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行么   作者:林光曦   简介:   从讨厌到真香   -   姜羽初“第一次”见周悬,就被下属泼了一身热咖啡,并当众威胁要他接下来小心点。   后来他被分手的男友纠缠着时,又看到不远处的周悬投来的玩味眼神。   对于被老爸按头进公司,要求跟着姜羽初学习的周悬而言,刚上班就撞见了老爸口中谦逊又有能力,人品好得不得了的上司姜羽初不受员工待见,还背地里勾引别人男友的画面。   喝着冰美式的周悬:……   *姜羽初(受)x周悬(攻)   *26x23   *受没有出轨,看下去就知道了   -   Tag:年下、换攻、看不顺眼到真香、HE 第1章 看了一场好戏   早上七点,熟悉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一室寂静。床上的人翻过身,抓过枕头将脸埋进去继续睡,不过来电的人不肯罢休,响到结束又打了过来。   不耐烦地抛开枕头,周悬撑着床垫坐起,按着酸痛的后颈看清了眼前陌生的房间。   停滞的大脑缓了缓才记起昨晚发生的事,掀被子下床,他赤身露体地走到床尾凳前,捡起地上的裤子。   “你这是一晚上都没回来?”电话刚接通,母亲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周悬打着哈欠道:“昨晚喝得有点多了,在酒店睡的。”   “那你把地址给我,我让慧姐给你送套干净的衣服过去,别让你爸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周悬环顾一圈四周,进了洗手间。   淋浴和洗漱台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这表示跟他一夜春宵的对象一大早就穿上裤子跑了。   走到落地镜前,他侧身看去,后背有好几道抓痕,肩颈和胸口的部位还留有吻痕和牙印。   拿起手机对着这些痕迹拍了几张照,周悬打开淋浴的阀门冲澡。   酒店的沐浴露分为晨早和夜晚两种不同的香气,晨早的气味清爽中夹杂着不明显的微甜,像是混合着雪松的苦橙。这味道让周悬想起了昨晚的人,在欲望到达顶点时,对方就像一枚熟透了的橙子,只稍他轻轻一捏,就能爆出诱人芳香的汁水。   在浴室里冲了许久,直到听见外面的敲门声,他才扯了条浴巾裹在腰间,接过慧姨递进来的衣服。   临走前,他捡起床边地毯上两只做工精美的半脸面具。其中一只是白兔造型,很适合昨晚佩戴它的那位给人的印象——看似温顺安静,脱了衣服却大胆奔放。   昨夜他们进房间时彼此脸上还戴着面具,一直到后半程动作太过激烈,对方才肯摘掉。不过当时两人都喝多了,房里又拉着窗帘,黑暗中根本看不清长相。   周悬只记得白兔的大腿根处有块半个手掌大小的伤疤,自己亲吻到那一处时,他抖动得尤为激烈。   原本还想问他的名字,他却除了喘息声之外一句也不肯多说。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只是迫切地想要放纵一场。   面具里有一枚款式很普通的戒指,拿起在掌心里打量了片刻,周悬放进口袋里出门了。   八点半的商业园区内,随处可见衣着光鲜的上班族。周悬推开一家正在营业中的咖啡店,点单区的队伍排着两人,他走到队伍最后面,刚想看看墙上的餐牌就听到了一段不合时宜的对话。   “他就这样放你鸽子了,那你昨晚岂不是很郁闷?”   “下次擦亮点眼睛,别被这些奶狗的外表骗了。”   “我老公昨晚的表现特别棒,还陪我解锁了新姿势,现在买早餐犒劳他呢。”   说话的这位排在前面,穿白衬衫牛仔裤,手腕上还戴着玫瑰金的卡地亚手镯,语气一听就是gay。对方似乎并不觉得在公共场所这么说话有问题,和电话对面的人聊得投入,偏过头时,左脸上还有一枚很深的酒窝。   周悬拿出手机,看到了几分钟前好友发来的消息:【昨晚几点走的,没耽误早上去报道吧?】   昨晚两人一起去了另一个朋友的订婚会场,中途好友有事先走了,留他一人在那。   【没耽误】周悬回道。   【那就好,见到你那位品行优良的上司没?】   按住语音键,周悬不爽地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不是关心你嘛】对方回了个捂嘴笑的表情,【放松点,中午过去找你吃饭】   买完咖啡,周悬推门出来,恰好看到之前的gay走到前面一辆SUV旁边,驾驶位坐着另一个男人,他上车后两人嘴对嘴亲了一下,开始分食袋子里的早餐。   这里距离上班的地方只有几分钟路程,周悬穿过街对面的花园,到了大楼前掏出工卡。   Z.R新闻传媒位于这栋楼的高层,早高峰的电梯拥挤,门一开,他就被人群推搡着进去,一米八六的个子紧贴着轿厢壁无法动弹。等人事专员终于在电梯口接到他时,他已经被挤得脾气和怨气尽消,崭新的白球鞋上还多了两枚脚印。   人事专员忍着笑,但在看到他帽檐下的五官时,失语了几秒才回过神,赶紧去前台拿湿纸巾让他擦鞋。   “早上的电梯就是这样的,”人事专员姓朱,面颊微红地道,“我带您去休息室坐一下吧,经理路上堵车了,还要十分钟左右才能到。”   周悬把擦完的湿纸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中:“不用了,先带我去逛逛。”   他的身份敏感,小朱作为公司里少有的几个知情人之一,自然是要满足他的一应需求。   作为Z.R的核心部门,新闻部占据了一整层楼的位置,其中又划分为一部、二部和三部。三个部门之间不互通,只有经过授权的员工才能通行。   与一般的办公区不同,这里的工位都被设计成注重隐私的圆弧形。小朱带着周悬进入新闻二部的区域,穿过偌大的办公区便来到了一条长走廊,两侧是管理人员的办公室,尽头则是二部的总监与总编的办公室。   小朱边走边向周悬做着介绍,临近上班时间,办公区有不少人在走动说话,周悬随意地看着,忽然听到右后方传来了文件夹砸桌面的动静。   小朱和他同时停下脚步,周围的人也纷纷看去,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气愤地站起来,大步朝着走廊的方向走来。   男人工位旁边的女同事叫道:“高昀,你冷静一点。”   这名叫高昀的员工脚步不停,路过周悬身边时还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出什么事了?”小朱拉住一个追上来的女孩,对方的表情一言难尽:“高哥早上来的时候接了一通电话就生气了,具体什么事我们也不清楚。”   女孩刚说完,走廊尽头的总编办公室门就被打开了,见高昀进去了,几人赶紧跟过去看情况,接着就听到高昀大声质问:“姜羽初,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听到这个名字,周悬也走了过去,通过一扇大落地窗,他看到了办公室小吧台前立着身影。   对方穿着修身款式的白衬衫与西裤,棕黑色的皮带勾勒出柔韧的腰部线条。他似乎没有被高昀惹恼,仍旧不紧不慢地倒着咖啡,倒完了才转过身来。   看清那张脸后,周悬挑了挑眉。   比起周征铭之前给他看过的照片,姜羽初本人的容貌更加出挑,红润的唇松开,吹了吹杯子里的液体,浅尝一口才看向高昀。   不过那双细长的桃花眼里却是一副无情的模样。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收拾东西。”   他话音刚落,周悬旁边的矮个子女生就吸了一口凉气,他也注意到玻璃窗前围着的一群人。有些不悦地动了动眉,他走过高昀面前,手里的马克杯忽然被抢了,滚烫的咖啡泼到了胸口上。   这下周悬四周陆续响起了更多的抽气声。   周悬倒没什么反应,不过他想到了之前老爸在自己面前是怎么赞美这位新闻二部的负责人的。   说他年纪轻轻人缘却很好,不仅自身业务能力没得挑,带出的团队也很优秀,这几年帮公司陆续拿了不少新闻奖项。让周悬一定要虚心认真地跟着姜羽初学习,别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   结果周悬才上班第一天,就看到姜羽初被下属泼了一身咖啡,围观的其他人却没一个进去帮忙解围的,都站在玻璃墙边悄声议论。更有甚者露出轻蔑的笑容,很小声地骂了句“活该。”   小朱作为外部门的,不好直接介入,不过她也不知道高昀今天一来就接到了调职通知,眼见里面开始失控了,她硬着头皮过去敲门:“姜总,需要帮忙吗?”   姜羽初的白衬衣染了大片咖啡渍,连西裤的胯部都遭了殃,犹如一只被泼了颜料,无法再恣意开屏的孔雀,冷着脸反问小朱:“你说呢?”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听得小朱头皮一麻,赶紧上前提醒高昀冷静点,有问题可以出去沟通解决。   “为什么要出去?他都不要脸了我还要给他留面子?”高昀没打算让步,眼见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嗓门也愈发高亢。   “所有人都知道运通的合作是我一力促成的,他姜羽初不敬我是前辈,暗地里抢了新闻不说,还把我打发到随州的办事处去,说是升职,谁不知道是明升暗降?”   “随州那种地方,一个办事处都设在县里,我儿子明年高考了,要是因为调职耽误了学习,你赔得起吗?”   最后一句话,高昀是转头对着姜羽初说的,不过后者却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已经用办公桌上的座机通知了外面的保安进来。   在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之前,两个保安迅速把人扣住了。高昀在被强制带出去时还放了狠话,要姜羽初出入小心点,提醒围观的同事们以后别被他阴了,惹得众人纷纷作鸟兽散,就怕火烧到自己头上,小朱则在离开前问道:“姜总,您有受伤吗?”   一大杯热咖啡泼到身上,小朱猜测姜羽初可能会烫伤,但姜羽初仍旧面不改色,语气冷淡地说:“没事,你出去吧。”   小朱只好点头,转身时才看到被她晾在不远处的周悬,又推开门说:“姜总,小周先生来了。”   姜羽初正摘下腕间的手表,闻言朝外看去,一名身量高大的男生站在落地玻璃的另一面。他背靠着后面的墙,双手抄在裤兜里,明明姿态慵懒随意,却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敏锐地掀起半阖着的眼皮。   隔着玻璃窗,两人的视线碰在了一起。   姜羽初对小朱道:“请他进来。”   小朱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姜羽初被弄脏的衬衫和西裤,转身去把周悬给请了进来。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姜羽初。”   开口的一瞬间,姜羽初就换上了友好的笑容,桃花眼弯起自然的弧度。离得近了,周悬才发现他左眼角下方正中间有一颗不明显的小痣,为这张迷人的笑靥添色不少。   仿佛之前所见到的冷漠与不近人情只是错觉。   视线在那张无可挑剔的笑脸上停留了几秒,周悬莫名觉得这双眼睛有点熟悉,好像不只是在照片上见过。   不过这种模糊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就偏了偏下巴,对一旁的小朱说:“先去人事部办手续吧。”   停在空中的手指微微动了下,随即握紧收回,自然地垂在身侧。姜羽初轻抬眼眸看了看转身离开的青年背影,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作为董事长最疼爱的小儿子,周悬肯定会有脾气难伺候,但这第一次见面也确实没挑对时机。   小朱有些尴尬地看向姜羽初,后者朝她点头示意,她便立刻带着周悬去了楼上的人事部。   手续办理很快,几分钟后周悬独自下来了,这次刷卡进门看到附近的位置有三个人站在一起,其中一个戴圆眼镜,长相挺可爱的女生说:“你们不知道就别乱说,姜总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只是分公司派过来开会的,一年能见他几次?”另一个齐耳发的女生反驳道。   “就是,你可别被他那张脸给骗了,他是公认的狐狸,谁的床都能爬的那种,千万别对他有幻想。”   这个圆眼镜的女生应该胆子不大,周悬看她被另两个女同事怼得哑口无言,脸都憋红了也没想放弃为姜羽初说好话,不过在看到他之后才忍住了,扭头快步离开。   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周悬拿出手机,给好友回了消息:【刚见到了,还看了场好戏】   大理石台面上的手机发出一声震动,屏幕亮起,一条微信跃入视野中:【你怎么回事?一大早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事情都传到楼上来了】   消息来源是一个叫“陈东翰”的名字。在一起三年了,无论是微信还是手机通讯录,姜羽初都用全名来备注男友——这是陈东翰要求的,他们的关系不对外公开,因为彼此之间有公司利益层面的捆绑。   将脏掉的湿巾丢进废纸回收口,姜羽初没打算回复,他又抽了张干净的,继续擦拭胸前已经被烫红的部位。刚才那杯咖啡的温度不算太高,但也把皮肤都烫红了,连昨晚被陌生人留在身上的痕迹都被掩盖了去。   没多久洗手间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一身清爽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对他解释道:“抱歉姜总,我早上有点事迟到了,刚才的事我听说了,您没事吧?”   尹晨走到姜羽初身边,看到他白皙的胸膛上浮起大片烫出的红痕,惊讶道:“这么严重?我陪您去医院吧。”   “不用,”一会儿还有个重要的会议不能缺席,姜羽初拢了拢衬衫前襟,吩咐道,“去办公室把备用的衣服拿来。”   “两套备用的前两天都送去干洗了,还没取回来。”尹晨说,“不如我现在去您家里再拿一套吧。”   姜羽初没有回答,台面上手机这时又亮起了,还是陈东翰发的:【海越的人已经到楼下了,你快点整理好仪容,十点的会议不能迟到】   尹晨也瞥到了那条消息,看了眼姜羽初比刚才更难看的脸色,他抿了抿嘴唇,左脸颊上露出一枚很深的酒窝。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大家新的一年好啊。这本原来的书名是《前辈,我可以吗》,因为我调整了攻受的设定,所以书名也改了,文案也做了调整,现在是一个从看不顺眼到真香的故事。希望你们会喜欢。照例求收藏,海星和评论~ 第2章 “东翰老公”   咽下最后一口PIZZA,沈觅喝着柠檬水笑道:“所以你只是在旁边看着,也不出手帮帮人家?”   对面的男人靠着椅背,穿宽松牛仔裤的长腿随意敞开着,秋日的阳光从遮阳伞边缘落在他发梢上,折射出暖棕的色泽。男人英俊的脸对着手机屏幕上的游戏,手指一边灵活走位一边不屑地回答:“我看到的时候咖啡已经泼他身上了,总不能让我脱了衣服给他穿吧。”   话是这么说,沈觅道:“我觉得你也不用太早给他下定义,多接触接触再说。”   周悬左耳进右耳出,拿下一波人头后,听沈觅继续问道:“上午子信跟我说昨晚看到你搂着一个男人离开的,是谁啊?”   昨晚是他们发小罗子信的订婚宴,所有参加的人都带着现场发的半脸面具,而周悬遇到那个戴白兔面具的男人时,沈觅已经离开了。   他瞥了瞥沈觅,对方也没有很八卦的样子,只是挑着嘴角在笑。   周悬的性取向不是秘密,与他一同长大的沈觅,罗子信以及另一个好友李奂宇都知道。不过周悬念到了研究生毕业还没交过男朋友,平日里他们也没见过周悬跟谁表现得亲密,这也导致沈觅不止一次问过他,到底是真的喜欢男人还是没遇到心动的女人。   感情这件事上,周悬一贯不爱多谈,但他也确实没遇到过心动的对象,因此昨晚会搂着一个男人去开房,即便是喝多了的状态下,也有点出乎意料。   “不认识。”周悬应道。   沈觅说:“没问名字?”   手机麦克风传出队友发的语音,周悬有点心不在焉,手指在屏幕上方停了片刻,从裤兜里掏出一枚戒指。   “这什么?”   沈觅接过来打量,是一枚日常佩戴的素戒,戒圈上还有两处划痕,没什么辨识度。   周悬道:“他留下来的。”   沈觅了然点头:“想找他的话,让子信帮你问问昨晚宾客名单吧。”   周悬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只是罗子信今天一早就跟女友出国去玩了,现在在飞机上补觉。   手机听筒传出队友催促的声音,周悬便收回戒指继续专注游戏,对局结束后,沈觅道:“你这的上班环境比我那好多了,我都想把工作室搬到这边来了。”   “那你就搬过来跟我做个伴,免得我一个人在公司无聊。”   最近沈觅的工作室租约刚好快到期了,他也在考虑换地方,两人一拍即合,离开露天餐厅,沿着风景如画的街道走回公司。   Z.R所在的写字楼是整个园区里最高的一栋,外观满是玻璃幕墙,光是出入的大门就有八个。周悬带着沈觅从离公司最近的入口进去,沈觅刚在接待处登记完,周悬就在大堂一隅的便利店门口看到了眼熟的身影。   姜羽初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他没穿外套,拿着手机进了便利店,很快就出现在收银台前,递了个三明治给店员。   “看什么呢?”沈觅顺着周悬的视线望去,周悬眯了眯眼,道:“你想看的人。”   付了款,姜羽初便拿着三明治出来,他像是赶时间,直接就去按了电梯。沈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道背影:“是个美人啊,脸和身材都没得挑,不过中午只吃一个三明治够么。”   一个三明治够不够周悬不知道,但是姜羽初的身材是很不错,这点从他上午换了两套都是修身款的衬衫西裤就能看出来。   一米八的身高,肩膀不算很宽,但是比例很协调,腰细臀翘,走路时西裤绷起的褶皱会随着身体的轮廓而动,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的确很懂得包装长处,难怪年纪轻轻能爬到总编的位置。   一个早上周悬就听了不少有关姜羽初的八卦。他的工位附近坐着几个都是刚进入社会的同事,其中有一个还和他同一所母校,自诩前辈免不了对他这个后辈多点关爱,特别提醒他该怎么注意和姜羽初相处。   其实很多话都没点透,但从眼神和语气能看出来是反感姜羽初的。认为他能走到现在除了靠他师父——也就是新闻部的总监老唐之外,最多的就是靠跟公司其它领导以及各种甲方的桃色艳闻。   提到老唐,周悬也从老爸和哥哥那听了一些。   老唐在不久之前因一场车祸陷入了昏迷,由于不是因工受伤,公司便派出代表与他家人谈,没多久就出了调令,由姜羽初作暂代总监之职,考察期为半年。   当时调令一出,新闻部一众哗然。   有人觉得由总编暂代总监职务很正常,也有人不服,私底下骂他不要脸忘恩负义,连一手将他带出来的师父的职位都要抢,还是在这种趁人之危的情况下。   不过在他激情吐槽姜羽初的时候,也有例外的声音。   一位姓申的男生就很欣赏姜羽初的行事风格,认为现在做新闻已经不能遵循守旧的传统模式了,无论是采访还是拉赞助,都要学会利用自身优势手段争取到最大化利益,否则只会落于人后挨打。   物业工作人员带着两人上了十五楼,看了一间两百平左右的小型办公室。这的格局和装潢都很不错,拿来做摄影工作室,只需要布置一下软装。   除此之外还有一面视野很好的大玻璃墙,沈觅很满意,当即就签了临时租赁合同。   他的事处理好了,周悬也回到公司。离午休结束还有点时间,周悬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补觉,于是朝西侧的走廊方向去。   那边不属于集中办公区,多数房间的门都关着,气氛很安静。但在路过转角的时候,里侧一间虚掩的门内传出了暧昧的喘息声。   走廊都铺着厚地毯,里面的人听不到的外面的脚步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员工这么大胆,在办公室里谈恋爱就罢了,还敢偷偷亲热。   他在门外站了片刻,确认了发出娇喘的是个男人,便靠近从门缝里看去。发现这是一间类似小会议室的房间,有两道人影靠在长桌边,其中背对他的那个矮一些,穿白衬衫和蓝色牛仔裤。   而被他勾着脖子在索吻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白衬衫在接吻的间隙里喊对方“老公”,被男人提醒了一句“在公司里别乱叫”,白衬衫便故意又叫了一次,这次把男人的名字都喊出来了。   “东瀚老公。”   那声音听得周悬鸡皮疙瘩都起了,实在没兴趣偷看别人亲热,他在不远处找了一间空房间,打算在旋转椅上眯一会儿。但他刚闭上眼睛就想起了一件事,刚才那个人的背影和打扮,还有叫的那声“老公”,不就是今天买早餐的那个gay么。   没想到也是公司里的员工,更没想到的是,一小时后两人就正式打了照面。   下午三点,周悬百无聊赖地对着电脑屏幕玩纸牌,白衬衫来到他面前,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周悬是吧,我是姜总的助理尹晨,姜总接下来有十五分钟时间给你,跟我来。”   周悬看了看对方的脸,起身拿了桌上的U盘揣进口袋里。   总编办公室所在的走廊位于东边,下午的阳光不会直照进来,整条走廊都开着灯。周悬边走边看尹晨的后脑,估计午休亲热后没整理过头发,尹晨脑后的发型略有些乱。   想不到这个大胆的gay会是姜羽初的助理,就是不知道姜羽初知不知晓自己的助理是个gay。   尹晨敲开办公室门,一句“姜总”刚出口就顿住了,办公桌边的两人也朝着门的方向看过来。   陈东翰收回朝着姜羽初伸过去的手,起身道:“那就这么安排,我先上去了。”   姜羽初垂着眼眸,合上面前的文件夹:“尹晨,送一下陈总。”   “好的。”   尹晨侧过身,先让周悬进去,再恭敬地送陈东翰出了门。   “在看什么?”略微沙哑的嗓音响起,周悬收回注意力,视线转向了办公桌前坐着的人。   开了一上午的会,姜羽初的声音已不如早上清亮。周悬走到办公桌边,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这个陈总是谁?”   “陈东翰,市场部的总监。”   合上笔帽,姜羽初问道:“准备好的作业给我看看吧。”   一枚长方形的U盘被放到了光滑的红木书桌上,周悬食指轻轻一弹,U盘就打着转飞到了对面,停下的位置刚好在姜羽初的右手边。   姜羽初的目光从U盘移动到了周悬脸上,后者却并未看他,转而看起窗边小吧台的布置。   拿过U盘插进笔电里,姜羽初打开了文档。   周悬的本科和研究生选得都是雕塑专业。从小到大家里对他没有严格的要求,只要他毕业以后能安心进公司即可。谁知一年前他去了海地旅行,在那边待了两个月,回来想法就突然改变,毕业了要去支援西北山区的教育。   周征铭认为这只是小儿子的一时脑热,根本没当回事。就在他联系了几个有共同想法的朋友,打算先开始前期的调研时,周征铭却把他安排到公司里来了。   一开始父子俩谁也不肯让,后来还是在老妈和哥哥的劝说下各退了一步。周悬答应留在公司学习一年,周征铭则答应一年之后如果他还是不想留下,就放他去做想做的事。   不过这头刚说好,那头他就从他哥的私下闲聊里得知了老爸的打算,一年以后不管他留不留下都会想办法再拖着。毕竟公司的规模不小,周征铭希望两个儿子一起接管。   作为公司里少数几个知道他真正背景的人,在姜羽初面前他不必掩饰,姜羽初却不同,既是上司又不能得罪他,这样的关系在周悬看来只觉得可笑,更没兴趣好好配合。   鼠标滚动,文件夹里只有一篇数百字的新闻稿。周悬写得很应付,姜羽初却看得认真,周悬等了五六分钟,那个虹吸壶的把手上面有几条花纹都被他数完了,姜羽初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就在他想起身离开时,姜羽初又活了过来。   “写得还不错,格式没太大问题。”   他语气温和,脸上带着上午初见时那种平易近人的微笑,周悬却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虚伪。   这是实在没得夸了,又不好当面直说。   右手食指敲击着木制的扶手表面,周悬懒懒地望向对面那张赏心悦目,但怎么看都觉得很假的脸:“嗯,这就是我的水平了,既然我爸让你带我,你就好好表现吧。”   作者有话说:   这本更新时间都在中午的十二点 第3章 误会了   熄了火,姜羽初解开安全带,点开了陈东翰的微信界面。   半小时之前有一条新消息,陈东翰说晚上有应酬,明天还要出差一周。再往上,就是早上因为高昀闹出的动静发来责问他的那条,而他昨晚在关机之前发出去的,提出分手的消息却不见了,陈东翰也似乎没有收到过。   关掉雨刮器,车窗玻璃逐渐被雨水模糊,灯光像晕开的颜料融入瞳孔里。姜羽初安静地坐着,左手摩挲着空荡荡的中指根部,几分钟后才撑伞下了车,拿上运动包走进场馆。   连续打了四十分钟的壁球后,在接一个角度有些刁钻的球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狼狈地侧摔在地。   橡木地板发出了沉重的闷响,球拍也脱手飞到了墙角。被撞到的右肩一阵火辣辣地痛,他翻了个身,仰卧着平复剧烈的呼吸。   等力气恢复一点了,他才坐起来检查肩膀上的伤。   刚才摔倒的姿势不正确,好在只是轻伤,擦点活血化瘀的药膏就可以了。倒是球拍撞得惨烈,杆头部分都出现了裂纹。   这把球拍用了两年,是过生日的时候陈东翰送的,现在却仿佛冥冥中注定了一样,在他昨天做出分手的决定时,今天就摔裂了。   去淋浴房洗了个澡,回到家已经过了十一点。处理完余下的工作,他从储物间拿出旅行袋,开始收拾家里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   交往三年,两人一直都没有住在一起过,但家里还是会放一些对方的生活用品。比如牙刷牙杯,餐具,以及替换的衣裤。   东西不多,收拾得也快,打包好之后他放到阳台的柜子上,打算等陈东翰出差回来就拿走。   临睡前他找出药膏抹在肩膀红肿的部位上。入秋气温逐渐转凉,下雨的夜晚显得格外湿冷。按摩的时候他脱掉了睡衣,结束时上身都冰凉了,看了看窗外的细雨,他打开暖气,躺上床裹紧了被子。   次日上午开完部门例会,姜羽初回到了办公室:“周悬今天没来吗?”   身后的助理尹晨将一沓简报放在了办公桌上:“早上请假了,说是昨晚熬夜看什么书,到早上才睡。”   尹晨并不知道周悬的真实身份,对他这种请假的理由也很无语,说到底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没有社会经验,公司不是学校,哪有通宵看书影响了工作,还能理直气壮用这种理由来请假的。   待尹晨出去后,姜羽初给周悬打去电话。   第一次无人接,过半小时再打就通了,接的人语气不耐:“干什么啊?说了今天请假。”   “我没看到你的假条,既然醒了就早点过来吧,上班第二天就请假影响不太好。”   按了挂机键,周悬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暗骂一句“神经”便又睡了过去。等到中午饿醒了再看,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姜羽初没再联系过他。   下楼去了厨房,母亲于文闵正在做午餐。家里有请阿姨,不过一日三餐还是于文闵亲自下厨。   她大学毕业就嫁给了周征铭,两人是青梅竹马的初恋,家世又相当,多年来她即是贤内助,又能陪周征铭出席各种场合,夫妻俩恩爱的美名在外,是人人艳羡的一对。   听到脚步声,于文闵转头看来:“怎么醒这么早。”   周悬穿着浅色的居家服,几缕头发睡得翘了起来。他捂嘴打了个哈欠,走到于文闵身边,探头看向锅里煲得喷香的黄豆闷猪蹄:“饿了。”   于文闵给他盛了一碗,再把其它几道菜端上桌。周悬从小胃口就好,于文闵在他对面坐下,见他几分钟里就吃了一大碗炒饭,炫了五六块猪蹄,不禁笑着给他递纸巾:“吃慢点,又不赶时间。”   周悬端起汤碗来喝:“吃完要去公司。”   “今天不是请假了吗,”于文闵皱了皱眉,“你昨天看到那么晚,不多睡一点身体哪吃得消。”   早上于文闵进周悬房间时,屋里的大灯还亮着,书桌上放一本打开的《新闻学理论》。厚厚的书页翻到三分之一,电脑的文档编辑记录显示,清晨五点多的时候周悬还醒着。   没想到他第一天上班就熬了个通宵,于文闵走到床边,周悬人趴着,怀里抱着他那个小黄鸭图案的长条抱枕,睡衣都没换就睡着了。   帮他拉高被子,于文闵难免有些心疼。   周悬上头有个大他七岁的哥哥,接管公司以后业务一直稳步拓展。在于文闵看来,两个儿子可以一起齐心协力固然好,但也没有必要勉强小儿子去做不想做的事。   “没事,”周悬接过纸巾擦嘴,笑道,“妈你要是真心疼,等我哪天坚持不下去了,记得站在我这边就行。”   看着他唇边露出的一颗虎牙,于文闵心里很矛盾,可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提醒道:“今晚下班早点回来休息,别再跟沈觅他们出去了。”   起身绕到于文闵身边,周悬一手撑着椅背,弯下腰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好的周太,都听你的。”   于文闵被逗笑了,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别贫嘴了,快上楼去换衣服吧。”   到了公司,办公室里正在分奶茶,小姚拿了一杯过来给他,说是同事们凑单点的下午茶,商家多送了一杯。   小姚是个活泼开朗的妹子,有点自来熟。周悬接过来,道谢之后听她问道:“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又来了。”   吸管插进杯子里,周悬喝了一口奶茶,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睡醒就来了。”   “第二天就请假,看来你也很佛系。”隔壁工位的小蔡边敲键盘边插话,他和小姚是同期,昨天上午他俩也有和周悬说了些新人的注意事项。   周悬打开电脑,输入完密码看到尹晨走了过来:“姜总让你去见他。”   姜羽初还是跟昨天差不多的打扮,西裤衬衫,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不像个整日忙于应对各类新闻稿件的总编,倒像是一尊精致养眼的门面。   听到敲门声,他头也不抬,继续看着面前厚厚的资料。等周悬走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后,才问道:“昨晚熬夜看书了?”   昨天那枚U盘再次被弹到了手边,姜羽初抬起头,看到周悬左手抄衣兜右手拿着奶茶,就这么大喇喇地靠在椅背上。   他把U盘插进笔电,打开文档扫了一眼自动统计的数字,将近四万字。   在他快速阅览内容时,周悬喝完了奶茶,吸管与空杯之间发出了“滋滋”的动静,随后又将空杯放到桌上,继续懒懒地靠回椅背,整个过程虽没说话,目光却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似乎想在他脸上钻出个窟窿来。   姜羽初不受干扰,看完以后道:“都是摘抄。”   周悬耸了一下肩膀:“你昨天让我看那本书,还要把觉得有用的心得都记录下来,这些我都觉得有用。”   文档里的摘抄都来自前三分之一的内容,尽管只是一眼扫过,但是姜羽初很熟悉那《新闻学理论》,能看出来周悬嘴上跟自己不对付,实际上回去以后还是有认真看的,这些摘抄都是重要的精华总结。   他笑了一下,道:“你父亲说你没接触过新闻学,倒也不用急于一时,熬夜对身体不好,还会影响白天工作的精力,有时间慢慢看就行。”   在周悬出去之前,姜羽初让尹晨把整理好的,这两年的重要新闻稿件都拿进来,让周悬上班的时候先看看,了解一下部门日常的运作。   接下来的两天,他没给周悬安排其余的工作,还让周悬遇到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问他,为此两人加了微信。   但周悬却一个问题也没问过,每次被他叫进办公室想了解一下需不需要帮忙,周悬都是一副懒得沟通的态度。   到了周五傍晚,开完一周总结的会议,尹晨宣布庆功宴的场地安排在附近一家私房菜馆,提醒大家七点准时到。   众人纷纷回到各自座位上收拾东西,周悬问小姚庆什么功,小姚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姜羽初的背影,道:“就是半个月前万星商场有一起燃气爆炸的事故,当时姜总就在楼下的餐厅吃饭,他第一时间开了直播,还去了距离爆炸现场最近的地方,当时直播间观看的人数和互动热度都爆了。”   那次的事故周悬也有耳闻,Z.R的直播平台“new直播”独家报道了整个过程。   现场死亡六人,三十二人不同程度受伤,还出现了二次爆炸的情况,十分危险。而几段事故刚发生的现场视频流出后,热度迅速推到了社交媒体的第一位。   其中最惊险,传播率最高的视频以及直播内容,都来自姜羽初的拍摄。   后来姜羽初还专门做了一集长达一小时的专题节目,请来专家到直播室探讨,深度还原了事件始末。节目的最后,还科普了普通民众在遇到类似灾难状况时如何保护自己。   庆功宴是新闻二部内部举办的,也有几位其它部门的高管参加,就连公司的一位副总都在庆功宴开始后没多久到场了。   餐厅的二楼被整个包下来,几位高层单独一桌,员工们则随意就坐。   周悬的位置靠近东侧角落,他边吃边听几个同事扯皮八卦,视线偶尔瞥向姜羽初的方向,总能看到他端着酒杯,弯着一双桃花眼同身旁的副总亲昵地说话。   不得不说,在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堆里,同样穿着的姜羽初格外清隽惹眼,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动人。每当桌上有人朝他举起酒杯,他就会大方地喝下,红润的唇被打湿,饮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会伸出舌尖勾去嘴角的痕迹。   就算是周悬这种看不惯他的,也不得不承认他微醺的模样实在好看,而且看久了以后,那种形容不来的熟悉感又会浮上脑海。   旁边的小蔡探过头来,打着酒嗝提醒:“就是你这种眼神,很危险。”   周悬回过头看小蔡,对方竖着一根手指头抖了抖,继续胡言乱语:“他最擅长到处放电,媚上欺下。”   为了强调,小蔡还加重了语气,不过在喧闹的环境下声音并不大:“你看除了那一桌,其它过去向他敬酒的同事,哪一个他真情实感地喝了?”   这倒是不假,周悬是看到过有几个过去向姜羽初敬酒的同事。每个人恭敬地说一番话后,姜羽初都只是很浅地笑了笑,抿一口就放下酒杯。   “而且那桌人都跟他多多少少有、有那种传闻。”   “什么传闻?”周悬问道。   小蔡“嗝”了一声,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这时旁边的同事拉着小蔡继续喝,这个话题就不了了之了。   周悬今晚也喝了酒,他又坐了一会儿便想去洗手间,刚来到走廊就看到有两个挨在一起的人。   姜羽初靠在几步开外的墙壁上,胸膛起伏像在喘气,面前则站着个穿藏蓝西装的男人。   对方比他高了小半个头,他的双手按在对方胸口上,对方则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捏着他的下巴,正不悦地瞪着他。   由于角度的问题,周悬认出了这个似乎在拒绝姜羽初的男人正是昨天中午,自己在会议室看到的尹晨的男朋友,也是刚才与姜羽初同坐一桌的市场部总监——陈东翰。   这是个什么情况?   姜羽初勾引自己助理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ps1,受没有被亲到嘴。ps2,emmmm,有没有可能你老婆是在用力拒绝而不是勾引? 第4章 腿根的伤疤   通往厕所的走廊灯光很亮,又不像前厅那么热闹,姜羽初很快就发现了周悬,抵在陈东翰胸前用力的双手收回到了身侧。   看清来人只是个新入职的普通员工,陈东翰冷着脸先行离开了,姜羽初则站直身体,从周悬身边走过。   他想去洗把脸清醒一下,路过周悬身边时,却听到了一声嗤笑。   扭头看去,周悬的目光停在他的脸上,并且很露骨直白地顺着他的脸一寸寸往下,停在了他的脖颈上。   刚才他拒绝陈东翰的时候,因为右边肩膀用不上力,被对方在脖子上啃了一下。   抬手挡了挡,他走进洗手间,但在他拉下裤子拉链时,洗手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这是公共卫生间,他并未多想,谁知那道脚步声径直来到了旁边,接着便是同样拉拉链的动静。   后背一僵,姜羽初有些难以置信地去看隔壁的人。   墙上一排尿兜,洗手间里并无它人,来人但凡有点正常思维都不会贴着他站。   不过对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皱起的眉,反而挑衅似地看了看他那里:“尿不出来啊,那要尽早去看看,这种问题不能拖。”   说完以后,周悬很放松地开始上厕所。   盯着面前干净得能倒映出人影的砖墙,姜羽初深吸一口气,没有选择躲避。   等周悬去洗手时,他也穿好裤子过来了,周悬刚接了泡沫搓手指,眼角余光便闯进一双白皙的手。   不得不说,除了脸之外,姜羽初的其他身体部位也很赏心悦目。衬衫袖口下的双手线条优美,手背皮肤光滑细腻,是可以放在钢琴键上拍照的类型。   而他身上属于男人的那东西长得也不差,很符合整个人的气质。   水花撞击着洗手盆,一刹那间,周悬脑海中闪过凌乱的片段,是姜羽初放浪形骸地穿梭在不同男人之间的画面。以至于身边的人洗完手出去了,他还维持着弯腰冲水的姿势。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无语了片刻,周悬出去找了个地方抽烟,顺便买杯咖啡醒醒神。过了半小时再推门进来,发现人都撤差不多了,只有尹晨站在姜羽初身边。   看到他进来,尹晨把他叫了过去:“有开车来吗?”   猜到了没好事,周悬立刻回答:“我刚毕业,哪买得起车。”   “那就好,我的车发动不了了,你帮忙把姜总送回去。”   没留意他的话外音,尹晨果断交代任务,随后手机就响了,道路救援的工作人员要确认拖车的具体位置。   尹晨朝周悬打了个手势,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快步离开。餐厅的经理和负责收拾的服务员陆续推门进来,看到周悬和姜羽初还没走,经理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周悬看着还趴着不动的人,都想不管他直接走了,奈何被经理看穿了想法:“姜总醉成这样,您一个人也弄不动,我帮您一起吧。”说完叫了个服务员去外面拦出租车。   周悬被赶鸭子上架,被迫和经理一人一边架起了姜羽初。到了外面,他看着经理小心地把姜羽初扶进后座里,刚想坐进副驾驶,司机转头提醒道:“先生你们一起坐后面吧,你朋友醉成这样,万一开车的时候他撞到了就说不清了。”   周悬很想说一句“撞到也不会找你麻烦的”,话到嘴边还是忍下去了,等到司机再问目的地,他才想起尹晨没提过姜羽初住哪。   他没有尹晨的联系方式,只好转过头问身旁的人:“你住哪?”   姜羽初歪靠在头枕上,任凭他叫了好几声,眼睫毛都没动一下。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他俩,周悬再一次忍住了开门下车的冲动,对司机道:“去凯斯基酒店。”   路上周悬一直对着自己这一侧的窗外,他也有点醉,车开了一段觉得闷热难受,于是把整扇车窗都降下来,让冷空气灌进车里。   不多时,身旁传来了打喷嚏的声音。他回头看去,姜羽初已经醒了,眼神迷离地望着自己。   车内光线昏暗,姜羽初的下半张脸被阴影挡住,这一幕让周悬记起一个模糊的画面。   是前几天晚上戴着白兔面具的那个人,当时面具后露出的眼瞳醉意朦胧,和此刻在他面前的这双眼睛非常像。   周悬觉得不太可能,但他还是伸出手去,掌心遮住了姜羽初鼻子以下的部位,只露出上半张脸。   姜羽初的西装外套敞开着,内里只有一件衬衫。周悬没把窗户关上,还伸手挡住了他的口鼻,他便拉开周悬的手,问道:“去哪?”   心里的猜测得不到证实,那种相似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了。不过周悬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那人不可能是姜羽初。他转过去继续对着车窗,前排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代他回答了姜羽初的问题。   “为什么要去酒店?”持续吹着冷风,姜羽初的意识清醒了些,他按着自己这一侧的车窗按键,发现无法把周悬那边的窗户关上后,便靠近周悬,“好冷,关上。”   瞥了一眼他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周悬不情不愿地关上窗户。   车里的风声休止了,姜羽初靠回头枕,一会儿后感觉到右手被人抓住扔了回来,落在大腿上,才反应过来刚才一直抓着周悬没放。   “不想去酒店就跟司机报你的地址。”冷冷的说话声从旁边响起,姜羽初侧过头,只看到一个后脑勺。   毛茸茸的,头发真多。   他又去看窗外,认出这一带是哪后,对司机报了个小区名字。   过了十来分钟,车子驶入一座老式小区,在其中一栋楼前停下了。   对周悬道了声谢,姜羽初下了车,待他关上门周悬才回头看去,姜羽初摇摇晃晃地走进其中一个单元门内,抓着扶手上了楼。   周悬盯着姜羽初消失的楼道,又看了看眼前这栋有二三十年房龄,连物业都没有的六层住宅楼,直到走廊的灯光在三楼熄灭了才让司机开车。车子掉头时他摸到一部手机,是姜羽初的。   也不知道姜羽初什么时候把手机拿出来的,周悬让司机等一会儿,自己上楼敲门。   没多久门被打开了,屋内的人斜靠在门上,眼底的醉意比刚才更浓,外套和领带都脱了,上身只着一件衬衫。   看清门外的他,姜羽初没什么力气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你手机没拿。”   东西递过去,周悬便打算离开,没想到姜羽初没接,而是先将门拉开了一些才伸出手。   就是这个动作,周悬发现他把长裤也脱了,衬衫之下是一双白净修长的腿。   手机被姜羽初接住以后,周悬没有马上收回手,他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在姜羽初的两腿中间——衬衫的长度刚好盖过内裤,也因此让他看到了腿根部位的伤疤。   那是一块烫伤的痕迹,有小半个手掌大小。比起那天晚上只能靠吻来确认大致的形状,此刻这块伤痕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无比清晰。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送的玉佩和海星。这本受的人设对我来说是个全新的挑战,之前没写过这样的,不知道你们看到现在喜不喜欢。另外这一本不是单独的攻视角,只是前期需要通过攻的视角来展开。 第5章 靠身体拉赞助   敲开办公室的门,尹晨将今天的会议纪要放到桌面上:“姜总,周悬又请假了。”   停下正在看的电脑报表,姜羽初有些疲乏地揉了揉眉心:“知道了。”   “周悬已经三天没来了,也没说请假的原因,”尹晨试探地问道,“需不需要按照旷工天数通知人事那边开除?”   尹晨并不清楚周悬的身份,不过能入职Z.R,要么是有背景,要么就是自身实力有过人之处。尹晨见过周悬坐在工位上翻看新闻学的基础书籍,而从姜羽初前几天对待周悬的态度也能看出来,应该属于第一种,周悬有背景。   “他的事你不用跟进,”姜羽初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先出去吧。”   办公室门关上后,他拨了周悬的号码,听到的仍是忙音,便联系人事部经理帮周悬又请了一天假。   发完消息,手机上跳出一条来电。他走到窗边,接起后听到那头的人说:“姜总你好,我是世基魏董的秘书,魏董现在有事找你,方便吗?”   “方便,你请他接电话吧。”姜羽初回答道。   等了十几秒,电话才被另一个人接走了,对方嗓音低沉,即便隔着电波,语气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在哪里?”   “在公司呢,”姜羽初换上笑脸,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些许,“魏董,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上次说想认识马义那个项目的资方,刚好今天中午有饭局,过来吧。”   “感谢魏董,我一定准时到。”   电话那头没了下文,但有他人的低语和纸张翻动的动静,姜羽初便拿着手机静候在窗前,拨弄摆在窗边的仙人掌。   片刻后耳边静了下来,那头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打算怎么谢我?”   侧过身,姜羽初看着桌面上的一叠访谈资料:“恒通建材的采访稿我已经抽起来了,下一期会把专题版面留给世基。”   “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一个版面怎么够,”调笑声带着震颤,一层层透过听筒涌进了姜羽初的耳朵里,“小姜,可不要揣着明白当糊涂啊。”   手指还碰着仙人掌,姜羽初略略失神,指尖就被刺了一下。   “怎么会呢,”食指伸进嘴里含着,姜羽初盯住那根扎到自己的刺,语调上扬了一个度,“您吩咐吧。”   “你们财经栏目本来要陪我打球的女主播把脚给扭了,很扫兴,下午你来陪我打。”   “搬这么多东西也不雇个搬家公司,沈觅你小子也太抠了。”   李奂宇将一只沉甸甸的大纸箱放到茶几上,动作有点重,一旁的沈觅立刻过来检查箱子里的东西。周悬听到动静也回过头,提醒李奂宇:“你轻点,这些摆件都是他这几年到处掏的,很宝贝。”   李奂宇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可言地瘫着:“我当然知道宝贝,不然他也不会不找搬家公司,来奴隶我们俩了。”   “还是子信舒服,跟他未来老婆提前度蜜月去了。”李奂宇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说着就要看看罗子信有没有更新朋友圈。   他们四个是从小一块长大,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关系。目前只有罗子信先订婚了,这几天与他最要好的李奂宇都有点患得患失的,时不时就要翻看下好兄弟的朋友圈。   沈觅检查完箱子里的东西,新工作室已经搬得差不多了,便叫上周悬和李奂宇下楼吃饭。饭后李奂宇有事先走了,周悬继续上去帮忙,刚撕开一个箱子的封条,沈觅的烟就递过来了。   “别收拾了,叫你上来是有话问你。”   周悬抬眼看了看沈觅,伸长脖子咬住滤嘴,等沈觅点完了火才直起身。   沈觅也给自己点了一支,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沈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周悬掩饰得好,一上午李奂宇都没发现他不对劲。将一截烟灰弹进烟缸里,周悬双手肘压着膝盖,低头盯着指尖的星火。   他鲜少会有这样低落的情绪,沈觅耐心等着,一会儿才听到他说:“我找到那晚的白兔了。”   “怎么找到的?”   “就在公司里。”   沈觅稍稍一顿:“Z.R?”   周悬也觉得挺搞笑的,想笑,但嘴角挑不起来,于是又抽了一口:“你肯定猜不到是谁。”   他这么一说,沈觅反而觉得范围缩小了。能让刚上班没两天的周悬这么郁闷,还是在自家的公司里,沈觅想了想之前周悬提到过的姜羽初的外表,说:“该不会是你那个上司吧?”   烟还含在喉咙里,周悬被呛得咳了起来,沈觅开了瓶矿泉水递上,周悬喝了一口,边咳边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沈觅反问道:“怎么会是他?”   周悬也很郁闷,别说沈觅了,他自己都想不通姜羽初为什么会出现在罗子信的订婚会场。   那晚在姜羽初家门口发现他大腿内侧的伤疤后,周悬就马上找罗子信问了,罗子信却反问他谁是姜羽初。既然不是那晚请的宾客,那姜羽初怎么混进去的?还带着白兔面具醉醺醺地撞进自己怀里。   难道是故意的?   就因为老爸提前叮嘱过,所以为了拿捏住自己,就用了这么下三滥的法子?   周悬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姜羽初的风评很差,公司里除了管理层,普通员工都对他都没什么好印象。   这么个唯利是图的人,居然是他那天晚上撞见以后生出好感,甚至想要上床的小白兔。   一想起这个周悬就浑身难受,久久无法释怀,沈觅却觉得说不通。   办订婚礼的是六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一般是不可能让人随意进入的。沈觅思考了一下,说:“会不会是拿着其它工作牌的,或者其它宴会厅的客人?”   酒店二楼共有三个宴会厅,当晚罗家包下了最大的一个,其余两个厅也有活动在办。周悬说:“就算姜羽初是别厅的宾客,那为什么会戴着订婚现场发的面具进来,还这么刚好往我身上撞?”   “那晚你也戴着狮王面具,连我都没第一眼认出你。”沈觅琢磨道,“不过也不能排除他是提前打听好或者安排了。”   这么一分析,周悬更加心烦了,沈觅靠过来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算了,先别想了,陪我去打球放松放松吧。”   云湖保龄球俱乐部位于城东的临江之畔,是市内最豪华的保龄球馆,有超过十种不同风格的球道。馆内采用VIP制度,沈觅十几岁起便是这里的常客。   两人换完衣服和鞋,穿着旗袍的迎宾便在前面带路。这里的场馆布置侧重于保护客人隐私,走廊设计弯弯绕绕,即便是熟客有时也会迷路。等进了包厢服务完毕,工作人员便退出去了。   沈觅对着轨道抬了抬下巴:“你开我开?”   见周悬戴上手套,沈觅便回到后面的沙发坐下,端起葡萄汁来喝。   做了几个简单的热身运动,周悬去挑了一颗15磅的球。   站到轨道前面,他双脚分开,身体重心略向前倾,目光锁定瓶区中间点后,放松肩膀,助跑两步将球抛出。   棕色的球在空中旋转再落到轨道上,前行一小段后向左弯曲,再回到中心位置,“嘭”的一声撞倒了所有球瓶。   墙上的积分器显示出了“X”标识,周悬回过头,冲沈觅露齿一笑。   沈觅放下果汁杯,起身戴好手套,也去挑了一颗15磅的球。   相较于沈觅,周悬玩保龄球的时间很少,不过他在运动方面颇有天赋,一般球类运动只要接触过都容易上手。   今天也不例外,开局沈觅的成绩也是全中,但随着对局的增加,两人分数咬得很紧,一时难分上下。   中场休息,两人一起去了附近的洗手间,回来路过一个转角,周悬不经意地往旁边瞥了一眼,突然收住了脚步。   沈觅走在前面,察觉到异样也停了下来,回头见他面色凝重地看着右侧走廊。   这条走廊尽头的包厢前面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身材魁梧,身高过了一米九,看侧影四五十岁,戴一副金边眼镜。站在他面前的青年稍矮一些,身穿白色保龄球衫,腰被男人健壮的右臂挡住了,对方的掌心搁在他挺翘的臀部上方,正好在腰窝的位置。   中年男人垂着眼,目光透过镜片落在面前侃侃而谈的青年脸上。不知青年说到了什么,男人勾了勾唇角,放在青年身后的手往下移了几分,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看样子是认同青年说的话。而青年的脸上没有丝毫不适的反应,迷人的桃花眼弯起,红唇一张一合继续聊着。   不多时男人似有所感,侧过脸看向走廊,青年也随即打住,同他一道望去。   看清周悬的那一刻,青年的表情有些许僵硬,男人问道:“认识的?”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姜羽初笑了一下:“不是,没见过。”   回到包厢里,周悬坐在沙发上,打开一瓶苏打水喝了几口。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沈觅问道:“继续打吗,还是回去了?”   抓起自己的手套戴上,周悬过去挑了一只最重的球,又打了个全中。   不过许是看到了不想见的人,下半场他的分数浮动得厉害,很快就被沈觅拉开了距离。   离结束还有两轮时,外面有人敲门了。   “进来。”   沈觅以为是服务员,没想到出现的是姜羽初。   出于礼节,姜羽初先向他点头致意,接着看向了沙发位置。   周悬朝门的方向瞥了一眼就转回头了,仿佛不认识来人一样继续看着手机。   沈觅解开手套上的松紧调节带,留下一句“我去抽根烟”先离开了。周悬坐着没动,随后就感觉到姜羽初来到了沙发旁边,语气温和地对自己说:“周悬,你不上班也不请假,我还以为你是身体不舒服。”   锁上手机屏幕,周悬睨向前方的保龄球轨道,哂笑道:“没错,我看到你就不舒服,只能请假。”   包厢里没开音乐,墙壁的隔音效果又很好,此刻除了耳道深处略有些重的搏动声外,周悬听不到其他声响。不过很快姜羽初的声音就闯了进来:“刚才那位是世基的董事长,我来谈赞助,你的身份目前不宜公开,就没跟你打招呼。”   他解释完,等了片刻周悬才转过头,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动到了胸口,再停在腰的位置。   看着周悬意味不明的眼神,姜羽初想着要不要再说几句好话哄哄这位少爷,结果周悬先开了口:“你平时都靠身体来拉赞助的吧,难怪业绩这么好。不过姜总编为公司牺牲这么大,我爸知道么?”   作者有话说:   周悬:生闷气,快气死勒,哄不好的那种。 第6章 怎么哪都有你   沈觅进来的时候,姜羽初已经不在了,到周悬旁边坐下,他问道:“聊完了?”   “嗯。”手机随意丢到茶几上,周悬后背陷进沙发椅背里,抬起一条腿架在茶几边角处。   “是不是又吵架了。”沈觅接着问。   周悬有点累了,仰着脸闭起了眼睛:“谁要跟他吵。”   不远处的计分器传来了对局倒计时的提醒,沈觅看了看腕表:“到时间了,送你回去休息。”   这段时间周征铭不在国内,家里只有周悬的母亲于文闵在。不过周悬不想她担心,这三天没去公司也没待在家里,每天都是耗到差不多时间才回去。   周悬睁开眼看着玻璃镜面的天花板,视线范围内能捕捉到门的位置。刚才被他不客气地嘲讽后,姜羽初的脸色居然没变过,就好像那些是无关紧要的屁话,还讨好似地说如果实在接受不了现在的安排,自己可以跟他父亲提议,换成其他人来带。   那架势就跟真的在为他考虑,微微弯着腰,下巴收着,眼神温和诚恳,给周悬一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错觉。   “那你答应他换人了?”   两人一起走进停车场,沈觅拿出车钥匙想解锁,却看到不远处一辆MPV的侧门开着,姜羽初背对他们的方向,扶着刚才那个男人的胳膊肘送上车。   男人落座后,手还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姜羽初并未闪躲,又笑着与对方交谈几句才退开。   车门缓缓关上后,他走向自己的车,也发现了不远处的周悬和沈觅。   他的表情很自然,主动向他们点头,不过只是浅浅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并未停留。   周悬上车的动静有点大,把坐在驾驶位的沈觅都给震了一下,接着打开车载播放器放了一首摇滚乐出来。注意到沈觅看着他没开车,他也转过脸,不满地问道:“看什么?”   以为沈觅会继续提姜羽初的名字,没想到好友只是用下巴点了点他的肩膀,挑着嘴角道:“等你扣安全带。”   回到公司处理完剩下的工作,姜羽初在下班前接到了堂妹姜雪霏的电话,告诉他今晚不用过去吃饭了,姑姑晚上临时要去雇主家帮忙。   难得今天可以早点回去休息,姜羽初起身收拾,尹晨在这时敲门进来,提醒他明天的工作安排有变化。   他低头看向工作平板,很快尹晨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出“DH老公”四个字,尹晨问道:“姜总,我能不能先接一下电话?”   姜羽初答应后,尹晨走开两步接起来。   “嗯,我马上就能走了,你先过去等我吧。”   “什么惊喜啊?还不准人迟到。”   “知道了,嗯,我也想你。”   挂断电话后,尹晨抿直嘴角,回头看了姜羽初一眼。   伏案的人注意力仍在屏幕上,不过他刚才没有压着声音,姜羽初肯定听到了,只是姜羽初从来不会关心下属,自然不会多嘴问他电话是谁打来的。   确认完工作安排,尹晨下班了。姜羽初也解锁手机,打开了陈东翰的微信窗口。   这几天两人完全没有交流,最后的沟通停留在他打球那晚。   当时他没有回复,陈东翰也没有再发,就这么过了几天,即便陈东翰是在出差,也没觉得不与他联系有什么不对劲。   感情走到这一步,不管陈东翰是真的忙也好,还是对自己没有了感觉,这大半年来,男朋友有等于无的日子已经没必要继续了。   今天陈东翰出差回来,这件事也该解决了。将那天晚上分手的内容又发了一遍,他拿起公事包离开,路过周悬的座位时,他看了一眼干净整洁的桌面。   电脑旁边的书架上放着几本与新闻学有关的书籍,其中一本的书页顶部露出一缕湖蓝色的流苏。拿起来看了才发现是一枚刀币形状的书签。   书页里还夹着一张便签纸,写着一段笔记。   周悬的字不错,这段内容也写得工整,总结了章节重点。姜羽初又翻看前面的部分,发现类似的笔记有不少,都夹在书页中。   合上书,他抽起了最下面的笔记本。   开头几页记的是一些新闻学有关的知识,接下来的几页全是漫画。   周悬是学雕塑的,素描功底非常扎实,这几页画的都是工作期间各个同事的身影,背面侧面,各种不同的神态,最后两页则是自己。   一张是刚见面那天被高昀泼了一身咖啡的场景。周悬用了四格漫画来演绎,不得不说画得还挺生动,连他和高昀的对话,以及人事小朱紧张的反应都画进去了。   第二张是正在部门会议中倾听报道的一幕。   周悬画了他的半侧脸,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他垂眼看着数据,镜片后的眼睫毛长而浓密,嘴角向下压,是一个不悦的表情。   周悬把他的神韵画得惟妙惟肖,不过在旁边写了“假惺惺”三个字,还画了个翻白眼的兔头表情包。   那表情包很可爱,一截细细的流苏从右边耳朵垂下来,姜羽初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时前面座位的小姚编辑完一篇网页新闻,看到他站在背后,吓得赶忙站起来:“姜总,您还没走呢。”   姜羽初合上笔记本,放回了原处:“明天美食节的采访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小姚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夹,“您看看吧,文哥已经过了一遍没问题了。”   胡遇文是副总编,平日里不重要的稿件都由他来审核,姜羽初便没接,点了点头走了,留下小姚疑惑地看了看周悬的桌面,不知道姜羽初刚才在看什么,表情竟然那么专注。   回去的路上有点堵车,姜羽初有段时间没见到过傍晚六点的夕阳了。车载收音机播放着一挡城市探店美食节目,听主播聊到牛排,他想起上一次在家里煎牛排还是一年以前,陈东翰特地订购当天空运到的牛排,两块爱心的形状。   记忆中,那好像是陈东翰最后一次做饭给他吃。之后陈东翰越来越忙碌,而他也因为升任总编担子更重了,应酬也多了起来。   前方高架桥边的巨型广告牌亮起了灯,上面是南区新开的大超市的宣传画。姜羽初打了转向灯,从高架桥下面过,没多久便停在了那家新超市的停车场里。   这个时间正好也是超市的晚高峰,他推着购物车,先在二楼挑了些生活用品,接着选了瓶红酒,来到一楼。   生鲜区里人头涌动,不时能听到超市员工和顾客的对话声,还有一些跟着家长来的小朋友顽皮地嬉闹奔跑。水产箱前面围了一群人在抢购,姜羽初避开最拥挤的过道,去进口肉类区挑了一块牛肋眼,想找黄油时,听到前方传来了争执。   那动静在喧闹的超市里算不上什么,但他是做新闻的,对事件有一定的敏锐度。推着手推车绕过转角,果然看到有三五个人聚集在此,地上掉了一大罐进口奶粉,外包装还洒了可乐。   有两人在争吵,一位是身材很胖的年轻人,拿着一瓶打开盖子的可乐,另一位则是年近七旬的老人。姜羽初听了一会儿,原来这位老人拿的奶粉被年轻人撞了,可乐泼到了奶粉包装上损毁了商品,两人就争了起来。   年轻人指责老人老眼昏花看不清路,老人不甘示弱反击,眼见旁边围观的没人在劝,年轻人忽然发难,抓着老人的衣领抵到了墙壁上。   姜羽初立刻上前去,提醒年轻人道:“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动手解决不了问题。”   但他话音刚落,年轻人就转过来往他胸口上猛力一推。   身体一下失去了重心,撞到后面的货架上,五层高的货架掉落下不少商品。一罐奶粉砸到了姜羽初右边肩膀上,他刚抬起手按住肩膀,又一罐奶粉晃了晃,眼看着就要往脑袋上砸下来了,一只手从隔壁伸过来拉开了他。   对方拉的是他的右手,上个星期因为打球肩膀受的伤还没好,这一通折腾下来,右肩开始火辣辣地痛。   好心帮忙的那位则在他站稳以后快步上前,一脚踹到了施暴者的屁股上。   这一脚踹得没留情,年轻人颠着一身横肉,重重摔了个狗吃屎。   围观的人里终于有叫好声,那个险些被打的老人也扶着墙壁站直了,开始对着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年轻人说教。   姜羽初也在这时候看清了来帮忙的青年背影。对方身高腿长,动作干净利落,见问题解决了,便回身想看看他有没事,结果在看清他的一刹那间愣住了。   从周悬脸上十分精彩的表情变化来看,姜羽初确定了他之所以会出手帮自己,应该是没认出来的缘故。   果不其然,开口道谢的话被周悬打断了:“怎么哪都有你?” 第7章 送他回家   超市的保安闻讯赶来,将闹事者扭送离开,围观人群也散了,姜羽初看向身后的青年。   周悬的脸色比刚才看到他时冷漠许多,双手抄在棒球服外套的兜里,身边也没有购物车,看样子是刚进来。   超市的员工整理着被撞下来的货品,姜羽初用左手把购物车往边上推了点,对周悬道:“刚才多谢你,幸好有你帮忙才没有闹大。”   “不是过来帮你的。”   没有声调的一句话,却听得姜羽初点头认同,桃花眼微微弯起,左眼下方中间那颗淡淡的小痣晃进了周悬眼里。   盯着这颗痣,周悬想到之前他戴面具时为什么会没有发现,也许是因为痣的位置略靠下,才会被面具挡住了。   姜羽初笑起来的样子很难令人讨厌,可是周悬见过他喝醉后真正的笑,即便多了面具遮挡,仍能从眼神中感受到纯粹的愉悦。不像现在,脸部肌肉调动配合,看似无懈可击,却一眼就能分辨出虚伪。   越看越讨厌。   没功夫继续看他讨好自己,周悬迈开长腿朝二楼去了。待他走远了,姜羽初才收起笑容,动了动右边肩膀。   不算很严重,不过今晚肯定没办法再煎牛排。   记得这里的商场有一家西餐厅,他结了账便找过去,入座点完餐,服务员先将一杯长相思送上来。   这两年应酬越来越多,而饭局上的酒只论价格不谈好坏,无论多昂贵,掺杂了利益就很难花心思去感受内容。远不及他以前经常喝的这一款,价格不贵却口味纯净,青草和百果香非常适合夏天。   不过现在已经入了秋,姜羽初尝了两口就放下酒杯,朝着窗外的夜景看去。   这一带高楼林立,入夜后的街道流光溢彩,两座跨江大上挤满了车,无数尾灯交织成绚丽的灯带,不远处的江滩正在举办无人机表演。   他随意地看着,不多时手机响了,姑姑发来消息问他这周末有没有回来吃饭。   回复之后他看了下其它消息,都是与工作有关的,陈东翰的微信窗口安安静静,傍晚他发的分手消息还躺在最底下,这次没有消失不见,但到了现在陈东翰也没回复过。   不知道是忙得没时间看,还是看了以后觉得不是多大的事,不着急处理。   牛排端上桌的香气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家的慢煎牛肋排很有名,姜羽初饱餐了一顿,想结账时,发现前面转角的一张桌边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一天下来居然三次偶遇了周悬,一言难尽的同时,姜羽初稍加犹豫就做了决定。   现在是他的私人时间,实在没精力再去伺候大老板的儿子,何况对方并不待见自己。   既然当面道谢不接受,那就请周悬一顿饭当回礼。不过在看到服务员递来的那桌账单时,他又抬眼朝周悬看去。   周悬一直是侧对着窗外的角度,桌上的花瓶挡住了高脚杯。没想到周悬和自己喝的是同一款长相思,主食也点的一样,选了三分熟。   姜羽初爱吃三分熟的牛排,陈东翰却只吃七分的。有一次他趁着陈东翰没注意,悄悄把一块三分熟的肉放到对方盘子里,想让陈东翰试试,结果陈东翰吃了就去吐,还跟他大吵一架。   结完账,姜羽初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拎着购物袋往外走。快到门边时感觉左手一轻,还来不及低头,购物袋里的东西就全掉在了地上。   附近几桌的客人纷纷朝他看来,他赶忙蹲下身去捡,但是这家新超市的袋子品质不行,居然破了个大口子。   他只得找来服务员帮忙,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周悬也吃完了,还发现了自己帮他结账的事。   留意到周悬朝这边走过来,姜羽初有几分尴尬。早知道会被耽误在这,刚才就不请客了。   不过这次周悬没开口挖苦,只垂眼看着服务员帮他将东西往新袋子里装,收拾好以后,姜羽初朝自己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周悬在后面继续看着,那两袋东西都靠左手来拎,姜羽初的右手什么也没拿,身体被重物压得姿势都不太协调。   记得刚才在超市里,姜羽初右边肩膀撞到了货架上,看样子是撞得不轻。   受伤了不马上去看,还有闲情逸致吃牛排。   周悬也朝外面走去,快到商场出口时,他在左侧的电梯前又见到了姜羽初。   那两袋东西放在地上,姜羽初按揉着右边肩膀,电梯门开了也没进去。   周悬本不想管,但刚才被姜羽初请了一顿,心里不大舒服,于是走到姜羽初旁边。   一看到他,姜羽初脸上的疼痛表情就收了起来。不过他收得再快还是被周悬看到了,拎起地上的两袋重物,周悬按了下行键。   身旁的人又虚伪地笑道:“东西很重,我自己来吧。”   周悬目视前方,电梯门打开后先走进去,转过身背对着轿厢壁,变成和姜羽初面对面的姿势。看了眼他的脸色,姜羽初也走进电梯,问道:“你的车在哪一层?”   没听到周悬回答,姜羽初便不再问下去。到了B3,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姜羽初的车就在电梯附近,周悬把东西放到车后箱里,伸出手道:“钥匙。”   清隽的面庞露出了微愕的表情,随后抬起眼眸看向面前的人,似乎要确认对方的用意。被他看得不耐烦了,周悬催了一遍:“你手这样开不了车吧,我没让你请我吃饭,送你回去当打和了。”   车辆行驶在柏油路面上,姜羽初的车子去年刚换,花了四十多万,但周悬没开过这么便宜的,刚打开车载广播就觉得音响不行,人声不够清晰。   他只是皱了皱眉就被姜羽初注意到了,以为他是不喜欢广播的吵闹,姜羽初切到歌单,选了一首轻旋律的日文歌。   这种音乐适合放松时候听,不过女歌手刚唱了两句,周悬就按了暂停键:“别放了,有点吵。”   余下的路程无人开口,好在距离家不远,很快就到了。   老式小区没有集中停车场,楼前楼后都停满了车辆。周悬找了个空位停好车,从后箱拎出那两袋东西上楼。   姜羽初想叫住他,但周悬动作很快,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放在了三楼最右侧的房门前。   看他转身就走,姜羽初道:“我给你拿瓶水吧。”   周悬脚步不停,仿佛多一秒钟也不愿意停留,顺着楼梯下去了。楼道昏黄的灯光照在他头发上,浮起一层淡淡的棕栗色光泽,白色的棒球服是某家知名潮牌的秋季主打款,穿在他身上毫不逊色于品牌模特的展示效果。   其实比起学做新闻,周悬更适合去做模特。这样既不会浪费先天优势,还能避免跟周征铭对抗。最重要的是,自己也不必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了。   在马路边站了好一会儿,周悬都没拦到车。街对面有一家玻璃花房咖啡屋,想着时间还早,他过去买了一杯热可可。   这家店的氛围很不错,坐在店里的多数都是情侣,周悬在靠窗的高脚凳上坐下,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对面的小区便走出了一个人。   他盯着那道修长的身影,姜羽初进了一家药店里,没多久出来了,拿着一袋药往回走。   那袋药应该是用在肩膀上的,周悬端起热可可,送到嘴边却停住了。   街对面的身影也停下来,手机放到了耳边。马路并不宽,姜羽初又是站在路灯下,因此周悬很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从平静到谄媚地笑,不过片刻功夫,就好像台上的川剧变脸,一眨眼就是另一种面貌了。   也不知道这通电话又是哪个老板打来的,值得他这么殷勤地对待。   街对面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一道视线观察着,接完电话便将那袋药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上了一辆出租车。   周悬从店里出来,也拦了一辆车跟上。   姜羽初要去的地方不远,出租车拐了几条街就停在一家洗浴城门口。   这是一家港商开的洗浴城,据说一比一还原了香港的洗浴文化,很受欢迎,许多大老板都爱来这里放松。   下车以后,姜羽初打了个电话,随后就有一位穿西装的年轻人推门出来,打完招呼将他领了进去。   隔着车窗玻璃,周悬将整个过程纳入眼底,等姜羽初消失在门后,他抬头看了看洗浴中心霓虹招展的巨大灯牌。   下午在保龄球俱乐部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周悬一口气喝完已经冷掉的可可,将杯子揉在了掌心里。   看来那些传言都不假,姜羽初果然很豁得出去,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什么人他都能往上送。   作者有话说:   没有酒驾,两个人都只喝了一杯干白 第8章 谁是小三   沈觅抛了一罐苏打水给靠在沙发上的人,周悬接住看了一眼,放下道:“点奶茶吧,我要多糖的。”   打开瓶盖喝了一口,沈觅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你少喝点甜的,别学奂宇他弟那样酮症酸中毒被送医院去。”   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周悬道:“我哪有整天喝,而且他弟有糖尿病我又没有。”   “你再喝下去就难说了。”沈觅把苏打水放在桌上,回头看了眼窗边那幅周悬刚完成的画作,“你在我这闲得都快发霉了,你爸该回来了吧。”   “嗯。”   “那你这几天不去公司,不怕姜羽初告状?”   周悬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他不敢。”   “你怎么知道?你威胁他了?”   “他那么懂得巴结领导,怎么会猜不到实话实说的下场。”周悬不想谈姜羽初的话题,就把手机递给沈觅,“要喝什么?”   沈觅对奶茶没兴趣,拿着苏打水回到电脑前面继续处理照片,周悬则在点完奶茶后听到了门铃响。   以为是预约的客人来了,到了门口才发现外面站着一个穿格子裙校服的身影。   女孩身量高挑,对他俏皮一笑,露出唇边一颗与他一模一样的虎牙。   周悬打开玻璃门的锁:“你怎么过来了,下午不上课?”   “嗯,下午学校换空调,放半天假。”周叶纯进来放下书包,走到沈觅身边打招呼,“觅哥,我过来没打扰你吧?”   “没有,”沈觅起身拿了一罐橙汁给周叶纯,“过来找你哥有事?”   “嗯,让他帮我辅导作业,反正他也是闲着,估计都快发霉了。”   周叶纯打开饮料喝了一口,却见沈觅在笑,周悬双手抱臂,耷拉着脸看着自己:“其实你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吧?”   眨了眨眼睛,周叶纯并不知道刚才沈觅也说了同样的话,顺势挽住了沈觅的胳膊,她脑袋偏向沈觅,语气亲昵地道:“我要是有个觅哥这么帅这么温柔的哥哥就好了。”   “你亲哥不帅吗?”周悬的雄竞意识被点着了,过来捏住周叶纯的左脸,周叶纯被他捏得嗷嗷大叫,立马改口:“帅啦帅啦,脸要被你掐变形了!”   拍掉周悬的爪子,她揉着自己酸胀的脸颊,仍是不服输地道:“你帅有什么用,那么凶,一点也不温柔,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周悬没向家人公开过性取向,不过他至今没谈过恋爱的事一直挂在于文闵心头,每次给他介绍条件不错的女孩,他都能找各种理由拒绝掉。好在家里有个早已结婚,儿子都两岁多的大哥顶着,周悬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只是缺了个摊牌的时机。   要是不正儿八经地找个男朋友带回去,他妈肯定不会相信他喜欢男人。   沈觅靠坐在桌边,笑着看他们兄妹拌嘴,等周叶纯又被周悬掐红了另一边脸才彻底服软,哥哥哥哥地叫了好几声,周悬不跟她计较了。   不过两人闹归闹,却是一对从小感情就非常要好的兄妹,玩笑过了,周悬便开始给妹妹看起了作业。   周悬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且不会偏科,不像周叶纯理科差得一塌糊涂,过往不知请了多少家教也没见效,反而是周悬帮她辅导,意外地开始进步了。   正因为中三突击了一下,现在周叶纯能进入市内最好的私立高中,但高一刚开学就感觉到吃力了,要周悬继续帮她。   沈觅在旁边听了一题,感叹现在的数学这么难,周叶纯也苦着一张脸,笔夹在了鼻子和嘴唇中间,说上周开学的摸底测验成绩出来了,同学们都考得不理想,只有一个学霸拿了满分。   提起这位学霸,周叶纯没有从前聊到其它学霸时那种看不上的态度,反而夸对方长得漂亮气质高冷,是学霸却不招人讨厌,据说中学时拿了一堆奖状头衔,末了还要给周悬和沈觅看照片。   周悬很清楚自己妹妹的脾气。周叶纯从小就是那种人群中的焦点,即便在学业上不拔尖,其它方面却都很优秀。能让这样的周叶纯心服口服去称赞的,周悬拿过手机,只看到一个背影。   周叶纯手机里的照片是偷拍的,看到周悬递来的眼神,她赶紧往后扒拉到了正面。   这位学霸确实长得漂亮,给人第一眼的印象就是不好接触,不过周悬看着却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在哪见过。   这张正面照在走廊上拍的,像素很清晰,周悬放大照片,看到她校服胸口的铭牌上写着姜雪霏三个字。   姜这个姓不常见,周悬还没细想门铃又响了。这次来的是预约的客人,周叶纯便收拾好课本,跟周悬去附近的茶室继续写作业。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事后周悬也没再记起,又在沈觅那儿多耗了两日,终于在周征铭回国的前一天去了公司。   刚入职就请假多日,小姚和小蔡一见到他就转过椅子问候。最近流感爆发得厉害,周悬拿生病当借口,小蔡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保重。   上午开完部门例会,周悬以为姜羽初会把自己叫进办公室问这几天的情况,没想到姜羽初在整个会上都没看他一眼,会议结束后也没给他安排学习或者工作。   周悬在工位上看了一上午的网页新闻,他在公司的身份不能公开,就算再不情愿也得装装样子。午饭过后,他去茶水间倒水喝,正要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午休时间大家都在工位上休息,茶水间前面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那俩员工估计是说上头了,也忘了要小点声。   “你不知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俩的腿在桌子下面你勾我勾你的,可把我恶心坏了。”   一位女同事一脸晦气地刚说完,另一位女同事就道:“尹晨那个小三真不要脸,仗着姜总不知道就越来越敢了。那天我路过他工位旁边,你绝对想不到他居然在跟陈总打视频电话,两个人眉来眼去的,都不怕姜总突然开门会发现。”   “你说他是本性就这样,还是跟着姜羽初才学会了勾引男人的那套手段?”   “谁知道呢,”同事A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我倒觉得他更像是想撕破脸上位了。”   同事B嚼着核桃糕,很嫌弃地说:“姜总跟陈总的关系没对外公开过,要是尹晨坚持说自己不知道,也拿他没办法啊。”   “其实我还有种感觉,尹晨攀上陈总就是想往上爬。”   “那不然呢?你不会真信他为爱甘愿做小三吧?”   里头传出了笑声,很快声音就低了下去。周悬推开门进来,那两个同事看他一眼,收拾东西出去了。   周悬洗了杯子,走到右侧的咖啡机前。   公司的茶水间有三台功能齐全的自动咖啡机,姜羽初的办公室里也有一台,那台应该是他自己买的,需要手动操作,做出来的咖啡口感也更好。   盯着咖啡机看了许久,周悬的脑子依旧混乱,他很难想象姜羽初和陈东翰居然是一对。   也就是说他一直误会姜羽初了。   误会姜羽初勾引了助理的男朋友,其实却是被助理偷了家。   可姜羽初既然有男朋友,为什么那天晚上会跟自己发生关系?   一整个下午,周悬都显得心不在焉。   他时不时会往姜羽初的办公室方向看去,频率高到隔壁工位的小蔡都发现了,问他是不是有事要找姜总编,可以直接过去敲门。   周悬也说不上来自己在想什么。   这几天他没来上班,姜羽初每天都会发消息问原因,好帮他请假。他最烦的就是看到姜羽初的消息,不过烦归烦,姜羽初端得一副挑不出错的好态度,他想说点难听的刺激对方都难。   今天终于来公司了,姜羽初却从早上开始就视他如无物,他又觉得不太习惯。   甚至中午听到那些闲话以后,他开始觉得姜羽初挺惨的,被自己的下属劈腿却不知情,反而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知道了,但没人愿意告诉他。   在公司的员工信息里找到了陈东翰的资料,阅览了大致履历后,周悬又往办公室的方向暼去,这次见到姜羽初出来了。   还是衬衫西裤领带的搭配,不过穿在他身上就是有种不一样的好看。周悬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确认了姜羽初是朝着自己走来。   他装作累了捏了捏脖颈,把屏幕上的员工信息页面关掉,切换到公司的新闻网页。   看到他在看的报道,姜羽初说:“今天怎么想着来了?”   手指滚动着鼠标滚轮,周悬用左手掌心托着下颌,答得漫不经心:“你找我就是问这个?”   “不是,”姜羽初弯下腰,凑到周悬的耳边,“其实是——”   他不打招呼突然靠近,一阵热气钻进了耳道深处,周悬整个人都紧了一下,想让他站好了说话,发现他自己先直起了身。   周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陈东翰走进来了,眼神似有怒气,快步走到姜羽初面前说:“有点事找你谈,去你办公室。”   “我现在没空。”   姜羽初不看他,脸继续对着周悬。陈东翰瞥了眼周悬,忽然抓住姜羽初的胳膊肘,把他往办公室的方向拉去。 第9章 趴到怀里   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姜羽初没有挣开,等办公室门被关上后,他冷眼看着陈东翰,不想对方走到面前,二话不说就捧着自己的脸想亲。   姜羽初用力挡开陈东翰的胸口,差一点就要被亲到了,他胃里一阵恶心,骂道:“这是在公司!你发什么神经?”   陈东翰难得没有跟他吵架,被推开了也不恼,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首饰盒递过去:“送你的,赔罪礼。”   姜羽初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你别以为我是开玩笑,不管你答不答应,我们都结束了。”   在一起三年,陈东翰很了解姜羽初的弱点。他放缓了声调,保持着被推开的距离:“冷落你了是我不对,但你也了解公司的业务情况,这段时间我几乎都在出差,就算不出差也是在应酬,忙得连回家睡觉的次数都很少。”   “羽初,”温柔地唤了一声,陈东翰稍微靠前了一些,察觉到姜羽初没有后退,他用左手握住了姜羽初的右手,“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特别的,别意气用事了,等我忙过这段时间就好好陪你。”   面前的人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微微卷曲。姜羽初的眼睛很漂亮,像棕褐色的玻璃珠,当初陈东翰第一次去他就读的大学演讲,就是被台下的这双眼睛吸引住了。   兴许是太久没跟他做了,无论是上次庆功宴的走廊亦或是现在,陈东翰都对他产生了冲动。   首饰盒被放到掌心上,姜羽初抬起眼帘,双眸似两瓣潋滟的桃花,轻飘飘落在陈东翰的眼底。   咽了一口唾沫,陈东翰想要靠近再吻他,却见他转身走向了垃圾桶,毫不犹豫地把首饰盒扔了进去。   周悬拿着马克杯从茶水间回来时,恰好看到陈东翰臭着脸从新闻二部离开。   姜羽初的办公室门开着,人在吧台后方的落地窗边接电话,看到他便指了一下沙发。   他还没决定是进去还是回自己的座位,姜羽初已经放下了手机,从结束语中听出是在跟周征铭讲电话,周悬转身就想走。   “周悬,”姜羽初叫住他,快步来到面前,“我刚才有事找你,刚好周董也打来电话。”   周悬很不情愿地转过身:“总编有何贵干?”   姜羽初握着他的手腕,将他带进来后关上了门:“之前我是想跟你聊这几天的工作情况,刚才你父亲也打来电话,约我晚上去聚和堂吃饭。”   周征铭提前回来了,不通知周悬这个亲儿子,却先见姜羽初,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被碰过的右手伸回衣兜里揣着,周悬眼神冷淡地看着面前的人:“总编是需要我作陪吗?”   “你父亲一回国就约我见面,足见对你的关心程度。我没做过父亲,但我能看得出来他很疼爱你,如果他知道你这几天都在积极适应工作环境,认真看各种资料的话,肯定会很欣慰。”   办公室的所有物品都摆放整齐,桌上也没乱,周悬道:“刚才陈东翰找你什么事?”   他话题跳跃太快,姜羽初微微愣了一下才回答:“没什么,是公事。”   姜羽初表现得自然,周悬却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点稍纵即逝的异样。想起刚才尹晨送陈东翰出去的背影,周悬很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眼瞎耳又聋,看不出自己的男朋友和助理在眼皮子底下偷情。   不过这终归不关他的事,离开之前,他让姜羽初把时间地点发过来,姜羽初却说不必那么麻烦,让他坐自己的车一起去。   周征铭的司机在聚和堂的大门外接到他们,得知周征铭已经在包厢里了,姜羽初加快脚步,随后又觉不对,回头发现周悬果然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还在他回头的时候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好不容易进了包厢,周征铭看着儿子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周悬拉开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下:“你要见我领导了解情况,那我肯定要过来一起听听了。”   周征铭刚下飞机,一身商务西服没来得及换,坐在主位上显得很正式。姜羽初绕过半张圆桌到他面前,主动解释道:“周董,令公子是好些天没见您了,听说您叫我出来汇报工作,就想过来和您一起吃顿饭。”   周征铭清楚周悬的性格,哪能听不出来姜羽初是在帮着说好话,笑着握了握手,他让姜羽初坐下再说。   桌上已经泡好了一壶白毫银针,淡雅茶香随着热气飘散开来,姜羽初只端起杯子闻了闻就知道这茶难得,周悬却没兴趣,叫来服务员点了一瓶长相思,不过这家店没有这款便宜的干白,店员向他推荐了另一个高端品牌。   周悬蹙了蹙眉,还没开口就听周征铭道:“喝什么酒,今晚饭桌上只喝茶。”   虽然不满意老爸要自己进公司跟着姜羽初学习,但是由于从小就在温馨和乐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周悬在外人面前没有表现得很叛逆。他不接周征铭的话,也不碰姜羽初给他倒的茶,拿起一旁的玻璃杯喝水。   在周悬点长相思的时候,姜羽初的视线有短暂地在他脸上停留过。如果说那次西餐厅两人喝同一款酒还可能是凑巧的话,今天就能确定了,周悬的确爱喝长相思,而且是KIM CRAWFORD家的。   旁边传来倒茶水的声音,姜羽初收回注意力,抬手止住了周征铭给自己添茶的动作。   “周董,我来吧。”   他站起身,接过周征铭手里精巧的天青釉茶壶,转到右手后,左手按住领带中下段的位置,侧过身微微弯腰,往周征铭的茶杯里添了八分满。   倒茶时他动作讲究,手很稳,茶壶抬起的高度也把握得刚刚好,没有一点水珠溅出来。周征铭道:“小姜应该很懂茶吧?”   “一点点,”姜羽初倒完茶便坐下了,侧过身对着周征铭,“遇到的不少客户都是喜欢茶道胜过品酒的,接触多了也懂些皮毛。”   周征铭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自谦,现在的年轻人很少像他这样能在礼仪方面做这么细致的,心里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分。转头看向周悬,周征铭道:“我这个儿子从小被宠坏了,大学的时候也没对他多提要求,学了雕塑,在新闻这一块完全没经验,带起来不容易吧。”   “怎么会,”姜羽初弯起眼眸,先回头温和地看了周悬一眼,然后继续面对周征铭,“令公子的领悟能力和敏锐度都很优秀,能一眼看到问题本质,这是做新闻必不可少的。”   “那你是觉得,他这段时间的表现都没问题,可以继续这样下去?”   周征铭的神情不变,却毫无征兆地话音一转。周悬瞥向姜羽初,想看他会怎么答,姜羽初唇边的笑容都没有淡去,甚至没有多思考就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每一行刚入门的时期都是最难的,我相信令公子只要多点时间接触,很快就会感受到做新闻的真正乐趣。”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也没有心虚的表现,还一副诚恳征询周征铭认同的态度。周征铭很快就笑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的一丝紧张氛围也悄然散去:“看来让你带他是找对人了,以后我这个儿子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用心,必要时也可以敲打。”   一旁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且没有抗拒权利的周悬发出不屑的嗤声,周征铭瞪他一眼,姜羽初则道:“周董您放心,令公子很懂事,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谈完了正事,话题又绕回了周征铭喜欢的茶道上。   姜羽初向周征铭推荐了一款比较小众的新茶,虽然是助农产品,但品质上乘口碑很好。周征铭让他改天带点给自己尝尝,还问起了茶田方面的知识。   周悬一直没插过话,他低头看手机,注意力却在姜羽初身上。原本以为姜羽初只懂皮毛,问多了就会露馅,没想到他在这方面的知识确实丰富,每句话都有理有据。   不过也许是语气的缘故,周悬总觉得他故意在巴结董事长。好几次都使眼色给老爸,想提醒老爸别上当被哄得那么开心,可周征铭完全不搭理他,聊到兴头上,还把手放到姜羽初的手背上拍了拍。   就是这个动作让周悬待不下去了,他条件反射地想起了保龄球俱乐部的所见,也不管起身的动作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对周征铭道:“不吃了,我妈还在家里等你,聊差不多就走了。”   周征铭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姜羽初也被打断了没说完的话,二人双双转头看向他。   “你先回去吧,”周征铭说,“跟你母亲说我晚点再回。”   他不是在征求周悬的意见,说完就让姜羽初继续。周悬在原地杵着,眼见那两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僵了片刻索性把椅子扶起又坐了下来。   姜羽初背对着周悬,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无法忽视的压迫感比刚才更为强烈。   他想不通是哪里又惹到这位少爷了,明明从进来到现在他都一直在帮周悬说话。   好在服务员很快端上菜,吃完饭,周征铭在离开之前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带周悬出去跑新闻。   明天就有个美术馆新馆落成开幕的采访,姜羽初表示会让周悬一起去。   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征铭回头让周悬跟自己一起走,周悬却没动作,只淡淡地说:“爸你先回去吧,姜总编也喝多了,我送送他。”   看到儿子居然懂得为领导着想了,周征铭属实感到了一些安慰,便和司机先离开了。   包厢终于安静下来,桌上的菜还没收拾,虽说一开始没喝酒,但后面聊到兴头上,周征铭还是点了一瓶白的。   姜羽初喝了差不多有二两,他靠在椅背上,老板走了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眼神有些呆地直视着前方。   周悬盯着他的脸,他慢半拍地感觉到了,眼珠子动了动才转过来对视。   桃花眼里含着湿润的光,左眼下方中间的小痣因皮肤泛红变得明显了。手掌撑着椅子,姜羽初缓缓站起来,去墙边拿外套穿上,回身时又撑了一下墙面。   “不用你送了,我叫代驾,你也回吧。”   他说完就要开门出去,这时一股力道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转了过来。   周悬是突然发力的,他的膝盖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视线也跟着打转,好不容易站稳了,才注意到自己居然趴到了周悬怀里。   他抓着周悬的上臂,能感觉到卫衣面料下勃发健硕的肌肉弧度。周悬的双手搁在他腰间,虽然是借力给他,但两人靠得太近,近到他一呼吸就能闻到周悬颈间的古龙水味道。   幽冷的清泉,融合了柏木淡雅和缓的静息。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一张戴着面具的脸,也是这样搀扶着腿软的他,温柔地问他怎么了,能不能自己走。   那声音很好听,在当时那种环境下,如同一道能把他从悬崖边上解救上来的梵音。   错乱的回忆尚不及捋清,身前托着他的人手一松,退开一步,眼看着他摔坐在了地上。   尾椎一阵刺痛,姜羽初伸手去揉,面前的人却绕开他走到门边。等他再回头去看时,周悬已经不在了。   意识因屁股的疼痛清醒了不少,姜羽初皱着眉,确定周悬的脚步声走远后,他一掌拍在地毯上,小声地骂了一句“操。”   作者有话说:   新春快乐~(虽然今天周悬又欺负老婆了,但是后面他会发疯宠老婆的。) 第10章 奸夫淫夫   翌日到公司,不少同事都出外勤了,周悬在座位上看到压在马克杯下面的纸条,只写了一句让他记得看手机消息。   没有署名,但能没头没脑地留这么一句话给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丢掉纸条之前,周悬留意了一下上面的字。书写者的字迹飘逸美观,应该是下功夫练过的,看来姜羽初对自己的包装远不止在外表上。   尹晨在九点通知周悬一起下楼,摄影,灯光和录音师都已经在车上了。   周悬和这几人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干这一行的性格大多不内向,在车上相处了一会儿,周悬便了解到他们都是姜羽初当记者时经常跑新闻的伙伴。   听他们闲聊的时候,周悬有几次看向副驾位的尹晨,上车之后尹晨就没开过口,他和这几个人并不熟悉,一直低头在看手机。   中途接了化妆师,等到了目的地,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了新馆一楼刚装修好的咖啡厅。   里面的布置富有艺术气息,比起外面紧张忙碌地筹备开馆的工作人员,这里是难得的安静。   姜羽初坐在角落的一张圆桌边,正与美术馆的经理交谈。   见他们来了,经理将众人领到二楼临时准备的化妆间里。   今天中午会举行新馆的开幕仪式,之后的网络独家采访则交给了Z.R的“new 新闻”。   作为本省面积最大的私人美术馆,尔熙美术馆由霍普顿建筑事务所和雾山建筑事务所共同打造。除了常规展厅外,还配备了半室外雕塑展览馆,藏珍画库,学术研究报告等特色展厅。   去年开幕后一直是人气网红的打卡点,如今新馆也落成了,还未到开幕时间,外面已经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粉丝和媒体们。   别馆的开幕仪式有多家媒体共同报道,之后的独家访谈则让姜羽初拿到了,不少同行根据他过往的行事作风都在背后嘲讽,说他肯定又爬对了哪张床。   这些都是昨晚周悬通过网络搜索相关信息时了解到的。   化妆师在给姜羽初做妆造,其它人也在做准备工作,周悬无事可干,走到墙边打量起角落堆放的几座艺术品雕塑。   等姜羽初化完妆了,他才回头看去。   平日里姜羽初就够好看了,现在做了发型,上了妆的双眼愈加深邃浓艳,眼睛下方的小痣也被点缀得更有存在感。周悬和镜中人对视了一眼,待姜羽初去换衣服了,他的视线还盯着空荡荡的镜子,没有收回来。   开幕仪式结束,美术馆的幕后持有人赵嘉允如约到了提前布置好的采访室。   访谈主要围绕尔熙美术馆一年来的大型活动回顾,以及别馆之后的合作安排。   现场是脱稿采访,很考验双方的思维敏捷度与临场表达能力。不过赵嘉允并非第一次面对镜头,姜羽初又有着丰富的主持经验,由他掌控节奏,在适宜的时机引入合适的话题,从录制开始气氛就一直很轻松,赵嘉允也不似网络传闻那般高冷。   他着一袭白色的高定礼服,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与穿着黑色古典西服的姜羽初坐在一起,像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很契合今天的主题。   周悬站在摄影师身旁,从采访开始到结束,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姜羽初。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姜羽初工作中的样子。俊美的面庞在新闻灯的照射下几乎看不到瑕疵,坐姿规范,从肩膀到腰臀的弧度自然不紧绷,即便座椅比赵嘉允的稍矮了一点,也未在气势上落于人后。   字正腔圆的播音声调也听得人很舒服,近一小时的采访非常顺利,中途没有遇到需要暂停的情况。结束后,姜羽初和赵嘉允握手道别,来到摄影师身旁看刚才录制的内容。   他身上有一种清新微甜的香气,像成熟饱满的橘子掉落在雪地里的气味,和那天晚上白兔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推门去到外面,周悬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放松。   今天除了刚结束的访谈之外,下午还有一场与开幕式合作的画家的采访,也就是说要在这里耗一天的时间。   室外的旋转楼梯正对着一片秋意渐浓的人工湖,和风拂过碧玉般的水面,荡起的涟漪搅乱了树的倒影,也拨弄出耀眼的碎金。周悬坐在楼梯上,对着这样的美景晒太阳,一支烟都没抽完就开始犯困了。   他起身打算活动一下,楼下却传来了门被推开的动静,接着便是两个人的说话声。   “这里没人?”低沉的男声响起,另有一道声音回答道:“没有,美术馆下午才正式开放,不会有人来这里的。”   周悬探头朝旋转楼梯中间的护栏看去,下方的台阶上有人坐下来了,尽管只有背影,但他很快就认出是陈东翰和尹晨。   陈东翰是来送午餐的,两只精美的食盒里装着高级日料。   “先吃吧,这家店要在出餐的四十分钟内吃才能保持口感。”给尹晨递了一双筷子,陈东翰嗓音温柔地提醒道。   尹晨夹起一块三文鱼刺身,蘸了蘸酱,喂到陈东翰嘴边。   陈东翰笑了一下,牙齿咬住鱼肉,接着扣住尹晨的后脑,将三文鱼喂到尹晨嘴里。   周悬没有直接看到这一幕,但从尹晨娇嗔的一句“讨厌”以及后面两人肉麻的对话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手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解锁手机对着楼下拍了一张,发给沈觅:【撞到奸夫淫夫偷情了】   沈觅回了个问号过来:【这两个是谁?你不是去美术馆看采访了吗】   “你就买了这么点,要是被他发现了,你怎么解释?”   “他发现不了,等你吃完我就走了。”   刚才尹晨的语气还带着笑,这会儿就不高兴了,周悬听到陈东翰喊他“宝宝”,问他干嘛噘嘴,是不是手卷不好吃。   尹晨靠到陈东翰怀里,搂着他的脖颈,语气委屈巴巴:“想你多陪我一会儿,昨晚你就因为忙没去我那了,人家一个人都没睡好。”   感叹完尹晨撒起娇来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周悬回复道:【姜羽初的男朋友和爱撒娇的狐狸精助理】   沈觅回了一串省略号:【什么情况,他被出轨了?】   自从那天发现姜羽初不是小三后,周悬还没跟沈觅说,等他解释完原委,楼下的人也吃差不多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尹晨说的陪,居然是叫陈东翰现在去开房。   那两人从头到尾都没发现楼上的他,尹晨给姜羽初打电话请假,用的是外放,周悬听到姜羽初接起后仍在与摄影师沟通,直到尹晨说出家里有急事要马上回去处理,得请假一小时。   姜羽初没有多问就同意了,还问他需不需要开自己的车回去,今天美术馆四周不好叫车。   “不用了姜总,”尹晨用食指绕过陈东翰的领带,把人勾到面前来,四目交缠着回答道,“我叫了车来了。”   确认完刚才的采访视频没有问题,众人先将设备扛回车上,姜羽初则独自来到别馆的六楼。   十二号展馆门口放着几台特制的扭蛋机,去年本馆开幕当天也摆过,是与日本知名漫画家合作的限量盲盒周边。   那次开幕非常抢手,导致二手平台的价格翻了十几倍都有价无市,姜羽初的堂妹姜雪霏也很喜欢这个漫画家,姜羽初打算抽一套送给她。   别馆要到两点才正式对外开放,现在扭蛋机前面一个人都没有,姜羽初走过去,看起使用说明。   这种扭蛋机上面标注的是日文,他研究了一会儿,发现身上没有足够的硬币,便下楼去兑换,回来看到多了个人。   周悬站在其中一台机器前面,硬币塞进投币口,音乐响起后转动按钮,很快音乐就停了,他弯下腰,从出货口拿出一只扭蛋丢进塑料袋里。   姜羽初这才注意到,周悬拎着的塑料袋已经装了大半了。   没想到周悬对扭蛋也感兴趣,姜羽初耐心地等着,周悬又扭了好几分钟,袋子都装满了才收手离开。姜羽初过去一看,那台扭蛋机被周悬买空了。   他有点无语地看着周悬离开的方向,不过周悬这种买法倒是让他也心动了,不如多买一些让姜雪霏拆得更高兴。   机器周围没有塑料袋,姜羽初脱外套来装,等他扭到第八只,机器的音乐声忽然停了,彩灯依旧闪烁,出货口却没有扭蛋掉下来。   他以为是卡住了,又投了两次币,结果还是不行。于是蹲下来,左手撑着地面去看出货口。   里面卡着三只扭蛋,其中一只底部有个很小的红色标记。认出了那是隐藏款,姜羽初拍了拍机器底部,希望能把卡住的扭蛋震下来。   试了几次都无用后,他干脆双膝跪地,上身匍匐着,不过他刚把手伸进出货口,眼角余光就瞥到了不远处有一道身影立在转角。   看清那是周悬,他收回手,起身拍了拍膝盖。等周悬来到旁边,他已经掩饰住了尴尬的神色,笑道:"真巧,你也来买扭蛋?"   周悬的目光从他放在地上的外套以及上面装的扭蛋,到他微微泛红的脸,再想起他刚才撅着臀部的姿势,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右手从裤兜里伸出来,在机器的后面按了一下,随着另一道轻快的音乐声响起,卡住的三只扭蛋掉下来了。   他取出抛给了姜羽初,后者接住后,怀抱着扭蛋张了张口,但没有声音发出来。   从眼神看出他的疑惑,周悬的语气依然冷淡,却破天荒地给他科普起来:“这种扭蛋机是有防卡死功能的,按一下就出来了。”   既然抽到了隐藏款,姜羽初就不打算再继续了,他将扭蛋放到外套里,还没抱起来就看到一旁递来的塑料袋。   “你自己不用吗?”他问。   周悬是打算再上来抽的,不过刚才工作群里有人艾特他,再不去餐厅吃饭就赶不上下午的采访了,还问他有没看到总编。   看了下自己的手机,姜羽初才想起访谈之前开了静音,以至于没接到电话。   把扭蛋都装进塑料袋里,两人一起坐电梯下去。餐厅在本馆,要从二楼的空中过道穿过,周悬走在前面,刚拐出来就看到了后门方向停着一辆蓝色的SUV,车头前面则站着奸夫淫夫拥抱在一起的身影。   周悬立刻停住脚步,姜羽初跟在他身后,低头发着消息,他一停下就撞到了他后背,手机也掉在地上。   “怎么不走了?”   俯身捡起手机,姜羽初刚站直就被周悬抓住了手臂,往来时的方向去。   “你走反了。”姜羽初提醒道,周悬却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   “没反,我忘记买咖啡了。”   -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送的鱼粮和猫薄荷,有海星的也可以给我噢~(期待(✧◡✧) 第11章 舔到手指   不理解周悬买咖啡为什么一定要拉上自己,不过姜羽初还是跟着去了。周悬买了两杯制作麻烦的手冲,等两人到了餐厅,尹晨已经坐在了位置上。   到他旁边坐下,姜羽初问道:“你母亲没事了?”   “没事了,我回去找了一下就找到药了。”尹晨答道。   姜羽初拿起筷子吃饭,尹晨问道:“您刚才去哪了?孙哥说打您电话也没人接。”   周悬坐在尹晨对面,先是看他面不改色地撒谎,再看他神色自若地打探,居然有点同情起姜羽初来了。   被自己的男朋友和助理瞒在鼓里玩弄,刚才那样的事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也不知发生过多少回,可姜羽初愣是一次都没发现,迟钝到这种地步。   嚼着一块蜜汁叉烧,周悬忽然想到刚才不应该拉走姜羽初的,就该让他发现。   随后他又反应过来,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拉走姜羽初。   这件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而且他那么讨厌姜羽初,能看到姜羽初被打击到的模样应该开心才是。   下午的采访开始后,周悬就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盯着窗台上的一排绿植走神。   整个采访接近三十分钟,中途姜羽初几次看过来,他都没注意到。结束后姜羽初去换衣服,出来见他还坐着,便过去递了张门票。   周悬兴致缺缺地接过来,看清门票上印的内容后终于肯看他了。   “你是学雕塑的,我猜你应该感兴趣。”姜羽初在旁边坐下,解释道,“这位老师之前和我们合作过新年的伴手礼,我要过去跟他打个招呼,你要是想看展的话就一起去,刚好还有点时间。”   今天的开幕仪式一共邀请了八位艺术家办展,其中就有一位年纪不大的新锐微雕艺术家。   周悬没有异议,姜羽初吩咐其他人先回公司,自己带着周悬上去了。   微雕艺术展用了一个中号厅,入口最显眼处是艺术家的个人简介。厅内罗列了其近十年来的作品,从核雕,骨雕,象牙雕刻,到尺寸渐大的山川河流,城市街道,房屋微缩模型等等。   整个展览布置得并不复杂,但因其精湛的技艺,每一件作品前面都围着不少观众。   周悬逛了一圈,在一座较大的建筑微缩模型前面停下了。   这座模型复原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小区住宅,层高六楼,灰色的水泥外墙上缠绕了不少电线,墙壁是黄褐色的,除了撕不完的小广告之外,连墙角凌乱的鞋印都被一比一还原了。   如今这样的楼宇已经不多见,不过最近周悬见到了两次。   楼道里昏黄黯淡的光,被鞋面摩擦至抛光的水泥过道,堆满了废弃杂物的楼梯转角。周悬想不通姜羽初为什么会住在那种地方,那种和他现在的身份以及收入完全不匹配的老楼里。   周征铭并未提到过姜羽初的背景,如果姜羽初不是本市户口,应该不会租在那种地方。   或者说那房子是陈东翰的?姜羽初和陈东翰同居?   但自己第一次过去的时候,两室一厅的格局一眼就看光了,也没见到有其他人。   而且如果是同居,不太可能发现不了陈东翰的出轨。   降噪耳机屏蔽了周遭喧闹的动静,周悬盯着反光的玻璃罩,并未注意到有个身影从旁边靠近,等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扭过头。   “我打完招呼了。”姜羽初挤到他旁边来,环顾了一圈问道,“你看完了吗?”   彼此的肩膀挨在了一起,姜羽初身上那种冷调微甜的香气又钻进了鼻腔里,周悬转开脸,看着出口的方向说:“差不多了。”   “这房子,”注意到周悬刚才在看的展品,姜羽初笑了一下,拿出手机说,“等等,我拍一张。”   两人的周围站着不少人,好些都是带孩子的家长。姜羽初举起手机,刚要拍照就被旁边一个熊孩子碰了一下,照片拍糊了,等他调整好姿势想再拍,手机被周悬拿了过去。   周悬比他高一点,手也比他更长,举过前面一位中年男士的头顶,周悬也不管这样的姿势会不会没礼貌,一连拍了好几张才还给姜羽初。   逆着人流走到出口,两人坐扶梯下到二楼,沿着空中走廊回到本馆。   对比中午吃饭那会儿的安静,现在后门外面的马路两旁多了不少摊贩。   陈东翰和尹晨拥抱的那个位置站着一个卖伦教糕的小贩,周悬望着那一处,脚步慢了下来,身边的姜羽初也看到了放伦教糕的玻璃罩子,道:“下面好多吃的,我们下去看看吧。”   两人的午饭都因为去太晚了没吃饱,周悬本来不觉得饿,但姜羽初先一步下楼去了,他便跟上。出了后门,姜羽初来到伦教糕小贩的摊位前,用方言问怎么卖。   小贩刚给一个中学生称完,也用方言回答。姜羽初看了看卖相很不错的伦教糕,让小贩打包两份。   两人全程用方言沟通,周悬没插话,等姜羽初把一份伦教糕递给他了才问道:“你会说广东话?”   打开自己那份咬了一口,姜羽初咽下以后说道:“不是,我刚说的是顺德话。”   “你是顺德人?”   “我爸是顺德的,我小时候也在顺德住过两年。”   伦教糕是顺德特产,周悬记得小时候也吃过,不过记忆里的伦教糕是用精美袋子做真空的包装,一般都是别人送到家里的礼物,他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现做的。   味道甜滋滋的,香软有嚼劲,吃了几口也不觉得腻。   马路两旁在买小吃的都是逛完美术馆离开的人们,夕阳的余辉刺穿了绵绵云层,平等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映照出数不清的笑脸。周悬吃完一块伦教糕,一张纸巾就被递到了面前。   他接过来擦手,姜羽初笑着提醒道:“嘴角沾到了。”   他抹了抹,嘴角确实沾了一小块,不过提醒他的姜羽初却并未发现自己的上唇也沾了一点。   “你嘴上也有。”周悬说。   姜羽初用手指按了按嘴角,两侧都没摸到,就在他伸出舌尖想舔的时候,周悬将纸巾对折,干净的那一面伸到他嘴唇上来了。   舌尖触碰到了周悬的手指,湿热柔软的感觉顺着无名指的指腹缓慢向上,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没想到周悬会伸手来帮自己擦,姜羽初的脑子里有片刻的恍神,意识到周悬没有及时挪开手后,他后退了一步,尴尬地道:“抱歉。”   温热触感消失了,湿润的皮肤感受到了秋风的凉意,看着姜羽初避开的眼神,周悬也收回手,将纸巾揉成一团放回衣服口袋里。   回到公司,姜羽初去了后期部门,周悬则等到下班时间,到楼下的工作室找沈觅一起走。   沈觅刚从户外拍摄完回来,有些东西还要收拾,他便先下楼去等。   秋天的夜晚来得早,刚过六点,外面的街道便亮起了路灯。周悬在便利店买了一盒口香糖,推门出去呼吸新鲜空气,走出大楼时看到转角的绿化带前有一只猫咪。   那只猫很漂亮,毛色也很特别,除了四肢和尾巴之外,其余部位都是雪白的。   猫咪也注意到了他,看他走近几步,便竖起尾巴跳进了绿化带里。   这一带的建筑多是写字楼和商业中心,绿化景观做得很好,栽种了许多平时不常见的植物。周悬顺着鹅卵石小径往里走,里面的光线比外面昏暗许多,隔一段距离才有一小盏路灯,偶尔能遇到坐在休息椅上的情侣。   再往前走了一段,他听到两声不同的猫叫。顺着看去,一个人蹲在前方不远处的棕榈树下,七八只猫围绕在那人脚边,有的在吃盘子里的猫粮,有的在舔他伸出来的手指。   那棵棕榈树正好在两盏路灯中间,由于树身粗大,周悬看不清那道身影,这个时候沈觅发来消息问他在哪,自己到停车场了。   周悬回了一句【马上到】,再抬头时,人影已经从前面的小路离开了。   周悬走到对方刚才待过的位置,树下除了装猫粮的不锈钢盆之外,还有装狗粮的,两只串串狗低头刨着食物,见他靠近,狗子还呲牙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周悬小时候也养过狗,知道猫狗在进食的时候不能靠太近,尤其是对环境更加警惕的流浪动物。但刚才那个人却蹲在这群猫狗中间,可见是长时间喂养的。   记下了周围的环境,他起身想要离开时感觉脚底踩到了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枚透明的衬衫纽扣。 第12章 谁是同性恋   打开家门,一道软乎乎的小身影扑到了周悬小腿上,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句“小叔叔”。   用消毒湿巾擦了擦手,周悬抱起侄子亲他的小脸蛋,大嫂季滢也走了过来,笑着说:“信信喊了一下午要小叔叔抱抱了。”   捏了一下信信的小鼻子,周悬说:“信信想叔叔了,信信这么乖,想要什么礼物,再买车车好不好?”   “别再给他买礼物了,”季滢整了整信信有些歪掉的围嘴,“这孩子都被你宠坏了,每次来就知道找小叔叔要车。”   周悬笑了,又亲了亲信信的脸才把他还给季滢:“孩子还这么小,就是宠的时候。”   季滢抱着儿子,待他换完了鞋靠近小声道:“妈今天又有准备。”   周悬和大嫂对视一眼,当即明白她的意思。两人走进客厅,看到于文闵从厨房出来,身后跟着的慧姨将一锅热腾腾的羊肉汤端上桌。   “既然那么喜欢小孩,赶紧找个老婆自己也生一个。”   周悬耸了下肩膀,季滢则抿着笑,把孩子交给慧姨照顾。   周叶纯从楼上下来后,周悬问道:“爸又不回来吃?”   “你爸有应酬,”于文闵拿碗给他盛汤,特地多舀了几块青红萝卜,“别打岔,妈今天给你找的是你大嫂学校的,长得很漂亮,比你还小三岁,吃完你好好看看。”   周悬接过汤碗,顺手就将萝卜都挑给了周叶纯。被周叶纯打了一下后,他捂着碗沿,不让周叶纯把萝卜再舀回来:“我哪有打岔,喜欢小孩也未必要自己生的,家里有信信就够了。”   “妈你看我哥!”周叶纯指着自己的盘子控诉,“他又把不吃的萝卜给我。”   于文闵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给女儿夹了只羊腿,哄她多吃点萝卜好。接着才对周悬道:“你哥和大嫂又不住在家里,哪有自己的儿子逗着方便。”   周悬不接茬了,眼观鼻鼻观心地专注吃饭。季滢虽然知道周悬不喜欢被安排相亲,但也不好一直不出声,便开口劝道:“小叔,不如你先看看照片再说吧。”   平日于文闵在任何方面都很民主,基本不干涉周悬的决定,最近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开始频繁地想给他找个女朋友。   伸长筷子夹了根芥蓝,周悬在桌上三位女士的注视下慢吞吞地吃了下去:“那些小妹妹有什么好看的,我要找自己会找。”   于文闵眼睛一亮:“你是说前面那些不满意的,都是因为年纪比你小?”   “熟女挺好的,懂情趣又有魅力。”周叶纯咬着筷子,在旁边认同地来了一句,周悬夹菜的动作一顿,眼前居然浮现出一张不合时宜的脸,以及那天晚上坐在他身上,又野又大胆的举动。   喉结动了动,嘴里明明没食物,但就是有种东西咽不干净的错觉。端起汤碗一口气喝完,周悬随口道:“是啊,我喜欢年纪大的,越大越好。”   “最好是慧姨那样的。”   忽然被点到名字,桌子另一端正在喂信信吃饭的慧姨茫然抬头,她没听主人家在聊什么,还问道:“二少爷是需要什么?”   周悬忍俊不禁,冲她摆手:“没有,我夸你羊肉汤炖得好喝。”   于文闵把周悬的手拍了下来:“汤是你妈我炖的。”   “原来是聪慧美丽的周太,”拉过椅子靠到于文闵身边,周悬勾着她的肩膀感叹,“还是我爸幸福,有个青梅竹马的老婆,懂他又持家,还做得一手好菜。”   “你别贫,”于文闵不似往日那么好哄,神情严肃地看着周悬,“你今年都23了,也不谈女朋友,知道你姨妈那天当着我面怎么说你的吗。”   周悬问:“她怎么说?”   “她说你是不是同——”于文闵话说一半忽然停住了,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大儿媳和女儿。可她刹住了,周悬却主动接上后半句:“是同性恋?”   一楼右边的窗户里亮着暖黄色的光,姜羽初收起雨伞,上楼用钥匙开门,饭菜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一位衣着朴素,穿围裙的中年女子在厨房里忙碌,客厅里看电视的女孩则过来给他拿拖鞋。   “哥,怎么就你一个人?”姜雪霏好奇地朝门外看去,楼道内空荡荡的。   “他有事来不了了。”   换上拖鞋,姜羽初进厨房洗手。姑姑姜杉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他说:“东翰又不来了?”   “嗯,他最近挺忙的,晚上有应酬。”   姜羽初垂着眼眸,在流水的冲洗下仔细搓着手指,他的神色没有异样,一旁的姜杉看了他片刻,等他洗完便把汤碗递过来:“那就等他有空的时候再来吃饭吧。”   桌上放着四菜一汤,姜羽初先去客厅一角的灵位前给父母上香,回到桌边坐下时,他把一叠装着现金的信封放到姜杉面前:“这个月的生活费。”   “你又给这么多。”姜杉不必打开看,只凭信封的厚度就知道姜羽初又多给了。后者却笑了笑:“没多少,要换季了,你和霏霏去买几件新衣服。”   “知道你能挣钱,但也不必这么花。”姜杉从信封里抽出三分之一留下,剩下的推回给姜羽初,“你还供着一套电梯房呢,该省就省着点,我和霏霏去年买的衣服里有好几件都没来得及穿,没必要再花钱。”   “是啊哥,”姜雪霏也应道,“我衣柜塞满了,平时都穿校服,你给自己多买些吧。”   母女俩一人一句,也不给姜羽初再开口的机会,姜杉夹了好些菜让他趁热吃,饭后他给姜雪霏看了一会儿作业便要走了。   姜杉没像往常那样让女儿送他下楼,而是自己陪他出门。   姜羽初接过垃圾袋拎着,另一只手扶住姜杉的胳膊缓缓走下台阶。   早年姜羽初的父母出了车祸双双身亡,当时姑姑姜杉也在车上,坐在后排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从此右腿落下了残疾,走路一瘸一拐,姜羽初多次希望她们母女到自己买的新房去住,那有电梯上下方便,姜杉却舍不得搬离爸妈留下的老房子。   等姜羽初去丢完了垃圾,姜杉才开口问道:“小初,你跟东翰是不是又吵架了?他已经很久都没……”   一通来电打断了姜杉未说完的话,姜羽初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他无法拒接的名字。   “不是吵架,姑姑我下次再跟你说,先上楼去吧。”   姜杉想拉住他,却被他塞了雨伞进手里,转身跑向了车子。不过坐进车里时来电结束了,姜羽初握着手机,犹豫片刻后拨了回去,这一次却被对方挂断了。   翌日早上,周悬难得六点就起床了,到公司附近的宠物店选了两袋进口的猫粮和狗粮。   打完卡,他下楼直奔昨晚的公园。   那两只不锈钢食盆已经空了,两只流浪猫正在一株树后嬉闹,看到陌生人进来,猫咪警惕地竖起尾巴。   周悬把猫粮倒进一起买的塑料食盒里,又倒了一瓶矿泉水在另一个碗里,装狗粮的盆子也添了些。弄好之后,他朝四周看了看。   除了透过枝叶缝隙淌进来的晨光以及呼啸的风声外,四周看不到半个人影。   今早降温了,估摸着那人应该不会那么早过来。周悬从口袋摸出纽扣,对着光看了看,这是一枚很普通的衬衫纽扣,崭新的,没有任何痕迹可寻。   其实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联想到一起去,那道身影根本看不清,那种性格也没理由会做出这样的事。   吃完午饭再过来,早上倒的宠物粮没动过,倒是旁边那两个不锈钢食盆里多了一些吃剩下的。   周围不见流浪猫狗的踪影,但从剩下的量来看,应该又有人来喂了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个人,周悬用手机拍下了对方倒的宠物粮照片,发给店主帮忙看看是什么品牌。   回到公司后,他见到了姜羽初。   今天姜羽初去见了客户,进来时手里拎着一个看不出外观的盒子,他朝周悬这边看了一眼,周悬也正好在看他,随后他便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在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周悬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来我办公室一下】   过了几分钟,周悬随便拿起一本笔记本,走进了总编办公室。   姜羽初背对着门的方向在脱外套,见他进来了,便侧过身道:“把门关上。”   目光在姜羽初被西裤包裹的臀部曲线上扫过,周悬关上门,等姜羽初挂好外套,便打开刚才拎回来的盒子:“这个帮我转交给你父亲吧。”   盒子有点重,内外包装都看不出内容,周悬问:“这什么?”   “那天吃饭答应周董的新茶,刚拿到。”   姜羽初解释道,周悬在他说话的时候看了下他的领子,今天姜羽初穿了一件和昨天颜色不一样的衬衫。   面前的人没有反应,姜羽初靠近了一步:“周悬?”   “知道了。”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周悬回道,“那我出去了。”   “等等,”姜羽初又拿起桌上的另一本本子:“这是我以前在前线跑新闻的时候记的笔记,有不少经验总结,你拿去看看,重要的部分我都帮你圈出来了。”   周悬接过来,随手翻开一页,里面的内容记得挺杂,但是仔细看就能发现并不混乱,且条理分明,还有不同颜色的书写标注。   再看棕色的漆皮封面有些地方都磨白了,看样子是用了许久。   “笔记的字可能有些难认,你要是有看不懂的地方就拍给我。”   姜羽初笑了笑,眼下的小痣又晃进周悬眼底,合上笔记本,周悬语气淡淡地说:“没其他事了吧?”   “明天早上驰恒建工在横空港有个剪彩仪式,有二十多家媒体接到邀约,其中也有央总台,你跟我一起去吧。”   “行。”   周悬难得答应得干脆,说完就离开了办公室。姜羽初回到桌边,发现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消息是昨晚那个号码发来的。   看完内容,他静默良久,抬眼望向了窗边的玻璃展示柜。   里面放的都是这几年他拿到的各种新闻奖杯,而单独放在最顶上的,是三年前他获得的新闻界最高荣誉大奖——年度新闻人奖。   那之后的连续两年他都无缘再捧回这个奖杯,并不是说他再做不出优秀的新闻了,而是年度颁奖典礼的幕后资方易主为锦龙集团。新闻的评选也不再注重内容品质,而是被评选人要让锦龙太子爷觉得“满意”。   至于这个满意要做到什么程度——   只消看过这两年拿奖的名单,大部分人的心里也就清如明镜了。   从抽屉里取出一只沉甸甸的小盒子,姜羽初再次确认了里面的东西,拿起手机输入道:【好的,麻烦您转告祁少,我会准时赴约】   - 第13章 冷血动物   手机震了震,周悬翻身摸过来一看,是姜羽初发来的:【早上别迟到了,如果来不及可以帮你带早餐】   手机丢回床头柜上,周悬起床去洗漱,下楼时于文闵正在给周叶纯做早餐,得知他一早就要出外勤,于文闵打开冰箱:“我给你做碗小馄饨。”   “来不及了妈,”周悬喝了杯柠檬水就去玄关换鞋,“我路上买了吃。”   “那你记得要买,别又懒得不吃。”于文闵叮嘱道。   提前叫的出租车已经停在小区外了,周悬上车以后,手机又震了震:【周悬,醒了吗?】   前面那条消息他就没回,盯着这几个字看了一会儿,他点开输入法,惜字如金地道:【路上】。   发送出去还没三秒,屏幕上方姜羽初的名字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辛苦了,需不需要帮你带早餐?】   周悬本想说不用,随后又改了主意:【好】   【那你想吃什么?】   这还是两人加了微信以来第一次的即时对话,印象里周悬没见过姜羽初在办公室吃东西,估计都是在外面吃完才来的。这么一想,他就发现并不了解姜羽初的喜好,更别说吃东西的口味了。   他自己基本不挑食,除了一些实在没味道的蔬菜。看姜羽初那身材,应该对吃的挺挑剔,就像上次吃伦教糕,也只是尝了几口就没继续了。   【油条粢饭伦教糕现磨咖啡】   把这个高碳水高热量还不在一个地方能买到的组合发出去,没一会儿姜羽初就回复【OK】。   到了公司打卡,排在周悬前面的正好是尹晨。他手里拎了一只不透明的袋子,有油条的香味,打完卡尹晨径直去了总编办公室,再出来时手里空了。   周悬则收到新消息:【到我办公室来】   办公室的门开着,姜羽初站在吧台边上,拿着虹吸壶往马克杯里倒咖啡,待客区的茶几上放着尹晨拎进来的袋子。   提醒他把门关上后,姜羽初端着倒好的咖啡过来:“你没说要喝什么咖啡,我就冲了平时喝的,你试试。”   袋子里的早餐也被一一取出来:“就在这坐着吃吧,吃完也差不多要走了。”   落地玻璃窗打开了防窥功能,里外都变得不透明,无人能看到房间里的情况。周悬握着马克杯没动,只问道:“早餐是尹晨买的?”   “对,”姜羽初已经走到办公桌旁整理要带的东西了,“尹晨跑了三个地方,不过都在公司附近,现在还是热的。”   “咖啡也是尹晨冲的?”   “咖啡是我冲的,有什么问题吗?”   姜羽初回身问道,周悬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有浓郁的花果香,再看小吧台上放着的咖啡豆外包装,夏威夷的科纳咖啡正是这种香气。   等他收拾完,周悬也把咖啡喝完了,桌上的早餐却一样没动。   “怎么不吃?”姜羽初问。   放下杯子,周悬语气淡淡地说:“喝饱了。”   摄影车提前开过去了,周悬就坐姜羽初的车一起走。   昨晚下了场雨,今天的天气很好,大片白云填充着湛蓝的天空。周悬把车窗降下一半,迎着日光吹着风,心境都不觉明朗了。不过这种好心情没持续多久,被姜羽初的一个急刹车打断了。   车子行驶在跨江大桥上,他手撑了一下才稳住,听到姜羽初问:“没事吧?”   “没事。”周悬抬头看向前方,大概十来米远的路面上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她低头在看什么,神色显得焦虑,姜羽初前面的车正打转向灯绕开她。   周悬解开安全带下去,到了近前才发现女孩脚边躺着一只流浪犬,身下一片刺目的红,一看就是被车子撞了。   周悬立刻蹲下检查它的情况,姜羽初则问女孩道:“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女孩惊慌地摆了摆手,指着自己停在旁边的车说,“我看前面的车都绕行,开近了才发现是狗被撞了。”   这只狗身上脏污的毛发被血染透了,结成一块块的,它伸着舌头,胸口很缓慢地起伏,眼神痛苦地望向围着它的人。   它的下腹部有一道一指长的撕裂伤口,部分肠子流了出来,周悬不敢胡乱地帮狗处理,于是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去。   “要送他去宠物医院。”周悬回头对着姜羽初道,却发现姜羽初已经在打电话了。   估摸他是想叫急救,周悬提醒道:“别打了,我们直接开过去更快。”   电话在周悬说话的时候接通了,姜羽初说了几句,周悬猛地站起身,二话不说夺走了手机。   姜羽初的右脸被周悬的手指擦了一下,一道鲜红的血迹印在了唇角,周悬按掉通话键,压抑着怒火问道:“你打给谁?”   “市政,这个要让清洁工来处理。”   并未注意到周悬的表情,姜羽初回头看了看后方车流:“先把它抱到旁边吧。”   刚才让周悬觉得惬意的江风又吹拂了过来,此刻他们都沐浴在盛大而绚烂的日光里,可周悬却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看着被风吹到飞起的姜羽初的头发,再看那张冷静到冷血的脸,忽然生出一种从没有真正看透或者认识过这个人的感觉。   “你看不到它还在呼吸吗?”   如果说刚才周悬的语气还压着怒气,那么此刻问出的这句话,则是一点语调变化都感知不到了。   姜羽初回过头看着周悬,在唇边鲜红血色的映衬下苍白的仿佛一尊没有血肉温度的木偶。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这样做只会增加它的痛苦,而且我们快迟到了。”   他们站在三车道的中间,姜羽初下车时打开的双闪正不断提醒着后车避让,好些从两旁经过的车都会朝他们看上一眼。周悬能听到的除了喇叭声之外,还有江上呼啸的风声,及耳道深处越来越强烈的碰撞声。   那是他的心跳,随着血压的升高不断加剧跳动的频率,让他出现了轻微的气喘,头脑发胀,胸口气闷等难受的反应。   “周悬,你听我的,”姜羽初朝他走近了一步,似乎想触碰他手里那条不断在流逝的生命,又好像嫌弃它满身的脏污,修长的手指悬着而不落,“来不及了,这样下去会迟到的,而且它已经没——”   “姜羽初,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冷血,如果今天是你躺在这里,你也希望我见死不救吗?”   右手臂愤而抬起,周悬用力挣开了姜羽初的手。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人,他看向女孩:“能不能麻烦你载我去宠物医院?”   女孩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周悬坐进副驾,在车子经过姜羽初身边时,他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没有再分给姜羽初一个眼神。   尽管女孩用最快的速度开到了宠物医院,但是到的时候狗狗已经没有了气息,医生给它做了十几分钟的急救,仍是回天乏术。   周悬在大厅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才起身去办理手续,看他连手都没洗就要签字,护士给他拿了消毒湿巾。   周悬动作麻木地擦拭着,手上的血早已凝固,再怎么用力都很难擦干净,护士便提醒他去洗一下。   宠物医院的洗手间布置得很温馨,米白和鹅黄的色调,墙壁上贴着各种可爱的猫狗照片,周悬一张张看过去,在其中一张照片里看到了一只和刚才的狗狗很像的。   那只狗狗旁边用签字笔写着它的名字:露比。一旁蹲在它身边,右手揉着它脑袋的是个很漂亮的男生,应该是狗的主人。   男生的眼睛下面也有一颗小痣,盯着这颗痣看了许久,周悬握紧拳头,忽然重重砸在了坚硬的洗手台面上。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把姜羽初这种利益至上的人跟那个投喂流浪动物的人联系在一起。   摸出衣兜里的纽扣,周悬最后看了一眼,丢进了垃圾桶。   由于周悬不是流浪狗的主人,在支付完医药费后,狗狗的遗体会由宠物医院转交给宠物殡葬机构。   临走前他多付了一笔费用,希望医院可以帮忙把狗狗的遗体清理干净,护士加了他的微信,答应整理好后会拍一张照片发给他。   收到这张照片已是傍晚了,周悬坐在一家咖啡店的露天座椅上。他晒了一下午的太阳,面前放了六只空杯子,大量摄取咖啡因能起到提振情绪的作用,但对身体也有负担,他的脸和脖子很红,心里静不下来,就好像兴奋剂注射过量的状态。   沈觅找过来的时候,周悬已经过了最兴奋的阶段,不再无休止地听到躁动的心跳声,眼眶和太阳穴也停止发胀,整个人疲惫地趴着。   桌上的手机开着静音,但屏幕亮起,显示了姜羽初的来电。   沈觅按下接听键,听他问道:“你在哪?回家了吗?”   看了一眼趴在桌上不动的好友,沈觅回答道:“我是他朋友,他在外面。”   似乎没料到电话会被别人接了,姜羽初安静下来,周悬则在听清沈觅说话后睁开眼睛,皱着眉问:“谁的电话?”   “姜羽初。”沈觅回答。   周悬一把抢过手机,刚要挂断就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周悬,先别挂。”   一道车灯从不远处投射而来,周悬眯了眯眼,抬起左手挡了一下,右手握住的手机不自觉地贴到了耳朵上,等他反应过来,姜羽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抱歉,你一天都没接我电话,我知道你很生气,我打来只是想问问那只狗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   周悬重复着这四个字,那辆车从旁边开过去了,视野里再无刺目的光线,他冷笑道:“当然救活了,医生说还好送医及时。”   “那就好。”姜羽初松了口气,这三个字却不知怎么惹恼了周悬,他听到周悬问:“很好吗?”   尚未理解这句反问是什么意思,姜羽初后背一重,脸旁扑过来一股酒气:“小姜,你怎么出来躲酒啊,你太坏了……”   两根手指在自己的下巴上捏了捏,姜羽初换上笑脸,扶住了大半个身体都压在自己肩上的男人,招手示意不远处的服务生过来帮忙:“马经理您醉了,我让人扶您进去,拿条热毛巾醒醒酒。”   “我可没醉,”男人笑着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腰上拍了拍,语调暧昧地道,“房卡放在你屁股口袋里了,一会儿记得上来啊。”   姜羽初面不改色地哄着男人,等服务生把人扶去包厢了才有空继续跟周悬说话,不过听筒里已经没了声音,再看屏幕,周悬把电话挂了。   -   作者有话说:   周悬:气疯了,绝交(摔手机) 第14章 把人哄回来   那晚被挂掉电话以后,翌日周悬果然没来上班,对于姜羽初再打去的电话和消息一概不理会。然而第三天周悬就出现了,姜羽初到公司的时候,周悬正在茶水间跟一个漂亮的女同事开玩笑。   见他进来,周悬只是瞟了一眼就继续与对方调笑,但那位女同事在看到他以后匆匆点了点头出去了。   姜羽初走到周悬面前,想就前天的事解释一下,周悬却在他距离自己还有两步时侧过身,避开他走向了外面。   接下来又是连番地视而不见,开会时候玩手机,不理睬自己叫他进办公室的消息,在楼道遇见像看不到,连跟在身后的尹晨都察觉出了异样,小声问道:“姜总,周悬今天是怎么了?”   姜羽初没有回头去看那道背影,他只觉得头痛。   周悬显然是真生气了,如果换做陈东翰,他会冷对方一段时间,等陈东翰自己消气就没事了。可周悬不行,周悬是大老板的儿子,他得尽快把人哄回来,免得事情闹到周征铭那不好看。   “不用管他,你有时间就注意一下其它几个实习生,早上交上来的稿子没一个能看的。”   尹晨打探失败,反遭姜羽初冷眼警告,不禁腹诽周悬到底是什么来路?能让姜羽初一而再地忍让庇护。   很快尹晨就想起了另一件事。   陈东翰跟自己在一起的这大半年都没碰过姜羽初,照理来说姜羽初应该忍不了的,可他却没跟陈东翰吵过,说不定是外面也有人了。   尹晨盯着姜羽初的后脑,在他衬衫后领的皮肤上看到了一点红色的印记,像是挠的,可要看作吻痕也说得过去。   该不会周悬是姜羽初养的小白脸吧?   尹晨越想越觉得可疑,姜羽初以前也带过新人,从没有哪一个像周悬这样拽得二五八万,想来公司就来,想不搭理领导就不搭理。   下午他查了周悬的员工档案,没觉出异样,晚上跟陈东翰提了这事,陈东翰没放在心上,觉得周悬那种毛都没长齐的肯定不会被姜羽初看上,还笑着问他是不是又吃醋了。   “子信坐傍晚的班机回来,他未婚妻怀孕了。”   沈觅在周悬身边坐下,周悬放下油画笔,接过他递来的手机。   一小时前罗子信在群里跟李奂宇说登机信息,再往上就是发现未婚妻已经有一个月身孕了,打算先回来做个全面的检查。   “帮我恭喜他。”手机还给沈觅,周悬拿起笔靠近画布,继续给梯子罩色。   这是一幅大面积留白,只有一把灰色梯子从左下角延伸至右上角的油画。   周悬穿着米色的棉麻围裙,戴着袖套,从坐下到现在画了整整三个小时。中途沈觅几次过来看,都以为他会在画布上添其他内容,但周悬只画这把梯子,勾细节打阴影,层层上色,画得以假乱真,连洗手间都没去过。   沈觅帮他发了祝贺的消息,等周悬画完下一笔才问道:“你还要多久?”   窗外已是月明星疏,周悬从下班以后就待在这里,差不多十点了。   “你先走吧,晚点我锁门。”   笔尖沾了沾水,周悬给第四十四级台阶补上一点颜色。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沈觅在心里叹气,起身按了一下他的肩膀:“别让你妈担心,画完就早点回去睡。”   笔杆横着咬在嘴里,周悬拿纸巾吸走多余的水渍,含糊地“嗯”了一声。   “桌上的饭菜如果想吃就热一下,不想吃就放冰箱去。”   临走之前沈觅又交代道。   周悬背对沈觅挥了挥手,门关上后,他盯着画布上立体且栩栩如生的台阶,点了支烟继续画。   一直到午夜零点保安来巡楼,他才收拾好去坐电梯。   沈觅的工作室在十五楼,周悬等了一会儿,中间那部电梯就到了,里面站着两个加班到现在的男人。   看挂的胸牌,是楼上的保险公司。   那两人靠在轿厢壁上,低声吐槽最近加班的时间太长,十点的夜宵现在才有空拿。   周悬盯着面板上不断下降的数字,到了一楼,那两人小跑到外面的外卖柜取餐。   他也推门出来,夜里风大,绿化带的植物被吹得哗哗作响。那两人取完餐快步进去了,他则拉高外套拉链,回头朝上方看去。   Z.R新闻部所在的38层也还有部分区域亮着灯,盯着其中一块区域看了片刻,他去了之前投喂流浪猫的地方。   今天那个投喂的人也倒了不少宠物粮,猫狗用的食盆里分别剩下了一些,四周很安静,看不到任何动物的踪迹。   手机电筒的光照到了被放在旁边的两只塑料食盒,是前两天他买的,里面的食物还保持着原样。他蹲下来,想拿起食盒出去倒掉,这时身后有树叶轻轻拨开的动静,是之前看到过的除四肢和尾巴之外,其它部位都很白的猫咪。   那天就是这只猫把他引进来,才会发现有人在这里投喂流浪动物。周悬朝猫咪伸出手,轻轻嘬了两声:“过来。”   猫咪盯着周悬没动,它的眼睛很漂亮,浅灰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泛着类似珠宝的光泽。周悬也不着急,继续耐心地等着,不多时猫咪果然走近两步,确定没有危险后,低头嗅了嗅他的手指。   周悬刚摸了塑料食盒,指尖有猫咪不喜欢的那款猫粮的气味,见它嫌弃地要走,周悬抓过不锈钢食盆放到它面前。   这次猫咪回头看了看,低头在食盆里吃了起来。   亮着电筒光的手机被放到了旁边,周悬抱着双臂看猫咪吃饭。这只流浪猫的胆子挺大的,也不太怕生,他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腿都蹲麻了猫咪还在继续吃。   周悬伸手摸了摸猫咪头顶的毛,猫咪抬头看他一眼,没有排斥的表现,他便又揉了几下,猫咪仰脸对着他,享受地闭上眼睛。   周悬笑了一下,摸差不多了就收回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猫咪歪着脑袋看了看他,继续扒拉盆里的吃食。   “每天来给你送吃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猫咪充耳不闻,这次连脑袋都没抬过,都埋盆里了。   刚才休止的风又刮了起来,手机上弹出一条气预报提醒,除了明天会大范围降温外,半夜还会起雾,提醒陆地行车以及江边作业的人员注意安全。   猫咪吃饱喝足,迈着优雅的步子消失在了暗处,周悬也从小径里出来,一抬头正好看到一辆白色的沃尔沃从地库驶出,车子没开窗,但从前挡风玻璃能看清驾驶座上的人。   对方往他的反方向开去,车子刚驶出十几米就撞到了旁边绿化带的路牙。   司机踩了刹车,车子有些歪斜地停了下来。周悬盯着尾灯,排气管不断有灰白色的雾气排出,车里的人一直都没有下来,直到引起了前面值班保安的注意。   保安跑到驾驶位旁边,敲了好一会儿玻璃才被降下来,不知姜羽初跟保安说了什么,车窗又关上了,这次车门打开,保安扶着姜羽初走下来。   周悬这才看清姜羽初的姿势不太对,他勾着背,扶着引擎盖看了下被撞的地方,拿出手机拍照。   保安确认完他没有问题便离开了,姜羽初则等保安走远了才抬起右手按在上腹部。   刚才他的车速很慢,这么轻轻撞一下路牙应该不至于受伤。周悬看了他一会儿,姜羽初低着头,左手撑着膝盖,像是在忍耐什么,等缓过来了才把车开走。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他始终没发现后方不远处站在树下的周悬。   随后的两天,周悬照旧准时上下班,到饭点了会跟小蔡他们一起点餐。之前被忽略的人际关系也在持续的接触后熟悉起来,范围也扩大不少。   好几次姜羽初路过大办公区,都能看到周悬跟其他同事热络地聊着,好像无事发生过一样,甚至会很开心地笑,但那样率性的笑容总会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冷下来。   周征铭到现在也没找他,说明周悬并未将跟他闹翻的事捅到周征铭那去,可这不代表他可以任由事情继续拖下去。   周悬这个样子,是不可能靠时间来淡化了。   冲了一杯咖啡喝下,没过多久姜羽初便捂着上腹部,额头渐渐有冷汗沁出。他忍了一会儿,发觉这种逐渐绞痛的症状不似前几次那样容易挺过去了,便拿起车钥匙离开。   尹晨的工位就在他办公室隔壁,姜羽初推门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不过他挺直后背,尽量平静地交代尹晨把下午的工作都延到明天。   尹晨也察觉出他的异样,但他说完就离开了,走出大楼时,那种痛就好像有千根针在胃里不断扎着,连站着都变得吃力。   没办法在这种状态下再开车,他用软件叫了一辆车去明和医院。   车子开了十分钟就到了,下车的时候他已经痛得眼前景象都变得模糊,司机见状便帮忙把他扶到了急诊大楼里。   护士立刻叫来医生,合力将他扶上轮椅。医生问哪里不舒服时,他用仅剩的力气回答道:“我吞了一块金属片,在胃里……”   -   作者有话说:   老婆吞金属片不是为了哄周悬哦~ 第15章 被迫探病   “产科病房在六楼。”护士指了一下方位,“那部电梯就能到。”   “谢谢。”   沈觅问完护士走回来,见周悬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便问道,“有事?”   “没有。”周悬锁上屏幕,去按前面的电梯键。沈觅看他一眼,刚才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看清了聊天界面像是工作群。   从六楼出来,两人又找护士站问了病房方向,等见到罗子信的时候,发现对方的脸色不太好,病床上的未婚妻吴倾蕊正睡着,房里还有另外两个罗家的亲戚。   罗子信跟他俩拥抱了下,三人去了底下的咖啡厅谈话。   沈觅去买咖啡,罗子信很累的样子,坐下以后就对着窗外走神,周悬先开口道:“情况不太好吗?”   之前罗子信并未在群里多说,不过下午沈觅提到李奂宇来探望过了,说是怀孕的时机不对,可能需要保胎。   具体的情况李奂宇也说不清楚,周悬便请了假跟沈觅一道过来。   “是比较麻烦,”罗子信叹了口气,“倾蕊以前就有良性的子宫肌瘤,这次怀了孩子,医生说比较复杂,要评估以后再决定。”   “你跟她还年轻。”周悬看着好友道。   他不擅长安慰人,但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对各自的脾性都很了解。罗子信笑了一下,点着头说:“我早上也是这么安慰奂宇的。”   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周悬也无奈地笑了笑:“你也多安慰安慰倾蕊。”   vb几号是几号   “她是舍不得这个孩子的,跟我说可以的话尽力保。”   接过沈觅递来的咖啡,罗子信喝了一口。沈觅在周悬旁边坐下,大致弄明白吴倾蕊的情况后,跟周悬一样的看法。   他俩聊着,周悬就拿出手机看。工作大群里又新增了不少内容,其中好些都是在群里艾特姜羽初的,尹晨一遍又一遍替他回答今天请假。   姜羽初的风评不好,却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一年到头除了外勤和出差,其它时间几乎没请过假,就算感冒了也会戴着口罩继续工作。因此看到他不但请假就连工作消息也不回了,不少人都会虚伪地问候一下,实则打探。   周悬快速翻完收起了手机,沈觅跟罗子信还在继续聊,话题已经转到罗子信这次出去玩的见闻。周悬靠在椅背上听他们说,面前的咖啡快见底时,一个眼熟的人闯进了视野里。   陈东翰抱着一大束红玫瑰,走到窗口买牛奶。   周悬盯着他的背影,彼时咖啡厅的取餐口没人在等,陈东翰拿了牛奶便出去了。   周悬也起身道:“我去下厕所。”   咖啡厅后面就有洗手间,周悬却往前门去,且步子迈得很快。罗子信想提醒他走错了方向,被沈觅拦着道:“没事,估计他想去外面抽根烟。”   陈东翰坐着电梯到了三楼,周悬刚好戴着棒球帽,可以混在群人里。出电梯后继续保持一段距离跟着,发现陈东翰去了消化内科的病房。   明和是省内最好的私立医院,病房只分单人或双人间。陈东翰进的是双人病房,周悬走近以后,看到墙上的铭牌写着姜羽初的名字。   透过门上的一小块观察玻璃看去,姜羽初躺在病床上睡着了,他手背有输液装置,陈东翰则坐在床边看手机,那束花放在了桌上。   对比床头鲜艳的红玫瑰,姜羽初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也看不到血色。   周悬记起了前两天姜羽初撞车的那晚,当时只是碰到了路牙,但下车检查的时候,姜羽初捂着腹部不太舒服的样子。   前面不远处就是护士站,周悬过去问起313病房患者的情况。   护士与他确认了身份,解释道:“详细的我们不好透露,不过病人做完手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他做的是什么手术?”周悬又问道。   护士摇了摇头,还是那句不便透露病人详细的隐私。   与罗子信道了别,周悬和沈觅回到车里,门关上后沈觅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等了片刻周悬才回答:“遇到了个人。”   “姜羽初?”   周悬无语地看着沈觅:“为什么一猜就是他?”   沈觅发动车子:“最近能让你变得不正常的只有他。”   一句话把周悬准备好反驳的话全堵回去了,周悬望着右边的窗户,等了一会儿不见沈觅开车,便道:“干嘛不走?”   “你安全带又没系。”   “……”   对话似曾相识,周悬拉过安全带扣上,听沈觅继续问:“他怎么会来医院?”   姜羽初觉得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意识逐渐醒转的时候,眼睛仍无法睁开,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权,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人。   陈东翰低着头在发消息,不知道对方是谁,笑得特别温柔。   这种温柔是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的。   右手挂着点滴,他便抬起没什么力气的左手,去够床沿的呼叫铃。等铃声响起了,陈东翰也回魂了,终于注意到他醒来了。   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陈东翰俯身靠近打量他:“觉得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姜羽初闭上眼,脸朝着另一侧,不回答陈东翰的问题。很快医生和护士就进来了,将陈东翰请出去后给他做了检查。   “术后恢复得不错,虽然是微创,但还是要多休息,这两天先不要下床走动。”医生在病历上登记着,同时叮嘱姜羽初注意事项,“你需要人照顾,要不要我们帮你联系亲人过来?”   不想姜杉和姜雪霏担心,姜羽初摇了摇头,但他不明白陈东翰怎么知道自己住院的。这点医生和护士也回答不了,离开之前,医生还向他确认了一件事。   “你胃里取出的金属片是你自己吞服的吗?需不需要医院帮你报警?”   “不用报警了,”姜羽初说,“我会处理。”   医生离开后陈东翰进来了,语气温和地问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姜羽初眼神冷淡地看着陈东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医疗账户登记的紧急通知人是我。”   姜羽初完全忘记这件事了,陈东翰在床边坐下,握住他的右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羽初,你到底是什么情况要做微创手术?胃溃疡又复发了吗?”   去年姜羽初也有过因为胃溃疡住院的情况,当时陈东翰还很关心他,察觉到不对以后第一时间把他送医。那次姜羽初选择了保守治疗,在医院住了两晚,陈东翰一步不离地陪着。   谁能想到仅仅过去了一年他们就分手了。   抽回被牵着的手,姜羽初没什么力气地道:“我要休息了,你不要再过来打扰我。”   “好,你先睡,我去给你买粥。”   仿佛听不懂他说的,陈东翰帮他掖好被角,拿上手机出去了。姜羽初没精力在这种状态下来硬的,手术时候的麻药虽然退了,但他现在仍是昏沉沉的。等陈东翰回来的时候,他又昏睡了过去。   放下打包盒,陈东翰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下楼去了餐厅。   尹晨坐在餐厅一角,面前放着笔电,正在飞快地打字:“他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了,”陈东翰拿过尹晨点的咖啡喝了两口,“是不是还没吃饭?”   “当然啦,”尹晨没好气地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他突然请假,一堆事情要我善后,中午就啃了个三明治。”   “那现在走吧,”搂过尹晨的肩膀,陈东翰笑着说,“陪你去吃大餐。”   尹晨睨着陈东翰:“你不用留下装装样子了?”   “不用,他又睡着了,估计不到明天不会醒的。”   请假到了第四天,差不多整个公司都知道姜羽初是住院了。   所有对接的事务都交给副主编胡遇文来处理,但胡遇文平时主要负责审稿,让他暂代日常事务还能凑合,对姜羽初手上那些客户,他是一点办法和经验都没有。   一部的总编可以帮忙,却也因为姜羽初平时的风评不好,不懂得维护同事间的关系,一部都在看热闹。三部又依附二部,也指望不上。   胡遇文坚持了两天,就把办公室搬到姜羽初的病房去了。消息传到周征铭耳朵里,他找周悬了解情况,得知周悬居然没去医院探望过姜羽初,他让秘书定了一束花,要求周悬第二天请假过去探视。   “明天是周六,我请什么假。”周悬用小指扣了扣耳朵,反驳道。   周征铭被呛了一下,也不生气,对于文闵说:“闵闵,你晚上炖个药膳汤明天让他拿去。”   “好,”于文闵看向周悬,“你那个领导是什么原因住院的?”   那天在医院里周悬就没打听出来,只知道姜羽初刚做完手术,在肠胃科病房。   周征铭回头看了秘书一眼,秘书立刻会意:“请假单写的是急性胃穿孔。”   “这么严重啊?那肯定很疼,”于文闵皱了皱眉,“我马上找林大夫开些滋补的药材。”   晚上于文闵在厨房里忙到半夜,第二天一早就去敲周悬的房门。周悬不耐烦拿过小黄鸭抱枕按在脑袋上,于文闵进来后扒开被子,对着他的屁股来了一掌。   “起来去医院了,不然你爸又要生气。”   周悬习惯了睡觉只穿一条内裤,于文闵这不算用力的一巴掌成功让他弹坐起来,他懊恼地捂着屁股:“妈你收敛点行不行啊,我都多大了。”   “多大了你都是我儿子,不听话我就有权揍你。”于文闵打开衣帽间,给他拿今天的衣服,“去医院探望要穿正经点,别再穿你平时那些。”   “我又不是去相亲。”   周悬不耐烦地下了床,趿拉着拖鞋走进洗手间,再出来的时候,于文闵果然拿了一套休闲西装挂在了衣架上。   无语了片刻,周悬换上平时穿的卫衣牛仔裤下楼了。   煲了一夜的汤装在一只全新的保温壶里,旁边是一束清雅的百合向日葵,他拿上就走,推开门发现外面停着家里的一辆车,周征铭的司机老孙则站在车门边上等他。   周悬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是周征铭安排的,估计就是担心他表面答应实际上不去。   如果换做以前,去探望姜羽初也没什么,偏偏是现在两人闹掰的状态下。   路上周悬一直在想措辞,等到了姜羽初的病房门口,他看着金属门把手不动,随后记起自己还没吃早饭,不如先吃完了再来。   主意打定他扭头就走,结果因为太磨叽被病房里的人察觉到了。门在他身后打开,姜羽初探出头来,对着他的背影道:“周悬,你是来看我的吗?”   -   作者有话说:   周悬(嘴硬):不是,我路过。 第16章 他们在病房里接吻   姜羽初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外面套了一件加厚的家居长袍,气色虽然不能跟健康的时候比,但也比前两天看着好些了。   周悬左手抱花右手拎着保温壶,杵在几步开外不动,姜羽初便继续说道:“花很漂亮,是送我的吧?”   周悬上前两步,把花塞到姜羽初怀里:“花是我爸秘书定的。”   姜羽初双手抱着这束比一般探病花束更大的鲜花,里面的白百合与向日葵是探病常用的搭配,也是他最喜欢的两种花,他靠近嗅了嗅,正想说“很喜欢”就被花粉呛了一下。   这次动的手术是微创的,不过也要静养一段时间,忽然猛烈的咳嗽牵扯到了伤口,痛得他花都没抱住,扶着门框弯下了腰。   周悬也顾不上那束掉在地上的花了,手伸过去碰了下他的肩膀:“你怎么样了?”   没得到姜羽初的回答,周悬皱着眉道:“我去叫医生来。”   “不用,”姜羽初忍着咳嗽拉住周悬的手,“你扶我回床上休息一下就好。”   周悬只得扶着姜羽初回到床上,这么一接触发现姜羽初的手指很凉,房间里也没开暖气。   如今已是深秋季节了,空气潮湿阴冷,周悬抬头看了看中央空调的出风口。   “这间房的出风口有问题,还没安排人来修,”看出他在想什么,姜羽初一边咳嗽一边解释,并指了一下被子上盖的毯子,“你冷的话就披一下毯子吧,这是我的,干净的。”   周悬瞥他一眼:“有问题干嘛不换一间房?走廊都比你这暖。”   姜羽初笑了笑,捂着上腹部往后靠到了枕头上。他动作缓慢,靠好以后发觉枕头角度不对,又撑着床垫慢慢坐起,扭过身想把枕头摆好。   看他动作艰难又笨拙,周悬把保温壶放到床头柜上,帮他摆好枕头。   “谢谢。”姜羽初看向桌面上的保温壶,“这里面是什么?”   这壶汤于文闵炖了一晚上,放足了滋补的药材。可周悬不想让姜羽初知道,就敷衍了一句路上买的。   “刚好我醒来还没吃饭,麻烦你拿给我吧。”   周悬本来的打算是送完汤就走人,现在姜羽初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连侧身摆个枕头都要费老大劲,也不知道这两天胡遇文来这里办公是怎么办的。   把碗筷递给他,周悬瞥向角落的会客沙发,听到姜羽初说:“好香,这么好喝的汤居然是外面买的。”   他回过头,正对上姜羽初抬起的眼眸:“能不能把这家店的地址发给我。”   干燥苍白的嘴唇被热汤滋润过,泛着红润的光,周悬想到了上一次在街边吃伦敦糕时,这双唇也沾了点东西,那时候姜羽初还不小心亲到了自己的手指。   身后的病房门被人打开了,来人唤了一声“羽初。”   周悬侧过脸,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陈东翰。对方也抱着一束花,不过这花和那天他在医院里看到的红玫瑰一模一样,不禁怀疑陈东翰是不是批发了一批红玫瑰每天送。   姜羽初也看到了陈东翰拿来的花,这些天无论他怎么强调不必,陈东翰都坚持每天送花送饭,看似温柔体贴,实则令他又累又烦。   “早上有点事耽误了,”陈东翰自顾自地解释了一句,来到床边问道,“你在喝什么?”   姜羽初不想搭理他,奈何周悬还在这里,外人面前他和陈东翰只是同事关系,不好太过冷淡:“周悬拿来的汤。”   “什么汤啊?”陈东翰凑近看了一眼,皱眉道,“颜色这么奇怪,是外面的色素汤吧。”   周悬都想把陈东翰的眼珠子挖下来了,这汤是放多了配料才变成深棕色,且满屋子飘着药材香气,陈东翰是搞外遇搞得脑子都被尹晨榨干了吗?   没注意到周悬的视线,陈东翰拿走了姜羽初端着的碗,把自己拎来的汤倒出来:“喝这个吧,我叫老冯熬了一晚上,放了不少花胶和海参。”   陈东翰的汤颜色金黄浓郁,闻着确实不错,但周悬也学他刚才那样靠近看了看:“这个,怎么那么像我在火锅店吃过的花胶鸡味锅底啊。”   陈东翰被他说愣了,只见周悬拧着眉头,很严肃地看着自己:“陈总不会被骗了吧?我妈很擅长炖汤的,真正的花胶炖鸡炖不出这种预制菜的颜色。”   “什么预制菜?”陈东翰果然恼了,“老冯是衡兴酒楼的大厨,衡兴你知道吗?百年老牌的酒楼,你没见识过就别乱发……”   “陈总,”姜羽初适时地开了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公事吗?”   经他一提醒,陈东翰反应过来了,瞪了周悬一眼,装模作样地道:“是有个合同的预案要改。”   姜羽初点了点头,把汤递回给陈东翰,转而对另一边的周悬道:“你先回去吧,今天多谢你拿来的汤。”   周悬早就不想待在这了,再多看陈东翰一眼,他都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离开病房后,他去了楼上的产科病房探视。   护士说吴倾蕊去做检查,一时半刻结束不了,周悬就先回去了。路过地下停车场时,他在一辆藏蓝色的SUV前面看到了一个在打电话的身影。   没想到尹晨居然敢坐陈东翰的车来医院,周悬想到刚才陈东翰嘴欠的样子,便抬腿走了过去。   尹晨在他还有几步远时察觉到了,结束了通话,先开口道:“周悬,你怎么会在这?”   他掩饰得很快,但周悬一直在观察他,注意到他表情不太自然。   目光从尹晨的脸晃到了他靠着的车头,周悬问道:“尹助理是来看总编的?”   “是啊,有几份文件需要姜总尽快签字,”尹晨往电梯方向瞥去,确定没见到陈东翰才继续道,“你也是来探病的?”   周悬不置可否,对着SUV抬了抬下巴:“这是你的车?”   “不是,”尹晨往旁边让了一步,“我来的路上碰到了陈总,他也要来探望姜总,我就坐他的顺风车了。”   “就是刚才在病房里很细心地喂姜总喝汤的那位陈总?”   尹晨的嘴角仍是上挑的弧度,眼神却有几分闪烁。周悬打心底里看不上他,不过仍作出一副八卦的态度来:“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么亲密,该不会真的是一对吧?”   尹晨至今无法确认周悬真正的身份,只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实习生,对他只能客客气气:“别开玩笑了,这种事我哪知道。”   “你是姜总的助理啊,每天都跟着他怎么会不知道?”周悬刻意停顿了一下,好似想起了什么,“刚才我都要走了,发现东西没拿又回去,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他神神秘秘的样子,还摸着下巴,引得尹晨忍不住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汤要趁热喝。”陈东翰将一勺鸡汤喂到姜羽初嘴边,后者推开了:“你放着吧,我自己会喝。”   汤碗放到了桌上,陈东翰看了看旁边另一只碗:“刚才那个叫周悬的怎么会来看你,还买了花?”   “他是代表同事们来看我的,”姜羽初语气不耐烦地道:“有什么问题?”   “我没说有问题,你别激动,”陈东翰握住姜羽初的手,刚要说下去就看到病房门又被人打开了,尹晨抱着文件袋,估计是跑上来的,还在喘气。   陈东翰隐隐皱了下眉,不知尹晨为何突然上来,姜羽初则问道:“你怎么来了?”   尽管姜羽初及时地把手抽回来了,尹晨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尤其想到周悬说看到这两人在病房里接吻。他固然不信,心里却也没底,就想赶紧上来看一下,结果没看到接吻,但陈东翰为什么要牵着姜羽初的手?   “有几份文件需要您签字,”尹晨来到床边,文件放在床头柜上,“早上我在来的路上偶遇了陈总,坐了他的车,不过他想让您先喝汤,就吩咐我晚点再上来。”   陈东翰可不知道尹晨的这番说辞,不过尹晨都提了,他便打了配合。姜羽初也很乐意,正好有机会能让陈东翰走,接过文件,他听到尹晨问:“这汤是周悬拿来的吗?”   注意力在文件内容上了,姜羽初随意答了一声。尹晨又问道:“您跟周悬的关系挺不错的,他也是公司里第一个来看您的下属吧。”   “他是挺有心的。”   没从姜羽初的反应上看出点什么来,尹晨满脑子都是他跟陈东翰到底有没有接吻,但这种事不能直接问姜羽初,只能解决完事情下楼去找陈东翰。   等姜羽初看完了合同,尹晨从包里拿出一只封面精美的信封:“还有这个,大湾区年度专业新闻奖颁奖礼给您发的邀请函。”   打开背面的火漆封缄,姜羽初抽出一张酒红烫金色的邀请函。   往年他也会收到同样的邀请函,年年都去参加,却越来越意兴阑珊了。   早前这个大会很权威,每年评选的都是公认的专业人才。这几年随着经济下行,幕后资方易主等原因,声望开始下降,过去两年获奖的名单更为人所诟病。不过锦龙集团实力雄厚,总有人愿意接受潜规则来换取利益。   奖项的含金量虽大不如前,但仍是业内的一项盛典,且对于没什么资历的新人而言还是很期待的。   今年二部的受邀名单已经出来了,除了几个表现不错的新员工之外,其余的要么是在领奖名单上的,要么就是资历老道的前辈。   把邀请函放回信封里,姜羽初对尹晨道:“忙完了就回去休息吧。”   “好的,”尹晨站起身,主动说,“我帮您把花插一下就走。”   床头柜上只有一只花瓶,就在尹晨拿着那束自己挑选的红玫瑰想插起来时,姜羽初指了一下茶几方向:“插那束向日葵,红玫瑰帮我拿出去丢掉。”   -   作者有话说:   色素汤和预制汤PK,裁判姜羽初握住色素汤选手周悬的胳膊高高举起:“这一局色素汤胜。”周悬:噢!耶!(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元宵节快乐。感谢大家投喂的鱼粮和猫薄荷,有海星的话也可以投喂哒~ 第17章 意料之外   那天喝完了汤,姜羽初拍了照片给周悬,附上一句语音:“汤很好喝,谢谢你送来,也替我谢谢董事长夫人。”   这条微信照旧收不到周悬的回复,姜羽初在医院住满一周,出院这天陈东翰主动来接。   他没什么行李,陈东翰把买的玫瑰花放到他怀里,拿过门后的外套披在他肩膀上:“外面冷,我把车停在地库了,这样你就不会吹到风。”   姜羽初垂眸看着这束花,他住院七天,陈东翰就送了七天,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红玫瑰,连包装的玻璃纸都没换过。   “姜先生,这是刚才还没配完的药。”护士敲门进来,把一袋药递给姜羽初,“这花好漂亮啊,祝贺您康复出院,回去以后也要好好修养。”   “多谢你,”姜羽初接过袋子,把花递给了护士,“小杨,花送你了。”   小杨连忙摆手,姜羽初笑了一下:“拿着吧,我一个大男人拿花不合适。”   小杨是负责他病房的护士,这几日姜羽初每天都让护工丢一束红玫瑰,小杨见多了,就猜到他应该是不喜欢。   “那多谢您了。”小杨接过来,笑着回答。   陈东翰的表情看不出异样,离开病房后,他小声解释道:“你要是不喜欢红玫瑰,下次我买别的花。”   路上陈东翰提议去吃东西,姜羽初只想回家。他今天的态度依旧冷淡,不过没有再提分手的事,陈东翰以为是这几天来医院陪他见效了,没成想到了家里,他指着阳台橱柜上的旅行包:“这是你的东西,我都整理好了,你拿走吧。”   袋子里全是陈东翰的生活用品,他看完并未生气,反而温和地对姜羽初道:“东西我不拿走,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中午你不想在外面吃,我就亲自下厨做你爱吃的。”   姜羽初冷眼看着陈东翰,他能猜到陈东翰不愿意分手的真正原因。回到卧室,他打开保险柜,拿出了一份协议书。   “这几年的共同投资按照我们各自的出资比例已经算好了,公司的股权也按之前的协议你七我三,你看一下如果觉得没问题就去办公证,不用担心我会多占你一毛钱。”   薄薄的三页纸被两根手指捏着,递到了陈东翰面前。后者接过来,姜羽初找了律师来处理共同的财产,其实这些资产在他们交往之初就已经谈妥了分配,只是陈东翰没有想到,姜羽初会做到这一步。   这说明姜羽初说分手并不是在跟他闹。   这些天陈东翰哄也哄了,数不清有多少次热脸贴他的冷屁股,此时此刻火气也上来了。   “你要计较是吧,”对折协议,陈东翰把它撕成了碎片,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那我们就来算算账,这段时间我是忙顾不上你,但你对我何尝不是越来越冷淡了?”   “我不找你,你有几次会主动找我?”陈东翰朝前一步,捏着姜羽初的下巴要他抬头看自己,“你一天到晚出去陪客户应酬,还陪他们开房,知不知道你的丑闻都传遍整个公司了?我哪次跟你计较过?”   “还有这次住院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需要我揭你老底吗?”   “如果你认为我到处跟人开房,那你就当我给你戴了无数顶绿帽吧。”抓住陈东翰的手腕甩开,姜羽初又从保险柜里拿出一沓一模一样的协议拍到陈东翰胸口,“我打印了很多份,你现在也没有不分手的理由了,慢慢看。”   离开卧室前,他又停住脚步:“只要留三份签字就够了,其它的你可以都撕了。”   年度专业新闻奖的颁奖礼定在了本周五,周悬也在参与人员名单上。   这个典礼对周悬来说并不陌生。Z.R作为大湾区都会圈知名的新闻传媒公司,历年来有多次在该典礼上拿奖的记录,周悬小时候还跟随周征铭来过现场。那时大会群星环绕,除了知名新闻人之外,还有特邀的明星嘉宾。   今年的颁奖礼安排在艺术剧院举办,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折射出的光芒与四周金色镶边的装饰相互辉映。管弦乐队和钢琴师在台上合奏今晚的主题曲,现场衣香鬓影,人人都在忙着交际。   “姜总和一部的林总都在提名名单上,不过他俩一个主攻国内新闻一个对接海外,不是竞争对手。姜总的主要对手还是海纳的陈耀恒和K传媒的老祝。”   周悬旁边坐着的小蔡正给小姚科普,小姚问道:“那个老祝不是战地记者吗?”   “以前是,”小蔡解释,“去年回到国内了,听说最近央总台想挖他过去,正在谈呢。”   小姚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小蔡继续说:“其实这次我感觉悬得很,别说老祝了,陈耀恒最近的风头也很劲,前两天CCS的娱乐头条不是还曝出他在祁少的游艇上过了一夜嘛。”   “哪个祁少?”小姚对八卦新闻并不敏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小蔡用右手捂了把脸:“就是锦龙的太子爷啊。”   小姚瞪大眼睛,她眼睛本来就大,今天画了眼线还带了大直径美瞳,周悬都想把手伸过去接她的眼珠子了。   “我滴个乖乖,那还有什么悬念,今年肯定是他了。”小姚捂着嘴小声道。   周悬不想听别人的八卦,便戴上耳机看视频,也因此没有听到小蔡接下来说的关键。   “不一定,你知道姜总这次为什么会住院吗?”   小姚问:“为什么?”   小蔡压低了声音,往四周看了看才继续道:“我听一部那边的人说,其实姜总也陪祁少玩了一晚上,还……”   傍晚出门时天空响了几声闷雷,车开到半路下起了大雨。   这段时间正好是秋冬交替的时节,几股冷空气陆续南下,与亚热带风球交汇,时不时就会来一场雨降温。这周已经下第三场了,姜羽初随着拥挤的车流缓慢前行,到会场停好车时,大部分人员都到了。   他在门口签了名,迎宾给他别上杜鹃制成的胸花,一进场就遇到了好些熟人。   比起客户和上级,姜羽初与同行的关系就如同对待下属,从不浪费时间去做无意义的社交维系。这导致了他在外面的名声也不好,多数人与他照面都是看着客气,实则背地里瞧不上他。   但也有例外的,毕竟他在专业方面曾交出过许多让人折服的优秀作品,大大小小的奖也拿了不少。当年的大湾区专业新闻奖在易主资方前,他就是最后一个拿到了实至名归的“年度新闻人奖”的获得者。   周悬已经刷了好一会儿的游戏建模视频了,他只是受邀参与人员,于文闵却早早为他准备了一套手工定制的西服,虽然是纯黑的简约风格,但高级面料一看就不一样。来的时候小蔡和小姚都围着他啧啧感叹,小姚还好奇他的背景,问他是不是家里有矿,出来体验人间疾苦的少爷。   身旁的空位有人坐下,周悬的注意力依然在屏幕上,几分钟后视频看完了,他想揉一揉酸痛的脖子,才发觉隔壁的人是姜羽初。   今晚姜羽初穿了一套墨翠色的绸缎西服,半哑光的面料,优雅的古典花纹勾边,除了腕表之外未佩戴任何饰品。发型也只做了简单的打理,但配上那张脸,就给人一种再多装饰都显得多余的感觉。   不过他的嘴唇颜色还是比平时苍白,在礼堂暖色灯光的照射下,能看出大病初愈的脆弱感。   在周悬看他的同时,他也静静地看着周悬。   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周悬先移开了,转向另一侧。   姜羽初没像平时那样主动开口,他的手放在腿上,指节修长,皮肤像柔白光滑的羊脂玉,直到灯光暗下来也未挪动过。   两位司仪最先登场,一段烘托气氛的开场白后,大湾区新闻总台的领导上去致词,接着便是颁奖嘉宾上台。   除了锦龙集团的轮值CEO之外,还有央总台的副台长,南方十三家报业集团的代表,以及作协联盟的负责人等等。   台上的灯光闪耀夺目,配上激昂的旋律,典礼进入了最重要的环节。   最先颁发的是新人奖,再就是海内外新闻类别的奖项。能容纳近千人的礼堂座无虚席,司仪每念出一个获奖名字,就有人兴奋地站起来与周围人拥抱。   新闻一部也凭借一组战地照片,以及揭露政府军贪污红十字捐赠物资导致难民大量死亡的报道,一举拿下三项大奖。   整个颁奖典礼持续了近四十分钟,每一个获奖人员都需要发表一分钟感言。周悬百无聊赖地听着,目光偶尔会瞥到旁边,姜羽初不但坐得端正,这四十多分钟里更是没见他动过,手一直搁在大腿上。   前面小蔡和小姚分析的内容他没听完整,不过想也知道姜羽初肯定在意这一年一度的盛典。今年二部一个奖都没拿到,之前姜羽初在商场爆炸现场做的轰动效应的直播,以及后来大受好评的深度报道都没被选上,看来只能押宝最后。   周悬继续盯着台上,等到司仪开始宣读压轴的“年度新闻人奖”获奖名单时,他不自觉地挺直脊背,扭头看了姜羽初一眼。   他以为姜羽初会紧张,却没想到姜羽初的表情淡淡的,目光向下看着前排底部黑暗的部分,好像完全不在意即将从司仪口中念出的名字。   周悬皱了皱眉,这时场内的音乐声响到了最高潮,司仪在烘托出的热烈气氛中宣布道:“让我们恭喜第二十六届‘年度新闻人奖’的获得者——海纳传媒的陈耀恒先生。”   现场并未像之前每一次念出名单后立刻响起掌声,而是有不少人面面相觑,开始小声交谈,目光都朝着姜羽初的位置投来。   那边陈耀恒已经站起来了,脸上的喜悦之情像是打了胜战的将军,反观姜羽初依然是那副淡漠的,无所谓的样子。   感受到周悬看过来的目光,姜羽初回看向他,嘴角扬起,那双一直放在腿上的手终于抬起来,和周围人共同鼓掌祝贺。   - 第18章 能依靠他   【我以为晚上的聚餐姜总不会过来了,要不要安慰他几句啊?】   小姚在实习生的微信小群里发道,还带了哭泣的表情包,小蔡回复:【还是别提了吧,姜总看着一点事也没有,肯定就是不想多说】   另外两个实习生也在群里附和小蔡,周悬看完手机,抬头发现小蔡正在给自己使眼色。   端起杯子喝了口柠檬茶,周悬伸长手臂去拿芥末,胳膊肘碰到了旁边正在喝酒的人。   清酒顺着姜羽初的唇角滑落,一路钻进衬衫领口里,周悬递纸巾给他,借着道歉的功夫把他面前的酒杯顺走了,换成没味道的白水。   日式包厢里光线没那么明亮,桃花眼朝他瞥来,浑不在意地解开纽扣擦拭锁骨,擦完又拿回被他推远的酒杯继续喝。   今晚新闻二部一个奖都没拿到,对比隔壁一部的包厢盖都盖不住的庆贺气氛,他们这边显然没那么轻松。不过几个老员工倒是跟姜羽初有说有笑,不似平时在公司里话都不多说的场面。   这几个老员工是新闻二部的顶梁柱,其中有三个都在今晚提名的候选名单上,可惜全军覆没了。   从坐下到现在,姜羽初没怎么碰桌上的菜,清酒倒是很快见底了几瓶。在他起身去洗手间时,坐在对面的老张忽然冷笑一声,一口闷了自己那杯。   他旁边的摄影师就是上次同去美术馆采访的关年,把胳膊绕到老张肩膀上拍了拍,关年低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老张听完却不买账,也不顾桌上还有其他人,抬高嗓门道:“有什么好克制的,他都不在这了还装个毛啊。”   老张正是今晚提名但没拿到奖的其中一位,憋着一肚子的气,现在忍不了了,酒杯往桌上一拍就吐槽起来。   其他人专注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顺便听八卦,只有关年在劝老张:“张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也的确不能都怪姜总。”   “不怪他难道怪我啊?”老张面色涨红,手在桌上连拍了两下,把酒水都震出来了,“妈的都知道是他得罪了祁——”   关年直接捂住了老张的嘴,笑道:“张哥,你喝多了。”   老张被他一提醒,也反应过来了。拉开关年的手,他端起酒杯想接着喝,被关年换成了醒酒的茶塞到手里,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老张话没说完,但是在场的人多少都听明白了。接下来无人说话,气氛更显得压抑。   柠檬茶喝到见底,周悬打算叫服务生进来换成酒,抬眼发现旁边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来电显示“雪霏”这个名字,响到断线又打了过来,周悬觉得名字有点眼熟,小姚则提醒道:“是不是急事啊?一直打来。”   来电第三次的时候,周悬拿起手机,起身道:“我去找一下他。”   包厢外是一条长走廊,洗手间在尽头转角,周悬过去找了一圈,回到包厢还是没看到姜羽初,便从另一边的台阶去了可以抽烟的露台。   姜羽初的确在这里,不过还有另一个人——新闻一部的总编林立辕。   今晚新闻一部拿到两个奖,不算多,却足够鄙视二部了。周悬初来乍到时听过一部和二部关系不好,两边的总监和总编都不对付。   一部主要负责海外业务,正常来说两个部门完全没交集,但两边的总监早年因为一些恩怨关系很僵,导致底下的员工也互相看不顺眼,但凡哪边有点麻烦都要落井下石。   外面雨下得很大,林立辕左手夹着烟,目光晦涩不明地看着身旁那位:“今晚这个局面你也怪不得任何人,但我和他们一样好奇,你都去伺候祁天了,还折腾到医院里了,怎么就没把他服侍满意?”   “满足客户的需求不是你姜羽初最擅长的吗?”   姜羽初没理睬林立辕嘲讽的话语,毕竟林立辕比他大了十几岁,在这一行也算是名气不小的主编了。他抽着电子烟,潮湿的水汽被风扑到脸上,才站了一会儿,睫毛便占满了细密的小水珠,被光一照,原本灰黑色的世界都变得斑斓起来。   职场素来是一个拜高踩低的地方,他从不介意被同事嘲笑,何况林立辕说得也不算全错。   “我已经拿过这个奖了,机会让给其他人吧。”   “嘴硬挽不回面子的,”林立辕哂笑道,“你不如想想之后的集团年终大会,你这个代总监要怎么解释二部今年交出的成绩吧。”   咬着电子烟的烟杆,姜羽初也笑了一下:“说到成绩,还没恭喜一部的同事,今年终于实至名归了。”   “实至名归”这个词用在这里,林立辕是什么想法周悬不知道,但周悬听明白了,姜羽初没乖乖站着挨打。   “姜羽初,你什么意思?”   林立辕的语气果然变了,不过姜羽初没兴趣留在这里跟他打无聊的嘴战,出来时与周悬碰了个正着。   “你怎么在这?”姜羽初疑道,随后看到周悬拿着自己的手机,“有人找我?”   “你电话响了几次。”周悬把手机递给他。   屏幕上正好有姜雪霏的来电,姜羽初接起来,那头刚说了几句他语气就变了:“哪家医院?”   “我马上过来,你别慌,跟医生说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选最好的方案。”   挂断电话,姜羽初立刻往外走去,周悬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刚拧起就见他停住脚步,快步回到自己面前:“我家里有点急事要先走,你跟他们说吃完就都回去休息。”   刚才吃饭,周悬看着姜羽初的脸色因为喝酒红润了起来,此刻又像迅速失血一样变得苍白了。   姜羽初的外套还在包厢里,身上只一件单薄的衬衣。他也没发现,步子匆匆下了楼,消失在转角。   周悬回到包厢,老张还在抱怨姜羽初。小姚见他站在门边不进来,目光不悦地看着老张,便问道:“姜总没跟你一起回来?”   其他几个人都朝周悬身后看去,老张也闭嘴望了过来,周悬脱掉鞋子,走到桌边拿自己的手机:“他家里有点事要先走,你们吃完也散了吧。”   “走?他走了?”老张瞪着周悬,“他什么意思啊?一声不吭跑了?”   老张是在场所有人里喝得最多的,眼看姜羽初一句话都不交代就走了,顿时火冒三丈,一旁的关年都劝不住,在周悬推门出去时拍着桌子骂道:“你给我把他弄回来,他这算什么?难道还要我们大家请他吃这顿饭啊?”   “老张你越说越离谱了,”一位女同事听不下去了,解释道,“刚才我跟姜总去点菜,他已经把钱都付了。”   老张被噎了一下,又把话绕回颁奖礼继续骂骂咧咧。周悬下到一楼,发现姜羽初并没走,而是站在门口焦虑地看着马路两侧。   外面的雨比刚才更大了,街上的车流也变得稀少,出租车更是半天不见一辆空的。周悬看了一会儿,期间陆续有客人进出,姜羽初的身影也在电动拉门一次次的开关间变得越来越狼狈。   周悬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旁,寒风和暴雨挨不着他,店内的空气温暖灯光明亮,充斥着凡俗的欢笑声。   有人在身后叫他:“周悬?”   他回过头,是小姚拿着一件墨翠色的外套下来了:“姜总衣服没拿,他已经走了吗?”   周悬接过外套:“我拿给他,你上去吧。”   电动拉门再一次打开的时候,周悬见到姜羽初弯着腰站在雨里,正跟一辆后排坐了乘客的出租车司机交谈。   他应该是想拼车,但乘客没同意,司机便踩着油门走了。   打湿的刘海拨到脑后,姜羽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回头看后方的车辆。   斜风裹着豆大的雨点,往一切能钻的空隙里钻去。周悬只是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身上就被打湿了不少,何况站在雨里,衬衫西裤都被浇透了的人。   他好像感觉不到冷,又想去拦迎面而来载了客的出租车。周悬走过去,及时把他伸出的手拽了回来。   姜羽初困惑地回过头,看清周悬时嘴唇动了动,接着就被拉着手腕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今晚我没喝酒,”周悬的声音被大雨冲刷着,但姜羽初和他只隔了半步距离,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耳道深处,“我送你过去。”   - 第19章 抱着他睡   去医院的路上,姜羽初又接了两次电话,都是姜雪霏打来的,其中一次让他与医生直接沟通了情况。   从对话里周悬明白了大概,姜羽初的姑姑在雇主家做饭时出了意外,整锅热汤倒在腿上。   那条腿几年前受过伤,行动不便,医生的诊断是大面积烫伤,好在烫伤后及时进行了降温处理,不过还是比较严重,具体的要等各项检查报告出来了再说。   到了急诊室,周悬终于见到了姜雪霏。   女孩身材高挑,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一见到姜羽初就站起来,用力抱住了他的腰。   依偎了片刻,女孩松开手,眼眶红红地道:“哥,我妈刚进手术室了,医生要给她清创。”   “没事的,”姜羽初轻抚着姜雪霏的肩膀,让她坐回椅子上,“你在这坐着,姑姑身份证给我去办手续。”   姜雪霏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姜杉的身份证,姜羽初想去缴费窗口,转身发现身后站着的人,才记起周悬是跟自己一起进来的。   前面他慌了神,完全没留意到周悬,现在冷静一些了,便道:“今晚真的多谢你帮忙,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周悬垂眼看他,来的路上车里有暖气,姜羽初的气色恢复了不少,衬衫也不那么透了。不过刚才被姜雪霏抱了一下,绸缎的面料贴着胸腹,勾勒出了一些不能被外人看到的轮廓。   下车时姜羽初的外套落在车里,注意到周悬视线的角度,他一低头便明了了。   身侧的双臂想要抬起挡一下,又觉得这个动作欲盖弥彰,索性坦然迎上周悬的目光,再提醒一次:“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悬解开自己的西服扣子,脱下来递给他:“先穿上。”   衣服上有周悬的体温,姜羽初想拒绝,不过想到自己这样面对姜雪霏更不合适,便接过来穿上:“谢谢。”   有护士来催促办手续,姜羽初先过去了,周悬到姜雪霏旁边坐下:“你是私立附中的?”   姜雪霏不认识他,但想到他能陪姜羽初来,便礼貌地点头:“你是?”   “你哥的同事。”周悬简单自我介绍,姜雪霏再次点头,朝着他们来的方向望去:“只有你陪着我哥来的吗?”   “你指陈——”   陈东翰的名字到了嘴边又停下了,周悬不确定姜羽初的家人是否知道他的性取向。在他迟疑的片刻间,姜雪霏道:“对,陈东翰没来吗?”   姜雪霏的神情凝重,看样子是从他停住的话里感觉到了什么。周悬说:“今晚的颁奖礼他没到场。”   “我哥也没通知他?”   “应该没有。”   姜雪霏沉默了下来,很快姜羽初便回来了,看着手术室的门道:“刚才医生有没出来过?”   “没有,”姜雪霏揉着膝盖上的百褶裙,“医生说创面比较大,没那么快。”   姜羽初问她:“是不是还没吃饭?”   现在差不多九点了,姜雪霏放学回到家,饭菜刚热到一半就接到姜杉出事的电话,马不停蹄赶来了医院。   “去外面吃点东西,这我守着。”   姜羽初转了点钱过去,姜雪霏坐着没动:“我不饿。”   “听话,”姜羽初劝道,“明天你还要上辅导课,不能不吃不喝。”   姜雪霏真的没食欲,姜羽初让她一定要吃,她也只能先去买点。待她离开了,姜羽初看着仍坐在椅子上的周悬:“你饿吗?”   晚上那顿高级日料的不便宜,却没几口肉能塞牙,他们还中途就离开了。周悬侧着头看姜羽初,淡淡应了一声。   “想吃什么?”姜羽初没有再提让他回去的事,到身边坐下,“我帮你点外卖。”   周悬问:“让你妹出去吃,给我点外卖?”   “她待在这里只能干着急。”姜羽初点开外卖软件,手机递给周悬。   他的神色比之前平静许多,周悬接过手机后,他靠在到椅背上,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周悬划拨着外卖界面,首页的商家一般都是最常点的,或者根据用户过往的浏览和消费喜好推送。周悬下翻了几十页,发现推送给姜羽初的都是些二三十块的单人餐,跟小蔡他们中午点的差不多。   姜羽初工资不低,平时的衣着打扮也看得出有品味,没想到私下里会吃这些。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滑动,直至身旁的人开口道:“选好了吗?”   周悬扭过头,发现姜羽初只是问了一句,没睁开眼睛。他应该很累了,头靠着墙,双手撑在身侧保持着平衡。   晚上他喝了不少酒,却没怎么吃东西,此刻嘴唇都干得起皮了。周悬点开一家营养粥店,道:“还没有。”   “嗯,那就慢慢选。”   回答他的声音已有些含糊,一会儿后再看,姜羽初果然歪着头没动静了。   手机就这么解锁了放在自己手里,主人却睡着了。周悬一时间心绪复杂,也不知道姜羽初是对他不设防,还是说自己都没料到会这么睡过去。   周悬选了两份鳗鱼粥,订单需要指纹支付,他把手机放到姜羽初的右手旁,轻轻捏住拇指按了一下。   支付成功后,APP界面卡了一下,闪退回到了首页。   姜羽初的手机壁纸是一张风景照,满屏的绿色植物,一看就很护眼,左下角不起眼的位置有一只猫咪探出头在看镜头。   那只猫只露出一小半的身影,周悬却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公司楼下那只四肢和尾巴毛色纯黑,其余部分雪白的猫咪。   心里的猜测突然得到了证实,周悬眼前闪过那个蹲在树后喂流浪猫狗的身影,那只伸出去给猫咪舔的手果然是姜羽初的,那颗纽扣也是他的。   既然他对流浪猫狗那么有爱心,为什么那天要表现得冷血?就算那只狗来不及送医了,也没必要说得那么难听啊。   睡着的人是不会给他答案的,不多时姜雪霏回来了,身后跟着护士。   打量着姜羽初疲惫的面容,姜雪霏放轻声音问道:“我哥睡着了?”   “嗯,”周悬问她身旁的护士,“有事?”   护士说:“刚才缴费的时候系统原因没能成功,现在需要补缴一次。”   周悬接过单据,对姜雪霏说:“你坐这,别叫醒他了。”   望着周悬走远的背影,姜雪霏再看睡得很沉的姜羽初。刚才周悬给姜羽初递外套时她便看在了眼里,虽然这两人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但她隐约察觉到周悬不像一般的同事。   最近几个月陈东翰一次都没来过家里,姜羽初也不提他,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又不找陈东翰,反而是个没见过的人陪着来。   姜雪霏很难不想其中的原因。   一万多的费用周悬说交就给交了,还多存了五万进医疗账户方便后续扣费。姜雪霏拿着收款单,满脑子混乱的思绪没捋清,手术室门先被推开了。   周悬和她一起过去,医生解释道:“清创完成了,患者现在在发烧,接下来要送无菌病房。你们商量一下,今晚要有一位家属留在医院里。”   姜雪霏要留下,周悬刚才听到姜羽初说她明天得上辅导课,加之已经记起她就是周叶纯提过的同校学霸,便让她回去休息,守夜的事无须担心。   “这不行,”姜雪霏坚持道,“我哥更累,还是麻烦你送他回去吧。”   周悬没跟姜雪霏解释太多,只道:“你觉得把他叫醒了,他会同意你的提议吗?”   用打车软件帮姜雪霏叫了辆车,周悬提醒她到家记得发消息说一下,二人还互加了微信。   目送姜雪霏离开后,周悬在叫醒姜羽初换个地方睡觉和继续留在这之间选择了后者。   在姜羽初身边的椅子坐下,周悬拿出自己的手机通知于文闵今晚不回去睡了。   消息编辑到一半,姜羽初的头靠到了他肩膀上,柔软的发丝抵住了耳廓。离得近了,他身上的古龙水和姜羽初身上带点柑橘甜香的气味渐渐混合在了一起。   这味道让他记起了初见那一夜。   姜羽初到现在都没认出那晚的人是他,周悬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五官,视线停在了姜羽初的嘴唇上。   也不知道以后认出来了,姜羽初会不会继续装没事跟自己相处。以这人的性格而言,周悬觉得大概率会如此。   送来的餐放在脚边,周悬也靠着姜羽初睡了过去。夜里的急救中心没有想象中忙碌,姜羽初依偎着周悬,不知不觉睡了快三小时,睁眼时有些茫然,发现自己靠在周悬怀里,而周悬的手绕到他腰后面抱住,下巴抵着他的头顶。   姜羽初放轻了呼吸,随着这一下动作,他闻到了一阵很舒服的香气。那味道凌冽而甜,像潮湿的荷尔蒙气息裹着橘香,将一段沉溺的画面扯回到了眼前。   那是一段他以为忘记了,但没有被彻底遗忘的记忆。   抬起头,他的额角不经意地擦过了周悬的嘴唇,近距离观察着周悬的眉眼,一种形容不来的感觉渐渐浮上心头。   从前他只觉得周悬长得不错,并没有什么特别,现在仔细地看,好像——   抬起左手,他想把周悬的上半张脸挡住看看,周悬却在这时忽然睁开眼睛,与他对视上了。   - 第20章 甜妹不是他叫的   姜羽初的手举到一半,人还靠在周悬怀里,气氛顿时变得尴尬了。   周悬其实醒得更早,姜羽初醒来时他就感觉到了,不过姜羽初并未从他怀里挣开,后来更是碰到了他的嘴唇,尽管不确定是用哪碰的,但周悬忍不住了。   两个人都没说话,周悬的呼吸有规律地扫过姜羽初的手掌心,像一根羽毛轻轻搔着痒。姜羽初不动声色地放下手,坐直身体看向手术室的方向。   周悬瞥了眼他的腰间,自己还搂着他,他却没有拉开。   注意到手术室灯是熄灭的,姜雪霏也不在了,姜羽初立刻起身道:“手术做完了吗,我妹呢?”   “十点多就做完了,手术很顺利,我让你妹先回去休息了。”周悬也站起来,拎起旁边椅子上的两个打包盒,“你姑姑送到无菌病房,她有点发烧,要观察一段时间。”   确认了无菌病房的位置,姜羽初赶到后却被拦在外面,护士解释当前时段禁止探视,并让他放心,患者目前生命体征平稳。   姜羽初又找到值班医生,了解完姜杉的病情以及后续治疗方案才安心了一些。   离开办公室,他叫住走在前面的人。周悬回过头,他的视线停在了自己拎的外卖袋上。   “你刚才没吃吗?”   袋子里是两份粥,连封条都没拆开,周悬耸了下肩膀:“睡着就忘了。”   今晚耽误了他太多时间,姜羽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走到周悬面前,他接过袋子:“如果不着急回家的话,我陪你去外面吃吧。”   “不用,这粥很好,热一下就能吃。”   “那我去热。”   姜羽初找护士问到茶水间的位置,用微波炉热完粥,出来看到周悬正坐在墙边一排塑料椅上接电话。   姜羽初到他身边坐下,袋子拆了一半听见他不耐烦地说:“回去再说,先挂了。”   粥碗和勺子都捧给了周悬:“是你爸妈?”   “我妈。”周悬搅了搅粥,黄酒和鳗鱼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点外卖时选了一家老品牌的粥店,周于文闵也经常光顾这个牌子,店里用的食材新鲜又好,火候也是慢熬久炖,不会偷工减料。   “如果你不好说的话,我去解释一下?”   尝了一口味道,周悬下巴点了点姜羽初那碗:“你不吃?”   姜羽初晚上喝了不少酒,现在还是没什么胃口,他摇摇头,话到嘴边却被一个喷嚏取代了。   周悬看了下他的衣裤,比起来时狼狈的模样,现在差不多被体温烘干了。   放下碗,周悬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多了瓶葡萄糖水。   去茶水间接了杯温水,周悬拧开葡萄糖水的瓶盖递给他:“一口气喝完,把水也喝了。”   姜羽初照做了,喝完以后身体果然暖了不少,嘴唇也没那么干了。   “吃东西。”周悬又催了一遍,严肃的模样把姜羽初逗笑了,周悬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挺会照顾人的。”姜羽初端起粥碗喝了一口,这粥味道果然好,能比得上姜杉的手艺了。   身旁的人很轻地哼了声,似有些不满,一会儿后才说:“你今晚怎么不找陈东翰?”   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勺子里咬了一半的鳗鱼肉,姜羽初说:“为什么要找他。”   “他不是你男朋友吗,这种时候不找男朋友,要他有什么用。”   周悬的语气随意却笃定,姜羽初知道被看穿了,也不掩饰了:“上次来探病看出来的?”   把萝卜丝挑到碗沿一角堆着,周悬继续问:“今晚为什么不找他?”   姜羽初笑了一下,把剩下半块鳗鱼肉吃下去,不得不说这家店用黄酒来煮鳗鱼实在是太美味了,令人胃口大开,都没工夫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我跟他分手了,以后别再提他。”   挑萝卜丝的动作一停,周悬扭头看着姜羽初,后者的神色没有变化,专心吃着粥。   “什么时候分的?”   “一个多月了吧。”   周悬在心里算了下时间,如果有一个多月了,那姜羽初和自己睡的那一晚就已经跟陈东翰分手了。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陈东翰还要纠缠?   “他不想分手?”周悬脱口道。   姜羽初没有回答,不过他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沉默,已经等同于答案了。   吃完粥,姜羽初收拾好碗筷:“真的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   周悬还不想走,但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慢吞吞地擦完嘴,他看了看四周:“你打算在这睡?”   “没有,我回无菌病房待着,那边也有椅子。”   姜羽初拎起垃圾袋,被周悬顺了过去:“医院旁边有酒店,过来要不了几分钟,你要是不洗个热水澡肯定会感冒,到时候传染给你姑姑更麻烦。”   这话说得在理,姜羽初答应道:“那我过去开一间。”   两人一起走到门口,姜羽初把解锁车门的权限共享给了周悬:“你开我的车回去吧。”   周悬没拒绝,姜羽初看着他坐进车里,临走前周悬降下车窗,道:“有问题可以找我,我爸妈都有认识的医生。”   姜羽初弯起嘴角:“好。”   这不是他今晚第一次笑了,却是最轻松的一个笑容。眉眼和唇角的弧度让周悬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一晚他笑了许多次,每次都是这样舒心自然的笑,轻易就能魅惑到人。   周悬手握在方向盘上,脚踩着离合器,没有开走的意思。那双眼盯在姜羽初脸上,看得姜羽初以为他还有话要说,走到窗边弯下腰。   “还有事吗?”   离得近了,周悬又闻到姜羽初身上好闻的橘香,不过这种味道已被另一种香气渗透,变得不再纯粹。   “车什么时候还你?”周悬问。   “不急,”姜羽初又笑了一下,“你可以周一开去公司。”   周悬点了点头,这次收回视线望着前方,等姜羽初退开后,车子开走了。   出了医院,周悬打开车载电台,午夜节目正在播放怀旧金曲。他对这个电台有印象,上次开姜羽初的车也是这个频道。   他听了一路的经典情歌,跟着朗朗上口的旋律哼着调调或歌词,进家门时嘴里还在唱着,换完鞋发现于文闵站在几步开外看着他。   “不是你领导家里有急事要帮忙吗,怎么心情这么好?”   于文闵眼里全是打探的意味,周悬没打算避着,还对她笑出了虎牙:“忙完了啊,能回家心情当然好。”   他身上只一件衬衫,于文闵刚想问外套去哪了,他就过来在自己脸上亲了一下:“晚安周太,早点睡。”   回头看着儿子上楼的背影,于文闵又看了看墙上的钟。   这都大半夜了,周悬该不是累得喝多了咖啡导致精神亢奋了吧?   回房多穿了件衣服,于文闵决定煲个猪脑汤给儿子补补。   翌日醒来已是中午,周悬手机上有不少新消息,他扫了一遍,点开姜羽初的对话框,想问问他姑姑怎么样了,手指按了几个键又都删除,下床穿衣洗漱。   周叶纯坐在一楼客厅的垫子上看动画,周悬刚出房门就听到她“咯咯咯”的笑声,于文闵则拿着平板和大儿媳季滢一起看海外购物网站。   周悬没见着信信,一问才知道慧姨带他去外面转转了,那边周叶纯还在不停地“咯咯咯”,周悬嫌弃地吐槽道:“别笑了,跟老母鸡叫一样。”   “你管我,”周叶纯毫不示弱地反驳,“你平时看游戏视频笑起来也跟公鸡叫一样。”   季滢抿着嘴忍笑,于文闵无奈摇头,对周悬说:“去厨房喝汤,昨晚给你炖了天麻猪脑。”   周悬走进厨房,炖锅里有一盅香气浓郁的汤。他打开柜子找了个崭新的保温壶,拿水冲洗了下。   于文闵听到动静进来,看他把炖盅里的天麻猪脑都倒进保温壶里,问道:“你要干嘛?”   “我拿去医院探病。”周悬把底下的参也都拨了进去,于文闵说:“是给你领导姑姑的?那也不用全倒进去,你自己不吃了?”   “不吃了,我路上买别的。”   周悬盖好盖子,拎着就要走,于文闵叫住他,拿了副新餐具出来,又帮他把保温壶装进袋子里:“你早点说今天要拎去,我还能多炖点。”   “已经够了,谢谢妈。”   周悬接过袋子,出门打了个电话,一会儿后家门开了,周叶纯朝他走来:“什么事啊?”   “我昨晚看到你很欣赏的那个学霸了。”周悬直奔主题,周叶纯果然吃惊地问:“姜雪霏?你在哪看到的。”   听完昨晚发生的事,周叶纯拉了下他的袖子:“你等等,我马上换衣服跟你去医院。”   周悬叫住转身要走的妹妹:“你去干嘛,你又不认识她。”   “谁说不认识,”周叶纯瞪了周悬一眼,边跑边答,“我上个星期已经跟她说话了。”   周悬本想从妹妹嘴里打听姜羽初家的事,谁知路上一聊,她只知道姜雪霏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跟着母亲生活,至于姜羽初则一无所知。   到了医院,周悬在无菌病房的楼层绕了一圈没见到姜羽初,倒是周叶纯一眼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写作业的身影。   姜雪霏对于周叶纯会出现在这里也很惊讶,得知她是周悬的妹妹,姜雪霏感激地笑道:“有心了。”   周叶纯安慰了她几句,周悬等她们聊完才问:“你哥呢?”   “他刚走,说是有客户临时找。”   周悬把手里的保温壶递给她:“早上吃了吗?”   “吃了,”姜雪霏接过来,“这是?”   “是我妈炖的汤,很有营养,拿给你喝的。”周叶纯插嘴道。   周悬睨了妹妹一眼,目前姜杉的情况还不允许探视,他待了一会儿便先离开了,由周叶纯留下陪着。   下午周悬接到了姜羽初的电话,问他下周有没特别的安排。   周悬推门出来,耳边聒噪的笑闹声终于消停了:“没有,怎么了?”   “下周二海南那边有个航天航空展,会安排几个人过去采访,新人除了你还有小蔡和小姚。”   “你看看时间有没问题?不行的话我另外安排别人。”   姜羽初说完后,周悬没有马上回答。以为周悬在想理由拒绝自己,姜羽初考虑着要不要给他个台阶下,却听到他问:“你有去吗?”   “嗯。这次的采访任务比较重要,本来是安排老张带队,他经验丰富,不过早上他说家里有事不方便出差。”   周悬想到昨晚老张在饭桌上骂的那些话,估计家里有事只是借口。   “你安排吧,我都可以。”   “好。还有一件事,早上霏霏跟我说昨天的医药费是你给的,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就一点钱。”   周悬看着不远处走来的,穿cosplay服装的女生,对方到面前看了看他身后的房间号,接着眨了下眼睛,手指戳他胸口:“小哥哥,我是云苓,是你指名要人家一起打球的吗?”   周悬戴着蓝牙耳机,对方并不知道他在讲电话,以为他是在门口等自己,娇滴滴的声音就这么透过耳机传到了对面。   空气安静了下来,随后电话那头的人就很体贴地说:“你不方便的话先挂了吧,周一办公室再说。”   挂机的提示音透过耳机传了回来,周悬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因他沉下脸而变得不知所措的甜妹,到嘴边的脏话忍住了,决定都算在打桌球还要叫陪玩的李奂宇头上。   -   作者有话说:   周悬:就说我冤不冤吧?解释了显得我很在意他的看法,不解释万一他真的误会了怎么办? 第21章 你们在干嘛   周一这天姜羽初请假没来,中午周悬下楼去喂流浪猫狗,揉着小白黑毛茸茸的脑袋,一边看它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如同嚼蜡地吞着自己那杯珍珠奶茶。   姜羽初的扣子被丢了,这么多天过去也不可能再找到。从裤兜里摸出那枚戒指,周悬捻在指尖翻转,等小白黑吃完了,他也差不多要上楼了。   小白黑是他给那只猫起的名字,虽然不知道姜羽初是不是已经起了其他名字,但周悬觉得小白黑很适合,这么叫的时候,猫咪好像能听懂一样歪着脑袋看他。   晚上洗完澡,周悬终于在手机上看到姜羽初发来的两条语音,还有一个未接电话。   回拨过去没人接,他便点开语音,内容是明天的安排。   上午尹晨已经给他发过行程通告了,现在姜羽初重点交代了细节,周悬听完便输入道:【知道了,你还在外面忙?】   语音里能听出有机动车喇叭的声音,一会儿后姜羽初回过来:【没有,刚到家了】   【你姑姑怎么样了?】   【已经可以吃流食了,多谢关心】   关掉吹风机,周悬正考虑着下一句该发什么,就看到顶端弹出一条银行到账的提醒,姜羽初给他转了六万块。   【明天需要帮你带早餐吗?】   在他盯着这笔转账记录时,姜羽初问道。   于文闵已经在厨房里做江南风味的小笼包了,就是为了让他明天带给大家一起吃,周悬按住语音键:“你又要让尹晨买什么?”   那边好一会儿没动静,等到消息再弹出来,姜羽初回的也是语音:“明天我去买,你想吃什么?”   声线温柔了点,嗓音也比刚才哑了一个度,周悬琢磨了一下,姜羽初应该是去洗澡了。   眼前不自觉地出现了一幕画面,朦胧的水汽,若隐若现的腰背,沙沙的水声,还有挠人心弦的低语。   ……   十几分钟后,手机上再次弹出新消息:【睡着了?那明早醒了再告诉我要不要带吧,晚安】   脏了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周悬微微喘着气,下床进浴室又冲了一遍澡。   次日出门前,他给姜羽初发道:【我带了早餐,有你的份,你买咖啡就好】   周家的司机老孙开车送周悬去的机场,到了约定的聚集点,小蔡和小姚已经来了,另外还有摄影师关年和另一位资深记者赵新豪。   于文闵用保温壶装了两打小笼包,众人一人拿了一个尝,都夸周悬母亲的手艺好,没多久姜羽初和尹晨也到了。   今天姜羽初换了身轻便的造型,米色帽衫配洗白的牛仔裤。周悬没见他这么穿过,人到了面前才收回视线,看向后方的尹晨。   尹晨平时的穿着和今天类似,兴许是姜羽初和他穿了同款风格的缘故,站在一起难免让人对比。周悬不禁想到陈东翰令人迷惑的品味,放着姜羽初这朵鲜花不要,非得搂着尹晨这朵塑料花当宝。   过了安检,姜羽初叫上周悬去买咖啡。   店里的客人不多,姜羽初径直走到点餐台,听完店员的推荐想转身问问周悬喝哪款,移动肩膀却撞到了一堵厚实的胸膛。   周悬贴着他站,微垂目光看他手里的餐牌,仿佛注意不到靠得太近了,还把头稍微前倾了些,去看桌面的另一张餐牌。   姜羽初想给他让个位子,周悬在他要挪动步子的时候又站直了,道:“我要Dirty,正常冰不加糖,你喝什么?”   姜羽初自己选了热拿铁,顺便给其他人也买了咖啡。要结账的时候袖子被拉了一下,他顺着看去,周悬站在隔壁的蛋糕柜台前,指着一款意式云岩蛋糕:“还要这个。”   “一个够吗?”姜羽初问。   他是随口说的,没想到周悬真的想了一下,说:“不够,包子刚才被他们拿了好几个。”   被周悬突如其来的认真眼神逗得有点想笑,姜羽初弯起嘴角:“那还想吃什么?”   他的笑容松弛又自然,是平日最不常见到的那一种,周悬边看他边随便指了几款:“这些都要。”   姜羽初让店员帮忙打包,在他解锁手机要付款时,周悬却把自己的手机贴到机器上了。   随着支付成功的提示响起,周悬把手机放回裤兜里,接过店员递来的小票。   “我把钱转你。”姜羽初打开微信界面操作,手机被周悬拿走了:“今天的早餐不算,明天你再买。”   “为什么?”   他不解地问道,看着周悬把他的手机踹进了另一侧裤兜里:“你这是请所有人喝咖啡,今天不算。”   姜羽初回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笑着伸手道:“好,明天只请你,手机还我吧。”   手机放回他手里时,周悬的指尖摸过他的掌心,带起一阵微痒的感觉。不过周悬的注意力在出餐区那,姜羽初收回手来,觉得他应该是无心的。   机上两人的座位在同一排,中间隔了走道和尹晨。   上机后姜羽初开始处理工作,他给的包子也都吃完了。一个半小时后飞机落地海南的机场,一行人上了提前安排好的车子。   海南的气温有20多度,空气清爽景色怡人。大部分人都在欣赏沿途的风景,连尹晨都在闭目休息,唯有姜羽初一上车就开始联系这边的工作人员,到酒店放下行李又集合开会。   这次的航天航空展规模盛大,将有新一代的战机亮相。除了姜羽初之外,摄影师关年和老牌记者赵新豪也都是对航空展有过丰富采访经验的人员。   安排好各自的任务,下午众人赶往了展会现场。   展会要到明天才正式开幕,今天主要做一些开幕前的信息收集工作。一个下午周悬都和尹晨一起跟在姜羽初身边,小姚则跟着赵新豪,见完会展方的媒体接待人员后,在公关的安排下按顺序进行了短时采访。   关年则领着小蔡去拍摄各种前期筹备的照片以及展会布置,晚上回酒店碰头继续开会,连轴转到了十一点,尹晨出声提醒道:“姜总,要不要让大家先回房休息了?明天五点还要起来。”   姜羽初看了下时间:“先散了吧,周悬你留一下。”   大伙陆续离开,尹晨还在位置上不动,姜羽初对他道:“下楼帮我买包烟。”   尹晨看了周悬一眼,拿上手机走了,姜羽初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坐过来。”   周悬右手转着笔,等尹晨把门关上了才起身坐到姜羽初身旁。   沙发因他坐下的动作往下陷了些,隔壁的人也向他的方向倾斜了一点,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姜羽初说:“刚才让你负责的部分有没有需要问我的地方?”   “没有,”周悬继续转笔,“我的理解能力很好。”   姜羽初笑了笑,整理好的资料叠在一起,抬手捏酸痛的后颈:“明天会很累,可能没办法一样样教你,到时候你多看,有不懂的也可以问赵新豪和尹晨。”   从下午到现在,周悬不止一次看到他捏脖子的动作了,问道:“脖子干嘛了?”   “没事,昨晚没睡好有点落枕,你也快回房休息吧。”   一只手从后方接替了他的动作,按起他刚才按过的部位,姜羽初扭头想看周悬,被对方提醒道:“别动。”   周悬的手指很有力,但又不会用力过度,姜羽初闭着眼睛,感觉被周悬按了一会儿就舒服得想睡觉了。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靠去,周悬用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腰,才刚碰到尹晨就回来了。   握住周悬的手拉开,姜羽初道:“已经不痛了,谢谢。”   拿上自己的东西,周悬慢吞吞地起身:“那我回房了。”   “晚安。”姜羽初目送他离开,路过尹晨身边时,尹晨也看了周悬一眼,但周悬没理他。   “姜总,你们刚才是在——”   尹晨走过来,话语里有些许迟疑。姜羽初接过他买的烟,随手塞进公事包里:“我脖子痛,周悬帮我按了几下。”   时间已经很晚了,姜羽初先进浴室洗澡。听到门锁上的声音,尹晨拿出手机给陈东翰打了过去。   陈东翰正在家里的跑步机上运动,电话一接起便在喘气。尹晨看向靠床这一面的墙壁,镶嵌的磨砂玻璃完全阻隔了房间和浴室之间的视野,不过映在玻璃上的灯光以及传出的水声能让他确定姜羽初开始洗了。   “怎么现在才打来?”陈东翰擦掉额头上的汗,“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打了。”   “还不是姜羽初害的,”尹晨小声抱怨,“真就是个工作狂,从早上到现在没停过,他自己不累,也不想想别人累不累。”   “累着我的宝贝了?”陈东翰笑道,“那怎么办,不然明天装个肚子痛,在酒店休息一天。”   “算了吧,请假又要看他脸色。”   尹晨趴到床上,考虑着要不要将刚才看到的跟陈东翰提一下,又觉得难得的电话老说姜羽初没意思。他翻了个身,柔软的床垫托着身体,听着陈东翰气喘的声音有点心猿意马了。   对着电话那头撒了撒娇,不费吹灰之力,陈东翰就被他撩到了。尹晨将被子拉到胸口挡住,一边在底下做着见不得人的事,一边紧张地盯着那面玻璃墙。   被子里的温度很快便升高了,陈东翰对他说的情话和姜羽初就在一墙之隔洗澡的情景不断刺激着他,尹晨闭上眼睛,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叫出陈东翰的名字时,浴室那边忽然传来“咔哒”一声响,接着门被打开了。   尹晨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搏了,立刻挂断电话。姜羽初穿着浴袍出来,看到坐在床上满脸通红还喘气的他,疑惑道:“你怎么了?”   “没事,”尹晨摇着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不出破绽,“刚才做了几分钟的平板支撑,有点累。”   姜羽初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拿起茶几上的一份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打了个电话。   尹晨的裤子都脱到大腿上了,被子里的手机也在震——陈东翰打过来的。他先挂掉,再趁着姜羽初没留意赶紧穿好裤子。   姜羽初打电话的对象是演播室的同事,简短地沟通几句便挂了。   “这份稿子最后列出的数据不对,还好我想起确认了一下,”姜羽初把刚才翻看的那一页放到最上面,神情严肃地道,“马上把它改了,重新发给主播,下次一定要核对清楚,别犯这么基础的错。”   被子下面攥着床单的手不情不愿地松开,尹晨在姜羽初的注视下勉强挤出笑容,慢吞吞地挪下床:“好的,我马上改,以后也会注意。”   -   作者有话说:   周悬:活该,打断我给我老婆按摩的报应。 第22章 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第二天的工作量比前一天更大,由于尹晨前一晚没睡好精力不够,姜羽初便减少了他的工作安排,由周悬接替,也让周悬接触到了新闻采访辛苦的一面。   海南的天气多变,航展举办地点又近海边,从中午开始陆续有9级以上的阵风,还下了场阵雨。加之第一天来观展的人数最多,现场人山人海,一些热门机型从早到晚都被人潮包围,讲解员卖力地解说,声音都喊哑了也应付不过来观众以及媒体的热情。   周悬跟着姜羽初到处奔波与各种人打交道,下午三点,智能手表显示的步数已超过了三万步。小姚和小蔡分别跟着赵俊豪以及关年,也是累得不行。   忙碌告一段落后,大家碰头在一家奶茶店休息,姜羽初他们讨论今天的工作情况,周悬和小姚负责去买喝的。   排队的时候,前面几个年轻人说起这边的一个新晋网红景点。   这次过来除了开头几天和最后的闭幕式,中间有两日时间比较自由。小姚来之前就在看攻略了,听说还有一个新的网红景点,便与那几个人搭话聊着。   这个景点是前段时间刚被发现的一座小岛,不同于近海的其他岛屿,这座岛需要乘船两个小时才能抵达,且岛上资源匮乏,并无人居住过的痕迹。   不过岛上的自然风光绝美,热带植被茂密,瀑布蜿蜒着穿过峡谷,还保留着部分原始火山地貌,随手一拍就是大片。且刚被发现没多久,只有少数本地渔民的船只可以开过去。   小姚平时就特别喜欢探访网红景点,听完便心动了,回去和众人一商量,除小蔡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兴趣。   她有些失望,不过后面也没继续提了。本来以为这就是个小插曲,没想到休息日那天,周悬中午醒来没见着小蔡,大家在餐厅吃饭时连小姚也没来,打电话才知道两人的手机都提示不在服务区。   关年想起前天小姚兴致勃勃聊到网红景点的事,愕然道:“他们不会上岛去了吧?”   窗外的天气不算好,海面上风浪较大,几人匆匆吃完便去酒店前台,了解到附近有好几个营业点都可以送人上网红岛。   大家分开找,没多久就在一处营业点确认到上午他俩包了一艘船登岛了,现在距离原定的返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确认了两人的行程,赵俊豪说:“这俩不省心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跑去玩了。”   姜羽初也在担心,这次出来所有人的安全都挂在他身上,出不得半点差错。见他脸色不好,周悬提议道:“先找个地方坐着等吧。”   沿岸有不少餐馆和咖啡屋,他们找了家咖啡屋坐着,一直等到了六点,海面上下起雨了也没见船返回,打电话依然是服务区外的提示。   过了七点,船终于回来了。他们向开船的工作人员确认,对方表示小蔡和小姚在中午就登岛玩了,超过预留的时间两个小时也没回来,那一带信号很差,工作人员只能先回来想办法。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附近的沙滩也因为下雨看不到游客,姜羽初开了双倍价格,要对方带他过去找人。   彼时海面上虽有风浪,但没有影响到能见度,谈妥之后,姜羽初让赵俊豪他们留在这里,谁知他们三个都跟在后面一起上船了。   “没有必要都过去,我去找他们就行了。”姜羽初说道。   “人多好办事。”赵俊豪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雨衣穿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关年也和他一样看法,姜羽初只好看着周悬:“你下去,你不能去。”   “我干嘛不能去?”周悬接过雨衣,抖开披到了姜羽初身上,“留尹晨在酒店看着就行了。”   船在海上破开风浪,行驶了没多久,赵俊豪最先受不住,趴在船沿呕吐起来。   关年给他抚背,姜羽初望着越来越不平静的海面,每隔几分钟就会看下时间,周悬也多次尝试给那两人打电话,收到都是同样的提示。好在过去这一路还算顺利,只是雨越下越大了。   船靠岸后,一位姓许的工作人员陪同他们上岸找人。赵俊豪吐得手脚发软,没走几步就连摔了两跤,姜羽初让周悬留在这里照顾他,周悬转身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关年。   势态紧迫,姜羽初也不好在这种时候跟周悬僵持,两人跟着小许穿过沙滩,进入丛林地带。   小许是本地人,之前有过多次带客人上岛游玩的经验,对这里的地形还算了解。不过今晚雨下得太大,岛上又多是比人高大的植被树木,他们穿行其中,走了好几次都偏离了路线,过了大半个小时才看到一片洼地。   周悬的手机在岸边还有信号,现在显示不在服务区了。   姜羽初的也是如此,小许说这座岛附近没有基站,他们都靠无线电联系,之前给小蔡发了无线电通讯器,不知是不是信号有问题才联系不上。   几人说话间天空电闪雷鸣,小许带着他们继续赶路,沿着岛上的游览路线走了大半圈,仍是没发现有人的踪影。   “会不会在哪里躲雨了?”姜羽初喊道。   周围雨声太密,吵得人必须大声说话才能听见。小许抬起手笼在眼前,朝四周望了望:“不确定,要是他们真的找地方躲雨就更难找了。”   周悬也观察着周边环境,上岛到现在,这附近算是最空旷的一段了,不远处有一片垂直的山壁,他指着那一块问道:“会不会在那边躲雨?”   小许看了看天,晚上的能见度太低,他们只靠手电筒就想穿过前面的溪流太危险了。   他的意思是沿着剩下的路走出去,如果都没找到的话先返回,找搜救队来帮忙。   姜羽初不同意,现在的情况多耽误一分钟那俩就多一分危险,小许心里也清楚这次的事情很麻烦,处理不好的话不仅是工作保不住,还可能被牵连吃牢饭。他咬咬牙:“那你们在这等着,我回船上拿点装备过来。”   离开之前,小许把唯一的对讲机留下了,嘱咐他们千万别切频道,更不要随意走动。   夜里的海岛气候阴湿寒冷,周悬和姜羽初穿的雨衣都形同摆设,两人在一块背雨的大石后面站着,周悬拿出手机想再看看信号,听到姜羽初说:“这样太耽误时间了。”   “我再去附近找找,”他拨开挡雨的枝叶,“你在这里等着。”   “别乱来。”周悬一把拽住他的手,“没听到小许说了吗,我们对这不熟,乱走容易迷路。”   “不会迷路的,”姜羽初晃了晃自己的手电筒,“我一直开着灯,有光照容易定位,就在附近找,说不定他们也在这一带躲雨。”   周悬不可能放姜羽初一个人离开,两人较着劲,姜羽初被他拧住的手腕皮肤上很快浮起了一排指印。   “如果你一定要去,我跟你一起。”   从发现小蔡和小姚登岛再到现在,姜羽初表面看似平静,实际上心里早就乱套了。他无法确认他们的安危,一旦出事就难以挽回,哪里还能站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冷静点,小许往返要不了多久,如果你也出事了我怎么办?”   周悬的态度很强硬,姜羽初和他对视着,被头顶叶片落下的一滴雨珠打在了眼睛下方,伸手抹了一下,姜羽初答应道:“好,就在这里等小许,哪都不去。”   周悬不太相信地看着他,姜羽初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腕道:“答应你了,先放开吧,你把我抓痛了。”   腕上的五指放松了力道,却仍牵着他不放。姜羽初没心情再理周悬,他焦虑地看着小许离开的方向,对讲机传出了“沙沙”声,周悬和船上的人联系,想确认小许拿到工具没有,沟通到一半时线路忽然串台了,对讲机里传出了小姚的声音。   姜羽初立刻拿过对讲机,小姚也没想到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当即就哭了起来。   “小姚你先别哭,告诉我现在在哪?小蔡在你身边吗?”姜羽初按着通话键,着急地问道,很快对面就换人了,小蔡的声音传过来:“我们没事。姜总,我们找了个山洞躲雨,但是手机都没电了,用不了指南针。”   小蔡的声音冷静多了,姜羽初又与他们确认是否有受伤,得知二人都没什么大碍后,他往后靠到石壁上,握着对讲机的右手垂了下来。   冰冷的雨水浇灌着整个世界,敲击在对讲机上,模糊了小蔡的声音。周悬去拿对讲机,发现姜羽初握得很紧,手腕还在微微发抖。   “他们没事了,”周悬靠近姜羽初,嘴唇碰着他冰凉的耳廓低语,“放心吧,马上就能找到了,我跟小蔡确认一下位置。”   姜羽初的眼睫毛上全是水珠,他迟缓地眨了下眼,松手把对讲机给了周悬。   小许在二十分钟后回来了,周悬跟小蔡确认过附近的环境,小许听完描述,判断就是朝着刚才溪流的方向。   走了没多久,他们听到了瀑布声。小许最先钻了出去,随后是周悬,但没想到小许踩过的一块石头被雨水浸泡松了,周悬踩上去没能站稳。   右边是一片向下延伸的陡坡,除了泥土外看不到任何植被,周悬在极快的下落中不断抓着地面,但没有东西可以帮他停下来。   小许着急地喊着,眼看周悬就要消失在视野里了,他身旁闪过另一道身影——姜羽初抓着一截断枝,后背贴着土坡,朝着周悬的方向滑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和大家说一下,下一章要入V了,接下来会从更一休一改成更二休一,明后两天休息,周四当天会更新两章。非常感谢前面这段时间大家愿意追连载,让我避免了单机码字的窘境,也谢谢一直以来对这篇文的打赏。姜羽初是我没写过的受,一直担心会写得不好,不过从目前大家的反馈来看应该还可以,也让我更有信心继续写下去了。(毕竟他俩顺利度过了前期的各种磨合,有人要开始蠢蠢欲动啦~) 第23章 裤子脱下来   周悬下落的速度非常快,姜羽初为了追上他,也顾不得调整姿势保护自己,即便是这样还是晚了一步。   眼看着周悬滑到了边缘,姜羽初都想扑上去拉住他了,好在周悬的动作忽然一顿,姜羽初到他身边才发现,原来边缘有一截粗壮的枝干横伸出来,周悬恰好抓住了才止住下滑的冲力。   姜羽初也利用手里那段枯枝勉强停了下来,伸手去抓周悬:“手伸给我!”   一道闪电撕开密云,地面因随之而来的雷声微微震动。周悬稳住平衡,换了一只手去够姜羽初,但他整个人是悬空的,身体朝着一侧倾斜导致手臂无法伸得更长。姜羽初努力朝他靠近,两人的手指好不容易碰到了一起,结果因为太过倾斜的角度也失去了平衡。   天旋地转中夹杂着不远处小许的呐喊声,随即姜羽初就被一股力道猛地扯住了手臂,抬头看去,雨点连成无数道线朝脸上砸来,同时落下的还有一些泥土和细小的碎石,而他的左手则被周悬紧紧抓住了。   周悬只凭着一条右臂,想在这种暴雨湿滑的状态下承受两人的体重,几乎是不可能的。姜羽初望向下方,山谷下是湍急的溪流,暴涨的洪水冲刷着两侧崖壁,如巨兽吞噬着经过的一切。姜羽初不敢想象如果刚才周悬和他都掉下去了,两个人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   “抓紧我。”   头顶上传来周悬的叫声,姜羽初抬头望去,周悬奋力拽着他,但两人仅靠一只手相连,雨水顺着衣袖不断淌下,彼此的掌心在一点点地错开。   这么下去坚持不了多久,姜羽初心急如焚,再度朝下方看去。   下方峡谷的能见度很差,但他仔细看了一圈后,发现距离他脚下五六米的方位有一个可容纳两三人站的平台,虽然角度偏了一些,但如果可以借周悬的力气,未必跳不过去。   他立刻对着周悬道:“那有个台子,我试着跳过去。”   周悬也看到了那个贴着山壁凸出的区域,立刻否决:“不行,很滑你跳不过去。”   姜羽初心里也没底,不过比起僵持下去两个人都凶多吉少的后果,不如趁着还有机会搏一把。   他抬起垂着的右手,艰难握住了周悬的手腕。因为承受他的体重,周悬的小臂和手背上青筋暴起,察觉到他的意图后,周悬更用力地把他往上提了一点:“姜羽初你不要命了!不能松手!”   姜羽初没有再抬头看上方,他盯着那个距离,在心里计算着要荡几次,角度是多少成功率会最高。不过还没有得出结论,一条绳子先从眼前落下了。   原来是小许放下身上背着的绳索了,为了防止再出意外,他没有下来,而是守在固定的树干旁边。姜羽初抓住绳子,将自己的重量全转移到绳上了,周悬才终于松开他的手。   “你先上。”周悬提醒他。   “你那个位太危险了,你先上去。”   姜羽初的双手和双脚都缠在绳子上,一时半刻不会往下坠,周悬却不一样,他抱着的那截树枝随时有断裂的可能。事态紧急,周悬便也不再耽误,转移到了绳子上,在小许的帮助下先爬到了斜坡,刚稳住就帮着一起拉绳子。   姜羽初也很快上来了,确认过他俩都没怎么受伤后,小许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瘫倒在地上直喘气。   周悬的右手垂在腿上,手臂肌肉和手指都控制不住地在发抖。姜羽初小心地拿起他的手检查,上面有好几道自己留下的指印,虎口的位置也因为抓自己时被砂石割到了。   低下头,姜羽初轻轻吮住那一处伤口,将泥沙和血迹都吸出来吐掉。   周悬喘着气看他,姜羽初的模样很狼狈,刘海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脸也脏兮兮的,身上的雨衣破成了条状,还跪在一滩污水里。   就是这样一副和平时落差极大的模样,却让周悬生一种难言的冲动,想要把他画下来,放在自己床头欣赏。   伤口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温软的唇离开了皮肤:“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有啊,”周悬抬起拇指,拭去姜羽初唇角余留的血迹,指腹再一次感受到了柔软,“刚才滚下去的时候撞到屁股了,帮我看看吧。”   只稍看一眼周悬的表情,姜羽初就知道他在开玩笑,撑着膝盖站起来:“还有体力就继续走吧,小蔡和小姚还在等着。”   小许已经把绳子收回来了,周悬左手递给姜羽初:“拉我一把。”   握住他的手,姜羽初弯下腰,动作轻柔地将他扶了起来。   刚才的遇险让三人更加注意脚下,穿过溪流时,尽管借助了绳索的力道,仍是过得险象环生。这里的石头常年被水冲刷,表面光滑又难着力,还有上游迅猛的洪水,姜羽初被冲倒了两次,第二次整个人都淹没在了水面下,幸亏周悬眼疾手快将他捞了起来。   上了岸,姜羽初仍在咳嗽,周悬接过小许递来的水壶让他喝热水。等他缓下来了,发现周悬的手仍搁在自己腰间揽着。   “我没事了。”他推了一下周悬的手臂。   水壶还给了小许,周悬让他等一下,拉着姜羽初进了后面的一片树丛里。   姜羽初不解他要干什么,周悬背对他,挡住了唯一向外的通道:“你把衣裤脱下来拧干,这样穿着很难受。”   其实不必周悬说,姜羽初在上岸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样行动的确不方便,只是他没想到周悬会这么心细。   看了一眼面前青年高大的背影,他解开扣子脱下衣裤,用最快的速度把水尽量拧干。   过了这条溪吗,前面便是一段陡峭难行的向上坡道,穿过茂盛的植被时,周悬自然地牵起了姜羽初的手。   姜羽初想抽回来,但周悬牵得紧,他便也没有再反对了,事实证明牵着走平衡性会更好,两人互相帮助,倒是走得越来越顺了。   终于来到小蔡和小姚躲雨的山洞时,姜羽初近乎精疲力尽了,小姚失声痛哭起来,小蔡看着他俩像从泥浆里滚过几遭的样子,也是愧疚不已。   “先别哭了,回去再说。”撑着膝盖站直了,姜羽初提醒小姚别继续制造噪音。   小许从刚才就在摆弄着对讲机,那头的声音始终断断续续,众人决定直接返回停船点,等路上有信号了再通知。   走了一段路,雨势又大起来,山谷间不时落下雷声,水声也更响了。他们一个跟着一个,即便被雨浇得视野模糊也尽量避开大树,走了不知有多久,终于看到了海岸线。   快艇仍停在沙滩上,海面上卷起狂风大浪,海天乌泱泱一片,像一口煮沸的大锅没有了能见度。   赵新豪他们在一处背风的位置找了个山洞,洞口有火光,远远看到他们回来,关年跑过来把他们带了过去。   “浪太大了,已经走不了了。”关年大声说道,又见姜羽初和周悬的模样,急道,“你们受伤了?”   姜羽初朝他摆手,沙子在疾风的肆虐下不断刮过面庞,他睁眼都觉得费劲,更别说张嘴说话。等终于进了山洞才可以正常呼吸了。   小蔡和小姚冻得瑟瑟发抖,接过船员递来的热水大口喝着。姜羽初跟赵新豪确认救援情况,得知他们已经报警了,海警和救援队的意思都是现在过不来,至少要等风浪小一些。   岛上的信号时断时续,为了报警,关年冒险跑了好几处开阔的地方尝试,所幸现在人都找到了,只要坚持到早上就好。   他们喝的水是船上配的物资,生火用的是洞内深处的枯枝,幸好有这个洞穴暂时遮蔽风雨。不过他们带的水不多,小蔡和小姚喝完以后,关年递给了周悬,周悬转身就放到了姜羽初手里。   姜羽初正跟赵新豪沟通,没注意先喝了几口,要放下时,关年才提醒他:“给周悬吧,他还没喝。”   姜羽初回头去看周悬,后者的嘴唇还是先前那副干裂的模样,他把杯子递过去,这次周悬接过来,将剩下的一点全喝完了。   山洞的空间有十几平米大小,时间已经来到后半夜了,众人都决定休息一下补充体力。   小蔡和周悬脱掉身上的衣服烤火,小姚是唯一的女生,关年用攀岩绳给她弄了个简易的布帘子,又挪了一小堆火进去,让她在里面烤,唯有姜羽初裹得紧紧的,只将双手靠近火源取暖。   借着拨弄柴火的动作靠近他,周悬小声道:“衣服脱下来我帮你烤。”   “没事,你们先烤吧,我晚点再弄。”   山洞里的干柴没多少,面前这堆篝火燃了许久,难说能再坚持多久。   “这种时候别逞强了,大家都一样狼狈,没人会在意形象。”   “我不是在意形象,”姜羽初有些无奈地看着周悬,低声道,“我里面是衬衫。”   之前在医院里,周悬就见过姜羽初的衬衫湿了以后贴身的样子。他没再坚持,把自己的T恤贴近火源,烘得差不多了先递给姜羽初。   这件T恤没有全干,不过比起湿透的衣服冷冰冰地贴在身上好多了,姜羽初转过身,换上周悬的T恤,他的衬衫和外套被周悬拿走去烤。   折腾了一晚上,其他人都累得歪七扭八地睡着了,只有他们两个还清醒着。   风声呼啸着刮过,大雨在洞口串起一道帘子,姜羽初盯着外面的景象,听到周悬说:“裤子也脱下来吧。”   他回过头,发现周悬站起来了,高大的影子被篝火投到了石壁上。随着一阵解皮带和拉链的声音,周悬当着他的面把裤子脱了下来,只剩一条深色的运动内裤紧贴着身体。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入V双更,第二更在晚上八点哈,明天还有 第24章 你跟他换间房   姜羽初问道:“你做什么?”   周悬腿抽出来,提起裤子靠近火堆:“烤干啊,湿的穿着冷死了,反正又没人看,你也脱吧。”   就算现在其他人都睡着了,姜羽初也不可能真把裤子脱下来,他继续暖着手,一会儿后拿过手机看时间。   至多再两小时天就该亮了,早上九点有场工作视频访谈,估计是赶不及了。   不知道尹晨有没有做好安排,手机上显示着半格信号,姜羽初打给尹晨,试了几次都是无法接通。   他只好用微信发消息,希望有信号的时候尹晨能收到。在他低头处理工作的这段时间,周悬没发出过声音,等他忙完了,面前的篝火也更暗了。   周悬把他的衬衫递过来:“好了。”   衬衫已经差不多全干了,两人互换了衣服。折腾到现在,姜羽初的体力也已严重透支,找了一处较为平坦的位置收拾了下,他对周悬道:“天快亮了,先睡一下吧。”   周悬的裤子还没干:“你睡吧,我弄好就睡。”   篝火在脚边发出“噼啪”的声响,姜羽初抱着手机躺了一会儿,脑子里始终静不下来。现在找到了小蔡和小姚,但他们还不算完全脱险,这场暴雨也不知道要下多久。尹晨跟他只有一年时间,对于这种突发意外的处理经验不足。   这次的航天航空展是国内一个重要的展,业内非常看好这次会展的成果,各路媒体都是憋着劲抢头条,如果因为这次的意外又影响到了,那二部的成绩只会雪上加霜。   如果陈东翰在就好了。   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姜羽初盯着面前一块形状凸起的石头,视野在越来越暗的火光中变得朦胧。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感情了,但陈东翰在工作方面的表现一向毋庸置疑,曾经的他也是因为见识过这个人的能力才会心甘情愿地进入Z.R。如果今天留在酒店的是陈东翰,就算他失联几天都不用担心工作的安排。   身后有人起身,他以为是周悬,回头才发现小蔡不知何时醒了,到小姚身边低语了几句便躺下来。   洞内的光线暗到快看不见了,但姜羽初还是留意到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他竟然没察觉到小蔡和小姚是那种关系,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发展的?瞒得这么好。   “睡不着?”   有人在旁边躺下,姜羽初小声答了一句“没有。”   “好冷啊。”周悬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跟他说话,“这哪里像热带,跟我一月份去芬兰的天气没差别。”   姜羽初闭着眼睛,笑了笑说:“冬天的芬兰很美。”   周悬把头抬起来一些,看着他的后脑:“你也去过?”   “嗯。”   “一个人去的?”   “不是。”   身后的人安静了下来,他以为这个话题结束了,周悬该困了,没想到只是过了片刻周悬又问道:“和他去的?”   最后一点火源悄然熄灭了,一缕青色的烟往洞口飘去,失去了热源的山洞很快就被寒意笼罩,水汽不断往洞内灌进来。   姜羽初已经很久没试过在冬天这样挨冻了。   “很冷吗?再忍忍,天亮就好了。”小蔡的说话声很轻,但山洞里有回音,姜羽初听他温柔哄着小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渐渐迷糊起来了。   以为这次可以睡着,身后地面的石块却发出了细微摩擦声,一道胸膛贴上了他的后背,手臂顺着腰滑到腹部抱着,对方灼热的呼吸则落在他后颈上。   他回过头想看周悬是怎么回事,后者却一直闭着眼睛,仿佛是睡着了无意识贴上来的。   姜羽初想拉开周悬的手,却摸到了虎口上的伤,悬崖边惊险的一幕回到了眼前。之前一直有各种各样的状况发生,以至于他都没时间静下来想当时的事。   如果当时周悬没抓到那段枝干停下来,或者小许的绳子没能及时放下,那么现在的他们可能早就凶多吉少了。   他不知道当时周悬脑子里在想什么,明明及时放手是一个最优的保命选择,几乎不需要考虑。而且周悬那么抵触他,没有他的话在公司也会更轻松。   意识有些跑偏了,指腹轻轻贴着那道伤口,身后那人的体温很暖,兴许是衣裤都干了的缘故,连手都比他热多了。贴了好一会儿,他冻麻的手指也终于恢复了点知觉。   身处于困境中,人往往会更趋于本能的反应和选择。   就像现在,即便他清楚不应该跟周悬保持这么亲近的距离,可周悬身上源源不断的热度却让他短暂地迷失了。   就好像去年冬天在芬兰,他在大雪纷飞的乡间小道上接过守林人递来的热咖啡,那一刻,迷路了一整夜的彷徨就这么被驱散了。   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缓,意识滑入深渊前,在他面前的人变了一张脸。   “周悬……”   听到他在唤自己,周悬睁开一只眼,等了片刻没再听到动静便探头看去。   姜羽初睡着了,周悬盯着他的侧脸,思考他刚才为什么没推开自己还叫了自己,还没想通就捂着嘴忍下了一阵咳嗽。   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温度,周悬又去摸姜羽初的。果然身上不正常的热度是因为发烧了,他叹了口气,刚才明明冷得发抖,现在又觉得姜羽初身上凉凉的抱着舒服。   脸贴着姜羽初的后颈,周悬也不想再动了,那头小蔡还在跟小姚低语,他却慢慢的什么也听不见了。   被吵醒的时候,姜羽初睁开眼睛,视线聚焦在了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上。   没休息够的大脑仍处在宕机状态,没让他意识到为什么周悬的额头会抵着他的额头,随后就听到关年在叫自己。   “救援队已经靠岸了,小许过去接他们了。”   洞口照进来的光线很亮,姜羽初抬手挡了一下,想坐起时发现左手臂被周悬枕着,都压麻了。   关年似乎不觉得他俩抱在一起睡有什么问题,见他醒了便去叫醒其他人。姜羽初想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试了几下周悬都没反应,这才注意到周悬的脸很红,呼吸的频率也比平时快。   “周悬?”姜羽初推了推他,手在他的脸和额头上试了一下,忙道,“他发烧了。”   赵新豪也醒了,和关年一起过来,周悬被他们的动静吵醒,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姜羽初和关年合力将他扶起,坐起来后周悬捶了捶眉心,发现发不出声音后,手在喉咙的位置按了两下。   “还有水吗?”姜羽初问道。   vb几号是几号   关年把剩下的小半瓶矿泉水拿了过来,姜羽初拧开瓶盖喂到周悬嘴边,周悬几口就把剩下的水都喝完了。   肿起的咽喉被冰凉的水润过,虽然还是刺痛,但是能发出一点声音了。   “你在发烧,”姜羽初担忧地看着他,“觉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   周悬摆了摆手,姜羽初以为他想表达没什么问题,下一刻他就往自己怀里栽了过来,脑袋枕着自己的肩膀不动了。   “周悬?!”   以为他昏过去了,姜羽初立刻唤道,周悬轻咳两声,用沙哑的嗓音说:“头好昏,让我靠一下。”   关年和赵新豪都松了口气,姜羽初绕过周悬的后背抱住,让他靠得舒服点。没过多久小许带着救援队找来了,姜羽初想让周悬躺担架,周悬意识还算清醒,坚持要自己走,怎么都不肯上去。   他搭着姜羽初的肩膀,关年想帮忙扶也被他拒绝了,姜羽初只好陪着他走到救援船上,两人在后排坐着。   救援人员给他们递上食物和热水,随行的医生帮周悬做检查,要给他打退烧针。周悬的状态没有想象中差,还能跟医生讨价还价,打针能不能不打屁股。   医生见多了他这样的患者,很干脆地给了另一个选择:“也可以吃药,不过吃药没那么快退烧。”   “吃药吧,”周悬靠着姜羽初的肩膀,虚弱却固执地道,“只要不打针就行。”   医生开了退烧药,姜羽初接过来,扣一片放到周悬嘴里,又将插了吸管的热水杯喂到他嘴边。   周悬吸了两口,喉结滑动咽下后,又靠着姜羽初不动了。   “吃点东西再睡。”姜羽初把一碗热腾腾的巧克力燕麦放到周悬手里,后者说,“不想吃,你吃吧,我靠着你睡一会儿。”   “好,”姜羽初把他的毯子往肩膀上拉了点,“睡吧,到了我再叫你。”   海面上的风浪平息了许多,救援船开得还算平稳,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就回到了岸边。   在船上睡了一觉,周悬的精神比起刚醒来那会儿好了点,但还是要姜羽初搀着才能走。回到酒店,早已等在大堂的尹晨迎了上来,估计是没想到他和周悬会弄得这么狼狈,尹晨道:“姜总,你们没事吧?怎么搞成这样。”   姜羽初扶着周悬,没功夫跟尹晨站在大堂慢聊,到了房间门口,他让尹晨打开门锁,道:“你跟周悬换间房,把他的行李搬过来。”   自动门在身后关上了,周悬没走两步就撞到了墙,姜羽初扶着他站直了,听到他靠在自己耳畔道:“我要洗澡。”   他们身上确实太脏了,姜羽初也不可能就这样让周悬去睡觉。他把周悬扶进洗手间,让周悬坐在马桶盖上。   “你还在发烧,不能洗澡,我用热毛巾帮你擦一下。”   周悬双手撑在身下,他没有拒绝,姜羽初便脱掉外套,卷起袖子去盥洗池边放水。   墙上放着酒店新换的毛巾,他拿了条干净的,拧湿了先帮周悬擦脸。   周悬配合地抬着头,姜羽初仔细地擦完他的脸和耳朵,洗完毛巾想要再次转身时,发现周悬已经脱掉了裤子,双手拉着T恤底部正往脑袋上脱。   昨晚山洞内光线昏暗,周悬脱裤子时姜羽初也没有多看,此时却不一样了。   浴室明亮的光线描过周悬腹部的肌肉轮廓,贴身的运动内裤包覆着无法忽视的尺寸,姜羽初的喉结动了动,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脱下来的衣服随手丢在地上,周悬看向姜羽初,注意到姜羽初站在洗漱台边上不动了,他撑着墙壁站起,朝姜羽初走过来。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别忘了看前面一章奥~ 第25章 接吻的味道   到了面前,周悬双手撑在姜羽初身体两侧的台子边缘,低下头道:“我想洗澡,帮我冲一下吧。”   他烧到将近四十度,说话时的呼吸都是灼热的气流,扑在姜羽初的颈侧。姜羽初偏开头去,抬手想要推开他,指尖刚触碰到腹部的肌肉便像是烫到一般收了回来:“你在发烧,不能洗澡。”   周悬垂眼看着他放下去的手,目光在他不知何时变红了的耳尖停留了片刻。尽管烧得有些晕,周悬还是握住了姜羽初的手腕:“冲一下就好,不洗。”   冰凉的花洒被塞到了手里,姜羽初抬头看向周悬,对方已经转过身,宽阔的后背完全展露在他眼前。昨晚的混乱令两人身上都沾了不少泥渍,周悬的背上还有几道之前没注意到的红痕,像是从斜坡滚下去时留下的。   “这些地方会痛吗?”姜羽初小心地触碰过那些伤痕,周悬的身体微微绷紧,随即放松下来:“不痛,你摸得我好痒。”   皮肤上的触感消失了,朝着身下望了一眼,周悬收拢五指,用沙哑的嗓音催促道:“冲吧。”   打开开关,姜羽初调好温度后对准了周悬。   水顺着宽阔的肩背往下,迅速打湿了内裤,再沿着健硕的大腿淌到小腿。泥渍在脚边形成一道浑浊的水线,缭绕的水汽缓缓升腾,朦胧的光线下,逐渐还原了一具白皙的,线条漂亮又兼具力量感的躯体。   后面冲得差不多了,姜羽初把花洒伸到前面,想让周悬自己拿着,没想到周悬转了过来。   细密的水流撞击着胸膛,无数水珠跳跃而起,溅到了姜羽初的胸口和下巴上。   姜羽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周悬的身上,他在壁球馆见过太多身材好的男人,但周悬的肌肉线条格外吸引人——结实却不夸张,每一处起伏都恰到好处,显然是经过长期的锻炼。   在他分心的时候,周悬忽然握住他的手,往胸口中间移动:“别只对着一边冲,会起反应的。”   潮湿温热的掌心包覆住他的手腕,热水顺着手臂一路流淌进了袖口里,仿佛有只无形的手钻了进去,指尖沿着皮肤很轻地抚摸游走。   在心底搔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痒意。   他抽回手,花洒一把按在了周悬的胸口上:“你自己冲吧,我先出去了。”   周悬没有阻拦,只是用目光追逐他的背影。姜羽初头也不回地离开浴室,关上门才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衬衫早已被打湿贴在了身上,半透的布料隐约勾勒出了身形的轮廓。   周悬出来的时候穿了件浴袍,头发还在滴水。姜羽初回到浴室,门一推开就闻到潮湿空气里弥漫着的橘香。   拿了毛巾出来递给他,姜羽初问道:“不是只冲一下吗?”   “不洗干净睡不着。”周悬坐在床沿,双手放在身体两旁,仰头看着他,“没力气了,你帮我擦。”   洗过热水澡的皮肤透出一种近似健康的红润色泽,但姜羽初知道这种情况不对,放任不管的话会烧得更厉害。   他让周悬躺进被子里,拿吹风机吹干头发,再去隔壁房间把行李收拾过来,并让尹晨联系这边私人诊所可以出诊的医生,要求现在就过来。   回到房间时周悬已经睡着了,姜羽初给他测了体温,比刚才又高了点。   尹晨联系的医生在一小时后到了,建议这种情况下最好先打一支退烧针。   早上在船上,周悬是醒着才不肯打,现在医生将针剂从臀肌的注射区推进去,他睡得毫无知觉。结束后姜羽初帮他拉上内裤,问医生道:“打了退烧针就没事了吗?需不需要送去医院?”   “先不用,暂时观察一下。”医生摘掉手套回答。   姜羽初还是不放心,要求医生留下来。中午关年他们录完口供回来了,各自都回房去休息,到了傍晚,周悬的体温终于降到40度以下了。   医生开了几种药,叮嘱姜羽初记得按时给周悬服用。送医生离开后,姜羽初看着床上熟睡的人,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能放一放了,也总算有时间处理工作。   换了身适合应酬的衣裤,他在出门前叫来了小蔡,要他在这里守着,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自己。   小蔡愧疚地直点头,看着姜羽初的脸道:“姜总你脸色也不好,没事吧?”   从早上到现在,姜羽初都没能好好休息一下,但今晚这顿饭推不得,对方是当地电视台的副台长,和Z.R有过多次的战略合作。   “周悬,觉得好点了吗?”   “要不要起来吃东西?”   “好,我抱你起来。”   混沌的意识分辨着脑内声音的来源,周悬伸出手,果然有人接住了,就在他满足地把人拉到怀里抱住时,一道陌生的声音闯入脑海中。   “周悬?你睡糊涂了?”   迷糊地睁开眼,周悬借着床头的灯光看到了一张和梦里那人完全不同的脸。   对方在观察他,感觉到他松开手了才坐直上身:“你是不是睡迷糊把我当成女朋友了。”   小蔡推了下脸上的眼镜,拿过床头柜的保温杯:“这是姜总给你泡的参茶,他让我看着你喝完。”   周悬也坐起来,接过保温杯一口气喝到底。   这杯参茶味道浓郁,温度也刚刚好,喝完喉咙就没那么痛了。   看了看四周,他用仍旧沙哑的嗓音问道:“他人呢?”   “姜总晚上要陪客户吃饭,”小蔡又把装在保温壶里的粥舀出来递给周悬,“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了,应该快结束了。”   周悬看了下身上的浴袍,他记得睡觉之前没穿内裤的,但是现在好好地穿着了,还是干净的,他皱着眉道:“我内裤是你帮我穿的?”   “不是我,”小蔡赶紧解释,“可能是姜总吧,上午他去我那给你收拾了行李。”   周悬是一点也不记得了,不过动的时候右边屁股的肌肉会酸痛,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又说不上来。在他走神的当口,小蔡低下头道歉:“这次连累你和姜总了,对不起啊。”   周悬靠在枕头上,眼神冷淡地看着小蔡,他不说话,小蔡感觉到了更大的压力,硬着头皮继续道:“我知道这次是我和小姚做得不对,我们也没想到会突然下那么大的雨,更没想到你和姜总会冒险进去找我们,我……”   “的确是很冒险,”周悬打断他,“我和总编差点一起滚下山去河里喂鱼了。”   “什么?”   小蔡惊讶地抬起头,周悬从他的反应就知道姜羽初没有说,虽然不知道姜羽初做了好事干嘛要藏着,但周悬没那么好脾气。   得知他们那段惊险的遭遇,小蔡也觉得后怕,除了不断地道歉之外更不知道做什么好。周悬没精力再应付他了,吃完粥就让他出去别影响自己睡觉。   手机在裤兜里持续震动了十几下,姜羽初才按下冲水键,去洗手台边漱口。   镜子里倒映出的人满脸通红,形容狼狈,因呕吐而控制不住的生理泪水滑到了下巴,被他接水洗脸的时候一并擦去了。   等到这口气缓过来了,姜羽初才掏出手机。   这是陈东翰今晚第四次来电了。   前面三次都被他挂掉,可陈东翰继续打来,他心烦不已,接起来想骂两句,却听到那头的人关切地问道:“你们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你有受伤吗?现在还在陪客户?”   “陈东翰,你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转过身靠着洗手台,姜羽初不耐烦地道,“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听得懂,我们已经没关系了,除了公事别再找我。”   听出了他说话的声音不对,陈东翰继续关心地道:“你又喝多了是不是,我通知尹晨去接——”   按了挂机键,耳边终于清净了。   姜羽初做了几个深呼吸,状态恢复一些后便回到了酒桌上。   那位副台长来之前就喝多了,上桌没多久又来个部门经理。对方是个酒坛子,两瓶白的下肚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在最后离席散场的时候干脆地签了继续合作的协议。   姜羽初送对方上了车,等车子开远了他才坐进另一辆车里。   回去的路上,陈东翰还有发消息过来。估计是从尹晨那里打听到了他的行踪,提醒他记得买解酒药。   点开右上角,姜羽初把陈东翰拉黑了。   到了房间门口,他掏出房卡进屋,却因为没有开灯绊了一下脚,直接撞到墙壁上,磕到了额头。   他倒吸一口凉气,正要摸被撞的地方,一具身体就靠了过来。   对方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摸到了他的额头,轻轻碰着被撞到的地方:“是这里吗?痛不痛?”   身后的房门正在缓缓地关上,最后一点余光在他抬起头想看清眼前人时消失了,视野只来得及捕捉到模糊的轮廓, 对方身上有他用惯了的洗浴用品的味道,抱住他腰的手臂将他稳稳地固定在了怀里。   他依偎着这个怀抱,心里竟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周悬扶着他往里走去,他走得磕磕绊绊,到床边时重心不稳,一下子倒了下去。   周悬被他带着也倒了下来,两个人的腰胯撞到了一起,周悬的嘴唇擦过他的脸,这一下擦碰并不重,反而给人一种被亲到的错觉。   姜羽初的手还抓着周悬的衣领,浴袍因为俯身的姿势前襟大敞,高热的体温挥散着皮肤上的沐浴露香气,那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压着他的人语气温柔地问道,掌心握住他的手背轻轻摩挲着。干燥的唇松开一道缝,姜羽初的确是渴了,很需要一些湿润的东西润一润口腔。   他伸出舌尖,舔过眼前人的嘴唇,轻而易举地攻陷了过去,如愿地在对方口中尝到了微甜的味道。   -   作者有话说:   昨天是双更,昨晚那章别忘了看奥~ 第26章 那晚是你吗   周悬的思绪还停留在被姜羽初舔唇的瞬间,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令他失神的蛊惑,未等他完全反应过来,姜羽初又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用力将他拉向了自己。   彼此的距离更近了,身体先于意识作出了回应。周悬手伸到姜羽初背后环住,探入腰际时,冰凉的触感让姜羽初颤栗了一下。两人的唇短暂分开,姜羽初的呼吸急促,眼神灼热而迷离地望着周悬。   但周悬的手却被他拉开了,按在了身侧。   姜羽初的力道并不大,周悬的嘴唇再次贴近,他微微张开双唇,仿佛在无声地邀请。这个微妙的反应被周悬捕捉到,他扣住姜羽初的手腕拉至头顶,将他更深地压入床垫中。   周悬的吻带着一种霸道的占有欲,仿佛要将姜羽初的气息全部吞噬。姜羽初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回应着,脑海中也浮现出一段记忆。   那个戴着狮王面具的青年也曾这样将他压在身下,一遍又一遍地吻他,直到他的嘴唇红肿发麻,整个人几乎要坠入极乐深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只有两人的喘息声在暗处交织。指尖插入周悬的发丝里,姜羽初感受着他头皮的高热。周悬的呼吸沉重,这个吻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趴在姜羽初身上,久久没有再动作。   被挑起的冲动在无声的拥抱中逐渐平息,困意却如潮水涌来,姜羽初的四肢沉重,意识也越发迷糊,但他还是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含糊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晚……是你吗?”   周悬脸靠在姜羽初的肩膀旁边,他没想到高烧的身体会这么经不住折腾,只是一个持续得有点久的吻而已,居然会头晕目眩,半天都没办法再抬起沉重的脑袋。   一开始他并没听清姜羽初问了什么,等他可以撑着起来时,发现姜羽初没了动静。   绵长的呼吸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睡着了,周悬俯下身,手掌贴着姜羽初的脸颊抚过,在下巴上捏了一下,又低头啃他的唇。   躺着的人不会再像刚才那样给予回应,周悬手撑在两侧,凝视了姜羽初好一会儿才翻身到旁边坐下,回想着姜羽初刚才说的话。   当时有耳鸣干扰,周悬反复回忆,最后得出结论,姜羽初问的应该是那天晚上的人是不是自己。   打开床头灯,周悬等适应了光线才去看床上的人。   刚才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没有时间去考虑姜羽初为什么会想接吻就亲了过去,但看姜羽初的反应和那句话,又不像把自己当成了别人。   难道他认出来了?   什么时候,是白天洗完澡自己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吗?   当时自己都昏睡过去了,除非是说梦话——周悬猛地记起醒来时错把小蔡当成姜羽初抱着,是他说了什么梦话被姜羽初听去了?   这个问题还得不到确认,又一个更有分量的问题很快占据了主导。   如果姜羽初真的认出自己了,那这个主动的吻,是不是说明姜羽初对他也有好感?   手伸到裤兜里掏了好一会儿,姜羽初才摸出手机,眯着一只眼看屏幕上震动的闹铃。   六点半了,没有完全拉拢的窗帘间透进淡金色的晨光,他又闭眼休息了片刻,想要坐起来时察觉到了不对。   胳膊肘碰到一堵厚实的胸膛,回头发现周悬就躺在身后,一条手臂被他枕在脖子下面,另一只手搭着他的腰。   姜羽初定定地看着离他很近的青年,脑子里空白一片,试图捋清发生了什么。   掀开被子,确认身上的衣裤都穿得好好的,裤子拉链也在最顶上后,他在心里松了口气。再看周悬的睡相,虽然他们是贴在一起,但周悬身上的浴袍腰带绑得好好的,只是腿挤在了他小腿中间。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姜羽初进洗手间关上门。   微信上有不少未读的新消息,他记得昨晚送客户离开,包括后来回酒店的路上,还拉黑了陈东翰的微信。   那么进房间以后发生了什么?   他绞尽脑汁却始终想不起来,不过他隐约记得做了个梦,梦到那个久违的戴面具的身影。   心里隐隐有个古怪的念头升起,犹豫了片刻,他重新回到房间里,手覆到周悬的上半张脸上挡住,只看嘴唇和下巴。   是有那么点感觉,但那晚已经过去好一段时间了,且当时他也喝多了,没有办法肯定。   尹晨在半小时后过来敲门,门后的姜羽初穿着浴袍,一看就是刚洗完澡。尹晨探头想看看房里的情况,被姜羽初挡住了,还让他去楼下餐厅等着。   今天是航展闭幕式,周悬已经退烧了,姜羽初想让他多休息一天,便留了张纸条在床头柜上,带着其他人去了会场。   由于开幕式时天气有变,所有的航空表演都放到了闭幕式举行,现场比起开幕式那天更拥挤忙碌。不过也得益于暴风雨洗礼过的晴空,关年拍的照片几乎不用修图都能直接用,赵新豪带着小姚在现场编辑,很快就将闭幕式的新闻上传到了“new新闻”国内版的头条上。   几十张精挑细选的照片,无论色调或者拍色角度都无可挑剔,末尾还有两段重磅的压轴飞行视频。新闻一经发出就登上了热搜榜,社交平台上不断有人点击进来参与讨论,多家媒体的同时报道也被网民放在一起比对,还有不少专业的军迷点评转发了Z.R的这篇新闻。   下午三点,闭幕式圆满结束。   姜羽初要赴同行之间的茶话会,关年也要参加一个摄影爱好者的聚会,接下来的工作不需要马上处理,其余几人便自由行动,不过姜羽初严正提醒了不能再出现前天那种事故。   小蔡和小姚连连点头答应,这次的事情在警局有备案,回公司免不了要接受问询和审查。两人的心情都不轻松,赵新豪带着他们回酒店,几人在餐厅遇到了正坐在窗边吃面的周悬。   “怎么就你们几个?”周悬放下筷子,朝门口方向望了一眼,“关年呢?”   小蔡在他身边坐下,拿筷子夹了只小笼包塞进嘴里:“关年还有事没忙完,我们先回来休息了,你有事找他啊?”   瞥了小蔡一眼,周悬没再问了,继续低头吃面。   尹晨坐在对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悬的表情,赵新豪则在点完吃的后关心他烧退了没。   周悬把面咽下去了才回答:“退了,刚才醒来没看到你们,怎么今天不叫我一起?”   赵新豪笑了一下,靠到椅背上捶着自己的大腿:“是姜总不让叫你的,还好你今天没去,现场挤得站都没地方站。”   “是啊周悬,你还有哪里难受吗?”小姚接过话茬,关心地问道。   自从小蔡口中得知周悬和姜羽初为了救他们差点出意外,小姚这一整天的情绪都不高,就算赵新豪和她负责的版面拿到了不错的反响,也没办法真正地高兴起来。   她是个女孩,周悬对她做不到像对小蔡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于是敷衍了两句。吃完后周悬先回房,拿着手机在阳台上坐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给姜羽初发了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消息刚发出去就有人敲门,小姚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他们几个打算到附近的购物中心逛逛,买点伴手礼回去给大家。   周悬本来不太想去,但是这两天都待在房里睡觉的确很闷,便跟着出门了。路上赵新豪接到了关年的电话,摄影聚会提前结束,关年来跟他们汇合。   几个人悠哉地走进购物中心,赵新豪是有老婆的人,这次出来打算给老婆买个生日礼物,可他审美不行,就拉着几个年轻人逛一楼的奢侈品店,要他们帮着出主意。   周悬没跟他们凑一堆,独自逛着另一侧的男士专柜。店员热情地问周悬是需要自带还是送人,周悬没回答,很快目光就锁定在一枚胸针上。   胸针的主体是一艘造型精美的帆船,船身为18K白金,风帆由半透明的蓝宝石薄片雕刻而成,质感轻盈优雅。店员取出来给周悬看,后者几乎没有犹豫就要求打包起来。   他这边买完了,那头赵新豪他们也挑选差不多了。小姚过来问周悬买了什么,周悬拎着袋子不语,小蔡在旁多嘴道:“肯定是买给女朋友,昨天他就把我当他女朋友抱了。”   “周悬你有女朋友啊?”小姚惊讶地捂了捂嘴,“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你们俩在一起之前也没通知我们啊。”周悬反驳她。   小姚捋了一把耳边的发丝,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开了,关年搭着赵新豪的肩膀在笑,唯有尹晨不语,盯着周悬拎的那只小袋子。   逛了一圈,大家商量着晚上去海边吃篝火自助烧烤。尹晨打给姜羽初,得知他那边也差不多结束了,便把地址发给他。   等周悬他们到的时候,姜羽初已经在店里付过钱了。这片沙滩上依次排布着各色的帐篷以及篝火,远方的天际线仅余最后一线墨蓝,海风温柔地扑上岸,每一堆点燃的篝火旁边都围着三三两两的人。   店员点燃了他们面前的篝火,烧烤架和食物陆续端了上来。众人都围在篝火边做烧烤的准备,姜羽初则在一张躺椅上坐下,看着不远处的海浪卷着乳白的泡沫,一遍遍地推上岸。   他还穿着正装,不过西服外套脱下来了,烟灰色的衬衫束在腰间。   海风将欢笑声吹过耳畔,姜羽初打算闭眼休息一下,周悬就来到隔壁的躺椅坐下,他只得转过脸道:“好点了吗?”   “嗯,”双手的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周悬也看着他说,“有没有传染给你?”   姜羽初被问得莫名,随后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发烧,便笑道:“你又没感冒,怎么会传染。”   尽管已经从他的表情猜到了答案,但周悬还是选择继续问下去:“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第27章 你觉得我很帅?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周悬一瞬不瞬地盯着姜羽初的脸。   他没有放过那张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但也没等到姜羽初的反应,只因身后忽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快门声。   拍照的人也没意识到手机快门没静音,在他转头看过去的时候,神色有片刻的慌乱。   周悬起身朝着尹晨走去,到面前朝他出手。   尹晨知道什么意思,却没有交出手机的打算,只装傻道:“干什么?”   “我问你干什么才对,”周悬不惯着他,直接点破他刚才的举动,“干嘛偷拍?”   “我偷拍?”尹晨莫名地反问,随后恍然道,“你误会了周悬,我不是你在拍你,我在拍那边的风景。”   他指向周悬身后,那一带有几座白房子立在山腰处,晚上亮起灯挺美的。但周悬不信,坚持要查他的手机。   “为什么会认为我在偷拍你?”尹晨仍没打算配合,不过他的态度还是保留了余地,甚至故意开玩笑地道,“不会是认为我要卖你的照片赚外快吧。”   “你又不是明星。”尹晨捂着嘴笑,周悬被惹恼了,同时他们这边的动静也吸引到了另几个人的注意。   姜羽初来到周悬身边,了解完事情经过后,他对尹晨道:“既然是误会就及时澄清一下,你把最新的照片点开,我看看是不是周悬。”   上司都开口了,尹晨再不情愿也只得交出手机,但是最新的一张照片并不是周悬,也不是他指的那处半山腰风景,而是烧烤的篝火照片。   尹晨的解释是可能没拍到,但周悬清楚听到了快门声,姜羽初又往前翻了几张,的确都没有周悬,便把手机还给尹晨。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关年出来打圆场,勾着周悬的肩膀拉他一起去烧烤,又主动找话题活跃气氛,吃到后半程周悬的脸色才没那么难看了。   尹晨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就算被周悬冤枉了也没生气,还在周悬要调料的时候主动递过去。周悬没接,他便笑着自己用,表现得并不在意。   后来回到酒店,姜羽初关上房门,叫住了要进洗手间的身影。   周悬心情还是不爽,他确定回头的一瞬间看到尹晨就是做贼心虚的模样,但尹晨的手机里也的确没有他们的照片,可能是及时删了。   “还在不高兴?”姜羽初温声问道。   周悬双手揣着裤兜,一边肩膀贴墙靠着,瞥了姜羽初一眼。   姜羽初笑了笑,安抚他说:“我信你,但是这件事没有证据,就这么算了吧。”   周悬分辨着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在敷衍自己,问道:“你真信我?”   “嗯,”姜羽初左手抱胸,右手捏着下巴,分析道,“当时我也听到快门声了,那附近除了尹晨拿着手机也没别人,后面我会注意,如果再发现他偷拍我会处理。”   周悬想说就你这个迟钝的反应力能注意到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么说有点伤人,便忍住了。没料到姜羽初拍了他的手臂一下,打趣地说:“不过你长得这么帅,被人偷拍也是常有的事,如果每次都生气,岂不是经常变河豚。”   脑子里蹦出周悬变成河豚的卡通形象,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联想,但姜羽初唇边的笑意更浓了。周悬却没有因为他的形容生气,只专注于其中一句话:“你觉得我很帅?”   “嗯?”姜羽初抬起头来,看到周悬朝自己走近了一步,每一个字的咬字都比刚才清晰了:“所以,你觉得我很帅?”   房里的灯光忽然闪了两下,心跳的频率也在这一刹莫名地乱了一拍,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拨动。   在闪烁的间隙里,房间暗了两三秒,姜羽初察觉到周悬的气息似乎更近了,近到他的嘴唇能感受到对方温热而轻缓的呼吸,如同夜风拂过皮肤,夹杂着一丝难言的暧昧。   他往后退了一步,灯光却在这时恢复明亮,重回清明的视野还原了面前的景象。   周悬依旧保持着刚才的站姿,微垂着眼看他,目光深邃而沉静,仿佛刚才的靠近只是他脑海中的错觉。   等姜羽初去洗澡了,周悬到阳台给沈觅打电话。   刚才他收到沈觅发来的照片,是这两天帮他投喂小白黑的情景。沈觅没有因为那些是流浪动物就保持距离,他蹲在一群猫狗中间看它们吃饭。   “是不是明天就回来了?”   打火机金属齿轮摩擦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周悬掏了掏空荡荡的裤兜,也有点想抽了:“嗯,明天下午到。”   “这次出去顺利吗?”   出差的这几天除了和于文闵通电话之外,周悬没联系过其他人,因而对于岛上发生的事,沈觅全然不知。   周悬不想说出来让朋友担心,便岔开话题聊起了罗子信未婚妻的近况。   “还在保胎,”沈觅用牙齿咬着烟,解锁车门坐了进去,“情况还算乐观,子信每天都去医院陪着,医生说再住院半个月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那就好,等我回去一起去医院看看。”周悬眺望着酒店对面的海滩,夜里风比白天大了些,不过他穿得厚,在阳台上站着也不觉得冷。   “这几天跟姜羽初没什么进展?”兜了一圈,沈觅还是把话题绕了回来。   周悬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两人自小就无话不谈,有关于姜羽初的事也只有沈觅知道。周悬考虑之后觉得还是跟沈觅说实话,顺便取取经。   毕竟沈觅交过女朋友,感情方面比他有经验。   但他说完以后沈觅就沉默了下来,好半天都惜字如金地不开口,等他着急催了才吸了口气,道:“他居然搞了你两次都不记得,你也太背了。”   脏话直接从周悬嘴里飙了出来,沈觅忍着笑,安抚这只暴躁的假面狮子:“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其实我反而觉得他现在想不起来是好事。”   周悬一股闷气憋在心口,就算沈觅这么说也没顺过来,沈觅便继续抛出自己的观点:“以你们现在的关系,让他知道了你就是那天晚上的人,你觉得他会躲着你更多些,还是利用那段关系跟你套近乎?”   周悬认真想了想答案。   如果是刚认识的那段时间,他会毫不犹豫选后者。   当初的他对姜羽初并不了解,所见所闻不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就是片面的接触,不像现在会倾向前者。   姜羽初是很看重利益,之前听到的种种传闻也还没机会求证过真假,可他直觉认为姜羽初不是那种会为了利益对着自己演的人。   正常人哪能在那种生死关头为了讨好老板的儿子就不顾自身危险跳下去?   沈觅太了解周悬在想什么了,直白地戳破了他的心思:“你选了前者也不见得是好事,你希望他躲你?”   周悬黑了黑脸:“当然不希望。”   “那不就得了,”沈觅给他指了条明路,“继续保持现在的相处,等他对你也有明显的感觉了再开始追。”   房间里传出动静,周悬转过身,看着姜羽初打开浴室门,从一片氤氲的水汽里走出来。   他穿着深色的睡衣裤,边擦头发边坐在了靠门那张床上,解锁手机看消息。   周悬看了他一会儿,毛巾落下遮住了视线,他没注意到,很专注地回着消息。周悬便把沈觅喂小白黑的照片转发给他,很快姜羽初抬起头了,掀开毛巾看了过来。   关上阳台门,周悬回到自己那张床边坐下。   姜羽初把手机屏幕压向他的方向:“这是什么意思?”   双腿盘在床上,他很平静地与姜羽初对视:“你一直在喂公司楼下的那些流浪猫狗吧。”   作者有话说:   周悬(对着镜子转360度照了半天):啧,我也觉得我很帅,我老婆果然有眼光。 第28章 你姑姑也是我姑姑   锁上手机放到腿边,姜羽初继续擦着头发,声音在摇晃的动作间透着几许模糊:“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记得了,”周悬看着他持续擦头发的动作,姜羽初的发质很软,毛巾擦了一会儿已经大干了,动作也慢下来,“既然你对流浪动物有爱心,为什么那天在桥上要置之不理?还说得那么难听。”   这事一直挂在周悬心头,未曾被放下过,即便他已经知道了姜羽初不排斥流浪动物,还是要弄清楚那天的姜羽初为何如此冷血。   半湿的毛巾随着手的动作滑到身侧,凌乱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周悬看不清姜羽初的眼神,只见他站起来朝着浴室走去。   看着那道背影,周悬提高了音调:“姜羽初!”   来到浴室门前的身影顿了顿,姜羽初扶了下墙壁,似乎很轻地叹了一声气,又因为叹气的幅度太小了,周悬不确定是不是看错。   “哪那么多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那是当时最合适的方案。”   浴室门被关上了,房间又恢复了安静。周悬坐在床上,视线从门口转移到了旁边的床。   姜羽初回答得很敷衍,这一次周悬却没有被激怒。浴室传来了吹风机的声音,他拿起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姜雪霏的名字。   自从那次在医院里加了微信,两人还没有联系过,倒是周叶纯跟姜雪霏越来越熟了,周悬也从妹妹那边听到了姜杉后续的治疗情况。   如今他贸然联系打听姜羽初的私事,姜雪霏可能会觉得突兀,但他一定要搞清楚。不过电话没人接,估计姜雪霏是睡觉了。   他想着第二天再打,翌日清早还在睡梦中,姜雪霏先回电过来了。   从枕头下面摸出在震动的手机,周悬眯着眼睛看清屏幕上的名字,立刻清醒过来,扭头去看身后那张床。   姜羽初面对着他的方向侧躺着,被子盖着下半张脸,看模样睡得很熟。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周悬快步走到阳台外面。   “周悬哥?你昨晚找我吗?”   和周悬刚起床的沙哑嗓音不同,姜雪霏应该出门了,清脆悦耳的声音夹杂着风声。   “对,你现在方便说话吗?”周悬小声问道。   “可以啊,我在去学校的路上,是我哥有事吗?”   周悬来到阳台另一侧的尽头,这里正对着东方,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上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在朝阳的照射下逐渐散去。   这是酒店知名的日出景观,此刻周悬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眼前的美景上。   “你哥以前是不是养过宠物?”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以前有养过猫的。”   “那他养的猫是不是被车撞过?”   “你怎么知道的?”姜雪霏好奇地说,“那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炫目的白光附着在眼皮上,姜羽初逐渐从熟睡的状态下醒了过来,一道模糊的人影首先映入眼帘,等他定睛看去,发现是周悬坐在隔壁床沿,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姜羽初的第一反应是低头去看被子,确定有好好盖到肩膀以上了才又看向周悬,迟疑着道:“你干嘛?   周悬穿着睡衣裤,手机握在手里,除了面无表情地盯着姜羽初之外再无其他动作。这画面对于刚睡醒的人而言有不小的冲击,姜羽初撑着床垫坐起:“你没事吧?”   对面的视线随着他坐起来的动作微微转动,焦点始终停留在他脸上。就在他怀疑周悬是不是有梦游症的时候,周悬有反应了。   起身走向洗手间,周悬说:“我先去洗漱。”   姜羽初:……   起床时周悬不正常的反应被姜羽初归咎为没睡醒导致的,可接下来一个上午,他都觉得周悬在看自己,但在他望过去时,对方又总能及时抽离视线,仿佛他感觉到的都是错觉。   回程时周悬的位置就在姜羽初旁边,机上大家都在睡觉,周悬也很快睡着了,脑袋还歪到了姜羽初这一侧来。   两人的身高差距不大,姜羽初被枕着肩膀,也没觉得这样看书不便,还找空乘要了一块毯子盖在周悬身上,免得他还没完全好又受凉了。   机轮触地后周悬醒了,看着身上的毯子,他罕见得什么也没说,只把毯子还给了空乘,准备下机。   取了行李,众人一起去停车场坐公司安排来接的车。回到市区,几人分别在不同的路口下了车,最后车上只有周悬和姜羽初。   司机回头问道:“姜总,您和小周在哪里下?”   姜羽初想先去看姜杉,刚好医院在附近,便跟周悬商量,周悬干脆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他委婉地拒绝了,但周悬没理,到了目的地就拎着行李一起下来,姜羽初只得带他一起上楼。   姜杉早已转到了普通病房,这段时间姜羽初出差,请了两个护工轮流照顾。姜杉的气色好了不少,如果不是病号服和左腿缠的纱布,完全看不出她一周多前还在无菌病房里昏睡。   两人推门进来,姜杉最先注意到了帮着姜羽初在墙边放行李的高大青年。   这还是除了陈东翰之外,姜羽初第一次带到她面前的男人。看着年轻,长相和气质都胜过陈东翰,还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嘴也很甜,笑起来还有虎牙,蛮可爱的。   “你们坐。”姜杉在病床上也不忘忙活,将床头柜的水果盘递给他们。   姜羽初和周悬坐在两张塑料凳上,接过水果盘,他先伸到周悬面前:“想吃什么?”   周悬挑了两个橘子,去洗手间洗了下才回来剥。姜杉观察着他低头剥橘子的动作,没听姜羽初说话,等周悬抬起头,她才赶忙看向姜羽初:“你刚说了什么?”   周悬不知发生了何事,不过姜羽初很清楚。虽然姑姑可能误会了,但他不方便在这种时候解释,只好又问了一遍:“医生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这两天就差不多了,”姜杉摸了摸自己的左腿,“还好这次烫伤只到表面,休息一两个星期就没大碍了。”   “你别急着出院,住到差不多好了再说。”姜羽初取过床边挂的病历单来看,“等等我去跟医生说一下,反正医院的病床也不紧张。”   “别浪费这个钱啊,这医院管得紧,回家住还更自在。”   姜杉想把病历单从姜羽初手里抽走,这时周悬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她:“姑姑,你先吃。”   她被这个称呼喊得一愣,姜羽初也扭头去看周悬,后者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还补充道:“我把白丝也剥掉了,这橘子应该很甜。”   姜杉笑着接过来,拿了一瓣放进嘴里,还没咬就点头认同:“是很甜,你也剥了吃。”   “好。”周悬继续剥第二个,完全不去看姜羽初的眼色,姜羽初只好去看姜杉,却见姑姑眼角的褶子都舒展开了,看周悬的目光已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了。   没多久医生来巡房,等检查完了,姜羽初跟着医生一起出来,确认姑姑康复的进度,并希望可以在医院住久一点。   这是家私立医院,比起公立在这方面自由很多。核实过病房的安排情况后,医生同意姜杉可以多住两周。   姜羽初谢过对方,转身想回病房时,一瓣橘子被喂到了嘴边,手的主人说:“真的很甜。”   这一幕则落进了隔着病房玻璃在看外面的姜杉眼里。   晚上回到家,姜羽初就接到了姜杉的电话,自然是问他有关周悬的事。姜羽初耐心地解释是误会,姜杉在电话那头应得好好的,也不提周悬了,转而问起他跟陈东翰是不是不在一起了。   其实那晚去姑姑家吃饭,姜羽初就打算跟姜杉坦白了,后来是有事耽误了才拖着没说。确认他已经分手后,姜杉没有劝他多想想再决定,反而让他放宽心向前看,下一个遇到的肯定会更好。   晚上入睡前,姜羽初习惯性地翻身侧躺着。   今晚他面对的是一堵再熟悉不过的墙,没有另一张床,也没有那个脾气时好时坏,难以捉摸,需要他照顾的同时也会经常反过来照顾他的大少爷。   这次出差发生了太多的事,即便回到房里也不能一个人待着,到了这一刻才算真正地放松下来,可以去想那个答案看似呼之欲出,但又不能真的去求证的问题。   从被子里伸出左手,他看了看中指的指根。   和那个戴狮王面具的男人上床之前,他已经把陈东翰送的戒指摘下来了,第二天回来却没在裤兜里找到。   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不过摘了以后,左手也没有感觉到不习惯。   明明是戴了快三年的戒指,除了一点淡淡的勒痕外,居然再找不到任何存在过的痕迹,就连勒痕都在戒指摘掉的两三天后消失无踪了。   浅淡得就像最后大半年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可有可无。   翌日是工作日,于文闵以为周悬会休息一两天再去公司,便没给他准备早餐,没想到一早他准时起床了,于文闵只得将还没下楼的周叶纯的早餐先端上桌,让慧姐帮周叶纯再做一份。   “慢点吃,别噎着了。”热了杯牛奶端过来,于文闵提醒周悬道。   周悬一口囫囵一只馄饨,几分钟就把一碗解决掉了,还吃了两只包子,边嚼边含糊道:“来不及了妈,我先去公司了。”   昨晚他回来就上楼补觉了,一直睡到天亮,于文闵叮嘱他今晚下班早点回来,给他做好吃的补补。   周悬比了个OK的手势,也不擦嘴就搂着于文闵的肩膀亲她的脸。于文闵画了精致的淡妆,被他的油嘴一亲便叫了起来,等慧姨出来看什么情况时,周悬已经脚底抹油溜了。   今早周悬常去的咖啡店延迟营业,他便打算到姜羽初那蹭一杯,经过办公区,副总编的助理小徐抱着一叠文件和他撞到了一起。   平时这些都是尹晨负责的,今天尹晨请假没来,小徐便把这一周需要姜羽初处理的文件都抱了进来。   周悬帮她放好东西,她还有事忙便先走了,但那堆文件没放平,最上面的一封信歪着滑落在地上。   周悬捡起来,这封信没有盖邮戳,也没有寄件和收件地址,只写了姜羽初的名字。   那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很难看,捏着信封能感觉到里面装的不像纸,他便顺着里面长方形物体的边缘摸了一遍,再到窗边对着晨光看去,发现信封里装的是锯齿状的锋利刀片,旁边还有一页纸。   周悬不能直接拆开信,就对着晨光继续转换角度,可惜信纸对折了两次,无法看清里面写了什么。 第29章 他房里的面具   到了公司,姜羽初先去楼上的监察审计部,接受公司对这次出差意外事故的内部调查。   对他的问询进行了两个小时,结束时小蔡和小姚也等在门外了。   两人都很紧张,他们毕竟是实习生的身份,如果因为这次事件影响到实习履历,后续再找同类型的工作就很难了。   小姚显得尤其不安,想迎上来说几句,但被旁边的同事挡了一下,将他俩分别带去了里面两个不同的房间。   姜羽初穿上外套,回到新闻二部所在的楼层。   一个早上周悬都在工位摸鱼,不时化身长颈鹿往门口望一眼,终于守到姜羽初来了。还没来得及起身,已经有人拿着文件到姜羽初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周悬蹙眉看着这个不知趣的同事背影,对方却压根不知道妨碍了他,跟着姜羽初进办公室了,很快又有人进去。   周悬手指夹着笔转得飞快,只能无聊地继续坐在工位上。这一周姜羽初都没在公司办公,堆积了不少事务,等到最后一个人从办公室出来也差不多是午休时间了。   小蔡和小姚结束了问询,换关年和赵新豪上去。   “怎么办啊?”小蔡靠坐在周悬办公桌的一角,颓丧着脸,“那个副部长的脸色从头臭到尾,就差拿笔直接往我脸上戳了。”   周悬在心里回了一句“你那是活该”,面上却还是给小蔡留了几分薄面,劝道:“事情都发生了,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还好没闹出严重的后果,以后做事之前先动脑子想想能不能做吧。”   小蔡脸埋在掌心里,听完用力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姜总可能会被连累,早上他进去了两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脸色也不好。”   周悬回忆着上午姜羽初进来时的表情,没看出什么异样,便想起身去他办公室里,结果又被一个同事截胡了。   赵新豪和关年上去了不到半小时便下来了,通知周悬也要上去。周悬的真实身份需要隐瞒,因而这次审查名单里也有他。   在会议室的旋转椅上坐下,对面三人组中间的一位便对两边的员工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单独和他聊聊。”   那两个员工拿着笔记本出去了,门关上后,田部长马上走到周悬身边坐下:“这次的事你爸知道了吗?”   “他这几天不是去上海开会了?又不在家。”   周悬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田部长刚才对着外人的威仪感荡然无存,焦头烂额地看着他:“这事要上报集团的,你爸和你哥都能看到,你想我怎么说?”   周悬皱着眉问道:“你不是已经跟其他人了解过情况了?”   “是了解过。”   田部长回忆着几人的说辞,与周悬确认一遍事发经过,如果真的只是这样倒也不严重,每个人发一封内部警告信,扣一个月奖金就好。   “姜羽初没提他救过我的事?”周悬打断了田部长的话。   田部长一下坐直了,啤酒肚把腹部的衬衫扣子都顶了起来:“他为什么要救你?那晚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我不小心踩滑了从山坡滚下去,他跳下来救我的。”   周悬的语气随意,就像在陈述别人的事,一旁的田部长却听得心惊肉跳,冷汗都要出来了,抬起他的手拔开袖子检查:“怎么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说一声啊?有哪受伤吗?去过医院检查了?”   “我没事。”周悬手抽回来,田部长不放心地看了看他的额头:“脑子有撞到吗?”   田部长在Z.R工作了二十多年,周悬还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他几次,关系说不上亲,但也是长辈之一,不好太冷淡。   确认完他的确没大碍后,田部长才开始琢磨他提这件事的用意:“你是觉得该给姜羽初记一功?”   周悬整了整袖口,起身道:“这你们看着办吧,这次出事又不赖他,只有罚也太不讲道理了。”   午休的电梯几乎每一层都停,周悬走楼梯回到办公区,直奔姜羽初那,敲开门发现里面无人。   办公区找了一圈还是没见到,他便找小蔡打听。   小蔡指了指外面,刚才看到姜羽初下楼去了,估计又是去楼下买三明治。   中午没有应酬的话,姜羽初的午饭通常都是一个三明治配咖啡。周悬在楼下的便利店没见到人,想打给他时记起了一件事,快步走向大厦旁边的街心公园。   穿过绿树成荫的小径,在一株粗壮的棕榈树干后面,周悬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背影的主人也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扭头看过来。   周悬到他身边蹲下,看他拿着吃了一口的三明治,另一只手则摸着一只猫咪的脑袋,便道:“怎么下来也不叫我。”   姜羽初问:“见完田部长了?”   “嗯,”周悬也摸着那只被姜羽初薅后颈毛薅得眼睛都眯起的猫咪,“中午就吃这个?”   猫咪被他横插一脚,原本舒服的动作变得不舒服了,转过脸要咬他。姜羽初马上拉开周悬的手,猫咪咬了个空,灰色的眸子盯了周悬一眼,竖着尾巴走开了。   “怎么还咬人呢,”周悬自言自语,“我技术没那么差啊。”   姜羽初抿着嘴笑了下,继续撸另一只猫。   三明治在他手里没再动过,一直都是只咬了一口。   “陪我去吃面吧,附近有家拉面店的招牌拉面很好吃。”周悬提议道。   姜羽初专注地撸着猫咪的毛,仿佛这个动作是此刻的他唯一在意也最想做的:“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吃。”   旁边的人站起身,姜羽初以为周悬要走了,对方却掏了掏裤兜又蹲下了,将掌心伸到他面前:“这个送你。”   宽厚的手心里放着一枚精美的胸针,银白船体,宝蓝薄片镶嵌的风帆,没有任何外包装,不过看着很新,雕工也很细致。   姜羽初没有伸手接,只问道:“为什么送我?”   “感谢你那天奋不顾身跳下来救我,让这个世界留住了一位优质帅哥。”   说着这么大言不惭的话,周悬一点脸红的反应都没有。姜羽初也是第一次碰到自信成这样的,不禁看向周悬的脸。   论外表,周悬的确堪称上乘,不但拥有高大帅气的外形,还有着充沛的活力,眉宇间也保留着未经世俗磨砺的锋芒与锐气。   虽然一开始嘴欠又处处跟他作对不讨喜,但是随着接触面越多,周悬身上那些潜藏在表象之下的优点也逐渐开始显露。   姜羽初经常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不一样的新鲜感,这种感觉就像从压抑沉闷的生活中逃离,来到爬满绿意的山野,站在山巅向世界尽情呐喊一般。   可以短暂地放松,甚至还会被逗笑。   “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尽管姜羽初眼睛都弯起来了,脸上的笑容舒展得自然又惬意,周悬还是故作不满地皱眉。   “很对,”姜羽初认同地回答,依然忍不住在笑,“我只是没遇到过像你这么自信的,有点吃惊。”   “人要对自己有信心,”周悬拉过姜羽初的手,把胸针滑到他手心里,“只要有足够的自信和毅力,很多你觉得做不到的事都可能成功。”   彼时姜羽初的注意力都在那枚胸针上,没注意到周悬看他的眼神是意有所指的。收拢五指,他笑道:“好,那我就收了,多谢你的礼物。”   目光从他眼睛下方的小痣一路滑到了红润的唇瓣间,只是停留了一两秒,周悬便克制地移开了,擦了擦鼻尖道:“不客气。”   最后姜羽初还是陪着周悬去吃了那碗据说很好吃的拉面——确实美味,比吃三明治有食欲多了。   吃面的时候周悬问起了早上那封信,姜羽初一早都在忙,还没有空拆上周的信件,不过这类信通常都是些无聊的投稿内容。午休结束两人回公司,在电梯前遇到了出差回来的周征铭和庞秘书。   电梯前还有其他人在等,周征铭看了看周悬,再看姜羽初,后者恭敬地对他点头打招呼:“周董。”   周征铭手背在身后,经过了长途飞行精神仍然很好,电梯到38层后,庞秘书叫住要出去的周悬,让他去一下楼上的行政部。   姜羽初回到办公室,冲了杯咖啡坐下,看起早上没空处理的文件。最上面就是周悬说的那封信,他撕开封口,一片锋利的刀片掉在了西裤上,他捡起观察了下,再打开那张对折了三次的纸。   里面是一段威胁的内容,对方有他陪祁少在裕和饭店吃饭的录像,如果他不想录像内容流出去导致声名狼藉,就拿80万去换。   至于这个刀片,应该是对方想要加重威胁的效果。东西收回信封里,姜羽初打开右侧最下层的抽屉丢了进去。   一个下午周悬都没回工位,临下班前庞秘书打内线电话到办公室,问姜羽初晚上是否抽得出时间去董事长家吃饭,董事长要亲自答谢他。   庞秘书没提答谢什么,姜羽初便以为和上次差不多,董事长可能想了解这段时间周悬的表现。   他驱车前往庞秘书给的地址,在明山湖的梧桐大道中段看到了小区的大门。   这座小区是本市知名的四代住宅示范点,建筑外立面被层层叠叠的绿植覆盖,灌木和小型树木在阳台恣意生长,藤蔓则从露台垂落,形成垂直的绿色瀑布。远远望去,仿佛是一座座生机勃勃的小山丘,与周围的自然景观融为了一体。   保安向业主确认完便让他进去了,周家的阿姨慧姨一早已在地库候着,她热情地在前面带路。这里是一梯一户的复式格局,公共区域的设计充满了未来感,智能系统无处不在,自动调节的灯光、温度和湿度让室内始终保持舒适的体感。   与大多数爱住别墅的有钱人不同,周征铭选了第四代住宅,可谓是目光前瞻。进屋后,姜羽初便见到了周悬的母亲。   “小姜来了啊,“气质上佳的女主人主动伸出手,笑容贞静温和,“我是于文闵,你可以叫我周太。”   姜羽初也伸出手,五指轻轻捏住于文闵的手指前端,身体微微向前躬:“周太您好,我是姜羽初。”   于文闵穿着一件米色钩针的披肩,仪态落落大方,五官和周叶纯有几分相似。   给他端了杯柠檬水放在茶几上,于文闵刚想坐下和他聊聊,便听到楼梯那传来丈夫的声音:“小姜,先上来我们聊几句。”   姜羽初跟着周征铭进了书房,谈完周悬这段时间的表现后,周征铭问起了这次出差发生的意外,并对他危急时刻拉了周悬一把表示了郑重的谢意,从抽屉里取出一只长方形的木质礼盒推到他面前。   礼盒里是一支纯手工打造的钢笔。笔身由乌木制成,表面打磨得非常光滑,纹理细腻自然。笔帽与笔尾镶嵌着纯金的玉兰花,浮雕花纹繁复逼真,一看便是匠心制作的,很有收藏价值。   他不能收,周征铭便合上盖子:“不喜欢的话我再挑别的。”   “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姜羽初解释道,还没想好合适的措辞就见周征铭又把盒子推过来:“那就收着,这是你应得的,不想有负担的话就当做是工作的奖励。”   在书房待了二十多分钟,姜羽初出来了,来到楼梯旁边却听见过道另一端的一间房里传出了重物落地声。   那间房门开着,里面还有其它声音。担心会有什么问题,姜羽初走过去打算看一眼,发现房间里的书柜门大开,地上散了一堆书籍,穿着校服的周叶纯站在旁边揉手。   “没事吧?”姜羽初扣了扣门,问道。   回头见是他,周叶纯皱着脸说:“没事,就是被书壳砸了一下。”   姜羽初走进来,看了看周叶纯的右手腕,确定只是撞红了便蹲下身,帮忙整理地上的书。   他以为这是周叶纯的房间,便目不斜视只注意面前的,周叶纯在旁边道:“多谢你啊,我哥塞书永远乱七八糟的,找得人累死。”   “你哥?”姜羽初仰脸朝她看去,“这是你哥的房间?”   “对啊,我进来找他以前的笔记。”   姜羽初点了点头,整好的书放回书柜便打算离开了,转身时却瞥到书桌另一边的墙上挂着的醒目面具。   ——威严霸气又不失尊贵感的狮王造型,和他印象中的那张面具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报!面具主人还在回家路上,啥也不知道呢。感谢大家投喂的鱼粮猫薄荷以及海星(开心~) 第30章 露骨的梦   周悬刚进家门就听到了于文闵的笑声,想要换鞋时又看到玄关鞋柜前平整摆放的一双皮鞋。   这双鞋他见过不止一次,于是立刻走到客厅,果然在沙发上见到了姜羽初的身影。   他和于文闵并肩坐着,于文闵掩嘴在笑,周叶纯坐另一张沙发,边看电视边参与他们的聊天,听到脚步声,几人都转头看过来。   “回来了啊,”于文闵拍了拍姜羽初的手背,起身道,“那就开饭吧,小姜你也一起。”   周叶纯把遥控一扔,跑上楼去叫周征铭下来,姜羽初则从沙发另一边绕过,没往周悬这边走。   周悬上前挡在他面前,低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姜羽初的视线微微向下,聚焦在周悬的锁骨附近:“董事长请我过来吃饭,顺便问你最近工作方面的进展。”   这理由周悬能猜到,但他没想到的是周征铭居然不提前告诉他,连于文闵也不提。   “周悬,你干嘛堵着小姜,都过来吃饭啊。”于文闵催促道。   姜羽初的座位安排在周悬斜对面,于文闵热情地给他夹菜,周征铭也不时与他聊着工作的话题。   姜羽初的用餐礼仪很得体,回答问题也显得谦逊,不过今晚他的视线鲜少落在周悬脸上,只有周征铭提到周悬了才会望过来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便又收回去了。   饭后于文闵想端甜汤给他,他穿上外套,表示接下来还有事情得先走了。   经过一晚的相处,于文闵对眼前这位容貌俊秀、举止斯文又有能力的青年很有好感,便主动送他到门口,邀请他下次有空再来吃饭。   周悬从洗手间出来已是几分钟后,没想到自己洗个脸姜羽初就走了,见他要追下楼,于文闵拉着他道:“你有事明天去公司说也一样,人家小姜下班还来我们家吃饭,又陪你爸聊了那么多也累了,你让他喘口气。”   熄了火,姜羽初开门下车,刚站稳就顿住了身形,冷眼看向前方不远处的人影。   没抽完的烟丢到脚边,陈东翰快步朝他走来,在他坐回车里,即将要关门的那一刻拦住了,为此手还差点被他夹到。   用力拉开车门,陈东翰弯腰看着车里:“我在这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了,这么晚去哪了?你一个人回来的?”   姜羽初靠在头枕上,似在忍耐着情绪:“我去哪了还需要通知你吗?”   陈东翰没有纠缠这个问题,驾驶座有姜羽初挡着,他看不清后方,便绕到副驾想坐上来,姜羽初却在他走过车头时下车了,锁上车门朝着楼梯走去。   隔着车窗玻璃确认了无人躲在后排,陈东翰追上姜羽初,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跟到了家门口。   头顶昏黄的廊灯将两条影子投射在了墙壁上,看着身后狗屁膏药一样缠人的影子,姜羽初忍无可忍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协议也不签,你不会蠢到以为继续耗下去还能挽回吧?”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分手,也没答应分手。”   陈东翰向前了一步,自诩深情的眼神看向了姜羽初,后者却被他不要脸的程度气笑了,抬手捂了下额头,在他想靠近时挡了一下:“离我远点。”   “好我不靠近,先开门好吗,你是不是头又痛了?进去我帮您按摩一下。”   陈东翰作出一副真在关心姜羽初的样子,仿佛他们之间并没有过那天撕破脸的争吵,仿佛前两天在电话里对姜羽初的关心也不是心血来潮。   但不管陈东翰在想什么,他持续不断的纠缠只会让姜羽初不厌其烦。掏出钥匙开门,姜羽初在那张狗皮膏药黏上来之前用力把门拍上了。   外套丢在沙发上,姜羽初把客厅的窗帘拉上,边走边脱衣服,到了浴室直接打开了淋浴阀门。   温热的水浇在身上,迅速打湿了每一寸肌肤。他仰脸对着出水口,闭气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才侧过身,抹掉口鼻处的水大口呼吸着。   气息平复一些后,他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持续闭气了三次,情绪的风暴才终于散去,得以冷静下来。   从看到那张面具起,他就一直在强忍镇定。   周叶纯并不知道周悬的面具是从哪来的,但提供了大概出现的日期。   那个日子和那天晚上很接近。   姜羽初复盘着周悬一直以来的表现——从一开始对他的全面抵触,到逐渐变得好说话,再到医院那晚关系进一步和缓,出差期间两人甚至能像普通朋友那样相处了。   他想确认周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是不是因为认出他才变的?可直到洗完澡出来,混乱的思绪仍无法找出源头。   手机几次拿起又放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周悬问个明白,潜意识则提醒他不问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问了又证实了猜想,以后就没办法再保持平常心了。   人在面对未知且难以掌控的事件时,往往会本能地做出趋利避害的选择,而回避也是面对风险最好的应对方式。   他以为只要说服自己不多想,就能维持从前的心态,可他却低估了这件事带来的冲击。   这一晚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是潮湿且炽热的。呼吸的热度,爬满背脊的热汗,还有一些无法描述的布满床单的痕迹。最重要的是那个与他彻夜欢愉的人不再戴着面具,而是周悬的容貌。   姜羽初鲜少有这种睡了却跟没睡差不多,一觉醒来甚至更累的早晨。   他还久违地遇到了需要换内裤的状况。   虽然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忙顾不上纾解,但是真正要追究的话,罪魁祸首还是那个清晰得就像真实发生过的梦。   下床洗了个澡,出门前他的头还是很痛,便吃了颗止痛药,剩下的放到包外面的夹层里。   “早。”   等电梯的时候有人拍了下他右边肩膀打招呼,他转过头却和一位女同事对上眼,对方指了指左边,他再换个方向,看到了两手抄兜,笑得有点得意的周悬。   放在过去,姜羽初会觉得周悬这种行为幼稚,但也不会说什么,配合地笑一笑就过去了。现在看到周悬的脸,他却没有办法轻易地移开视线。   周遭都是等电梯的人,大堂的光线明亮得甚至有些刺眼,他的脑子却在这种状况下不受控制起来,回忆着昨晚那个露骨的梦。面前这张脸在视网膜上无限放大,恍惚间他被拉了一下,身体随着惯性撞进了对方怀里。   周悬的右手很自然地搂在他腰上,不悦地看着从他身边挤过的男人:“看着点路啊。”   男人说了一句没什么诚意的“抱歉”,挤开人群走了。姜羽初推开周悬,想捡掉在地上的包,周悬先一步弯下了腰。   “这什么?”捡包的同时,周悬也捡起了掉在旁边的一板止痛药。发现少了一颗后,他看着姜羽初,“为什么要吃止痛药?你哪里痛,还是发烧了?”   注意到他嘴唇没什么血色,周悬将手伸了过来,温热的掌心直接覆在了他额头上。   作者有话说:   周悬:老婆今天怎么这么好抱? 第31章 纯爱战士   两边的人流开始朝前面涌动,姜羽初借着这机会进了电梯,避开周悬的触碰。周悬慢了一步没拉住他,只好跟着一起进来。门即将关上时,周悬看到外面排队的人群里有沈觅,对方也正在看他。   周悬没心思去猜沈觅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先顾着身边人要紧。   姜羽初和他挨着肩膀,轿厢里挤得人动弹不得,得等到了楼层出去再说。   轿厢里还有三个也是新闻部的同事,不过那三人是一部的,周悬不认得,他们却看到了电梯外的一幕。   一部和二部关系不好,那三个人男人就站在后面,低声讨论的话一句不落的全听到了两人耳朵里。   周悬转过脸,刚要让这三个男八公闭嘴,一只录音笔就按到了姜羽初的右肩上,对准了其中一个人。   那人的表达欲在看到亮灯的录音笔的一瞬间就被遏止了,敢怒不敢言地看着姜羽初的后脑。   另外两人的脸色也很精彩。没想到能用这招,周悬顿时笑了起来,靠近姜羽初说:“厉害啊,直接亮兵器,兵不刃血就让三只八公闭嘴了。”   姜羽初没看他,只专注盯着楼层面板。到38楼他先出去,打完卡便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周悬跟在后面,不忘回头看一眼去隔壁一部的三人,见他们也在看自己,周悬轻蔑一笑,朝三人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姜羽初的办公室门没关,周悬过来时他已经脱掉外套,在小吧台忙碌了。   “你不是吃止痛药了吗,别喝咖啡了。”   周悬走进来,发现姜羽初在冲的是热可可,办公室门也在这时叩响,尹晨道:“姜总。”   “进来吧。”   姜羽初绕过周悬,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尹晨将今天要处理的事务都放到桌面上,打开记事本,瞥了周悬一眼。   姜羽初输入电脑密码开机,再从公事包里拿出平板,打开软件时察觉到尹晨还是没说话,便抬头看向小吧台。   周悬果然还靠在吧台边看着他,像是没看到他开始忙了一样。   姜羽初只得道:“你先出去吧,等我忙完再说。”   他的脸色已经不像刚才在电梯前那么难看了,喝的也不是咖啡,周悬便出去。门关上后,姜羽初抚了抚额角,觉得早上吃的止痛药没起作用,头越来越痛了。   尹晨也注意到姜羽初精力不济的样子,但是昨晚姜羽初并没有应酬,陈东翰回来也说没在姜羽初的车里看到周悬,难道除了周悬之外姜羽初还有别人?或者说两人其实不在姜羽初家里乱搞,而是去外面开房?   午休时段,周悬在办公室和公园都没逮到人,打电话也无人接,只好郁闷地去沈觅的工作室待着。   沈觅正跟客户讲电话,周悬在冰箱里拿了瓶汽水,坐到窗边的画架前。   午后的太阳透过玻璃照在身上,吹过的风也是暖的,周悬揭开油布,入眼便是上次画的《天梯》。   这幅画还剩一点收尾的工作,他穿上围裙和袖套,去洗手间拎了桶水,继续完成剩下的。   沈觅的电话讲了快半小时,结束时过来一看,周悬在楼梯旁边加了一朵灰白色的棉花云。   一个穿着衬衫长裤,偏卡通形象的人侧躺在云朵中间,怀里抱着一只黄色的,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小黄鸭玩偶。   周悬没有画完整的五官,那个人只有一双向下弯曲,仿佛睡着了的眼睛。   沈觅以为周悬在画自己,因为周悬很喜欢小黄鸭图案,多看两眼发觉不是,画中人应该是姜羽初。   周悬用了明和柔软的色调,笔触也更细腻温柔,完全不似那天画楼梯的状态。甚至因为多了这个人的存在,楼梯的颜色都不觉得伤感了。   周悬画得投入,还跟着耳机里的旋律哼着调调。沈觅从水桶里拿起一支笔,沾了红色颜料,在周悬的围裙左上方画了个爱心,下面写了“小初初”三个字。   周悬摘下一只耳机,莫名看他:“干吗?”   “替你抒发爱意啊,”沈觅抱着笔点评,“你现在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在发情’,我就好奇姜羽初真的一点没看出来?”   两人从小玩到大,沈觅早已预判了周悬的反应,都做好后退的准备了,周悬却坐着不动,还掏出手机用屏幕看了看自己的脸:“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沈觅拉过椅子坐下,手臂搭着他肩膀道:“跟哥说说早上怎么回事?”   正当周悬与沈觅深入探讨爱情的真谛——该怎么攻略那个对感情很迟钝的姜羽初时,姜羽初这边却出了点状况。   今日的访谈对象,82岁的书法协会名誉会长孙老因一则突发丑闻,迅速登上了各大社交网站的话题头条。   当时姜羽初正在给他做采访,准备为他即将出版的个人传记誊写一篇序言,警方忽然登门传唤孙老去警局录口供,理由是孙家的保姆报了警,表示孙老曾数次猥亵她。   孙老算半个公众人物,可他不是明星,这样的民事纠纷不可能在刚发生时就引爆了社交媒体。   孙老的妻子在二十年前去世了,他独自抚养一双子女,从未有过失德之举,在书法界的口碑和造诣更是常人难极,还助养了十几个患有罕见病的儿童,是人人称颂的贤达耆老。   而那个报案的保姆只在孙家做了一个月,事后姜羽初联系了孙家之前聘请过的几任保姆,又查了主流社交平台的舆论数据,应该是有人在背后引导风向。   尽管不确定是谁要毁掉一个古稀老人的名声,但是姜羽初决定把收集到的证据交给警察。   为了这件事,接下来几天他都在外面奔波。周悬每次打给他,要么没人接,要么就是接起以后在忙,说不上两句被挂了。   赵新豪在一叠资料上圈出几个重点部分,刚放到姜羽初那边,桌上的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   刚才接完周悬的电话,姜羽初去了洗手间,看着屏幕上的未知号码提示,赵新豪没打算代接,对方却连着打了三个。   这两天他一直在帮姜羽初收集证据,担心遗漏重要的信息,他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道尖利的嗓音,听得出来是个男人,应该是捏着嗓子想遮掩原本的声线,一接通就骂道:“姓姜的,你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是吧?还是你觉得我不敢把录像放出去?告诉你,老子已经欠一屁股债了,不介意身上再背点其他东西,你要是觉得自己的命不值80万,我就帮你省这笔钱。”   赵新豪面色凝重地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人,对方骂完也不需要他回答,直接就挂了。等姜羽初到了面前,赵新豪把手机递给他,说了刚才的事。   姜羽初眼皮都没眨一下,仿佛这通威胁他生命的电话只是寻常的诈骗来电。赵新豪作为经验丰富的老记者,追问他是不是惹到谁了,自己有做私家侦探的朋友,可以帮他调查。   “不必,就是只纸老虎。”姜羽初的注意力回到了面前的资料上,“放心吧,我会处理,继续。”   周悬关掉电脑,收拾完桌面准备起身时,听到旁边路过的同事说外面下雨了。   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窗户,阴了一天的天空不知何时下起小雨,等到了楼下,雨变得越来越大。   大堂内聚集了不少排队等候网约车的人,周悬去楼下找沈觅蹭车,今天沈觅不怎么忙,他来的时候正好到点走了。   车开出地库,天色又暗了几分,大雨冲刷着车前窗,等待过闸的车子排起了长龙。   沈觅打开车载播放器,音乐刚响旁边就伸来一只手,切到电台熟练地调到某个频道:“听这个吧。”   电台里是一档专为下班时段播放的金曲节目,沈觅转脸看着周悬,后者被他盯着看也没反应,自顾自地望着窗外的雨:“不回家了,送我去个地方。”   车子在潮湿的路面上行驶,道路两旁的商店和行人们都身披薄雾,周悬靠近窗户,轻轻呵了一口气,在浮起的雾气中涂抹了几下。   沈觅跟着导航拐进了一座小区,这的门卫岗形同虚设,贴着防窥玻璃的窗户紧闭着,升降杆自动抬起,语音播报的声音像电路损坏的机器,沙哑得听不清车牌号。   “他住在这?”沈觅不确定地问道。   周悬指着方向引路:“想不到吧。”   沈觅的确没想到,不宽的道路右侧停满了私家车,还有撑伞的行人和电动车穿行其间,驾驶员必须很小心才能避开。   等到了姜羽初住的那栋楼下,周悬解开安全带:“你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沈觅朝着楼上一排排窗户看去:“他在家?”   “应该还没回来。”   三楼右侧的窗户里没亮灯,沈觅又说:“你不会要在门口等他吧?”   周悬不觉得这个想法有什么问题,沈觅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递上伞:“去吧,纯爱战士。”   车里到楼道间不过十几米距离,周悬的裤腿就被大雨溅湿了不少,这的楼层采光不好,天气一差更暗了,声控灯几乎沦为摆设。   周悬上了三楼,快到转角时看到有光亮,以为姜羽初在家,快步上去一看,一个穿黑色雨衣的人正蹲在姜羽初家门前,不知在做什么。   “你是谁?”周悬盯着人影问道。   对方并未马上回头,周悬朝他靠近,快到身后那人转过来了。   对方一身长雨衣,头戴棒球帽,周悬看不清脸,他则在看到周悬的一瞬间站起来,猛地将手里的东西砸过来。   周悬条件反射地挡了一下,发现砸向自己的竟然是一沓纸钱,门边的地上摆了张姜羽初的黑白照,还点了两只蜡烛,最离谱的就是男人刚才蹲着的位置有一个火盆,里面还有没烧完的纸钱。   对方已经狂奔下了楼,周悬追下去时晚了一步,不见了踪影。   沈觅的车还停在原地,窗户降下一半在抽烟,周悬跑过去,拉开车门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雨衣的人。   沈觅不知发生了何事,指着身后道:“骑电动车走的。”   “马上追他!”周悬想坐进副驾,随后又回头看了眼三楼,对沈觅说,“你帮我追,那人是个变态,在姜羽初家门口烧纸钱拜他,我要在这等他回来免得再出意外。”   沈觅没有多问情况,一脚油门就去追了。周悬回到三楼把现场都拍下来,准备打给姜羽初时听到楼下有机动车的动静,探头一看,是姜羽初回来了。   上楼看到沉着脸的周悬以及家门前的一幕时,姜羽初还有些愣怔,听完周悬所说的,他用脚把那盆纸钱挪到边上,蹲下来吹灭蜡烛,拿起照片看了看。   照片是偷拍的,特地调成黑白色,确实很有遗照的感觉。   把照片放进公事包里,姜羽初对周悬说:“应该只是恶作剧,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周悬不接受恶作剧的说法,刚才那个男人分明就是个变态,而且对方的举动也让他想起了前几天那封信里的刀片。   他坚持要报警,让警察来调查,可连日的奔波已经让姜羽初又累又乏,回来之前还为了孙老的事在警局录了一个多小时的口供,现在只想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掏出钥匙开门,他对着身后的人道:“我很累,有什么明天去公司再说吧。”   进屋开了灯,他转身想要关门,地上一封信跃入了视野中。周悬同样注意到了,在他伸出手的时候,信已经到了周悬手里。   信封和那天办公室收到的一样,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姜羽初的名字,周悬直接撕开,抽出信纸来看。   对方只写了两行字,大概意思是给姜羽初最后两天时间,如果还是不肯拿出80万,他身边的所有熟人包括家人都会收到那段视频。   - 第32章 今晚我不走了   烧水壶的指示灯跳掉了,姜羽初冲了两杯热可可,端到客厅的茶几上放下。   周悬站在落地窗边接电话,修长侧影被灯光投在身后的玻璃上,姜羽初只是朝他看去,他就从窗户上捕捉到了视线,扭头也看过来。   “没事,你先回去,我会处理。”   “嗯,你也注意安全。”   结束通话,周悬走到沙发前坐下,看着姜羽初说:“沈觅找了一圈没看到人,问了门卫也没看到,估计那人是把显眼的雨衣脱掉跑了。”   姜羽初勾着肩膀,双手捧着马克杯,热可可的香气缓缓浸入肺腑,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他转动杯壁喝了一口,给了一个点头的回应。   从周悬发现信里威胁的内容到现在,他的情绪一直是条平直的线,也许是真的累了,乏了,直至周悬说要报警,他才退开一步,先将人让了进来。   “就算没看清长相也能跟警察描述一下,调监控肯定能找到行迹。”   周悬一口热可可没喝,拿起手机想再打电话,姜羽初很轻地叹了叹气,呵出的气流扰乱了杯子表面飘荡的热气,不过眨眼间又恢复了原样。   “其实不用这么大费周章,那个人不敢把视频乱传的。”   前面事发突然,关于视频的内容周悬一直没来得及问,现在姜羽初主动提了,他便坐回沙发上:“视频到底录了什么?”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姜羽初忽然扬起嘴角:“你在办公室里没听说过吗?不应该啊,他们那么喜欢传我的八卦。”   “我知道都是假的。”   周悬并不否认听过,但看向他的目光不存一丝怀疑,姜羽初更想笑了,索性放松身体靠到沙发椅背上,拿了个抱枕抱住:“你怎么确定都是假的,你才认识我多久,能了解我多少?”   “比你想象的多。”   还是只有一句简单的回答,不过这朴实无华的答案加上周悬坦然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将秘密说出来的眼神,像一场突如而来的风,搅乱了姜羽初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心神。   也让他发现,不能继续这样跟周悬聊下去了。   “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今天多谢你了。”   他起身想送客,却被拉住了垂在身侧的手腕。周悬圈紧五指,视线顺着他手臂缓慢向上,一直到碰见他的目光。   “今晚我不走了。”   姜羽初的瞳孔微微一缩,抬起手臂就要抽回来,周悬在他拒绝之前起身解释道:“你住在这种地方太不安全,如果不想报警,也不想你姑姑知道了担心,就别一个人待着。”   姜羽初用力挣了两下,周悬看似没用力,实则那五根手指将他钳制得毫无反抗之力。   “别闹了,你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姜羽初试图讲道理,周悬耸了下肩膀:“我23了还没谈过恋爱,周太巴不得我早点找个对象别每晚都睡在家里。”   姜羽初发现了一个可能发现得有点晚的真相,周悬或许真的不适合做新闻。   他口才太好,很有本事凭着一句话把人怼成哑巴,这样怎么出去采访报道?   被紧握的手腕皮肤开始酸痛发麻,却不及此刻的头痛来得强烈。周悬敏锐地感觉到了,靠近他问:“头又痛了?”   姜羽初没有自虐的倾向,既然周悬现在不肯听他的,那他也无谓勉强去得罪这位少爷。只要过了今晚就好,周悬不可能每天都留下的。   “我这里只有沙发,”他语气冷淡地提醒,“这张沙发很旧了,有的地方还会塌陷。”   “没关系,”周悬一点也不在意他给自己增加的难题,“大丈夫能屈能伸。”   姜羽初去洗澡后,周悬通知了于文闵,今晚要在沈觅那睡。   沈觅平时不与家人住,自己有一套大平层。一到周末,周悬经常会过去跟他通宵打游戏。   于文闵果然不疑有他,周悬又打给沈觅,问他认不认识靠谱的私家侦探。   “之前奂宇调查他那个后妈的事你还记得吧?”沈觅问道。   周悬稍微回忆了下就记起了,前年李奂宇怀疑后妈偷情就找了个侦探调查,对方做事专业效率高,提供的证据直接让他后妈灰溜溜地滚了,离婚协议更是从天价赔偿降到了每月一万的抚养费。   “我明天先帮你联系一下。”   “不用,你把电话给我,我自己来。”这事周悬想亲自处理,沈觅便道:“你问过姜羽初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周悬左手按在腰侧,看向外面磅礴的雨势:“他没说,那个人拿视频威胁他,但他很确定对方不敢真的发出来。”   “什么视频?”   之前在电话里周悬没提过视频的事,沈觅听完问道:“如果你要找人查,至少要先确认视频是什么内容。”   “这我知道,等明天我再问他吧,今晚先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推开玻璃拉门,斜风裹着细密的雨丝飘到脸上。周悬看了一圈阳台的布置,发现角落上方神台的位置拉着一块遮布。他正好奇姜羽初不像是会供奉佛像的人,遮布就被风吹起了一角,露出一截装在相框里的黑白相片。   他才看到过姜羽初被做成遗像的黑白照,于是抬手接住那片往下落的布,拉开看里面。   借着客厅渗到阳台的灯光,两张并排摆在一起的遗像映入他眼帘。   照片中是一男一女,都只有30多岁。男的很有书卷气,女的漂亮娴静,五官和姜羽初很相似。   “你要上香么?”   身后忽然传来说话声,周悬手一抖,遮布落回原处盖住了遗像。   姜羽初的脸上没有不悦的表情,只在周悬看过来时提醒道:“那是我爸妈,打个招呼吧,免得半夜被他们当成陌生人问候。”   想不到他还能有心情开玩笑,周悬回头看了看遮布:“你爸妈的样子很年轻。”   “嗯,”姜羽初并不忌讳这个话题,“他们走得早。”   有关姜羽初的家庭情况,周悬只知道他有个姑姑和表妹,除此之外就没其他亲人了。   周悬打量着姜羽初的眉眼:“能跟我说说么?你父母的事。”   他很想知道,望过来的神情也很认真,可他越是这样姜羽初就越没办法自然地面对他。   “都过去很久了,我自己都忘了。”   转身朝着房间走去,很快姜羽初就听到周悬在后面说:“明早我再给伯父伯母上香,你想吃什么,我现在点外卖。”   “随便。”   关门之前,姜羽初回答道。   房里很快响起了吹风机的声音,掩盖了周悬在客厅活动发出的动静。姜羽初低着头,任由温热的气流不断拂起头发,在水汽被蒸发的过程中,困意也逐渐支配了大脑。   头发吹完,他想上床睡觉了。   这些天忙于奔波收集材料和证据,还要兼顾工作,白天精神紧张,晚上的睡眠时间也大打折扣。下午好不容易处理完了,也录了第二次口供,孙家人留他吃饭想要表达谢意都被他婉拒了,就是想回来补觉,谁能想到家了也不消停。   倒不是觉得周悬麻烦,姜羽初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想着,思绪越来越迟钝时,依稀听到了敲门声。   房间的灯关掉了,周悬敲几声没得到回应,便转动了门把手。   那点微末的声响把即将坠入梦乡的意识又扯了回来,姜羽初睁开了酸涩的眼皮。   但周悬只是将门打开一点,看到床上隆起的被子又悄悄关上了。   视野重回黑暗,姜羽初等了一会儿,确认周悬不会再进来才又闭上眼,这次躺了许久都没能睡着,注意力总会有意无意地系到一墙之隔的另一个人身上。   周悬居然一直安静地待在客厅里,这种感觉就像带着熊孩子的家长,姜羽初不受控制地猜测周悬到底在干嘛,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很快,敲门声又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房子隔音不好,周悬似乎在与人交谈,应该是送外卖的。   他凝神静气,听着声音分辨周悬的动作。   那家伙去了厨房,开水龙头洗了什么,然后是拿碗筷的声音。   不多时就来敲门了,这次只象征性地叩了一下便走进来。   姜羽初闭着眼一动不动,脚步声来到床边,床头灯被按亮,柔和的光线附着在眼皮上,周悬按住他肩膀,从后方温柔地道:“起来吃点东西再睡,我点了鸡汤捞面。”   从周悬进来后,鸡汤浓郁的香气便开始在房中蔓延开来,但姜羽初还是不想起,尤其是不想在卧室这么隐私的环境里跟周悬有过多接触。   他想着只要装睡到底,周悬也不能硬把他叫起来。但他又一次猜错了周悬的想法,见他不肯动,周悬在床沿坐下,俯身靠近说:“我知道你没睡着,你睡着了不是这样的,睫毛不会动。”   “不能不吃晚饭,你的胃才好没多久,起来吃一点,这个很好消化。”   在周悬说出“再不起来我就掀被子”后,姜羽初终于放弃抵抗,坐起来了。   周悬露着一颗虎牙,把碗和筷子递给他:“吃吧,我特地备注了麻油换花椒油。”   姜羽初抬起眼眸看了周悬一眼,他虽没说话,但周悬能看懂他眼神的意思。   “在海南吃饭的时候,有一次你跟老板说过不吃麻油,我听到了。”   - 第33章 穿着胸好紧   面碗底部被周悬加了个隔热垫,姜羽初捧久了也不觉得烫,可他吃了两口就发觉不对了。   周悬没出去,一直坐在床沿看他吃。   鸡汤捞面很香,姜羽初也被这味道勾得胃口大开,但被人这么盯着看,再美味也吃不下去。   他提醒周悬:“你也出去吃吧。”   床头台灯暖色的光透过灯罩倾泻在周悬脸上,姜羽初很容易就看到了他眼中的情绪。   像是有什么话哽在喉咙里,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嘴唇却没有张开,手指摩挲过右腿外侧的裤缝后,才站起身道:“好,你慢慢吃,吃完了我再帮你收出去。”   比起刚才那一下的欲言又止,周悬出去的动作很干脆,还体贴地帮他关上卧室门。   面很软,配上滴了花椒油的老火鸡汤,微麻又有滋味。姜羽初慢慢吃着,快吃完的时候听到外面有碗摔了的动静。   他没听到周悬的声音,便开门出去查看。   周悬蹲在餐桌边,听到脚步声回头朝他看来:“手滑了一下,把你家碗打破了。”   姜羽初走到他旁边,见他徒手在捡陶瓷碎片,便想把他拉起来:“你去洗手,这我来。”   “你别弄了,”周悬把沾满汤汁的双手伸给他看,“我手已经脏了,你帮我把垃圾桶拿来就行。”   周悬收拾的动作比想象中利索,地板清理干净后,姜羽初才发现他的裤子和袖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油渍。   “能借你这洗个澡吗?”在他帮周悬找替换的衣裤时,周悬站在他身边问道。   姜羽初的衣柜分类摆放很整齐,衣服不算多,除了工作穿的就是少量居家服。   两人身高差距不大,但周悬的肩膀和胯都比他更宽,姜羽初找了条只穿过一次的运动裤,递过来时看了眼身旁的人。   周悬的眼神没有多余的心思,姜羽初便没拒绝,又给他拿了件上衣出来,但没动角落那一块的内裤。   周悬也不提内裤的事,只打量着衣橱问道:“这里只有你的衣服?”   “这是我的家,”姜羽初双手按在了橱门两侧,将门往中间拉上,“当然只有我的。”   估摸这个答案让周悬满意了,他抱着衣服去了浴室。新点的外卖送来时,他也差不多洗完了,不过他没穿姜羽初拿的衣裤,只在腰间裹了条浴巾走出来。   姜羽初正在拆外卖包装,转脸看到一具刚出浴的、散发着潮热湿气与雄性荷尔蒙的身体,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了一瞬,随后才移开,喉咙微微发紧地道:“怎么不穿完衣服出来。”   “你衣服太小了,我穿着胸好紧。”   周悬仿佛感觉不到裸着上身有何不妥,走到姜羽初身边,探身看向他手里的外卖:“这么快送来了?”   还淌着水珠的胸膛贴在了姜羽初手臂上,水汽透过薄薄的睡衣面料渗入,姜羽初感觉到了些许凉意,又莫名地有点燥热,便决定回房再找衣服,一定要让周悬穿上。   周悬没跟他进来,拉开椅子坐下吃面。   等姜羽初再回到客厅,周悬身上的水汽都被体温蒸发了,只有头发是湿的,后背的皮肤也不似刚冲完热水澡那么红,而是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姜羽初把衣服放到他怀里:“去浴室穿上再出来吃。”   “哦。”   周悬翻了一下衣裤,不太情愿地去穿了。这回勉强合身,姜羽初再拿了洗漱用品,干净的被子也放到了沙发上,再进房间后周悬就没再来打扰了。   次日早上,姜羽初开门时以为会看到周悬睡在沙发上,没想到周悬穿上了洗烘干净的衣裤,在等他上班了。   家里还有燃烧檀香的味道,他朝阳台看去,遮着遗像的布被拉到一旁,周悬真的给他爸妈上了三支香。   今天赵新豪有个采访政府新批办的小学地基动工的任务,姜羽初让他带着周悬一起去累积经验,周悬却借口马上要交的工作还没做完,要留在公司。   会议室里都是开晨会的员工们,当着其他人的面,姜羽初不好多说,于是跳到下一个议题。   晨会结束后,周悬趁着赵新豪去抽烟的功夫跟了过去,问他这几天和姜羽初在外面有没遇到特别的事。   吸烟区暂时没其他人,赵新豪抽了一口,问道:“你指哪方面?”   “有没有发现有人跟着他?或者给他打骚扰电话?”周悬比喻道。   “还真有,”赵新豪回忆了下,“是一通威胁的电话,是不是出事了?”   确认完电话的内容,周悬又问赵新豪是否记得当时的号码。   “是未知号码,一般这种威胁电话都不会显示来电信息的,都用虚拟电话。”   周悬点了点头,午休时间在沈觅的工作室里见了昨晚约的私家侦探。   对方姓齐,之前帮李奂宇调查后妈偷情事件时见过沈觅两次,因而约的地点选在沈觅这里。周悬把目前收集到的资料交给对方,不过最关键的名字,年龄,容貌等信息几乎没有。   齐侦探检查了那封信,这些字之所以写得这么扭曲,应该是想规避事后被调查笔记,看得出来对方有一定警觉性。   他表示会先查一下信上有没有指纹遗留,但是可提供的信息实在太少,希望周悬找姜羽初再多确认一些情况,哪怕是平时注意不到的细节也可能有线索。   送走了齐侦探,周悬仍是神情严肃地坐着,沈觅回到他身边,问道:“你找人调查的事还没告诉他吧?”   周悬摇了摇头。   早上去公司的路上,他又提起了昨晚来骚扰的那个人,姜羽初仍是不愿多说,只让他不必担心,自己会处理的。   “他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免得你也遇到危险。”沈觅总结道。   往后靠到了沙发椅背上,周悬的胸口短促起伏了几下,随后慢慢恢复了呼吸的规律。   傍晚同事们陆续下班后,姜羽初在办公室加班到了很晚。关灯离开时,外面的大办公区几乎没人了,只剩周悬的工位还亮着灯,照出一道略暗的背影。   周悬面前放着本书,左手支着额角,神情有些疲倦,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是他,便把书签塞进书页里:“可以走了?”   姜羽初说:“吃了吗?”   “没有啊,”周悬看了看腕表,“饿死了,你请客。”   周悬不说想吃什么,姜羽初就带他去了附近一家还没打烊的小餐馆。   这的老板是江西人,所有菜都是夫妻现炒的,姜羽初之前经常会来吃,无论火候或者味道都没得挑。   周悬吃了三大碗饭,饱餐一顿后,他叫住要回车上的姜羽初,让他陪自己去旁边的便利店。   姜羽初没什么要买的,便在门口等着,周悬走向里面的货架,拿了包一次性内裤和袜子结账。   回到车里,姜羽初才看到他买的东西。   原本的打算是吃完饭就送周悬回家,没想到周悬坚持要去他那,他只得提醒道:“你两天没换衣服了。”   周悬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全然不像之前那个出差都要每天换衣服,凹对造型才肯出门的少爷:“所以我买了一次性内裤袜子,衣服可以用你家的洗烘机搞定。”   “但你两天不回家,你爸妈会担心的。”   “我之前也经常在朋友家住,没问题。”   身后便利店的光线洒在周悬的侧脸上,勾勒出的轮廓深邃俊朗,那双望向自己的眼让姜羽初想到了早上的会议室里,两人隔着长长的会议桌对视的那一刻。   尽管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他清楚周悬一旦固执起来就是这样的眼神,不是自己能劝得动的。   反正也只剩今晚了,他说服自己,那个人给了两天期限,明天时间一过周悬就再没有理由跟他回家。   虽说衣裤每天都能洗烘,但在同事们眼里,周悬就是接连三天都没过换衣服了。早上跨进办公室,小蔡最先来找他打听怎么回事,是不是这三天都在女朋友家睡的。   周悬没解释,只给小蔡一个让他自己体会的眼神,惹得小蔡更加好奇,要周悬给他看女朋友的照片,想见识一下能让周悬家都不回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   姜羽初则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十点他去上楼开会,结束后下楼签收快递,顺便买个三明治当午餐。   进电梯的时候碰到了陈东翰,不过电梯里还有其他人,陈东翰就跟他保持了距离,只是两人的目的地一致,都要去便利店。   这个时间大堂便利店里人不多,店员向姜羽初推荐了今天到的新品——咖喱鸡排厚蛋烧三明治。姜羽初只吃原来的口味,店员表示原来那款今天没货了,并且这款新品很好卖,早上到现在只剩下一个。   既然店员这么推荐,他就想带给周悬尝尝。结账的时候发现陈东翰还在挑选商品,他便快步离开了,正往电梯走去,腰后面忽然被什么东西抵住,接着一个高壮的男人从身后贴上他。   对方带着棒球帽和口罩,右眼角有条刚结痂的伤口,贴紧他以后小声威胁道:“别动,你腰上的是刀,如果敢反抗叫人我现在就捅进去。”   抵住腰的确实是个尖锐物体,姜羽初下意识朝人多的方向看去,但男人说完以后就指了旁边无人的拐角,逼着他道:“过去。”   - 第34章 生气了,不好哄那种   面前的转角是一个没有窗户也没有出路的死角,平时不太有人会注意到这一块,想必对方提前踩过点。   被挟持进来时,姜羽初趁机观察了四周,这个位置监控拍不到,一旦发生问题很难有证据。男人估计也是想到了这点,进来以后动作愈发大胆了,除了刀抵着他的腰之外,另一条胳膊圈过他的脖颈勒住,力道在他能勉强保持呼吸的程度。   感觉到呼吸变得吃力了,姜羽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已经猜到男人的身份,也知道对方的目的,便先安抚男人的情绪:“你要的是钱,没必要搞到这个地步。你先松手,我们慢慢谈。”   “谈个屁!之前我找了几次你鸟我了吗?”男人压抑着怒火,目光如尖刀对着他的侧脸:“现在便宜你了,我只要30万,别告诉我你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我确实没有那么多——”   “你他妈的骗傻子呢!”男人激动地打断他的话,“你陪祁天吃的那顿饭可是花了二十几万,走的时候祁天还往你脸上扔了张卡!”   姜羽初被压迫着气管,不但脸色越来越红,说话也越来越吃力了:“你既然知道,就该看到我……拒绝他了,后来卡也还给他秘……”   “少糊弄我!现在用你的手机打开银行账户给我看。”   男人话音刚落,忽然警惕地朝前看去,姜羽初也在看清前方出现的人时僵住了,他都忘记陈东翰跟他一起进的便利店,估计是发现他走了,出来找他。   陈东翰的确在便利店四周绕了一圈,听到转角这块有动静便过来查看,他指着在后方禁锢姜羽初的男人道:“你干什么?把手松开!”   男人也被突然出现的陈东翰打乱了阵脚,抵着姜羽初腰的刀更用力地往里顶去,朝陈东翰骂道:“给老子滚!不然我马上弄死他!”   陈东翰注意到了男人一直放在姜羽初身后的手,上前的脚步猛地刹住:“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在气势上突然短了一截,男人猜到他有顾忌了,便抬起下巴,更凶狠地勒紧了姜羽初的脖子:“是什么关你屁事,再不走我先捅死你再弄他!”   举起来的手指抖了几下,陈东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边拨号边对着姜羽初说:“羽初你别怕,我马上叫人下来,我现在就报警,他绝对跑不了!”   此时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几个路过的人注意,眼见事情败露,男人不打算再耗着,威胁姜羽初把手机拿出来,并要他说出银行卡密码。   但姜羽初已经听不清男人说的话了。   对气管的持续压迫让身体出现了严重缺氧的症状,他抠着男人的手臂,紧缩的瞳孔倒映着那个离他几步远却不愿靠近帮忙的身影。心脏在剧烈跳动下仍不能将足够的氧气供给大脑,他拼命张开口想要呼吸,意识游离间,又有一道身影从不远处闯进了视野。   那是一个朝他飞快跑来的人,但因为缺氧,他无法看清是谁,甚至对方身后的景象都被扭曲了,变成一片正在吞噬一切的漩涡。   男人见他死到临头还没反应,便自己去掏他手机,这一下脖子上勒着的力道松了一些,他总算能呼吸了,也发现男人在找他的手机。   他拼尽全力把男人推开,可他缺氧了一段时间,肢体还没恢复协调,这一推就摇晃着摔了下去,男人被他带倒,气得挥刀刺了过来。   姜羽初下意识地用手去挡,同时耳朵灌进了一道怒吼——那个朝他跑来的人在叫他的名字。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姜羽初在摇晃的光线中看清了自己用来挡刀的东西,是刚才买给周悬的三明治。   他都没想过为什么三明治会一直握在手里,幸运的是男人刺向他的是一把美工刀,三明治夹心的鸡排也挡了一下力道,只有刀尖部分划破了手掌,接着男人就被一脚飞踢踹到了旁边,身体像破麻袋一样重重撞在了墙角。   围观的人群纷纷尖叫出声,姜羽初被小心扶着肩膀,靠进了来人的怀里,对方焦急地检查他右手的伤势,问他还有没有其它地方受伤。   看着周悬慌乱到近乎失控的表情,他刚想安慰两句就猛地咳嗽起来,这时陈东翰也走过来,看他怎么样了。   那个被周悬一脚踹到墙角的始作俑者趁乱往外跑了,陈东翰最先发现,指示周悬去追。周悬抚着姜羽初的后背顺气,注意力全在姜羽初身上,等他好些了才朝出口看去。   大堂的保安已经去追了,不过很快折返回来,表示对方跑出大楼后不见了踪影。   保安上前询问姜羽初要不要报警,姜羽初只有手心流了点血,他表示不用,一旁的陈东翰急道:“为什么不报警?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报警,还要通知公司的安保部加强巡查!”   姜羽初在周悬的搀扶下站起来,周悬帮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这时围观的人群已经被保安驱散了,他按住掌心用来止血的纸巾,冷眼看着陈东翰:“通知安保部的时候我要怎么说?陈总你旁观了整个事态,因为担心我被捅死了,缺乏人证才站着没跑?”   陈东翰的眼神陡然一变,胸口快速起伏着,上前两步就要来拽他,但被另一只手推开了。   周悬一点情面也不给陈东翰留,把他推开后伸到姜羽初腰侧按住,提醒道:“这也出血了。”   姜羽初的衬衫后腰位置被划破了,刀尖抵着的部位同样破了点皮,在肾上腺素作用下没感觉到疼。   两人都懒得再跟陈东翰废话,进电梯后,姜羽初肩膀靠着轿厢壁,稍微缓了缓便看向身旁的人:“刚才多谢你了,不过你怎么会刚好下来?”   电梯内的灯光雪亮,照着周悬漆黑的眼瞳,却照不进瞳孔深处的情绪。周悬很淡地看了他一眼,态度和刚才救他时产生了两极的变化,一直到电梯来到38层,周悬都一言不发,甚至没有再看过他。   楼下发生的骚动很快就平息了,小道消息却迅速传了上来。一路穿过办公区,不少员工都朝他们这边望过来,但大家都没动,只有小蔡和小姚离开座位,跟进姜羽初的办公室。   先前他俩对姜羽初的印象和大部分人一样,经过了出差那几日的相处,两人才明白姜羽初并不是外面传闻的那么冷漠不堪。对于他俩表现出的关心,姜羽初并未多说,周悬也让他们先出去,把嘴闭紧了不要多问。   门关上后,姜羽初想拿应急药箱清理一下,刚弯下腰就感觉到伤口拉扯的疼痛,不得不直起身,看着周悬到他旁边俯下身,从底层的抽屉里拿出小药箱。   处理完他掌心的伤,周悬手伸到他腰间解皮带扣,姜羽初赶紧按住:“我来吧。”   周悬没坚持,等他解开皮带,缓缓抽出束着的衬衫后,才蹲下来帮他清理腰后面的伤口。   两处刀伤都只在表面,可以说很幸运了,不过没了肾上腺素的加持,周悬又用酒精来洗伤口,姜羽初痛得直咬牙,忍不住提醒他随便擦擦就可以了,没必要洗那么仔细。   周悬却是故意的,沾着酒精的棉棒在姜羽初的腰上来回滚动,力道不重,却一直刺激着伤处的皮肤。   姜羽初的腰很敏感,这点周悬在第一次和他做的时候就察觉了。现在伤在了这种地方,周悬都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晚几秒下去,那把刀是不是就会刺进姜羽初的腹部,穿透脏器。等救护车到了,姜羽初可能也失血过多昏过去了,或者到医院后医生对他摇摇头,说一句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知道周悬在身后脑补自己挂了的画面,姜羽初见提醒没用,只好去抓周悬的手,把那个持续制造疼痛的棉签移开。   周悬醒过神,抬眼和他的视线碰到了一起,他疼得都在微微喘气了,还是给了周悬一个温和的笑:“擦够了就贴创可贴吧。”   往伤口上仔细抹了生肌止血的药膏后,周悬才撕了一张大号的创可贴贴上。   清理伤口的过程比被挟持还难熬,姜羽初瘫靠在椅背上,想着周悬出去以后再换衣服,周悬却自作主张地走到休息室里,帮他拿了替换的衣裤。   “我等等再换,你也出去休息一下吧。”姜羽初委婉地提醒道。   他一直好声好气,周悬却还是摆着冷脸对他:“你自己来,伤口再裂开,然后我再进来给你用酒精洗一遍?”   姜羽初被噎得无话可说,只好同意周悬帮自己换衬衫,轮到下身时,他坚持没沾到血不用换,才免了被周悬剥裤子的下场。   等他整个人都被收拾干净了,他又问了周悬一次:“你有受伤吗?”   进电梯前他就问了,那会儿周悬没理他,现在闷声答了一句“没有。”   姜羽初点了点头,以为周悬终于能出去了,后者却转身靠在他的办公桌边,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脸上。   喉结微微一动,被过度压迫的气管还经不起刺激,他又开始咳嗽了。   周悬倒了杯温水,看他慢慢喝完才把手伸过来,抬起他的下巴检查颈部。   除了压迫的痕迹外没有其它外伤,说话声音沙哑,咽喉部位有点吞咽痛。不过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姜羽初才说完没事,周悬又给了他一记冷眼。   到这一刻他算是明白了,周悬是真的生气了,还气得不轻,不好哄的那种。   回想刚才的一幕,他也明白的确惊险,幸好周悬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缓解气氛,便问道:“你刚才是怎么想到下来的?”   他开完会就下楼了,既没回办公室,也没接到周悬的电话或消息。   周悬靠回桌沿,视线在他脸上都要戳出个窟窿了才收敛,冷哼一声道:“不知道,就感觉。”   姜羽初只好换了个话题:“刚才没报警,不过事情应该很快会传到公司上层去。”   这事因他而起,是他错误低估了对方的决心。本想着不过是裕和饭店的服务生,哪怕为了敲诈他已经离职了,也该明白祁天是谁,不敢真的把事情闹大,却没想到对方会孤注一掷,都敢到公司来挟持他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报警,毕竟祁天的身份惹不起,那晚他又是拒绝了祁天。如果视频流传到警察手里,祁天只会把账算到他头上。   他冒不起这个险,得罪祁天的下场远不是那晚吞几枚金属片能比的。业内有不少人都见识过祁家的手段,锦龙能取代盛世集团把控大湾区最重要的新闻类奖项,足见祁家背后的势力。   这些周悬都不清楚,之前姜羽初也没打算告诉他,现在却是不能再瞒着了,毕竟周悬已经被卷进来,如果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徒增风险。   叹了口气,姜羽初哑着嗓子,慢慢地解释了事情经过。   “刚才挟持我的人叫陈旭,之前在裕和饭店做服务生。有一晚我陪祁天吃饭,他负责那个包厢,那天晚上他提前放好了偷拍设备,把包厢里发生的事都录下来了。”   “事后他没有马上联系我,我也不知道他偷拍了,前几天他才找到我,”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姜羽初从抽屉里拿出最早收到的带刀片的威胁信,“我找人查过这封信,后来他又往我邮箱发了几张照片,都是那晚的,我就确信应该是他了。”   周悬接过信,神情凝重地问道:“既然你一早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肯报警?”   右手掌心朝上放在大腿上,姜羽初垂眼看着露出的一截创可贴形状,安静了许久都没再抬过头。   周悬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随着他的沉默一点点降温,直至确定了他不会回答后,周悬站直了,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周悬。”姜羽初在身后叫道,但尾音被关闭的门阻断了。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姜羽初疲惫地按了按眉心,眼角余光停在了鼠标旁边的三明治上。   从遇袭到上来,这块三明治始终被他拿在手里,就像他搞不清为什么被挟持的当口还抓着不放。可惜三明治早已被挤压得变了形,包装袋上还沾着他的血。   本来是买给周悬尝一尝的,可惜了。   拿起三明治,姜羽初想丢进垃圾桶里,即将脱手的时候又停住了,重新把它放回了桌面上。   -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猫薄荷鱼粮以及海星 第35章 他要搬过来   整个下午,姜羽初都在等监察审计部门的通知。   最近两周多时间里他接连惹祸上身,上一次约谈的处罚还没下来,这次虽说是受害一方,但田部长未必会倾向他说话。   不过他在办公室等到了下班,内线电话也没响过,尹晨倒是进来了几次,除了工作内容就是旁敲侧击打听中午的事,还拿了一袋外伤的药,表示是陈东翰要他转交的。   姜羽初当着他的面就把药丢进了垃圾桶里。   事发时尹晨不在公司,后来他找陈东翰确认,陈东翰什么都没说,只让他把这袋药拿给姜羽初。   尹晨直觉不太对,过去陈东翰不管要给姜羽初买什么都会让他去,现在却自己跑到药店买了一袋外伤药。周悬那边更不对劲,整个下午脸都是臭的,谁找他说话都表现得不耐烦,还离开工位好几次,最长一次走了一个多小时。   尹晨有种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但他不信陈东翰会吃回头草,傍晚终于从躲在茶水间八卦的同事那里偷听到了情况。   事发时陈东翰和周悬都在,结果只是虚惊一场,至于这个袭击姜羽初的人的身份,尹晨竖起耳朵,却只听到了那些老生常谈没营养的猜测。   下班经过办公区,姜羽初朝周悬的工位看去,周悬人不在,电脑屏幕是暗的,桌面也收拾得很干净。   小蔡还没走,注意到他便快步过来:“姜总,您没事了吧?”   姜羽初笑了笑:“多谢关心,没事了。”   “那就好,”小蔡点了点头,“您找周悬吗?”   姜羽初问:“他回去了吗?”   “可能吧,他四点多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   拿出手机,姜羽初想给周悬发条消息问一下,信息编辑好了又全删了。等他来到停在地库的车子前面时,看到了倚在驾驶座门边的身影。   周悬还是中午那副被他惹毛的样子,冷酷得不像话,落在他脸上的眼神像带着冰渣子,凉飕飕的。   姜羽初解锁了车门,周悬坐进驾驶位,他便坐到了副驾。   回家路上无人说话,周悬是因为生气,姜羽初则是因为不擅长哄人。   半路经过一家新开的PIZZA店,姜羽初中午就没吃,闻到现烤的PIZZA香气,肚子不顾他死活地打起了鼓。   周悬直视前方,余光朝他这边转了一下。姜羽初以手掩唇,正打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周悬就打转向灯掉头了。   车子停稳后,他解开安全带:“别下来了,里面很挤,想吃什么发给我。”   PIZZA店刚开业,隔着橱窗玻璃也能看到里面有不少排队的顾客,周悬很快拍了菜单照片发来,姜羽初挑了个混合口味,等了二十几分钟周悬回来了,拎了一大袋食物放在他腿上。   PIZZA的香气透过包装盒往外冒,姜羽初忍着没打开,想回去再吃,身旁的人却解开了刚扣好的安全带,手伸过来拆塑料袋:“先吃吧,我也饿了。”   周悬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些,姜羽初接过他递来的一次性手套戴上,分PIZZA给他的时候,他也把买的热可可盖子打开,递给了姜羽初。   两人坐在车里分吃一个十寸的PIZZA,周悬另外买的几样小食也很美味,但周悬只给他买了一杯热可可,自己没有喝的,姜羽初便问道:“你怎么没买喝的?”   “这家店的生意太好,碳酸饮料都没了。”周悬不大高兴地瞥了一眼那家门店,牌子是国际知名的连锁餐饮,国内每次开新店客流量都会爆满,平时周悬最不喜欢凑这种热闹,也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姜羽初也没遇到过,他们停车的这一带基本都是大型餐饮店,没看到便利店。随后姜羽初想起来了,后座的袋子里有前两天去吃饭时打包的没开封的可乐。   他解开安全带,侧过身要去拿后座的袋子,但那袋子因为车辆行驶的惯性掉在了座椅下方。他伸长手去够,没注意到腿上放着的小食和酱料,等到周悬把手按在他大腿上,说了一句“小心”时,他才回头看去。   周悬按着他的左腿,另一只手接住滑向双腿中间的酱料。尽管周悬将手指向内弯了一些,但指尖还是差一点点就要碰到他那里,姜羽初立刻把那只手拉出来。   酱料侧翻着倒在周悬的掌心里,乳白色的酱汁给人一种遐想,周悬还在这时候看了姜羽初一眼。   后者一接到他的目光就转脸对着旁边,随后开门下了车。   以为他生气了,周悬忙道:“你去哪?”   姜羽初没有走开,他打开后排车门,从袋子里找到那罐罪魁祸首的可乐,回副驾递给周悬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着。   周悬抽了两张湿巾擦手指沾的酱料,姜羽初虽然没看他,但管不住眼角余光总想往他那边瞥,也就看到了他擦之前用舌尖尝了尝手上的味道。   注意力被定格在了这个画面上,捏着薯条的食指正巧贴住了唇肉,头皮微微酥麻,有那么一瞬间,姜羽初有了种周悬正在舔自己食指的错觉。   家楼下停着一辆没见过的黑色SUV,姜羽初有点迟疑,周悬直接熄火下车,到驾驶座旁与里面的人交谈了两句,一个身高不输周悬,但气质很文雅的男人开门下来了。   等到对方和周悬一起来到自己面前时,周悬先向他介绍道:“这是沈觅,我的好朋友。”   沈觅右手伸过来:“你好。”   姜羽初和他握了握手:“你好,我是姜羽初。”   他俩打完了招呼,周悬才继续对姜羽初说:“我要回去拿行李,在我回来之前沈觅会先在你家门口守着。”   姜羽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为什么要拿行李?”   “我要搬过来。”没有任何的征求和铺垫,周悬直接陈述道。   沈觅观察着姜羽初的表情,许是自己也在场的缘故,姜羽初的表情变化不大,并且很快就克制住了,看着自己道:“不好意思,我能单独和他聊一下吗?”   沈觅让他们随意,回到自己的车旁边,点了一支烟抽着。   透过后座的车窗玻璃,他看到姜羽初神情严肃地跟周悬说话,周悬手抄在裤兜里,耐心听他说完了才开口。   沈觅以为他们会谈好一阵,没想到烟没抽半根周悬就过来了。   “车钥匙给我,你帮我送他上去,我就不上去了。”   沈觅拿出钥匙:“你怎么说服他的?”   周悬坐进车里,关门前回答道:“我给了他一个选择题,要么现在报警让警察来解决这件事,要么让我住进来,多个人多个照应。”   钥匙插进锁眼里,姜羽初打开家门,从鞋柜里拿了双干净的拖鞋放在沈觅脚边。   “多谢。”沈觅弯腰换上,进屋以后扫了一眼室内的布局。   房子的装修风格是二三十年前流行的,家具也都看得出年代感,不过保养得还不错,客厅的墨玉色真皮沙发放到现在也不会过时。   “坐吧,你想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外套挂到衣架上,姜羽初转身问道。   “给我一杯水就行了。”沈觅笑道。   虽然周悬说沈觅待在门口等着就好,自己往返用不了两个小时,但姜羽初怎么可能让客人待在门口罚站。不过把人请进来后,他也实在不知该聊什么好。   沈觅倒比他这个主人更自在,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你家布置得挺温馨的。”   “嗯,都是以前家里人布置的。”姜羽初坐在隔壁沙发上,想起可以让沈觅看看电视,遥控按了几下发现没反应,沈觅说:“我帮你看看。”   他把遥控递过去,沈觅试了下,打开后盖:“有替换的电池吗?应该是没电了。”   现在网络平台都能直播和回放所有的电视台节目,姜羽初很少会开电视,于是找了电池换上,果然好了。   家里这台电视还是从前父母在的时候买的,那个年代的背投,现在看着又大又笨重,在当年却不是家家户户都买得起的。   下午找自己过来帮忙时,周悬大概提了姜羽初家的情况,沈觅也知道他父母都不在世,避开了这方面的话题。   电视上正在播放广告,姜羽初让沈觅自己换喜欢的台,沈觅却关小了音量:“你不用特地招待我,忙你的事吧,我在这等着周悬就好。”   “那你自便,有需要叫我。”   姜羽初站起身,不过他并未挪动脚步,随后又坐下来了。沈觅的目光转向他,以眼神询问。   姜羽初似乎踌躇了一下,沈觅等了片刻才听到他说:“你和周悬的关系很好吗?”   “我们一起长大,可以说很了解他吧。”   “那能不能请你劝一下,让他别这么冲动。”   姜羽初的神情凝重,沈觅却轻松笑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冲动,而不是深思熟虑过才做的决定?”   姜羽初被问住了,或许是沈觅望过来的眼神太平和直接,语气也没有丝毫的不确定,以至于他竟然开始思考沈觅说的可能性。   “今天的事我也听说了,”沈觅看了看他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下午他来找我帮忙的时候情绪很差,一开始他不说话,是我问了很久,他才告诉我那时候是真的后怕,怕去晚了你会出事。”   沈觅直白地阐述着,语气平稳没有变化,掌心的伤口却仿佛又被划了一刀,手指微微抽搐了下。   抚着创可贴的边角,姜羽初的思绪被拉回到了中午最危险的时刻。   当时那个他无法看清的人就是周悬。   所有人都在避开危险,连陈东翰都止步不前的时候,只有周悬向他靠近。   如果不是周悬,他不可能安然地坐在这里。   如果没有周悬——   裤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姜羽初松开攥紧的右手,创可贴中间部位渗出了一抹刺眼的红,是伤口裂开了。   他忍着痛拿出手机,看到了刚收到的消息。   周悬:【我收拾好了,马上过去,再等我半小时】   - 第36章 抱着睡   “把这个带给沈觅。”   周悬出门之前,于文闵给他递来一袋东西,里面装着蜂王浆,阿胶,冬虫夏草这些补品。   周悬把袋子放到后座,于文闵看他上车,不忘叮嘱道:“好好安慰一下沈觅,只是失恋,过几天好些了来家里,我给他做好吃的。”   “好,”周悬应道,手指压在电动车窗的按键上,“那我先走了,妈你进去吧。”   后视镜里的身影越来越小,周悬逐渐加快油门,出了小区便一路压着限速的最高时速朝姜羽初家开去。   前面他发微信让姜羽初等自己半小时,却意外碰到周征铭回来了,一同到家的还有出差三个多月,今天忽然回来的大哥。   一家人很久没坐在一起,周悬不得不留下来吃饭,等能走都快十点了。   路上他打给姜羽初没接,打给沈觅一下就通了,沈觅说姜羽初在房里工作,没接可能是静音了没看到。   确认姜羽初没事,周悬就放心了,到家沈觅开的门,帮他把行李箱提进来。   “这么重?”沈觅看着他拎来的28寸大箱子,“你不是就住几天吗?”   “不一定住多久,对了,”周悬勾着沈觅的肩膀,指着行李箱上的袋子低声道,“里面是我妈给你的补品,怕你失恋饿瘦了,你反正没恋,这些就不便宜你了,我留给他。”   沈觅给了周悬一记凉凉的眼神,这次为了他能住在姜羽初这,沈觅配合上演了一出“失恋情伤”的戏码,可谓是连面子都豁出去了。   “他还在房里吗?”周悬朝卧室看去。   “嗯,你进去看看吧,我先走了。”   时间不早了,沈觅明早还有约,等他换好鞋,周悬把他送出门,难得郑重地道:“今天谢了。”   沈觅笑了一下,转身挥挥手:“别肉麻了,赶紧滚进去看他吧。”   关掉客厅的电视,周悬走到姜羽初的卧室门口,轻叩了两下房门。   屋里很安静,也无人回答,周悬开门进来,发现姜羽初趴在书桌边没动。   他还穿着白天的衣裤,笔记本屏幕上是修改到一半的策划案,眼镜没摘人就睡着了。   台灯的光从他头顶倾泻过来,在眼下投出一片淡青色的阴影。周悬甚少会看到姜羽初戴眼镜的样子,他近视度数很浅,只有长时间对电脑或者开车能见度不够时才带。   小心地捧起他的脸,周悬取下眼镜,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弯下腰勾住膝盖窝。   把人放到床上,周悬在帮他换睡衣还是直接盖被子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只帮他脱掉了皮带,检查完腰后面的伤便盖上被子。   但周悬没注意到的是,在他帮姜羽初解皮带扣时,姜羽初放在身侧的手指很轻微地动了一下。   回到客厅,周悬联系齐侦探询问进展。   下午他提供了有关陈旭的最新信息,齐侦探动作很快,已经查到陈旭出租屋的地址了,房里没人,问了合租伙伴才知道陈旭几天没回来了,目前也没有工作,属于无业游民。   齐侦探表示会继续蹲守,一旦发现陈旭就立刻联系他。   次日去公司的路上,周悬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姜羽初。   他提的时候姜羽初没有回答,等了一会儿才点着头道:“好。”   周悬扭头看了看身旁的人,姜羽初的胳膊肘搭在车门上,手指抵着下巴在走神,这个状态从早起看到他之后就有了,不知在想什么。   一天下来相安无事,转天是周六,姜羽初起床想先做个大扫除,下午再去医院探望姑姑。   开门看到周悬还在沙发上睡着,他有点犹豫了。   为了他的事,这几天周悬都没能好好休息,难得有个周末,比起做卫生,还是让周悬多睡一睡。   他关上房门,先收拾自己的房间,把被套床单拆下来洗。但他右手还不太方便,在卧室里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看到周悬还是刚才背对着的姿势。   都快中午了,姜羽初决定把周悬先叫起来,到对面的酒店开间房让他补觉,或者让他回家去睡。   走到沙发边,他弯下腰拉开周悬挡脸的被子,拍了拍肩膀道:“周悬,先起来,换个地方睡。”   躺着的人没动静,姜羽初又摇了两下,周悬终于转过身了,眼睛还没睁开手臂就从被窝里伸出来,勾住了他的脖子。   姜羽初一下被带到了周悬怀里,双手按在他身体两侧,想要先站起来,谁知周悬又翻了个身,他被挤到沙发和周悬的身体中间,这次连拖鞋都掉在了被子上。   抱他的人手臂很自然地搭着他的腰,嘴里嘟哝了一句听不懂的话,随后就不动了。   姜羽初没有马上发作,他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周悬是真的没醒便撑着沙发想起来。可留给他的缝隙实在太窄,他又是和周悬面对面躺的姿势,刚一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低头确认过后更是屏息静气,去看周悬的眼睛。   周悬的眼睫毛没有抖动,呼吸缓慢匀速,说明确实还在睡,那抵着他的只能是晨起的正常反应了。   同为男人,姜羽初明白这种状况是不受控制的,现在尴尬的是他动了一下,两人贴更紧了,如果他再乱动吵醒周悬,被误会了就很难解释。   尽管不太情愿,但也只能等周悬冷静下来再起,然而很快他就发觉这个想法带来了反效果。   被迫躺在一个拥挤但温暖的怀抱里,面前还是一张最近每天都会高频率对着的脸,无事可做后,他的注意力难免会被脸的主人吸引,继而想到了更多。   好像最近每一次在他有困难需要帮助的时候,周悬都会很及时地出现。从姑姑出事那晚,到后来悬崖边两个人合力互救,再到前天的公司楼下。   当时情况危急,以他和陈东翰已经分手的关系,陈东翰不肯帮忙他可以理解。那么周悬呢?   不顾危险朝他靠近的周悬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两人发生过一夜情,还是在正式认识之前。那晚的状况于他而言是个意外,周悬可能不会这么想,也许会认为他是故意的,才在一开始那么排斥他。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后来又改变了态度?   还是说一开始没认出他,厌恶的情绪都来源于被迫要到公司学习,做不喜欢的事?   室外的风吹拂着绚烂的阳光,从窗帘间流淌进来,为一室昏暗的环境添了一丝朦胧的气息。姜羽初凝视着面前这张脸,睡着以后的周悬少了平日里率性张扬的个性,多了几分稳重感,五官线条犹如精心勾画过,看久了竟有种难言的吸引力。   顶着这么一张脸,以前在学校应该很受欢迎吧,周悬却跟他说到现在没谈过恋爱。   如果是真的,那是因为没遇到过心动的,宁缺毋滥么?   左手臂压得有点酸,姜羽初想调整一下,但他只是稍微动了动,抱着他的人也跟着动了,这次换下巴压住他的头顶。   身下的沙发皮垫被两人的体重压出了声响,他以为会把周悬吵醒,结果周悬还是睡得很沉。   看来这几天真的累到了,自家沙发躺着是什么感觉他最清楚,周悬却可以坚持两晚,还睡得这么香,以至于他都被传染了困意,想睡个回笼觉。   闭上眼睛,姜羽初在彼此平稳的呼吸声中渐渐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但那声音很快变得复杂起来,像是多了一道心跳挤进耳道深处,与他的心跳互相碰撞搏动。   明明是有些吵的声音,却将他往更深的梦境里推去,他不自觉地贴紧了面前的热源,迷迷糊糊间安慰着自己,反正周末有两天时间,可以等明天再做卫生……   作者有话说:   这本是更二休一的哈,更新时间都在中午12点 第37章 撞破   姜羽初没有想到,他这一觉睡下去,居然睡到了中午快一点。   阳光从窗帘缝隙的中间倾斜到了一侧,空气中弥漫着干燥温暖的橘香。他睁开眼,发现周悬已经醒了,但没有起来,和他挤在狭小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一只手还被他当枕头压着。   唇边露着一截虎牙,周悬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慵懒和满足:“早,睡得好吗?”   他没有去分辨那几分满足感源自什么,更不能提这个无法让人解释的睡姿,只用最快的速度起来,拿起那只还待在被子上的拖鞋穿上。   周悬打量着他的动作,眼底笑意更浓了,也坐起伸了个懒腰:“中午吃什么?”   姜羽初鲜少会在家里做饭,冰箱上层基本是空的,印象里只有泡面,周悬便说:“那给你展示一下我煮泡面的手艺。”   加班的时候经常会吃泡面,他想不通这东西能有多好吃,都是速食调料包的搭配。等周悬进厨房开始忙了,他才知道原来泡面也可以做得这么复杂。   锅铲和平底锅轻微碰撞,发出金属脆响。周悬穿着姑姑的黄色小碎花围裙站在炉灶边,小心盛出两枚滋滋冒油的溏心蛋,切片火腿也煎了一下,又拍了葱花和调料油包一起翻炒,最后出锅的泡面果然馋得人胃口大开,但是热量也严重超标了。   不过偶尔吃一顿问题不大,姜羽初边吃边想,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下午的天气比上午更好,姜羽初想在去医院之前把被套洗一下晒起来,周悬就帮他一起做卫生。   两人分工合作,周悬收拾客厅,姜羽初去另一间卧室打扫。   这间卧室是他爸妈的,平时都关着,灰尘不多。打扫到一半时他手机响了,周悬帮他拿进来,发现他坐在梯子最顶上擦书柜,便扶着梯子没有出去。   电话那头是关年,姜羽初接的时候,周悬看起书柜里摆放密密麻麻的书。   姜羽初的父亲是农业生物工程方面的专家,母亲是中学地理教师,家里的两个大书柜塞满了各种专业书籍。周悬扫了一排书名,想要抽出其中一本时听到姜羽初说:“我马上过来,你先安抚好那位家长的情绪。”   “出什么事了?”   周悬手伸给姜羽初,但他只把抹布和脱下的手套放到周悬手里,自己扶着梯子下来了:“我要出去一趟,老张在采访荣信杯的亲子活动,和一个家长起冲突了,还把对方的鼻子打出血。”   公司有很多姓张的,周悬跟着姜羽初进了隔壁房间,问道:“这个老张是不是颁奖礼那晚一起吃饭的那个?”   “对。”姜羽初从衣柜里拿出衣服,要换的时候停住了,看着身旁的人。   周悬表现得后知后觉,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不适合看他换衣服,不过出去是挺干脆的,还懂得帮他关门。   换完衣裤出来,周悬已经在玄关等着了。   他走过去换鞋,提醒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今天没事你还是回家陪陪爸妈吧。”   对着玄关的镜子整了整发型,周悬打开门等他先出去:“我陪你去,那个老张脾气不行,他要是不听你的我可以治他。”   老张的脾气是冲了些,却也是个资历老道的新闻人了。刚才在电话里,关年说过老张和对方动手是因为误会,而且老张不是故意的。哪知到了现场,姜羽初才发现关年把问题说简单了,老张就像被点着的炮仗,差点又跟那位男家长动起手来。   关年和周悬一人拉一个,那位姓周的家长情绪激动,指着老张怒骂,姜羽初看了下他的鼻子,之前老张打了他一拳,现在鼻子很红,嘴唇上方还有擦拭过的血迹。   “老张你冷静点!”关年拉着老张劝道,“姜总来了,你让姜总处理。”   “我冷静什么我冷静?他刚才骂了多久你也听到了,还骂我儿子,我还要怎么冷静?!”   事情闹起来之前,老张和关年的工作证就拿掉了,周围只有少数几个家长在围观。姜羽初走到老张面前,冷着脸沉声道:“你老婆和儿子都在看,你要在他们面前发疯到什么时候?再闹下去工作保不保得住是其次,事情传开了,你以后还想不想在这行做下去?”   老张喘着粗气,脖子梗得通红,目光狰狞地看着姜羽初,关年都担心他会连姜羽初也一起打,还好他没有失控,只是挣开自己到旁边顺气。   “你看着他。”姜羽初小声叮嘱。   “放心。”关年点头答应。   姜羽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的路上他让尹晨查了今天的活动资料,那位和老张起冲突的家长是世基旗下申王置业的员工,叫周腾武,入职四年,目前正在准备内部晋升的考核。   刚才周悬负责拉开周腾武,现在他也冷静一些了,坐在树下的石头上不耐烦地看着他们。   姜羽初走到他面前,伸出手道:“周先生,我姓姜,是张睦的同事。”   周腾武剜了姜羽初一眼,没动。   姜羽初在他面前蹲下,放平视线看着他:“我先替他向您道个歉,事情经过我了解了,您和他都是心疼孩子的好父亲,自家孩子受委屈肯定不行,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们在一起玩闹,有肢体的碰撞也很难避免。”   姜羽初的语气温和,周腾武看他年纪不大,又肯蹲下来跟自己说话,便有点不把他放在眼里。   “事情是他惹出来的,我不需要你代他道歉。他儿子一上来就把我儿子的玩具踩坏了,我儿子要理论,他儿子还补了一脚,你说这是有家教的小孩能干出的事?”   周腾武没压着声,也是故意说给不远处的老张听的。周悬朝老张那边看去,老张果然又冲动了,好在被关年用力拉着。   姜羽初并未回头,他很淡地笑了笑,继续说道:“玩具弄坏了张睦肯定会赔偿,他儿子之前也参加过我们公司的团建,是很活泼不怕生,可能就是想和您孩子交个朋友,想吸引您孩子的注意,方法上没有想太多。”   “孩子不如大人善于思考利弊,有错跟他们讲道理,都能听进去,您看他现在也被吓着了。”   六岁的男孩和母亲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榕树下,有些畏惧地探头看着他们这边。老张的妻子也很焦虑,毕竟是自家儿子先惹的祸,一开始只是孩子之间的矛盾,后面老张却忍不住先打了对方家长。   “现在只是孩子的问题吗?你那个员工是来采访的,你们那么大一家公司居然不懂得避嫌?员工的小孩参加比赛让他自己来采访,你知道他拍了多少镜头给他儿子?又能分给其他小孩几个镜头?”   “这您不用担心,我们都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播放之前也需要审片的。”   “审片也是你们公司说了算,我怎么知道有没有猫腻?何况你这个员工嚣张到来采访还敢打人,你知道他前面说了什么吗?他把工作证亮给我看,让我有本事就投诉他!”   周腾武的情绪上来了,站起来踱了几步,越说越咽不下这口气,他指着自己又开始流血鼻子道:“这事不可能就这么了了,我要验伤,还要告你们公司!”   周悬皱了皱眉,朝着姜羽初看去。   周腾武起身后,姜羽初也站起来了,脸上仍看不出情绪变化,只是抬腕看了下时间。   “您需要张睦个人的道歉和赔偿是应该的,但如果您想将事件升级,闹大了来增加索赔金额,我会联系你们魏董沟通一下细节。另外,如果因为您没有证据就公开质疑我司在新闻报道中的公正性,影响到我司名誉,我司法务团队也会向您提起诉讼索偿。”   周悬抿着嘴唇,把很想上扬的嘴角给压了下去。   姜羽初在这个时候忽然变成没有情感的播音腔了,刻板的声调配上那张容貌精致的脸,产生的反差感让周悬想到了之前去日本旅行,酒店里摆放的迎宾机器人。   有一晚机器人出了故障,关也关不掉,漂亮的外形与真人无异,嘴里却一直在平直刻板地重复着苏米马赛,逗得路过的客人们纷纷拿手机拍视频。   周悬在这脑补姜羽初故障以后的样子,那边周腾武的思路也变了,他停下踱步的动作,狐疑道:“你认识魏董?”   “有过几面之交,之前new新闻给世基做过一次深度的采访报道。”   姜羽初并未把话说满,达到目的后,又换回那副温和的让人容易卸下防备的面貌,走到周腾武面前低声说:“其实都是小事,您是咽不下这口气,现在这么多人围观,闹大了您也不好看,不如我们私底下谈,也免得让孩子们产生心理阴影。”   周腾武没有马上答应,不过他的态度明显地收敛了。   不久前new新闻给世基建筑做了个深度的专题访谈,当时的报道获得了总公司上下一致好评,公关部还将稿件下发给子公司,要求员工们学习访谈中介绍的,世基传承的建筑匠心精神。   作为即将晋升管理层的子公司员工,周腾武自然学习过,也记起姜羽初就是那次访谈节目里坐在魏董身边采访的记者,那篇报道的撰稿人。   没有多余的挣扎,周腾武就顺着姜羽初搭好的梯子下来了,谈妥了现在去附近的医院,等检查结果出来再协商赔偿问题。   关年还要继续留下拍摄,便由姜羽初和周悬陪着过去,做完了检查,医生看着报告说没什么问题,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交换了后续的联系方式,姜羽初把周腾武送出医院大门,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也已被墨色吞噬殆尽。   有飞机自头顶轰鸣而过,周悬仰头看了看天,等那声音小些了才道:“吃完饭再去看你姑姑吧。”   姜羽初也有此意,于是开车去了附近的商场。停车的时候,他问周悬想吃什么,周悬记得这里,看着他说了个英文单词。   随后姜羽初也记起来了,上次他就是在楼上的Seamus西餐厅偶遇了周悬,拎的超市购物袋还破了,东西掉了一地。   两人一道去坐电梯,到了西餐厅所在的楼层,姜羽初想去下洗手间,周悬便在电梯旁等着。过了不到一分钟,隔壁的电梯上来了,门打开后有两个男人走出来。   周悬站在后方,那两人出来以后往右侧走,都没发现他,他却一眼认出了这两道背影。   没想到会这么巧,周悬朝后看去,姜羽初已经拐进洗手间所在的走廊了。他便盯着那对狗男男,走了一段后,尹晨指着斜对面的Seamus西餐厅,挽着陈东翰的胳膊进去了。 第38章 怀疑出轨   “在看什么?”   身后有人说话,周悬回过头,发现姜羽初和他一样朝着前面看去,便道:“没什么,我在想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抱歉,接了个电话。”姜羽初笑了下,“过去吧,等等想吃什么随便你点。”   他边说边朝着Seamus西餐厅走去,周悬跟上他,问道:“要不要换一家?”   “为什么?”姜羽初不解,但脚步没停,“你不想喝长相思了?”   “不是。”周悬手揣在衣兜里,眼看着那家店就在眼前了,反而不知该怎么说。   他相信姜羽初不可能再对陈东翰还有留念,因而现在的重点是姜羽初没发现尹晨和陈东翰在一起。   周悬不想让那对狗男男来影响姜羽初的心情,但姜羽初已经走进了店里,跟着侍应生往用餐区去了。   周悬快速地扫过餐厅内的桌子,没发现那两人,在他疑惑的时候,姜羽初在一张桌边坐下,见他望着别处,便顺着他的视线又看了一次:“你到底在看什么?”   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周悬接过店员递来的餐单:“看看有没有其他更好的位置。”   “这里是餐厅最好的一排座位,可以看到临江的风景。”侍应生主动解释道。   姜羽初上次来也是坐这一排,他还记得那次江滩边在举办无人机表演,不过今天的江滩很安静,可能是因为晚上又降温了,风很大。   周悬点了自己的主食,手机上收到新消息,他便把餐单递给姜羽初,看到于文闵提醒他明天是家庭日,记得回家吃午饭。   回一句知道了,他点开置顶的微信群,李奂宇和罗子信又聊了八十几条。他大概翻了下内容,罗子信的未婚妻明天出院,李奂宇要过去帮忙,沈觅也在群里说明天抽时间过去。   同时沈觅把这个消息单独发给他。这段时间他的注意力都在姜羽初身上,好友群里的聊天基本没参与,所有消息都是滞后的。   沈觅可以理解他,另外两人却不知道他和姜羽初的事,李奂宇不止一次抱怨他最近神隐,去了公司实习就不理兄弟了。   趁着姜羽初在点餐,周悬先回了几条。出院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他也会过去,李奂宇回得最快,问他在干嘛,要不要来游艇上嗨。   周悬拒绝的消息还没发出去,那厮就来电了,听筒对面的音乐声吵到轰头,不必想也知道李奂宇又在游艇上开趴。   李奂宇果然喝多了,扯着嗓子喊他悬悬宝贝,让他马上过来,给他介绍有腹肌的漂亮小哥哥。   姜羽初点完了餐正在喝水,冷不丁听到一句“悬悬宝贝”,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周悬黑着脸,也不解释就挂断电话,在微信上飞快地回了一句。   等他手停下来了,姜羽初才问道:“是你朋友?”   刚才的电话没有外放,可李奂宇太大声了,姜羽初被迫听了个全。   周悬无奈叹气:“是好朋友,一起长大的,就他最不靠谱。”   “是跟沈觅那样的关系?”   两人认识到现在,姜羽初还不了解周悬的人际情况,周悬便稍带提了下罗子信和李奂宇。说到罗子信,周悬特地观察了姜羽初,发觉他对这个名字没反应,于是道:“子信他未婚妻怀孕了,这一个月都在医院保胎,明天出院。”   姜羽初说:“那你明天也要去接吧?”   “嗯,”周悬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之前他和未婚妻在罗宾的宴会厅办订婚宴,估计那时候就怀了,只是没发现。”   听到“罗宾宴会厅”和“订婚宴”的字眼时,姜羽初放在桌上的手指很轻地动了一下,原本看着周悬的视线瞟向了一旁的玻璃窗,去看外面的风景。   他掩饰得比较自然,周悬却一眼看穿了。尽管早就确信那晚的人是他,周悬还是很想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侍应生将长相思端上,冬日气温低,店里开着暖气,干白冲撞着冰块发出轻微碎裂的声响,花果和青草香在不断破裂的气泡中散发开来,空气里弥漫着诱人的微甜调。   端起喝了一口,姜羽初品着齿颊间的香气,问周悬道:“你怎么会喜欢这种酒?”   长相思的价格便宜,不像是有钱人家看得上的消费品,不过他这个问题有着明显的想要岔开上一个话题的意思,周悬睨他一眼,手指拨弄着高脚杯的底座,终究没在这种不合适的场合下戳穿他。   “看不起人了?你觉得我是那种只懂消费奢侈品的草包?”   姜羽初笑了一下,语气真诚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随便问问吗。”   眼下的小痣被弯起的眼眸轻轻带动,周悬状似无意地看着他,注意力却集中在那双被干白滋润过的红唇上。   姜羽初有个很招人烦的习惯,他喝完酒喜欢舔唇,也许是想舔掉那种甜腻的滋味,他却意识不到这种举动有多撩人。   周悬早就发现他有这个习惯了,一开始以为他是靠着这种方法去勾引目标,后来才明白就是个习惯,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不过每次看到他做这个动作,周悬就会想到坐在他对面的人,无论是陈东翰还是客户,应该都很难无动于衷。   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周悬不太痛快地喝完剩下的酒,给自己再倒了一杯。   “出去读书认识了不少朋友,有一个朋友推荐了长相思,第一次喝就觉得很特别。”胳膊肘搭在桌沿,周悬以手托腮,回忆起出去第一年的夏天见到的加州海岸线。   干燥炎热的气候,时而咸腥时而清爽的海风,还有看不完的日出日落。   在内陆长大的人突然到了海滨城市,总是很轻易就能被那种一望无际,辽阔而盛大的蔚蓝所俘获,沉溺在那片如梦似幻的大洋中。   周悬也不例外,他的创作,大部分的雕塑都由大海带给他灵感。后来他干脆把住处搬到了近海的一座白色别墅里,享受静谧的独处时光,每天睁开眼来,无需下床就能看到落地窗外的海。   他说这些的时候,对面的人安静地听着,嘴角噙着恬淡温柔的笑,似乎也在想象他描述的那些生活片段。等他意识到姜羽初已经很久没开口时,他停下来道:“怎么一直不说话?”   姜羽初摇了摇头,额前一缕发丝勾着眼角的睫毛,他用手指拨开:“没接触过那样的生活,听你说的很吸引人。”   周悬想到姜羽初的父母在他很小就去世了,周叶纯也说过姜雪霏的家庭条件一般,姜杉还是上门做私厨服务的,那些年姜羽初的成长环境也就不难猜了。   周悬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   于他而言,值得怀念的过往生活场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松拥有。   这家的慢煎牛勒排是美式做法,端上桌的时候,周悬听到侍应生说他们两个点了一样的三分熟。   “很少有人受得了三分。”他说。   姜羽初转动着香料瓶的瓶口,碾碎的欧芹缓缓落下,点缀着香嫩的牛排表面:“是啊,所以我想吃牛排更多是自己一个人来。”   拿起刀叉,姜羽初一刀切下去,淡红的血裹着融化的黄油和酱料淌入盘中,这种口感的牛肉搭配酸甜冰凉的长相思,是一种很能挑逗味蕾的享受。   看到他并未被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影响到情绪,周悬放心了,刀叉随意地切着肉块,注意力却在他进食的动作和表情上。   吃到一半,姜羽初才发现周悬在观察自己,第一反应是拿餐巾布擦嘴:“是不是又沾上东西了。”   周悬五指曲着抵住太阳穴,半侧着脸笑道:“是啊,你吃起来跟个小孩一样馋,以前怎么都没发现。”   姜羽初没信他的鬼话,擦完嘴继续吃。其他几样菜也陆续上桌,周悬又想到了一件事,姜羽初的胃口其实很好,他饭量不小,怎么工作日的中午只吃一个三明治就够了?   对他的疑问,姜羽初回答得很矜持:“得保持身材。”   “你胖点也没事,公司又没规定员工的体重值。”周悬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圣女果,圆溜溜的红色果子在他的逗弄下来回打着转,姜羽初瞥他一眼:“你见过哪个能上镜的记者身材管理失控过?”   “你也可以不用上镜,”周悬话说一半,对面的人忽然蹙起眉,严肃地看向他身后。他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回头果然看到陈东翰和尹晨一前一后走过来了。   餐厅的另一头是包厢用餐区,周悬只来过这家店两次,没想到他们会在隔壁。   陈东翰也看到了姜羽初,放在身侧的手立刻收进裤兜里,尹晨想牵他抓了个空,随即也发现了不远处的人。   尹晨的脚步顿了一下才跟上,到了桌边,陈东翰已经掩饰住情绪,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姜羽初看着他身旁的尹晨,后者眉眼带笑:“姜总好巧啊,您和周悬也来这里吃饭吗?”   “你怎么会在这?”   姜羽初把陈东翰的问题抛给了尹晨,陈东翰代替回答:“我们碰巧遇到的,客户没来,刚好尹晨也来这家吃,我就叫他一起了。”   “这么巧啊,”周悬用叉子轻轻磕了一下酒杯,扬起嘴角道,“尹助理周末没约会吗?”   他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好像真的在跟尹晨确认有没有约会一样。尹晨被姜羽初注视着,再被他这么看着,后脖颈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勉力维持着笑容:“我约了家里人,也是临时被放鸽子了。”   “你们呢?”陈东翰不满地插话,“怎么会坐在一起吃饭。”   周悬继续用叉子轻磕酒杯,制造出无意义的脆响,那声音像敲在耳膜上,尹晨忍不住去看他,姜羽初则抱着双臂靠在桌沿:“我愿意和谁吃饭不用向陈总报备吧,您既不是我的直属上司,现在也不是工作时间。”   他摆出一副不想再继续沟通的态度,若在往日陈东翰不会轻易罢休,今天状况不一样,陈东翰冷冷地看了周悬一眼就走了,尹晨在原地等了片刻才说:“姜总,没事的话我也先回去了,晚上还有信泰的合同要修改。”   姜羽初点了点头,待尹晨也离开了,他往后靠在椅背上,似有些意兴阑珊。   “不高兴了?”周悬叉起刚才那颗滚来滚去的圣女果,递到他面前,姜羽初没接,只道:“是有点扫兴。”   “因为看到陈东翰?”   姜羽初没有直接回答,他叫来侍应生点了两份甜品。   看他好像还是没对尹晨和陈东翰的关系起疑,周悬试探道:“你不好奇他们怎么会一起来吃饭?”   姜羽初压根不愿多想和陈东翰有关的事,他们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共同资产的处理却一直被陈东翰拖着。每每想到这件事他就心烦,问题是咨询了律师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想说什么?”他问周悬。   焦糖布丁很快就端上来了,周悬说:“没什么,你吃吧。”   姜羽初用勺子舀了一口,这家店的焦糖布丁加了进口的动物淡奶油,口感嫩滑香浓,他吃完想再点一份,周悬把自己那杯没动过的推到他面前。   姜羽初没和周悬客气了,这份也吃完便结账出门。   在车旁边等着代驾,姜羽初想到刚才的事,转头问周悬:“你前面到底想说什么?”   停车场的光线昏暗,两人又站在一道大柱子旁边,周悬的瞳孔很黑,稍微暗一点的环境下,姜羽初就没办法从他眼中读到情绪。   此刻也一样,他看着周悬的嘴唇松开一道缝,反问他:“陈东翰不同意分手,你很烦但没有办法,对吗?”   放在裤兜里的手指摸了摸,没有摸到电子烟。姜羽初收拢五指看向旁边,他并不想跟周悬谈这些,但是除了周悬,这段时间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让他倾诉这件事。   处理分手资产的律师不行,姑姑更不行。   周悬没有催促,问完就安静地等着。姜羽初和这尴尬的气氛僵持了片刻,低低应了一声。   “他做错了什么?”周悬继续问,“你们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分手的原因?   这次姜羽初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沉默的时间比刚才更久,不知看了几对情侣从前面的路口走过以后才说:“原因就是没感情了吧。”   不想再说下去了,他拿出手机想看代驾到哪了,周悬却在他点亮屏幕时将手伸过来,隔着手机扣住了他的手:“除了这个,你就没有考虑过他可能出轨了?” 第39章 下次想做找我   “什么意思?”   姜羽初问着周悬,随后脑海中闪过一道画面,是刚才在餐厅里隐隐察觉到的不合时宜的感觉。   尹晨站在陈东翰的身边,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就算同在餐厅偶遇就能一起吃饭?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持续的震动,周悬挪开手,看清了上面的号码。   电话被周悬接起,姜羽初听着他与代驾沟通,一直到坐进后座都没再说过话。   他靠着颈枕,各种各样的画面不断擦过褐色的眼瞳。有离开地下停车场的,办公室里陈东翰和尹晨简短地交谈,对向街道刺眼的车灯亮光,以及尹晨对着他说话的表情,还有这大半年来陈东翰莫名冷淡的原因。   曾经想不通的问题,在这一刻有了大致的轮廓。   真的是尹晨么?   除了刚才看到的,他很难在印象里找出过往的其它证据。   尹晨跟了他一年,表现不算拔尖,但也一直认真工作,至少在公事方面他没觉得尹晨有什么明显的问题。可如果不是尹晨,那会是谁?   从商场回到医院只要分钟路程,并不足够让姜羽初捋清思路。拐进医院之前,周悬曾靠近他提醒:“你这个样子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看你姑姑。”   姜羽初想问他什么样子,抬眼瞥到医院旁边的花店,想起还没买花。   周悬没让他下去,自己去帮他挑了一束。   隔着车窗玻璃,姜羽初看着周悬的背影。   周悬挑了一束和上次去医院看他时有点像的花,也是向日葵搭配百合。他忽然记起上次住院时,陈东翰一连几天都送红玫瑰,那不是他喜欢的花,但他记得尹晨曾在办公室里收到过几次红玫瑰。   探病时间剩不到一小时,姜杉正在病房里看电视,一个晚会节目的小品,隔着门都能听到她的笑声。   姜羽初的手按在门把上,片刻后收回来了,转身对周悬说:“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他是有点累了,不想被姑姑看出来。   到家换了鞋,姜羽初在起身时愣了一下。   他忘记出门之前正在大扫除,卫生才做了一半,家里乱糟糟的。   花放在桌面上,周悬脱了外套:“你去洗澡吧,这我来收拾。”   姜羽初回了房间,周悬以为他会拿衣服去洗澡,但他拿了一套干净的床单被罩出来。   周悬接过枕头套帮他换,要套的时候没拿紧,枕头套掉在地上,周悬弯腰去捡,发现床头靠里面的位置掉了一个白色圆柱形的东西。   他捡起来,看清以后立刻去看姜羽初。   注意到他的视线,姜羽初也朝他这边看来,仅仅是一眼,姜羽初就松开被套快步朝他走来。   周悬将东西藏到身后,姜羽初靠近想抢,周悬又把手举高,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腰搂住,不让他够到。   从停车场开始就一直没表情的脸迅速涨红了,姜羽初顾不得被周悬抱着腰的姿势,执意要抢回他手里的东西。但他毕竟比周悬矮了一点,周悬又耍赖抱着他,胳膊还向后仰,他够不到,气得瞪着周悬:“还给我。”   周悬心情很好地笑道:“这飞机杯果然是你的。”   意识到自己在无意间承认了,姜羽初更觉尴尬,他想要推开周悬站直,周悬却靠到他耳边问:“只用这个就够了?这东西就能让你满足?”   被对方呼吸抚摸过的耳垂像是让火舌撩了一下,姜羽初按着周悬的胸口,这次用力一挣,周悬适时地松开了。   眼看他转身要走,周悬又拉住他,这次换了个角度抱着,盯着他侧脸问道:“东西不要了?”   腰间的手臂将他牢牢禁锢在身后的怀抱里,耳畔的气息比刚才更加灼热,分不清是周悬的体温升高了,还是他自己的心跳加速所致。姜羽初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抬眼看向前方,语气尽量平静:“不要了,扔了——”   “那给我。”周悬截了他的话,果然看到他回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错愕,唇微微张开,仿佛没听清自己的话。   忍住了想吻这双唇的冲动,周悬目光直直地望进他眼里:“送我。”   牙齿咬进下唇的皮肉里,姜羽初再忍不住,转身继续抢那个让他丢脸到家的东西,可周悬就是不还给他,争抢中他再一次栽进了周悬怀中,这次周悬用双臂抱住他,靠在他脸旁边用力吸了一口气,似在忍耐地道:“第三次了。”   身体微微一僵,脑海深处的心跳声陡然加快,姜羽初抓着周悬的臂膀,呼吸都不自觉地小心翼翼起来。   周悬没说什么第三次,但他知道,他不敢想继续下去可能会发生的事,只想赶快拿回那个引发事故的罪魁祸首,就在他手往后伸,已经摸到物体光滑的边缘时,周悬侧过脸,嘴唇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额角。   像一个轻柔的吻,又像只是不经意地擦碰。姜羽初无法分辨,他只感觉到周悬松开了他,那个他已经抓到一点的东西又离开了手指。   “下次想用了来找我。”留下一句暧昧不明的话,周悬绕过他出去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姜羽初坐起来,朝着房门底部的缝隙看去。   客厅的灯还亮着,从他洗完澡到现在两个多小时了,周悬还没有睡觉。一开始能听到走动的脚步声,后来洗了澡吹干头发就安静了。   周悬应该不可能把那东西拿去用,但是这么长时间没动静也不关灯睡觉,他很难不去想周悬到底在干什么。   倒回枕头里,姜羽初郁闷地用手臂挡住脸,早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前几天他就不应该拿出来用,更不应该用完以后不确认是否放好就睡了。   想到周悬捡到以后逗他的表情,姜羽初抓过旁边的抱枕,用力地按进怀里。   事已至此,再懊恼也无用,他提醒自己不要去想,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后,另一件暂时被淡忘的事又回到了脑海中。   周悬会问他有没有怀疑过陈东翰出轨,说明周悬可能知道点什么。刚才在车上一直有外人,他没法开口,回来以后又被打断了情绪,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反正周悬还没有睡着。   掀被子下床,姜羽初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了房门。   客厅的光逐渐铺满了全身,就在他要出去的一刹那,一阵熟悉的震动声从幽静的客厅传来。   那声音在这大半年里经常陪伴着他,以至于刚听到他就产生了条件反射,迅速退回门后的阴影里。   抓着把手的手指用力拧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那震动声停了,过了几秒换到另一个档位,同时响起的还有很轻的说话声:“嗯我知道,明天我差不多三点能到。”   “你买的时候帮我带一束吧。”   “这个晚上再看。”   不动声色地关上门,姜羽初松了口气。   周悬的声音很清醒,人家也没做乱七八糟的事,是他误会了。   再次躺回床上,他用被子蒙住头,难以理解哪有人打电话会把那种东西打开,都不怕被对面听出来。   嗡嗡的震动声似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穿透力,以前每次用他都不觉得吵耳,现在隔着一扇门一床被子,他居然可以隐约听到。尽管明白很大程度上是大脑制造的错觉,但他就是做不到不去在意。   眼前时而闪过周悬刚才抱着他的神情,时而浮现那一晚隔着面具与他对视的眼神,还有嘴唇擦过他额角的触碰,以及那句让他羞耻得无言以对的“下次想用了来找我。”   找他做什么?   找他拿回飞机杯?   还是找他做?   记不清躺了多久才睡着,醒来时家里很安静,周悬出门了,在微信上给他留了言。   交代了回家做什么,下午又要做什么,还告诉他大概几点能回来,更不忘提醒他冰箱里有一些半熟的食品,中午直接热来吃,晚上会带好吃的回来给他。   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段,生怕漏了哪一句他就会看不懂似的。   倒回床上赖了一会儿,姜羽初忽然想到一个东西,起来去到客厅的沙发上。   茶几底下,抽屉里,包括沙发的角落缝隙他都摸了一遍,没看到那个飞机杯。   难道周悬把它带走了?   中午姜羽初热了一份米兰烩饭和奶油松茸干酪汤,虽是速食,味道和口感却很不错。他打开购物软件想买点备在家里,一搜发现这两种速食都是进口的,一小份饭和汤加起来要五百多。   他又打开冰箱门搜了剩下几款,单价基本都在两三百,其中一道炖小牛膝最贵,500克要七百。   不知道周悬是什么时候买的,姜羽初看着冰箱里这堆包装平平无奇的食物,开始思考周悬对金钱到底有没有概念。   饭后他继续昨天没做完的卫生,昨晚周悬把客厅和厨房都打扫了,他去清理卫生间,快做完时手机响了。   屏幕上的名字让他想起了昨晚的尴尬,不知道接起来该说什么,走神间来电结束了。他看着屏幕,很快又再次亮起,不过这次不是周悬,是信泰的秘书。   对方询问他原定明天下午的会面能否改到明天上午,表示陆经理下午另有安排。   姜羽初和对方确认了新的时间地点,挂断以后打给尹晨。   信泰的合同交给尹晨整理最后的细节,现在对方要提早会面,合同也要提前准备好。   尹晨的电话关机,时间快到傍晚了,姜羽初决定开车去尹晨家取。   去的路上,他又想起昨天的怀疑,等他到了尹晨家,按了许久门铃却无人开门。   电话也依然是关机。   他们这行手机都要24小时开机,避免有任何突发状况或爆点新闻联系不上人。之前姜羽初也遇到找尹晨是关机的情况,但都能很快联络上,想着今天是周日,他回到车里,打算等尹晨回来。   尹晨是北方人,毕业以后留在这座城市工作。他租住的小区和姜羽初现在住的是同一类型,都是房龄三四十年的老楼,这种小区最大的弊端就是没有物业,外面的人想进来就能进来。   姜羽初开着车载广播,从晚霞漫天等到了暮色四合,正觉得无聊手机又响了,周悬给他发来了微信。   有两张照片,一张是中午吃饭的餐桌美食,另一张是周悬抱着一个两岁男孩。   照片后面跟着条语音,背景音有点吵,但周悬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地钻进了耳朵里:“你不会还在睡吧?醒了给我回个电话,我这边大概再一小时就能走了,等我回去一起吃晚饭。”   语音结束得匆忙,能听到那边又有人在喊周悬。   注意力回到前面的照片上,姜羽初打量着被周悬抱着的小男孩,这应该是周悬提到过的侄子信信,小男孩脸颊圆润可爱,短短的手臂搂着周悬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亲。周悬笑得很开心,整颗虎牙都露出来了。   姜羽初对小孩没感觉,读高中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那时候没喜欢过谁,更没考虑过以后结婚的问题。好在姑姑是个豁达通透的人,知道他的性取向也没把他往“正路”上掰,只是对于陈东翰并未表现得很满意。   但姑姑却在一开始就把周悬看顺眼了。   姜羽初凝视着照片中的男人,周悬笑起来确实有种能将快乐传染给别人的魅力,让人看着心情也不自觉地变好。   指腹摩挲着唇瓣,姜羽初挑起嘴角笑了笑,长按照片保存下来后,旁边驶过一辆蓝色的SUV,停在侧前方的位置。   小区里没几盏路灯,他又停在旁边一排停车带上,那辆车驶过没发现他,等他确认了车牌,看清车里的一双人影时,顿时坐直了身体。   车子熄了火,副驾的尹晨解开安全带,侧身勾住陈东翰的脖子,两个人抱在一起接吻。   姜羽初盯着看了片刻,尹晨似乎很饥渴,都等不到上楼就跨过中控台坐到了陈东翰的腿上。   打开手机的拍摄功能,姜羽初先拉近焦距对着那两人拍了几张,确保照片清楚拍到了两张脸和亲热的举动后,再切到录像,下车朝着那辆车走去。   - 第40章 我是他男朋友   屏幕上的画面在不断接近,也在不断地变化,车里两人已经不满足于拥抱和接吻了,竟然放低座椅躺了下去。   姜羽初走到门边,他的身影被投在驾驶座玻璃上的树影所挡,那两人依旧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他便用手机贴了一下门把手,解锁了车门。   说来也是讽刺,当初陈东翰把车钥匙授权给他,为的是方便他有时可以用自己的车,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权限方便了姜羽初拍下他出轨的证据。   车内响着很有节奏感的电子乐,陈东翰躺在放平的座椅上,尹晨跨坐在他身上,一边接吻一边熟练地解他的皮带扣,陈东翰的手在尹晨身后大力揉捏着,两人投入忘我,甚至没有注意到被音乐掩盖的解锁声。   直至姜羽初把门拉开,摄像头对准了车里,尹晨才最先感觉到不对劲,扭头看来。   姜羽初横举着手机,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里外的他们。   尹晨的心跳都差点吓停了,手指还缠在陈东翰的裤子纽扣上,陈东翰也发现了门边的他,立刻抓着尹晨的手臂想坐起来,手忙脚乱下在中控台上摸了半天没摸到按钮,赶紧又伸到座椅下面去摸手动调节杆。   姜羽初的手举得很稳,身为记者,他早在实习期间就扛过大半年的摄影机。对于新闻现场该怎么拍,什么角度的画面最能给予感官上炸裂的刺激再清楚不过,何况现在只是举着一台手机。   他几乎感觉不到手中的重量,将车里偷情两人狼狈着想要起身的姿态都拍下后,他收起手机,道:“继续吧。”   说完便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羽初!”   陈东翰在身后大喊一声,姜羽初脚步不停,上车后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陈东翰终于下来了,皮带松垮地垂在一侧,尹晨则被他推到一边。   发动车子,姜羽初没管即将跑到面前的陈东翰,一脚油门下去再踩刹车,车头朝着陈东翰的方向顶了一下,吓得陈东翰急忙退开,踉跄几步才站稳。   趁着这个空档,姜羽初绕开他,加速从前面开走了。   后视镜里的陈东翰继续追了一小段,姜羽初握紧方向盘,开出小区拐了两条街后靠边停下。   放在副驾座椅上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从刚才到现在,陈东翰连续打了好几通电话。   挂断来电,他把陈东翰和尹晨的号码都拉黑,点开了相册。   手指停在最后录的视频上方,他看着旁边的几张照片。当时为了拍清楚,他调整了焦距,即便只是缩小图画面也很清晰,其中一张更是从侧面拍到了两人接吻的大头照。   姜羽初盯着这张缩略图,手指移动过去想要点开,戳了一下没反应,想要再按才发现拇指在微微发抖,手掌心贴的创可贴也在不知不觉间刮掉了一边。   手机边框按压着那条结了痂的伤口,他把创可贴撕下来揉成团,要丢进副驾置物箱时,看到了里面的手机支架。   这个支架是陈东翰买的。   去年夏天的一个周末,他们到周边去玩,当时他手机支架松了,行驶中会不断抖动,陈东翰就在服务区买了个新的。   支架是模仿迪士尼白雪公主造型,伸开双臂来夹住手机。虽然很丑,但确实如店员所说质量很好,那以后他也没买其他支架,要用导航了就拿这个出来。   后来有一次手机没电,他在便利店买了个充电宝应急,当时还附赠了磁吸支架,放到车上发觉更好用,这个高仿支架就被收进副驾的置物箱里,再也没拿出来过。   他都忘记车上还有这么个东西了。   其实不止支架,副驾置物箱里有些零散的小东西都是陈东翰留下的,而他之前只整理了家里的物品,忘记收拾车上了。   姜羽初没有仔细去看,他把那些和陈东翰有关的都掏出来装进纸袋,下车扔到了前面的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时,正好有一片枯黄的树叶被风吹起,打着转从他眼前飘落。   周末结束了,晴朗了两日的好天气也落下帷幕。今夜又要降温,天气预报提醒着明天工作日需及时添加衣物,路上的电动车骑手们也纷纷裹紧了厚外套,有些甚至戴上针织帽和口罩来挡风,唯有他一袭单薄的衬衫,在川流不息的车灯中显得格格不入。   回到公司处理完明早信泰要用的合同,姜羽初开车去了距离不远的Starlight Lounge。   从46层的电梯出来,推开右侧大门,一条上下左右都铺满了透明玻璃的走廊出现在眼前。跟着音乐声往前走,拐过两个弯后,便是一座泛着幽蓝冷光的酒吧大厅。   这家酒吧的装修注重通透感,镜子的巧妙运用让空间在无限延伸的同时充满了神秘气息,随处可见的蓝光勾勒出优雅的线条,吧台后方是一整面墙的巨大酒柜,琳琅满目的酒瓶在镜面映衬下熠熠生辉。   除了大厅的座位,外围的露天走廊还可以俯瞰底下辽阔壮丽的江景。以前觉得累了的时候,姜羽初经常会到这里来,坐着听音乐看风景,什么也不用思考,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常坐的位置有其他客人了,姜羽初找了个在转角的,一般人不愿坐但能看到一点江景的位置。服务生过来为他点酒,他要了瓶白州12年,酒端上来他先倒了半杯,一口饮尽了。   他清楚自己的酒量界限,一连喝了四杯便停下了,靠着椅背静静望着不远处的江面。   倒映着高楼霓虹光的江水向着西边潺潺而去,拥堵的跨江大桥昭示着这座城市繁荣的夜色经济。抽了一口电子烟,他正要再次倒酒,旁边伸过来一只夹着烟,白皙细长的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紫罗兰甜香。   他转头看向身旁,一个漂亮的女孩在他椅子扶手上坐下了,红艳的唇勾着笑:“帅哥,帮我点烟吧。”   姜羽初给她看了下自己的电子烟,并未说话,回头继续倒酒。   等他倒完了,女孩的手也摸到他右手背,香烟滤嘴轻蹭着皮肤,女孩的低语贴着耳畔:“你好冷淡啊,不是一个人吗,我陪你一起喝啊。”   姜羽初笑了一下,坐直上身将她推开:“我是gay,对你硬不起来的。”   “怎么了?”沈觅端着酒杯走到门边,看着周悬又一次拨出姜羽初的号码。   周悬眉宇紧锁,确认呼出还是无人接听后,放下手机道:“我得走了,姜羽初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我问了他妹,他今天也没去看他姑姑。”   沈觅是清楚陈旭那件事还没解决的,没多问便道:“要不要我陪你回去看看?”   “不用了,”周悬朝门后看了一眼,“你等等帮我跟奂宇解释一下。”   “他现在麻将打得上头,顾不上你的,”沈觅把自己的车钥匙递给周悬,“快去吧,注意安全。”   今晚李奂宇在南郊的游艇俱乐部组了局,除他们几个外还有另一些朋友。晚饭前周悬就想走了,李奂宇不同意,无论如何都要他今晚留下来,否则就不是兄弟。   从周悬去公司实习开始,他们几个就一直没空聚在一起吃喝,今晚难得罗子信的未婚妻平安出院,大家高高兴兴地庆祝,周悬也不好扫兴。   可他人在心不在,姜羽初因为昨晚的事生他的气,已经一整天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了。现在都九点多了,周悬担心他不接会不会是遇到了陈旭,这个念头一起更是待不住。   从游艇俱乐部到姜羽初的家距离不算远,周悬一路加快速度,到家却没见到人,再打姜羽初的手机,这次终于被接起来了,但是是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的声音一听就喝多了,傻笑道:“我就接,你不是说我是你妹了吗,妹妹为什——”   后面的话被打断了,手机让另一个人拿走,周悬耐着性子等了片刻,那头除了音乐声之外,只有一道略粗重的呼吸声传过来。   周悬沉声问道:“你在哪里?”   姜羽初发来的定位是本市一家高端的酒吧,这几年周悬都在国外待着,对本市的酒吧并不熟悉,等他找到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酒吧的格调很好,氛围也不吵闹,客人们三两一桌,或喝酒闲谈或低声笑闹。周悬四处看了看,在尽头的转角位置找到了姜羽初。   他和一个长发女孩脑袋挨着脑袋低语,心情很好的样子,连周悬来到身边了都没注意到。   周悬的目光在女孩穿着深V的领口上剜过,他没见过这女孩,更不知道姜羽初为什么会忽然来酒吧玩。尽管清楚姜羽初的性取向,周悬还是恼火,自己这么大个活人在旁边站着,姜羽初都没发现,只顾着跟女孩说话。   最后还是女孩先发现了他,手臂压着姜羽初的肩膀,笑嘻嘻地道:“又来一个帅哥。”   姜羽初回过头,看清周悬时点了点头,认同道:“确实是个帅哥。”   这是周悬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直率地夸自己,不过听完一点也不高兴,拉着手臂让他站起来:“跟我回家。”   姜羽初喝了不少酒,坐着没明显的感觉,但被周悬这么用力一拉,眼前的世界就开始旋转了,身体也撞进了周悬怀里。   周悬托住他的腰,姜羽初按着周悬的肩膀上,昏沉沉的脑袋枕在他颈窝里。周悬颈间的古龙水香气很好闻,淡雅的柏木暖调,是能让人安心放松的味道。   姜羽初靠着他,竟有些不想撒手。他没有挣开,周悬就更不可能放开,女孩看着他俩抱在一起,忽然“哦~”了一声,手指着他们说:“哥哥,这个帅哥就是你男朋友吧。”   没等姜羽初反驳,周悬抢先道:“对,我是他男朋友,他搞不了女人。”   女孩被周悬的态度逗乐了,捂着嘴笑起来,指尖闪亮的水钻在灯光下摇晃:“哎呀你想什么呢,放心吧,哥哥一开始就告诉我他硬不起来了。”   等到坐进车里,周悬还是冷着脸不搭理姜羽初。   但他生气归生气,动作却不忘温柔,帮姜羽初扣好安全带,还弯下腰探进来,帮他调整座椅的角度。   只是这个举动好像刺激到了姜羽初,伸到椅子下面,已经抓到调节杆的手被一把抓住了,刚才还醉醺醺的桃花眼冷冰冰地瞪着他,力气大到抠红了他的手腕。   以为姜羽初误会了自己要做的事,周悬不得不解释道:“我只是想帮你调整座椅。”   等了一会儿,手腕上的力道才松开了,姜羽初重新靠回椅背上。   他把脸偏到了另一边,表现得像刚才无事发生过,不过周悬还是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他不对劲。   想到他突然跑来酒吧玩,周悬回到驾驶座,侧过身看着他问道:“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说:   你老婆不是怕你对他做什么。 第41章 情不自禁   周悬问了两次,姜羽初都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这种眼神在过去从未出现过,周悬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昨晚闹过头了,踩了姜羽初的底线才让他这么不痛快。   那个飞机杯早上已经被自己带回家了,如果姜羽初真的需要,也不是不能还。   看了一眼车载屏上的时间,周悬说:“你要是真想要回飞机杯,我明天回家给你拿。现在太晚了,先回你那休息吧。”   他坐直上身,手往后去拉安全带时,姜羽初动了一下,摸出手机解锁,点开一个视频递给他。   周悬接过来,一看清屏幕上的画面就朝姜羽初看去,后者也在看他,而且像在等他的反应,居然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视频只有两分多钟,从姜羽初下车开始,到打开车门贴着尹晨和陈东翰惊慌失措的脸,其中不乏一些角度变换的身体姿势特写。   播完以后,周悬点开详情页,确认了是在几个小时前拍摄的。   估摸着他的表情太一言难尽了,姜羽初居然又笑了,这次心情比前面更好,还问他想不想吐?   “你呢,”周悬反问道,“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能笑?”姜羽初脸转向前方,看着停在对面的一排豪车,“这是捉奸现场啊,多劲爆。”   他说这些时,语气显得很随意,但周悬知道他心里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轻松。   “今天怎么会发现的?”周悬继续确认重点。   姜羽初的喉结动了动,回答之前先说道:“帮我去后箱拿瓶水吧。”   后箱装矿泉水的箱子空了,周悬开车出去找了家便利店,买了解酒茶,再让店员接一杯温水出来。   姜羽初喝完了温水,没碰那瓶解酒茶。   “喝一点,不然明天会难受。”周悬提醒他。   姜羽初摇了摇头:“不想喝,再喝要吐了。”   刚才车子驶出地库,在出口的斜坡上被密集的减震带持续颠着,那会儿他就有点想吐了。   周悬没勉强他,车子往家的方向驶去。   一开始姜羽初没有说话,他安静地看着副驾车窗,眼皮沉重地眨了几下阖上了。周悬放慢车速,尽量开稳一些,没多久他又睁开眼,忽然说道:“傍晚我去找尹晨拿信泰的合同,视频是那时候拍的。”   周悬转头看他:“那个地方是尹晨的家楼下?”   “对,”姜羽初的声音很低,他好像没什么力气了,胸膛的起伏弧度都不太明显,“我在等尹晨,结果等到两个人,那时候天刚黑,也不是没有别人路过,但他们就是这么情深似海,都等不及上楼再脱裤子。”   周悬被姜羽初乱用的形容词恶心了一把,要说陈东翰对尹晨有多么深情,他是不信的。真喜欢一个人的占有欲是藏不住的,陈东翰却在大半年里都脚踏两条船,说不定跟尹晨也只是玩玩,否则如何能解释他不愿意分手?   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周悬终究没有将这些想法说出来,他不想再徒增姜羽初难过的情绪。   在前面的红灯前停下,他叹道:“拍了视频也好,有证据了他就不能再缠着你。”   姜羽初点头同意,道路旁边的商店灯光映在他面庞上,惨白的光线照得他肤色白皙无暇,像剥了壳的鸡蛋,周悬的目光顺着脖颈一路往下,发现他衬衫领口靠近锁骨的位置有点不一样的颜色。   手指伸过去摸了摸,确认那是口红印,周悬看着转过脸来的姜羽初:“这是刚才那个女孩亲的?”   姜羽初握住周悬的手指,指尖摸到了他按压的部位蹭了蹭,借着外面的灯光看清以后,笑道:“应该是不小心蹭的。”   刚才他们靠在一起开玩笑,两个人都喝多了,难免会有些肢体接触。   姜羽初不以为意,但周悬不高兴了,绿灯倒计时开始跳动,周悬解开安全带,靠近在口红印的位置吮了一下。   温热的唇贴着微凉的皮肤,周悬吮完觉得不够,又用牙齿衔住那一处的皮肉,姜羽初刚感觉到些微的拉扯感,周悬就用力咬了下去。   手指插进周悬脑后的发丝里,姜羽初想把人拉开,周悬却在咬了一下后伸出舌尖舔了舔,舔完继续咬。   简直跟粘人的小狗一样。   这是姜羽初脑子里蹦出的念头。   红灯变成绿色,后方也响起了喇叭声,他知道要提醒周悬开车了,意识却在这一刻有些不受控制,还在周悬又咬了一口时发出了轻微的喘声。   埋首在他胸前的脑袋终于肯抬起来了,不知是后方的噪声所致,还是被他那一下不合时宜的声音惊扰到了。   周悬和他对视一眼,红唇被唾液沾湿,那双在暗处亮得发光的眼眸笼罩着他,像在他身上织开一张密不可逃的网。   姜羽初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慢了,喉结做着吞咽的动作,想分泌更多的津液缓解口唇的干渴。注意到他在盯着自己的嘴,周悬再次靠近,这次完全遮住了他的视野,将他与外界相连的光源都阻隔开来。   微微发抖的手指拧着周悬的衣领,姜羽初松开牙关,让周悬闯进来掠夺。脑子在一片潮湿的迷雾中失去了思考能力,后方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也渐行渐远。他被禁锢在椅背上,所有的感官神经都由周悬牵引着,体内深处燃起的火舌舔遍每一处摸不到的敏感,身体逐渐失去了支撑力,软成了一滩泥。   有人敲响驾驶座那边的车窗玻璃,舒服的感觉被打断,姜羽初在睁开眼时还张着唇。周悬深深地看他一眼,回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   窗外是后车的司机,前方绿灯在倒计时了。   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周悬放下手刹启动车子,过了十字路口才去看姜羽初。   谁都没想到刚才怎么会亲到了一起,他没想到,姜羽初更没想到。   抬起的右手臂挡住了眼睛,姜羽初向右侧过身,企图避开周悬的注视,但周悬还是一眼就看穿了他在遮掩什么。   手伸到他大腿上,周悬没有去触碰他极力想藏起来的反应,只是牵起他的左手,在掌心里牢牢握住。   姜羽初挣了一下没成功,那只手就这么被周悬牵着,一路牵到了家楼下。   周悬挂挡的时候才放开他。   比起在十字路口莫名失控的吻,如今过去了二十几分钟,两个人都已冷静下来了。   姜羽初若无其事地下车,到了楼梯边,周悬又来牵他,还靠近他问道:“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   姜羽初像没听到一样,但他越是装的镇定自若,就越是浑身破绽。   为了避免再被周悬得逞,他右手抓扶手栏杆,左手伸到裤兜里揣着。放在平时这种姿势上楼都显得别扭,而他现在还是喝多了的状态,到了二楼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下。   这次周悬没再问他要不要,直接在前面蹲下,抓着他的手臂压在自己肩膀上,强行把他背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姜羽初忍不住开口,刚动了动就感觉到上身往后仰,立刻又搂紧了周悬的脖子。   周悬双手朝后抱住他的大腿内侧,被他勒了一下,便将他往上托了托:“别再乱动了,不然我们一起滚下去,一起被送医院,到时候别人还以为我陪你殉情。”   他张嘴就是胡说八道,噎得姜羽初无法反驳,只能趴在他肩膀上,看他背着自己走完了最后一层。到家门口姜羽初想下来,周悬只是侧了侧身,让他对着门锁:“钥匙在我右边口袋里,拿出来开门。”   迟疑了一下,姜羽初才把手伸到周悬裤兜里,他不敢伸长手指乱摸,好在周悬在钥匙上挂了一个小黄鸭的立体挂件,很容易就摸到了。   姜羽初掏出来,戳了几下才对准锁眼。   进屋后,周悬还是没放下他,到了卧室床前背过身,小心地蹲下来,让他直接坐在了床上。   即便是从前陪客户喝多了,陈东翰背他回来,也不曾像这样把他背到床边,更不会因为担心他坐不稳就半跪下来,放下以后还帮他脱鞋,扶他躺下。   姜羽初没有醉到不能动的程度,可周悬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无法自理的人。   周悬不会嫌他麻烦,不会动作粗鲁地催促他,更不会被子往他身上一盖就完事了。   周悬会帮他脱袜子解皮带,帮他调整姿势,确保枕头有支撑到颈部。还会摸他的眼角,问他难不难受,想不想再喝点水。   这两年习惯了应酬,喝醉到家早已成为一种常态,床头柜下层的抽屉里放满了即饮的解酒茶,为免想吐来不及去洗手间,还有提前撕开口的呕吐袋。   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就算是一个人也不会手忙脚乱。   他真的很懂得照顾自己了。   从拥有父母的疼爱到骤然失去,学会自己面对成长的痛,处理一切陌生琐碎的事;从拥有一份感情到失去,学着适应回到独立生活,披上坚韧的铠甲。   他唯一失控过的一件事,就是那晚为了躲避喝醉的客户骚扰,去了隔壁宴会厅。   他想等陈东翰来接他,想再给这段感情一次机会,结果他还是失望了。   彻彻底底地失望。   直至今日目睹了那个恶心至极的场面,他才明白真相。   温热的毛巾擦过脸,视野里的周悬从模糊到清晰,再从清晰到模糊。姜羽初握住了那条搁在自己胸口的手臂,闭上眼说:“灯好刺眼。”   眼皮上的光线很快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周悬温柔的低语:“困就睡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那条胳膊还搁在他胸口上,周悬没有从他手心里抽出来,换成另一只手拿掉毛巾,放到床头柜上。   安静了片刻后,姜羽初身旁的床垫动了动,他感觉到周悬来到了上方,又从他身体的另一侧下去了。   周悬在他身边躺下,手臂从后肩膀穿过,侧身抱住了他。   姜羽初鲜少会有这种奇妙的感官体验。   他知道自己醉了,身体很疲倦,懒懒得不想动,意识却能分辨事物,能感觉到周悬的一举一动,甚至对方落在自己脸颊边上的呼吸。   那么近,近得好像又要靠过来吻他。   但周悬只是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在他耳畔轻轻地说:“睡吧,我在这陪你。”   作者有话说:   这周榜单要求的字数很多,所以会连续更(嗯,在我不卡文的情况下,但愿我别卡文(╥_╥)) 第42章 不准躲我   手机闹钟在床头柜上震动着,姜羽初伸长手臂摸过来,想按掉发觉左手臂被压住了,眯眼看去,周悬枕着他的胳膊,像只八爪鱼一样手脚都缠在他身上。   手机放到被子上,姜羽初用右手划掉闹钟,没拉拢的窗帘渗进淡金色的天光,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抬起周悬的脑袋把手抽回来,他揉着酸麻的胳膊坐起,发现床边没有拖鞋,但有他的皮鞋和周悬的运动鞋。   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姜羽初回头看向仍在熟睡的人。   周悬和他都没换过衣服,看来昨晚上床说陪他睡,周悬就没有再起来过。   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姜羽初走进浴室洗澡。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头发只是略微擦干就出来了,回到卧室看到床上坐着的人。   周悬也醒了,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见他只在腰间裹了条浴巾,目光毫不掩饰地盯住他,从他的脸移动到胸口,再来到腰腹。   姜羽初没有让周悬打量,打开衣柜门拿出要穿的衣服,当他的面套上了衬衫,低头扣扣子时,床上的人下来了,赤脚走到身后抱住他。   在他颈窝里深吸一口气,周悬感叹道:“好香啊,你像个刚剥开的橘子。”   这个形容的画面有点抽象,姜羽初无动于衷,拉开腰上的手臂说:“我早上要去信泰签合约,你自己去公司吧。”   “我陪你去。”   周悬也开始脱外套,打开隔壁的衣柜门,打算换一身正式点的。   “你回公司就好,我自己去。”   姜羽初扣完纽扣,拿起裤子出去时被拉住了手腕,周悬像是早有了准备一样,问道:“你要赖账?”   哪怕知道他指的是昨晚那个吻,姜羽初也不可能真的回答:“信泰不允许陌生人探访,我要是带你过去了,可能会影……你干什么?”   后背抵在衣橱门上,姜羽初双手按住周悬的腰,阻止他进一步靠近自己。   周悬一只手撑在他脸旁边,另一只手来到他小腹前,手指插进浴巾和肌肤相贴的缝隙里。但周悬没有扯开,只是缓慢的,一点点逼近,近到姜羽初以为他又要亲过来的时候,他贴到耳边说:“昨晚你很清醒,也很有感觉,不要再装作没事发生了。”   姜羽初偏开脸,望向侧后方通往客厅的走道。醒来的时间太短,远不够他想好该怎么解释,更没想到周悬醒得那么及时,而且一醒来就抓着昨晚的事不放。   “你耳朵红了,真可爱。”周悬似乎心情很好,刚说完就在他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咬完再舔了舔,像极了昨晚折腾他锁骨时的举动。   姜羽初痒得打了个颤,后脑的头发在衣橱门上擦出了凌乱的水迹,周悬拉开他的手,揽着腰将他抱到怀里:“姜羽初,我知道你对我也有感觉,我不逼你,也可以继续等你,但你不能再装傻,不能没有合理的理由就推开我,不然我就把你的底裤都扒下来,把你锁在房间里。”   坐进副驾,周悬在收回右腿时摸了摸小腿骨,刚才他半真半假地威胁了姜羽初,结果被姜羽初踢到小腿,现在还隐隐作痛。   开车的人目不斜视,像没看到他的动作和呲牙的表情,不过在路过信泰大楼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时,姜羽初进去给他带了份早餐,自己只买了杯手冲。   周悬把他喝了两口的咖啡拿走,打开盖子,将自己那杯热牛奶倒进去,搅匀再还给他,黑松茸鸡肉面包也喂到了他嘴边。   姜羽初不张嘴,周悬就把面包直接抵到了他的嘴唇上:“你不吃我就跟你上去。”   最后这个面包被姜羽初一分为二,他吃一半,剩下一半给周悬。   他不买面包是因为昨晚喝了酒,早上醒来胃还有点涨。不过幸好有这半个面包垫肚子,等他上去了,大楼却因为维修电梯的机械故障导致部分楼层停电,其中就包括陆经理的办公室。   过了中午合同才签完,他回到车里,周悬等他等得乏了,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但周悬没有调整座椅角度,抱着手臂直挺挺地杵着。这一点让姜羽初想到了昨晚,兴许是看过那个视频,顾虑到他的情绪。   看着周悬熟睡的脸,他又想起早上在房间里的对话。   周悬没有明着说出喜欢,可最后对他说的那番话,却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喜欢。   前面大楼的商场外墙正在施工,一个巨大的圣诞老人被起重机缓缓吊向半空,刚才下楼时,他在大堂的休息区后面也看到了有工作人员在做圣诞节的装饰。   不知不觉今年已经走到了最后一个月,不知不觉又要迎来圣诞节了。   姜羽初叫醒周悬,两人在附近找了餐厅吃饭,到公司停好车,正要去坐电梯就被人叫住了。   来人是周悬大哥周熠的秘书,对方上前与周悬沟通了几句,他便看向另一侧的一辆商务车。   车窗降下一半,周熠坐在车里。   周悬对姜羽初说:“你在这等我,我哥叫我过去一下。”   周熠是集团的总经理,主要负责海外业务,这段时间频繁出差很少来公司。想到他找周悬可能有重要的事,姜羽初道:“我先上楼了,你慢慢来吧。”   周悬蹙了蹙眉,手都想伸出去拉姜羽初了,又记起秘书就在旁边,于是低声提醒道:“你上去以后看到尹晨先忍着,我来收拾他。”   姜羽初笑了一下,等他过去了便坐电梯上楼,先把签好的合同交给市场部的同事。市场部的副总监出来倒水,看到他打了个招呼,顺便跟他聊了聊新节目的筹备情况。   姜羽初站的位置在走廊中段,尽头就是市场部总监的办公室,他不想被陈东翰看到,简短地交谈几句便下楼了。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前,他往隔壁打开的门里看去,尹晨坐在电脑后面,注意到他来了,立刻埋头盯着屏幕。   关上门,姜羽初脱了外套挂上,打内线电话联系人事部的助理。   等他冲完咖啡,人事专员也拿着一份文件进来了:“姜总,这是尹晨的工作报告。”   “麻烦你了。”姜羽初点了点头,等对方离开后,他翻开文档快速扫了一遍,通知尹晨过来。   接到他的电话,尹晨的语气显得很正常,甚至在进来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慌乱,还像往常那样拿着记事本和笔,走到桌边站着,等候他的吩咐。   背靠椅背,姜羽初头一次从头到脚将尹晨仔细打量了一遍。   当初决定聘用尹晨的是他,还记得那天来二面助理的一共有四个,尹晨并不是学历或者工作资历最出挑的,却是反应最快最灵活变通的,也是唯一满分通过了他给出的试题的人。   刚来公司的两个月,由于才毕业没什么工作经验,尹晨在穿着上显得拘谨土气,跟他出去也总是容易畏首畏尾不够自信。   那段时间他在工作之余,经常会提醒尹晨该看哪些书和资料能快速提升自我,也在衣着打扮方面给了不少建议。做这些并不是他有多想帮助新人进步,只是不希望尹晨因为前期的不足影响到工作。   后来开始感觉到尹晨有意识在模仿他,从工作时的各种习惯到喝的咖啡牌子,喜欢的三明治口味,再到穿衣风格,甚至是他不经常戴的眼镜尹晨都有兴趣研究。而他也没有阻止尹晨,只因过了一段时间后,尹晨确实有很大的进步,后来融合了另一些风格,人也越来越自信了。   曾经他并没有思考过尹晨模仿他的真正原因,现在看来,也许从入职以后见到陈东翰起,尹晨就有了取代他的心思。   被姜羽初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看,尹晨表面没显出弱势,实际上心底虚透了。   他试想过无数次被姜羽初发现会是怎样的场景,却没有哪一次是昨天那样,在车里和陈东翰亲热时被撞见,更被姜羽初拍下了视频。   从昨晚事发到现在,姜羽初没有找过他,也没找过陈东翰。他问陈东翰该怎么办,陈东翰只让他今天照常来公司,还安抚他不会有事的,到时候找姜羽初谈谈,把他调出二部就好。   但他不信事情会这么顺利,姜羽初手里可是有他们在外偷情的证据。   果然,姜羽初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将桌上的档案推到他面前,语气就像平时交代他的工作,没有情绪也没有起伏:“这些是你一年来的工作表现,看完打个离职申请出来,今天就走。”   尹晨没看那份摊开的员工工作报告,只反驳道:“我在工作上的表现没有重大错误,你没有权利要求我辞职。”   他只是抢了上司的男朋友,虽然有错,但这属于私人恩怨,姜羽初没有理由更没有权利逼他辞职。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撕破脸,反正陈东翰说了会想办法帮他调岗,他不会放弃这份薪资优厚很有前途的工作的。   解锁手机点开昨天的视频,姜羽初拉到后半部分,音量调到最大声,办公室里顿时充斥着尹晨急切又娇媚的呻吟。   姜羽初抬起眼皮,眼神淡淡地看向桌边已然慌了神的青年:“我没在跟你说工作,你现在是人品有问题,是想要所有人都看过这段视频,让陈总陪着你一起卷包袱才肯走?”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一般,外面只要有人路过都可能听到。尹晨没想到姜羽初会这么做,受不了屈辱想抢手机,被姜羽初先一步拿走了。   自己丢人的声音依旧不断地从他手机里传出来,尹晨的脸色越来越红,怨愤地看着姜羽初,后者却没有暂停的打算,似乎只要他不同意,视频就会一直循环播放下去。   尹晨很快就坚持不下去了,咬着牙问:“怎么能保证我辞职了你就不会再传播这段视频?”   “不能保证,”嘴角挑起耐人寻味的弧度,姜羽初等尹晨惊惧得变了脸色才将剩下的话说完,“但我没兴趣看落水狗挨打,你只要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让我想起你干的这些恶心事。”   跟在姜羽初身边一年,尹晨自认为清楚姜羽初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到底低估了姜羽初的脾气。以为亲眼看到男朋友出轨会让姜羽初一蹶不振,备受打击,至少需要几天才能缓过来,却没想到仅仅只是过去了一夜,姜羽初就跟没事人一样来公司了,甚至还不以为耻地拿这段视频来威胁他。   抓起桌上的文件夹,尹晨转身出去了,但他没有去打辞职报告,而是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悄悄通知陈东翰。   几分钟后,陈东翰便进了姜羽初的办公室。 第43章 不在办公室就可以乱来   陈东翰进来的时候,姜羽初正在回复人事部助理的消息。   尹晨离职的空缺必须尽快补上,等陈东翰来到身边了,姜羽初放下手机,抬眼睨着他:“陈总是来给你的小宝贝求情的吗?”   昨天录的视频里,陈东翰在情动时对着尹晨叫了一声“宝贝”,自己都没察觉,此时也不争辩了,在姜羽初身边蹲下,他握住姜羽初的手:“我错了,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只要你肯原谅我,回到我身边来,我可以跟尹晨划清界限。”   垂眼看着陈东翰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姜羽初说:“要是你的小宝贝看到你这样会很伤心的。”   “有关尹晨的事我都能解释,”陈东翰已经做好被嘲讽的准备了,“你还记得之前去栗山政务采访的case吗?当时你肠胃炎脱水了,尹晨通知我陪你去医院,再带你回我那休息,他就是那时候知道我家地址的。”   “后来他就找了不同的借口经常找我,”陈东翰竖起右手,郑重地表明着心迹,“羽初,我都跟你坦白了,那时候尹晨就想勾引我,一开始我都在拒绝,也有打算告诉你,但他趁我生日那晚喝多了就……”   桌面上的手机传来震动声,是人事部助理发的消息,姜羽初拿起手机回复:“所以你就抵挡不住小宝贝的诱惑,跟他上床了。”   “不是,”陈东翰张口就想否认,被姜羽初看了一眼后,他咽了口唾沫,解释道,“那晚我喝多了,你还记得你因为应酬没时间陪我过生日吧,他就是那时候趁虚而入的。”   姜羽初点着头,手指在屏幕上连续戳了好几下,接着锁上放回桌面:“你是想表达,你出轨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吵架,我也反思了我的问题,的确是尹晨先勾引我,我没有忍住才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你生气是应该的。但是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我真的不想跟你分手。”   姜羽初看着陈东翰:“你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   陈东翰立刻点头。   姜羽初指着自己:“那我不是男人吗?”   陈东翰愣了一下,随即抓住他的手指。这次姜羽初把手抽出来了,揣进西裤兜里,起身道:“陈东翰,你口口声声说尹晨勾引你,但我怎么听尹晨说你是爱他的。”   两人之间的高度差距一下拉大,他睥睨望下的眼神带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你昨天在车里的表现也不像被迫,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从你生日算起有大半年了吧,你被尹晨强迫了大半年吗?”   姜羽初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陈东翰急了,也站起来道:“不是,我不爱他!其实也没有那么久,后来是断断续续的联系。你知道的我工作很忙,经常出差,我连分给你的时间都没多少,哪能经常见他。”   姜羽初品着陈东翰的意思:“那你是说尹晨跟我说的都是假的,你也不是进来保他的?”   “我保他干什么?我是想劝你冷静一点,你用那段视频威胁,万一他气不过事后报复你怎么办?你忘记上次公司楼下的事了?你已经有仇家了,没必要再招惹更多的麻烦。”   陈东翰劝得苦口婆心,脸部表情既生动又恳切,再搭配肢体语言,任何人看到了都会觉得他是在竭力认错,为了姜羽初考虑,可惜姜羽初早已看透了他。   “如果想我原谅你,先把尹晨甩了。”   “没问题,”陈东翰答应得毫不犹豫,为了证明自己能做到,他甚至主动给出期限,“你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甩了他!”   姜羽初侧身靠在了桌沿上,他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既觉得好笑,又像是无语:“如果尹晨看到你现在这样,你猜他会不会报复你?”   “他报复我也比报复你好。”   陈东翰往前一步,又想来牵姜羽初的手,这次姜羽初躲开了,那只他没碰到的左手拿过桌上黑屏的手机,解锁以后说道:“都听到了?”   陈东翰觉得莫名,等到看清屏幕显示的正在通话的对象时,五官都扭曲了。   姜羽初绕过他走到门边,打开刚才被他锁上的房门,尹晨果然站在外面,举着手机,赤红的眼里写满了屈辱和不甘的情绪。   姜羽初微微一笑,往旁边让开一些,对尹晨说:“把你男朋友带走吧。”   握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尹晨在陈东翰惊慌的眼神中走到他面前,陈东翰朝着尹晨使眼色,想让他明白刚才那些都不是真的,但尹晨已经听不进去了。   虽然他没有看到陈东翰的脸,但是刚才陈东翰说的每一句话,包括语气,都清清楚楚地烙进了他耳朵里。   从前他真的相信陈东翰一直不肯跟姜羽初分手,是为了他们共同的投资,为了那点钱不被姜羽初多分走,为了抓到姜羽初的错处把柄。   可是仔细想想,他并不是分辨不出陈东翰有几分真心的。或许陈东翰对着他的确有感情,也确实不爱姜羽初了,但在他和姜羽初之间,陈东翰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的,并不是已经不爱了的姜羽初。   不管他学得有多像,他终究是靠着像姜羽初才吸引了陈东翰的注意,陈东翰也不止一次地夸过他比姜羽初懂情趣,可也仅仅只是懂情趣。   一把薅住陈东翰的领带,尹晨将人扯到自己面前来,毫不犹豫地抬起膝盖撞了过去。   他的动作突然,陈东翰双手捂着胯部,脸上的血色一下就褪尽了,嘴巴张着却痛得说不出一个字,偏尹晨还不解恨,又给他了一巴掌。   掌掴声清脆悦耳,门边的姜羽初听着都觉得牙酸,更别提那一下要命的断子绝孙脚。不过姜羽初没兴趣参与他俩的恩怨情仇,挂断通话,确认了这通电话确实有录音后,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陈东翰已经痛得跪倒在了地上,嘴里发出吭哧的喘气声,尹晨背对着他们,气得肩膀都在发抖。周悬扫视了一圈现场,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姜羽初跟他交换了个眼神,也小声回答:“狗咬狗了,陈东翰被尹晨踢了一脚。”   “踢哪了?”   周悬一下来了兴趣,但姜羽初那句“狗咬狗”被尹晨听到了,尹晨拿起桌上的马克杯大步走来,二话不说对着姜羽初一泼。   姜羽初抬手想挡,伸出去的手却被一个人撞歪了,等他看清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时,杯子里的咖啡全泼在了周悬的脸上和身上。   姜羽初立刻去拿纸巾,这一幕也被刚好来办公室找他的同事看见了,对方惊呼一声,引来了不少注意力。   尹晨也没想到周悬会帮姜羽初挡,他刚才气急了,完全凭着冲动行事,如今稍微冷静了些,赶紧趁乱出去,还撞开了两个过来围观的同事。   姜羽初没顾上他,手忙脚乱地给周悬擦干净脸上脖子上的咖啡,摸着周悬的脸问道:“有没有烫到?”   周悬眼也不眨地看着姜羽初着急的样子,等他要拉自己去医院了才说:“没事,不烫了。”   那杯咖啡是姜羽初回到办公室里倒的,稍微细想也能明白是不怎么烫了,姜羽初松了口气,这时门边的一个女同事最先忍不住了,问道:“姜总,出什么事了?那个倒着的是陈总吗?”   陈东翰还狼狈地躺在办公桌边起不来,听到自己的名字,头低得都要挤进胸腔里了。姜羽初让大家散了继续工作,先把房门关上。   周悬的头发上也沾到了咖啡,他用纸巾随便一擦,走到陈东翰面前,蹲下来打量了一下他双手捂住的位置。   陈东翰能痛成这样,可见尹晨这一脚完全没有留情。周悬想想那种滋味就觉得胯下一紧,手指头戳了戳陈东翰的肩膀:“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啊?你这个勉强也能算是工伤吧,通知行政交个病历报告问问看能不能报销。”   躺着的人没吭声,周悬转头看着姜羽初:“总编,您说是不是啊?”   抿直了上扬的嘴角,姜羽初也走到陈东翰面前:“陈总,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陈东翰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侮辱,他用手掌撑着地面,试了两次才把上身支起来,又缓了口气站直了。但他站得摇摇晃晃,周悬继续关怀道:“陈总,要不我去保安那边给你借把轮椅吧,你这样再强撑下去会不会影响到生育啊?”   一旁的姜羽初再忍不住,以拳掩嘴,发出了很低的笑声。   陈东翰眼神凶狠地瞪着他俩,能看得出来他有一肚子国粹想抒发,奈何实在太痛了,嘴唇都在发抖。   等他勉强走到门边,姜羽初道:“之前你不肯签的协议我会让律师再跟你谈,不过现在你是过错方,比例不可能按照之前的约定来了。”   陈东翰尽量挺直脊背,打开门出去了。   “尹晨这一脚真狠啊,”周悬摸着下巴感叹,“你说他会不会就这么不行了?”   姜羽初没再关注陈东翰了,他看着周悬说:“先去厕所洗一下吧。”   周悬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姜羽初留在办公室的都是衬衫,尺寸不合适。他想着现在出去买一套新的,周悬拉住他,打给楼下的沈觅,让沈觅把工作室里备用的衣服拿给自己。   挂了电话,周悬摸了摸喉结的位置:“有点痒,我脖子被烫红了吗?”   姜羽初靠近仔细检查,周悬的脖子是有点红,喉结凸起处的皮肤最薄,颜色也最明显,他用指尖轻轻摸了一下,刚打算回答就被抓住了手腕,另一条胳膊从腰侧穿过,他被按进了周悬怀里。   办公室门还没有关上,姜羽初回头看了一眼,手按在他胸口道:“你别在办公室里乱来。”   “意思是不在办公室就可以乱来了吗?”周悬把他抱得更紧了,两人的从胸腹部到大腿都紧密地贴在了一起,看着姜羽初努力避开自己的眼眸,周悬挑着唇道,“刚才我被泼了咖啡,你那么着急是不是心疼了?”   -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打赏的猫薄荷和鱼粮,有富余的海星也可以投投奥~ 第44章 偷偷一个吻   “谁让你帮我挡了?”姜羽初看着周悬,表情不再像刚才那样轻松,“你不知道热咖啡很容易烫伤吗?”   “我知道啊,”周悬盯着他的眼睛,心情比刚才更好,“所以要我来挡,这样我不会心痛,但你会。”   彼此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姜羽初按在周悬胸口的手指不自觉地弯曲了几分,他又有那种想往后退,想保持距离的念头了,周悬却牢牢地抱着他,甚至在他露出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破绽时靠过来亲了一下。   吻的触感很柔软,像一块棉花糖擦过唇瓣,让人心里有点痒,忍不住想尝到更多的甜味。   姜羽初微微抬起下巴,眼睫毛颤动了一下,又立刻低下头去。周悬怕他推开自己,便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更用力地拥着他,闻他头发上的香气。   小吧台后面的落地窗开着一道缝,高空的风吹拂进来,晃动了百叶帘。   办公室里还没开暖气,姜羽初穿着衬衫,刚才一直都没感觉,现在让周悬抱着,胸口有了融融的暖意,触碰不到的其他部位居然开始感觉到冷了。   沈觅的电话来得不是时候,周悬不情愿地接起,看着姜羽初挣开自己的怀抱去关门。   等姜羽初再过来的时候,他又高兴地笑了起来,原来他衣服上还没干的咖啡渍染到姜羽初的衬衫上了。   这件衬衫算是报废了,姜羽初进休息间换了件干净的,出去帮他拿衣服。   没看到周悬出来,沈觅问道:“他没事吧?”   “没有,”姜羽初说,“还好咖啡已经不烫了。”   沈觅点着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抿唇笑了一下。   姜羽初正从他手里接过衬衫,问怎么了,沈觅说:“我记得他第一天来找你报道,你也被下属泼了咖啡。”   这事说来就窘,姜羽初也觉得很尴尬。今年他就像犯了太岁一样,无论工作还是生活方面大多都不如意,连泼咖啡这种极小概率的事也能在短时间内遭遇两回。   好在沈觅没有多聊这个话题,提了一句便去坐电梯了。姜羽初拎着袋子进来,有好几双眼睛都在打量他,等他经过隔壁,发现尹晨的包已经不在了,电脑没关。   他问旁边的同事,得知尹晨刚才出来后拎着包走了,并未交代什么。   回到办公室,姜羽初把尹晨的情况通知给人事部,周悬则在一旁换衣服,T恤拉起露出上身精壮的肌肉线条,姜羽初用余光瞟到了,便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屏幕。   换完了衣服,周悬来到他身后,在他耳边说:“我去洗个头。”   电话另一端的人事助理应该是听到了,讲到一半的话诡异地停了下来,等他开口了才继续。   尹晨制造出的动静不小,姜羽初没有就这件事做出回应,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   一个下午,小蔡和小姚听到了不少八卦,都是在议论他们的三角关系。大部分人的看法一致,姜羽初终于发现尹晨当三的真相,在办公室闹开了,陈东翰被姜羽初踢了一脚报复,尹晨则被开除,因此才会有那杯又朝着姜羽初泼过去的咖啡。   两人不了解事情真相,不好随意插嘴,等周悬回到工位,小蔡坐着椅子滑到他旁边打听。   周悬的头发洗干净了,用的是姜羽初的洗面奶,整颗脑袋都散发着清香的橘子味。他看着心情很好,并没有因为被牵连泼咖啡而恼火,还哼着口哨。   不过对于办公室里发生的事,周悬闭口不答,只让他俩好好工作,别一天到晚瞎打听领导的私事。   下班前,人事助理把两名应聘者的资料发给了姜羽初。   他要得急,人事那边就帮他把招聘要求先放到公司内网上,看看是否有员工有意向,没想到过去短短几个小时,已经有几份报名资料传过来了。   人事助理筛选了两份最贴合他要求的,姜羽初仔细看完,应聘者一男一女,男的入司刚九个月,是新闻三部的见习编导。女的叫谢冉,为顺德分公司的一名记者,入职两年半。   相较于那位男同事,谢冉的履历更吸引人,毕业三年已经是一位颇有资历,有一些拿得出手的重磅报道的记者了。不过这样的人才却来应聘助理,姜羽初看着照片上戴圆框眼镜,有点娃娃脸的女生,决定还是先见一见再说。   由于谢冉是在外地分的公司,姜羽初便让人事专员通知对方这周内约个时间面试,至于尹晨,则按旷工和违反办公室法纪开除了,交给人事专员去对接处理。   晚上周悬陪着姜羽初到医院探望姜杉,去的路上姜羽初拐到附近一家酒楼,打包了很出名的红鲟八宝糯米饭和四物鸡汤。   这两样都是姜杉喜欢吃的,且入院到现在念叨了不止一次。之前因为伤口一直没好,医生不允许,今天姜羽初提前联系了医生,确认了才给她带。   姜杉吃得很高兴,不过让她更高兴的是周悬。   比起上次过来,这回周悬更加热情主动了。帮她摆小桌子,递各种需要的物品,还会照顾到细节方面,看得旁边病床的阿姨都羡慕了,说她有福气,有两个这么孝顺的侄子。   姜羽初想解释一下,周悬却很受用,乐意当这个侄子,还给隔壁床的阿姨也剥了一只橘子。哄得阿姨直夸他,聊不了几句就开始打听他有没女朋友,想把自家女儿介绍给他。   不等周悬回答,姜杉先开了口:“邓姐你就别掂记了,周悬还这么年轻,工作刚起步,他不考虑这些的。”   “怎么不考虑了?”邓姐一下急了,她的女儿是个内向的性子,大学毕业了两年还没找男朋友,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满意的对象,邓姐自然抓着不放,“男孩子可以一边谈恋爱一边工作,这又不耽误。”   “来周悬,我给你我闺女的微信,你们先加了聊聊。”邓姐说着就要拿手机下床,姜杉看她来真的也着急了,手朝着她挥了几下,替周悬坚持拒绝。   她俩争得起劲,处于风暴中心点的周悬注意力却在姜羽初身上,凑近他小声道:“你姑姑应该是看出来我跟你的关系了,才会担心我被别人抢走。”   耳边吵吵囔囔,姜羽初回复着手机上的工作消息,脸上不见丝毫异样:“我跟你只是同事关系。”   “可你姑姑不觉得,”周悬没有被他故意表现的冷淡打击到,看着姜杉跟邓姨据理力争的样子,笑道,“她们再争下去会不会打起来?不如我现在亲你一下,她们马上就能安静了。”   他说完就做出要亲过来的举动,姜羽初拿着的手机都差点掉地上了,但周悬只是靠过来,脸停在他的脸前方,伸长手臂从桌面上又拿了一只橘子。   那边还在争执的二位长辈根本没注意到后方的情况,姜羽初屏住呼吸,这一吓让他的心跳频率都加快了。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侧脸,周悬的轮廓被灯光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拿完了橘子,周悬缓缓转过头来,对着他笑了一下,在他的注意力被那颗虎牙吸引时,周悬用橘子挡了一下两人左边的空隙,偷偷在他唇上留了个吻。   -   作者有话说:   姑姑(急得差点脱口而出):你这个老姐姐怎么不讲武德,他是我侄子的男朋友!(bushi) 第45章 哄他   羽初等着人事那边与谢冉确认面试时间,没想到次日一早跨进办公室,谢冉已经在会客区等着了。   一见到他,谢冉立刻站起身,公文包放在身前,一身黑色正装配白板鞋,马尾高高扎起,圆框眼镜后的双眼神采奕奕。   周悬也打量着她,谢冉上前两步,朝着姜羽初鞠了个90度的躬:“姜总您好,我是顺德分公司的记者谢冉,今天来面试您的助理。”   她低头的幅度有点大,马尾发梢扫到了姜羽初的西装下摆上,等她直起腰,姜羽初说道:“都是同事不用这么拘束,进来吧。”   内部面试不需要经过人事那边的环节,谢冉坐在姜羽初办公室的沙发上,将自己的完整履历摆在他面前。姜羽初拿起来看,很快周悬便把冲好的两杯咖啡端过来了,在他身边坐下一同看着档案。   谢冉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情况,姜羽初也看了周悬一眼,他转头幅度很小,眼神的意思却很明确,周悬坚持了三秒,不情愿地起身出去。   “你的履历很漂亮,”姜羽初放下文件,抬眼看着她道,“我想确认一下,为什么你会放弃做记者,是觉得一线工作太辛苦?”   “不是的,”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些许,谢冉的目光向下望去,“我很喜欢一线的工作,但我的长相很难给人专业的印象。”   “您看我的履历觉得不错,可这并不是我能做到最好的,多数时候我都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精力在消除我的外貌给人不专业印象的问题上。”   这种情况在他们这行并不少见,谢冉五官偏钝感,笑起来显得俏皮可爱,即便今天的衣着很正式了,还是有种刚从学校出来的感觉。   姜羽初建议她换一副眼镜试试,她从包里拿出眼镜盒:“我早上出门戴的是这副,在高铁上被人撞了一下踩坏了,才换备用的。”   “平时出去采访我也会画妆让自己看着成熟一点,可是作用不大。”   记者这一行除了过硬的专业知识和灵活的控变能力之外,对外形也有严格的要求。谢冉的问题也不止在脸上,她身高只有155,骨架偏小,这也间接加深了给人的第一印象。   顺德分公司的业绩一向不错,姜羽初记得上个月看到内网有那边的区域经理招聘秘书的信息,他问了这件事,谢冉抿了抿唇,迟疑道:“您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姜羽初重新审视起面前这位女孩。   经过对方的提醒,他开始觉得有点眼熟,但依然想不起。谢冉也没打哑谜,解释过后他便了然了。   两年前他去顺德分公司给员工作为期半个月的培训,那时的谢冉还只是初出茅庐的见习记者,跟的前辈又是那种不爱带后辈的,前期非常辛苦。   培训业务的名单里没有她,两人之所以会接触到完全是一次意外。   那天午后姜羽初路过会议室,听到里面有争吵声,正是谢冉在向主管质疑一份金融报表数据的真实性。当时他路过听了几句,次日又撞见那位主管在吸烟区讲电话,对方没发现他,只低声提到谢冉的名字,要求电话对面的人将数据造假的问题推到谢冉身上,这样被发现只要开除谢冉就没问题了。   姜羽初并未直接揭穿对方,事后留心查了那份有问题的数据,再把收集到的有关资料都发到谢冉的邮箱里。   他留的邮箱是匿名的,不知道谢冉怎么查到自己,不出一天时间就来找他道谢了。   姜羽初笑了一下:“只是一点小事,你当时也谢过我了。”   “如果不是您帮忙我早就被辞退了,有那样的污名也很难再继续做记者。”谢冉挺直脊背,郑重并诚恳地看着姜羽初,“对您来说只是小事,对我而言却很重要,希望您能给我个机会留在您身边学习。”   空气静默了一瞬,谢冉连呼吸都放轻了,她注视着姜羽初的眼睛,很怕他开口会拒绝。好在姜羽初只是合上装着档案的文件夹,对她说:“你的想法我了解了,你先回去吧,我尽快给你答复。”   谢冉离开后,周悬进来问面试的结果。   “让她做助理有点大材小用。”姜羽初道,不过谢冉的外形问题也的确不是做妆造就能改变的,可以先留在身边,后续如果她有意向,新闻主播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怎么觉得她早上看你的眼神很热情。”周悬倚靠在办公桌沿,垂眼看着姜羽初。后者的注意力在电脑屏幕上,回完了消息才道:“你刚说什么?”   周悬盯着姜羽初的脸,看得姜羽初又有了不好的预感,放在桌上的手都要抬起来挡了,他却只是转开脸,对着墙上挂的字画:“前天晚上酒吧里那个妹妹,你有加她的联系方式吗?”   身后的人应道:“没有。”   “真的没有?”周悬又问了一次,还是瞪着墙上的草书,这次等了一会儿姜羽初也没声音,他回头看去,姜羽初又对着屏幕继续工作了。   外面有人敲门,同事进来有事处理,这次不用姜羽初提醒,周悬很自觉地起身出去了。不过在门关上之前,姜羽初留意了一下他的背影。   周悬好像不大高兴了。   刚才他说了几句话,自己都因为在回复办公软件的消息没注意到,被同事的说话声打断了思绪,姜羽初便先专注眼前的事情,这一忙就忙到了午饭时间。   周悬罕见得没有再进来找过他,工位也是空着的,小蔡说人下去了。   他大概猜到周悬在哪,打电话没接便去了沈觅的工作室。沈觅也不在,他继续下楼,这次在投喂流浪猫狗的老地方找到了人。   周悬脚边放着早前从他办公室里拿走的两袋宠物粮,蹲在树干旁边,逗着那只毛色黑白的猫咪。   听到脚步声,周悬没反应,姜羽初在他身边蹲下,伸出去的手指凑到猫猫下巴上轻挠了几下,总算换来旁边那人的反应了。   收回手,姜羽初问:“吃了吗?”   七八只猫狗都在扒拉几只盆里的食物,除了宠物粮,周悬还给它们加了进口的火腿肉,一只只吃得津津有味,只有那只黑白毛色的猫咪矜贵地在看他们。   “不饿。”   “我饿了,陪我去吃拉面吧。”   周悬无动于衷,继续逗着小白黑。   “早上有点忙,不是故意不听你说话的。”姜羽初解释了一下,他这么一说,周悬果然又看过来了。   “突然少了个助理,事情有点多。”   猫咪张嘴打了个哈欠,朝着太阳的方向侧身躺下,看着它吃饱了就能舒服晒太阳睡大觉的猫生生活,姜羽初其实有点羡慕。   “去吃面了。”周悬站起来道,语气仍是硬邦邦的,姜羽初笑着也站起来,周悬拎上宠物粮,另一只手伸过来牵他。   指尖被捏住了,姜羽初抽了一下,反而让周悬牵到了整个掌心。看着他自然到理所当然的表情,姜羽初不得不提醒他:“我还没答应你。”   “你也没说不答应。”   “别人看到会误会。”   “那就误会好了,”周悬朝前走去,“反正很快就不是误会了。”   姜羽初:……   虽然周悬嘴上强势,行动也挺强势的,但到底没有真的不顾他的感受,只在公园小径的这段路上牵了一下,出来就松开了。   两人去上次的日式拉面店,姜羽初选了热量最低的素拉面,周悬点了大满贯加四只温泉蛋。餐端上来,周悬先剥了两只蛋放到姜羽初碗里,另外夹了半份猪排和章鱼脚给他。   姜羽初得出一个结论,以后跟周悬一起吃饭还是老老实实正常点餐,否则最后的热量会超标更严重。   饭后一起散步回公司消食,路上姜羽初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些琐碎的,平时交给尹晨处理的小事。现在都要他自己来,周悬想和他说几句话都屡屡被打断。   把他送到办公室,周悬小声提醒道:“要是很满意那个谢冉就马上安排她调职过来吧。”   周悬说完就走了,留给姜羽初一个有点酷的背影,直到他经过转角不见了,姜羽初才关上门,弯起了唇角。   对谢冉的调职通知下午就出来了,由于顺德分公司需要两天时间交接工作,人事也要给她安排新的宿舍,最快要周五才能到岗。   这几天姜羽初忙得脚不沾地,除了第一天有时间陪着周悬出去吃午饭外,其它几天都是在办公室里解决。周悬在业务方面还比较生疏,但因为身份特殊,不需要顾忌,很多重要文件可以直接交给他处理,也帮姜羽初分担了一些压力。   周四这天下午,姜羽初带着副总编胡遇文去了三部开会,分析刚结束的直播狂欢节的数据问题。   会议开了快三个小时,出来时大部分的员工都下班了。姜羽初路过办公区,周悬的桌面收拾好了,电脑也关着,他拿出手机来看,周悬有给他发微信。   【有陈旭的消息了,我先过去看看,你留在公司等我】   信息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的,姜羽初立刻打电话过去,那边却无人接听。 第46章 视频里的真相   “他就在那,”齐修指着一片芦苇荡后的江滩,潮水退去后,淤泥上到处遍布着垃圾,几乎无处落脚,“下午我通知你之后他就没有出来过。”   周悬站在堤坝旁的一株树下,不远处是一片连起来的废弃渔船,凌乱地堆在石滩上。   “他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周悬问道。   “应该是为了躲避追债的,他现在连手机支付都没敢用,中午他在附近一家便利店买泡面,用的是现金结账。”   齐修清楚记得当时老板娘不耐烦的表情,搜刮了几个抽屉才找到足够的零钱找给陈旭。   对于老板娘的态度,陈旭非但没有任何不满,还小心翼翼地问老板娘借了点热水冲泡面。   齐修给周悬看中午拍下来的视频,画面中的年轻人穿着那天袭击姜羽初的衣裤,这么多天过去了,早已脏得没法看,露出的手腕脖颈也灰扑扑的。   周悬冷眼看完,手机还给齐修:“现在能不能过去找他。”   “可以,我观察过了,这一带就他一个人。”   齐修在前面带路,两人先是顺着堤坝边的一排果树往前走,到渔船附近压低身形,齐修先上去,周悬在后面跟着,尽量放轻脚步,等见到了陈旭,他正蜷缩在一块干燥的木板上。   他藏身的这艘船是这一带所有废弃渔船里相对干净的了,灶头放着一些废弃的生活用品,有一次性纸杯,也有吃剩的外卖盒和空水瓶。   陈旭睡得很熟,齐修上前踢了一脚,他迷糊地睁开眼,看清面前的人还以为是追债的找来了,吓得一下从木板上滚了下来,手脚并用地往后躲。   陈旭一脸惊弓之鸟的表情,嘴里囔囔着“不要,放过我,我真的没钱了”之类的话,离得近了,周悬发现他颧骨和下巴都有青紫色的印子,看样子不久前被打过。   齐修上前来制服了陈旭,后者被他用膝盖压着背后的心口位置,呼吸都变得费劲,手在地面上拍了几下,试图抓住点什么。   周悬等他没力气抗争了才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用刚才捡的一条木棍贴着他的脸拍了拍:“我不是催债的,没催债的那么好说话。”   陈旭脸贴在地上,目光艰难地望向他:“什么……意思,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威胁姜羽初的事你没忘吧?”   瞳孔微微一缩,陈旭立刻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不敢什么?”   周悬继续用木棍拍着陈旭的脸,他没用力,只是手腕随着惯性在晃动,但木棍上半段有不少倒刺,看得陈旭胆战心惊:“我再也不敢找姜羽初了,是我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你要怎么证明不会再找他了?”   周悬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他就这么蹲在陈旭面前,对方尽力斜过眼角也无法仔细看清他的模样。这段时间陈旭过得如同惊弓之鸟,到处躲藏避开追债的,早已精疲力竭,还未张口就恐惧得泪流满面了。   “我真的不敢了,我没有想伤害他,还不了钱我会被砍死的。我是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陈旭哽咽着,口水都顺着合不拢的嘴角淌到了地上,周悬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木棍往旁边一甩,示意齐修把人放开。   陈旭一得了自由便手脚并用地趴在周悬面前,浑身发抖地勾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周悬问:“视频的原件在哪?”   陈旭马上从内兜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双手捧着奉上。   齐修用随身带的工具检查了下U盘内的数据,确定无误后递给了周悬。   “还有备份吗?”   陈旭头像摇得像拨浪鼓:“没有,真的没有了。”   一张银行卡被丢在了他面前:“卡里的三十万够你还赌债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你敢再泄露出去或者找姜羽初的麻烦,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比现在更惨。”   陈旭完全没想到还能拿到这笔钱,他立刻把卡握到掌心里,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回到车里,周悬通过齐修的设备点开视频,开头就看到了姜羽初和祁天坐在一起吃饭的画面。   视频的确是偷拍的,角度不太好,周悬只看了几秒钟的内容就关掉了,一旁的齐修问道:“不完整确认一下内容吗?”   U盘收回裤兜里,周悬看了看来时的桥梁方向,道:“先回去吧。”   在办公室焦虑地等了近半小时,姜羽初都在考虑报警了,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一接通,周悬先解释道:“手机静音了,没听到你的电话。”   “你有没事?”姜羽初的声音听着不似平日里的镇定,周悬想着他打给自己的来电和微信消息,语气放轻松地道:“一点事也没有,视频我拿回来了,别担心,问题也解决了,陈旭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   “怎么解决的?你给他钱了?”   “没有。”电话里不方便说太多,周悬让姜羽初再等自己一下,进公司时天已经黑透了,偌大的办公区一个人都没有,唯有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亮着刺眼的灯光。   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周悬透过走廊这一侧的落地窗朝里看,姜羽初伏在桌边,右手手指搭在手机屏幕上,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以为他睡着了,周悬正想进去就见他抬起头来,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往后靠到椅背上,假寐了片刻又站起来,拿了桌上的马克杯去小吧台倒水。   敲门声传来的时候,姜羽初立刻回头看过来,周悬站在门边,对他扬起嘴角。   确认了周悬从头到脚一根毫毛也没有损伤后,姜羽初看着那枚递到自己面前的U盘:“看看是不是那晚的视频。”   他没有伸手接,U盘的表面磨损过度,周悬的羽绒服袖口也蹭脏了,他忍耐着,把心头的情绪压下去了才平静地道:“你怎么解决他的?”   “打了一顿他就害怕了,你不知道,他被追债的吓破胆,住在城郊一片废弃的渔船里。”周悬说得轻描淡写,拿出手机给姜羽初看了一段视频,是陈旭跪在地上,承认自己在几个日期内陆续跟踪威胁并最终拿刀伤害了姜羽初的过程,最后陈旭竭力发誓,如果再敢靠近他,这段视频可以作为自己违法的证据。   有了这段视频,姜羽初的安全得到了彻底的保障,但他看着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在周悬把这段视频发给他的时候,他忽然问道:“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去?”   周悬操作着手机,随口回答:“你在开会,这种小事我能解决。”   “这不是小事,陈旭手里有刀,你不知道很危险吗?”   点击屏幕的手指停下动作,周悬抬起头,看清面前的人之后,他咧开嘴角,双手往前撑在了姜羽初身体两侧的吧台上:“担心我啊?”   姜羽初不想说话,他把周悬推开,又被周悬拽回了怀里。   两人心口相贴,姜羽初像只大号的人形娃娃被周悬禁锢着,没感觉到怀中人在挣扎,周悬满足地闭上眼:“就算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放心吧,我不是一个人去的,齐修也跟着。”   电脑音箱传出了两声办公软件新消息的提醒,对面大厦外墙的灯光秀也投射了过来,透过窗户披在了窗边一对身影上。   姜羽初被周悬抱着,望着窗外绚烂的夜色,明明什么也没做,一直高度紧绷着的情绪却像丢进热水里的冰块,只是眨了几下眼睛就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察觉到怀中的身体在变得柔软,周悬继续笑着说:“既然这么担心我,不如奖励一下?”   他松开一些怀抱,嘴刚凑到姜羽初面前就被一只手掌捂住了,姜羽初说:“奖励你一巴掌好不好?”   周悬和他大眼瞪小眼,随即把右脸贴到他的手里:“好,你舍得就打吧。”   脸旁边的巴掌往外面挪开一些,就在周悬以为姜羽初真的会打下来时,对方却两指一捏他的嘴巴,直接把他捏成了鸭子嘴。   保安八点上来巡楼,姜羽初锁上办公室门,跟周悬一起坐电梯离开。   在家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到家以后,周悬正想去洗澡就被姜羽初叫进了卧室。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开着,左边插着那枚U盘,姜羽初当着他的面按下了播放键。   晚上回来的路上,姜羽初问了周悬视频的内容,得知他没有看过,便问他为什么不看。   当时周悬专注着前方的路,对向的车灯不时从他脸旁边扫过,不断地将他推到阴影里。姜羽初无法完整地看清他当时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平静的声音。   “等你想让我看了,我再看。”   整段视频只截取了中间七八分钟的内容,姜羽初和祁天在交谈,几分钟里就在祁天的注视下喝了六杯红酒。陈旭用来偷拍的镜头质量不好,除了画面不够高清之外,收音也很杂,大部分的内容都断断续续听不清,直到快结束时,姜羽初拿起了祁天秘书打开来放在他面前的小盒子,捏起一小片长条形的薄片放进嘴里,辅以红酒吞下。   如此吞服了几次,周悬终于看清楚了姜羽初捏着的是金属薄片,祁天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戏谑表情。   视频到这里结束了。 第47章 我们什么关系?   周悬在沙发上盘腿坐着,面前放了几罐打开的啤酒。   他喝完了三罐,姜羽初只喝一罐,周悬想再去冰箱里拿酒时,姜羽初说不喝了。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喝酒。   每回出去见客户吃饭都少不得要喝,红的白的,对客户的诚意和重视度除了能给予多少利益之外,也与能喝多少酒挂钩。固然不是所有的都如此,但这酒桌上的风气已然成为无法免俗的规则。   早年老唐带着姜羽初刚出去应酬那阵子,他就因为不能喝酒,容易吐得罪过不止一位客户。   后来老唐要求他练酒量,有事没事地喝,一直喝到可以面不改色地撑到结束为止。   老唐出车祸的一年前,正是他应酬最频繁的阶段。   那时恰逢二部拓展业务的关键期,有三个不同方向的新节目试水,副总编胡遇文在业务能力方面很靠得住,但也没办法一人同时兼顾,且时常因为说话太直得罪客户,姜羽初便被掰成了两半,既要顾新节目和总编的工作,又要出去见客户拉赞助。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没把胃喝到穿孔了也是运气。   这些辛苦外人是看不到也不会轻易体谅的,在同事和同行们眼里,只能看到他混得如鱼得水,靠身体作本钱引诱拿捏客户。这样的传言多了,连老唐也开始建议他尝试,不要只懂对着客户卖弄乖巧,真想讨客户欢心,轻松拿下大笔的赞助,还是得迈出最后一步。   为了激励他,老唐还把自己带出来的几个徒弟背后不为人知的勾当都说与他听。也许是损了太多阴德,不久后老唐就出车祸撞成植物人,至今都在医院里躺着。   姜羽初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忆起这些过往了,他不爱回想过去,尤其是那些辛苦的,痛苦的记忆。过去了就应该要放下,人生已经够艰难了,没有必要再压着自己负重前行。   他看得很开,周悬却没有办法轻易消化掉听到的这些。   看完了那个视频,他就逼着姜羽初说清楚来龙去脉。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姜羽初的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显得随意,“他想我陪他一晚。”   “你不同意,这就是拒绝的代价。”周悬脸色阴沉,眼底压着怒气。姜羽初看着他,竟然弯起嘴角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没同意?”   “直觉。”周悬没解释原因,只抛出了这个毫无逻辑和说服力的答案,不过他的眼神却很坚定,确定,不容置疑。   姜羽初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心情也因此轻松了不少,头往后仰在沙发上,随后就感觉到有只手隔着衣服覆在了上腹部。   “为什么忍了那么久才去医院?这也是他的要求?”   那天之后,姜羽初坚持来上班,周悬还记得有一晚看到他的车刚开出地库就撞到了路基,下车和保安说完话,姜羽初靠在车门边上捂着上腹部,等了好一会儿才坐进车里离开。   过了几天姜羽初就住院了,说是肠胃炎,却动了手术,想来是为了取出那些金属薄片。   姜羽初略过了这个问题,但没有拿开周悬的手。   周悬的体温比他高,冬日里掌心也是火热的,即便隔着衣服面料也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有关于祁天的背景,这段时间周悬偶尔看到新闻报道,或听同事们八卦,多少了解了一些。姜羽初能以最小的代价结束这件事,背后付出的精力肯定不止是答应吞几片金属这么简单。   所幸祁家并不在公司的经营关系圈里,想来也是这个缘故,祁天才会到现在才看到姜羽初,还肯轻易放过他。   接下来的业务要继续避免和祁家有牵扯,姜羽初也要避免在祁天眼皮子底下出现。   身旁的人有一段时间没说话了,姜羽初睁开一只眼瞧去,周悬凝眉沉思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手伸过去揉周悬眉心挤出的川字纹:“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想,祁天看不上我的。”   “看不上还会要你陪他睡?”   皱纹没被他揉散,周悬的表情反而愈发不痛快了。   “你以为我这么多年记者白干的?”姜羽初曲指弹了一下周悬的眉头,“我肯定要先调查他的喜恶,拿准了怎么做不会惹恼他,否则都像你这样遇到事情一头热直接上,后果全凭运气好坏,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虽然被他教育了一番,但是周悬并不生气,心里的火气还因为他弹的那一下驱散了不少,不过始终轻松不起来,见他说完就起身了,周悬扣住他的手腕:“还没说完。”   “要洗澡睡觉了,”姜羽初看着墙上的挂钟,“明天事情很多。”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出去应酬了,找别人替你。”   周悬的眼神很认真,并不像随口一说,眼里的光干净又敞亮,果然是被保护得很好的样子。   手指揉了一下周悬的发顶,姜羽初没打算再跟他讨论下去,周悬却把他拉了下来,让他侧身坐在自己腿上。   腰被周悬的双手环住了,姜羽初敛眸看着他:“干什么?”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不可能每一次都做到全身而退。”   尽管周悬说的在理,但这样的事姜羽初经历了太多,心态和看法上早已与他不同了。   勾起唇角,姜羽初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我不去应酬谁能顶上?就算换了别人也是跟我做一样的事,总归要有人去做才能拉到赞助。”   “你不用担心别人,我会解决这件事。”   “你怎么解决?”姜羽初耐着性子问道,“找你爸,然后找个人替我?还是给我调个岗位?”   “你别管我怎么解决,只要告诉我你的想法。”   周悬微仰着下巴和姜羽初对视,他的态度理所当然,似乎姜羽初现在提出怎样过分的要求都能马上答应。姜羽初情不自禁地发笑,惹来了周悬的不满:“笑什么,你觉得我做不到?”   “我知道你做得到,但我不需要。”收起笑容,姜羽初也认真看着周悬,“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职场环境也不是Z.R才有,真受不了我不会做到现在。”   “你习惯什么?”周悬被他的话激怒了,想起那天在保龄球俱乐部看到他被客户拦腰抱着的一幕,“习惯陪客户喝酒还是习惯跟客户有身体接触?”   “你自己都会说一开始是老唐要求你喝的,既然一开始不愿意,现在有改变的机会了却不肯接受?”   姜羽初本来就不是很想跟周悬谈这个话题,人的价值观不同时,很难会主动站到对方立场去考虑,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打住,避免再争论下去浪费时间。   刚才周悬抱着他的时候,将他的双手也一并圈在了臂弯里,他抽出来,绕到后面想拉开周悬的臂膀。   周悬不肯松开,姜羽初就得用力, 两人较着劲,奈何周悬力气更大,姜羽初手指都掰红了也无用。   “放开我。”   姜羽初的声音很平静,听在周悬耳朵里却变得刺耳:“你到底是不愿意改变,还是害怕我们的关系曝光了,别人会再说你闲话?”   看着旁边的沙发靠枕,姜羽初挑起一侧的嘴唇弧度,眼神转回来注视着周悬:“我们什么关系?我们不是同事吗?”   腰间的臂膀骤然施力,他被抱着转了半个圈,上半身跌进沙发里,双腿依然跨在周悬的腿上,周悬从上方压住他,语气隐隐有了怒意:“到了现在,你还是没有考虑过我是吗?”   面前的人不为所动,眼里透出的冷静与自持像是怎么都捂不化的冰块。周悬与之对视,目光下移到了那双嘴唇上,忽然低下头去。   姜羽初早有所觉,立刻扭脸避开,抵住周悬两侧肩膀道:“你够了!”   周悬并不罢休,追着姜羽初想再亲,这一下彻底惹恼了姜羽初,他将周悬往沙发里面一推,想起身躲开,但沙发太窄,两人又同时用力,周悬重心不稳竟然往外侧摔了下去。   后背重重撞在了茶几边缘,厚重的茶几发出刺耳的声响,歪了一个大角度。   周悬的身体挤在沙发和茶几中间,脸朝着下方,摔下去以后没有马上动作,姜羽初忙道:“没事吧?后背撞得厉害吗?”   周悬没应声,姜羽初想拉他起来,伸出去的手被他拍开了。   茶几隔层里的杂物在周悬身后掉了一地,还有玻璃茶盘的碎裂声,周悬撑着地面站起,动作一点异样也没有,但他不再看姜羽初,走去玄关穿上鞋,开门离开了。   -   作者有话说:   上周的榜单字数要求很多,不日更就完成不了,这周还是恢复更二休一,日更对社畜来说真的太累了,每天都得压榨时间码字,谢谢大家的理解(比心) 第48章 丢掉的三明治   关门的动静很大,“砰”的一声,地面都跟着震了震。   姜羽初看着一地的狼藉,缓了缓才起身,打开门外面果然没有人了,顺着旁边的楼道往下看,正好看到周悬快步走出单元楼的背影。   从周悬走路的姿势判断应该没伤到哪,望着那道身影消失不见了,姜羽初才回到家里,收拾起客厅。   掉在地上的杂志报纸和水果很好整理,捡起玻璃碎片时,他不小心被刺了一下,指尖涌出一滴血珠。   放到嘴里含住,微咸的味道和淡淡的血腥气充斥了整个口腔,等他把手指拿出来,看到了掌心里一条很淡的疤。   是上一次陈旭挟持他时留下的,如今只剩一道两厘米的淡淡伤痕,不仔细都看不出来了。   那次以后,周悬每天都和他待在一起,他再也没有在中午吃过三明治,也就一直没买过那款新出的味道给周悬尝尝了。   次日醒来,姜羽初走出卧室,客厅的沙发还保留着昨晚收拾好的样子,被子放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周悬没有回来过。   洗漱出了门,他坐进车里时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条消息给周悬:【要帮你带早餐吗?】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每等一个红灯他就会拿起手机看一眼,到了停车场,他先坐电梯上了一楼,在大堂那家便利店里买到了新鲜出炉的咖喱鸡排厚蛋烧三明治。   办公室里大部分的员工还没来,周悬的工位空着,马克杯也没动过,姜羽初走过去,趁着无人注意把三明治放在了桌上。   今天是谢冉报道的日子,找人事部办完了手续,谢冉来到姜羽初的办公室门前。   门是开着的,她还没开口就见姜羽初迅速抬眼朝她这边望过来,看清门口的她之后又收回视线,指了一下办公桌对面:“坐吧。”   谢冉拉开椅子坐下:“姜总,我已经办理好手续了,现在就可以开始工作。”   姜羽初正在看一份手稿,是不久前被保姆诬陷猥亵的书法名家孙老,在事情解决以后委托他登出来的说明。他把手稿交给谢冉,让谢冉看一遍,登到明天的头条版面上。   “其它的工作你先跟着小徐学习,他是副总编的助理,工作经验丰富,人也很好,有什么你可以随便问。”   “好的,谢谢姜总。”   谢冉接过手稿,确认姜羽初没有其他吩咐便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姜羽初拿着一份资料出来交给小姚,看到自己买的三明治还在桌上没动过,他问道:“周悬还没来吗?”   小姚在准备十点晨会的汇报内容,并没注意到后面的周悬来了没有,姜羽初回到办公室里,又给周悬发去微信:【你今天要请假吗,是不是昨天受伤了?】   到中午周悬还是没出现,也没有回复,姜羽初帮他请了假,想下楼去问问沈觅,走到门口了又停住脚步。   有了姜羽初提前打过招呼,小徐带起谢冉很有耐心。助理的工作繁琐,尹晨离职又很突然,不少工作都堆积着要尽快处理,好在谢冉的能力毋庸置疑,且她有丰富的一线工作经验,处理问题比起尹晨更加仔细。   下午姜羽初去见了客户,晚上九点多回来时,谢冉还在办公室里忙着。   “事情是做不完的,早点回去吧,休息够了明天再继续。”   “姜总,您怎么这么晚还回来?”谢冉起身看着门外的他。   “回来拿点东西。”   姜羽初进了隔壁的办公室,几分钟后走出来,谢冉也收拾好准备离开了,他便道:“外面在下雨,送你回去吧。”   谢冉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路上车里很安静,既没有音乐声也没有开广播,谢冉拘谨地坐着,姜羽初则盯着前方的路。   他不说话,谢冉也不敢随便找话题,忍不住打量了他几次都没被发现后,谢冉鼓起勇气问道:“姜总,您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姜羽初向右打了点方向盘,转头看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谢冉不好说今天一天他都心不在焉的,便摇了摇头:“我随便问问的。”   公司的宿舍安排在一座高层小区里,姜羽初把车开到大门口,刚停下来就看到后方跟着的货车几乎贴着他的车身往前面开过去,司机应该是走神了,来不及闪避就撞上了前面过马路的电动车骑手。   这辆电动车才从小区里出来,谢冉目睹了惨况,脸色一下就白了,姜羽初迅速解开安全带下车,朝着伤者跌落的位置跑去。   被撞的是个大学生,车子脚踏板上放着一只金毛宠物狗。货车司机发现他之后迅速踩了刹车,又往旁边猛打方向盘,电动车虽然被撞得变了形,但是伤者并没有失去意识。   姜羽初来到伤者身边,先确认了受伤的情况,回头发现谢冉已经在打电话叫救护车了,他便去几步开外看了下金毛的情况。   这只金毛的体型应该成年了,伤势集中在左后腿的位置,整只后腿被撞得血肉模糊。   同他的主人一样,金毛也没有失去意识,痛苦地睁着眼睛看着它。姜羽初回到大学生身边,简单描述了金毛的伤势,大学生的意识开始迷糊了,姜羽初靠近了也听不清他说的话,但能猜到应该是让自己帮忙救狗。   谢冉害怕狗,姜羽初便让她在这里陪着伤者等救护车,自己过去抱起那只血淋淋的金毛,小心放到后排座椅上,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附近的宠物医院。   值班的医生帮金毛拍了片,诊断结果为左后腿粉碎性骨折,需要手术内固定钢板治疗。   姜羽初联系谢冉,让她把情况转达给金毛的主人,却被告知那位大学生送上救护车之后就晕过去了。   狗狗已经非常虚弱了,姜羽初没再迟疑,让医生先帮它做手术。   手术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术中又发现了脏器的破损,医生做了修补,结束以后金毛仍在麻醉状态没醒,不过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至于左后腿能不能恢复行动能力,需要等康复期的观察。   姜羽初结完账,再次打给谢冉,那位大学生的手术也刚结束,除了左侧手脚以及盆骨的骨折之外,还有轻度脑震荡和软组织挫伤,也需要继续观察。   这期间谢冉通过警察调来的资料联系到了大学生的辅导员,对方赶过来了,相关事宜都已经交接完毕。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姜羽初让谢冉回去休息,自己在宠物医院又待了一会儿才推门出来。   他留了联系电话,金毛有任何变化医院都会通知他。回到车里,他想扣安全带的时候发现手指用不上力,五指做了几下抓握的动作后,重新拉过安全带,低头要扣了才发现腰腹部有一片血迹。   血是金毛的,经过几个小时早已经干透了。松开手里的安全带,他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   微信里又多了一些未读消息,大部分是各种群的,姜羽初一条都没点开,看了一眼某个安安静静的头像后,他放下手机,望向宠物医院旁边的咖啡店。   和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一样,这家咖啡店也是通宵经营的。明早他还有工作,现在喝咖啡肯定会失眠,虽然明白道理,但是理智的天平还是只摇摆了一下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咖啡店里没有顾客,只有一位员工站在收银台前看手机。他还担心对方看到身上的血迹会不会受到惊吓,没想到服务生淡定地看了他一眼,问他需要点什么。   看来隔壁的宠物店经常有他这样的顾客来买咖啡。   眼睛扫过餐牌,习惯性想点一杯热的手冲,却发现这里有周悬经常喝的“Dirty”。   店员提醒他这款做不了热的,姜羽初买完回到车里,喝了一口后果然很冰,他打开暖气,风量调到最大,等车里暖起来了才又喝了两口。   比起他钟爱无添加的咖啡,周悬喝咖啡的花样很多。刚认识的那段时间,姜羽初每天都能看到他桌上放着不同包装的外卖咖啡或者奶茶。   也是那段时间,姜羽初知道周悬喜欢吃甜的,后来接触多了,又知道了周悬会吃辣,但每每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周悬从不点辣的。   以前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此刻想起来,周悬应该是在配合他的口味,更或者是在照顾他的胃。   冰凉的咖啡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如同感知到了他的情绪,胃壁微弱的刺痛感开始细细密密地往外扩散。   咖啡放到一旁,他开车回了家。   客厅的沙发还保持着干净整洁的样子,周悬换下来的拖鞋被他收在了鞋柜底下,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拿出来过。   他换了自己的拖鞋,走到沙发边坐下,在手机上定好明早的闹钟,他把微信里那些未读消息都看了一遍,再打开周悬的窗口。   最后一条消息是他早上发的,三明治在周悬桌上放了一天,晚上他回到公司的时候拿去丢掉了。   手指往上滑动着聊天记录,这段时间他们吃住都在一起,微信里反而没太多的对话,很快就翻到了一个日期。   今晚在宠物医院里等金毛做手术时,他就记起了不久之前和周悬因为车祸受伤的流浪狗处置起的争执。   当时周悬被他气得不清,尽管事后证明那只狗送到医院的确来不及了,但是现在想来,他或许真的有些处置不当。   眨眼的频率慢了下来,姜羽初闭上眼睛,想在沙发上靠一会儿,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到被闹钟吵醒已经是早上了。   他在沙发上靠坐了几个小时,醒来时浑身骨头都酸痛得厉害,洗了个热水澡才出门。   今天他又买了那款三明治,而且买了两个,一个当自己的午饭,另一个照旧放在周悬的桌上,但是等到了中午周悬还是没来,也没接他打过去的电话。   - 第49章 让他心疼你   “沈觅来了啊,过来坐吧。”   于文闵从沙发上起身,接过沈觅递来的一袋礼物:“阿姨,这是给您和叔叔补身体的。”   “来就来了,老是这么客气。”东西放在茶几上,于文闵关切地打量着他,“最近还好吗?”   前阵子为了周悬能搬到姜羽初那去住,沈觅配合了一把,这段时间周悬偶尔回家,于文闵却一直没机会见到他,今天来了免不得要关心一下。   “好多了,谢谢阿姨关心。”   他脸色看着挺好的,于文闵便也不多提了,笑着说:“那你先上去找他吧,晚上留下吃晚饭啊。”   沈觅朝楼上看去:“周悬的伤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就是撞青了手臂有点抬不起来,休息几天就好了。”于文闵陪着沈觅到了楼梯口,目送他上楼后去厨房泡茶。   周悬坐在绿荫环绕的阳台一角,拿着PAD在画画,他戴着耳机没听到敲门声,等沈觅走到旁边了才发现:“要来怎么不提前打我电话。”   “你手机没人接。”沈觅瞄一眼他的画,是对面的水杉大道。   手机上的确有未接来电,且显示了不止一通。见周悬神色有异,沈觅拿过来看,是半个多小时前的。   “要回给他吗?”   “不用了。”周悬把手机放回桌上,继续涂抹那些红褐色的叶片。   搬了张椅子坐下,沈觅看了看他调得很直的椅背:“手怎么样了?”   “好多了。”   “先别画了,我看看。”   周悬侧过身去,沈觅撩起他的衣服下摆,后背靠近右手臂的位置果然撞青了一块,沈觅按了按肿起的皮肤部位,听到周悬倒吸凉气:“轻点。”   帮他把衣服拉下来,沈觅说:“有用药吧?”   “嗯。”   周悬靠回椅背上,刚才动的时候抬了一下胳膊,又扯到受伤的位置。沈觅捏了捏他的肩膀,看到他五官扭曲了一下才笑着坐下来:“知道痛还不去躺着,在这里瞎画什么。”   于文闵端茶进来,看到周悬坐在阳台上画画,也无奈地放下茶具:“不好好休息又画什么?”   周悬不太耐烦地转向另一侧,沈觅替他回答:“阿姨您别担心了,他画画就是消遣,真要觉得痛也不会继续。”   于文闵清楚自家儿子不是个容易听劝的性子,这有沈觅陪着,她便不打扰了。等她出去了,沈觅问道:“他还不知道你受伤了吧?”   “嗯。”   周悬声音淡淡的,依然看着刚才转过去的方向,沈觅拿起玻璃茶壶,倒了一杯花茶出来,端起闻了闻:“那你应该也不想知道他今天来找我了吧。”   对着他的后脑很轻微地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周悬才慢吞吞地转回来:“他找你干什么?”   沈觅喝了两口,感叹道:“你妈妈这个泡茶的手艺真是一如既往地好,我在哪都喝不到比她泡得更对味的花茶了。”   落在脸上的视线充满了压迫感,沈觅忍着笑,又喝了一口才放下杯子:“他中午来找我问了你的情况,我说这两天你没找过我。”   周悬等了一会儿:“没了?”   “没了啊,”沈觅耸了耸肩膀,“你还想要什么?要不我现在告诉他你受伤了,试试他的反应?”   沈觅装作要掏手机,周悬悻悻地撇开脸去:“别打了,让他知道也没意思。”   今天姜羽初找来时,一直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沈觅便言归正传:“你俩到底为什么吵起来了?你这个伤是他弄的?”   周悬看着阳台对面的水杉大道,冬日的寒风掠过,水杉褪去了秋天的焦糖色,枝干笔直刺向天空。有几只麻雀飞过枝头,枯枝随之一颤,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上一次姜羽初来家里,这片水杉的颜色还没这么浓艳,他就站在周悬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欣赏着对面茂盛而迷人的水杉林。   当时他没怎么说话,但周悬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他是喜欢这样的风景的。   这两天姜羽初发过不止一条微信,每每看到他好像没事发生一样的口吻,周悬心里就更气。   “也不是他弄的,就吵架的时候撞了一下。”   沈觅等了很久周悬才开口,了解完事情经过,沈觅道:“你们两个都有理,不过这件事我更站他的立场。”   周悬不悦地看了过来:“你到底是谁的朋友?”   “当然是你的,”沈觅拍了下他的大腿,笑道,“你是当局者迷,只看到了他去应酬客户,看不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怎么看不到了?”   “那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悬张了张口,刚说完一个“我”字就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变化丰富,从气恼到愕然,再到一口气泄了,不甘愿地靠回椅背里。   “你不是没想过,只是这种情况在你眼里很容易解决,因为你有背景,但他没有,而且你们还没在一起就要他做出这种改变,换我也不会答应的。”   沈觅往另一只空茶杯里倒了一半的花茶,捏着杯把递给周悬:“冷静两天好好想想,他对你有没有感觉你自己最清楚,真的在乎就别吵架了,快点让他知道你后背伤了很委屈,让他心疼心疼,这不就能和好了。”   晚上在餐桌上,于文闵察觉到周悬的情绪比之前好了不少,虽然还不怎么笑,但是饭已经能多吃一碗了。   送沈觅离开后,她端甜汤去二楼,进屋时周悬正坐在书桌边看一本杂志,听到身后的动静立刻合上书本:“妈你进来怎么又不敲门。”   “我敲了,”于文闵盯着他面前那本时尚杂志,“是你自己太专心没听到,在看什么?”   “没什么。”   周悬催她出去,于文闵固然好奇,可儿子这么大了也得有隐私,便只是叮嘱周悬吃完早点睡觉。   锁上房门,周悬拿起杂志翻到刚才看的部分。   这是日内瓦一个艺术先锋派的珠宝产品推广页,该品牌独创了宝石套宝石的镶嵌工艺,其中有一款蓝宝石包裹钻石的男士耳钉,造型既不张扬又不失奢华,周悬看到的时候已经想到姜羽初戴上的样子了。   姜羽初的左耳上有一枚耳洞,一直没戴耳钉,周悬早就想买耳钉送他,只是没遇到合心意的,也没有适合的时机,现在就最合适不过了。   这家品牌在上海有线下直营店,如果要选寄送服务最快也得等三天的安排。周悬不想多浪费时间,便在翌日打飞的过去买了一对,去公司的时候送给姜羽初。   这一天姜羽初没有再找过他,周悬想着沈觅说的那些话,好几次都想主动发消息过去,最后还是忍住了。   在家休息到第四天,周悬的手臂已经能抬起来了,不顾于文闵让他继续在家休息的要求,早上坐着周征铭的车一起去公司。   路上周征铭与他聊了最近的工作情况,提到过段时间忙完了得再请姜羽初吃顿饭,周悬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给姜羽初调岗的机会,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他和姜羽初就是为了这件事吵起来的,不管他有多想,还是要尊重姜羽初的意愿,等和好以后再好好谈一谈吧。   在公司附近的路口提前下了车,周悬先去平时经常光顾的咖啡店买了两份早餐,到办公室已经过九点了,大部分的员工都在工位上忙碌着,偶尔有人跟他打招呼,问他身体恢复得如何。   这几天姜羽初都帮他请病假,用的理由是感冒,周悬谢了对方的关心,回到自己工位刚坐下,隔壁的小蔡就坐着滑轮椅到他旁边来了。   “你可算来了,没事了吧?”小蔡关心地看了看他的脸色。   周悬打开电脑,朝后方的走廊望了一眼:“没事,都好了。”   “你是没事了,”小蔡摇着头,像是有话要说又不大好开口的样子,这时副总编胡遇文从办公室里出来,提醒大家道:“准备开会了。”   周悬还想着早餐,便趁着大家都在起身准备的间隙里去了姜羽初的办公室,到了门口发现灯没开,姜羽初人不在。   以为他是早上去见客户还没来,周悬便把早餐放在他桌上,考虑了片刻,又从口袋里拿出装耳钉的盒子,放在办公桌的鼠标旁边。   这个位置姜羽初一来就能看得到。   办公区的大部分人都去会议室了,周悬也拿了笔记本过去,所有人都入座后,胡遇文坐在平时姜羽初坐的位置上,刚说完开场白门又被推开了。   二十几双眼睛一齐看去,门口的谢冉喘着气,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对着胡遇文道:“胡总,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胡遇文推了推眼镜:“不是提醒你来了先去找监审部吗?”   “田部长还没到。”谢冉解释说。   “那你就在上面等着他,今天的晨会不用参加了。”   胡遇文的语气不容商量,谢冉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退了出去。周悬听到监察审计部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等谢冉出去了,他靠近隔壁的小蔡:“怎么回事?她不是刚来没几天,犯什么错要去监审部?”   胡遇文已经开始讲今天晨会的内容了,小蔡拿本子掩住下半张脸,小声回答道:“昨晚姜总带着小谢去采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客户当时就投诉到公司来了,说姜总为了拿独家资料主动色诱客户进行不道德交易,惊动了监审部。”   “什么?”   周悬以为自己听错了,小蔡赶紧朝着胡遇文看去,好在有其他同事在报数据,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们这边。   “小点声,”小蔡咬着牙提醒道,“姜总已经被停职了,我听说他五点不到就被叫来公司了,在监审部待到快九点才走,现在我们部门的所有业务暂时由胡总负责了,你机灵点。”   - 第50章 像在偷情   “姑姑,出院手续办好了。”   姜羽初推开病房门,姜杉已经换好了衣裤,新来的保姆也帮她收拾好行李,随时可以走了。   姜杉想拿过账单看看,姜羽初只把病历和装药的袋子交给她。   姜杉无奈地看了姜羽初一眼,小声道:“其实你用不着特地请假过来,还浪费钱请什么保姆,我的腿完全好了,一个人出院没问题。”   姜羽初笑着挽起她的胳膊:“是我最近有点累了想偷懒,刚好年假一直没用都快过期了。”   早上他来的时候,姜杉就看到他眼里都是红血丝,对于他这份工作的特殊性,姜杉能够理解,也时常叮嘱他劳逸结合。每回他都只有嘴上答应,姜杉只得在平日里多给他炖点好汤水送到家里去,再帮他打扫卫生,减轻一些不必要的负担。   不过这段时间住院顾不上这些,瞧着他好像都瘦了一点。   “等等先拐去菜市场,我让老邓留了新鲜上好的羊脑,回去炖给你喝。”   姜羽初答应着,进电梯时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便锁上了,对方却固执得继续打来,他只得接起。   “你在哪?我去找你。”   接通的时候他还在考虑该跟周悬说什么,没想到周悬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   “我现在不太方便,晚点再说吧。”   医院的电梯运行缓慢,每一层都要停,姜羽初尽量压低声音,但周悬没压着:“告诉我你在哪,不然我现在就找你妹妹问。”   姜雪霏正在上课,今天还有很重要的考试,姜羽初感觉到袖子被人拉了一下,姜杉很小声地道:“是周悬?”   见他没有否认,姜杉便说:“他要是来找你,就留他在家里吃午饭吧,姑姑还没谢谢他之前来探病。”   他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周悬来家里,不过他也了解周悬的脾气,且两人之前的矛盾还没解决,便把姑姑家的地址发了过去。   在他到家楼下的同时,一辆出租车也尾随着停在了后方,周悬开门下车,快步朝他走来。   姜羽初正扶着姜杉下车,一见到周悬,姜杉便欢喜地道:“来得好快啊,中午留在这里吃饭,让你尝尝姑姑的手艺。”   从姜羽初那接过了姜杉的手臂,周悬也笑着说:“那我今天真是有口福了,谢谢姑姑,你出院怎么不提前通知一下,我也好来帮忙。”   “之前定的是后天,羽初说接下来几天都没时间,就提早了。”姜杉拍着周悬的手背,一起朝着楼道走去,“你是不知道,我早就想回来了,医院里天天都有人巡房检查,这也不许吃那也要忌口。”   周悬陪姜杉闲聊着,要上楼的时候回头看去,姜羽初从后箱拎出一只大行李箱,他便把姜杉交给保姆,自己过去帮忙。   箱子又大又重,姜羽初并非拎不动,可周悬二话不说就拿走了,这一幕看在姜杉眼里,到家嘴角都没能合拢。   给他们泡好茶,姜杉也没休息就开始准备午饭,保姆被她留在厨房帮忙,姜羽初则被赶去了客厅。   上午的阳光很好,几乎铺满了阳台的每一处角落,窗台上几盆香雪兰盛开着,金黄花瓣在微风中摇摆,周悬低下头去,嗅了嗅其中一朵花瓣的味道。   香雪兰的花香类似柑橘调,早前姜羽初从一位客户那得到了一点品种很好的香雪兰种子,没时间种便交给了姜杉,过了大半年这些香雪兰顺利开花了,如他之前在客户那闻到的香味一样,清新淡雅,很迷人。   走到周悬身边,他听到周悬问:“这是什么花?”   “香雪兰。”   “很像你身上的味道,”周悬用指腹轻柔地抚过花瓣表面,沾了点香气放到鼻子下面,边闻边看着姜羽初,“等等让你姑姑送我一盆吧,这样我在家想你的时候就能闻到了。”   姜羽初静静地看着周悬,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周悬用捻了花香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没怎么用力便感觉到他被拉到怀里来了。   抱住他的身体,周悬靠在他耳边轻声问:“四天没见了,有想我吗?”   周悬站的位置旁边是一堵墙,就算有人从厨房出来了也不会看到他们,姜羽初盯着墙砖上倒映的两团影子,疲累了一夜的情绪仿佛被这个拥抱轻轻托住了。   他闭上眼,感觉到周悬在亲他的头发:“你不回答我也知道答案,回去以后我每天都在想你,连洗澡蹲厕所都在想。”   脑中不自觉地出现了周悬描绘的画面,姜羽初挑起嘴角,声音里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那为什么还要请假这么多天?”   “那天撞到后背了,手抬不起来,今天才好些。”   沈觅教的法子果然有效,周悬也没用太委屈的语气,刚一说完姜羽初就紧张地道:“转过去我看看。”   周悬顺从地拉起衣服下摆,冰凉的指尖贴上带着淤青的皮肤,怕他疼似的,很轻很轻地抚摸着。   周悬深吸了一口气,差不多了便转过身来,看到姜羽初自责不已的表情:“抱歉,我那天不是故意的。”   只是片刻的功夫,姜羽初的声音已比刚才哑了一些,尽管他掩饰了情绪也避开了对视,但周悬还是看清了他眼眶周围比刚才红了。   客厅那边很安静,姜杉应是有意给他们制造独处空间,厨房的门一直紧闭着,保姆也没出来过。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过你要补偿我。”   “想要什么?”姜羽初抬起头看着周悬,语气认真地道,“我给你买。”   周悬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小盒子,拿起他的左手放到了掌心里。   “我买了个礼物送你,打开看看。”   这是一只简约的真皮小盒子,外面没有多余的包装,里面是一对水滴造型的精巧耳钉。颜色看着很有层次,蓝色中包裹着近乎透明的白,如一片迷幻的海洋,越靠近中间越炫目迷人。   “一个给你一个是我的,你先戴起来,我的你收着,什么时候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了,我再戴。”   盒子表面的品牌LOGO很眼生,但从宝石的切割纹路与火彩能看出价格不菲,姜羽初合上盖子,摇着头说:“太贵重了,你留着自己戴吧。”   “是很贵重,我昨天特地飞到上海去买的。”   姜羽初再一次抬起眼眸看向他。   周悬一边说一边取出一颗,去碰他的耳垂,“贵重的东西就是要配珍贵的人,刚好。”   说话时的呼吸打在耳廓内,眼睫毛轻颤了一下,姜羽初别开眼去。   “你刚才答应了要补偿我的,我帮你戴。”   姜羽初的耳洞打了很多年了,记得那时候在读高中,正是青春期最躁动的年纪,既要面对沉重的学业,又要兼职打工减轻姑姑的负担,更要面对与周围人不一样的性取向压力,时间久了,积累的情绪就越来越不稳定。   有一次路过巷子深处一家小破的纹身店,他看着玻璃墙上帅哥戴了满耳朵耳钉的海报,忽然就推门进去打了一个耳洞。   当时的风气流行打耳洞,没有同学嘲笑他的行为,只是被老师发现以后训斥了一顿,这也是他读书时期做过最出格的事,那之后就一直用塑料管堵着,再后来塑料管掉了也没发觉,更是想不起来还有这个耳洞了。   太长时间没有戴过耳钉,耳洞很难穿过去。周悬的动作很小心,但是再小心也会痛,可姜羽初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只盯着厨房的位置,等周悬终于穿过去了,耳垂也肿了起来。   “是不是很痛?”周悬摸着他发烫的耳朵,“早知道就带你去店里戴了。”   姜羽初的左耳的确火辣辣的,不过这种感觉驱散了一直团在心头的阴霾,他竟然觉得有点轻松了,想马上看一看戴起来是什么样子。   周悬跟着他来到卫生间,姜羽初开灯对着镜子打量,门被周悬关上了,他通过镜子看到周悬还拧上了锁。   来到他身后,周悬双臂绕过他腰间抱住,与他一道望着镜子:“我就知道很适合你,真好看。”   周悬笑得像个得到了满意礼物的孩子,眼睛都弯了起来,姜羽初注视着他唇边的虎牙,想起之前接吻时舔到这颗尖牙的感觉。   他只是盯着周悬的嘴唇稍稍出了神,周悬就意会了,从泛红的耳朵追逐到微凉的脸庞,再到温热的嘴角,然后把他转过来,吻住了他的唇。   周悬的唇舌裹着灼人的温度压上来,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在他嘴里煽起热潮,姜羽初很快就抵挡不住了,绷紧脊背发出了酥麻的喘息声。   意识到这样下去会被门外的人听到,他没像从前那样推开周悬,只是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声音,不要轻易就被周悬撩得失了控。   两个人都在渴望着对方,吻也变得愈发急切。姜羽初抓住周悬的衣领,大脑逐渐空白,像被抛进了一缸甜腻的糖水里,什么都想不了,只惦记着此刻的吻,这个让他身心越来越愉快,越来越放松,也越来越沉溺的吻。   保姆来敲门的时候,姜羽初已经被周悬抱着坐在了洗手台上。   周悬解开了他的衬衫领口,松开皮带扣,衬衫下摆也从裤子里胡乱地抽了出来。   姜羽初后仰着靠在镜子上,原本用右手臂挡着眼睛,敲门声响起时,他一时慌乱,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搪瓷牙杯。   保姆听到里面的动静并未多想,她是来上厕所的,既然有人就先走开了。   听不到外面的脚步声后,姜羽初才敢松开力道,也才发现姑姑的牙刷一直被自己抓在手里。   周悬往前一点,下巴靠在他胸口上,仰着头笑着说:“怎么觉得我跟你像在偷情?”   喘着气和周悬对视,姜羽初也忍不住笑了,他捧着周悬的脸靠近,周悬以为他是要亲过来,他却在即将亲到嘴唇的时候停下了,下巴往上移,吻落在了额头中央。   除了小时候,周悬再没有被人亲过这个地方。   他又有些冲动了,想要继续接吻,手机铃声却在这个时候也来打扰。   离开公司之前,周悬没有找任何人请假,只跟小蔡交代了一声,来电也是小蔡的,通知说胡总知道他没请假就溜了很生气,让他赶紧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周悬懒得理,他跟胡遇文没说过几句话,何况胡遇文也不是他的直属上司——他的直属上司现在就在面前的洗手台上坐着,脸色潮红衣冠不整地看着他。   刚才接起电话时,周悬只是应了两声,姜羽初并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周悬敷衍过去,频繁被打断的气氛也没办法再继续了,等姜羽初下来整好了仪容,他问道:”昨晚你和谢冉去采访到底遇到了什么?怎么会被客户诬陷?” 第51章 一间大床房   洗手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姜羽初便让周悬先出去,过一会儿自己再出来。   厨房门打开了,有炒菜的香气飘出,趁着保姆去洗手间,姜羽初小声问道:“这个小李还行吧?”   小李从农村出来,二十几岁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姜杉点着头:“可以,一看就是从小在家做事的,但我这你也看到了,姑姑用不着保姆,你给她结一天工资别再请了。”   早年间姜杉的丈夫因赌博跑了,将年幼的女儿丢给她照顾,后来姜羽初的父母也去世了,为了养大这两个孩子,姜杉吃足了苦头,这一切都看在姜羽初眼里,到了高中姜羽初就开始瞒着她打工赚钱,往后越赚越多,能给她的钱也越来越多了。   姜杉勤俭惯了,每次他给了钱都舍不得乱花,除了一部分存起来给姜雪霏留着之外,大部分还是用在了他身上,那些给他补身体的炖品药材也都是挑最好的买。   “你就用着吧,我已经给劳务公司一个月工资了,你再休养一个月,这一个月就别出门了。”   接过他递来的盘子,姜杉将菜盛出来:“保姆的事你不听,那就出去陪周悬吧,别在这里沾一身油烟气,等等该呛着人家周悬了。”   这个误会姜羽初已经不想再解释了,何况现在也解释不清了,他把菜端到桌上,发现周悬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地看着手机。   “怎么了?”   周悬给他看群里发的通告,是对他暂停职务开始正式调查的通知。   “上午田部长找借口不肯见我,”周悬拧着眉思考,“不过这件事应该还只在监审部,没往上报,不然我爸肯定会知道,庞秘书也不会这么安静。”   姜羽初对公司内部启动的调查并不陌生,他们这样的职业,经常会遇到客户投诉,区别只在于投诉的严重性。   “这不是我第一次被停职调查了,”他把手机还给周悬,反过来安慰道,“没事的,别担心。”   “不是第一次?”周悬刚想问下去,保姆从洗手间出来了,只得打住。   姜杉做了五菜一汤,看着是简单的家常菜,手艺却不逊色于文闵,周悬吃了三大碗米饭,对几道菜都赞不绝口,哄得姜杉开心极了,看他快比看姜羽初这个亲侄子还顺眼了。   饭后离开了姑姑家,姜羽初坐进车里:“先送你回公司。”   “我不去,”周悬扣上安全带,“刚才给胡遇文发消息请假了。”   “老胡没同意吧。”姜羽初问道。   胡遇文的年纪比他大了不少,做事守规矩又刻板,属于那种不善变通的类型,公司里没几个人能跟他友好相处。周悬不按照正常的流程请假,姜羽初不必看到也能想到胡遇文的态度肯定不好。   “我管他同不同意,大不了记我旷工,反正那点实习工资也不够买几杯咖啡。”   周悬拿的是初级实习生工资,对他这种少爷来说的确是看不上,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姜羽初被停职了,不能再帮他兜着:“你不去上班下午要干什么?如果有事情就好好地打电话找老胡请假,他这个人看着古板,只要你按规矩来还是很好说话的。”   “我没其他事,你还没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悬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姜羽初发动车子,等开出了小区大门才娓娓道来。   昨晚他和谢冉一起去采访一家酒吧的征地纠纷问题,这家的酒吧位于西郊工业区内,这一带近年一直在搞征收,因为有不少土地存在纠纷和所属不明的情况,导致征收推进非常慢,民众们反感的情绪很高,认为政府不作为。   本来这样的采访不需要姜羽初亲自去的,但是之前负责的同事家里孩子突然发烧了,他便带着谢冉过去。   酒吧老板姓于,约的采访地点在酒吧二楼角落的卡座,这里的音乐声最小,也方便姜羽初观察周围的环境。   刚见面时挺顺利的,不过对方坐下以后便让服务生拿酒上来,姜羽初表示在工作不能喝,于老板不太高兴了,靠着沙发翘起二郎腿,一副不喝酒就不配合的态度。   姜羽初笑了一下,端起酒杯主动敬了他一杯。   于老板穿着斯文,人却有点江湖气,看他肯喝了,立马又是另一副表情,还起身到他旁边坐下来。   姜羽初拿出录音笔,谢冉手持摄像机,坐在隔壁沙发上拍摄,但她刚举起来于老板又不乐意了,让她放下来不要拍,自己不愿意出镜。   这和之前负责的同事交接的情况不一样,谢冉看向姜羽初,后者朝她点头:“关掉吧,先录音采访。”   谢冉便关了摄像机,看姜羽初开始提问,于老板也很配合地大吐苦水,认为政府就是剥削他们,不肯支付正常的三倍赔偿金,还借口他们这有土地纠纷,整个征收拖了三年多都没进展,让姜羽初一定要好好报道出去,给政府方施压。   采访结束后,谢冉去了洗手间,她离开没多久于老板就把手伸过来揽着姜羽初的腰,问他等等要不要去自己开的另一家酒吧玩。   彼时于老板已经喝了大半瓶洋酒,人也愈发没有分寸了,姜羽初不动声色地拉开手臂,委婉地谢绝了好意,正要起身就被拉了回去,接着一只手伸过来,趁他不备在胯部摸了一把。   这几年出去采访,姜羽初遇到过各种各样凶险麻烦的状况,但是像这样有求于记者,又敢在公众场所公然对记者实施猥亵行为的还是头一遭。   “后来呢?”周悬听得脸色阴沉,“这是哪家酒吧?把地址给我。”   “后来谢冉回来了,他也没有继续要求什么,我们就走了。”姜羽初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高架桥,“你要是不回公司想去哪?我先送你过去。”   “去你家。”周悬用脚踩了一下脚垫,不悦地骂道,“狗东西,那他后来为什么会投诉你?就因为没得逞?”   “差不多吧,”姜羽初看了一眼后视镜,给后面鸣笛靠近的救护车让了道,“你别来我家了,下午我要机场,这几天都不在。”   “你要去哪?”周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留下来解决这件事?”   “当然要解决,”挑起唇角,姜羽初给了周悬一个眼神:“我不会坐着挨打。”   他神色轻松自如,已然是胸有成算的样子,周悬看着他,瞳孔中倒映的人沐浴在窗边的阳光下,脸庞白净得像在发光,连细小的茸毛都仿佛有了温度,暖暖的。   身旁忽然靠近一团阴影,等姜羽初反应过来,周悬已经坐回去了。   右边脸颊弥留着周悬嘴唇的触感,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因紧张稍稍偏了点,他扭头看向周悬,这人偷袭完就装出没事发生的模样看着副驾窗外,手指抵着下巴道:“那你现在到底怎么打算的?要去哪?”   “先去北京待几天,看看师父。”   踩着油门上了高架桥,姜羽初眼前的视野开阔了起来,连窗外吹进来的风也变得柔和舒适了,让人忍不住想多呼吸几口。   “你的师父?老唐?”   “嗯。”   “我也去,”周悬掏出手机,打开了订票app,“你买几点的机票,航班号多少?”   早上与监审部的田部长谈完以后,姜羽初便决定暂时先离开几天。   内部调查的流程他很清楚,除了最开始的直接谈话之外,后续的调查都不会再联系当事人,只需耐心等候处理结果即可。   刚好这段时间他也累了,从过完年到现在整整十一个月都没休息过,田部长的意思是虽然暂停了职务,但是可以走年假流程先休息,后续调查如果证实是被冤枉的,这段时间的工资照发,也不会影响到年终考评绩效。   姜羽初并不想带周悬去,但周悬坚持要跟着,查完他定的航班已经没有多余空位了,周悬要他退了机票,自己重新买了两张晚上八点飞的头等舱。   陪他回去收拾完行李,两人打车去了周悬家。出租车停在小区大门外,周悬一路跑回去,进门发现大姨一家来做客了。   于文闵忙着招待,周悬过去跟大姨姨夫打了招呼,把于文闵叫上楼。   他没有隐瞒姜羽初被内部调查停职的事,下午联系田部长的时候,那边明确回复他结果没出来之前不会上报给集团高层,但无论调查到的是什么,最终都会体现在报告里汇报上去,周征铭迟早会知道。   “怎么会这么严重?那要调查多久?”   于文闵听完也觉得不太相信,她是见过姜羽初的,那么文质彬彬又有礼貌的青年,还有大好的前途,怎么可能为了独家采访就做出这种事。   “具体的田叔叔没细说,现在他想去北京散心,顺便探望带他的师父老唐,就是二部之前出车祸一直昏迷的那个总监。”   周悬观察着于文闵的表情:“他不在,我跟那个副总编也处不来,打算陪他过去几天。”   老唐的事情于文闵也知道一些,前年的年终酒会上她见过老唐,当时老唐作为二部的领导业绩还不错,连续两年都被评定优秀员工。   “也好,”于文闵没有多想便点着头,“这段时间他一直带着你,你也收心多了,没跟你爸再提要去云南的事,你就陪他去吧,顺便也看看老唐怎么样了。”   “那我爸那边——”周悬故作为难地顿了顿,于文闵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知道了, 妈帮你说,放心去吧。”   “谢谢周太。”   周悬咧嘴笑了,于文闵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靠过来亲自己一下,没想到他转身进房间收拾行李了。   于文闵跟进屋,想帮着一起收拾,周悬没要她动手,只让她下楼去招呼大姨一家,别把人家晾着了。   于文闵看着儿子整理行李的背影,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段时间周悬好像越来越独立了。虽说以前一个人在外面读书的时候也没怎么要她担心,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等她出去后,周悬把房门锁上,从衣帽间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行李箱的角落里,收拾好便出门了。   晚上落地首都机场已经快半夜了,到了市区,他们在老唐入住的医院附近找了家酒店。   周悬去办手续的时候,姜羽初坐在休息区沙发上,困得都睁不开眼睛了。他昨晚就没怎么睡过,今天又累了一天,上楼才发现周悬只开了一间房,还是间大床房。   -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打赏的鱼粮,猫薄荷和海星。 第52章 去约会   虽是大床房,但周悬并没有表现出多余的心思,进来以后就去了浴室,放好洗澡水,把姜羽初的洗护用品也放了进去。   在周悬忙的时候,姜羽初在看手机上的消息。   十几分钟前谢冉发来了几张照片,画面较暗,能看得出来是昨晚的采访现场,照片中他和于老板坐在沙发上,有举杯共饮的,也有头靠在一起说话的,更有他被于老板揽着肩膀,甚至被轻薄的那一下。   照片应该是有心人故意偷拍,不但角度选得刁钻,还模糊了动作给人的印象,产生一种他没有拒绝,甚至主动迎合讨好的感觉。   谢冉还发了两段话来,照片是不久前匿名发到部门邮箱里的,二部的员工们都有收到,田部长还没找她,但是应该瞒不住。   今早谢冉被叫去监审部谈话,由于事情发生时她去了洗手间,并不在场,证词没有效用。   【晚上我已经去red吧打听了,没有人看到过当时的情况,明晚我再去试试】   姜羽初回复道:【对方如果是有目的的,不会轻易让你打听到,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去那么乱的地方,我会处理,这几天你只要辅助老胡做好助理的工作】   等他发完消息,身边有人说道:“照片点开我看看。”   没注意到周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姜羽初把手机递给他,让他自己看。   周悬脱了外套,T恤袖子卷到了胳膊肘上,结实的小臂肌肉上挂着零星的水珠,他放大这几张照片,看完对姜羽初说:“照片发给我,我找人查一下。”   “我已经找人了,只要等消息就行。”   姜羽初解开大衣的扣子,外套脱下来随手丢在沙发上,走到浴室门边又停下了。   周悬还站在刚才的位置看着他,接住他的视线后,周悬笑着挑了挑眉:“要我帮你洗?”   “不是,”姜羽初摇了下头,“我只是想到你今天怎么没有生气。”   “生什么气?”   “之前吵架的原因。”   走到他面前,周悬微垂着眼,视线望进了他眼里:“我确实应该生气,但是这时候你更需要的是我陪你,不是争个谁对谁错出来。”   “等这次的事解决了我再生气。”视线下移,周悬抬手帮他解衬衫纽扣,从锁骨那颗开始,逐一往下,“现在先去洗澡,什么都别想了,好好先睡一觉最重要。”   衬衫扣子解到了腰腹部,周悬又握住了皮带扣,咔嚓一声轻响,金属卡扣松开了,姜羽初由着他帮自己抽出来,等他解开裤子上的纽扣,要往下拉拉链时才按住了那双手。   上身前倾,一个吻印在了周悬的侧脸上:“让我自己洗。”   “好。”   门在眼前关上了,周悬看着纯铜的门把手,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姜羽初上锁的动静。   他笑了一下,随即笑容淡下来,回到沙发前给齐修打去电话。   既然知道了酒吧和老板的信息,要调查昨晚的事就不难了。虽然姜羽初不肯说出盘算,但周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洗完澡出来,姜羽初已经耗尽了最后一格电,上床和周悬道一声晚安,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周悬关掉房间的大灯,只留一盏能照明的小壁灯。   浴室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柑橘香气无处不在,周悬脱掉衣裤,站到了姜羽初刚才站着的位置,低头让花洒冲了许久才开始洗。   出来以后,他轻手轻脚上了床。   姜羽初睡得很熟,被他抱进怀里也全无所觉,想到姜羽初今天会累成这样的原因,周悬的心情都跟着沉重了不少。   刚才姜羽初问他为什么不生气,其实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他很生气,前几天他们才吵过架,姜羽初不肯妥协,结果没多久他担心的事就发生了。   虽然起因是姜羽初的工作方式容易给人机会钻空子,但是真要计较起来,姜羽初才是受害者。一想到他经常这样被误会,被泼脏水也只能委屈咽下,独自去面对解决,周悬就心疼不已,哪里还舍得再跟他计较。   睡觉之前周悬把遮光窗帘拉上了,清晨的阳光被隔绝在房间之外,姜羽初睡到了中午才醒,感觉被窝和抱着他的人都很暖和,他往周悬怀里钻了钻,想继续睡。   很快他又睁开眼来,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帘缝里的光,翻身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摸了过来。   周悬给他调到了勿扰模式,屏幕有田部长的未接来电。   身后的人贴上来,手臂绕过他的腰抱住,脸埋在他头发上深吸了一口气,用胯顶了顶他。   按住那只在被子下面开始不老实的手,姜羽初回头说:“我回个电话。”   “打给田部长?”   周悬的声音带着醒来时特有的磁性和低哑,听在耳朵里酥酥的,温热的唇磨过他的左耳,在戴耳钉的位置上亲了一下。   左耳已经不怎么肿了,姜羽初只觉得痒,手伸到后面捂他的嘴:“嗯,先让我打电话。”   周悬松开手臂,让姜羽初坐起来。   田部长果然是来了解那几张照片的,本来没有任何证据,只有酒吧老板和隔壁桌客人的说辞还没那么麻烦,现在突然多了一些讲不清楚的照片,性质变得不一样了。   姜羽初的语气很稳,并没有被照片影响到。田部长处理过不少对他的投诉,数次打交道下来,也清楚这种程度的新闻不值得他去冒那么大风险。   再与他确认了一遍那晚的情况后,田部长便挂了,周悬也坐起来了,手指挑开他鬓角的发丝别到耳后:“他怎么说的?”   姜羽初笑了一下:“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还在想那个于老板是不是酒醒了觉得丢脸,怕我曝光出去才先发制人,后来看到照片,不排除有人想对付我。”   “有头绪了吗?”周悬接着问。   “还没有,再等等吧,”姜羽初掀开被子下了床,“先去吃点东西,很饿了。”   酒店楼下就有一家味道很正宗的小吃店,姜羽初点了炒肝配包子,豆腐脑,又给好奇的周悬多点了一份豆汁。   他怂恿说味道很好,周悬就当真了,一口喝下去差点没吐出来,俊脸皱成了肉包的褶子。姜羽初笑得勺子都快拿不稳了,气得周悬把豆汁倒进他的豆腐脑里,还抓过他手里的糖油饼咬了一大口。   十二月的北京虽冷,遇到天气好的时候,胡同里总能看到穿着厚棉袄戴帽子的大爷大妈坐在长凳上晒太阳。街边的白杨光秃秃的,遛弯儿的大爷拎着三只鸟笼从身旁路过,笼子里的虎皮鹦鹉好似有了灵气,睁着大眼睛朝他们喊:“老伴儿,老伴儿。”   周悬觉得有意思,想都没想就上去问大爷这鹦鹉卖不卖,大爷跟看傻子似的看他,说了一句口音非常重的普通话:“小伙子外地来的吧,买鹦鹉上官园去。”   周悬自小生长在南方,听不懂北方的方言和口音,大爷说得又快,没再搭理他就走了,周悬只能来问姜羽初:“他刚说了什么?”   “说你没头脑很可爱。”   姜羽初胡乱翻译着,一看就是在逗周悬,细长的桃花眼弯起,眼波清澈透亮,连笑容都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嘴唇上的唇膏无色无味,这一刻看着却好像甜滋滋的。   靠近一步,周悬低头在他嘴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两人正站在一条胡同口附近,四周没什么人,却有一条趴在地上的大黄狗正盯着他俩。   姜羽初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的细小茸毛也跟着动了,勾得周悬心痒,又来了一遍,这次动作慢了一些,在他嘴唇上稍作停留才离开。   这一刻他们身处陌生的城市,不必担心会被熟人遇见,吹过脸颊的北风很硬,落在嘴唇上的吻却很柔软,悄悄拨弄着心弦。   如同这穿过高墙照在身上的太阳光,舒服得让人想留住这一刻。   周悬以为,姜羽初能让他在大街上亲两下都不躲避已经很好了,没想到姜羽初会反过来也吻了他。   吻的时候还用牙齿咬了他的下唇,亲完以后,更是趁着他失神的当口笑了一下。   那笑容明媚又勾人,直往心窝里戳去,周悬伸出手,没来得及抓到,姜羽初已经转身走了好几步,前面就是路口了。   买了一束花带去医院,姜羽初独自先进了病房。   老唐的车祸有保险赔偿,公司也发放了工伤赔款金以及抚恤金等,住院治疗的费用无需担心,只是昏迷了这么长时间,想要再醒来的几率已经非常小了。   师母王月琴正坐在病床边织毛衣,看到姜羽初显得很惊讶,眼眶也一下就红了。   周悬隔着病房玻璃朝里面看,姜羽初和王月琴说了一会儿话,王月琴点了点头,姜羽初便开门让他进来。   周悬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位普通员工,王月琴对他的探视表示了感谢。周悬看着病床上的老唐,比起公司内网意气风发的职员照片,如今的老唐脸颊凹陷,皮肤苍白没有血色,依靠呼吸机维持呼吸,床边的生命监测仪器显示着各项指标数据。   来的路上,周悬听姜羽初说了那场车祸。   老唐是在见客户的途中遇到交通意外的,他出门晚了,为了赶时间车速就很快。偏那天下着雨,地面湿滑能见度也不好,等他注意到前方有事故已经来不及了,整辆车失控地撞向隔离栏,翻滚着滑行了几十米才停下。   老唐当场昏死过去,车头被挤压得完全变了形,他被卡在驾驶座里,消防来了半天才救出来,不过因为撞击损伤了脑干,所以送医抢救后还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前阵子我托在旧金山工作的朋友,联系到那边一个权威的脑科教授,师父的情况已经发过去了,有好消息我会马上通知您。”   王月琴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尽管那道光很短暂,但她还是欣慰地笑着点头,对姜羽初轻声道谢。   姜羽初宽慰了她几句,聊了孩子们的近况。王月琴感叹一双子女现在都很懂事,以前儿子是最喜欢骑越野赛车,父亲车祸以后为了让自己放心,也放弃这个爱好了。   “你开车也一定要注意安全,”王月琴抹了把眼角的泪水,“我到现在都经常会想,幸好那天你没有跟着去,如果你也像他这样躺着醒不过来了,那我该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   离开医院还不到三点,姜羽初望着不远处天空上飞的几只风筝,忽然很想去颐和园逛一逛。   他对周悬提了一下,身旁的人却没有反应,等他回头看去,发现周悬正用一种很复杂的,浓烈的眼神在看着他。   右手被周悬牵了过去,路过的一个护士朝他们看了一眼,继续走进大楼里。   姜羽初没有把手抽回,只是问道:“怎么了?”   周悬有点说不出话来,他盯着姜羽初的脸,喉结动了两下,随后却回答了姜羽初的上一个问题:“就去颐和园逛逛吧,我们去约会。”   - 第53章 做你老公好不好   颐和园里的游客大多都是各地的旅游团队,哪怕不是周末也很拥挤。周悬在门口买了一张手绘地图,打开研究姜羽初想去的昆明湖怎么走最近。   两人都是小时候来过北京,周悬是读幼儿园,姜羽初则是在小学一年级的夏天。   当时父母还在,暑假带着他来北京玩。那年的夏天特别闷热,走哪都能听到聒噪的蝉鸣声,穿着短袖短裤,站在树荫繁茂的小巷口舔着老冰棍,是姜羽初记忆里最后一个幸福的夏天。   后来参加工作,因为采访又来了北京两次,碍于时间紧迫他只去了颐和园,那天天气还不好,下着大雨,昆明湖上都没有小船。   他其实很想再坐一次昆明湖的脚踏船。   “小心,”拉住周悬的手臂,避免他撞上前面打闹的小孩,姜羽初提醒道,“别光顾着看地图。”   周悬已经找到了最近的路,他握着姜羽初的手腕,避开熙攘的人群,从前方岔路口拐进了一条人少的小道。   东宫门距离昆明湖只需步行十几分钟,一路上绿茵围绕假山,园林风景如画。一开始周悬还走在姜羽初旁边,慢慢就落到了后面,等姜羽初发现后回头看去,周悬正拿着手机对着他录像。   被他发现了,周悬就回到他身边:“你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我才拍了二十几秒。”   “二十几秒很短吗?”姜羽初拿过手机,看周悬刚才拍的视频。   前段时间周悬跟着关年学习了不少摄影技巧,不但拍摄水平有进步,连最难克服的画面抖动都几乎感觉不到了。   “我拍得不错吧。”周悬满意地看着画面中的人。   视频里的姜羽初一身浅咖色毛呢长风衣,衣摆随着步伐微微荡开,一条同色的宽腰带束出了腰部的线条,双手随意插在大衣口袋里,肩膀舒展,脖颈修长,从头到脚都透露着漫不经心的优雅。   对于自己的外型,他一贯是自信的,但他却鲜少能看到自己的背影,还是这样自在惬意的状态。   后来的几秒画面他也很喜欢。   一个吹泡泡的小男孩从身旁跑过,大小不一的肥皂泡折射出斑斓的颜色,乘着树荫间的浮光,在他周围织出了恬静美好的氛围。   画面往回拉了一点,他重新看了一次,不吝啬地夸道:“确实拍得很好,进步很大,都可以不用修直接存了。这段发给我吧。”   周悬操作着手机,发完视频对他说:“在这等我一下。”   周悬没有交代清楚就往回跑了,姜羽初以为他是想去洗手间,便在原地等着。几分钟后周悬回来,喘着气将一只橘红色,约两指粗的塑料管状物递给他。   姜羽初一眼就认出这是吹肥皂泡的玩具,他问道:“你想玩这个?”   “买给你的,”周悬拎着衣领扇了几下风,“刚才看你的眼神就知道想玩了,要是我直接问你肯定不会承认。”   不知道周悬怎么会有这种误解,姜羽初有点想笑,不过有一点他无法否认,刚才看到那个小男孩一边兴奋地吹着泡泡,一边奔跑到前方在等候的母亲怀里时,他是有些走神了。   周悬观察着他的表情:“我猜错了?”   “没猜错。”抿唇一笑,姜羽初拿出管子,对着周悬吹了一串泡泡出来。   猝不及防被他偷袭了,周悬赶紧往旁边避开,还是有肥皂泡撞在了下巴上。看姜羽初吹完就往前走了,周悬追上他,刚想抢过来也朝他吹去,就看到他鼓着脸颊,对着前方吹了一大口。   数不清的泡泡向着天空飞散开来,引得周围人都仰头看去,坐在父亲肩头的小女孩伸手想托举泡泡,肥皂泡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就顽皮地消失不见了。   草地上的阳光赋予了泡泡们彩虹般绚丽的生命,有人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刻,姜羽初看着这一幕,脸上荡开了愉悦的笑容,等他回过神去看周悬时,发现周悬又拿着手机在拍他了。   “你今天怎么老拍我?”   “这是你答应跟我的第一次约会,”周悬的声音和他一起被录进了视频里,同时录下的还有他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这么有意义,当然要把你好好拍下来,回去刻成纪念光盘收藏。”   昆明湖面积很大,潋滟的水光一直铺到万寿山脚下,佛香阁的金顶也被揽进湖心里,数不清的游船散落其间,其中一只不显眼的小黄鸭脚踏船里,姜羽初正靠在椅背上,欣赏着眼前宁静古典的风景。   周悬踩着踏板,两人一人戴一只耳机,一起听着手机里的《昆明湖》。   岸边一带有不少游客投喂鱼食,姜羽初看了一会儿,忽然指着一家商店旁边的一株大柳树:“我也在那棵树下喂过鱼食。”   周悬顺着他指的看去:“是什么时候?”   姜羽初没有马上回答,周悬便大概明白了:“跟你爸妈来的那次?”   姜羽初点了下头:“那时候天很热,我也没耐心,一大包鱼食只喂了一点就想丢了。”   他陷进了回忆里,声音都变轻了。周悬停下正在踩的脚踏板,暂停手机里的音乐:“那你爸妈有没有说你浪费了?”   “我妈说了,我爸就替我说话,鱼食他拿去喂,让我妈带着我去买冰棍吃。”   记忆在时光的长河里淹没了太久,很多细节都已模糊不清了,不过当时的感受并没有被遗忘。   母亲嘴上说着浪费,进了冷饮店里,却给他拿了当时最贵也是最好吃的娃娃头雪糕。   从小他就是在父母的疼爱与呵护下长大的,虽然这种爱在他八岁的时候就无法再延续了,但是从没有在他的生命里消失过。   “等等上岸了我也给你买。”   放在身侧的手被牵住,指尖被裹在了另一个人的掌心里,姜羽初又想笑了,扭过头看着周悬认真的脸:“你今天是想升级做我长辈吗?”   看着他自然弯起来,轮廓很好看的眼睛,周悬朝他靠近了些:“做你老公好不好?”   姜羽初还是在笑,他去看前方,被周悬捏着下巴转了过来,周悬贴近他的嘴唇,没有像早上那样直接亲,只是靠得很近,近到他无法忽视自己,近到他开始在意,在意这个吻什么时候落——   思绪尚未走完,周悬的下唇就被姜羽初咬住了,白净的牙齿衔着口腔的软肉,不轻不重地拉了一下,而后松开。   周悬追了上来,只亲到姜羽初抬起抵挡的手心。姜羽初仍是开怀放松的模样,他今天好像心情很好,周悬从没有在哪一天见过他笑这么多次,盯着他眼睛下面的小痣,周悬手伸过去抱住他的腰,让他贴到自己怀里来。   本来两人是一左一右地保持着平衡,周悬这么一动,船往姜羽初这边倾斜了十几度,姜羽初赶紧抓住旁边的船沿:“别闹了,快坐回去。”   “不要。”周悬勾着姜羽初的腰往中间坐了点,两人再次贴在了一起,这回船身持平了。   姜羽初旁边有一艘电动船探出头来,船里坐着几个五六十岁的游客,正聊得热络,有视线注意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挣开周悬的怀抱了。   周悬按着他的后脑,让他躲在自己颈窝里,小声说:“别乱动他们就发现不了。”   事实证明这几个游客确实眼神不太好,只有一位阿姨注意到他俩抱在一起,不知有否发现姜羽初的性别,但对着周悬友好地笑了笑。   电动船速度很快,一下就溜远了,周悬放开按住姜羽初后脑的手,却发现怀中人没有马上抬起头来。   在他怀里继续偎了一会儿,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这片刻的安宁。   来电是备注为“*律师”的名字,姜羽初接起来,听对方说完便挂了。   “这个律师是谁?”周悬问道。   姜羽初点开微信,看完对方刚才发来的一份电子文件,他没有避着周悬,周悬也看清了文件的大致内容,以及最后面姜羽初和陈东翰各自的签名。   这份财产分割协议拖到了现在,总算是处理好了,收起手机,姜羽初抬眼发现周悬很高兴地在看着自己。   “笑什么?”   “我在笑吗?”周悬咧开唇角,毫不掩饰地把整颗虎牙都露了出来。   其实也不用他回答,姜羽初一眼就能猜出他高兴的原因是自己和陈东翰彻底切割了。   前阵子陈东翰请假了一段时间养伤,推脱着等伤好了再签,本以为又是找借口拖着,没想这次这么干脆,对于姜羽初重新提出的分配比例也没有异议。   穿过十七孔桥的金光倾泻在湖面上,随着波涛不断摆动,能看到这道光果然是会走好运的。踩上脚踏板,姜羽初也笑着说:“上岸吧,晚上请你吃大餐。”   - 第54章 今晚让我帮你   归还了船只,周悬拉着姜羽初去了岸边那家便利店。   除了地理位置之外,无论是老板还是店的装修,都与姜羽初儿时记忆里的完全不同了。刚才在船上,他以为周悬随便说说,没想到周悬真的要给他买,更没想到的是,冰柜里居然还有十几年前那款娃娃头雪糕。   当时这款雪糕风靡了大江南北,一半是可可一半是香草口味,姜羽初到现在仍记得那种甜滋滋冰凉的口感。儿时的快乐也很简单纯粹,一支冰棒就能高兴半天。   “好吃吗?”周悬付了钱,回到他身边问。   姜羽初把自己没舔过的另一边递给周悬:“你尝尝就知道了。”   握住他的手背,周悬把雪糕调了个方向,嘴唇贴上他舔过的位置。   舌尖沾着融化的乳色雪糕,尝了一口似乎不尽兴,便再舔了一次。   周悬舔完就松开他的手,注意到他在盯自己的嘴角,便伸出舌尖勾了一下,果然尝到了甜腻的液体。   两人的视线在拥挤的便利店里交汇着,姜羽初先往外面走去,周悬跟上来,走了一段后忽然拉住他,拐向隔壁的小树林。   前方是游客聚集点,这片小树林没有景色,除了靠近湖边的那一块有较多人之外,越往里就越安静。   姜羽初知道周悬在想什么,他应该要制止的,但刚才周悬舔雪糕的那一幕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   等周围变化的景色终于停下来后,他被按在一株粗壮的树身上,背着光,看周悬低头靠了过来。   身体几乎没有犹豫就接纳了这个吻。   姜羽初仰起脖颈,感受着周悬在他嘴里肆意挑逗,交换着带了雪糕甜味的唾液。湖畔的风在身后远去,四周空气安静,彼此急切的呼吸声却逐渐将他淹没。   灰白的回忆被填上了明亮的色彩,娃娃头雪糕的味道也不再纯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腻,混合着周悬身上熟悉的古龙水味道,令他的思绪越发混沌。   他闭着眼睛,握着雪糕的右手开始发抖,意识知道不能让雪糕滴落下来,要分一些注意力去看,冲动的本能却遏制住了理智,周悬的指尖擦过他的耳垂,抚摸到那枚耳钉,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脑中的画面却变得鲜明而强烈,他们戴着面具在陌生的床上占有彼此,一眨眼回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家,周悬给他戴上耳钉,他们在洗手间里接吻,周悬甚至把他抱上了洗手台,想像刚才品尝雪糕那样满足他。   对吻的沉浸和渴望超过了之前的任何一次,胸膛起伏的速度越快,他想要周悬的欲望就越强烈,甚至开始觉得这支雪糕很碍事,阻碍了他去拥抱周悬。   乳白色的液体滑落到边缘,几乎要被抖动得滴落下来时,新鲜的氧气大口地钻进了肺里。   脸颊被周悬用双手捧着,周悬与他一样喘着气,微红的眼倒映着他失神的双眸,仅仅只是短暂地分开几秒,便再一次依依不舍地含住他的唇。   他以为结束了的吻,又开始了。   刚刚才生出的一点往下落的情绪,又被周悬托住了。   雪糕最终还是没能拿稳,掉在了地上,姜羽初用双臂环住周悬的脖颈,靠在周悬肩膀上平复喘息。   他的嘴唇被周悬吻得又热又麻,不必看也知道肿了。不过除了嘴唇之外,还有另一个地方也肿得难受,只是碍于冬日的大衣厚实,遮掩得很好罢了。   目光顺着周悬的羽绒服下摆看去,同样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周悬的手搁在他后背上轻抚着,等彼此都差不多平静下来了,周悬在他戴耳钉的耳垂上亲了一下:“好点了吗?”   微哑的嗓音撞进耳朵里,姜羽初放开周悬站直了,低头看向脚边的雪糕。   这支雪糕还保持着近乎完整的娃娃头模样,只有刚才被舔过的位置融化了一角。   他想蹲下去捡,被周悬先一步捡走了:“出去吧,我再去给你买一支。”   拉着他走到外面,周悬进了刚才那家店,买了一支娃娃头雪糕和一包鱼粮。   这次姜羽初没跟进去,看到他递来的鱼粮时,又忍不住笑了:“你今天到底想干什么?”   周悬低头撕着鱼粮的封口,闻言便回答道:“我想了一下,晚上别去吃大餐了,你爸妈当时带你去哪吃饭还记得吗?我们去吃吧。”   穿过十七孔桥的金光早在上岸之前就消失了,夕阳更大面积地铺满了湖面,五颜六色的锦鲤聚集在岸边,享用着游客们投喂的鱼粮。   姜羽初站在一块石头边上,这一次把整包鱼粮都喂完了。   有些举动在做之前也许想不到意义,然而命运最妙的伏笔,往往都藏在那些未经深思的举动里。   就像此刻,他透过湖面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看到了小时候那个蹲在湖边,因为太热而不想继续喂鱼的小男孩。   父亲耐心慈爱的陪伴,母亲撑开为他遮阳的伞,一家人温馨幸福的画面被逐食的锦鲤抹去了,等湖面再度恢复平静,陪在他身旁的人不一样了。   蹲在岸边的人变成了周悬,而他站在周悬右边。   同样简陋包装的鱼食,同样没怎么变化的风景,不同的是经过了漫长的岁月洗礼,重新回到这里的他并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曾经陈东翰让他以为,同性之间的感情就是找一个感觉还过得去的对象,一起凑合过日子。   周悬却给了他完全不同的感受。   可他们真的能在一起吗?   如果周征铭知道了,一定会阻止的。   拍摄完锦鲤和对岸宏伟的佛香阁,周悬又把手机对准了身旁的人,突然移动过来的镜头捕捉到了姜羽初的表情。   不同于先前的轻松惬意,姜羽初眉头轻拧着,望着自己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注意到镜头后,这一点细微的表情马上消失了,姜羽初继续望向湖面,周悬则站起来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姜羽初又撒了一把鱼食,“刚才有点想不起来那家店在哪了。”   “我搜一下。”   周悬打开美食APP,姜羽初记不起店的名字,只知道大概在什么路附近,周悬搜半天也没找到,期间姜羽初把整包鱼粮都喂完了,拉起周悬退出了湖边拥挤的人群:“出去坐车慢慢找吧。”   网约车司机在北京住了十几年,非常熟悉大街小巷各种弯弯绕绕的胡同口,姜羽初凭着记忆描述,在司机的帮助下真的找到了——不过这家店已经从当年只有几张桌子的小店做成了附近一带知名的全羊烧烤店。   门口摆着一张长方形的烧烤架,旁边挂了一整只剥了皮的羊,戴着新疆帽的小伙满面油光,熟练地翻烤着炉子上的一排羊肉串,孜然香味从街头飘到了街尾,门口排了十几米长队,都是来买羊肉串的。   他们来的时候正好是用餐高峰期,店内早已坐满了,只有店外沿街的桌椅还剩两桌空位。   姜羽初担心周悬适应不了这样的环境,没想到周悬挑了一张桌子直接坐下了,还拿起桌上不知用了多久,裹着一层厚厚油烟的餐牌看起来。   店里有自制的生啤,每日限量供应,用来配烤羊肉再美味不过。周悬点了一扎,把菜牌递给姜羽初,让他看有没有以前吃过的菜。   姜羽初点了一道主打的招牌菜,滋补羊肉炖锅。   这道菜和他印象里的差不多,等端上来尝了味道,周悬问:“是不是一样的?”   十几年了,他早记不清当时那普通的一顿饭是什么味道了,不过还是笑着回答:“嗯,你也吃吧。”   冬天吃羊肉很补,店里店外的气氛都火热朝天,姜羽初看周悬习惯地把竹签丢进脚边的垃圾桶里,便问他以前是不是也光顾过这种店。   “当然吃过,”周悬喝了一口生啤,看到姜羽初嘴边沾着一粒孜然,便伸长手臂去拿纸巾,“我不是有个朋友叫李奂宇吗,他从小到大的爱好就是吃喝玩乐,高中那会儿我们几个经常在晚上溜出去吃大排档。”   周悬边说边帮姜羽初擦嘴,等他擦完了,姜羽初才问道:“也包括沈觅?”   “对,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以前可叛逆了,染头发打唇钉玩乐队,玩起来比李奂宇还疯。”   “那你以前是什么样的?”掌根支着下巴,姜羽初饶有兴致地问道。   端起姜羽初面前的碗去舀羊肉汤,周悬摇着头笑了一下,似有些腼腆:“说了你不准笑,其实我才是他们几个里最听话的,你现在看我什么样,以前就是什么样。”   在来公司报道之前,人事有拿周悬的履历给姜羽初看过,还记得爱好一栏周悬只写了旅行,姜羽初道:“你以前经常出去旅行,也是和他们几个一起?”   读大学的那些年,一有闲暇时光,周悬就会跑出门去找灵感。   他学的雕塑和绘画都需要保持创作的新鲜感,出门接触不一样的世界是最好的方式,不过每一次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看周悬吃完了一串烤羊肉,姜羽初给他拿了一串解腻的烤蘑菇:“都去过哪些地方?”   接过竹签,周悬话到嘴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咽下去了:“也没去什么地方,你呢?”   “我什么?”   “都去过哪里。”   竹签被周悬横过来喂到面前,姜羽初张嘴吃下第一口:“只去过英国和德国,国内倒是去了不少地方。”   二部负责的是国内新闻业务,姜羽初出差的地点遍布了国内许多大大小小的城市。   “英国和德国是去玩的?”   “不是,去参加培训和会议。”   周悬点着头,剩下两块蘑菇被他吃了,没有再谈下去。姜羽初觉得奇怪,之前两人在Seamus西餐厅吃饭那次,周悬明明很高兴地谈着在国外的大学生活和旅行,怎么今晚就不想谈了?   不过他也没有再追问,猜想可能是有不想说的原因,便与周悬碰了碰杯,喝完剩下的啤酒。   一扎啤酒见了底,姜羽初让老板再来一扎,一只小猫闻着味道来到了他们脚边,周悬先发现了,给它一块嫩羊肉:“它好像小白黑。”   姜羽初打量着这只小猫,比小白黑瘦小,毛色是挺像的。小猫走路有点跛脚,不过身上很干净,不太像流浪猫。   果然在吃了这块羊肉后,小猫转头跑走了,去往街对面的食杂店,在门口织毛衣的老太太脚边蹲下了。老太太和蔼地看了看它,拿起手边的逗猫棒。   看小猫兴奋地扑着逗猫棒,周悬想到前阵子给小白黑定的一箱玩具还没到,便看了手机上的订单,发现这两天就能派送了,于是截图给了沈觅。   这段时间他和姜羽初不在,投喂公司楼下小动物的事就交给了沈觅,那边很快回了一句OK,问他在北京这边怎么样。   有白色的东西飘落在屏幕上,化成了水珠,周悬抬起头看着天空:“下雪了?”   姜羽初也抬头看去,一粒细小的雪花正好落在他的鼻尖,凉凉的。   这是今冬北京的第一场雪,暖色的街灯下,雪花纷纷扬扬,路过的人都抬头看去,隔壁桌几个年轻的游客欣喜地站起来,都拿着手机对准天空拍摄。   没想到来的第二天就能遇到初雪,姜羽初看着天空中越来越密集的雪花,伸出手去接,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打断了。   他们在室外坐了快一个小时,哪怕羊肉锅再滋补暖身,也架不住越来越冷的夜色。   第二扎啤酒上了桌,周悬伸过手来,把姜羽初领口松开的扣子系上:“不喝了,回去吧。”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走了一段,到路口雪越来越大了,姜羽初又打了个喷嚏,周悬要脱羽绒服给他被拒绝,便在路口一家卖毛线用品的店里给他买了针织帽和围巾。   虽然不太配姜羽初身上的打扮,但是比起刚才暖和多了。两人坐进出租车里,车内光线昏暗,周悬就一直牵着姜羽初的手。姜羽初的右手被他握得很热,没有碰到的左手在口袋里放了许久都还是冰凉的。   回到酒店房间,姜羽初脱了帽子围巾,想先洗个澡暖一暖,周悬跟进了浴室,手从身后绕过,停在了腰带打结的位置上,亲了亲他冻得通红的耳垂:“我陪你洗澡吧。”   镜子里映出的姜羽初被周悬拥抱在怀中,他按着腰上的手,还没开口就被周悬打断了。   “下午你就想要了,”周悬刻意压低的嗓音像极了在小树林里的时候,蛊惑着他的意志力,“那个飞机杯我带来了,让我帮你。”   - 第55章 弄出好多   浴室里氤氲的水汽在灯光下晕开一层朦胧的薄雾,姜羽初在热水下站了片刻,白皙的皮肤就开始微微泛红,水珠顺着平直的锁骨滑落,在胸口留下蜿蜒的水痕,他放轻呼吸,虽然盯着前方的墙壁,注意力却无法从身后虚掩的门缝间抽离。   花洒的水流声淅淅沥沥,像是某种隐秘的旋律,将他脑海中那根等待的弦逐渐拉紧了。他低头朝着身下看去,仅仅只是水流持续地抚过,手指就不自觉地弯起,想要更进一步地触碰。   他闭上眼睛,双手掌心贴上冰凉的墙砖时,身后那扇门终于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没有穿拖鞋,赤脚踩在地面上,来到他身后,那双手再度从腰间绕过,贴上他湿透的后背时,传来了衣服面料和牛仔裤的摩擦感。   刚才周悬把他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让他如初生婴儿一般赤裸地站在热水下,自己却只是脱去了外套和袜子。   雾气模糊了他的轮廓,周悬的唇贴在他耳后,温热的呼吸喷吐在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浴室的灯光燎着眼皮,失去视野令其它感官变得更加敏感,那双唇来到他侧脸旁边时,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能一下就激起身体反应的震动声。   “比刚才还硬了,”周悬用指尖描绘着他的轮廓,再放在手心里颠了颠,感觉着他沉甸甸的分量,在他耳边哑声呢喃,“我出去的时候你自己弄了?”   没得到回应,周悬也不着急,涂抹了润滑剂的口径对准了姜羽初的阴茎前端,只是刚触碰到,怀中的人就睁开了眼睛,身体绷紧前倾,手伸下去想要拉开他。   周悬躲开了姜羽初的触碰,口径的顶端在龟头上挤压了几下,很顺利地套进了一截,姜羽初却在这时候忍不住发出了哼声,终于肯跟他说话了。   “先关掉再套。”   “为什么要先关掉?”   周悬明知故问,继续一边吻着姜羽初湿热的脸一边往深处挤去,姜羽初咬紧牙,他从没有试过同时开着震动和吮吸功能套进去的,许久没发泄的身体更是经不住这么撩拨,还没有套到底就有了想射的冲动。   顾不上跟周悬解释,他凭着记忆摸到了按键,用力按住两秒,把这个差点要把他吸出来的东西关掉了。   嗡嗡的声音停止了,随之响起的是他的喘息声,周悬注视着他的侧脸,趁他放松下来又往深处压了一下,这次直接套到了底,把他完整地包裹住了。   挂着细小水珠的眼睫毛轻轻颤抖着,姜羽初垂眸看去,他的欲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只能看到周悬泛着青筋的手背和修长有力的五指,抓着飞机杯白色光滑的外壳,开始尝试抽出一些,再套到底。   内部的大颗粒和螺纹刺激着敏感的阴茎,周悬还提前打开了加热键,即便没有开其它的功能键,也让他感觉到了舒服。头抵着墙壁,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腿根处,看周悬从一开始缓慢地套弄,到速度逐渐加快,在他适应了这种频率后,弯曲的食指往前伸了一点,又要按住那个同时震动和吸吮的按键。   姜羽初赶紧捉住那根手指,带着他往旁边移动一点,按在了吸吮功能的按钮上。   周悬往下压了一下,内壁开始缠着姜羽初的欲望揉搓,顶端的小孔被一股温热的小小旋风吸着,快感像细密而持续的电流,沿着腰椎一路窜进了脑海深处。他用手指去扣瓷砖壁,太过光滑的瓷砖却没有着力点,很快就有一只手从他掌心和瓷砖中间插进来,扣住他的手,将他往后一拉。   悬空了许久的后背撞进了温热的怀抱里,周悬的声音又回到了耳畔:“很舒服吗?喜欢这个档?”   姜羽初尽力忍耐着,怕一张嘴就会发出一些不该被听到的声音,周悬连续问了两遍,才等到他又像呻吟又像是回答的一声湿黏的“嗯……”   湿发遮着他的眼角,周悬看不清他低头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咬紧下嘴唇克制的模样。掰过他的下巴,周悬舌探进他嘴里,勾着他的舌头吮吸着,就像身下那个吸着他的玩具,这种上下同步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情色感,姜羽初愈发沉沦,腰也不自觉地往前顶起,想要配合着周悬的动作加快套弄。   周悬边与他接吻边静待时机,感觉到他身体抖得比刚才明显了,也无心再接吻时,果断地关掉了开关。   爱抚的动作停了下来,即将抵达的高潮失去了持续的推动力,小腹涨得难受极了。姜羽初扭头去看周悬,被情欲烧红的眼眶裹着潮湿的水汽,还不待他开口,周悬就把飞机杯往外抽去。   “试下我的手吧,肯定比这东西舒服。”   抽离的动作很缓慢,一点一点地挪动,看似给足了姜羽初思考时间,实际上每一秒都是折磨。敏感的阴茎表面逐渐离开了加热的内壁,被微凉的空气稍稍刺激了一下,姜羽初便皱起了眉头。他没有再让周悬试探下去,抓着周悬的手背将飞机杯完全拔出,接着转过身,抱住周悬的脖子。   翘起的阴茎被挤压在他的小腹和周悬的牛仔裤跨间,即便隔着拉链和厚实的面料,周悬的欲望也无所遁形,鼓囊囊地顶着他的囊袋。姜羽初吻着周悬的唇,右手从裤腰间探进去,隔着内裤摸到了周悬的欲望。   和那晚记忆里的一样,灼热地烫手,又大又硬,内裤顶端的面料也湿了。明明是濒临爆发的状况,周悬的表情却掩饰得很好,一副对他没有多余欲望和心思的模样,只一心想让他满足。   后背的手滑到腰间,再继续往下按住了他的臀,姜羽初被周悬用力压进了怀里,两人的胯挤压着,他一下就感觉到了疼,吸着凉气提醒道:“挤了好痛,拿出来弄吧。”   “你帮我脱。”   周悬沉沉喘着气,双手上瘾一样揉着他浑圆饱满的臀,手指不但陷入肉里,还伸进了中间的缝隙里。姜羽初吻着周悬的颈侧的皮肤,双手伸下去解他的皮带和纽扣,欲望放出来后,手指故意擦过顶端的小孔,将涌出的粘液带走,这一下刺激得周悬低下了头,堵住他的嘴唇野蛮地吻了起来。   久久压抑的情欲随着释放出来的欲望得见天日,汹涌地扑向彼此。周悬只有过一次经验,那一晚在姜羽初的引导下,他的动作生涩却充满了荷尔蒙的诱惑,今晚亦是如此,姜羽初不过刚刚握住他的阴茎,他就失控了。   姜羽初被他抵在了后面的墙壁上,从嘴唇舔到下巴,再到喉结,周悬的动作看似急切,却没有再让他痛,连含住喉结这么敏感要命的部位,周悬都表现得耐心又温柔。   先是舌尖轻轻抵着喉结的凸起舔弄一下,看他的反应,感觉到他没有抗拒,便继续逗弄舔吻,等他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了再来到胸口,把左右两侧的乳尖各吻了一下,最后抬头问了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想我先舔哪边?”   姜羽初简直要被周悬这种既认真,又十足像是故意的表现撩疯了。而他的回答也很直接,不用嘴沟通,握住周悬的阴茎套弄几下,面前的人就老实了,自己选了一边,先亲了亲,再用温热的嘴唇包裹住,舌尖扫荡着不平滑的乳粒表面。   姜羽初爽得头皮阵阵发麻,不知道周悬是不是还记得他的敏感点,他的左边乳头比右边敏感很多,周悬现在刺激的就是左边,右边则用手指揉捻。   淋浴的水早被关掉了,浴室开着风暖,非但感觉不到冷,姜羽初还觉得越来越热。   他的欲望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被照顾过,周悬说要他试试自己的手,现在却痴迷着他的胸口。姜羽初只能把自己的左手伸下去,抚摸欲望的顶端缓解一下难受的感觉。但他刚摸了几下就被周悬的手取代了,宽厚的掌心贴住阴茎表面,五指圈住握紧,给予他适当的压迫感后套弄了起来。   那只刚才握着飞机杯的手终于握住了他的欲望,不同于硅胶粗糙的触感,周悬的手上沾着彼此的前列腺液,又湿又滑,没有任何阻力地快速摩擦着他。   姜羽初的后脑抵着墙砖,后背的墙壁太滑,已经快支撑不住他站立了,帮周悬撸的手也慢慢停了下来。他喘着粗气,视线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去看腿间,看他的阴茎在周悬手中越来越肿胀,在周悬的又一次挤压下,顶端涌出一股粘液,周悬用手指沾了一点,居然抹到他嘴唇上,随后周悬就吻了上来。   微咸的液体在彼此口中融化,姜羽初紧紧闭上眼,周悬大胆的举动和不断叠加的快感令他迅速沦陷在这场性事中,对高潮的渴望也比第一次被打断时更加强烈。他抓着周悬的手臂,主动挺动着腰胯,让周悬来配合他的节奏。   迷恋地看着他泛红的脸,周悬在不阻碍他射精的前提下再次圈紧五指,另一只手揉搓他硬胀的囊袋,适度的挤压让姜羽初舒服得大脑逐渐空白,指甲抠红了周悬的手臂皮肤,在高潮来临的一瞬间,身体不受控制地发着抖,微张的唇终于发出了周悬最想听到的叫床声。   浓稠的精液陆续溅在了周悬的手上,腹下的毛发以及大腿上。看着他高潮的表情,周悬依旧没有停止刺激,直到他再也射不出来了,表情从愉悦变成了难受,周悬才舍得停下。   “你射了好多。”   周悬把手掌摊开给姜羽初看,后者只瞥了一眼就把脸转到旁边去了,看着他因高潮剧烈喘息,还没有完全回过神的双眼,周悬靠近他,舔他变得干燥的嘴唇:“是很久没弄了,还是今天太有感觉了?”   姜羽初没有回答,他咬住周悬的舌尖,在周悬吃痛后,把舌头伸到周悬的嘴里索吻,同时身下的手也握住周悬仍勃胀的欲望,继续帮周悬弄。   他已经发泄过了,此刻可以专注地看着周悬,看周悬在他的抚慰下也渐渐开始沉沦,粗壮的阴茎表面血管勃发,往上是卷曲的毛发和轮廓明显的腹肌,那里的肌肉正随着他的套弄而绷紧,又随着周悬的呼吸而动,姜羽初继续往上看去,看到了周悬赤红的眼睛,眼里积蓄的欲望像是汛期上涨奔涌的江水,呼啸着几乎要将他淹没。   心脏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莫名地抽痛了一下,不等他弄明白为什么会痛,周悬已经扣住他的后脑接吻了。   高潮在他们刚吻到一起的时候就袭来了,周悬几乎没有办法继续吻他,两人的唇贴在一起,周悬低低地哼着声,随后离开了他的唇,靠在他肩膀上喘气。   “你也射了好多,是很久没弄了,还是今天太有感觉了?”   姜羽初把这句话还给了周悬,随后就听到周悬肩膀耸动了两下,语气带着笑意,用沙哑的嗓音说:“太有感觉了,就跟你刚才到的时候一样,好爽。”   趁着周悬还没有直起身,姜羽初偏过头,咬了一口他的耳垂。   周悬的耳朵也很烫,自从上次说过要等自己给他戴耳钉后,这只耳洞就空着了,现在则是多了一点他的牙印。   盯着这个空荡荡的小洞,姜羽初再度低下头,这次温柔地亲吻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自己看哦,不要贴出来 第56章 情侣间的眼神骗不了人   后来洗澡的时候,周悬又勾着姜羽初再做一次,这次周悬的手指都差点伸进去了,还是被喘着气的姜羽初给阻止了。   临睡前姜羽初看了手机,没什么重要的消息,目前他被暂时停职,不过谢冉还是向他汇报了今天的工作情况,以及这两天公司的氛围。   作为他的助理,谢冉刚调来总公司没几天就遇到了这种事,好在胡遇文对人一向公平,不会因为谢冉是他的助理就另行对待。   身后的人探过脑袋,语气毫不掩饰酸味:“她对你是真的好啊。”   姜羽初浅浅笑了一下,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潮红与情热散去,他整个人都懒懒的,睡袍领口露出的皮肤上有着颜色明显的吻痕,周悬用手指摸了一下,忍不住往前倾身,想要吻他。   姜羽初捉住周悬的手指,但没有拒绝这个吻,结束后周悬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你就没想过她对你这么上心,可能别有意图?”   那天面试完谢冉,周悬就因为她有点不高兴,当时姜羽初没机会解释,现在便提起了两年前顺德分公司的经历。周悬听完以后总结道:“那她就是对你由感激生爱了?”   “她只是感激我,”两指捏住周悬的嘴巴,姜羽初纠正他道,“谢冉是个做记者的好苗子,被埋没可惜了。”   周悬握住姜羽初的手腕,动作缓慢地抚摸着他腕部光滑的皮肤,等姜羽初痒得想抽回来了,他才张开嘴道:“那你呢?你以前那么喜欢去一线做记者,后来怎么又跟着老唐开始应酬了?”   手腕依旧被周悬握在手心里,姜羽初目光定定地看着周悬,清亮的眸子并未有情绪流淌出来。   以周悬对他的了解,他这样的反应就代表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松开他的手腕,周悬手臂绕过他后背,想将他拥入怀中抱着,他却按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等自己重新看着他了,才说道:“因为我需要钱。”   这是第一次,姜羽初坦白地对周悬说出了内心的欲望。   丑陋,难堪,不符合人性美,却极具真实的一面。   做一线记者虽然能实现抱负和理想,但能换来的酬劳太少,而且容易受伤。每次他身上多出大大小小的伤口被姑姑发现了,姑姑都会担心,会不住地劝他。   而让他真正去改变了想法的,是有一年夏天的台风过境。当时他人在外地跑新闻,台风突然拐道直接登陆,大半座城市都被淹了,他家住三楼,水没有淹上来,但是阳台和客厅都被台风破坏得不成样子。   第二天陈东翰帮他找了师傅上门看,木地板,橱柜家电,包括壁纸等等,如果要完全复原,差不多要三四万块。   那两年他赚的工资几乎都贴补给姑姑作家用了,只能找陈东翰借,为了尽快还这笔钱,也因为当时有个晋升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最终接受了老唐的建议。   有时候,放弃执念其实比想象中更为轻易。那些曾经你以为坚不可摧的信念,不过是沙子堆砌起来的高塔,看似稳固,却可能在某次不经意的潮涌中就无声地坍塌了。   他没与人说过内心的挣扎,即便那时候已经跟陈东翰在一起了。   对于他终于肯转变的想法,陈东翰认为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跑一线是没有前途的,又辛苦又危险,梦想终归要给现实让步,人不能明知南墙还上赶着去撞,合理运用自身优势才能将职场利益最大化。   后来证实的确如此,离开一线以后他的收入越来越多,甚至还有钱供了一套电梯房。姑姑的生活也好起来了,姜雪霏也不必像他从前读书时候那样,出去打工来挣学费和生活费了。   腰间的臂膀收紧了,姜羽初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抬手摸了摸周悬的头发。   拥抱了一会儿后,他感觉到周悬手伸到了他大腿上,摸到腿根处的那块疤:“这个伤也是以前跑新闻留下的?”   “嗯。”   “怎么伤的?”   周悬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了答案。   “之前在一个工地采访薪资纠纷的问题,刚好遇到工人们打架,被一个烙铁烫到的。”   周悬猛地抬起头,正对上了姜羽初淡然的眼眸。   “当时是夏天,裤子太薄了才留下这个烧伤的疤,冬天的话应该会淡很多。”姜羽初解释着医生当时对他说的话。   喉咙干涩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周悬很难去想象当时姜羽初得有多痛,后来又是怎么被送去医院,经历了多久的换药治疗,才留下了这个去不掉的伤痕。   紧紧盯着姜羽初的眼睛,周悬能感觉到眼眶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随后他的眼前覆上了一片黑暗,姜羽初用手掌遮住了他的眼,按着后颈让他躺回了自己胸口。   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姜羽初的声音很温柔:“早就不痛了。”   这之后过了许久,周悬都没再说过话,姜羽初伸手去关床头灯,盖好彼此身上的被子,打算睡觉时,听到周悬在黑暗中低语了一句。   “如果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姜羽初久违地做了一个与父母有关的梦。   梦里的他回到了昆明湖上,还是那个闷热的夏天,湖面上的金光亮得人眼发晕,吹来的风都是温的,他靠在母亲怀里昏昏欲睡,听父亲说起明天早上会下雨,可能会影响到他们去看升旗。   梦境像被困在了一个玻璃罩子里,一直重复着这一幕,记不清循环了多少次,他终于醒了。   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和周悬的姿势对调了。临睡前是周悬趴在他身上,现在他枕在了周悬肩头。   “醒了?”周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姜羽初抬起脸,看清面前的人之后又闭上眼。   周悬也看到了他的脸色,手伸到他额头上:“不舒服吗?”   刚才抬头的那一下,姜羽初感觉到了晕眩,不过这种晕眩很短暂,他也很熟悉,没睡好的时候经常会这样。   “没,让我再睡下。”他含糊地回答,同时翻了个身背对着周悬。   身后的被子被拉高了,裹紧了他的肩膀,周悬俯身亲他的耳垂:“睡吧,我陪你。”   姜羽初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次没有再做梦了,下午醒来精神很好,在床头看手机的周悬靠过来说:“睡饱了没?”   “嗯。”姜羽初伸了个懒腰,看向窗帘方向,外面天光很亮,阳光也很好,雪停了。   室内开着地暖感觉不到寒冷,周悬说:“想不想出去?不出去就给你点餐。”   “出去吧。”他掀被子下了床,把有些松的睡袍腰带重新系紧,看着他腰臀间被真丝面料勾勒出来的弧线,周悬手指在他刚才躺过的床单上轻轻抠了两下,拿起手机继续回于文闵的消息。   外面比起昨天冷多了,地面积起薄薄的雪,有些地方的雪化了,道路泥泞难行。周悬陪着姜羽初在酒店附近吃了铁锅炖,到长安街已是傍晚了。   夕阳像一炉熔金的铁水缓缓倾泻在天安门城楼上,国旗在晚风里恣意招展,偌大的广场到处都是人,其中有不少都在拍照留恋,周悬看了一圈,拉住姜羽初说:“我们也拍照吧。”   姜羽初挑了一处背对着人民英雄纪念碑的位置,周悬拿手机试了试,伸长手臂也无法同时将彼此和背景一道纳入框里,便找了一位路人,请对方帮着拍几张。   帮忙的是一位蓄着短须,戴变色墨镜,穿格纹大衣的时尚大叔,看动作对摄影不陌生,换了好几个专业的角度,还提醒他们该怎么站,什么姿势能出最好效果。   姜羽初自己就是半个专业人士,但还是微笑着配合大叔的要求,周悬就更没有异议了,让他们靠近,他就抱住姜羽初的肩膀,光明正大把人搂到怀里来。   姜羽初抬眼去看他,周悬的笑容在落日余晖间特别闪亮耀眼,昨晚接吻时频频会舔到的虎牙近在咫尺,姜羽初凝视了片刻,周悬就感觉到他的注视,也偏过头看来。   彼此的瞳孔倒映出了对方模糊的身影,随后就听到几步开外的大叔说拍好了。   “最后这两张拍得真不错,眼神动作都很自然。”大叔上前来还手机,悄声问道,“你们是一对吧。”   风吹起姜羽初肩膀上的围巾末梢,拂乱了他的视野,周悬则笑着接过手机:“很明显吗?”   “情侣间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大叔从皮衣口袋里拿出一只精致的名片盒,分别抽了两张给他们,“我姓陆,这是我的工作地址,以后有兴趣可以来玩玩。”   姜羽初接过来看,名片的设计富有艺术感,字体简约大方,这位叫陆远川的男人是一家私人艺术沙龙的老板,地址在朝阳CBD拓展区附近。   姜羽初也有随身带名片的习惯,便把自己的名片也给了对方,陆远川接过一看,笑道:“好巧,前阵子我才去过大湾区的综合艺术园区,那边的环境很不错。”   周悬说:“大叔你不是北京人吧?”   “不是,”陆远川没有口音,“不过我在北京住了二十几年了。”   说话间有人信步来到陆远川身旁,看到对方接完了电话,陆远川笑着介绍道:“他是我爱人,也姓周。”   陆远川的伴侣与他年纪相仿,是一位容貌气质都很绅士的中年人,略长的黑发扎在脑后,听完也没有诧异的表情,还对两人伸出手打招呼。   聊了几句,陆远川还有事便先走了,周悬看着那两人挽手离开的背影,对姜羽初道:“你说等我到了他那个年纪,会不会也有个这么恩爱,肯陪着我的另一半?”   姜羽初假装没听见,拿过周悬的手机看刚才的照片:“这个大叔拍照的技术挺——”   后面的话被一个吻淹没了,姜羽初看着近在眼前又马上抽离的人,周悬借着帮他整理围巾的动作,在他嘴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你就继续装傻吧。”帮他整好领口的空隙,周悬目光瞟到他脸上,眼里是满满的有话想说,但姜羽初等了等,只等到他转身。   周悬去拍其它的风景了,姜羽初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掏出手机打开拍照功能,将周悬迎着余晖的模样锁定在了屏幕正中间。   墨色吞噬着天边的晚霞,即将消失的夕阳燃烧着最后一点耀目的金光,姜羽初凝视着光芒中间的高大身影,指尖轻轻向右移动,记录下了这一刻停留在他眼中的人。   同时,他也想起了陆远川说的话。   情侣间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周悬的不高兴仅维持了十分钟就结束了,在他过来之前,姜羽初已经决定去哄哄他,结果还是被他抢先一步,问自己接下来想去哪里。   姜羽初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昨天一天周悬都在配合他的行程,他也想问问周悬想去哪,说话的时候手机来新消息了,是前两天他拜托帮忙调查的朋友。   点开对方发的一组照片,第一张就看到尹晨的脸,接下来几张都是尹晨和另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的接触。   尹晨似乎很小心,有两张拍到他四处张望,画面的背景也比较暗,在一条光线不算好的巷子附近。   对方同时还发过来一段文字,大概意思是这几张照片是刚刚拍到的,和尹晨接触的人是red酒吧的一个服务生,目前暂时只拍到这些,后续会继续调查。   周悬也看到了照片,结合这段文字:“又是尹晨在搞鬼?”   “再等等就知道了,”相较于周悬沉下来的脸色,姜羽初却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你还没说想去哪里?”   周悬也没有想去的地方,两人便沿着长安街走了一段,后又坐车去了附近一家茶馆,边看京剧边解决了晚饭。   接下来的几天,姜羽初仍是不紧不慢地四处转。   那晚初雪过后,连着几天天气都很好,周悬陪他去了长城,故宫,国博这些热门景点,还拜访了一位之前来采访时认识的人大退休老教授。   回程的前一天早上,姜羽初在睡梦中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电话是谢冉打的,这几天他被停职,谢冉和他都是通过微信沟通,现在突然打来电话,姜羽初关掉铃声,回头确认没吵醒周悬,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去洗手间接。   “姜总,”谢冉的声音听着有些着急,“之前您不是写过一篇有关高速公路改扩建项目的报道吗?那篇报道中有两组路段的关键数据都引用错了,很多读者看到以后都联系省运厅投诉,现在省运厅要追究这个责任,胡总刚才被叫走问话了。” 第57章 他被开除   去机场的路上,周悬仔细看了那篇已经被下架的文章截图。   这篇稿件是昨天发布在“new新闻”财经版面的,只是一篇常规的新闻,在靠下方的位置,和无数的标题排列在一起,读者点击进去后才能看到正文。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被发现数据错误,可能也与版面的排布有关。   周悬清楚姜羽初不是会在工作上粗心大意的人,而且这篇文章写完有一段时间了,没有马上发表是因为省运厅那边要等一份文件,所以稿件交给内容负责人确认完之后便提前上传系统等候定时发布。   姜羽初记得很清楚,稿件交过去时,他和负责审稿的王衡还最终确认过一遍数据,王衡也表示的确确认过,不过数据就是发出去那两组有问题的,不是姜羽初说的,并且终版和审核记录都找不到了。   早上王衡被叫走进行内部调查,周悬刚才从田部长处得到的消息,确实没有查到相关的存档信息,现在就是姜羽初和王衡各执一词,都无法互相提出证明。   姜羽初这边其实有人可以作证,他写这篇新闻稿的时候尹晨还未离职,相关数据都是尹晨查到的,引用到文章里之前姜羽初还核对过数据,尹晨提供的没有问题。   但尹晨不可能会愿意给他作证明,他也不可能因此去找尹晨。   “先去吃点早餐吧。”过了安检,姜羽初指了一下前面不远处的咖啡店。   早上接完那通电话,他们就马上改了最快的机票出门,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喝水,更别说吃东西。   姜羽初的状态还好,尽管事出突然,但他也不是第一天做新闻了,引用的数据错误这种情况在他们这一行不算少见。现在最麻烦的是两件事同时堆在了一起,而数据错误引起的投诉又是省运厅那边直接问责过来的,一旦处理不好,开除他都是很轻的处罚了。   “你先过去,我去下洗手间就来。”   目送着姜羽初进了咖啡厅,周悬转身去洗手间,同时给齐修打去电话。   这几天齐修一直在查red吧的老板,但没有进展,前两天周悬把尹晨和服务生接触的照片发过去,齐修便开始24小时跟踪尹晨,每天都有发大量的照片和视频过来。照片里的尹晨很正常,他没有去找工作,每天就是出门运动,买菜回家,几乎不跟人接触。   “今天还是和前几天一样,现在还没出门,”齐修扎在尹晨家楼下蹲点,盯着楼上的一扇窗户,“通讯记录也无可疑。”   旁边有人走过,周悬压低声音问道:“red吧的服务生呢?”   “已经辞职了,这家伙昨天跑到珠海去了,进了一家地下拳馆就没出来了。”   问不到进展,周悬上了个厕所便回到咖啡厅,姜羽初买了两份面包和咖啡,坐在靠窗的一张高脚凳上。周悬到他旁边坐下,见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一份文件,便靠近看了一眼。   文件是前几天在昆明湖泛舟时律师发来的,陈东翰签的财产分割协议书。   当时姜羽初确认过了,周悬也看了签名没什么问题,现在姜羽初又打开来看,周悬想到了尹晨,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怀疑他和尹晨一起搞鬼?”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姜羽初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王衡入职两年一直没出过什么差错,平时和自己也没有嫌隙,如果要说王衡背后动手脚,那总要有个理由。   尹晨已经被开除了,却和栽赃他用性交易来换取独家新闻的酒吧的服务生有接触,现在又在关键时刻出了更严重的稿件数据错误,光靠尹晨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姜羽初不愿意把陈东翰想得那么脏,但他见识过陈东翰在职场上的手段。   陈东翰能干脆地签了协议,也不再跟他计较分成问题,很有可能不是因为愧疚,而是为了让他放松戒备。   那两人偷情了大半年被自己当众揭破,陈东翰觉得脸面无光,咽不下这口气,作为市场部总监,想要收买王衡来诬陷自己并不难。   “真是阴魂不散的东西,”周悬冷嗤一声,“这种货色也配当总监?人事怎么考核的?”   “别气了,”姜羽初把买来的面包推到周悬面前,“如果我猜的没错反而容易办。”   “怎么容易办?找人打他们一顿?”   “也可以啊,”本来周悬只是火大随口一说,没想到姜羽初居然接过他的话,语气三分玩笑又带着三分认真,“我找人安排吧,先把他们绑起来再脱光裤子,狠狠地打一顿。”   下午飞机落地,姜羽初没顾上回去放行李就先到了公司,他照例要去监审部门汇报,周悬陪他上去,没有见到田部长,倒是碰到了庞秘书。   “您父亲交代了,等您回来先上去一趟。”   周悬刚好也有话要和周征铭说,便上楼去了。周征铭正在窗边讲电话,他在办公桌对面坐着,等了二十几分钟周征铭才有空,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道:“爸,姜羽初的事你知道多少?”   这几天他人在北京,虽然和于文闵每天都有联系,但是只在来的第一天晚上跟周征铭通过电话。   有关姜羽初的两起投诉,周征铭都了解了来龙去脉。red吧的性骚扰不算严重,今天的事有点麻烦,毕竟涉及到政府部门,公布错误的数据影响的范围也比较广,无论是后续面向公众的致歉澄清还是给省运厅那边一个交代,都要有人来承担这个后果。   “不可能是他,”周悬语气严肃地道,“这段时间我一直看着他做事,他事事严谨,不会犯这种错。”   周征铭靠在大班椅上,等儿子说完了,才提醒道:“再严谨的人也有可能犯错。”   “是,但你不觉得最近两次的投诉都是在针对他吗?”周悬前倾上身,双手按在了椅子扶手上,“姜羽初不是新人了,拆迁赔偿的问题也拖了三年多,有什么爆料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换?”   “数据引用的问题也不是他一个人经手的,那个什么王衡,连审查备份的资料都会弄不见了,有这么巧吗?”   周悬尽量控制着语速,让自己的说法看着不偏颇,但他毕竟跟周征铭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掩饰得再好,周征铭还是能从他的眼神和话语中看出他对姜羽初过分关心了。   但周征铭并没有想到别的去,只是欣慰地看着他:“当初让你来公司跟着他,你是浑身上下都在排斥不情愿,现在才接触了几个月就这么向着他说话了?”   “我又不是排斥他,”周悬往旁边看了一眼,嘴里嘟哝道,“我是排斥来公司这件事。”   “现在愿意来公司了?”   “他教得挺好,”周悬放松了肩膀,开始提姜羽初的优点,“一直都很有耐心,家里那本笔记你也看到了,他把用了那么久的重要笔记都给我看了。”   “因为你是我儿子,于公于私他都会好好教你。”周征铭再次点着周悬。   周悬又皱起了眉头:“爸,你儿子有多了不起啊?这不就是一份工作吗,他要是真的不愿意,以他的能力辞职了去别的地方一样可以有好的发展。”   “他带我就是因为我跟他投缘,聊得来。”   当初周征铭找姜羽初来带周悬,一是因为姜羽初的业务能力毋庸置疑,二也是因为两人年龄相近,不至于有太强的隔阂。没想到事情真的如他所愿地发展,周悬不但和姜羽初相处得融洽,这几个月进步也很明显,都不再跟他提去云南了。   其实周征铭也不太相信这两件事。   别人不知道周悬的身份,姜羽初却很清楚,既然都能让他带周悬,怎么还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去冒着牺牲前途的风险乱来?   雪茄放到了烟缸上,周征铭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对周悬道:“你也不用着急,老田会好好调查的。你先回家去,你妈一个星期没见你了,很想你。”   “知道了。”周悬站起来,要转身的时候周征铭的手机响了,周征铭接起来,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看了周悬一眼,道:“可以,就这么安排吧。”   等周征铭挂了电话,周悬问道:“什么事?”   “没事,”周征铭锁上手机屏幕,“你刚才想说什么?”   周悬顿了一下,道:“这次去北京,姜羽初带我去看老唐了。”   “他怎么样?”   “一直昏迷,医生说能醒来的几率很小,姜羽初帮他联系了旧金山的一个脑外专家,如果那边答应过来,我觉得这笔费用不应该让姜羽初来给。”   老唐的车祸属于工伤,从出事到现在,公司一直在负责他的治疗费,但也都是一些基础的治疗。对于周悬这个提议,周征铭点着头说:“应该的,你出去跟小庞说一声,叫他安排。”   和庞秘书交代完,周悬去了监审部,得知姜羽初已经回办公室了,田部长则在讲电话没空见他。   周悬坐电梯下楼,等他来到新闻二部,发现大家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小蔡和小姚都是一脸茫然地站在工位上,远远看到他,小蔡立刻朝他招手示意。   周悬快步走过去,小蔡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语气紧张地道:“刚才楼上的谈话到底都说了什么啊?为什么姜总会被开除了,已经证实是姜总犯错了吗?” 第58章 大颗粒螺纹   总编办公室的门开着,周悬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说话声。姜羽初站在办公桌边,在往面前的大箱子里放东西,沙发前面有个保安,对方看他一眼,继续盯着姜羽初收拾。   “真的没有办法了?”办公室里还有谢冉,她一身黑底白条纹的正装,娇小的背影看着很着急,“不是说了还要调查吗,怎么这么快就出结果,不是证据都不充分吗?”   “没什么好调查的了,”姜羽初把桌上山水造型的镇纸小心放到箱子里,抬头看谢冉时注意到门边的周悬,后半句话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服从安排吧,不过你不用担心,接下来你是想回一线或者继续留在二部做办——”   “您接下来要去哪里?”谢冉打断了姜羽初的话,也不顾房间里还有保安在,坦言道,“我跟您一起走,我调过来是跟您学习的,您都不在了,我留下有什么意思?”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谢冉回头看去,周悬已经来到了她旁边,目光斜过来看了她一眼,对姜羽初说:“总编,能聊两句吗?”   姜羽初明白周悬也是满腹疑问,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保安是田部长叫来的,必须看着他收拾离开。他只好在保安看不到的角度给了周悬一个眼神:“晚点我会去跟人事交接,有什么到时候再说吧。”   刚听到他被开除的消息时,周悬也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现在看到他这个眼神,便按下没声张,一旁的谢冉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对视,她看了看姜羽初,嘴唇刚张开就被周悬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谢助,我进来的时候听到外面说胡总在找你。”   谢冉扭头看着周悬,见周悬也在注视着自己,忽然反应了过来。   余光瞥过几步开外的保安,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那姜总,我先去找胡总了。”谢冉收好情绪,推了一下眼镜架,等姜羽初答应了便转身出去。   周悬帮姜羽初收拾办公室里的东西,姜羽初的私人物品挺多,光是那台专业的咖啡机就需要单独装一个大箱子,周悬帮他搬下来,刚装好就听到门那边有人拍了拍手掌。   “姜总,听说你被开除了,怎么回事啊?”   门边的人一身笔挺的西装,语气佯装关心,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任谁看到这张脸都能马上解读出是来看热闹的。   姜羽初蹲在地上,用胶带封好纸箱,眼也不抬地回答:“没办法,不小心被狗咬了,又不能学狗咬回去。”   周悬还想帮姜羽初骂两句,没想到姜羽初压根就没忍,门口的陈东翰脸色一僵,发现保安也像看热闹一样在看着自己后,顿时恼了。   在他进来时,有几个二部的同事也拿着文件当借口也跟了过来,陈东翰冷着脸,侧身提醒这几个员工:“姜羽初都被开除了,你们再拿公司的内部文件给外人看就是泄密,你们担得起责任吗?还是说也想跟他一样滚出公司?”   这几人里不乏之前看到过陈东翰在姜羽初办公室出过糗的,纷纷脚底抹油溜了,等陈东翰收回眼,再看向办公室里面时,周悬已经抱了个大箱子来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推到了他怀里。   陈东翰被迫抱住,但箱子太沉,他一时没拿稳,整个箱子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周悬及时后退一步,箱子没砸到他的脚,却重重地压到了陈东翰的脚趾上。   哪怕隔着皮鞋,陈东翰的五官都痛得扭曲了,周悬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没用,一个箱子都抱不住,在旁边替他倒吸凉气:“砸脚趾了吧,是不是痛死了?想叫就叫吧,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不用客气。”   周悬摆出一副很关心陈东翰的姿态,嘴巴却损到家了,陈东翰又气又怒,要不是还有保安在这里,估计就要失去理智揪周悬的衣领了,可惜他顾忌保安,保安却不给他面子,扭开脸发出“噗噗”的笑声。   刚才陈东翰骂走了几个人,如今又有好事者靠近来看,身后还有拍照声传来。陈东翰被一口气顶在胸口,偏偏不能打也不能骂,只得抬起右臂在办公室的门上狠狠敲了一下,留下一句脏话走了。   不过他的走路姿势和上次离开一样,都显得别扭,看着他强装门面,故意挺很直的背影,姜羽初道:“估计这一下又能让他疼半天了。”   “这才哪到哪,后面有他痛的。”周悬冷声道,门外几个看热闹的也随着陈东翰的离开散去了。周悬弯下腰检查咖啡机,刚才陈东翰这么一砸,也不知道坏了没有。   “别看了,坏了我再买一个。”姜羽初道。   “也是,”周悬哼笑一声,“能把他的脚砸成那样,就算砸坏了也是值的。”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一共三个箱子,周悬抱了两个,保安帮着拿了一个。   从办公室出来时,许多双眼睛都陆续朝他们看了过来。   平时姜羽初在办公室的风评不好,除了小蔡和小姚之外,也只有关年和赵俊豪能跟他好好相处,不过此刻关年和赵俊豪都出外勤了,只有小蔡小姚快步走过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胡遇文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站在门口望着他这边,身旁跟着神情严肃的谢冉。   姜羽初对胡遇文点了点头,又看了谢冉一眼,最后拍了下小蔡和小姚的肩膀。至于其他人,他没有多看也没说话,走到门口把自己的工作证交给了人事小朱。   小朱也是公司里少有的并不讨厌他的员工之一,想到几个月前,正是她领着周悬去找姜羽初报道,没想到今天又是他们三个,但境遇已全然不同了。   “姜总,后续的离职交接我会继续为您跟进,有任何问题您随时找我。”小朱接过他的工牌,认真地说道。   “谢谢。”姜羽初轻轻笑了一下,没有任何迟疑地去按了电梯。   保安只把他们送到门口,姜羽初接过保安的箱子,和周悬一起走进电梯,门关上后,姜羽初按了十五楼的按键。   刚才来公司前,他们的行李箱暂时放到了沈觅的工作室,现在再过去取,看着他俩抱的纸箱,沈觅问道:“什么情况?”   周悬把箱子都放到墙边,去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出来,自己喝了几口后递给姜羽初。   沈觅关上工作室的门,回头就看到姜羽初接过周悬喝了几口的可乐瓶,直接对嘴也喝了起来。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周悬这话是回答沈觅的,注意力却在身旁的人身上,姜羽初喝了两口冰可乐,瓶子就被他拿走了,“你胃不好,别一下喝太多,我去给你倒水。”   周悬倒了三杯温水放到茶几上,沈觅坐隔壁单人沙发,他则到姜羽初身边坐下:“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被开除了?”   两个人四只眼睛都落在姜羽初脸上,他也没瞒着,把刚才跟田部长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得知居然是他自己主动提出被开除,周悬一下记起了之前在周征铭的办公室里,周征铭接电话时看了自己一眼,当时还对那头的人说“就这么安排”,难道电话是田部长打的?   “周董确实是同意了,”姜羽初说道,“我跟田部长商量了,与其各执一词难有说法,不如以退为进,只要他们相信我出局了就容易有破绽。”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周悬不高兴地看着姜羽初,“这样走多委屈?刚才他们都在看你的笑话。”   “无所谓,”姜羽初随性一笑,神态淡然自若,“我要的是揪出谁在背后搞鬼,其他人的想法不重要。”   他一向如此,从读书时期开始,再到做前线记者,都因为不擅交际容易得罪人,给人不好相处的印象。如果每个人对他的看法都要去在意,那他还活不活了?   沈觅也赞同姜羽初的做法:“既然那位田部长肯答应,说明他也是倾向于你的,现在的问题是有把握确定是陈东翰吗?”   姜羽初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不过考虑了现阶段公司和身边的人际情况,最有可能的只有陈东翰和尹晨。   与其不确定后面还会遇到怎样的诬陷,不如趁着这次赌一把,来个破釜沉舟,彻底解决掉所有麻烦。   沈觅把车借给了周悬,行李搬上车后,姜羽初接到了谢冉的来电。   刚才胡遇文把她叫去办公室,让她考虑一下是否有意愿再转岗,如果想继续做助理可以保持现在的职位不便,毕竟姜羽初走得突然,二部的人手一时不足。   谢冉做了两年的一线记者,看事件有一定的敏锐性,认为公司不可能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直接开除一个总编。那个王衡没有后台,要找人背锅也应该是王衡更合适。   等到她发现了姜羽初跟周悬交换的那个眼神后,就猜到了背后肯定有自己不了解的情况。   姜羽初与谢冉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在她调过来之前,姜羽初仔细看过她这两年的工作表现。   谢冉的性格很正直,尤其是在追求新闻真相的方面,有着初生牛犊般的勇气。   “姜总,如果您有什么是现在不方便告诉我的,我就先不问了。我会暂时留在助理的岗位上,如果您这段时间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找我。”   电话那头的女孩语气真诚恳切,且很懂分寸,没有说多余的话。姜羽初左手握在车门把手上,看了一眼站在驾驶座门边,等他一起上车的周悬,笑道:“我知道了,多谢你,有需要我们再联系。”   坐进车里,姜羽初刚要拉安全带,周悬就靠了过来:“谢冉刚才说了什么让你这么高兴?”   “我有高兴吗?”姜羽初挑着嘴角,看着周悬故意问道。   他现在很习惯在周悬面前笑了,且都是发自内心自然流露出的笑,不知道他自己发现了没有。   附近有人来往,周悬克制着,只在他唇上贴了一下就坐回去。回到家楼下,周悬帮他把行李和纸箱都拿上去,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该走了。   于文闵刚才打来了电话,问周悬几点能到家,姜羽初把周悬送到门口,要开门时被两根手指抬起了下巴。   不同于刚才在车上蜻蜓点水的吻,周悬直接伸舌头过来,手臂绕过姜羽初的腰抱住,一条大腿还挤进了他腿间,把他整个人压在仪容镜上。   姜羽初被禁锢着无法动弹,却没有抗拒周悬的索取,他抓住周悬的臂膀,仰着脸和周悬接吻,被动变为了主动,分不清是谁想要谁更多一些,最后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喘着气。   周悬脸埋到姜羽初颈侧,在温度升高的皮肤上嘬出一枚红色的印记,再用舌尖舔了舔,舔完觉得不够,便往下再吮出一个,姜羽初看着对面墙上的收纳柜,任由周悬在他脖子上留下了四个暧昧的痕迹。   周悬亲够了抬起头,神情愉悦地对着他道:“反正接下来几天你也不出门了,不用怕被人看到。”   姜羽初凝视着周悬,前倾身体在周悬红润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快回去吧。”   “你舍得我走了?”   周悬抱紧他的腰,与他额头相抵,彼此温热的鼻息交织在一起,姜羽初闭上眼睛,他一贯回答不了这种问题,但抓着周悬臂膀的手指却收紧了。   周悬感觉到了,没有再缠着他要答案,只是笑着捧起他的脸又吻了一会儿才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姜羽初除了偶尔去姜杉那吃饭之外,其余时候都闭门不出。   周悬则是每天正常上下班,对于姜羽初被开除的事,办公室里的同事们态度不尽相同,有看热闹觉得姜羽初活该,终于翻车了的;有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还有很少一部分是像小蔡小姚那样,觉得姜羽初就这么被开除了很冤枉的。   不过这些声音都激不起什么水花,通告已出,事件已定,二部该忙的还是照样忙。如今总监和总编都不在了,公司安排了市场部的副总监崔盛安暂调过来,负责对接大客户以及日常的工作,然而没几日大家就开始叫苦不堪了。   只因崔盛安这人能爬到副总监的位置,靠的是溜须拍马的功夫,这一套对着他上司陈东翰和大客户们有效,但对着同事下属,以及一些中小客户,就完全是另一副嘴脸了。   自身明明是个半桶水,却每天都在吹毛求疵,挑三拣四,甚至把手插到胡遇文的头上,开始指挥胡遇文做事。   胡遇文那个耿直的性格哪里会轻易妥协,因而这几天办公室里时不时会爆发出两人的争吵声,每次一吵起来,就免不了有人开始怀念姜羽初还在的时候。   虽然前总编也是个会拍领导马屁会爬客户床的,但至少专业知识够硬,也不会随便干涉挑剔员工们的工作,给足了大家放手去做的空间。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周悬在打给姜羽初的视频电话里感叹,“那些人让崔盛安这么一折腾,以后等你回来了,肯定会记住你的好。”   “谢冉呢?”姜羽初问道,“她有没有被针对?”   “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啊?”   视频对面的年轻男人吊起了眉,英俊的五官凶巴巴的,一看就是又喝上醋了。姜羽初笑了,手指隔着屏幕点了一下周悬的鼻子:“你是少爷,谁敢真的踩到你头上?”   “他又不知道我是,”周悬还是不高兴,不过看着姜羽初明媚的笑脸,语气又温和了下来,“我这几天的工作量也大增,还好有谢冉帮忙,她是真的很有能力,也能吃苦,办公室里就她没有抱怨了,还会反过来安慰胡遇文。”   这点姜羽初并不意外,两人又聊了几句,周悬说明天周末了,下班会到他这里来。   这一周两人都没有见面,只靠每天打打视频电话,周悬早已忍耐到了极限,姜羽初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在越来越多的不经意间,他都会想起周悬,继而不由自主地摸一下那枚耳钉。   次日下午打扫完卫生,他开车去附近的超市采购了不少食材和日用品,排队等待结账时,旁边小货架上五颜六色的安全套撞进了视野里。   每家超市的收银台都会放这些东西,以前姜羽初路过从不在意,今天居然盯着其中一款大颗粒螺纹的走神了。   排在前面的是一位男大学生,相较于他看了半天没伸出手,男生直接拿起隔壁一款超薄的丢进了购物车,等男生往前面走了一点,姜羽初也拿起那款大颗粒螺纹的介绍,看了下尺寸发现小了,周悬用不了。   东西放回货架上,他结完账出来,手机上多了条周悬刚发的消息:【崔盛安那个傻X又在下班的时候卡点开会,可能要晚一两个小时了,你饿了就先吃,等我到了再陪我吃点】   一起发来的还有一个狗狗挠墙的表情包,姜羽初忍俊不禁,回复完便拎着两大袋东西回到车里。到家以后,他花了一个多小时做饭,最后一道汤端出来时桌上的手机响了,他以为是周悬,结果是之前他拜托帮忙调查尹晨的朋友。   “羽初,有两个好消息。”电话那头的背景音乐有点吵,听着像是在酒吧,韩亦为用手掩着嘴唇,继续说道,“我拿到那个服务生的证词了,他承认确实帮过尹晨和齐老板联系,还给了我一段当时的见面录音,等等我发给你。”   前两天韩亦为终于说动了那个服务生,对方同意把自己知道的内幕卖给姜羽初,因而韩亦为顺利地拿到了证据。   “另一个好消息是什么?”姜羽初问道。   “刚才我跟齐修碰头,正好碰到尹晨打扮好了出门,但他没有去找陈东翰,是去了一家酒吧,现在正跟男公关玩得火热,我拍了一段视频了,你看要不要现在过来?”   自从姜羽初被开除的消息传出后,齐修就拍到过两次尹晨偷偷和陈东翰见面约会的场景。现在尹晨居然瞒着陈东翰去玩男公关,姜羽初手伸到腰后面解开围裙系带,对韩亦为道:“地址发给我,你们继续跟着他,别跟丢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打赏的鱼粮,猫薄荷和海星。 第59章 想要更多   姜羽初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上楼来的周悬。   齐修也把消息通知给了周悬,两人一起赶去酒吧,快到目的地时韩亦为再次来电,尹晨和男公关已经离开酒吧,去了隔壁的酒店开房,且尹晨应该是吃了点药,整个人非常地亢奋,走在马路上就数次等不及地对男公关上下其手。   姜羽初把车停在酒店附近的停车场,齐修在这里等着他们,汇合后一起坐电梯上去,到了17楼,韩亦为正在转角的位置守着。   “人已经进去一会儿了,”韩亦为指着走廊尽头的那间房,“刚才还叫了客房服务。”   周悬问姜羽初:“直接进去吧。”   姜羽初点了下头,看向韩亦为领口上别的隐形摄像头:“设备没问题吧?”   韩亦为解锁手机给他们看实时画面,即便现在走廊的光线不够明亮也拍摄得非常清晰。   齐修走到房间门口,对着门叩了三声,装作酒店的工作人员提供酒水服务。   等了快一分钟房门才被打开,门后的人穿着浴袍,毫无戒备,被齐修和周悬一左一右地架到了墙壁上。姜羽初和韩亦为快步走进来,发现尹晨一丝不挂地躺在大床上,口角流涎,满脸媚色,似乎并未认出他们,还朝着姜羽初的方向伸出手:“Livi,你快点过来嘛,人家好痒……”   姜羽初曾经见过尹晨和陈东翰亲热的样子,不过对比现在,那时趴在陈东翰身上的尹晨算是很体面了。   那个叫Livi的男公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啊?信不信我报警!”   “你做皮肉生意的还敢报警?安静点没你的事。”   齐修一句嘲讽就怼得Livi不吭声了,他练过散打,Livi看着人高马大,实际上手无缚鸡之力,交给他一个人足矣。周悬打开一旁的小冰箱,拿出一瓶冰过的矿泉水。   彼时尹晨因为等不及已经开始玩弄起自己了,房间里充斥着他一声盖过一声的浪叫。周悬拧开瓶盖递给姜羽初,脸转到旁边不想看床的方向,姜羽初接过水瓶,直接浇在了尹晨脸上。   持续而冰凉的液体迅速浇灭了尹晨身体里四处乱窜的邪火,也让他的脑子很快清醒了过来,看清楚了床边站着的几个人。   在尹晨手忙脚乱地扯过被子盖住自己时,姜羽初接过韩亦为递来的手机,把刚才尹晨在酒吧里挑逗男公关的视频放了出来。   视频只放了几秒尹晨就想动手抢了,姜羽初推开他的手:“视频是实时上传云空间的,除了你在酒吧勾引男人以及吃药外,刚才你玩弄自己的动作也拍得很清楚,需要看回放吗?”   姜羽初边说边拉进度条,尹晨气得浑身发抖,但周悬就在姜羽初身旁,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人,连Livi都被架在墙壁上惊恐地看着他。   尹晨不是看不懂局势的人,他忍着满腔的屈辱,眼神愤恨不甘地瞪着姜羽初:“我已经被你开除了,现在我玩男人关你什么事?”   “你爱怎么玩的确和我没关系,但是陈东翰不知道吧。”   姜羽初声调平稳地提醒着他,尹晨的表情果然僵硬了下来,在胸前压着被子的手背都泛起了血管的青色,但他随后就冷笑着反驳:“你跟陈东翰不是早就分手了?难不成你现在想吃回头草心疼他了,又要来帮他讨说法?”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姜羽初没跟尹晨呈口舌之争,他的眼神始终如刚进来时一样,像一片过于宁静的湖面,完全没有因为谈话的内容改变而有所变化,“视频我可以交给陈东翰,也可以让你身边的每一个熟人都看到,包括你的家人,让他们了解一下你在外面的精彩生活。”   “姜羽初!”   尹晨双手狠狠砸向身下的床垫,忽然失控地朝着姜羽初大吼了一声。他眼眶血红,颤抖的上半身绷紧如一把拉满弦的弓,对准床边的人,怨愤的目光就是利箭,恨不能在姜羽初的脸上扎出无数血窟窿:“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我要你说实话。”打开身后的衣橱,姜羽初拿了一件干净的浴袍丢给床上的人,“穿上,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保证除了房间里的人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人看到今天的视频。”   “包括你的陈东翰。”   走出房间,韩亦为把录像机内的SD卡拔出来,交给了姜羽初。   他和齐修先离开了,周悬陪着姜羽初回到停车场,拉开副驾的门,手挡在了车门顶上:“你坐进去,我来开车。”   曲着腿弯下腰,姜羽初靠到了副驾柔软的椅背上,他的确是很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车子发动以后,他就始终对着副驾的车窗,窗户被他降下一道缝,凌冽的寒风不断灌进来,车里的暖气发挥不了作用。等红绿灯的时候,周悬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手。   手指冰凉,再去摸他的脸,也是没什么温度。   关上车窗,周悬调大暖气的风:“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家里的桌上放着三菜一汤,姜羽初并不擅长下厨,这一周赋闲在家,他开始钻研起做菜,几次找姜杉取经,还被姜杉追问是不是做给周悬吃的。   这些姜羽初都没告诉过周悬,如果今晚不是刚好接到了韩亦为的电话,那顿饭就能给周悬一个惊喜了。   不过现在就算回去了,饭菜也已经冷掉,再热也不会好吃。他点了点头,看着前方圣诞气息浓郁的商场,忽然间记起再过三天就是圣诞节了。   商场里到处都是与圣诞有关的布置,满目翠绿金红,越靠近25号,商家们降价大促的活动气氛就越浓,到处都挤满了人。   置身在这么热闹的环境里,姜羽初只觉得吵闹,周悬也不想跟人挤,找了一家安静的日式居酒屋,等菜端上桌,周悬关上包间的拉门,绕到姜羽初这一侧坐下。   手臂刚伸出去,姜羽初就侧倾身体,靠到了他肩膀上。   包间里光线昏暗,靠墙角的桌面上点着氛围很好的圆短蜡烛,寿喜锅里不断冒着喷香的热气,引诱着食客品尝。   姜羽初没有去看桌上的食物,从离开酒店房间起,就有一种很恶心的感觉一直顶着胃,让他吃不下东西,只想喝酒。   周悬没拦着他,但不许他只喝酒。   和牛肉块在锅里滚了几滚,周悬夹出来,沾了酱料喂到姜羽初嘴边。   即便再不想吃,看着周悬体贴的举动和担心自己的眼神,姜羽初还是张开了口。   但也仅仅只是吃了两口。   周悬叫来服务生换了一份牡丹锅,鲜美的黑猪肉搭配菌菇类熬煮成浓稠的热汤,比起寿喜锅略显寡淡的味道,确实更能吊动胃口。   这次姜羽初吃了一碗,等他放下勺子,周悬轻抚着他的后背:“难受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姜羽初揉着手里的纸巾团,额前的一缕刘海在烛光中微微晃了一下:“没什么想说的,早该想到了。”   尹晨坦白的事实和他们之前猜想的没太大出入,整件事就是陈东翰对他的报复。   先是借用采访一事,让red吧的老板诬陷他以性交易来换独家,等他被停职调查了再收买王衡,趁他不在公司修改了那篇报道的引用数据,之前的审稿记录也被做手脚删除了,目的就是让他无法自证清白,即便他愿意低头来求尹晨帮忙,尹晨也只会表面装出同意,到时候再在人前揭穿他。   在一起三年,就算最后发现陈东翰背叛了这段感情,姜羽初也只是想和平分手,却没想到陈东翰的回报是要他身败名裂,没办法再在这行做下去。   明知他肩上的负担,却要绝了他的后路。   手指被另一只宽大的手握住了,姜羽初抬起脸,正对上烛光里周悬的眼睛,瞳孔边缘被映出一圈浅褐色的光晕,像是深秋的琥珀既透又沉:“今晚你可以最后难过一次,但你要答应我,明天开始不要再因为他做的任何事被影响到。”   嘴角的肌肉调动了一下,却没能挤出笑容。姜羽初垂下眼帘,刚点头答应就感觉到周悬靠近了,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探出舌尖舔他双唇中间的缝隙,等到他松开嘴唇便钻了进来。   姜羽初往后靠在墙壁上,放松身体感受着周悬的吻。   不同于先前每次都容易被挑起的冲动,今晚这个吻就好像只是在安慰他的情绪,缓慢的舔舐,不带欲望地给予,像夜幕下来临的潮汐,一遍又一遍,温柔地抚摸着沙地。   手臂不知何时攀上了周悬的肩膀,越缠越紧,姜羽初沉溺在这种从未感受过的,近似疼惜的亲吻中,逐渐无法自拔,甚至想要周悬给得更多一些,不止是口腔的交融,更是每一寸的身体都要被抚慰到。   周悬感觉到了他的渴望,彼此分开的唇在烛光下牵起一道细细的丝线,指尖抚摸过他眼角泛红的皮肤,周悬靠到他耳边说:“回车上吧,我帮你弄出来。” 第60章 我舍不得   冰凉的金属扣碰到了小腹炙热的皮肤,带来微凉的战栗感,姜羽初松开已经被咬湿的衬衫下摆,低头去舔周悬那只什么也没戴的耳垂。   帮他把碍事的皮带扣拨开,周悬一边忍耐着耳朵上的瘙痒感觉,一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感觉到怀中的身体逐渐绷紧了,喘声也愈发剧烈,便扣住姜羽初的后颈,用吻帮他分散最后的叫声。   分开太久的腿根肌肉撑到了极限,一阵急剧的颤抖过后,姜羽初整个人脱力地倒进了周悬怀中。   夜色很沉,窗户上落满了树影,密密麻麻地遮掩着窗户内侧的风景。呼吸间弥漫着混合了柑橘和柏木味道的荷尔蒙气息,有些燥热浓郁,姜羽初抬手按住门上的钮,将车窗降下一点,让新鲜的空气流进来。   比起他干干净净的双手,周悬的右手在看不到的暗处被他弄得又湿又黏,左手在他出了点薄汗的腰间抚着,耳朵上传来温热的呼吸,夹着周悬低沉的,此刻听着有些性感的嗓音:“还想不想要?”   没有回答,姜羽初脸贴在周悬肩膀上休息了片刻,感觉到周悬又要开始了,他直起上身,在周悬额头中间的位置吻了一下:“够了。”   对欲望的渴望消失了,身体也从亢奋的状态下回归平静,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从内到外都被抽空了的疲倦感。等周悬帮他清理干净了,他还是坐在周悬的腿上没下来,目光也没有明确的焦点,只一动不动地盯着窗户。   吃东西之前,他喝了两瓶清酒,周悬判断他应该是有点醉的,便陪着他继续坐着,过了没多久,怀中人便不再动了,搂着自己脖颈的双臂也放松了力道,绵长的呼吸亦有规律地拂过锁骨。   动作小心地把姜羽初放倒在座椅上,周悬下车去后箱拿了毛毯帮他盖上,走远几步给沈觅打去电话。   得知他们已经拿到了证据,沈觅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   弹掉一截灰烬,周悬把烟放到唇边吸了一口:“情绪发泄出来了,已经睡着了。”   “接下来你们怎么打算?”   姜羽初的想法是把收集到的证据交给田部长处理,但周悬觉得这样不够。   陈东翰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只是被开除太便宜他了,既然他想毁掉姜羽初的事业,那么就应该平等地回报给他。   听完周悬的想法,沈觅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嗯,”周悬没有迟疑,他站在一株矮树旁边,凌厉的眼神从幽暗的枝叶间穿过,落在不远处被路灯照亮的,一片空荡荡的地面上,“帮我问问你那个朋友能不能搞定,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他干过的丑事。”   翌日是个阴天,姜羽初从床上醒来时,室内光线很暗,拿过床头在震动的手机,他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屏幕上的来电。   谢冉从他还有些迷糊的声音里听出来了,问道:“姜总,您是刚醒吗?”   掌跟按了按昏沉沉的额头,姜羽初回答道:“有什么事吗?”   “是出事了,我先把邮件转发给您,您看了再说吧。”   谢冉转发的邮件是一封群发到公司内网邮箱的,除了没有公布邮箱地址的高层领导之外,所有员工人手一份。   邮件的内容也很简单,包涵了尹晨接触red吧服务生的照片,服务生提供的,有关陈东翰联系齐老板要求诬陷姜羽初的证据,以及一段尹晨的音频供述,坦白了他因为被姜羽初开除心生不满,所以在陈东翰的要求下答应帮忙陷害姜羽初的全过程。   最底下还有个文件夹,是陈东翰两次吃回扣的部分记录,提供者也是尹晨。   邮件发出的时间是在早上十点,大多数的员工都坐在电脑前面忙碌,因此邮件传播的迅速非常快,等谢冉也看到时,外面的办公区已经躁动起来了,崔盛安也从办公室走出来,都没理会外面的众人就匆忙上楼去。   后面的事是谢冉听其他同事说的。   那会儿楼上的市场部正和战略规划组在开重要会议,整个会议室坐了三十几个人,有同事在前面分析PPT,陈东翰的注意力都在投影幕布上,很快会议室里就响起了很轻的交谈声。   随后这种声音开始蔓延,影响到了台上同事的汇报,陈东翰不悦地转过来,提醒众人安静,却看到所有人都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着他,一旁的秘书脸色也很难看,把自己的电脑屏幕转到他面前。   看到第一段视频时,陈东翰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起身呵斥道:“谁干的?”   在座有不少都是被他日常打压的员工,此刻一位姓江的男同事第一个开口:“陈总,您能解释一下尹晨那段音频的内容是怎么回事吗?还有您吃回扣的事。”   “什么音频回扣!你在胡说什么?”   陈东翰话音刚落,就有人摘掉蓝牙耳机,把那段音频外放了出来。   “陈东翰是看不上姜羽初,他跟我说过,当初把姜羽初招进公司就是看中了他的专业能力和不怕吃苦。那时候陈东翰还在新闻二部,姜羽初刚开始跑新闻的时候就经常被他派往风险高的现场,你以为姜羽初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出爆款新闻?”   “他第一年就能拿到盛世那个新人奖,陈东翰也是凭着他的成绩才能顺利升到市场部去的。”   昨晚在录这段语音时,姜羽初已经知道了陈东翰陷害自己的过程,周悬陪着他到房间外面待着,音频由韩亦为来录。   也许是因为知道了再没有退路,也许是因为姜羽初没有再出现在面前,尹晨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不再隐瞒,从头到尾都交代了一遍。   刚才放出来的只是整段自白里的一小部分,音频还在继续播放,陈东翰已经怒气冲冲地来到了这位员工面前。   “您不用急着删,我们每个人都收到了,也可能不止我们,说不定其它部门也有收到。”这位女员工语气淡漠地提醒着,看着陈东翰的眼里写满了鄙夷。   放在她电脑Delete键上的手指一僵,陈东翰抬头看向桌边围了一圈的员工们,每个人望过来的眼神都差不多,都准备看他的笑话。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也没心思继续开会了,想先离开去了解情况,谁知刚打开会议室门就撞上了端着一盘红茶和咖啡进来的实习生。   热饮都装在纸杯里,实习生被他撞得手一抖,整个盘子朝他歪去,刚冲泡好的红茶咖啡全泼在了他的身上。   陈东翰当即被烫得跳脚,衬衫西裤全湿了,狼狈得仪态全无,对着实习生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不过没骂几句就继续不下去了,只因在场居然有人发出了笑声,接着就像被传染了一样,大家都笑了起来。   那位实习生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一脸惊诧地看着不给领导面子的众人,等身后响起很用力的关门声才注意到,陈东翰已经离开了。   在谢冉向姜羽初汇报这些情况时,办公群里爆出了最新消息——陈东翰被叫到监审部去了。   挂断电话,姜羽初马上打给周悬,还没拨通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门锁打开的动静,他下床出去,果然是周悬回来了。   周悬心情很好,一只耳朵戴着耳机,一边轻声哼着歌一边换鞋。见他醒了,还朝他晃了晃手里拎的PIZZA袋子:“路过上次你觉得很好吃的那家店,今天出新款了,芝士榴莲三文鱼味道的,过来吃吃看。”   姜羽初站在原地:“邮件是你发的?”   袋子放到桌上,周悬摘掉蓝牙耳机,来到他面前:“我找人发的,放心吧,举报的内容都借了尹晨的嘴,证据确凿,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那两份陈东翰吃回扣的文件是怎么来的?”   “昨晚我把你送回来以后又去找了尹晨,他给我的。”   拉着姜羽初来到桌边,周悬按着他的肩膀坐下。大概还在消化刚才的对话,姜羽初的反应有点跟不上,周悬用指节擦着他的脸颊蹭了蹭,他才回神,抓住即将抽走的手指捏紧:“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被他握住的手腕转了半圈,周悬从手背滑入掌心,与他十指交扣后,蹲了下来。   “你太累了,”另一只手抚了抚他的眼角,周悬看向他的瞳孔里藏着细碎的,点点温柔的光,“我舍不得吵醒你。” 第61章 以身相许   中午姜羽初接到通知要去公司,车在大楼的地下车库停好后,他和周悬一起朝电梯走去,却在抵达地库的电梯里看到了陈东翰,以及旁边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这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陈东翰的胳膊肘,满脸颓丧的陈东翰则在看到姜羽初的一瞬间情绪暴怒而起,冲开两边的人就要上来打他。   周悬及时拉开了姜羽初,抬腿发狠地踹在陈东翰的膝盖上,陈东翰被这一脚踹得摔趴在地,下巴都磕出血了。   那两名被推开的是便衣,立刻上前压制住还没起身的陈东翰,对他施以警告,并将他拽起带去了车里。   路过的人纷纷朝这边侧目,还有人拿起手机拍摄,周悬把姜羽初揽在怀里,抬手挡住他的侧脸,电梯门关上了才放下。   姜羽初的视线聚焦在反光且模糊的轿厢壁上,仿佛还能看到刚才陈东翰朝自己扑过来时凶狠决绝的眼神。   “先去沈觅那缓一缓吧。”   “不用,”姜羽初拉住了周悬伸出去要按楼层键的手,“为什么陈东翰会被警察带走,那两次吃回扣的事不是证据不充分吗?”   刚才在家里,他看过尹晨提供的材料,内容挺多,但是缺乏实质性的证据。   “可能是监审部已经调查出来了,”周悬宽慰他道,“别多想了,等上去就能知道。”   在田部长的办公室里,他们看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是发到监审部的举报邮箱里,内部的匿名举报,提供了最近一年陈东翰吃回扣的详细记录,包括项目名称,每一次交涉的时间地点,涉及金额甚至是转账内容等等,其中两笔和尹晨提供的也对上了。   “这是谁举报的?”周悬指着屏幕问。   “匿名举报查不出来,只知道是公司的员工,”田部长解释完,看着他俩,“不是你们?”   周悬无语:“如果我有这些证据还用得着匿名这么麻烦?”   田部长倒也没有真的怀疑到他头上,毕竟他想说什么只要找周征铭就可以了。田部长转而看向姜羽初:“小姜,你有头绪吗?”   姜羽初也摇着头,他现在的好奇心不比田部长少,这个举报者的时机把握得这么好,看样子证据拿到有一段时间了,会不会是市场部的员工?   这点田部长也有考虑到,不过公司为了保护举报者,设置的匿名机制是无法调查来源的,监审部只能根据对方提供的资料去核实真伪,再向上汇报,最后由公司决定报警处理。   没有从姜羽初这里了解到需要的信息,田部长便换了个话题:“陈东翰要对付你的理由是什么?还有上次尹晨被开除,陈东翰在你办公室里受伤,之后休息了半个月,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悬挺直脊背,正要帮姜羽初遮掩一下,身旁的人便按了一下他的大腿,他扭头看去,姜羽初神情平静地注视着田部长:“我和陈东翰在一起过,后来他出轨尹晨,被我发现就分手了,应该是因为财产分割的问题他不甘愿,想报复我。”   田部长本来以为会听到点什么部门之间的纠纷瓜葛,却没想到是更为炸裂的男男关系。等姜羽初说完了他还没缓过来,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有一种协调不到一起的淡淡蠢感。   周悬头一次看到田部长露出这种表情,也没想着给他留面子就笑起来,姜羽初在旁边打眼色,让周悬收敛一点,田部长也终于回过神,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大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你们的私人纠纷了。这个……”   田部长斟酌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周悬干脆给他提建议:“这个就不用上报了,员工之间的私下纠纷,找个合适的借口敷衍一下就行了,反正问题的重点是在陈东翰吃大额回扣上。”   周悬说的在理,毕竟公司没有限制过员工之间不能谈恋爱,只是没有明着遇到这种三个男的搞在一起的状况。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盯着周悬说:“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周悬在椅子下面握住了姜羽初的手,感觉到他要抬起来,姜羽初慌忙抽回,在他大腿上拧了一下,看他倒吸凉气了才挤出笑脸道:“田部长,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田部长望着他俩的表情,尽管不知道桌下的小动作是什么,但是多少能猜到一点。不过田部长深谙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的生存道理,权当没看到,对姜羽初说:“我还有点关于尹晨的事要和单独你确认下。”   周悬先回到楼下,午休的办公室不似平时安静,同事们三三两两凑做一堆,讨论刚才警察来带走陈东翰的事,小蔡一见周悬便滑动椅子到他工位上打听:“姜总上去了?”   “嗯。”周悬坐下来打开电脑,刚靠到椅背上又听到小蔡问:“这回姜总能回来了吧?”   他离开时田部长还没有提到这点,不过既然证明了姜羽初是被冤枉的,回来是早晚的事。   “那就好。”小蔡双手合十,对着面前的虚空虔诚地拜了起来,“赶紧把崔盛安那个傻逼送走,哪里来的送回哪去,让他祸害市场部就行了。”   周悬好笑地看着小蔡迷信拜四方的模样,很快小蔡又一惊一乍地回头看着他:“不对啊,陈东翰要是下马了就是崔盛安上去了吧?那他还是会继续祸害我们啊。”   “不一定。”周悬回忆着那份匿名举报的材料内容,话说一半就看到有两个人从外面进来,看胸牌是监审部的,径直走进了总监办公室——也就是老唐出事后一直空置的房间,把崔盛安带出去了。   姜羽初在监审部待了快三个小时才下来,与他一道回二部的还有田部长。   举起双手拍了几下,等在场所有的员工都聚集过来后,田部长一脸喜色地宣布了一件事。   对原新闻二部总编姜羽初的内部调查已经结束了,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整件事与他无关,今天开始姜羽初会回归,新的职务为二部的副总监,原来暂调过来的副总监崔盛安则调回市场部,后续安排等内部通告。   听到这个消息,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很平静,毕竟早上的事闹太大,傻子都能猜到后续。小蔡和小姚带头用力鼓掌,关年和赵新豪则开口祝贺姜羽初,周悬也笑着击掌庆祝,随后周围陆续出现了其他的掌声。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欢迎姜羽初回来,但是经过了这段时间崔盛安的蹂躏,大多数人还是懂得分辨利弊的。何况大家心里也清楚姜羽初跟陈东翰的那点事,这次姜羽初摆明是被尹晨和陈东翰联手坑了,就算是那些不同情他的,眼下这一刻也不会再有非议。   对姜羽初的任职即刻生效,田部长前脚刚走,人事部的小朱就拿着一份合同进了总编办公室。   “姜总,这是新的合同,芸姐在面试走不开,让我先拿给您看看,没问题的话稍后她会下来跟您签的。”   小朱眉眼含笑,看得出是真心在替姜羽初高兴。姜羽初和她打交道不多,对她的印象也不深,没想到这次事情发生以后,她反而是少数几个没有看自己笑话的,在自己被开除以后的几次接触中也没有区别对待。   “多谢你。”接过合同,姜羽初也扬起嘴角,“我看完会和李芸沟通,麻烦你了。”   “不麻烦。”小朱盯着他自然舒展开的笑脸,不知怎的脸颊居然开始红了,随后就有人将一瓶冰可乐贴到了她脸上,冻得她瑟缩了一下。   “小朱姐,你是不是天太热了脸才这么红?这瓶可乐我还没喝过,送你了。”   周悬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胡说八道,小朱清楚他的身份,不敢和他多说话,赶紧拿着可乐上楼去了。   姜羽初打开合同想看,一瓶不冰的可乐伸到他面前:“喝吗?可乐阻电,喝两口就不会乱放了。”   对于周悬持续的胡言乱语,姜羽初笑着没有理会,接过可乐喝了一口,继续去看合同。   周悬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那阵不爽压下去以后才去看姜羽初,发现他的注意力停留在薪资一栏上。   比起原来总编的工资上涨了30%,奖金分成比例也比之前更高,看着姜羽初唇边又荡漾开来的笑容,周悬过去把办公室门锁上,回到身边亲了一下他的侧脸:“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财迷。”   “涨工资高兴是人之常情,这算什么财迷。”姜羽初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确认完没问题后才合上。   周悬用下巴点了点合同:“为什么只是副总监?”   复职的事板上钉钉,周悬没想到这一次能升职,不过之前姜羽初就是暂代总监职务,既然要升,怎么不是正的。   姜羽初望了一眼办公室的门,他的办公室对面就是总监办公室,自从老唐出事以后,那扇门就没再打开过,直到崔盛安暂调过来。   崔盛安没用他的办公室,而是直接用了老唐的,刚才姜羽初开门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大部分的摆设都被崔盛安换掉了。   老唐只是昏迷,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他的家庭条件不算特别好,一双子女都在读中学,就算医药费有工伤可以报销,生活费也是一项无法忽视的开支。   这种时候有职务的奖金补助怎么都比撤职以后只能领取基本工资要好一些。   周悬安静地听完,手伸到姜羽初脸颊旁边稍稍用力,姜羽初就转过来看着他了。   两人安静对视,随后周悬先开了口:“你平时到底都做了什么,才会让别人那么误会你?”   姜羽初笑了一下,想转回去,周悬不让,向他更靠近了一些:“其实从北京回来那天,我已经跟我爸提了,你给老唐请外籍医生的费用公司会出。”   唇上的呼吸很明显顿了一下,随后周悬就感觉到姜羽初忽然咬住他的下唇,他以为姜羽初是想接吻,结果唇上的力道又消失了,姜羽初低下头,额头压在他肩膀上,掩饰住了眼里颤动的情绪。   “你到底还瞒着我做了多少事?”   手臂环过怀中人的腰,周悬靠在他耳边轻笑低语:“怎么,你要感动的以身相许了吗?” 第62章 你又没怀孕   对着高空的那一排落地窗外飞来两只雨燕,扑棱着翅膀落在外侧的窗棱上,一只雨燕啄着同伴身上的羽毛,被啄的那只却转过圆润的身子,好奇打量着里侧的人类地盘。   清透如同玻璃珠的瞳孔包裹着一片微缩世界,映出室内的模糊景象,也依稀映出了沙发上一对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被惊到的雨燕双双展翅飞走了,周悬抬头望向窗户,外面只剩两道掠过的灰影融进灰白的天幕间。等他再低头时,姜羽初已经偏过脸去,手背抵住被他吻得艳红的唇,长睫微垂,眼尾洇开一片潮湿的绯红。   欣赏着眼前人难得一见的羞赧神态,周悬想拉开姜羽初的手臂,怕他再亲下来,姜羽初跟他较着劲,周悬忍不住笑,指尖在姜羽初快速起伏的胸膛上轻戳了两下:“是不是该给我答案了?总监。”   姜羽初假装听不懂,推开周悬想起来,哪知一动就感觉到彼此那里都有反应了,抓着周悬手臂的十指不自觉地用力曲起。   “你现在越来越敏感了,”周悬故意看向后方的办公室门,“早知道我就不锁门,让别人进来看看,你就得对我负责了。”   牙齿在下唇上留下了印子,姜羽初忍耐着周悬若有似无但十足故意的摩擦动作,嘴上不服输地道:“对你负责什么?你又没怀孕。”   低头够到他的耳垂,周悬把冰凉的宝石含进嘴里,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如山间的钟鸣撞击着他的耳膜:“原来你希望我能生啊,那是不是代表你心里已经考虑过我不止一次了。”   心跳的频率被血管里急速流动的情绪催化,在脑海深处制造出无法忽视的动静,搅乱着思绪,办公室的天花板有一瞬间变得扭曲,在那片模糊的白色里,姜羽初仿佛回到了下着雪的北京。   如果要选出一次真正放松的,身心都感觉到愉悦的旅行,那么不久前刚结束的北京之行,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让他留念回味。   从无暇去细想的感觉,到越来越沉沦的依赖,心脏远比大脑更诚实,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恋上了眼前人。   但决定两个人是否能在一起的,往往并不是感情的深浅。   刚才在楼上,周征铭见了他,从他口中又详细了解了一遍事件的来龙去脉。当时周征铭的态度给了他一种错觉,会不会因为他的性取向以及闹出来的纠纷,周征铭不再信任他,不再让他和周悬接触。   好在结果并不是他猜想的那样。   在新闻行业摸爬滚打多年的人都见惯了大场面,周征铭也不是那种一开始就禅居高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领导。只要员工私生活别太过火,工作能力始终在线,能为公司持续创造价值,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一次的安全并不代表下一次也能无恙,如果有朝一日被揭穿的是他和周悬在一起了,周征铭还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处理吗?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答案,周悬正要抬起头看姜羽初,自己的手机铃声便突兀地响了,周征铭让他现在上楼去有事要谈。   这一刻又听到周征铭的名字,仿佛像是无声地提醒,姜羽初掩饰住心头的情绪,坐起来整理好被周悬解开的领口扣子。   “再让你考虑一会儿,等我下来记得给我答案。”   周悬用指腹擦了擦他锁骨上一枚还留有水痕的印记,留下这句话出去了。姜羽初也站起身,想去洗手间洗把脸,不料谢冉先走进来。   “姜总,还没来得及恭喜您。”   谢冉递上一杯热咖啡,是平时姜羽初经常喝的一个外卖牌子。姜羽初接过,指腹隔着杯壁触摸到了暖意,点着头说:“谢谢。”   “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吧?”谢冉观察着他的表情,“您刚才上去的时候田部长有说什么吗?”   “差不多了。”姜羽初喝了一口咖啡,些微的苦涩和醇厚的香气相辅相成,是一种很能抚平情绪的味道。   “那位匿名举报者的身份能调查出来吗?”   “应该查不出,公司对匿名举报的机制你也清楚,就是为了避免举报者被报复。”   姜羽初品着咖啡浓郁的口感,转头时发现谢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你有头绪?”   谢冉赶忙摇头:“没有,我只是好奇。”说完不等他再开口便提了进来的正事。   “这是原定下个月才展开的自然保护区建设项目的进程,前两天接到通知,考察时间提前了。胡总的意思是既然您回来了,就交还给您,他实在不擅长这种带队出差的工作。”   谢冉递来的纸袋里面装着厚厚一沓文件,都是关于世基建筑和云西南那边两家企业以及政府共同合作开发的项目资料。   早前世基建筑为了能在那一带拿到地皮,特地迎合政府搞了个自然保护区建设的计划,前期为了造势更是下了血本,在业内外各种宣传,“new新闻”也为了这个项目做过两次专题报道。   “这次的采访权是非独家的,全程的吃住费用都由世基负责,我们可以带五个人去。”   这件事确实是姜羽初负责的,他也比胡遇文更清楚其中的细节以及如何与世基魏董打交道,整个项目现在进展到第二阶段,这次过去就是考察和验收第一阶段的成果。   “除了我们还有哪几家去?”姜羽初回到办公桌边坐下,边看资料边问道。   谢冉提了另外两家的名字,姜羽初看到出发日期时语气顿了一下:“明天下午就走?”   “是的,”谢冉听出了他的话外音,“您放心,胡总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安排,人员名单也拟定好了,您看下倒二那页。”   姜羽初翻到对应的页数,等他看完人员名单,谢冉才道:“姜总,小何她这几天不是很方便,您看我能代替她去吗?”   下班之前,姜羽初通知出差名单上的四个人去会议室开会,确定这次的流程和各自负责的内容。会议一直开到七点半结束,等人都走了,他拿出手机来看。   周悬果然有发消息,原来周征铭找他是因为有个伯父回国了,晚上一家人要去吃饭。对方是从小看着周悬长大的,与周家关系很好,周悬不好推辞,不过吃完饭会去家里找他。   姜羽初点开输入法,像平时那样回一句【好的】,打完字以后,手指在发送键上稍作停留,又把这两个字删除了。   片刻后手心传来了震感,这次是来电。   看着对方的名字,他深吸一口气,挥去多余的杂念接了起来。   开会之前他给世基的对接人发了邮件,通知对方这个项目重新由自己负责。没想到才过去不到两小时,秘书就打来说魏董刚好有空,想和他一起吃晚饭,聊聊明天的工作安排。   魏董在一家环境很高雅的中餐厅包厢里等着,姜羽初来的时候,桌上的菜都快上齐了,魏董手边放着一瓶少了三分之一的龙尊,看样子已经喝了几杯。   见他出现在门口,魏董神情更放松,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小姜,过来坐。”   姜羽初走过去坐下,魏董亲自拿起酒瓶给他倒了一杯,姜羽初也很懂事地端起来,先敬了一杯。   待他喝完,魏董打量着他的脸:“怎么出了那么大的事也不找我?”   姜羽初拿过酒瓶,给对方和自己又斟完酒才道:“只是一点小麻烦,怎么敢劳动您大驾。”   “不老实,”魏董拿手指头隔空点了点姜羽初,随后右手臂伸到他后面,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之前我提过让你到世基来,你不考虑,这次出了这种事还是没想法?”   周悬靠在椅背上,记不清是第几次在桌下拿出手机看了。   桌对面的周征铭和刘叔叔相谈甚欢,他妈跟刘叔叔的老婆冯阿姨也聊着珠宝话题,还约了明天去逛街,只有他无聊地吃着菜,数着时间等晚餐结束。   姜羽初的对话窗口依旧安安静静的,周悬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你在做什么?怎么一直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   中途周悬找了两次借口出去给姜羽初打电话,都没人接,他越来越心不在焉,明显到冯阿姨都注意到了,主动问起他是不是还有事?   周悬没去看于文闵的眼色,直接道:“是有点事,朋友在等我过去。”   冯阿姨很体贴地让他自便,还在于文闵表现得不太高兴的时候反过来劝她,现在年轻人都不喜欢跟老一辈待在一起,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没必要再拘着。   有冯阿姨打圆场,周悬得以脱身,上了一辆出租车继续打给姜羽初,这次响了几声就被接起了,姜羽初慵懒的嗓音响在了他耳畔:“周悬……”   被拖长尾音的“悬”字还打了个转,弯弯绕绕的音调像一把小勾子,一下就勾住了被他叫名字的人。   在座椅上动了动后背,周悬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司机,确认对方没在看自己,他压低嗓音问:“你在哪,又喝醉了?”   “没有醉,”姜羽初哼笑两声,看着离席去洗手间还没回来的魏董的座位,“我在跟客户吃饭。”   “你发个定位,我去接你。”   姜羽初所在的位置距离周悬有十几公里的距离,路上经过的两条主干道都在夜间施工,附近的小巷子里又堆着不少夜市摊位,车开得慢,等到了餐厅楼下,周悬正要支付车费就看到大门内走出几道身影。   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被另一道高大的身影搂着腰,一边亲密交谈一边朝外走。   这一幕对周悬而言并不陌生,一下就让他想起了几个月前在云湖保龄球馆的所见。   司机在等周悬扫码付款,看他一直没有动静,便顺着他的目光朝前看去。   只见前面十几米外停着一辆进口商务车,两个男人站在车门边说话,其中稍矮的那位背对着他们,只是一道修长挺立的背影就能看出外形气质不俗,而另一个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九的男人也很有气场,不到一分钟的谈话里,不但伸手揉了面前男人的发顶,手掌还来到他腰侧握了一下。   司机开了很多年的出租车,以为周悬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被冲击了,便语气随意地嘲讽道:“年轻人少见多怪,现在也有不少男人出来卖了,为了钱能随便让人玩弄,真是给我们男人丢脸。”   把魏董送上车,姜羽初目送着车辆驶离,直到淡出视野了才回过头,瞥到了不远处的人影。   不知道周悬来了多久,他安静地站在街边的一株树下,身上白色的长款羽绒服不融于夜色,脸也像是吹多了冷风,有些苍白。   以为周悬是等太久不高兴了,姜羽初朝他走来,到面前时伸出手握了握他放在身体两侧,没有踹进口袋里的手:“好冰啊,怎么站在这里吹风?”   姜羽初抬起周悬的右手,裹在自己手心里揉搓着,还低头朝他的手背呵热气。搓了一会儿没等到周悬反应,姜羽初抬眼看去,周悬则在这一刻收回落在他脸上的视线,同时抽手转身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 第63章 意外   车钥匙给了周悬,姜羽初走到副驾的位置,拉开车门想坐进去。   往常喝多了周悬都会先看他上车,今天周悬却比他更早地坐进了驾驶座,姜羽初有点分心,没注意到高度,一脑门磕在了车门框上。   他捂着撞痛的额头,坐进来以后有点晕,身旁的人探过身来检查了一下,下车去街边的便利店,一会儿后回来,一只冰袋贴到了撞红的部位。   姜羽初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周悬拉着他的手按住冰袋,把车子开到了大路上。   晚上陪着魏董喝了一瓶半的白酒,姜羽初的思维不可避免变得迟钝,沉重的眼皮在微微晃动的车里越来越重,但他不想睡,飘忽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落在驾车的人身上。   周悬今晚的情绪好像不太高,路上都没和他说话,甚至在几次等红灯时也没有朝他看来。   姜羽初不禁伸手过去,握住周悬的小臂捏了一下。   这次周悬转过来了,但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回去,前面的信号灯变成绿色,周悬踩下油门继续往前开。   半道上下起了雨,两旁撑着伞的人们在风中艰难行走,路过的一座大楼外墙点缀了不少圣诞装饰品。明天就是平安夜,而明晚的这个时候,他已经远在云西南了。   这次出差少说要十天半个月,好像从两人认识起,他就没有试过这么长时间见不到周悬。   不过能在这种时候短暂分开一下也不算坏事,至少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清楚是否要答应魏董。   刚才在饭桌上,魏董给出的新条件太过诱人,从他听到的那一刻起,已经不止一次地在想是不是应该答应去世基,这样就不用担心在周征铭的眼皮底下和周悬在一起,即便是哪天真的被发现了,也不至于只能被动。   去见魏董之前,他还在压抑心里的想法,但仅仅过去几个小时,他就忽然间拥有了选择权。   这也导致见到周悬的时候,他打心底觉得高兴,因为他从来没有试过用这么轻松的心情面对周悬,仿佛之前竖立在面前所有的困难都将要迎刃而解了。   眨眼的频率越来越慢,终究还是抵挡不住疲倦的本能,困意一点点淹没了他的不舍。   周悬熄了火,他们已经回到姜羽初家楼下,侧身看着睡得毫无知觉的人,周悬眼前又浮现出坐在出租车里看到的一幕。   除了不是第一次看到姜羽初和魏董在一起之外,也不是他第一次坐在出租车里看姜羽初。   早在两人刚认识的那段时间,他就见过姜羽初不顾身体不适,被客户一个电话叫去了洗浴中心。   司机的话很难听,难听到周悬感觉到到有一团怒火在心口熊熊燃着,即便下了车,被夜风吹得手脚冰凉,高涨的怒气也没有丝毫减弱。   直至姜羽初拒绝了男人一同上车的提议,只是站在车旁边目送对方离开,他才逐渐感觉到呼吸和心跳都慢慢平缓了下来。   他以为经过上次的争吵,经过沈觅的提醒,他可以理解姜羽初了。毕竟他清楚姜羽初有底线,不会真的为了利益去出卖身体,也明白在某些应酬的场合很难避免肢体触碰,但思想上能理解是一回事,再次亲眼目睹的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窗外的雨丝淅淅沥沥,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下随着寒风飘摇,盯着雨雾间散开的光晕看了许久,周悬自肺腑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早上被闹钟叫醒,姜羽初发现自己睡在家里的床上。   身旁没有熟悉的人,床单也是凉的,他坐起来,缓过了宿醉带来的不适感觉,走出卧室发现家里安安静静的,玄关的地毯上放着周悬换下的拖鞋。   看样子昨晚周悬把他送回来就走了。   微信上都是工作的消息,并没有周悬的留言,姜羽初先给姑姑打电话,今天是爸妈的忌日,但他要出差,就让姑姑先帮他去扫墓,等自己回来了再去。   洗完澡收拾了行李,路上他给周悬发微信,问昨晚几点走的,需不需自己带早餐?   消息发出去以后一直没收到回复,到了公司,姜羽初便忙碌起来。这段时间虽然有崔盛安暂调过来帮忙,但他不清楚二部的业务,堆积了不少事务,姜羽初要在出差之前尽可能地多完成一些。   也因为此,上午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其它,直到一杯热可可放到面前,他以为是谢冉,吩咐对方拿需要的资料进来,没得到回应,抬头才看清来人的脸。   周悬看着像没睡好,眼睛下面有一层淡青色的黑眼圈,戴一副没有度数,纯装饰性的眼镜,镜片后的双眼没有精神。   办公室门关着,姜羽初放下笔,起身来到周悬面前,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昨晚几点回去的,没睡好吗?”   周悬看着姜羽初没说话,探过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姜羽初往前靠了些,在周悬略微苍白的嘴唇上浅浅一吻:“实在累就请假回去休息。”   一双手臂绕过他的腰抱住,周悬罕见得没有追逐他的唇,脸贴到他颈窝里,汲取着颈间恬淡的柑橘香气。   周悬鲜少会有这么累的样子,姜羽初抱住他的后背,右手心顺着他的脊椎往下抚摸。抱了一会儿,周悬发现了墙角的行李箱。   得知姜羽初要出差近半个月,周悬了解完出差的具体工作后,道:“我也要去。”   “这次去的人员名单已经报给世基那边了。”姜羽初向他解释,话音刚落就被打断了:“我自费。”   姜羽初:……   其实要多加个人也不是不行,他们这一行经常有临行前更换出行人员的情况,不过看着周悬脸色不好的样子,姜羽初不放心,哪知周悬完全不接受反驳,说完就回去收拾行李了。   这一趟出差会先飞到昆明,再转夜间火车,到早上坐十多个小时的大巴抵达自然保护区所在的长河县,也就是本次住宿的县城。   世基同行的人员里并没有魏董和高层,都是一些技术团队与媒体这边一道包机,其中还包括了前期一直没露面的生态自然实验室成员。   三家媒体都在忙着采访与写稿,研究各种不直接公开的资料,除了晚上休息之外,其余时间都被工作排满了。   姜羽初忙得一刻都不得闲,谢冉作为拥有丰富经历的前一线记者,这种时候能最大限度帮他分担,周悬则跟着关年负责摄影。   一天下来,姜羽初有几次不经意间看到周悬,都觉得周悬安静得不太正常,且对于他望过去的目光,周悬都没什么反应。   晚上大家睡下后,姜羽初断开与公司同事的视频会议,也关掉电脑,准备下床去看看周悬怎么洗漱那么久,结果身旁的帘子先被拉开了。   周悬头探进来,帘子在脑袋两旁围了个圈,模样有点滑稽。不等姜羽初开口,他就脱鞋上来了。   车厢是四人一间的软卧,周悬和他上下铺,对面的两张床分别睡着谢冉与关年。   那两人早在半小时前就躺下睡了,周悬放轻动作,鞋子收到床底下,再拉拢帘子。   软卧的床不到一米宽,周悬上来后,姜羽初便被挤到角落里。他让周悬回上铺睡,被周悬抱着侧身躺下了。   手臂绕过周悬后背摸到悬空的边缘,姜羽初用气声提醒道:“你这样睡会滚下去。”   周悬摇了下头,在他说话时闭起了眼,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脸旁,姜羽初继续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小小的床硬是挤下了两个身高都过一米八的男人,彼此的动作被空间完全限制住了,姜羽初扭头等了一会儿,周悬还是闭着眼睛不说话,便小心地翻过身面对着,想再开口,帘子另一侧先传来了动静。   他立刻屏息静气,很快就确认了是隔壁床的谢冉起来了,穿上鞋开门出去。   姜羽初大气都不敢出,周悬却没有反应,好像完全感觉不到身后的异样。谢冉是去洗手间,没几分钟便回来了,不过她在床沿坐下以后没有马上躺下,姜羽初借着帘子上隐隐透光的模糊轮廓,感觉谢冉好像在看他这里。   不知道是他做贼心虚的错觉还是真的如此,好在谢冉只是看了片刻就又躺回去了。   姜羽初的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直到外面许久都没有动静后,才敢放松下来,碰了下周悬的胳膊,发现周悬居然在这种别扭的姿势下睡着了。   他还有话想跟周悬说,不过看着周悬这么疲倦的模样,他舍不得把人吵醒,便定了个闹钟。   这一晚火车一直行驶在山间田野里,时不时会有颠簸感传来,且身下的床又实在太挤,姜羽初一直处于昏昏欲睡,半梦半醒的状态。身旁抱着他的周悬则睡得很沉,到了四点,姜羽初轻手轻脚地从床尾下去,爬到上铺去睡。   身体终于能舒展开了,也不必担心会再被人发现,这次姜羽初很快睡着了,醒来时床边站着谢冉,探头朝底下看去,周悬不在了。   “周悬呢?”姜羽初揉着酸痛畏光的眼睛问道。   谢冉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古怪,目光下意识地去看他松开了三颗扣子的衬衫领口,等他再看过去又恢复了原样:“周悬跟关年去餐车那边吃早餐了。”   姜羽初用手臂挡住眼皮上的光,昨天忙了一天,晚上又没睡好,他头痛的老毛病犯了。脑筋昏沉沉的,一时半刻起不来。   谢冉也看出他状态不行,体贴地帮他拉上帘子,让他再睡个回笼觉。   两小时后姜羽初再次被叫醒,这次是车到站了,叫醒他的人是周悬。   周悬帮他收拾好了行李,等他去洗漱回来,便把早餐递给他。   众人下车离开了车站,直接上了停在外面的三辆大巴。   他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到长河县,远离火车站的范围后,车辆一路往山道驶去。起初姜羽初和周悬坐在同一排,没多久“时代日报”的总编过来了,希望跟姜羽初聊一聊。   对方年过50,周悬看着他头顶上没剩几缕的头发,以及厚得都快有旋涡的酒瓶底眼镜,很干脆地坐到后排去。   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了长河县下榻的宾馆。   昨天下午到现在,他们几十人经历了飞机,火车和汽车的不间断连轴转,每个人都风尘仆仆,面如菜色。放好行李,大家在世基的接待人员安排下去了附近的酒楼用餐。   出来的时候,姜羽初发现周悬不在,谢冉回答周悬想要洗个澡再吃,工作人员就把房卡钥匙先给他了。   周悬确实有点洁癖,姜羽初便带着其它几人跟着大部队去了酒楼,入座点完菜,姜羽初拿出手机,刚给周悬发完他们这边的定位,身下的座椅突然摇晃了起来,手边的水杯也开始倾斜,茶水倒在了桌面上,紧接着有人尖叫了一声。   脚下的地板也开始抖动,且随着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剧烈,四周传来了各种东西掉落在地面的声响,面面相觑的众人终于从不敢相信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纷纷惊恐地站起身。   但这个时候已经站不稳了,随后一声巨大的轰鸣从窗外响起,姜羽初在即将消失的视野里捕捉到了惊悚的一幕。   对面一座三层老宅靠外侧的整面墙轰然倒塌了。   他们遇到地震了。   - 第64章 生的希望   在对面的建筑墙倒塌的那一刻,楼下传来了剧烈而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很快这种声音就被周围陆续倒塌的建筑物淹没了。   四周围的光陆续消失,姜羽初身处的酒楼是这条街上最新的建筑,也抵挡不住摧枯拉朽的破坏力。整栋建筑发出可怕的呻吟声,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巨兽,地板在脚下起伏,他试图站起来,结果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四肢。   身边的人都与他一样,每张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姜羽初大声提醒众人找附近的三角安全区躲避,想用手机想联系周悬,但他没办法在猛烈的晃动下掏出手机,这时候还有一盏灯因为承受不了甩动的重量砸在了他旁边,飞溅的玻璃碎片在他手臂和脖子上划出了几道口子。   所幸吊灯落下的位置没有人,而他脖子上的划痕也避开了动脉要害,不过几步开外的另一个工作人员就没这么好运了,一阵稀碎的轰声过后,有人哭着尖叫,大喊有人被埋了。   此时人人都在状况之外,除了勉力自保,避免被四周落下的东西砸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姜羽初开始嗅到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烟尘,随后剧烈的晃动开始减弱,但建筑物仍在发出不祥的吱嘎声。   几秒钟后,震动终于停止了,而远处仍能听到建筑物持续倒塌的闷响和此起彼伏的警报声。   姜羽初挥开面前的烟雾,模糊的视野里,勉强能看到现场一片狼藉——原本富丽堂皇,古色古香的二层大厅像是被战争轰炸过的世界,墙上裂开一道道缝,桌椅东倒西歪,窗户全部碎裂,外面墨色的天空被尘土染成了灰黄色。   哭嚎声不绝于耳,姜羽初立刻确认二部同事们的安危,每一个他叫到的名字都有回应,除了谢冉,其他几人均有不同程度的轻伤。紧接着他打给周悬,电话却打不通,这场强震已经把当地的通讯系统搞瘫痪了。   姜羽初想马上回去找周悬,一起身感觉到右大腿外侧疼痛难忍,伸手摸到了滑腻的液体,这才发现大腿竟然也被割开一道十几厘米的口子,裤子已经被染红了。   室内虽然暗了下来,但不至于黑到完全看不见的程度,没受伤的人开始自发地营救周围被困的人,谢冉也来到姜羽初旁边,她除了衣服脏了马尾散乱之外,没其它问题。看清姜羽初手掌上遍布的鲜血,谢冉惊得声音都在发抖:“姜总,您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姜羽初迅速解开脖子上的领带,在大腿的伤口上方绕了一圈扎紧止血,撑着地面站起,“你在这里负责对接工作,我回去找周悬。”   “我陪您一起去!”   谢冉不放心他独行,这时楼下有警车的鸣笛声响起,姜羽初顿时想到那辆警车是刚才来时停在酒楼前面的巡逻车,可以去寻求帮助,于是顾不上跟谢冉说话,避开脚边的杂物来到楼梯前。   这次的地震预估至少有六至七级,而他们身处的酒楼是去年新建的,除了墙壁和地板有不同程度的裂缝外,楼梯是完好的。姜羽初试了一下,便抓着扶手往下走,谢冉看他速度越来越快,不禁在后面着急地提醒他小心点。   一楼的情况和二楼差不多,大厅里的人全被烟尘包围,分不清顾客和酒楼工作人员,姜羽初来到外面,映入眼帘的则是一幕惨烈得难以形容的景象。   长河县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地,这一带已经朝着景区范围在开发了,但多数建筑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楼,根本承受不起如此高强度的地震。   街上聚集了许多逃出来的民众,有些人只穿着睡衣,有些人满脸是血地跪在倒塌的建筑上扒着砖石,哭喊着亲人的名字。更远处,几辆汽车被倒塌的墙壁压扁,警报声此起彼伏。   好几栋楼都冒出了滚滚浓烟和火焰,天空被染成了诡异的橙红色,升腾起的尘土像不祥的云雾笼罩在上空。   而那辆被他寄予希望的警车则因为地面坍塌,车轮陷在了裂缝里无法动弹。   谢冉跑了两年的前线,也未见过如此支离破碎的灾难场面,但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匆匆跟上前面的人。   姜羽初的右脚因为快速行走,又有血顺着腿缓慢淌下,没多久鞋底印出了血脚印。谢冉发现了,惊慌地拉住他:“姜总,您不能再走了!”   姜羽初一把挣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向下榻的宾馆。   等他终于看到一侧倒塌的宾馆大楼时,脑海中的思绪都停摆了,眼球像是被空气中粗粝的砂石摩擦着,眼眶越来越红,随后他的身体就摇晃了一下,却不是因为站不稳,而是第一次余震来了。   街上那些毫无防备的人们再次爆发出绝望的叫喊声,姜羽初前面的男人忽然掉头往后跑去,他被狠狠撞了一下肩膀,好在谢冉就在身后,慌乱中扶住了他,同时将他往后面的空旷地带拉去。   姜羽初眼看着原先还能分辨出轮廓的建筑物在余震中不住晃动,越来越多的墙体剥落,露出扭曲的钢筋,心脏在这一刻似乎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朝着两侧撕扯开来。   尖锐的耳鸣声在脑海中回旋,他开始感觉到了呼吸困难,很想吐,好在余震只持续了十几秒就结束了,但对那些已经遭受过一震破坏的建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面前的宾馆又没了一面墙,二楼以上的外立面残破不堪,内部也传出了零散的倒塌声。   谢冉惊魂未定,尚不及反应就感觉到手里一空,等她抬头看的时候,姜羽初已经钻进了最近的一处空隙里,眨眼间就消失了。   谢冉的叫喊声在耳边逐渐远去,姜羽初用左手臂挡住口鼻,右手驱散着面前的尘土。   宾馆的一楼大堂还勉强维持着大致的轮廓,左侧两台电梯门因重力改变而被挤压变形,不远处的前台被许多块落石砸中,姜羽初想过去看看是否还有生还者,可地上有太多障碍物,他跨不过去,于是顺着右边的楼梯往上走。   二楼和一楼的情况差不多,多数房门都开着,已经听不到有人的声音了。三楼的楼梯因为落石断掉了一部分,中间有五六级台阶只靠着右侧的一点面积相连,无法确定是否能承受他的重量。   姜羽初大声喊着周悬的名字,但得不到回应,手机也还是没有信号,他只能弯下腰,用手按了几下测试硬度,随后用受伤的右腿作支撑,侧过身抬起左腿,踩上了台阶。   深吸一口气,他慢慢增加左脚的力量,好在楼梯的用料还算结实,除了少量碎屑掉落外,没有其余的动静。他尽可能小心地站上去,忍着右腿的疼痛往上走,等终于踏上三楼的地面时,脖子上都挂满了冷汗。   三楼的坍塌情况比较严重,很多房间的门都关着,但他顾不得去看其他人的情况,避开地上的裂缝和碎石匆匆往周悬的房间走去,没几步却听到身后传来持续的碎裂声。   这声音刮擦着敏感的神经,他加快脚步,刚离开站着的区域,旁边的一面墙就承受不住倒了下来。   万幸这面墙不是用来承重的,姜羽初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周悬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的转角处,等他终于来到309门前时,发现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门。   “周悬!”姜羽初用力地拍着门,没拍几下听到屋内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响,他马上停住动作,低头在周围找了一块趁手的石头,对着门锁砸了下去。   只砸了两下,门把手就松脱了,他又试了几次才把轻微变形的门推开。   屋内的景象凌乱不堪,家具倒了一地,他在地上找到了一只宾馆的手电筒,打开后视野顿时清晰了起来。   房间内没有周悬的身影,他朝着浴室走去,这次终于在浴缸旁边看到了穿着浴袍,右边脸流了不少血,一只小腿压在石板下面,陷入了昏迷的周悬。   浴室顶上的天花板在地震中整个掉下来了,周悬应该是被砸到了头,姜羽初胆战心惊,抄起一旁的拖把将顶上裸露下来,还在滋滋冒着电光的电线推到旁边,赶紧来到周悬身旁,拍了拍周悬的脸。   “周悬,醒醒!”   姜羽初一边叫他一边检查着头上的伤,周悬的额头右侧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是已经止住了,而在他呼唤下,周悬很快有了反应,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姜羽初的声音都在发抖,也不敢随便把人扶起来,先确认周悬的情况,“觉得怎么样?头晕吗,会不会想吐?”   “还好,”周悬抬手挡了下手电筒的光,他的头是有点晕,不过在看清姜羽初后反应了过来,也抓住姜羽初的上臂问道,“你呢?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姜羽初扭头去看周悬被压着的右小腿,试着动了一下厚重的石板,听到周悬忍耐的抽气声,他急道,“脚有感觉吗?”   周悬的右小腿已经被压麻了,估计是有骨折的情况,姜羽初把手电筒递给他,侧身挪到石板旁边,小心地尝试了几次后,终于找准了角度和力度。   周悬忍痛跟他一起配合,艰难地把小腿抽了出来。   除了外伤之外,果然还有骨折,姜羽初回到房间里找了两根木条,进来以后把它们贴到周悬的小腿两侧,扯开自己腿上的领带当约束带,绕了两圈扎紧了木条。   周悬也在这时候发现了他大腿上的伤口,不过刚才姜羽初一路束缚着,尽管后续还有出血,但也渐渐地停止了。周悬又看了他脖子上和手臂上的伤口,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才在他的搀扶下吃力地站起来。   姜羽初把周悬的胳膊绕到自己肩膀上搭着,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外走,遇到有跨不去的障碍物,两人就绕过,光是走出房间已经花了极大的精力,但下一次余震随时会来,两人都不敢停下休息,径直朝着楼梯方向走去。   这期间姜羽初忽然听到了微弱的哭声,像是个小女孩,他循着声音确认了一下方位,是从前方不远处一扇紧闭的房门里传出来的。   没想到真的还有幸存者,他和周悬一起挪过去,但这扇门也锁着,姜羽初拍了几下门,里面的哭声停止了。就在两人都疑惑不确定时,顶上忽然传来了坍塌的巨响。   那声音足以比拟地震刚发生时,酒楼对面那座倒塌的建筑外墙所制造出来的动静,姜羽初骇然地转过身,刚想拉着周悬跑,就被周悬猛地一推。   他踉跄着往前了好几步,而在他好不容易站稳的同时,周悬头顶的天花板被巨大的力量砸穿了,大量碎石如同风暴中掀起的惊涛,一瞬间就将周悬埋没了。   - 第65章 他的世界   巨大的冲撞力让脚下的地板都跟着震了震,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没有规则地飞散开来,好几块都砸在了姜羽初身上,有一块更是惊险地擦破了眼角皮肤,他却浑然不觉,也完全想不到应该要躲避。   这一刻他只能看得到前方的景象,那个距离他只有几米之遥的地方——混凝土块、钢筋、玻璃碎片,如同雪崩一样地坍塌而下,残忍地掩埋了他的世界。   尘土漫天扬起,瞳孔深处的倒影中似乎还弥留着周悬刚才站着的身影。干渴的喉咙像缺乏润滑油的齿轮,嘴唇费力地张开,却因为呼吸困难,试了几次才艰难地发出了短促的音节。   “……悬。”   “周悬!”   坍塌处的能见度很低,姜羽初跪在凹凸不平的碎石上,双手疯狂地扒开瓦砾,指甲很快断裂了,指缝渗出鲜血,但他依旧感觉不到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烟尘的灼烧感,每跳动一下的心脏都像是重锤敲击着胸膛。   “周悬!你回答我!周悬!!”   慌乱无措的嘶吼声在建筑物里回响着,但无论他喊了多少遍,这个名字的主人都没有再回应过他。   姜羽初想起刚才自己扶着周悬过来的一幕。   如果他可以让周悬留在原地,自己过来看,那么此刻被埋的就不会是周悬了。   滚烫的液体不断从眼角滚落,视野从模糊变清晰再到模糊,姜羽初扒开碎石的动作越来越吃力,但他不敢慢下来,直到一块面积很大的混凝土挡在了眼前,任凭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未能再挪动分毫。   他换了个方向再试,结果只在上面留下了十几道触目惊心的血指印。   看着不断发抖,皮肉已经绽开的指尖,他四下寻找,捡起一根钢筋当撬棍,可惜依然无法撼动眼前的重物。   “周悬!你听不听得到?”   他趴下身去,努力顺着中间的空隙往里看,目光所及漆黑一片,打开手机的手电光也看不见周悬的身影。   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了。   强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姜羽初起身朝着楼梯跑去,但在路过那截断掉的台阶时,因为太着急,他双腿的力量分布不均匀,导致唯一相连的右侧面也陡然断掉,身体失控地掉了下去。   空间在眼前扭曲翻转,所幸他在危急时刻及时抓住了旁边凸出的窗台,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攀住的手指险些脱力松开。咬紧牙关稳住了平衡,他深吸几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爬了上来。   好不容易到了外面,四周不见谢冉的身影,街上比刚才更加混乱。   姜羽初跑向旁边的废墟,这里有两个中年男女在用铁铲挖石块救人,对他的请求不予理会。他便继续往前跑,可惜问过的每一个人都没有理睬他,没人愿意进到随时会坍塌的建筑物里去救一个陌生人,何况这里绝大多数都是当地的居民,与他们这些外来者在语言方面存在隔阂。   姜羽初跑过了大半条街,早已渴到分泌不出唾液的喉咙里布满了铁锈的腥气,视网膜像被罩上了血雾,看什么都隔着一层红色,右腿的伤口也感觉不到疼了,唯一能清晰感知的就是迅速流失的力气,以及源源不断地袭来,像潮水一般要将他淹没的绝望。   眼角淌过一滴不知是汗还是其它的东西,姜羽初抬起昏沉沉的脑袋,恍惚间看到天空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断地掉落下来,他的脸上又陆续淌过了几滴雨水。   “姜总!”依稀听到有人在喊他,姜羽初想顺着声音看去,却因为突然停下的奔跑而失去了平衡。   谢冉惊叫着跑到他身边,和关年一左一右地将他扶起来,看到他半闭着眼眸像是要昏过去了,谢冉赶紧拧开水瓶,接了水往他脸上抹,再把瓶嘴喂到他嘴边。   冰凉的矿泉水顺着喉咙滑到胃里,姜羽初被刺激得缓缓清醒了过来,本能让他不断地吞咽着甘霖,谢冉担心他呛着,提醒他慢点,很快一整瓶水就见底了,这时一阵急促的大风忽然从身后卷了过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不断在靠近的轰鸣声。   这声音听着像直升机,几人抬头看去,果然有几架灰色的铁鸟闪着红灯在靠近。   街上的人们顿时爆发出了呐喊,大家都在朝空中挥舞双臂,领头的直升机打开喇叭,提醒大家前期的救援部队已经抵达,请所有人不要惊慌,在空地等待救援。   这几架直升机都载着水囊,陆续飞到火势最大的地点上空,精准投放后,有两处起火点直接就被扑灭了,周围那些疲于救火的人们尽管被浇了满身,却止不住地雀跃欢呼。   关年感觉到手被抓住,他扭头看向姜羽初,后者嘴唇正在颤抖,试了几次才把周悬身处的险境说清楚。   如此危急的情况,不可能等着救援队来了再去,几人商议之后决定让谢冉留在这里照顾姜羽初,三个男同事去救人,姜羽初坚持要和他们一起,但是刚走没多远,驻扎在附近的,作为先头部队的陆军某旅就赶到了。   两百多名官兵们分散开来,有序地对街道两旁受伤的人群进行救治和转移,其中一位士兵得知周悬被埋的地点,立刻用通讯工具向上汇报,很快就有一支五人小队聚集到宾馆前面。   通过对建筑物的牢固评估,领头的小队长迅速制定了救援方案,且由于内部地形复杂,小队长虽有犹豫,最终还是同意了由姜羽初带路。   包括谢冉在内的几个同事都被留在外面等候,姜羽初的状态很不好,不过他坚持走在了最前面,有他帮忙,救援队很快找到了周悬被埋的位置。   通过探测仪确认到石碓下仍有生命体征的那一刻,姜羽初的眼眶模糊了,情绪像一只不断在充气的气球,将他的胸口挤压得疼痛难忍。有人将他扶到了一旁坐着,确定好营救方案,成员们迅速分工合作,利用破拆工具一层层地瓦解掉厚重的混凝土,最后终于看到了被埋在最底下的身影。   周悬被压在下方一块由混凝土掉落时交叠出的狭小空间里,奇迹般地没受什么外伤,不过怎么都唤不醒,且在医疗兵的检查下,他的肋骨应该有骨折,目前无法判断是否有内出血,需要马上送医院。   尚不及归位的心又顶到了嗓子眼,姜羽初跟着担架下去,到外面等了一会儿救援直升机就赶到了。周悬被小心地抬上去,固定好担架后,姜羽初也被扶上去,其它几人都是表皮的软组织挫伤,问题不大,但要有人跟去医院照顾,谢冉就跟着坐了上去。   直升机一路轰鸣着驶向最近的医院,姜羽初一动不动地坐在周悬的担架旁边,谢冉默默注视着他们,从登上直升机,姜羽初就一直牵着周悬的手,到了医院才被迫分开。   周悬被送进了抢救室,姜羽初身上的伤也急需要处理,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护士只能推着车过来清理创口。   医院里到处都是人,伤者,家属,志愿者,医护人员挤满了急救大厅。姜羽初神情呆滞地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护士给他清理双手,好几根手指的皮肉都翻开来了,谢冉看着头皮发麻,姜羽初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双眼的焦点始终在前方那扇紧闭的大门前。   最终护士在姜羽初身上缝了三十几针,多处伤口都用绷带包扎,还挂上输液瓶,志愿者给他们拿来矿泉水与面包,谢冉递给姜羽初,后者没有接。   他像是浑然不觉身边的一切变化,只能识别到前方那扇门的动静,机械而麻木地坐着。   即便知道有些话不适合说出来,谢冉还是没能忍住:“您不吃不喝,就算能坚持到周悬醒来,接下来呢,换他来担心您吗?”   眼皮迟缓地眨了一下,谢冉盯着那双眼睛,以为姜羽初还是听不进去,正想加重语气,他却忽然开口了。   “谢冉,”仿佛被粗粝的砂纸摩擦过,姜羽初的嗓音哑到都快要听不清了,谢冉不得不靠更近,听他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现场能不能拜托给你?”   谢冉只稍一愣便明白了他所指。   面对如此惨烈的灾难,除了参与救援之外,他们也有义务第一时间把现场的情况公布出去,尽可能多方面地展现给外界,这样才能最大限度提高社会参与的速度和力量。   但令谢冉没想到的是,到了这一刻,姜羽初仍然没忘记他们作为新闻工作者的责任。   “您放心,”握着矿泉水瓶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谢冉的声音里凝着沉甸甸的分量,“我一定做好。”   这次地震波及的范围不算广,但公布出来的强度达到了6.5级,两次余震也将近5级,现场参与施救的队伍人数越来越庞大,并涉及了各个部门,由于天色太暗又一直下着雨,担心会有山体滑坡的风险,因此靠近大山那一侧的救援任务非常紧急。   随着几家应急通讯车的到位,Z.R这边最先开启了直播报道,关年拿着手机拍摄,谢冉主持,将真实而清晰的受灾现场完整呈现给了屏幕对面的每一位观众。   在点击量爆炸式增长的同时,陆续公布的社会各界救援平台开始收到来自各地的汇款和物资增援,所有人都在为受灾地区的人们祈祷,极尽所能地转发扩散各种互助信息。   胡遇文也和他们联系上了,得知除了周悬外其他人都没有风险,胡遇文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并表示公司已经派出了另一组同事过去接替他们。   随着信号的恢复,姜羽初的手机也开始震动起来,他用绕了绷带的手指勉强从裤兜里掏出来,刚看清是周征铭的来电,前方那扇关闭了很久的门就在同一时刻被推开了。   他立刻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走向了正摘掉口罩的医生。   还在几步之遥,医生先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患者已经渡过了危险期,但他有轻度脑震荡,需要观察两个晚上,另外他右侧第七肋骨也骨折了,不过没有损伤到肝脏,卧床静养一段时间就好。”   - 第66章 都答应你   医生交代完便叮嘱姜羽初去给周悬办入院的登记手续,这次突发灾难,地区政府启动了灾后救援的应急通道,因地震而受伤的群众都可以接受当地的免费医疗,只需要备案相关信息即可。   医生说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姜羽初身上多处的伤,确认过他身边没有人陪着,医生叫了一个路过的志愿者带他去登记。   此时医院里非常忙碌,人手完全不够用,志愿者只是给他指了个方向就匆匆去帮其他患者了。   姜羽初没有过去,他的手机又在响,除了刚才的周征铭和胡遇文之外,现在姜杉也给他打来了电话。   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这里的环境稍微安静一些,他刚接起便听到姜杉着急的声音:“小初你没事吧?!现在安全了吗?”   姜杉一开口就哽咽了,姜羽初知道她必定很担心,便装作没事的语气安慰她,可惜嗓子实在太哑,反倒让姜杉更加焦虑,直接挂了换成视频通话。   屏幕对面的他虽然没受严重的伤,但脸上脖子上有不少小伤口,面容憔悴得不见血色。姜杉心疼得泪流满面,一旁的姜雪霏也红着眼睛:“哥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前面打不通你电话,妈都快急疯了,也买不到过去的票,到你那边的飞机列车大巴都停了。”   “你们别过来,”姜羽初说话很吃力,语速比起平时不得不慢了许多,“我已经在医院里了,这里很安全,休息两天没什么事,等交通恢复就能回去了。”   “这哪行啊,你这样哪能没人照顾。”姜杉不同意,姜羽初看了眼屏幕上方弹出的新来电通知,对姜杉道:“姑姑,公司领导打来电话,我要先接一下,不说了。”   姜杉想劝他都这样了还管什么工作,话到嘴边又清楚他的性格不会听这种劝,只能提醒他少说话多休息,晚点再联系。   姜羽初用仅剩的,没有包扎的左手小指按下接听键,周征铭果然得知了周悬受伤的事,不过相比较姜杉,周征铭的语气冷静许多,只是再怎么冷静,周悬毕竟是他的儿子,姜羽初没有耽搁,将医生的话完整地转达了一遍。   确认了周悬度过危险期,现在身处的医院也很安全后,周征铭沉默了好几秒才继续道:“明天早上我会过去,在那之前麻烦你先照顾好他,工作的事不用管了,一旦他有问题马上联系我。”   周征铭的意思非常明确,其实不用他特地交代,姜羽初也无心再顾工作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周悬,刚才医生让他去办手续,他想先见见周悬,却被拦在抢救室门外,医生说周悬至少还要半个多小时才能送到病房,让他别着急。   去登记完周悬的入院信息,姜羽初回到急救大厅,护士告诉他周悬的病房在七楼,不过由于不确定是否还会有余震,短时间内医院的电梯只提供给情况紧急的病人使用,其余人一律走楼梯。   他腿上的伤不轻,目前又没有多余的轮椅,连腋拐都没有,护士便让他等一下,应援的医疗物资都在来的路上,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能送到医院。   姜羽初没有留下来等,他来到楼梯的位置,这里比起急救大厅同样拥挤,每一层都有许多人往返,他用缠着绷带的手抓着护栏慢慢向上走,来到第三层的时候,右腿就痛得有点撑不住了。   走在他后面的是个高中女生,看到他停下来喘气,女生从他旁边绕过,眼角余光瞥到他大腿上渗血的绷带时,女生迟疑了一下,停下来问道:“需要帮忙吗?”   姜羽初抬起头看着对方,女生扎着马尾辫,五官青涩秀气,戴一副圆眼镜,给他的印象有点像来面试那天的谢冉,姜羽初应道:“不用,谢谢你,我自己可以走。”   女生点了点头便继续上楼了,姜羽初休息了片刻也往上走,好不容易来到了周悬的病房门前,他隔着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这间病房住了八名患者,周悬的床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两位护士正在给他上监护仪器,姜羽初走进来,向其中一位护士询问了周悬的情况。   这位护士年龄跟姜杉差不多,她安慰姜羽初不用太担心,患者没有伤到内脏器官,脑震荡的情况也不严重,只需要好好休息,这两天再限制行动观察观察。   姜羽初仔细地听着,目光牢牢粘在周悬的脸上,尽管没有意识,但周悬的呼吸很平稳,监护仪上的主要数据也都在正常范围内。   离开之前,护士帮姜羽初重新处理了腿上的伤,他刚才勉强上楼,幸好伤口没有崩线,等护士走后,姜羽初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终于可以不受打扰地看着周悬了。   周悬的右手搭在雪白的被面上,冷色调的灯光下,手背浮着几道淡青色的血管,针头刺入的胶布边缘微微翘起,姜羽初用左手小指碰了碰,触到一片冰凉。   周悬的手从来都是暖的,入冬后每次牵着他,都能很快地把他的手指也熨热。现在他的手是暖的,周悬的手却像一块浸在冷水里的玉,连骨节都泛着冷硬的苍白。   病床上的人依旧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胸膛随着呼吸的规律缓缓起伏。这一幕让姜羽初想起不久前在急救室门口,医生推门出来的瞬间,那一刻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让他紧张到肌肉僵硬,无法顺畅地呼吸。   幸而医生并未说出他不想听的,而现在周悬的脉搏正贴着他的小指微弱地跳动着。   在经历过又一次严重的意外之后,上天终于肯眷顾他了,没有再让他失去重要的人。   眼角涌起热度,姜羽初仰起头,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斑。他咬着下嘴唇,让那阵滚烫的酸涩倒流回胸腔里。   窗外有风掠过树梢,簌簌的声响混着监护仪的电子音,姜羽初把周悬的手放回了被子里,仔细地掖好被角。   前倾上身,他在周悬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眼神柔软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周悬,快点好起来,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后半夜的时候,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雨终于停了。   谢冉走到病床前,看到姜羽初趴在周悬的床边睡着,便把拿来的军大衣小心地披在姜羽初肩膀上,但姜羽初并未睡熟,一下就被吵醒了,而他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周悬,手也下意识地按在了周悬的手臂上。   谢冉注意着他的动作,等他自己清醒过来了,才低声道:“姜总,您在这里睡不好的,新闻办给我们安排了临时住所,离医院不远,我陪您回去休息吧,这里关年会看着。”   “不用,”姜羽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们回去吧,他这里我陪着就行。”   两人说话间帘子被掀开,关年也走进来,看了看病床上的周悬:“姜总,他没事吧?”   “嗯,情况比较稳定。”姜羽初说不了几句话就想咳嗽了,怕吵醒周悬,他们走出病房,在走廊的一角谈话。   比起姜羽初上来的时候,现在走廊的病床越来越多了,显然是有源源不断的伤者在继续送到各家医院。   谢冉汇报了现场的情况,他们那一带的主要救援基本结束了,至于姜羽初离开时提过的哭声,搜救人员也在坍塌的位置附近一间房里找到了女孩,所幸女孩只是轻伤,出来后很快找到了父母。   而偏远地区的搜救工作还在持续展开中,谢冉给姜羽初看了他们的直播剪辑和数据,又提了公司后续的工作安排,以及这边各方的对接情况,但姜羽初的注意力始终很难集中。   想到今晚发生的一切,谢冉没有再汇报下去,又一次劝他回酒店休息无果后,谢冉回去给他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裤来,让他洗个澡放松一下。   从病房的洗手间出来后,姜羽初接过谢冉泡的泡面,尽管没有食欲,但他还是吃了几口,喝完了热热的汤。   谢冉走后,姜羽初继续趴回周悬的床沿。他手指缠着绷带,没办法插进周悬的五指间,于是用左手的小指勾着周悬的小指,闭上了眼睛。   本来打算像之前那样浅眠一下,这次却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到再次恢复意识,是有人拍着肩膀唤醒了他。   姜羽初的第一反应依然是看向病床,确认了周悬还在安睡,监护仪的数值也都很稳定后,他放松下来,扭头看向被拍肩膀的位置,结果发现站在旁边的是周悬的妹妹。   周叶纯的目光聚焦在他和周悬还勾在一起的尾指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而不远处和主治医生交谈的,正是沈觅以及周征铭夫妇。   他立刻把手收回,同时想站起来,但由于动作太着急,忘记右腿有伤,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周叶纯及时伸手扶稳了他,而这边的动静也让交谈的几人都看了过来。   就在他想提醒周叶纯放开自己时,周叶纯借着托住他手臂的角度低声提醒道:“刚才我爸妈都看到你跟我哥牵手了。”   -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五一节快乐 第67章 他不喝,我也不喝   “周董,周太。”   姜羽初向着那二位点头致意,他的声音稍微恢复了一些,开口的时候还是被病房里其他人的说话声给淹没了。   周征铭继续与医生交流,沈觅和姜羽初交换了一个眼神,姜羽初还没品出这一眼的意思,于文闵便朝着自己走来了。   到了面前,于文闵取出手提袋里的一支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他:“先喝点参茶吧,这一晚上太折腾你了。”   “您客气了周太,留给周悬喝吧。”   姜羽初礼貌地虚推了一下,右手指尖的纱布并未碰到于文闵的手,于文闵却随着放下的动作注意到他两只手都缠着纱布,不禁动容道:“昨晚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没有你救周悬,他可能就……”   于文闵握紧了保温杯,抿住嘴唇隐忍情绪,红着眼眶去看病床上的人。   相较于之前见面时精致的妆容与打扮,今天的她面容素净,一身风格简约的套装,没有刻意的打扮,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依然很好,不过细看就会发现她眉眼间的疲态,估计为了周悬的事急了一夜。   “我知道跑新闻辛苦,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危险。”于文闵的声音微微发颤,一旁的周叶纯劝道:“妈,二哥已经没事了,你看他现在好好地躺着呢,还睡那么熟,医生也说了他的伤不重,躺一两个月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是啊周太,您别太难过,周悬后福无量,一定会康复的。”姜羽初也宽慰道。   于文闵用掌心掩了一下嘴唇,待情绪缓和过来后看着姜羽初:“借你吉言了,不管怎么样,这次多谢你。”   参茶被倒在杯盖里,再一次递到了姜羽初面前,面对于文闵真诚致谢的眼眸,姜羽初没有再推迟,伸出双手接过。   于文闵略过了他的手指,直接放到了他掌心里,杯子里的参茶温度刚刚好,闻得出来应该还放了其他滋补的药材,盯着水面上漂浮的倒影,姜羽初的心情有点复杂。   刚才周叶纯的话让他感到不安,随后于文闵的表现却好像没看出什么。   “小姜,你的伤怎么样了?”在他把参茶喝下去后,周征铭也过来问道。   “我没事,多谢您关心,”姜羽初歉疚地看着周征铭,“周董,这次是我疏忽了,不应该留周悬一个人在房间里。”   周征铭让他不必再说下去:“事情的经过我了解了,这事不怪你。”说完他看了下腕表,对于文闵道,“已经跟医生打完招呼了,你在这陪着儿子,我还要去见几个人。”   周征铭匆匆离开后,于文闵也对姜羽初说:“你回去休息吧,周悬这里不用再操心了。”   姜羽初并不想走,他想等周悬醒来,但现在周家的人来了,还主动开了口,他没有再留下的理由。   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裹着的纱布限制住了关节的角度,有一种握不住的感觉。他答应离开,转身要走的时候还是没克制住,回头多看了床上的人一眼。   而这一次,他的目光与正在看他的于文闵撞了个正着。   “我送送你。”   一直没开过口的沈觅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的视线中间,姜羽初在他的陪同下离开病房,到了电梯前面,沈觅才问道:“住的酒店离这里远吗?”   昨晚谢冉说过新闻办安排的酒店只隔着两条街,沈觅说:“你的伤也不轻,先回去睡一觉,周悬醒了我马上通知你,到时候你再过来他爸妈也不容易起疑。”   这是眼下最合适的办法,理智也令姜羽初明白应该接受这种安排,可如今在他心里牢牢占据了上风的并不是理智。   目光不由自主地往走廊望去,某一扇门的后面有他放不下的牵挂,以至电梯门打开后,他迟迟迈不出脚步。   医院的电梯很拥挤,里面的人见他不进来都有些不耐烦了,沈觅在心里叹气,又从电梯里出来。   有人骂了句“神经病”,沈觅回头扫了对方一眼,那人避开了他的视线,等门关上后,他对姜羽初说:“找个地方坐着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不要拒绝,”在姜羽初作出回应之前,沈觅截了他的话,“要是周悬知道你因为担心他不好好吃饭,他会生自己的气的。”   收回发散的思绪,姜羽初看向身旁的男人,不得不说沈觅是真的很了解周悬,姜羽初被他一句话带动了想象力,眼前浮现出周悬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却还是要生气的模样,嘴角竟然漾开了一点弧度。   这是昨晚出事到现在,他第一次感觉到紧绷的情绪有了些许的放松。   这次地震的主要震源位于西南一带,并未波及到东边百多公里外的城市,因而医院附近的大多数商店都在正常营业,只是比起平时多了许多人。   沈觅买了粥和包子,在药店里选购了维生素以及口服的营养品,回到医院七楼,他找了一圈,发现姜羽初靠坐在走廊尽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视线盯住周悬住的病房门,像一座石膏凝固了的雕塑,半天才眨一下眼。   沈觅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地板是瓷砖,沈觅刚坐下来就觉得很凉,于是找志愿者借了毯子,给姜羽初叠了个临时的坐垫。   “你不用忙这些。”姜羽初不想麻烦沈觅,后者却笑着打开塑料袋,把粥碗放到他手心里:“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才对,周悬现在顾不到你,我这个做兄弟的帮他点小忙。”   沈觅放粥的方式和于文闵给他端参茶的动作如出一撤,都避开了他受伤的手指,姜羽初想起了醒来时周叶纯说的话,便找沈觅打听了一下。   “应该是看到了,”沈觅抽了张纸巾擦自己的手,“不过我也不好判断,可能当时他们刚见到周悬,注意力都在周悬的伤势上,没有心思去想这种细节。”   沈觅的话并未让姜羽初完全放下心,但也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如果周悬的爸妈真的发现他们的关系,应该不会这么平静。   “那他妹妹呢?”   周叶纯和姜雪霏是同班同学,之前也和他见过面,但他对周叶纯没怎么了解。   这回沈觅的表情更为轻松:“她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思想超前,初中的时候就有过支持同性真爱的言论,跟周悬爱拌嘴,彼此的感情也是真的好。”   怕姜羽初不相信,沈觅还打算提一提周叶纯的“辉煌战绩”来增强说服力,扭头却发现姜羽初若有所思地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粥,眨眼的频率又变得缓慢了。   看着他耳朵上那枚微微反光的水滴形状耳钉,沈觅忽然问道:“如果这次他们发现了,你会否认吗?”   傍晚周悬终于醒了。   在病床边守了一天的于文闵激动得手指都在打颤,摸周悬的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稍微用点力就会弄痛他。   刚醒来的周悬对问话没什么反应,意识也很模糊,右手从病床上抬起一点,像是想抓住什么。   周叶纯注意到这个细节,赶忙问道:“哥你想要什么?喝水吗?”   于文闵立刻打开保温杯,吸管放到周悬的嘴唇上,触碰到吸管后,周悬果然吞咽了起来。   于文闵提醒他慢点,喝了几口味道浓郁的参茶,周悬也逐渐清醒了,看清了床边的人。   “妈……你怎么、在这,羽初呢?”   他说完就转着头朝另一边看去,下一秒竟然掀开被子要坐起来,于文闵吓得按住他的肩膀:“别乱动啊!你肋骨骨折了,现在只能躺着。”   周悬也因为这一下的动作而扯到了胸前的伤口,顿时痛得脸都白了,周叶纯按下床头铃,很快周悬的主治医生进来了。   随着医生一起进来的还有沈觅和姜羽初,于文闵顾不得问姜羽初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让医生先给周悬检查,周悬则在看到姜羽初的一瞬间又动了右手,朝着他的方向抬起了一点。   于文闵在场,姜羽初不敢去接那只手,只能站在床尾着急地提醒:“你别乱动,让医生先检查。”   周悬喘着气看他,宁可强忍着痛也不肯放下:“过来……”   肋骨骨折除了限制行动之外,说话也会变得困难,周悬的咬字不如平时清楚,不过在场的几个人都听清了这两个字里不容置疑的语气。   于文闵朝着姜羽初看过来,这一次姜羽初没有抬眼,他的眼里只能看得到周悬,看到周悬着急焦虑的眼神,以及那只艰难地向着他伸过来,在抖动的手。   上前两步,他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只是片刻的功夫,周悬的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小的汗珠,他的注意力都在姜羽初身上,全然不在乎周围的人,很小心地握住姜羽初的手:“怎么回事,后来又伤了?”   见他不管不顾地一直说话,医生不得不严肃提醒道:“别再说话了,休息一下,你这样对伤势没好处。”   “我真的没事,”姜羽初也安慰周悬,“你听医生的,我们都脱险了,都平安了。”   周悬继续去看姜羽初的右腿,这回不等他开口,姜羽初主动解释道:“腿上的伤也处理好了。”   周悬的眼神很明显是不相信的,怕他会说出让自己脱裤子给他检查这种话,姜羽初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了下他的肩膀:“让医生先给你检查吧,伯母和你妹妹都很担心你。”   周悬这才把目光分到了另一侧,但没有松开姜羽初的手。   检查的结果是没什么大碍,医生郑重交代了周悬不要再轻易挪动,这个伤就是要卧床静养,否则很容易加重病情。   送走了医生,于文闵刻意忽略那两只还牵在一起的手,打开床头柜上的保温壶,倒出一碗汤,用吸管喂到周悬嘴边:“这汤是家里炖好早上带来的,牛骨汤,你先喝点垫垫肚子。”   周悬闻到了热汤的香气,但没有碰吸管,而是对于文闵道:“让羽初先喝,他也有伤。”   在于文闵发作之前,姜羽初趁着周悬不注意把手抽回来了。   掌心一空,周悬的目光便朝着他追来。   姜羽初以眼暗示周悬收敛些,后者却像是醒来时脑子没事,这会儿出现后遗症不好使了一样,对他道:“你说过,只要我醒了,都答应我,现在后悔了?”   周悬的语速比刚才慢了,说出来的话却堪比平地上的落雷。姜羽初瞳孔微颤,周悬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罩住,眼神让他想起了在坍塌的废墟旁漫长无助的等待,想起了指尖刨开瓦砾时钻心且后悔不已的痛。   他承受不了,也不想再尝试一次那样的绝望了。   本能地攥紧周悬的手,他给了周悬最想要的答案:“没有后悔。”   嘴角费力地抬起,久违的露出那颗虎牙,熟悉而生动的笑又回来了,到这一刻,姜羽初才有了一种周悬终于回到自己身边的实感。   在他盯着这道笑容短暂地失神时,周悬却转过去对着于文闵道:“妈,先让他喝。他不喝,我也不喝。”   -   作者有话说:   周太: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还没昏过去?? 第68章 含在嘴里怕他融化了   保温壶里牛骨汤被一分为二,周叶纯接了碗,绕过床尾端给了姜羽初。   于文闵炖得多,本来周悬一个人也喝不完,但令她在意的并不是汤有没有被分出去,而是这个分到汤的人。   刚才来的时候,她是看到了姜羽初和周悬勾在一起的小指,那会儿的注意力都在周悬身上,她匆匆一瞥并未多想,现在看来,勾起的手指并不是姜羽初趴着睡觉时不小心碰到的。   碍于身旁有人,于文闵有话也不便直接说出来,好在沈觅主动替她解围,碰了下周叶纯的胳膊:“你哥醒了,我们下去给他买点吃的。”   周叶纯哪能看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修罗场,虽然她很想留下来看戏,但还是跟沈觅打着配合先出去了。   姜羽初捧着汤碗也想出去,周悬用下巴点了点他脚边的椅子:“你坐下喝,我跟我妈聊几句。”   于文闵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病床上的儿子。   刚醒来的周悬精力不济,嘴唇和脸色都是病中才会有的苍白,左手隔着被子放在受伤的肋骨下方。   想到他才经历过九死一生,哪怕心里有气,于文闵也没法在这种时候去跟他计较。   至于周悬想说什么,她这个当妈的再清楚不过了。可她又想不通,周悬是什么时候转了性取向了?还是被这个姜羽初引诱的?   对面的青年的确有着令人一见难忘的外表,受伤了也不见颓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床边,沉静的眼眸微微低垂,恰到好处地敛去三分眸光,即便知道即将面临的处境,却仍保持着不卑不亢的从容。   如果没有现在这么糟糕的状况,只凭之前的接触印象,于文闵是挺欣赏姜羽初这个年轻人的。   “妈,”周悬打断了她的注意力,用着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向她介绍了曾被她想象过无数次的“准儿媳”,“正式介绍一下,姜羽初,是我喜欢的人。”   “觅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叶纯接过店员递来的奶茶,少糖的那杯放到沈觅手里,沈觅尝了一口,皱着眉放下了:“你跟你哥真不愧是同一个基因,奶茶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哎呀这个不重要,”周叶纯勾着他的手臂,继续打听八卦,“你快点说啊,我哥到底是怎么弯的?”   奶茶店门口人很多,沈觅带着周叶纯往前走了一段,几步路的功夫,周叶纯已经忍不住先揣测出来了:“他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难道是天然弯?”   “肯定是了!我就说嘛哪有直男像他这样不开窍啊,原来他是个深柜!”   周叶纯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都不必沈觅回答就自行确定无疑了,沈觅替她看着脚下的路,顺便取经:“什么是深柜?”   周叶纯一脸“你OUT了”的表情:“深柜就是性取向藏得很深的意思,我哥那个闷骚的性格,也难为他可以瞒这么多年,怪不得每次我妈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不是捣乱就是挑刺,我妈还天真的以为他是没看上,其实根本就是性别没选对。”   周叶纯一边嚼着珍珠一边总结,沈觅笑了一下:“你哥是挺闷骚的,一开始看不上人家,现在是含在嘴里都怕姜羽初会融化了。”   沈觅的用词太过鬼畜,周叶纯被他逗得大笑起来,毫无淑女形象,惹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等笑够了,周叶纯擦掉眼角的泪花,又叹起气:“怎么办啊,我妈那边好解决,我爸可不好说。”   路旁一株树上有少量的淡黄色花朵零星地开放着,风吹过时,有清雅的桂花香气萦绕鼻端。沈觅仰头看了一会儿,伸手接住一片飘落下来的花瓣:“交给你哥自己处理吧,他会有办法的。”   回到病房已经不见姜羽初的身影,连于文闵都不在了,周叶纯好奇地四下打量了一圈:“哥你把妈气跑了?你的姜羽初怎么也不在了,难道跟妈出去谈判了?”   周悬刚才说了太多的话,此刻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被周叶纯吵醒了难免不耐烦,不过看到沈觅又止住了话头,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十几年兄弟,你才看到我过来?”沈觅语气凉凉地噎了周悬一把。   周悬咧嘴一笑,动作又牵扯到了伤口,看他现在遭罪的模样,沈觅不跟他计较了,拉过椅子坐下:“阿姨跟姜羽初呢?都谈完了?”   周悬捂着上腹部,神色比刚才虚弱了点:“嗯,摊牌了,我妈生气走了,我也让他先回酒店休息。”   沈觅点了点头,周叶纯则道:“哥你放心吧,你这次这么大胆示爱,我肯定会帮你的,现在我就回去劝妈。”   她拍着胸脯让周悬放心,周悬用眼角余光睨她:“你确定不是回去给我搬倒忙?”   “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周叶纯一着急就忘了周悬现在是个伤患,像以前兄妹打闹那样直接动起手来,看到周悬扭曲的表情了才赶忙收回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记你现在是件瓷器了,你继续瘫着啊,觅哥陪你就行了,我回去帮你收拾烂摊子。”   “等我好消息!”到门口了,周叶纯还不忘回头挥挥手,信心满满地道。   沈觅笑着摇头:“你妹真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周悬眼白向上翻了翻:“你这次过来几天?”   “干什么,要我帮你陪他?”   “不全是,我怕他后面看到我妈会尴尬。”   沈觅用指尖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架:“到底谈得怎么样了?”   刚才周悬正式介绍完姜羽初,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就凝固了,于文闵的眼神也有了明显的变化,一向温雅端庄的她难得在外显露出了真实的情绪——保温杯放到桌面上,发出一声克制的轻响,随后站起身,用比平时快了几分的步调离开了。   她没有当场发怒,这是周悬意料之内的,姜羽初想追出去,被周悬叫住了,让他不要介入,自己能解决。   “我估计他回去肯定也睡不好,”周悬望向窗外逐渐黯淡的天色,说话的速度在不知不觉间又慢了下来,“帮我给他带点有营养的晚餐,如果他实在睡不着,可以让他喝一杯KC的长相思,不要多,他还有伤,一杯就好。”   最后一点体力也耗尽后,周悬再度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沈觅是什么时候走的,等他醒来已是半夜了。病房里很安静,床边趴着一道人影,指尖触碰到纱布的面料,他动了一下右手,从姜羽初的手心里慢慢抽出来,挪到姜羽初的肩膀上,想把滑下去的毯子往上拉。   这么简单的一个小动作,却因为肋骨的伤很难完成,周悬紧蹙着眉抵抗疼痛,试了两次没能成功,倒把姜羽初吵醒了。   原本惺忪的睡眼在看到他后立刻清醒过来,他的手也被小心地放回床上:“醒多久了,怎么不叫我。”   周悬问道:“你几点来的?”   “十点多吧,我来的时候你妈刚走。”姜羽初看了下床边的监护仪器,打开床头的小台灯,把拿来的热汤倒出来,“这是鲫鱼豆腐汤,你吃一点,我问过医生了,这个对伤口有益,而且是流食,适合你现在吃。”   “你碰到她了?”   “没有,我在一楼大厅看到她的,没来得及打招呼她就走了。”   “嗯,不是正面遇到的就别打招呼了,”周悬想着于文闵的性格,安慰姜羽初,“周太没那么迂腐,给她点时间。”   在周悬能承受的范围内,病床头被姜羽初稍微抬高了一点,终于能从躺着的姿势里稍微挣脱出来了,周悬松了口气,在姜羽初把汤喂过来时尝了一口,随即笑道:“好喝,哪买的?”   “我住的酒店,找厨师开了小灶。”舀了一勺嫩滑的豆腐吹了吹,姜羽初继续喂到周悬嘴边,“好吃的话明天再找他做,你想吃什么也可以告诉我。”   周悬把豆腐吃下去,看着姜羽初的脸问道:“你吃了吗?”   “嗯,”姜羽初抽了一张纸巾帮周悬擦嘴角,“你让沈觅带餐给我,都吃光了。”   “这么听话啊,”周悬的目光就像长在了姜羽初的脸上,在台灯明亮的光线下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你以前可没这么乖。”   “你乖,”姜羽初把这个词还给周悬,“张嘴。”   尽管伤处一直隐隐作痛,但影响不到周悬的好心情,姜羽初喂得很有耐心,鱼刺都仔细地帮他挑掉了,一整碗鱼汤喝完了周悬还有点意犹未尽,对姜羽初说:“没吃饱。”   没想到他刚醒来胃口就这么好,姜羽初帮他漱完口,拿起手机道:“还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你靠过来。”   周悬的说话声还是很低,姜羽初不疑有他,耳朵靠过去,结果被周悬含住了耳垂,湿软的舌尖勾了勾那枚耳钉。   他痒得打了个颤,扭头去看周悬时,对方笑着抬起下巴,够到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别的不想吃,就想吃你。”   - 第69章 他就是你要找的白兔   台灯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了薄薄的帘子上,姜羽初把灯关了,窗外的月光便从百叶窗缝隙里流淌进来,一时间四周的氛围变得柔和且朦胧,他双臂环住周悬的脖颈,脸靠进了周悬的肩窝里。   比起接吻,此时此刻的他更需要的是一个拥抱。   周悬的手臂只能勉强抬起,指尖轻轻搭在姜羽初的肘弯处,监护仪表的电子音在黑暗中规律作响,他们的呼吸声渐渐同步,如同月光下的海浪与沙滩在缠绵絮语。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周悬的呼吸是这般珍贵而美好。   “是不是在担心爸妈不接受我们的事?”周悬的声音轻而缓地响在头顶。   姜羽初摇了摇头,发梢扫过周悬的下颌,一个吻落在他发间,接着又是一下。   “以后别再那么傻了。”他闷声说道。   “什么?”周悬停下看着他。   喉结滚动着,咽下了心口涌起的酸胀感觉,姜羽初闭了闭眼:“你不把我推出去,说不定我还能拉着你一起躲开。”   指尖摩挲着他胳膊肘上的衣服面料,周悬笑着回答:“这种事哪来得及想?”   ——都是本能的反应。   姜羽初明白,也知晓现在的对话没有意义。   他们不可能回到事情发生之前,而他心里也很清楚,如果当时腿受伤的人是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推开周悬。   那一刻心中所想的,是把生存的机会留给对方,希望对方能活下去。   脖颈上的手臂稍微收拢了一些,即便很想拥紧,姜羽初仍旧克制着,尽量不给周悬的身体增加负担。   感受到了他低落的情绪,周悬温柔地安慰道:“别想了,都过去了,我好好的在这呢,休息一段时间又能跑能跳的。”   “其实我还挺高兴,这次因祸得福了。”周悬的语速慢归慢,字里行间却能听出明显的愉悦情绪,“你终于答应我了,也趁机跟我妈摊牌,我现在这个倒霉样子,她舍不得跟我吵,一下就解决了两个问题。”   “嗯,你就是个无赖。”   姜羽初认同道,轻软的语气听在周悬耳朵里,像小白黑用肉爪子在他心口软软地按了一下。手掌往上移动几分,他捏了捏姜羽初的手臂,等人抬起头看他了才笑着问道:“那你喜不喜欢无赖?”   周悬的瞳孔颜色在暗处显得格外黑亮,仿佛将窗外所有的星光都收拢其中,而他的小小轮廓则映在瞳孔最中心的位置上。   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他早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何况到了今时今日,他完全不想再对抗自己真实的心意了。   “不喜欢无赖,”他故意说道,在周悬等得着急,想要追问下去的时候,他用缠着绷带的食指按了一下周悬的嘴唇,继而挑起嘴角,靠到周悬耳边坦白了后半句话,“但你例外。”   在医院住到第四天,医生确定周悬符合转院的标准了,周征铭便安排医疗包机将周悬带回去。   原本的打算是这次出差的员工们跟着一起回,但灾后的采访和拍摄任务比想象中更重,只靠过来接替的几人很难完成,因此原来的成员们都主动留下,姜羽初也没走。   周悬担心姜羽初身上的伤,要他跟自己一起回去,但姜羽初身为二部的副总监,这时候不起带头作用说不过去,且马上要开年终大会了,最后关头冲一把业绩,大家不但能拿到丰厚的奖金过年,也能挽回前三个季度的颓败之势。   周征铭则对姜羽初的工作态度表示了高度的赞赏,许诺这次回去会嘉奖二部所有积极参与本次灾难事件报道的员工们。   上机后,周悬的心情还是很郁闷,趁着周征铭去洗手间的功夫,周叶纯蹲在担架床边安慰他:“哥你就别不高兴了,反正也没几天,等羽初哥回来了你们就能见面了。”   一旁的于文闵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不知道听没听到他们说话,周叶纯继续道:“妈没把你跟姜羽初的事告诉爸,说明她已经睁只眼闭只眼了,咱们家的问题不难解决,姜羽初的姑姑知道你们的事吗,雪霏知道吗?”   飞机升上了巡航高度,窗外的天空像精心涂抹过的画布,干净纯粹的蓝与白在天际线上交汇融合,周悬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注意力:“他姑姑知道他的性取向,我也跟他姑姑见过好几次了。”   周叶纯惊讶地问:“这么说他姑姑早就接受你了?”   目光穿过她的肩膀,落在了依旧没反应的于文闵脸上,周悬语气平静地回答:“对,他姑姑很尊重他,可能是经历过他父母双亡的那场车祸,知道没什么比他好好活着更重要。”   听懂了他说这话的含义,周叶纯也朝后看去,于文闵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但肯定是听清了。   “再给妈一点时间吧,”周叶纯用着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只要她想通了就不难接受了。”   飞机一落地,周悬就被送到了市内最好的私立医院,重新做了一轮身体检查。   这次的重点放在脑部扫描,尽管他醒来以后并未表现出脑震荡的症状,但于文闵始终放心不下,幸而这次的检查结果也是好的,除了肋骨骨折和右小腿骨裂之外,其余都是软组织挫伤。   这些症状在之前的医院都确认过了,将他安顿在病房后,周叶纯先回家,于文闵则留下等家里的保姆来给周悬送晚餐。   周悬手拿着遥控器,转着墙上挂的电视机的频道,央总台正在播放长河县一带的地震救灾报道。   “截至到今日,这次地震已导致了136人遇难,5000余人受伤,仍有近百人失踪。另外根据本台记者刚收到的消息,由于近几日受灾地区持续降水,导致各处鼠患频发,有专家再次强调,需要谨防各类次生灾害的问题……”   手机就在左手边,周悬摸到拿起,勉强解锁打给了姜羽初。   刚才落地,他和姜羽初通过一次电话,得知他平安,姜羽初就继续去忙手头的工作了,现在电话没人接,周悬便发微信语音,让他有空了回电给自己。   接下来一直到晚饭时间,周悬都会时不时地看一下手机。   他又后悔不应该答应姜羽初留在那边工作,尤其是带着一身伤回到环境那么恶劣的灾区现场。虽说有政府部门有军队在,出不了大乱子,但人不在身边始终没办法安心。   于文闵也早早看出周悬的心不在焉,要在平时她早就点破了,今天却忍着不想说。周悬只喝了几口汤就不吃了,她也没劝,让慧姨收拾好东西,这里交给护工看着便先走了。   “太太,真的就这么回去了吗?”慧姐在一旁担心地劝道,“二少爷才吃那么点,他现在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   慧姐在周家做了很多年,可以说是看着周悬长大的,自然清楚于文闵对这个小儿子有多疼爱。平时周悬有个头痛脑热她都担心得不行,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舍得留周悬一个人在医院里。   于文闵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直至最后停下,慧姐也跟着她一起停下。片刻后,于文闵拿过她手里的保温饭盒:“你先回去吧。”   等慧姐走进电梯了,于文闵才转身回到病房门口。   隔着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去,周悬躺在病床上,仍是神情严肃地看着灾区新闻,一想到他这么着急是在紧张姜羽初,于文闵又不想进去了,打算叫护工出来拿饭。   不过在她要拨出护工的电话时,病房里传出了周悬的手机铃声,周悬的表情也在看清来电的那一刻变了,接通后跟对方说不了几句话,眉头便舒展开来,即使隔着一扇门也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放松了,一整天都不见的笑容荡漾在眼角眉梢。   于文闵静静地看着,周悬这通电话讲了有半个小时,她就在门外站了半个小时,对于她目不转睛投递过去的视线,周悬全然没有察觉,身心都沉浸在和姜羽初的聊天中,无论是高兴或是瘪嘴生气,亦或是说多了话肋骨痛得皱眉也不肯停下,每一种情绪都那么地鲜活而热烈。   姜羽初原定的工作计划是多停留一周,实际上却是过了大半个月才踏上返程。   这段时间里,众人马不停蹄地在各个受灾地区连轴转,每天的睡眠时间都被严重压榨,多数时候面对的工作环境都很恶劣艰苦,但是收集和采访到的内容却非常丰富珍贵,且和当地一些政商部门加强了联系,为后续的合作意向起到很好的铺垫作用。   这次二部打了一场漂亮的战,公司的一位副总亲自来机场接机,并表示定好了庆功宴的酒楼给他们接风洗尘。   姜羽初推说晚上有要紧事无法赴宴,让谢冉替自己去,中途提前下了车,改乘出租车赶往周悬所在的医院。   路上他让司机找了一家花店,亲自配了一束清雅的白色郁金香搭绿铃草的花束,到了医院大厅,他在等电梯的时候感觉到心跳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了,这种期待中掺杂着紧张的心情从未体验过,新鲜得让他情不自禁想笑。   在电梯里平复着呼吸,很快他就来到周悬所在的病房门前,隔着玻璃往里面望去,发现病房里除了周悬之外还有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沈觅,另两个和他们年龄相仿,都围坐在床边闲聊。周悬的气色好了许多,人也可以坐起来了,说话时脸上洋溢着松快的笑容。   姜羽初整了整衣领,又低头检查了怀抱的花束,接着抬手叩了两下房门。   “进。”   说话声并非来自周悬,姜羽初转动门把手进来,一见到门外的他,周悬的视线就转不动了,还没说话,其中一位穿着玫瑰花衬衫,有点娃娃脸的男人先站了起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是?”   来的路上,姜羽初满脑子想的都是马上就能见到周悬,压根没考虑到会不会有不合适的时机,因而当他被李奂宇从头打量到脚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他望向周悬,正考虑着是不是应该先退出去,另一位穿着灰蓝色大衣的男人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手指向他,回头看着周悬问:“他就是你要找的白兔吧?”   -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打赏的鱼粮猫薄荷以及海星。 第70章 一线吃瓜   周悬都忘记了早前拜托过罗子信调查酒店监控的事了,现在别说他,姜羽初也是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什么白兔?”李奂宇还没反应过来,但能感觉到病房里的气氛变了,他看了看罗子信,再看周悬,最后看向沈觅,又问了一遍,“什么白兔啊,你们在说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沈觅看了一下腕表的指针,起身对罗子信道,“不是晚上要跟你老婆一起吃饭吗,走吧,别打扰别人探病了。”   刚才罗子信是嘴快说了出来,见到周悬的表情和沈觅的举动后也明白了:“是该走了,那你好好休息,我们过两天再来。”   罗子信拍了一下周悬的肩膀,收回时手臂勾到了李奂宇肩膀上,把满脸懵逼的兄弟带出了病房。   走到门口,李奂宇还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姜羽初,被罗子信用巴掌直接挡住了眼睛,半拖半拉给弄了出去。   门在身后关上了,姜羽初抬起敛着的眼眸,望向床上的人。   周悬也在看他,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姜羽初缓步走到床边,将怀抱的花束递给了周悬:“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是时候,”周悬接过花,视线依旧粘在他脸上,“子信和奂宇都是我朋友,没吓到你吧?”   姜羽初摇了摇头,吓到不至于,只是有点猝不及防,不过他在周悬家里见到那个狮王面具时,就猜测周悬应该认出自己了,只是没想到这个秘密会以这种方式被揭穿。   让他坐在了床沿,周悬检查着他手指的恢复程度,在他问出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时候,周悬往前靠了一点,在他的嘴唇上贴了一下。   “不会痛吗?”   姜羽初惊讶于周悬做出的这个动作,隔着病号服摸上胸腹部,周悬身上缠着弹性胸带,手感略硬,这种绷带能很好地减轻初期因为骨折而引起的呼吸疼痛。   “会痛,”望着姜羽初担忧的眼眸,周悬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两边扬起,“但是看到你就想不起痛了。”   相视过后,姜羽初也忍不住笑了,按着周悬的肩膀让他靠回去,前倾上身贴到他胸前,延续了刚才的吻。   一别半月,对彼此的思念早已在胸腔里涨成汹涌的潮水,即便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但谁都没想过在此刻停下。   唇齿相缠的瞬间,呼吸很快就灼热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郁金香淡淡的香气,混合着彼此交错的喘息,在昏暗的角落里发酵成令人眩晕的甜腻。姜羽初摸着周悬的耳廓,在失控前堪堪退开了。   周悬追着他想继续,被他揉着耳垂靠在了肩膀上:“不行了,让我缓缓。”   “怎么不行了?”周悬也因这个吻而被挑起了冲动,肋下的伤隐隐作痛起来,不过没有影响到好心情,右手伸到后面揽过他的腰,周悬垂头看着怀里的人,“只是接个吻反应就这么大,你是有多想我了?”   没有否认周悬的说法,姜羽初伸手环住周悬的脖颈,闭眼感受着这个拥抱的温度。   他的确是想念周悬的怀抱很久了。   对于从前的他而言,出差大半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甚至会因为专注于于工作而想不起时间的长短。   现在却截然不同。   车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酒店陌生的床、夜半时分窗外寂静的夜色,亮起又熄灭的手机屏幕,都会让他的思绪不自觉地停顿下来,继而想起最惦记的那个人。   “我没有跟其他人提起过我们的事,子信之所以认得你,应该是那晚之后我拜托他查酒店监控。”周悬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姜羽初懒懒地靠在他怀里不想挪动:“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很早,”周悬轻笑着回答,“怕说出来又吓到你了。”   姜羽初被他勾起了兴趣,坐直身体看着他:“到底是什么时候?”   “你记不记得我刚去公司报道没几天,二部就举办了一个庆功宴,当时的主角是你。”   他一提姜羽初就想起来了,不过还是没捕捉到重点,周悬便继续道:“那晚我送你回去,你手机落车里了,我给你送上去,谁知道你没穿裤子就来开门,我看到你腿根上的疤了。”   这件事姜羽初有印象,紧接着周悬语气一转,目光凉飕飕地落在他脸上:“那天如果是其他人,你是不是也会这么穿着开门?”   姜羽初说:“那你记不记得我开门以后怎么跟你说的?”   周悬大致回忆了一下:“你是说,那晚你是故意勾引我的?”   “真没有。”姜羽初笑着回答,头往前倾,额头抵在了周悬的肩膀上,“那时候对你的印象就是老板的儿子,脾气不好还处处挑剔我,既然都看不顺眼了,我也没必要在下班时间再伺候你。”   周悬回想着一开始的相处,那会儿他好像是看姜羽初不顺眼,姜羽初做什么他都看不惯,说什么他都不想听。   “那你呢?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周悬也问道,得知早在姜羽初去家里吃饭那次就见到他房里的面具了,便问姜羽初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怎么问?”姜羽初勾着周悬病号服腰侧的系带,绕在指尖转动着,“问了不更尴尬么。”   温热的掌心缓慢地揉着他的后颈,姜羽初依偎着周悬,情绪越来越放松,甚至都有些困意了,才听到周悬又开了口。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戴着宾客才有的面具去子信的订婚宴?”   周悬住的这间单人病房正对着南边方向,推开窗便能俯瞰楼下雅致的庭园。虽是隆冬时节,园中的常青植物却愈发显得浓翠欲滴,仿佛要将积蓄了一整年的绿意在此刻尽数倾泻。   盯着一株雪松针叶上折射的夕阳光,姜羽初仿佛被带回到了那个灯光璀璨,却彷徨失意的夜晚。   他会捡起别人不要的面具,只是为了躲避醉酒客户的纠缠,却没想到戴上这张面具后,他会被指引着来到了周悬面前。   尽管记忆因酒精的熏染变得模糊,可他依然能想起周悬透过狮王面具看向他的眼睛,像宝石般漆黑纯粹,透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与温柔。   那时迷糊的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有点遗憾的念头。   如果这双迷人的眼睛能一直注视着自己该有多好。   目光一寸一寸地向上移动,从下巴抚过淡色的唇,再到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了凝视自己的双眼上。   而今如他所愿,这双眼睛真的一直在追逐着他了。   心口像塞了一把五颜六色的棉花糖,甜得人有些发昏,姜羽初忽然很想把那天晚上的心情都告诉周悬,但他刚发出一个音节,病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进来的人丝毫没有破坏了气氛的自觉,一脸兴奋地看着床上的两人:“周悬!你丫可以啊!背着兄弟找到老婆了怎么也不介——”   “唔唔!”   李奂宇的眼睛猛地瞪大,一双手从后方伸进来捂住他的嘴,接着便是手的主人也探头进来,尬笑着道:“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我保证他不会再进来打扰了。”   李奂宇被罗子信无情地拖走了,姜羽初看着再次关上的病房门,这回沉默了更久的时间才去看周悬。   周悬比他更无语,心里又给李奂宇记了一笔账:“别理他,这家伙就是有点缺根筋,不过人很好的,想法也单纯。”   这几年姜羽初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看得出李奂宇没有恶意,不过在周悬问他刚才想说什么的时候,他摇了摇头,接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悬莫名地看着他:“笑什么?”   “没什么,”姜羽初又靠回了周悬的肩膀上,朝着他的耳洞轻轻呵了一口热气,“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耳钉帮你戴上?”   耳钉在周悬的房间里放着,周悬打给了周叶纯,让她晚上帮自己拿来。   “你发什么神经呢?要戴耳钉也不用这么急啊。”周叶纯吐槽归吐槽,还是放下了笔,去隔壁的房间找耳钉。   “当然急,”周悬一边看着姜羽初一边回答,“这是情侣耳——”   话说一半,他就跟李奂宇得到了一样的待遇,被一只手及时捂住了胡说八道的嘴。   以周叶纯的聪明才智,不需要他说完也明白了,打开抽屉道:“你是说这耳钉跟羽初哥是一对的是吧?他回来了吗?”   “好,我写完作业就给你送去,我找到了。”   周叶纯挂了电话,看了看盒子里面的一只耳钉,确实和她之前在姜羽初耳朵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想不到自家这个不懂情趣的二哥居然开窍成这样了,周叶纯乐呵呵地转过身,结果看到门边抱着手臂站着的人时,立刻把盒子藏到了身后。   于文闵早在刚才就听清了她电话里讲的内容,进来朝她伸出了手。   “妈,”周叶纯皱着眉道,“你就别再棒打鸳鸯了,你看我哥现在心情多好啊,吃饭睡觉都比之前更香了。而且姜羽初人也不差,他妹妹你见过的啊,姜雪霏,你之前去开家长会的时候不是对她赞不绝口吗?我们年级的学霸啊。”   “他要是跟我哥在一起了,那我跟雪霏的关系就更好了,你不是也一直希望我跟学习好的玩嘛,以后雪霏也能经常来我们家做作业,顺便给我补补课。”   周叶纯使出吃奶的劲帮周悬说好话,于文闵却是无动于衷,那只伸到她面前的手没挪动过。周叶纯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把首饰盒放到她手里。   打开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于文闵并没有周叶纯想象的那样没收了或者扔掉,而是交还给她,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耳钉被顺利戴到了周悬的耳朵上,这一晚姜羽初在医院陪着周悬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去了公司。   在部门高层会议上,他汇报了整个救灾行动的大致过程,以及多日来所有报道的数据分析情况,另外还有二部员工们参与的几次救援行动等,获得了公司高管们的一致赞赏。   第四季度的业绩超标完成,接下来的集团年终大会上,周征铭亲自把对新闻二部的嘉许状交到了姜羽初手里,并给所有参与了这次行动的成员颁发了优秀员工大奖。   今年新闻部的优秀员工名额除了一个新人奖给了一部之外,其他的都被二部包揽了,看着台上一溜烟站着全是自己人,小蔡和小姚在底下兴奋得把手掌拍红了。   之前大湾区的新闻奖颁奖典礼那晚,一部的人瞧不上他们,还当面背后地讽刺挖苦姜羽初没伺候好金主,把人得罪了什么都没捞着。现在一部那边各个低眉臊眼的,都不往台上看,唯一一个拿了新人奖的还被安排站在最边上,真是要多解气就有多解气。   年终大会结束后,在心头记挂了大半年的事终于能放一放了,转天下午姜羽初接上姜杉,一起去往市郊的陵园祭拜父母。   返程在服务区的加油站里加了油,姜羽初拿着钱包去付款,顺便买点吃的。离开没多久,放在支架上充当导航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周悬的来电。   第二次铃响时他还是没回来,姜杉便按下接听,周悬的声音随即在车内响起:“老婆,你今晚下班别来医院了,我现在出院了,这几天先搬到你那去住。”   -   作者有话说:   姑姑:我错过了什么??? 第71章 那晚的误会   打开车门坐进来时,姜羽初就注意到姜杉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他把买的煎饺递给姜杉:“怎么了?”   姜杉接过袋子没打开,手指了下他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刚才来了电话,我帮你接了,你听听吧。”   姜羽初的手机都开着通话录音功能,记录最上方显示周悬的来电,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等他点开听完第一句称呼,马上按下暂停键。   这一处停车场的面积很广,前方两排停着一辆MPV,一位年轻妈妈带着女儿在旁边的空地上踢毽子。小女孩很兴奋,但短短的腿总是接不住,像只笨拙又可爱的花蝴蝶到处奔跑着捡毽子。   姜羽初看了一会儿,感觉姜杉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只得转回来坦白:“我是跟周悬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不告诉我。”尽管已经从周悬嘴里问到了答案,姜杉还是想听侄子再说一遍。   “就前几天,本来打算等稳定了再告诉你。”   “那陈东翰呢,他能同意分手?”   右脚放在了油门上,姜羽初平稳起步,等开上了高速才把前阵子与陈东翰的纠葛一一说出来,姜杉听得脸都气红了,几次忍不住咬牙咒骂陈东翰。   她早年婚姻不顺,嫁了个除油嘴滑舌外一无是处的丈夫。后来姜雪霏出生没两年,丈夫就因赌钱欠了太多债跟小三跑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被追上门的高利贷堵在家里,那时候要不是姜羽初的父亲及时帮忙还了赌债,母女俩未必能好好地活下来。   也因此在初次见到陈东翰的时候,姜杉就有种不好的感觉,看陈东翰不对劲,觉得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透着股让人不舒服的精明算计。   那时候姜羽初并没有看出陈东翰的问题,且两人刚在一起,姜杉不好直接就让他分手,免得他误会自己是接受不了他的性取向,只得想着再观察观察,也可能是自己走眼了。   没想到陈东翰比她想象的还要龌龊,不但出轨,更想毁了姜羽初的前途。   幸好否极泰来,也是哥哥嫂嫂在天有灵,保佑姜羽初及时看清了陈东翰的真面目,还遇到了周悬。   “你也是的,发生了那么多事都不告诉我,不想我担心,就只能瞒着啊?”   想起姜羽初最困难的那段时期,自己不但帮不了他,每天的住院费还流水一样地烧着他的钱,姜杉就心疼不已,用力拍了一下那条没用的右腿。   “姑姑,这些事都过去了,别再想了。”姜羽初拉开她的手,为了驱散压抑的氛围,岔开话题道,“霏霏差不多快下课了,我拐去接她,晚上我们出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她自己会回家的,”姜杉果然被转移开了注意力,不过话题绕去了周悬身上,“刚才的电话你没听完,周悬让你别去医院看他了,他今天出院要搬到你那去。”   “他是生病了吗?为什么要住院?”   打开家门,姜羽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周悬和沈觅,换了拖鞋进来道:“你真出院了?”   周悬靠在沙发上,后背垫了个专用的靠垫:“是啊,医生让我回家休养,沈觅帮我办了出院手续。”   “你妈知不知道?”   “我下午给她发微信了,她没回。”   周悬说完便看到晚一步进来的姜杉,想起身叫人,姜杉忙示意他别动,满眼心疼地看着他:“居然伤得这么重,还疼吗?”   周悬跟姜羽初交换了眼神,之前在电话里姜杉问过住院的原因,他没多说,现在看姜羽初的表情,姜杉应该都知道了。   他用轻松的语气回答,沈觅则起来给姜杉让了位置,趁着他俩说话的功夫,姜羽初把沈觅拉到一旁,低声道:“你怎么也不劝劝他?”   “不用担心,”沈觅的语气也很放松,“他爸出差去了,暂时不在家。”   昨天在年终大会上,姜羽初还见了周征铭,没想到今天就出差了。虽然周征铭不知道他们的事,但于文闵很清楚,即便于文闵没有明着反对也不能不顾她的感受。   沈觅认同姜羽初的看法,不过现在周悬一头热,能不能劝得动也得看姜羽初了。沈觅完成任务打算走了,姜羽初送他,开门却看到慧姨手里提着两只分量不小的食盒要按门铃。   她来送周悬的晚餐,交给姜羽初便离开了,一句话都没多留。看着姜羽初蹙起的眉,沈觅干脆再多说几句:“其实周悬他妈妈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否则周悬也不会借着受伤趁机跟她摊牌了,你别有太重的压力,顺其自然就好。”   得知周悬的家里人送晚餐来了,姜杉看了下食盒,全是精心烹调的昂贵食材。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周悬的家世,便在做饭时找姜羽初了解了一下,结果吓一跳,看了一眼紧闭的厨房门:“那他爸爸妈妈能同意吗?”   姜羽初正在帮着择四季豆,摇着头道:“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给他们做完饭,姜杉先回去照顾女儿了,对着一大桌丰盛的佳肴,周悬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姜羽初坐过来。   两人并肩坐着,姜羽初没让周悬动筷子,拿起碗喂他吃饭。   在医院躺了二十多天,周悬已经可以自己吃了,不过抬手还是会牵动到伤口。对于慧姨拿来的几道菜,周悬都不碰,只吃姜杉做的,姜羽初问他原因,他的表情很无奈:“天天吃这些,腻得都不消化了。”   “那是你母亲关心你,多吃点有营养的好得快。”姜羽初夹了一块椒盐龙虾喂到周悬嘴边,周悬扭脸躲了两下躲不掉,便张嘴,接着捏住姜羽初的后颈,用舌尖送到了姜羽初嘴里。   “你也要多吃点有营养的,这段时间在那边都累瘦了。”   即便没有身在现场,但周悬很清楚做新闻要的就是及时性,尤其是这种突发类型的事故,短时间内的工作量很大,忙起来吃不好睡不好是常态。   姜羽初又夹了一块肥瘦适宜的东坡肉到周悬嘴里,要说话时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从裤兜里拿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略有些迟疑。   周悬也看到了“魏董”二字,见他没有马上接起,就问道:“我在这不方便?”   姜羽初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在手机铃声的催促下也没空多想,起身说:“不是,我先接个电话。”   他嘴上说着不是,却快步走回了卧室,还把门关上了。周悬看着紧闭的房门,情绪像了坐过山车,一下就跌到了谷底,对着满桌喷香的食物没了胃口。   这通电话姜羽初讲了二十多分钟,开门出来时,桌边已经没有周悬的身影了,浴室的方向则传来了水声。   他过去敲门:“你在洗澡?”   门里的人没有回答,担心周悬的身体情况,姜羽初转动门把手,发现门没锁。   浴室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浅色的帘子后方隐约透出一具高大模糊的身影,姜羽初掀开帘子一角,看到周悬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地在冲着淋浴。   空气里满是柑橘微涩的甜香,看了看周悬已经洗完湿漉漉的后脑,姜羽初卷起袖子:“你要洗澡怎么不叫我一声,你现在不能久站也不能抬高手臂,我先去给你拿个凳子。”   待他搬了凳子进来,周悬还是刚才的姿势,凳子放在墙边,姜羽初扶着周悬小心地坐下,两人终于面对面了,他也看到了周悬脸上的表情。   “在气我吃饭接电话?”双手伸到花洒下面洗了洗,姜羽初拿过浴球接了点沐浴露,在周悬的身上搓起来,“魏董找我谈公事,不能不接。”   “他找你谈什么公事?”   周悬的嗓子像被水汽浸透了,比起刚才沙哑了不少,语气也沉沉的。姜羽初弯下腰,小心抬起周悬的胳膊,搓腋下的皮肤:“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合作。”   他的注意力都在周悬胳膊能抬起的角度上,没留意到周悬因他的回答变得更难看的脸色,直到他要去抬另一条手臂,周悬不肯配合,他才察觉了不对劲。   浴室里开着风暖,温度很舒适,不必担心周悬光着会感冒,但姜羽初还是拿过花洒冲着他的身体:“怎么了?”   周悬的目光自下往上,冷淡地落在姜羽初的脸上:“你和那个魏董有什么合作是非谈不可的,没了他就没有其他能合作的对象了?”   花洒的水流突然偏了点方向,几滴水珠溅在周悬的眼睫毛上,没等姜羽初回答,周悬继续道:“我每一次看到你跟他在一起,他的手都放在你身上,你别告诉我看不出来他对你有那种意思。”   水汽在浴室蒸腾,模糊了镜面,却让周悬眼中的情绪愈发清晰起来,也令姜羽初记起了出差的那天早晨,周悬来公司时的状态就不对了,后来一路上又很沉默。当时因为忙,也因为大家都待在一起,他没有机会问,现在想来,周悬的不对劲应该源自前一晚。   他陪着魏董吃完饭,周悬来接他时,魏董的确像平时那样手搁在他腰间停了一会儿。当时他喝多了,周悬没有提,他就没想起是这个原因。   想不到周悬在意的是这个,更没想到因为这么小的一个误会,周悬生气留在了宾馆,差点和他天人永隔。   沐浴球松手掉在了地上,姜羽初低下头,在周悬的嘴唇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周悬吃痛想躲,姜羽初捏着他的下巴,这次不咬了,改用舌尖缓慢地舔过那道浅浅的牙印,像是在安抚。等周悬的呼吸凝滞了,喉结也在滚动,姜羽初撬开他的齿关,长驱直入地侵占进来。   湿热的气息相互纠缠,周悬脊背抵上冰凉的瓷砖,冷热交织的刺激令他头皮发麻。感觉到他不再抗拒自己,姜羽初从弯腰的姿势半跪了下来,扣着后脑让周悬低下头。   淅沥的水声持续敲击着地面,膝盖到小腿的面料迅速被浸湿了,姜羽初专注地吻着周悬,不放过周悬嘴里任何一处敏感,很快就把周悬弄得受不了了,捏着他的后颈停下来,赤红的眼凝视着他的瞳孔,眼底积蓄着欲望的火苗。   有东西抵在了胸腹部,姜羽初却无心往下看,他双手捧着周悬的脸,还未开口声音已经哽咽。   “魏董找我是为了把我挖到世基的媒体部去,他看重我的工作能力,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那天晚上吃饭就是谈这个,刚才他打来也是问我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父亲未必会答应我跟你在一起,如果以后他不同意,那我去了世基,至少我们的关系不会落到被动的局面。”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是我不好,害得你因为这种误会出了事。”   - 第72章 决定   “如果他只是惜才,为什么会对你动手动脚?我这样陪客户你会无动于衷吗?”   手腕被周悬攥住,姜羽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这次周悬没有再克制,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你明白老唐从前教你的是不对的,也清楚不可能每一次都顺利过关,如果哪天遇到的客户比祁天还有权势,或者比祁天下手更狠,你怎么办?”   “真出了事,你考虑过你姑姑和我的感受吗?”   琥珀色的瞳仁在浴室光照下显得清澈而深邃,初看如同风平浪静的海面,但被禁锢在对视里的人却知道,这种平静只是假象,瞳孔的主人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我知道你在这个位置上很难,只要客户没有做得太过分都不能拒绝,那天我问过你想不想转岗,你没回答我,现在你重新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吧。”   一床被子盖着两个人,可姜羽初从没有试过像今晚这样,和周悬睡在同一张床上,却感觉心口仿佛缺了一块,渗着冷风。   脑子一直平静不下来,夜半时分,房间里唯一能听到的动静就是暖气运作的声响,窗帘缝隙间透进一点淡白的月光,姜羽初睁着酸涩的眼,不时会往身旁望去。   周悬的呼吸声很浅,昏暗的光线下,也看不清胸口起伏的弧度。好几次他都把手放到周悬的腹部,或者靠近些,感受周悬鼻息间的热度。   对于他的主动靠近,睡着了的周悬毫无反应。   后半夜困意上涌,他枕着周悬的肩膀沉沉睡去,噩梦却没有因为回到周悬身边而消停,他又一次站在了那座摇摇欲坠的建筑里,这次出现在面前的不是掩埋了周悬的废墟,而是一条破败的没有尽头的走廊,他找遍了两侧所有的房间都看不见周悬的身影,也没有寻到出口。   就像被困在了那一层楼里,怎么叫喊都得不到回应。   早上醒来时,他的第一反应依旧是去摸身旁的床单,但和过去半个多月不同的是,今天他被抱在了怀里。   周悬身上还绑着弹性胸带,从后方抱着他睡得很熟,与昨晚的态度相比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吵架之前。   一月的清晨,窗户上凝着薄薄一层白霜,靠在熟悉温热的怀抱里,姜羽初扣住胸前的臂膀,缓缓合上了眼,梦里遗留下来的无助和恐慌逐渐被身后的安全感驱散了。   再次睁眼是被闹钟吵醒,身后没有人了,他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皮,猛地坐起,也顾不上穿拖鞋就快步走到外面。   周悬并没有离开,他穿了件居家的厚长袍,正在阳台上看着一盆香雪兰。   来到身后,姜羽初小心地拥住了他:“我以为你回去了。”   被抱着的人没应声,姜羽初脸贴在他肩膀上,只是抱了一会儿就克制地松开了手:“早上想吃什么?冰箱下面有蒸饺,包子,还有——”   “慧姨等等会送来。”周悬打断了姜羽初的话,想进屋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了他的脚。   阳台的瓷砖透着寒气,姜羽初就这么赤着双足踩在了地板上。   脱下自己的拖鞋给他,周悬转身进屋了。   吃完慧姨送来的早餐,姜羽初收拾完就得去公司,临出门前,他回头看向还在餐桌边吃饭的人。   周悬动作机械地咀嚼着,目光对着前方,即便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也没有朝他看过来。   上午连续开了几个会,将近三小时的时间里,姜羽初一直待在会议室没出来过,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谢冉敏锐地察觉到他一个早上都不在状态。   中午要帮他定午餐也被推辞了,谢冉下楼取外卖时,远远看到他也坐着电梯下来,拐进大堂一侧的便利店里,买了三明治和矿泉水,朝着门外走去。   谢冉调来总公司的时间不长,偶尔从同事们闲聊的口中会听到一些姜羽初的日常习惯,跟她说最多的就是小姚,在周悬来之前,姜羽初只要不应酬,每天的午餐都是一个三明治。   之所以是周悬来公司之前,这点是谢冉自己总结出来的,似乎办公室里除了她,没有人发现周悬和姜羽初在一起了。   而她也是在地震发生的那一晚才确定的,许多过去觉得奇怪的地方都能说得通了。   前方高挑的身影走进了绿化带的一条小径里,随后就消失不见了,这片绿化带种植了许多高大的植物,还有供人休息的座椅,是园区里几处街心公园之一。   谢冉也走进了那条小径,虽是午餐时间,但这里几乎见不到人,茂密的树丛遮住了绝大部分阳光,空气里透着一股子湿冷。跟着曲折的鹅卵石小径走了一段,她看到了蹲在一株棕榈树旁的人,以及围绕在那人身边的,好几只颜色年龄各异的猫猫狗狗。   姜羽初一手拿着三明治,一手在揉一只毛色黑白,很有特点的小猫的耳后。起先并未注意到她,是其中一只狗狗朝着她的方向叫了两声才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谢冉便从他的眼里读出了一闪而过的情绪——欣喜到落寞,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的平静。   应该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走到姜羽初面前,谢冉在他旁边蹲了下来:“姜总,我不是故意来打扰您的,我下来取外卖,看到您买了三明治进来,就想先把果蔬汁拿给您。”   袋子里有两瓶鲜榨的果蔬汁,谢冉递了一瓶给姜羽初:“您有点上火了,嘴唇都干燥起皮,所以我擅自给您也点了一瓶,喝点鲜榨的果蔬汁能补充维生素。”   “谢谢。”姜羽初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谢冉从前被上级领导占小便宜都占麻木了,有点适应不来姜羽初这种当面结清的习惯:“没多少钱,您别给了,我请您喝吧。”   发了个50的红包给她,姜羽初接过果蔬汁,拧开喝了一口便听到她说:“您刚才是把我当成周悬了吗?”   没咽下的果蔬汁呛进了气管里,谢冉赶紧把矿泉水递给姜羽初,等他喝了几口缓下来了才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啊姜总,害您呛到了。”   姜羽初的表情有几分微妙,他看着小白黑,猫咪蹲坐在他对面,尾巴尖轻轻卷起,一双乌黑发亮的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瞳孔中的倒影让他想起了周悬经常这么看着自己。   他们的关系应该没有那么明显才对,谢冉的表情也不见异样,可能只是随口一问。   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他继续逗着猫,谢冉则问道:“周悬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好多了。”   小白黑旁边的另一只猫咪也挤了过来舔姜羽初的手指,在他过来之前,沈觅已经来喂过了,小白黑吃饱喝足,见他旁边有陌生人,于是转身找了个地方午睡。   看着它优哉游哉走开的背影,姜羽初的思绪也跟着飘远了,猜想周悬吃了没,虽然有慧姨来送餐,但周悬心情不好的话肯定也吃不好,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会很无聊。   可他前面发了好几条微信过去,周悬只回了一句就没有了下文。   显然是还在生气。   “是有其他麻烦的问题吗?”注意到他很轻地叹了声气,谢冉说,“如果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您尽管开口。”   回过神,姜羽初摇了摇头,起身想回办公室的时候忽然记起谢冉是个女孩子,也许问问她能有不一样的看法。   虽然对着助理问这种问题不免尴尬,但去找沈觅也同样尴尬,且他和周悬的事麻烦沈觅多回了,他也不好再去开那个口。   斟酌了片刻,他看着谢冉道:“你谈过恋爱吗?”   谢冉眨了眨眼,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起这个,但还是马上回答:“谈过啊。”   “那你之前采访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客户……”   姜羽初考虑着用词,怎么才能妥帖地表达客户过于主动亲近导致男朋友介意的问题,发现怎么想都没办法顺利地表达后,干脆把事情推到朋友身上,表示是朋友遇到的难题。   他掩饰的不太行,生硬的表情很容易就被看穿了,不过谢冉没有点破,认真倾听过后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我也有遇到过,但没有让我男朋友知道,因为他肯定会介意,也会劝我回到后勤去。”   “其实不止是男朋友吧,我爸妈也会担心这方面的。我能理解他们的担忧,如果是我男朋友去应酬女客户,关系过于亲密了,我也会忍不住多想,这是人之常情。”   “您朋友的男朋友会介意是正常的,喜欢就会想要独占,只有不喜欢不在意的才能坦然接受这种事吧。”   回办公室的路上,姜羽初一直很沉默,起初谢冉担心是不是说过头让他感觉到不舒服了,看他的表情又不像。   忙到了三点,他让谢冉把后面的工作安排改到明天,自己要去世基一趟。   以为他只是寻常去谈事情,谢冉没有在意,快到下班的时候,市场部的新任总监突然打来电话,很生气地质问姜羽初在哪,让她通知姜羽初马上来市场部一趟。   这位新上任的郝总监是在陈东翰事件以后公司外聘的,履历非常漂亮,同样的脾气也不小。谢冉虽一头雾水,但没有露了怯,只说副总监不在公司,有什么事情自己可以代为转达。   “你告诉他,不接电话只能躲得了一时,魏董那边那么大的赞助被他搅黄了,就算当初合同是他谈回来的,他也必须给公司一个交代!”   - 第73章 他的心意   挂掉电话,谢冉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给姜羽初打过去,电话很快被接起来了,不知道姜羽初人在哪,能听到周围嘈杂的背景声。   “姜总,世基的赞助被撤是怎么回事?”   “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相较于她着急的语气,姜羽初的声音很稳,像是完全没有被影响到,甚至还能听出轻松的感觉:“你先下班吧,如果市场部再找你不用再接,明天我会去找郝总谈。”   “姜——”谢冉刚叫出一个字,听筒里已经传来了忙音。   “又有工作啊?”姜杉接过老板递来的一袋活虾,准备扫码付款,被姜羽初先一步拿手机扫了。   “一点小事,明天再处理。”姜羽初付了款,朝前面的鱼摊看去,“再买两条黄鳝吧。”   “这鱼可不好弄啊,你要不要换成其他的?”对于姜羽初的工作能力,姜杉是绝对放心的,但烹饪这块他刚接触没多久,就算是有心想做好,也需要一段时间的练习。   挽着姜杉的胳膊往卖鱼的摊位走去,姜羽初兴致颇高地道:“别小看你侄子啊,按照教程做没什么难度。”   买完了菜,姜羽初先把姜杉送回去,再开车回了自己家。   推开家门,电视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他透过鞋柜上面的横面镜看到了对侧的沙发里坐着的青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换好拖鞋说:“饿了吗?我买了菜,晚上试试我的手艺吧。”   周悬朝他这边看来,眼神跟早上一样没什么精神,淡淡地应了一句就继续看着电视。   姜羽初走进厨房,脱掉外套换上围裙洗菜。   厨房也能听到客厅电视的声音,女主持人在介绍最近大热的海岛旅行,姜羽初边洗边听,猜测周悬看了这么久都没转台,可能对这个感兴趣,便记下了这座南方小岛的名字,打算回头搜一下攻略。   洗好的虾倒在滤水篮里,他打开装鱼的袋子,开始处理黄鳝。   买鱼的时候,姑姑让鱼摊老板帮他把内脏都掏干净,这样他只要洗洗就能煮。不过黄鳝实在滑溜,他在水池里捞了许久,好不容易拿出来一只,还没放进盆里就滑了一下,鱼掉在了地上,连盆也一起碰掉了。   幸亏他拿来装的是一只不锈钢盆,蹲下身,他正准备捡就看到了厨房门前的一双脚。   顺着那双腿往上看,他的目光最终和另一道视线碰到了一起。   对着周悬笑了一下,姜羽初继续抓地上的黄鳝,但每一次刚握住就从手里滑走了,难怪姑姑刚才提醒他换一种鱼。   抬起手臂擦了一下眼角,姜羽初打算找副手套来试试,这时周悬蹲了下来,拿起那只盆,用另一只手去扫,轻松就把一条黄鳝扫进了盆里。   看着他流畅的动作,姜羽初还没给自己找到台阶下,周悬就把手伸给他:“帮个忙。”   周悬刚才是借着左腿的力气蹲下来的,姜羽初小心地扶着他站起,等他洗完手便道:“厨房很脏,你出去吧。”   灶台是比较乱,周悬擦干净手就出去了,不过在走之前,描了一眼他穿在衬衫外面的皮质围裙。   把地面清理干净,姜羽初继续处理那两条黄鳝。他照着手机上的文字教程,配好当归黄芪红枣姜片等,加水放到锅里蒸。   在他转过身想拿其它食材时,发现了门外周悬侧身走开的身影,周悬手里还拿着手机,没来得及锁屏的屏幕上显示正在录像。   猜到周悬可能在偷拍自己做菜,姜羽初抿住嘴唇忍着笑,转身继续忙了。   一个多小时后,周悬饿得肚子都打鼓了才被叫上桌。   不大的餐桌上放着三菜一汤,一素两荤,卖相还不错,姜羽初看了下墙上的钟:“这么晚了慧姨还没来,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我让她今晚不用送来。”周悬端起饭碗,塞了一口米饭,再夹一块红烧排骨,放进嘴里刚嚼了两下就停住了。   站在桌边的人正注视着他的脸,问道:“是不是不好吃?”   味道还行,就是排骨没煮烂,费牙。周悬又用力嚼了几下,把肉咽下去才道:“挺好吃的。”   刚才姜羽初只试过汤汁的味道,忘记试排骨烂了没,这会儿自己一吃便明白过来了,把排骨拿开了点,他让周悬吃蒜蓉粉丝虾,这道菜的虾是最后才放的,肯定不会老。   周悬吃了一只,虾的味道是不错,但是糖放多了太甜,而且粉丝应该没有过水,有的部分又干又硬。   不过周悬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头继续吃,经过刚才那盘的排骨,姜羽初已经不太自信了,拿起筷子试了两口,果然吃出了粉丝的问题。   一连翻车了两道菜,他把剩下的蔬菜和黄鳝汤也挪开了,手伸到后面解围裙:“别吃了,我去楼下给你打包海鲜炒饭。”   “不用,”盘子被周悬一一拿回到面前,“不要浪费食物,我又没说不好吃。”   周悬真的拿出了风卷残云的气势吃了起来,姜羽初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吃了一会儿才拿起自己的筷子。   好在蔬菜和黄鳝汤的味道都不错,尤其是黄鳝汤,黄芪搭配料酒醇厚的香气,味道浓郁又勾人,鱼肉也肥美,周悬吃得干干净净,末了对这碗汤还有些意犹未尽。   临睡前周悬自己洗的澡,出来时姜羽初正在阳台讲电话,等他回屋打算吹头发了,姜羽初也进来了,接过电吹风帮忙。   两人一站一坐,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响在耳畔,姜羽初拨弄着周悬的头发,指尖偶尔会抚过头皮,周悬盯着前面的床,他没有问刚才的电话是打给谁的,姜羽初也没提,给他吹干头发后,姜羽初便把笔记本电脑拿到客厅办公。   兴许是怕吵到他睡觉,卧室门也被关上了,周悬盯着门框缝隙间的一圈亮光,偶尔能听到姜羽初压低的说话声。   这个时间工作群内很安静,周悬翻了一遍白天的记录,没看到特别的消息,翻着翻着便睡着了,翌日醒来不到六点,身旁的被单有躺过的痕迹,但没有了温度,他走出房间,玄关的地毯上放着姜羽初的拖鞋。   微信上有留言:【早上有点事要处理,锅里定时蒸着包子和黑豆浆,包子是我姑姑做的虾仁豆腐馅,你尝尝看,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厨房的蒸锅里果然定时保温着包子和现磨的黑豆浆,豆浆机收回柜子里了,因为没有擦干净还淌着水,也不知道姜羽初怎么做到早起还有精力磨豆浆的。   把一大盘包子都吃完了,周悬睡了个回笼觉,下午的阳光很好,得知沈觅正在外面取景,他也想出去转转。   沈觅给的地址是一处新建成的人工湖景区,碧波微漾,垂柳拂岸的景色吸引了不少游人打卡。到了湖畔的下车点,周悬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正架着三脚架在专注拍摄的背影。   没去打搅沈觅,他慢慢走到附近的一株树下,坐在休息椅上晒太阳。   沈觅发现他的时候已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估计是被太阳晒得舒服了,周悬歪着脑袋睡着了。   等他醒来,沈觅早已结束了取景,坐在旁边用电脑修图。   “怎么不叫醒我。”周悬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结果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看着他龇牙咧嘴的表情,沈觅乐道:“你现在是病号,多睡睡才康复得快。”   那阵疼劲儿过去了,周悬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无聊地看着前面的风景,沈觅分了点注意力给他:“又跟姜羽初吵架了?”   身旁的人呼吸滞了滞,随后转过脸看着自己:“你眼睛真毒,上辈子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沈觅按了一下回车键:“不然怎么说你是弟弟呢。”   周悬是心里有点闷才想出来走走,得知他和姜羽初又是因为工作的事情争吵,沈觅给不出好的建议,这种事能不能改变取决于当事人的态度。   周悬也明白一时半刻很难彻底转变姜羽初的想法,这两天冷静一些后,他也在考虑是不是逼得太急了,其实只要姜羽初能明白到他的意思,跟客户保持正常的距离,也不是真的非要转岗不可。   不过这些话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   晚上两人在外面吃饭,席间周悬看了手机好几次,姜羽初一天都没有发过消息了,饭后他和沈觅去附近的酒吧坐到了十一点多,到家发现屋子里黑漆漆的,就在他打开客厅大灯的一瞬间,沙发上那边传来了动静。   他扭头看去,姜羽初穿着衬衫西裤,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你手机没电了吗?”姜羽初睁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周悬掏出手机看,这才想起不久之前是快没电了。   “嗯。”他回答了一声,换鞋的时候听到身后有脚步靠近,一份文件被递到了他面前。   “这什么?”   周悬接过来,目光却在姜羽初的脸上停留。   姜羽初的眼眶有点红,眼白里还有不少红血丝,看得出是很疲累了,但是又感觉到他很高兴,笑盈盈地望着自己:“打开看看。”   周悬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完第一份与上鸿集团签订的合作意向书后,继续翻开第二份,发现这是世基建筑终止赞助的协议书。   “昨天下午我拒绝了魏董,他也终止了对我们的赞助。”姜羽初解释着周悬手里这两份文件,“这个上鸿集团,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在长河县帮过的那个江总,他人很好,今天我一早出门就是去了他在厦门的公司,谈得很顺利,他也是做地产的,正好能接替世基抽走赞助以后的广告空挡。”   有关于上鸿集团,早前周悬还在住院的那段时间就听姜羽初在电话里提到过。   上鸿的老总是个快60岁的闽籍商人,前两年“new新闻”的财经专栏做过一档国内地产风云的栏目。当时姜羽初带着团队采访过他,这位姓江的老总人很风趣幽默,没什么架子,那一次采访双方都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这次地震发生的时候,江总举家在长河县附近的一处景点度假,由于所处的位置偏僻,道路被倾泻的泥石流阻断了,水电通讯也都无法使用,被困了六天才被救援人员找到。   当时江总的夫人和小女儿失血过多,两人都是命悬一线,而距离最近的能提供血包的医院还有200多公里,危急之下,医生决定就地组织献血和输血。   姜羽初是其中一位献血者,后来江总的秘书联系上他,给了江总的私人号码,让他以后有困难尽管开口。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姜羽初才在昨天下午试着打出了电话,而他的合作提议对于本身就是做地产,并且紧邻大湾区的上鸿集团而言确实有助于新市场的开拓,因此江总并未有太多犹豫便应承了下来。   “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他往前一步,握住周悬的右手从自己腰侧绕过,放在了后腰中间的位置上,“给我点时间,我会调整好,不会再让你为了这种事生气了。”   - 第74章 你们居然玩得这么花   两份协议被周悬随手扔到了鞋柜上,纸张与台面碰撞出轻微的声响,他的手指已经迫不及待地捧住姜羽初的脸,手指抵在姜羽初发烫的耳后,感受着那处脉搏与自己的心跳处在相同的频率上。   顶灯的光线把姜羽初深色的虹膜照出了玻璃质感,周悬看见自己的倒影被融在点点星光之间,轻轻颤动的眼睫毛扫过虎口,带起了细微的电流。   "看够了吗?"姜羽初哑着嗓子问。   周悬不答,他用目光描摹着眼前人微微张开的唇缝,那里露出一点湿润的舌尖,像是无声的邀请,仅仅是被自己注视了片刻,红润的舌就仿佛有了意识,往后躲在了他看不见的阴影里。   "只要是你,怎么都看不够。"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周悬低头时鼻尖撞上了姜羽初的,彼此的呼吸彻底纠缠在了一起。他先是惩罚性地咬住那两瓣柔软,听到闷哼声又放轻了力道,转为缠绵的吮吻。   被舌尖扫过上颚,姜羽初绷紧了腰,手指攀上周悬的脊背,将他的外套面料抓出了层层褶皱,待到一吻结束,分开的银丝断裂在两人的唇齿间,察觉到周悬想要继续,姜羽初喘着气提醒他:“够了,你的伤还没好。”   “没好有没好的做法。”   周悬解开姜羽初的衬衫领口,低头咬住凸起的喉结,姜羽初低低地哼了一声,后脑撞在镜子上,发出"咚"的声响。   "嘶……轻点。"指尖掐住周悬的肩膀,姜羽初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周悬果然放轻了力道,虎牙缓缓松开他的皮肤,用温热的舌尖安抚那圈泛红的齿痕。湿润的触感激得他脊椎一阵酥麻,呼吸再度乱了节奏。   直到听见金属拉链被扯开的轻响,姜羽初终于忍不住扣住周悬的手腕:"你是想邻居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按在纽扣上的手停下了动作,周悬抬起眼帘,浓密的睫毛下翻涌着浓重的欲念,愉悦地笑了一声,他拉起姜羽初朝房间走去:“那就回房只叫给我听。”   晨光像融化的蜂蜜,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里渗透进来,昨夜被匆忙踢到床尾的被子有一半垂落在地,蚕丝面料上还留着纠缠过的褶皱。   周悬醒来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姜羽初的肩胛骨,白皙的肌肤上有他留下的点点红痕,像桃花的花瓣点缀在软稠的白纸上。在其中一个印记上亲了一下,周悬探头去看姜羽初的脸。   昨晚碍于他的伤,姜羽初依旧没同意做到最后,不过也像上次那样酣畅淋漓地发泄了一场,后来洗完澡回到床上又再度失控了,闻着姜羽初皮肤上和自己味道一样的柑橘甜香,这种微妙且隐晦的占有欲在胸口发热膨胀,周悬情不自禁地想要闻到更多,想要狠狠地把眼前人揉进胸膛骨血里。   似是被他打扰了睡眠,姜羽初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把脸埋进他颈窝里。温热的呼吸拂过锁骨,片刻后睁开眼,视线尚在迷糊中就主动抬起下巴,在他的嘴角吻了一下。   “早。”   喑哑的嗓音仿佛裹着昨夜未完的情欲,缱绻地抚过周悬的耳膜。周悬低下头来,从姜羽初的眼角一路亲到了嘴唇,姜羽初很享受这种晨起的亲昵触碰,但在周悬用某个无法言说的部位抵住他明示时,他笑着推开了周悬的肩膀:“早上不行,我要去公司把上鸿的合同先处理好。”   昨天签订的只是合作意向书,正式的文件需要尽快走完,周悬知道这件事对姜羽初而言的重要性,只能不情不愿地放开了他。下床之前,姜羽初不忘在周悬的眉心处吻了一下,等周悬伸手想要捉住他时,他又像一尾光溜的鱼从指缝里滑走了。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谢冉总能见到姜羽初脸上轻松明快的笑容,办公室的气氛也有了明显的变化——集团年终的表彰大会才结束,上鸿的赞助费又远远超过了之前的世基,年前最后一个月和开年后第一季度的绩效都稳了。   大家钱包鼓了,自然人人高兴,工作起来也更有动力。春节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周一,人事部还公布了今年最后一批晋升名单。   副总编胡遇文被提拔为二部的总编,另外几个同事也升了职级,小蔡和小姚作为实习生里的优秀分子也涨了工资,谢冉则是收到了一份特别调派的通知。   为了把握住近两年地产行业发展的契机,加强与上鸿集团的战略合作,二部申请成立了一个房地产专题的专栏板块,该板块除了系统地推介优质地产项目外,还提供品牌宣传、项目推广等专业服务。   虽然前期主要是为上鸿集团开拓大湾区市场打辅助,但如果能做得好,栏目名声打响了,后续同类型的赞助费就不必再发愁,也能有效地减少应酬不必要的客户。   姜羽初打算带着谢冉做,且谢冉不是以他助理的身份参与,而是作为这个专栏的主编与主持人。   从前谢冉做记者时期经常兼顾主笔和出镜,后来长河县那次地震,所有的正式稿件和直播报道都由她负责,对她的能力,二部的同事们也算亲眼见识过了,因此当姜羽初要把这个专栏交给她时,基本没听到异议。   谢冉高兴得合不拢嘴,拿着涨了百分之三十工资的调派通知原地转了三个圈,发现姜羽初在看她了才猛地停下来,不好意思地拨了拨鬓角微乱的碎发,努力正色道:“谢谢姜总,我一定会做好这个专栏,也会继续兼顾好您助理的工作。”   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姜羽初手腕翻过来,用笔的另一端戳了下手边的文件:“这两份先拿去市场部给小于。”   谢冉拿着文件上楼了,远远看到郝总监,正考虑着要不要装没看见拐去茶水间,郝总监就叫她过去。得知她是上来找小于,又不知道小于座位在哪,郝总监居然亲自带她过去,还交代小于要好好配合二部的工作。   回到办公室,谢冉打算向姜羽初吐槽一下郝总监势利的举动,却发现姜羽初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了说话声,在她准备敲门的时候,说话声变成了低哑的喘息声,她也从门缝里看到了姜羽初正被一个人搂在怀里接吻。   没想到周悬会忽然来公司了,谢冉捂着嘴,赶忙朝走廊另一端看去,结果就看到十几步开外有个同事拿着文件朝她走来,估计是看到她神色有异,同事还关怀地问道:“谢冉,你怎么了?”   谢冉下意识抓住了办公室的门把手,先把门给关上了,她制造的动静也惊到了门内的二人,姜羽初立刻挣开周悬,过去把门先锁上。   周悬跟着他来到门边,从身后抱住他,嘴唇在他耳后继续厮磨亲吻,嗓音含糊地道:“别管外面了,谢冉知道我们的事,会帮你挡着的。”   谢冉跟另一个同事的说话声隔着门缝传进来,尽管她表示姜羽初现在没空,还把对方给拉走了,但一想到刚才可能被她看到了,姜羽初就尴尬得没了继续亲热的心思。   “你不是说有事跟我说吗?”掌心挡住周悬的嘴,姜羽初转过身正视着他。   提到过来的目的,周悬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眉眼说:“我是来跟你说一声,我爸今晚回来,马上也要过年了,我得先搬回去。”   这次周悬在姜羽初这住了小半个月,小腿和肋骨的伤都基本愈合了,除了动作依然要小心注意外,其他没什么大问题。   这段时间于文闵来过姜羽初家里一次,是在上上个周末,当时周悬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姜羽初拿了一盒老酸奶喂他吃,他要用嘴喂姜羽初,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浓稠的酸奶全洒在了周悬的裤子上。   姜羽初让他脱下来,起身想给他拿干净的睡裤换,这时候门铃响了。   姜羽初先过去开门,却没想到来人是于文闵,在他慌忙朝着沙发看去时,于文闵已经跨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周叶纯。   于是母女俩都看到了沙发上衣不蔽体,只穿着一条三角内裤的周悬,还有周悬脱下来扔在脚边,裆部沾了不少白色不明液体的睡裤。   估计是姜羽初嘴唇上也沾着白色酸奶的画面太容易惹人遐想,总之于文闵和周叶纯都误会了,周叶纯的嘴唇更是张成鹅蛋形,目瞪口呆地道:“你们居然玩得这么——”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就被于文闵捂住了嘴,拉走了。   那天于文闵戴着一副大墨镜,两人都没看清她的表情,不过姜羽初看到了她迅速泛红的脸,想追出去又被周悬叫住了,后来周悬跟周叶纯通了电话,了解完情况后,傍晚再打给于文闵。   那会儿姜羽初在厨房里做饭,没听清阳台的动静,周悬讲了十几分钟就进来了,神色轻松地说已经哄好了。   怎么哄的周悬没细说,不过那次之后,于文闵再也没有登过门了。   得知现在于文闵就在楼下的车里等着,姜羽初问道:“我要不要下去跟她打个招呼?”   “不用,”周悬用指腹揉搓着他的指尖,“她知道我是上来找你说一声的,也没催我快点下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什么?”姜羽初问。   “她接受我们的关系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她真的忍不了,不会让我在你那住这么久的。”   周悬的语气很笃定,姜羽初回想着于文闵发现他们的关系以后,确实没有过激进的表现,便也没有太过担心,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两件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周悬。   “帮我拿给你妈和你妹妹吧,上面的盒子是你妈妈的。”   “这什么?”周悬取出黑色的真皮礼盒,里面装着一条成色非常好的南洋金珠项链,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功课做得不错啊,都知道我妈喜欢南洋金珠了,”周悬笑着夸赞道,随后掌心伸到他面前,“那我的新年礼物呢?”   姜羽初还真的忘记给周悬准备礼物了,周悬装出不高兴的样子,等姜羽初靠过来哄自己了,便把于文闵那个礼盒外面绑着的红色丝绸带解下来,绕了姜羽初的脖子一圈,在正面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姜羽初没搞懂周悬是什么意思,周悬拿手机拍下他现在的样子,接着将刚才讨要礼物的右手绕到他身后,在西裤的缝隙中间按了按。   姜羽初咬紧了下唇,赶忙抓住那只乱来的手,好在周悬不是真的要在这里拆礼物,只是提前感受一下,顺便在他耳边提醒道:“下次上床的时候记得自己把这条丝带绑在脖子上,等着我来拆。”   -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正文就完结了  第75章 你和梦想可以并存   放假前一天,姜羽初前往客户公司,为年后一篇优秀创业者的人物专访做最后的细节确认。   这位客户是做保险行业起家的,秘书早已在前台等候。刚走进公司大厅,他的目光就不经意扫到了待客区——在一群等待面试的年轻人中间,有一道身影格外扎眼。   自从上次被警方带走后,姜羽初就没再见过陈东翰了,也没关注过他的近况,想不到如今他竟和应届毕业生坐在一起应聘,虽然依旧穿着熨烫平整的西装,但整个人精气神全无,肩膀微微耷拉着,垂落的目光盯住公文包上的简历,生怕被人认出来一样。   “姜先生,那边有您的熟人吗?”秘书顺着他的视线问道。   姜羽初道:“贵司这是在招聘什么职位?”   “市场部的保险销售岗。”秘书微笑着回答。   姜羽初点了点头,这时陈东翰仿佛感觉到了,抬头看清之后立刻站起身,旁边的应聘者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循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姜羽初已经示意秘书带路,走向了总经理办公室。   与毕总的会面很顺利,不到一小时就敲定了所有采访细节和时间安排,婉拒了毕总共进午餐的邀请后,姜羽初在秘书陪同下离开公司,待客区还剩两个等待面试的年轻人,陈东翰已不见了踪影。   刚才在毕总的办公室里,姜羽初曾犹豫过要不要提及陈东翰吃回扣的事,但又想到这种规模的公司入职前都会做背景调查,不需要他多此一举。   今天是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手头已经没有紧急的工作要处理了,姜羽初驱车离开大楼,等红绿灯的时候打算搜一下上次电台推荐的老北京餐馆的位置,正在回忆餐馆名字,侧前方等绿灯的人群里有一道藏蓝色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陈东翰站人群的最后面,领带扯松了,衬衫第一颗纽扣也解开,颓丧的表情能看出刚才的面试并不顺利。   一个拿着滑板的青年站在旁边接电话,几秒钟后忽然大笑起来,手里的滑板碰到了陈东翰,把他的公事包和档案袋都撞掉了。   陈东翰给了青年一记白眼,提着西裤蹲下去捡,这时人行道的绿灯亮了,他前面的人纷纷抬步离开,等他捡完了也想过街时,终于发现了停在第一排的车。   隔着挡风玻璃,姜羽初和他对望了一眼。   绿灯有节奏地发出“滴滴,滴滴滴”的声响,陈东翰僵立在路口,直到绿灯结束了也没能再迈出脚步,眼看着姜羽初踩下油门,白色的车身擦过眼球,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除夕这天,姜家很热闹。   虽说家里只剩三口人了,但姜杉还是一大清早就去了菜市场买鸡鸭鱼肉等食材,姜羽初和姜雪霏跟在后面,两个人四只手挂得满满的,姜杉还觉得不够,又去了干货区选了好些调味香料。   每年过年她都会做几天的大餐,哪怕三人吃不完也坚持不肯减少菜色,姜羽初和姜雪霏早就习惯了,知道劝不动,便陪着她买到尽兴为止。   到家后姜杉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姜羽初领着姜雪霏换上新春对联,玻璃贴上红色的窗花,电视墙边摆着福橘盆栽,整个家看着喜庆多了。   晚八点,电视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姜家的饭桌上摆了十道大菜,寓意十全十美。吃饭前,姜杉还带着他俩先给爸妈与哥嫂的遗像上了一炷香。   姜羽初开了一瓶红酒陪姜杉喝,今天姜杉很高兴,不知不觉喝得有点多了,没能熬到十二点就上床睡了,留下他们兄妹坐在沙发上看春晚,闲聊家常,十一点多的时候手机响了,来电的人问道:“我跟我妹在你家楼下,方不方便下来一下?”   姜羽初从客厅的窗户往外看,楼下果然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他朝周悬笑了笑,姜雪霏也探身看到了周叶纯,对她挥了挥手。   两人一起下了楼,姜羽初这才看清周叶纯手里提了一只大袋子,里面装满各种烟花。   姜雪霏和周悬打了声招呼,周悬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只厚厚的压岁钱红包递给她。   姜雪霏朝着姜羽初看去,姜羽初也注意到了红包的厚度,看了看周悬,他对姜雪霏道:“拿着吧。”   姜雪霏便接过来,对周悬道了谢。周叶纯在一旁挽着她的胳膊,拿眼角睨着周悬:“我哥对你可比对我这个亲妹还好,我的红包只有你的一半厚。”   “那我跟你换吧。”姜雪霏把红包放到了周叶纯的口袋里,她笑得坦诚又温柔,周叶纯都要融化在这个笑容里了,赶紧拿出来还给她,拉着她到旁边去放仙女棒。   两个女孩蹲在不远处,脑袋挨着脑袋说悄悄话,姜羽初看了片刻,感觉到身后有人贴了上来,温热的呼吸落在了他耳鬓:“想不想放?想放我就拿一点,我们到后面去。”   姜羽初早已过了除夕会放仙女棒的年纪了,不过许是多了身后那个人的缘故,他看着姜雪霏被璀璨烟火点亮的笑靥,忽然也很想试试。   周悬找周叶纯拿了一把,叮嘱她们注意安全,便拉着姜羽初去了后面那条通道。   小区里有不少人在放烟花,周悬找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掏出打火机转动了金属齿轮。   点燃仙女棒的瞬间,细碎的金色火星"噼啪"炸开来,像是有人把星星碾碎了撒向人间。银白色的光焰在夜色中绽开一朵颤巍巍的花,跳跃的光点随着晚风飘散,有些落在地面化作焦黑的痕迹,有些则升腾着消失在深蓝色的夜幕里。   姜羽初看着这朵灿烂的花火,眼前浮现出幼年时爸妈带着自己在春节放烟花的情景。   回忆的画卷刚刚铺开,一只手就握住了他的手,把快要燃到尽头的仙女棒拿走:“小心烫到手。”   抬起眼帘,他看向身旁的年轻男人。   刚才下楼时光线太暗,现在才发现周悬今天精心打扮过。   黑色的毛呢大衣剪裁利落,衬得他肩线格外挺拔,内搭的浅灰色高领毛衣柔和了整体的冷峻感,显出几分沉稳。休闲西裤的裤线笔直,脚上的手工皮鞋在路灯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明明只是过来陪他放个烟花,却隆重得像是赴一场重要的约会。   感觉到他的视线,周悬也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燃烧的烟火中相遇。   仙女棒的光映在周悬眼底,睫毛在暖色的火光中镀上一层金边,扬起的唇角带着几分令人眷恋的温柔。夜风吹起姜羽初额前的发丝,周悬伸出手为他拨顺,却在触到他微凉的皮肤时顿了顿。   远处传来零星烟花的爆裂声,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周悬的呼吸近在咫尺,温热地拂过姜羽初的唇畔,带着淡淡的柏木气息,摩挲他耳垂的拇指力道很轻,却像是点燃了另一簇无形的火。   姜羽初微微仰起脸,沉溺地闭上了眼。   吻落下来时,那支仙女棒恰好燃到了尽头,最后一点火星迸溅,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金线。   周悬的唇有些凉,又很柔软,姜羽初攥紧了周悬的衣襟,毛呢面料在他掌心皱成一团,周悬的手滑到他后颈,将他压向自己。   夜风裹挟着硝烟味,却吹不散彼此交缠的呼吸。直到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周悬才稍稍退开,额头仍抵着姜羽初的,低声道:“怎么觉得你今晚尝起来特别甜。”   姜羽初抿唇忍着笑,还没有回答就闻到一阵烧焦的味道,低头一看,是刚才燃烧殆尽的仙女棒落在周悬裤脚上,把崭新的西裤烧出了一个洞。   周悬顿觉无语了,他难得打扮了一番,闪亮登场还没几分钟就出了洋相。不过在他板起脸不高兴的时候,姜羽初却笑得很开心,不是笑他丢脸,就是纯粹地高兴,想笑。   看他愉悦弯起的眉眼,周悬也不计较了,陪着他放完剩下的仙女棒,两人找了一处无人的小凉亭坐下休息。   姜羽初靠在椅背上,左手被周悬牵着,听他提起正事:“过年这几天有没有安排活动?”   姜家没亲戚要串门,往年这几天他要么带姜杉和姜雪霏去旅行,要么就是宅家里休息。   “那初三到初六这几天留给我吧。”周悬拨弄着他的手指尖,轻抚着那些早已愈合,还留有淡淡痕迹的伤疤。   “你想去哪?”姜羽初问道。   “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周悬从手机里翻出一个山区支教的视频,等姜羽初看完了才道出原委。   拍视频的这个朋友叫卢奕,是周悬留学期间的同学,毕业之前周悬和他一起在海地旅行了一段时间,接触了那边不少贫困家庭的小孩,回来后两人都有了共同的想法。   姜羽初说:“支教的机构?”   “对,现在国内负责运作支教的机构很多都倾向盈利性质了,还有学生以支教的经历来给学历镀金,实际上在支教期间并没有好好教书,很多人甚至提早离开。”   提到这一层乱像,周悬就不免想起海地那个地方,那些贫困家庭里的孩子们穿得破破烂烂,也吃不饱,但只要收到他送出去的书本,每一双眼睛里都闪烁着晶晶亮的光芒。   那样的眼神太有分量,只稍见过一次就很难被遗忘。   姜羽初想问周征铭夫妇是否知道他的想法,随后就反应过来,一开始周悬那么抵触去公司,还处处和自己作对,看来是家里不同意他的想法,强迫他去的公司。   周悬的回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我爸本来答应让我来公司学习一年,时间到了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后来我哥告诉我他不想放人,就想先拖着我,这才导致我刚到公司那段时间看谁都不顺眼。”   看得出周悬是在为过去的态度找补,姜羽初笑笑,问道:“那你现在就决定过去了?”   “还没有,”周悬叹了口气,“现在有了你,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如果是你真正想做的事就不要放弃。”   姜羽初鼓励着周悬,后者一半认真一半开玩笑地问道:“你就不会舍不得我啊?”   回想起自己刚毕业的那段时间,也曾为了实现当记者的梦想而不顾一切,姜羽初坦言道:“会,但我还是更支持你去实现理想,能遇到真正想做的事不容易,有能力做好的更少。”   周悬凝视着姜羽初的眉眼,嘴唇微微张开后又闭上了,随即低下头,忽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姜羽初不解地问。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和我的梦想是可以并存的?”周悬抬起头,目光带着几分期待和试探。   姜羽初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笑了:“你觉得不行?”   月光在这一刻拨开了云层,夜空被照得格外明亮,姜羽初笃定又从容的模样深深地烙进了周悬的脑海深处,之前抵在心头的不确定在这一刻被轻而易举地抹去了。周悬彻底放松了下来,眼里是释然和欣喜交织的情绪。   靠近在他戴耳钉的位置上轻轻咬了一口,周悬低声絮语:“姜羽初,你怎么这么好?”   温热的气息激起一阵战栗,姜羽初闭眼迎向周悬的触碰,在唇齿相贴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当——”   浑厚的钟声穿透夜色,不知从谁家阳台传来,下一秒,无数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绚丽的光芒映在姜羽初眼底,也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新年快乐。”他笑着对周悬说道。   这是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周悬牵紧了他的手,也笑着回答,“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了,感谢陪伴,后面还会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