叫了Ivan在会议室说话。   Ivan语气轻快:“钟哥,怎么啦?”   钟瑾宁把两块巧克力递还给他,迟疑问:“Ivan,你知道我有男朋友吧?”   Ivan疑惑地歪了歪头:“我知道啊,怎么了?”   钟瑾宁欲言又止:“那巧克力上的单词……”   Ivan问:“啊?什么单词?”   钟瑾宁看他脸上的疑问不似作假,将巧克力上的手写单词指给他看:“这是你写的吗?”   Ivan接过来,看了眼钟瑾宁的神色,笑起来:“我装礼物的时候,觉得盒子看起来有点空,就拿了两块我妹妹的巧克力,可能不小心把谁给她的告白巧克力混进去了。”   “这样啊。”   钟瑾宁放下心来。   Ivan道:“既然是误会,钟哥可以放心吃巧克力了吧。”   钟瑾宁摇摇头,眉眼间浮现无奈又宠溺的神色,道:“你拿回去吧。就算是误会,我男朋友他要是知道我收下了,肯定要生气的。”   “这也要生气吗?”Ivan惊讶,“钟哥,你男朋友这么喜欢吃醋,你平时一定很辛苦吧。”   “不辛苦。”钟瑾宁弯了弯唇,“他吃醋挺可爱的。”   他们下午出去了一趟,和其他公司的客户约在了一家咖啡厅见面。   交流很愉快,工作得以提前结束,钟瑾宁决定早一点下班,把收尾的工作挪到明天。   再怎么说,昨晚小男友吃了醋受了委屈,今天多花时间陪陪他吧。   大不了,穿那个兔兔套装给小男友看……   钟瑾宁的脸颊隐隐发热,赶紧打消了念头,温声道:“Ivan,今天没什么事,可以回去了。”   Ivan眨眨眼:“这就下班了吗?这么早,钟哥,我请你吃晚饭吧。”   钟瑾宁拒绝:“你已经送过我感谢礼物了。”   Ivan也不强求,拿起手里的保时捷钥匙:“我开车送你回去。”   钟瑾宁道:“谢谢,不过不用。我男朋友等会儿来接我。”   Ivan道:“那我陪钟哥等吧,顺便请教几个工作上的问题,你上了车我再走。”   钟瑾宁不疑有他:“好啊。”   他们站在路边聊着,Ivan的视线扫过,注意到了一辆靠近的黑车,车牌号眼熟。   钟瑾宁背对着车,还没发现。   Ivan打听过——钟瑾宁的男朋友比他年纪小,还是个学生,吃穿住用行都靠他,就连开的车也是钟瑾宁的。   听上去就一穷二白。   “钟哥。”   Ivan忽然喊了声。   钟瑾宁道:“怎么了?”   穿着白西装的金发少年笑眯眯的,走近一步,摸了摸钟瑾宁的头。   钟瑾宁愣了下,下意识往后退。   Ivan拿碎叶给他看,神色纯澈无辜:“你的头上落了叶子。” 第47章   “啊……”钟瑾宁尴尬道,“谢谢,但你下次告诉我就可以了,不用帮我。”   滴的一声鸣笛响起。   钟瑾宁转头看去,黑色车辆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盛熠戴着一副墨镜,手臂闲闲搭在方向盘上。   框架墨镜挡了他半张脸,看不清神色,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淡红的薄唇,下颌线条凌厉。   他的唇瓣轻启,懒散的声音含着笑意,喊:“哥哥。”   钟瑾宁的唇角上扬,应了声,转头对Ivan道:“Ivan,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Ivan点头:“钟哥,明天见。”   钟瑾宁往车的方向走去,Ivan停留在原处,目送他远去。   冰冷的打量目光落在脸上,Ivan微微抬眼,和墨镜后的少年远远对上了视线。   车门关响。   “盛一宝宝,我们走吧。”   钟瑾宁声音轻快,坐上车,系上安全带。   盛熠轻嗯一声,左手下落,按住按键。   钟瑾宁那边的窗户升起闭拢,隔绝了外界。   手机导航语音播报路线,盛熠掌着方向盘将车辆调头,漫不经心问:“他就是哥哥带的实习生?”   “是他,叫Ivan。”   钟瑾宁不清楚自家小男友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犹豫了瞬,主动提起:“刚我头上有一片树叶,Ivan帮我拿了下来。”   盛熠哦了声,道:“他说那个巧克力是从妹妹那儿拿的,对吧?”   钟瑾宁在中午就发消息给自家小男友解释过了,轻嗯一声,语气也轻松:“还好是场误会。”   盛熠问:“哥哥觉得他人怎么样?”   钟瑾宁想了想:“挺好的,肯学肯做,脑子也灵活,就是开了一辆保时捷,不太合适。”   他自是不介意,但是客户老板开的宝马过来,分别的时候问要不要送他们,实习生把自己的保时捷车钥匙亮出来,情形就变得有一点点微妙了,连他都能读懂老板脸上的复杂。   盛熠冷哼一声:“骚包。”   钟瑾宁愣了愣,终于感知到了小男友不虞的情绪,问:“你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盛熠很直接地道,“哥哥非得带他吗?”   “带他的任务是安组长安排的。”钟瑾宁道,“你要是不喜欢他,那我和安组长说一声,换其他人带他。”   盛熠道:“换其他人带他,他还是会和哥哥在同一间办公室吧?”   钟瑾宁点头:“是。实习生也是签了合同的,除非自动辞职,他没有犯错或者出现不能胜任的情况,不会被辞退或者转去其他部门。”   盛熠不说话了,车厢内安静下来,只余自动播放的每日推荐音乐。   钟瑾宁转过头,看到了少年抿成直线的唇角。   连他和实习生待在同一间办公室都要吃醋?   钟瑾宁轻轻笑起来。   “时间还早,我们不回公寓,去看电影吧。”钟瑾宁哄道,“我看最近上了一部机甲电影,我们就看那部好不好?”   他为了解盛熠喜欢的机甲模型,跟着补了点相关知识,前两天大数据自动推送了这部电影。   盛熠的情绪勉强好转几分:“好啊。”   钟瑾宁订了一家主题影城的票,随票附赠特典,有设定集、随机海报和角色卡。   两个人到了影院,盛熠相当于领到了两份特典赠品,其中一份随机角色卡是他喜欢的机甲卡,开心得唇角压不下来。   一场电影半场都是机甲打斗,钟瑾宁看得头晕,一个又一个专用名词蹦出来,哪怕补过一点知识,也有些跟不上剧情。   看完以后,两人牵着手顺着人流走出影院。   盛熠的眼眸里满是闪闪发光的星星,期待问:“哥哥,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打斗很精彩。”钟瑾宁点头,“出下一部的时候,我们再来看吧。”   只心里默默地重新规划了补课的进度。   又问:“今晚要在外面吃吗?”   盛熠道:“回家我做饭吧,今年C大的数学竞赛刚结束,我出门之前已经把题目打印出来了,哥哥应该会比较想回去做题吧?”   钟瑾宁的眼睛亮起来:“真题已经出来了吗?我都没注意。”   每个国家的数学协会或者知名大学都会举办数学竞赛,举办的月份确定日期不确定,钟瑾宁这段时间忙晕了头,都没发现C大的数学竞赛已经结束了。   盛熠道:“我关注了竞赛论坛,上面会更新最近的国际性竞赛真题,哥哥没留意也没关系,我帮你看着。”   钟瑾宁微微笑起来,心尖融化了。   上次一起做题时,盛熠苦恼的模样还印在记忆里,他以为盛熠不喜欢数学,没再提过,都不知道盛熠什么时候去关注的竞赛论坛。   他知道盛熠关注的原因。   只为他。   两人回了公寓,盛熠戴围裙进厨房,钟瑾宁进了书房,桌面上放着打印出来的竞赛真题。   钟瑾宁写了半个多小时,有一道题写了三种解法,卷面不够用,另写了一张空白草稿纸。   他做完快速校对了一遍,在竞赛爱好者论坛上查询对照答案,看其他人不同的解题思路,发现自己有一个解题方案没其他人想到,拍照上传分享。   盛熠敲了敲书房门:“哥哥,你做完题了吗?饭做好了。”   “做完了,在对答案。”   钟瑾宁迫不及待地拉盛熠来电脑面前:“你看这道题,我用的方法比官方答案更简单,中间可以跳很多步骤。”   盛熠只看懂了前面一半的步骤,真心实意地夸:“哥哥好厉害。”   又哄:“先吃饭好不好?吃完再继续看题。”   钟瑾宁眼眸弯弯,把对了一半的题放下了,先和盛熠去吃饭,吃完饭,又回来研究其他题的解法。   再从书房里出来,夜色已经深了,盛熠刚把客厅的地板拖完,正在熨钟瑾宁明天要穿的衬衫。   盛熠提醒:“哥哥,该洗澡睡觉了。”   钟瑾宁啊一声,神色浮现懊恼:“我本来想今晚……”   盛熠问:“今晚什么?”   钟瑾宁耳尖浮红,不再说话,转而回了卧室,打开衣柜。   时间太晚了,要是真闹起来,肯定会到凌晨。   钟瑾宁只好歇了心思,拿睡衣去洗了个澡。   他洗完出来,发现盛熠在阳台打电话,背影融在夜色里,声音不太真切,便先行回了卧室,靠坐在床头翻今天电影附赠的设定集。   很快,盛熠也回来了,关上卧室的门,上了床。   穿着薄薄睡衣的少年从后贴来,胸膛结实炽热,将他揽抱在自己的怀里。   盛熠低下头,将鼻尖埋在了钟瑾宁的后颈,贪婪地深深嗅闻他身上的气味,似在确认着什么。   钟瑾宁忍着痒,问:“这么晚了,刚在和谁打电话?”   “老爷子。”盛熠语气随意,“他最近在国外工作,有时差。”   少年的手掌挑开钟瑾宁的睡衣下摆,掌心贴上了平坦柔软的腹部,手指微张,热度滚烫,激得钟瑾宁抖了下。   盛熠低声问:“哥哥,我们睡觉吗?”   声线磁性,带着莫名的哑,钟瑾宁哪怕知道自家小男友没那方面的意思,也有些燥热。   钟瑾宁轻嗯一声,将设定集合上,放在床头柜上,道:“我关灯。”   主卧的灯光关闭,只余床头的小夜灯。   钟瑾宁躺回床上,盛熠很快又贴抱而来,手臂抱得很紧,传来挣脱不开的强烈束缚感。   “抱太紧了。”钟瑾宁为难道,抓着盛熠的手,“盛一宝宝,松开点好不好?”   盛熠从后面轻咬了下钟瑾宁的耳垂,感受到怀里的人轻抖了下,才松开了圈抱的力度。   “哥哥身上的敏.感点太多了。”盛熠道,“碰一碰,哥哥就有很可爱的反应。”   钟瑾宁被说得脸红,转过身来,看向他,问:“你怎么了?”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自家小男友好像格外的不安。   光线黯淡,少年的神色有些不真切,声音很轻:“哥哥,我不喜欢别人碰你。”   谁碰他了?   钟瑾宁茫然片刻,终于想起下午的事。   小男友记到现在?   “因为Ivan帮我摘叶子?”他忍不住问,“你一直在生我的气吗?”   “生气,但不是生哥哥的气。”盛熠道,“是生其他人的气。”   钟瑾宁解释:“Ivan他不是故意的,可能是年龄太小,没边界感——”   盛熠的手掌捂住钟瑾宁的唇,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叹气道:“好了,我现在开始生哥哥的气了。”   钟瑾宁只一双漂亮的眼眸露在外,长睫无辜地眨了眨,亲了下盛熠的掌心。   他试探性地握住盛熠的手腕,拉下来,盛熠只静静地注视着他,没阻拦。   “盛一。”   钟瑾宁很郑重地道:“我看见的是你,选择的是你,喜欢的也是你,只有你,没有其他人,更不可能有其他人。”   他的手掌捧住盛熠的脸颊,笑着问:“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钟瑾宁眸底的轻柔情愫如湖水粼粼闪光,让盛熠眉眼间的神色也跟着变得柔软,低声道:“嗯,不生气了。”   他今天下午坐在车里,看到街边的情形,再怎么想冲下去给那个金毛狗脸上一拳,也死死压抑住了。   不能给哥哥惹事。   更不能吓到哥哥。   但面前的青年坐上车,温温柔柔地笑着,喊一句盛一宝宝,他所有的暴怒戾气、所有的不安全感,就像是和煦日光下的积雪寒霜悄然消融,化作柔和春水。   他是被面前的人偏爱的。   无条件的、只看得见他一个人的偏爱。   哥哥怎么会有错呢?   盛熠想。   当然是外面的人的错,觊觎着他的哥哥。   他要守在哥哥身边才对。 第48章   次日,盛熠送钟瑾宁去公司。   钟瑾宁有几分困倦,在路上问:“盛一宝宝今天打算去做什么?”   盛熠道:“去买两套衣服。”   钟瑾宁有点惊讶,前段时间不是刚买过几套?   转念一想,小朋友的年纪喜欢买新衣服也正常。   他便笑道:“好,买吧。”   盛熠在开车的间隙里看了他一眼,好似不经意地一问:“哥哥,你觉得我穿西装会好看吗?”   钟瑾宁毫不犹豫道:“会啊,你穿什么都好看。”   “我也是这么想的。”   盛熠自信点头:“就像哥哥穿西装把我迷得神魂颠倒那样,我穿西装,哥哥肯定也喜欢。”   钟瑾宁早起的困意尽数消失,怎么看自己的小男友怎么都觉得可爱,努力压着打趣的念头,道:“是,我肯定喜欢。”   盛熠的唇角翘起来,道:“哥哥,我想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前一句说西装,后一句说惊喜,钟瑾宁感觉自己差不多能猜到是什么。   不是给他买西装,就是小男友穿西装给他看,甚至有可能二者皆有。   “好。”钟瑾宁眼眸弯弯,眸底漾开柔和笑意,好脾气地道,“我等着你的惊喜。”   车辆停稳在路口,钟瑾宁和盛熠作别,脚步轻快地进了公司大厅。   排队等电梯的时候,其他员工好似格外躁动,带着隐秘的兴奋在交头接耳。   “你听说了吗……”   “真的假的?”   “丁董还在国外忙分公司的事吧……”   隐隐的交谈声传来,个个压低声线说话,遮遮掩掩。   钟瑾宁想了想,拿出手机,看到有【薪贫气和】里面有十几条消息,拉到最前面一看。   小梨:【报!!我人事部的小姐妹给我说了大瓜!!】   一说到瓜,群里简直一呼百应。   【什么瓜?】   【已相信,莫辜负,细说。】   【是不是知道下一任部长是谁了?不会真是我们组长吧?】   小梨:【和下一任部长没关系!我吃到的瓜比这还要大,我先下地铁了等会儿聊!】   徒留其他几个同事的好奇心被钓起来,在群里刷屏猜测。   电梯到达,钟瑾宁收了手机上楼,到了工位上,一边开电脑,一边打开盛熠准备的早餐饭盒。   今早上小男友做的是金黄的厚蛋烧,在饭盒空的地方还用番茄酱画了个红色爱心,果切准备的是火龙果。   钟瑾宁的唇角掀起弧度,拍照发给盛熠,发了句【谢谢】。   还附赠一个亲亲表情。   有其他同事的诧异问声传来:“嘟嘟,你脸色好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嘟嘟是家里养了小狗的那位同事。   钟瑾宁闻言望去。   嘟嘟满脸困倦,手捧着一杯咖啡,有气无力道:“我昨晚回家晚了,特别累,我家豆腐叼球找我,我没力气陪她玩,她躲角落伤心了,我愣是半夜两点带她出门遛弯……”   “太强了。”另一个同事感慨,“你下班回去还能出门遛狗。”   “没办法,既然把狗狗带回了家,当然得对她负责。”嘟嘟道,“但我要上班,平时没空,豆腐也不懂这些,我一出门,她就坐门口等我回来,我只能尽量抽时间陪她玩……”   钟瑾宁生出几分不忍。   他家小男友好像和精力旺盛的小狗也没什么区别,每天可怜兮兮地希望他能早点回去一起玩。   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喜欢他而已。   要不是他的腰真的经不起折腾……   钟瑾宁叹口气,开始吃早餐。   说起来,昨晚折腾完都快凌晨了,他家小男友还能提前起床做早餐,半点不觉得累,真厉害啊。   “我来了!”小梨满面红光冲进门,“人呢!怎么没人来迎接我!”   嘟嘟立刻打起了精神:“这儿这儿!”   几个女孩子凑到一起叽叽喳喳,钟瑾宁没去听,用电脑整理今天要用的资料,连接打印机。   打印机滋滋滋地吐纸。   钟瑾宁去了打印机旁,把打印出来的资料整理成册,同事们激动讨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临时通知……实习生名额……”   “不知道去哪个部门……”   钟瑾宁随口问:“你们在说什么?”   “宁宁,你不知道吧?”   小梨探出脑袋,神神秘秘道:“人事部的小姐妹说她们接到通知,要拿一个实习生名额给我们公司的太子爷。听说太子爷大学毕业了,准备回来接管公司,从基层部门做起,说不定会来我们部门呢。”   其他人热烈讨论。   “这么多部门呢,正好轮到我们,岂不是天上下红雨?”   “梦还是要有的!我们部门也不差啊,要是正好进了我们组,我们在太子爷面前好好表现,说不定跟着鸡犬升天了,多好。”   正说着话,安组长进门了,她们险险闭了嘴。   安组长板着脸,重重咳了声:“我说个事——等会儿会有新的实习生来我们组,你们都注意点儿啊,对人客气点儿。”   小梨她们几个倒吸一口冷气,立刻联想到刚听说的消息。   Ivan刚也到了办公室,不解问:“我记得和我同时入职的是鼎晟这季招的最后一批实习生,是又招新的了吗?”   “哦,这个实习生的情况比较特殊。”   安组长努力想维持住脸上的表情,但是就像随手买了一注彩票结果中了头奖,嘴巴上能保密,但是那份喜气还是从飞舞的眉毛里跑了出来。   他刻意交代:“这个实习生等会儿就到,我来带,你们知道这个事就行,别的就不要多问了。”   小梨的神色更兴奋:“安组长,你说的那个实习生,能不能告诉我们姓什么啊?”   钟瑾宁无心参与,抱着整理好的资料,客客气气道:“你们先聊,我等会儿要和客户见面,先去其他部门盖章。”   他往门口走去,Ivan赶紧追上来:“钟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钟瑾宁笑了笑:“不用,你先看一下我发给你的文档。”   Ivan只好停下脚步:“好。”   钟瑾宁抱着资料出了办公室,独自前往电梯间。   两部电梯都显示在底楼。   钟瑾宁按了电梯,等待过程中,拿出手机,想看盛熠回了什么消息。   对话页面上,最后一条是他发出的亲亲表情。   咦?   钟瑾宁有些疑惑。   按小男友往常的风格,他发了一个亲亲表情,小男友会回四五个表情包,不是飞吻亲亲就是小狗转圈撒花,还会跟着【喜欢哥哥】【已经开始想哥哥了】之类撒娇的话。   今早上怎么没回复?   公司的网不会坏了吧?   “叮——”   电梯发出到达的提示音,轿厢门徐徐往两侧打开。   钟瑾宁满脑子想着自家小男友,抱着资料闷头往里走,和正要出电梯的人撞了个正着。   “啊抱歉……”   钟瑾宁下意识出声道歉,赶紧往后退几步。   他抬起头,声音猛地顿住了,澄澈的瞳孔微微瞪大,倒映出面前少年的身形。   西装革履,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像是从画报中走出来的模特。   只是少年懒散地揣着兜,外套敞着,内搭的衬衫解开了几颗扣,露出一小片小麦色的肌肤,斜纹双色领带像是挂上去的,松松垮垮,穿出了一股混不吝的痞气。   再加上他黑色碎发往后微抓,露出完整的立体五官,整个人更显出一种桀骜不驯的少年感,穿的不像是西装,更像是私立高中的制服校服,青涩和成熟交织,糅杂成别样的风格。   钟瑾宁的脑海一片空白。   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像他的小男友,耳垂上的莫比乌斯环耳钉也那么眼熟?   面前的少年轻轻笑了起来,喊:“哥哥。”   钟瑾宁张了张唇,迟疑的目光落在盛熠的脸上,茫然地确认:“……盛一?”   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渐近脚步声,而后是安组长喜气洋洋的声音:“哎呀呀我本来打算下楼接您的,刚前台打电话通知我您已经上来了——”   盛熠道:“嗯,前台帮我刷了电梯卡。”   钟瑾宁像个卡顿的机器人,搭载的程序一卡一卡的,看了眼神采飞扬的安组长,又看了眼面前神色懒散的少年。   无数的声音在脑海中重叠响起。   小梨雀跃的声音:“人事部的小姐妹说,上面通知拿个实习生名额给太子爷……”   安组长掩饰不住喜悦的声音:“这个实习生等会儿就到,我来带。”   昨晚上盛熠坦诚的声音:“老爷子最近在国外,有时差。”   等电梯时其他职员的声音:“丁董还在国外忙分公司的事……”   以及时间往回倒。   电梯里,丁董事长意味深长的声音:“小钟,你知道公司为什么叫鼎晟吗?”   钟瑾宁抱着资料呆呆地站着,大脑因为程序过度运载,彻底冒烟宕机了。   安组长对着盛熠,神色热情又不失讨好:“我姓安,职位是商务部的组长,今早上接到通知您要来实习,我负责……”   “啊对,要找一个人带我是吧?”   盛熠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手臂一伸,轻轻松松地搭上钟瑾宁的肩。   少年的语气随意,透着不加掩饰的愉悦:“就他吧。”   安组长满肚子的腹稿都被拦截了,笑意僵住脸上,道:“啊?这?但、但他已经带了一个实习生了。”   盛熠道:“这不是正好,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省事。组长您平时应该挺忙的吧?我就不打扰您了。”   安组长总不好说自己平时不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钟瑾宁:“小钟,你看这,会不会不太方便,任务太重了?……”   钟瑾宁的耳边嗡嗡作响,刚什么也没有听见。   他神色恍惚地道:“啊好、是的,收到……”    第49章   钟瑾宁在大学的时候听过丁董事长的宣讲会,在实习之前,也搜索过鼎晟的发展史。   在改革的时代浪尖上创立,成为国内首家上市的互联网金融信息平台,经过大风大浪,短短十来年快速扩张至全国市值已逾千亿。   现在告诉他,他那个无家可归,没人疼没人爱,只能租住在破烂小房间的可怜小男友,是他就职的这家千亿市值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的继承人?   说不定,还拥有股份和分红?   钟瑾宁浑浑噩噩的,梦游似的跟着安组长一同回到了办公室。   安组长看起来意识也不怎么清醒,失魂落魄地介绍:“好了,大家停一下手上的事,这是我们新来的实习生——盛熠,认识一下……”   盛熠笑着打招呼:“你们好啊,我叫盛熠,熠熠生辉的熠,请大家以后多关照。”   小梨看到盛熠的一瞬间,激动地抓住了旁边工位上嘟嘟的手臂,一句我靠好帅差点爆出口。   安组长的脸上勉强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盛熠就由小钟负责带,大家以后好好相处。好了,都去工作吧。”   小梨她们个个露出疑惑的神情。   发生什么了,安组长居然舍得把这位置让出来?   宁宁一个人带俩实习生?   Ivan也愣了下,转头看去,撞上了盛熠似笑非笑的视线。   钟瑾宁终于想起自己原本要做的事:“那我、我先把资料拿去其他部门盖章。”   盛熠顶着副桀骜不驯的眉眼,语气乖乖道:“钟老师,我帮您拿资料。”   钟瑾宁的怀里一空,那一沓资料转而出现在了盛熠的手上。   “我……你……”   钟瑾宁咽下满腹疑问,尽量平静地道:“也行,你先和我一起过去吧,我正好带你去人事部办临时工牌。”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离开的那一秒,里面像炸开了锅一样热闹,传来兴奋的讨论声。   两人去了电梯间,钟瑾宁见左右没人,把盛熠拉进了后面的应急消防通道里。   应急消防通道平时没人,是个谈话的私密地方,楼梯间黑黢黢的,只有头顶一盏感应式小灯投下昏暗的光线。   钟瑾宁望着他,又确认似的问:“盛一?”   盛熠眨眨眼,见钟瑾宁好像还不相信,低了头,亲到了他的唇上。   少年语含笑意:“现在哥哥相信是我了吗?”   钟瑾宁的唇上仿佛还残留着温热柔软的触感,愣了两秒,耳根飞速蹿红,神色慌张地往后退了步:“你、你……!”   盛熠走近一步,问:“哥哥,我穿西装好看吗?”   钟瑾宁的大脑混乱得像浆糊,根本运转不动,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坚硬的墙壁。   盛熠步步紧逼,一只手拿着资料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揽抱着钟瑾宁细窄的腰身,贴得很近。   少年微微低头,俊美的眉眼咫尺之距,语气带着点撒娇:“哥哥,你还没说我穿西装好不好看。”   “……好看,但你怎么在这儿?”钟瑾宁的声音发哑,“他们说你和丁董有亲戚关系,真的假的?”   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传言不可尽信,兴许中间是有什么误会呢?   “Ivan能当哥哥的实习生,那我也想当哥哥的实习生。”盛熠道,“哥哥说的丁董如果是丁汇文的话,那就是我祖父。”   钟瑾宁撑着最后一口气,问:“你和丁董事长……是直系亲缘关系?”   盛熠坦然点头:“是啊,老爷子就我爸一个儿子,我爸也只有我一个儿子。”   钟瑾宁的眼前一黑,感觉自己所有的希望全被斩断了,问:“你怎么不告诉我?”   盛熠无辜道:“哥哥也没有问过我啊。”   钟瑾宁的大脑又开始宕机了,见盛熠又想过来亲他,拿手掌挡住,声线都在颤抖:“你先让我缓缓……”   “好吧。”盛熠道,“我知道哥哥不喜欢把恋爱和工作混在一起,没关系,我们可以装不认识,搞办公室地下恋情。”   和小他七岁的年下男高谈恋爱就够刺激的了。   现在还要搞办公室地下恋情……?   放在几个月前,钟瑾宁根本不敢想这件事,现在倒好,不敢想的全干了,循规蹈矩的生活堪称天翻地覆,一天比一天刺激。   钟瑾宁的语气透着虚弱:“我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祖父、我们公司的丁董事长……他知道我吗?”   “知道。”盛熠毫不犹豫地点头,“当初哥哥发烧住院,没有来找我,我就是托老爷子帮我在医院找到哥哥的。”   钟瑾宁震惊:“这么早?”   盛熠点点头。   钟瑾宁看了眼时间,怕再问下去要赶不上和客户的见面,打算先带盛熠去给资料盖章。   要出去的时候,钟瑾宁看了眼盛熠,脚步又停下了。   钟瑾宁叹口气,道:“过来一点。”   盛熠“嗯?”一声,听话地站近了。   钟瑾宁的手指细窄修长,白皙如玉,落在盛熠敞开的衬衫领口间。   “西装不是这样穿的。”   青年的语气温和,替盛熠将衬衫的扣子一粒粒扣好,又解开那条松松垮垮歪斜的双色斜纹领带,熟稔地打了一个漂亮的温莎结,整理成平直板正的状态。   最后,再帮他系西装外套扣子。   钟瑾宁的耳根透红,轻声嘱咐:“在公司里,衬衫要扣到最高一颗,领带不能皱起来,你选的是三排扣的西装,站着的时候要扣上面这排扣子,坐下的时候要解开。记住了吗?”   盛熠微微低头,方便钟瑾宁动作,眼眸含着热烈的情愫,专注地盯着他,嗯了一声。   钟瑾宁抚平盛熠领带上的最后一丝褶皱,退开一步,道:“好了,站直我看看。”   盛熠直起身。   刚见面时那副混不吝的校霸样子全然不见,剪裁精致的西服笔挺修身,赋予了特有的商务绅士感。   面前的少年身形挺拔,透着股矜贵气息,看起来陌生又熟悉,让钟瑾宁生出几分恍惚。   盛熠委屈道:“哥哥,衬衫扣太高了,我感觉呼吸不过来了。肩膀那里绷得很紧,不舒服。”   钟瑾宁笑起来:“是谁想来当我的实习生的?”   盛熠只好道:“好吧,我忍忍。”   钟瑾宁带着他去往其他部门给资料盖章,又前往人事部门。   人事部门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钟瑾宁带盛熠进去,就有职员知道来意,客客气气地领着他们去登记的地方。   负责在公司内部系统里临时录入实习生信息的是小梨的小姐妹,还和钟瑾宁打了声招呼,开始问盛熠的信息作登记。   听到盛熠刚成年,钟瑾宁眼睁睁地看见她的手腕颤抖了下,在键盘上敲错了数字。   人事员工迅速修正,又问了盛熠学历,而后在那一栏上郑重地填上两个字。   【高中】   半句不敢质疑,为什么盛熠高中毕业就能来业界最顶端的互联网金融信息公司空降实习。   钟瑾宁痛苦地闭了闭眼。   人事员工又小心翼翼地问:“冒昧地问一下,您打算实习多久?需要开实习证明吗?”   盛熠问:“丁汇文没和你们说时间吗?”   钟瑾宁低声道:“喊丁董。”   盛熠哦一声,从善如流:“丁董没和你们说我实习多久吗?”   “丁董和我们人事部长说了您要来公司实习,但具体实习多久,去什么部门,工资多少,我们都不太清楚,所以需要问一下。”   人事员工的神情愈发惶恐。   丁董甚至只有一句:【让他自己看着办。】   态度随意,全然放任。   “实习两个月,我在商务部门实习,工资按正常的给就行。”盛熠道,“不用搞实习证明。”   人事员工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面前这位太子爷,看起来不像那种用权势压人、搞特殊的纨绔子弟。   盛熠又瞄了眼电脑屏幕,注意到了信息登记表上婚姻状况那一栏。   ——人事员工听了他的年龄,也没按流程挨个问,默默填上了【未婚】两个字。   盛熠理所当然道:“婚姻状况那一栏你帮我填已婚吧。”   人事员工转过头,大为震撼:“啊?”   钟瑾宁也茫然:“什么已婚?你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盛熠道:“18岁到22岁就四年,四舍五入我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我和我男朋友感情很好,肯定要结婚的,我现在就是已婚的状态,只差去领一本证而已。”   人事员工呆若木鸡,在工位上石化成了雕塑。   盛熠又神情自若地问人家:“对了,我们公司的婚假可以放多久啊?”   “呃、唔……”人事员工混乱道,“我平时不负责这一块,但可以帮您查一下……”   钟瑾宁拿手捂住了眼睛。   到最后,人事员工眼睛一闭,屈服于无形的太子爷权势威压,真把盛熠的实习登记表上婚姻状态那一栏改成了【已婚】。   内部的公司系统,除去最高等级的领导,所有的职工信息都可以查阅,姓名年龄照片等一览无余。   包括实习生。   廊道上,钟瑾宁神情麻木,心如死灰,感觉空降的太子爷实习生十八岁但已婚的狂放消息大概率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   盛熠落后一步,勾着自己的蓝色工牌绳子,瞧着新鲜。   两人进了电梯,轿厢内只有他们。   “盛一……熠。”   钟瑾宁做了心理建设,深吸口气,喊他。   盛熠凑过来,牢记自己的人设,眼睛亮亮的,乖巧道:“钟老师,怎么啦?”   钟瑾宁不忍直视:“你正常一点。”   盛熠歪头疑惑:“我很正常啊。”   钟瑾宁简直有苦没处说。   这哪里正常了! 第50章   眼看电梯要到达商务部那一层,钟瑾宁愈发紧张,低声匆匆道:“你、你乖一点,别把什么男朋友、什么结婚挂嘴边。”   盛熠道:“那要是她们主动问我呢?”   钟瑾宁卡了下。   “要是她们问你,你就简单一点说吧,别说得太具体。你要是不太想回答,她们不会追着问的。”   盛熠心想,这应该有点困难。   他挺愿意回答的。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楼层。   钟瑾宁带着盛熠回了工作间,踏进去的一瞬间,原本埋头电脑前的同事们立刻投来隐隐兴奋的目光。   就连今早上困到要死不活的嘟嘟,也一副吃到大瓜精神焕发的模样。   Ivan走过来,笑着道:“钟哥,我把客户那边的名牌准备好了,按你发给我的座次表放在会议室了。”   钟瑾宁点头:“谢谢,辛苦了。”   盛熠立刻问:“钟老师,我要做什么?”   钟瑾宁道:“我先带你认识一下其他同事,再给你找个工位……”   小梨远远举手:“宁宁,刚有人过来送新桌子和新电脑了,也是在茶水间那边。”   盛熠脸上的表情差点没挂住——宁宁?   Ivan提醒:“钟哥,客户十点半到,时间上会不会来不及?”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又一同别开视线,望向钟瑾宁。   钟瑾宁没发现,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很快做出决定。   他将刚盖完章的资料递给Ivan道:“Ivan,麻烦你先把资料各一份放在客户的座位上,我这边带盛熠认识一下同事,很快就过来。”   Ivan接了过来,点头应好。   钟瑾宁带盛熠挨个认识同组的其他同事,同事们压抑着激动,平和客气地做自我介绍,盛熠表现得乖巧,钟瑾宁让怎么喊就怎么打招呼。   他们组办公室的空位不多,只靠近茶水间那边还有位置,和钟瑾宁离了有大半个办公室,很远。   原本Ivan和另一个实习生在那儿共享一张桌子,现在盛熠来了,便多出一张桌子放对面拼在一起,空间也变挤了。   钟瑾宁本有些担心盛熠会闹脾气,但盛熠扫了眼,没说什么,只坐下试了试椅子。   少年的个子太高,两条被西裤包裹的大长腿委委屈屈地缩在桌子底下,显出几分局促。   钟瑾宁问:“会不会坐着不舒服?”   盛熠道:“还行。”   钟瑾宁点点头,道:“你申请一个工作用的微信号,和私人的分开用。电脑的桌面上应该有公司介绍和实习生守则的文档,你先看看,初步了解一下,等会儿有技术部的员工过来帮你激活办公软件。对了,用公司内网会留下记录,不要用来查敏感内容和刷社交软件。”   盛熠道:“好。”   “你先看,我去会议室了。”钟瑾宁道,“半个小时左右回来。”   话说要离开,他站着却没动,神色有些担心。   盛熠笑起来:“知道了,钟老师。”   借着桌子的遮挡,盛熠轻轻握住钟瑾宁的手,指腹蹭了下他的手背,像划过一道电流。   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公众场合隐秘地调情。   钟瑾宁的脸颊有股热气冲上来,慌张地看了眼附近,发现同事们都在埋头工作,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安心下来。   盛熠仰脸看他,做完了坏事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神色无辜地问:“钟老师,你还不去会议室吗?”   钟瑾宁第一次发现自家小男友这么坏,气得牙痒痒,要不是在办公室,都想伸手掐盛熠的脸给个教训。   他深吸口气,装出若无其事的笑:“去,这就去。”   钟瑾宁掉头就走,去了会议室。   Ivan在饮水机旁的桌上拿茶包倒茶水,钟瑾宁过去和他一起准备。   “钟哥。”Ivan微微犹豫,“我听小梨姐她们说,盛熠是鼎晟集团的继承人?”   钟瑾宁含糊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既然他是来实习的,那就只管工作上的事,其他的不用管。”   他们和客户会见完,一起回了办公室,盛熠已和其他同事们打成了一片,在热热闹闹地聊天。   小梨开开心心地招手:“宁宁,Ivan,盛熠给大家点了奶茶和咖啡!快来拿!”   桌上还有三四杯咖啡。   钟瑾宁走近了,盛熠主动给钟瑾宁递去咖啡,乖巧礼貌道:“后面两个月麻烦钟老师照顾了。”   钟瑾宁有点不适应他这么客气的样子,不自在地嗯了声。   小梨热情地打圆场:“我们宁宁话比较少,但他人特别好,等你和他了解深了就知道了。而且他的业绩是我们部门最好的,你放心,跟着我们宁宁实习绝对不会吃亏!”   钟瑾宁越听越尴尬,垂下眼睫。   “啊是吗?”盛熠道,“我看钟老师都不怎么看我,还以为钟老师不太喜欢我,不想要收我这个实习生。”   小梨哎呀一声:“怎么会呢。”   又拼命给钟瑾宁使眼色。   ——这么好的机会,不说能和太子爷攀上什么关系,但也千万别把人给得罪啊。   其他同事也知道钟瑾宁平时不怎么喜欢和人打交道,连同一部门其他组的同事也不来往的,纷纷帮忙说话:“不是不是,平时宁宁就是这个性格,他和我们说话都比较少,不是在针对你。”   “我刚进部门的时候,前两个月一点业绩都做不出来,负责带我的前同事根本不管我,都是宁宁指导我怎么入门的,他人真的很好的!”   盛熠歪头看向钟瑾宁:“是吗,那钟老师喜欢我吗?愿意带我吗?”   钟瑾宁的耳根都窘迫红了,磕磕巴巴地开口:“我……我喜欢的,也愿意带你实习。”   盛熠笑着道:“那就好,我听说钟老师已经带了Ivan,Ivan这么优秀,是国外常青藤的大学生,对比起来我什么都不会,怕钟老师嫌弃我呢。”   钟瑾宁只好道:“不嫌弃。”   盛熠道:“小梨姐她们都叫你宁宁,我能叫你宁宁老师吗?”   钟瑾宁有点恼,用眼神示意。   ——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小梨她们见钟瑾宁不说话,急得一锤定音:“可以,当然可以!”   “宁宁老师多好听啊,挺好,你就这么喊!”   盛熠顺着杆子往上爬,笑得乖乖的,又透着只有钟瑾宁看得出来的蔫坏劲儿:“那以后多多指教了,宁宁老师。”   他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道:“宁宁老师,这是我的工作微信二维码,我们加个好友吧。”   神色正经,话语周全,挑不出半点错误。   钟瑾宁硬着头皮拿出自己手机,也用工作微信号扫了码,看到他的名字和头像,眼前一黑,一阵阵的发晕。   小梨期待道:“盛熠,你和宁宁加了微信,是不是可以和我们加微信了?”   钟瑾宁一愣:“你们刚才没加吗?”   “没呢。”小梨解释,“刚盛熠说了,你是带他的那一个,要先加你。”   这个理由好像挑不出错,又好像有点站不住脚。   钟瑾宁只庆幸着小梨她们看起来没多想。   盛熠把二维码亮给她们:“我刚在担心宁宁老师不愿意收我,现在没事了。”   一群女孩子半点不介意,乐颠颠地扫了码。   ——她们听说了太子爷有一位男朋友,甚至暴言感情状态相当于已婚,没什么其他心思,只一种凑热闹的心思加个好友。   和鼎晟集团的未来继承人是微信好友,说出去多有面儿啊。   小梨加上盛熠的好友,也注意到了什么,轻咦一声,点开他的头像照片,欲言又止:“盛熠,你这个头像和名字,相当童趣啊……”   “什么什么?给我看看!”   有同事还没来得及扫上盛熠的好友二维码,好奇地偏头看向小梨的手机。   盛熠的头像图片被放大。   是一张金灿灿的奖状,上面的手写字迹是端正楷书,漂亮清隽。   【盛熠小朋友   表现优异、乖巧可爱,恭喜你被评为   乖乖宝贝】   盛熠的工作微信名字:【乖乖宝贝】   大家看完以后,齐齐陷入沉默。   有个同事忍不住道:“我有个上幼儿园的妹妹,她拿到的奖状就是这样式儿的……”   盛熠语气骄傲:“这是我男朋友给我写的奖状,我是他的乖乖宝贝。”   小梨尴尬恭维:“听说你们已经有了结婚的打算,你和你男朋友一定感情很好吧?”   盛熠点头:“嗯,我们感情很好的,结婚的时候给你们发喜帖。”   小梨她们受宠若惊,不知道盛熠是不是在开玩笑。   太子爷在她们部门实习两个月,她们还能有参加豪门婚礼这待遇呢?   钟瑾宁羞窘得恨不得钻地里去,道:“你这个是工作微信,名字和头像都不太合适,改一下吧。”   小梨她们用惊恐的表情看钟瑾宁。   ——宁宁你胆子怎么突然变大啦?说什么大实话?   盛熠诚恳请教:“宁宁老师,那我应该改什么名字比较好?”   接二连三的冲击下,钟瑾宁两眼放空,语气透着虚弱:“都行,除了乖乖宝贝都行,最好看起来专业一点,不要像个学生。”   刚从校园出来的员工常用的是漫画头像或者猫猫狗狗头像,一看就是刚入职场,学生气比较重。   但没有一个人像他的小男友这样。   是个幼儿园小朋友。   今晚回去,他就要把那张乖乖宝贝奖状恶狠狠地没收。   Ivan站在一边,来回看着钟瑾宁和盛熠两人,神色若有所思。   钟瑾宁的视线余光瞥到Ivan,心里一紧。   昨天下午盛熠开车来接他,Ivan该不会是认出盛熠来了吧?    第51章   小梨是个会捧场聊天的,开始问盛熠婚礼喜欢中式还是西式,场地看国内还是看国外。   盛熠答得正儿八经煞有其事,钟瑾宁头晕目眩,快站不住了。   钟瑾宁轻咳一声:“盛熠,Ivan,你们跟我来一下。”   两个少年乖乖跟着钟瑾宁走了。   钟瑾宁坐回工位,把咖啡杯放在桌面上。   金发少年笑容灿烂:“钟哥,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盛熠站直了没一会儿,又变成了懒散的模样,没说话,只微微偏头,眸色含笑,注视着钟瑾宁。   钟瑾宁没拿捏出来Ivan的态度——毕竟盛熠来接他的时候戴着墨镜,加上隔了段距离,Ivan没认出来人也正常。   他简要交代了工作内容,道:“有什么不懂的发微信问我。”   两个人点点头,回了茶水间的工位。   钟瑾宁打开文档整理报告,回了工作微信上几个客户的消息,发现安组长发来了消息让他去办公室一趟,起身进去了。   实习生工位上,另一个实习生是个腼腆的女孩子,刚跟着自己的带教回来,和盛熠还有Ivan打了招呼。   她的工位上也放了一杯咖啡,鼓起勇气对盛熠道:“谢谢你的咖啡。”   盛熠道:“不客气。”   Ivan问:“盛熠,听说你刚高中毕业,这么早就来实习吗?”   盛熠漫不经心道:“暑假无聊,自家公司,想来就来了。”   鼎晟集团太子爷的身份是暗地里的传闻,盛熠还是第一次正面回答。   角落里的女孩子轻轻嘶了声,立刻闭嘴。   Ivan笑了笑,友善的态度挑不出错:“钟哥安排我们做尽调,对于没学习过这方面专业知识的人来说,做起来可能会有一点难度。钟哥工作比较忙,你要是有问题的话可以先问我。”   盛熠似笑非笑:“好啊。”   钟瑾宁带实习生,不像多数带教只给打印盖章、端茶倒水这种跑腿打杂的活,是一板一眼地布置任务,让参与进来。   他自己也会做一份,批阅作业似的把人叫过来指导缺漏,好几次加班到深夜,都是因为和Ivan探讨数据和资料。   现在新来了一个小男友,钟瑾宁也没打算放松标准,一视同仁给了相同的任务,只给一天时间,明天下午就要去现场资料对接。   钟瑾宁只打算带盛熠大概入个门,虽然把任务布置下去了,但没寄希望于盛熠能完成里面专业性较强的部分。   但出乎意料的是,钟瑾宁在下班之前收到了两份完整的报告。   钟瑾宁有些疑惑,先把盛熠叫过来,问:“这是你自己写的?你学过怎么分析这方面?”   盛熠点头:“是啊,学过。”   钟瑾宁问:“你从哪儿学的?”   盛熠随意道:“老爷子请人教的我。谁让盛文山烂泥扶不上墙,说不定哪天就死在女人床上了。”   隔壁工位的小梨正捧着杯子喝水,噗一声喷屏幕上了。   钟瑾宁稍微压低了声音:“办公室里女孩子比较多,你注意一点说话方式。”   盛熠乖巧认错:“对不起。”   钟瑾宁往旁边让让,道:“你拿个凳子过来,坐我旁边,我给你说报告里的问题。”   盛熠应了声好,推了个空椅子过来,坐下来的时候,膝盖无意似的撞了下钟瑾宁的腿。   钟瑾宁有点无奈地看他一眼。   盛熠还拿了笔记本和笔,一本正经:“宁宁老师,请讲。”   钟瑾宁不大会修饰词句,问题是什么就讲什么,利落且精准,不留任何面子。   “知道了。”盛熠听进去了,“这部分我回去重新对比一下。”   钟瑾宁道:“嗯,你回去帮我把Ivan叫过来吧。”   盛熠应了声好,低头拿手机按了几下屏幕,又装模作样道:“宁宁老师,你手机上好像来消息了。”   钟瑾宁拿起手机一看,私人微信上跳出小男友刚发的消息。   【你和Ivan不能像我们这样坐这么近!】   【我会吃醋的!】   钟瑾宁低头打字回:【知道了。】   他的唇角掀起很浅的弧度,又补了一句。   【坏坏宝贝。】   盛熠看到消息一脸震惊,抬起脸,用委屈的眼神质问。   我不是哥哥的乖乖宝贝了吗!   钟瑾宁装看不懂,不理他,忍着笑意转过头,继续敲键盘。   已经到下班的点了,同事们互相作别,Ivan带着笔记本过来了,坐在了钟瑾宁的身边。   小梨背起帆布包,挥手:“宁宁Ivan我先下班啦,明天见。”   钟瑾宁道:“明天见。”   Ivan也笑着作别。   办公间的同事走得快差不多了,显得很安静。   钟瑾宁翻着手上的纸质资料,结合屏幕上Ivan写的报告给他指出问题,神情透着专注。   办公室的灯光投落炽亮光线,青年白玉似的面容仿若拢上一层朦胧光晕。   长睫,鼻尖,微微张合的红唇,无一不漂亮。   Ivan看走神了。   钟瑾宁说了几句,没听见Ivan的回应。   他转过头,看Ivan在发呆,温声道:“累了吗?那今天就到这儿吧。”   Ivan如梦初醒,赶紧说了抱歉。   “没关系。”钟瑾宁笑笑,“这主要是我的工作,你还在实习阶段,可以适当放松一些,不用对自己太苛刻。”   Ivan问:“钟哥,刚你先叫的盛熠说报告,是因为他的报告做的比我更好吗?”   钟瑾宁点头,实话实说:“他对市场方向很敏锐,但是看报表的经验不足,漏了几个细节,瑕不掩瑜。你的这份报告总体完成度很高,但各个点里面都有需要完善的地方。”   Ivan变得沮丧,问:“钟哥,我拖后腿了,你会不想带我吗?”   钟瑾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道:“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我现在手上的工作量,带两个实习生有一点吃力。”   Ivan诚恳道:“钟哥,盛熠是鼎晟未来的继承人,又这么优秀,来实习是玩票性质。这段时间我跟着钟哥学了很多,也是真的想继续学习。”   钟瑾宁下意识地看向远处——盛熠还没走,坐在桌面前敲着键盘,好似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谈话。   他道:“我再考虑一下,你先回去吧。”   Ivan先行离开,钟瑾宁过去找盛熠,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诧异问:“你在做资料清单吗?”   盛熠停下动作,道:“钟老师不是说明天要去和客户现场对接资料吗?我看你和Ivan还在说报告的事,就把明天要问的清单列出来了。”   钟瑾宁站在他身后俯了身,一只手臂撑在盛熠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接过他的鼠标,手指轻动,大概浏览了下文档内容。   “谢谢。”钟瑾宁笑起来,“我明天的任务变轻松了。”   盛熠道:“宁宁老师可以下班了?”   “可以。”钟瑾宁也公事公办地回答,“盛熠同学也可以下班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眸底闪过笑意。   钟瑾宁把办公室透气打开的窗户关闭,关上了灯,把门也锁上,盛熠在外面的廊道上等他。   他们一起下了楼,在公司门口作势分别,默契地一前一后,进了同一个大楼,到了公寓门口。   盛熠提前点好了外卖,外卖员放在了房门口。   少年一进门,就把束缚自己一天的斜纹领带粗暴地拽松了,把西装外套扔到一边,连衬衫扣子也解开好几颗,然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钟瑾宁后一步进来,哭笑不得:“穿得这么不舒服?”   “不舒服。”盛熠委屈道,“憋死我了。”   钟瑾宁道:“应该是你买的成品西装不太合身,明天我们早一点下班,定制新的西装。”   他拿了外卖进了餐厅,放在餐桌上准备拆开,被盛熠从后面给紧紧抱住了。   少年将脸埋在钟瑾宁的后颈,深深地吸了一口,喉间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终于抱到哥哥了。”   钟瑾宁也终于想起了今天一直想做的事。   他转过身,一把掐住盛熠的脸,故作凶恶:“我看你今天玩的很开心。”   “不开心,和哥哥在同一间办公室,却离得很远,只能看,不能亲、不能抱,和折磨没什么区别。”   盛熠低下头,距离越来越近,声音也变哑:“哥哥太受欢迎了,我想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你,让他们知道,哥哥是我一个人的……”   两人的鼻尖相抵,唇瓣逐渐接近,彼此的呼吸暧昧交缠。   盛熠按在钟瑾宁腰线的手掌也用了力,传递某种心照不宣的危险信号。   钟瑾宁的耳尖微红,躲开了脸,道:“洗手吃饭。”   盛熠不满哼哼两声,但也放开了手。   两人都忙得饥肠辘辘,去洗了手,坐在桌前吃饭。   “哥哥,你在办公室里和Ivan说什么了?”盛熠想起来问,“我听到他提了我,但是没听到具体的。”   “就说了报告,还有带实习生的事。”钟瑾宁道,“我说我的精力不太够,可能带不了两个实习生。”   又问:“你还是很不喜欢Ivan吗?”   盛熠不答反问:“哥哥想带他吗?”   钟瑾宁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和他待在一起,我可以和安组长说一声,安排别的同事带他。”   他犹豫了下,道:“但其实Ivan在工作上没犯什么错,也挺省心的,对我也没有其他心思。”   盛熠道:“要是哥哥想带Ivan,那就带他好了,我不介意。”   钟瑾宁稀奇问:“真不介意?”   上了一天班,他的小男友变成熟了,知道不胡乱吃醋了?   盛熠的声音愉悦:“我今天认真观察他了,长得又丑,个子没我高,工作能力也不行,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哦对了哥哥,我看见他头顶了,外国人很多都有早年脱发的基因,我看他也有这个迹象。”   钟瑾宁无奈道:“你真是……”   原来还是那个幼稚小朋友。   坏坏宝贝一个。 第52章   吃完饭后,钟瑾宁给姥姥打了个电话,问候她最近怎么样。   通话里,姥姥笑呵呵地念叨:“好、都好着呢。你和小一感情还好吧?有没有吵架?姥姥是过来人,知道刚开始谈恋爱时都觉得新鲜,后面变成柴米油盐酱醋茶,就觉得平淡乏味了,但平平淡淡才是人生的本质……”   钟瑾宁沉默一瞬。   他和小男友在一起,没觉得平淡过,那是一天比一天刺激。   钟瑾宁和姥姥聊了会儿,挂了通话,打开列表的消息,诧异地发现多到快爆炸了。   熟的、不熟的,那种聊天记录全是互发文件的其他部门同事都过来打探空降实习生的消息。   【薪贫气和】热聊到99+,还有好几条艾特他的。   钟瑾宁打开群聊,越看越哭笑不得。   【宁宁太强了!!太子爷第一天来实习,就敢留人加班!!我走的时候,太子爷还在工位上呢!!】   他倒是发了消息让盛熠先回去,但是盛熠不肯让他和Ivan独处,要等着一起下班。   【我一直听说的是太子爷常春藤大学毕业,没想到才刚成年啊,该说不说,长得真帅啊。】   嗯,他家小男友确实挺帅。   【啊啊啊我更好奇太子妃!!】   钟瑾宁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看到这个称呼愣住了,心生不妙。   这个太子妃,指的该不会是……他吧?   【和太子感情这么好,应该是竹马竹马吧?说不定也是豪门家庭背景。】   【如果也是豪门背景,按照我看偶像剧的经验他们应该会早早订婚,但太子爷没说过啊。我觉得他们是自由恋爱,说不定是平民太子妃!】   平民太子妃这五个字,实在太挑战钟瑾宁的理智神经了。   钟瑾宁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地跳。   【你这样一说,太子爷确实像那种会背着家里人,偷偷拉太子妃去领证结婚的类型。】   【同性婚姻前两年正式通过了,现在结婚也不用户口本,揣着身份证就能领到证,太子爷要是想偷偷结婚也是赶上好时候了。】   【太子爷刚成年,离结婚年龄远着呢,也不知道太子妃成没成年。】   成年了,谢谢。   甚至大学毕业,工作好几年了。   钟瑾心如死灰地退出群聊,暗暗发誓。   绝对。   绝对不能让他们的事暴露在同事们的眼皮子底下。   浴室的方向传来开门的动静,钟瑾宁转头看去。   盛熠走了出来,下半身只围一条灰色浴巾,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道:“哥哥,我洗好了。”   少年的身体是扑面而来的蓬勃青春气息,腹肌线条紧实流畅,透明的水珠一路滚落进浴巾深处。   钟瑾宁的视线控制不住地黏在小男友随着行走而微微颤动的性.感腹肌上,因为分神,语气也磕巴:“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盛熠走到钟瑾宁的面前,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腹肌上,坦然道:“为了勾引哥哥啊。”   柔软的掌心贴着紧实的腹肌,传来源源不断的灼热温度。   钟瑾宁抬起视线,撞进了盛熠燃动着一簇火焰的漆黑眼眸。   直白、热烈,欲.望一览无余。   钟瑾宁的脸慢慢红起来,迟缓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小男友跟着他去上班,岂不是说,他以后不能用加班当借口躲在公司里了?   盛熠拉着他的手,隔着浴巾让他感受,哑着声音:“宁宁老师,帮我……”   尾音缱绻暧昧,臊得钟瑾宁腿软。   钟瑾宁被烫到,往回缩手,道:“你别这么喊。”   “为什么不行?”盛熠的语气带着股无辜的坏劲儿,“哥哥在白天还是我的宁宁老师,晚上就不管我了吗?”   “管你。”钟瑾宁的耳根滚烫,“但你回来不能这么喊,不然明天我……”   要是明天在办公室里,盛熠又当着其他同事这么喊他,他怎么听的下去这个称呼?   盛熠闷闷笑倒在钟瑾宁的身上,偏头亲了下他红翡似的耳尖,拉他进了房间。   呜呜咽咽的轻泣随着啪啪拍打的水声响起。   钟瑾宁错觉自己就要融化在这蒸腾摇荡的热浪里,只能抱紧了盛熠的汗湿脊背,努力稳住身形。   少年的吻游走在他的额角、鼻尖、脸颊,一路辗转落到耳垂,潮湿炽热,带着无尽的绵长情意。   盛熠的气息急促,伏在他的耳边,恶劣问:“宁宁老师,舒服吗?”   钟瑾宁偏头躲他:“都说了,不要这么喊我……”   盛熠道:“没办法,乖乖宝贝的奖状被哥哥没收了,现在只有宁宁老师的坏坏宝贝。”   又一声声地故意追问。   “宁宁老师,喜欢吗?”   “宁宁老师,对我的表现还满意吗?”   “宁宁老师……”   “还你!”钟瑾宁实在受不了了,哭着道,“我、我明天把奖状还你!可以了吧?”   盛熠用鼻尖蹭他,黏黏糊糊的,期待问:“那我还是哥哥的乖乖宝贝吗?”   钟瑾宁叹气:“是。”   盛熠没继续喊宁宁老师了,凑过来亲他,又快快乐乐地说起了疯话。   “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唔……我……”   “我觉得在国外找个小岛办婚礼不错,这样哥哥要是反悔了,也跑不了,哥哥觉得怎么样?”   “都、都行……”   “西式婚礼好不好?我喜欢看哥哥穿西装,我还没看过哥哥穿白西装的样子。”   “捧花选白玫瑰吧,哥哥像白玫瑰一样漂亮。”   “请柬要手写的,我写前面的邀请语,哥哥写宾客的名字,好不好?”   “我……”   “哥哥为什么不理我?”   “你不喜欢吗?”   “哥哥以后不想和我结婚吗?现在都是骗我的吗?要丢下我吗?”   少年的语气由痴迷逐渐带上哭腔的恼意,动作也越来越疯,像要失控。   钟瑾宁头皮发麻,忍无可忍,挠在他的后背上,哽咽着:“你倒是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盛熠的眼睛亮亮的,迫不及待问:“那哥哥都愿意吗?”   “我、我……”钟瑾宁的眼泪扑簌簌地掉,快被弄得崩溃了,“愿意,我愿意!慢点……”   摇晃的水声终于停缓。   钟瑾宁靠在少年的怀里,沾湿的长睫疲惫地垂落,被自家小男友亲着脸颊,累到没有任何的反抗力气,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他生出一种麻木感。   姥姥,你说小情侣总会走到平平淡淡、返璞归真的平凡日子。   这种日子,它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来?   第二天又是兵荒马乱的早上。   钟瑾宁困倦地坐在副驾,眼尾微微泛红,像只兔子窝成一团,盛熠换了身银灰色西装,精神抖擞,坐姿笔挺,没有半分疲色。   盛熠道:“哥哥,我等会儿在路口把你放下来,然后把车停公司的停车场吧。”   钟瑾宁蔫巴巴地点头:“好。公司的停车场免费,但是位置挺紧张的,他们开车上班的都是提前半小时就到公司抢停车位,要是没位置,你停对面商场的停车场吧,贵就贵点。”   盛熠应了声好。   他停在路口,让钟瑾宁先下车,转而开车到公司侧方的停车场入口。   刚开过去,就有保安招手:“满啦满啦,里面没位置啦。”   盛熠想了想,降下车窗,道:“盛文山这段时间都在国外,他的停车位没人停吧?”   保安傻眼:“啊?”   盛熠道:“再不济,丁汇文的停车位也行,他那儿空着吗?”   保安愣愣的:“你这车牌号没有登记过,不能停领导们的专属位置……”   保安队长冲过来,把那位保安往后拉,笑着道:“能停能停。您把钥匙给我,我帮您停车吧。”   “行,正好我快迟到了,谢谢啊。”   盛熠利落地下车。   今天帮哥哥省了停车钱。   他可真贴心。   钟瑾宁坐在电脑前,看了眼日程表,缓慢地想起盛熠在昨晚上把材料清单写完了,今早上没什么事。   Ivan抱着打印出来的报告站过来,小声问:“钟哥,我昨晚把报告重新修改了,你有时间帮我看一下吗?”   钟瑾宁抬起脸,勉强打起精神,笑道:“好啊。”   盛熠哼着小曲走进办公室,一抬眼,看到了他俩凑在一起的身影,走近几步。   钟瑾宁微微低头,眼尾一点红痣明艳昳丽,雪白的手指执一支水笔,一边低声讲解,一边在纸质报告上面写着什么。   Ivan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钟瑾宁的颈侧上。   钟瑾宁的颈项纤细,被衬衫领口规规矩矩地包裹着。   颈侧肌肤光洁如玉,领口遮挡的地方隐约可见半枚暧昧吻痕,像一片淡红的桃花瓣。   盛熠的脸色顷刻间沉了下来。   他大步过去,直接抓着Ivan的后领把人给拽起来,椅子滑飞出去,哐当的一声撞上附近的桌子,巨大的声响引得周围的同事纷纷惊讶看来。   Ivan被衣领勒得一阵窒息,面色涨红了,盛熠松手一扔,Ivan狼狈地连退几步才站稳。   钟瑾宁茫然:“为什么……?”   盛熠面无表情:“哦,我本来想和Ivan打个招呼,下手重了。”   他又看向Ivan:“不好意思啊。”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Ivan主动解围,向周围歉意道:“我刚站起来不小心踢到椅子,打扰到大家了。”   其他人坐在工位上忙自己的事,没看到这边的情形,以为是盛熠和Ivan忽然打招呼,Ivan吓到站起来撞到了椅子才引发这么大的动静,纷纷说着没事。   但钟瑾宁就坐在旁边,把刚才发生了什么看得清清楚楚,微微蹙了眉。   盛熠瞥了眼桌上的纸质报告,抱着手臂,对Ivan道:“宁宁老师挺忙的,那份报告我已经写完了,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Ivan盯着他,慢慢扬起一个笑:“钟哥都没说不行,你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合适?” 第53章   “那是宁宁老师脾气好,你拿这么简单的问题问他,他不好明说拒绝你。”盛熠道,“既然你这么好学,问谁不是问?”   Ivan脸上的神情有些挂不住,道:“盛熠,我做了什么得罪你了?”   盛熠乐了:“昨天不是你让我有问题可以请教你吗?今天我把这句话还给你,变成我故意找事了?”   Ivan冷淡道:“好心还是恶意,谁都分辨得出来。”   空气里的火药味浓到呛人,其他同事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大气不敢出,整个办公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好了。”   钟瑾宁出声打断,将纸质报告递给Ivan,轻声道:“Ivan你先回去,把我刚才说的再看看。有什么不懂的,统一做标记,在微信上发给我。”   又看了眼盛熠,道:“你跟我过来。”   随着盛熠跟着钟瑾宁离开,办公室里凝滞僵硬的空气才再次流动起来,响起窃窃私语。   小梨捧着豆浆杯,一边咕吱咕吱地吸杯子里最后一点,一边瞄了眼lvan手里捏皱的纸质报告。   走廊响起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时间还早,他们这层的几间接待室还是空置状态。   钟瑾宁推开一间小型接待室的门,让盛熠先进去,锁上门,又把对着外面走廊的百叶窗给合上了。   他转过身,神情疑惑,终于问出了口:“刚才为什么推Ivan?”   盛熠抱着手臂,语气很冲:“他和你坐太近了,我生气。”   “我和Ivan昨天说报告的时候也是这个距离,不可能昨天你不生气,今天你就生气了。”钟瑾宁的语气不疾不徐,“盛熠,说实话。”   盛熠别开脸,闷声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钟瑾宁道:“你知道你现在脸上写的什么吗?”   盛熠把视线转回来:“什么?”   “写Ivan做了什么,惹到你了。”钟瑾宁问,“不愿意和我说实话,是因为和我有关吗?”   盛熠还是没说话。   钟瑾宁靠在桌面上,微微偏头,眉眼间含着温和的笑意,道:“我的腰还有点难受,过来帮我揉揉。”   盛熠的脸颊有些红,走近几步,手掌扣住钟瑾宁的腰身,隔着薄薄衬衫缓慢轻揉,低声问:“很难受吗?要不然哥哥请假回去休息?”   钟瑾宁无奈问:“用什么理由?告诉大家我被男朋友做到下不了床,必须回去休息?”   盛熠的呼吸骤然重了起来,视线也变得火热。   钟瑾宁掐了他一下脸。   盛熠一秒变老实了:“哥哥,对不起。”   “每次都说对不起,也没见你哪次收敛。”钟瑾宁道,“小骗子。”   盛熠的耳根红得滴血,道:“哥哥别骂了,再骂我要……”   银灰色西裤面料轻薄,根本遮不住隆起的弧度。   钟瑾宁也没想到两句话就撩得小男友火气起来了,也有点窘迫,拍开盛熠揽在自己腰上的手,道:“自己冷静去。”   盛熠委委屈屈地被赶到房间最远处去面壁“冷静”了。   钟瑾宁问:“真不打算说实话?那天你来接我的时候,你一直生气到晚上也只是生闷气,不像今天是直接动手的程度,所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盛熠含糊道:“我下次一定冷静,不动手了。”   钟瑾宁问:“然后像今天早上这样吵起来?”   盛熠自信道:“哥哥别担心,我能吵赢的。”   谁吵赢是重点吗?   钟瑾宁哭笑不得:“你是来实习的,还是来吵架的?”   盛熠的眼睛亮晶晶的,道:“我是来给哥哥当保镖的!”   钟瑾宁扶住额头,见盛熠差不多冷静下来了,道:“你出去,叫Ivan过来。”   盛熠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要和他单独相处?!”   “我和他开着门说话。”   钟瑾宁走到窗边,把合拢的百叶窗重新打开,见盛熠站着没动,催:“快去。”   盛熠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在等待的间隙,钟瑾宁踌躇几分,低头给小梨发消息。   【小梨,我对别人的情绪不是很敏感。】   【可能是我误会了。】   【但是,你有觉得Ivan对我有其他的意思吗?】   小梨很快回了消息。   【他问过我你工位上的花是谁送的,我也碰到过他和其他同事打听你男朋友的消息。】   【我后来问过你巧克力的事,你说是个误会,说实话,我觉得不像。】   【但是我想着就两个月实习期,他也做不了什么,就没提醒你。】   钟瑾宁揉了揉眉心,心里打起了鼓。   怎么连小梨也这么觉得……   没过几分钟,Ivan过来了,站在门口喊了声钟哥。   钟瑾宁心平气和道:“进来吧,不用关门。你坐。”   Ivan走到桌对面,坐下了。   钟瑾宁用词直接:“你主动申请转组,或者我和安组长说这件事,你选一个吧。”   Ivan问:“钟哥,我做错什么了吗?”   钟瑾宁道:“你在实习工作上没有做错任何事,还是那句话,我的精力不够,不能带两个实习生,加上你和盛熠也合不来。其他组的老师也很优秀,你跟着他们也能学到东西。”   Ivan沉默几秒,忽然道:“钟哥,盛熠是那天来接你的人吧。”   钟瑾宁一顿:“你知道?”   “是,我认出他了。昨天你的状态也很奇怪,说明你在这之前也不知道盛熠的身份,对吗?”   Ivan的脸上没了往日的笑意,显出几许郑重。   钟瑾宁一时哑然。   “钟哥,你是个对待工作很认真的人,对待身边所有人也都是认真且坦诚的态度——小梨姐请全办公室吃最近很火的黄油年糕,你会把你的份一口口吃完,但小梨姐来问你的时候,你也会直说不太喜欢。”   钟瑾宁的神色浮起茫然,不知道Ivan为什么说这些。   “我在国内长大,混血的身份没有给我任何便利,反而因为这双绿色的眼睛被同龄人认为是异类,他们害怕我,不愿意和我一起玩。有人和我做了朋友,但我听到他在背后和其他人嘲笑我是绿眼睛小怪物。”   Ivan道:“我后来又被送去了国外的寄宿高中读书,但因为华裔的血统也被同学排外。我努力变得优秀,参加各种社交聚会,只想要融入进去,受到平等的对待。”   “我后来才明白,无论在哪里,这都是不可能的。没有人可以做到被平等地对待——你的血统、相貌、家境,都是你被评估、被挑选的原因。”   “但是,钟哥你不一样。”   Ivan望着钟瑾宁,道:“你看我的时候,和看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分别。被你注视的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心跳加速。”   钟瑾宁诧异:“你……”   他从头到尾都没发现Ivan对自己存了别的心思。   “小梨姐告诉我,你工位上的花是男朋友订的,每周都会有不同的花送到公司,我觉得很嫉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你特别对待?”   Ivan道:“我刚开始以为他是个靠你养的穷学生,为你不值,但现在见了盛熠,我更替你生气——你这么好,他怎么敢瞒着你和你交往?我差在哪儿,就因为我比他来得更晚吗?”   钟瑾宁的神色变得严肃,道:“Ivan,这是我和他的事。”   他望着Ivan,寸步不让。   Ivan苦笑一声,从钟瑾宁的态度里彻底认清了自己没可能的事,道:“抱歉,我会自己申请转组的。”   钟瑾宁犹豫了下,问:“你可以告诉我,今早上盛熠为什么推你吗?”   Ivan道:“我在看你。”   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颈侧。   钟瑾宁怔了怔,拿出手机,用相机镜头对准自己。   他的颈侧藏着一枚若隐若无的淡红痕迹,位置隐蔽,不留神,根本不会注意到。   钟瑾宁实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我承认,钟哥你给我讲报告的时候,我的确不怎么专心,所以发现了上面的痕迹,我一边盯着看,一边思考这是吻痕还是蚊子咬的时候,盛熠就冲过来了。”   “多看两眼也不行。”Ivan道,“钟哥,你男朋友真的很小气。”   钟瑾宁认同点头:“他很小气的,怪不得生气到把你推开了。”   Ivan笑起来,不死心地又问:“我真的没可能了吗?我也很年轻,长相、家境虽然比不上盛熠,但也拿得出手。如果是我,保证不会像你男朋友那样胡乱吃醋,钟哥,你要是想换换口味……”   “打住,我不想换口味。”钟瑾宁忍不住道,“还有,你刚刚也在比较自己,所以是你在允许别人评估你、挑选你。”   Ivan微愣。   “你不是被摆在货架上的商品,谈恋爱更不是商品之间的比较,你的价值也不在被别人选中认同的那一刻。”   钟瑾宁的声音很轻:“Ivan,你决定不了别人怎样对待你,只能决定怎么对待自己。你的价值是你自己赋予的,先试着爱上自己吧。”   “你的眼睛很漂亮——我不相信后来没有人对你说过这句话,是你只允许自己听见小时候的声音。”   Ivan离开以后,在内部系统向安组长申请了转组,很快收到批准,在办公室里说了这件事,还特意给全组点了奶茶饯别。   小梨不舍:“小帅哥,有空记得回我们部门玩啊。”   Ivan招手:“好啊。”   又把另一杯奶茶递到钟瑾宁的工位上,笑着道:“这段时间谢谢钟哥的照顾了。”   钟瑾宁的手机放在桌面上,屏幕亮起,疯狂跳出新消息。   【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到底聊了什么!!   【你和他说话的时间比我们多了十分钟!!】   【明明Ivan自己提出的要走,为什么他看哥哥的眼神更暧昧了?!】   钟瑾宁把手机屏幕反扣,接过Ivan的奶茶,认真道:“Ivan,你的人生还很广阔,祝你前程似锦。”   Ivan的语气轻松:“谢谢钟哥,不过你要是给我留个排队位置就更好了。”   有同事捧着奶茶探头:“什么排队位置?”   “实习生的排队位置。”Ivan眨了下眼,“毕竟钟哥精力有限,带不了两个实习生,我只能寄希望于下一次实习有机会了。”   Ivan继续带奶茶分给其他同事了。   钟瑾宁拿起手机。   就这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屏幕上又冒出一堆消息和小狗生气打滚表情包。   钟瑾宁想了想,打字问:【除了你和鼎晟的关系,你还有什么故意瞒着我的事吗?】   盛熠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不想说这些,就算是故意隐瞒,钟瑾宁也理解,没有在意过。   除此之外,他的小男友应该没有其它瞒着他的事了吧?……   刚还疯狂弹消息的对话框却突然安静了。   钟瑾宁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回头看去,撞上了盛熠微微闪避的目光。   手机上慢吞吞地出现了新的信息。   【哥哥,是说哪方面的?】    第54章   钟瑾宁全然没想到盛熠是这样的遮遮掩掩的反应。   他刚认识的时候那个又乖又听话、单纯又可爱的小男友呢?   到底是谁在中途给他掉包了?   “小钟。”   钟瑾宁抬起头,循声望去。   安组长站在里间的办公室门口,神情古怪,重重咳了声:“你过来一下,我和你说点事。”   钟瑾宁应了声,放下手机,起身过去了。   到了办公室门口,安组长用眼神示意钟瑾宁关门,道:“进来坐。”   钟瑾宁关上门,走到在桌对面坐下,问:“安组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安组长斟酌用词:“小钟啊,你这两天你确实有点高调,外面的风言风语也比较多,是不是该注意一下自身的言行举止?”   钟瑾宁困惑:“我……高调?外面风言风语?”   安组长循循善诱:“你手上的工作多,两个实习生带不过来,想带盛熠不带Ivan,理由充分,我理解,也支持。但要是用带盛熠作为借口,搞一些特殊待遇,是不是就不太合适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公司里难免有其他同事这么想。当然,这其中要是有什么误会,能尽快解释是最好……”   钟瑾宁隐约明白过来。   大概是因为他放弃Ivan转而带盛熠,引发了外面一些同事的风言风语——传他捧高踩低,为了追捧讨好太子爷,放弃了没背景的普通实习生。   钟瑾宁早已预料过这样的局面,也不在意,只是听不懂安组长明里暗里提的“特殊待遇”在说什么,神情愈发迷茫。   安组长念念叨叨,讲半天没个重点。   钟瑾宁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安组长,您说我用带盛熠这件事为自己谋取特权,请问是指什么特权?”   他是认真请教的态度,安组长却露出一副你在明知故问的表情,提醒:“你想想,你的车停哪儿了?”   钟瑾宁迟疑问:“我的车……?”   “明白了吧?”安组长叹气,“这件事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盛熠实习两个月就去大学了,但你还要在鼎晟继续工作的,要注意低调。我这也是把你当自己人,才和你说这些话……”   钟瑾宁茫茫然地进来,空坐十来分钟,一头雾水地出门。   他怎么了?   他的车又怎么了?   钟瑾宁回了工位上,工作微信正好弹出消息,是下午约见的客户询问能否改时间提前。   他和客户重新沟通以后,从私人微信问盛熠:【我们现在需要出去一趟。车停哪了?】   盛熠:【在公司的停车场。】   钟瑾宁瞬间了然。   他们今天早上到公司很晚了,按理来说,停车场应该没位置了。   左右不过是盛熠用自己的“身份特权”,往停车场里的空地儿加了个塞,这件事确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就像他现在住的公寓楼下的地下停车场,明明规划好的停车位已经全部售罄,但是物业私底下为了多挣钱,把一些没划线的偏僻空位偷偷出租。   想来盛熠懒得开车去对面的商场,加塞了停车场里的一个空位,估计有人认出了车牌号,把这事算到了他的头上,再加上微信上那些打探盛熠的消息他一条没回,认定他带了盛熠后飘了,漠视规则强行加塞。   盛熠:【安组长找哥哥说什么啊?是为了实习生的事情?】   钟瑾宁:【没什么,等会儿再说。】   钟瑾宁:【你等我两分钟,我打印几份资料,和你一起下去。】   盛熠:【好。】   钟瑾宁收拾了下资料,整理到文件袋里,叫上盛熠一起出去。   等电梯的时候,盛熠打了个电话。   “啊对……现在需要用车……麻烦你了。”   钟瑾宁偏头看去,想问盛熠在和谁打电话,但一同等电梯的有同部门的其他同事,看似随意,实则眼神一直往盛熠身上瞟。   盛熠的身份敏感,一举一动都在风口浪尖上,钟瑾宁便把疑问按捺了下来。   电梯到来,一直下行到地下停车场负二层。   轿厢内没了其他人,钟瑾宁问:“车停得远吗?”   他以前也停过公司的停车场,距离电梯中心的这一块基本都是领导专属位置,职工的免费停车位需要稍微走上一段距离。   盛熠道:“应该不远吧。”   应该?   钟瑾宁疑惑偏头。   电梯门向两侧打开,盛熠先迈步出来,随意地绕了一圈周围,道:“啊,在那儿。”   钟瑾宁后一步出来,微微一愣,跟着盛熠的视线看去。   下行的电梯正对着一排堪称黄金位置的停车位,中间停有一辆眼熟的、中档商务型黑色车辆,旁边还站了一位穿着制服的保安。   这一排停车位的顶端还挂了一块明黄色的显眼牌子——【高管专用】。   放眼望去,旁边并排的都是奔驰、宝马的百万级别豪华车型,中间那辆普通的黑色车辆便显得格外的扎眼。   钟瑾宁的脚步变缓,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心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吧?   他的视线缓缓往下落去,看清楚车牌的一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差点站不住。   盛熠却已神情自然地迈步过去,接过保安手里的钥匙,道了谢谢。   他扭头看到钟瑾宁傻站在原地没跟上来,顾忌着在外面,喊:“钟老师?”   钟瑾宁终于动了,一步一顿地慢慢走过来。   离得越近,就看得更清楚。   自己小破车的车标和旁边仿佛闪耀着金光的豪车车标放在一起,对比惨烈。   盛熠坐进驾驶座,把车开到过道上,闪着灯停在钟瑾宁的面前。   钟瑾宁恍恍惚惚地开门上了车。   盛熠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望着钟瑾宁,目露担心:“哥哥,你怎么看着不在状态,没事吧?”   钟瑾宁双眼放空,气若游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有、事。”   盛熠急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钟瑾宁的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我和客户约了见面,我们先过去。”   盛熠只好应下:“好。”   手机导航显示路径,车辆开了十来分钟,到达客户的公司楼下,靠路边停车。   “车停好了?”钟瑾宁转过头,弯眸笑着,声音温柔似水,“盛一,你过来一点。”   盛熠解开安全带,乐颠颠地凑过来,语气期待又欣喜:“哥哥,是要给我亲亲吗?今天早上我们俩出门太急了,你都没给我早安吻呢。”   话音未落,钟瑾宁伸了手掌,轻缓地捧上了盛熠脑袋偏上的位置。   盛熠仰起脸:“哥哥,手放错了,我的脸在这儿……”   下一刻,钟瑾宁的两只手都动了起来,像呼噜小狗脑袋一样恶狠狠地呼噜上了盛熠打理得整齐的头发,直弄得像一团炸开的鸡窝。   “盛熠!”   钟瑾宁又掐上了少年的两边脸颊,咬牙切齿:“你早上把我的车停在高管位置!你在想什么?”   盛熠顶着一团乱糟糟的黑发,懵懵开口:“不行吗?我想着给哥哥省停车钱。”   钟瑾宁快被他气晕过去:“我……你……”   “哥哥别生气。”盛熠赶紧道,“我当时问了我爸或者老爷子的专属停车位有没有空,保安说了可以停的。”   不解释还好,解释完,钟瑾宁更恼了,又掐了下盛熠的脸,道:“我就是个小职员!我的车怎么能停你爸或者丁董的车位!”   “能停啊。”   他用的力气有点重,盛熠的脸都被掐红了,泪汪汪的,委屈道:“停车位本来就是给人停的嘛,分什么高管和普通职工,空着也是空着,为什么不能停?”   又可怜兮兮道:“哥哥,我疼。”   钟瑾宁拿他没办法,无奈地松开了手,转而捂住自己的额头。   盛熠巴巴地问:“哥哥,你生气了吗?大不了我……”   钟瑾宁以为他会说下次不这样做了。   没成想,盛熠下一句道:“我让老爷子说一声,以后取消高管位置算了,让停车场讲究一个先到先得,他们那些高管又不打卡上班,甚至几天不来一次公司,干嘛占着位置?他们的行程表都是提前定好的,哪天要来公司就先说一声,让留一个空位出来就行。”   钟瑾宁怔了怔,差点被盛熠的思维给带跑了。   他认真道:“盛一,无论你的想法是什么,但是现有的规则就是停车场已经划分了高管和普通职工的区域。你可能觉得不合理,但是这个规则还没有改变,你就需要先遵守它。你现在是我带的实习生,我们是绑在一起的,你要是不按规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我来说,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钟瑾宁之前也隐约意识到了盛熠做事不按常理和规矩出牌。   ——例如盛熠在酒吧里收拾那几个给他下药的宾客的手段,还有和家里经营烤肉店的同学结识的过往。   但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在今天,结合着盛熠的过往经历和家境,他突然意识到,少年只在他面前表现得乖顺濡慕,对于外面的规则,仿佛带有一种天然的漠视。   盛熠拧了眉宇,语气也变得严肃:“我给哥哥惹麻烦了吗?”   钟瑾宁道:“有些人背地里说我两句,对我来说不是麻烦,但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别的不说,这样“越权”的事情再来两回,他的心脏真的要被刺激得受不了了。   等等。   钟瑾宁凝重问:“你瞒着我的事情,不会是像今早上这样乱来吧?”   盛熠想了想:“那肯定不是。”   钟瑾宁松口气。   盛熠老老实实道:“停车场停个车根本不算事儿吧?”   钟瑾宁的头顶缓慢地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那什么才算事儿? 第55章   钟瑾宁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叹气道:“你把头发弄一下,我们先去见客户。”   盛熠哦一声,对着后视镜往后抓了抓头发,转头问:“哥哥,这样可以吗?”   黑色的碎发依旧稍许凌乱,但配上盛熠桀骜立体的五官,透着股鲜活又张扬的少年气。   比刚才的发型更适合他。   钟瑾宁微微笑起来,道:“可以。”   他拿起文件袋先下了车,盛熠后一步跟来,自觉扮演着背景板的角色,一起上了楼。   客户公司的前台提前收到了通知,带他们去了接待室。   对接的客户是个利落短发的女性总裁,三四十岁,风格飒爽,带着助理进了接待室,扫一眼钟瑾宁身后的盛熠,半开玩笑:“钟经理今天换个小帅哥带?”   钟瑾宁笑了笑,介绍:“林总,这是我新带的实习生,叫盛熠。”   盛熠上道地打招呼:“林总好。”   林总随口嗯一声,视线不甚在意地从他脸上移开,又倏忽顿住,重新看了回去,仔仔细细地打量盛熠。   钟瑾宁察觉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挡住盛熠,客气道:“林总,我们这边的资料清单已经准备好了,请您过目。”   林总忽然回了神,问:“钟经理,你刚才说他叫盛熠?”   又望向盛熠,轻声感慨:“你是恩颂的孩子吧,和她长得真像啊。我和陈恩颂是老同学,很早以前参加过你的百日宴,时间一晃,你都这么大了?……”   陈恩颂。   盛熠的母亲,知名珠宝品牌的创始人。   钟瑾宁一顿。   昨晚的群聊里,同事们除了瞎猜太子妃,话题主要围绕着盛熠父母的往事展开。   两人是知名的青梅竹马,神仙眷恋,陈恩颂创办的珠宝品牌象征着矢志不渝的爱情,红极一时。   只可惜陈恩颂因病住院,早早离世,她主创的品牌也悄然消弭于时代浪潮中。   钟瑾宁看不到身后盛熠的表情,下意识打断道:“抱歉林总,我们后面还有别的安排,时间比较紧。”   林总点头:“好,我们先说工作。”   材料已经准备好,等两边完成了资料对接,快到了午饭的点。   钟瑾宁婉拒了林总在公司食堂用个便餐的邀请,带盛熠去了附近一家日料店。   这间店有单独的下沉式榻榻米小房间,隔音很好,适合私密谈话。   钟瑾宁来过几次,驾轻就熟地点完两人份的餐,将菜单送还给服务生。   “好的,两位客人请稍等。”   推门合拢,服务生微笑着离开,将单独的空间还给他们。   没了外人,钟瑾宁终于放松了些,伸手揉了揉眉心,神色浮现几分疲惫。   盛熠有点心疼:“哥哥是不是很累?”   “还好。”   钟瑾宁转头看他,道:“今天没什么事了,我们现在也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盛熠装傻充愣:“哥哥想让我说什么?”   “我都不知道你瞒了我什么,我怎么知道让你说什么?”   钟瑾宁目露无奈:“你自己想想。”   盛熠问:“那如果是一些不好的事,哥哥会生气我故意瞒着你吗?”   “有正当的理由,我不会。”   钟瑾宁望着他,认真道:“可问题在于,你如果不告诉我,怎么知道隐瞒我的理由是不是正当的?如果是很糟糕的一件事,提前告诉我,我会有所准备。要是事到临头,我从其他途径知道了,也许会影响我们的感情积分。”   盛熠一愣:“感情积分是什么?”   钟瑾宁道:“你可以理解为爱意值。就像是我们共同持有一个以恋爱为名的银行账户,我们在一起有了美好回忆,就是在往账户里面存一份钱,拿到更高的积分。反之,如果隐瞒或者欺骗导致了不好的回忆,则是在消耗里面的存款,积分的数额也会下降。”   “我的姥姥曾经教过我,亲人间的爱、朋友间的爱、情侣间的爱都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也不是一个固定数值,是会每天变化的。”   “彼此之间的爱意不能随意挥霍,如果有一天对方突然说不爱了,那不是当下的一件事情所导致的,而是过往无数的小事消耗了爱意,导致积分归零。”   他郑重道:“盛一,我喜欢你,也想和你走下去。我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所有回忆,不想让不好的事情消耗掉我们的账户余额。”   盛熠坐直了,神色也变得正经,道:“哥哥能先告诉我怎么换算的吗?我想知道哪些事可以把我们账户的积分加到最高。”   钟瑾宁失笑:“不行,因为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不到真正面临的那一刻,不会提前知道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   盛熠显然变得紧张起来,舔舔唇,问:“那、那如果我隐瞒的事情是为了让哥哥开心,是不是可以加分?”   钟瑾宁终于点头:“可以。”   盛熠的眼睛一亮,道:“我在小票上看到了哥哥的尺寸,给哥哥订了两套西装当礼物,师傅已经通知我可以去拿了。”   钟瑾宁的神色变得柔和:“谢谢。不过既然给我订了西装,怎么不给自己订一身?”   他经常订西装,收纳整理的小票都留有腰围等数据,小男友悄悄拿了小票给他买了定制款西装,自己却是去店里现买的成装。   “我是临时想的来当实习生,没来得及给自己订。”   盛熠老实交代:“我瞒了这件事情,是因为这家店的师傅排期不确定,我不想让哥哥提前知道了有礼物,却迟迟收不到。”   他又期待问:“这可以加分吗?”   “加分。”   钟瑾宁的语气变得温和:“谢谢你每周给我订的花束,让我在每个周一都有去公司的好心情,也谢谢你订了西装作为礼物,很实用,我也很喜欢。”   盛熠被夸得飘飘然,迫不及待道:“我还帮哥哥赶跑过不喜欢的人!”   钟瑾宁疑惑:“什么时候?”   “哥哥不是说被一个客户堵在公司不能下楼吗?”盛熠的语气带上几分得意,“我找朋友撞了他的车,他就没办法再缠着你,要送你回家了。”   “……?”   钟瑾宁的神情愈发困惑,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了已经被他遗忘的小陈总,在公司楼下相撞的法拉利和阿斯顿马丁。   同事们间的闲聊再次在耳边回响。   【后面来的那辆阿斯顿马丁是看准了那辆法拉利停在公司门口,直接撞过去的,说不定啊,两个车主是有什么私仇……】   钟瑾宁不可置信:“那是你干的?那辆阿斯顿马丁是你的?”   “不是我的车,是我爸年轻时开的跑车,在车库里都快积灰了。”   盛熠的目光亮闪闪的,一副讨要表扬的神情:“那个时候我不太想哥哥知道我和我爸之间的关系,就没提过。现在哥哥知道了是我帮的忙,可以加分吗?”   钟瑾宁的声音带着恼意:“当然扣分了。我知道你想帮我解围,但是怎么可以用这么冲动危险的方式?”   盛熠正要开口辩解几句——这是他爸的车,随便撞。   钟瑾宁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凶凶地补道:“这和车是谁的没有关系。还好只是撞了车,没有出现人员的伤亡,以后不能再这么任性了。听到没有?”   盛熠道:“我只是想帮哥哥解决麻烦……”   “那你想替我解决麻烦之前,有先问过我的意见吗?我是你的恋人,但也是一个独立的、有能力解决麻烦的个体。是,我解决的方法也许没有你那样迅速,但怎样解决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下次不能再这样问都不问,直接替我做决定了。”   盛熠被训得蔫巴巴的,像只耳朵都耷拉下来的可怜小狗。   钟瑾宁问:“知道错了吗?”   盛熠点头:“知道错了。”   钟瑾宁紧绷的神色缓解几分。   盛熠重振旗鼓道:“那我再说一件事,把哥哥刚才扣的分都补回来!”   钟瑾宁耐下性子:“你说。”   “我新买了一些衣服和小玩具。”盛熠面露羞涩,递来手机,“打算给哥哥一个惊喜……”   手机的屏幕显示一长串的订单。   钟瑾宁的耳尖猝然红了。   粉色的毛绒绒猫耳朵、缀着金铃铛的蕾丝choker、边缘镶着一圈白绒,只能遮住重点部位的几块布料,还有连接着小巧跳.蛋的猫尾巴。   猫尾巴的商品名称在最后还特意打了个括号,里面是电动款三个字。   随便一想,也知道电动在哪里。   下面几件是灰色毛绒绒狼耳朵、连接着银色锁链的皮带扣项圈、自带一条粗长狼尾巴的黑色工装裤。   盛熠自信解释:“这是兔兔和灰狼的主题,哥哥可以拽着我脖子上的锁链,让我跪在地上爬,也可以坐在我身上,是不是听上去就很好玩?……哦哦对了!我还定制了宝石胸链和足链给哥哥,细细长长的纯金链子挂着漂亮的宝石,哥哥的皮肤白,那里粉粉的,戴上这些金链肯定特别好看!……”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钟瑾宁满脸通红,窘迫得快原地蒸发:“别说了!”   什么狼啊兔啊够挑战他的接受程度了。   宝石胸链、足链,那又是什么?   是让他什么都不穿,就挂几条乱七八糟的细金链子在身上?   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就足以让钟瑾宁羞耻到晕厥过去。   盛熠期待问:“哥哥,我准备的这个惊喜可以加分吗?”   还敢问?   “扣分。”钟瑾宁的耳根滚烫,脸红红地瞪他,“扣很多很多的分。”   “为什么!”   盛熠如遭雷击,大受打击:“怎么可能扣分呢?哥哥明明也很喜欢和我一起玩这些,每次的反应都很敏感唔唔唔唔——”   钟瑾宁捂住他的嘴,又羞又怒:“你再说一句,我把你的积分都扣光。”   盛熠委屈闭嘴。   正好侍应生在外轻声询问现在是否可以上菜,钟瑾宁放开了盛熠,让侍应生先进来了。   菜上齐后,侍应生离开,小房间再次只余他们二人。   盛熠迫不及待问:“哥哥,我现在还有多少分?”   钟瑾宁脸上的燥热稍微降了几分,故意道:“跌破红线,很危险的分数。”   “那、那……”   盛熠犹豫道:“如果我签了一份赠予合同给哥哥,可以挽救一下我的分吗?”   钟瑾宁道:“赠予合同?”   “我妈妈的遗嘱在我成年以后才能生效,她的律师在前段时间找到我,告诉了我能继承的遗产范围。大概是十几处房产,一些证券、基金,听说还有锁在银行保险柜的一些珠宝——具体有多少我不知道,因为我没去看过,也只有我有资格拿钥匙去看。”   盛熠道:“我签了一份无偿赠予协议,受赠人是哥哥——其他的部分都填好了,只要哥哥签个字,这份协议就会生效,我刚才说的资产都可以转到哥哥的名下。”   “我本来想趁着这次实习,碰上哪次让哥哥签文件的机会,把这份协议混进去,让哥哥顺便一起签了。”   钟瑾宁震惊又茫然:“你为什么要把资产转给我?还想让我偷偷地签了协议?”   盛熠眨眼问:“我看哥哥买了公寓,好像存款不大够用了。我把我名下的资产转给你,你不开心吗?”   钟瑾宁快气晕过去,简直想打开他的脑袋,研究他在想什么:“我开心什么啊?盛熠,你要是敢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这份协议,我是真的会和你生气的!我有手有脚能挣钱,虽然买了房子,存款是有点紧张,但也不代表着我想要你的钱!你把名下的资产都送给我干什么?”   盛熠目露失望,语气为难:“这也不行啊……”   他望着钟瑾宁,眸光闪动,欲言又止。   哥哥,你也太难讨好了吧?    第56章   要是不留意,很难发现钟瑾宁在生气。   青年安静地坐在桌后,身形挺直,漂亮的眉眼微微低垂,蕴着清透湖水般的沉静,纤长的手指执筷进食,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连盛熠试探性地给他的小碟子里放一个金枪鱼寿司,钟瑾宁也只是掀起长睫,轻轻看他一眼,夹起来吃了。   但盛熠就是知道他生气了,心里泛着酸。   哥哥都不对他笑了,吃饭的时候还故意不看他。   服务员送了一碟日式冷豆腐,哥哥对服务员说谢谢的时候都笑了,转头看他就没了表情。   完了,哥哥不喜欢他了……   盛熠失魂落魄,一个没留神,滚寿司的时候蘸多了芥末,张口吞下时,一股辣劲儿从鼻腔直冲到天灵盖,眼眶一红,两行眼泪从脸上哗啦流了下来。   钟瑾宁被吓到了,赶紧递纸巾过去:“怎么突然哭了?”   盛熠的鼻尖都红了,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被芥末辣着了,凑近了要钟瑾宁帮他擦眼泪,趁机卖可怜:“因为哥哥凶我了。”   “刚在吃饭,我一句话没说,怎么凶你了?”   钟瑾宁给他擦了脸上的眼泪,看盛熠就差贴在自己身上了,也没说什么。   盛熠哼唧:“哥哥不理我,就是在凶我。”   钟瑾宁叹口气,掐住他的下颌,掰向桌面,催道:“好了别撒娇了,赶紧吃。我知道有家西装店的师傅做工比较快,等会儿过去带你订两身。”   哥哥好冷淡,都不哄他了。   盛熠心里更觉酸楚,知道这次真把钟瑾宁给惹毛了,听话吃完了饭,都不敢抢单,乖乖让钟瑾宁结的账单。   钟瑾宁带他去一家巷子里的西装店订做了两身,花钱加了急,还让老师傅把盛熠身上穿的这套西装现改了改尺寸。   不过是几处略微改动,呈现出来的效果截然不同,衬得少年肩宽腰窄,两条腿更是修长利落,青涩的眉眼也仿佛带上了沉稳的成熟气质。   老师傅也连连夸他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盛熠站在试衣镜前,转头问:“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钟瑾宁无奈道:“明知故问。”   盛熠笑起来:“我就想听哥哥夸我。”   “很帅。”钟瑾宁道,“去学校里,能迷倒一大片学弟学妹。”   盛熠道:“我不想迷倒学弟学妹,只想迷倒哥哥。”   又拉住钟瑾宁的手,指尖悄悄勾了勾他的手心,期待地问:“哥哥,你被我迷住了吗?”   钟瑾宁的脸颊微微泛红,好在老师傅去了柜台前写收账的小票,没了旁人在场,他低声道:“要是没被你迷住,怎么会在醉了以后只愿意和你走?”   盛熠听得心花怒放,语气骄傲:“还好我长得还不错,可以色.诱哥哥。”   少年眸底里的旖旎情意满得快溢出来,钟瑾宁有些招架不住,低声提醒:“我们出来不是约会的,下午还要回公司,你正经一点。”   盛熠郑重点头:“明白,我是哥哥的小实习生,要保持住办公室地下恋情的状态,要是不小心暴露了,别人会以为我用身体上位的。”   谁敢传言鼎晟的太子爷靠身体上位就为拿到一个实习生位置?   钟瑾宁被他闹得哭笑不得。   盛熠看到钟瑾宁的态度似变和缓了,问:“哥哥还生我的气吗?”   钟瑾宁道:“生气,但是没有到特别生气的地步,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中午时候接收的信息太多,钟瑾宁还在消化小男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任性妄为这件事。   他一向把工作和私人感情分得开,打算先集中精神在工作上,晚上再和小男友好好聊一聊。   盛熠只好道:“好吧。”   他们下午去了公司,钟瑾宁没分什么工作给盛熠,只让他看几份工作报告熟悉大概的流程。   盛熠很快看完,觉出无聊,但钟瑾宁有事去了其他部门,便自己去了茶水间摸鱼。   等钟瑾宁回了办公室,在工位上没找到自己的小男友,注意到茶水间隐隐传来笑闹声。   他刚走过去,小梨捧着马克杯正对着门的方向,第一个发现他来了,招手热情打招呼:“宁宁!盛熠说下班请我们组聚餐,你晚上有没有空啊?安组长要回老家一趟,没空来,就我们这些人。”   钟瑾宁愣了愣,看向盛熠。   盛熠朝他眨眼:“今天正好周五晚上,我问了她们都有空,宁宁老师给个面子,一起来?”   钟瑾宁疑惑:“小梨,你不是说今晚约了朋友吃饭的吗?还有嘟嘟要回去遛狗狗……”   她们喜欢在群里摸鱼聊天,说过今天周五晚上去哪儿玩。   小梨哎呀一声:“我朋友她临时有事,我今晚正好有空。”   嘟嘟道:“我爸妈今天来了我家,正好帮我遛豆腐!”   其他几个女孩子也嗯嗯点头,都“恰好”空出了时间。   小梨给钟瑾宁使眼色:“盛熠说要请我们吃烤小山羊,我们当然要捧场了。”   原来是烤小山羊的魅力。   钟瑾宁失笑,他本来担心小梨她们是顾忌着盛熠的身份被迫放弃原本的约会,放心下来,道:“我有空。”   盛熠装模作样地点头:“好,那我就订餐了。”   他在心里自信盘算。   哥哥对他变冷淡了也没关系。   既然哥哥喝醉以后被他的这张脸迷倒过,那就再来一次,今晚借聚餐的机会来个酒后乱性,重燃哥哥最开始对他的热情!   下班以后,组内商量了下,打算分两车一起过去,钟瑾宁一个车,另一个同事一个车。   一行人下了楼,钟瑾宁忽然收到消息,有一个其他部门的同事把资料放他桌上了。   钟瑾宁犹豫了下,道:“我要上去收一份资料,你们等我几分钟可以吗?”   小梨笑道:“那肯定可以啊。”   盛熠唔一声,问钟瑾宁:“宁宁老师,要不然你把车钥匙给我,我把车先开到公司门口?这样也能省时间。”   他们下午回来,正好碰到路面停车位有个空,车停在公司外面了。   现在是周五的下班晚高峰,晚一分钟,拥堵程度就加剧一个度。   “行。”   钟瑾宁想到取车也要花时间,把钥匙递给他,还不忘做戏要做全套,温声交代:“车停在靠路口那边的位置,我把车牌号在微信上发你。”   小梨道:“没事,我们认识你的车,跟盛熠一起过去就行。宁宁你下楼的时候发个消息,我们就过来好了。”   钟瑾宁点头:“好。”   分别后,盛熠跟着小梨她们出了公司,远远就看见了车在哪儿,敬职敬业地到处张望装不认识,等着小梨指出来,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那辆。”   盛熠甩着钥匙上车,发动车辆,车载屏幕亮起,自动播放轻缓的音乐。   小梨和其他两个女孩子坐上了后排,看了眼手机,道:“啊,宁宁说他下楼了,那开过去应该刚好。”   盛熠应了声,在手机上调出导航投在屏幕上,转着方向盘把车倒出来,开到公司门口,把驾驶位置还给钟瑾宁,转而上了副驾。   钟瑾宁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随口问:“过去要多久?”   盛熠坐在副驾上,划拉几下车载屏幕上的路线图,道:“不堵的话,二十分钟。”   对话简洁,中规中矩。   但小梨坐在后排的中间位置上,总觉得从自己坐上车开始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视线在前排两个人来回地转。   但前排两个人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只偶尔讨论几句路况。   其他两个女孩子正起劲儿地吐槽着今天遇到的奇葩客户,小梨时不时在中间应几句,仍旧在思考到底哪儿来的违和感。   车辆遇到红灯停下,车载屏幕的左侧分屏显示音乐播放状态,正好跳到新的一首。   前奏响起,副驾上的盛熠啧一声:“怎么是他的歌?”   就伸手点了跳过。   钟瑾宁问:“谁的?”   盛熠道:“一个我不喜欢的歌手,歌难听人品也差,但莫名其妙很火,没想到每日推荐推了他的歌,明明我点过几次不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大数据还是要给我推他。”   钟瑾宁道:“如果和平台签了营销方案,那可能就会无孔不入地进行推荐,再智能的数据也抵抗不了资本的侵蚀。”   “那个……”   后排弱弱地响起小梨的疑问:“宁宁的车,连的是盛熠手机上的每日推荐吗?”   两个人齐齐一愣,同时回头。   盛熠喜欢开车放歌,很早以前就连过蓝牙,设置过上车自动播放平台每日推荐的选项。   钟瑾宁对歌曲没什么要求,也一向随他。   其他两个女孩子停了讨论,噗噗探出脑袋:“什么什么?”   钟瑾宁道:“……嗯,是连的盛熠手机上的音乐,他提前问过我,我说了可以的。”   盛熠赶紧道:“对,我刚上车时连的,想要让大家听听我喜欢的歌。”   小梨恍然:“这样啊。”   另一个同事举手:“我懂!我坐地铁听歌的时候也恨不得外放,让所有人都来欣赏我的绝美品味!但有一次耳机没连上,我放了两首歌都没发现,还奇怪今天音乐声音怎么这么小,被路人提醒了,尴尬得我没到站就下车了,换下一班地铁。”   一车的人都笑起来。   路口的交通灯转绿,钟瑾宁背后冒着冷汗,佯装镇定继续开车,车内被盛熠引导着自然而然地转了音乐的话题。   到了地方,他们下了车,跟着餐厅的服务员去包间。   钟瑾宁偷偷给盛熠用私人微信发消息:【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注意一点,我们现在是不熟的状态。】   盛熠:【收到[敬礼]】   一行人到了餐厅里的小包间,服务员送了菜单上来,询问预订的烤小山羊是否需要现在上菜。   “上吧。”   盛熠随意应了声,把菜单又递给小梨她们:“还想吃什么?随便点。”   小梨她们凑在菜单面前,兴奋道:“有烤串!我们要变态辣!”   钟瑾宁脱口而出:“盛熠吃不了辣。”   说完以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身形骤然一僵。   整个包间安静一瞬,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小梨神色怪异,欲言又止,心头又浮起了那种淡淡的违和感。   嘟嘟感慨:“宁宁真的好贴心啊!上次我们一起吃火锅,我坐在里面不好出去,宁宁帮我打的蘸料,都记得我不吃葱姜蒜和香菜,盛熠才来两天,宁宁就知道他不吃辣了。”   盛熠忍笑点头:“嗯,因为我们今天中午在外面吃的日料,我被芥末辣哭了,估计给宁宁老师留的印象特别深。没关系,你们想吃变态辣的烤串,点就行,我可以吃其他的。”   包厢里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盛熠给钟瑾宁发了条消息。   【哥哥,你注意一点,我们不熟哦。】   钟瑾宁的耳尖透红,盯着屏幕,恶狠狠地打字。   【不熟。】   【所以,把你的手从我的腿上拿开。】 第57章   餐桌底下,某只放在钟瑾宁西裤腿上的手掌不情不愿地收回去了。   小梨她们埋头研究了会儿,将菜单推回来:“我们点完啦!你们再看看要不要加什么?”   盛熠接过来扫了眼,发现她们点了几扎啤酒,心里默默感谢,加了一道钟瑾宁喜欢的清炒芥兰,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烤小山羊最先端了上来,一整个铁盘占据小半个桌面,下面垫着新鲜的生菜,小山羊平铺在上面,表面烤得金灿灿的,滋滋冒油,空气充满诱人的香气。   盛熠戴上手套主动帮着服务员一起撕羊肉,把一整只肥嫩流汁的小羊腿先放进了钟瑾宁的盘子里。   一桌响起咿呀咿呀的打趣声音。   盛熠理直气壮:“宁宁老师带的我,我当然要把最好的部位先给他了。”   他表现得坦荡又自然,钟瑾宁不好拒绝,也舍不得拒绝小男友的借口底下那份明晃晃的偏爱,笑道:“谢谢。”   小羊腿热腾腾的,表皮酥脆,内里的肉质鲜嫩多汁,咬下去就口舌生津,浓郁的香料炸着味蕾。   服务员把啤酒给搬了上来,盛熠主动问:“宁宁老师喝啤酒吗?烤小山羊和啤酒绝配。”   钟瑾宁的手里拿着羊腿,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摇头笑道:“我就不喝了,等会儿还要开车。”   盛熠暗示自己:“可以请代驾。”   钟瑾宁知道盛熠的意思,但他对喝酒没什么偏好,想着盛熠要是喜欢啤酒配小山羊,那还是让小男友喝吧,道:“没事,我喝茶水就行。”   这和盛熠的计划不一样,他不由有点着急。   哥哥怎么不上钩啊?   又转念一想。   哥哥不上钩没关系,换他主动咬钩也一样。   其他几个同事一开始还有些拘束,但美食和啤酒向来能够很快地拉近人与人的距离,再加上盛熠年纪太小了,很难把他和传闻里的鼎晟太子爷联系起来,又都是年轻人,不知不觉间就变得熟络起来,打成一片。   热热闹闹的聚餐结束后,钟瑾宁和盛熠送了其他的同事都坐上网约车,才一起回了车上。   大概因为酒精的作用,盛熠表现的比平时更兴奋,说话又快又密集,一路就没消停过。   上一秒说路边走过两只流浪猫,下一秒说今天下午宁宁老师让他看的工作报告,再下一秒又抱怨今天还没有和哥哥亲亲,话题跳跃,毫无连接的逻辑。   钟瑾宁一边开车,还得一边耐着性子回应,好在回来的路况畅通无阻,不费什么周折,很快回到了公寓楼下。   “我记得你也没喝多少,怎么醉成这样?”   钟瑾宁半扶半抱着他,无奈道:“我以为你挺能喝的,早知道就拦住你了。”   盛熠根本不是不能走,是不肯好好走,要像个抱抱熊一样贴着他,让平地走路的难度翻倍。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盛熠的体温本就高,抱得又紧,加之喝了酒,更像个小火炉,滚烫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停车位到电梯间的短短路程,把钟瑾宁热得额头都出了汗。   电梯里没其他人,盛熠更加放肆了,两只修长的手臂蛮横地拦着钟瑾宁的腰,挺直鼻尖往他的颈侧胡乱地蹭:“宁宁老师……”   少年整个人的重量都往钟瑾宁的身上压,钟瑾宁差点没站稳,又气,又拿他没办法,低声道:“别再喊宁宁老师了。”   “为什么?”   盛熠的神情变得委屈,看钟瑾宁的眼神充满控诉,像在看负心汉:“宁宁老师不喜欢我了吗?要找其他人当你的实习生吗?”   他不依不饶地闹,把钟瑾宁弄得焦头烂额,哄了好几句喜欢他,只要盛熠当他的实习生,盛熠这才哼哼唧唧地满意作罢。   钟瑾宁终于把盛熠弄回到了公寓门口,累出了一身的汗,发现门口堆了两个快递箱子。   盛熠也看见了,眼睛一亮,道:“啊,是我给哥哥准备的惊喜。”   钟瑾宁的脚步一顿,面露羞窘。   不会是今天中午盛熠给他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和宝石金链吧?   盛熠却已乐颠颠地冲过去,一把抱住了箱子。   他就这么蹲在地上的姿势,仰起脸看钟瑾宁,眼眸映着光,里面像落满了星星,亮晶晶的,热切道:“哥哥,我们快进去,我想拆快递。”   钟瑾宁打开门,道:“先别拆快递了,时间很晚了,去洗澡吧。”   盛熠的眼眸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哦……我想起来了,哥哥不喜欢这份礼物,很生气,把我的分都扣完了……”   少年像做错了事,蔫头蔫脑,沮丧地低下了头。   钟瑾宁哭笑不得:“我不是不喜欢,那时候也不是因为生气扣你的分……”   算了,和醉鬼解释这个做什么?   钟瑾宁把后半句咽回去,转而哄:“很晚了,我们先洗漱睡觉,明天再来说这件事好不好?”   少年乖乖地点了头,将快递箱恋恋不舍地放到了玄关处,跟着钟瑾宁进了公寓。   “你先去洗吧,我给你拿睡衣。”   钟瑾宁又不放心地问:“你一个人能洗吗?”   盛熠认真点头,竖起手指发誓保证:“我可以的,我现在很清醒。”   钟瑾宁半点没觉得他是清醒的,笑了笑,应下:“好,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盛熠进了浴室,钟瑾宁回卧室去拿了一套盛熠的睡衣,挂在浴室的门把手上,转而去厨房烧热水,打算给盛熠泡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他把蜂蜜水刚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盛熠就从水汽氤氲的浴室里出来了。   少年的头顶搭着一条毛巾,发丝滴水,上身赤.裸,下半身只穿了一条宽松的睡裤,朝他走来。   无论看过多少次,钟瑾宁也不得不承认,年轻的肉.体总是那么赏心悦目,充满了蓬勃的生机感。   特别是盛熠这样直勾勾地注视着他,腹肌分明,窄腰长腿,一步一步走来,像是电影里暧昧的暗示性镜头。   钟瑾宁的耳尖烧灼温度,要不是少年的脚步有些晃晃悠悠,又会以为盛熠在故意引诱他。   钟瑾宁把蜂蜜水递给盛熠,问:“怎么不穿睡衣?”   盛熠两只手捧着玻璃杯,咕咚咕咚地把整杯蜂蜜水喝完了,回:“太热了,不想穿。”   钟瑾宁道:“不想穿就不穿吧。那你把头发擦干了,先睡觉,我去洗澡。”   盛熠点了下头,几缕碎发落在额前。   少年喝醉以后虽然闹腾,但现在看起来格外地省心。   钟瑾宁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盛熠的唇角,低声道:“乖乖宝贝。”   少年的眸光一下子亮了起来,身后仿佛有无形的毛茸茸尾巴在疯狂地摇晃。   盛熠问:“哥哥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问了无数遍。   钟瑾宁第无数遍地耐心回答:“喜欢。”   盛熠又急切地问:“哥哥,那我到底还有多少分?”   钟瑾宁捏捏少年的脸,笑起来:“保密。”   他拿了自己的睡衣去浴室洗澡,出来将两人沾着酒气的西装套了洗衣袋,一并扔进了洗衣机里,路过玄关的时候,忽然看到那两个箱子已经拆开了。   钟瑾宁愣了愣,走过去一看,两个箱子都已经空了,里面的东西也不见了,多了两个黑色塑料袋放在旁边。   公寓每层楼没有可以扔垃圾的地方,只在楼下有一个大垃圾桶,所以他们一般会把第二天要扔的垃圾先提前放在门口,出门的时候再带下楼。   钟瑾宁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赶紧打开了垃圾袋。   里面乱七八糟的,果然是他曾经在盛熠的订单截图里看到过的衣服和玩具。   完了。   钟瑾宁手足无措,第一次升起这么懊恼的情绪。   他几乎可以想象盛熠是怎么一边醉晕晕的,一边伤心失望地把这些东西给装进了垃圾袋里。   只因为他在白天说的那些话。   钟瑾宁转过身,快步向卧室走去,发现门是关着的。   他握住门把往下压,门锁发出咔咔两声,房门却纹丝不动。   ——是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哥哥,你等我几分钟。”   里面传来盛熠有些慌张的声音:“我、我马上就好。”   是太伤心了,所以现在不想看到他?   钟瑾宁更觉得后悔,轻声道:“盛一,你开门,我们聊聊。”   “中午的时候,你准备的那些惊喜我不是不喜欢,只是……我不能像你一样坦诚地面对自己喜欢这件事。”   钟瑾宁的脸颊隐隐发烫,低声道:“我、我知道互相喜欢的人热衷于这种事情很正常,但我觉得很难为情。”   “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和一个人亲密到这种程度,我也不知道小情侣会玩这些……花样,所以接受起来要花上一些时间,中午说要扣分,也不是真心的。”   “乖乖宝贝,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这不是我的本意。”   里面的少年语气变得期待:“所以,哥哥其实也喜欢和我玩那些的吗?”   钟瑾宁闭了闭眼,忍着羞耻,道:“是,我喜欢。”   虽然无措,虽然羞于承认,但他确实喜欢和少年肌肤相贴,被少年热烈的爱意包裹着,一起沉溺迷失于激烈融合的情事中。   房门终于打开了。   “我、我想来想去,以为哥哥不喜欢那些衣服和玩具,是因为觉得自己被玩弄,不被尊重,所以不想玩那些花样。”   盛熠道:“我没有不尊重的意思,只是想和哥哥变得更亲近,哥哥要是不喜欢那些,那就不玩了。”   少年浑身赤.裸,小麦色的肌肤在光下流转着蜂蜜般的光芒,薄薄的胸肌上挂着亮闪闪的宝石金链,最大程度地修饰了肌肉线条。   他的身体修长,看起来性感又蛊惑,像是兼具了力量与美感的古希腊雕塑。   某处的地方,绕了好几条金链,正无比热情地表达爱意。   “我来引诱哥哥犯错就好。”   在钟瑾宁呆滞的目光中,少年像一个展示优势、推销自己的奴隶,虔诚地望着信奉的神灵,捉住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线条分明的灼热腹肌上。   盛熠热切邀请:“哥哥,我很好用的,来玩我吧。” 第58章   钟瑾宁被拉进房间的时候,有些晕晕乎乎的。   这怎么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的小男友不应该正在伤心失落,暗暗掉眼泪吗?   为什么是一副神采奕奕,满面红光的样子,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把他拉到了床上?   “哥哥,你怎么不看我?”   少年的眸光亮得惊人,似跳动着一簇灼亮的火光。   他急切地拉着钟瑾宁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少年的胸膛覆着薄薄的肌肉,结实但不夸张,滚烫微弹,被闪闪发光的金链装饰着,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和力量感。   “你不喜欢我的身体吗?”   钟瑾宁被盛熠直白的话语弄得害臊,磕磕巴巴地承认:“喜欢……”   他的手指被少年紧紧地握住,带动着,触碰感受每一条金链装饰的地方。   盛熠的眼角微微赤红,呼吸又重又急,语气含着得意的笑意:“我早就发现了,每次我不穿衣服出来,哥哥就忍不住盯我的腹肌看,又不好意思直接看,总是看两眼,去看其他地方,然后又转回来偷看,特别可爱。”   钟瑾宁没想到自己偷看的样子被盛熠早就发现了,耳根漫上一层薄红:“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哥哥想看就看呀,我的身体是属于你的,可以随便看、随便摸。”   盛熠的手指挤进钟瑾宁的指缝,和他紧密地十指相扣,黏黏糊糊地撒娇:“作为交换,哥哥的身体也给我看好不好?”   钟瑾宁的脸颊更加烫灼,点了点头:“好。”   刚换上不久的睡衣,被扔到了床下。   青年的颀长身体像被剥去外壳的玉笋,白生生地展露在少年的视线下。   衣扣解开的一瞬间,钟瑾宁就感觉到了盛熠灼热得快燃烧起来的视线,自己的身体也仿佛被温度点燃,跟着发热,透出淡淡的粉。   “好漂亮。”   盛熠几乎看痴了,直白露骨的视线仿若在舔舐,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过他的全身。   又抬起头,急切道:“哥哥,你可以戴足链给我看吗?”   小男友都愿意戴胸链给他看了,公平起见,他戴足链给小男友看也很合理。   钟瑾宁这样想着,忍着耻意,稍微支起身:“可以,在哪儿?”   盛熠主动道:“我帮哥哥戴。”   少年跪坐在床上,一只宽大的手掌捧起他的足,笨拙地往上套细细的金链。   钟瑾宁愈发羞窘。   单薄纤瘦的足掌踩在盛熠的手上,常年不见天日的肌肤是一种羊脂白玉似的细腻莹润,隐约透着淡淡的青筋。   此刻两圈金色的细链挂在了脚踝上,更显得纤细伶仃。   一枚剔透的红宝石坠在微弓的脚背上,轻轻晃动,折射着耀眼的光芒,衬得他的脚似雪一样白。   更有几条冰冰凉凉的金链交叠着延伸过足背,系在中间的足趾上,在华贵之中,又带着说不出的色气。   “好奇怪。”   钟瑾宁忍不住想往回缩脚。   “不奇怪,很好看。”   盛熠却怎么看怎么喜欢,捉着他的脚踝不放,啵的一声,低头亲了一口。   钟瑾宁又羞耻又慌张,往后躲:“你怎么!……”   盛熠哄着道:“哥哥,把脚放在我的肩上好不好?”   卧室的主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柜的小灯。   缠绵的水声中,钟瑾宁刚开始还有余力维持住理智,很快就变得意识不清,被玩得浑身发抖,呜咽不停。   他的双腿也滑落了下来,被少年的手掌稳稳地卡住膝窝,扬举在半空中,足尖上的金链和红宝石一颤一颤地晃。   原本挂在少年身上的胸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牛乳似的雪白肌肤和粉色的樱点被金链和宝石点缀得像艺术品一样漂亮,仿佛晕着一层光亮。   盛熠痴迷地来亲他,恨不得吻遍他的全身:“哥哥,你好漂亮……”   钟瑾宁被他的爱意裹挟着一起坠落,一句回应都说不出来,生了悔意。   早知道……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让小男友继续误会下去……   但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晚了,他已经承认了自己喜欢这件事,没有了回转反悔的余地。   水声激烈绵长,仿佛看不到结束,来来回回,翻来覆去,不见停。   钟瑾宁终于崩溃了,挠了盛熠的后背好几下,摇晃的床架才终于慢慢停下。   外面的天色已经隐隐透白。   钟瑾宁的眼尾挂着泪,身上的、足尖挂着的宝石金链都被弄脏,连骂都骂不出来,困倦地闭上了眼。   盛熠抱着他去做了清洗,回来后,餍足地一同睡去。   钟瑾宁一觉睡到中午,呆呆地望着仿佛还在摇晃的天花板,想起今天是周六,不用去上班。   盛熠比他先醒,去厨房熬了粥,神采焕然地回了卧室,见钟瑾宁醒来,乐颠颠地贴过来:“哥哥,你醒了!”   钟瑾宁勉强半坐起来,轻嗯一声,昨晚过度使用的嗓子哑得厉害。   盛熠坐在床边,把钟瑾宁小心地拢在自己的怀里,又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蜂蜜水,准备喂他喝。   “我自己来。”   钟瑾宁窘迫道,捧过了杯子,低头慢慢喝水。   他的肩头赤.裸白皙,剥壳荔枝似的莹润,落了几个明晃晃的艳红吻痕。   盛熠的喉结动了动,移开视线,道:“哥哥,你先休息,粥还有一会儿就煮好了。”   钟瑾宁喝完了水,恢复了点力气,嗯一声。   他倦怠得厉害,等着喝了小半碗粥,又昏睡了个午觉,在下午才慢慢清醒,坐起了身。   盛熠哪儿也没去,就在旁边抱着他一起睡,修长的手臂搭在钟瑾宁的腰上,一刻也不肯分开。   钟瑾宁一动,盛熠立刻跟着醒来,坐起来问:“哥哥要去哪儿?”   钟瑾宁的耳根微红:“卫生间。”   盛熠主动道:“我抱着哥哥去。”   盛熠在床上疯,在床下一惯是讨好卖乖的态度,叫钟瑾宁实在生不起气。   回来以后,钟瑾宁捏他的脸道:“你记得昨晚闹到多晚了吗?天都亮了,下次不能这样了。”   盛熠点头:“哥哥,我错了。”   钟瑾宁问:“真知道错了?”   “真知道,闹得太晚,会打搅哥哥的生物钟,影响哥哥吃饭。”盛熠乖乖认错,“昨晚是我喝醉了,所以没控制住,下次我一定注意时间。”   钟瑾宁的神色变得和缓了些。   盛熠期待问:“哥哥,你昨晚说了喜欢和我一起玩,那生气是不是也是唬我的,其实根本没给我扣分?”   钟瑾宁愣了下。   他终于知道了问题出现在了哪里,不可置信问:“你以为我昨天生气是因为那些衣服和小玩具?”   盛熠疑惑:“不是吗?”   钟瑾宁叹气:“我生气是因为你说的那份赠予协议,我不喜欢你不和我商量一声,就擅自做这样的决定。后来我也想通了,不生气了,打算在昨晚上和你好好聊聊的。”   盛熠的重点却在:“那我要是提前说了,哥哥会答应吗?”   钟瑾宁道:“不会。我不想你为了让我开心,什么都愿意给我。”   盛熠眨眨眼:“可我是自愿的。”   钟瑾宁坚定道:“自愿也不行。”   单方面的、无保留的给予,太危险、太不公平了。   盛熠面露失望:“哦……”   钟瑾宁的额角跳了两下。   他家小男友不会一直没死心这件事吧?   盛熠很快想开:“没事,哥哥不想要就不要,继续放律师那儿吧。”   钟瑾宁听出点别的什么,问:“你不想继承你妈妈留给你的遗产吗?”   盛熠道:“不想。”   又转了话题:“哥哥身上还难受吗?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钟瑾宁看出了盛熠逃避的态度,咽下了疑问,没再追问下去。   只在周末里,一个人在书房里查了关于陈恩颂的资料。   媒体呈现的事迹和同事们讨论的没什么出入。   留学背景,设计专业毕业,刚回国的时候没什么名气,和盛文山结了婚,创办自己的品牌后走红,在年轻一代中颇受欢迎。   采访视频里的陈恩颂眉眼和盛熠相似,是偏向英气的凌厉长相。   她穿着套装出现在镜头里,介绍自己的珠宝品牌时落落大方,毫不怯场,自身的光芒不输于颈项上的钻石项链。   钟瑾宁记得盛熠和自己之前提过的一些事,犹豫了下,打下几个关键词,再度搜索。   这次跳出来的只有零零碎碎的报道,和钟瑾宁想找的东西毫无关联。   钟瑾宁翻了好几页,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看到有人提起过一家精神疗养院见到过陈设计师。   笃笃敲门声轻快响起。   钟瑾宁下意识关闭页面,转头看去。   盛熠站在门口,笑着道:“哥哥,我们晚上吃板栗鸡可以吗?”   钟瑾宁应了声好,合上电脑,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超市里买板栗吧。”   两个人一起去逛了超市回来,肩并肩在厨房里做饭。   盛熠在切葱段和姜片,钟瑾宁在旁边剥着板栗。   “啊对了。”盛熠忽然想起来,“哥哥,老爷子明天回国,说想见你,问你明天有没有空。”   “丁董要见我?”钟瑾宁微微迟疑,“周一上午我有一个客户要见,就没其他事了。”   盛熠道:“那可以,老爷子说他一个上午都在公司。”   钟瑾宁有几分忐忑,问:“丁董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盛熠漫不经心道:“我也不知道,老爷子找我一般也没什么事,就下个象棋,吃吃饭,随便聊几句。没事,哥哥要是不想和他见面,我帮你拒绝。”   钟瑾宁想了想,道:“不用。”   盛熠转过头,有些惊讶:“嗯?”   他知道钟瑾宁一向不喜欢额外的社交。   钟瑾宁望着他,郑重道:“上次和丁董见面的时候,我只把他当做公司的董事长,不知道他是你的祖父,这次不一样,我也想和你名义上的家人见一面。” 第59章   盛熠一怔,拧起眉宇:“老爷子之前找过你?他为难你了吗?”   “没有为难我。”钟瑾宁道,“丁董问了我的工作,我们聊了十分钟左右,我就下楼继续工作了。”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丁董早就知道他和盛一的事,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把他叫上去问了几句。   盛熠啧一声,有些不爽。   他的脸色臭臭的,看起来像个不服家长插手自己事情的青春期少年。   钟瑾宁忍不住拿一颗板栗轻轻地敲了下盛熠的脑袋。   盛熠震惊看来:“哥哥为什么打我?”   钟瑾宁正经道:“看你可爱。”   “好吧。”盛熠想了想,“哥哥觉得我可爱,想打我一下,就和我觉得哥哥可爱,想干一下是一样的。”   这什么跟什么?   钟瑾宁的脸冲上一股热气,端起玻璃碗,转身去厨房另一边剥板栗:“你切菜,我不和你说了。”   盛熠笑了声,低头继续切菜。   两人吃完饭后,窝在沙发上一起看投屏到电视上的电影。   落日时分,大片橘黄色的余晖从阳台洒落进来,照得公寓地板金灿灿的,两侧的薄纱窗帘随着微风悠悠晃动。   钟瑾宁望着电影,看得专注。   盛熠的手臂揽着他的腰,刚开始也在认真看剧情,看着看着就不老实了,手往钟瑾宁的衣服底下钻。   钟瑾宁看得正入迷,没当回事,眼睛盯着电视,把衣服底下的手给抓了出来。   然后抓了第二次、第三次……   再好的耐心也被他磨没了。   钟瑾宁转头看他,无奈道:“做什么?”   盛熠点头:“做。”   钟瑾宁愣了秒,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伸手敲了下盛熠的脑袋:“你乖一点。”   盛熠道:“哥哥这是在夸我可爱吗?”   钟瑾宁道:“在夸你坏。”   盛熠胡搅蛮缠:“我刚刚夸哥哥可爱,但是哥哥说我坏,这不公平。”   钟瑾宁的脸颊微红:“你还有脸说……到底还看不看电影了?”   盛熠收回手,遗憾放弃:“我陪哥哥看。”   两个小时的电影结束,钟瑾宁看时间还早,给姥姥打了个电话,开了外放。   姥姥一如既往地念叨钟瑾宁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这回多了盛熠在旁边接话,说下次回去,要把他们乐队的专辑带给姥姥,还问姥姥要不要签名海报。   通话里的姥姥乐呵呵的,连声答应,还问盛熠有没有他的单人海报。   盛熠道:“姥姥,我有一张不露脸在打鼓的海报。”   姥姥问:“我们小一这么帅,怎么不露脸呢?”   盛熠道:“姥姥,我长太帅了,要是露了脸,怕有粉丝和哥哥抢我。”   姥姥乐得不行:“是、是,那还是不露脸了。”   钟瑾宁转过头,望着坐自己身边的小男友,唇角掀起浅浅的弧度。   聊完后挂了通话,钟瑾宁忽然好奇:“你怎么加进方块乐队的?”   “我在拳击俱乐部先认识的傅子程,他想拉人搞乐队,差个鼓手,就组起来了。”   盛熠道:“当鼓手其实挺看手臂的肌肉密度的,反应也要快,得跟上节奏。傅子程看我打了两次拳,就来主动认识我了。”   他又笑起来:“我听其他队员说,其实他们乐队来过好几个鼓手,实力都有,傅子程嫌这些人拉低了方块乐队的平均颜值,不肯答应,说怕人一上台,粉丝看到脸全跑了——他的嘴可真毒啊。”   钟瑾宁疑惑:“可是你后来上台表演也没有露脸。”   盛熠道:“哦,那时候傅子程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不肯露脸,他也拿我没办法,郁闷了好几天呢。”   钟瑾宁笑了会儿,突发奇想问:“那没有粉丝对你告白过吗?”   盛熠含糊地唔一声:“也……有。”   钟瑾宁觉得自己的小男友就算在台上戴口罩把脸挡得严实,也是最耀眼的那一个,肯定会有粉丝关注喜欢。   但现在听到回答,一边觉得啊果然是这样,一边忍不住升起一点微妙的吃味情绪。   就像是自己的宝贝不止被自己一个人发现,也在被其他人悄悄觊觎着。   钟瑾宁慢吞吞道:“嗯,我们的盛一同学果然很受欢迎。”   盛熠赶紧道:“以前没有的,我表演完就下台,没人堵得了我。现在乐队签了经纪公司,要求每个人都要开通社交媒体的账号,我的账号交给别人打理,我只偶尔上去看一眼。”   他拿出手机飞快解锁,点开账号的后台,两只手恭恭敬敬地递过来:“哥哥请查岗。”   钟瑾宁接过来一看,目露古怪。   后台私信99+,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信息。   有询问打鼓教程、有问接不接广告的,有问盛一能不能把鼓棒送给他的。   但更多的,是或委婉、或狂热的告白,表达着对他的喜欢。   大概因为隔了一层网线,有些私信的告白话语堪称直白露骨,有问要不要多一个恋人的,还有同城直接发照片问能不能约的。   男女都有。   盛熠道:“哥哥,我开通账号的第一天就在简介里写了非单身。”   钟瑾宁点开账号的主页资料。   @方块乐队_鼓手盛一   【有男朋友,感情很好,勿扰。】   盛熠紧张兮兮地望着他:“可惜我现在成年了,不能一键开未成年保护模式,让平台封掉那些给我发乱七八糟私信的人。”   钟瑾宁忍俊不禁道:“你要是未成年,我第一个被抓走。”   又把手机还给他:“好了,我查完岗了。”   盛熠松口气,问:“哥哥不吃醋吗?”   “不吃醋啊,你都没理他们。”钟瑾宁道,“我看你的账号回了几条和商务广告有关的私信,用词比较专业,都是帮你打理账号的人回的吧?”   盛熠点头:“这个账号我基本没管过。”   钟瑾宁嗯一声。   盛熠问:“哥哥不生气吧?”   钟瑾宁道:“不生气啊,我一点都不生气。”   盛熠彻底放下心来,看时间也不早了:“那就好,哥哥,我先去洗澡了。”   钟瑾宁道:“好。”   盛熠去了浴室,钟瑾宁拿起手机,点开自己好友列表里,给陆闫发消息。   他低着头,认真地打字。   手指哒哒地点着屏幕,像带着几分忿忿。   【怎么会有人明知对方有对象,还去告白?太过分了。】   陆闫:【?】   钟瑾宁寻求认同:【学长你也这样觉得的,是吧?】   陆闫:【……是。】   果然。   钟瑾宁点头。   稍微有一点道德观念的人都会觉得这种行为是错的。   所以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盛熠洗完澡,钟瑾宁刚在厨房里洗了一玻璃碗的葡萄,走出来正好碰上。   钟瑾宁神情自若,已经恢复成了情绪平静稳定的成熟大人模样,问:“盛一,我洗了点葡萄,要吃吗?”   “好啊。”   盛熠的头发未干,还在滴水,头顶还搭着毛巾,几步过来,微微低头,自然而然地撒娇:“要哥哥喂。”   钟瑾宁捏捏少年的脸,拿了一颗紫葡萄喂到他的唇边。   盛熠低头吃了,唇瓣若有若无地碰过钟瑾宁的指尖,留下一抹温热的湿润感。   钟瑾宁收回手,问:“好吃吗?”   他刚洗完葡萄,自己也没有尝一颗。   盛熠的黑眸湿漉漉,亮闪闪的,倒映着钟瑾宁的身影,像整个世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道:“好吃,哥哥喂的葡萄很甜。”   钟瑾宁笑起来:“好,快把头发擦干,别着凉了。”   盛熠嗯一声。   钟瑾宁将葡萄碗放在餐桌上,拉开凳子坐下。   盛熠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拿了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坐在了钟瑾宁的旁边。   他划拉了几下屏幕,似是看到了什么消息,眉尖微挑,眸底闪过笑意。   “哥哥。”   盛熠放下手机,转过来,理直气壮道:“我还要吃葡萄。”   钟瑾宁正在看手机上推送的新闻,根本没注意他,随口道:“你自己拿。”   盛熠道:“我要哥哥喂我。”   钟瑾宁有几分诧异地看来。   ——平时小男友也喜欢撒娇,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黏糊。   “好吧。”   钟瑾宁好脾气地应。   他特地从玻璃碗里挑了最大的,颜色最通透的一颗,递在了盛熠的唇边。   盛熠低头吃了,又无辜地看他:“哥哥,这颗是酸的。”   “怎么会是酸的?”钟瑾宁迟疑,“这是同一株葡萄,我刚吃了几颗,都挺甜的。”   “就是酸的。”盛熠忍着笑,“可能因为哥哥吃醋了,又不告诉我,心里酸,所以故意喂给我一颗酸葡萄,惩罚我。”   钟瑾宁微微瞪大眼,神情也有一点僵硬。   怎么会?   他明明藏得很好啊?   钟瑾宁道:“我没有吃醋。”   盛熠问:“真没有?”   少年的视线灼热,盯得钟瑾宁有些招架不住。   钟瑾宁移开视线,别扭道:“就……一点。”   盛熠闷闷笑起来,伸出手,捧住了钟瑾宁的脸侧,转向自己。   下一刻,盛熠倾身靠近,吻上了钟瑾宁的唇。   盛熠刚洗过澡,沐浴露是他们一起挑选的,身上传来清淡好闻的绿叶果香调。   捧在钟瑾宁脸侧的手指是滚烫的,带着潮热的水汽,呼吸是热的,落下来的唇瓣也带着炽热的温度。   但是少年刚吃过冷藏柜拿出来的冰葡萄,探进来的舌尖却是冰冰凉凉的,带着浓郁的、甜腻的果香,灵活地撬开齿关,缠住了藏在里面的柔软小舌。   这是一个葡萄味的吻。   钟瑾宁的耳尖一点一点地染上耀眼的绯红,垂下蝶翼似的漂亮长睫,阖上眼,放纵自己沉溺进这个缠绵的吻中。   小男友果然是骗他的。   他喂的葡萄,明明就是甜的。    第60章   直到睡前,钟瑾宁始终没想通盛熠是怎么突然发现他吃醋了的这件事。   第二天早上,出门之前,钟瑾宁让盛熠自己去公司,他一个人单独去见客户。   盛熠不乐意:“我不是哥哥的实习生吗?为什么不带我?”   钟瑾宁的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你去了解一下行业研报,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分析这个行业的投融资动态,筛选几家潜在的可合作的公司给我。你帮我做了这部分的工作,我的压力就能小很多。”   “好。”盛熠听到能帮上忙,立刻答应,“哥哥什么时候可以回公司?”   钟瑾宁看他的领带系歪了,伸了手帮他整理,道:“没什么其他事的话,十点左右。”   盛熠听到才分开两个钟头,乖乖点头:“那我在公司等哥哥回来。”   钟瑾宁笑了笑:“好。”   两个人出了门,钟瑾宁开车去见客户,去林总的公司拿那边根据资料清单递交的文件。   接见钟瑾宁的是林总的助理,钟瑾宁翻过文件确认无误以后,踌躇几分,问:“林总今天不在公司吗?”   助理道:“林总在开早会,大概还有十分钟结束。钟经理有什么别的事需要找林总吗?”   钟瑾宁迟疑两秒,摇了头:“没事,我先走了。”   助理准备送他到楼梯间,在走廊上正好碰见会议室的门开了,里面散了会,人群鱼贯而出。   林总一边和身边的人讨论,一边走出,抬眼瞧见了钟瑾宁,喊:“钟经理,你等一下。”   钟瑾宁停了步。   林总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向钟瑾宁快步走来,左右看了看,问:“盛熠今天没来吗?”   钟瑾宁道:“公司里有其他事,他今天没有过来。”   “可惜,我本来想和他聊聊恩颂……”   林总有些失望,很快又调整好:“我上个周末回家整理了以前的相册,里面有一些恩颂的照片,我想这些照片在盛熠那里比在我这里更有意义。我下午就要搭航班出国一周,钟经理,你能帮我把照片转交给盛熠吗?”   钟瑾宁愣了下,赶紧点头:“可以的。”   他跟着林总去了办公室,拿到一个牛皮纸信封。   钟瑾宁和林总道了别,下了楼,回到自己的车上。   文件和信封都一起放在了副驾上,信封的封口是敞开的状态,像一个诱人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钟瑾宁收回视线,开车去了最近的一家咖啡店,下单了两杯咖啡,在等待的过程中,进了旁边的便利店,在货架上拿了一块巧克力。   他回去取走打包的咖啡,开车回公司,正好碰到停车场有车开出来,顺顺利利地停了进去。   盛熠的消息卡点似的准时跳了出来。   【哥哥,十点了,你回公司了吗?】   钟瑾宁:【在楼下。】   盛熠:【我下来接你吗?】   钟瑾宁:【不用,我到电梯这儿了。】   盛熠坐在电脑面前,屏幕上是双开的页面,左边是行业研报,数据图线条高高低低,右边是他自己整理的文档。   他有点想去电梯间去接钟瑾宁,但知道不行。   装不熟可太难了。   盛熠叹气。   他收了心思,正正经经地敲键盘继续写报告,神情专注,直到脸颊忽然被一杯饮料冰了下。   盛熠抬起头。   钟瑾宁站在工位旁,漂亮的眉眼如明月轻弯,神色柔和,手指端着一杯咖啡。   透明塑料杯里的咖啡液体微微摇晃,底部是清透的青苹果色。   “给你带了一杯咖啡。”钟瑾宁放在他的桌上,“青提气泡美式,你尝尝。”   盛熠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脸上流露出几分带着傻气的笑意,道:“谢谢……宁宁老师。”   他好不容易才把哥哥两个字给咽回去。   没人注意这边,钟瑾宁便把巧克力也悄悄放在了他的咖啡杯旁,低声问:“等会儿你和我一起上去?”   盛熠的唇角根本压不下去,把巧克力偷藏进手心,点头:“好。”   钟瑾宁回了工位上,整理刚收到的资料,不多时,就收到了来自盛熠的消息。   【哥哥,我刚问过了,老爷子现在有空。】   钟瑾宁回了句好,拿了笔记本和u盘,把信封夹进了本子里。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办公室外走去,正好碰到了小梨进门来。   小梨随口问:“宁宁,你们去哪儿?”   钟瑾宁犹豫道:“我们……”   盛熠自然地接话:“丁董回公司了,找宁宁老师问几句,想知道我的实习表现得怎么样。”   小梨火速闪开让路:“那你们去吧,我不打搅你们了。”   两人进了电梯间,去往最高层的电梯需要刷卡,好在盛熠的那张工牌有权限。   电梯上行,轿厢里没其他人。   一进来,盛熠就乐颠颠地拆了巧克力的包装,还掰一半给钟瑾宁。   钟瑾宁摇头:“不用,这是买给你吃的。”   在他看来,巧克力是哄小孩的玩意儿。   盛熠见他不接,便自己咔嚓吃了,问:“哥哥,你怎么见老爷子还拿了个本子?”   钟瑾宁打开本子,把里面夹着的信封递给他。   盛熠一边伸手,一边好奇问:“这什么?……”   钟瑾宁道:“林总托我转交给你的照片。”   盛熠唇角的笑意骤然僵住了,手也收了回去,问:“哥哥打开看过吗?”   钟瑾宁摇摇头:“没有,我只知道是和你妈妈有关的照片。”   盛熠的语气故作轻松:“哦,那应该是我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哥哥帮我看吧,我就不看了。”   钟瑾宁没问原因,点头应好,把信封重新夹回本子里。   盛熠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半块巧克力,忽然问:“哥哥给我买巧克力,是因为这些照片吗?”   钟瑾宁道:“没有这些照片,我也会给你带零食。只是我听说吃了巧克力心情会变好,所以拿了巧克力。”   他捏捏盛熠的脸,认真道:“我希望你开心。”   盛熠的唇角翘起来,心头笼罩的晦暗阴霾不知不觉消散了,道:“我已经不去想那些了。只要和哥哥在一起,我就是开心的。”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顶楼。   助理提前在门口等候,接他们去往丁董办公室。   盛熠变得更随意了些,脚步懒懒散散,拿着剩下的半块巧克力,咔嚓咔嚓地啃。   助理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的回应后,推开了门。   里面的办公室宽大敞亮,头发银白的老人穿着马甲西服,板板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神情严肃地批阅文件。   老爷子听到动静抬起头,和后面到处张望的盛熠对上视线。   盛熠举起手上的最后一小块巧克力,朝老爷子晃了晃,快乐地打招呼:“哟。”   旁边的钟瑾宁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丁董好。”   助理在后面贴心地帮忙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把空间留给他们。   老爷子的额角青筋跳动几下,道:“小一,你不是来当实习生的吗?现在还不到下午茶的时间,哪儿来的巧克力?”   “这不是普通的巧克力,是哥哥特意给我这个实习生的奖励。”   盛熠臭屁又得意:“只有我有。”   钟瑾宁有点想笑,直接问:“丁董,您今天找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的神色变得和缓了些,问:“盛熠这段时间有给你添麻烦吗?”   “没有,盛熠比我预料中的对这方面的事务更熟悉,帮了我很多。”   钟瑾宁猜到了丁董会问这方面的内容:“我带了U盘过来,里面有盛熠当实习生这几天做的报告,您可以看一下。”   老爷子的脸上闪过欣赏,点头:“好。”   钟瑾宁往前走了几步,又回了头,对盛熠道:“你在外面等我吧。”   盛熠没想到他会赶自己,呆愣:“啊?我?”   钟瑾宁放轻了声音哄:“听话。”   “好吧,那我在外面等你。”   盛熠露出一副被抛弃的小狗似的可怜神色。   少年出了办公室,钟瑾宁撞上老爷子意味深长的打量视线,有几分窘迫,又安慰自己。   别的不说,他家小男友搞出的【已婚】状态人尽皆知,连学长都在上周从内部职工系统看到了资料,还来问过他,丁董肯定也知道他们的关系。   丁董到现在都没说什么,至少是不反对的态度吧?   钟瑾宁镇定下来,将U盘递给丁董,将笔记本暂时放在一边,站在桌面旁,轻声解释里面的文件内容。   鼎晟集团是丁董白手起家,一手建立起来的,眼光毒辣,一眼扫过去,看得清楚明白。   钟瑾宁实事求是:“盛熠的年纪虽然小,但他看问题分析得很准,学得也快。”   老爷子赞同点头:“是,小一学什么都学得很快。他在旁边看了我和他爸玩的几局象棋,就看懂了怎么玩,请来的家教老师也说他很聪明,短时间就能上手新内容。”   又叹气:“但也有一个坏处,所有的事情对他来说学得太容易,他很快就会觉得厌倦无聊。我以前一直担心他不愿意接手鼎晟,现在还好有了你。”   钟瑾宁微怔。   “所有人都说我在事业上是成功的,但很少人知道我在家庭教育上是失败的。我没有教育好我的儿子,也忽略了小一的成长环境,等我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不同于上次公事公办的见面,这次的丁董面对他,更像个无奈懊悔的普通老人,带着点恳求。   “当初他第一次向我寻求帮助的时候,我没有相信他的话,更没有当成一回事,后面才慢慢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今天请你过来,不是想说工作,是想恳请你,帮忙缓和我和小一的关系。” 第61章   钟瑾宁的脑袋嗡鸣一声,急切地问:“丁董,什么叫他曾经找您寻求帮助,您却不相信他说的话?”   老爷子叹口气:“来,坐下说话。”   钟瑾宁在桌对面忐忑坐下。   “我的妻子早逝,我忙于工作,没什么时间陪唯一的儿子,只能在物质上补偿,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老爷子道:“我的妻子曾经对我说过,不求孩子有多优秀,但要他一定要做一个善良的好人。盛文山这孩子从小学习不好,对接手家业也不上心,但我对他要求从来不高,只希望他平安长大,成一个小家,做一个善良、有责任的人。”   “我的儿子和陈恩颂是我安排他们相亲认识的,恩颂是我朋友的孩子,很聪明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文山听我的话,和恩颂相亲、恋爱、结婚。”   “他们小夫妻在外的形象也很恩爱和睦,我每次看到他们的时候,都以为自己完成了亡妻的嘱咐。”   老爷子沉默片刻,神情怅惘。   “直到有一天,小一找到我,说他们一直在骗我。”   “文山背地里情人无数,风流成性,恩颂答应这场婚姻,只是想拿到资本创办自己的珠宝品牌,但现在后悔了,在家自杀了几次,经常无缘无故地突然崩溃大哭,却不肯就医吃药。”   “您……”钟瑾宁的喉咙艰涩,心脏轻微地抽疼,“您不信他?”   “是。”   老爷子带着愧意:“我没有相信他,文山在我面前一向很听话,工作上虽然能力不足,但也尽力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他在私底下乱搞关系。”   “至于恩颂,我知道她和文山结婚的目的不算纯粹,但我觉得没什么,女孩子想要资本保障自己的人生有什么错?我以为只要他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感情总会越来越好的。”   “他们在我面前一直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小一找上我的前一天,我还看到了恩颂最新的媒体报道,表现得稳重得体。”   “反而是小一,很小的时候就在学校里和别人惹事打架,他们两个也经常说孩子不怎么听话,经常离家出走。”   钟瑾宁的声线隐隐颤抖起来:“所以,您没有相信他的话?”   “我以为盛熠是在闹小孩子脾气。”   老爷子道:“我后面私底下问了恩颂几句,恩颂说小一最近在叛逆期,对他们有很多不满,所以才会说这些话,文山也是同样的口径。”   “我实在太忙了,没时间去管这件事,在国外出差了一段时间回来,我才知道他们那儿已经乱了套,盛熠已经离家出走了几个月。”   钟瑾宁忽然问:“您说的盛熠这次离家出走,是什么时候?”   老爷子说了日期。   是钟瑾宁在读大学时,发高烧住院的那段时间。   钟瑾宁的手指蜷缩起来,指尖扣着手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从那时候开始,我才让人从头开始查。”   老爷子叹息:“我不允许他们用盛家的身份在学校里搞特殊,小一也是以普通的学生身份在上学,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给小一办了退学手续,只请家教上课,第一个发现小一不在家的,居然是家教老师。”   “我在国外的时候,小一曾经给我打过一通电话——说想请一位同学的家教老师,但是预留的联系方式打不通,想让我帮忙找这位老师。”   钟瑾宁猛地抬了头。   老爷子望着他:“那是小一请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我答应了。我回来以后想起这件事,托人去查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看到了在湖边的监控。”   “然后呢?”钟瑾宁迫切地追问,“您去找他了吗?您帮了他吗?”   “我没来得及帮他。”老爷子道,“小一他自己解决了所有的事。”   钟瑾宁的神情变得茫然。   “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他拿到了恩颂的精神诊断书和文山出轨的照片。诊断书和照片如果公布出去,恩颂创立的以恋爱为名的珠宝品牌就会陷入舆论当中,彻底垮台。”   “他用这个筹码和恩颂做了交易,恩颂不愿意自己多年的心血被毁,答应去精神疗养院。”   “他查了文山名下所有房产,收集了藏匿的那些小情人的证据,和文山做了交易,断绝关系,离开了盛家。”   “我很早就和文山谈过,如果他的私德有亏,无论我是否活着,我都能保证他拿不到我名下资产的一分钱。”   老爷子苦笑:“我只是想防备文山沾上赌或者毒,万万没想到,他会在私生活方面……”   钟瑾宁只问:“那您后来找到盛一了吗?”   “找到了。我向他道歉,想补偿他,承诺以后换我亲自带他,但盛一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也不愿意跟我回去,他那时候未成年,能打工的地方不多,宁愿打黑拳惹一身的伤,住在一个小房间里,也不想和我回去。”   打黑拳,惹到一身的伤?   钟瑾宁的神思恍惚,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抓紧,痛楚到难以呼吸,突然想起自己记忆里和盛熠最开始相遇的那晚。   黑暗的雨夜,亮着灯的便利店门外,唇角带伤的少年看来的视线。   为什么,他当时会忽略少年脸上那么明显的伤口呢?   如果他没有因为高烧忘记那天的事情,盛一是不是就不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变得那么狼狈?   “万幸,你进了鼎晟实习。”   老爷子庆幸道:“我用你劝动了他。”   钟瑾宁回了神,怔然:“我?……”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需要什么念想才有力量往前走。”   老爷子道:“你是他唯的一念想,而你在鼎晟工作,就是我谈判的筹码。”   “你在C大上学,获得过很多全国性竞赛的奖项,不会喜欢比自己更笨的人。你在鼎晟工作,说不定会碰上为难你的上司、同事。”   “我很感谢你曾经救过小一,但是我不会给你的实习资格、未来的工作方向提供任何的优待。他要是想离你更近,要是想以后在这方面保护你,就必须接受我的安排。”   “虽然听上去不近人情,但是很有用,小一他答应了我重新回到高中,也答应了定期来老宅学习我安排的课程。”   “这几年里,我也在努力抽出空来,和他说话,尽量多一点相处时间,但是收获甚微。”   老爷子诚恳道:“我已经这个岁数了,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里,我想要弥补我的错误,只是太过慎重,反而畏手畏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今天拉下脸来,想请你帮这个忙。”   钟瑾宁的心尖酸涩,道:“丁董,其实您今天不必找我的。”   老爷子失望问:“你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瑾宁道:“他知道您在努力和他打好关系,他也知道你们只有下一盘棋的时间,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也会选择回去见您——这已经是他的回答了。”   钟瑾宁离开了丁董的办公室。   盛熠在外间的接待室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抱着手臂,脸色特别臭,时不时望一眼办公室的门。   见钟瑾宁从里面出来了,盛熠的眼前一亮,大步冲了过来。   “哥哥!”   盛熠冲到钟瑾宁的面前,注意到他微微泛红的眼角,脸色一变:“怎么了!老爷子为难你了?”   盛熠急得转身要往里面走,被钟瑾宁拉住了。   “丁董没有为难我。”钟瑾宁笑了笑,拉着盛熠的手,“他问我的父母什么时候回国,想一起吃个饭。”   盛熠浑身的火气噗嗤熄灭了,脸上浮起傻兮兮的笑容,背后像有粉红花花在转,问:“真的?”   “真的。”钟瑾宁道,“我答应了,等我爸妈回来,可以一起吃个饭。”   又歉意道:“啊,我忘了问你的意见。”   盛熠开心得尾巴快翘天上去:“没关系,我都听哥哥的。”   钟瑾宁注视着他,眸光闪动,忽然道:“盛一,对不起。”   盛熠愣住:“哥哥为什么突然和我道歉?”   “我要是早一点遇见你、想起你就好了。”   钟瑾宁摸了摸盛熠的脸,放轻了声音:“对不起,我让你等久了。”   “不是的。”   盛熠笑起来,望着钟瑾宁的眼神充满依恋,道:“是我想变得更好,准备了太多时间,才走到哥哥的身边。没办法,我太贪心了,想要哥哥能够更多更多地喜欢我。”   钟瑾宁认真道:“盛一,你没有那么好也没关系,我也会很喜欢很喜欢你。”   盛熠确认似的问:“我没有那么好,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啊。”钟瑾宁毫不犹豫地答,“是坏坏宝贝,我也很喜欢。”   盛熠的唇角上扬,压不了一点:“那我要哥哥给我写坏坏宝贝的奖状。”   钟瑾宁好脾气地应:“写,今晚回去就给你写。”   盛熠得寸进尺:“我还要奖励!”   钟瑾宁纵容点头:“给,都给。”   盛熠得意的神色一收,警惕道:“等等,哥哥怎么突然说这些?是不是老爷子给你说了什么?”   钟瑾宁稍稍犹豫。   盛熠仿佛领悟了什么,紧张起来:“你们说了什么啊?”   “说了很多。”   钟瑾宁温声道:“但说的最多的,还是以后。丁董说他后面会尽量把工作分给职业经理人,平时经常抽出空来,和你吃饭。”   盛熠啧一声:“就他这个忙法,谁信?”   又别扭道:“不过老爷子一把年纪还这么辛苦,不管什么原因,能抽空休息也挺好。”   钟瑾宁没忍住,弯眸笑了起来。 第62章   时间快到中午,钟瑾宁让盛熠留下和丁董吃午饭。   盛熠不想和钟瑾宁分开:“哥哥,你也一起呗。”   钟瑾宁捏了捏盛熠的手心,笑着问:“你说呢?”   “好吧。”   盛熠知道他的意思,委屈巴巴地放开了钟瑾宁的手。   钟瑾宁带着笔记本下了楼,办公室空无一人,其他同事都去食堂了。   他坐在工位上,从本子里抽出了薄薄的信封。   里面是寥寥几张照片。   第一张是年轻时候的陈恩颂,站在欧洲的街头,身形高挑,穿着卡其色的复古款西装,领口间是一条设计感极强的Y形项链,卡扣处是一只绿宝石猫头鹰。   她回头望着镜头,短发飞扬,眉眼锐气鲜活,脸上带着笑容。   后面几张也是出游时的照片,每张都透着扑面而来的生命力。   钟瑾宁看到最后一张,动作一顿。   是盛熠的百日宴。   陈恩颂低头望着怀里熟睡的宝宝,整个人瘦了很多,耳边缀着一只玫瑰金的蝴蝶耳钉,眉眼间的神色疲惫,透着淡淡的温柔。   背景是鲜花锦簇的迎宾台,Kt板上写着【百日快乐,我的宝贝】。   钟瑾宁注视了这张照片良久。   他的小男友曾经也是妈妈抱在怀里的宝贝。   只是越长大,变得越狼狈。   他的小男友后来拿到了精神诊断书,以威胁的方式把妈妈送进精神疗养院,会想什么呢?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一阵铃声。   钟瑾宁如梦初醒,将照片收进了信封里,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陌生来电。   “您好,请问是钟瑾宁钟先生吗?”   通话里传来彬彬有礼的男性声音。   钟瑾宁道:“我是。请问您是?”   对面道:“我是陈恩颂陈女士委托的律师,姓张,请问您方便和我见一面吗?”   十分钟后,钟瑾宁出现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中午的点,咖啡馆空空荡荡,没什么人,空气里流淌着舒缓轻盈的音乐。   钟瑾宁选了一个角落的座位,随意点了一杯饮品和三明治,刚吃完三明治,张律师带着文件匆匆赶来。   “抱歉钟先生,临时找到您,打扰了。”   张律师坐下,将文件推过来,开门见山:“我不知道您是否知道盛熠盛先生签署了这份赠予协议给您?”   钟瑾宁点头:“我知道,我也明确拒绝过了。”   张律师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苦涩:“我知道,但盛先生不接我的电话,我也找不到他,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冒昧地找上了您。陈女士留下的不动产、信托基金、股票这些都有专人打理,一时半会儿不着急。但是在银行租用的保险柜快到时间了,要么续期,要么得取出来,我无法做决定,但盛先生始终拒绝和我交流。”   钟瑾宁道:“你想让我帮忙问他意见?”   “我想当面确定钟先生您是否愿意接受赠予协议,如果您愿意接受,关于保险柜的去留,就可以由您做出决定。”张律师道,“如果您拒绝了,我希望您能帮我向盛先生转达现在的情况。”   钟瑾宁蹙了眉,问:“您知道保险柜里是什么吗?”   张律师摇头:“我并不知情。但是陈女士在临终之前注销了自己的两个珠宝品牌,旗下的最后两家门店也关闭了,据我猜测,里面可能是陈女士自留的一些珠宝。”   “两个珠宝品牌?”钟瑾宁一怔,“我只听说过一个。”   张律师道:“您听说的是陈女士在婚后创办的品牌Always&Forever吧,寓意是永恒的爱。陈女士在留学的时候也创立过一个品牌,叫Be Wind,理念是像风一样感受自然万物,主推动物主题的珠宝,知名度比较小。”   “我知道了。”钟瑾宁犹豫了下,“我会和他说一声保险柜的事。”   张律师露出一副感激的神情:“谢谢。”   张律师先行离开,钟瑾宁拿起手机,发现不小心静了音,盛熠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他都没发现。   【难得有机会一起吃饭,我以为老爷子会带我出去吃大餐,没想到是助理送食堂的饭盒上来。】   【早知道让哥哥留下来一起吃了[大哭]】   【不过老爷子办公室的休息室蛮大的,床看起来挺软,适合摸鱼的时候溜上来休息。】   【哥哥吃的什么?】   钟瑾宁回:【我吃了三明治。】   盛熠回得很快,语气震惊:【哥哥没去食堂吗?】   钟瑾宁含糊其辞:【临时有点事出来了,就吃了个三明治垫垫,等会儿就回公司。】   盛熠:【那我去食堂打一份饭放在哥哥的工位上。】   钟瑾宁的唇角上扬:【好,谢谢。】   他回了公司,工位的桌面上果然放着一份打好的饭盒,方格里的菜塞得满满的。   钟瑾宁移开饭盒,下面还有一张便利贴。   【宁宁老师工作辛苦了。】   后面还跟了一颗小小的爱心。   钟瑾宁被可爱到了,弯了眼眸,抬起头,和隔了大半个办公室的盛熠远远对上了视线。   “宁宁,我喜欢的那个乐队——”   旁边的小梨转头望来,话语骤然卡住。   钟瑾宁拿手盖住便利贴,看向她,关心问:“怎么了?”   “呃,就……我喜欢的那个方块乐队,你知道的吧?”   小梨瞄了眼他的手盖住的地方,视线奇怪地飘忽了一下,继续往下说:“他们要开始发行专辑的预售了,第一批还带签名海报的,数量比较少,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抢一下?”   钟瑾宁点头:“可以啊,什么时候?”   小梨开心起来:“第一批预售是下午三点!我会提前在群里说一声的,抢没抢到我都请你们喝奶茶!”   “好。”   钟瑾宁想了想,在微信上和盛熠说了这事。   盛熠:【我直接送小梨姐一整套呗。】   钟瑾宁:【要是小梨问订单截图呢?】   盛熠:【好叭,那我还是和粉丝抢我们乐队的专辑吧[奋斗]。】   钟瑾宁微微笑了起来。   下午三点。   钟瑾宁点进小梨在群里分享的链接,页面卡顿得一直转圈,到付款的那一步,直接显示失败。   小梨在群里尖叫:【完了完了,售罄了,我没抢到!!】   钟瑾宁打字:【我也没抢到。】   其他同事也说自己没抢到。   小梨哀嚎:【我找了十几个朋友,没一个抢到的!我的签名海报没了!!】   钟瑾宁的手机上跳出来盛熠的消息:【哥哥,这代表抢到了吗?】   后面跟着一张订单截图。   钟瑾宁:【付款成功了吗?】   盛熠:【付款了。】   钟瑾宁:【那应该就是抢到了吧?我问问。】   钟瑾宁把订单截图转发到【薪贫气和】的群里。   旁边工位上的小梨嗖一下坐正了,一秒振奋,打字速度飞快:【宁宁你抢到了?!谢谢你!!】   钟瑾宁实话实说:【盛熠抢到的。】   小梨:【?】   其他同事也纷纷跟了一个问号。   小梨颤动着手指点开截图,发现上面写的是公司地址,收件人是盛熠,眼前一黑。   在工作时间公然摸鱼抢乐队专辑这种小事,她怎么敢劳驾公司的太子爷?   小梨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转头问钟瑾宁:“我好像没和盛熠说这事?”   钟瑾宁一边低头回盛熠的消息,一边随口回:“他不在我们群里,我给他说的。”   小梨的眼神变了变,神色也有些古怪,犹豫了好一会儿,看钟瑾宁好像没在忙,试探性地给他发消息:【宁宁,你好像和盛熠相处得不错?】   钟瑾宁心虚地回:【还好吧。】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私心补了一句。   【其实接触多了,就发现盛熠性格挺好的。】   钟瑾宁知道办公室里有些同事表面对盛熠友好,其实对他“公司太子爷”的身份避之不及。   小梨愈发肯定自己感觉到的不对劲。   小梨:【我给你说实话吧,我看到盛熠给你留在饭盒底下的便利贴了。】   小梨:【宁宁,就算你迟钝,你也不可能不知道爱心是什么意思吧?】   钟瑾宁一愣,转过头,对上了小梨的视线,不由微微闪躲。   这份闪躲,让小梨的心里咯噔一下,闭了闭眼。   好歹也是共事了好几年的同事……   【我懂了。】   懂什么了?   钟瑾宁拿着手机,心脏咚咚狂跳起来,如坐针毡,生出一点惶恐一点忐忑。   小梨她,发现他和盛熠的办公室地下恋情了?   屏幕上弹出一条条来自小梨的新消息,语气悲凉绝望。   【你们俩都公开过自己有对象,在公司里就算暗生情愫,情难自禁,也要注意一点吧。】   【他写给你的便利贴我也不是故意看的,是盛熠画的那个爱心露出来了。】   【你放心,我把你当朋友,虽然不赞同,但是不会多说什么,会帮你保密的。】   【人,总是会犯错的,我理解。】   不是。   这。   钟瑾宁第一次明白百口莫辩什么意思,偏生又不好解释,手心渗出了薄汗。   小梨幽幽地又补了句:【我还帮你们挪了饭盒,把爱心挡住了。】   钟瑾宁小心翼翼地憋出一句:【谢谢?】   “哇,公司出调令了!”   办公室忽然变得嘈杂起来,同事们隐隐躁动,开始交头接耳。   钟瑾宁得到救赎似的,飞快点开工作群。   群里是几张工作调令。   好几个现在的部长会被调去国外的分公司,包括商务部和数据分析部。   钟瑾宁的心跳加速,生出一阵眩晕感。   数据分析部真的空出位置了?   “哇安组长升成我们商务部的部长了!”   “居然是安组长!”   “虽然安组长话多一点,事儿多了一点,经常抓着我们要求汇报工作进度,写日报周报月报,但他……算了,还是想不到什么好话。”   “别这样,安组长勉强算个人。”   一片讨论声中,安组长从外面走进办公室,满脸喜气。   安组长无比刻意地咳了咳:“今晚大家应该都没什么事儿吧?我请大家吃顿饭,记得都来啊。”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乐颠颠的答应声。   钟瑾宁偷偷给陆闫发消息问了句他们部门会不会招人,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一下午的工作心情都很好。   下了班后,他们组前往安组长预订的餐厅。   安组长大手一挥,定了一家特别豪华的中餐厅,连桌上的果盘都是三位数的标准,开了一瓶红酒,长篇大论,感谢这些年大家的关照。   酒过三巡,他还单独过来找钟瑾宁碰杯,为之前抢他业绩的事情道歉。   安组长自罚好几杯,钟瑾宁只好跟着也用红酒回敬。   钟瑾宁站着,盛熠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他的手,关心道:“宁宁老师,你喝太多了,等会儿该醉了。”   安组长会了意,乐呵呵道:“你们吃你们吃。”就去找其他同事了。   钟瑾宁将红酒杯放下,坐下来,一转眼,撞上了旁边的小梨痛心疾首的视线。   目睹桌下全程的小梨摇头,强装看不见。   钟瑾宁坐立难安,实在难以开口。   不是……我……唉…… 第63章   盛熠浑然不觉,还凑过来,拧着眉宇问:“安组长抢过你业绩?怎么回事?”   钟瑾宁回了神,低声解释:“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安组长听说部长的位置会空出来,急着做出成绩,不过后来客户那边指名找我,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不过这个单子我一个人吃不下来,最后也是和大家一起做的……”   他喝酒向来上脸,白玉似的莹润脸颊浮起一层浅浅的霞色,形状佼好的唇瓣因为沾了酒液,呈现出胭脂般的艳丽色泽。   随着说话,湿润水红的唇瓣正微微张合,看起来柔软好亲。   盛熠听着听着,视线就忍不住往下滑落,直勾勾地盯着钟瑾宁的唇,喉结轻轻滚动,身形倾斜。   想……   “咳咳!”   小梨在旁边重重咳一声。   两个人同时顿住。   钟瑾宁一抬眼,终于发现他们的距离近得堪称危险,掩耳盗铃似的往旁边飞速分开。   盛熠也心虚地往回坐,在桌子底下偷偷给钟瑾宁发消息:【小梨姐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钟瑾宁一只手抵住额头——他实在扛不住小梨灼灼的视线,一只手给盛熠回消息。   【知道了。】   【知道我俩在偷情了。】   盛熠:【?】   小组聚餐热热闹闹地结束,盛熠和钟瑾宁在路边送其他同事上了网约车。   同事们到了家后,会在群里报平安,顺便讨论他们新部长的事,不知不觉间,话题拐歪到了盛熠的身上。   【我以为太子爷会是那种特别嚣张跋扈的类型,没想到盛熠在我们宁宁面前乖得像只小绵羊。】   【小绵羊哈哈哈!!你这话敢在太子爷面前说吗?】   【我不敢,这不是因为咱们群没外人嘛。】   【那是盛熠在我们组比较客气,我带的实习生给我说,她们这批进来的实习生有个小群,进了隔壁组的实习生天天被支使着拿外卖买咖啡拿快递,还要帮带教找财务报销。】   【那个实习生搞不懂怎么报销,被打回来好几次,还被带教给骂了,今天早上在楼梯间里偷偷哭,我带的那个实习生在那儿安慰她呢,被盛熠给听见了。】   【盛熠知道发生了什么,直接过去找那个带教,说公司招的是实习生不是他的私人助理,爱干干不干滚,他们组的组长赶紧出来打圆场,给那个实习生换去了别的组。】   【哇,盛熠可以啊!仗势欺人最爽的一集!】   钟瑾宁刚回到公寓,拿起手机就看到了这几条消息,回头问盛熠:“你帮隔壁组的实习生出头了?”   盛熠正把两人的西装外套挂衣架上,纳闷问:“哥哥怎么知道?”   钟瑾宁笑着道:“她们在群里正夸你。”   盛熠哦一声,没当一回事,道:“哥哥喝了酒难受吗?我给你泡蜂蜜水吧。”   “还好,我喝的不多。”   钟瑾宁犹豫了下,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张律师提的事,道:“过来抱抱。”   盛熠的眼眸立刻亮起来,长腿一迈,三步作两步,像只敏捷的小豹子蹿到了他的面前,张开手臂给了钟瑾宁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   钟瑾宁还在考虑措辞,身体骤然腾空。   盛熠一只手臂横抱着他的腰,一只手臂托着他的屁股,就这么以面对面的姿势把钟瑾宁稳稳当当地端起来了。   “不是要这种抱……”   钟瑾宁下意识伸手抱住了盛熠的肩背,稳住身形。   两人的胸膛毫无间隙地相贴,钟瑾宁被少年身上的蓬勃热气给密切包围着,不知是不是红酒姗姗来迟的微醺作用,脸颊微微发热。   盛熠抱着钟瑾宁走到了最近的餐厅,把他放在了桌面上。   少年卡在钟瑾宁的双腿之间,修长手臂撑在两侧的桌沿,黑眸似落着无数星星,问:“哥哥,我的奖励呢?”   钟瑾宁坐在桌上,穿着衬衫和黑色西裤,两腿被迫向两侧打开,窘迫道:“什么奖励?”   “今天中午哥哥答应了要给我坏坏宝贝的奖状,还有奖励。”   盛熠低下头,用鼻尖蹭蹭钟瑾宁的鼻尖,期待撒娇:“我等了很久了。”   钟瑾宁心领神会,凑近了,在他的唇角印下一个吻,温声问:“可以吗?”   盛熠的身后仿佛有毛绒绒的尾巴在愉快地摇晃:“哥哥,我还想再要一个奖励。”   钟瑾宁道:“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盛熠立刻应下:“好啊。”   “我还没说什么问题呢。”钟瑾宁耐心道,“你听完再回答。”   盛熠的脸上浮现几许困惑,老老实实地点头道好。   钟瑾宁问:“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妈妈的遗嘱?”   盛熠的神情微微凝固:“哥哥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钟瑾宁道。   少年沉默下来,几缕黑色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锋利的眉眼,让人看不清眸底的情绪。   他低声道:“因为我不明白,既然不爱我,为什么又要把遗产留给我?不是我的,我不想要。我现在有了哥哥,这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钟瑾宁摸了摸盛熠的脸,手掌轻轻捧着,将他的脸抬起来。   少年抬眸望着他,透着一股偏执。   “但对我来说,很重要。”钟瑾宁轻声道,“我查过了,在银行租用的保险柜没有上限,你的妈妈把保险柜的到期时间选在你十八岁成年的时候,也许有自己的用意。”   盛熠安静几秒,道:“我知道保险柜里面有什么,是一封信。”   钟瑾宁愣了愣。   “老爷子应该和哥哥说过我以前的事了吧?”   盛熠的语气平静:“妈妈住进私人疗养院后,很快查出了绝症,在最后一段时间,妈妈给我打过几个电话,说她一直有在好好吃药,情绪稳定了很多,说这些年很对不起我,想和我再见一面。”   “我拒绝了,说没有什么必要。”   “她在临终之前给我发过一条信息,说给我留了一封信。律师后来找到我,宣读了妈妈的遗嘱,却没有提及那封信,我猜那封信应该在保险柜里。”   钟瑾宁问:“你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我能大概猜到。”   盛熠嘲讽地笑了笑:“就像是安组长今天对哥哥道歉那样,等到要离开了,才开始后悔做过的错事,在一个人早就已经不在意的时候,给一句来迟了的道歉。真的很可笑,谁想听这份道歉啊?”   “可是你在意啊。”   钟瑾宁托起盛熠的手,指着少年手指上的一点,道:“这里曾经沾过染料,你告诉过我,那是考马斯亮蓝。”   盛熠低眸看去,手指蜷缩:“我那是单纯看我爸不顺眼,不是为了给妈妈出气。我早就不在意以前的事了。”   “好,不是为了给妈妈出气。”   钟瑾宁认真道:“既然已经不在意了,那就像那些照片一样,把信也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盛熠的喉咙突然堵住。   “我想知道那封信写了什么。”钟瑾宁望着他,“盛一,可以让我看看吗?”   盛熠问:“哥哥要替我原谅妈妈吗?”   钟瑾宁摇头:“原谅与否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想证实一件事。”   盛熠道:“哥哥看了信以后,会告诉我信的内容吗?”   钟瑾宁道:“你不想听,我就不会告诉你。”   盛熠沉默良久,点了头:“既然哥哥想知道……那,好。”   第二天清晨,他们去了租用保险柜的那家银行,张律师也如约赶了过来,带来了文件。   盛熠签了文件,从张律师的手里拿到保险柜的钥匙,递给钟瑾宁。   “哥哥,你去看吧。”   从踏进银行开始,少年一直表现得沉默且逃避,此刻说话的嗓音也带着低哑。   “好。”   钟瑾宁最后看了一眼盛熠,跟着银行的工作人员进了内部的保管室。   里面是一排排银色的保险箱,闪动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钟瑾宁跟着工作人员在一个方形柜子前停下脚步,问:“这里吗?”   “是的,在这里。”   工作人员用钟瑾宁手里的钥匙,和银行保留的钥匙,打开了保险柜上的两道锁。   咔哒的锁舌声弹响,银色的柜门往外打开。   里面的内容映入钟瑾宁的眼帘。   ·   “盛先生,关于陈女士生前留给您的基金和债券,现在的价值总计……”   外面的接待室里,因为盛熠签署了接受遗产的协议,张律师尽责尽职地报告着他现在名下的资产和这数年来的收益变化。   盛熠坐在桌前,眉宇紧锁,神色表现得格外焦躁,没看文件上的内容,也根本听不进去张律师说的那些数字。   直到钟瑾宁走进了他的视野里。   盛熠猛地站了起来,张了张口,下意识想问什么,心跳鼓噪如雷鸣地失序跳动,却什么都问不出口。   他不自知的,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可怜地、祈求地望着钟瑾宁。   钟瑾宁道:“没有信。”   盛熠僵住了:“什么?”   钟瑾宁望着他,声音温柔,重复了一遍:“盛一,保险柜里面没有信。”   盛熠堵在胸口的话语艰涩地问出了口:“那……里面是什么?”   钟瑾宁轻轻道:“是一份给我们盛一宝贝的成年礼物,礼物盒上面有一张卡片。”   是和那张百日宴照片上,KT板上的祝福语如出一辙的字迹。   ——成年快乐,我的宝贝。   锁在保险柜里的,不是价值连城的昂贵珠宝,也不是临终之前寄语书信的愧意道歉。   是祝他长大成人,继续往前走的礼物。   来自一位母亲最后能给予的爱。 第64章   银行工作人员把一个方形礼物盒放在了桌上。   礼物盒的顶端扎着漂亮的缎带,像一个蛋糕盒。   张律师看出今天不是谈话的好时机,识趣起身,道:“那盛先生,那我先去办手续了,后续可能有一些要签字的文件,我们随时保持沟通。”   盛熠如梦初醒,点了点头,跟着起身。   张律师先行离开,钟瑾宁伸出手,问:“我们走吗?”   盛熠呆呆问:“去、去哪儿?”   “回公寓。”钟瑾宁耐心道,“我们请了一天的假,有时间拆礼物。”   盛熠仿佛在梦游一样,感觉脚下踩着云端,浑浑噩噩的,抱着礼物盒跟着钟瑾宁回到了公寓。   礼物盒放在了餐桌上。   盛熠如临大敌,盯着盒子,神色带着戒备警惕。   钟瑾宁道:“不拆吗?我拿出来的时候感觉里面挺重的,不知道是什么。”   盛熠郑重问:“哥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里面是炸弹?”   “不可能。”钟瑾宁道,“银行的保险柜不是军火库。”   盛熠试图挣扎:“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钟瑾宁只觉得好笑,放轻了声音:“是不是我在这里,你不好意思打开?那我先……”   他想走,又被盛熠一把握住了手腕。   盛熠犹豫道:“哥哥,你帮我打开吧?”   钟瑾宁点头:“好。”   盛熠克制着逃离的冲动,忐忑地注视钟瑾宁拆开礼物盒。   写有祝福语的小卡片放置在一边,缎带轻飘飘地散落,外层的彩色包装纸被逐渐撕开,露出了里面的透明亚克力盒子。   “这是?……”   钟瑾宁疑惑低头。   方形的亚克力盒子里,是一个闪闪发光的水晶摆件。   一大一小的两只淡蓝色大象,仰着脑袋,一同用长长的鼻子举着一颗带着小绿叶的金色柚子。   摆件晶莹剔透,颜色轻盈和谐,每个切面闪动着璀璨的光芒。   盛熠的声音沙哑艰涩:“是小飞象和它的妈妈,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片。它们……在举着一颗柚子。”   钟瑾宁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了盛熠的手背上。   “妈妈曾经告诉我,她从小就喜欢吃柚子,家里也种了一棵柚子树,长大以后,那棵柚子树作为陪嫁,被外公特意从家里移植到我们住的院子里。”   盛熠怔然喃喃:“树上的柚子成熟了,变黄了,妈妈会架梯子上去摘柚子,但不让我去,说我太小了,让我长大了,再和妈妈一起摘柚子。”   “但没等我长大,妈妈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院子里的柚子树站了一年又一年,黄澄澄的柚子高高地挂在树上,地上没了要摘它的人。   盛熠似哭又似在笑:“我以为……妈妈早就忘记了。”   钟瑾宁忽然明白,为什么上次盛熠和他一起回姥姥家,搬土回来要种一棵柚子树。   “小飞象帮你摘了你和妈妈的柚子,完成了小时候的约定。”钟瑾宁道,“以后我们一起摘新的柚子,好不好?”   盛熠重重点头:“好。”   钟瑾宁温声问:“那妈妈送你的这颗柚子,你想放在哪里?还是想收起来?”   盛熠想了想:“就放客厅吧,让它也晒晒太阳。”   少年选了客厅正面的一个柜子。   水晶摆件放置在檀木柜子上,沐浴在金色的光中,熠熠生辉。   不知是不是礼物的原因,盛熠的神色变得轻松,语气也轻快起来:“其实妈妈不知道,我小时候偷偷爬过柚子树,在梯子上爬了一半,被管家和阿姨发现了,他们吓得要死,让我赶紧下来,我爬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到现在,膝盖上还有一块淡淡的疤……”   盛熠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钟瑾宁注视着他,专注而安静地听。   “哥哥。”   盛熠转过头,忽然道:“我很开心,保险柜里放的不是道歉信。”   钟瑾宁轻声道:“盛一的妈妈在学校里成绩很好,拿的是全奖的奖学金,一定很聪明,知道我们盛一宝贝想要的是什么。”   面前的这个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很笨很笨,只想要爱与被爱。   也许在最后的时刻,陈恩颂终于懂了自己的孩子想要的是什么,只可惜,想明白的时间太晚了。   盛熠的黑眸亮亮的,闪耀着星辰般的碎光:“没关系,都过去了,我现在有了哥哥。”   这次的没关系,不是以前的逃避态度,是真的没关系了。   钟瑾宁看懂了,摸了摸盛熠的脸颊,笑道:“嗯,我会陪着你。”   陈恩颂的墓地在一家郊外的公墓,开车大概要半小时。   钟瑾宁陪着盛熠在下午去了一趟,这是盛熠第一次来,两个人花了一番时间才找到位置。   盛熠带了一捧沾着水珠的白菊花,凝视墓碑上的照片许久。   照片上的陈恩颂年轻鲜活,下面写了名字和生辰年月,还有一句【Be Wind】。   天空湛蓝,地面绿草茵茵,有微风吹来,拂动了他们的衣角。   盛熠俯了身,放下那一捧白菊花。   “妈妈。”盛熠的眸光闪动,声音很轻,“我现在过得很好,我爱的人也爱着我,陪在我身边。”   钟瑾宁握紧了他的手。   盛熠笑道:“妈妈,再见,我们下次再来看您。”   他们离开了安静的公墓,回到了热热闹闹的城市中。   钟瑾宁怕盛熠伤心,特意带他去玩当下在年轻人中比较火的VR游戏。   盛熠选了个消灭丧尸的枪战游戏,双人模式,同样是第一次上手,钟瑾宁表现得要笨拙许多,基本都由盛熠在前面突突开路。   最后游戏胜利,分数结算的时候,盛熠的战斗分比钟瑾宁高出很远一截。   盛熠疑惑:“哥哥,你是为了哄我开心,所以把分全都让给了我吗?”   钟瑾宁的耳根有点红:“我倒是想故意让你……”   他玩得头晕,看画面的反应也慢半拍,丧尸都快突脸了才发现,基本都是盛熠帮他解决的。   盛熠的肩头抖动,眼角都笑出泪了,怕惹钟瑾宁羞恼,赶紧哄他:“这个游戏不好玩,我们换一个其他的,这次哥哥来选玩什么游戏。”   VR游戏馆种类众多,可以随意选择。   钟瑾宁略微沉思,眼睛一亮,突然想到:“那我们去玩那个。”   盛熠也不问是哪个,果断点头:“好。”   是一个看风景的VR游戏。   两个人戴着VR眼镜,牵着手坐在一起,身下的设备像个不怎么灵活的摇摇椅,在慢慢悠悠地摇晃。   在VR眼镜的视角里,他们乘坐在一条船上,船只随着河流往前飘荡,两边的河岸上绿林风景变幻,时不时有一只轻盈的小鹿跑过。   虚幻的视野真假难辨,只有彼此相扣的手指是真实的。   船只搁浅,到了岸边。   两个人摘了头盔,走下设备椅子。   钟瑾宁玩得心满意足。   船只穿行的速度刚刚好,他看画面终于不晃了。   不过……   钟瑾宁不好意思地问盛熠:“我也是今天才发现自己晕3D,只适合玩刚刚那种游戏。不过这种会不会对你来说太慢了,觉得很无聊?”   “不会的。”盛熠毫不犹豫道,“只要和哥哥在一起,玩什么游戏都好玩。”   他们又玩了几个慢节奏的VR游戏,用完了购买的时间,又去附近的商场看另一系列的机甲动画电影。   钟瑾宁在空闲时间补了一大半的机甲动画,这回看懂了这个时间线的电影剧情,出来还能和盛熠有来有往地讨论。   影院旁边有谷子店,主推了这部电影的限量联名款模型,门口还放了一个超大样品机甲,围了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小朋友。   钟瑾宁问:“想要新模型吗?”   盛熠点头:“想。”   钟瑾宁笑道:“好,给你买。”   在一群小朋友钦羡的目光中,盛熠洋洋得意地抱着半人高的模型盒子跟着钟瑾宁离开。   明明可以提着走,少年非要正面抱着模型盒子,大摇大摆地炫耀给所有的路人看。   偶尔还能听到懂行的路人爆出一句惊呼。   盛熠懊悔:“哥哥,要是今天没有开车出来就好了,我可以抱着模型盒子坐地铁回去。”   商场里的这点人根本不够他炫耀的。   钟瑾宁忍笑哄他:“下次一定不开车,好不好?”   两人到了地下停车场,钟瑾宁开车带盛熠去一家订好的餐厅吃饭。   吃完饭出来,是落日时间。   天边的粉紫云霞灿烂梦幻,落日金光万丈,给整个世界披上一层金纱。   时间还早,他们索性在附近闲逛,正巧逛到了市里有名的打卡景点——情人桥。   传言只要背着喜欢的人从桥头走到桥尾,爱情也会长长久久走到尾。   钟瑾宁和盛熠牵着手走到桥头,就看到有个女孩子轻盈地跳到男生蹲着的背上,男生背着她起身,往前走。   盛熠停下脚步,转头道:“哥哥,我也背你过桥吧。”   钟瑾宁的脸有些热:“不用了,只是传闻而已。能不能走到最后,要看两个人的努力,和能不能过桥没有关系……”   信这种传闻的都是热恋中的小年轻。   况且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除去两三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大多数是形单影只的普通路人。   盛熠根本不听,蹲下来:“哥哥,快来。”   钟瑾宁在高中和大学都听说过情人桥的传说,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二十五岁这年被人背着过情人桥,哭笑不得,只好听小男友的话,贴上他的后背,伸出手臂揽住他的颈项。   盛熠背着他,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同性婚姻通过了两年,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同性恋人还是少数,时不时有路人投来或惊叹或祝福的目光。   盛熠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钟瑾宁靠着他的后背,起初有点难为情,埋着头,只露出通红的耳根,后来慢慢抬起了脸,望向了波光粼粼的河面。   河面倒映着落日,反射着橙色的光。   钟瑾宁道:“今天的落日很漂亮。”   盛熠顺着望去,笑起来:“嗯,很漂亮。” 第65章   两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回了公寓,先后去洗了澡。   盛熠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热得不行,扯着T恤领口扇风,打开冰箱拿气泡水:“哥哥,喝气泡水吗?”   钟瑾宁道:“我不喝。”   又想起什么:“你喝完来卧室找我。”   盛熠随口应了声,咔哒扣开易拉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动作停了。   少年低头看一眼手里冒着丝丝凉气儿的易拉罐,又抬头看一眼卧室的方向。   卧室的门开着,在等他。   钟瑾宁在整理衣柜里两人的衣服,听到进房间的脚步声,道:“盛一,你来了?我有事问你……”   他一边说话,一边回头,视线转去,话语骤然止住。   少年双手交叉拽着自己的短袖下摆一掀,干脆利落地脱了下来,扔在床尾。   盛熠的两只手掌卡着自己的睡裤边缘,正打算往下拽,甚至有抬腿的趋势。   他听到钟瑾宁的话,满脸无辜地抬头,问:“啊?”   钟瑾宁愣住:“你脱衣服做什么?”   盛熠也呆住:“哥哥叫我进房间,不是要和我做吗?”   “我……”钟瑾宁的脸红了,“我哪句话说要做了?”   盛熠唔一声,露出为难的神色,试探性道:“我脱都脱了,要不做一下吧?”   钟瑾宁气笑了:“你把衣服穿好,我有正事问你。”   “那好吧。”   盛熠的语气遗憾,松开手,把刚脱下来的短袖胡乱地套回身上,三步作两步走近了,问:“哥哥要问我什么?”   钟瑾宁关了衣柜,犹豫措辞:“丁董和我提过,你以前打过黑拳?”   “是啊。”   盛熠点头,不觉得有什么:“我那时候未成年,没带身份证也没卡,打黑拳来钱快,下注的倍率也高,还能直接拿现金。我从小就跟着保镖学散打格斗,听他们聊过地下拳击赛,离家出走以后,我去黑酒吧问了问,就知道哪里可以打黑拳了。”   钟瑾宁听得心疼:“受过伤吗?”   盛熠哼哼两声:“哥哥,我很厉害的,是赢的那个,都是对手受伤。”   钟瑾宁想起了在便利店和少年意外相遇的那晚。   怎么会没受过伤呢?   只是故意这么说,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担心罢了。   钟瑾宁伸出手,柔软的指腹轻轻擦过盛熠的唇角。   他凝望着盛熠,神情带着怜惜的意味。   盛熠微微偏头,亲了亲钟瑾宁的手指,音色缠绵:“哥哥,在心疼我吗?”   钟瑾宁轻嗯一声,后悔又愧疚:“要是我没有忘记就好了,也许你就不用受伤了。”   “没有受伤,真的。”   盛熠笑起来,按住钟瑾宁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眸光闪动,语气带着诱人坠落的蛊惑:“这具身体属于哥哥,我有在好好保护,不信的话,哥哥可以亲自检查……”   以检查为名的触碰,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旖旎暧昧的含义。   两人的视线对撞,看到了彼此眸底燃动的渴求。   盛熠看准了钟瑾宁这时候心软,又是撒娇又是祈求,哄着钟瑾宁戴上猫铃铛项圈给他看。   桃粉色的铃铛系在钟瑾宁细长白皙的颈项上,轻轻一晃,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好可爱……”盛熠目露痴迷,“我就知道粉色适合哥哥……”   钟瑾宁的眼尾洇开一片淡粉,衬得朱砂小痣愈发艳丽,道:“别说了。”   盛熠笑起来:“好,我不说了……”   他亲上钟瑾宁柔软的唇。   粉色的铃铛叮铃铃地响动,从床上响到了穿衣镜前。   盛熠格外喜欢这面镜子。   镜面可以清晰而诚实地倒映两人的身影,巨细无遗,见证了全程。   盛熠的手掌贴着钟瑾宁微微鼓起的小腹,语气遗憾:“要是哥哥可以怀孕就好了,这里被我弄了这么多,肯定能怀上我的宝宝……”   钟瑾宁羞耻得满脸通红:“你在想什么?男性怎么可以怀孕?”   “我就是想一想嘛。”盛熠撒娇,“想要哥哥从里到外都是我的,打上我的标记,这样,谁都不敢和我抢哥哥了。”   他的语气染上了雀跃的向往:“哥哥被我搞大了肚子,衬衫都穿不了了,不能去公司,只能天天在公寓里等着我回来,很缠人。我也不去上学了,办一个休学手续,在家里陪哥哥。没办法,哥哥涨奶了,只能我帮哥哥吸出来……”   钟瑾宁面红耳热,伸手捂住他的嘴:“好了,不准想了。”   盛熠笑起来,讨好地亲亲他的掌心,还反过来乐颠颠地安慰他:“没关系,哥哥不能怀宝宝也很好,这样我就是哥哥唯一的宝贝了。要是真的有了我们的宝宝,哥哥的注意力就不止在我一个人身上了,我会吃醋的。”   钟瑾宁知道自己的小男友喜欢吃醋,不分性别,不分年龄。   但是没有想到,连根本不存在的宝宝也能吃上醋。   钟瑾宁闭了闭眼,耳根绯红,恶狠狠地亲上了盛熠的唇,用实际行动堵住了他继续疯言疯语。   盛熠露出惊喜的神色,更加热烈地回应起来。   黏腻暧昧的水声和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交织响应,激烈到密不透风的地步,久久才结束停歇。   钟瑾宁累得感觉身体像散了架,腰酸腿软,望着天花板,神情一阵恍惚。   盛熠作为主要出力的那一个,反而更加精神,给钟瑾宁喂水、收拾床单、拖地板,忙活得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哥哥。”盛熠的眼眸亮闪闪的,“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提前把食材准备好。”   钟瑾宁彻底认清了两人的体力差距,有气无力道:“都行。”   啊,男高……   到了第二天早上,钟瑾宁的腿还是软的,勉强将自己包裹进了严肃正经的衬衫和西裤里。   他把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高一颗,转过头,发现盛熠正目光灼亮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   钟瑾宁忐忑问:“我穿的是有哪里不得体吗?”   “不是。”盛熠摇头,“是我发现,就算哥哥穿着西装,我脑海里还是哥哥不穿衣服的样子。”   “你……”钟瑾宁的脸颊猛地窜上热度,“你正经一点!”   盛熠委屈道:“我也不是故意不正经的,昨晚上哥哥太热情了,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钟瑾宁红着耳根:“小梨都看出我俩有问题了,今天我们在公司要注意距离。”   盛熠乖乖点头:“懂的,到了公司,我和宁宁老师就是不熟的关系。”   但是装不熟也太难了。   钟瑾宁又想了想:“故意拉远距离可能显得更刻意,更奇怪,我们还是坦然一点吧,做普通同事。”   盛熠点头:“好。”   他们今早上到了公司,特意坐的不同电梯上楼,隔了几分钟,一前一后进的办公室。   钟瑾宁是先进去的那一个,坐在工位上,和旁边的小梨道早。   小梨一边喝豆浆,一边朝钟瑾宁挤眉弄眼,指指手机。   钟瑾宁疑惑地拿起手机。   【你们俩同时请假也太明显了吧!昨天我听嘟嘟她们在奇怪你们怎么同时请一天假,我都不敢接话。】   【她们等会儿肯定会问你们昨天干什么去了,宁宁你想好什么借口没有?】   钟瑾宁心虚地回:【没有。】   说什么,来什么。   嘟嘟一如既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端着果茶杯从茶水间里飘出来,经过钟瑾宁的身边,关心问:“宁宁,你昨天怎么请假了啊?是生病了吗?”   钟瑾宁如坐针毡:“没生病,我、我昨天去办了点事……”   盛熠后一步进了办公室,今天穿了定制款的西服,个高腿长,格外帅气,带着扑面而来的少年感。   不知发生了什么好事,他看起来神采奕奕,浑身像在发光,在办公室里萎靡不振的气氛里显得格格不入。   盛熠风风火火地跨到了他们这边,打招呼:“宁宁老师,小梨姐,嘟嘟姐,早啊。”   “早啊早啊。”   嘟嘟感觉自己一大早起来的困乏绝望被活力十足的青春少年洗涤了心灵,笑得不见眼,问:“你昨天怎么和宁宁一起请假了?”   盛熠无比自然地接:“宁宁老师昨天陪我一起去见律师了。”   “啊?”嘟嘟一怔,“见律师?”   钟瑾宁也没想到盛熠就这么说出来了,震惊望去。   小梨也诧异,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地转。   “是啊,老爷子——哦,就是丁董,他说了,有什么事向宁宁老师多请教。”盛熠坦坦荡荡,“我昨天需要见律师,找不到人陪我,就请宁宁老师陪我一起去了。”   嘟嘟恍然大悟:“这样啊。”   钟瑾宁尴尬点头:“嗯……是。”   嘟嘟识趣地没有继续问盛熠找律师是有什么事,只回了工位后,在群里对钟瑾宁大为赞赏。   【宁宁,太子爷也太信任你了吧,连见律师都要带你去!】   【搁在古代,你这就是太子的太傅啊,前途无量!】   【苟富贵勿相忘,你以后被太子爷提携了发达了,一定不要忘了我们!!】   群里其他同事纷纷冒出来:【什么什么?】   嘟嘟把事情一说,惊起群里哇声一片。   她们讨论得兴致勃勃,不知道是谁把群名,还有钟瑾宁的群昵称名字给改了。   钟瑾宁望着自己群成员头像上顶着的【太子太傅】,还有新的群聊名称【都市隶人(东宫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盛熠还在偷偷给他发消息,语气得意臭屁:【哥哥,我刚表现得好吧?是不是特别坦然?】   钟瑾宁放下手机,捂住额头,生出淡淡的绝望。   头,好痛。 第66章   钟瑾宁和客户沟通了几句,把手上的部分工作分发给盛熠。   盛熠领到任务,没再追问,乖乖消停了。   安组长在工作群艾特了全员,宣布后续的工作会交接给新组长向梨。   小梨突然看到群里的消息,一脸懵,根本没想到会是自己,惶恐地转头问钟瑾宁:“宁宁,怎么是我啊?我还以为按业绩,你会接安组长的位置。”   钟瑾宁笑道:“你的业绩很稳定,平时和大家的关系也好,很适合组长这个位置。”   安组长私底下问过钟瑾宁,觉得组里什么人选比较适合接任,钟瑾宁推荐了小梨。   其他同事也看到了工作群里的消息,纷纷恭喜小梨,小梨被夸得晕乎乎的,脚步打飘去里面的办公室找安组长了。   摸鱼群里的话题变成了新上任的小梨,叫钟瑾宁委实松了一口气。   接近中午的时候,安组长临时开了一个短会,正式通知了这件事。   交接有一周时间,小梨除了自己手上的业务,还要跟着安组长熟悉工作流程,学着和别的组长打交道、和上级领导报告组内情况。   她忙得脚不沾地,偶尔在群里冒泡,大倒苦水没个清闲时间,安组长给她的交接内容清单用A4纸都打印不完,用的是A3纸。   小梨私下问钟瑾宁:【宁宁,你和盛熠这几天还好吗?】   钟瑾宁认真回:【挺好的,没有其他同事发现我和盛熠有其他关系。】   他们最近格外注意言行举止,说话把控距离,对视的时候也匆匆避开了视线,就连下班都是分开走的,把避嫌两个字做到了极致。   效果也很显著,没其他同事发现什么不对。   小梨放心下来:【那就好,太子爷就实习两个月,拍拍屁股就回学校了,宁宁你还要在鼎晟继续工作的,平安渡过最好。】   钟瑾宁知道小梨是在为他着想,心中一暖:【我知道的,谢谢。】   交接结束后,新上任的安部长搞了一个团建活动——去周边城市的一处古镇旅游。   周五早上从公司坐大巴车集体出发,下午到达古镇,周天上午再从古镇回来。   群里疯狂吐槽团建怎么还占周末的时间,但也飞快地报了名。   由于一开始就要确定酒店住宿的名单,同事们都是两个人组队。   小梨发消息戳钟瑾宁:【宁宁,我把你和盛熠安排在同一个房间了哦。】   钟瑾宁:【好,谢谢。】   小梨:【我特地找行政那边打听了,那边古镇的酒店是类似于客栈的模式,一层楼四五个房间,一个组包一层楼,到时候我拿到房卡,把最边上的房间给你们,保证隔音。】   很贴心。   但有点过于贴心了。   钟瑾宁红着耳根,纠结半天,还是打出了一句谢谢。   周四晚上,两个人回了公寓,钟瑾宁拿出了行李箱,道:“我们俩住一个房间,洗漱用品我这边带,盛一,你拿自己的衣服就行。”   盛熠随口应了声:“行,那我就背个书包。”   因为只在酒店住两晚,盛熠腾空了书包,胡乱塞了几套衣服,齐活完事。   钟瑾宁查了周末的温度和当地的一些旅游攻略,发现那边蚊虫比较多,从外卖软件下单了手持小风扇和两个驱蚊手环。   盛熠从外卖员手里接过袋子,看到里面有两个同款不同色的驱蚊手环,喜滋滋地过来找他:“哥哥,我们这两个手环好像情侣手环哦。”   钟瑾宁正在往行李箱里放一次性床单和洗漱用品,闻言抬起头,犹豫道:“很明显吗?要不然我重新买一款……”   盛熠的神色变得失落:“驱蚊手环也不行吗?”   钟瑾宁心软了:“用吧用吧,说我买了两个,分了你一个就行。”   盛熠还是闷闷的,到了晚上睡觉前,钟瑾宁终于发现了,问:“明天要出去玩了,不开心吗?”   “不开心。”   盛熠的手臂抱紧了钟瑾宁的腰身,明明身形比他更高大,却往他的怀里钻拱,低声道:“哥哥,我不想谈办公室地下恋情了。”   起初的偷情刺激感随着时间淡化,变作遮遮掩掩下的委屈。   钟瑾宁伸手捏捏盛熠的脸,问:“不愿意啦?”   盛熠很轻地嗯一声:“但我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间,如果公开了,会有很多人说哥哥的坏话。哥哥放心,我会忍住的。”   两个人的年龄差距和身份差距摆在这儿,他想象的到,如果公开,公司里将会出现的攻击声音。   “盛一。”   钟瑾宁认真道:“我不是担心别人说什么,所以不想公开,是因为我不想混淆工作和情感的界限。如果你真的想……”   “我知道。但我舍不得哥哥被别人说难听的话,就算哥哥不在意也不行。”   盛熠轻轻地偏过脸,蹭了蹭钟瑾宁的手心,郑重道:“要是……我再长大一点,再快一点接手公司就好了,等我站在最高的地方,就没有人敢说哥哥什么了。”   钟瑾宁笑起来:“要是想工作,以后还有很长时间呢。我上学的时候也这样,总想快快长大,工作挣钱,成为成熟的大人。但现在真的工作了,又觉得还是学生时代好,后悔以前没有多玩一玩。”   他放轻了声音哄:“乖乖宝贝,不要担心以后的事,我们先开开心心地玩,好不好?”   盛熠的神色缓和下来,点头:“好,我听哥哥的。”   周五早上,两个人到了大巴车的集合地点。   还没到发车时间,大多数人在路边吃着早餐闲聊。   “宁宁,盛熠!——我们在这边——”   小梨朝他们招手,身边是几个其他同事。   嘟嘟在和其他人说话,转过身,看到他们两个人哇一声:“你们今天好帅!”   因为是和公司同事出去团建,钟瑾宁和盛熠都穿的私服。   钟瑾宁身形颀长,挺直如竹,穿着清爽的短袖和米白色长裤,手上推着行李箱,气质干净,看起来像校园里的温柔学长。   盛熠则是另外一种风格,在旁边高出钟瑾宁大半个头,黑色做旧t恤领口挂着一个墨镜,单肩背包,手上拎了件外套,破洞长裤包裹着少年的两条大长腿,配上桀骜不驯的眉眼,一看就不好惹。   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从街头走来像是在拍双人模特海报,看起来分外的和谐,堪称养眼。   走近以后,另一个同事忽然好奇问:“咦,你们俩的衣服是不是同一个牌子?”   钟瑾宁愣住,下意识地看了看两人的衣服,心里微微一惊,想了起来是怎么回事。   小男友刚住进公寓的时候,他们去逛商城,盛熠给他买了这个牌子的好几件衣服。   他昨晚在睡前收拾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从衣柜里面随手拿了一件,没想起来这事。   同事解释:“我追的小明星正好代言了这款潮牌,我冲销量的时候看过他们店里的衣服,好像就有这两件。”   “是吗,这么巧?”盛熠神情自若地转头,“宁宁老师也喜欢这家潮牌?”   钟瑾宁赶紧点头:“嗯……是,很巧。”   小梨打圆场:“这个牌子好火的!我有个表弟也特别喜欢这款潮牌,确实挺有设计感的。”   又有同事打趣问:“盛熠,最近这么热,你怎么还带了个外套?”   盛熠笑道:“我怕冷,担心大巴车空调温度比较低。”   钟瑾宁诧异地看他一眼。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小男友怕冷?   嘟嘟道:“我也怕大巴车开的空调冷,特意带了一条毯子呢。”   小梨打岔:“啊,差不多到上车时间了,我们上去吧。”   他们上了车,钟瑾宁和盛熠坐在靠后面的同一排两个座位上。   大巴车的座位位置比较狭窄,两个人的个子都偏高,彼此的大腿往外伸,靠在一起,显出几分局促。   钟瑾宁起初还想避嫌,试图移开腿,后面发现就这么点空间,根本躲不开。   盛熠道忍笑:“宁宁老师,我腿伸不直,只能挤着你了,抱歉。”   钟瑾宁脸颊发热,道:“没关系……理解的,我也这样。”   两个人欲盖弥彰地表演一番,就这么心安理得地靠着了。   有人对着清单点名确定车上的员工人数,发现都到齐了,司机准时发车离开。   安部长特意带了小蜜蜂麦克风,在前面介绍完这两天的行程安排,开始了他慷慨激扬、展望未来的小作文。   捧场的同事很多,时不时有拍掌叫好声,前面听起来颇为热闹。   大巴车的空调很舒适,和风缓缓,温度不高也不低。   嘟嘟和小梨坐在他们的前面一排,低声闲聊:“太好了,不是很冷,看样子我带的毯子用不上了。”   钟瑾宁转头,笑道:“看样子你的外套也用不上了。”   盛熠偏头望着他,笑了下,没说话。   整个大巴车的同事不是在互相闲聊,就是在听前面安部长的讲话,没人注意这边。   下一刻,盛熠带来的外套看似随意地落到了他们俩的腿上,柔软轻薄的布料盖住了钟瑾宁的右手。   钟瑾宁一怔。   外套之下的黑暗中,熟悉的、温热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挤开指缝,和他紧密相扣。   正如他们以前无数次的牵手那样。   盛熠坐在靠窗的那一边,侧颜在明亮的光中熠熠生辉。   少年递来一只蓝牙耳机,低垂的眼眸望着他,在喧闹的场合诉说着隐秘的爱意,语气礼貌客气:“宁宁老师,要一起听歌吗?”   钟瑾宁微微笑起来,用左手接过耳机:“好啊。” 第67章   两人靠着腿,听着歌,分享着独属于他们的小世界。   直到盛熠的手指忽然动了动,松开了钟瑾宁的手。   钟瑾宁有点疑惑,转头看去,却发现小男友的视线躲闪,神色窘迫为难,耳根绯红得似滴血。   不会吧?   钟瑾宁的视线下意识往下扫去,果不其然撞见了正在对他热情say hello的小小盛。   盛熠默默用外套盖住了。   钟瑾宁的脸颊隐隐升温,偏过头去,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就牵个手,也能……?   钟瑾宁收到盛熠充满幽怨的消息。   【哥哥,如果没有团建,我们在周末本来能过二人世界的。】   【我就可以抱着哥哥亲,哥哥的唇软软的,香香的,我可以亲很久。】   【哥哥的腰也很敏感,摸一摸,就会轻轻地抖,还会想躲开,这时候我会把哥哥压在床上、沙发上,或者其他的地方,让哥哥想躲也躲不了。】   钟瑾宁满脸通红,啪的把手机反扣住了。   手机在腿上接二连三地震动,钟瑾宁不用看,也知道是旁边的小男友发来的。   盛熠微微挑眉,故意道:“宁宁老师,你的手机好像一直有消息,你不看吗?”   隔壁座的同事好奇地望来一眼。   盛熠唇角勾起弧度,小幅度扬了扬手机,耳垂的莫比乌斯环耳钉闪着光,笑得痞里痞气。   钟瑾宁被闹得没办法,拿起手机,也不敢看前面是什么消息,急匆匆回了句:【你再继续发,我换座位了。】   盛熠:【哥哥凶我[委屈]】   钟瑾宁臊得厉害,知道盛熠是在故意装可怜,又舍不得斥责他,忍着耻意哄:【你乖一点,到了酒店就可以亲了。】   盛熠勉强被安抚下来,发来一连串的亲亲表情包。   大巴车在下午到达古镇景区,开进了客栈酒店的停车场。   各个组长负责去办理入住登记,需要同住房间的其中一个人的身份证,其他人在大厅等待。   钟瑾宁把自己的身份证交给小梨,盛熠的目光炯炯,看起来格外紧张。   等小梨办理完入住,带着一摞房卡和身份证回来分发,盛熠全程盯着,注意到钟瑾宁的身份证安全地回到了他的手上,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低头,想拿两人的行李箱。   钟瑾宁拿手挡了下,自己拿住了行李箱的把手,道:“盛熠,我们走吧。”   盛熠想起两人的不熟人设,神情自若地收回手,嗯一声,一起往电梯方向走去。   他们组的房间在三楼,小梨贴心地安排到了走廊的最边上,旁边挨着的那间房甚至是空的,相当周全。   房卡插到卡槽,滴的一声,全屋自动亮灯。   面积不大,装潢得古香古色,有两张雪白的单人床,落地窗前有一个榻榻米茶桌,可以一边喝茶,一边欣赏外面清幽幽的河道。   钟瑾宁道:“看起来还不错。”   盛熠的心思全然不在房间上,门一关,憋了半天的焦躁心思终于得以宣之出口,过来抱钟瑾宁,语气急切:“哥哥,你答应了的,要亲亲。”   “窗帘。”钟瑾宁脸红推他,“窗帘没拉。”   盛熠等不及拉窗帘,攥着钟瑾宁的手腕进了旁边的浴室。   浴室间宽敞明亮。   盛熠的手掌卡着钟瑾宁的腰身,轻轻松松将他抱坐在洗漱台上,往前一步,挤进钟瑾宁的双腿之间,迫不及待地亲上他的唇。   滚烫的舌尖侵占了进来,带着长久忍耐后,骤然爆发的渴求,气势汹汹,又凶又急,缠住了小舌,搅弄出缠绵细碎的水声。   钟瑾宁被亲得腿软,纤长的手臂揽住盛熠的肩背,努力逢迎。   盛熠的呼吸变重,掐在钟瑾宁薄薄腰侧的手掌往衣摆下面钻去,回来地抚他的腰线,力度很重。   叮叮咚咚的门铃响起。   酒店的门很薄,隔音效果也很差,传来小梨的声音:“宁宁,盛熠,十分钟后在大厅集合!我们先下去啦!”   “唔……”   钟瑾宁在亲吻的间隙中下意识想应声,却被盛熠的舌尖缠得没办法,断断续续道:“盛一,要、要集合……”   “哥哥,再亲会儿。”盛熠声音低哑,含糊地求,“还有十分钟……”   似是因为时间的紧迫感,盛熠舔吮得更加痴迷狂热,钟瑾宁的唇角泛着酸疼,含不住的涎水往下淌,下巴染上一片晶晶亮的水色。   盛熠终于停了,和他额头相抵,呼出的气息透着灼热急促,犹然不满足。   钟瑾宁的眼尾洇出一点水光,眸色迷离,薄红的唇湿漉漉的,透着红玫瑰般的绮艳,要不是有盛熠的手臂支撑着,整个人差点坐不住。   他回头看了眼镜子,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催着盛熠让开,用冷水洗了把脸,看起来才稍微正常了。   盛熠在旁边哼哼抱怨:“一来就要集合,也不多给一点休息时间。”   钟瑾宁哭笑不得:“好了别说了,我们下去了。”   两个人正要出门,钟瑾宁拿了房卡,盛熠忽然想起来什么,紧张问:“哥哥,你的身份证呢?有收好吗?”   钟瑾宁道:“在行李箱那儿呢,怎么了?”   盛熠回头看了眼,看到了身份证在的位置,放心了:“没事了,我们走吧。”   两个人出了房间。   钟瑾宁疑惑问:“刚在大厅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你一直盯我身份证做什么?”   盛熠严肃道:“我怕哥哥的身份证不小心掉了,被谁捡到拿去登记结婚。我前两天看到新闻了,有人去办手续发现自己是已婚状态,才知道被别人盗用身份证冒名顶替结婚了。”   要不是盛熠自己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简直想自己先干这事。   钟瑾宁不确定道:“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很小的吧?”   “几率小,但不是不可能。”盛熠固执道,“和哥哥结婚的只能是我。”   “好好好。”钟瑾宁笑着哄,“我一定把身份证给保管好。”   楼下大厅里。   安部长悄悄找到小梨,问:“我不是让你给盛熠升个房型吗?预算有限,没有套房,安排大床房给他一个人也行。你怎么还是给盛熠安排的标间?”   小梨遮遮掩掩:“我觉得盛熠应该不想搞特殊。”   “你觉得,你凭什么敢说你觉得?”安部长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向梨,我看你平时挺机灵的,今天怎么?……”   小梨欲言又止,瞄到了远处的身影,仿佛看到了救星,赶紧道:“安部长,盛熠他们来了。”   安部长作罢:“行。”   各个组清点了人数,领取了属于队伍的小徽章别在胸口,一起拍了张大合照,宣布以组为单位的寻宝游戏的开始。   每张组都会领取到一张地图,根据上面的几处提示需要解开字谜,寻找对应的地点和npc,完成npc给的任务或者挑战,拿到宝珠,哪个组先集起五颗宝珠就视为赢家,拿到奖励。   npc任务给的简单,一般是你画我猜,听歌识曲,拍几张指定动作的团队合照这种,最难的是帮一个老奶奶npc抓鸡。   做抓鸡任务的时候,他们还碰到了其他组,几只大公鸡在院子里飞着翅膀逃窜,一群人没头苍蝇似的乱追。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同事扑过去,拱在一起,大公鸡灵活地蹿开,闲庭信步地在旁边游逛,仿佛在嘲笑他们。   小梨大惊失色:“我穿这么漂亮的裙子让我抓鸡?!谁安排的活动,是人吗?!”   嘟嘟也疯狂摇头:“我不去,我怕鸡!”   一群女孩子齐刷刷地望向组内唯二的男性。   钟瑾宁忍着笑,偏头问盛熠:“你会抓鸡吗?”   盛熠实诚道:“没抓过,但我可以试试。”   过来的路上,钟瑾宁看到有个老人在挑担卖新鲜的桃子李子,称了一袋桃。   盛熠从钟瑾宁那儿拿了个桃,送去给老奶奶npc,笑着问:“奶奶,我以前没抓过鸡,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诀窍啊?”   老奶奶不肯要,但推脱不过盛熠,只好收下了,笑呵呵教了几句技巧,又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抓了一小把干玉米粒给他。   盛熠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进了小院子,手里的干玉米粒一撒,被几只大公鸡追得狼狈逃窜。   小梨她们笑得前俯后仰,还不忘拍照:“这搁古代,得派个人在旁边画图,取名叫太子戏锦鸡!”   锦鸡戏太子还差不多。   钟瑾宁笑得不行,也进了院子,和冲过来的盛熠撞在一起。   盛熠跑得满头是汗,一身热气,急急刹车,脱口而出:“哥哥怎么来了?”   钟瑾宁弯着眼眸,道:“来救我们的太子。”   盛熠茫然:“啊?”   少年的手里还有最后两颗玉米粒。   钟瑾宁从他紧握的手心取走,微微弯腰,咕啾咕啾两声,撒开玉米粒,几只公鸡点着头凑近了,也不见他怎么动作,手指一伸,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一只肥美的大公鸡。   “哇——”   外面的小梨她们呱唧呱唧鼓掌:“宁宁厉害啊!”   盛熠两眼也放光:“哥哥,你还会抓鸡?”   钟瑾将公鸡放开,笑道:“姥姥以前也养鸡,我经常帮着抓鸡。”   他们从老奶奶那儿拿到了最后一颗宝珠,是第一个完成寻宝游戏的小组,从安部长那里拿到了一等奖的纸条。   ——一部新的咖啡机,回公司就能兑现。   后面是在古镇里的自由活动时间,到了晚上六点,再到约定地方集合,吃自助烧烤。   古镇的建筑古朴,青砖瓦房,河道上游过乌篷船,还配置了非遗体验馆。   钟瑾宁和盛熠在镇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玩了植物拓印,体验了布料扎染,还站在街边并肩看了一出皮影戏。   晚上六点,夕阳西落。   他们回去和公司的人一起烧烤,盛熠让钟瑾宁在桌边坐着,自告奋勇去烧烤。   不一会儿,盛熠就带了一大把铁签牛肉串回来,放在钟瑾宁面前的铁盘里。   两人一站一坐,笑着对话。   小梨她们坐在另外一桌,嘟嘟看了钟瑾宁他们好几眼,感慨道:“盛熠和宁宁关系真好啊,炭火这么热,盛熠站那儿烤出来的串儿,全给宁宁拿去了。”   另一个同事小声道:“该说不说,他们俩站在一起真的特别养眼,要不是知道他们都有对象,我真的很想磕……”   小梨本在整理手机上今天拍的照片,闻言跟着抬头看去,轻咦一声。   钟瑾宁侧坐在椅子上,微微抬头说话,盛熠站在旁边,几乎挡了他大半个身形,低着头,凌厉的眉眼含着柔和的笑意。   两人的身形,好似透着几分眼熟。   小梨心头萦绕的熟悉感挥之不去,看了一会儿,低头在相册里翻找出一张照片,悄悄举了起来,对准眼前的情形。   照片里,酒吧灯光迷离,两人一站一坐,躲在外套底下,亲昵暧昧。   现实里,落日时分橘光梦幻,两人彼此对视,笑着说话。   照片与现实,他们的身形近乎重合。 第68章   “小梨,你在看什么?”   小梨回了神,将手机反扣在桌上,笑起来:“没什么。”   现场除了自助也可以让工作人员帮烤,钟瑾宁拉着盛熠坐下来一起吃。   暮色渐渐变暗,辽远的天幕晕染开来墨蓝的色调,繁星闪烁。   这片草坪搭了几个帐篷,上面挂着一串串小灯泡,一闪一闪的。有其他组的同事用话筒音响在唱歌,还有同事自带了吉他搞氛围,热热闹闹。   钟瑾宁开了罐啤酒,偏头和盛熠聊天。   盛熠小声问:“哥哥,我们能不能先回去啊?”   钟瑾宁转过头,看了眼隔壁桌的女孩子们,道:“我发个消息,问问小梨她们要不要走。”   虽然在场的大多数同事都互相认识,但钟瑾宁觉得安全重要,得注意着先送几个女孩子回去。   钟瑾宁发了消息问小梨,得到那边的肯定回答。   他们发消息和安部长说了声,一行人提前悄悄溜走。   烧烤的地方距离他们住宿的酒店隔了几条街。   几个女孩子笑闹着走在前面,盛熠和钟瑾宁落后几步,并肩而行。   古镇灯火通明,晚上的游客仿佛变多了,人流如织。   有一家店面在卖花灯,白天看的时候普普通通,不怎么出彩,到了晚上,花灯一亮起来,灯面上透出繁复的图案,个个古典精致。   小梨她们停了步,感兴趣地研究着,店主笑眯眯地给她们介绍花灯上图案的典故。   门口有一排架子,挂着手提的小灯笼,正随着夜风晃悠。   盛熠走近了,一眼看见了兔子灯,取了下来,找店主付了钱。   嘟嘟好奇:“看不出来盛熠你会喜欢这么萌的兔子灯。”   盛熠笑了笑:“嗯,喜欢。”   她们继续往前行,嘟嘟无意间回了头,看到盛熠把兔子灯递给了钟瑾宁。   “哇——”嘟嘟压低声音,戳戳左边,拉拉右边,“你们看,盛熠是不是把兔子灯拿给宁宁了?”   几个女孩子假装对话不经意转头,或者拿起手机假意自拍,透过晃来晃去的路人,看到那盏小小的兔子灯到了钟瑾宁的手里。   一个同事道:“说不定是宁宁借过来看看呢?”   “不像。”另一个同事立刻摇头,“宁宁分寸感特别强,连我们送的东西都不一定接,如果只是想看看,不会直接上手的。”   嘟嘟握紧拳头:“可恶,我想磕糖的冲动和我的良知在作斗争。”   她的目光划过旁边的小梨,迷惑问:“小梨,你怎么笑得这么怪?”   “嗑啊。”小梨憋笑,“我们偷偷嗑,他们又不知道,没关系的。”   “如果能嗑,那我可就要说了啊,我真的憋好久了!”有个同事跃跃欲试,“上次开会,其他人上去报告,太子爷就在下面转笔,没怎么听,轮到宁宁上去发言的时候,我靠,我瞄到盛熠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宁宁的速写。”   “这么大的瓜,你怎么才说?!”   “我这儿也有!上次我们在茶水间聊隔壁部门那个追过宁宁的同事又过来送资料,看起来像贼心不死,盛熠立刻问是谁,那个表情有一瞬间特别凶!”   “我也在场,我作证是真的。”   “说起来,你们真的不觉得宁宁看太子爷的眼神特别宠吗?……”   “等等,我们回去拉一个宁宁不在的群再聊,好好对账!”   钟瑾宁拿着兔子灯,总觉得前面几个女孩子好像在时不时回头看自己,迟疑道:“我怎么觉得她们一直在看我们?”   “是吗?”   盛熠走在靠外侧的地方,注意着挡住路人,别让他们挤着钟瑾宁,闻言随意看了眼前面,道:“应该是人太多,怕我们没跟上吧。”   “也是。”   钟瑾宁眼见快到住宿的客栈了,把玩了一路的兔子灯恋恋不舍地还给盛熠:“等回了房间,你再给我吧。”   盛熠笑了:“好。”   又半遗憾半得意道:“哥哥,我们俩也太有偷情的天赋了吧,除了小梨姐,没一个发现我俩有情况。”   “这是什么好话吗?”钟瑾宁哭笑不得,轻轻打了下他的手背,“小梨误会了,还帮我们打掩护,我都不好意思给她解释。”   他们一行人进了客栈酒店。   电梯里,小梨提醒:“明天我们要去爬山,晚上大家早点休息,注意明早集合的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小梨说晚上早点休息的时候,大家齐刷刷地看向钟瑾宁和盛熠,眼眸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钟瑾宁不明所以,认真点头:“好的。”   他们俩回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房门关上,钟瑾宁把盛熠送他的兔子灯,和今天下午闲逛时做的扎染方巾、植物拓印挂画放在一起。   他用一根手指戳了戳圆乎乎的兔子脑袋,越看越喜欢。   盛熠问:“哥哥喜欢吗?”   “喜欢。”钟瑾宁眉眼弯弯,“兔子灯很可爱,谢谢盛一同学。”   盛熠的神色柔和:“哥哥,明天我们再逛逛古镇另外一边没去的地方,看看给姥姥也买点什么回去吧。”   “好啊,今天在扎染店我本来想给姥姥挑两个冰箱贴的,但是快到集合的时间了,就没来得及仔细挑。”   钟瑾宁想了想:“你给丁董也挑几个伴手礼吧。”   盛熠勉强同意:“也行。”   两个人商量会儿,先后去浴室里洗了澡。   盛熠出来以后,看到钟瑾宁坐在床边正在看手机,神色微微困惑,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今晚上群里好安静哦,她们都没说话,我本来想看她们有没有发照片的。”   钟瑾宁语气疑惑,转念一想,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可能为了明天爬山,早早就睡了吧。”   盛熠把两人明天要穿的衣服随手搭到椅子,道:“哥哥,那我们也睡觉吧。”   钟瑾宁看了看床:“我们俩睡一张床可能有点挤,今晚分开睡吧。”   标间的面积比较小,给的是一米二单人床的标准。   那哪行?   盛熠不肯,将中间的床头柜给搬开,动手把两张单人床拼在了一起。   床架在地板上挪动,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   钟瑾宁目瞪口呆。   “好了。”盛熠满意道,“现在我们有大床可以睡了。”   钟瑾宁提醒:“明天有保洁人员打扫卫生,得把床铺挪回去。”   “那就早上再挪回去呗,明晚上再拼在一起,也不麻烦。”   盛熠浑然不在意,掀开被子上了床,拍拍身边的空位,热情邀请:“哥哥,觉觉。”   钟瑾宁从另外一边上了床,盛熠的身形立刻贴近过来,张开手臂,将他紧紧地抱进怀里。   “唔,哥哥好香……”   盛熠的桀骜眉眼浮现沉醉的神情,像怎么也闻不够般,挺直的鼻尖在他的锁骨那儿胡乱地嗅闻乱蹭。   灼热的气息肆意地吹拂在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晕开一层淡淡的薄粉。   毛茸茸的黑色发丝扫来扫去,掀起一阵阵的痒。   “好了,不要闹。”钟瑾宁怕痒,往后躲,笑着道,“明天要早起的。”   盛熠乖乖地停了下来,语气忿忿:“占用周末的团建都不是好团建。”   钟瑾宁哄他:“就当我们一起出来换个地方约会。”   盛熠丧气道:“那也太多电灯泡了吧,连牵手都不行。”   钟瑾宁也没办法,笨拙安慰:“偷情是这样子的,你忍忍。”   盛熠噗的一声笑了:“好吧,为了哥哥,偷情我也乐意。”   第二天清晨起来,他们俩把合在一起的大床重新分开,布置成原本的样子,下楼在附近吃早餐,按照约定地点返回大厅集合。   小梨她们到的一个比一个晚,眼下都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哈欠连天,神情恹恹。   “你们昨晚没睡好吗?”钟瑾宁神情诧异,“我还以为你们很早就休息了。”   小梨尴尬一笑:“啊哈哈哈昨天一不小心聊过头了……”   又看了看两个人:“你们俩,挺精神的?”   “是啊。”钟瑾宁点头,“我们昨晚睡得挺好的,早上起来在附近吃了碗面。”   嘟嘟和旁边的同事咕叽咕叽:“昨晚那两声,难不成是我们幻听了?……”   盛熠回了大厅,手上拎着一大袋在附近便利店买的面包和矿泉水,分给小梨她们:“店里只有这几种面包,我随便拿了点。”   “没事没事,都行,太谢谢了。”   嘟嘟拿了一个椰蓉面包和一瓶水,良心隐隐作痛,为着昨晚偷偷八卦两个人、揣测奇怪的床动声升起几分自我的道德谴责。   这么好的同事,她们昨晚不该那么编排的……   盛熠道:“不用谢我,宁宁老师让我去买的。”   啊,又磕到了……   嘟嘟瞬间忘记了自我谴责这件事,脸上浮起幸福又恍惚的笑。   大巴车开到了酒店门口,一行人依次上车。   路途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山脚下,今天没有分组,大家自由活动,中午在山顶的一家农家乐吃便餐。   上山只有一条道,钟瑾宁平时不怎么运动,和几个同事的脚程差不多,爬到半山腰就开始喘气不匀,鼻尖渗出细汗。   盛熠配合钟瑾宁的速度在走,额头只出了点汗,拎着瓶水,看起来没受半分影响,看钟瑾宁有些累了,道:“前面有个亭子,宁宁老师,我们休息会儿再走吧。”   钟瑾宁点点头。   两个人坐在了亭子里,一起俯瞰下面的山野风景,微风吹来,带来阵阵凉意,让人放松下来。   其他同事也陆陆续续地坐进来休息。   钟瑾宁出了许多汗,渴得不行,将自己手里那瓶矿泉水最后一点水喝完了。   盛熠将自己的半瓶水递了过来,甚至贴心地拧松了瓶盖。   钟瑾宁也没多想,接过来喝了两口,隐隐约约听到后面窸窸窣窣传来“他们……间接……”“呜哇……”之类的感叹。   他一回头,几个同事或抬头或转头或低头,望向四面八方的风景:“这天这树这地砖可真好看啊哈哈哈。”   亭子里没陌生路人,小梨托着下巴,笑眯眯的:“哎呀,宁宁你怎么喝盛熠喝过的水啊?这不是间接接吻吗?这不太好吧。”   其他女孩子惊悚地望向小梨。   ——嗑cp不舞到正主面前的原则呢?!   钟瑾宁拿着盛熠的矿泉水瓶,里面还有小半瓶水,继续喝不是,把水还回去也不是,脸颊噌一下涨红了。   他手足无措,神色明显透出慌乱,语气也磕巴起来:“我、我不是……”   盛熠镇定解释:“直男,不在意这些。”   钟瑾宁赶紧点头:“是、是,我们不在意这些。”   “哦——”   小梨故意拉长声音,意味深长:“原来是这样啊。” 第69章   “等等。”嘟嘟先意识到不对劲, “你们俩不都有男朋友吗?怎么会是直男?”   盛熠坦荡道:“直男不是一种性向,是一种互帮互助的友爱作风,我们之间的相处没有任何的邪念。这,就是直男。”   “太有道理了。”嘟嘟露出大彻大悟的神情,语气佩服,“大师,我悟了。”   其他同事也跟着赞赏点头。   钟瑾宁听不下去了,尴尬又窘迫,好想闭上眼,立刻消失在原地。   一行人歇了会儿,又接着往上爬山。   趁着其他同事远远落后,盛熠若有所思:“哥哥,小梨姐不是误会我们的关系了吗?刚怎么会故意点出来?”   “可能……”   钟瑾宁的神情也困惑:“是怕其他同事多想,特意提出来让我们解释,顺带提醒我们吧?……”   两个人走走停停,在中午到了山顶。   山上的农家乐自家养的跑山鸡,肉质紧实鲜嫩,搭着土豆莴笋胡萝卜一锅炖成柴火鸡,汤汁浓郁,锅边贴一圈金黄的玉米馍馍,香得人食欲大开。   特别是刚爬完山,肚子饿扁了,一圈人全在埋头苦吃,没一个搭理用麦克风发表此次爬山团建感言的安部长。   吃完饭后,可以自由选择喝茶、打麻将,或者自己去田里摘点新鲜蔬菜回去,价格很便宜。   钟瑾宁和盛熠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去了附近转悠,撞见一片漫山遍野的野花。   “想学编花环吗?”钟瑾宁问。   盛熠的眼睛亮起来:“好啊。”   两个人摘了小花,躲在幽绿的树荫底下编花环。   钟瑾宁许久没编花环了,一边研究一边回忆,中途失败了一次,最后编出一个手腕大小的花环。   盛熠在旁边有样学样,很快也编出了一个小小的花环,戴在了钟瑾宁的手腕上。   五颜六色的小野花生机活泼,被绿叶映衬着编成一圈,绕在钟瑾宁纤细雪白的手腕上,柔软轻薄的花瓣轻轻颤动。   盛熠道:“哥哥,你等等我,我还想再编一个。”   钟瑾宁猜着盛熠是想编一个更大的花环,纵容地轻应一声。   盛熠这次去的时间有点久,手上只选了零零散散几株小花,仿佛挑选得格外慎重。   树荫底下,钟瑾宁看了看时间,喊了声山野间的少年:“盛一,该回去集合了。”   盛熠远远地应了声,几步赶了回来,脸颊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往下滴汗,带回来几株粉紫色的小野花。   “哥哥,给我两分钟。”   盛熠的黑色碎发都被汗水浸湿了,贴在额角,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少年低下头,神情专注,将那几朵小花编成了微缩型的花环,而后捧起钟瑾宁的手,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钟瑾宁轻怔。   盛熠抬起脸,黑眸明亮得像星星,笑起来:“哥哥,我爱你。”   钟瑾宁的心尖软得不成样子,伸出戴着花环戒指的手指,捏了捏少年的脸颊,凑过去,亲亲他的唇角。   绿色的树影斑驳摇晃,在柔和的山风中,他弯了眼眸,悄声回应:“我也爱你。”   一群人在餐厅门口集合,清点人数。   小梨远远地看见他们并肩走回来:“宁宁,盛熠,就差你们啦——”   又注意到钟瑾宁手腕上的两圈花环,哇一声:“哪里来的花环?好漂亮。”   钟瑾宁走近了,笑道:“是自己编的。”   ——其中一个是他编的,不算撒谎。   钟瑾宁心安理得地这么想。   其他几个同事注意到他手指上的花环,嗖的围过来研究:“这样子戴也太好看了吧,像个时尚单品!”“可惜花花很快就蔫了,戴不了几天。”   一行人坐缆车下了山,坐大巴重回古镇,果不其然,在车上的时候,花环上的小花隐隐开始有萎靡的趋势。   钟瑾宁有点心疼,碰了碰手指上蔫巴巴的花环戒指。   盛熠在旁边小声道:“我以后还可以编花花戒指给哥哥。”   钟瑾宁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回:“给我这一个就够啦。”   两个人凑在一起说小话,又担心别的同事会注意到,很快分开坐正了。   大巴回到酒店门口,后面是大家的自由活动时间,第二天早上出发回市区。   钟瑾宁和盛熠重新逛了圈古镇,买了点打算带给姥姥和丁董的伴手礼,在外面选了个店用晚餐,碰上了小梨和嘟嘟。   嘟嘟她们快吃完了,热情推荐:“这店家的鹿茸菌炒腊肉嘎嘎好吃!”   钟瑾宁笑道:“好,等会儿我们也试试。”   小梨道:“听说今天晚上有游船表演,还可以放河灯,你们晚上要去看吗?”   盛熠好奇问:“在哪儿看?”   “我们刚刚问了店家,河道上几个地方有花船,有npc在上面吹笛子跳舞唱歌什么的,游客可以在岸上跟着人流走着看,也可以坐小船近处看,其实没什么区别,还是在岸上看比较划算。不过要是想占个看风景的好位置,得早点过去。”   小梨解释完,嘟嘟贴心问:“要我们帮你们占个位置吗?”   钟瑾宁和盛熠对视一眼,笑道:“你们去吧,不用帮我们占位置。晚上游客多,你们注意安全。”   小梨和嘟嘟离开以后,盛熠对晚上的花船表演不感兴趣,对放河灯感兴趣,特意找了店家问了问。   “哥哥,刚刚店家给我说了一个放河灯的好位置,说那儿游客比较少。”盛熠神神秘秘道,“等会儿我们买到了河灯就过去吧。”   钟瑾宁道:“好。”   他们吃完饭出来,天色已经微微擦黑,河道上的花船亮起了灯,开始了表演,游客人群渐多,几乎到了阻挡视线的地步。   盛熠道:“好多人啊。”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两人的手,眸底闪过遗憾,神色染上失落,却什么都没说。   钟瑾宁知道他在想什么,心尖轻轻一动,忍不住伸出手,牵住了盛熠。   盛熠的脸上浮现笑容,反手握得紧紧的,嘴上故意问:“宁宁老师不怕被别人撞见吗?”   “这么多人,被撞见的几率很小的。”钟瑾宁镇定道,“而且光线很暗,没人会注意到我们牵着手。”   盛熠美滋滋的:“是,我也觉得。”   时间越晚,越是被人群堵得几乎走不动道。   他们两个也不着急,顺着人流慢慢地走。   直到迎面撞见了小梨和嘟嘟两个人。   “哇宁宁好巧!你们也来——”   嘟嘟开心打招呼,视线下落,注意到了两个人紧牵的手,话语骤然卡住,神色变得扭曲又怪异。   盛熠淡定解释:“人太多了,我们怕走丢。”   钟瑾宁尴尬应声:“是的。”   这么小的几率,怎么也能碰上?   小梨捧场点头:“懂的懂的,都是直男,牵个手而已,没什么。”   嘟嘟陷入怀疑:“直男之间牵手也很正常?”   小梨忍笑道:“当然啦!别说牵手了,搂搂抱抱也很正常,直男就是这样子的。”   又意有所指道:“要是他们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难道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吗?”   嘟嘟被小梨的逻辑绕得晕晕乎乎:“好像也是哦……”   顶着小梨似笑非笑的视线,钟瑾宁臊得厉害,拉着盛熠仓惶而逃,后面的路也不敢牵手了,怕再碰上其他的同事。   他们在半路遇到了卖河灯的店铺。   河灯有好几种样式,有莲花形状的,有小船形状的,还有四四方方、上面写着“前程似锦”“平安顺遂”字样的,也有空白纸样的河灯,可以自己往上写字。   盛熠买了两盏空白的河灯。   他们循着指示牌去找餐馆老板说的位置,是在一座拱桥的桥洞底下。   这附近没有表演的花船,基本没什么游客驻足停留,但有零零散散的顺流而下的河灯飘来,在黑暗的河道上宛如繁星点点。   两个人站在河边,盛熠拿了一个河灯,提笔在上面唰唰写了几句话,抱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把笔递给钟瑾宁:“哥哥,我写完了,你写吧。”   钟瑾宁接过笔,好奇问:“你写了什么?”   盛熠郑重道:“老板说了,愿望不能说出来,只能写在河灯上,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好吧。”   钟瑾宁向来不信这些逗小孩的玩意儿,但也接过了笔,认认真真地写上自己的愿望。   盛熠在旁边暗示:“不能说出来,但是可以看。”   钟瑾宁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河灯给盛熠看。   他在每个面上都写了一句话。   第一面:【祝姥姥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第二面:【祝爸妈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第三面:【祝自己万事胜意,喜乐长安】   盛熠看到了第四面,愣住了。   【盛一,祝你自由】   盛熠迷茫地抬起头:“为什么要祝我自由?我以为哥哥会写我们永远在一起之类的话。”   “我们永远在一起,不是我想要实现的愿望,是注定会实现的事实。”   钟瑾宁的眼眸倒映着盈盈闪动的河面波光,声音温和:“盛一,我希望你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被拘束,永远自由。”   盛熠急切地站近一步:“我不想要自由,我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会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钟瑾宁的声线带着安抚,“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不被任何人的爱所拘束。”   他不希望少年被任何人以爱的名义所囚禁。   他希望盛熠能够知道,最重要的、排在第一位,始终是他自己。   钟瑾宁懊恼起来:“啊,我忘了,不能说出来的。”   盛熠的眼角有些红,语气也变得冲动:“可我愿意被哥哥的爱拘束啊,我愿意把哥哥放在第一位,和你永远绑在一起。我不懂哥哥为什么说这是不对的,总是想着把我推开。”   少年把自己的河灯递过来。   上面只有一句话。   【祝我和哥哥白头偕老,永永远远不分离】   永永远远。   少年的永永远远,情真意切,似灼热的火焰烫到了钟瑾宁的胸口。   哪怕钟瑾宁已经猜到会是什么,在看到的这一刻心跳依旧乱了节奏,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我不是想把你推开,我只是希望你长大,学会爱自己。”   “明明就是想把我推开。”   少年的语气带着指责,低下头,惩罚似的咬了下钟瑾宁的唇,恶狠狠道:“我想离哥哥近一点,更近一点,但是哥哥总想借着其他的理由把我推远,我才不要,想都别想。”   钟瑾宁见他说着狠话,眼圈却都红了,一副伤心生气快哭出来的模样,赶紧哄人:“好好好,别生气,是我写错了,我重新写一个愿望好不好?”   盛熠这才笑起来,点点头。   钟瑾宁心里暗暗叹气。   小男友容易生气,但好在也容易哄好……   他拿起笔,想重新在自己的河灯最后一面写下愿望,目光一抬,倏忽顿住了。   桥上面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排熟悉的人,望着他们,看得目瞪口呆。   嘟嘟的神情惶恐,声线颤抖,问旁边的小梨:“小梨,直男、直男之间接吻也是正常的吗?……” 第70章   小梨沉默了。   她们在吃饭的地方问过店家有什么放河灯的好位置,还特意通知了其他同事。   汇合以后,一行人一边晃悠看风景,一边逛到了拱桥这儿。   站上去第一眼,嘟嘟就瞄到了河边上外形出众的两人:“咦,那不是宁宁和盛熠吗?好巧!”   远处传来隐约的笛声,夜晚的光线昏暗,从上而下的距离可以看清楚人,听得到他们在语气激动地在争吵,但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她们本来还想着打声招呼,但看到两人好像在吵架,个个面面相觑,默契地没吭声。   嘟嘟当时还特失望地小声念叨一句:“这么快就be了吗?……”   结果两个人在底下吵着吵着,盛熠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低头亲了下钟瑾宁。   视角卡得很好,桥上一排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小梨想打个马虎眼,连一句也许是错位的误会都说不出口。   关键是,盛熠明显情绪上头生气强吻,但钟瑾宁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反而神色软了下来,好似还好声好气地哄了回去,哄得盛熠立刻就笑了。   除去小梨外,拱桥上一排人齐刷刷地陷入了呆滞状态。   间接接吻已经不够满足两个直男了?   这年头,直男吵架,要用亲亲来换取和平?   “哥哥,怎么了?”   盛熠顺着钟瑾宁的视线一同偏头看去,神情骤然凝固,一同石化成了雕塑。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忐忑道:“她们会不会是刚来的?什么也没看见?”   钟瑾宁轻声道:“没事。”   他回过头,执起笔,在河灯的最后一面添了一句话。   【年年岁岁,永不分离】   “我们来放河灯吧。”   钟瑾宁轻轻地握住了盛熠的手,眼眸一弯,漾开了粼粼闪光的柔和笑意。   在桥上的人的注视下,没有闪躲,没有忐忑,神色自然且从容。   盛熠回过神来,也握紧了钟瑾宁的手,点头应好。   两盏四四方方的河灯放置在岸边,中间燃起一点明亮的烛光,清晰地照亮了雪白纸面上的愿望。   那两点闪动的烛光飘入河中,汇入了一盏盏顺流而下的小灯,共同构成璀璨星海。   零零散散的脚步声从后接近。   “小梨,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钟瑾宁听到声音,回过头。   小梨拉着嘟嘟往这边过来了,嘟嘟看起来尴尬得不行,一直在往后拽小梨,其他几个同事拖拖拉拉地跟在后面,一副也想原地消失的样子。   “好巧啊。”小梨打招呼,“你们也是听老板的推荐,来这儿放河灯的吗?”   钟瑾宁和盛熠依旧牵着手,在繁灯点点的暗夜背景中,仿佛一个经典美学的电影镜头。   钟瑾宁笑着点头:“是啊。”   嘟嘟纠结半晌,忍不住提醒:“刚过来的路上,我们还碰到了其他组的同事,你们要不要注意一下?……”   盛熠想说什么,忍住了,偏头看了看钟瑾宁。   “谢谢提醒。”   钟瑾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轻地晃了一下两人牵着的手,道:“重新介绍一下——”   当着所有人的面,钟瑾宁的声音温和,含着浅浅的缱绻笑意。   “这是我男朋友,我们已经交往很久了。”   嘟嘟以及一排人愣住了,忽然感觉自己听不懂人话,大脑一片空白。   ……啊?   盛熠的唇角压不住上扬的弧度,还装模作样地问:“宁宁老师,我们不是要谈办公室地下恋情吗?这么早就公布了,不太好吧?”   钟瑾宁无奈地看了眼某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少年,道:“行,那我收回。”   盛熠一秒乖巧:“不不,我都听宁宁老师的。”   嘟嘟还没反应过来,嘴比脑子快:“啊,所以你们是这段时间在一起的?恭喜恭喜……”   虽然不明所以,但一群人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七嘴八舌地恭喜起来。   “太好了,恭喜!”   “我就说嘛,宁宁怎么做的出来挖墙角这种事?”   “怪不得最近感觉你们俩特别亲密!原来是确定关系了,恭喜恭喜!”   “不是的。”   钟瑾宁的脸颊微微涨红,被迫承认:“从一开始,就……只有他,没有别人。”   盛熠在旁边已经乐得找不到北了,脸上挂着傻笑,直勾勾地望着钟瑾宁,身后的背景仿佛有无数朵玫瑰在旋转怒放。   只有他。   没有别人。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踩住了盛熠的爽点,浑身轻飘飘的,像站在了柔软的云端上。   盛熠注视着钟瑾宁的视线愈发灼热,急切开口:“哥哥,我喜欢的人也只有你,从来没有过别人。”   钟瑾宁是想解开误会,不是想在这儿听告白,耳根猝然红了,捏了下他的手,示意小男友乖一点,别乱说话。   他又歉意对嘟嘟她们道:“抱歉,这段时间一直瞒着你们,是我的原因,我没做好告诉大家我们关系的准备,盛熠也是在配合我。”   小梨早就已经猜到,故意算账:“盛熠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对吧?怪不得不让安组长带他,只要你带。好啊,宁宁你一直瞒着我们,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朋友?”   钟瑾宁笨拙解释:“我担心办公室恋情,传出去影响不太好……”   “这有什么!我们会帮你保密的呀,肯定不会往外传的。”小梨打趣,“宁宁,你把你的小老公藏着掖着这么久,是不是该请我们吃饭?”   小老公三个字一出来,钟瑾宁砰一下整张脸爆红,感觉自己热得头顶能冒水蒸气。   旁边的盛熠被这个称呼捧得心花怒放,脸上根本止不住笑:“请!必须请!”   原地宕机多时的嘟嘟她们终于听明白了,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转,不可置信问:“宁宁你男朋友一直是盛熠,没别人?盛熠一进公司就说自己已婚,说的对象也一直是你?”   不是什么狗血伦理剧——她们刚脑补的双向出轨?   要是嘟嘟不提,钟瑾宁都忘了盛熠在公司“已婚”这件事,窘迫地点点头:“……是。”   盛熠得意洋洋:“那当然啦!我就为了哥哥,来公司当实习生的!我们都已经是互相见过家长的关系了!”   见盛熠越说越多,炫耀得停不下来,钟瑾宁清咳两声:“你们也是来放河灯的吧?”   小梨忍笑道:“啊对对。”   钟瑾宁拉着盛熠让开了地方。   几个女孩子拿着河灯开始研究商量写什么,最后无比郑重地写上了一夜暴富、升职加薪这类的心愿,没一个写爱情相关,全部充满了对金钱的虔诚渴望。   放完了河灯,一行人浩浩荡荡准备去吃夜宵,进了一家烧烤店。   盛熠乐颠颠道:“想吃什么拿什么,我们请客。”   钟瑾宁瞒了她们许久,坦诚以后放松下来,笑道:“嗯,给你们道歉赔罪。”   饭桌上,一群人开始追问细节:“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哇?”“已经同居了吗?”“你们住在一起,早上还特意错开时间来公司?”   钟瑾宁被问得有些招架不住,小梨开玩笑打圆场:“再问下去,把宁宁吓跑了,我们这顿就没着落啦。”   嘟嘟忽然想起来:“宁宁,我记得你比我大两届,今年二十五吧?”   钟瑾宁脸颊发热,承认:“嗯。”   嘟嘟憋笑:“年下师生、办公室恋情、社畜对男高、绝美年龄差,挺好挺好——”   然后拿出了手机,手指点着屏幕,低头一阵操作。   钟瑾宁若有所感,也拿出了手机,点开群聊。   他头像上面顶着的群昵称悄然发生了变化。   【太子太傅兼准太子妃】   在同事的一众短昵称之中,他的长昵称像一只箭矢备受瞩目地射了出去。   钟瑾宁捂住额头,哭笑不得。   好了,他终于知道是谁在改他的昵称了。   夜宵吃完已是凌晨,一行人重新返回酒店,作了别,各自回了房间。   房门一关上,盛熠在玄关处抱住了钟瑾宁的腰身,迫不及待道:“哥哥、哥哥,你喊我那个!”   钟瑾宁被同事们起哄敬酒,喝了不少啤酒,脑袋晕晕的,问:“哪个?”   “就那个!”盛熠的眼眸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语气急切期待,“小梨姐说的那个称呼!”   钟瑾宁迟疑半晌:“……小老公?”   因着微醺的酒意,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软乎乎的含糊,听上去像在撒娇。   盛熠的呼吸变得急促粗重,亢奋得头皮过电似的发麻,手掌捧着钟瑾宁热烫的脸颊,径直吻了下来。   是个不讲道理的、横冲直撞的吻。   像是少年谈恋爱这段时间以来,学会的所有技巧全部都被忘到了脑后,只知道凭借野兽般的本能行事,不管不顾地侵占掠夺。   钟瑾宁被他压着,身形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直到被抵到了坚硬的墙上,退无可退。   闯入的舌尖肆意搅弄,追逐着小舌又舔又吸,那股疯劲儿像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强势得让人腿软。   钟瑾宁有些站不住,纤长的手指抓皱了盛熠胸口前的布料。   盛熠的气息滚烫,亲着他,开始胡言乱语:“哥哥、哥哥,我要死了……”   钟瑾宁伸手捂他的嘴,羞耻得满脸通红:“什么死不死的?”   盛熠啄吻着他的手心,眼眸湿漉漉的,怎么看怎么可怜:“哥哥再不给我,我真的要憋死了……”   明知道小男友是在故意卖可怜。   明知道小男友是在仗着他的喜欢,无所顾忌地得寸进尺。   钟瑾宁闭了闭眼,眼尾的红痣晕开一片薄薄的绯色,忍着耻意,低声道:“……去浴室。”   又难以启齿地交代:“要,轻一点。”   盛熠眼眸亮亮地笑起来,叭的一声,重重亲了口钟瑾宁的唇:“最喜欢哥哥了!” 第71章   次日早上,所有人需要在大厅集合,准备返程回市区。   钟瑾宁困倦得不行,半昏半醒,是被盛熠从被子里挖出来的。   盛熠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脸,唤他起床,还不忘趁他不清醒偷亲一口,哄着钟瑾宁抬手伸脚地穿衣服,连浴室里的牙刷都帮忙提前挤上了牙膏。   钟瑾宁被盛熠抱去洗漱,没穿拖鞋,在浴室里踩在盛熠的脚上站着,两只手被塞了牙刷和装满水的漱口杯。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恍惚惚的,生出一种自己才是年纪小的那个、被小男友当作宝宝照顾的错觉。   两个人姗姗来迟,到了楼下大厅。   酒店的条件有限,房间里的套没有盛熠的型号,昨晚胡闹了两次,钟瑾宁实在受不了,盛熠最后一次借用了钟瑾宁的腿,弄得钟瑾宁今早上下楼走路尤为慢。   好在其他同事一个比一个拖拉,到的比他们还晚,脸上写满了周末结束、明天就要回公司上班的绝望。   在这片人群之中,盛熠的短袖领口卡着墨镜,手拉行李箱,身量修长挺拔,浑身带着蓬勃的朝气,仿佛在发光。   小梨她们回去又聊了半宿,同样是熬了大半个晚上爬起来,每根头发丝都透着萎靡不振,下楼来,差点被盛熠身上散发的光芒闪瞎,忍不住感慨:“年轻就是好,真有活力啊……”   大巴车到达酒店门口,载着他们启动回程,摇摇晃晃得像个摇篮。   钟瑾宁昏昏欲睡,实在坚持不住,哐的一声,砸盛熠肩上睡着了。   盛熠小心地调整了肩膀的倾斜度,让钟瑾宁睡得更舒适,把窗户边的淡蓝色窗帘也放了下来,挡住外面的炽亮光线。   浅浅的光亮落在钟瑾宁的脸上,衬得他的眉眼愈发柔和静谧。   像是降落凡尘,陪在他身边的神祇。   他低头盯了会儿钟瑾宁的睡颜,心口暖融融的,忍住了亲一口的冲动,闭上眼,轻轻贴靠在钟瑾宁的头上,也睡了。   一车的人睡得横七竖八,两人靠在后排也不起眼,中午的时候到达了市区。   两人回公寓放了行李,吃完简单的午饭,钟瑾宁洗了个澡回到卧室,盛熠讨好地凑过来:“哥哥,你那里还疼吗?用不用上药?”   钟瑾宁的耳尖微红:“不用。”   “哥哥让我看看。”盛熠的手掌贴上钟瑾宁的腰,“不然我不放心。”   钟瑾宁拗不过他,只好道:“我自己来。”   睡裤褪了下来。   青年微微低头,几缕发丝垂落,因为羞耻,耳尖透着一点粉。   他的神情带着不自在:“……你看吧,都说了不用涂药的。看完了,可以了吧?”   宽大的衣摆下,两条腿修长匀称,内侧的肌肤常年不见天日,呈现着羊脂玉质地的通透莹白,此刻覆着一层艳丽的绯色。   盛熠的目光变得微微炽热。   钟瑾宁窘迫地缩了缩腿,往后退,低声道:“好了,你给我看看你的手。”   盛熠轻嗯一声,顺从地摊开自己的手。   少年的手掌宽大,掌纹干净,虎口有一圈淡红的牙印,痕迹比起早上并没有减轻多少。   钟瑾宁脸上的温度更高:“是不是很疼?”   昨晚在浴室里怕声音传出去,盛熠从后面紧贴着他,用手掌捂住他的嘴,钟瑾宁被撞得稳不住身形,呜咽哭喘间挣扎得厉害,没留神咬了他的手一口。   “一点点。”盛熠的眸光亮闪闪,“但哥哥亲一口就不疼了。”   钟瑾宁低下头,捧起他的手掌,柔软的唇瓣亲了亲上面的伤口。   盛熠撒娇:“哥哥,不够。”   少年的灼灼视线,渴求着什么再直白不过。   钟瑾宁拿他没办法,倾身靠近,贴上盛熠的唇角。   温热的唇瓣碰在一起,辗转磨蹭,互相含吮,带着温情的意味。   盛熠轻轻地蹭着钟瑾宁的唇,亲昵地厮磨,舌尖扫过,来回描摹着深红的唇缝,涂上一层湿漉漉的透明水光。   “哥哥,张嘴。”   盛熠热切地注视着他,眸底含着的爱与欲几乎快满溢出来,沙哑的声音蕴着诱哄。   钟瑾宁的长睫颤动起来,慢慢的,张开了唇。   他们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缠绵轻柔的水声回荡在卧室里,温度仿若在节节攀升,变得难言的燥热。   盛熠的呼吸愈发得重,低声喊:“哥哥……”   差点擦枪走火之际,卧室里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钟瑾宁从情.欲中挣扎出来,推了盛熠几下,终于被放开,坐起来,伸手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盛熠也跟着坐起来,神情躁动,带着被打断的欲求不满,语气恶狠狠的:“谁啊?”   钟瑾宁落下视线,看到了屏幕上的备注,笑起来:“是我妈妈。”   盛熠脸上的不满立刻如云烟消失,一秒坐正,开启摇尾巴装乖模式:“啊,原来是阿姨啊。”   语音通话被接了起来,传来钟英女士温柔的声音:“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瑾宁在忙吗?”   钟瑾宁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有点不好意思地回:“没有,没在忙。”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哑,赶紧轻咳一声,做了调整。   盛熠在旁边拉拉钟瑾宁的衣角。   钟瑾宁会了意:“妈妈,我男朋友在旁边,他想和你打声招呼。”   通话另一端的钟英微微惊讶,应下:“好啊。”   盛熠凑过来,乖顺道:“阿姨好,我是盛熠。”   “你好啊。”钟英柔和回应,“瑾宁和我们提起过,说要带你来见我们呢。”   盛熠握住钟瑾宁的手,唇角的弧度上扬。   钟瑾宁接了话:“妈妈,你和爸爸最近在休息吗?”   “我打电话来就是想说这事呢。”钟英道,“我们这边的研究课题结束了,可以提前回国。我们打算休息几个月,回去多陪陪你姥姥。”   钟瑾宁的声音变得雀跃:“太好了,姥姥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钟英道:“我和你爸没给你姥姥说提前回去这事儿,打算给她一个惊喜。我们这几天都在看带什么礼物回来,给你姥姥买了一些蜂胶、莓粉,听说对身体有好处。这边的绿松石很漂亮,给你买了一些装饰品,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喜欢的。”钟瑾宁乖乖道,“谢谢爸爸妈妈。”   “啊对了。”   钟英笑着喊了一声盛熠。   盛熠赶紧应声。   “我们买了巧克力给你,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每种都买了一点。”   盛熠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欣喜道谢:“谢谢阿姨和叔叔。”   “不客气。”   钟英又问:“盛熠,你家里有人抽雪茄吗?这边的雪茄很有名。”   钟瑾宁心一紧,想起自己还没和父母提过盛熠家里的情况。   他父母大部分时间都在热带雨林里,经常联系不上,偶尔互相报个平安,钟瑾宁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这些。   盛熠道:“阿姨,我祖父抽雪茄。”   “好好。”钟英温声应,“我们有同事是本地土著,他给我们介绍过一家质量很好的雪茄店。”   好在只问了这一句盛熠的家人相关,钟英女士很快提起了其他话题,钟瑾宁问了他们订的航班在哪天,认真记下了。   通话挂断以后,盛熠道:“哥哥,阿姨和叔叔回国住哪里?”   “爸妈一般是在这边住几晚看看我,然后回姥姥那儿。”钟瑾宁道,“书房里可以布置个小床,可能要委屈你和我挤挤了。”   盛熠只懂什么叫有情饮水饱,哪懂什么叫委屈,脸上的笑容透着股傻气:“不委屈,和哥哥住哪里都不委屈。”   回国的航班在下周五晚上,钟瑾宁打算提前把书房的小床给布置出来。   盛熠跟着他一起过去。   因为小床占空间,平时不用的时候是拆了收起来放在杂物间的。   两个人先把书房里的桌椅重新调整了布局,腾出一片空地来,然后把杂物间的零件搬过来,一起重新组装木床。   盛熠平时喜欢做模型,和钟瑾宁一起拧螺丝搭木床更是毫无怨言,乐颠颠地忙活了小半小时。   这张木床被他们擦过一遍灰尘,铺上了床垫和床单,靠墙摆放。   少年坐在床边,用手比了比,规划:“哥哥,到时候你睡里面,我抱着你睡外面,要是不小心翻身挤下床,我给你当垫子。”   钟瑾宁无奈道:“我的睡相很安分,是你要乖一点才对。”   他睡着以后,一般安安静静不怎么动,反而是盛熠睡着了还会无意识地来缠着他、拱着他,手脚都不怎么守规矩,称得上在耍流氓。   偏生被叫醒后,少年还是一脸无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茫然模样,让人不忍心斥责。   盛熠争辩:“睡着以后,我的身体不受我的控制,不是我的主观故意。”   又小声嘟哝:“而且不能怪我,是哥哥太好抱了……”   钟瑾宁听清了,眉尖一扬:“原来是我的错?”   “怪我怪我、是我的错,我面对哥哥的定力太差了。”   盛熠讨好道歉,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拉。   钟瑾宁毫无防备,猝不及防之下身形倾斜,跌坐在盛熠的腿上,被他一把抱了个满怀。   盛熠望着他,笑得有点痞,跃跃欲试:“哥哥,我们要不要试试这张小床结不结实?”   钟瑾宁的耳根红了,扶着盛熠的肩膀想站起来:“不行,要是床散架了,时间这么赶,还得重新去买一张。”   少年的手臂却牢牢地圈抱着他的腰身,蛮不讲理,不肯让钟瑾宁起身,又开始卖可怜:“可是哥哥,下个周末,你又没有时间陪我了。”   钟瑾宁脸热:“下个周末不行,我们还有下下个周末……”   盛熠胡搅蛮缠:“我不要,我就要哥哥把我们的周末时间提前赔给我。”   钟瑾宁没辙:“你真是……”   他低下了头,眉眼间含着纵容的柔软笑意,轻轻吻上少年的唇角。   有什么办法呢?   毕竟这是他自己心甘情愿领回家的小男朋友。   小床摇摇晃晃起来。   书房的薄纱窗帘纯白梦幻,被微风吹动,鼓起又落下,掩住一室旖旎春色。 第72章   钟英女士订的是周五下午到达的回国航班,钟瑾宁本来想请个假开车去机场接他们,但是钟英拒绝了,让他安心上班,说他们自己打个车到公寓就行。   正巧钟瑾宁又碰上个重要会议,想来想去,索性让盛熠等在公寓里接他们。   “宁宁,今天下午盛熠怎么不在公司哇?”   嘟嘟好奇问。   钟瑾宁回过神,很自然地答:“我爸妈今天过来,盛熠帮我接待他们。”   “哇啊!你们已经到了见家长这步了?!恭喜恭喜!”   其他同事也聚集过来,面露兴奋:“盛熠刚来当实习生就说过结婚的时候会发我们一份请柬,当时我们还以为开玩笑呢,现在才知道什么意思——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啊?”   “你们俩要是办了婚礼,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帮忙保密了?天天上班磕糖还不能往外说,可憋死我了!”   钟瑾宁无奈道:“盛熠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婚礼的事八字没一撇。今天就是普通的认识一下。”   不知怎的,说完这句话,钟瑾宁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但其他同事起着哄问起了其他,打消了他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念头。   钟瑾宁回了几句,眼见快到开会的时间,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给盛熠发消息。   【我要去开会了,保密会议需要收手机,可能有半个多小时联系不上。】   钟英他们已经发了消息说已经下了飞机,在坐车过来的路上。   这是父母和小男友的第一次碰面,他却因为工作不在场,钟瑾宁始终有几分不放心。   盛熠:【好。】   盛熠:【哥哥放心,包在我身上,不会出问题的![墨镜]】   然后发了一张卡通小狗站起来加油的表情包。   钟瑾宁笑了。   【辛苦了。】   盛熠又发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亲亲表情包。   钟瑾宁去开会见客户,盛熠放下手机,再次检查了一遍公寓。   木地板锃亮反光,桌柜都擦得一尘不染,餐桌上的琉璃花瓶插着一大捧香槟玫瑰,玻璃碗里的紫葡萄挂着透明水珠,点亮了整个公寓的色调。   卧室里的床品都换了新的,就连沙发套都拆下来洗过。   盛熠溜达了一圈,把沙发边上的吉他摆得端端正正。   ——他听钟瑾宁提起过,妈妈受姥姥影响,也喜欢音乐。   盛熠感觉无事可做了,忽然想到钟瑾宁的父母刚回国,可能需要倒时差。   卧室的窗帘有点透光。   盛熠看了眼时间,估摸着钟英他们快到了,下了楼,去便利店买了两盒蒸汽眼罩,还顺手给自己拿了两盒燕麦酸奶。   他提前加了钟英女士的微信,发消息说自己在公寓楼下等他们。   钟英歉意回:【我们快到了,但是堵车了,可能还要一会儿。外面热,不然你上楼等我们吧。】   盛熠:【阿姨,这边红绿灯比较多,挺容易堵的,但车流也走得快,您别着急。】   盛熠:【我躲在阴凉地儿呢,不热的,阿姨不用担心我。】   ·   “挺久没回来了,没想到这边变化这么大。”   钟英对着身边的陈理轻声感慨:“还好我们提前下车了,不然这车流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得让盛熠等我们多久。”   陈理四十来岁,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他拉着行李箱,温和道:“这么热的天,他还想着来接我们,有心了。”   “不知道盛熠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年龄多大。”   钟英心生好奇:“我对瑾宁朋友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学长身上,上次那个学长陪着瑾宁来机场接我们,我就看出他对我们家瑾宁有意思了,没想到他俩没成。不过上次打电话的时候,盛熠说话客客气气,也没有上来就叫我伯母,听起来也挺成熟稳重的。”   陈理想了想:“瑾宁说盛熠的祖父也有意向让两家见一面,我感觉这是要定下来的意思,估计盛熠和瑾宁的年龄差不多吧。”   钟英笑笑:“我也觉得。没关系,一会儿就见着了。”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跟着导航从巷子里穿出来。   钟英一抬眼,注意到了站在路边树荫底下的少年,忍不住看了好几眼:“现在的小孩个子真高啊……”   行道树洒下一片淡绿的树荫。   少年身量挺拔,如松如柏,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长裤,单手揣兜,腕上挂着一个便利店袋子,另一只手戴着圆盘运动款手表,拿着一盒酸奶。   他一边喝酸奶,一边看向车流,侧颜被阳光勾勒线条,眉眼俊美,光影错落间,让人移不开眼。   宽肩窄腰,个高腿长,简简单单站在那儿,就有一种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陈理也跟着看了眼,道:“是挺高,长得也帅气。”   又想起更多往事:“我俩高中就谈上了,当初我跟着你第一次回去,你没提前和姥姥说,姥姥气得把给你煮的糖水蛋给端走了。我当时以为姥姥生气我俩早恋,后来才知道姥姥是气我外形不行。”   钟英抿唇笑着:“那时候你太瘦了,跟个竹竿儿似的,风一吹就晃,我妈那天晚上气得吃不下饭,说你跟猴精儿似的干瘦,只有个子高的优点,问我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陈理腼腆道:“那个时候在学校吃的不多,光抽条去了……”   钟英道:“不过真说起来,我妈看得上的类型跟电影明星差不多,谁达得到?我们先说好了啊,盛熠是瑾宁喜欢的人,无论长什么样,我们都不能反对。”   陈理笑道:“那肯定的。长得普通没关系,重要的是人得踏实,适合一起过日子。”   钟英赞同点头:“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能够踏踏实实一起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要是长得太帅了,我还担心没个定性呢。不过瑾宁的性子我也放心,他看中的肯定也是靠谱的人。”   两人一边放松闲聊,一边往公寓方向走近,注意到公寓门口正巧站着一个青年。   那人低头看着手机,个子不高不矮,相貌普通但也周正,看起来像二十七八岁,西装革履,还挺正式。   “那应该就是盛熠吧?”钟英的神色柔和下来,“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你先和他打声招呼吧。”   陈理点点头:“那我们在门口等你。”   他走近几步,喊了一声:“盛熠。”   青年抬起头,面露疑惑,却没其它反应。   陈理愣了下。   认错人了?   青年移开视线,接起电话:“啊?车到了吗?好,我来了。”   他的身形错开陈理,大步往街边的网约车走去。   陈理迷茫地看了看左右。   街面宽阔,空荡荡的,除了路边似也在等车的少年,没见有其他人。   难道已经上楼了?   钟瑾宁提前给他们留过盛熠的手机号。   陈理从手机里翻出号码,拨了过去。   钟英从便利店里买完生理期用的东西,出来见陈理一个人站着,诧异问:“盛熠呢?”   “刚那个应该不是盛熠。”陈理解释,“我在打电话了。”   钟英眨眨眼,忽然发现路边的少年同一时间拿出了手机。   等等——   钟英的心中闪过一瞬间的不妙预感。   嘟的一声,电话接通了。   陈理对着手机,温声问:“盛熠,你已经上楼了吗?我们刚到楼下。”   “没上楼。叔叔,我也在公寓楼下。”   钟英眼睁睁的,目睹了街边的少年一边对着手机说话,一边左右看看,然后转身望向了他们的全过程。   陈理没注意到那边的动静,探头探脑四处张望,试图搜寻一个成熟稳重的男性形象:“是吗?你在哪儿,我们没看见你。”   钟英伸手扯了两下陈理的衣角,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艰难道:“我、我好像看见了。”   “哪儿……呢……?”   陈理下意识随着钟英的目光望去视线,语调越来越低,越来越慢,显出几分呆滞。   少年神色欣喜,裹挟着热烈的风,大步跑了过来。   “叔叔好,阿姨好!”   盛熠的额头渗着一层薄汗,碎发微微凌乱,黑眸亮晶晶的。   他主动接过陈理手里的行李箱,鞠了一躬,笑得乖巧又羞涩:“初次见面,我是盛熠。”   ·   钟瑾宁心里一边惦记着盛熠接他爸妈这件事,一边有条不紊地处理完会议上的合同流程。   结束以后,钟瑾宁和作为组长的向梨一起送别客户到电梯间,把相关资料都做完扫描备份,才回了工位,有空拿起静音状态的手机。   手机屏幕刚亮起来,就唰唰跳出一连串的消息。   盛熠:【哥哥,阿姨说他们快到了,我下楼啦。】   盛熠:【今天运气好,便利店的酸奶买一送一,我留了一盒给哥哥[爱心]】   钟英:【瑾宁,我们这边堵车了,你和盛熠说一声别在楼下等我们。】   盛熠:【好热呜呜呜,要哥哥回来亲亲安慰我。】   钟英:【这孩子太懂事了,我们劝不动他。】   盛熠:【哥哥,我接到叔叔阿姨啦!】   乱七八糟的消息夹杂在一起。   钟瑾宁神色僵硬,目光定格在钟英发来的几条最新消息上。   钟英:【瑾宁,你怎么没和我们说你男朋友刚成年?!】   啊。   钟瑾宁冷汗直冒,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和爸妈说什么了。   他忘了提自己的小男友刚成年这件事情。   钟英:【你俩差七岁啊!你上大学的时候,人家盛熠才上小学!你怎么下得去手?】   钟英:【我真的要晕过去了,我问完盛熠的年龄,以为他起码读大学了,没想到才刚刚高中毕业!】   钟英:【你们还是在酒吧认识的?!盛熠在酒吧玩乐队?!】   钟英:【你们刚恋爱不久就同居了?!】   以及盛熠偷偷给他发来的一句。   【哥哥,叔叔阿姨的态度很友善,问了我很多问题,应该挺满意我的[开心]你就放心吧![墨镜]】    第73章   下午六点,钟瑾宁准点下班。   他回到公寓门口,在门锁上刚输入两个数字,就听到一阵渐近的脚步声。   咔哒一声,门开了。   门后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性,眉眼和钟瑾宁相似,气质温婉如水,欣喜道:“瑾宁回来啦。”   钟瑾宁喊了声:“妈妈。”   又走近一步,轻轻地抱了一下钟英。   钟英拍拍钟瑾宁的背,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他,松口气:“还好,没瘦。”   公寓里的厨房方向传来细微的响动,空气里弥漫着酸酸甜甜的食物香气。   钟英道:“你爸的时差没倒过来,还在睡,盛熠在厨房做饭。我本来想着等你下班回来,大家一起在外面吃一顿,但盛熠说他下厨,让我们好好休息。”   提起盛熠,钟英的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对着钟瑾宁又说不出来责备的话,显得格外复杂。   钟瑾宁将西服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笑了下:“妈妈,我去看看盛一。”   “好。”钟英点点头,“我也去叫你爸起来醒醒神,要是继续睡,晚上该调整不过来了。”   钟瑾宁进了厨房。   小火煨着炖锅里的番茄牛腩,汤汁咕咚咕咚的。   少年穿着围裙,站在另一口锅前,正在用白瓷盘装里面的凤梨排骨。   他听到动静,抬头看来,笑了:“哥哥回来啦?你和阿姨聊会儿,我再做一个菜就可以开饭啦。”   钟瑾宁轻嗯一声,走近几步,亲了下盛熠的唇角,笑着道:“乖乖宝贝,今天辛苦了。”   盛熠的身后有无形的毛绒绒尾巴疯狂摇晃,眼眸灼亮热切,声线也缠绵起来:“不辛苦,我想给哥哥的爸妈留个好印象。”   又不确定地道:“是好印象……吧?”   钟瑾宁眼眸弯弯,被他可爱到了,摸了摸少年的脸,道:“是。”   盛熠相信他的话,没有一点怀疑,唇角的弧度根本压不住,直往上翘:“那就好!”   钟瑾宁和盛熠又说了几句小话,出了厨房,钟英正好从卧室里出来,看向他。   钟英温和道:“瑾宁,你过来,我们聊聊。”   两人去了书房,钟瑾宁掩上了门。   钟英的神色变得有几分愁苦:“瑾宁,你怎么想的?小盛他……”   钟瑾宁反问:“妈妈觉得他不好吗?”   “是好孩子,对着我们又礼貌又客气,做事也周到,连眼罩和耳塞都准备好了。”钟英叹气,“但是年龄也太小了,还玩乐队……”   “玩乐队不好吗?”钟瑾宁笑起来,“姥姥听到盛一玩乐队,可开心了,盛一想讨你们喜欢,所以今天特意主动说呢。”   这话说得钟英心软:“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是觉得玩乐队的人不正经,是觉得这孩子没个定性。他才多大啊,刚高中毕业,还没去过大学——大学不比高中,那儿可都是年轻又活泼的男男女女,社团活动、专业竞赛,什么文化节音乐节,哪样不吸引人?他模样这么好,肯定受欢迎。到时候你们俩一个上班,一个上大学,你有没有想过这分开的时间?”   “想过。”钟瑾宁道,“妈妈,但是盛一很好,我喜欢他。”   钟英哑口无言。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高中的假期心血来潮,牵着陈理的手奔回家,面对愁眉不展的姥姥的时候,也是这么倔强又坚定。   一句喜欢,仿若能抵万难险阻。   身份变换,钟英现在明白了当时姥姥的心境,想哭又想笑。   “你啊、你啊……我和你爸都以为你这辈子都开不了情窍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们。”   钟英的眼角闪动水光,问:“真这么喜欢?”   “喜欢。”钟瑾宁笑着点头,“不然也不会想早早地带他给你们看了。”   钟英摸了摸钟瑾宁的头,神情温柔:“好,妈妈知道了。”   两个人从书房里出来,陈理一边戴眼镜,一边从卧室推门出来。   “爸。”   钟瑾宁喊了声。   陈理欣喜地欸了声,拍拍钟瑾宁的肩,道:“去帮帮小盛,哪有让人家一个人在厨房忙活的道理?我和你妈之前想去搭把手,小盛非要我们出来休息。”   钟瑾宁道:“他也不让我搭手,听说妈妈喜欢酸甜口,你喜欢清淡的,今天晚餐的菜谱他早早就定了下来,要给你们露一手。没事,你们安心等着吧,盛一的厨艺很好,他平时也经常做饭。”   陈理乐道:“行,那我去洗个手等着。”   晚餐很快端上了桌,在暖色调的灯光下冒着腾腾热气。   番茄牛腩煲、凤梨排骨、上汤豆苗和蟹黄豆腐,还有一道钟瑾宁喜欢的白灼芥兰,都是家常菜,但卖相俱佳。   钟英吃得赞不绝口,把盛熠夸得都不好意思了:“阿姨吃得惯就好。”   陈理关心问:“小盛报的哪里的大学?”   “我想去哥哥的学校,报的C大。”盛熠乖乖道,“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了,实习结束就去报到。”   钟英的目光变得更加慈爱:“假期里在实习啊,是哪儿实习呢?”   钟瑾宁尴尬承认:“他……在做我的实习生。”   钟英和陈理面面相觑:“这……”   钟瑾宁在的鼎晟有多难进,他们是知道的,更别提盛熠刚刚高中毕业才拿到C大的录取通知书,那怎么拿到的实习生名额?   钟英小心翼翼地问:“小盛是走关系进鼎晟实习的?”   盛熠大大方方地点头:“是啊。”   钟英以为是钟瑾宁做的安排,看自己儿子的视线又带上几分不赞同。   你走关系把男朋友收作实习生?   谈恋爱怎么能和工作混淆在一起?   “我祖父听到我愿意去公司实习,挺高兴的。”盛熠道,“不过也有个条件,就是我读大学以后,每周也要抽一定的时间来公司。”   他又想起什么,对钟瑾宁道:“对了哥哥,前两天我把团建的时候买的伴手礼拿给老爷子,顺带讨论了公司的停车位置不够用的事。老爷子说高层的固定停车位不能动,但是会让人去对面商场的停车场谈包月的合作。”   钟瑾宁轻轻啊一声:“那挺好的。”   钟英神色犹疑:“盛熠,你的祖父?……”   陈理也听出了点别的什么,诧异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   钟瑾宁捂住额头,不敢看两人的表情。   盛熠疑惑问:“哥哥,你没和叔叔阿姨说吗?”   钟瑾宁低声道:“我说了丁董想请他们一起吃饭的事。”   但没敢说具体身份。   丁董这个词一出来,钟英迟疑问:“丁董,说的是创办了鼎晟集团的丁汇文丁董事长吗?”   盛熠坦然道:“是啊,是我祖父。”   钟英瞪着钟瑾宁,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捏住,悄悄颤抖起来。   也就是说。   我们面前这个,你拐回家的刚成年的小男友,是那个家大业大的鼎晟集团创始人唯一的继承者?   心甘情愿地跟着你住在这小小的公寓里,洗手做羹汤?   钟瑾宁解释不清这其中的复杂由来,心虚地给钟英夹菜,试图转移话题:“妈妈,您尝尝这个排骨。”   钟英倏忽一顿,问:“小盛,你的母亲是创办了Be Wind的陈恩颂吗?”   盛熠愣了愣,点头:“是。”   陈理若有所思:“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挺耳熟?”   “你忘啦?我们课题组和陈设计师合作过一次珠宝创作。”钟英笑起来,“真算起来,那时候瑾宁和小盛就见过了。”   两个人齐齐一怔。   钟英起了身,从房间里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u盘,带回餐桌上,开始寻找自己想要的内容。   “我记得我这儿有备份的创作幕后纪录镜头……”钟英道,“啊,找到了。”   她把电脑屏幕转给他们看。   屏幕上是一排的视频,被选中的视频底下显示着时间——竟是在十几年前。   “那时候我们的研究课题是热带雨林里的爱情鸟蛱蝶,在国内休息的时候,陈设计师想做一款以爱情鸟蛱蝶为主题的胸针,托中间人找到我们,想一起合作。”   钟英忍不住感慨:“怪不得我听盛熠的名字就觉得熟悉,你们说了丁董,我才想起来有这一层联系……”   钟瑾宁转头问盛熠:“要看吗?”   盛熠在桌子底下握住钟瑾宁的手,盯着上面的影片,下了决心,点头:“看。”   影片点击播放。   十几年前的记录镜头依旧清晰鲜亮,真切得就像发生在昨天。   房间宽阔敞亮,木质窗户朝外,对着一株果实累累的柚子树,青绿的叶片随风摇晃,沙沙作响。   “这是……我妈妈的工作室。”   盛熠怔然道。   镜头从窗外移向了原木桌面,宽大的桌面上是一沓沓珠宝首饰的凌乱手稿,而后镜头放远。   沙发的左侧坐着一位短发女性,五官利落,神采奕奕——正是钟瑾宁在照片中见过的陈恩颂,右侧坐着年轻的钟英和陈理。   他们彼此相对,隔着一段距离进行交谈,侃侃而谈。   聊爱情鸟蛱蝶的形态、习性,聊珠宝创作中可用的元素,聊设计的主题“相依相偎,永不分离”。   他们越聊越放松,转而闲谈起了其他。   陈恩颂好奇道:“你们的孩子可真专注啊,我们说了这么久,他都不受影响。”   镜头往旁边移去,一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小孩坐在小板凳上,在茶几前埋头写试题卷。   钟瑾宁微微惊愕:“这是……我?”   镜头里的钟英道:“他在做数学题呢,这次假期是来参加数学竞赛的。他开始做题以后,就听不见别人在说话了。”   “这么小就参加数学竞赛啊?好厉害。”陈恩颂笑起来,伸出手,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我的数学从小就很差,希望我以后的小孩这点可别随我。”   钟英这才知道面前的陈恩颂怀孕了,由衷祝贺:“恭喜恭喜,取名字了吗?”   陈恩颂道:“取了,叫盛熠,熠熠闪光的熠。无论是什么性别,我都希望我的宝贝以后的人生可以像珠宝一样熠熠闪光。”   同为母亲,钟英听得心口暖融融的,轻轻唤了声:“瑾宁,来给陈阿姨和宝宝打招呼。”   小钟瑾宁这回听见了,放下笔,走近几步站过来,乖巧打招呼:“陈阿姨好。”   又左右看看,呆呆疑惑问:“宝宝呢?”   “瑾宁,你好啊。宝宝还没出来呢。”   陈恩颂摸了摸小钟瑾宁的脑袋,越看越喜欢,轻声道:“等以后宝宝出来了,你教宝宝做数学题好不好啊?”   小钟瑾宁重重点头,笑道:“好!” 第74章   “我们后面在线下还一起聊过几次,陈设计师说爱情鸟蛱蝶会是她给Be Wind设计的最后一个系列,她以后都会专注于另一个品牌的运营。”   钟英不知道中间缘由,语气叹息:“后来她创办的恋爱品牌大火,我还挺为她开心的,可惜后来听到她生了病……”   盛熠的眸光闪动,注视着屏幕。   最后一幕,恰好定格在陈恩颂温柔低头,抚着自己小腹的画面。   盛熠将电脑轻轻推回去,道:“阿姨,谢谢您。”   一顿饭用完,钟瑾宁将碗筷收拾进厨房,盛熠想在旁边帮忙洗碗,钟瑾宁拒绝了,让他也去休息。   盛熠没走,只从后面抱住了钟瑾宁的腰身,将脸埋在了他的后颈。   钟瑾宁偏了偏头,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放柔了声音问:“不开心吗?”   “……开心。”   少年沉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曾经想过,如果是以前那个会陪我玩,不会把自己关进房间里的妈妈,我把哥哥带回家,妈妈一定也会像我一样喜欢哥哥的,又觉得很可惜,因为已经没有机会证实了。”   他又笑起来:“我真的没想到你们已经见过了,还像我想的那样——妈妈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很喜欢你。”   钟瑾宁用清水洗干净手上的泡泡,转过身,伸手轻轻抱住了盛熠。   “那太好啦。”钟瑾宁道,“在我们在一起之前,阿姨就早早见过我了。”   “是。”   盛熠微微低头,用挺直的鼻尖依恋地蹭着钟瑾宁的鼻尖,道:“这就够了。”   空间一时安静下来,气氛静谧。   盛熠和钟瑾宁抱了一会儿,嗅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原本悬浮不定的心慢慢变得安定下来。   过去的遗憾已经过去了,他早就有了新的归处。   盛熠主动放开了人,笑道:“哥哥,我出去和叔叔阿姨聊天。”   钟瑾宁笑道:“去吧。”   盛熠出了厨房,陈理正和钟英在客厅一角的健身器材架子前讨论,一个拿着8字形速臂器,两只手转来转去,一个在研究墙上的拳击器,这里敲敲,那里叩叩。   见他过来了,钟英兴致勃勃问:“小盛,这些都是你玩的吗?这是什么啊?”   “是我玩的。”盛熠主动道,“这是音乐拳击器。您想试试吗?”   厨房里需要收拾的地方不多,钟瑾宁很快整理完出来,去找他们。   客厅里热热闹闹的,盛熠指导钟英怎么跟着动感音乐的节奏打拳击器。   陈理在旁边跃跃欲试,等着下一个玩,对钟瑾宁小声感慨:“怪不得都喜欢跟年轻人玩呢,年轻人有活力,玩的多新鲜。”   钟瑾宁笑道:“是,我本来没有健身的习惯,现在被盛一拉着也会一起玩会儿。”   玩了一通,钟英和陈理都出了一层汗,想去外面散步逛逛,让钟瑾宁和盛熠不用陪他们。   钟瑾宁去洗了个澡,回书房里用笔记本处理今天准点下班,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一些资料。   盛熠拿着酸奶进来,放在他的桌面上,看了眼钟瑾宁在忙什么,道:“哥哥休息吧,我帮你搞这点表格。”   钟瑾宁道:“没事,我很快就弄完了。”   盛熠的一只手臂撑在桌面上,一只手臂撑在钟瑾宁身后的椅子上,是一种半包围的姿态。   钟瑾宁顺势抬头,亲了亲盛熠的唇角,哄着道:“先自己玩会儿。”   盛熠不满:“哥哥,你又把我当小孩打发。”   钟瑾宁道:“要还是把你当小孩,我带你见爸妈做什么?”   盛熠转念一想,是这个道理,立刻就被哄好了:“是哦,我现在是哥哥的正牌老公,经过官方认证的。”   钟瑾宁被他这个称呼弄得哭笑不得,忽然想起来:“啊对了,我刚送我妈他们去电梯间,我妈说客厅那个行李箱里面是给我们的礼物,你去拿一下吧。”   “好。”   盛熠领到任务,乖乖出去了。   钟瑾宁很快将表格最后一点内容收尾完,把酸奶喝完,也去了客厅。   行李箱被打开放平在客厅中间,里面是琳琅满目的东西。   两侧都塞得鼓鼓的,左侧以吃的为主——巧克力礼盒、稀奇古怪的小零食、当地品牌的挂耳咖啡,个个的包装看充满海岛风情的花里胡哨,右侧则已装饰品为主——绿松石手链、鳐鱼木雕、羽毛形状的木质书签,和当地标志性动物的毛绒绒玩偶等。   盛熠呆愣愣地抬头:“哥哥,我分不清哪些是给我们的。”   钟瑾宁被逗得笑起来:“这都是给我们的啊,你没发现除了吃的,其他的都准备的两份吗?我爸妈给姥姥带的礼物,已经跟着他们的生活行李提前寄回去了。”   就连毛绒玩偶,都准备的同款不同色的两份。   盛熠抓起两只巨嘴鸟玩偶,发现它们喙的颜色一深一浅,傻笑起来:“是哦。”   又有些忐忑:“我、我可以收下吗?”   像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礼物,不知所措的胆怯小孩。   钟瑾宁了然点头:“行,那我给爸妈说你不喜欢——”   话音未落,盛熠先急了:“怎么会?我喜欢的!”   “那不就好了?”   钟瑾宁没忍住,伸出手,捏捏他的脸颊。   两个人蹲坐在地板上,开始整理行李箱里的礼物,对着两只亚马逊食人鱼树脂冰箱贴研究了半天。   食人鱼牙齿尖利,做得惟妙惟肖,看起来颇为凶恶。   盛熠拿手指戳戳食人鱼的尖牙齿,道:“哥哥,这两只食人鱼有点吓人。”   钟瑾宁赞同:“我也觉得。要不我们贴铁门上镇宅吧?”   盛熠郑重点头:“我觉得可以。”   摆件都各自找好了放的地方,两只大嘴鸟玩偶一左一右地陪伴着小飞象水晶摆件。   吃食类摆了一桌,钟瑾宁和盛熠坐在沙发上。   钟瑾宁拆了一袋小饼干,喂了一块给盛熠,又给自己塞了一块。   两个人并肩靠在一起咔嚓咔嚓,齐齐陷入了沉默,神色逐渐变得诡异复杂。   “好……”   盛熠的嗓音隐隐颤抖,飘出来一行字:“好咸,还很酸。”   喉咙里像结着柠檬味儿的盐块,两人苦不堪言地疯狂喝水。   “肯定是我妈妈挑的。”   钟瑾宁无奈道:“他们说我小时候反应慢慢的,不怎么活泼,除了做题,其他时候看起来都很傻,但是医生又说我智商没什么问题,我妈就给我一些怪零食,看我会有什么反应,后来就成了她搜罗奇怪零食的习惯。”   盛熠好奇问:“那哥哥吃到怪零食会有什么反应?”   钟瑾宁回忆道:“能接受的就吃下去,不能接受的——比如一个辣椒味的巧克力,我告诉爸妈,巧克力在嘴里扎我,还有什么甘草味的软糖,我吐了出来,问爸爸妈妈是不是买东西被骗了,这个糖好像有毒。我爸妈一边觉得我好像是傻的,好像又不傻,特别愁。”   盛熠笑得肩头颤抖:“这是拿你做实验呢?”   钟瑾宁的唇角也勾起浅浅的弧度:“我姥姥护着我,还骂过爸妈一通呢,说我是傻的也没事,她用姥爷的钱养我一辈子。”   盛熠诚恳道:“哥哥,这听上去也不像什么夸你的好话。”   两个人正乐着,听到了门开的动静。   ——是钟英和陈理散步完回来了。   钟英一手端着一桶关东煮,一手拿串咬鱼饼,声音含糊,带着满足:“我想这一口关东煮很久了,终于吃上了,还是国内的调料对味儿。”   又注意到两个孩子过来接他们,乐道:“你们俩在这儿啊,正好。”   她手上腾不出空,侧过身,催着身边人:“老陈,你赶紧拿给小盛。”   陈理好脾气地应了声,从钟英的裤兜里拿出了一个红包,递给盛熠:“小盛,给。”   盛熠接过红包,疑惑问:“叔叔,这是?……”   他下意识转头向钟瑾宁投去求助的眼神。   钟瑾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面露迷茫。   陈理提醒盛熠:“这是给你的改口红包。”   改口?……   盛熠微微瞪大眼,看起来更加不知所措,语气也磕巴起来:“会、会不会太快了?”   看着父母的慈爱神色,钟瑾宁明白了过来——不带他们出去散步,原来是为了去买红包换现金。   钟瑾宁的脸上浮现柔和笑意,低声对盛熠道:“喊伯父伯母。”   盛熠晕乎乎的,嘴型都张开了,差点就要喊爸妈,急急刹车,跟着乖巧喊:“伯父、伯母。”   钟英和陈理笑眯眯的,欸一声应了。   他们聊了会儿,又各自回了房间。   门一关上,盛熠毕恭毕敬地双手呈上红包:“哥哥,给你。”   钟瑾宁忍俊不禁:“这是给你的,你把红包给我干嘛?”   盛熠道:“我的钱都是哥哥的,这是上交老婆本。”   “什么老婆本。”钟瑾宁失笑,“你就不好奇里面有多少吗?”   盛熠道:“我捏着有一万。”   “是吗?”   钟瑾宁许久没有接触现金,只看得出来红包挺厚的,估摸不出来具体有多少。   他从盛熠的手里拿过红包,打开数了数。   一万零一块。   “这红包是夸你万里挑一的意思。”钟瑾宁故意问,“还想给我吗?”   盛熠乐颠颠地点头:“给!这个红包是我的,但哥哥帮我保管。”   “行。”   钟瑾宁想了想,迟疑道:“明天我跟着你去见丁董,该怎么称呼啊?”   “都行啊。”盛熠道,“哥哥怎么开心怎么来。”   好在不用钟瑾宁怎么担心,两家人一碰面,丁汇文就递给了钟瑾宁改口红包,和善道:“上次见面仓促,没来得及给红包,小钟以后就跟着小一喊我吧。”   进了包间以后,两家大人在闲聊。   盛熠有点着急,在桌子底下扒拉钟瑾宁收到的红包,小声道:“怎么看着红包这么薄?老爷子不至于这么小气吧?要是给少了,我给你补上,哥哥也是我的万里挑一。”   “给多给少,都是一个认同的心意。”钟瑾宁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回,“红包里好像是张卡,回去再看。”   他接过红包,摸到的一瞬间就感觉到里面不像是现金,像一张有硬度的卡,但比起银行卡又显得厚沉,猜不出来是什么,只好先按捺下来。   今天只是两边家坐下来一起简单吃个饭,互相认识。   钟英和陈理本有几分不安,但老爷子的态度足够正式,看得出来是在认真对待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言谈之间也没有丝毫的架子,他们也渐渐变得放松。   吃完饭后,两边分了别。   钟英和陈理约了朋友叙旧,钟瑾宁和盛熠上了车,准备回公寓。   盛熠负责开车,道:“哥哥,你看看红包。”   钟瑾宁应了声,拆开红包,打开一看,呆住了,又看了两眼,才敢相信拿着的是什么。   他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是卡,但……也不是卡。”   正巧碰上路口的红灯,车辆停稳。   盛熠转头看来,视线往下落去,笑起来:“原来是金卡。”   透明亚克力透明盒放着纯金打造的一张卡,手掌一半的宽度,金光闪闪的,卡面标着100g的字样。   “这、这也太贵重了。”   钟瑾宁拿着金卡,一下子觉得烫手起来。   盛熠理所当然道:“这不贵重啊,哥哥值得最好的。不过哥哥说的对,给多给少都是一份认同的心意,金卡也行。”   钟瑾宁想不出来要是连金卡都不行,对盛熠来说什么才算行。   盛熠郑重道:“我以后会攒更多的老婆本交给哥哥的。”   钟瑾宁疑惑问:“我要那么多钱干嘛?”   “我的身上没有钱,哥哥就可以每天转零花钱给我。”盛熠沉浸在自己的美好想象中,唇角上翘,“等我们结了婚,我把公司的股份转给哥哥,这样每天上班,我就是在给哥哥打工。”   就算钟瑾宁知道自己的小男友有一点恋爱脑,也全然没有想过他会恋爱脑到这种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的程度。   ……不,也许上次那份赠与协议就已经冒出了一点苗头。   但那时候他光忙着去心疼小男友的过往了,忘了深入探究。   钟瑾宁头痛:“我不要。我打工是为了给自己挣钱,你打工也得是为自己挣钱。”   路口的红灯转绿。   盛熠发动车辆,轻声哼唧,带着得意:“没有婚前协议,公司就会分哥哥一半,我再把卡里的钱都转过去,不要也得要……”   要是哥哥不同意不签婚前协议,他就盯紧了哥哥的身份证……   钟瑾宁没听清:“你说什么?”   盛熠一秒变乖,笑得开心,大尾巴晃啊晃:“我说我最喜欢哥哥啦。” 第75章   小男友每根头发丝都透着一股蔫儿坏。   钟瑾宁不用想也知道盛熠刚才指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觉得好气又好笑。   车辆在公寓楼下的停车场停好,两人回了公寓。   进门后,钟瑾宁把金卡放回红包里,递给盛熠:“你收着吧。”   盛熠不肯接:“这是哥哥的。”   “你的我帮你保管。”钟瑾宁拿盛熠昨天的说辞塞回去,“我的你帮我保管。”   盛熠根本不听:“不管,都是哥哥的。哥哥要是不接,等伯父伯母回来了,我就给他们说哥哥欺负我。”   钟瑾宁目瞪口呆:“我怎么就欺负你了?”   “哥哥不收老爷子给的红包,说明不是诚心和我在一起的。”盛熠振振有词,“只贪图我年轻的肉.体,只想睡我,根本就不想和我有其他联系。”   “我……你……”   钟瑾宁本就不善言辞,被盛熠一番胡搅蛮缠、毫无逻辑的言论绕得面露茫然,想反驳,又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   他面红耳热,终于辩解出了第一句:“不是……为了睡你。”   又忽然醒悟过来:“等下,我才是被睡的那一个吧?”   每次都被折腾得腰酸腿软、爬不起来床的那个人,明明是他啊?   盛熠无辜道:“可是我才是主要出力的那一个,哥哥都不心疼我的吗?还是我做的不够好,弄得哥哥不舒服?”   钟瑾宁的脸皮赶不上他,更说不过他,脸颊涨红了,把红包放在桌上,扭头往书房的方向走。   盛熠很快从后面追上来,拉住钟瑾宁的手,问:“哥哥生气了?”   钟瑾宁挣脱不了少年的桎梏,低声道:“我说不过你,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盛熠见钟瑾宁生气了,终于着急了:“哥哥别生气,是我说的不对,我错了。”   他走近一步,手臂抱住钟瑾宁的薄薄腰身,低声下气地道歉:“哥哥对不起,我刚不应该那样胡乱说话的,我太喜欢哥哥了,什么都想送给哥哥。我知道哥哥对我也是认真的,但哥哥说那种分你的、我的划清界限的话,我不喜欢,所以口不择言了。”   钟瑾宁再大的气性也被他磨没了,叹气道:“我不是想和你划清界限。”   盛熠嗯嗯点头:“我知道。”   “那你知道,还说那些后面的话?”钟瑾宁捏捏他的脸颊,“就是觉得我不会生气?”   盛熠的眼眸湿漉漉的,透着可怜,道:“我以为哥哥永远都不会对我生气……”   钟瑾宁再大的气性也被他磨没了,放软了声音:“好了,放手,也不嫌热。”   “不热。”   少年的体温透着热气,有力的两只手臂缠抱着他,讨好卖乖:“哥哥还没说原谅我。”   钟瑾宁只好道:“原谅你了。”   盛熠得寸进尺:“哥哥,亲亲。”   钟瑾宁没办法,凑过去,亲了一下盛熠的唇角。   啾的一声,很轻。   钟瑾宁的脸颊有些热:“我真的没生气,就是……很苦恼,这样是不对的。”   哪有这样谈恋爱的?   什么都想给他,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不懂爱自己,只知道爱他,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少年的爱意太赤忱,热烈得像燃烧的火焰,根本不懂什么叫保留。   钟瑾宁说不过,讲不听,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盛熠问:“哥哥和我谈恋爱不开心吗?”   钟瑾宁道:“开心。”   “那不就好啦?”盛熠笑起来,“哥哥开心,我也开心,哪有什么对和错。”   钟瑾宁一怔。   盛熠用鼻尖蹭蹭钟瑾宁的鼻尖,声音带着沙哑:“哥哥,我只知道我爱你,我想把我的所有都送给你、留住你。”   钟瑾宁的心融化了,回抱住他,低声道:“我已经被你留住了。”   唇瓣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间靠近,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他们挤在书房门口亲了好一会儿,逐渐有了缠绵深入的趋势。   最后一丝理智发出提醒,钟瑾宁伸出手推了推盛熠,微微喘息着道:“明天要陪爸妈在市里玩一趟。”   盛熠的呼吸也有一点不稳,轻嗯一声,乖乖放开了人,问:“我们真的不用和伯父伯母一起回去看姥姥吗?”   “没事,他们周一就走,会在国内休息几个月,我们有空再回去就行。”钟瑾宁笑道,“有很长的时间呢,不急于这一时。”   他们在周末最后一天陪了钟英和陈理在市区闲逛。   晚上的时候,钟英收拾次日清晨回姥姥家的行李,钟瑾宁把盛熠准备带给姥姥的乐队专辑和签名海报都放了进去。   钟英忍不住问:“姥姥是不是可喜欢小盛了?”   钟瑾宁点头:“姥姥第一眼就特别喜欢他。”   “那可不,小盛那模样跟电影明星似的,姥姥估计晚上做梦都在笑呢,终于有个人带回去的合她心意了。”   钟英忍俊不禁:“见到小盛之前,我和你爸还特地商量,无论你喜欢的人长什么样,我们都开开心心地接受,没想到……”   钟瑾宁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是遇到盛一才发现,原来我这点随姥姥。”   不然也不会在那天晚上,只愿意跟着盛熠离开。   “我本来以为我们瑾宁是陷进去的那个,今天一天下来,我发现小盛比起你也差不多。”钟英打趣笑道,“晚上我们一起吃火锅,你去前台帮我问酸梅汁,走了没多久,小盛就坐不住了,想去找你,看到你回来了才放心。”   钟瑾宁被说得脸红,转了话题:“妈妈,您这次回来的时间长,记得和爸爸去医院做个体检。”   钟英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了,笑眯眯地欸一声:“好。我和你爸还打算租个房车,带姥姥在国内四处转转。我们工作后面的研究方向也可能转到国内。”   钟瑾宁开心起来:“那太好了。”   第二天清晨,钟英和陈理出发回去探望姥姥,钟瑾宁和盛熠第去了公司上班。   钟瑾宁收到了陆闫递来的消息,数据投资部决定对外招人了。   数据投资部的新部长是带过陆闫的mentor,和他关系挺好,答应了陆闫的内推。   钟瑾宁在工作间隙里去了数据投资部一趟,和部长聊了小半小时。   出来以后,他收到了陆闫的消息。   陆闫:【怎么样?过了吗?】   钟瑾宁:【还不确定,部长让我等通知。】   钟瑾宁:【我进去之前和其他的面试者聊了几句,他们都很优秀,学历高,还有在其他公司从业的相关经验。】   钟瑾宁:【我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信心。】   陆闫:【你要不然和盛熠说一声?能不能进,其实是他打个招呼,说句话的事。】   陆闫:【你们有这层关系在,只要这边知道了,你想转什么部门都没问题。】   钟瑾宁:【谢谢学长,不过不用了,我没和盛熠说过我想转部门这件事。】   他和盛熠的关系不可能一直藏着掖着,他也做好了被公司知道的准备。   但不是现在。   况且,他也做不到坦荡地用盛熠的关系走捷径。   钟瑾宁很快收拾好了心态。   能通过是最好,不能通过,继续待在商务部也很愉快。   他回了商务部,盛熠正在工位上完成他布置的任务。   见钟瑾宁回来了,盛熠笑了笑:“面试结束了?结果还好吗?”   钟瑾宁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我进了商务部没几天,小梨姐她们就提起过你一直想转部门的事。”盛熠道,“今天有好几个部门在招聘面试,楼底下放着指引牌子呢,我都看到了。”   钟瑾宁有点紧张:“那你……”   盛熠笑了笑:“哥哥放心吧,我什么也没做。”   他在桌子底下勾住钟瑾宁的手指,道:“哥哥不告诉我,就是不想让我插手,我知道的。”   钟瑾宁的眼眸弯了弯,轻声道:“谢谢。”   盛熠哼哼抱怨:“当初老爷子和我做交易,给我画的大饼之一就是进了公司,可以保护哥哥。结果真的进来了,发现根本不行,我什么都不能做,哥哥也用不着我保护。”   钟瑾宁笑道:“你不是来做了我的实习生吗?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   “哥哥只给我一点点工作,我为了做哥哥这两个月的实习生,答应老爷子以后每周都要来公司听他安排。”盛熠幽幽道,“老爷子说了,不仅要帮他打下手,还要去其他部门轮岗。”   钟瑾宁道:“觉得亏了吗?”   盛熠反问:“哥哥觉得我亏了吗?”   坐盛熠对面的实习生跟着她的带教出去了,办公室这片角落的工位只有他们俩。   钟瑾宁看了眼周围。   整个办公室的其他同事好似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没在注意他们。   钟瑾宁微微俯身,借着电脑屏幕的遮挡,亲了下盛熠的唇角。   他轻笑着,低声道:“我不知道你没有亏,我只知道我赚了。”   有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友,还和男朋友来了一段限时两个月的办公室地下恋情——虽然这段恋情很快就意外曝光了。   是他以前不敢想的事,但是真的发生了,又感觉意外的很有趣。   盛熠的唇角掀起弧度:“我也觉得很赚,可以近距离看到哥哥认真工作的样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迷人百倍、千倍。”   又问:“哥哥,今天我也认真工作了,有没有奖励?”   钟瑾宁捏了下他的脸,小声道:“回家给你。”   盛熠的眼睛亮起来:“好!”   钟瑾宁回了工位,拿起手机。   工作摸鱼群里冒出了一连串的消息。   【噫】   【噫】   【甜死我了!】   【嗝,今天上班大家尽管吃,皇家狗粮管饱!】   钟瑾宁的脸红了。   怎么回事,没有一个人在认真工作的吗? 第76章   钟瑾宁没想到同事们表面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正经专注,实则偷偷把他们俩的互动看个了全。   一想到他刚干了什么,脸颊就忍不住一阵阵发热。   好在群里很快转了其他话题。   【上个周末我和小梨想去方块酒吧玩,到的时间比较晚,门口保安说里面人满了,不让买票进场了。】   【方块乐队出了专辑之后变得特别火,挺多人去酒吧打卡的,我陪一个外地朋友也去了。】   【限制入场人数也能理解,要是酒吧里人多了,混乱起来挺麻烦的。我和小梨就去了别的酒吧,里面那叫一个群魔乱舞,不禁烟不说,隔壁桌有一伙人喝醉了打起来了,还没有保安来拦,我们进去没十分钟就被吓得出来了。】   【也不知道方块乐队下次演出在什么时候,现在是不定时放门票,估计更难抢了吧。】   群里叽叽喳喳地在讨论。   钟瑾宁想了想,给盛熠发消息:【你们乐队下次演出在什么时候?】   盛熠:【这段时间都挺忙的,可能下下周末吧,怎么了?】   钟瑾宁:【小梨她们想去看你们乐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抢票。】   盛熠:【明白,放票之前我给哥哥说一声。】   钟瑾宁:【好。】   快下班的时候,盛熠被老爷子叫了上去。   其他同事陆陆续续地下班,钟瑾宁依旧坐在工位上,处理着电脑上的工作。   嘟嘟走前问了句:“宁宁不下班吗?”   钟瑾宁道:“我等着盛熠一起回去。”   “真好啊。”嘟嘟招招手,“那我们先走啦。”   办公室里变得只剩下他一个人,安静空荡,只能听到他手指敲键盘的声音。   笃笃两声敲门声响起,唤醒了工作状态中的钟瑾宁。   钟瑾宁抬起头。   盛熠站在门口,笑着道:“宁宁老师,还不下班吗?”   钟瑾宁等到了想等的人,神色变得柔和:“嗯,现在就走。”   两个人关好了办公室的门窗,一起坐电梯下楼。   他们默契地一前一后在大厅里往外走,后面传来小声的呼唤。   “钟老师、钟老师!”   钟瑾宁诧异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看到有个同事朝他快步追了上来。   是个其他部门的同事,平时和钟瑾宁在业务上也有往来。   钟瑾宁问:“是有什么事吗?”   他以为是有什么工作上的紧急要事,神情也严肃起来,没想到同事拉他到了一边,神神秘秘地问:“钟老师,你和太子爷共事了这么久,他好相处吗?”   钟瑾宁这才懂了是为什么,有几分哭笑不得,但也点头回答:“他挺好相处的。”   同事看起来不怎么相信:“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太子爷不怎么好惹,盛总当初被降职去国外分公司边缘化,当个没实权的领导,听说就因为太子爷成年了,开始和盛总夺权。”   钟瑾宁也听说过这些传闻,实话实说:“我不清楚这些事。我只知道盛熠工作很努力,交代了什么任务,他能够很快地做好。”   同事忧心忡忡:“听说再过小半个月,太子爷就要开始在公司里轮岗了,下一个就来我们部门。钟老师,你能不能传授一点经验啊?”   钟瑾宁安慰他:“没事,盛熠挺好说话的,等真正相处起来你就知道了。”   “是吗?”   同事将信将疑,目光一转,忽然注意到前面的动静:“太子爷怎么还没走?”   钟瑾宁跟着一同看去。   少年站在公司门口,手臂上搭着西服外套,神情轻松地和保安聊上了。   钟瑾宁明白过来,轻咳一声:“我也该回去了。”   “哦哦不好意思,拉着钟老师说这么久,耽误你下班了。”同事道,“谢谢啊。”   “没事。”   钟瑾宁走之前,不忘强调了一遍:“真的,盛熠特别好。”   同事停留在原地,望着钟瑾宁离开的身影,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   上面那位丁董摊明牌、直说了要亲自培养的继承人,刚成年就能进公司实习,能是什么善茬?   钟瑾宁快步往外走去,在门口和保安队长闲聊的盛熠也顺势收了话题,慢慢悠悠地后一步离开了。   钟瑾宁去开了车,转了个路口,在一个隐蔽位置接上了盛熠。   盛熠一边扣安全带,一边假装不经意地发问:“哥哥,刚那个找你的是谁啊?”   “其他部门的同事,听说你下个月要去他们部门轮岗,过来向我打听你。”   他们提前订了餐厅,钟瑾宁跟着导航上的指引开车,随意回了一句。   “就为这事?还和哥哥拉拉扯扯……”盛熠不满,“直接来问我不就得了?”   “好像你在外面的传闻挺不好的。”钟瑾宁如实道,“他们不敢直接来找你。”   盛熠来了兴致:“怎么说我不好了?”   钟瑾宁想了想:“说你和盛总夺权,你借丁董的势力把盛总赶出了国内。”   盛熠点头:“哦,也算是真的。本来我爸有一个挺重要的国际会议要参加,压力挺大的,在宴会上看上了个小明星把她带回了家——后面的事哥哥也知道,我也回家了一趟。”   钟瑾宁隐约记起来:“考马斯亮蓝?”   盛熠嗯了声,自然道:“我爸脸上的考马斯亮蓝洗不掉,也不可能顶着那副样子去参加会议,老爷子临时去救的场,知道发生什么以后,也知道我和我爸之间的矛盾这辈子都调和不了,彻底死了心,我爸就被赶去国外了。”   少年微微挑眉,脸上浮现饶有兴致的笑容:“那我猜猜,传我的那些话,是不是说我眼里没有亲情,为了争权夺利,冷血无情连亲生父亲都能狠心下手之类的?”   钟瑾宁迟疑了瞬,点头:“是。”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加上在大厅里耽搁了一小段时间,车辆在半路上堵得严严实实,前方的路口有交警在指挥分流。   钟瑾宁转过头,对盛熠郑重道:“传闻是传闻,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   盛熠有点心痒痒,放轻了声音:“可是哥哥,那万一我就是那样的人呢?如果我早就知道有那场会议的存在,也一直在派人盯着我爸的错处,随时准备着借题发挥——甚至借题发挥的,不止你知道的那一次。你会怎么想?”   钟瑾宁呆住。   他微微瞪大眼睛,傻乎乎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太可爱。   盛熠偏着头望着他,神色怜爱又柔和,像望着一只掉在陷阱里还不自知的雪白兔子,道:“哥哥,我说过的,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学生。”   前面的道路被清空了,车后响起几声滴滴喇叭声。   钟瑾宁回过神来,继续开车。   后面一路顺畅,车辆进了餐厅所在的商场地下停车场,在一个偏僻位置停稳。   钟瑾宁转过头,望向副驾上的盛熠。   盛熠歪头注视着他,唇角微勾,噙着好整以暇的笑意,轻唤:“哥哥?”   车内的灯灭了,陷入一片昏暗,只余停车场顶端的光亮从车窗玻璃斜斜透射进来。   少年面容俊美,一半隐在昏暗中,一半落在光亮中,看起来危险又神秘。   “我也说过的,我们盛一不是好学生也没关系,是坏学生,我也喜欢。”   钟瑾宁望着他,认认真真道:“乖乖宝贝、坏坏宝贝,对我来说没有区别,都是我的盛一宝贝。”   盛熠的心上的那份痒意更甚,像有一支细绒羽毛在扫来扫去,轻飘飘地掀起一阵颤栗。   少年眸底的爱意变得愈发缠绵,问:“哥哥不介意我做过的那些不好的事,也不会扣我的分吗?”   他一直记得钟瑾宁的爱意积分理论,对自己过往的小动作藏着掖着许久。   钟瑾宁道:“不会,因为我知道那些是我们盛一没有其他办法下做出的选择,你只是想获得主动权,保护自己,我只会庆幸你有在好好保护自己。”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被赶出了家门,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傻傻等在门口的小孩。   盛熠拉住钟瑾宁的手,眼眸亮亮的,问:“所以就算那些传闻都是真,哥哥依然喜欢我,也会永远站在我这边吗?”   “会。”   钟瑾宁毫不犹豫地点头:“因为我只相信我眼中看到的你。”   外面的传闻再怎么不堪,少年在他面前,永远赤热真诚。   盛熠的唇角笑意渐深:“哥哥,你知道今天快下班的时候,老爷子叫我上去是为了什么事吗?”   钟瑾宁道:“是为了你下个月实习轮岗的事吧?”   “不只是轮岗这事。”   盛熠道:“老爷子给我安排了一通后面的工作任务,我不肯,那些任务会挤占我和哥哥在周末约会的时间,我才不愿意呢。老爷子就问我和哥哥要不要先订婚,如果我愿意接手那些任务,他来负责向伯父伯母提亲。”   钟瑾宁愣住了:“提亲?”   “他说一个人只有拥有了牵挂,才会想要更多,拥有往前走的动力。”   盛熠哼哼唧唧:“老爷子觉得你很好,可以带着我往前走,想让我们早早定下来,虽然我年龄还没到,但是我和哥哥可以先订婚。订了婚以后,我俩在公司里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公开,不会有其他同事说闲话——老爷子是在玩胡萝卜钓着驴子往前走这一套呢。”   他不好意思地承认:“我也的确吃这一套。”   钟瑾宁不敢置信地问:“你……答应了?”   盛熠点头:“这会儿老爷子应该在和伯父伯母商量这事了吧——啊,我忘了问哥哥的意见。”   又眸光闪闪地笑起来:“哥哥会答应我的,对吧?” 第77章   盛熠是提过好几次结婚的事,钟瑾宁听进去了,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小男友这才刚成年,距离法定结婚年龄还远着呢,恋爱期间,爱意正浓时,什么样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不为过。   他全然没想到还有先订婚这个选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哥哥?”   面前的少年眨眨眼,一副纯然无辜的神色。   钟瑾宁为难道:“现在就订婚,会不会太快了?”   盛熠立刻道:“可是我都要去读大学了,哥哥难道就不担心吗?”   啊。   钟瑾宁的脸色闪过了然。   原来盛熠也在担心这一点。   毕竟他们一个读大学一个上班,分开的时间多、陪伴的时间少,遇到的人不同,生活重心的精彩程度更是千差万别……   “我不能时时刻刻地守在哥哥的身边,公司里要是有人趁我不在,勾引哥哥怎么办?”   盛熠身体微微前倾,神情严肃认真:“现在的人都没什么道德心,虽然我也理解——要是我遇到哥哥的时候,哥哥有男朋友,我也会忍不住撬墙角,但我现在是哥哥的男朋友,就绝对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   钟瑾宁面露呆滞。   他听见了什么?   盛熠郑重道:“老爷子让我们订婚,我觉得是个好主意。我们可以在公司里名正言顺地公开,就算有人对哥哥起了别的心思,也不敢表露出来,不然我不能安心去学校,每天都会担心哥哥被别的人勾引走。”   钟瑾宁晕头转向,茫然地张了张口,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不是,我、我……”   公司里哪有人想着勾引他?   为什么在小男友的眼里,公司里全是假想敌?   盛熠有点着急:“哥哥是不是觉得我求婚太仓促了,所以不想答应我?我、我这就去买花买戒指——”   少年就要开门下车,钟瑾宁醒悟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先等等。”钟瑾宁叹口气,“我打个电话问问我爸妈,那边是什么情况。”   地下停车场没什么信号,钟瑾宁和盛熠先行上楼,去了预定位置的顶层餐厅。   这家餐厅专门做河豚料理,钟瑾宁让盛熠先进店点餐,少年委委屈屈的,一步一回头地进去了。   钟瑾宁站在店外,给钟英拨去一个通话。   餐厅有一面透明玻璃墙对着波光粼粼的水缸,里面有一群小河豚在欢快地游来游去。   钟瑾宁隔着玻璃戳戳小河豚,小河豚一甩尾巴,游走了。   嘟的一声,电话接通了。   对面传来钟英轻柔的声音:“瑾宁?”   钟瑾宁回了神,想到等会儿要说什么,脸颊微微发热,压低声音问:“妈妈,丁董找过你们了吗?”   “是说定亲这事吧?”钟英明白过来,笑着应下,“丁董刚和我们已经聊过了。”   钟瑾宁惊愕问:“你们已经答应了?”   “是啊。”   钟英还以为钟瑾宁是怕他们不答应,贴心道:“虽然我和你爸都觉得进度快了一点,但既然丁董提出来了,说明你和小盛已经做好决定了。你放心,我们肯定也支持,你姥姥知道了这事,也挺开心的……”   不。   钟瑾宁头疼得厉害,有口难开。   盛一根本没和他商量,直接来了个先斩后奏,他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要订婚的。   钟英说了好一会儿,发现这边的钟瑾宁没有一点反应,疑惑问:“瑾宁,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钟瑾宁揉揉眉心,叹了口气。   通话挂断以后,钟瑾宁进了餐厅,被侍应生引导至座位旁。   他刚一坐下,盛熠就紧张地靠坐过来,问:“哥哥,怎么样了?”   钟瑾宁道:“姥姥可开心了,都已经托大师算了良辰吉日了,你怎么不在我们订婚那天再告诉我这事?”   盛熠恍然大悟:“是哦!”   要是在订婚那天再告诉,哥哥想跑也跑不掉了。   “你还真想这么做啊?”   钟瑾宁气笑了,屈起手指,用指节轻轻敲了下盛熠的额头。   盛熠拉下了钟瑾宁的手,将他的手掌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急切追问:“那哥哥答应吗?”   钟瑾宁问:“那我要是想不答应呢?”   盛熠的黑色眼眸湿漉漉的,委屈可怜得像一只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哥哥真的不能答应吗?我都想好我们的订婚宴怎么举办了,热热闹闹的,可好玩了。”   钟瑾宁起了好奇心:“怎么个好玩法?”   盛熠道:“现在不能说,说了就没惊喜了。”   钟瑾宁再怎么追问,盛熠也不肯说。   侍应生很快推着餐车送了奶汤河豚上来,还有一道做成小河豚形状的香草冰淇淋。   因着钟瑾宁一直没有松口答应,盛熠颇为郁闷,看起来气鼓鼓的,和胖乎乎的河豚冰淇淋没什么区别。   钟瑾宁看看盛熠,又低头看看小盘子里的冰淇淋,唇角微勾,拿勺子背面“吨吨”地轻拍了拍小河豚的脑袋,然后慢慢吃掉了。   吃完饭后,钟瑾宁牵着盛熠的手,下楼在商城里逛了一圈,进了一家颇有名气的意式西装订制店。   钟瑾宁看了看人体模特展示的样衣款式,对盛熠道:“青果领太花哨了,我觉得还是戗驳领或者平驳领比较好,你觉得呢?”   盛熠想也不想:“哥哥穿什么都好看。”   钟瑾宁无奈看他一眼,见老板迎面过来了,温声请他拿一下面料册。   盛熠微微低头,问:“哥哥想订新的西装吗?”   钟瑾宁道:“都要订婚了,总得做两身新的西装吧。”   盛熠定住了,脑子忽然宕机,转不过来。   哥哥刚说什么?   “这册是我们本季度最流行最受欢迎的面料。”   老板从店员手里拿过一本厚厚的布料本,殷勤问:“两位客人有什么比较偏好的色系和花纹吗?”   “我们想看一下白色系的面料。”钟瑾宁笑着道,“最好是比较简洁的款式。”   他很自然地道:“我们订婚的时候穿。”   店老板连声恭喜,引他们坐在沙发接待处,热情介绍比较受欢迎的婚服款式的面料。   盛熠彻底傻住了,像个木偶似的四肢僵直,被钟瑾宁拉着走。   坐下以后,他的视线定格在钟瑾宁的脸上,移都移不开,浑身轻飘飘、晕乎乎的,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钟瑾宁看着店老板介绍的这款暗提花面料不错,色泽似珍珠般柔白,花纹复古简约,偏头问盛熠:“这个怎么样?”   盛熠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声线隐隐发飘:“我、我都听哥哥的。”   “怎么像傻了一样?”   钟瑾宁也不指望他了,自己翻阅后面的样式,和店老板继续攀谈。   他常年订制西装,对款式花纹和配饰都有自己的想法,很快想清楚了两人分别穿什么样式的,店老板连连点头,做着记录。   盛熠眸光灼亮地注视着身旁的钟瑾宁,胸口鼓鼓热热的,忽然凑了过去。   啵的一声轻响。   钟瑾宁神色从容镇定,好好说着话,侧脸突然被盛熠亲了一口,原本流畅的话语也卡住,大脑一片空白,一下子忘了自己本来准备要说什么。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耳尖透着绯色,低声问:“你干嘛?”   盛熠诚实道:“想亲哥哥,没忍住。”   店老板憋着笑,主动给面前这对小情侣让出空间:“两位客人稍等,我去拿最近比较流行的领带款式。”   人一走,这片待客沙发区域就只有他们俩。   钟瑾宁的脸上还残余着温热湿润的触感,火辣辣的,像烙印般挥之不去。   他拿手指勾了勾盛熠的手心,语气又是无奈又是纵容,哄着道:“乖一点,回家再亲。”   盛熠喊了声:“哥哥。”   钟瑾宁耐心地嗯一声:“怎么了?”   盛熠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一瞬也不敢眨眼,似是害怕惊醒了这场幻梦,确认般的道:“哥哥,我们要订婚了。”   钟瑾宁的唇角浮起一点柔和笑意,点头:“是。”   不是梦。   盛熠终于确定这是真的了,眼眸像燃动着一簇火焰,灼热得惊人,又坐近了一点。   钟瑾宁立刻看出来了他想干什么,脸颊升温,拿手掌挡住了盛熠靠过来的脸,低声道:“都说了,回去再亲。”   盛熠低下头,亲了亲钟瑾宁的手心,傻笑着道:“嗯,我都听哥哥的。”   这时候倒是知道乖了。   先斩后奏,让丁董和他爸妈提他们俩订婚的时候,怎么就想不起来要听话这件事?   钟瑾宁拿他没辙,实在生不起气,惩罚似的捏了捏盛熠的脸。   两人定制完西装,加钱约了最快的工期,盛熠拉着钟瑾宁直奔珠宝店去看戒指。   里面款式繁多,亮光闪闪的,钟瑾宁挑花了眼,索性让盛熠来选。   盛熠看来看去,最后挑中了一款简约的铂金对戒,小心翼翼地给钟瑾宁戴上。   钟瑾宁的手指细白,骨节分明,环在指根的一圈铂金戒指微微闪光,衬得他的手像艺术品般精致漂亮。   “好看吗?”   钟瑾宁问。   “好看。”   盛熠胸腔里的爱意烫灼涌动,满得快溢出来。   他捧着钟瑾宁的手,指腹回来地摩挲着上面的戒指,抬起眼眸,声音有些沙哑:“哥哥,要是我们今晚能够订婚就好了。”   钟瑾宁轻轻笑起来:“怎么这么着急?”   盛熠坦荡点头:“是啊,我等不及了。”   连一刻一分一秒都等不及,想在玫瑰和祝福中,互相给对方带上戒指。   告诉所有人,此生此世,他们往后的时间只属于彼此。 第78章   西装和戒指定完,盛熠说他来负责安排订婚宴。   钟瑾宁确认:“没有我要做的事了吗?”   盛熠自信点头:“哥哥你只管等着,我会安排好的。”   钟瑾宁笑着道:“好。”   两人回了公寓,盛熠到处晃悠,手上拿着戒指盒,一脸凝重,不知道放哪儿合适。   钟瑾宁提议:“我书房的柜子有一格负责放学.历证书、房本之类的证件,要不放一起吧?”   盛熠摇头:“我想把戒指和我们共同的重要物品放在一起。”   又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放哪儿了。”   钟瑾宁疑惑:“我们俩有什么共同的重要物品吗?”   盛熠道:“有的。”   他迈步回了卧室,钟瑾宁好奇地跟着进去。   盛熠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拉出中层的抽屉,然后珍而重之地将戒指放在了中心位置。   钟瑾宁走近几步,看清里面的内容,脸上蹿起热度。   放在这个抽屉里的,确实是他们俩共同的重要物品——完全见不得人的那种。   绒绒手铐、跳.蛋、蝴蝶结乳.夹、猫耳朵头箍、系着铃铛的choker、亮光闪闪的宝石胸链……一眼望去,种类繁多,淫.乱露骨到见不得人。   在这堆乱七八糟的涩涩小玩具的包围下,正中间端端正正地躺着一个奶油白丝绒盒,里面放着他们的订婚对戒。   钟瑾宁有种微妙的羞耻感。   这戒指盒摆在这儿,就像是……一本正经地炫耀他们是合法合理地玩涩涩。   盛熠转过头来,一脸求夸夸:“哥哥,我放这儿对吧?”   “……对。”钟瑾宁艰难点头,“挺好的。”   盛熠的唇角上扬,仿佛黑发上顶着两只精神抖擞的毛绒尖尖耳朵,那股得意劲儿几乎快飞出来,道:“我也觉得我很天才。”   钟瑾宁没忍住,伸手摸了摸盛熠的脑袋:“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澡。”   盛熠期待问:“哥哥,一起洗吗?”   钟瑾宁提醒:“明天我要上班,你也要上班,而且我上午有个重要的会。”   “哦……”   盛熠露出失落神色,瞧着可怜,叫钟瑾宁费了好大劲儿才没让自己心软松口。   两人洗完澡收拾完,差不多到了钟瑾宁平时入睡的时间。   钟瑾宁躺在床上一侧,给盛熠留了一盏小夜灯,眼皮微阖,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身边的床位轻微下陷,下一刻,少年的身体裹挟着潮热的水汽靠近而来,将他小心翼翼地揽进了怀抱中。   钟瑾宁的意识不怎么清醒,身体却随着本能作了调整,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了盛熠的怀中。   他低声喃喃:“回来了?那可以睡了……”   话语含糊不清,带着困倦,轻柔得像在说梦话。   朦胧的昏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像加了一层油画调的滤镜。   青年的脸颊瓷白如玉,泛着柔光,浓黑的长睫垂落一层淡灰的阴翳,眼尾一点朱砂小痣,周围的薄薄肌肤隐约透着粉。   盛熠低了头,唇瓣碰了下钟瑾宁的眼尾。   钟瑾宁的长睫轻微地颤了颤,没其他反应。   盛熠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俊美的眉眼含着缱绻笑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指腹捻弄着他的耳垂。   “哥哥。”他低声道,“我爱你。”   钟瑾宁快睡着了,听得见盛熠的声音,但作不出回应。   盛熠没听见回答,也不在意,只用挺直的鼻尖蹭了蹭钟瑾宁的鼻尖,又去贴他的唇。   不带什么旖旎意味,只依恋地回来轻蹭着。   但只是这样,盛熠依旧控制不住地起了反应。   少年一边检讨着自己怎么能这么下流,一边心安理得地埋首在钟瑾宁的颈侧,轻轻嗅闻着他雪白肌肤上的香气。   他动来动去的,毛茸茸的发丝跟着在钟瑾宁的脸上、颈侧、锁骨间轻扫,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细痒。   钟瑾宁有些无奈地半睁开眼,不知道盛熠怎么还能有这么好的精力,问:“你不睡吗?”   “太兴奋了,睡不着。”   盛熠实话实说,捉着钟瑾宁的手往下面按:“一想到订婚以后,哥哥从我的男朋友变成老婆,这里就这样了。”   钟瑾宁被烫着了,收回手,道:“那你去浴室自己解决。”   “不去。”盛熠又哼哼唧唧来拱他,“我要抱着哥哥睡觉。”   钟瑾宁推他的脸:“下去。”   盛熠不肯下去,还凑过来亲他。   两个人闹了会儿,钟瑾宁被亲了脸又被亲了手,到处都湿哒哒的,像被狗狗乱舔了一通。   他被作弄得没脾气,叹气问:“你到底睡不睡的?”   “睡。”盛熠从床头扯了张湿巾,给钟瑾宁擦脸,“我不闹哥哥了。”   擦完以后,盛熠心满意足地抱着钟瑾宁闭上眼,几乎秒睡。   徒留钟瑾宁被闹清醒了,好气又好笑,伸手捏住了盛熠的鼻子。   盛熠醒过来,迷迷糊糊“唔?”一声,很懵。   钟瑾宁难得这么幼稚,唇角翘起很浅的弧度,松开手,道:“好了,睡吧。”   盛熠迷茫了会儿,乖乖应一声,抱紧了钟瑾宁,继续睡了。   次日醒来,钟瑾宁到了公司,收到了来自陆闫的好消息,说他通过了数据分析部那边的面试。   后续的工作交接,加上走流程要小半个月,算下来,他入职数据分析部的时候,盛熠差不多结束商务部的实习。   消息一传开,小梨她们纷纷给钟瑾宁发来祝贺的消息。   钟瑾宁想把手上的业务集中处理完,天天加班,盛熠白天实习,下班时间忙着准备两人的订婚宴,都忙得脚不沾地。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整周,在新的一周甚至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一大清早,小梨偷偷摸摸发消息问钟瑾宁:【宁宁,你和盛熠最近是吵架了吗?我看你们没有一起上班,下班的时候他也比你先走。】   工作的时候,两个人正正经经的,看不出来什么,搞得组里的人嘀嘀咕咕,猜测了好几天两人到底是吵架还是分手了。   一群人推来推去,最后派出了小梨来问。   钟瑾宁如实回:【他在忙订婚宴的事,搬出去了。我们没住在一起,就没有一起上下班。】   小梨:【!!!】   什、什么?!   回完这一句,钟瑾宁收到了客户的消息,把小梨的问题抛在了一边,敬职敬业开始处理工作。   忙碌完,钟瑾宁去茶水间接咖啡,走过去的一路,感觉同事们望向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像是在惋惜,像是在同情。   钟瑾宁有几分茫然。   因为他要离开部门了?   真说起来,他在转岗之前应该请大家吃顿饭,但最近实在太忙,抽不出空来。   钟瑾宁坐回工位前,盛熠从办公室门口踩着点冲进来了。   一进门,盛熠下意识就开始找钟瑾宁的身影,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眸底泛开了笑意,两条长腿大步走了过来。   “宁宁老师,早餐。”   盛熠轻轻喘气,把装着三明治的玻璃饭盒和一杯黑豆浆递给钟瑾宁。   “谢谢,辛苦了。”   无人注意的地方,钟瑾宁接过来的时候,轻轻碰了下盛熠的手指。   他的声音温和:“今天怎么来的比较迟?”   又提醒:“领带系歪了。”   “那边在修路,堵车了。”   盛熠的唇角扬了扬,想让钟瑾宁帮他重新系领带,克制住了,自己低头动手调整了下,若无其事地问:“现在好了吗?”   钟瑾宁点头:“可以了。”   他调出文档,安排盛熠今天需要做的工作,说了几个需要注意的点。   盛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乖乖听完,带着钟瑾宁给的资料去了自己的工位。   钟瑾宁打开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连串的消息。   【哥哥早!】   【亲亲亲亲亲亲!muamuamua!今天也好想哥哥!】   【我都好多天好多天没有抱着哥哥一起睡觉了[委屈]】   然后是一堆亲亲、大哭和满地打滚的表情包。   钟瑾宁的唇角浮起温柔笑意。   钟瑾宁:【亲亲。】   钟瑾宁:【等我们订了婚,你就可以回来住了。】   盛熠语气幽怨:【要是有一键加速时间的按钮就好了,我要一直按到我们订婚那天。】   钟瑾宁忍不住笑了。   搬出公寓是盛熠主动提起来的,订婚宴需要准备许多东西,更需要多方联系,时不时跑现场监督沟通,他为了给钟瑾宁惊喜感,舍不得透露一星半点,搬去了附近另一套房子住。   两人每晚在睡前都会打半小时视频,钟瑾宁看到他那边的客厅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快递箱,不清楚盛熠到底要搞什么,只能安心等待。   盛熠:【哥哥,十点的时候我们乐队会放门票名额,小梨姐她们要是想来,你提醒一下她们。】   钟瑾宁:【好。】   盛熠:【对了哥哥,我今天把订婚宴的请柬带过来了,要现在发给小梨姐她们吗?】   钟瑾宁:【我们下班的时候一起发吧。】   盛熠回了一个小狗举ok牌牌的表情包。   钟瑾宁:【谢谢你做的三明治,很好吃。】   盛熠:【哥哥喜欢就好!三明治里面的煎蛋是爱心形状的,哥哥有发现吗?[期待]】   钟瑾宁低头看看手上吃完一大半的三明治,欲言又止。   谁会没事找事打开三明治看中间的煎蛋是什么形状?   钟瑾宁:【盛一宝贝。】   钟瑾宁语气轻轻:【下次这种事,提前告诉我可以吗?】   里面的爱心煎蛋,早就已经变成心碎的形状了。   盛熠:【[哭哭]】   钟瑾宁守着方块乐队的官方账号,在十点刷出了购票链接,转到了群里。   群里一堆人火速抢到了票,欢天喜地的,艾特钟瑾宁说谢谢。   钟瑾宁:【没事,正好刷到了。】   小梨:【宁宁,你抢到票了吗?这周末和我们一起去看乐队演出呀!】   钟瑾宁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订单列表。   问题不大。   钟瑾宁镇定回:【抢到了。】   【好好好!】   【正好在酒吧散散心!我们帮你留意有没有新帅哥!】   钟瑾宁没看懂。   帮他留意新帅哥,是什么意思?   小梨也宽慰:【宁宁,你也别太伤心了。感情的事情就是这样,说变就变,我有个闺蜜和男朋友十年爱情长跑,最后也是说分开就分开了,很正常。】   嘟嘟:【是啊是啊,你放心好了,还有我们陪着你!保证给你挑一个更好的!】   钟瑾宁一头雾水,越看越茫然。   给他挑一个更好的?   为什么?   【不过太子爷也太不是东西了吧!都搬出去要和别人订婚了,还来给我们宁宁献殷勤送早饭,是想以后家里有一个,外面有一个?】   【是!!我当时都惊呆了,这也太欺负人了吧!也就宁宁脾气好,没把豆浆泼他脸上!】   【冷静 ,太子爷以后接手公司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工作可难找了,再难受也不能和钱过不去……】   钟瑾宁终于看懂发生了什么,切回和小梨的消息框,重新看了一遍早上的对话,明白了误会的原因,哭笑不得。   盛熠刚去其他部门送完资料回来,一踏进来,就收到了同事们四面八方带着谴责的杀伐视线。   盛熠:?   少年的脚步慢了下来,面露疑惑。   发生什么了?   盛熠向钟瑾宁投去求助的眼神,钟瑾宁忍着笑意,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你把请柬拿过来吧。】   盛熠:【现在吗?】   钟瑾宁:【嗯。】   盛熠不懂发生了什么,但乐颠颠地照做,回了工位,拎着一个手提袋过来了。   钟瑾宁站起身,在一众目瞪口呆的视线下,轻轻握住盛熠的手,十指相扣。   他的眼眸弯弯,如春日的湖面闪动粼粼的碎光,温声道:“我们给大家发请柬吧。”   盛熠的黑眸热切又灼亮,握紧了他的手,道:“好!” 第79章   一张又一张请柬递到了同事们的手上,盛熠被兴奋的同事们团团围住。   在里间办公室的小梨听到了外面的热闹动静,好奇地开门出来,正好碰上过来找她的钟瑾宁。   钟瑾宁的眼眸如明月轻弯,递来请柬。   丝绒红的请柬封面上印了烫金的囍字,复古又喜气。   小梨懵懵地捧着:“这是?……”   钟瑾宁道:“我和盛熠的订婚宴请柬。”   小梨一惊,打开了手上的请柬。   里面是一张薄薄的邀请函卡片,浮雕鎏金,珠光细闪,散发着玫瑰的馥郁香气。   【钟瑾宁&盛熠   诚邀 [ ___ ]出席我们的订婚宴,共同见证我们的重要时刻   感谢你们的爱、支持与祝福,给予我们勇气走到浪漫今日】   右下角有个小图案,是一个小小的盆栽,绿色的树枝结着一颗金灿灿的柚子。   钟瑾宁写的主邀请语,字迹端正清隽,被拓印在了珠光纸面上,熠熠生辉。   空格处则由盛熠用钢笔一笔一划填写了她的大名——向梨,笔锋潇洒。   小梨盯着上面的话语,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你们要订婚?”   “是。”钟瑾宁点了点头,笑道,“抱歉,早上的时候我没有表述清楚,让你们替我担心了。”   小梨明白过来自己闹了个乌龙,脸都涨红了:“不不不,我道歉才对,是我误会了。”   又赶紧保证:“你放心!你俩的订婚宴我一定准时到!”   “不要有压力。”   钟瑾宁看小梨一脸紧张,温声宽慰:“过来玩就行,也不用准备礼金和礼物,我和盛熠只请了亲近的家人和朋友,不是特别正式的形式。”   小梨嗯嗯点头。   还有一封请柬没送出去,是给陆闫学长的。   钟瑾宁给陆闫发了消息,约了他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饭。   到了饭点,两人排队在窗口前打了饭。   陆闫端着餐盘在窗边的桌前坐下,随口问:“盛熠今天不和你一起吃饭?”   钟瑾宁道:“丁董今天上午在公司办公,盛熠去和丁董一起吃饭了。”   因着食堂人来人往,钟瑾宁找不到合适的递请柬的机会,只好先按捺下来。   用完饭后,两人就要在电梯口分别,钟瑾宁见附近没什么人,叫住了陆闫。   “学长。”钟瑾宁有几分赧意,递去请柬,“这个……给你。”   陆闫迟疑了瞬,接过请柬,看完里面的内容,抬起头,不可置信问:“你和盛熠要在下周末订婚?这么早?”   “时间是有点赶。”   钟瑾宁的唇角掀起一点弧度,道:“没办法,算出来几个良辰吉日,盛熠非得要订最早的那天。我通知的也有些仓促,不知道那天学长有没有空?”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陆闫拿着请柬的手指用了力,语气也带着点急切:“你们才在一起多久?你们俩这时候就订婚,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后面有什么变数……”   “我想过。”钟瑾宁微微正色,认真回应,“不过盛熠既然想订婚,我想让他开心,那就订吧。后面的变数那也是后面的事,至少此时此刻,我不想留下遗憾。”   陆闫沉默片刻,道:“瑾宁,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钟瑾宁愣了下,仔细思考了会儿,慢慢弯了眼眸:“好像是哦。”   以前的他最担心变数,最不喜欢循规蹈矩的生活节外生枝。   但是盛熠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变数。   蛮不讲理地闯进了他的世界,抓住了他的手,一同往前跑。   黑白灰的普通世界,随着少年带他往前跑的热烈风声,一寸寸晕染上了明亮的色彩。   再陌生的风景也没关系,因为盛熠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陆闫忽然问:“你和他在一起开心吗?”   钟瑾宁毫不犹豫地点头:“开心。”   陆闫的神色变得柔和,道:“那就好,我也为你感到开心。”   钟瑾宁问:“学长会来吗?”   “会的。”陆闫笑起来,“你希望我来,我怎么会缺席?”   ·   西服店发来了消息,说订制的西装已经做好了,请他们有空来店试穿。   到了周末,盛熠开车接上钟瑾宁一同去往西服店,在路上碰到了小雨。   天色昏暗,雨势渐大,来势汹汹地变成了暴雨,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面上,升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前面堵了一长串红尾灯,盛熠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敲动,神情隐隐躁动。   钟瑾宁察觉到了,问:“怎么了?”   盛熠的唇线抿成直线,声音闷闷的:“我查过天气预报,我们订婚那天,也像今天这样是个雨天,还有可能下冰雹。”   钟瑾宁道:“我们的订婚宴安排在酒店里,下雨下冰雹都不影响我们。”   盛熠固执道:“但是寓意不好,像上天在反对我们。”   钟瑾宁失笑:“哪有这样的说法?下雨下冰雹都是正常天气。况且天气预报有时候不准,万一到了那天就是个晴天呢?”   盛熠勉强打起精神:“也是。”   话这样说着,但少年依旧闷闷的,看起来像不怎么开心,到了西装店,才好了几分。   两人各自拿了自己的那套白西服,进了试衣间。   盛熠很快换完出来,对着试衣镜调整袖口。   镜面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形,少年个子高挺,修身款的西服剪裁简约完美,衬得肩背线条宽阔,腰身劲窄,更将两条笔直长腿的优势放至最大。   珍珠白的面料带着隐约暗纹,仿佛有流光闪动,淡香槟色的真丝领带和胸口前同色系的三角式口袋巾互相点衬,透着一股成熟的矜贵感。   老板在旁连连夸赞,盛熠唇角上扬:“是哥哥选的好。”   又望向另一间毫无动静的试衣间,疑惑钟瑾宁怎么还没出来。   他走近几步,伸手叩了叩门,问:“哥哥,你在里面怎么样了?”   里面传来钟瑾宁局促的声音:“抱歉,稍等我两分钟,我在弄口袋巾。”   盛熠道:“没事,不着急。”   过了几分钟,咔哒一声,试衣间的门推开了。   钟瑾宁迈步走出,一抬眼,就见到了在不远处等着他的少年,脚步一顿,笑起来:“很适合你。”   盛熠却没有任何反应,只用一种亮得惊人的目光注视着他,看得钟瑾宁都忐忑了,低头看看自己:“怎么了,不适合我吗?”   “……适合。”   盛熠望着他,眸光闪动,声线沙哑:“哥哥穿白西装,比我想象中的好看一万倍。”   钟瑾宁被夸得有些脸热:“不会太夸张吗?”   他穿的西装和盛熠是同一色系,纯白面料,素雅简洁,没有其他花纹,单侧的领口蔓延而上数只手工缝制的漂亮蝴蝶,立体镂空,翩翩欲飞,叫青年本就精致的眉眼更有一种灵动的仙气。   钟瑾宁本想要最简单的白西装,但是老板热情地推荐了他这一款,以从业这行几十年的经验保证适合。   “不夸张,一点都不。”盛熠毫不犹豫道,“哥哥穿起来特别好看!”   又问:“哥哥不是说有口袋巾吗,怎么没戴?”   钟瑾宁道:“我刚在里面试过了,感觉和蝴蝶的配饰不太搭,感觉不如不戴。”   “哥哥不喜欢,那就不要了。”   盛熠灵光一闪:“或者哥哥在胸口别一枝香槟色的玫瑰怎么样?和这几只蝴蝶也比较搭。”   钟瑾宁笑道:“可以啊。”   两人确定了没什么需要修改调整的内容,换回自己的常服,去了附近餐厅吃饭。   吃完后,盛熠今晚有乐队演出,钟瑾宁陪他去往酒吧练习室排练。   一下午的雨就没停过,到了晚上快演出的点,钟瑾宁收到了小梨她们的消息。   【宁宁你到哪儿啦?我们在门口汇合了,今天雨特别大,你带伞了吗?】   钟瑾宁回:【你们先进去吧,我带了伞的,可能要晚一点来找你们。】   小梨:【好哦!进去以后我把卡座的位置发给你!】   钟瑾宁回了个好,看时间快差不多了,和盛熠说了声,从练习室绕到了前面大厅。   酒吧里的气氛早就被炒热了,炫彩的灯光随着鼓噪的音乐在摇晃,动感十足。   钟瑾宁走过来的一路被拦住搭讪了好几次。   遇到别人说认识一下,他刚开始还有耐性解释“抱歉,不太方便”,后面就变成了“我有男朋友了”,最后直接说“我已经结婚了”。   钟瑾宁发现说已婚比有男朋友更有用,对方听到他说有男朋友,还插科打诨说只是认识朋友,听到他说已婚,才不甘不愿地离开。   小梨她们定了卡座,远远看见了钟瑾宁,朝他挥手。   “宁宁,我们今天运气好好哦,一坐下来,服务员就过来说我们这桌今晚消费免单!”   嘟嘟拉他坐下来,兴奋道:“我问了上限,今晚我们可以尽管喝了。”   钟瑾宁猜着应该是盛熠安排的,笑了笑:“还是要注意安全,不要喝醉了。”   “放心啦,我们有数的!”嘟嘟左右望望,“不过我以为盛熠会和你一起过来呢,他不看演出吗,还是没抢到票?”   钟瑾宁卡了下:“他……有其他事。”   嘟嘟遗憾道:“好可惜哦,今晚在场的人只要买了专辑,就可以拿专辑找喜欢的乐队成员签名,机会难得。”   钟瑾宁起了兴趣:“可以找乐队签名啊,那在哪里买专辑?”   小梨端了果盘过来,正好听到这句,随口一问:“宁宁也有喜欢的乐队成员,想找他签名吗?”   钟瑾宁点头:“有。”   又问:“找谁签名都可以吗?”   “买了专辑就可以找乐队的成员签名合影,他们一般都不会拒绝的,不过除了鼓手——他出了名的神秘,只签名不合影。不过搞音乐的嘛,都有一点自己的脾气,大家也能理解。”   小梨把玻璃茶几上的立牌递过来:“上面有二维码,菜单里有附赠专辑的酒水套餐,也可以单独买专辑。”   钟瑾宁拿手机扫了码,看到有各种各样的套餐,还附赠随机海报等周边。   他点了个套餐,侍应生很快把专辑和鸡尾酒一起送了过来。   其他几个女孩子不是小梨那样的死忠粉,但是抱着来都来了的态度,也兴致勃勃地买了专辑凑热闹,讨论着一会儿去找谁签名。   嘟嘟问钟瑾宁:“宁宁,你一会儿打算找谁签名啊?”   钟瑾宁道:“鼓手。”   嘟嘟惊讶:“宁宁你喜欢鼓手啊?我以为你会喜欢小奶狗那种类型,比如贝斯手,年龄小,长得还可爱。”   钟瑾宁翘起唇角:“这话你可千万别在盛熠面前说。”   “盛熠连这也要吃醋?”小梨凑过来,稀奇道,“乐队和我们又没有什么交集,说你喜欢谁,就跟说你喜欢哪位明星一样,盛熠听了也会吃醋吗?”   “会。”钟瑾宁点点头,语气纵容,“他吃醋很不讲道理的。”   小梨她们露出磕到了的神情:“噫——”   酒吧前面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是乐队登了台,演出要开始了。   头顶的灯光变了风格,扫射聚焦最前方,欢腾的呼喊一浪又一浪,朝舞台中心涌去。   有人在喊方块乐队,有人在喊主唱的名字,有人在喊告白词,热情又疯狂。   钟瑾宁远远地望去,明亮的眼眸含着笑意,只看得见一个人。   闪动冷光的金属架子鼓后,坐着一个少年。   黑色帽檐低压,口罩挡住半张脸,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中,不起眼得像角落里的影子。   但鼓槌转动之间,镲片震颤蜂鸣,砸落的鼓点或快或慢,主宰着整场演出的节奏。   大家怎么会看不见他呢?   在沸反盈天的欢呼声中,钟瑾宁胸口里的心跳急促,砰砰作响,觉得很是费解。   明明,他的小男友是台上最耀眼的那一个。   演出结束了。   钟瑾宁穿过重重人群,站在了鼓手的面前。   酒吧里迷醉的灯光落在他的眸底,流光溢彩,清透得像琉璃。   钟瑾宁弯眸笑着,递去手里的专辑:“你好,我是你的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鼓手少年呆呆地望着他,看起来有几分茫然。   他接过专辑:“那……这位粉丝,想让我签什么?”   钟瑾宁道:“我和我男朋友要订婚了,可以帮我写一句话吗?我想送给他。”   鼓手迟疑地点了下头。   酒吧太吵,钟瑾宁走近两步,笑着说了一句话。   鼓手的帽檐低压,露在外面的耳根悄悄红了。   钟瑾宁问:“可以写吗?”   鼓手小声道:“可以。”   少年的手里拿着一只金色细闪马克笔,低下头,在亚克力专辑封面写下一句话。   ——无论是阴天、雨天,还是冰雹天,只要有你在身边,都是我喜欢你的晴天。 第80章   订婚那天是在周日,天公不作美,暴雨如注。   透明的玻璃窗贴着囍字窗花,急促的雨点噼噼啪啪地砸落下来,水珠往下蜿蜒滑落。   “怪不得你和小盛让大家提前一天住进酒店呢。”钟英轻声细语,“下这么大的雨,提前一天住进来,免了许多麻烦。”   钟瑾宁已经换好了白西装,坐在镜面前。   请来的妆造师拿着小刷子,在他脸上轻轻扫着,给他打了个底。   钟瑾宁一边配合着妆造师,一边解释:“盛一上周在担心天气,我们就商量好了到时候让大家提前入住,这样也不用担心行程会受天气的影响。”   休息间的门开了,姥姥溜溜达达地进来了,看到钟瑾宁,笑得合不拢嘴:“这是谁家乖孙这么好看?原来是我家的!好好好——”   钟瑾宁被夸得脸热,转了话题问:“姥姥,盛一那边怎么样了?”   姥姥乐呵呵道:“好着呢!那些男孩子比海报上还要帅,跟明星似的,我的眼睛都看花了。我还去一趟宴会厅,你的同事们都到了,玩得可开心了,你爸和丁老爷子在捣鼓游戏机呢。”   钟瑾宁疑惑问:“游戏机?”   姥姥哎呦一声:“不行,不能跟你说的,我给忘了。”   钟瑾宁笑起来:“好,那我不问了。”   盛熠为了给他惊喜,什么都藏得严严实实的。   “钟先生,好了。”   妆造师最后给钟瑾宁的胸口前别上了一支胸花。   缎面丝带系成蝴蝶结,裹缠着香槟玫瑰和茉莉小花束,和西装领口的一排轻盈蝴蝶相呼应。   钟瑾宁道:“很好看,谢谢。”   他给盛熠发去消息:【我这边做完造型了,你的搞好了吗?】   盛熠回:【哥哥,我这边还要一点时间。你要不要先去宴会厅玩会儿?】   钟瑾宁心生好奇。   藏着掖着这么久,终于肯让他看看了?   钟瑾宁:【好,那我先过去。你别着急,慢慢来。】   休息室和宴会厅离得很近。   还没走到,钟瑾宁先注意到了门口的迎宾牌。   木画架支起了一块透明亚克力板,底端画着一道弧线,往上用丙烯颜料涂抹成渐变的金红,仿若晕染开来的灿烂晚霞,最顶端用彩色马克笔写上了几排漂亮的斜体花体字。   /Zhong&Sheng Daily Plan/   /钟瑾宁&盛熠的今日计划/   /Engagement/   /订婚/   钟瑾宁道:“这是盛一自己写的吧?”   昨天布置宴会厅的时候,钟英也在,点头应道:“下面的颜料也是他涂的,不过我没看出来这涂的什么。”   钟瑾宁的唇角微微掀起弧度,轻声道:“是落日里的情人桥。”   宴会厅的浮雕大门是打开的状态,他们站在门口,很快引起了里面的注意。   “宁宁,你来啦!”   小梨穿着小礼服奔出来,哇一声:“你今天好好看!”   其他同事都到了,纷纷过来和他祝贺。   钟英笑盈盈:“你和同事们聊,我去找你爸他们。”   一群同事叽叽喳喳围着他,似欢快的百灵鸟,夸他西装上的蝴蝶好看,夸妆造师点深了他的眼尾红痣,叫钟瑾宁都有些不好意思。   陆闫也过来了,道:“瑾宁,恭喜。”   他们簇拥着钟瑾宁往里走,钟瑾宁终于见到了宴会厅的样子。   一进门就是整面热烈盛放的玫瑰花墙,旁边立着一只眼熟的超大哆啦A梦气球,被一堆爱心气球包围着。   哆啦A梦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像在和他们打招呼。   钟瑾宁忍不住笑了。   他都不知道盛熠什么时候从公寓里把这个气球带来这边的。   宴会厅是水晶吊灯的主题,天花板璀璨得像是闪闪星河。   最前方是个宽阔舞台,拉着厚重的丝绒帷幕,两侧垂落着香槟玫瑰和路德维纳重瓣百合的花海瀑布,如梦如幻。   显眼的还有一排排迎宾台,铺着丝绒红布的桌上放着喜糖、甜品、礼盒装伴手礼,和一个四四方方的亚克力盒子。   钟瑾宁走近几步。   亚克力盒子里面是一张张写满字的卡片。   小梨解释:“每人的伴手礼里面都有自己的两张卡片,一张是游戏任务,一张是需要回答的问题,写完以后就可以把问题卡片放进盒子里。”   嘟嘟扬了扬手里的拍立得,兴奋道:“我领到的游戏任务是给你们拍一张合照!宁宁你放心,我保证给你们拍得特别好看!”   小梨举手:“我领到了一个羽毛礼花炮。”   钟瑾宁好奇问:“那问题卡片是什么?”   小梨把自己的卡片给他看:“正好我的没写完。”   【你认为和爱人一起做的最浪漫的事是?】   小小的卡片上,答案写得满满当当。   【一起逛水族馆/在摩天轮的最高处接吻/山顶看流星……】   小梨没有过一段恋爱经验,但是写起理论来一套一套的,根本刹不住车。   陆闫道:“这是我拿到的卡片。”   钟瑾宁接了过来。   【如果我惹哥哥生气了,应该做什么怎么讨他开心?】   钟瑾宁忍俊不禁,抬头看向陆闫:“怎么问学长的问题还不一样?”   小梨看穿一切:“伴手礼上有名字标签,每个人的问题卡片都不一样,说明是盛熠特意安排过的。”   钟瑾宁下意识扫了眼伴手礼礼盒,视线一顿,有些哑然:“……我也有伴手礼?”   参加自己的订婚宴,还有自己的一份伴手礼?   “我们刚也看到了,但是没敢动。”嘟嘟探头探脑,“是不是你也有任务啊,要不要看看?”   钟瑾宁应了声,打开了写有自己名字的那份伴手礼。   盒子里是一只拿着信封的小兔子玩偶和一个玫瑰苹果挞。   小灰兔可可爱爱,拿着的麂皮绒白信封也是可以打开的。   钟瑾宁从信封里拿到了两张卡片。   第一张是任务卡片。   /当当当!这是一张专属任务卡!   领取人:哥哥   任务:开心   奖励:永远爱你的小老公×1,玫瑰苹果挞×1,亲亲抱抱贴贴×n/   小梨好奇:“宁宁,你的任务是什么?奖励也是一本刮刮乐吗?”   钟瑾宁笑道:“我负责开心,任务奖励不是刮刮乐,不过比刮刮乐更珍贵。”   小梨大惊:“刮刮乐可以中大奖诶!什么奖励比刮刮乐还要好?!”   钟瑾宁只好坦诚:“我的奖励是盛熠。”   一群人齐刷刷露出被秀到了的牙酸表情:“噫呀——”   钟瑾宁看第二张卡片。   上面只有一个问题。   /哥哥会永远爱我吗?/   桌上有笔,钟瑾宁认认真真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落下最后一笔的瞬间,宴会厅里的灯光骤然变了,响起一阵惊呼。   钟瑾宁若有所感,望向了舞台的方向。   音乐停止,整个宴会厅暗了下来,只有几束明亮的灯光从头顶直直落在舞台上。   厚重的帷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向两侧拉开,露出宽大的LED屏幕,一排男生站在台上,个个年轻帅气。   最中间的少年眉眼俊美,穿着白西装,身形挺拔,右侧耳垂戴着一圈莫比乌斯环耳钉,轻轻闪动银光。   盛熠拿着话筒,视线穿过人群,远远和钟瑾宁对视着,轻喊了声:“哥哥。”   嘟嘟呆若木鸡:“小梨,你、你看到了吗?……”   小梨咕咚咽了下口水,恍恍惚惚:“不是,我是出现幻觉了吗?怎么看到了方块乐队?”   钟瑾宁望着台上的少年,神色柔和。   “我想给哥哥一个盛大的、郑重的求婚仪式。”   盛熠道:“其实上次乐队演出的时候,我就想求婚的,但想来想去,觉得哥哥应该不会喜欢受到陌生人的关注,后来也没有找到好的机会,索性就想着,不然就放在订婚这天吧。”   钟瑾宁忍不住想笑。   哪有人在订婚宴上求婚的?   有人塞了话筒给钟瑾宁。   钟瑾宁接了过来,笑着问:“那今天要打架子鼓给我看吗?”   盛熠道:“不,我想玩新的花样给哥哥看。”   巨大的屏幕跳出Just Dance的动画。   舞台左侧的角落里,老爷子和陈理满头大汗,捣鼓着游戏机。   盛熠的眼眸亮晶晶的:“哥哥,我跳舞给你看呀。”   音乐名称随着舞动的彩色小人出现在大屏幕上。   《If you wanna party》   钟瑾宁还是第一次看盛熠站在C位跳舞。   从来低调隐在背景中的少年站在了最中间的位置,穿着西装踩着乐点带着队友们跳舞,动作又酷又利落,时不时并着两指在眉间一飞,对着钟瑾宁来个飞吻或是wink。   太臭屁了。   钟瑾宁一边乐一边愁,有点不好意思承认这是自己的小男朋友。   然后又想到——哦,小男友已经变成他的小未婚夫了。   小梨她们经常去酒吧蹦迪,个个都是喜欢热闹的外向性子,除去刚开始的错愕,很快就参与了进去,跑去舞台下边跟着一起尖叫蹦跶。   姥姥在下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又是拍掌又是欢呼,   他们连跳了三首歌,后面的《Dubidubidu》《uno》更是魔性,像吃了菌子一样,精神不怎么正常。   音乐停止,盛熠站在舞台中央,眼眸明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钟瑾宁,额头汗涔涔的,有几缕黑色发丝垂落下来,却不显得狼狈,更有种鲜活的少年气。   在起哄声中,钟瑾宁被推到了舞台上,还有人塞了一把手捧花到盛熠的手里。   其他的乐队成员悄悄下去了,台上只余他们两个人。   盛熠目光灼灼,抱着一大捧白玫瑰,望着钟瑾宁,几步走近。   看着少年正准备跪下,钟瑾宁赶紧去拦他:“好好好,可以可以,我答应了!”   没拦住。   咚的一声,盛熠甚至一紧张,两条腿都跪了,自个儿愣了下,赶紧支了一条腿起来。   钟瑾宁拿手捂住额头,闷闷地笑。   盛熠委屈喊:“哥哥。”   “好、好,我不笑了。”   钟瑾宁拿下了手,努力压住唇角,只是宠溺的笑意依旧从弯弯眼眸里跑了出来。   盛熠半跪在地,手里抱着白玫瑰花束,神色虔诚,像在仰望自己的神祇。   “对我来说,爱是一个很复杂的课题,比任何学业都要难。”   “爱是一瞬间的心动,还是长久的陪伴?是想牵住一个人的手,长久地走下去,还是放手让他离开?是想每天清晨醒来,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还是远远注视着他,只要他开心就好?”   “没人教我什么是爱,如何正确去爱,我只知道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跳只可能为了哥哥跳动。”   他郑重道:“哥哥,我爱你、只爱你,永远爱你。你愿意接受吗?”   无数的碎光落进了少年的眸底,像钻石一样熠熠闪光。   钟瑾宁的心口被轻轻戳动了下,像平静的湖面被轻风掠过,掀起阵阵涟漪。   面前的少年爱着他。   钟瑾宁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以偏执的,飞蛾扑火、不计代价的方式在爱他,把爱变成了桎梏的牢笼。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永远把他放在第一位,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钟瑾宁接过了少年的捧花,握住盛熠的手,把他拉起来,认真地喊了声:“盛一。”   盛熠轻嗯一声,痴痴凝望着他,不敢眨眼,像怕打碎了面前的幻境。   “我好像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的小名。一是我最喜欢的数字,它是确定的、不用怀疑的,是所有自然数的起点,代表一切的开始,所有变化的最初。”   “你对我来说,你也代表了一切的开始,生活变化的最初。我不喜欢变数,但因为是你,所以生活再怎么变化也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这件事也是确定的、不用怀疑。”   钟瑾宁弯眸笑着,轻声道:“所以,我愿意。”   他心甘情愿被少年的爱所囚禁。   就像是面对信使小兔送来的问题,他写下的答案那般。   ——哥哥会永远爱我吗?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