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来临的那天   涂格安   标签:治愈、人妻受、直掰弯   简介:   某天爱上了一个抠搜话又多的直男   -   汪勤是个孤儿,小时候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大一点后被村里一个伯伯收养了,因此有了读书的机会。他靠着自己的勤奋和毅力从农村的破旧小学一步一步走到了名牌大学校园里,然后又努力工作在大城市里生了芽扎了根,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   各方面都稳定后,汪勤开始为自己的人生大事考虑,婚姻、家庭是他从小到大就向往的,于是他追求了之前跟他高中同班、大学同校、还做过一段时间同事的本地姑娘卓雨柔,卓雨柔也答应了。   原本汪勤觉得一切事情都会按照他计划中发展的,结果某天晚上意外发生了。   赵凛生X汪勤 年上差8岁 第1章   汪勤偷偷摸摸爬起来的时候赵凛生其实已经醒了,他睡觉质量向来很轻,稍微有点动静就醒了,只是赵凛生选择了继续装睡。   汪勤全然没有发觉,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之后还看了床上仍在熟睡的赵凛生一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拱了一样,有一种既难受又膈应的感觉。   除了因为床上的是个男的之外,还有就是因为这个男的之后会可能会是他的姐夫。昨晚是两个人第三次见面,没想到能发展成这样。   早知如此,他昨天说什么都不会踏进这家酒店的。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下半身的痛感所取代了——是那种犹如被五马分尸的痛,汪勤怀疑自己屁股裂开了。   汪勤扶着床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没走两步,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下流。这种感觉简直让他浑身发麻。   虽然没有过任何经验,但汪勤的生理健康卫生知识还是有的。做这种事情不带套,这非常不健康。   但就以赵凛生昨天晚上的情况来看,估计人畜都不分了,还指望他戴套确实不太可能。   汪勤在地上捡了赵凛生的衬衫随意擦了下,然后像机器人生锈了一样,一卡一卡地把自己的衣服捡起来穿上。   T恤和内裤都已经穿不了了,他就直接挂空档——反正先离开这再说。   电梯里酒店工作人员看到他别扭的姿势、虚弱又苍白的脸色,还有脖子上那两道骇人的指印,还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汪勤摇摇头,心说昨天晚上他那么需要帮助也没见有个人来。   出租车上汪勤坐立难安,夹着屁股轻靠在座椅上好不容易捱回了家。   小区门口的药店刚开门,营业员是个带着眼镜很文静的姑娘。汪勤自己在药店转了两圈,才好不容易跟营业员开口。   营业员看了他两眼,问:“有撕裂吗?”   “……没有。”   “每天涂两遍。”营业员把药膏扫完码,然后用袋子装好递给汪勤,又问:“知道怎么用吗?”   汪勤赶紧点头,“知道知道。”不知道也得说知道。   ——就这么一管40ml的药膏,竟然要85块钱,也不能刷医保。   汪勤把药膏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什么东西被突出了某一特定功效价格就能翻上一番。   平时汪勤一瓶沐浴露既能洗头洗澡,还能顺手把内裤也搓了。他是穷过的人,过日子都是能省点就省点。   这房子他上个月刚买,离市中心有点远的二手房,不到100平,离公司大概40分钟车程。房一买,汪勤存款就清零了,但他也算在湾城这个大城市站稳脚跟了,有房有车,房虽然是二手房,车是也只是供代步用。   本来一切都是按汪勤的人生计划稳步进行的。结果昨天晚上,他跟他的未来姐夫上床了。   这可以算是汪勤26年人生里出过的最大的岔子了。   不过他现在也无暇思考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洗完澡先好好睡一觉。   洗澡也是件折磨事,汪勤撑着墙站着,也不敢直接用水冲,但又得把里面的东西都弄出来,于是只能张着腿用手一点一点去弄。过程十分狼狈。   等全部弄干净汪勤感觉站都快站不稳了,   涂药的过程对汪勤来说也不太好受,一是姿势实在不太雅观,还有就是总能让他想起昨天晚上,就总感觉还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一样。   ——赵凛生这个衣冠禽兽,亏他之前还觉得他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呢,真是瞎了眼了。   在对赵凛生的怨骂中,汪勤缓缓闭上了眼睛。   睡也睡不踏实,一直在做梦。   梦里赵凛生还压在他身上,那张脸离他不到十公分,眼睛虽然睁着在看他,却没有一丝清明,全是作恶的欲望。   汪勤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出了一身汗,他太久没生过病,缓了好一会才发觉自己好像有点发烧。   电话又响了,他软手软脚地爬到床的另边拿手机,联系人显示雨柔。   “喂……雨柔。”   “你声音怎么了,生病了?”卓雨柔本来挺生气的,给他发了那么多消息都不回,现在听到他声音不太对劲心里终于舒服点了。   “嗯,有点低烧,应该没事。”汪勤把灯打开,趴到床上。   “你不是说今天来帮我搬东西吗?”   汪勤反应了一下,“是今天吗?”   “是今天。”卓雨柔不太高兴地说,“我朋友都马上来了。”   汪勤沉默了一会,有些为难地开口:“雨柔要不今天……”   “你别跟我说不来了。”卓雨柔直接打断他,“本来我就不让你来的,你自己非得来,我都跟我朋友说了,你现在又不来了算怎么回事儿?”   汪勤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那我现在过去。”   卓雨柔“嗯”了一声,又交待:“打车过来。”   “好。”   卓雨柔电话挂了,汪勤还保持着手机贴在耳边的姿势,好一会才放下来。   他们俩是高中同学,大学也是同校,但一直到大学毕业一年后两人又到了同一家公司,汪勤才追的卓雨柔,差不多半年后,俩人才正式在一起的。   是两人在一起差不多半年后汪勤才终于认同其他人觉得他们不适合在一起的。   其实追的时候他们身边的朋友就没一个觉得他们适合的,因为差距太大了,从出身,一个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一个是农村里打拼出来的穷小子。再到生活环境、人际关系、性格处世,差距都很大。   汪勤也不知道自己在固执什么,追卓雨柔的时候很固执,知道他们是真的不合适之后也还是固执。   不过要不是因为他固执他也不可能从村里一步一步考出来了   了解他的人也都知道,他不像卓雨柔的其他追求者,因为她的钱或者背景才喜欢她,而是真的抱着要跟她过日子的想法才跟她在一起。   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想法,他朋友们才真觉得他疯了,因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卓雨柔绝对不会是那种能跟他过平淡日子的女生。   汪勤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飘了会,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换了身衣服然后出门了。   卓雨柔只在汪勤的公司做了半年,跟汪勤在一起之后就辞职跟她的小姐妹出去创业了。一开始是做甜品店,后来是礼服定制,现在又弄了个什么画廊。   汪勤其实之前还想跟卓雨柔聊她的职业规划,但卓雨柔每次都听不进去他讲的,还会跟他发脾气,所以一两次之后汪勤就没再跟她提过了。   这次是她的画廊要从之前的市区商业中心搬到一个刚兴起的艺术街区,汪勤其实也就是帮卓雨柔搬她些私人的东西,她不喜欢自己的私人物品被其他人碰。   而且他也并没有像卓雨柔说的一定要去帮她搬东西,就只是像往常一样顺应了她的意思而已。   其实汪勤并不是一个没主见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卓雨柔面前一直没什么主见。可能跟他是第一次谈恋爱有些关系,但更多的大概是因为他一直都没能明确他跟卓雨柔之间的关系,说是男女朋友,其实不太像,说是其他的关系,也好像说不清楚。   汪勤还是没能在卓雨柔朋友之前到,他进画廊正好听到她们正在说他,有个女生先看到他了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而是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气说:“哟,小柔,你男朋友来了。”   汪勤一直不太喜欢卓雨柔的那群朋友,一是自己对她们的印象不太好,二是从卓雨柔口中了解到的她们也不太好。   汪勤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我来晚了,不好意思。”   卓雨柔板着脸走过来,也不顾忌还有其他人在,“你穿的这是什么,现在就到了穿高领毛衣的时候了吗?出门前就不能收拾一下?”   汪勤还没说话,卓雨柔的朋友又开始笑起来,“潮人都这样,反季节穿搭嘛。”   汪勤挤出一个笑,他也嫌热,但是不穿又不行,赵凛生跟狗似的在他脖子上都留了不少印子,估计他还得穿几天的高领毛衣。   “行了,你去收拾去,我们先过去看看,等会你自己再叫个车。”卓雨柔有些不耐烦地说,然后转身招呼几个朋友走了。   看她们几个人走了,汪勤反倒松了口气。   他一个人慢吞吞地收拾了东西,又叫了个车,这来来回回的打车费都已经上百了。   过去有点远,汪勤在车上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到地方的时候口水都已经流到下巴上了。   汪勤随手抹了把,夹着屁股缓慢地下了车。   一天没吃东西身上也没劲,汪勤拎着两个大袋子往里走,走两步就得歇一下。   这个艺术街区还没开始开放,来来往往的都是搬东西的,旁边的一些店铺还都是在装修。   汪勤慢吞吞地往里走,卓雨柔也没跟他说具体地方在哪,刚刚发消息问她她也还没回。   “诶小伙子!”头顶突然有人在叫。   汪勤抬头看,正好看到头顶有一块翘起来的木板在摇摇欲坠,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突然投下来一片黑影,然后他就被人往后拉了两步。   “你在发什么愣?”   很熟悉的声音,汪勤转过头看。   好嘛,是他那个便宜姐夫,赵凛生。    第2章   赵凛生没想到能这么快见到汪勤,他确实是想等过一段时间后再找汪勤谈谈的,毕竟这件事的确是他的失误。   但肯定不是现在。   所以刚刚看到汪勤的时候,他也打算装作没看到直接走的。   但汪勤不知道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从人家施工的地方横穿过去就算了,还在别人人工吊起来的木板底下发呆,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   赵凛生把汪勤又拉着往旁边走了一些才放开他的胳膊,看了一眼他的高领毛衣又移开,声音依旧很冷静,“很危险,走路不看着点吗?”   虽然他是帮了自己,汪勤心里也没有什么感谢的意思,反倒是腹诽:我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但汪勤好歹是个工作了四五年的成年人了,面上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和,“我没看到。”   赵凛生看他脸色有些不对劲,问道:“你不舒服吗?”   “发了点低烧。”汪勤如实回答。   赵凛生不说话了,大概已经猜到了是因为自己。   两人不尴不尬地站了一会,赵凛生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默问汪勤:“你来这有什么事吗?”   “雨柔画廊搬位置,我来帮她。”汪勤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不应该这么平静,毕竟昨晚两人才“大战”一场,但事实就是这么平静,还包含了一种诡异的尴尬。   赵凛生似乎这才看到他两手提着的东西,“我帮你拿?”说是这么说,但丝毫没有要帮他拿的意思。   汪勤也跟没了眼力见一样,直接说“好”,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赵凛生。   赵凛生被他看得有点不自然,其实他昨天晚上并不是像汪勤想的那样,完全意识不清的,起码在上他之前,是认出了他是谁的。   见他迟迟不接,汪勤又叫了他一声,“哥?”   赵凛生感觉脑子里有根神经狠狠地跳了一下,停了三秒才把汪勤手上的东西接过来,然后问他,“画室位置在哪?”   汪勤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雨柔还没回我。”   赵凛生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地上,拿出手机给卓雨柔打了个电话。   汪勤隔了很远都听到了电话那头卓雨柔温柔轻快的声音,“姐夫?”   赵凛生看了汪勤一眼,“嗯”了一声,问她:“你新画廊在哪?我在这块,给你送点东西去。”   “真的吗?不用麻烦了姐夫。”卓雨柔声音从电话里泄露出来一些,跟汪勤平时听到的不太一样,“在靠湖这块,XX号,要不我去接你吧,你在入口那吗?”   “不用了,我过去就好。”   “那好。”   挂了电话,赵凛生把地上的东西提起来,问汪勤,“走?”   汪勤点点头。   路上两人一路无话,汪勤走得慢,赵凛生就照顾着他的速度。   快到的时候赵凛生才开口说话,“这几天我有别的事儿要处理,等我忙完我们聊聊?”   衣服穿厚了出了汗,这会晚风一吹,汪勤只觉得更不舒服了,反应了一会赵凛生的话,才作反应:“聊什么?”   “……”赵凛生默默地看了他一会,“你真是低烧吗?”看着像把脑子烧也坏了。   汪勤本来糊里糊涂的,听他说这话心里瞬间不舒服了,咬了咬牙,口无遮拦道:“我好多年都没生过病了,我都查过了,是因为你把东西留里面没及时清理我才这样的。”   “……”   赵凛生跟汪勤加上这次拢共见过四次,前两次一次是一面之缘,一次是跟卓雨乔、卓雨柔两姐妹一起四个人一起吃了顿饭,也没说过什么话。在昨晚之前赵凛生对汪勤的印象其实只停留在“普普通通有点土一男的”上。从卓雨乔口中也就听过关于汪勤的几句话,“挺励志一小孩,没爸没妈,一个人从农村考出来的”、“人挺实在的,就是有点傻”、“雨柔看不上他,拿他当备胎来着”。   直到此时此刻汪勤说完这句话,赵凛生对汪勤终于有了更全面的印象。   ——等这件事妥善结束后,最好还是别有交际的好,不然他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身败名裂了。   “抱歉。”赵凛生绷着一张脸说,“昨天晚上确实是我的失误,这件事我肯定会负责到底的。”   汪勤看了他一会,然后再一次语出惊人,“你昨天晚上是吃了药是吗?”   “……”赵凛生铁青着脸,“是非自愿的情况下。”   “我就说呢。”汪勤嘀咕,“跟疯了一样。”   “……”   赵凛生不想再跟他说话了,也不想再跟他单独相处了。   “姐夫!”卓雨柔把头发散下来了,嘴唇也深了点,原本很活泼地朝赵凛生跑过来,结果看到后边跟着进来的汪勤表情立马变了变,“你怎么跟姐夫在一起?”然后再一看赵凛生放在地上的东西,不就是自己的东西吗?赵凛生还说什么给她带了东西,原来就是客套话而已。   当着赵凛生的面卓雨柔不好发作,只能冲着汪勤发难,“你怎么来这么慢,我朋友她们都走了,怎么还让姐夫给你提东西?”   汪勤身体不舒服,脾气也变硬了,不太想说话,更不想哄卓雨柔了。   “没事正好碰上了。”赵凛生给他解围,“他有点不舒服。”   赵凛生这么说卓雨柔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干脆把汪勤丢到一边没管,热热切切地揽上赵凛生的胳膊,“姐夫你怎么在这啊?”   赵凛生看了眼旁边半闭着眼要死不活地靠在门上的汪勤,回道:“这街区是当时我牵头做起来的,这两天快完工了,我来看看。”当时能牵上线也就是个巧合,但是这个负责人一直要请他吃饭,今天没推掉就来了一趟,早知道能碰上汪勤,还是应该推掉的。   卓雨柔说:“真的啊?那早知道我找你好了,我租这地方还花了不少钱呢。”   赵凛生笑了下,没说话。   “我姐最近也都不回家了,不知道在忙什么。”卓雨柔又说。   赵凛生没搭她的话,转身把胳膊抽了出来,“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们忙。”   “好,姐夫,你要有事就先走吧。”卓雨柔乖巧地冲赵凛生说,又转头看汪勤,不耐烦地瘪了下嘴,“姐夫要走了,还不来打个招呼?”   汪勤强打起精神,也没个笑脸,冲赵凛生说:“再见。”   赵凛生“嗯”了声,又看了他两眼,然后就往外走了。   “汪勤!你怎么回事!”果然赵凛生一走卓雨柔就来找汪勤算账了,“你要不想来就别来了,要死不活算怎么回事?”   汪勤叹了口气,一副很没有办法的样子,“我今天不太舒服。”   卓雨柔哼了一声,语气嘲讽地说,“那您快回家吧,千万别耽误了身体。”   “你等会还要出去吗?”汪勤问她。   卓雨柔白了他一眼,“你快回吧,等会没公交了,这块离地铁可远得很。”   汪勤跟在卓雨柔身后,看着她上了小姐妹的车,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汪勤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下地图,走500米就有公交了,然后慢吞吞地继续往外走。   还好这两天休息,汪勤边走边在心里想,明天在家躺一天后天上班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好不容易走到外面,汪勤只感觉自己胯部在发麻,提不上一点力气,大概是因为昨天被抓着膝盖用力分开太久了。   想到这汪勤又在心里骂了一遍赵凛生。   不知道是谁的车灯,晃了一下汪勤的眼睛,换作平时他肯定是要瞪两眼的,现在也没余力了。   他往外走了两步,又被身后的车喇叭吓得一激灵。   汪勤顿了一下,心道真是诸事不顺,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汪勤。”   汪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好像有人叫他?   回过头去看,又是赵凛生。   站在辆黑色卡宴旁边,脱了刚刚穿着的西装外套,里面是黑衬衫和黑西裤,手里还夹着根烟,跟在拍什么豪车广告一样。   “汪勤。”赵凛生又叫了声他,“我送你回去。” 第3章   有便宜不捡是傻子。   这是汪勤一直以来信奉的真理,所以他毫无负担地坐上了赵凛生的车。   上车赵凛生问了他家的地址后,两人就再也没说过话。   车里有股很淡的香,不像汪勤自己买的那种很廉价的车载熏香,是种质地很厚重,让人很安稳的香,加上赵凛生车开得又很平稳,汪勤没一会就昏睡过去了。   到地方了汪勤还没醒,小区外来车不让进,赵凛生就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他看了眼汪勤,他正仰着脖子歪在座椅上睡得很熟,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个格子衬衫,审美依旧让人不理解。睡着时的呼吸很轻,身体随着呼吸轻微起伏,有些贴身的毛衣看得出腰腹很薄。面上还微微张着嘴,样子有些呆。   赵凛生看了会,突然觉得车里空气有些闷。他把窗户打开,然后轻碰了下汪勤的手臂,“到家了。”   汪勤先把嘴闭上了,然后睁开了眼睛,身体缓缓地动了动,声音有些哑,“到了?”   “嗯。”赵凛生又点了支烟,夹在手里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飘到窗外很快散开。   汪勤看了眼他搁在窗子上夹着烟的手,很想开口,但还是忍住了,开口道谢,“谢谢。”   “没事。”赵凛生回头看他,“还有就是……”他斟酌了一下,然后开口,“昨晚的事我再次向你抱歉,也谢谢你。”   汪勤要是知道昨天帮他能把自己搭上,他是肯定不会伸出那该死的援手的。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说,“没事了,你也不容易,生意做大了总有些找上门来的。”   虽然事实并非汪勤所说,但赵凛生也不想给他多做解释,实在没必要多跟他聊什么。   赵凛生从西装外套里递张名片给他,“这上面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可以直接联系我。”是那种两根手指夹着的递法,黑底烫金的名片,衬得赵凛生手指愈发的长和白。   但汪勤看了很不爽,这是什么态度?给的又不是支票,还这么拽,这是道歉应有的态度吗?   “姐夫——”汪勤带点阴阳怪气地叫他。   这声姐夫叫得赵凛生差点把手里的烟夹断了。   “——你这处理方式不太对劲吧。”汪勤又接着说,“像把我当出来卖的。”   “……”赵凛生把烟掐了,“……我没把你当出来卖的,你提供一个解决方法也行。”   汪勤想了一会,想不出来,实话实说:“这种事情能有什么解决方法,以后别见面最好了。”   赵凛生也觉得这样最好了,但是吧,这话他又不能说,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加害者。   两人沉默了一会,汪勤又突然说,“不过完全不见面好像也不太可能。”   赵凛生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汪勤又喃喃了一句:“也不一定其实。”   赵凛生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跟卓雨柔,在他看来,基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哪天卓雨柔需要一个背锅的,他可以趁机上。   “我可以离婚。”赵凛生突然冒出来一句。   汪勤一下子醒了,叫了声,“什么?”一激动屁股都跟着一抽,疼得都呲起了牙,“你要离婚?”   赵凛生看他这么激动淡淡地又来了句,“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你才离婚的吧?”   汪勤呼出口气,看样子是真自作多情了。   “不管我离不离婚都跟你没关系,你别想太多了。”赵凛生说。   汪勤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管有没有我的原因,你为什么要离婚,雨乔姐那么优秀。”   “这属于我的隐私问题吧。”赵凛生也不知道自己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话这么多。   汪勤颇为感慨地叹口气,“唉……这年头的年轻人,好好的家庭,说散就散。”   “……”   赵凛生觉得他应该不是生病的原因,他本身应该就不正常。   “你真的不再好好考虑下,你们结婚也好多年了吧?”汪勤又问。   “不劳您费心。”赵凛生彻底没了耐心,抬手把名片卡到汪勤的高领毛衣里。   “哎!”汪勤没躲开,腰还抽了下,“你干什么!”   “反正有事联系我,什么事都可以,我这人不喜欢欠着。”赵凛生说,“下车,我还有事。”   汪勤看着呼啸而去的车,心道这人可真没礼貌,要不是有钱,估计要被别人唾沫淹死。   他又看了看手里的名片,嘴里喃喃,“还什么事都可以……”他还想长八只手呢,他有本事让他长出来吗?   他又站在原地吐槽了会,然后才缓缓地往家里走。   赵凛生等红绿灯的功夫,又点了支烟,再看眼后视镜,那人已经进去了。   他把手机拿出来,卓雨乔刚刚给他发了个位置。   赵凛生把手机扔到副驾,发出一声轻响,有些烦躁地解开了衬衣的一颗扣子。   卓雨乔先到的,应该是刚刚从哪个晚宴回来,穿了身香槟色的抹胸长裙,外面披了件白色披肩,整个人看着魂不守舍的。   赵凛生走过去敲了下桌子,卓雨乔回过神来,冲他挤出一个笑,“来了。”   赵凛生没个笑脸,在她对面坐下后公事公办地问,“离婚的事找个时间公布出去。”   卓雨乔抚了下自己的头发,红唇妩媚,“这么急做什么,我们之前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赵凛生冷眼看着她,“之前我也不知道你那小情人能往我酒里下东西。”   卓雨乔表情一凝,也装不下去了,“又不是我干的,你有本事找他去,找我撒气算怎么回事。”   “我会找他的,现在先把我们的事儿解决了。”   卓雨乔抬眼看他,从包里拿出烟盒,“你还真不是个东西,我公司现在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落井下石?”   赵凛生不留情面地说:“我看你不是挺闲的吗,前天晚上你妈找人拍的照片还是我给拦下的,我还不够体谅你?”   卓雨乔手里夹着根细烟,吞云吐雾,笑了下,“那我不是还要谢谢你,赵总?别告诉我你是恰好路过我家楼下恰好看到我妈找人蹲我的。”   “我不介意跟卓总清算一下这些年的公关费。”   卓雨乔食指轻点了下额头,“赵总真是破费了。”又笑,“我当时和你结婚可不是为了钱。”   赵凛生很不喜欢听她翻旧账,有些不耐烦地皱了下眉。   卓雨乔看到了,叹了口气,“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也六年了吧,就这么不值钱?”   赵凛生沉静地看着她,“你有点太入戏了雨乔,咱们算不上夫妻,开始还能算合作伙伴,现在也谈不上了。”   他们做过两年的高中同学,26岁那年两人又在家里安排的相亲桌上遇到了,于是一拍即合,把证拿了,婚礼办了,除了一些必要场合和应付对方家里,两人一直都是各过各的。   第二年两人因为法律上的夫妻关系给工作上带来了很多额外的程序,于是就直接终止了这段关系,但是一直没对外说。   “你有相好的了?”卓雨乔问赵凛生,“她催着你离婚?”   “我没有你的雅兴。”赵凛生把话说得很直接,“这些年你家里打着我的名义也捞了不少油水,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名义上还是一家人。上个月你父亲把主意打到我家祖坟上,这两天你小情人又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我给你留情面,不代表我是冤大头。”   卓雨乔咳嗽了两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妈的,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呢?知道我家是个烂摊子,所以攒好证据要跟我一刀两断?”   赵凛生也不想解释,沉默地看着她。   卓雨乔捻了烟,“下个月吧,等我这边事情全都处理好了。”   “下个月?”   “你要非要撕破脸皮的话我也不介意。”   赵凛生看着她,“我会给你时间,但不是怕你跟我撕破脸皮。”   卓雨乔再笑不出来了,她盯着赵凛生,眼眶微红,“你永远都这幅样子,真他妈恶心。”   赵凛生站起来,“下个月5号之前。”又说,“城西那个项目,算送你的生日礼物,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卓雨乔突然失了沉静,把桌子上的东西掀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挺直的肩膀再撑不起来。   然而她转头去看赵凛生,他还是一样,一次头都没回。 第4章   汪勤隔天烧就退了,在家躺了一天后身上也舒服多了。就是印子还没消,周一上班还得穿高领的衣服。   汪勤从小就是皮糙肉厚,皮肤不算白,也不是容易留疤的体质,不然的话现在身上肯定到处都是些旧疤。还是赵凛生嘬得太使劲了,他自己看自己身上的青青紫紫都觉得夸张,跟遭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一样。   不能想不能想,汪勤及时打住,一想又收不住了。   现在刚入秋,穿高领毛衣还是有点热了,汪勤想着去市场买两件薄点的高领衣服,顺便再买点菜,正好今天晚上吃点新鲜的再剩点明天带到公司当午饭。   买房的时候汪勤看了很多地方,选来选去选了这,主要就是因为这里周边设施很全,超市、菜市场、医院、学校、公园都隔得很近,地铁公交也方便。他其实很少开车,因为他买的油车,在城市里跑其实不太划算,只有偶尔在周边出差的时候他才开车。   可以说在汪勤的人生里,最花钱的其实就是谈恋爱这件事,因为平时要约会,得吃饭逛街看电影什么的,还有各种各样的节日,都得送礼物,还得送卓雨柔喜欢的。好在他挑礼物的眼光还不错,都是些好看又实用的,卓雨柔每次都还算满意。   其实汪勤收入并不低,不然就靠平时的节省也不可能26岁就能全款买车买房。但在吃穿用度上他一向节约,毕竟要用到钱的地方还很多。他还打算着把老婆本攒够了,就再攒点钱回村里给汪伯盖、翻新个小二搂。   总之跟赵凛生的这件事在汪勤这里就是个小插曲,既然已经发生了,赵凛生道歉的态度也还算正确,那就过去了算了。不管将来他跟赵凛生还做不做得成连襟,也都是以后的事了。   晚上汪勤给自己多做了个丝瓜蛋汤,再加上醋溜白菜和宫保鸡丁,平时他大多都是一荤一素的配置,方便简单还便宜好吃。   吃完饭就躺在沙发上消消食,看看电视剧,他不追剧,每次打开电视看的基本都是某个台的固定时段播的电视剧,所以每次看也基本能连上。昨天晚上他没看,今天已经播到男女主角因为误会分手了。   女主哭得梨花带雨的,汪勤看了会看不太进去,就给汪伯去了个电话。   半天没人接,汪勤挂了又打了个,这回有人接了,但是不是汪伯接的。   “喂,哪个?”   “是张姨吗?哦我汪勤,怎么是你接的电话,汪伯呢?”   “哦勤娃子啊,你汪伯去医院了,下午在地里干活呢,突然倒了,120车子拉走的,手机都扔地里了我捡着的。”   “倒了?”汪勤猛地坐起来,“人没事吧?”   “还不知道嘞,还没回来。”   汪勤挂了电话又给汪伯的儿子汪强打过去,汪强说跟他说下午去镇里医院拍了片,说是心脏有问题,然后又跑到市里医院拍了片。   “肿瘤?”汪勤呆了下,“医生怎么说?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要怎么搞?”   汪强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得进一步检查,我爸现在不配合,闹着要回去。”   汪勤直接说:“你把电话给汪伯,我跟他说。”   汪伯一听是汪勤的电话,有些抗拒地推了下,“怎么勤娃都知道了,你告诉他的?”   汪强摇摇头,直接把电话塞到他手里了。   汪伯还是接了,手机一放到耳边就声音洪亮地笑了声,“喂,勤娃啊?”   “汪伯,你怎么不听的话医生去检查?”汪勤声音有些严肃,跟平时不太一样,“就是先做个检查,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哎呀没什么大事,人老了身体是这样的,浪费这个钱做什么,今天都做了两回了,大几百呢。”老人中气十足,听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没什么事怕什么检查?心疼那个钱做么子?平时少喝点酒什么钱都回来了知道哇?”汪勤说,“你不做检查我今天晚上就回去按着你查了啊?”   “哎哟你这孩子,嘴皮子越来越俏了。”汪伯叹口气,“查嘞,我这就去查。”   又聊了两句汪勤把电话挂了,然后在网上查了查下心脏肿瘤的资料,五花八门的。   晚些时候汪强把检查报告给汪勤拍了照发过来,万幸是良性肿瘤,左房黏液瘤导致的二尖瓣狭窄,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得尽快安排手术切除。   汪勤给他一个朋友去了个电话,叫彭元平,是他大学室友,本地人,舅舅是做医生的。彭元平又把他舅舅电话推给了他,舅舅给他把相关的情况说了下。   “湾城肿瘤医院的王显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他那边不一定排得上号,我托人找你问问。这种手术能尽快安排最好尽快,如果挂不上号的话就得考虑其他医生。”   “行我明白了舅舅,辛苦舅舅,我这边也找人去联系一下。”   汪勤把这个电话一挂,又给汪强打电话,让他直接定来湾城的票,越快越好。   打完电话汪勤又回房间去翻那天赵凛生递给他的名片,翻了半天,终于在阳台上晾的衣服里找到了。   名片质量是真好,洗衣机搅过了上面的字也没花。   赵凛生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开会,他看了眼来电号码,直接按掉了。   然后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姐夫我是汪勤,我有事找你帮忙,麻烦接一下电话。】   赵凛生手指点了点桌子,思索了会,这人昨天还信誓旦旦说没什么要找他帮忙的,这才隔了一天就变卦了。   然后又是一个电话,赵凛生看了会,然后抬手示意会议暂停一下,接起来说:“我在开会,十分钟。”   电话那头的汪勤像是怕他反悔,立马道:“好,我等你,姐夫!”   赵凛生听他喊自己姐夫怎么听怎么刺耳,但也没说什么,挂了电话又抬了下手,示意会议继续。   赵凛生很准时,十分钟后把电话回了过来。   “姐夫!”   “说。”   “是这样的,我家里人生病了,要挂湾城肿瘤医院王显专家的号,然后手术越早安排越好,就这个事。”汪勤简单明了地就把话说清楚了。   赵凛生“嗯”了声,“我找人给你安排,明天给你答复。”   “谢谢姐夫!”汪勤其实也觉得叫姐夫有点奇怪,但有层关系叫出来总归是不一样些,“还有,要不咱们加个微信吧?我有事就先给你发微信,免得打电话打扰到你。”   他的语气太过熟稔,就好像他们是朋友一样,丝毫没有那种一夜情过后的尴尬,连赵凛生都觉得别扭。   但赵凛生还是说了好,又说,“这个号码就是我自己的私人号。”   “行。”   汪勤头像是只灰色的兔子,名字叫勤快的小汪,像AI生成的一样。相比之下赵凛生就通“人性”得多,头像是很经典的网图,唇红齿白的帅哥,名字一个大写的“L”加一个点。   【勤快的小汪:这次多谢你姐夫。】   赵凛生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了。   【L.:不用叫姐夫。】   【勤快的小汪:好的哥。】   汪勤从善如流,赵凛生无话可说。   不得不说,汪勤跟赵凛生以前遇见的人都不太一样。   【L.:不用客气,这是我答应你的。】   【勤快的小汪:我上次没骗你,我本来真的没想让你回报什么的,但是这次事出突然。】   【L.:不算回报,是我谢谢你,如果不是遇到你,第二天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新闻。】   【勤快的小汪:你果然是被人算计了吧?】   【勤快的小汪:以后小心点。】   他还真热心。   赵凛生捏着手机,已经不想跟他废话了。   【L.:好。】   【勤快的小汪:反正这次谢谢你,哥。】   【L.:没事。】   赵凛生又看了会手机,汪勤终于没再回了。   办公室里很静,落地窗外面灯火通明,恍若白天。   赵凛生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又燃了一支烟。 第5章   汪勤挂了电话后又去自己的好友列表里找之前加的那些二手车中介,当时他考虑过买二手车,加了不少。虽然没买成但也没删好友,四海之内皆朋友嘛,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样他就能四海之内都是路了。   他刚买完房,手里没什么钱,把车卖了估计还得找人借点。   问了几个车贩子之后价格都不太理想,这车虽然才买了三年不到,但车的品牌、车型都很大众,价格折了快一半。   汪勤没冲动,还是打算再多问一些,不行的话他自己去找买家也行。   隔天他去上了半天班,中间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赵凛生安排的人,说是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等人来了直接联系他然后办理住院就行了。   大老板不愧是大老板,办事效率这么快。   汪勤又给赵凛生发了感谢,不过这次赵凛生没回。   中午午休的时候汪勤去人事那批了假条,他先请了当天下午和明天一天的假,同事还是头一回看他请假,还调笑他怎么连全勤奖不要了。   汪勤在公司把带的饭热了吃完后就去高铁站接人了。   湾城的高铁站很大,平日里人流量也很大,汪勤绕了老半天才找到汪强说的地方。   汪勤总感觉汪伯比他上次见面老了许多,小老头虽然身材矮小,但精气神一直很足,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整个人一下子蔫了。   汪勤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小时候被人在村头捡到的,那时候才4岁,他自己已经没印象了,汪伯说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是傻的,不怎么说话,只知道傻笑。偏远的农村手续都不严,在镇上的派出所登记过失踪后就在汪家村里东家一口饭,西家一碗水的长大了。名字也是之前的老村长给取的。   直到上小学后,汪伯正式办了领养汪勤的手续。汪勤自己也明事理,初中开始就住校了,平时不上学的时候就到处找愿意收童工的地方。大学后就好了很多了,成年了再加上奖学金,几乎就没让汪伯他们怎么操过心。   汪伯有两个孩子,汪强和汪丽两兄妹,汪姨前几年去世了,汪伯也没再找,自己平时一个人待在老家,儿女都成家了,也不用再操什么心,自己一个人种了两亩地,平时搓搓麻将什么的也很舒服。   “汪伯!”汪勤走过去把汪伯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冲汪强点了点头“强哥。”然后伸手揽住汪伯的肩,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比他高出太多,握在手里的肩膀也瘦得硌手。   “怎么瘦了这么多?”汪勤有些心疼地说,“一个人又不舍得买肉吃啊?”   汪伯看到他也高兴了点,“你这娃子,人老了本来就要变干巴的。”   汪勤不赞同地说:“我们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一点都不干巴,还能在单杆上玩风火轮呢。”   汪伯脸上总算有些笑模样,“瞎说啥嘞。”   三个人打了个车往医院去,一路上汪勤都在跟汪伯聊天,聊他的工作,聊他刚买的新房子。   这招果然很有用,汪伯注意力被转移了,还主动问起他的女朋友。   汪勤不太想聊这个,因为觉得自己跟卓雨柔的感情其实不太稳定,但汪伯问起来,他也只能说感情很好很稳定。毕竟在汪伯看来他都26了,本来都该是有孩子的年纪了。   汪强也好奇,说,“好不容易来一趟,一起吃个饭见见?”   汪勤其实有些为难,但看着汪伯有些期待的眼神,还是说,“好,到时候我来安排。”   “别个是城里的姑娘,要多让着晓得不?”汪伯交代他,“女娃娃打定主意要跟你过日子可不容易。”   汪勤笑,“我知道,汪伯。”   “你叫我放心。”汪伯说完,不知道又想到什么,脸又耷拉下来,“你们都定下来了,我就能放心了。”   “伯!”汪勤不高兴地叫他,“又不是什么大病,做完手术就好了,别个专家都说你这病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真的?”   “真的。”汪勤信誓旦旦地说,虽然他到现在也就知道个专家的名字。   但汪伯还是因为他这句话安下心来。   快到的时候汪勤联系了早上那个人,果然他们一到医院就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一群人出来接他们。   汪勤也不知道这么兴师动众,但还是冷静地带着汪伯和汪强两个人跟着医生往里走。   医生带着他们走的VIP通道,一路上都比较安静,声音平静地跟汪勤分析汪伯的病情。   到了VIP病房,汪伯有些惊讶地拉了下汪勤的手臂,“咱用不着住这么好的地方吧,贵着呢吧?”   汪勤也不知道赵凛生让人给他这样安排,但反正都这样安排了,让老头生病的时候住的舒服点也挺好的,无非都是钱的事,后面他再想办法还人情算了。   “不贵,这是我一个哥哥给我安排的,他在医院有认识的朋友。”汪勤如是说。   汪伯还是不安心,“叫人家破费不好捏!”   汪勤给汪强使了个眼色,汪强就推着汪伯往里走,“行了爸,你就安心住着吧,先把病看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医生交待他们先休息整理一下,下午会先做个检查,到时候王显医生会过来,跟他们聊一下手术事宜。   下午汪丽也过来了,比上次汪勤见到她看着要瘦了一些。   “姐你怎么也瘦了,怎么了?”等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汪勤问她。   汪丽摇摇头,“没什么。”想了想还是说,“我想出去找份工作,不想在家带孩子。”   “好事儿啊,不能一直闷在家,小苹也上小学了。”   “我家那口子不同意,吵架了。”   汪勤叹口气,拍拍她的肩,“好好跟姐夫聊聊,两口子哪有隔夜仇。”   “嗯。”汪丽点点头,“等我爸这边没事了,我回去找他好好聊聊。”   “对嘛,说开了就行了。”   汪丽又说:“谢谢你小勤,这次你又操了不少心,钱的事……”   “诶!”汪勤打断他,“提钱的事就是在骂我知道吗?”   “可是……”   “行了,先把汪伯的病治好再说,其他的事先不提。”   “好吧。”汪丽叹口气,“我爸不会有事吧?”   汪勤年龄虽然是弟弟,但说话做事却要成熟一些,他揽了揽汪丽的肩,“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手术很顺利,一天后就转到普通病房了。刚开始几天汪伯还忧心忡忡的,虽然说手术很顺利,但他浑身都不太得劲,也不能吃什么东西,整个人都有点抑郁。   在病房躺了差不多一周后,汪伯整个人状态都好了许多。汪丽在汪勤家每天变着法的给他做些好吃的,周末小苹也过来了,把老头哄得高高兴兴的。   因为汪丽在,汪勤每天也还是正常上下班,下班就往医院跑。汪强还要工作,回去了几天才过来,再来的时候把老婆和两个孩子都带过来了。   他们一家子除了每年过年,很少能这么聚在一起。   汪伯也很开心,能下地走路之后就闹着要出院了。   汪勤问了医生,确认后才让汪伯出院,于是一大家子都住到了汪勤刚买的房子里。   家里有三个房间,但只有两张床,汪勤就临时去买了张二手铁床,人睡在上面翻个身都咯吱咯吱的。   汪伯一个病号占了间最大的房,几个孩子住一间,汪丽跟汪强老婆住一间,汪勤睡沙发,汪强就打了个地铺。   有那么两三天的时间,汪勤家里热闹非凡,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不过各种条件都比小时候好得多,舒服得多。   这不就是他努力奋斗的意义吗?能有个热热闹闹的家,让家人都衣食无忧的。   卓雨柔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汪勤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女朋友,电话那头的卓雨柔也很生气。   “汪勤,你是在跟我谈恋爱吗?半个月了一个电话、一个消息都没有,这叫谈恋爱?”   汪勤跟她道歉解释,她也听不进去,最后留下一句,“别人都说我们不合适,但有时候我不觉得你问题比我少,至少你根本就不爱我。”就把电话挂了。   汪勤没再打回去,还在发着呆的时候被汪丽拍了下,“你这小子,打回去啊!不是,去找她啊,恋爱哪有你这么谈的,我要是别人女孩我都要气死了!”   汪勤有些憨地应了一声,然后拿了件衣服出门了。 第6章   其实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久不联系了,只是之前都是汪勤先联系的卓雨柔,然后等卓雨柔想起来了才回他,这次是卓雨柔先联系的他。   汪勤也知道他们这恋爱谈得不太对劲,可转念想一想,让他要谈那种每天都要见面,恨不得黏在一起的恋爱,他好像也不太接受得了。这样起码两个人都有很多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汪勤也不用抽很多时间去谈恋爱,而是能更专心地工作赚钱。   而且卓雨柔似乎也这样觉得,因为与其说是男朋友,卓雨柔可能更多的只是把汪勤当作一个她空闲时间的消遣,这样既不影响她本来的生活,还能有个随时随地都能被她差遣的人。   汪勤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在男女关系上他的经验实在过于匮乏,开窍得晚,在同龄人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忙着学习打工,身边朋友或多或少都有了恋爱经验的时候,他才刚意识到,自己应该可以谈个恋爱了。   然后等到时间又过去一些,汪勤开始计划结婚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虽然他是以结婚为目的跟卓雨柔谈的恋爱,但他们之间离可以结婚的关系还差得太远了。   汪勤拿着手机坐在小区楼下的花坛边,有些茫然。   该怎么办呢?   手机震了一下,汪丽发的消息,让他跟女朋友好好道个歉,有机会的话带回来吃个饭跟他们见一面,汪强他们后天一早的高铁。   汪勤回了好,然后又开始看着手机发呆。   他往上翻了翻跟卓雨柔的聊天记录,说不出来的感觉。   过了会他还是给卓雨柔发了消息,也知道她不会回,于是又过了会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第一个直接被挂了,第二个也直接被挂了,第三个响了好久,那头才终于接了。   汪勤很识趣地先开口,“喂,雨柔?”   “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失忆了呢。”卓雨柔在那边没好气地说。   “我这两天是真的有事……”汪勤又想解释,但是直接被卓雨柔打断了。   “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汪勤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汪勤沉默了一会,才问:“你在哪?要不我去找你吧?我们当面好好聊聊。”   卓雨柔过了好一会才说,“我在画廊。”   “好,我马上去找你。”   汪勤这次没坐公交,开着自己的车去的,主要是想着这车应该也开不了多久了。   卓雨柔的画廊已经装修好了,但是没什么人,汪勤直接上二楼去找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还是一如既往的她喜欢的风格,叫什么法式奶油风,汪勤也不太懂。   卓雨柔正在跟画廊的工作人员聊什么,看到他来了只当没看到的。   汪勤也习惯了,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了等她聊完。   工作人员出去的时候还一直往汪勤这边在看,汪勤对她友好地笑了下。   “雨柔。”汪勤站起来走到卓雨柔跟前,叫了她的名字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有什么话快说,我还要忙。”卓雨柔低头看着电脑,没看他。   汪勤“嗯”了声,过了好久才又开口,“我家里人想跟你见见。”   卓雨柔一听这话立马抬起了头,冷笑了声,“我不给你打电话他们能知道你有女朋友吗?”   “知道的,我跟他们提过。”   “是吗,噢,我以为呢。”   汪勤坐到她面前的椅子上,问她,“雨柔,你考虑过结婚的事吗?”   卓雨柔突然很重地拍了下键盘,“汪勤你有病吧?这么多天不联系,一来就跟我提结婚?”   汪勤这回却很冷静,没去直接哄卓雨柔,而是说,“我考虑了,但是又想到你应该不会想结婚。”   “你什么意思?”卓雨柔看着他,“你想分手?”   “不是。”汪勤摇摇头,“就是觉得……”他顿了一下,像是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开口,“我们的恋爱谈得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你到底想说什么?”   汪勤认真地看着她,“我是想说,我们要不要很认真地谈一下恋爱?以结婚为目的的那种。”   这次是卓雨柔愣住了。她看着汪勤认真的眼神,气突然就消了不少。   “雨柔?”   “行了知道了,随便你。”卓雨柔说,“但是吃饭不可能,你别想了。”   汪勤早就想到她不会愿意的,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好,没事,我跟家里人说一下就好了。”   卓雨柔又开始敲键盘,不太在意地说,“以后吧,以后有机会的话。”   汪勤笑了下,点点头,“好。”又说,“这段时间是我的问题,太忙了疏忽你了,但我伯伯他刚动完手术,接下来几天我可能还是会忙一点。”   “知道了。”卓雨柔没好气地说,“你忙你的吧,我也有事要忙。”   “谢谢你雨柔。”   “行了。”   两个人也就算和好了,汪勤又在画廊陪卓雨柔待了一会才回家。   回到家自然又是好一番解释,不过好在汪丽帮他在旁边打辅助,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汪强一家子走了之后汪伯不知怎么又想起了汪勤之前跟他提过的帮忙的“哥哥”,跟汪勤说要请人家来家里吃饭,好好谢谢人家。   当时汪勤就是随口胡诌的,哪知道还能有后续。   汪伯住院的那段时间汪勤有跟赵凛生发感谢的消息,刚开始赵凛生还回两个字,后来发多了,赵凛生就干脆不回了,估计心里把他烦死了。   也是,在汪勤他们看来天大的忙对赵凛生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但汪勤从小的思维习惯就是一定要知恩图报,就算赵凛生是为了他所谓的回报,他也没法全然心安理得地接受。   车子他已经找到买家了,这个月的工资再加上下个月的工资,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至于说请赵凛生来家里吃饭什么的,就算了吧。   汪勤也不是没跟赵凛生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不用看就能知道那跟他不是吃同一锅饭的人。   “我那哥哥工作很忙的,这两天去外地出差了,短时间内应该回不来。”汪勤随便找了个理由跟汪伯说。   “这样啊……”汪伯果然没再说什么,“那等他回来了你再找机会好好谢谢人家。”   “行,知道了,您就好好养身体,别操心这些了啊。”   “还得咋养嘞,天天吃了睡睡了吃。”   汪伯早就在家待得闲不住了,尤其几个孙孙都回家了之后,他就开始每天挂念着要回村了。   汪勤跟汪丽自然不愿意,最后汪丽就说要把他接回自己家去住几天。   汪勤也大概知道他们父女俩在他这待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也没拦,汪丽家总比他这要舒服一些的,汪丽现在还没去上班,汪伯每天能看看外孙心里也开心。   送走了汪伯他们汪勤又开始回到自己以前的生活模式了,稍微有点不同的可能是跟卓雨柔之间的相处有了变化。   汪勤开始学着别人谈恋爱的方式,多给卓雨柔发消息,打电话,一有空就约她出去吃个饭什么。   刚开始两个人都还挺适应这种模式,但没过多久卓雨柔就受不了了,开始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约会也不愿意去了。   汪勤也没办法,于是两个人就又变得跟以前一样了。   这还是汪勤第一次在某件事上这么消极过,以往的任何事他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积极乐天派,认为没有什么事情是努力和付出换不来的,但谈恋爱这件事,还真不是。   他也明白他跟卓雨柔之间亟需一个外来的推力来让他们改变,因为他们两个人都不想主动破坏这段关系。   隔月8号汪勤发工资了,再加上卖车的钱,凑了九万块钱,然后联系了一下赵凛生。   赵凛生听到他说要还钱的第一反应其实是觉得可笑。   “我也不是出来卖的。”赵凛生在电话那头说。   “……”汪勤觉得他思想有点问题,“这是这次医院的钱,跟之前的事都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赵凛生淡淡地说,“没有那件事我不会帮你的,我不帮你也不会给钱给我。”   汪勤沉默了半天,最后评价道:“强盗逻辑。” 第7章   赵凛生似乎是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汪勤没听得太真切。   “行了不用你给什么钱,我没花钱。”赵凛生说,“你还没本事能用得了我的钱。”   “……”汪勤每次听他说这种装得要死的话只想给他两个大耳刮子。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诶等等哥!”汪勤赶紧说,“不用钱的话那我请你吃顿饭吧?什么都不做我心里过不去。”   赵凛生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人,不知道该说他不知好歹不知道见好就收呢,还是夸他太聪明了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汪勤,或许我该提醒你一下。”赵凛生说,“我们是睡过一觉的人,你之前也说过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了不是吗?”   汪勤听他这么说也有点心虚,“我是说过,但那不是都过去了吗?就一次意外而已,咱们两个大男人,过去就过去了呗。”   “……”赵凛生沉默了一会才说,“你倒想得挺开的。”   汪勤呵呵笑了两声,“跟过日子比起来,这种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不知道为什么,赵凛生听到他说这话莫名有些不爽。   “怎么样哥?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我请客。”汪勤信誓旦旦地说,“我这次可是把车都卖了。”   赵凛生在心里冷笑了声,答应了,“行啊,盛情难却。”   对付这种人,赶不走就得让他长点记性,车卖了是吧?那他就吃顿让他把房也卖了的好了。   “行嘞哥,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说声就行了。”汪勤说,“我周末一般都空着的。”   “就这周六晚上吧。”   “那好,那哥你想去哪到时候微信直接发给我就行了。”   “嗯。”   电话挂了汪勤松了口气,这顿饭吃完应该也就完事了,他跟赵凛生之间,就算以后万一真成连襟了,那也再说吧。   周四晚上赵凛生给他发了个地方,汪勤为了有点心理准备在网上查了下,结果查不到任何东西,只看到有人说那一块之前被某个富豪开发了,隐私性很强,基本什么都不对外透露。   汪勤虽然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安慰自己放下心来,一顿饭而已,还能有辆车贵不成?   于是汪勤给赵凛生发消息:   【勤快的小汪:哥,这地方你应该有联系方式吧?我这边查不到,要不你先订两个位置?】   【L.:好。】   【勤快的小汪:辛苦了哥。】   汪勤跟赵凛生聊完又给卓雨柔发了条消息,问她在干嘛,虽然他昨天给她发的消息到现在还没回复。   没想到卓雨柔这次很快就回了,约他明天见一面,说有事要说。   汪勤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卓雨柔本人给他发的消息,于是又回了个电话过去。   “喂,雨柔?”   电话那头的声音鼻音很重,“嗯。”   “你声音怎么了?感冒了吗?”   “没有。”卓雨柔说,“就是有点不舒服。”   “你在自己家里吗?我这会刚好下班了。”   “我在爸妈家,你不用过来。”卓雨柔吸了下鼻子,“明天见一面吧,我有事跟你说。”   汪勤说好,又想问她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又答应了一遍,说好。   “你好好休息。”   “嗯,我先挂了。”   “好。”   汪勤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卓雨柔可能是想跟他分手了。   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就好像悬在头顶的那把刀终于要落下来了的感觉。一点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但也确实还好。   卓雨柔虽然不是合格的女朋友,但与之相对的,汪勤肯定也不是合格的男朋友,他们两个都很奇怪,所以谈的恋爱也很奇怪。   汪勤现在想想,跟赵凛生睡的那一觉,是不是也算他出轨了呢?虽然那并不是他自愿的。应该没有哪个女生能忍受自己男朋友在外面做零的吧。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后汪勤就觉得浑身难受,他要把这件事跟卓雨柔坦白吗?不坦白这算一种欺骗吗?   汪勤这边还在纠结着,结果第二天中午午休的时候,卓雨柔又说不见面了。   汪勤拿着手机,说实话心里有点无语。   他都好不容易把心理准备做到那种份上了,结果又临时通知他缓刑了。   有点微妙,这种心情。   汪勤想了想,还是觉得得尽早跟卓雨柔把事情说开,分手对他们来说肯定是最合适的选择了,本来也不合适的两人,也没有多少感情基础。   或许他当时该听其他人的话,不去追求卓雨柔,而是选择一个各方面都更适合他的。   大概这才是正常的,少数派总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经历来证明自己的观点,但汪勤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平平淡淡才是最好的,也是他最需要的,最适合他的。   所以等跟卓雨柔分手之后,汪勤要去谈一段真正的恋爱,以结婚为目的的那种,然后顺利的结婚,组建家庭,这才是正常的,这才是汪勤原本的计划。   把一切都想明白以后,汪勤人也轻松不少。   隔天跟赵凛生的饭局,汪勤还特意挑了身正式点的衣服,以防万一到时候餐厅有着装要求不让进。   他跟赵凛生约的晚上7点,雨是从下午两点就开始下的,一直没停过。   汪勤不喜欢雨天,从小就是,因为下雨下地干活非常不方便,他喜欢晴天,喜欢太阳,喜欢温暖。   吃饭的地方很远,汪勤提前看了,坐一个半小时地铁还得打车,所以他提前了两个小时从家里出发。   下着雨,地铁里都是潮乎乎的。   离目的地还有三站的时候,卓雨柔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汪勤?”卓雨柔鼻音更重了,听起来不像是感冒,像哭过。   “你怎么了?”   “我们现在见一面吧?”卓雨柔很突然地说。   “现在?”汪勤看了下时间,“我现在有点事,要不明天吧?”   卓雨柔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已经带了点哭腔,“就今天不行吗?汪勤。”   汪勤心紧了紧,还是答应了,“那好,我去找你。”   挂了电话之后他给赵凛生发了消息,问他晚餐能不能迟一点,他临时有点事。   汪勤到了卓雨柔家赵凛生才回他好。   【勤快的小汪:谢谢哥。】   汪勤很少来卓雨柔家,通常都只送她到楼下就离开。偶尔来过几次也没待上多久就离开了。   所以看到玄关处摆着的一双很大的男士拖鞋的时候,汪勤也很识趣地没有觉得那是卓雨柔给自己准备的。   卓雨柔穿着居家的睡衣,没有带妆的素颜有些憔悴,眼睛有些肿,确实是哭过的。   汪勤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脸上挤出的笑确实有些难看。   “怎么哭了?”他问卓雨柔。   卓雨柔看着他,眼泪又掉出来,“你总是这样……”   汪勤没说话,卓雨柔哽咽了很久才继续说道:“烂好人。”   汪勤低头看了下自己有些淋湿的裤脚,“嗯,我也有点觉得。”   “你就不问我吗?这么久你就从来没怀疑过我吗?”卓雨柔大声地质问他。   汪勤自嘲地笑了下,“其实真的没有。”   卓雨柔看着他,走近他一些,“傻逼。”   汪勤看着她,想起高中的时候,那时候卓雨柔已经出落得很漂亮了,跟其他人都不一样。饶是汪勤这颗迟钝的心,也免不了为这样漂亮的女孩跳动过。   所以后来重逢时,汪勤终于也终于为所谓的爱情盲目了一回。   但是好像不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   “我们分手吧雨柔。”汪勤声音平静地说。   卓雨柔哭出声来,走过去抱住汪勤,跟汪勤道歉,“对不起汪勤……其实我有想过好好跟你在一起的,可他,可他又回来找我了……对不起……”   汪勤大概猜到是她的那个初恋,只是当时没问,现在好像更没立场问了。   “回来找你了就再试试看呗。”汪勤轻轻拍拍她的肩,“你那么喜欢他。”   卓雨柔趴在他肩膀上哭得很伤心,好像她是更受伤的那一个。   不知是出于哪一种心里,汪勤把她推开了一些,笑着跟她说:“其实你没必要这么伤心,因为我也跟别的人上床了。”顿了一下,又补充,“跟一个男的。”   看着卓雨柔呆滞震惊的表情,汪勤心里突然变得畅快起来。    第8章   赵凛生是快9点到的,汪勤跟他说晚点,但也没说晚多少,他原本以为时间差不多的,结果汪勤还在他后面。   等他又开完一个40分钟的电话会议,汪勤也还是没到,甚至连个短信或者电话都没有。   赵凛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被耍了。   或许他真是被汪勤那副老实的样子给欺骗了,还跑来吃这顿根本就没有必要的饭。   时机很巧合,赵凛生正打算起身要走的时候,汪勤的电话来了。   赵凛生晾了一会才接起来,也没说话,等着对方开口。   “……喂?”汪勤的声音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像是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哥,你到了吗?”   赵凛生“嗯”了声,“早就到了。”   “不好意思哥。”汪勤笑了下,“你能出来接下我吗?他们不让我进去。”   赵凛生顿了一会,才说,“等着。”   他是开车来的,这会才发现外面的雨原来这么大。   汪勤被人拦在外面,手里拎着一把湿淋淋的伞,一身有些老土的打扮,不知道是从哪个年代哪个角落挖出来的一身西装,半边身上全是泥,里头的衬衫也是湿的,因为淋了雨,此刻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脚上的鞋只能勉强看出来原本的颜色,全是泥水的印子。   说实话,赵凛生在看到汪勤的那一刻很想转走掉,但汪勤看到他了,并大声地叫了他。   “哥!这里!”   赵凛生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对服务人员说:“他跟我一起的。”   服务人员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赵先生,这位先生的着装可能不太符合我们的着装要求。”   汪勤抱歉地冲赵凛生笑,表情有些尴尬,“雨下得有点大,来的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   赵凛生看了他一会,然后冲服务人员说,“帮我把车开到门口。”   “好的赵先生,您稍等。”   等人走了后汪勤才问,“不吃了吗?”   “怎么吃?”赵凛生看他,“你想让他们安排个人拿着抹布跟在你后面?你可能不介意,但我介意。”   “……”汪勤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有些不服地小声争辩,“我找人去借双鞋不就行了。”   “你去抢吧,抢到比借到可能性还大点。”   “……”   雨势还是没见小,汪勤坐在副驾驶看着赵凛生开车心里头捏了把汗,但赵凛生看起来却冷静得很,一路上都沉默地把着方向盘,速度没降过。   汪勤一边紧张得看着前面的路,一边腹诽:搞不懂,把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建餐厅,占那么大块地方还不许外来车进,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地方贵吗?   等过了会汪勤终于适应了赵凛生的车速,他才有闲心跟赵凛生说话,“不好意思啊哥,今天是我的问题,临时有事又把自己弄成这样。这样吧哥,你什么时候再有空,我们再来这吃饭,挑个不下雨的日子。”   他一口一个哥,就好像他们真的有多熟了一样。   但赵凛生甚至没看他,直接说,“不用了,我可能没你想得那么有空。”   汪勤像听不懂他的话似的,说:“没关系,等哥你什么时候有空都行的。”   “你应该听得懂我话里的意思吧?”赵凛生也不跟他兜圈子了,“你没必要太在意我帮了你什么,我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点,那件事如果在你这里已经过去了的话,那就是彻底过去了,我们以后就——”   “——阿嚏!”   汪勤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一向开车非常沉着的赵凛生差点一脚踩了急刹。   “对不起哥。”汪勤捂着嘴说,“我好像有点着凉了。”   赵凛生不想说话。   汪勤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透了一会气又关上,然后非常自然地接起赵凛生刚刚的话,“等我们吃完这顿饭,这件事就真的过去了哥。”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本来之前还担心以后会不会还需要见面呢,现在也不用担心了。”   赵凛生大概能猜到他刚刚是去见卓雨柔了,但他对失恋的话题没什么兴趣。   但虽然赵凛生没接汪勤的话茬,汪勤也还是继续说了,“我刚刚跟雨柔分手了。”他又想起刚刚卓雨柔哭的样子,“她哭了,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她哭成这样,就好像这么久以来不忠于这段感情的是我一样。”   赵凛生默默又踩重了一点油门,他不懂,他难道长着一张可以倾听少男心事的脸吗?   “其实她之前跟我说过的,我当时没太在意,觉得没什么,现在想想我挺傻逼的,女孩子都主动跟你说忘不掉自己初恋了,可能全天下的就我会觉得没什么吧。”汪勤说,“不过也有可能就像雨柔说的,我也根本没那么爱她,不然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对吧哥?”汪勤自话自说半天,突然转头看向了赵凛生,“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赵凛生:“……”   见赵凛生不理他,汪勤也不强求,叹了口气说,“算了,都分手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汪勤看了下手机,“都要10点了。”又摸了下自己肚子,问赵凛生:“好饿,你饿吗哥?”   “不饿。”赵凛生很冷漠地说。   汪勤瘪了下嘴,不饿骗鬼呢。   过了会车子总算上了城市高架,雨也小了很多。   汪勤饿得人都蔫了,手指碾了碾自己衣服上已经被车里暖气烘得有点干掉的泥,突然又反应过来把手松开了。   “不好意思啊哥,你的车被都我坐脏了。”   赵凛生“嗯”了声,没有语气起伏地说“没事”。   汪勤又安静了会,然后突然突发奇想地说:“哥要不现在去我家吃饭吧?我姐之前还买了好多菜在家里,刚好我一个人还不知道要吃多久呢。”   “不用了。”赵凛生在想他刚刚怎么没直接找个地方把他扔下。   “真的哥,你不用客气,不是我自夸,我手艺还不错的,不比外面差。”汪勤很真诚地推销自己。   但赵凛生不为所动,还是三个字,“不用了。”   汪勤看到他那副扑克脸就觉得手痒痒,但也只能心里想想。   “你不是说不想跟我出去吃饭吗,那就跟我回家吃呗?”   赵凛生真想夸他一句逻辑天才,不然怎么能想出这么厉害的方法。   “不用了我不饿。”赵凛生说,“我明天一早要出差,没时间。”   “就一顿饭的时间有什么来不及的,可以在飞机上睡啊。”   “……”   “真的哥,就当散伙饭呗,我们都差点成连襟了,还是睡过一觉的人,以后彻底不见面了你一点都不觉得遗憾吗?”   “……”赵凛生有时候挺服他的,说什么话都说得跟吃饭一样轻松,“不觉得。”   汪勤瞬间垮下脸,赌气一样地说:“不去算了,我下次再找你吃饭,我就不信你一直没时间。”   赵凛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非执着于一顿饭。   “我把你拉黑就行了。”赵凛生对自己也挺无语的,就非得跟他杠。   “那我去找雨乔姐。”汪勤竟然还有点得意,“而且我也知道你的公司在哪,你不接我电话还能把公司搬走啊?就算搬了我也能再在网上查到,谁叫你公司开那么大的。”   “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这辈子见不到我信不信?”   这话一说出口赵凛生自己都愣住了。   汪勤听了果然笑了,还说:“哥你这样好像雨柔跟我发脾气的时候啊。”   赵凛生捏紧了方向盘,又不说话了。   “哥你谈恋爱不会是很黏人的那种吧?想象不到啊。”汪勤又开始了自话自说,“不过很多人谈起恋爱来跟平时都不太一样,我有个朋友,平时精明得要死,谈起恋爱来跟二百五一样,左右脚的鞋子都能穿错。”   赵凛生看了眼导航,还有五分钟,终于要到了。   “诶,要到了?”汪勤也发现了,然后又开始回归正题,“真的哥,去我家吃饭吧,我给你做一桌子菜,绝对比外面好吃,外面做出来的再精致也不能跟家里的比知道吗?”   红灯赵凛生停了下来,终于转头看了一眼汪勤,说:“我不喜欢家里做的东西。”   汪勤听了这话瞬间皱眉,“为什么?那你更要尝一下我做的东西,一定让你一次就爱上家的味道,吃过的人就没有说不好的。”   赵凛生又把头转回去,不说话了。   汪勤又准备开始的时候,赵凛生电话响了,汪勤非常明事理地把嘴闭上了。   应该是工作上的电话,赵凛生惜字如金。   “嗯……对……嗯……现在?……等一下。”   赵凛生把电话挂了,耳机扔到一边。   “这么忙啊?”   赵凛生没理他,很快到地方了,他把车停到路边,说,“到了。”然后伸长手臂把后座的电脑拿过来打开,但是刚按开机电脑就又熄了。   “没电了吧?”汪勤一边解开安全带,又说,“我家里有充电器,不是很着急的事吗?”   赵凛生把电脑关上,重新看向他。   汪勤眼神真挚,“真的有,上去坐一会呗。”    第9章   赵凛生最终还是跟着汪勤上来了。   汪勤家不是很大,屋子里装修风格跟小区一样的,都有些旧,是十几年前流行的装修风格。   不过汪勤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赵凛生在某个似乎是书房但又有一张床的地方给电脑充了一会电,厨房里汪勤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刚才一进门汪勤就让他进了这间房,让他在里面安心工作。   也好,就吃他这顿饭好了,以免以后他真的又来烦他,赵凛生想,然后站起来把房门关上了。   汪勤先回房间换了身衣服,脏衣服扔进了卫生间,然后立马进了厨房。   冰箱里还有汪丽之前为了给汪伯补身体买的东西,汪勤本来觉得东西挺多的,现在真拿出来才发现没几盘完整的菜,主要是没有绿叶菜。   他把米饭蒸上了,开始想到底是要在软件上点菜,还是下楼买,他们小区外面就有家很大的生鲜超市,里面什么都有。   汪勤考虑了一分钟,还是决定出门买。   出门前他还特意把客厅的电视打开了,关门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给赵凛生听到一点动静。   外面雨已经小了很多,汪勤穿着拖鞋打着伞走得飞快,进了超市一通拿,蔬菜水果大料什么的,把感觉能用上的全都拿了,骨头、肉什么的也等不及别人现剁了,捡了几袋别人打好称又扔在那里不要了的,也不管是什么。   最后重新回到家里的时候他看了眼时间,很好,才用了7分钟。   汪勤缓了会,把电视关了,然后开始全身心投入厨房。   他把买的东西都拿出来,大概想了一下要做哪些菜,然后打算先把汤炖上。   马上入秋,弄个莲藕雪梨猪骨汤好了。   猪骨焯水的间隙,汪勤把莲藕和雪梨都切了,然后把食材都放进了炖盅里炖上,这炖盅是还是汪丽买的,他平时自己要弄汤都直接用的电饭煲。   汤处理好后汪勤又开始备其他的菜,他已经想好了,做个青椒酿肉,红烧个鸡翅,用汪丽带来的腊肉炒个蒜苔,清炒个油麦菜,再加上个汤,四菜一汤绝对够两个人吃了。   汪勤其实挺喜欢做饭的,小时候汪姨做饭他就喜欢待在旁边,帮汪姨打打下手什么的。能吃家里人做的饭,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实在是很幸福的事。   赵凛生处理好事情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他关上电脑,看了眼时间,已经要11点了。   他把房门打开,房间内顿时涌进来一股饭菜的香味,是那种他没法说出来,似乎带着油烟气,热腾腾的味道。   汪勤家的厨房是玻璃门,赵凛生站在门口,看着他在厨房里有些忙碌的背影,偶尔侧过身来还能看见他身上那条写着“XX大米”的蓝色围裙。   好像真的有点饿了,赵凛生在心里想。   “诶哥!”汪勤看到他了,把厨房的门打开一些,油烟机运作的嘈杂声音瞬间泄了出来,他声音也跟着大起来,“你坐一会看会电视,菜马上就好了。”   然后也没有管赵凛生回不回应,又转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赵凛生又看了他一会,然后进房间把电脑拿了出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沙发有点旧了,坐上去也是那种塌下去的感觉,既没有弹性也不柔软,上面还铺着一层碎花的薄毯,毯子上的碎花有些褪色了,看得出来应该已经用了很久了。   汪勤说是马上,但还是过了快20分钟厨房门才又打开。   油烟机还没关,汪勤一手端着一个盘子走出来,叫赵凛生,“饭好了哥,来吃吧。”   背景音很嘈杂,汪勤的声音却很清晰。   赵凛生把黑屏的电脑合上放在沙发上,然后站起来往餐桌那边走过去。   两个菜,四个菜,还有个汤。   “汤要是炖更久一点肯定更好,但今天没时间了。”汪勤一边把围裙摘下来一边说。   今天没时间,以后应该也不会有时间了。赵凛生心说。   “看起来很不错。”赵凛生语气很冷静,听起来有点敷衍。   不过汪勤也不在意,又去盛了两碗饭出来,然后坐到赵凛生对面。   “开吃吧,我要饿死了。”汪勤眼睛很亮地看着赵凛生,向他推销,“这个青椒酿肉真的绝了,哥你快尝尝。”   赵凛生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嗯”了声,形容词很匮乏地说了句:“还不错。”   汪勤笑了下,“那就好。”然后自己才开始吃起来。   相比起赵凛生一口一口的细嚼慢咽,汪勤则粗糙得多,经常是鼓着一边的腮帮子嚼啊嚼的,筷子没怎么停,嘴里也没怎么停,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轻微的满足的叹息。   大概是真的饿了,汪勤也没再啰里啰嗦说什么,一直专心地吃着东西,要去盛第二碗饭的时候还含糊不清地问赵凛生:“哥你要喝汤吗,我再去拿两个碗?”   赵凛生点了点头。   汪勤还贴心地给他拿了个勺子。   平心而论汤确实不错,带着些清甜,热的,喝下去胃里很舒服。   汪勤自己没用勺子,喝汤的样子十分豪迈,端着碗昂起头,几秒钟的时间一碗汤就没了,然后开始盛第二碗。   赵凛生不算太专心地吃着自己的饭,因为他总想看看汪勤的吃相,不觉得厌恶,但肯定也不是喜欢,只是觉得……很下饭。   于是两个人一起把所有东西都吃干净了,汤只剩了些骨头。   汪勤瘫在椅子上,双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天呐好撑,好久没吃这么撑过了。”   赵凛生其实也有点撑了,但他也只是十分平静地偷偷在桌底下松了下自己的皮带。   汪勤冲赵凛生有些傻地笑了下,“怎么样哥,我手艺还不错吧?”   胃口已经说明了一切,赵凛生只能说:“是不错。”   汪勤有些得意地笑起来,露出的牙齿很整齐。   两人又坐了会,汪勤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呀,十二点了。”又看向赵凛生,“哥你不是说明天一早要出差吗?”   是有出差,但是赵凛生心里忽然有些不爽,这是在下逐客令的意思?明明还是他求着自己来的好不好?   但赵凛生不会说这种话,他只是抬起手看了眼表,说,“是不早了。”然后站起身来,非常礼貌地说,“今天谢谢招待。”   汪勤看他一本正经说这话的样子,立马就笑了出来,反应过来后又收敛了一点,说,“不用谢。”   汪勤跟着赵凛生到了门口,然后非常大方地笑着跟赵凛生说,“路上开车慢点哥。”   赵凛生看着他的笑脸,板着脸“嗯”了一声,活像有人欠了他钱似的。   不过汪勤也不在意,又继续说:“不管工作再怎么忙,饭还是要按时吃比较好。”   “……”又开始了,赵凛生真是听不惯他这种交待自己儿子的口气,“谢谢你的关心,不过吃饭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你在车上不是还说不饿吗?我刚刚看着不像诶。”   “……”   看着赵凛生板着的脸,汪勤其实有点笑,但还是忍住了没笑,还没有必要地又找补了一句:“肯定是哥你平时工作太忙了,所以饮食作息不规律也在所难免嘛。”又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哥,你现在觉得还好是因为还很年轻,年纪大了就明显了。”   赵凛生虽然没从谁的口中听过这种话,但也也发自内心的不喜欢听这种话,因为他确实已经隐隐地感觉到自己工作起来没有前些年那么能熬了。但这也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大了。   “你今年几岁?”赵凛生没头没尾地突然冒出来一句。   “啊?”汪勤反应了一会才回答,“我今年?我今年26岁了,怎么了哥?”   差8年,赵凛生在心里默默想,也还好吧。   “没什么。”   “噢。”汪勤也没追问,而是又回到最初的话头上,“哥那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嗯。”赵凛生又板起脸,“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   “不用客气,本来就是我非要你来的啊。”汪勤说,“现在饭也吃完了,那咱们以后就江湖再见了呗?”   赵凛生反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了,他差点都忘了。   赵凛生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嗯,再见。”   然后转头进了电梯。   汪勤还站在门口看着他,抬手冲他挥了挥,是很开心的表情,   赵凛生其实看到了,不过他眼神一直看着前方,这样在旁人看来就会像是他没有看到一样,然后一直到电梯慢慢合上,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第10章   湾城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才到11月的中旬,汪勤已经把压箱底的秋裤穿上了。   晚上他跟两个朋友约了饭,一个是彭元平,还有一个叫章超,他们仨是大学室友,毕业后宿舍里他们仨留在了湾城,所以一直没断联系。   这次是汪勤请客,为了谢谢之前彭元平帮他的忙。吃的是羊肉火锅,这种天气喝碗羊汤再舒服不过的了。   彭元平是地地道道的湾城本地人,朋友、关系遍地,平时生活非常丰富,饭吃到一半就问汪勤和章超:“等会我晚上还有活动,你们俩要不要去?”   “啥活动?又是KTV啊?”章超不太感兴趣地问。   “嗯,A-part,就我上次过生日那地。”彭元平说,“今天这几个可会玩多了,你们要不要去长长见识?”   汪勤顿了一下,想起之前彭元平过生日那次,他定了个A-part最大的包厢,里头有两层,装修得跟个小别墅一样,还有台球桌和麻将桌,偌大的包厢里全是人,男男女女,全都玩嗨了,场景简直可怕。   汪勤可能算其中唯一一个没喝多的,因为他不太能喝酒,一喝酒就容易手脚发软,脑子发热,有点像烧高了的感觉。虽然还是免不了喝了一些,但他人还是清醒的,最后还把彭元平他表弟送到了楼上的酒店。   重点来了,也就是这晚上,他在酒店走廊上碰到了被人下了药的赵凛生,本来他也是好心,想帮一下赵凛生,结果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想起那晚,汪勤的记忆还是很鲜明,简直——停!打住,不能回想!   汪勤突然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把彭元平和章超都吓了一跳。   “干什么?突然抽风。”彭元平看着他,一脸嫌弃,“上班上傻了啊?叫你平时多出去玩玩,每天两点一线地活着不郁闷吗?”   “如果是像你这样活着那还是算了吧。”章超看了彭元平一眼,“他这样活着起码能健康地活到死。”   “你这话说的,谁不是活到死。”彭元平一点不在乎他说的话,“我年轻的时候起码策马奔腾了吧,不像你们俩,一个吊死在一棵树上,还有一个——”他话顿了一下,眼神飘向正在喝汤的汪勤,“到现在还没开过荤吧?守着自己黄花大处男的身子不知道在等着谁。”   汪勤一顿,又继续默默喝自己的汤,心想——他这种性质的还能算处男吗?而且没有婚前性行为本来就很正常好吧?   章超哈哈笑了两声,转头问汪勤:“诶,对呀,你跟你家那位大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汪勤没什么表情地说:“分手了。”   “分手了?”彭元平表情有些幸灾乐祸,“我就说吧。”   章超也不太意外,“分了多久了?怎么都不跟我们说。”   “半个月了吧。”汪勤回想了下,“哎呀没啥好说的,现在说不也一样,你们不也都说我跟她不合适吗?”   “啧啧——”彭元平摇摇头,“我都搞不懂了,你又没有多喜欢,那当初我们劝你你还非不听,非得去追人家。”   汪勤沉默了一会才小声地说:“喜欢的,是喜欢的,不喜欢怎么会去追呢……”   “你最好是。”彭元平说,“我就没见过谁像你们俩这样谈恋爱的。”   汪勤没说话,章超又问他:“因为什么分的手?她提的吧?”   “算是吧。”汪勤回答。   “看你这样,不会被绿了吧?”彭元平看他表情瞬间就确定了,“还真是啊?”随即一拍桌子,“走,咱们换个地方,喝酒去。”   章超嘴里还嚼着东西,“你不是都约好了吗,而且我们都吃得差不多了,这会肚子里全是汤怎么喝酒。”   汪勤也不太想去,彭元平是个酒缸子,又喜欢劝酒,他每回跟他喝完都会宿醉,“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彭元平被这两个不解风情的直男气得翻白眼,“上班上班上班,我看你们迟早要被这班上了。”   汪勤感觉自己眉心中了一箭。   彭元平看他表情不对,又赶紧找补道:“哎呀行了,不喝酒就不喝酒呗,爱上班就去上呗,分手了就再谈一个,我给你介绍对象,全都是盘顺条靓的大美女!”   汪勤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发展就行了,你认识的那些姑娘都太活泼了。”   “不要拉倒,你小子就没那福气。”彭元平瞪了他一眼,又顺带踩了章超一脚,“你小子也没那福气。”   “你他娘的……”   “诶诶诶诶!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晚上汪勤回了家,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卓雨柔姐姐,卓雨乔的电话。   汪勤还反应了会,他什么时候有的雨乔姐的电话?   “汪勤?”卓雨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雨乔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你跟雨柔分手了?”卓雨乔在电话那头问他。   汪勤愣了几秒才说,“对。”   “虽然有点冒昧,但我还是要请你帮一下忙。”卓雨乔说,“雨柔跟家里已经失联一周了,她在跟你分手那天跟家里说要出国去散散心,一周前回了国之后,到现在没有联系过我们。”   “失联?”   “是,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分手,但时间上确实很巧合,所以希望你能去联系一下她。”卓雨乔是很公事公办的语气,“我这两天公司事情有点多,我父母那边又一直不太了解雨柔的事,所以才希望你能帮一下忙。”   汪勤沉默了一会,其实很想说他肯定也联系不上,但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答应下来,“好,如果我联系上雨柔我就联系你。”   “谢谢你。”   “没关系。”   挂了电话后汪勤发了会愣,出去散心?应该是去找那个男的了吧?是不太顺利吗?还是玩得太开心了。   他打开跟卓雨柔的对话框,他们分手后就没再联系过了。他给卓雨柔发了条消息,然后又尝试着打了个电话,不出所料没有人接。   她连家里人的电话都不愿意接,怎么会愿意接他的呢?   汪勤没再打了。   结果没想到卓雨柔回他消息了,说她在画廊。   汪勤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个电话过去。   卓雨柔声音很不对劲,哑得不像话。   “喂,汪勤?”   汪勤顿了顿才问:“你声音怎么了?”   卓雨柔沉默了很久,才说:“没事。”又说,“没什么事我把电话挂了。”然后下一秒就把电话挂了。   汪勤又回了两个回去,卓雨柔不接了。   他想了想,直接给卓雨乔打了个电话。   卓雨乔的声音也有点哑,“怎么了?”   “雨柔在画廊,状态不是很好,姐你们要是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嗯好,知道了,谢谢。”   “没事。”   看来是不太顺利,汪勤想,不过也跟他没关系了就是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汪勤收到了卓雨柔给他发的消息,说是让他去画廊拿点东西。   印象里其实没有什么东西要拿,但汪勤还是回了个好。   他下了班之后就直接往画廊去了,但他没想到能在那碰到赵凛生。   两人从上次那顿饭之后就没再见过也没再联系过了,但汪勤很是自洽,给赵凛生笑着主动打了个招呼,“哥,又见面了。”   “嗯。”赵凛生点点头,“你来找雨柔?”   “嗯。”汪勤点点头,“她让我来拿点东西,哥你呢?”   赵凛生沉默了一下,还没回答,这时候卓雨乔走了过来,表情有些奇怪地问:“你们认识?”   汪勤以为是她忘记了,“雨乔姐,我们之前不是还吃过两次饭吗?”   卓雨乔当然没忘,只是她看着这俩人似乎不像只吃了那样两顿饭的关系。但她也没问了,只当是是自己忘记了,“嗯”了声,又问汪勤:“你怎么过来了?”   “雨柔让我来拿点东西。”   “嗯,一起上去吧。”   赵凛生在一旁开口:“我不上去了。”   卓雨乔点点头,“嗯。”   卓雨柔今天化了个很完整的妆,嘴唇也很红,但不知道为什么,汪勤总感觉她状态有些不对。   但卓雨柔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塞给他一个很轻的纸箱,然后就下了逐客令:“你先走吧,我跟我姐有话要说。”   汪勤人有点懵,但还是拿着东西转身下楼了。   赵凛生还在刚刚的位置站着,手里还燃着一支烟,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下来,转头看到他的时候眼神停留了一会。   汪勤走到他面前,露出一个有些茫然的表情,微微抬了抬手里的纸箱,“我拿在手里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赵凛生这回没在心里评价他自来熟的态度,而是说:“打开看看不就行了。”   汪勤笑笑,“也是。”然后直接蹲下来,要把箱子打开来看。   “汪勤!”   汪勤刚要打开纸箱,背后却突然传来卓雨柔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到卓雨柔朝自己跑过来,下意识站了起来。   然后卓雨柔一把抱住了他。 第11章   汪勤还没反应过来,手还保持着一个下意识举起的动作。   直到卓雨柔提醒他,“不好好抱一下吗?”他才慢慢把手覆到她背上。   在汪勤印象里这应该算是两人抱过的最久的一次,大概有半分钟,卓雨柔才松开他,然后像是刚看到一样叫了声站在那里的赵凛生,“姐夫你也来了。”   赵凛生听不出情绪的淡淡地“嗯”了声。   卓雨柔又看向汪勤,“谢谢你,这次打扰你了。”   汪勤有些不习惯她这样,但还是点点头,“没关系。”   “箱子里是一个花瓶,之前我们一起做的那个,有点丑,给你算了。”卓雨柔是笑着说的,但看起来好像有点悲伤。   汪勤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抱自己,此刻还有些懵,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噢”了一声,又说,“好,我会好好保管的。”   卓雨柔点点头,移开目光,看向后面站着的赵凛生,“姐夫你等一会,我姐马上下来。”   赵凛生点点头,手里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掐断了。   汪勤看着卓雨柔重新上楼,又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   “汪勤。”身后的赵凛生突然叫他。   汪勤反应过来,回头看他,“嗯?怎么了?”   赵凛生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不是说要打开看看吗?”   “噢。”汪勤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但还是重新蹲下去把纸箱打开了。   箱子里还有一层泡沫纸箱,再打开里面才是花瓶,对比起花瓶实物,包装的泡沫箱和纸箱似乎有点太大了。   花瓶是个有些不规则的蓝色花瓶,上面缀着一些五颜六色的星星,看起来有些不协调,但又有一些搞怪的可爱。   汪勤还有印象的,是在之前那段他跟卓雨柔见面比较频繁的时间里,他们一起去做的陶艺diy,这还是他在网上查的约会行程。原本他跟卓雨柔是一人一个胚子的,后来卓雨柔自己的那个一直做不成型,就干脆放弃了,然后来捣乱他的,最后就只做成了这一个。   “不好看。”一旁的赵凛生突然出声评价道。   汪勤正把花瓶拿在手里看,听到话抬头看他,有些淡地笑了一下,“是有点,不过也还行吧,看久了还有点可爱。”   赵凛生看不出可爱,很直接地说:“你对可爱的定义很广泛。”   汪勤也不反驳他的话,低下头又看了会,然后把花瓶重新放了进去,把纸箱抱起来。   “哥那我先走了。”汪勤说,“下次见。”   没想到赵凛生却说,“我可以捎你一程,我刚好去你家附近有事。”   能搭便车肯定最好了,不过汪勤又想起来,“你不等雨乔姐了?”   “我只是送她过来,刚好今天有事跟她见面。”赵凛生说。他今天跟卓雨柔把对外宣布离婚的事都谈妥了。   “这样啊,那谢谢哥。”汪勤笑了下,是个很礼貌的笑。   到了车上汪勤一反常态很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凛生看了他一眼,“在想什么?”   汪勤反应了一下,“什么?噢……没想什么,就是,感觉,好像突然有了失恋的感觉。”   红灯,赵凛生把车停了下来,转头看他,鲜有地顺着他的话问:“什么感觉?”   汪勤想了会才说:“说不上来,但也没到想哭的程度,我有个朋友每次跟他女朋友分手都会哭,他说控制不住。”大学的时候章超跟他女朋友分分合合,饶是那么多次,每次分手章超也还是很伤心。   “我就是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尤其是看到那个花瓶的时候,因为脑子里会闪过很多画面。”汪勤说,“其实我们也在一起快两年了,就算我们不像其他人一样谈恋爱,但好像也有挺多回忆的。”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赵凛生看着前方的路,不太在意地问道。   汪勤回答得很快:“前年放年假那几天。”然后自己又反应过来,“下下个月就满两年了啊。”   赵凛生没有理会他的伤春悲秋,继续问道:“你追的她?”   “嗯,还追了好久呢。”汪勤有些自嘲地笑了下,“当时我身边朋友都觉得我们不合适,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跟吃了秤砣一样,就是不死心。”   “是不合适。”赵凛生非常客观地评价道。   汪勤已经心如止水了,甚至还附和道:“嗯,确实不合适,家庭背景、生长环境、外貌、性格、爱好,没有一个是合适的。”   但赵凛生却一口否定了他说的这些,“不是。”然后说,“她不是有忘不了的人吗?”   汪勤才想起来自己自己原来还跟赵凛生说过这个,也没想到他还会记得,“噢,也是。”他想了会又忍不住说,“我之前是觉得,就算忘不了,那也应该是暂时的吧,时间久了也没什么的,但好像不是这样。”   赵凛生又从他的话里挑出来问:“多久的时间?”   “什么?”汪勤没明白他问的什么。   “你不是觉得时间久了就没什么了吗,你想过要跟她在一起多久的时间。”赵凛生问问题的语气平铺直叙,听起来不像在提问。   汪勤想也没想就说,“谈恋爱肯定是冲着结婚去的啊。”   赵凛生没再说话了,似乎也有点没想到他会这么理所当然。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汪勤又笑着说了一句,“不过现在大家好像都不想结婚,觉得结婚压力大。”   “那你呢。”赵凛生又问。   “我很想结婚。”汪勤说,“我想要有个自己的家庭。”顿了顿又说,“不过这种事情也急不来,恋爱最好谈得久一点才能往下发展,不然结婚之后可能会不太稳定。”   赵凛生突然发出了一声气声,像是在笑,又好像不是,汪勤转头看他,但也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车里气氛沉默了一会,汪勤从失恋的情绪里脱出来一些,又开始有了说话的欲望,他带着一些好奇的心理问:“哥你跟雨乔姐为什么想离婚啊?”   “不是想离婚。”赵凛生淡淡地说。   “嗯?你们不离婚啦?”汪勤肉眼可见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结果下一秒赵凛生很平静地说:“是已经离了。”   “啊?”汪勤反应很大地叫了声,“已经离了?”   “七年前就已经离了。”赵凛生又紧接着补充。   “啊?”汪勤瞪大了眼睛看赵凛生,“七年前就已经离婚了?你们不是……”他顿了一下在心里回想了一下,“8年前才结婚吗?第二年就离了吗?”   “嗯。”赵凛生冷静地像在说别人的事。   汪勤脑子里飞快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八点档电视剧,果然有钱人的婚姻也不是随心所欲的啊,不过为什么雨柔父母会支持雨柔跟他谈恋爱呢?难道其中又有什么豪门秘辛?   赵凛生瞥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汪勤被看破也不尴尬,反而又好奇地问:“那哥你这些年跟雨乔姐都是假扮夫妻啊?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雨乔姐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啊,跟你也很适合,为什么要离婚呢?”汪勤非常不解。   赵凛生沉默了一会,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不用知道。”   汪勤“哦”了一声,也不问了,他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感觉自己还是少知道点的好,电视剧不都这么演吗,知道太多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没多会就到地方了,汪勤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哥你不是有事吗?怎么给我送回来了?”   “挺近的。”赵凛生说。   “麻烦你了哥。”汪勤便说边解开安全带,后面却没再多说什么了。   他下车后绕到后座抱起纸箱,门没急着关,而是又跟前面的赵凛生道了声谢:“谢谢你哥,你开车小心。”后面还是没有别的话。   赵凛生“嗯”了声,然后汪勤就把车门很轻地带上了。   汪勤抱着箱子先去了趟超市,买了些菜,路过啤酒促销买一打送一打的展区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了两打放进了购物篮里。   他有些吃力的提着塑料袋抱着箱子往外走,出超市门时突然发现不远处围了一小堆人,再仔细一看,那不是赵凛生的车吗?   汪勤疑惑地走过去,走近了些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色棉服的阿姨正怒气冲冲地指着像根电线杆一样杵在那的赵凛生,嘴里还嚷着一些他听不懂的方言。   汪勤把箱子和东西放到地上,挤进人群里,然后看见了赵凛生那辆卡宴车头上的红色塑料袋和地上的一摊混着啤酒瓶碎片的水滩。   赵凛生看到汪勤了,表情微动,很快又恢复如常。   汪勤忍不住笑了一下,跟赵凛生对视,眼睛有点圆,很亮,像会说话,像在问赵凛生,“这是怎么回事啊哥?”   赵凛生盯着他的眼睛,整个人因为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凝滞了一下。 第12章   “哥?”汪勤走到赵凛生面前,看他盯着自己又不说话,还以为他生气了,毕竟要不是送自己也不会遇上这种事。   汪勤伸手轻拍了两下赵凛生的背,带着安抚意味,“没事哥,要不你先回车里,我来解决就行。”   阿姨听到这话瞬间急了,过来推了下汪勤,嘴里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啊?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走开点!”   汪勤刚想说些什么,赵凛生突然往他前面站了一步,挡住了他。   “抱歉。”赵凛生声音很沉,也很重,“我会负责。”   汪勤站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那个阿姨的表情像是突然退缩了下,气势也掉了半截。   “本来就是你不长眼睛,做什么还这么凶。”   凶?汪勤听到她的话往前探头,想去看赵凛生的表情,但赵凛生又刚好往前了半步,把那个阿姨吓得都往后退了。   “我会负责。”赵凛生重复,“您想要什么样的赔偿。”   汪勤莫名觉得好笑,赵凛生能这么说说明这件事应该确实是他的失误,但这语气和态度也太理直气壮了点。   那个阿姨明显也被赵凛生的气势震慑到了,犹豫了一会才说,“赔!我的东西,还有我的人,刚刚被你吓死了,现在一口气还没缓过来!”   赵凛生听完话立马转身,去车上拿了个皮夹,然后又冲那个阿姨说了声:“稍等。”   一群人就这么眼看着他走开了,看着他进了小区旁边的一家烟酒超市,也没人阻止,连那个阿姨也没说什么。   这会汪勤倒是看清楚他的表情了,也还好吧,哪有吓人?他平时表情也就差不多这样吧。   赵凛生很快出来了。他今天穿的是长款黑色大衣,大衣里面西装革履,发型也一丝不苟,此刻手里拿着黑色皮夹和一叠红色钞票,后面还跟着个抱着两箱啤酒的人——像在拍什么黑帮大片一样。   “这些应该够您去做个检查了,还有这两箱啤酒算赔给您的。”   赵凛生脸上没什么表情,个子又生得高,那个阿姨看他伸出手还下意识躲了一下,但赵凛生只是要把钱递给她。   汪勤在心里感叹,难怪那么多人去碰瓷呢,要遇上赵凛生这种人傻钱多的,一个月干两单确实不用上班了。   那个阿姨很快揣着钱抱着两箱酒费力地走开了,人群虽然很快也散了,但好奇的目光还是很多,零零散散地人三两聚在一起往赵凛生这边看。   汪勤走到赵凛生旁边,问他,“哥刚刚是咋啦?你撞到人家了?”   赵凛生看着他,“没有,吓到她了,然后她把手里的东西砸我车上了。”   汪勤“啊”了一声,赶紧去看他的车头,塑料袋拿下来,果然有了个坑,他摸了摸,“这车修起来不少钱吧?”然后又开始有点内疚,站起来看赵凛生,“都怪我哥,麻烦你跑这一趟车还成这样了。”   赵凛生没说话,看着汪勤,看起来像在等他继续说什么。   汪勤不知道他在等什么,自己也暂时没想说什么,就这么跟他不尴不尬地对看着,心里却在想:修理费是不是要给他摊点啊?   “跟你没关系。”赵凛生打断他的想法,又问,“你在想什么?”   汪勤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干笑了两声,“没想什么。”本来没什么,但现在赵凛生这么一问汪勤突然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因为赵凛生那张实在太理直气壮的脸,黑的也能给他吓成白的。   “哥你不是还有事吗?”汪勤突然想起来问,“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吧?”   赵凛生“嗯”了声,很平静地说,“已经耽误了。”   “啊,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公司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   汪勤无话可说,就是觉得,这话从一个老总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不对劲呢?你们公司事务这么随便的吗?   气氛沉默了一会,汪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从棉服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已经快8点了,他一向按时吃饭,现在已经有点饿了。   他看了眼站在那里的赵凛生,想了想,问道:“哥你还有什么事吗?”   赵凛生张嘴吐出两个字:“修车。”   “……”汪勤露出一个有点尴尬的笑,“要是除了修车之外没别的事的话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吧?上次就在我家随便吃了点,这次咱们出去吃点,我请客。”说完又补充,“可以找个近点的,上次那家有点太远了哈哈。”   “不用了。”   意料之中的,赵凛生拒绝了。   但汪勤还没开口说别的,赵凛生又说,“你不是已经买好了东西吗?”   汪勤愣了一下,转头去看自己放在旁边的买的菜,下意识说:“我没买什么菜,不够吃吧。”   “超市还没关门。”赵凛生又说。   “……”汪勤反应了一下,“也是,那我再去买点。那……我们还是回家吃?”   赵凛生眼神顿了一下,半晌才“嗯”了一声。   “那哥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再去趟超市。”   汪勤说完就要走,赵凛生却突然跟着他往前了一步,于是汪勤又回过头看他,问他:“哥你要跟我一起吗?”   “可以一起。”赵凛生很快回答。   这下反倒是汪勤有点懵:“……哦好,那一起吧。”   汪勤只好又去把箱子和东西都拿起来,其实他觉得赵凛生在这给他看着东西更方便一点。   “你要拿着这些东西?”赵凛生出声问他。   汪勤转头看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菜会被人捡走的。”   “那这个纸箱呢?”   “这个纸箱才危险呢,等会出来肯定就被哪个叔叔阿姨捡走了。”   “只会要纸箱,不会要你里面的东西的。”   汪勤觉得他有点莫名,“那人家也不会特意把东西给我留在原地啊,估计就随手扔了吧。”   赵凛生不说话了,像是被他说服了。   “没关系,我去超市跟人家收银妹妹说声帮我们看一下就行了。”汪勤又说。   “你跟收银很熟?”赵凛生又莫名其妙地问了句。   “……还行吧,我经常在这家超市买东西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汪勤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赵凛生又不说话了,提着步子直接走到了汪勤前面去。   汪勤有时候实在搞不懂赵凛生到底在想什么,话都是没头没尾地一句一句往外蹦。他忍不住又腹诽了一会,然后才跟上去。   这个生鲜超市其实不算大,但东西很全,汪勤提着购物篮在蔬菜区逛了一会,没看见什么特别新鲜的,刚刚他就挑了两棵打折的莴笋。   汪勤回头看了下跟在他后面的赵凛生,发现他正歪头看着那些菜,低头看一下,然后又抬头看一下名字和价格,看起来对这些还挺感兴趣的。   汪勤看着他格格不入地站在这里,又觉得有点好笑,轻咳了一声,问赵凛生:“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啊?”   赵凛生听到他的话立马看了过来,眨了一下眼睛,露出了一些跟平时不太一样的样子,但很快又恢复平常。   他似乎是想了一会,才说,“上次那些菜都挺好的。”   汪勤笑,“那不能两次吃一样的吧。”想了想,又问道:“你吃鱼吗?”   赵凛生点点头,“可以。”   “那红烧条鱼好了,再做个小炒肉,清炒个莴笋片,汤的话……”汪勤想了想,“简单冲个汤行吗?上次那个炖汤有点来不及了感觉,时间太长了。”   “冲?”   这个字似乎涉及到了赵凛生不能理解的量词范围,他有些疑惑地轻皱了一下眉毛。   汪勤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下,这就是长得好看的人的自带的效果吗?随便做个表情感觉都能上电视放大特写一样。   “就是很简单的那种汤,几分钟就能出锅的那种。”汪勤跟他解释。   “都可以。”赵凛生说。   两个人买完东西,赵凛生先一步帮他把先前买的东西提着了,汪勤“谢谢”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他没管剩下那个箱子直接往外走了。汪勤只好又自己走过去把箱子拿起来。   他们一前一后地往汪勤的小区走,路过小区门口一个女孩摆的鲜花小摊的时候汪勤停了下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赵凛生也停了下来,转身看他。   “哥要买点吗,29.9买一送一,自己任选两束。”卖花的女孩对汪勤说。   不算便宜,汪勤想,但也不算贵,可以买点。   于是他挑了两束红色的花,看起来像玫瑰但又好像有点不一样,一共8朵。   等付完钱汪勤拿起花,一抬头刚好跟赵凛生对上了视线。   汪勤心里一惊。   ——怎么感觉赵凛生好像瞪了他一眼? 第13章   但又好像是汪勤的错觉,因为只是眨了个眼的时间,赵凛生的表情又恢复如常了。   赵凛生眼神往下,看着他手里的花,吐出三个字:“不好看。”   汪勤眼看着卖花的女孩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尴尬,于是赶紧拿起了地上的箱子,头也没抬地路过了赵凛生面前。   他走得很快,赵凛生在电梯口才追上他,为此赵凛生还有些不满地问他:“走这么快干什么?”   汪勤直话直说:“你非得当着人家的面说这种话啊?”   赵凛生竟然还有理有据:“我不是说给她听的。”   “……”汪勤无语,“那人家也听得到啊。”   “她听不听得到重要吗?”赵凛生继续理直气壮。   汪勤彻底无话可说了,干脆闭上了嘴。   进了电梯赵凛生又突然说话了,“你是要把这花插在那个花瓶里?”   汪勤“嗯”了声,知道还问,肯定又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果然……   “倒是挺配的。”赵凛生如此评价。   “……”   汪勤也不知道这花瓶和花到底是怎么惹着他了,至于让他这么在意,不会是哪天嘴巴特别贱的时候被人用花瓶砸过吧?   很有可能。   赵凛生平时嫌他话多,但他现在不说话也觉得心里不舒服,“为什么不讲话?”   “嗯?”汪勤装傻,转头朝他露出一个笑,“我这不是在听你讲吗?”   赵凛生看了他一会,转过头也不说话了。   到了家里,汪勤把东西都先放到了玄关,回头赵凛生也已经走了进来,随手把门也也带上了。玄关顿时就变得十分拥挤,汪勤于是直接脱了鞋往里些腾出了一些空间。   家里只有一双汪勤自己的棉拖鞋,上次赵凛生来是直接穿鞋进来的,虽然又要拖地,但也总比让赵凛生穿他的鞋要好,而且赵凛生估计也不会愿意。   但这次赵凛生直接问他:“没有鞋换吗?”   汪勤看了眼自己的那双鞋,“只有我常穿的那双,要不哥你还是穿鞋进来吧。”   赵凛生低头看他简陋的鞋架,说,“那不是还有双吗?”   那是双凉拖,前头缺了一块的,汪勤自己都好久没穿过了,但一直都没扔。   “那个坏了。”汪勤说。   但赵凛生没反应,站在那一副没有拖鞋就誓死不肯进来的架势。   又抽什么风了这是?   汪勤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哥你要不介意的话穿我的吧,我还有双洗澡用的拖鞋。”   赵凛生盯着他那双蓝色鲨鱼拖鞋看了一会,然后把鞋穿上了。   汪勤松了口气,“哥你稍微坐会,可以看会电视,我去做饭。”   “嗯。”   汪勤穿完鞋出来,赵凛生正站在那张吃饭的桌子边,已经脱了身上的大衣,手里拿着他买的其中一束花。汪勤把棉服脱了,走过去挂在椅子上,他里面是件蓝白色横条纹的毛衣,已经穿过了两个冬天,领口都已经有些松了。   “挺好看的呀。”汪勤看着赵凛生手里的花说,“红色多正啊。”   赵凛生抬眼看他,“修一下可以看。”   “哥你还懂这个啊?”汪勤饶有兴致地问。   赵凛生没回答他,而是问他,“有剪刀吗?”   “有。”   汪勤去电视柜下面拿了给他,这把剪刀更不知道跟了他多少个年头了,是那种老人家通常用来裁缝用的老式剪刀,下面剪刀刃虽然已经生了些锈,但还是很好用的。   赵凛生接过剪刀先试着操作了两下,然后才开始拆花的包装袋。   “哥那你慢慢弄。”汪勤则提着买的菜进了厨房。   今天的菜都不麻烦,鱼也是超市工作人员处理好了的,汪勤把饭蒸上就开始备菜了。   他正切着莴笋的时候赵凛生突然在背后敲了敲厨房的门,手里还拿着那个花瓶。   汪勤把厨房的玻璃推拉门拉开,问他:“怎么了哥?”   “我装点水。”   “噢。”   厨房不太大,但也不小,汪勤一个人在里面的时候如鱼得水,非常自在,等赵凛生一进来就感觉整个空间都被压缩了。   好在赵凛生接了个水就出去了,汪勤又开始忙起自己的来。   汪勤做小炒肉的时候被辣椒呛到了,回头咳了两下,正好看到赵凛生低头去看手机,餐桌上赫然多了束花。   挺好看的呀,花和花瓶都是。   汪勤在心里又想了下,然后又回头去专心炒自己的菜。   等他再回头看的时候,赵凛生已经坐到了沙发上,正在看电视。   汪勤做完汤端出来,看到赵凛生正一脸正经地看着他平时看的八点档,里面男女主角正抱着相互哭诉。   “哥,饭好了。”汪勤叫他。   赵凛生把电视关了走过来。   “很好看啊这花。”汪勤故意说给赵凛生听,“感觉放束花是不一样,整个屋子都变温馨了。”   赵凛生看了他一会,像是对他的话默认了,然后“嗯”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汪勤心里突然就舒服了。   两人面对面地坐下了,汪勤有点冷,本来想把棉服直接穿上,但低头闻了下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后,便抬手把自己的毛衣脱了。   他里面是件灰色的保暖衣,有些贴身,他捋了把自己已经有些略长的头发,伸手去拿自己的棉服,抬眼时却正好看见赵凛生正看着他——他眼窝有些深,瞳仁漆黑,跟人对视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有种被侵略感。   汪勤不知道到底是自己不对劲还是真的是赵凛生的眼神不对劲,反正就是……很不对劲。   不对劲到汪勤突然想起来他们俩是之前有过肌肤之亲的关系。   意识到这点的汪勤狠狠打了个激灵,赶紧把衣服穿上了。然后又不知道在找补什么似地说了一句:“有点冷。”   赵凛生垂下眼,拿起筷子夹了片莴笋,没再看他。   汪勤松了口气,也吃了起来。   没吃两口,赵凛生突然又问他:“你不是买了酒吗?”   汪勤愣了下,“哥你要喝酒吗?你不是还要开车吗?”   赵凛生没回答其他,只说:“可以喝。”   汪勤本来买了是要自己一个人喝的,让自己喝醉那种,但显然今天没机会了。   但赵凛生既然提出来要喝,那就还是得喝一点的。   汪勤拿了两罐过来,自己先打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往下,他夸张地倒吸了一口气,龇着牙说:“好冷。”   赵凛生很熟练地单手开了易拉罐,十分平静地喝了口,然后又不太明显地皱了下眉,看了看手里的易拉罐。   汪勤了然地问:“杂牌子啤酒,买一送一,是不是不太好喝啊?”   赵凛生点了下头,又喝了口,说,“可以喝。”   汪勤笑了下,吃了两口菜,又喝了口。   一罐酒下肚,汪勤的话就多了起来,“你说这酒又不好喝,为什么会越喝越上瘾呢?”   赵凛生手很大,捏着啤酒罐的手指骨节分明,把空的啤酒罐捏得轻响了声,然后又拿起了筷子,说:“不知道。”   汪勤起身把那打拆了的啤酒拿到桌子上,对赵凛生说:“哥,喝了酒回家一定不能开车啊,打个车回去,或者叫个代驾知道吗?”   赵凛生看着他,说:“知道了。”   汪勤笑了下,又递给他一罐,说:“下次咱们喝点好的酒,这啤酒不好喝。”   赵凛生“嗯”了声。   汪勤干脆没吃米饭,就着菜喝完了第二罐,又去拿第三罐。   他拉开拉环,问赵凛生说:“哥你有什么很难忘的初恋吗?”   赵凛生静了一会,说:“没有。”   “也是,像你这样的人……”汪勤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仰头灌了一大口。   “唉。”喝完汪勤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按照我之前的计划,26岁这年我应该是带着妻子和孩子一起回家过年的。”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但谈恋爱比我想象得要复杂得多得多得多,我跟雨柔谈了快两年的恋爱,最后被一个离开她很久还伤害过她的男人轻而易举地终止了。”   汪勤吸了下鼻子,“她的初恋很珍贵,那我的初恋算什么呢?”   赵凛生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在很认真地倾听他的心事。   “其实也不怪她,她也说得对,我也真的有问题。”汪勤突然开始反思起了自己,“所以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分手了也挺好的。”   “确实不合适。”赵凛生接话道。   “是吧哥?”汪勤看着赵凛生,“你也觉得我们不合适吧?”   “嗯。”   汪勤吸了下鼻子,一口气灌完手里这罐剩下的酒,然后又开了罐新的,仰头又是豪饮。   这口下去汪勤已经开始有了醉意,他睁大眼睛清醒了一下,看着赵凛生说:“哥,我好像要开始醉了。”    第14章   汪勤说完话低着头缓了一会,半晌没听见赵凛生说话,便抬起头看他。   赵凛生又在拿那种眼神看他了,汪勤这会没了防备心,很直接地问赵凛生:“你为什么老喜欢拿这种眼神看我?”   赵凛生丝毫不为所动,看着他问:“什么眼神?”   汪勤叹了口气,想了想,但是没想出来什么,灌了口酒后揉了揉自己的脸,答非所问,“有点热。”   “你脸有点红。”赵凛生说。   汪勤笑了两声,“我一喝酒就这样,手脚发软上头快。”他像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突然把手里的啤酒罐推远了些,嘴里嘀咕起来:“不能再喝了,明天还要上班。”然后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赵凛生也不说话,看了他片刻后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天气冷,菜做出来也有段时间了,都有些凉了,但赵凛生还是很认真地在吃,一口一口,不紧不慢。   汪勤缓了会才抬起头,看到赵凛生正在吃东西笑了笑,有些得意地说:“我就说我做的东西很好吃吧?”   “嗯。”赵凛生淡淡地哼了声。   汪勤安静地看着他吃了会东西,突然就有点犯困了,“想睡觉了。”   赵凛生很冷静地嚼完嘴里的东西才开口说话,“你去睡吧。”   汪勤其实想说让他也早点回去,但想了下还是没说,点了点头只说:“那哥你慢慢吃。”   “嗯。”   汪勤三分钟刷了个牙五分钟洗了个澡,也没穿上衣,又冷,着急忙慌地就直接滚进被窝里睡去了。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瞌睡上来了,反正他已经连家里还有个人都忘记了。按照他平时的性格,起码还要跟人去打声招呼的。   赵凛生听见了关门声,然后放下了筷子,又舀了一碗冷掉的西红柿蛋汤,喝完,又舀了一碗,至此才终于算吃完了晚饭。   剩的最多的是鱼,因为刺有点太多了,他没什么耐心。   他转头看了看花,在水里已经醒了些,确实不难看,但跟花瓶很不搭。   赵凛生看了下时间,不早了,他还有个跨国的电话会议要开。   于是起身,去拿了放在沙发上的大衣,匆匆略过沙发一眼后又去看汪勤紧闭着的房门。   他应该已经睡着了。   赵凛生看了一会,然后去玄关换鞋。   汪勤的拖鞋给他穿其实有点小,但脱下来的时候他还是盯着这双丑萌丑萌的拖鞋看了会。   然后关灯,带上了门。   汪勤一夜无梦,他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喝了酒之后睡得更沉。他按掉手机闹铃,坐起来缓了缓,还好,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幸亏昨天及时收手,没喝多少。   他伸了个懒腰,然后去穿拖鞋。   脚上被凉拖冷得一激灵,汪勤才后知后觉,他昨天把拖鞋给赵凛生穿了。   哎呀,昨天都没跟人说一声他就直接进房间睡了。   但汪勤又转念一想,算了,昨天能见面纯属巧合,现在他跟卓雨柔分手了,赵凛生又跟卓雨乔离婚了,以后更加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关系了。   汪勤一边刷着牙,顺手把昨天晚上的碗都收了放进厨房水槽里,想着等今天下班了再回来洗。他没想到赵凛生吃得还挺干净的,除了剩了半条鱼,一点汤,其他都空盘了。剩的半条鱼他也没扔,晚上拿剩饭炒个蛋炒饭,加这剩的半条鱼刚刚好。   餐桌上的花已经彻底醒开了,一朵一朵错落有致地绽在花瓶里,很提人精神。   汪勤欣赏了一会,眼神突然瞟到沙发上有个黑色的小包。他走近了一看,这不是赵凛生的那个皮夹吗?大概是昨天他把衣服放沙发上不小心掉出来了。   他把皮夹翻来翻去地看了下,然后还是有些好奇地把皮夹打开看了下,里面只有几张卡,是那种掉了都找不到失主的那种。   幸好是给自己捡上了,汪勤想。   他给赵凛生发了条消息告诉他皮夹落了,还顺带拍了张照片过去。   赵凛生几个小时后才回消息。   【L.:知道了。】   汪勤刚要回,又蹦出来一条。   【L.:我刚刚在飞机上。】   汪勤想了下,这是在跟他解释没回消息的原因?   【勤快的小汪:哥那我给你叫个跑腿送到公司去?】   【L.:等我后天回来再送过来。】   汪勤通过文字都能想出来他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还非得他人送过去啊?又没让他报销跑腿的费用。   但汪勤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好。   他刚回完消息,工作群里就发了通知要去开会。   汪勤毕业就进了这家汽车电子公司做采购,因为有段很好的实习经历,再加上他大学期间也基本没闲着,简历因此吊打同期毕业生一大截,所以找工作也格外轻松。   采购这个工作其实特别麻烦,或者说细致,不过汪勤这人最多的就是耐心,他刚工作的时候劲头特别足,一心想着攒钱赚钱,在湾城扎根,过上好日子。好在他所有付出也算没有白费。   近年底了,公司的事特别多,早上一个会晚上一个会。   汪勤这天忙完都8点多了,明天一早还得去跟新工厂那边见一面。于是事一多,他就把赵凛生皮夹的事给忘了。   直到过了两天,赵凛生给他发了消息,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把赵凛生的皮夹给扔公司了。   不过还好这会他还没上地铁,于是他又转了回去,一边给赵凛生回消息。   【勤快的小汪:哥你等会,我回公司拿一趟,等会给你送过去。】   汪勤拿了东西往下走的时候赵凛生还没回消息,他正打字要问他地址的时候,门口有车按喇叭把他吓了一大跳。   汪勤回头去看,是辆黑色的宾利。有些老的车型,但也确实很好看,看起来就很贵很不好惹的样子。   因为工作的原因汪勤对车还算了解,但像宾利这种水平的车也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因此具体车型也说不出来。   汪勤只是匆匆略过一眼,只觉得这人怎么跟赵凛生一样没素质。   他还在想着,下一秒赵凛生就从那辆车的驾驶位弯腰出来了。   还是一丝不苟的发型,差不多的黑色大衣和西装,还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这像拍豪车广告一样的画面。   汪勤第一反应其实是,车原来还能开到这门口来?怎么没人拦他?   不过赵凛生很快打断了他的想法,叫了他一声:“汪勤。”   汪勤“诶”了一声,走过去,冲赵凛生笑了笑,“哥。”又问他,“你怎么来这了?”   赵凛生沉默地看了他一会,才说:“有事。”又问他,“你什么时候下的班?”   “没多久,刚好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才进地铁站。喏哥——”汪勤说着从随身带着的手提包里拿出他的皮夹递给他,“你的皮夹。”   赵凛生眼神下移,只在那个皮夹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目光就顺着汪勤的手、小臂、肩膀、脖子,很快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赵凛生没急着接,而是又问汪勤:“你昨天工作很忙吗?”   汪勤眨了两下眼睛,“哥你怎么知道?”   赵凛生表情变了下,稍微泄露出一丝无语,很快又恢复正常,然后接过了他手里的皮夹,然后很顺手地把它扔进了车里。   东西送到,汪勤的使命也完成了。   “哥,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啊?”汪勤跟赵凛生说。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赵凛生表情严肃,眼里像容不得一丝拒绝。   汪勤想起上次他那辆被砸了个坑的卡宴,心有余悸,抬起头冲他很礼貌地笑了下,“不用麻烦了哥,我坐地铁很方便的。”   赵凛生果然听不得拒绝,他甩了两个字:“上车。”然后自己先上了车,顺手又把皮夹丢到了后座。   汪勤自己对自己苦笑了下,然后绕过车头上了副驾驶。   这个点车还是很多,赵凛生的车和其他车一样走得很慢,时停时走。   果然还是地铁快,汪勤在心里想。   他把手放在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上,又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赵凛生这次不会又要去他家吃饭吧?   他本来是打算吃剩饭剩菜的。   “你吃饭了吗?”赵凛生突然问他。   汪勤摇摇头,“还没呢。”   “我也是。”赵凛生紧接着又说。   “……”   今天他能只做两菜一汤吗?或者不做汤。   “要一起吃个饭吗?”赵凛生顿了顿,“我请客。”    第15章   汪勤愣了下,回头看赵凛生,问了句废话:“去外面吃吗?”   但这次赵凛生没有嘴欠,而是眼神绷直地看着前面,点了点头,“想吃什么你可以挑。”   汪勤眨了下眼睛,下意识把自己心里话问出来了:“为什么?”问完了又立马开始后悔。   赵凛生沉默一会才说:“你不是捡了我的皮夹吗。”   汪勤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被随意丢弃的皮夹一眼,心说这皮夹对你来说好像也不太重要吧?   “这个……本来就是物归原主嘛,而且不是刚好落在我家了吗。”   “你不是给我做了两顿饭吗。”赵凛生又说。   虽然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本来还说要请哥去外面吃点贵的的,结果便宜我了哈哈。”汪勤又想起他们没吃成的那个地方,不知道吃那一顿能顶他做多少顿饭的钱了。   “不便宜。”赵凛生突然很人性化地说,“外面做的不是无法跟家里做的比吗。”   哦哟?   汪勤差点感叹出声。   赵凛生原来还能说出这种话。   不过汪勤正是吃这套的人,他又笑了两声,还带着点骄傲地说道:“嗯嗯是吧?人还是得多回家吃饭的,家里自己做出来的,热腾腾的,多好。”   “我不会做饭。”赵凛生自然地接话。   “没关系!”汪勤一拍大腿,“哥,你以后想吃跟我说一声就行了,不用客气。”   “好。”赵凛生一口答应下来。   车里氛围十分融洽,汪勤又忍不住话多起来,“哥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吗?”   “嗯。”   “那平时吃饭都是在外面吃啊?”   “嗯,偶尔会吃外送。”   “外卖啊?”汪勤有点想不到赵凛生吃外卖的样子,“哥那你也不常回父母家啊?”   “一个月会回一次。”   “啊。”汪勤忍不住又把心里的OS说出来了,“还真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啊。”说完又反应过来,然后偷偷侧头去看赵凛生的反应。   赵凛生不是他想象中的反应,或者说根本没反应,只是问他:“你喜欢看电视剧?”   “也还好,打发时间看。”   “电影呢?”   “电影还挺喜欢看的,不过看得不多。”汪勤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我小的时候都是特意走好久去村口公园看那种室外放映的电影,人可多了,特别热闹。”   “是吗。”赵凛生随口附和道,又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   “我啊?”汪勤想了想,“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不过不太喜欢那种讲爱情的,有点太莫名其妙了。”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过雨柔喜欢看那种,她只喜欢看那种男主角很帅的电影。”   赵凛生没回应了。   汪勤又不明显地侧头去看赵凛生,明明表情他还是跟刚刚一样的,但汪勤还是莫名感觉到两人之间氛围没刚刚那么好了。   等路上车况好起来车子渐渐提起了速度来,汪勤才试探着问了句:“哥你想吃什么?”   赵凛生抽空看了他一眼,黑沉沉的目光看得汪勤心里莫名一跳,“看你想吃什么。”   汪勤有点干地笑了两声,“你请客我怎么还好意思挑。”   赵凛生不为所动,嘴里很冷漠地蹦出来两个字:“你挑。”   那语气跟汪勤上司似的。   汪勤偷偷瘪了下嘴,没想到正好跟后视镜里的赵凛生视线撞到了一起,于是又赶紧掩饰地轻咳了一下。   “你嘴怎么了?”没想到赵凛生直接问了出来。   “……”汪勤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没什么哈哈……”然后又生硬地转移话题,“哥要不吃羊肉吧?天气冷喝点羊汤可舒服了。”   赵凛生说:“可以。”   汪勤拿出手机,“那哥我给你导航。”然后一边在手机上操作一边说,“这家我每年天气冷了都要去吃好多次,是用碳烧的那种土煲,可暖和了,羊肉也很新鲜,没有什么膻味,汤都是奶白奶白的那种。”   “嗯。”赵凛生抬手把车载导航关了,“你直接跟我说怎么走。”   “好。”   汪勤点进导航,志玲姐姐甜美的声音传出来,“准备出发,全程2.6公里,大约需要6分钟。”   “很近呐,一直直走前面转个弯就到了。”汪勤说。   “请沿当前道路继续直行1公里。”   “前方道路拥堵,行驶缓慢,注意急刹。”   “前方有限速拍照,注意车速。”   “过红绿灯后继续直行,沿当前道路继续直行562米。”   车里一时只有志玲姐姐温柔的声音。   “你不是常去吃,还记不住路吗?”赵凛生突然开口。   汪勤闻言把导航退出了,“我方向感不太好,从小到大经常迷路来着,开导航靠谱一点。”   又是红灯,赵凛生突然伸手过来握住了汪勤的手背。   汪勤很小幅度地抖了一下,因为赵凛生的手实在太冷了,而且有点突然。   赵凛生就着他的手看了下手机,说,“不远了。”然后松开了手。   “噢。”汪勤把手机收起来,又说,“你手好冷。”   本来车里暖气开得足,汪勤都觉得有点热,没想到赵凛生的手还跟冰块一样的。   不过想想平时他穿的衣服就正常了,再冷也就在西装外面加个大衣,估计是那种零下都不穿羽绒服的主。   “你手很暖。”   赵凛生像是顺应着他的话说的,但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要多穿点哥,身体再好也不能硬抗的。”汪勤拍了下自己身上的棉服,“可以穿薄点的那种棉服,不会太难看的。”   赵凛生瞟了一眼他身上那件不知道穿了多久的莫名瘪瘪的黑色棉服。很显然,他拿自己做例子没有任何说服力。   不过赵凛生还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很快到了地方,这一块都是吃东西的地方,鱼龙混杂,不过赵凛生还是很顺利地找到了停车位。   而且等他停好车之后,路过的车和人都自觉地离他车远了些。   汪勤说的那家店生意很好,人很多,店里更是嘈杂。   赵凛生跟在他身后,不适应地侧身躲着进出的人。   店里的双人桌也不宽敞,赵凛生个子又大,坐在椅子上汪勤都替他觉得挤。   汪勤突然有点后悔带他来这了,总感觉自己好像让他受了什么委屈一样。而且赵凛生那一身衣服光看着就很贵,到时候也全是味道。   “哥是不是有点太吵了啊?”汪勤问他,“下次咱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吧,你今天衣服上应该都沾上味道了。”   赵凛生正在松领带的手一顿,“下次?”   汪勤被他弄得也一愣,“怎么了?”   “没什么。”赵凛生似乎是笑了一下。   但又好像是汪勤的错觉,他眨了眨眼睛,是错觉没跑了。   “可以。”赵凛生说,“下次我找地方。”   汪勤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但说是说,其他又是另一回事了。于是他又大言不惭地说:“行,下次你找地方,我请客。”   “嗯。”   羊汤很快上来了,汪勤深吸一口气,卷起一些袖子要去打蘸料。   “去干什么。”赵凛生突然很警惕地问他。   “打蘸料。”汪勤说,“哥你要不要?”   赵凛生跟着他站起来。   汪勤弄蘸料都是一样的配方,下手很熟练。赵凛生就学着他,精准到了汪勤的每一个调料的量。   汪勤有点好笑,“你要跟我一模一样的口味啊哥?”   “嗯。”   汪勤看他低着头认真舀调料的样子,又开始觉得来这种地吃饭挺好的,起码赵凛生生动了一些。   吃了没多会汪勤就开始热了,他脱了棉服搭到椅背上,还是上次那件毛衣。   赵凛生把领带解开了放到大衣口袋里,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也把大衣搭到椅背上。   但他的大衣有点长,都拖到地上了。   汪勤拿着筷子站起来,帮他理了下大衣,嘴里还在说:“都弄地上了。”   一抬头又不小心跟赵凛生对上了眼神,跟平时有点不一样的是,赵凛生吃得脸色有些红,少了些上位者惯有的,生人勿进的气质。   汪勤其实脸更红,但他自己不太知道,还笑赵凛生,“哥你脸上像抹了东西一样。”   赵凛生碰了下自己的脸,又去看坐在对面的汪勤。   “你脸更红。”   汪勤正在吃羊肉,嘴皮子不小心被烫了一下,龇牙咧嘴的。   这回赵凛生是真笑了,汪勤也看到了。   汪勤也笑,还说,“哥你笑起来比板着脸好看。”   赵凛生笑意转瞬即逝,听到他说话又弯了下嘴角,“是吗。”   汪勤愣了下,心说这帅哥笑起来冲击力可真大。 第16章   “真的。”汪勤说,还开玩笑说,“哥你都不知道,这年头都不流行冰山美男了,大家都喜欢暖男。”   “那你呢?”赵凛生问他。   “我当然是暖男呐。”汪勤说话尾音上扬,带了点方言的口音。   “我是说你喜欢什么,也喜欢暖男?”赵凛生问了个有点奇怪的问题。   汪勤虽然疑惑,但还是说:“肯定都更喜欢暖男吧,毕竟生活又不是拍电视剧,天天对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谁受得了——”抬头看到赵凛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后又突然反应过来,“当然哥我不是说你啊。”   赵凛生又笑了一下,“你紧张什么?”   汪勤一愣一愣的,也跟着笑,实话实说:“哥你不知道,你板着脸其实挺吓人的。”   “是吗?”赵凛生这会的笑跟不要钱一样往外发散,“没人跟我说过。”   汪勤咳了一下,“应该没人敢跟你说吧,你这么大一老板。”   “你不是跟我说了吗?”赵凛生垂眸看锅里,用筷子夹了块羊肉放进蘸料碗里,又抬头看汪勤,“很吓人吗?你好像没有多怕我。”   汪勤理所当然地说:“你又不是我领导,而且咱们开始是你理亏啊。”他说完又立马噤声,低头不再去看赵凛生。   ——他可真是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赵凛生可能是对他的语言方式有了一定适应能力,这次没什么反应,反倒赞同了他的话,“是我理亏。”   看他反应汪勤松了口气,附和着说了句,“是吧。”然后又尬笑了两声,吃自己的东西去了。   后面两人的气氛还算融洽,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就像是下班后约饭的朋友那样。   吃完后赵凛生先行去结账了,汪勤自然地拿起他的衣服走到门口的收银台去等他。   他刚走过去就听见收银小妹对赵凛生说:“不好意思啊大哥,我们这里没有pos机,刷不了信用卡。”   赵凛生沉着脸接过卡,回头看到汪勤的时候顿了一下,脸色绷得更紧了。   汪勤忍不住笑出来,亮着洁白整齐的牙齿走到赵凛生旁边,以一个略有些潇洒的姿势拿出手机打开了付款码。   “我来付吧。”   有点帅啊。   汪勤心里想,对自己这一套小连招满意极了,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他鲜少会有的膨胀感。   以至于他还侧过头冲赵凛生挑了下眉。   跟个开屏的孔雀一样。   赵凛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平时黝黑沉深的眸子此刻像掺了一丝光亮进去,突然变得有些澄澈起来。   汪勤既有些不适应他这眼神,又有些自得于他的这种眼神。   他把衣服递给赵凛生,轻咳了一声,“走吧哥。”   外面更热闹了,嘈杂喧闹的人声,跟各种各样食物的香气掺杂在一起,是汪勤很喜欢的人间烟火气。   “啊——”汪勤突然仰起头对天空呼出一口白气,“吃饱了,舒服。”   他脸吃得红扑扑的,眼睛很亮,嘴唇在干燥的冷空气里显得尤为湿润,笑着往赵凛生这边看过来,语气轻松,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老成。   “哥,你说人努力工作不就为了这吗?能吃上口热乎的饭,有个自己的家,有个厚实的被窝。”   赵凛生没有说话,很安静地看着汪勤。   对他来说汪勤太鲜活了,鲜活到他会怀疑是不是幻觉。   怎么会有人总是能因为仅仅吃了顿好的饭就觉得满足,怎么会有人脑子简单到这么肆无忌惮地冲对他有企图的人抛媚眼呢?   “不早了诶。”汪勤看了眼时间说,“要回家了哥。”   赵凛生手伸进口袋,摸到了自己的领带,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又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哥,没多远了,我走回去几分钟。”   “顺路。”赵凛生不容置喙。   汪勤也非常适应这样的流程了:赵凛生提出,他好意拒绝,赵凛生无视他的拒绝,然后他再同意。   “那麻烦哥了。”   走路只有几分钟,开车其实反倒还慢点,因为只是把车从那个有些杂乱无章的停车场开出来就挺麻烦的,还得穿过一条鱼龙混杂的窄街。   不过大家看到车牌还是比较自觉的避让的。   车子缓缓驶出了闹区,一安静下来汪勤就觉得困了,张大嘴巴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赵凛生从后视镜里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很快就到了。   “谢谢哥——”汪勤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眼泪,手软绵绵地揉了下眼睛。   赵凛生“嗒”地一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在汪勤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靠了过来。   汪勤瞌睡一下子飞了,人也绷紧了,梗着脖子瞪大眼睛看着突然靠过来的赵凛生。   赵凛生也看着他,两人之间最近的一瞬间鼻尖跟鼻尖不到十公分。   车里空间是密闭的,此情此景下像个发酵炉,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在暗暗发酵。汪勤下意识屏住气,心跳也跟着加快了些。   但赵凛生只是伸长手臂帮他把车门打开了。   汪勤这次连吐槽都忘了。   “嗒”地一声,赵凛生帮他把安全带也解开了。   “到了。”   做完一切赵凛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只手还搭在方向盘上,手指修长,关节突出,搭在纯黑色的方向盘上显得有些苍白。   汪勤还有些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睁大着眼睛看着赵凛生。   赵凛生突然笑了一下,转头看了眼前方又转回来跟汪勤对视,声音低沉,“怎么了?”   这态度虽然不对劲,但又很自然,汪勤愣了会,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于是他眨了两下眼睛,转过头没再看赵凛生,说:“没事没事。”又停了会再说,“那我先上去了哥。”   转过头赵凛生还是一样的表情在看着他。   “嗯,你上去吧。”   汪勤有些糊涂地下了车,然后站在原地看着赵凛生的车开走了。   刚刚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觉得气氛那么……啧,暧昧呢?   汪勤拍了拍自己的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估计还是因为那事,所以才很容易让他东想西想的。   但是赵凛生好像也不太对劲吧?自己又不是没长手,非得他过来插一手?炫耀自己手臂长?炫耀自己手速快?   汪勤后知后觉地吐槽道。   他一边往家走一边还在心里想,还有吃饭的事,不是说好他买单的吗?这年头难道还有人没有线上支付?太假了吧。   不过上次看他那皮夹子是挺空的,就几张卡。   不过他是怎么跟赵凛生发展成了这种关系的?噢,两顿饭吃出来的。赵凛生看起来很喜欢他做的饭。   这样好像不太对劲吧?当初他们俩不都达成共识说最好不见面了吗?   哎。   算了,多个朋友多条路,而且要真说起来,能跟赵凛生这样的人做朋友应该算是他的荣幸吧?   汪勤躺在床上看了眼今天的付款记录,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不过他这么大一老板总找他蹭饭算怎么回事啊?   隔天汪勤起床,第一感觉是好像天气又变冷了。   感觉马上他这棉服也要退役了,得安排上羽绒服了。   这湾城的冬天可真是一年比一年冷啊。   上班的时候汪勤一进办公室几个女同事也在讨论天气,说前几年还能犟一犟不穿秋裤的,今年居然要秋裤加保暖裤了,比天气更可怕的是年龄。   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汪勤身上。   “小汪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那邻居妹妹你要不要见见?”同办公室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同事自从知道汪勤分手后就一直要给他介绍对象。   汪勤其实不介意相亲见面这种事,但又不想跟身边的朋友、同事扯上关系,办公室八卦太吓人了。   “不用了姐。”汪勤笑笑,拿起水杯要去接热水。   “诶,你这口袋里是什么?”另一个女同事突然指着汪勤说。   汪勤一低头,看到自己口袋里支棱出了一截黑色的布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给拽出来了。   ——嗯?   什么东西?赵凛生的领带?!    第17章   这条领带出现得非常突兀,汪勤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赵凛生的领带怎么会在他这?   “这看着不像你的领带啊。”女同事已经眼尖地发现了不对劲,“道具啊?”   汪勤还没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已经跟另个年纪稍长的女同事一起笑了起来。   虽然听不懂,但汪勤也直觉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胡乱把领带塞进口袋后就赶紧出去了。   他接了杯开水在茶水室待了一会,又把领带拿出来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不管怎么看,都是赵凛生昨天晚上那条,仔细闻一闻,还有股羊肉火锅的味道。   不过赵凛生的领带怎么会在他口袋里呢?他昨天晚上也没喝酒啊。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赵凛生好像把领带放他自己大衣口袋里来着吧?   排除灵异事件的可能性,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是赵凛生把领带塞他口袋里的。   他想起昨天最后在车上赵凛生来的那死出,难道就为了把领带塞到他这?   没道理啊。   又不是什么宫斗剧,也没有旁观者啊,还搞栽赃陷害那一套?   虽然栽赃陷害这个理由也挺扯的,但除了这个理由汪勤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他看了下时间,9点不到,犹豫了一下,还是给赵凛生发了张照片过去。   【勤快的小汪:哥你领带好像落我这了。】   没想到赵凛生很快就回了。   【L.:你下班跟我说。】   【L.:我去拿。】   汪勤更不解了,这哥工作这么闲吗?这年头集团老板这么好当的啊。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也还是回了个好。   但是今天工作也多,汪勤上午跟几个实习生出了个外勤,下午才回来,又匆匆忙忙地开了个会,再从工位上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坐在他对面的男同事跟他聊了两句,然后两人一起往外走。   汪勤在电梯里才想起来给赵凛生发消息,但电梯里信号不好,消息半天没转出去。一直到走出电梯又过了又一会之后消息才发出去。   “卧槽!”男同事突然有些激动地拍了拍汪勤的肩膀,“雅致728!快看快看!”   汪勤眯了下眼睛,这不是赵凛生那辆老宾利吗?他已经来了吗?   “我靠这谁啊,车都要开进大厅了,这么拉风。”男同事还在盯车,丝毫没注意到旁边汪勤的异样。   汪勤也想说,干脆把车开楼上去了呗,生怕别人看不到自己开的啥车是吧?   他还在想呢,那边赵凛生已经从车上下来了,熟悉的装扮,手里还拿着手机。   “汪勤。”赵凛生冲正在往外走的汪勤招了下手。   旁边的男同事瞪圆了眼睛转头看汪勤,汪勤回了个苦笑,一边在心里想:这下好了,明天又有的热闹了。   男同事跟汪勤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先走了,走时还忍不住一直往他们这边瞄。   “你同事?”汪勤还没说话赵凛生反而先开口问他了。   汪勤被他这态度和口吻搞得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嗯,怎么了?”   “没什么。”赵凛生把手机拿起来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了。”手机收起来后才接着说,“我正好有事路过,就先过来了。”   这话未免太耳熟,汪勤已经不知道听赵凛生说过多少回了,现在他才终于开始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了。   “你老给我一种既忙又不忙的感觉。”汪勤这会哥也不叫了,“每次都能有工作路过,但又没见你工作过。”   赵凛生面上多了点笑意,避重就轻地问:“你想看我工作?”   “……”汪勤很轻地叹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然后把领带拿出来递给他,“还有这个领带,是你故意放我这的吗?”   赵凛生的面部表情已经进化了,不过似笑非笑的脸好像比从前的面无表情还要更加讨嫌一点。   “你觉得我是故意的吗?”赵凛生问他。   他没接,汪勤拿着领带的手就又垂下来,“确实不太合理,但是我想不出别的可能性了,领带又不会长脚,还能自己跑我口袋里来不成。”   赵凛生赞同地点点头,“是不会长脚。”   汪勤没摸准他是什么意思,“所以你就是故意的?”   赵凛生又不回答,转头往外走,“先上车吧。”   汪勤叹口气,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过上豪车每天接下班的生活。   “我都不知道车还能开到门口来。”汪勤旁敲侧击地说。   “我进不了车库,开到这里很方便。”赵凛生毫无察觉一样。   进不了地下车库的车,保安居然不拦他,还能让他开到写字楼门口来?这又不是酒店大厅。也是够奇葩的。   汪勤斟酌了一下,“哥你要是下次还来的话,可以停在外面的。”   “你好像很不想我来。”赵凛生直接了当地说。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哥你不是工作忙吗。”   赵凛生似乎没介意,而是说:“知道了,下次我在外面等你。”   汪勤搞不明白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好像他以后还会老来找他一样。   不是,为什么啊?   汪勤又把领带拿出来给他,“喏,领带。”   赵凛生接过来,可能因为没转头看,不小心握了一下汪勤的手,手依旧很冷。汪勤把领带还给他之后下意识搓了搓被他碰到的皮肤。   赵凛生拿过领带,然后就像上次扔皮夹一样随手把领带扔到了车的后座。   汪勤看了他一会,还是问了出来:“你不会就是为了拿领带过来的吧?”   赵凛生反问他:“看着不像?”   “嗯,一点都不像。”汪勤直接了当地说,“上次也不像是为了拿皮夹。”   赵凛生又笑了,没说话。   汪勤更疑惑了。   “虽然问出来有点奇怪,但是我还是想问,哥,你这样做是为什么啊?”汪勤看着他,“说句实在话,咱们之间其实连朋友都不太适合当,当然我的意思肯定不是不想跟你做朋友,能跟你做朋友肯定也是我的荣幸嘛,我只是单纯就事实而言。”他又开始絮叨起来,“不过这现在都不是重点啊,现在问题就是,你现在这些做法都让我很不能理解,不知道的还以为……”   汪勤顿了一下,没继续说下去,总感觉越往下说会越离谱……   该说不说,能有这样的想法,他也挺离谱的。   “以为什么?”赵凛生问他,“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没什么。”汪勤不想说了,开始转移话题,“哥你是要送我回家吗?”   但愿不是又去吃饭,然后身上又多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然后赵凛生又莫名其妙的来找他,他又产生莫名其妙的想法。   “先吃晚饭。”赵凛生说。   怎么说呢,这意料之中又让人无语的感觉。   “哥你——”   “——你跟卓雨柔谈恋爱是你追的她吗?”   汪勤刚想说话,赵凛生突然用个莫名其妙的的问题打断了他。   汪勤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啊,问这个干什么?”   “所以你刚刚是想说。”赵凛生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这样像在追你吗?”   “……”   脑子这么灵光?   汪勤被戳中有点尴尬,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是有点,但这也不能怪我瞎想吧,你做的这些事是有点奇怪啊。”   “不是瞎想。”赵凛生突然按了双闪,把车停在了路边。   汪勤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呢,又看他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更加迷惑了。   “停车干什么?这能停车?”汪勤前后看了一下,“这不是在马路上吗?这儿有吃饭的地方?”   “没有。”赵凛生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脸上是一种在汪勤看来有些“诡异”的表情,硬要说,可能勉强算得上柔和,“我只是觉得接下来的话可能要认真点说。”   汪勤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啥话非得现在停车说啊。”汪勤不安地动了动。   “不是瞎想。”赵凛生接着刚刚的话说,眼神深沉,如有实体一样,像张细细密密的的网,恨不得把汪勤整个人都裹在里面,“是对的。”   汪勤见鬼似地看着他。   疯了,这人疯了,说的话是疯话,似乎是在笑的表情看起来也像疯了。   “我是在追你。”赵凛生说。    第18章   车里的氛围一时变得很诡异。   汪勤眼睛瞪得很圆,嘴巴因为太用力被绷成了一条略微向下的弧线,心里话只差印在脑门上了——你他妈疯了吧?   赵颜与凛生认真地欣赏完他的表情,才转头又把车子启动。   等车又平稳地行驶起来汪勤才回过神来,又去看赵凛生平静的侧脸,心里起了阵恶寒。   “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汪勤一脸嫌弃,“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你比我想象的反应要大。”赵凛生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么不喜欢我?”   汪勤别扭地清了下嗓子,“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我说的不是玩笑话。”赵凛生又说。   汪勤头都大了。   不是,这叫什么事啊?   一直到车停下来之前,两人都没有说话。   汪勤看了眼外面,天,这又是给他带到啥地方来吃饭了啊。   “下车吧。”赵凛生说。   汪勤长叹口气,跟着赵凛生下了车。   电梯一路向上,最后停在了顶楼。穿着黑色制服的服务员把他们一路往里领,最后进了一个拐角处的包厢。   汪勤其实比起刚来湾城的时候已经好多了,也算长了不少见识。但等看到包厢外面的夜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哇”了出来。   对于湾城这类城市,仰望和俯瞰之间果然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汪勤这还是第一次站在百层楼之上,夜幕下的湾城像个巨大的幻想,一点不真实。   “有钱真好啊。”汪勤扒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后,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感叹。   赵凛生脱了外面的大衣,问他:“不热吗?”   汪勤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确实是有点热。他还是把自己那件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棉服脱了下来。   不过他里面这件有点起球的黑色毛衣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赵凛生递了一份菜单放到汪勤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汪勤把那份沉甸甸的菜单翻开看了看,发现里面没有价格,菜的名字也是五花八门,几种语言。   他又翻了下,干脆关上,“还是你点吧,我吃什么都行。”   赵凛生“嗯”了声,说:“也行。”   点完菜两人一时无话,汪勤觉得有点尴尬,于是把头又侧过去看夜景。   “没有什么想问的吗?”赵凛生问他,“不像你。”   汪勤又看向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过了会还是实话实说:“你不觉得咱俩现在有点尴尬吗?”   “还好,比之前跟你睡过之后再见面要好多了。”赵凛生笑了下,“你当时都不觉得尴尬,现在却觉得尴尬了。”   汪勤瘪了下嘴,“当时是意外啊,现在……”他顿了一下,“现在两个大男人扯到情情爱爱上才奇怪呢。”   “你歧视同性恋?”赵凛生又解开了领带,放到了一旁。   汪勤下意识看了眼那条领带,然后无视了他扣的帽子,很自然地说道:“我不歧视任何恋爱,但是不能搞到我头上。”   似乎是觉得他的话很搞笑,赵凛生头回笑得见了下牙齿,眼睛也跟着弯了下,“那算我不识好歹了。”   汪勤叹了口气,突然又换了种很稳重的语气跟他说:“哥,你是真的喜欢男人吗?”   赵凛生顿了下,跟他很认真地对视,似乎是在确认他眼神里的什么东西,过了会才回答:“是。”   汪勤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他感到惋惜,不过他也没对此做评价,而是说:“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吧,那你得找个也喜欢男人的啊,男人跟男人也得过日子吧。”   “你很适合过日子。”赵凛生自然地接话道。   “但我不喜欢男人啊。”汪勤还在试图说服他,“你总不能强迫我吧。”   “不会强迫你。”赵凛生挑了下眉,“我喜欢你是我单方面的事,你不必太在意。”   汪勤听完他的话沉思了一会,然后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那我以后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啊。”   “……”   赵凛生看着他,似乎是要说话,包厢门突然被人敲了下。   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两人暂时沉默了一会。   等服务员又出去,赵凛生才接着刚刚的话题说:“这么果断?”   汪勤看了眼上的菜,然后跟赵凛生说:“这是为你好啊,虽然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吸引到了你,但是总归要趁早断了你的念想比较好。”   “其实你不用太在意,追不追你我的生活也不会有多大变化,只是恰好碰到你了。但这并不代表我生活中需要这件事,没有你,我的生活里也不会有这种事。”赵凛生一边切牛排一边跟汪勤说。   汪勤还是第一次听赵凛生说这么多话,说的话还弯弯绕绕的。他反应了一会才说:“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平时都不谈恋爱吗?”   赵凛生把切好的东西放到汪勤面前,抬起头看他,“嗯。”   汪勤看了眼,东西怪精致的,他叉了块放进嘴里,嚼了嚼。   赵凛生看到他眼睛亮了亮,然后又吃了块。   汪勤看他,“你不吃吗?”   赵凛生“嗯”了一声,低头吃了一小块蟹肉。   “偶尔来外面吃一顿也挺好的。”汪勤说,“不过这家应该很贵吧?”   “还好。”赵凛生说。   汪勤清楚他的还好跟自己的还好不是一个概念,没再多问。   过了会服务员又推着餐车进来一回,撤掉了空盘子摆上了新的东西。   吃了好吃的,汪勤心情都好了许多,跟赵凛生之间也没有多尴尬了,反而又多嘴地问起来:“那雨乔姐知道哥你喜欢男人吗?”   赵凛生看了他一眼,“知道。”   “那你们就是纯粹的商业联姻喽。”汪勤跟在聊别人家的八卦一样。   “某种程度上算是。”   汪勤想了想又问:“哥你是只喜欢男人吗?”   赵凛生看着他,“可能吧。”   “可能是什么意思?”汪勤不太理解,“那你怎么确定你喜欢男人的?你都没跟女人谈过恋爱,你怎么能确定你只喜欢男人啊?”   “生理反应。”   “……”   汪勤不得不再一次回想了一下那一晚……不行!不能想!   于是这个话题只能就此终止了。   等服务员进来第三回后,汪勤就差不多饱了。   赵凛生把甜品推过去,“这个还不错。”   汪勤照单全收,一勺子下去一半就没有了。   “反正吧——”汪勤开始了今天总结性发言,“哥你还是趁早对我死心吧,我们不可能的。”他观察着赵凛生的脸色,接着说,“而且其实我感觉你对我应该也还没多少感情,趁现在直接断了不就好了?”   “所以我们以后也别见面了,对你我都好。”   汪勤说完把剩下的一半也吃完了。   赵凛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也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小块布丁放进嘴里,评价道:“不怎么样。”   “我的这个还可以。”汪勤说。   “是吗。”赵凛生把勺子放下了,然后才继续刚刚的话题,“不见面不太可能。”   “嗯?”汪勤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那起码别一起吃饭了吧,我感觉要是没错的话,就是那几顿饭出的问题是吧?”   “不全是。”赵凛生笑了一下,“跟你做,也很爽。”   汪勤大跌眼镜,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大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汪勤声音都有点变形了。   “当然知道。”赵凛生挑了下眉,是个有些自信的表情,“你那天应该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毫不夸张地说,汪勤听完他这句话的瞬间汗都下来了。   他咽了下口水,声音也不自觉变大了,“你、你说什么呢,什么感觉,我那天都痛死了好吧?”   “抱歉。”赵凛生很自然地说,“我没什么经验。”   “……”   汪勤整理了一下心情,清了一下嗓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前面说的话。”   “什么?”赵凛生装傻。   “就是少见面,最好别见面,饭也别再一起吃了,免得你越来越喜欢我了。”汪勤皱着眉,毫不留情地说。   赵凛生看起来没什么反应,甚至还在笑:“这么狠心,朋友也不能做?”   “现在肯定不能做啊,等你喜欢别人了我们再做朋友好了。”   “你可能看不出来,我其实是个很长情的人。”赵凛生看着他,“比你想得长情得多。”   汪勤看着他——不是,这是什么意思?来死皮赖脸这一套?   “其实我不该说是吧?”赵凛生的语气听起来像在跟他打商量,但看着他的眼神又是另一回事,“不说至少还能一起吃饭。”   “其实影响不了你什么,我也不会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只是像现在这样相处都不行吗?”   “……”   不是……这又什么路子啊?   汪勤看着他,一时半会没说出话来。   赵凛生最后总结发言道:“我们就像朋友一样相处就好了。”    第19章   汪勤沉默了半晌,然后说:“你何必呢哥?我这种丢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人。”他动动手指肯定就有大把的人往上扑了。   “也许吧。”赵凛生说句模棱两可的话,“所以也不一定其实,也许跟你相处久了我就对你没感觉了。”   汪勤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毕竟他现在对赵凛生都是表面客气,基本都是顺着他来的。等之后再相处的时候,他了解到真正的自己是个什么人了,估计也就清醒了。   反正天下老板都一个样,都喜欢拍自己马屁的。   “那好吧。”汪勤想通了就立马松口了,“那就做朋友吧。”他想了下又说,“不过我跟我朋友相处跟我平时跟哥你相处不太一样。”   “这样吗。”赵凛生一只手撑到桌子上,头偏了一个很小的幅度,手指很轻地扶了一下额头,声音像故意压着,“可以的。”   汪勤冲他笑了一下。   你就期待着吧。   两人吃完饭一起下楼,车子刚开动汪勤就懒洋洋地问赵凛生:“有音乐吗?”   “有。”   赵凛生有些不太熟练地把音乐打开了,柔和的音乐缓缓倾泻而出。   听起来不是肖邦就是莫扎特。   汪勤听了两耳朵,露出一个有点嫌弃的表情。   “有别的不?”   赵凛生看他一眼,“你可以选择自己弄。”   汪勤很不情愿的叹口气,然后在中控台上研究起来。   “你怎么喜欢开这么老的车型啊,多不方便。”汪勤理直气壮地嫌弃,“就剩贵了。”   赵凛生向来喜欢一些比较老的车型,这辆是他最近的心头好,才刚开了没多久。   不过赵凛生还是说:“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汪勤噼里啪啦的音乐就响了起来。   “知道什么?”汪勤一下子精神振奋起来,根本没注意他说的什么,开心地看向赵凛生,“开车就得听这种才有精神,听那些都要睡着了。”   赵凛生看他摇头晃脑的,勾了下嘴角,“嗯,是挺精神的。”   到了地方后汪勤把音乐关了,掏了下耳朵,又说:“就是听久了有点吵。”虽然他平时开车会放点音乐,但不会开这么大的声音,此举是不得已而为之,为的就是让赵凛生清醒一点。   但赵凛生好像没什么反应,他把车停稳,转头看汪勤,说,“还好。”   汪勤斜眼看他,挤眉弄眼地只皱起了一半的脸,“我发现了,你老喜欢说这种话,什么‘还好’、‘还行’、‘还可以’,一点都不真诚。”   赵凛生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的脸,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蜷了蜷,“怎么不真诚了。”   “很敷衍啊,就跟说‘随便’一样的性质。”   “你这话有歧义。”赵凛生说。   汪勤压根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自顾自把安全带解开了,随口说道:“嗯,有歧义。”   赵凛生张了下嘴,还想说什么,就见汪勤突然把自己衣服口袋的内里都掏了出来,像在检查什么。   “你在做什么?”赵凛生明知故问。   汪勤平静地把口袋又塞回去,冲他笑了一下,“怕你又把什么东西落我这儿了呗。”   他两手把棉服的口袋拍得啪啪响,“这次没东西呢。”   赵凛生挑了下眉毛,“那我下次直接约你?”   汪勤眨了眨眼睛,说:“行啊。”   他打开车门,停了一下,又回头看他:“但我年前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欸。”   赵凛生点点头,“好。”又说,“没关系。”   “嗯。”汪勤冲他挥挥手,“那下次见喽。”   “嗯,下次见。”   看着汪勤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赵凛生才收回目光,又看了看车上的播放记录,然后用手机拍了下来,发给了助理。   做朋友挺好的,赵凛生想,挺可爱的。   隔天赵凛生果然又给汪勤发了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   汪勤当然以工作很忙拒绝了,赵凛生那边回了个“好”后也没再发什么了。   昨天那个男同事果然今天一来办公室就把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拿出来说了,他自然是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任由他们自己思想发酵去了。   这种事他有经验,一两天就过去了,大家都忙得很,这种事也就是没事的时候解个闷而已。   果然第二天大家就换了新的八卦了。   赵凛生那边一连两天都给他发了同样的消息,连标点符号都是一模一样的,包括他拒绝后回的那个“好”。这样反倒衬得他用心一点,三次都是用不同的理由拒绝的。   周五下午,汪勤临时接到了个出差通知,周六有个合作的新工厂他要去考察对接一下。工厂在邻市,位置有点偏,高铁两个小时,还有小一个小时的公交,不过好在是直达,高铁站直接转公交到工厂门口。   原本之前他都是开自己车出差的,能申请出差补贴,92的油车跑高速还是挺省的,又方便,毕竟他一个月也出不了几次差,大多也是在本市。   不过有辆车虽然方便,但也是笔花销,保险、停车费什么的。   他之前那辆是全款买的,10万不到的价格,他考虑了好久才下定决心拿下的,卖出去的时候却只有一半左右的价格。等下个月发工资了再去看看好了,7、8万的国产车还是有选择空间的。反正二手车还是算了,水太深了,幸好他还懂一些,不然也就蹚了这趟浑水了。   赵凛生的消息果然又如约而至了,这次终于不是复制粘贴,问他周末有没有时间。   【勤快的小汪:我明天要去邻市出差,估计回来很晚了,后天想在家好好休息一下,这周太累了。】   【L.:闵市吗?】   汪勤想了下,他不会又搞个什么“碰巧”的理由吧,不对,闵市毕竟还那么大呢,他又不知道自己具体去哪。   【勤快的小汪:嗯。】   【L.:我也正好要出差。】   汪勤心道果然,不是这人追人的手段怎么这么拙劣?连他都要看不下去了。   【勤快的小汪:这么巧?】   那边赵凛生似乎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了,又回了条消息。   【L.:不过我是后天。】   “……”   汪勤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会,怀疑他就是故意的,干脆就没再回了。   毕竟他现在可是被追求者的身份,今时可不同往日,当时他追卓雨柔的时候可比他用心多了。   过了会赵凛生又发了条消息来。   【L.:等你休息好了,工作不忙了,我们再一起吃饭吧,汪勤。】   什么啊,说这种话,有点装可怜的嫌疑啊。   【勤快的小汪:好啊。】   ——那你就等着呗。   汪勤其实是个心软的人,但似乎在对赵凛生追他这件事上心肠挺硬的,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不喜欢男人,赵凛生追他就是白费工夫,早点断了他的念想也是为他好。   另一方面是,他其实并不觉得赵凛生是有多喜欢他,顶多就是一时的兴趣而已。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吗,长期位居高位的老板、总裁什么的大多都有点心病,特别渴望家的温暖,人性的关怀什么的。   也都怪他当时太热情了,做饭又那么好吃,赵凛生一时被人间烟火迷了眼睛,于是陷入了短暂的不清醒。   能有多久呢?对他这样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的普通男人,对他所处的充满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的生活的兴趣。   所以汪勤再清醒不过了,本来他就不该跟赵凛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的,就算扯上了也肯定不能是那种男男的不正当关系,毕竟他跟赵凛生不一样,他就一心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而已。   而且万一他处理不当跟赵凛生之间的关系,赵凛生对他打击报复什么的,他肯定就玩完了。   所幸赵凛生不是电视上那种有狂躁症的总裁,不搞强迫那一套,为人处世比较正常,所以汪勤才能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解决两人之间的事。   反正总而言之,他们就好比两条意外相交的直线,短暂相交后就必然是渐行渐远的结局。所以汪勤一定要控制好两人之间距离的变量,让相交的时间越短越好。   洗完澡躺在床上,汪勤定好明天中午11点出差的高铁票,又看了眼明天闵市的天气,已经连着几天的雨天了。   得记得带伞,汪勤想,然后就闭上眼睛沉沉睡过去了。    第20章   汪勤出高铁站的时候,外面的雨正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淋,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大的雨了。   所幸他今天穿了羽绒服,就是脖子那块还是有点凉飕飕的。   上公交的时候汪勤裤脚已经湿了,好在鞋子里没湿,不然一天下来有他受的。   因为下雨,时间比汪勤预计的时间要久点。工厂那边对接的负责人很热情,知道汪勤只吃了早饭,还带汪勤去他们的工人食堂吃了顿饭。   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个把小时,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雨还没停。   “小汪你怎么回去?”工厂的对接人问汪勤。   “我坐公交去高铁站。”   “公交这个点应该没了吧。”   “啊?”汪勤看了眼时间,“到高铁站的末班车不是6点吗?”   “公车冬天要提前半个小时,而且这两天一直下大雨还要早一点,雨水太多路不好走。”   “啊这样。”汪勤笑笑,“那没事,我打个车就成。”   “打车也趁早嘞,这个天气,咱们这地儿又偏。”   “好嘞谢谢您。”   还真被说中了,汪勤在所有平台都叫了车,然后在公交站台等了十五分钟也没人接单。主要是没车从这出发,得开过来接他,雨又这么大。   他又看了下附近最近的宾馆,地图显示3.4公里,点进去又变成了4.2公里,步行预计一个小时零一分钟。   最后再等十五分钟,如果十五分钟后还没有人接单就去这。   十分钟后还是没人接单,不过汪勤等来了赵凛生的消息。   【L.:出差回来了吗?】   【勤快的小汪:快了,在路上了。】   【L.:顺利吗?】   【勤快的小汪:还行。】   【L.发起了位置共享】   这又是干什么?汪勤试探着点了进去。   随便扫一眼啥也没看出来,以防万一汪勤又赶紧退出来了。   【勤快地小汪:怎么了?】   【位置共享已结束】   【L.:我到闵市了,看看离得有多远。】   汪勤才不相信就这么几秒他能看到什么。   【L.:有点远。】   【L.:不过好像比你离高铁站近一点。】   “……”   这人真会说话。   【勤快的小汪:我打个车就过去了。】   【L.:等了多久了?】   汪勤抬头看了看公交站台两边,他都怀疑赵凛生在哪个监控里看他了。   【勤快的小汪:打不到车我就去先附近找个宾馆住。】   【L.:我在市中心,可以帮你叫个车。】   汪勤想了想,这样就是两趟的费用,不过好像也比他在这过夜强,毕竟高铁票都买了,而且他要真走去宾馆,他这裤子和鞋袜肯定都得完。   【勤快的小汪:那麻烦哥了,到时候我把钱转给你。】   【L.:好。】   汪勤把定位发给赵凛生,缩了缩脖子,把平台上的订单一个个都取消了。   眼见着天越来越黑,雨一点不见小,汪勤只感觉自己下半身都要凉透了。公交站台上面只有一个窄窄的顶,他斜撑着伞也只能勉强挡住上半身,雨丝都往他腿上溅。   汪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非得走到公交站台这打车,早知道就在人家工厂里等着了,而且说不定人家工厂还有多余的宿舍给他住呢。   他看了下时间,距他给赵凛生发定位过去已经20分钟了,他中间问了一下他打到车没有,赵凛生也没回。   不会根本没给他叫车吧?   汪勤又开始想,他是不是太相信赵凛生了一点?他说会给自己叫车然后自己就在这傻等着?手机也快没电了,等下关机了他就真的只能走回工厂麻烦人家了。   哎,真是难熬啊。   又过了差不多五分钟。   车灯从远处晃过来的时候汪勤感觉简直是看到了圣光。   ——对不起你,哥。汪勤在心里给赵凛生道歉,是他小人了。   光变得越来越亮,穿过了层层叠叠的雨和水汽打过来,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车越来越近,汪勤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不是,这什么,大G?   这年头还有人开着大G跑网约车的?汪勤眯了下眼睛,心里有种预感。   车很快停到他面前,远光灯被关掉了。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来,里面还亮着灯。   果然是赵凛生那张脸。   “上车吧。”赵凛生勾了下唇角冲汪勤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   汪勤立马绕过车头上了副驾驶。   “哥你怎么自己来了?”汪勤问道。   赵凛生很从容地说:“不好叫车。”   “这样啊。”汪勤笑了下,没继续这个话题,问赵凛生道:“怎么又换车了?”   “你不是说老车型不方便吗。”   “……”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搞得汪勤都有点怀疑真的是自己让他换车的了。   赵凛生又把音乐打开了,是上次汪勤在他车里放的歌。   汪勤愣了下,下意识伸手翻了翻他的列表,都是那几个歌手的歌。   他又看了眼下面插着的U盘,“你专门下载的吗?”   赵凛生把车子掉了个头,“嗯。”又说,“你也可以连蓝牙。”   汪勤叹了口气,心情忽然变得有一丝奇怪。   赵凛生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汪勤看着前面的不停摆动的雨刷器,沉默了一会才说:“没什么。”   赵凛生又打开远光灯,车迎着大雨缓缓行驶起来,他没有看汪勤,随口开了个玩笑道:“太感动了?”   汪勤吸了吸鼻子,“有一点吧。”又挠了挠头发,“哥你其实没必要这样,这么大的雨呢。”   赵凛生稳重地把着方向盘,“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才不会迁就他糟糕的听歌品味。   汪勤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单纯觉得没必要。   “是朋友。”汪勤说,“可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本来我觉得付钱就可以了的。”   赵凛生看了一眼后视镜,“如果我说不用谢你会再一定要请我吃顿饭吗?”   汪勤沉默着没说话。   赵凛生似乎也没介意,甚至还笑了下,“吃饭不行的话就算了吧,不用谢了。”   汪勤看向他的侧脸,在心里叹了口气。   “吃饭可以啊,等回去后我请你吃饭好了。”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赵凛生声音听起来有些愉悦,“好。”   车里的音乐声开得有些大,汪勤伸手调小了很多,雨声就变得清晰了。   两者加起来有些催眠,汪勤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好困。   “后座的外套,盖着休息会吧。”赵凛生没看他,但又知道他做了什么。   “不用了。”汪勤说,“车里暖气很足。”   “鞋可以脱掉,不是湿了吗?”   “也还好。”汪勤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我先睡会哥,到了记得叫我,麻烦你了。”   “座椅可以调。”   “好。”   汪勤把座椅调到一个舒服的角度,然后闭上了眼睛,很快睡着了。   赵凛生转头看了他一眼,降下车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然后停了下来。   他伸长手臂够到了后座的外套,很轻地盖到了汪勤身上。   汪勤动了动,没有醒,无意识地把头转了过来。   是睡着时看起来很安静的一张脸,头发有些乱也有些潮意,但都很乖顺地垂在额前,睫毛很长,嘴唇轻抿着,似乎做了个不是很好的梦。   赵凛生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右手手指在无意识地摩擦。   他突然很想抽根烟。   但他没在这辆车里放烟,于是只能抬起手把手指放到鼻子下方,想嗅一下有没有残留的烟味。   很淡,他出来前换过衣服也洗过手了。   其实没什么必要,汪勤又不会靠近他到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做汪勤的爱人大概是件很有安全感的事,因为他很擅长对一些不适宜的追求者说些看似很有道理实则很不留情面的话。   不过可惜的是,赵凛生是那个被他不留情面拒绝的追求者。   汪勤又不安分地动了下,头转回去只留了一小半侧脸给赵凛生。   也挺好的,赵凛生想,做一个这样的追求者也挺好的。   他太不擅长亲密关系,倘若真的更进一步了,他说不定还会把事情弄砸。   赵凛生收回目光,抬手把动次打次的音乐调得更小了点,然后重新启动了车子。    第21章   汪勤睡得不太舒服,好像做梦了又好像没做,昏昏沉沉的,还有点热。   睁眼时车已经停了,在某个车库里,赵凛生不在旁边了,驾驶座上只剩了个白色的塑料袋,叮里当啷的音乐只剩了一格音量,变得很小声。   汪勤抬手揉了揉额心,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额头有点过热了,但用手掌心摸了摸又好像没什么感觉。   他把座椅调正,看见了搭在腿上的赵凛生的大衣,下摆都掉在了座椅下面。   汪勤把大衣拿起来,放回后座,然后往车外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赵凛生。   汪勤拿出手机看了眼,突然一下子坐直了。   7点32了!他是7点50分的高铁。汪勤赶紧打开导航看了眼,完蛋,来不及了。他又赶紧看了下晚些时间的高铁票,也全都售空了。   汪勤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有些心累,今天怎么诸事不顺啊。   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了,赵凛生弯腰坐进来,把白色塑料袋拿在手上,“醒了?”   汪勤睁开眼睛看他,然后看见他从白色塑料袋里拿了支耳温计出来,“你好像发烧了,测一下。”   汪勤没说话,也没动,很顺从让他把耳温计放进自己耳朵。   耳温计发出“嘀”的一声轻响,“有点低烧,37.9。”   “好像……”汪勤开口嗓子很哑,他下意识清了下嗓子才继续说:“好像还好,没事。”   “嗓子哑成这样。”赵凛生淡淡地说。   汪勤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赵凛生身上很淡的烟味,他本来不想多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问了出来,“你去抽烟了?”   赵凛生看着他,“鼻子这么灵。”然后把装在西装内侧口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拿出来给汪勤看,说:“只抽了一根。”   他说的话和语气在汪勤听来都有些奇怪,汪勤搞不懂,但也没来得及细想,而是说:“我的高铁应该赶不上了。”   “抱歉。”赵凛生用听起来没有多抱歉的语气跟汪勤道歉,“我应该直接把你送到高铁站的。”   “……”汪勤有些头疼,“没关系,本来就是我麻烦你了。”   “没事,不用客气。”赵凛生说,“你可以在这过一夜,我在这家酒店定了套房。”   汪勤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因为他一生病就会变得没那么坚强。   就好像现在,他也失去了对赵凛生应有的警戒心,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谢谢哥。”   汪勤也很讨厌自己这种有求于人或者受惠于人时不自觉变得恭维的态度,对比起知道赵凛生要追求自己后坚决的反应,显得有些讽刺。   可没办法,他是这样长大的。这大概已经成了他根深蒂固的习惯。   赵凛生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说,“那走吧。”然后打开车门,从后座拿了衣服,又绕到副驾驶外面等汪勤慢吞吞地下车。   电梯里汪勤靠在电梯上半阖着眼,看起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跟平时很不一样,让赵凛生想起了那晚过后第一次见到汪勤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也是很迟钝地让自己处于一种危险状态下。   他生病的时候似乎很好被摆弄,赵凛生在心里有些恶劣地想。   “你感觉怎么样?”赵凛生靠近汪勤一些,把汪勤整个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   汪勤抬眼看他,这个角度显得他有些不符合年龄的天真,“还好。”跟赵凛生安静地对视了几秒后又哑着嗓子说:“给你添麻烦了哥。”   这太像示弱了,这种眼神,这种声音。   赵凛生心里有些发痒,手也是。   但他最后只是说:“没什么。”什么都没有做。   电梯门开了。   赵凛生带着汪勤往里走,刷开了房门。   是套房,也很大,但是只有一张床。   汪勤迟来地有些莫名尴尬,站在房间门口没有往里走,也没有关门。   赵凛生把大衣放在沙发上,回头看到他,顿了一下,“怎么了?”然后朝他走了过来,“怎么不进来。”   汪勤确实没有看错,赵凛生是在笑。   这点让他有些烦躁。   “没事。”汪勤回头把门带上了,然后往里走,路过了赵凛生,走到窗边,说:“夜景不错。”   “嗯。”赵凛生没有跟过来。   汪勤听着脚步声远了些,然后又变近了。   “先去洗个热水澡吧。”赵凛生在他背后跟他说。   汪勤转过去,看见赵凛生手里拿着件浴袍。   “……哦,好。”   “你在尴尬?”赵凛生又朝他走近了些,一边解开了衬衣最上方的一颗扣子,一边还在问,“在尴尬什么?”   汪勤觉得他知道,但他知道还在问,这就非常有问题了。   “没尴尬。”汪勤现在只觉得喉咙里干得厉害,他走过去拿瓶水,打开喝了两口,水很凉,冰得他混沌的神经都一下子清楚了起来。   汪勤又灌了两口才放下,然后说,“那我先去冲个澡了。”   赵凛生挑了下眉,把浴袍递给了他。   汪勤伸手接过,然后往浴室走。   “拖鞋别忘了拿。”   “……好。”   冲完热水澡舒服了很多,汪勤把头发吹到了大半干,然后才往外走。   赵凛生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台笔记本电脑,耳朵上别着一个蓝牙耳机,应该正在开什么会。酒店房间是恒温的,赵凛生已经脱了西装,里面是件温莎领的白色衬衣,一双长腿交叠地搭在沙发上,像个正在拍广告的模特,也许是家居广告,也许是笔记本广告。   他看到汪勤出来,眼神看过来后就没再离开,冲着另一头“嗯”了声,“就这样,嗯。”   汪勤捋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轻咳了一声,把目光转向桌子上的食物。   应该是在他洗澡的时候送来的,东西很多,看起来都很不错。   “酒店的东西不多,我都叫了一点。”赵凛生已经结束了会议,也走了过来。   身体一得劲,汪勤心里的吐槽役就又活了——这还叫东西不多?那他平时吃的都是鸡食吧?   不是,什么鸡食,他在说什么呢?   看来他应该还没有好完全。   “已经很丰盛了。”汪勤拉开凳子坐下来,“又破费了。”   “我也没吃晚饭。”赵凛生在他对面坐下来,从容地解开了衬衫袖口的扣子挽上去,露出一截线条感明显的小臂。   汪勤移开眼,“那正好。”   两个人吃了一大半,没吃完。   “有点浪费。”汪勤看着桌子上剩下的,“叫太多了。”   “我下次注意。”   赵凛生说完起身,把茶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送过来的药拿过来给他,“把药也吃了,今晚睡前吃两粒,明天吃过早饭后再吃两粒。”   汪勤抿了抿唇,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口,伸手把药接过来吞下了,然后不知道是第几次向赵凛生道谢:“谢谢你哥。”   赵凛生也还是说:“没关系。”又交待:“吃完药好好睡一觉,问题不大。”   汪勤低着头,又点点头,“嗯好。”   “你去里面休息吧。”赵凛生说。   汪勤看了看里面那张床,赶紧摆摆手,“不用了哥,我睡沙发就好了,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的,怎么还能让你睡沙发。”   赵凛生又坐到他对面,食指敲了敲桌子,不知道在问谁:“沙发?”   汪勤看了眼沙发,点点头,“嗯,沙发很好睡的。”   赵凛生看着他心无杂念的眼神,嘴唇动了动,“其实……”   “什么?”汪勤看他没下文,眨了下眼睛问他。   赵凛生垂下眸子,“没什么。”然后又抬眼看他,“被子会有人送上来。”   汪勤笑了下,“好。”   他去浴室刷牙的时候赵凛生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看上去似乎对他刷牙的样子很感兴趣,直到把他看得不自在了才开口问他:“明天的票定好了吗?”   “嗯。”汪勤点点头,迅速地把口漱完又继续说,“以防万一我定了下午的。”又问赵凛生:“哥你怎么回去?”   “晚上8点的飞机。”   汪勤用手抹了把下巴上的水,往外走:“那你的车怎么办?”   这车是赵凛生几个小时前才买的,原本他是没有考虑这些的,但汪勤问了,他便说:“会开回去的。”   汪勤点点头,坐到沙发上,有些困倦地说:“这样啊。”又揉了下眼睛。   赵凛生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走进去把房间里的被子拿了出来放到他面前,“你先休息吧。”   汪勤站起来,手抠着浴袍的系带看着他,心里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出现了奇怪的感觉。   “谢谢哥。”   “嗯。”赵凛生看着他,脸上是个称得上温柔的表情,“不客气。”   汪勤转开眼,没再去看他。   其实还是窗外的夜景更好看些。   大概。    第22章   赵凛生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汪勤已经睡着了,原本放在沙发上的大衣被很好地挂了起来,床上也有了另一床被子,铺得很整齐,与开始那一床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他用毛巾继续擦着头发,往汪勤那走了一些,直到确定汪勤是真的睡着了后,才把身上的浴袍拢了拢。   汪勤的浴袍系得倒是很好,规规矩矩,除了身下半截细长的小腿什么都没漏出来。睡在沙发上的样子也比车上看着老实,全身上下只有一颗脑袋漏在被子外面。   赵凛生又走近了些,片刻后又把手放在汪勤的头发上虚虚地按了下,甚至都没有挨着头皮。   不同于自己的发质,汪勤的发质很柔软,摸着让人觉得手心发痒,跟他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赵凛生及时收回了手来,然后去拿了大衣里的烟盒,开门走了出去。   这间酒店顶楼的套房不多,房间与房间之间都有个类似露台的空间,夜景很好,是汪勤喜欢的那种,刚刚上来出电梯之后他眼神就一直往这瞟。   赵凛生很安静地抽完了两根烟,然后才回了房间。   一夜无梦。   大概是赵凛生给他的药有些许安眠效果,汪勤睡得很沉,连赵凛生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他又看了下手机,10点27了,还有赵凛生给他发的消息,让他睡醒跟他说一声。   【勤快的小汪:哥我醒了,你什么时候走的?】   赵凛生那边大概很忙,到汪勤洗漱完才回。   【L.:7点。】   【勤快的小汪:哥你忙吧,不用管我了。】   【L.:嗯。】   汪勤想了想还是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勤快的小汪:咱们湾城见。】   【L.:好。】   发完消息汪勤叹了口气,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明知道赵凛生对自己有意思,而自己又对他没有往那方面发展的打算,两个人又得有一些来往的感觉。   或者说纠缠更合适些。   都怪这次出差,本来这次出差之前汪勤是有信心完全理智处理好他们之间的关系的,但经过这次出差之后……不对,就算经过这次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欠了人情还了就行了。   对,不会有任何变化,不会有任何变化。   汪勤这边还在胡思乱想着,突然有人按了门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吓了一跳,缓了缓后才去开门。   要不是后面有个戴着厨师帽推着餐车的服务人员,汪勤还不知道站在门口这位穿着黑色西装套装的男人是干嘛的呢——这雄壮的个头实在太有压迫感了。   “汪先生。”男人冲汪勤颔了颔首。   汪勤笑了一下,让他们进来。   “汪先生,这是赵总吩咐我们为您准备的。”男人递给他一个有些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还有给您准备的早餐,药也记得吃。”   汪勤接过来,纸袋比想象的重,他粗略往下扫了一眼,看到里面有双黑色的鞋。   “好的谢谢,麻烦了。”汪勤冲男人和带着厨师帽的服务人员说。   男人颔了颔首,“您不用客气。”   把早餐布好后男人就带着另个人出去了,汪勤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等关上门,汪勤才松了口气,他有点不习惯这样周到的服务。   他又去看纸袋里的东西,把里面的鞋拿了出来,是双崭新的黑色薄底皮鞋,皮质和光泽看起来就很贵。   皮鞋下面是一条黑西裤和双黑色袜子。   黑的,全都是黑的。   汪勤又想起来他见过的赵凛生开的几辆车似乎也全是黑的,还有平时穿的衣服,除了偶尔的白衬衫,其他也全是黑的。   这么喜欢黑色的,汪勤印象里只有他的一些高中同学。那时候他也穿黑衣服,不过是为了衣服能不显脏多穿几天。而那些同学是真的喜欢黑色,头发也是,层层叠叠、茂盛的黑。   不过赵凛生的黑跟他们那时候的黑完全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汪勤又看了看那双皮鞋,想着自己穿着羽绒服配这双鞋肯定很滑稽,还是不穿了。   他吃完早餐,把药也吃了,然后换上了自己原来的衣服和鞋子。袜子洗过晾过后已经干了,鞋子还稍微有点潮,但也还好。   衣服和鞋他全都原封不动地放回了纸袋里,找了个显眼的地方放着。   为了确认,汪勤还给赵凛生发了消息,问他还回不回酒店。   结果赵凛生直接笃定地说不会回了,还交代他东西记得带走,不然会很麻烦。   汪勤想了想,还是把袋子带上了,回去还给他应该也可以的。   可赵凛生会要吗?   汪勤心里有答案。可虽然他并不想要赵凛生给的东西,但也不舍得把这东西丢了。   对金钱的尊重还是打败了一切。   【L.:药吃过了?】   【勤快的小汪:吃过了。】   【勤快的小汪:哥你吃过了吗?】   【L.:嗯。】   【L.:要回去了?】   【勤快的小汪:对,现在出发去高铁站。】   【L.:注意安全。】   【勤快的小汪:好的哥,我们湾城见。】   【L.:好。】   赵凛生半点没提衣服鞋子的事,汪勤不知为何也没提,两个人像没有默契又像心照不宣。   回去的时间过得很快,汪勤下了高铁转地铁,直到出地铁口的时候他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   于是他抱着纸袋一路淋回了家。   家里的就沙发可能还不如昨天那个酒店沙发的十分之一,但一坐到那个沙发上,汪勤就感觉到自己无比的放松。   有个家真好。   他把有些湿的羽绒服脱下了,用热水冲了脸和脚,换上了自己的睡衣,然后钻进了房间的被窝里。   啊——舒服。   汪勤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回家就感觉自己什么病都没有了,浑身得劲。   外面还在下雨,他没关窗帘,雨丝飘在玻璃上,外面朦胧一片。   汪勤很快就睡过去了。   又是很安稳的一觉。   好饿。   汪勤不太想做饭,也不想吃外卖。他打开手机,在列表里翻了翻,然后给彭元平和章超都发了消息,叫他们出来吃饭。   彭元平没回,章超说他晚上得陪他女朋友还有两个他女朋友的闺蜜一起吃饭,问他要不要一起。   汪勤想了想,同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就是很不想一个人吃饭。   吃饭的地方离他家不算远,汪勤看着时间卡着点到的。   其他四个人也刚到。   章超作为中间人给他们做了简单的介绍,其中一个被叫小彭的姑娘很活泼,而且恰好就住在汪勤隔壁的小区。   其他人都心照不宣,给他俩打配合。作为当事人的汪勤反而显得兴致不太高,很礼貌但是话很少。   趁着上卫生间的时间章超问汪勤说:“你之前不是说要考虑新的感情吗?人小彭不是挺好的吗?跟我老婆也算知根知底的,你可以接触看看。”   汪勤笑了下,“太快了吧,我才分了多久啊。”   章超叹了口气,“还想着卓雨柔啊?”   其实不是,汪勤就是暂时还没有那种想法而已,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给自己找了个很充分的理由。   “你们不也说初恋最难忘吗,我这难道不正常啊?”   “也是。”章超叹口气,“毕竟是高中的心动女嘉宾,追了这么久还谈了这么久,buff叠满了。”   汪勤笑着拍了下他的肩,“什么啊。”   “我也不管了,你自己看着来吧,别让人家女生冷场了。”   “行,你放心。”   饭吃完,汪勤因为跟小彭住得近,就一起打了个出租。   车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为了让氛围自然一点,汪勤主动地跟小彭聊起来:“你是自己一个人在湾城吗?”   小彭冲他笑了下,“有朋友一起,也住在一起。”又转过头看他,“你呢?”   “我大学在这读的,也有一些朋友,但是住是一个人。”汪勤回答。   “听说你毕业四年就能买车买房子了,好厉害。”小彭发自真心地跟汪勤说,“我毕业后换了不少工作,压根没攒到什么钱。”   汪勤听到夸奖有些不好意思,“我比较幸运吧,遇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刚开始公司还管住,我就没什么压力。”   “刚开始是什么意思?”   “后来就改成租房补贴了。”   “那也挺好的诶。”   “嗯。”   聊着天时间便过得很快,车先经过了汪勤的小区,他便先付过车费然后下车了,下车前两人互相加了微信。   “下次见。”汪勤弯腰冲车里的小彭礼貌地笑了笑,然后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了。   车子走远后汪勤呼出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在马路那边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黑色的大G在湾城还算常见,汪勤昨天也没记车牌,但似乎不是湾城的车牌,于是只多看了两眼便转头走了。   赵凛生这会应该还在闵市吧,就算回了湾城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呢?   汪勤否认了自己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天晚上汪勤这个单元楼的有一部电梯正在维修,于是等电梯的时间就有点久。   好不容易电梯下来了,汪勤走进去,按下楼层,然后靠在电梯上,等电梯门自己关上。   赵凛生很突然地出现在了电梯门口,汪勤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爆了句粗口,然后赶紧把电梯门按开。   “哥你怎么在这……”   汪勤后知后觉地发现赵凛生表情有些不太对,黑沉沉的,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冲进来给汪勤一拳。   他突然有些后悔给他开门了。   “……你怎么了哥?”   赵凛生盯着他,眼珠子黑漆漆的。   然后下一秒,朝汪勤走了过来。    第23章   汪勤本能地觉得危险,但他又避无可避,眼看着赵凛生走了进来,电梯门也缓缓关上了。   赵凛生一直盯着他,没有转过去,也不说话,像是要把汪勤看穿一样。   “哥……”   赵凛生突然往前跨了一步朝他靠过来,然后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力气有些重。   他身上烟味很重,汪勤第一反应居然是。   第二反应是,他们靠得有些过近了。   赵凛生的脸离他几乎就剩一掌的间隔,汪勤已经可以数清他往下垂的睫毛。   汪勤动了一下,下意识要往后退。   赵凛生顺着他,直接将他逼近了电梯角落。   汪勤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剧烈,像在跑800米最后的冲刺阶段,甚至喉咙里也突然干燥得厉害。因为紧张,又或许还有些别的。   赵凛生眼睛死死盯着他,一眨不眨,脸上也没有笑意,像捕猎者看着他唾手可得的猎物一样,充满掠夺和占有的意味。   汪勤挣扎了一下,手按到赵凛生硬邦邦的胸膛上试图把他往外推一些。虽然用了一些力气,但赵凛生纹丝不动。   所幸赵凛生还没有失去理智,电梯门开的时候他放开了汪勤,退后了两步。   汪勤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紧张地抿着嘴唇,瞪大着眼睛看着赵凛生。   “不出去吗?”赵凛生声音冷静地问他,仿佛下一秒又要冲过来捂他的嘴。   汪勤很重地咬了下嘴唇,路过他出了电梯。   开门的时候赵凛生就站在汪勤身后,投下一大片阴影。汪勤转钥匙的时候手都有点不稳,然后开始怀疑,现在开门是对的吗?刚刚赵凛生就已经像要把他吃了一样,现在开门难道不是羊入虎口吗?   但他没有反悔的机会了,他刚把门拧开,身后的赵凛生就把门推开了。然后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汪勤把玄关和客厅的灯按开,转过头,赵凛生还站在门口,只是看着他。   饶是他这样没有动作,汪勤也觉得很有压迫感。他露出一个有些讨好的笑,企图改善一下这僵硬的氛围,“哥我刚刚看到的那辆车就是你哈,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跟我说?”   赵凛生看了他一会,把汪勤看得心里发毛,然后才开口:“刚停好车,不想打扰你们。”   汪勤反应过来,他应该说的是自己和小彭,他难道就是因为这个生气?不是,这么幼稚吗?   “刚刚那个是我朋友的女朋友的朋友,晚上我们几个一起吃的饭,刚好她住在我隔壁小区,就一起打车回来了。”汪勤耐心地跟他解释,当然也是为了自己,赵凛生刚刚那样子有点太吓人了。   但赵凛生看起来没有因为他的解释高兴起来,依旧板着一张脸,说出来的话也不怎么好听:“是吗,异性之间不都是这么开始的吗,你跟卓雨柔不是这样开始的吗。”   汪勤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但听到他说这些也有些不高兴,哽着脖子说:“是这么开始的,怎么了呢?我本来就是异性恋,我也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不是吗?”   赵凛生看起来更生气了,但其实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因为原本就没有什么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汪勤就是能看出来。   赵凛生朝汪勤走了两步,汪勤应激似地下意识往后退了三步。   “你、你干什么?我可都跟你解释了,你自己莫名其妙要生气的,跟我没关系。”   赵凛生看起来没冷静,但好歹也没有再动。   汪勤还在跟他好好说,“哥你真的,你要理智一点,先不说你吃这醋有没有必要,你这也不合理吧?咱俩现在顶多就算朋友关系而已,而且我也都跟你说过了,咱俩不可能的。”   “吃醋?”赵凛生表情变了下,然后又说:“是,吃醋。”   汪勤咽了下口水,问他:“你还没吃饭吧?”   赵凛生没说话。   “家里没东西了,只有挂面了,你要不要吃?”汪勤转移话题,“或者出去吃……”   “面就可以。”赵凛生说,像已经轻易被转移注意力了。   “……好,那你坐一会。”   赵凛生没去坐着,换上了汪勤的鲨鱼拖鞋后就横在厨房门口看着汪勤下面。   汪勤烧水的时候感觉如芒在背,转过头找了个很委婉的理由跟赵凛生说:“我得关门了哥,做饭有油烟。”   赵凛生从善如流地走进来把门关上了。   汪勤:“……”   算了,汪勤在心里妥协了,他出去拿了两个鸡蛋,进来时又改口说:“煮个面应该没什么油烟,不关门也行。”   还好挂面煮起来很快,十分钟左右汪勤就把面盛起来了,然后又飞快地煎了两个鸡蛋卧在上面。   汪勤端着碗转过身跟赵凛生说:“好了哥,吃饭去吧。”   赵凛生看着他,终于舍得把眼睛移开了,转身往外走。   汪勤把面和筷子放到桌子上,说:“哥要不你慢慢吃吧,我先去洗澡了,明天还得上班。”   说完也不等赵凛生回答,抛完一个笑就自顾自地转头走了。   汪勤洗了个很细致的澡,洗得人都有点被热气蒸得发懵了。   他把门打开,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往外面看,客厅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凛生还坐在餐桌上,面已经吃完了,看到汪勤出来眼神就跟了过来。   汪勤不尴不尬地挤出一个笑,“吃完了哈哥。”   赵凛生没说话,眼神往下移,又往上移回他脸上,眼神很正常,但方式很流氓。   汪勤这身绿色熊猫睡衣已经穿了有几年了,颜色已经被洗得有些淡了,布料也变薄了,有些贴身。   “咳……”汪勤被赵凛生打量得很不自在,低头胡乱地擦了擦头发。   但下一秒赵凛生说:“睡衣不好看。”   “……”   汪勤抬起头眼神不善地看他,“哦是吗,我自己喜欢就行了。”然后又目的性很强地提醒他道:“时间不早了。”   赵凛生“嗯”一声,站起来,问他:“不冷吗?”   “不冷。”汪勤嘴硬说,“有什么冷的,我这睡衣虽然丑但是能保暖。”   “看不出来。”赵凛生拆台。   汪勤小瞪了他一眼,然后要回房去拿自己的外套。   “汪勤。”   但赵凛生突然叫住了他。   汪勤回过头看他,“怎么了?”   赵凛生又走近了一些,没头没尾地问道:“这碗面算你给我的答谢吗?”   汪勤其实很想说是,但还是没狠下心,毕竟昨天真的麻烦了他不少,一碗面就打发了未免太不厚道了。   “算之一吧。”汪勤很实事求是地说,说完又想起来他带回来的衣服和鞋,“还有你让人给我买的衣服和鞋我都没穿,就——”   “——你不要就扔掉。”赵凛生直接打断了他,“不用还给我。”   “……”汪勤看着他一副壕气冲天的模样,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   “我有一个办法。”赵凛生又说。   汪勤莫名其妙,“什么什么办法?”   “你谢我的办法。”赵凛生声音平缓,“不用跟我一起吃饭。”   “哦。”汪勤其实压根不感兴趣,但还是顺着赵凛生的话问,“什么办法。”   赵凛生又走近了些,汪勤顿感一丝不安。   “什么办法非得走近了说。”   赵凛生抬起手朝汪勤伸过来的时候,汪勤第一反应是抬起右手手臂去挡,身体下意识往旁边躲。   “干啥?”   汪勤瞪大了眼睛去看赵凛生,但湿着的头发和充满童趣的睡衣让他毫无威慑力。   赵凛生的手停了一下,然后无视了他的抗拒,继续往前伸,握住了他的后脖颈。   汪勤被他的手冷得一抖。   ——不是,他这是?   汪勤终于后知后觉到了另一种危险。   赵凛生扶着他脖子推着他让他朝自己靠拢,然后右腿非常具有侵略感地往前了一步,踩进了他的双腿之间的空隙。   汪勤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朝自己压了下来。   赵凛生的唇也很凉,很重地压在汪勤的唇上。   汪勤因为震惊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直到赵凛生试探着在他唇上磨了一下。   他竟然还闭着眼睛,汪勤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在心里想,然后下一秒很用力地把赵凛生往外推了一下。   但赵凛生并没被怎么推动,只左腿往后退了半步作为着力点,嘴唇离开了他的些许,甚至还依旧保持着歪头的姿势。   汪勤任由擦头发的毛巾掉到地上,两只手撑着赵凛生的胸膛来想让两个人之间保持一些距离。   “你疯了?!”汪勤有些生气地冲他喊道。   赵凛生用眼神无声地压着他,没有说话。   下一秒,他把另只手拢到汪勤腰后,然后整个人更加用力地覆了上去。    第24章   赵凛生舌尖探进来的时候,汪勤感觉自己像被雷劈了一样,脑子里有道白光闪过,阵阵强烈的麻意从天灵盖顺势而下沿着脊椎一直到了脚后跟。   偏偏赵凛生跟没察觉他的僵硬似的,一个劲地舔他嘬他,吻得又急又深又重,跟八百年没亲过嘴一样。   这有点太刺激了。   汪勤手脚都软了一阵,然后才如梦初醒般睁开眼睛。   赵凛生正闭着眼睛陶醉得很,耍流氓耍得理直气壮。   汪勤费力地把右手从两人互相挤压着的胸前抽出来,然后杵到赵凛生的下巴上用力一推。   几乎是同一时间,汪勤尝到了血腥味,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赵凛生的。   而赵凛生此刻正以一种有点滑稽的姿势被迫仰着头,饶是如此,他放在汪勤脖子和后腰上的手也丝毫没有松动。   汪勤这才发觉,两人的身体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没有间隙地贴在了一起,因此他也清楚地感受到了赵凛生的生理反应。   “耍流氓?”汪勤咬牙切齿地问他。   赵凛生眼睛半阖着向下看他,“你的睡衣摸起来还可以。”   “……”   汪勤又使劲推了一下他,这回赵凛生没再强求,配合地往后退了两步。   “抱歉。”赵凛生没有诚意地道了个歉。   汪勤没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心虚,反倒是舌头在上颚处抵了抵后,尝到了愈加重的血腥味。   好嘛,伤的还是他的舌头。   “这就是你说的方法。”汪勤越想越生气,自己好心好意给他做东西吃还被占便宜。   “嗯。”赵凛生理直气壮地又道了一遍歉,“抱歉。”   汪勤这回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我怎么听不出来你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是,我昨天承了你的人情,但那也是你自己来的不是吗?我没主动找过你。”他不自觉越说越起劲,“而且就算我跟其他人发展了关系,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你吃醋强吻根本不占一点理的知道吗?我都能去告你性骚扰了!”   赵凛生的脸色随着他的话慢慢地变了,眉毛慢慢地皱起来,嘴唇也慢慢抿紧了,看起来像是个有点受伤的表情。   什么啊……被占便宜的是他好吗?他干嘛这个表情?   他这样搞得汪勤都有点没底气了,说话声音也小了很多,“我也不是真要去告你,就是说说……本来我们也可以做朋友的,你这样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吗?”   赵凛生退后了两步,像很没有办法似地呼出了一口气,“是吗。”   汪勤点点头,看着他的表情说,“所以说咱们还是——”   “——我没想过要和你做朋友。”赵凛生突然说出了心里话,“做朋友没什么意思。”   “……”   汪勤对他无话可说了。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一会,赵凛生抬起手看了一下被袖子挡得只漏出了三分之一表盘的表,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汪勤没说话,看着他转身往门口走,平时永远宽阔挺拔的肩膀此刻看起来有些蔫蔫的。   不能心软,汪勤在心里告诫自己,要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赵凛生换了鞋,在开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看着他出去后汪勤才长叹口气,舌头抵了抵上颚试探了一下受伤的地方,还是稍微有些痛,但也还好。然后低头把毛巾捡起来,走到玄关,换上了赵凛生刚刚脱下来的拖鞋。   汪勤低头看了看,脚趾头在拖鞋里不明显地动了动。   真是的,都被他撑大了。   但愿他真的能反省一下。   汪勤在心里默默想。   这天过后汪勤便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赵凛生了,然后一转眼就到了月底。   办公室的同事都在讨论着跨年要去哪玩,只有汪勤一个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地低着头对着合同细节。   到了下班的点之后办公室很快空了,汪勤特地等人都走后才站起来收拾东西。   倒也不是他想躲着同事,主要是大家似乎对跨年有着莫名的执着,他又不怎么会撒谎,要是被知道他跨年是一个人,结果肯定就只有两个:要么他会被拉去参加莫名其妙的局,要么又要被热心的同事介绍对象了。   没跟卓雨柔谈恋爱之前汪勤一向只会过一些公司会放假的节,时间长一些的会回去看看汪伯,时间短的就自己在家躺着休息。跟卓雨柔在一起之后他才开始过一些什么平安夜、圣诞节之类的洋节。   不过一般也就是他们一起吃个饭,互送个礼物的简单环节,有几次干脆连吃饭也省了,就简单见个面。因为卓雨柔朋友很多,总是会有别的安排。最早卓雨柔还带着他去过两次,后来觉得他实在没趣就没再带过他了。   街上到处都是过节似的氛围,人群大多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起开心地说说笑笑。汪勤本来没觉得孤单的,但环境渲染得实在太严重了,连地铁上也全是广告,他也最终还是没能幸免的受到了影响。   汪勤想起去年跨年的时候,卓雨柔有家特别想吃的餐厅,但是没预约的得排很长的队,于是他一下班就跑去排队了,排了快两个小时才吃上。   吃完后他们去了市中心最大的商场广场跨年,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大家一起倒数、放气球,热闹非凡。   下地铁后他收到了彭元平的消息,跟他说有个很大的跨年party,问他来不来。   汪勤犹豫了一下,问他地址在哪。   消息发出去之后又立马后悔,把消息撤回了。   算了算了,还不如自己在家吃顿热腾腾的呢,去买只鸡,做个火锅,再喝点点酒,晕晕乎乎地睡一觉,多舒服啊。   本来汪勤是这样打算的,结果还没进超市,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这回他可认出那个车牌号了。   有多少天没见了?好像有半个月了吧。不止是没见,消息也没收到过。   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假的,但他也没法说出来具体的感觉,大概就是有点不习惯吧。   他站在超市门口看着赵凛生的车,看了有一会,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赵凛生确实坐在车里,看到他过来眼神就没再从他身上移开过,   汪勤走到驾驶座那边,看到了地上一地的烟头,有一根甚至还是燃着的,应该是刚被掐。   也不知道他在这待了多久了,这么多烟头。   汪勤敲了敲他的车窗,赵凛生才把车窗降下来,然后也不说话,就盯着汪勤看。   汪勤叹口气,“你在这待了多久了?”   赵凛生转过头拿手挡着轻咳了一声才回过头回答他:“没多久。”   汪勤把那根燃着的烟头碾了碾,才抬头说:“少抽点烟吧,你上学的时候难道没见过抽烟的人的肺吗?”   赵凛生“嗯”了一声,没说话了。   “来这有事吗?”汪勤又问他。   “没事。”赵凛生说。   “没事来干嘛?”   “……”   赵凛生不说话了,一副被哽住的样子。   汪勤看到他吃瘪的模样心里舒服了一点,语气也轻松了点,说:“你不会是特意跑我这来抽烟的吧,我这边空气这么好?”又低头看了下地上的烟头,“还随地乱扔烟头。”   赵凛生脸色更难看了。   汪勤心里更舒服了。   过了会赵凛生突然说跟汪勤说:“让开。”   “?”   “我要开车门。”   “……哦。”   汪勤往后退了些许,赵凛生从车上下来,手里还拿了包湿纸巾。   ——什么呀,他要干什么这是?   汪勤还在想,就见赵凛生突然蹲了下去,然后抽出了一张湿纸巾放在地上,包住了地上的烟头。   汪勤:“……”   这么知错能改的吗?   赵凛生非常认真的、一丝不苟地,把地上的烟头都捡了起来,然后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扔完又抽出一张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才回头看汪勤。   汪勤跟他对看了一会,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不是,这个眼神是?不会是想让我夸他吧?   好在赵凛生很快收敛了眼神,走过来把湿纸巾扔回了车上,然后问汪勤,“吃饭了吗?”   汪勤在心里叹了口气,还真是万年不变的一句话啊。   算了,总该比强吻好。   “没吃。”汪勤又一次选择了实话实话,“你呢?”   汪勤头一次见赵凛生表情变化得这么明显,眼神像一下子变清澈了,“我也没有。”   “那……一起去吃饭?”   “好。” 第25章   今天路上很堵,但赵凛生硬是开着车挤进了连绵不断的车流中,甚至汪勤连提醒他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猛甩了一个盘子,把车插到了一辆宝马前面,还招来了一阵喇叭响和远光灯。   汪勤看了眼驾驶座的赵凛生,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来什么。   也不知道是在急什么,这么急还挑了条最堵的路。   “想吃什么?”赵凛生似乎是这会才想起来问汪勤。   “你这是要去哪?”汪勤问他。   赵凛生面不改色地说,“不知道,先随便往前开的。”   “……”汪勤笑了一下,“你眼光挺准的,挑了条最堵的路,今天还是跨年,说不定要堵俩小时。”   “是吗?”赵凛生尾音有些难以察觉地上扬,比平时的语气更像一个问句。   汪勤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头看了眼前方的路况,叹了口气说,“这得几点才能吃上饭啊。”   赵凛生在汪勤看不到的地方笑了一下,问他:“饿了?”   “嗯。”汪勤哼了声,“我吃饭一般都是准点的,晚了就会饿。”   “那我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拐出去,我们找个就近的位置好了。”   “像刚刚那样?”   “什么。”   “就你插别人车那下。”   “这次会稳妥一点。”赵凛生从善如流。   “……”汪勤看了他一眼,“记得以后都稳妥一点,汽车这种东西很危险的。”   “嗯,好。”赵凛生声音轻了些。   过了会赵凛生又问汪勤:“想吃什么?”   手机响了一下,汪勤一边把手机拿出来一边说,“我都可以。”   他尾音断得非常突然,赵凛生侧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捧着手机发呆。   “这么晚了,工作吗?”赵凛生无意似地问。   “不是。”汪勤手指快速地按着键盘,没有再接下文。   赵凛生捏了捏方向盘,右手撑到下巴上有些没耐心地点了点,追问了个没用的问题:“不是工作吗?”   “嗯。”汪勤还是没说,还在盯着手机。   赵凛生又把右手移到中控台上敲了敲,在心里简单措辞了一下,然后继续追问:“那是什么消息?”   汪勤这次没理他,而是又看了会手机后才转头看他,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这么好奇吗?”   赵凛生不说话了。   “雨柔的消息。”汪勤说,“她祝我新年快乐。”   赵凛生的脸显而易见地沉下来了,故意似地说了句:“现在才十二月份。”   “今天跨年。”汪勤提醒他,“新的一年不能算新年吗?”   赵凛生良久才憋出个字:“算。”   汪勤转过头无声地笑了一下,他现在看到赵凛生那副吃瘪但又不想表现出来的表情就觉得好笑。   过了会赵凛生又问:“你们还在联系?”   汪勤看着他说,“没有,这还是上次画廊见完面第一次联系。”   “她怎么会突然联系你?”   “不知道,群发吧。”汪勤不太在乎地说。   赵凛生看了他一眼,然后很真诚地提出了一个建议,“最好还是不要留前任的方式,而且这段感情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很好的回忆吧。”   “谁说的?”汪勤立马反驳,“谁说不是很好的回忆了?”   “……”赵凛生斜眼瞟他一眼,“她不是一直心里有别人吗?”   “但我跟她分手的时候才知道那人对她那么重要啊,我们谈的过程里其实根本就没出现过这个人。”汪勤实事求是地说。   “是吗,挺好的。”赵凛生由衷地评价道,“被绿了还能想得这么开。”   “……”汪勤看了他一眼,“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不是也出轨了吗?虽然是非自愿的。”   “……”赵凛生轻咳了一声,“也挺不错的,挺公平的。”   汪勤呵呵干笑了两声。   两个红绿灯后赵凛生驶出了主道路,不过其他路也没有好到哪去。   “这个点其实吃饭的地方还是挺多的,就是没有停车的地方了。”汪勤说,“估计只有那种商场的地下车库有位置了。”   赵凛生全听他安排,“那我们找个商场?”   “也行。”   两人就近找了个商场,车子也是在里面转悠了好久才找到车位。   商场这个点全是人,大多是些成双成对的小情侣或者姐妹淘,赵凛生和汪勤两个大男人非常客气地并肩走在其中就显得有些突兀,路过的人都得多看他们一眼。   赵凛生还好,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看上去跟巡查商场的一样,而他顶多就是个跟在他旁边的狗腿子。   但赵凛生显得十分自洽,像是习惯了被人注视,甚至还在好奇地东看西看。   两人很快就挑定了家人稍微少点的粤菜馆,环境还算不错,但是没有包厢,两人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看着对面依旧有些格格不入的赵凛生,汪勤心里有些感慨,虽然感觉已经发生了不少事了,但其实仔细一想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   赵凛生看他在发愣,也不提醒他,就看着他发愣。   汪勤自己反应过来问他:“不点菜吗?”   “没有菜单。”赵凛生说。   汪勤指了下桌角的二维码给他看,“直接手机扫码点单就可以了。”   赵凛生看了看桌角,然后从大衣内侧的口袋把手机拿了出来。   事实证明人少是有原因的,上菜慢,东西也一般,说不出来哪里难吃,但也真的不好吃。汪勤还好,不挑食,都能吃,赵凛生则是每道菜尝了两口就不吃了,然后等下道菜。   等菜都上完之后,赵凛生彻底放下了筷子,就看着汪勤吃。   汪勤后槽牙有个牙缝被鸡肉塞住了,但是赵凛生又一直盯着他,他都不好意思去清理,只能用牙齿不时地去顶一下。   “就吃这么点?”汪勤问赵凛生,只想让他注意力能转移一点。   “不好吃。”赵凛生直接了当地说。   “也还好吧,也没有难吃到不能吃的地步。”汪勤看着桌上剩下的东西,“还剩这么多呢,我一个人又吃不完,会浪费的。”   赵凛生不为所动,“我不饿。”   “……”汪勤瞥了他一眼,心说你不吃你还点这么多,这种人就得饿他个两三顿。   最后汪勤当然没吃完,剩下的菜要了两个打包盒。   赵凛生看着他紧紧巴巴地往盒子里塞东西,给他提建议:“可以分开多装几个盒子。”   “又不怕串味,要那么多盒子干什么。”汪勤抬起头看他一眼,“都是要扔的,又不能重复使用。”   赵凛生点点头,“哦。”   本来这次汪勤是想买单的,但是赵凛生点完菜就直接在手机上付钱了。   汪勤问他的时候他还把手机支付页面给汪勤看,并说,“我已经可以手机支付了。”   汪勤:“……”   真厉害呢。   两人走出商场的时候已经10点多了,商场里面很多店都关了,反倒是商场外面的广场上全是人,估计都是等着倒数的。   “现在回家吗?”赵凛生问他。   汪勤摸不准他的意思,“不回家去干嘛?”   “广场上等会有跨年倒数。”   “你竟然知道这个?”   赵凛生对他的语气感到不爽,“怎么,我不能知道这个。”   “没有。”汪勤解释道,“就是感觉你不像是会过跨年的那类人。”   赵凛生当然不过,是他们集团承建的商场每年都会策划这种类似的活动,他看过策划案。   “为什么不像?”赵凛生追问。   汪勤就随口一说,哪有什么具体的原因,他问就随便找了个理由,“你工作不是很忙吗。”   赵凛生接受了这个理由,并说:“我今天刚好工作提前一天结束了。”   “什么刚好?”   “刚好可以跟你一起跨年。”   “……”汪勤瘪了一下嘴,这话说的,像他们约好了一样的。   “今天怎么不跟朋友出去玩?”赵凛生跟个长辈一样的问汪勤。   “明天还要上班啊。”汪勤说,“而且我对他们的娱乐方式不太感兴趣,太闹了。”   赵凛生笑了一下,问他:“我们去找个不冷的地方坐坐?”   汪勤其实不太想坐,这大晚上的,但他还是问了句:“你要待在这跨年吗?”   “可以。”赵凛生说,像是在赞同汪勤的提议。   汪勤看着他,半晌点点头,“好吧。”   赵凛生心情不错的样子,看了看广场上其他人手里的气球,还问汪勤:“我们要不要去买两个气球?”   汪勤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行啊,去找找看现在还有没有卖的。”   “好。”   两人就这么围着商场周边压起了马路,去找卖气球的。   还没找到卖气球的,先碰上了一个卖花的老奶奶。   20块钱一支塑料纸包着的玫瑰花,说实话有点贵。但看了看老人家被冻红的脸颊,汪勤还是说:“我要一支。”   他话音刚落,赵凛生突然也把手机拿了出来,然后说:“我全要了。”   在汪勤有些诧异的目光中,赵凛生付完了钱,然后把花全接了过来,低头看了看,“不太好看。”又说,“不过比你上次买的好看。”   “……”   赵凛生转头看汪勤,嘴角带着点笑意,眼神却又很认真。他把花全都攥在了一只手里,大概是因为冷,手的关节都有些微微发红。   他侧着身,像是很随意地把花举到汪勤面前,然后对汪勤说:“给你,花。”    第26章   周围很嘈杂,人声,车喇叭声,还有一旁的各种店铺里的音乐声。   但汪勤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可这也不能怪他,这天气,这环境,这氛围,这束花,还有赵凛生举着花的姿势,和那张脸,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背景音乐。这跟拍偶像剧一模一样的配置,很难不让人心动吧?   不过还好汪勤是男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后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送、送给我干嘛?”汪勤说完话低头拍了拍自己羽绒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才又抬起头看他。   “回去插你那个瓶子里。”赵凛生看着他。   “……哦。”汪勤慢吞吞地抬手接过来了,低头看了看,还煞有介事地闻了闻。   “有味道?”赵凛生笑着问他。   汪勤又立马把花放下了,没看他,“随便闻闻都不行。”   余光里赵凛生突然朝他走了两步,他下意识抬头看,就见赵凛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是在不好意思?”   汪勤板着个脸:“什么不好意思,你说什么呢!”   “我就是问问。”赵凛生挑了下眉,又问:“这么喜欢花?”   汪勤眼神往旁边飘,“没有……”突然又一定,“诶!气球!”然后就直接从赵凛生面前跑走了。   赵凛生表情略有些耐人寻味,他垂了下眸子,然后转身跟了过去。   今天最好做的生意估计就是气球生意,一个朴素的爱心气球竟然能卖到50块。   不过汪勤还是没有怨言地付款了,然后递了一个给赵凛生,又看了下时间,还有小一个小时才12点。   赵凛生看他两手都是东西便提出来说:“我帮你拿着?”   汪勤想了想,把装着打包的剩菜的纸袋递给了他。   赵凛生接过来,又提议道:“找个地方坐坐还是继续走走。”   汪勤想了想,“走走吧。”   于是两人就人手一个气球继续沿着刚刚的路走,没走多久就路过了一个夜市,两人就顺其自然地逛了起来。   商场附近的夜市很多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没有什么小吃,多是些文创之类的,价格也虚高,没有那种大学城附近环境朴素的夜市好逛。   当然这是汪勤觉得的,赵凛生似乎不这么觉得,因为赵凛生逛得很起劲,每个小摊前都要站一站,看一看。   汪勤看出来了,这应该是他第一次逛夜市。   赵凛生很快又拿下了一个手绘的帆布包,买完递给汪勤说:“花可以装起来。”   汪勤愣了一下,“哦”了一声接过来,然后把花都装了进去。   他谢谢还没说出口,就见赵凛生又拿了一个差不多帆布包,然后利落地付完了钱。   汪勤没忍住问他:“买两个干什么?”   “装东西。”赵凛生理所当然地说,然后把打包的剩菜和刚刚买的一个手工花灯装了进去。   汪勤冲他笑了笑,比了个大拇指。   赵凛生很快又走到了一个手工奶油胶手机壳的摊位停了下来,然后低头看了一会。   汪勤也走过去跟他一起看起来,大多是些粉色系的,受众明显不是男的。   可赵凛生问他:“你觉得哪个好?”   汪勤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能说出“哪个都不适合”这句话,看了半天然后指了个绿色系小恐龙的手机壳,“这个稍微好一点。”他把“稍微”两个字特意咬得很重,希望赵凛生能有所察觉。   但赵凛生明显没有察觉到,跟摊主说了自己手机的型号后还问汪勤的手机型号。   汪勤笑了笑,“我不用了。”   赵凛生继续看着他,没说话,摊主跟他说话他也不理。   “……”   于是在赵凛生和摊主的双重注视下,汪勤还是说了自己手机的型号。   两人买了同色系差不多的两个手机壳,汪勤的是青蛙。   赵凛生很快把手机壳装了上去,然后汪勤也迫于某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压力把自己原先的手机壳换了下来。   汪勤叹了口气,一个小时怎么这么长?他现在只想赶紧跨完年赶紧回家。   接下来的时间里赵凛生还买了一束手工编织的毛茸茸的郁金香,一束五彩缤纷的陶瓷花,还分别配了两个插花陶瓷罐子。   还说他喜欢花……明明自己更喜欢花吧?   离12点还有10分钟的时候两个人才慢吞吞地往广场上走,广场上这会已经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了,几乎是人手一个气球,都在等着跨年倒数。   汪勤是个容易受环境影响的人,这么多人都在一同期待的迎接新年的时候他无疑也是雀跃的。   他深吸了一口冷空气,缩了缩脖子,有点兴奋地对赵凛生说:“好多人啊。”   “嗯。”赵凛生点点头,又问他,“冷吗?”   汪勤摇摇头,“还好,不是很冷。”又低头去看他被冻得更红的手,“你不冷吗?”   赵凛生也摇摇头,学着他说:“还好,不是很冷。”   汪勤叹口气,略有些苦口婆心地跟他说:“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不会差的,这个天气还是穿羽绒服好些吧,或者里面加件保暖衣什么的。”   赵凛生明显搞错了重点,“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汪勤看着他那张脸,没法太昧着良心,只能点点头说,“嗯,还行吧。”   赵凛生笑起来,说,“知道了,会穿的。”   “……”   汪勤有时候真搞不明白他是怎么能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语气说出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话的,每次他也就是随口一说,但赵凛生总是搞得好像是他求着他穿得保暖点一样的。   汪勤不想理他了,专心地等着12点的到来。   快倒数的时候赵凛生突然叫了汪勤的名字。   “汪勤。”   汪勤回头看他,“怎么了?”   此时人群刚好开始倒数。   “10!”   赵凛生张了张嘴,声音却被人声淹没了。   “什么?”汪勤没听到。   “——7!”   赵凛生又张了张嘴,又跟嘈杂的人声混到了一起。   汪勤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等会再说吧!”汪勤稍微靠近了他些大声跟他说。   赵凛生点了点头。   “3!”   “2!”   “1!”   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一起庆祝着新年的到来,然后又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汪勤也跟着开心地欢呼、大叫,然后跟着人群一起放飞气球。   他仰头看着密密麻麻的气球一齐往天上飞,心里却在煞风景地想:这么多气球看着跟飘着的塑料袋一样。   汪勤看了一会才想起来旁边的赵凛生,回头时却见赵凛生正好在看着他,眼神很专注,就好像一直都在看着他从没移开过目光一样。   他轻咳了一下,问赵凛生,“你刚刚想说什么?”   赵凛生看着他,其实30秒之前他是想问汪勤要不要考虑跟他在一起的,可是现在又不想这么说了。   他想起上一次冲动的后果,然后突然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可能并不太能接受这种后果。   也许汪勤说得对,做朋友也不是不行,总比他充满防备地警告自己要好。   虽然那警告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但对赵凛生却是有效的。   刚刚在他们旁边拥抱的小情侣此刻已经旁若无人地接起吻来,赵凛生又只干看着他不说话,汪勤此刻简直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看才好。   “哥?”汪勤叫了他一声,催促他。   赵凛生朝他走近了些,然后微微低下了头。   汪勤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但他就是下意识把手抬起来挡到了嘴巴前。   但赵凛生只是保持不动地看着他,然后笑了起来。   是非常明显的那种笑意。   汪勤有些尴尬地把手放了下来,想解释:“我就是,那个啥……”但又没说出来什么。   反倒是赵凛生说:“我不会像上次那样了。”   汪勤干笑了两声,心说那你就说句话至于靠这么近吗?我耳朵又不聋。   “汪勤。”   赵凛生又郑重其事地叫他的名字,搞得汪勤莫名有些紧张。   “新年快乐。明年要不要也跟我一起跨年?”但赵凛生只是突然问了句。   汪勤愣了下,“明年?”   “嗯,明年。”   “太早了吧……”   “我先预约。”赵凛生说,“担心你明年会忘了我。”   “……”   莫名其妙的担心。   在汪勤看来赵凛生把他忘了的可能性还大一点。但反正时间还早得很,于是汪勤答应了。   “行啊。”    第27章   回去的路上更堵,连出商场车库都花了不少时间。   汪勤困点到了,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你可以先睡会,估计回去要一会。”赵凛生跟他说。   汪勤靠在车座上,困顿地看着他:“你不是刚出差回来吗?怎么都不会累?”   赵凛生转头看他,眼神从他怀里的花挪到脸上,说:“现在还好。”   汪勤用力睁了两下眼睛,不想睡着,强打着精神无意义地附和他的话:“这样啊。”   但在真正的瞌睡面前所有挣扎都是无意义的,汪勤顽强地摆正了几次自己的头后最终还是歪头睡过去了。   前面的车子还在排队扫码缴费,赵凛生一心二用地侧目去看汪勤,手一边漫不经心地伸手去掐汪勤手上抱着的花,直到把某片花瓣掐得深红,掐出了汁水。   后面有车在按喇叭,汪勤动了一下,睁了一下眼睛。   赵凛生淡定自若地把那片花瓣摘下来放到自己大衣口袋里,轻踩了下车的油门。   “怎么了?”汪勤声音带着点没睡醒的鼻音,像是很依赖似地问赵凛生。   赵凛生喉结上下滚了一下,声音沉静,“没什么,继续睡吧。”   汪勤“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赵凛生把车了开出车库,很快又堵在了路口,这会路上比他来的时候还堵,甚至已经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车子都是一点一点地在往前挪。   对比起马路上的其他车主,赵凛生则显得不急不躁得多。   他光明正大地观察着汪勤的睡颜,看他如此安心地睡在自己身边,手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就像是要向他献祭一样。   一种强烈而畸形的想法在赵凛生心里迅速地蔓延、生长,可他甚至不知道它是在什么时候发的芽。   对汪勤来说他的感情大概是既迅速又毫无道理的,也是,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快。   汪勤只施舍了他一点无心擦出的火星,他便一意孤行地燃烧了自己心里的整块荒地。   这在旁人听起来很荒谬,但只有赵凛生切身体会了燃烧殆尽的过程。   但造成这一切,最无辜的始作俑者,此刻还毫无防备地躺在他身边,对他的企图一无所知,甚至还天真到以为自己的几句话就真的能劝退他的狼子野心。   身后的车喇叭又一连响起了一串,赵凛生后知后觉转回头,踩下油门。   汪勤没有睁眼,头歪了歪,抱紧了些手里的花,声音模糊不清地问赵凛生:“到了吗?”   “还没有。”赵凛生踩下刹车,又看向他,“还可以睡会。”   汪勤更像是说梦话,说完一句便再没了下文,似乎也根本没听到赵凛生的话。   赵凛生又看了他一会,然后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烟盒,放在鼻下轻嗅了嗅。   但好像没有什么用。   于是他又去用手捻汪勤怀里的花,一边盯着汪勤的脸。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汪勤醒来低头看到自己怀里的花秃了一大半的时候恍惚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后又确认了一下,确实是秃了一大半。   这车里也就两个人,花总不可能自己薅自己。   他愣了一会,转头去看车里的另一个人。   赵凛生若无其事地把车停稳,回头跟汪勤说:“醒了?刚好到了。”   汪勤看了看花,又去看他,问他:“这花怎么了?”   赵凛生答非所问:“你睡了很久。”   汪勤眨了眨眼,试图把他的话联系起来,“什么意思?我做梦的时候把花都揪了?”   赵凛生似乎是被他的话逗笑了,嘴角弯了弯,“好像不是。”还明知故问:“你梦到了?”   梦到个鬼啊!   汪勤用略有些微妙的眼神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他这个表情莫名取悦了赵凛生。   “你在睡觉,我太无聊了。”赵凛生说。   “……”   汪勤无法对这个理由发表任何意见,因为他确实非常自私地睡了一路,而且这花还是赵凛生付的钱。   于是他默默收回了目光,还非常“贴心”地提醒赵凛生:“下次别这样了,开车一心二用很危险。”   “嗯。”赵凛生从善如流,“那你下次别睡觉,陪我说说话?”   汪勤总觉得他这个问题还有这个语气都非常可疑,于是他选择了装聋,还欲盖弥彰自言自语似地说了句:“多可惜这花。”   好在赵凛生也没再多说什么,汪勤便打开了车门,回头跟他说:“那我先走了哥,今天谢谢。”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下车,一声轻响过后,连痛觉神经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头上的反作用力磕得直接坐回了座位上。   痛觉姗姗来迟,汪勤咬牙切齿地低下头,用手去捂刚刚磕着的地方——怎么这么痛?这车怎么这么硬?!   赵凛生的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覆在他的头顶,轻揉了揉,问他,“没事吧?”   汪勤感觉有些奇怪,只好忍痛抬起头,“没事。”   但赵凛生没有收回手,还多揉了两下,说:“你头发好软。”   ——很奇怪的一点是,赵凛生明明平时手都是冷的,但此刻放在他头上却像有温度一样。   这太诡异了,汪勤想,或者叫……暧昧。   更诡异了。   他赶紧跳下了车,非常迅速地回头跟赵凛生告别:“今天辛苦了,路上小心,我先走了。”   也不等赵凛生回应,汪勤就直接转头小跑着走了。   赵凛生看着着他活泼的背影,很久才把车窗升回去。   汪勤回了家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人无比的清醒。然后脑子里又开始复盘今天发生的事。   不管怎么想都不对劲,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跟赵凛生之间正在朝一种无法预料的关系发展。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确实跟他自己也有很大关系,他说的是一回事,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是做的又是另一回事。好比今晚,好端端的两个人去跨什么年?就因为看到赵凛生一个人坐在车里抽了那么多烟而觉得心疼?   他大概是脑子抽了。   汪勤觉得自己想象力挺丰富的,仅凭自己眼前看到的单独几个画面,就能把剩下的戏都脑补了,甚至还能配好BGM,跟拍电视剧一样。   不过说实话,这跟赵凛生那张脸也有很大关系。要是换个人,汪勤估计只想在心里嘀咕他没有公德心乱扔烟头。而且赵凛生还挺知错能改的,他一说就立马就把烟头都捡起来了……等等,又跑偏了。   汪勤越想越心烦,但也明确了一件事,他不能再跟赵凛生这样继续下去了,这样继续下去是绝对要出大问题的。   这一晚上汪勤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人也是迷迷糊糊的,不过没什么工作,他熬到中午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会,醒了后加热了下早上在公司楼下买的饭团,又喝了杯热茶,然后给汪伯去了个电话。汪伯还待在汪丽家,说话时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还问他什么时候放假。   打完电话汪勤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不少,想着今晚应该会睡一个很好的觉。   然后他又在那个熟悉的位置看到赵凛生的车,他已经开始怀疑赵凛生是不是把那个车位买下来了,不然怎么能每次都能是同样的位置?   不过反正汪勤这次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不管赵凛生说什么,做什么,搞得多么像拍电视剧,他都不会再心软半分了。   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汪勤没想到赵凛生会从后座拿出那么大一大束花来。   他拿着花走过来的时候,庄重得就像是要去求婚一样。   然而他走到了刚买完菜手里还提着新杀的鱼的汪勤面前,把花递给了汪勤,说:“赔你的。”   周围注视的眼光太多,汪勤紧张得心跳都变快,脑子也不清醒了,“什么……赔我的?”   “我昨天不是把花都掐了吗。”赵凛生理所当然地说。   “……”汪勤简直想转头走了,“不用赔,那本来也是你买的花。”   “也可以。”赵凛生立马改口,“那这个算送你的。”   “那更不能要了。”汪勤脱口而出。   “为什么?”赵凛生明知故问,又自顾自想了个原因并提出了解决方法,“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送到你家里。”   汪勤不怀疑他做不做得到,而是已经开始脑补那个画面——还是算了。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后,汪勤把花收下了。   花比想象得沉,他双手环在胸前,比赵凛生拿着花的模样逊色太多。   “花收到了,谢谢。”汪勤面无表情地下逐客令——休想他今天做饭给他吃!   结果没想到赵凛生非常自然地点了点头:“嗯,花送到了,那我先走了。”   “……”   赵凛生显然是误解了他的表情,说:“我两个小时后的飞机,出差明天回,回来我们再见面。”   “……”   赵凛生走之前冲他眨了下眼睛,引来了周围小部分围观群众的小声赞叹。他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大步流星的,甚至连大衣衣角扬起的弧度也像精心计算过,随即开着车扬长而去了。   太行云流水的一套,让人怀疑是不是提前排练过的。   独留下原地石化的汪勤。    第28章   汪勤有些费劲地把花抱回了家,放到了昨天他已经插到花瓶里的花的旁边。   他左右看了看,看来不止人跟人不能比,花跟花也不能。   这么大一束花,家里都没地方放,但总不能就这么放着。   汪勤等吃完饭洗完澡才开始为这束花翻箱倒柜地找“归宿”,最后只觉得他家装纯净水的水桶不错。   但这水桶他还交了60块钱押金呢。   汪勤看了看花,又看了看水桶,最后还是狠下心把水桶给拦腰剪断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红的玫瑰,每一朵都开得极好,极尽舒展、艳丽之姿,一些瓣上还挂着水,倒是真正配得上“娇艳欲滴”这四个字。   赵凛生买花的眼光倒是挺好的,不过也可能是金钱的力量,这花看着就不便宜。   汪勤盯着花看了好一会,偶尔还要用手去碰一碰,心里说不出来的喜欢。   可能他也确实很喜欢花。   然后他又免不了想起那个送花的人。   不,不能想。   汪勤及时打住了,把花也放到了一旁,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放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感觉有些天没看了,剧情都有些接不起来了。   他没看一会就开始犯困了,窝在并不柔软的沙发里差点睡着了。   手机轻震了一下,汪勤陡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强打起精神去看消息。   【L.:我下飞机了。】   赵凛生的消息,汪勤清醒了一些。   【L.:这儿的夜景不错,感觉你会喜欢。】   然后又发了一张图片,似乎是在酒店里,窗外的夜景确实还不错。   汪勤眨了下眼睛,把图片放大了些,玻璃上确实有赵凛生的倒影,不算清晰,但很完整——赵凛生穿着衬衫西裤,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一只手很随意地举着手机,手机壳是很不搭的绿色卡通恐龙,另只手夹着根烟垂在身侧。   图片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汪勤脑子里已经能自动对上他的脸了。   他没回消息,放下手机叹了口气,又去看那束花。   过了会手机又震了下,还是赵凛生的消息。   【L.:晚安,汪勤。】   汪勤还是没回,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果然赵凛生没再回了。   汪勤等了会,然后又刚刚把那张图片点开看了看。虽然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过了会又把手机翻过来看了看手机壳,绿色的卡通青蛙手机壳,丑萌丑萌的。   这算什么,他谈恋爱的时候都没用上情侣手机壳,这会竟然跟赵凛生用上了。   汪勤顿了顿,把手机壳拆了下来,越看越觉得那个青蛙贱笑的表情心烦,直接把它扔到了茶几上,然后回房睡觉去了。   隔天早上汪勤出门上班的时候,那个手机壳还在茶几上,他只看了两眼,然后出了门。   今天电梯有点慢,汪勤等了一会,一边在口袋里摸了摸没装手机壳的手机。   电梯没在他这层停下来,继续往上了。汪勤深深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沉思了几秒后转头快步走回了家,然后把茶几上的手机壳装上了。   出来时电梯正好到了,时间卡得刚刚好。   中午休息的时候汪勤的手机壳被女同事夸了可爱,汪勤扯了下嘴角,说“谢谢”。   “什么时候买的啊?”年纪稍长的女同事叫秦姐,听到他们讲话立马走了过来。   汪勤立刻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跨年买的。”   “你出去玩了啊,跟谁一起去的?”   “朋友。”   “不会是女朋友吧?”男同事也过来插了句。   “不是,就是朋友。”汪勤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男的。”   “你跟你女朋友真就这么分了啊?”秦姐见状又问道。   “嗯。”汪勤点点头,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了,再聊下去又得出事。   果然,秦姐语重心长地说完“年轻人嘛,分分合合很正常,又是适婚的年纪了,不合适也不耽误彼此时间了嘛”后,话头立马转变成:“小汪啊,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女孩你要不要见见啊?条件很好的。”   汪勤无奈地笑了下,“真不用了秦姐。”   “哎呦,见见面有什么不行的,万一就对上眼了呢?”秦姐拍拍汪勤的肩膀,“缘分都是很突然的知道吗?我跟你姐夫就是相亲认识的,保不齐见一面,火花就呲出来了呢?”   见汪勤面露犹豫,秦姐立马加大火力:“而且我也是看你们条件相当才介绍的,人家女孩家里也只求个稳定,这不正好了吗?再说就见一面,当不成对象那不也多个朋友吗?”   汪勤这回是真的犹豫了。   他想起赵凛生,想起刷到的汪强和汪丽的朋友圈。   然后他同意了。   秦姐效率很高地敲定了见面的时间,然后把女方的微信推给了他。   汪勤直到下班后才加,加上后又开始犹豫,看着女方的头像不知道该发些什么。   女方叫秦瑶,秦瑶很大方,主动跟汪勤聊了一些她相亲的事,两人定好了明天见面的地点。   出地铁后汪勤在想,结果他也还是要像汪强和汪丽一样相亲、然后结婚吗?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就是他心里总有点什么过不去。   他慢吞吞地往家走,看见卓雨柔的时候第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他没看错,就是卓雨柔。   天气这么冷,她和赵凛生一样只穿了件大衣,样子没怎么变,就是头发变卷了。   汪勤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来找自己,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过去跟她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是太无聊了你信吗?”卓雨柔像朋友一样跟他说话。   汪勤反应了一下,然后给予相同的反应,“怎么不跟朋友出去玩?”   卓雨柔露出一个烦恼但甜蜜的表情,说:“他不喜欢我那些朋友。”说完才想起来关注汪勤的表情。   但汪勤只是很平静地“哦”了一声,又问:“那他呢?”   “他这两天出国了。”   汪勤又“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你买了这房子我还没去看过呢,不请我上去坐坐吗?”卓雨柔语气自然地问。   汪勤想拒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说了“好”。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后汪勤突然转头往马路边那个熟悉的位置看了一眼,不过还好,那个位置是空的。   也是,他都说是晚上回来,要是这个点能到的话应该就是说下午了吧?这才7点不到。   “怎么了?”卓雨柔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   “……没什么。”   汪勤带着卓雨柔上了楼。   “要换鞋吗?”卓雨柔站在玄关问他。   “不用了,直接进来吧。”汪勤进门后径直去了厨房,然后拿了仅有的一瓶矿泉水出去递给卓雨柔,“有点凉。”   卓雨柔接过来,“没事,谢谢。”   卓雨柔站在他家里比赵凛生站在他家里还要违和,她眼神四处打量了一下,看到餐桌上的花瓶也只是略过了,然后看向了地上用半截水桶装着的花,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这花是你买的?”   汪勤没否认。   “挺好看的。”   汪勤“嗯”了声,不知道该接什么。   “你这两天又在公司加班?”卓雨柔又自然地牵起话头。   汪勤不想再闷葫芦似的“嗯”了,于是说:“对。”然后重复卓雨柔的话:“在公司加班。”   “过节都不好好休息一下吗?”   “这两天公司不忙,也算休息了。”   卓雨柔浅浅地笑了一下,说:“你还是一样。”   汪勤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一样,但也还是附和地笑了下。   “我姐也是忙得很,自从跟姐夫分开后就一直在忙,连回家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卓雨柔又说。   他已经不是你姐夫了。汪勤在心里下意识想。   手机很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汪勤看了一眼,是彭元平的电话。   “我接个电话。”汪勤跟卓雨柔说。   卓雨柔点点头,多看了两眼他的手机壳。   “干嘛呢?”彭元平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   “刚回家,怎么了?”   “章超那小子刚刚跟我打电话说他这周天要求婚,让我跟你说一声把时间留出来。”   “真的吗?”汪勤声音上扬,心情跟着激动了一下。   “是啊,这小子,还是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你……”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汪勤心一惊,瞬间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回头去看。   “我去开门。”卓雨柔边往外走边跟他说。   “谁的声音?你屋子里怎么有女人的声音?”电话那头的彭元平敏感地问道。   但汪勤已经听不到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卓雨柔往门口走过去,却一句阻止的话都说不出来。或许是因为他还抱着一丝希望,门外的人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然后门开了,他的希望破灭了。   卓雨柔看到赵凛生的时候愣了一下,话还没说出口,又看见了他手里拿着的有些眼熟的粉色玫瑰。   她缓了一下,抬眼去看赵凛生的脸。然后发现赵凛生根本就没看她,眼神直接从她头顶越过,在看她背后。   卓雨柔心里七零八落,顺着他的视线,也转头看向了那边正呆立着的汪勤。    第29章   “我去汪勤你不会跟大小姐复合了吧?卧槽兄弟你可给我清醒点啊……”   电话那头的彭元平还在喋喋不休,而汪勤已经慢慢地把手机垂了下去,彻底隔绝了他的声音。   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尴尬的一次场面,尴尬到他想从阳台一头栽下去。   一个是他的前女友,一个是他前女友的前姐夫,兼任他的现任追求者,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这么尴尬的,因为他们三人从某个层面来说根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老有种被捉奸的错觉,所以搞得整个人都有点心里没底,只能不尴不尬地呆立着。   屋子里很安静,谁都没有讲话,只有汪勤的手机又震了起来,大概是彭元平挂了电话又打过来的。   汪勤率先打破了这个局面,背过身去接了彭元平的电话,小声跟他说:“我现在有点事晚上给你回过去。”   然后挂了电话,呼出一口气重新转过身去面对还在门口站着的两人。   “先进来把门带上吧。”汪勤声音沉着地说。   也许够不上什么家丑,但也最好别外扬。   赵凛生板着脸,手里拿着一束粉色的玫瑰走进来,从始至终就盯着汪勤,没给过旁边的卓雨柔半个眼神。   卓雨柔侧了侧身,让赵凛生走进去,然后又去把门带上。   她闭了闭眼,想让自己平静一些,这一切发生得有点太突然了。真可惜她不是瞎子——这束粉的跟那束红的除了颜色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赵凛生也没换鞋,往里走了两步后余光瞟到了地上的花,没转头去看,但脸色好了肉眼不可见的一些些。   他走过去把花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到了沙发上,还是没有说话。   卓雨柔往里走了些,看到赵凛生这副架势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只能先试探地叫了声:“姐夫……”   “——我跟你你姐已经离婚了。”赵凛生打断了她,“她应该没有跟家里说,我们七年前就已经离婚了,只是前段时间才对外公布而已。”   卓雨柔一句话哽在喉咙里,怎么都再说不出口,她瞪圆了一双眼睛,往汪勤那边看过去。   汪勤已经连呼吸都放轻了,跟卓雨柔对上眼神后又立马移开。   又半晌没人说话,卓雨柔看看在那装死的汪勤,又看看一副主人姿态在那坐着的赵凛生,终于待不下去,一甩头转身出去了。   门被很重地带上了,声音把汪勤吓了一跳,随即又松了口气:送走一个了。   他看看沙发上坐着的另一位,后知后觉地觉出了一些不对劲:这不是他家吗?   “你怎么来了?”只面对赵凛生时汪勤就放松多了,他走到他跟前问他。   赵凛生绷着脸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平直地吐出两个字:“送花。”   汪勤看了看茶几上的花,叹了口气,“又送花干什么?”   “追你。”   “……”   这理由真是无懈可击。   汪勤又叹了口气,坐到沙发另一边,好声好气地问:“你是刚出差回来吗?”   “嗯。”   “回来了就应该回家好好睡一觉,工作这么忙,天气又这么冷。”   赵凛生没说话,洗耳恭听他又要扯什么理由来打发他。   汪勤抿着嘴不知在想什么,突然问赵凛生:“你怎么都不问我雨柔的事?”   赵凛生顺着他的话问:“她怎么会在这。”   “我也不知道。”汪勤说,“我下班回家看到她站在小区门口等我,说是太无聊了。”   赵凛生哼了声,没对此作任何评价。   “我不会跟她复合的。”汪勤笑了下,“哪能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而且她很很喜欢那个男生,就算我想她也肯定不会想的。”   “你想?”   “……我也不想。”   汪勤差点被他带跑,清了下嗓子又回归正题:“这个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真不用花时间和精力来追我,我从小的人生规划就是一定要有家庭的。”他想了想,又补充,“有孩子有妻子的那种家庭。”   “妻子?”赵凛生皱眉看他,仿佛是真的在疑惑,“我不能做你的妻子,就因为我是男的?”   “……”   “至于孩子。”赵凛生继续说,“可以领养,也可以过继,我有渠道。”   “……”   汪勤又被他带跑了,“别占着有钱胡作非为好吗?”   “合法的。”   “……”   这是重点吗?   “如果你一定要自己生。”赵凛生继续口出狂言,“我可以找团队研究专项技术,只要你愿意,可以让孩子进你肚子里,你自己生。”   “……”疯了,这人疯了。   “或者我生。”赵凛生面无表情地说着让人瞠目结舌的话,“也可以考虑。”   “……”   汪勤终于死心了——在用合理的理由劝退赵凛生这件事上。   他真是有点搞不明白了,他真就有这么大魅力?能让赵凛生如此无法自拔这种境地,甚至要为他生孩子了?他都要怀疑赵凛生是不是中邪了。   “为什么呢哥?”汪勤发自内心地问,“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就因为我给你做了两顿饭?”   话题转变太突然,甚至连赵凛生都没反应过来,他顿了一下,面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类似尴尬的情绪,“你问这个干什么。”   汪勤表情十分真挚地说:“因为我感觉咱们其实也没认识多久吧,你怎么搞得对我情根深种了一样?”   “……”赵凛生瞥了他一眼,“情根深种不至于。”   那汪勤更不明白了,“那你至于这样吗?生孩子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赵凛生转过头盯着他,“你不是想要孩子吗,我顺着你说的。”看到汪勤表情变了变又接着说,“但不是骗你,如果科学技术可以做到,我就可以做到。”   汪勤愣了一下,头一次听这种类似情话的话心里有些小波澜,但很快又让自己平静下来,“顺着我说……那你这不就是追人的套路吗?”当他没追过人啊?   赵凛生沉默了一会垂了一下眼睛,“也可以这么理解。”   “……”汪勤对他的诚实无话可说。   那现在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   汪勤换了个更委婉的说法:“那你可以试试多接触接触别人啊,比我优秀比我帅的男的海了去了,干嘛非在我这棵树上吊死呢?”   赵凛生充满威胁地眯了一下眼睛,突然靠汪勤近了些,汪勤咬了下后槽牙才控制住自己没往后退。   “其实你可以考虑跟我试试,也许我就是新鲜感作祟,真跟你恋爱了就没感觉了。”赵凛生沉着嗓子跟他说,语气像在哄骗。   汪勤咽了下口水,眨了两下眼睛突然反应过来——不是,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呢?当初他说要追他不也这个套路吗?还来?   “不行。”这次汪勤果断地拒绝了,“不能试。”到时候试出大问题了,“你自己想别的办法断了你的念想吧。”   “这么狠心。”赵凛生很轻地叹了口气,叹得汪勤耳朵发麻,“还有一个办法。”   虽然直觉不会是什么靠谱的办法,但汪勤还是问:“什么?”   “跟我睡。”赵凛生面不改色地说,“像那次一样。”   “……”   “其实所有的都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不是吗。”赵凛生眼睛盯着他,眸色黑沉沉的,像是要把他盯穿,“或许我就是单纯贪恋你的肉体。”   “……”   汪勤身体往沙发边靠了靠,双手不太自然地交叠到胸前,呈防御姿态。   “……越说越离谱。”汪勤已经不想跟他在这方面做多余的讨论了,因为都是白搭。   “我只是给你列出解决办法的可能性。”赵凛生嘴角上扬了一下,又眼神向下看了一眼他交叠的双臂。   汪勤站起来,从上往下俯视着赵凛生,“那你这些解决方法都不可行,你别想了。”   “是吗。”赵凛生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汪勤听到他这种语气就有点来气,刚想开口说什么又忽然想起来件事。   “那这样的话,你追你的好了。”汪勤说,“反正也不影响我发展其他的关系……”   他还没说完赵凛生的眼神就看了过来,表情又回到刚刚进门时看到卓雨柔的样子,“什么意思?”   汪勤想起他上次强吻自己心有余悸,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冲他有些大声地说:“我明天要去相亲!”   他是看着赵凛生说的,看着赵凛生没有要起身的样子才放下了心——他有时候也挺烦自己这怂样的,明明就是赵凛生的问题弄得他好像做贼心虚一样。   但没办法,赵凛生的力气他上次已经见识过了,也不知道他这么个天天跟他一样坐办公室的上班族哪来这么大力气。   赵凛生看着他,半晌没说话,然后忽然垂下了头。   汪勤看着他浓密到看不出发旋的头顶,差点又动了恻隐之心。   “相亲。”赵凛生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   “是啊,相亲,同事给我介绍的,跟我同岁。”汪勤贴心地补充。   又安静了一会,赵凛生站了起来,表情淡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像有责怪、有不满,还有些许疲惫,但再细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那祝你相亲成功。”   赵凛生最后只是说。    第30章   赵凛生的这句话在汪勤脑子里响了一晚上,做的梦都是零零散散连不成画面,只有这个声音是清晰的。   “祝你相亲成功。”   “祝你相亲成功。”   “祝你相亲成功。”   ……   汪勤又没睡好。   他昨天把卓雨柔和彭元平的消息都搪塞过去了就是想睡个好觉,结果就因为赵凛生的一句话崩了。   冬天的自来水冷得人手直打颤,汪勤跟没知觉一样往脸上泼了好几下。   他是该好好清醒清醒了。   家里也没什么东西了,汪勤煮了个清汤寡水的挂面,吃完后又去自己单调的衣柜里挑挑拣拣了一番。   根本没什么好挑的,不管里面穿什么外面都得套上他的黑色羽绒服。   他冬天的衣服基本都是黑的,耐脏。   也快过年了,也是时候去买几件新衣服了。   总之他拾掇了半天,还是跟平时没什么区别的出门了。   地方是秦瑶挑的,一个装修很简单的咖啡厅。汪勤提前20分钟到了,没点喝的,只点了块小蛋糕。   小蛋糕是真的很小,尝了个味就没了。   秦瑶是卡着点到的,样子跟汪勤想得有些不一样,带着一副无框眼镜,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色羽绒服。   秦瑶性格比她外表活泼一些,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一坐到汪勤对面就问:“你到了多久了?”   “没多久。”汪勤也笑了笑,问她,“你看看要喝什么。”   “热拿铁就好了。”   汪勤不怎么喝咖啡,就点了杯一样的。   “你的情况秦姐都大致跟我讲了,还是比较稳定的。”秦瑶开门见山地说,“外在条件也是我见过的这么多人里面最好的一个。”   汪勤听她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脸说,“是吗。”   “你怎么会想来相亲的?”   汪勤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话道:“其实我刚分手不久,秦姐给我提过两次,所以就……想着先见一面看看。”   秦瑶笑了下,并不太介意他说的见面的理由,而是很自然地问:“你既然都决定相亲了,那应该也整理好自己的前一段感情了吧?”   汪勤赶紧点点头,“当然。”   “那就没关系。”秦瑶说,“我觉得你挺适合的,我们可以往下发展看看。”   汪勤有些惊讶,相亲节奏都这么快的吗?才聊了这么两句就……   “秦姐跟你说过我的情况吗?”秦瑶又问。   汪勤说没有,秦瑶便把自己的基本情况跟他说了说。   “其实我自己不太着急,但因为我父母是老来得女,只有我一个孩子,知道我我平时工作忙,也不操心自己的感情生活,所以着急了些。”   汪勤点点头,根本不知道该接些什么,只能点点头,“这样啊。”   “你是第一次相亲?”   “对。”汪勤实话实说道,“跟我想得有点不太一样。”   “我可能会比较直接,毕竟大家时间也宝贵,合不合适其实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第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我自己觉得是这样。”秦瑶很直白地说,“第一眼很重要,或者说是外表很重要,毕竟是冲着结婚去的。”   汪勤脑子里闪过一张脸,愣了下,才点点头,“也是。”   “所以你觉得呢?”秦瑶又问。   汪勤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怎么样?合你的眼缘吗?”   秦瑶直接得可怕,汪勤甚至手心都出汗了。   “你不用紧张。”秦瑶笑了下,“因为我是做律师的,比较追求效率,不喜欢拖沓,如果你也觉得合适,我们就试试继续往下发展,不合适那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对吧?”   汪勤有些尴尬,虽说他也不是拖沓的人,但也肯定没法像秦瑶这样这么快就能做出决定,而且他也不知道她说的往下发展是怎么个发展,要是下一步就是确定关系的话……那他确实有点没法接受。   “我还是觉得有点太快了。”汪勤还是觉得实话实说比较好,“毕竟我们才刚刚见面……”甚至连话都还没说几句。   秦瑶又笑起来,“你还挺可爱的。”   汪勤低头讪讪地笑了笑。   “没关系。”秦瑶说,“我们可以再多见几次。”   说不清为什么,汪勤也没觉得她说的这个方法好,因为他心里其实是隐隐抱着不再见面的想法的。   秦瑶或许是合适的,可他也是真的没有感觉。   汪勤头一回了解到,自己竟然也是需要荷尔蒙的人。   最后他和秦瑶礼貌地道了别,并互删了微信。   汪勤走出咖啡馆,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突然很想找个人聊聊天,他拿出手机,翻了翻,然后给彭元平打了个电话。   意料之中的第一个没人接,汪勤又耐心地打了第二个。   彭元平很久才接,声音也是意料之中的喑哑,“喂?”   “你现在在家吗?”汪勤问他。   “不知道。”   汪勤没怀疑他的话的真假,直接说:“出来陪我喝点酒吧?”   “现在?”   “嗯。”   那边磨蹭很久才说,“下午不行吗?我现在都还没醒酒呢。”   汪勤沉默了一会,冷静地丢出一个重磅炸弹:“我好像喜欢上一个男人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无比沉着:“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挂了电话后汪勤找了个最近的商场定位给彭元平发了过去,然后一边往商场那边走。   今天有太阳,汪勤迎着太阳慢慢往前走,脑子里开始复盘一些早就该想清楚的事。   刚刚秦瑶说“第一眼很重要”的时候,他想起了第一次见赵凛生的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起来他竟然还记得很清楚。   那天赵凛生是最后一个来的,刚入秋的天,赵凛生只穿了件灰色衬衫,扣子解开两颗,两只袖子都很随意地挽了些上去。他肩膀很宽,衬得腰更窄。赵凛生坐到他对面,腿随意地交叠到一起,眼神简单掠过卓雨乔和卓雨柔,最后才落到汪勤脸上。   汪勤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的目光而觉得心跳加速,不同于被老师和领导注视着的那种紧张,纯粹是因为“我正在被看着”这种想法而觉得紧张。   他再没见过比赵凛生外表更加完美的男人了,眉眼深刻,鼻梁高挺,侧过脸时的下颌线像美术课本上的雕像,正眼看人时就算面无表情也无故让人觉得多想。   当时汪勤只觉得感叹,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赵凛生这样完美的人,事业做得这样好,长得也这样好。如今再回想起来,竟然会让他觉得喜欢。   这太荒谬了,汪勤想,人怎么能对回忆都爱屋及乌。   彭元平找到汪勤的时候汪勤正在混在一群家长里坐在儿童乐园旁边看着一堆孩子发愣,他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背,把他吓了一大跳。   “你不会是为了把我骗出来才说这种话的吧?”彭元平满脸怀疑地看着汪勤。   汪勤没急着说话,而是叹了口气,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   彭元平沉默地看了他一会,然后说:“走吧,找个地儿喝两杯去。”   两个人找了个吃饭的地方,彭元平一进门就拿了箱酒,人还没坐下就开始把酒一瓶接一瓶地往桌上摆。汪勤心里终于开始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说喝酒,其实就说说话也挺好的。   彭元平先自己猛灌了两口,然后才问汪勤:“说吧,哪个小妖精把你的魂勾走了?”   “……”   汪勤沉默半晌,然后才说:“哪里有什么小妖精。”   彭元平把酒都转到他面前,了然地说:“说吧兄弟,没事,我都能理解的。”   汪勤撬开一瓶仰起头猛地灌进了大半瓶,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我其实刚刚相完亲回来,对方觉得可以跟我往下发展,我自己其实也觉得似乎还挺合适的。可是……”他顿了下,抬眼看向彭元平,“可是我心里压根不想跟她往下发展,甚至早上起来我还在后悔为什么要答应这次相亲。”   彭元平想了想,问他:“你不想结婚生孩子了?”   汪勤沉默了好半晌才说,“不知道,大概还是想的。”   彭元平不说话了,心说那个小妖精真是没良心,汪勤这么老实的人都要招惹。   汪勤叹了口气,转过头问彭元平,“怎么办老彭?我现在要怎么办?”   彭元平也叹了口气,“你问我不是白问吗,我当然是觉得两边都不耽误啊,你问问章超还差不多,他这么多年都吊在一棵树上。”   汪勤没说话,闷头闷脑地灌了两口酒。   彭元平跟他碰瓶,喝了口酒后说:“我觉得吧,顺其自然就行了,就像你跟卓雨柔一样,你当时那么执迷不悟现在不也清醒了吗?你反正还年轻,再来一次也没多大事,到时候再回头肯定也来得及。”   汪勤反应了一会他的话,抬起头有些纠结地看着他,“可是……”   “可是什么?”   “我都跟男人谈恋爱了,是不是就变成同性恋了?不能跟女人结婚了吧?”   “哎呀!”彭元平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这年头多正常,不管男的女的看对眼了关了灯不都一样吗?”   “可是……”   “又可是什么?”   汪勤还是没能说出来。   可是他是下面那个啊!    第31章   汪勤不能喝酒彭元平一直都是知道的,但见他第三瓶酒还没下肚就宣告战斗结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嫌弃道:“不是吧兄弟?你这酒量怎么还带负增长的啊?”   汪勤撑着自己的头,说话已经明显变慢了,“没、没吃东西,光喝、光喝上头得快……”   彭元平根本不信他的话,“扯,吃了东西你就能多喝半瓶了?”   但也只能认命地去结了账,然后搀着他往外走,嘴里还不忘叨叨,“我下次再信你说的出来喝酒我就是个傻子,没事少学别人喝酒,喝点橙汁儿拉倒算了。”   俩人刚走出去,汪勤抬头突然傻气地“诶”了一声,彭元平也抬头去看,只看见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男人正黑着脸往他们这边看。   “谁啊这是。”彭元平根本没觉得这人是在看他们,还转头不忘教育汪勤,“你可别真把自己当同性恋了,见到个好看的男的就一惊一乍的。”   结果那个男人下一秒就站到了他们跟前。   彭元平还搞不清状况地问:“请问你……诶?”   他话还没说完,汪勤就突然挣开了他,扑到了男人身旁,然后抬手有些勉强地揽过了男人的肩膀,冲他介绍道:“老彭你看,小妖精来了!”   “……”   彭元平此时此刻心里有一种微妙的、大脑被打碎又重组的感觉——如果是这个人的话……那这两个人,不管怎么看,他兄弟都不像是能在上面的那一个啊!?   赵凛生被他揽得肩膀微微下沉,语气不善地问他:“你不是相亲去了吗?”   汪勤笑了下,“是啊,早就相完了,人家已经走了。”   赵凛生当然知道他相完了,他从他早上出门跟了他一路,看他在别的女人面前羞涩地笑,又看他跟另个男人进了这家饭店,现在两个人又勾肩搭背地走出来。   要不是知道他不喜欢男人,他还以为他一上午要相两个呢。   “您是……”彭元平适时地插进话来,斟酌了一下用词,“汪勤朋友啊?”   赵凛生手扶到汪勤腰后让他着力,看向彭元平:“追求者。”   “……”   神·追求者。   以彭元平对汪勤的了解,知道汪勤是那种跟谁都很好相处,但又跟谁相处都有隔阂的人,但此刻汪勤却毫无防备地靠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   不过他还是暂存了一丝理智:“他喝了点酒,人有点迷糊了,我要把他送回家去。”   “不劳烦了,我送他回去就好。”赵凛生说。   彭元平又默默打量了一下他,突然感觉在哪里见过,不过这气质一看就不是常人,他兄弟果然一出手不凡,不是大小姐就是霸道总裁。   “辛苦,到时候到家了让他给我发个消息就成。”   “嗯。”   然后彭元平就眼看着赵凛生带着汪勤上了一辆慕尚的后座,车很快就开走了。   盯着车屁股看了一会后彭元平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赵凛生了,之前他跟着他表哥去蹭过一个酒会,里面都是些各行各业的大佬,赵凛生当时站在人群中央,他远远地看过一眼。   虽然彭元平心里很是感叹,但更多的还是对兄弟的担心:这种人多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可别搞到最后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不过该说不说,这车屁股可真性感。   坐在性感的车屁股里的汪勤上车过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问起来:“老彭呢?”   赵凛生正坐在他旁边对着笔记本敲敲打打,闻言头都没抬:“走了。”   “为什么?”   赵凛生扫他一眼,“他把你扔给我了。”   汪勤听到这话莫名笑了起来,身子歪在一边,声音很低,一声一声的,跟哼哼似的。   赵凛生听得心里发痒,皱眉看他,又瞥了一眼前面的司机,“笑什么?”他平时都是自己开车,今天为了“监督”汪勤只能在车里办公,于是才带了司机。   汪勤不笑了,但也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十分自然地说了一句:“赵凛生,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他的语气自然到好像是从前跟赵凛生讨论吃什么一样,自然到赵凛生竟然也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赵凛生手指很重地敲了一下键盘,愣了一下才转头看向汪勤,鲜少地露出一个有些疑惑的表情,“你说什么?”   汪勤沉默半晌,才说:“……没什么。”   赵凛生把他的手拉下来,对上他有些湿意的眼神,表情不自觉地带了些急切,“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汪勤不肯说了,推脱道:“我喝多了。”然后又想拿另只手把眼睛盖上。   赵凛生又伸手抓住了他另只手腕,不许他挡住脸,原本放在腿上的笔记本也掉了下去。   汪勤看着他,样子看起来比平时迟钝很多,好心提醒道:“……你东西掉了。”   赵凛生只感觉喉咙里干渴得厉害,下意识吞咽了一下,然后靠汪勤近了些,“掉吧。”又近一些,两人都长了些的头发勾连在一起,说不出的暧昧,他语气笃定,“你没喝多。”   汪勤喝了酒,不光大脑思维变迟缓了,连心跳加速都变得迟钝了,他好半天才感觉出来。   但酒精也让他变得大胆了,他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梭巡着赵凛生的脸,从唇角到鼻尖,从眼睛到发际,看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赵凛生又靠他近一些,两人鼻尖都快碰到一起。   “好看吗?”   赵凛生几乎快用气声问出来,气息与汪勤的纠缠到一起,就好像两个人亲密无间一样。   好看。   汪勤在心里回答。   该说不说,他能喜欢上赵凛生,他这张脸起码占了一半的原因。   但汪勤没说,而是闭上眼睛,头往后仰与赵凛生拉开距离,两只手都挣了挣,呢喃了一句:“疼。”   赵凛生盯着他,似乎是很不甘心,很重地呼出一口气,好半天才松开了汪勤的手腕,但没放开,大拇指在他的腕骨上摩挲了一下,叫他的名字,“汪勤。”   汪勤闭着眼睛,决定开始装睡。   “等你醒了可以再跟我说一遍。”赵凛生沉声说,“你说的第一遍很没有诚意,跟人告白不能这样。”   汪勤觉得他简直得寸进尺不可理喻,明明他追人,到现在为止还不是一句喜欢都没有说,还好意思跟人说自己是追求者,呸!   “现在可以装睡,但睡醒之后不许装不记得。”赵凛生又说。   ——呸!就装就装!   汪勤一直闭着眼睛直到到了地方,期间赵凛生也没再工作,也不出声,就盯着汪勤的脸看。汪勤要是不小心侧过去一点他还要手动把他转回来。   汪勤都忍了,谁叫他现在是在装睡呢。   但到地方就装不了了,因为这可恶的赵凛生也不叫醒他。关键他自己也不给力,平时喝点酒恨不得晕过去,今天却清醒得很,闭着眼睛这么半天都没有睡意。   于是汪勤只能又自己发挥演技——假装头偏了一下然后惊醒,眼神迷茫地两边看看……等一下。   汪勤的演技硬生生被赵凛生的眼神给打断了。   赵凛生嘴角噙着笑,似乎是已经看穿他蹩脚的演技了,可眼神却又……很温柔,是,是温柔,是那种带着笑意的眼神,轻压着一边眉毛,整个人像有光芒,英俊得不像话。   汪勤愣愣地盯了他一会,然后自暴自弃地垂下头来,说,“我先走了。”然后推开了车门。   天气已经阴下去,车里车外温差有些大,汪勤缩了下脖子,酒精带来的昏昏沉沉的感觉少了很多——不该喝这酒的,这下连主动权都失去了。   汪勤慢慢往小区里走,赵凛生就跟在他后面,始终隔着一段距离,也不跟上去。   直到汪勤上了电梯,他才跟了进去站到他旁边。   “我自己能回去。”汪勤靠在电梯上说。   “现在没人了。”赵凛生突然说了句。   汪勤转头看他,心里有种预感,便立刻警告他:“不许乱来。”   “不会乱来的,我不是都答应过你了吗?”赵凛生笑了下。   汪勤放心下来,过了会又说:“送到门口就可以了。”   赵凛生也答应了,“嗯,我还得回趟公司。”   什么啊。   汪勤心里又因为他这个答案烦心起来。   于是等到了门口,汪勤头也不回地就要把门关上。   赵凛生适时地抵住了。   汪勤又自暴自弃地放弃了跟他的对抗,换了鞋往里走。   赵凛生走进去一些,看到那束粉色的玫瑰被安置在了红玫瑰的同个水桶里。   “汪勤。”赵凛生适时地叫住了要往房间走的汪勤。   汪勤没回头地回他:“干嘛!”   “好好休息,晚上我们见面。”   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赵凛生心情变得轻快起来,抬手看了一眼表盘,心想,或许也不用你等到晚上。   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见面才行。    第32章   赵凛生有三个助理,Nina算里面接触赵凛生私人生活最多的一个,但其实也仅限于给客户买礼物、定制礼服等一些并不太私人的事。凭心而论,赵凛生是个省心的上司,工作上只是严格,并没有其他领导惯有的琐碎毛病。   但这天早上5点半的时候,赵凛生突然打电话给Nina让她在8点半的时候安排一个司机去他家里,还让她把上午的工作内容都提前送到他家里去。   Nina着急忙慌给他去公司拿东西的时候还以为他今天有什么大事,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事,赵凛生下午1点就来了公司了,一如往常地工作、开会、工作、开会。   转折点发生在下午4点左右的时候,赵凛生突然让她去取一套定制的成衣送到公司旁边的酒店,再约一个造型师。   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她也根本不敢问,以为是给什么人准备的,结果赵凛生是给自己准备的。   Nina一边给赵凛生递文件一边用余光偷瞄他头上夹着的定型夹,心里的八卦魂简直快要冲出体内了。   “等等。”   赵凛生突然开口说话,Nina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偷看被发现了,血压都一瞬间飙高了。   结果赵凛生只是跟造型师说:“不用太刻意,自然一点就好。”顿了下又补充,“年轻一点的那种。”   “……好的。”   赵凛生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Nina差点以为他是要去秀场走秀,起码她记忆里赵凛生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贴合身材的衣服,腿看起来比她命还长,抬起手整理领口时袖口的那两颗钻简直快要闪瞎了她的钛合金狗眼。   抱着一堆文件目送着赵凛生开车离开的时候,Nina心里的好奇心和嫉妒心简直翻天了:如果能有男人能为见她一次这么花心思,那么让她老公去重新投胎一次她也愿意!   赵凛生开车离开的时候看了眼时间,是下午的5点37,几乎快到了下班的晚高峰。   他一路高踩着油门先去花店拿了花,然后往汪勤家里赶。一路上只觉得心脏像颗不断充气的气球,鼓胀到生出了些许麻意,只等着见到汪勤那一刻,然后爆掉。   汪勤是被卓雨柔的电话吵醒的,他刚接起来,意识都还没清醒过来,卓雨柔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汪勤只听清楚了她的最后一句话。   “……晚上见一面,把话都说清楚。”   什么话?汪勤反应了一会。   哦对,昨天她撞见他跟赵凛生了。   但说实话,昨天跟今天比起来,汪勤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因为昨天汪勤还只把赵凛生当一个莫名其妙的追求者,结果今天自己喝了点酒莫名其妙地给赵凛生告白了。   本来赵凛生能喜欢他就是件够莫名其妙的事了,结果他现在也喜欢上他了。   这一切真是都够莫名其妙的。   电话那头的卓雨柔见他半天没出声,又跟他确认了一遍:“晚上能见面吗?”   汪勤揉了揉自己的额心,慢吞吞地说:“应该不太行。”   “为什么?”卓雨柔立刻问道。   “……有事。”   “什么事?”卓雨柔追问,明显她心里已经有个答案了。   汪勤轻叹了口气,还是没能说出来,只说:“就是有事,改天吧。”   “你不会又要跟我姐夫见面吧?”卓雨柔直接问出来了。   汪勤其实很想说他已经不是你姐夫了,但话哽在喉头就是说不出来。   “是不是?”卓雨柔还在电话那头追问。   汪勤想说“不是”说不出来,“是”更说不出口,于是只能一直保持沉默,过了好一会才说:“别问了。”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疲惫。   卓雨柔也沉默了,再说不出责问的话,过了会才说:“找时间见一面。”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唉……   汪勤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   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难道真的要跟赵凛生谈恋爱吗?   两个男人谈恋爱,真的不奇怪吗?   他真的喜欢赵凛生吗?   脑子里的问题越来越多,汪勤干脆不想了,起床去冲了个热水澡。热水舒舒服服胡乱淋一通后果然整个人都通透多了。   他换上了自己的绿色熊猫睡衣,跻着拖鞋擦着头发要去厨房冰箱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他这一天下来就吃了早上那顿,刚刚肚子都饿得叫了。   冰箱里已经没啥了,最近这段时间总是加班,都没什么时间出去买菜。   汪勤把剩的最后一根有些蔫吧了的黄瓜洗了洗,简单刮了刮上面的倒刺,然后啃了起来。   冰凉的,不好吃。汪勤没有灵魂的“咔嚓咔嚓”地啃着。   这时候屋外有人敲门。   汪勤顿了一下,用脚趾想都知道是谁。   他又想起今天上午他在车里说的胡话,现在很想装作不在家的样子。   都怪老彭,明知道他是个多么听劝的人竟然还不阻止他,甚至还鼓励他。   屋外的人很有耐心,敲几下停一会,然后又敲几下又停一会……周而复始,不急不躁。   结果汪勤先开始急躁了,他用门牙磨了一会黄瓜皮,心说敲门没人开就不会打个电话什么的吗?自己要一直不开门他就这么一直敲下去?   是。屋外的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是会一直敲下去。   在耳朵出现幻听之前,汪勤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   “……”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没人说话。   “……你要去结婚吗?”汪勤问赵凛生,“怎么穿成这样?”   “……”   赵凛生心里的气球爆了,不过是另一种爆法。他看了看汪勤手里的小半根黄瓜和乱糟糟的头发,沉默了一会,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只问他:“你不冷吗?”   “还好。”汪勤又低头看他手里的花,这次不是玫瑰了,但他不认得,“这是喇叭花吗?”   “……”   赵凛生沉默地走进去,非常自觉地换上了汪勤的鲨鱼拖鞋,把花一把塞进汪勤的怀里,“这是马蹄莲。”   “哦。”汪勤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花,黄色的花蕊,白色的花瓣拖着个长长的尖儿,一朵一朵错落有致,跟玫瑰比起来是完全不同的好看。   汪勤低头看花看得很认真,半湿的头发垂在额前,从赵凛生的角度只看得到他的一点鼻尖。   赵凛生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好哄了,甚至在汪勤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生闷气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哄好了。   不过他也不是因为汪勤这么草率而不高兴,毕竟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而是他这么用心打扮了,他看他的眼神居然还这么平淡,甚至还不如看一束花?   赵凛生看着他,“汪勤。”   汪勤抬头看他。   “你没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   这话对汪勤来说有点耳熟,以前卓雨柔也经常这么问他。   不过赵凛生这个问题的难度倒是比卓雨柔的简单多了。   “发现了。”汪勤回答,“更帅了。”然后朝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   汪勤收回大拇指,然后转头去处理花。   赵凛生已经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把大衣带上了,因为其实天气挺冷的。   “这花跟玫瑰花一样处理方式吗?”汪勤问赵凛生。   “嗯。”赵凛生走过去,问他:“你是不是忘了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什么话?”汪勤头也没抬。   “你在车上说的话。”   “……”汪勤手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什么话?我好像不记得了。”   赵凛生轻笑了声,“那我提醒你一下?”   汪勤抬眼看他,“不用了。”   “你想起来了。”赵凛生是陈述的语气。   汪勤没耐心地又低下头,“可能吧。”   “汪勤。”赵凛生又叫他。   “快说,我想听。”赵凛生催促他。   汪勤装聋了一会,才抬头看他,“赵凛生。”   这好像还是汪勤第一次叫赵凛生的名字,赵凛生心里狠狠一颤。   “其实我觉得吧——”   “——再叫一次。”赵凛生打断了他。   汪勤没反应过来,“什么再叫一次?”   “我的名字。”   “……”汪勤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但还是满足了他的请求,“赵凛生赵凛生赵凛生赵凛生赵凛生赵凛生赵凛生……”   赵凛生笑了一下,突然靠了过来。   汪勤睁大了眼睛,抿着嘴强忍着没往后退,“你干嘛?”   “想亲你。”赵凛生很有礼貌地问,“可以吗?”    第33章   汪勤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不行!”   赵凛生笑了下,轻声说,“好吧。”语气里有一点无奈,不过也没再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汪勤狐疑地看了他一会才把手放下,然后跟他说:“你别动不动说这种话,怪尴尬的。”   赵凛生点点头,“嗯。”很好说话地答应了。   汪勤叹口气,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有点冷,我去穿衣服。”   “好。”   汪勤套了个羽绒服出来,赵凛生已经在处理花了。   “你冷吗?”汪勤问他。   “冷。”赵凛生嘴上如是说,但看不出一点冷的样子。   汪勤下意识看了下他的手,心里在想他手这次又会有多冰,“这次怎么连大衣都没穿?”   “嗯。”赵凛生自然地说,“为了好看。”   “……”汪勤实话实说,“其实都差不多。”   赵凛生转头看他,皱了下眉,“差不多?”   ——他平时的头发都是整齐的三七侧背,没有碎发,几乎到了一丝不苟的地步,穿得也是西装革履的。今天头发多了些随意,垂下来很多遮住了额头,衣服也多了些休闲的元素,不再像平时那样严肃。   其实真说不出来哪样更好看或者说哪个更适合赵凛生,毕竟底子摆在那,怎么样都不可能不好看的。   汪勤顿了顿,还是说了实话:“都挺好看的。”   这句话也没让赵凛生听了多舒服,毕竟这次是花了他很多时间的。   “是吗。”赵凛生的不满意显而易见,说话的语气都没了起伏。   汪勤在心里叹口气:真麻烦,不想哄。   “吃饭了吗?”他问道。   “还没有。”赵凛生又明知故问,“你呢。”   他都啃黄瓜了吃什么饭啊!   “……也没有。”汪勤说,“出去吃吗?”   “外面很冷。”赵凛生头也不抬地说。   “……”汪勤看着他,“但是家里没东西了,要出去买。”   “门口那个超市?”赵凛生把花放下看他,“可以去个大点的,你可能需要花瓶。”   “……你送花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赵凛生想了想,“我下次给你带花瓶。”   “……不用了,下次可以不用带花。”   “为什么?”赵凛生又问,“你不喜欢花?”   “……喜欢吧,但你送得太勤了。”   赵凛生油盐不进:“你喜欢就行了。”   “……”   算了,随便他。   “我先去换衣服。”汪勤说。   赵凛生没说话,眼神跟着他一直到他“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还是喝点酒比较诚实,要不等下再喝点好了。   赵凛生理了下自己的袖口,不管怎么样,今天一定得让汪勤给他告白。   从前他还非常理智地想过,做朋友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有可能他根本就不擅长亲密关系。现在只觉得那些想法实在幼稚得可笑,要抱在怀里,亲在嘴上才是最重要的。   一定要得到这个人,要这个人从头到脚、全须全尾都是他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汪勤换好衣服两人就下了楼,没去小区门口的生鲜超市,找了个大的商超。   离得也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汪勤看着赵凛生丝毫没有要穿外套的感觉,于是便问他:“你不把大衣穿上吗?”   赵凛生看了看他,有些不情愿地把衣服拿出来穿上了。   “……”   什么怪表情?   两人进了超市,赵凛生非常自觉地拿了一个购物车,还没走两步就跟汪勤说:“里面不冷。”   汪勤拿起旁边的一袋吐司看了看,随口回他:“受点热吧,你那手都冰凉冰凉的。”   赵凛生脚步顿了一下,盯着汪勤低下头的侧脸看了一会,“哦”了一声,不再为穿上的大衣觉得心烦。   这个商超很大,什么东西都有。赵凛生跟没逛过超市一样,见到什么东西都要拿。连那种摆在中间没人动过的新年礼盒他都拿了两盒,也根本不看是什么。   汪勤对他的行事作风已经比较了解,没有任何阻止他的意思,只在心里默默吐槽他。   路过厨房用品区的时候赵凛生推着购物车不声不响地转了个弯,汪勤就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他究竟要是要买什么东西。   赵凛生在杯子去停了下来,拿了个玻璃杯起来看了下,然后回头问汪勤,“这个怎么样?”   汪勤一瞟价格,¥228?!   “不怎么样。”是非常不怎么样!这跟买酸奶送的杯子有什么区别?   赵凛生貌似也就是随口问问他,并没有真要听他意见的意思,“我觉得还可以。”然后拿了两个一样的杯子放进去。   汪勤:“……”   路过厨房用品区的时候赵凛生又拿起个缀着绿色小花的白瓷盘起来看,又问汪勤:“这个怎么样?”   汪勤又瞟了眼价格——¥329??!什么意思?这是人民币吗?   “……我觉得它下面那个红色的不错,而且马上过年了,喜庆嘛。”汪勤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   “是吗。”赵凛生这回听进去了,拿起下面的碗看了下,似乎不太满意,又放回去了。然后视线上移,拿起了另个缀着两个红色立体草莓的盘子。   “这个好看一点,也是红色的。”然后就拿了两个放进购物车里   汪勤眼前一黑——¥349。   汪勤发誓不再看价格。   赵凛生又拿了个红色的瓷碗问汪勤,“这个怎么样?”   汪勤:“嗯嗯不错。”   赵凛生又拿起个方盘,“这个。”   汪勤:“嗯嗯好看。”   赵凛生又转回杯子区挑了个高脚杯,“这个呢?”   “嗯可以。”   赵凛生这次没再直接拿起来放进购物车里,而是眯了下眼睛盯着汪勤,问他:“你在敷衍我?”   “……没有。”汪勤否认。   赵凛生哼了声,把高脚杯放进购物车,“对于你的建议我只能选择性采纳,毕竟对你的审美我已经有所了解了。”   “……”   汪勤很想照着这人的膝盖来一脚。   老半天两人终于逛完了这两组货架,结果赵凛生又头也不回了进了家居用品区。   赵凛生在男士拖鞋前看了一会,似乎是没看到满意的,于是又把眼神转向了女士拖鞋区,看了两秒后走过去,拿了双粉色羊驼样式拖鞋的起来看。   汪勤用有点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你喜欢这个?”   “给你买的。”赵凛生面不改色地说。   “?”汪勤露出疑惑的表情,“我有拖鞋。”   赵凛生又不听他讲话,把手上那双放下了,拿了那一根货架上挂着的最里面一双看了看鞋码,然后转头跟汪勤说,“能穿。”   “……”   赵凛生无视他有些哀怨的眼神,把拖鞋放进购物车,又在男士拖鞋区拿了双黑色的拖鞋放进去。   终于逛到了蔬菜区,赵凛生失去了话语权,汪勤熟练地在前面挑挑拣拣。东西是多,但价格没有小超市便宜,新鲜度又比不过菜市场。汪勤看了会就挑了几个土豆。   他把土豆拿去打称,一转头就见赵凛生正拿着个袋子往里装东西。   汪勤走过去,指了下赵凛生手里拿着的西红柿,“这都是绵的。”   赵凛生看着他,显然这又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对牛弹琴,汪勤心想。   “你要吃西红柿?”汪勤问赵凛生。   “你不是说红的喜庆吗?”   “……”   汪勤对他无话可说。   “不要吗?”赵凛生问他。   汪勤学着他采用了一种反讽的方式跟他说:“你喜欢可以买回去摆着看,我做得不好吃。”   “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赵凛生一脸正经地说。   “……”   汪勤看着他,很重地呼出口气,咬了咬后槽牙,自暴自弃似地说:“拿着吧,拿着好了。”   然后转过头,有些用力地捶了下自己的心口。   真没出息!    第34章   汪勤最后也没买多少菜,就买了一块牛腩,几个西红柿还有几个土豆,打算做个番茄炖牛腩,再凉拌个土豆丝就好了。   赵凛生还问他:“就够了吗?”   “嗯,够了。”   还打算让他几菜一汤地伺候着啊?想得美。   两人又去水果区看了看,汪勤挑来选去就买了串香蕉,结完账就先吃了一个垫垫肚子。   回到家汪勤就先进了厨房,打算淘米先把米饭蒸上。   他按下煮饭键,一抬头就看见赵凛生拿着那双粉色拖鞋站在厨房门口,脚下已经踩上了那双黑色的。   “我穿自己的就好了。”汪勤委婉地拒绝道。   赵凛生拿着拖鞋的手垂下去,目光闪烁了一下,微微垂了下头,又抬起来看汪勤,表情显出一些失望,说话也变慢:“很不喜欢吗?”   “……”   汪勤捏了下拳头,又很想锤下自己的心口。   他不说话,赵凛生也不说话,就看着他。   汪勤先败下阵来,“没有不喜欢,主要我自己这双不是好好的吗。”他走近了些,微微弯腰去拿赵凛生手上的拖鞋,“这是多大码的啊?”   “41码,比你平时穿的小一码,但也差不多。”   汪勤抬眼看他,不是,这人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鞋码的?   这一抬眼汪勤才发现两人之间隔得有些近,他已经又能闻到赵凛生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了。   他赶紧错身走出去到玄关,低头快速地把鞋换了。   很柔软的触感,比他的原本的旧拖鞋要柔软太多,柔软到他有些不习惯,脚趾下意识在里面抓了抓。   “可以吗?”赵凛生走到他面前问他。   汪勤垂眼看着自己脚下,点点头,“嗯,可以。”   “很可爱。”赵凛生说着又朝汪勤走近了些。   汪勤感受到赵凛生投下来的一大片阴影,没来由有些心慌,他小声了地说了句:“不可爱。”也不敢抬头看赵凛生,低着头直接逃进了厨房,然后迅速地拉上了门。   他靠在门上,叹口气想:完了完了,怎么哪哪都不对劲呢?这气氛太诡异了。   “关门做什么?”赵凛生在门外问他。   “我要做饭了,有油烟。”汪勤说。   门外的人不说话了。   “你去坐会吧。”汪勤又说。   赵凛生“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汪勤心里松口气,开始备菜。   他切完牛肉叹了口气,到底为什么要吃番茄牛腩,家里又没有高压锅,炖肉得好久,他好饿。   汪勤刚把牛肉放进锅里焯水,厨房门突然开了。   他回过头去看,赵凛生已经走了进来。   “怎么了?”汪勤不明所以。   “我进来洗盘子。”赵凛生拿起一个盘子举起来示意给他看。   “……要现在洗吗?”   “嗯。”赵凛生理所当然,“等下用这个盘子装菜。”   “……”   汪勤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盘子,放在水下冲了冲打湿,然后顿了一下,抬头问道:“用什么洗?”   汪勤指了下洗洁精,“这个。”   赵凛生下手很重,泵头压到了底,洗洁精一下子出来了一大坨。   “这个……一次挤一点就可以了。”汪勤提醒他。   赵凛生看他一眼,说:“好。”   汪勤看着他用手指慢吞吞地把洗洁精抹开,打着圈抹满整个盘子,然后打开水龙头淋点水,又关上,慢条斯理地磨出了泡沫,再一点一点的把泡沫抹匀整个盘子。   汪勤要紧后槽牙,受不了地转头不再看他,专心切起了自己的土豆丝。   赵凛生不光活干得慢,还一边分心看他切土豆丝,问他:“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记不清了,很小的时候就会了。”汪勤说。   赵凛生顿了下,又问他:“你喜欢做饭吗?”   “喜欢吧,自己做饭省钱。”   “只是因为省钱?”   “也不是。”汪勤手停下来看了他一眼,“就是习惯了,哪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赵凛生看他又熟练地切了起来,心里滋生出了一种很陌生的情绪,他无法准确形容出来。   牛肉焯好水了,汪勤把火关了,跟赵凛生说:“我倒个水,你稍微离远点。”   赵凛生于是往后退了一步。   汪勤拿了个沥水篮放到水槽里,然后端起锅往水槽里倒。   他手有点没拿稳,锅在水槽边磕了一下,水就跟着溅了一些出来,溅到了他手背上。   汪勤自己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反倒是赵凛生突然把手伸了过来,正好赶上他一股脑锅里的东西倒干净的时候,水打在槽底溅起一些,正好都溅到了赵凛生手背上,赵凛生被水烫得一缩。   “诶!”汪勤急得叫出声,把锅放下拉着赵凛生的手放到冷水下面冲,“不是叫你站远点吗?又把手伸过来干什么!”   赵凛生的手明显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手指修长,骨节匀称,皮肤很白,因此被水溅到的地方也红得格外明显。   赵凛生的手被汪勤捧着,两个人手心相贴着,似乎只差一步就能十指相扣。   “要不要去买膏药啊,怎么这么红?”汪勤盯着赵凛生的手很认真地看着。   赵凛生看了他一会,然后又去看他的手,问他:“你不烫吗?”   “嗯?”汪勤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我那就一点点,而且我经常做饭都习惯了。”   赵凛生把手翻过来反握住他的手,然后低头仔细地看了看,确实如他所说,什么痕迹都没有。   “真没事。”汪勤说着又强硬地把他的手翻过去继续冲水。   “我也什么事,一会就好了。”赵凛生说,但又没有把手抽回来的意思。   汪勤抬头看他,“得多冲一会,不然会起泡的。”   “你被烫过?”   “以前腿上被烫过,还掉了层皮呢。”   赵凛生轻皱了下眉头:“很疼吧?”   “忘记了,都过去多久了。”汪勤不太在乎地说。   赵凛生看着他有些毛茸茸的头顶,“有留疤吗?”   “没有,当时本来以为会留的,结果后来慢慢没了。”   赵凛生手动弹了一下,汪勤以为他是因为水太凉了,便抬头问他:“冷吗?”   赵凛生本来想说“还好”,但是看见汪勤眼里的担心,开口就变成了:“嗯,好凉。”   汪勤“啧”了声,把水关了,问他:“要不还是去小区门口的药店买管烫伤膏吧?”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   汪勤又拿着赵凛生的手看了看,又问他:“还疼吗?”   赵凛生张了张嘴,顿了一下,说:“有一点。”   “真金贵。”汪勤小声喃喃,脸上心疼的表情突然变了,正所谓翻脸比翻书还快,“那你自己再冲会冷水吧。”   “……”   “我要先做饭,先把牛肉炖上,我要饿死了。”   “……”   赵凛生自己默默把手收回来,“其实也还好,不疼了,不用冲了。”   “不疼了?”   “嗯。”   赵凛生伸手又要继续去拿盘子洗,汪勤给他拦了下来,“别洗了,放着吧。”   “我用凉水洗,也相当于冲凉水了。”赵凛生很有道理地说。   汪勤想了想,好像也是,“那行吧,不过你可以洗快点。”他递过去一个抹布,教他:“打湿水用洗洁精擦一遍再冲干净就差不多了。”   赵凛生把抹布接过来,“好。”   赵凛生洗碗的时间汪勤把土豆丝切好放进锅里烫,煮好后先关火,等着赵凛生把碗都洗完把人赶出去后才把土豆丝从锅里倒出来,然后又把牛肉炖起来,把番茄切好备用。   他端着凉拌好的土豆丝出去的时候看到饭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瓶红酒,便问一旁正擦着高脚杯的赵凛生说:“哪来的酒?”   “刚刚让人送过来的。”   “你怎么不让人顺便带管烫伤膏上来?”   赵凛生看了一眼自己手背,“已经没事了。”   汪勤弯腰仔细看了看,确认是真的没什么事后才又拿了根桌上的香蕉剥开,又多看了眼桌上的酒后问他:“你要喝酒?”   “嗯。”赵凛生把杯子放下,从装红酒的木头盒子里拿出了起子,动作熟练且美观地开了酒,然后抬眼问汪勤:“这酒还不错,你要尝尝吗?”   汪勤其实不想喝,今天上午才喝过的,他也不是喜欢喝酒的人。可是他看着赵凛生半握着瓶身被衬得有些苍白的手,总感觉他得尝尝。反正就算不好喝,但也肯定很贵。   “嗯,尝尝。”   汪勤全然不知道赵凛生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是感觉赵凛生看着他的眼神莫名有些不对劲。他也没细想,转身又进了厨房。    第35章   赵凛生的计划又落空了。   因为汪勤真的只是“尝”了一下酒,就苦着脸说“不好喝”然后就再也没有喝过了。   赵凛生沉默地喝着酒,看着汪勤很香地吃着饭,一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还不忘招呼赵凛生:“吃啊,这牛肉炖得刚刚好。”   “嗯。”赵凛生夹了块牛肉放进嘴里,有些索然无味地嚼着。   汪勤根本没空搭理他,不一会就去盛了第三碗饭。赵凛生自己默默地抑郁了一会后,终于也开始老实地吃起饭来。   两个人把饭菜一扫而空。   汪勤无声地打了个饱嗝,肚子填饱后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通透了不少。   他看着坐在他对面表情阴郁抿着酒的赵凛生,心里一动,问他:“你先前说,想听我说什么?”   赵凛生愣了一下,表情肉眼可见的转晴,“你想起来了?”   汪勤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想了一下,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他看着赵凛生那张总是板着的脸偶尔露出的一些微表情竟然也会觉得有些可爱。   汪勤的上一段恋情会提醒他,差距太大的两个人会走得很难,而且这次甚至连性别也不对。   “怎么不说话?”赵凛生又问他。   “我就是在想,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汪勤没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其实不适合谈恋爱,又不浪漫,还喜欢在感情里斤斤计较。”   赵凛生带点好奇地问他:“计较什么?”   “对方给我多少,我就会回报多少,像去菜市场上买菜一样。”汪勤想了想又说,“就比如说,雨柔之前总是好多天不联系我,我后面也会经常不联系她。”   “你们俩没有可比性,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赵凛生一针见血地说。在他心里,他总是会介意汪勤的这段初恋。   汪勤虽然知道,但听他这么说心里也还是会不舒服。   “可她还是被我感动过啊,不然怎么会答应跟我在一起?”他忍不住反驳道。   “感动不是喜欢,她对自己不负责任也是对你不负责任。”赵凛生说,“她挺聪明的,选的是你这种被卖了也会帮着数钱的那种。”   “我哪有这么傻。”汪勤瞪了他一眼。   赵凛生嗤笑了声,“你不傻?你不傻能到现在还在反思?”   “两个人谈恋爱谈到分手怎么可能只有一方有问题?”汪勤一脸认真。   “你觉得你不联系她的日子她在干什么?跟你一样上班吗?”   “……”汪勤沉默半晌才问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卓雨乔跟我提过一次,说她又出国找她前男友去了。”赵凛生看着他逐渐黯淡的表情,还是补充了一句,“但之前应该是她单方面的,她追那个人追了很久。”   “……哦。”汪勤这会心里头乱七八糟的,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半晌才憋出来一个字。   ——原先他觉得自己只绿了个脑袋,现在却突然被人告知是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哇哇绿。   赵凛生看见汪勤绷着的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太直接了。不是,谁叫他现在还总是喜欢提起来,就好像卓雨柔真成了他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似的。   “你也别想太多了,都过去了。”赵凛生于事无补地安慰他,顺便为自己打广告,“你再谈一段正常的恋爱就好了。”两情相悦、你情我愿的,正常的恋爱。   汪勤还是不说话,现在他的注意力已经从要不要跟赵凛生谈恋爱转变到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做好准备谈下一段恋爱了。   问题不止在于卓雨柔是不是绿了他,还有就是,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卓雨柔不那么喜欢他,但是当时他是抱着“会慢慢好起来”的心态的。可是他后来也开始会敷衍她的一些问题,失去了倾诉欲和分享欲,然后慢慢磨灭了所有的喜欢。   章超说得对,他可能其实也没多喜欢卓雨柔,年少时的他尚且自卑,那种自卑虽然没有延续到现在,但也还是留下了影子。他追卓雨柔,也是在弥补青春时自卑的自己。   那现在呢?汪勤去看坐在对面的赵凛生,所以他现在的心情才只是单纯的喜欢吗?   应该是了,不然以他这样现实求全的性格,怎么能让自己喜欢上一个未来似乎无望的男人呢?   “你说得对。”汪勤突然开口,肯定了赵凛生的话。   他沉默良久,赵凛生已经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回答自己的话,“我哪句话说的对?”   “我需要谈一段正常的恋爱。”汪勤说,“互相喜欢的那种,正常的恋爱。”   赵凛生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心底有什么情绪潮水似地涌了上来,“什么?”   “我记得我在车上说过的话,我没喝那么醉。”汪勤很重地呼出一口气,以此来缓解一下自己内心的紧张,“我喜欢上你了,赵凛生。”   一种陌生的情绪从赵凛生的心脏往四肢百骸扩散,他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发麻,面上表情似乎也已经不再受自己控制,嘴角咧开露出了一个颇为稚气的笑。他低下头,用手掩在嘴上,还妄想在此时此刻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   汪勤看着他,迟来地有些不好意思,两个大男人,这是干什么啊。   他只是低个头的时间,下一秒原本还在对面的赵凛生突然瞬移到了旁边。   汪勤对上他有些盈盈的眼睛,心跳变得更快了,垂下眼,轻声责怪道:“干什么啊你……”   这声一出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不是,这是什么动静?这是从他哪里发出的声音?   赵凛生一只手轻覆到他手上,这次他的手终于不再冰似的,问他:“能亲一下吗?”   汪勤抬头,表情忽然转变,皱着眉看他一眼,然后把手抽出来,“不行,我们话还没说完呢。”   “……”赵凛生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强压着自己心里那股火烧似的燥,“嗯”了一声,“那你说,我听着。”   汪勤轻咳了一声,不去看他,眼神瞟向别处,正色道:“既然要谈恋爱那肯定要好好谈,首先就是……”汪勤声音抖了一下,因为赵凛生又把手覆上来了,他强忍着没把手抽开,继续说:“首先就是,我们进度不能太快,我怕我适应不了。”   赵凛生原本还想再进一步的手停了下来,认真询问:“哪种进度算太快?”   “反正按你想的那种肯定算快,一切解释权在我。”   “……”   赵凛生心想算了,反正他家的床垫肯定也不好睡,更别说做其他的事了。   “嗯,知道了。”   “还有就是,谈的时候好好谈,不谈了也一定要好聚好散,说一声就行了,千万别搞得太极端。”   “……”   汪勤觉得自己还是要留个心眼,毕竟赵凛生家大业大的,别谈个恋爱最后把自己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了。   “我看起来是会谋财害命的人吗?”赵凛生不用想就知道他又在想些有的没的了。   “以防万一嘛。”汪勤不为所动,“就算你不是,保不齐你家里人呢?”他那些八点档可不是白看的,艺术往往就来源于现实而现实往往高于艺术。   提到家里人赵凛生表情突然变了,覆在汪勤手背上的手也突然捏紧了。汪勤心里一惊:还真给他说中了?   “汪勤。”赵凛生突然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以后别太轻易跟我说分手,也别太相信我跟你说的分手。”   这话说的,这手还分不成了呗?   汪勤心里想归心里想,但嘴上还是说:“放心,我自有判断。”表情把握十足。   赵凛生似乎是被他的话逗笑了,嘴角很克制地往上扬了一下,然后问汪勤:“不能亲的话,那能抱一下吗?”   汪勤眨了下眼睛,似乎是有些苦恼地纠结了一下,然后才点头,“可以抱一下。”   他话音刚落,赵凛生就靠过来把他揽进了怀里。   汪勤双手虚无地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最后还是规整地放在了自己腿上。赵凛生的肩膀很宽,汪勤头靠在他肩上,闻到了他身上有些冷冽的香味。   两人姿势都有些别扭,但还是抱了很久。   赵凛生头偏了偏,呼吸打在汪勤侧颈,惹得怀里人一抖他才满意,终于放开他。   汪勤咽了下口水,有些磕巴地说:“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赵凛生脸色变了变,他们才在一起五分钟就急着要赶他走了?   汪勤很真诚地跟他说:“我需要点时间适应。”适应他真的跟个男的谈恋爱了的事实。   赵凛生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才点头。   玄关两人又抱了一会,汪勤依旧跟个木头似地杵着。   赵凛生也不介意,抱完很绅士地跟他说:“晚安,男朋友。”   “……晚安。”   门关上,汪勤头抵着门捂着自己的心口呆站了很久——天,男朋友……    第36章   一夜无梦,汪勤睡了个很好的觉。   隔天一早他看手机,才发现赵凛生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最早一条是昨天凌晨的。   【L.:你睡了吗?】   过了会又自顾自地发。   【L.:看来是睡了。】   【L.:我睡不着。】   【L.:我的心跳一直保持在一个很奇怪的频率。】   【L.:想见你。】   【L.:想你。】   汪勤拿着手机一边看一边不自觉地笑,嘴里还要嫌弃地喃喃,“什么啊这人,这么黏牙。”   然后是赵凛生今天早上6点半发的。   【L.:醒了,没睡好。】   然后一张疑似是早饭的图片,一杯咖啡,三片面包。   什么啊,他早上不会就吃这个吧?这家大业大的,早饭怎么这么磕碜?难怪吃了他几顿饭就对他要死要活的呢。   【L.:早上有些工作要处理,下午能见面吗?】   然后又一张在车上拍的车窗的图片,汪勤把图片点开,放大一点,看到了赵凛生在车窗上倒映着的扑克脸。   【L.:我去接你。】   【L.:醒了记得给我回消息。】   过了十分钟后。   【L.:你有点能睡。】   【L.:你是开了静音吗?】   【L.:汪勤,醒醒。】   汪勤笑出声来,又把他的消息从头看了一遍,然后才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慢吞吞地回他。   【勤快的小汪:今天我有事,我朋友求婚,不知道要弄到几点。】   汪勤弄早饭的时候赵凛生才回消息。   【L.:在哪,结束我去接你。】   汪勤拍了张锅里烙的鸡蛋饼给他。   【勤快的小汪:你早饭一直只吃那些吗?】   【L.:还有麦片和鸡蛋,今天刚好没了。】   【L.:这是什么东西?】   【勤快的小汪:鸡蛋饼。】   【勤快的小汪:你每天早上就吃这些,上班有劲啊?】   【L.:办公室有备东西。】   汪勤趁烫龇牙咧嘴地吃了两口饼,刚想回消息,彭元平的电话打过来了。   彭元平说他已经在小区门口了,让汪勤赶紧下去。   汪勤赶紧烙完了剩下的面糊,然后给赵凛生回了条消息就下楼去了。   彭元平明显一副宿醉的模样,坐在副驾驶无精打采地吃着汪勤的饼。   汪勤系好安全带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就这个样子开车过来的啊?”   彭元平“嗯”了一声。   “你真是,今天有事昨天晚上就不能少喝点吗?”   彭元平没理他的话茬,而是问他:“你跟昨天那位怎么样了?”   汪勤装傻,“什么昨天那位啊?”   “搞到一起了?”彭元平一针见血地问道。   汪勤莫名有些心虚,“嗯”了声,然后又小声地补充道,“本来没想这么快的……”   彭元平叹口气,“早知道你玩不过这种人。”   汪勤好奇地看向他:“你认识他?”   “我哪认识得了这种人,都是听别人说的。”彭元平说。   汪勤看他一眼。   “你什么眼神?那还用想啊,你没见过他那集团大楼啊?你觉得他那种人身边缺倒贴的人啊?”彭元平很铁不成钢地对他说,“也不是我打击你哥们儿,你跟卓雨柔的差距都天跟地了,何况跟他?玩玩我支持你,你可别又对人掏心窝子了。”   汪勤启动车子,缓慢地打着方向盘,“我哪有掏心窝子。”   “也就你自己不觉得。”彭元平说,“人跟人又不一样,不是非得像章超那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才叫掏心窝子。”   汪勤算得上是彭元平认识的人里面最理智、最有规划的一个人了,尤其是大学期间,那时候他没有固定收入,只在空余时间做点兼职,从来不乱花一分钱,别人买包烟的钱他能规划成好几天的生活费。最穷的时候每天早上就去食堂买五个馒头,早上一个,中午两个晚上两个。   以前的汪勤用很通俗的话来讲就是,他给谁花钱就是给谁掏心窝子了,而他跟卓雨柔谈恋爱期间对卓雨柔几乎是有求必应的。   “我跟以前又不一样了。”汪勤说,“这都毕业几年了。”   彭元平“哼哼”笑了声,“一口气还吃不成个大胖子呢,我就不信你几年就能脱胎换骨了。”   说着汪勤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汪勤没去拿。   “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让你别投入太多了,就算不提他有没有钱,他终归也是个男的,你又不可能真的跟他过一辈子是吧?”   汪勤“嗯”了声,趁着红绿灯的时间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眼,没回复,随手放在了中控台上,“我知道。”   彭元平叹口气,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比当初汪勤说要追卓雨柔这件事还让他觉得不能理解,这么理智一人,怎么总在谈恋爱这件事上栽跟头?   手机又响了两声,汪勤自以为十分隐蔽地瞄了两眼手机,彭元平不忍再看,把座椅放平睡觉去了。   章超的求婚地点在他刚装修好的新房子里,趁他女朋友出差的这天。   汪勤本来还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早让他们俩人这么早去,进了房子后看到一地狼藉就明白了。   此外还有章超的一个学弟和两个表妹,章超还大言不惭地跟他们说,他好意思麻烦的人也就他们这几个了。   彭元平像个机器人一样没有感情地打着气球,第三遍提出来:“你在布置这种场地前有了解过准新娘的喜好吗?你确定她会喜欢这种粉色泡泡浴一样的场景?”   “会喜欢的。”章超很有耐心地冲他笑笑,“弄完请你们吃饭。”   彭元平无话可说了。   汪勤心情倒是很好,并且觉得章超的设计挺好看的。   彭元平再次无话可说。   几个人忙了一上午把大概的东西都布置完了,下午花才会到,章超就问他们几个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弄头发,学弟答应了,两个女生拒绝了,说自己回家收拾一下就好了。   “你呢汪勤?汪勤?”   “啊?什么?”汪勤正低头回着消息,抬起头来表情还有些懵,脸上还挂着一缕非常明显的笑意。   “我俩懒得弄了。”彭元平替他拒绝了,“我要找个地方睡一会去。”   “你怎么回事?”章超看着汪勤,“一上午手机就没停过,还一副思春的表情,你谈新对象了啊?”   “你最好别问。”彭元平告诫他,“问了吓死你。”   汪勤:“……”   他越这么说章超越是好奇,“怎么了?不会和大小姐复合了吧?”   “哎呀不是,你别问了。”汪勤把手机收起来,“等你有时间再说我的事吧,没什么大事。”   彭元平在旁边冲章超夸张地挤眉弄眼。   汪勤拍了他一下,“你也别睡觉了,陪我去买几件衣服。”   “买衣服干什么?”   汪勤眼珠转了转,“要过年了啊,买几件新衣服穿。”   章超本来自己今天也紧张,就没有再多问了,“你让老彭好好给你挑几件好看的,别每天灰头土脸的了。”   汪勤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哪有灰头土脸的?”   “就那个意思。”章超也就随口一说,然后就带着学弟妹妹们走了。   剩汪勤还在十分在意地又问彭元平:“我哪有灰头土脸的?”   彭元平打了个哈欠,若有所指地说:“我们以前说你你可没这么在意。”   汪勤默默噤声,心里还在想:他到底哪里灰头土脸的了?   两人找了附近的一个商场,然后又随便找了一家男装店进去逛了逛。   彭元平给他挑了几件衣服让他试穿,效果都还不错。原本汪勤就是那种高挑匀称的身材,头小脸小,比例也好,就是一点不打扮,审美也有点……   他刚开始跟卓雨柔在一起的时候卓雨柔还会挑一下他的穿搭,教他往自己喜欢的那种年轻潮流的风格上打扮,汪勤气质压根不是那挂的,穿起来有些奇怪,后来卓雨柔除了要带他见朋友也就懒得管了。   “这几件都不错。”彭元平坐在一旁懒洋洋地说,导购也在旁边附和。   汪勤刚刚试的时候就看了价格了,又纠结地照了照镜子后忍痛拿了件最便宜的灰色羊绒大衣。   穿在身上才知道,难怪赵凛生总说不冷不冷,好像是不太冷。   彭元平知道他舍不得,直接带他去逛了一家快消品牌店,替他挑了几件上衣还有裤子,都是比较舒适休闲的那种,也比较适合他的身材气质。   等汪勤穿好一身站在彭元平面前,彭元平才反应过来一个道理:果然有钱人也不是瞎子,这样一看他兄弟也是有几分姿色在身上的。    第37章   汪勤换了身新皮肤回去后大家都表示很不错,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肯定还是开心,还在手机上给赵凛生发消息。   【勤快的小汪:刚去买了身新衣服,大家都说很适合我。】   赵凛生回得很快。   【L.:拍给我看看。】   【勤快的小汪:等下见面自己看。】   【L.:地址发给我。】   【L.:几点能结束?】   【勤快的小汪:不知道,得看情况。】   赵凛生不回消息了,估计是去忙了。   汪勤拿着黑屏的手机看了一会,然后打开相机,非常不熟练地对着自己的脸拍了几张。随即又皱着眉一张张删掉了。   下午主要就是弄花还有照片、立牌什么的,章超买了一部分成品花,还有一部分需要修剪,彭元平被花刺扎了几回后又提出了质疑:“不能找个成熟的团队来搞这些吗?你的审美加上我们的技术真的可以让准新娘满意吗?”   章超头也不抬地说,“可以,安心剪你的花吧。”   几个人一起搞了快两个小时才弄完,结果还是很不错的,汪勤拍了张照片自己看了一会,然后过了会才给赵凛生发过去。   【勤快的小汪:布置好了。】   【L.:我在小区外面。】   汪勤看到赵凛生的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没穿西装和衬衫的样子,黑色大衣里面是件暗红色的高领毛衣,头发也全都放了下来,显得比平时要“幼稚”许多。   汪勤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惊喜,走近了问他:“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赵凛生没回答他,而是先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他一遍,然后又去扶他的肩膀。汪勤还以为他要干嘛呢,结果只是推着他让他转了个圈。   “怎么了?”   “很好看。”赵凛生说,“很适合你。”   汪勤对他的夸奖尤其不好意思,眼神飘了飘,然后回答他:“你也很好看,红色很适合你。”   “谢谢。”   两人的氛围有些微妙,倒也不是尴尬,而是有种“应该要说些什么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不说什么好像也没关系”的感觉。   但其实大概只有汪勤有这种感觉,赵凛生其实是只顾着看他所以才没有说话。   好在汪勤很快想到一个好主意,他问赵凛生:“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赵凛生说,“你呢?”   “中午吃了个三明治,现在已经有点饿了。”汪勤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肚子,“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赵凛生看了看他的手,手指微动,点头,“好。”   两人就近找了家面馆,汪勤盯着菜单看了很久,然后要了碗番茄鸡蛋面,赵凛生没有看菜单,跟他要的一样的。两人点完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你今天都没工作了吗?”汪勤问他。   “嗯。”赵凛生点头。   汪勤想了想,“不知道今天要搞到几点,但应该不会太晚的。”   “我不能跟你一起吗?”赵凛生问他。   汪勤愣了下,“嗯?”   “你朋友求婚,我能去看吗?”   汪勤犹豫了一下,眼见着赵凛生的眼神慢慢黯淡了,于是又赶紧点头,“可以啊,我跟我朋友说一声就好了,人多热闹嘛,你不嫌吵就行了。”   “不会嫌吵。”赵凛生笑了下,“我很喜欢热闹。”   事实证明他这话还是说早了,他原本以为没几个人,没想到竟然来了一屋子的人。   汪勤带着赵凛生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盯着他们,别说汪勤,饶是赵凛生这么一个习惯被注视的人也有些不自在。   “Hello又见面了。”之前一起吃过饭的小彭先给汪勤打了声招呼。   汪勤点头笑笑,“嗯,好久不见了。”   小彭的眼神落在他身后的赵凛生身上,“这位是?”   “我朋友,来凑个热闹的。”   章超是知道他会带个朋友来,这会看到人了又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能去问彭元平:“他什么时候有的这么个朋友?”   彭元平沉默不语,只是摇头,搞得他更加一头雾水。不过他也没时间管其他的事了,因为他老婆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汪勤看出来他不大适应这种环境,拉着他站到人少的阳台上去,跟他说:“就跟你说了吧。”   赵凛生垂眼看了一下他放在自己袖口的手,心念一动把手覆了上去,然后说:“怎么了,不是挺热闹的吗?”   汪勤没躲,把手翻过来让两个人手心相贴,抬眼看他,脸上有一些忍俊不禁的笑意,“你喜欢啊?”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还多半都是些他不认识的。   汪勤的手心很暖,赵凛生静默了两秒,而后跟他十指相扣,“你在就行。”   汪勤虽然感觉有点肉麻,但还是没把手抽出来,回握了一下把手垂了下去,转头看向外面傍晚的天空,“这儿视野挺不错的。”   阳台上有人过来,两人也没把手松开,只是身体贴得更紧了些,把两人的手遮了起来。   章超的求婚仪式很成功,汪勤站在人群最后面为他鼓掌欢呼,看他又哭得一塌糊涂觉得好笑又有些跟着鼻酸。   结束后汪勤跟赵凛生讲章超的恋爱故事,认真描述着一些很小的细节。赵凛生很认真地听着,听他讲完后却只语调平平地说:“你记得真清楚。”   汪勤也没指望他能给出更多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当时老彭还说他们肯定要分,我就觉得不会,现在果然吧。”   “只是结婚了。”赵凛生凉凉地来了句。   “……”   汪勤在心里“呸呸”了几声,决定不再跟他说这些。   “现在去哪?”   “在往你家开。”   “现在就回家吗?”汪勤看了眼时间,才七点不到。   “你想去哪?”   汪勤想起之前的约会三件套,便说:“要不要去看电影?”   “好。”赵凛生说着把手摊开放到中控台上。   意思不言而喻。   汪勤看了下,然后很有安全意识地拒绝了,“别了吧,这会开车呢。”   赵凛生没说话,又默不作声地收回去了。   他表情和说话的语气总是很平静,汪勤却总能从中察觉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赵凛生。”汪勤叫他的名字。   赵凛生“嗯”了一声。   “红绿灯的时候可以牵一下。”汪勤说。   车很明显地顿了一下,赵凛生不小心踩了一下刹车。   汪勤有点被自己肉麻到了,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还能说这种话?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他也只好在车停下的时候把手放了上去。   “你手总算没那么凉了。”汪勤没看他,只能没话找话地说道。   “可能像你说的,之前是因为我穿得有点少。”赵凛生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绿灯了。”汪勤说着,把自己手抽了出来,拿起手机认真地挑起电影,“我看看有什么电影啊。”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心的汗全蹭在了他绿色青蛙手机壳上。   两人挑了部最近上映的评分很高的一部电影,进去前汪勤还买了爆米花和可乐。   电影偏喜剧一点,汪勤看得很认真,时不时地跟随笑点笑两声。   而赵凛生根本无心看电影,一直用余光打量汪勤不停拿着爆米花的右手。   偏偏汪勤一点没察觉,还问他怎么不吃。   电影院光线昏暗,汪勤又心系电影,没仔细看赵凛生的表情就又把头转了过去。   赵凛生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终于也把手伸进了爆米花桶里。   电影快没到半小时的时候,爆米花桶就已经空了。   赵凛生把空桶拿下来放到地上,然后伸手握住了汪勤的手。   汪勤终于分散了一下注意力到他身上。   赵凛生看见他眼睛很亮的冲自己笑了一下,然后自然地张开手指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依旧很温暖。   “怎么了?”汪勤小声问他。   赵凛生看了他一会,摇了下头,“没什么,看电影吧。”   汪勤点点头,安抚似地用手指点点他的手背,然后又把头转了过去。   赵凛生心里没再因为他的专注产生任何不满,安静地和他牵着手,在他偶尔笑着望向自己寻求笑点认同时回给他一个笑,心情很好地欣赏完了整部电影。   虽然他不知道电影到底讲的是什么,主角是谁,但他觉得这应该是一部好电影。    第38章   “我感觉这大团圆结局有点奇怪,你觉不觉得?”亮灯后汪勤还在想刚刚电影的结尾,转头问坐在旁边的赵凛生道。   “是么。”赵凛生不咸不淡地接了句。   “对啊,好牵强。”汪勤一脸认真,“阿慧都这么下定决心了,怎么可能还会因为感动就回心转意。”   “嗯。”赵凛生垂着眼睛捏着汪勤的手,“我也这么觉得。”   汪勤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有什么好玩的,他就这么捏了大半场电影,还总是用手指去轻挠他手心的薄茧,弄得他差点不能专心看电影。   “你看电影了没啊?”汪勤把手攥成拳,不让他再捏了。   “看了。”赵凛生抬眼看他。   “那你说男主角名字叫什么?”汪勤问他。   赵凛生虽然不知道,但也有十分恰当的理由,“我觉得看电影最重要的是一起看的人,你说呢?”   汪勤不太听得了他说这种话,总感觉有些肉麻,让他没法接话下去。   汪勤转过脸不再看他,收回手,径直站起身,然后说:“走了。”   赵凛生在他背后轻笑了一下,站起身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快九点了,这个点正是电影院人多的时候。   汪勤上厕所出来,看见赵凛生被几个学生模样的女生围在那里。他好奇地走过去,刚走近一些,赵凛生忽然抬手指了一下他,说,“他来了。”   汪勤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反正那些女生都转头朝他看了过来,然后赵凛生就朝他走了过来,径直牵起了他的手,说:“走吧。”   这会人太多,汪勤心里有些紧张,但也忍住了没有挣开。   一直低着头到了电梯里汪勤才问赵凛生:“你们说什么呢?”   “没什么,她们问我要联系方式,我说我有男朋友了。”赵凛生轻描淡写地说。   汪勤猛地咳了两声,正好电梯门开了,有人要进来,他就直接把手从赵凛生手里抽了出来,抵在唇上。   赵凛生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到了车里。   “咱们现在要去哪?”汪勤问道,他总感觉赵凛生好像气压低了些。   “送你回家。”赵凛生语气淡淡地说。   好了,确定是生气了。   汪勤大概知道他是为什么生气,但又有点感觉无从说起。   虽说当代社会已经包容了许多了,但是被人看见两个男人手牵着手总是容易让人多看几眼的,别人看不到的时候怎样都好,大庭广众的还是低调点好吧?   又是红灯,但这会赵凛生只是沉着地看着前方,话也不说。   汪勤心里叹口气,开口道:“赵凛生,你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说开车要专心吗?”赵凛生眼神都没斜一下,完全一副守法司机的样式。   汪勤伸手捏捏他的手臂,突然扯起题外话:“你平时有锻炼吗?身材怎么保持得这么好?”   “保持?”赵凛生很敏感地一问,随即说,“也是,我是年纪不小了,是算得上保持了。”   “……”   苍天可鉴,汪勤可完全没这个意思,他只是想找个点来拍拍马屁的,没想到这也能拍到马腿上。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单纯觉得你身材好而已,穿什么衣服都很有型。”汪勤为并不是自己本意的话找补着,“而且你现在年纪也不大啊,三十……三十几了啊?”   绿灯了,赵凛生猛踩了一脚油门又踩下刹车,沉默半晌才说:“三十四。”   汪勤默默地抓紧了安全带,然后说,“那,那也还好嘛,三十而立嘛,这不也才三十出头吗?”   赵凛生不搭他的腔,他就只能继续尬聊:“而且哥你事业发展得这么好,年纪不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吗?”   “生意是家里的,只是碰巧我这代单传而已。”   “……”   汪勤不想拍他马屁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这要这么纵容下去,以后他还不得哄得嘴皮子都磨破啊?   “赵凛生。”汪勤语气摆正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似的。”   赵凛生没什么反应,他就继续说,“我只是不想在人很多的地方牵手都不行吗?先不说我们俩都是男的,而且我本来也不喜欢在……”   “你后悔跟我谈恋爱了吗?”赵凛生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汪勤愣住了,微微瞪大了眼睛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呢?”   赵凛生看他一眼,手往右打了个方向盘把车拐进了一条没什么车的岔路里去,然后把车停了下来。   汪勤也把头侧了过去不去看赵凛生,还说他后悔,他看明明就是他把人追到手了就后悔了!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汪勤。”赵凛生解了安全带面向他,“你是后悔了吗?”   汪勤有点生气地看着他:“我看是你后悔了!”   “那你之后会后悔吗?”赵凛生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好像只要汪勤说后悔他下一秒就会扑上来一样。   汪勤哽着脖子说:“以后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赵凛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手腕被捏得有些疼,汪勤挣了一下没挣开,“赵凛生!”   赵凛生默不作声地咬着后槽牙,绷紧了一张脸,突然把他用力往前拉了一下,整个人突然向他凑近。   又来!   汪勤猜到他想干什么,直接用另只手朝他脸上招呼上去。   “啪!”   但是他没控制好力度,手掌拍到脸上发出一声大不不小的清脆响声,看起来就像是他扇了赵凛生一巴掌一样。   汪勤自己也吓了一跳,手愣在了那里,看着赵凛生微微侧过去的头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赵凛生脸黑得吓人,转过来盯着他,眼睛都因为怒气而微微发红,“你敢打我?”   汪勤努了一下嘴,“谁叫你又要强吻我,我之前不是都跟你说了别搞这种吗?就算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也不行,我不喜欢,你要尊重我的想法。”   赵凛生胸口起伏了一下,然后伸手勾住了他的后颈,把他往自己面前带。   汪勤万万没想到他还敢再来,这次没有犹豫地又伸手往他脸上招呼了一下。   “赵凛生!你有没有听我讲话!”汪勤不自觉地加大了音量。   赵凛生嘴都有点气歪了,“还吼我?”   “谁叫你不听我讲话?”   “你先打我的。”   “谁叫你又要强吻我!”   “什么叫强吻?我们现在在谈恋爱。”   “没经过我同意就叫强吻。”   赵凛生平复了一下气息,又绕到最初的话题上:“你后悔跟我在一起了,是吗?”   “没有!”   “那为什么?”赵凛生看上去像是真的不解,“我只是想吻你,你就要打我。”   “因为我不喜欢这样,我们话都没说明白你就搞这些,那不是存心惹我生气吗?”汪勤也冷静下来了一些。   赵凛生闭了一下眼睛,转过头去,径直拨动了档杆,说:“我送你回去。”   汪勤气得龇牙,伸手给他挂回P档,然后以一种很憋屈的姿势半弯着腰欺身过去,一把捧住了赵凛生的脸,嘴巴狠狠地磕了下去。   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汪勤嘴唇磕得生疼,几乎是瞬间就尝到了血腥味。   喜欢搞强吻那套是吧?   汪勤狠咬了一下赵凛生的下嘴唇,嘬着他唇峰的那一小块肉用牙齿磨了磨,反正就干蹭着,只管让赵凛生怎么不舒服就怎么来。   赵凛生没有丝毫抵抗,只是过了会才有所反应,手伸到汪勤的大衣下面,隔着毛衣捏了一下他的腰。   汪勤敏感地一抖,嘴唇离开些许,两人唇与唇之间扯出一根暧昧的丝线。   汪勤头一回强吻别人,心脏狂跳,脸也在车内暖气和血液循环的双重作用下慢慢红了起来。   “你……”   汪勤嘴里刚泄出一个音节,赵凛生就掐着他的后颈又贴了上来。   赵凛生的吻法比他成人得多,舌头扫过他的上颚,又纠缠着他的舌头不放,带出一阵黏腻的水声。   汪勤有点缺氧,腿也跟着一阵发软,赵凛生就一手揽过他的腰,把他直接翻了个面抱坐到自己腿上。   这个动作对赵凛生就是一抬手的事,但汪勤的膝盖却被中间的中控台硌了一下,有些疼。   幸好是车内空间还算宽敞,两个人就这么叠叠坐坐在了驾驶座上。   汪勤整个人呈一个钝角被赵凛生抱在腿上,身体被夹在方向盘和赵凛生中间,头顶着车门,右手臂被两人身体夹在中间,只剩左手臂孤零零地顽强撑在方向盘上为自己在心里支起了一个支点。   这个姿势赵凛生实在太好发力,他闭着眼,压着汪勤的嘴唇愈加用力,恨不得要把他的舌头嚼碎了,嘴唇吮化了。   汪勤只觉得越来越热,热得他都出了汗,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光靠鼻子根本就喘不匀气,他甚至感觉自己都快要撅过去了。    第39章   汪勤用仅存的左手拍了拍赵凛生的肩膀,想让他找回点理智。   赵凛生又压了他半分钟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   汪勤大口喘着气,看见赵凛生的嘴唇已经变得通红,自己估计更糟,他现在只感觉舌头发麻,嘴唇生疼。   赵凛生低下头,轻啄了一下他的鼻尖,表情再不见任何不快,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春意。   是的,春意。   这大冬天的,汪勤没想到自己还能窥见春光。   “冷静下来了?能好好说话了吗?”汪勤理智地问他。   赵凛生点点头,“可以了。”又低下头吻了下他潮红的眼角。   这个姿势太难受,汪勤动了下,想要坐起来。   汪勤刚动一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又幅度较大动了一下,然后就听见赵凛生突然低沉地喘了声。   “……”   赵凛生硬了。   汪勤感觉自己脑袋要爆掉了。   赵凛生微张着嘴,半阖着眼看着他,脸上也全是不正常的红,仿佛汪勤再动一下他就要去了的样子。   汪勤底下坐着个烫手……不是,烫屁股山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足足石化了半分钟后才强装冷静地跟赵凛生说:“……你先冷静一下,我想先起来。”末了又加上一句询问,“行么?”   赵凛生突然靠近把他吓得抖了一下,但好在赵凛生只是贴在他耳边说了句:“行啊。”   汪勤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见赵凛生又说:“你自己动。”   “……”   汪勤人生中从来没有过这么难以言喻的时刻,他没想到赵凛生竟然会是这种流氓,偏偏赵凛生还一副理直气壮、享受其中的样子。   赵凛生的手还在汪勤的大衣里,他捏了一把汪勤侧腰的软肉,催促他道:“怎么不动了?”   汪勤又抖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抬手一把捂住了赵凛生的嘴,然后大腿蹭动了几下迅速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着力点,费劲但利索地起身从赵凛生的身上坐回了副驾驶。   赵凛生的呼吸灼热地喷在他掌心,汪勤很快把手收了回来,打开了窗户,把头伸到了窗户外面。   还是热,汪勤就干脆打开了车门直接下车吹冷风去了。   冷风一吹果然人就冷静了不少,汪勤摸了下自己红肿刺痛的嘴唇,已经有点不想回车里了。   身后有声音,赵凛生也下车了。   汪勤没回头,心里却在想,几几软了吗就敢下车,小心被人报警抓起来。   “汪勤。”赵凛生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平和了许多,没了刚刚的阴沉,“你不冷吗?”   汪勤回过头,下意识往他裤裆看了一眼,果然,还顶着包呢。   赵凛生察觉到他的视线也不遮,问他:“怎么不回车上?”   汪勤回避他的视线,“我冷静一下。”   赵凛生视线下移,“你挺冷静的。”   汪勤把大衣紧拢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也冷静好了。”赵凛生说,然后从善如流地道歉,“抱歉,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他一道歉汪勤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半晌才憋出来几个字:“你知道就好。”   “抱歉。”赵凛生又说一遍。   汪勤很不习惯听人说抱歉这种话,是他从小到大成长的环境造成的,每次听到别人跟他这种话会莫名觉得有些尴尬,说的人越认真他就越尴尬。   汪勤搓了搓手指,“……也不用说这么多遍,你知道就好了。”   “我以后不会在外面牵你手了。”   “……”   “我知道你不习惯,是我太勉强你了。”   “……”   这么冷的天,汪勤差点又给他说得冒出汗来。   “汪勤……”   “有点冷,咱们还是回车上说吧。”汪勤赶紧打断了他的发挥。   “好。”   回到车上汪勤开着窗一直盯着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总之就是不肯回头看赵凛生。   赵凛生也不说话,就盯着汪勤,像是在等着他先开口。   “我没有后悔。”许久汪勤才终于开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如果只是因为我在电梯里放开你的手的话,那你真的太幼稚了,比我朋友还幼稚。”   赵凛生轻轻“嗯”了声,没说什么。   “按理来说你不该这么幼稚,毕竟你也三十大几的人了,还是这么大公司的老板,算了先不说这个。”汪勤说着说着差点又跑题,“但是不管你怎么着,我是很成熟理智地对待我们俩的感情的,不会动不动就提分手什么的,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你不能总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就生气,那我长八张嘴也不够跟你解释的。”   赵凛生很安静,安静得汪勤后背有点发毛,于是他还是把头转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见赵凛生正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对,就是茫然。赵凛生这张脸上出现茫然这种情绪是有些违和的,汪勤眨了两下眼睛,终于把身体也转了过去面对他。   “干嘛?你怎么这个表情?”汪勤直接问出来。   赵凛生反倒是像被他这话问得一愣,表情变了变,那点茫然就消失了。   “什么表情?”赵凛生反问道。   “……”汪勤说不出来,怕根本就是自己眼花,于是干脆摆摆手,“没什么。”   气氛又沉默了一会,赵凛生才开口道:“我没什么恋爱的经验,消化情绪的方式可能不太成熟。”   其实问题主要在于,赵凛生意识得到自己的情绪,但却没法收敛,或者换个说法就是,他根本不想在汪勤面前收敛,他就是想让汪勤看到完全不同于平时的他。   有点糟糕,在他们谈恋爱的第二天,他好像就有点把事情弄砸了。他一点不像自己说的,是一个优秀的伴侣,能带给汪勤一场体验非常好的恋爱。   “是很不成熟。”汪勤评价道,但又转口说:“但也可以理解。”   赵凛生神情一顿,听到他这句话立马从自己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   “还有刚刚我打你的事,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汪勤又说道,虽然第二遍他其实没那么不故意。   “没关系。”赵凛生立刻说,“这没什么。”   虽然他这么说,汪勤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打在脸上的,但看他是真的不在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以后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了,很小的事也可以,别不说话。”汪勤认真地跟他说道。   “嗯,我记住了。”赵凛生点点头,神色认真。   “还有就是……”汪勤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人多的时候咱们俩就像朋友那样相处可以吗?也不是单纯因为我俩都是男的,本来亲热的事就是要关起门来做的,你说是吧?”   赵凛生不再有任何不满,像被驯化了一样,点点头,说:“好。”   汪勤跟他沉默地对视了一会,突然感觉缺点什么,于是张开双臂,靠近赵凛生些许,“来,抱一下。”   赵凛生虽然不知道他用意何在,但还是很快靠了过来。   然后两人很正直地抱在了一起,就像两个吵完架后的小学生在老师的要求下做的那样。   汪勤拍拍赵凛生的肩膀,“我们一起进步。”   “嗯。”   两人抱了会就松开了,然后汪勤又想起来件事,眼神往下瞟了瞟,“你那……没事吧?”   赵凛生神情自若,“没事,再过会就下去了,这样挺好的。”   虽然不知道好在哪,但汪勤没多问。   回去的路上汪勤一反常态放起了肖邦,因为他感觉他们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安静祥和的氛围。   到了地方,赵凛生把汪勤送到楼上,等到了门口,汪勤开了门他却又不进来只站在门口。   “不早了,我不进去了。”赵凛生一反常态地说。   “……”汪勤忍不住问他,“那你还上来干嘛?”   赵凛生看了他一会,又走了进来,把门带上了,问他:“能摸下你的嘴唇吗?”   汪勤下意识把嘴唇抿进去,“摸嘴唇干什么?要摸摸吧……”   但赵凛生只是用大拇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说:“肿得好厉害。”   汪勤瞄一眼他的嘴唇,小声说:“你也差不多。”   赵凛生把手放下来,“那我先走了。”   “哦。”   赵凛生转身,刚把手放到门把手上,又突然转身,问他:“能抱一下再走吗?”   汪勤有点想笑,但没笑出来,点点头,走过去抱住了他,“路上注意安全,开车慢一点。”   赵凛生头埋在他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嗯。”    第40章   章超听到彭元平说汪勤搞基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信,先不说彭元平喜欢胡言乱语,胡说八道,信口开河,就说做室友四年,汪勤直不直他还能不知道?   就算那个男的跟汪勤穿得像情侣装,那也有可能是巧合啊,相同款式的大衣满大街都是,他还有更像的呢。就算那个男的的手机壳跟汪勤的像情侣款,那也可能只是凑巧买的同色系啊,笑死,他可从来没见过青蛙和恐龙能是情侣的。   直到这一刻,汪勤坐在他对面,略带羞涩地说出“嗯,在一起有几天了”的时候,章超才终于认清这个现实。   他那铁骨铮铮,腰比电线杠还直的兄弟,是真的弯了,弯得非常彻底。   而且还有一点,如果是昨天那个男的的话,那他兄弟还是……   彭元平旁边,以看热闹的心态欣赏完了章超整个过程里的表情变化,不可谓不精彩。以至于他的表情也有些无法自控,挨了章超几记白眼。   “我知道是挺突然的,我自己也觉得突然,但是吧……”汪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他越是这样,章超看得心里越是心痛——好好的大小伙,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又回想起赵凛生的样子,脑子里立刻联想到什么“城市公子哥欺骗朴实农村小伙骗身又骗心”之类的剧情,于是立马问汪勤道:“你是不是挨欺负了?他是不是拿什么威胁你了?”   “没有。”汪勤摇摇头,随即又叹口气,“他要威胁我什么就好了。”现在想想,除了最开始的一夜乌龙,他们竟然走的是正常的恋爱程序?   “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已经被他PUA了?”章超一拍桌子。   “哎呀行啦。”彭元平戏看完了,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当他还是大学那个被人骗钱骗身的乡下来的土包子啊?”   汪勤有些尴尬地说:“没有骗身吧?”   “你那次被人骗得打了一个星期的白工不算骗身?”彭元平还记得非常清楚,那次汪勤高兴地跟他们说他找了个时薪很高的兼职,结果做了几天介绍兼职的中介跑路了,一分钱都没拿到。   “……没有一个星期。”汪勤没有底气地小声反驳。   “还有那次。”章超接着说,“你在学校群里加了个学姐,要买她的二手资料,结果钱一转过去立马被拉黑了。”   “……”   汪勤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说起这个了,刚才不是在说他是个土包子的事吗?   “你刚刚要说什么啊?”汪勤赶紧把话题引回去。   “噢。”彭元平想了想,然后突然转头问章超,“你的婚房你爸妈帮你出了多少?”   他话转得太快,章超都没搞明白,“不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汪勤已经全款买房了你知道吗?虽然是二手房。”彭元平继续说道,“车是新车,也早就买了。”   别说章超不明白,汪勤也听得一脸懵。   “我是想说,汪勤已经在湾城这个城市生活很多年了,已经是个事业有成、有车有房的成熟男人了,他做什么都会有他的考量,跟什么人谈恋爱也是他的自由,他既然谈了,就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也能承担后果,你少操点心吧你。”   章超听明白了,他想说的其实跟他婚房什么的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就是纯粹拉踩一下他而已。   汪勤倒是听得有点不好意思,什么事业有成、成熟男人什么的。   但是章超现在也不想跟彭元平扯些有的没的了,他问汪勤:“你确定都做好打算了?”   汪勤哪里有做好什么打算,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跟他们自然也是实话实说,“没有什么打算,就是先谈着……”   “……那你到底怎么想的?”   汪勤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彭元平先说道:“什么怎么想的,我都不明白你们想这么多干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段恋爱谈十年啊?”   汪勤和章超两个人都沉默了。   “就算谈得长点,一两年好了,一两年之后对汪勤来说有什么损失吗?两年过后他都还没有30。再说能谈一两年吗?谈几个月就当尝个新鲜又怎么了?那男的长那样他又不吃亏。”   彭元平几句话把两个人说得哑口无言,因为虽然他的语气和态度都让人听了很不爽,但却让人一个字都没法反驳,堪称字字珠玑。   虽然他讲的都算是实话,汪勤也差不多是抱着类似的心态跟赵凛生开始的,但这样被赤裸裸地说出来汪勤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好奇怪,怎么会有一段感情的最开始就是抱着必然会结束的心态呢?   汪勤心情莫名有些别扭下来。   章超看到了,问他:“怎么了?”   汪勤摇摇头,“没事,老彭说得是对的。”   就算章超也认同他说的话,但也还是对他翻了个白眼,“因为我们是绝对站在汪勤这边才显得你说得没什么问题,但凡客观一点你这就是耍流氓知道吗?”   “怎么就耍流氓了?”彭元平满不在乎地问。   “万一另一方很认真呢?”   章超话音刚落彭元平就立马“嘁”了一声,“你说昨天那位啊?你觉得可能吗?”   汪勤:“……”   章超没说话,看了看汪勤的脸色,欲盖弥彰地清了一下嗓子,然后说道:“反正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就好了,谈恋爱这种事还是得听自己的,别太受别人的话影响了。”   汪勤点点头,“嗯,知道了。”   三个人吃完饭已经8点多了,汪勤刚坐上公交赵凛生的消息就发了过来,说他下班了,现在过去他家找他。   汪勤回了好,然后又看着车窗外快速略过的街景发起呆来。   所以赵凛生是怎么想的呢?应该会比他的想法更成熟吧,适可而止、及时止损才是最适合成年人的方式。   可他心里怎么就这么过不去呢?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这种感觉一直到见到赵凛生之后才好些。   赵凛生今天没带花,手上提了个袋子,看到汪勤便快步走了过来,“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公交车就三站,很方便。”汪勤说,又问他,“你又带了什么?”   “花瓶。”赵凛生说,“先回家吧。”   “嗯。”   大概是昨天听进去了汪勤的话,回家的这段路上赵凛生一直跟汪勤保持着一小段距离,像两个关系客气的朋友一样。   汪勤心说也不用这样吧?但他又不好开口说什么,反正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走回了家。   “你晚上吃东西了吗?”汪勤一边开门一边问赵凛生。   他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开灯,赵凛生就突然从他背后抱住了他,然后是门被带上的声音。   屋里一片黑暗,汪勤心跳声一下一下变得很沉,赵凛生的头靠在他肩头,两个人的脸快要贴在一起。   “……怎、怎么突然这样?”汪勤莫名小声地问道。   赵凛生动了动,两个人的脸就贴在了一起。赵凛生的脸也跟他的手一样偏冷,贴在汪勤温暖的皮肤上,惹得汪勤抖了下。   赵凛生闭着眼,又侧过脸用鼻尖蹭了蹭汪勤的脸颊,“你怎么哪里都是这样暖乎乎的?”   汪勤有点痒,还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他说叠词莫名可爱。可惜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而是有些破坏气氛地说:“可能还是羽绒服比较保暖,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三餐都按时吃,身体有足够的能量。”   但赵凛生似乎并没有觉得他的话扫兴,反而轻笑了一声,嘴唇贴近汪勤的脖子,呼吸打在他侧颈,问他说:“那你要不要分一点你的能量给我?”   汪勤敏感地躲了躲,“这、这要怎么分?还是我给你做东西吃吧?吃饱了就有能量了。”   赵凛生“嗯”了声,但还是没松开他。   “赵凛生?要不你先松开我,我先开灯……”   赵凛生突然用嘴唇挨了一下他的脖子,然后问他:“可以先接个吻吗?”   “……”   汪勤不知道他怎么连这个都要问,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干脆转头主动贴了一下他的嘴角,算作同意。   赵凛生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就着这个姿势跟汪勤接起吻来。   赵凛生这次吻得很轻,再加上黑暗的环境,汪勤感觉五感都变得敏锐了起来。   赵凛生的呼吸,赵凛生的轻喘,赵凛生的渴求,都好像放大了无数倍钻进了汪勤感知里。   赵凛生的手把他的羽绒服拉链拉到一半,手伸进去,隔着他轻薄的毛衣揉弄起他的胸口。   汪勤腿软了。   偏偏赵凛生的手还在往上,轻掐住他的脖子,用大拇指刮弄他的喉结,然后又捏住他的下颌,让他把嘴张得更开,直到有透明的津液从嘴角流下。   汪勤喘得越来越急,但也还是感觉呼吸不过来。   汪勤喘得越来越急,但也还是感觉呼吸不过来。   赵凛生像在试探他的底线,直到他真的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才终于肯放过了他。    第41章   “还站得住吗?”   赵凛生也有些喘,声音很沉,说出来的话却很故意。   汪勤回了几口气,舌尖卷走嘴角的湿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赵凛生又说了一句:“怎么喘得这么色情。”   “……”   汪勤闭上嘴,咽了下口水,然后使劲拧了一把赵凛生的手背,拧得赵凛生轻轻“嘶”了一声。   “有点疼。”赵凛生说,手却丝毫没松。   “先开灯。”汪勤嗓子变得有点哑。   赵凛生带着他走了两步,按开了客厅的灯。   汪勤眼睛闭了闭,适应了下光线才睁开眼睛,然后低头看到了赵凛生还在他胸口作乱的手。   赵凛生的手在不太强烈的光线下显得尤其白,手指修长,看起来十分“昂贵”,因此汪勤身上这件有些起球了的黑色毛衣在他双手的衬托下就显得更加粗糙。   “啪”的一声,汪勤下意识拍开了赵凛生的手。   声音比汪勤想得大,他心里一颤。   但赵凛生似乎没太在意,松开了他,然后绕到他面前,把手背举到他面前,“你怎么就打一个地方?”   汪勤看他手背上很小一片红,心里分明想着根本没什么事,可手却已经摸了上去。   赵凛生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神和嘴唇,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   但他手刚一抬起来,汪勤就把手放下来了,然后抬眼看他,眼神里已经全无暧昧。   “活该。”汪勤又拍了一下他的手,这次换了个地方,“谁叫你耍流氓。”   汪勤的表情太生动,赵凛生感觉自己心里好像塌了一块,那些幼稚的情绪又要往外冒。   赵凛生用头去顶汪勤的颈窝,“男朋友怎么能叫耍流氓?”   他头发有点硬,汪勤下巴痒得慌,伸手推了一把他的头,说了句很煞风景的话,“你头发好硬,这是抹了多少东西?”   “……”   赵凛生还是被他打败了,不甘心地又挺了两秒才站直,“没抹多少东西,我发质天生就这么硬。”   汪勤心说得了吧,臭美就是臭美,抹了多少东西他难道摸不出来?   “哦,是吗。”汪勤敷衍地说,然后弯腰换了拖鞋,又下意识把赵凛生的那双放到他跟前。   但没想到赵凛生不要这双,自己拿了汪勤的那双旧鲨鱼拖鞋出来。   “干嘛还穿这双?”   “这双舒服。”   汪勤撇了下嘴,不对他奇怪的取向发表意见。   “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汪勤不满地看他一眼,“我就不信你能忙得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   赵凛生笑了一下,“偶尔真的会。”   汪勤不说话了,过了会又问他:“只有挂面了你吃吗?”   “可以。”赵凛生说,“我都喜欢。”   汪勤轻咳了一声,转身进厨房给他下面。   等水开之后他刚把面条放进去,赵凛生就打开门走了进来。   “马上就好了,你出去等。”汪勤开口就是赶人。   赵凛生自然不会听,反倒更凑近了,弯下腰去看锅里的面,像是要从背后抱住汪勤,“不能跟你一起等吗?”   汪勤捏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小声地说,“随你便。”   “看起来不错。”赵凛生说。   汪勤看着锅里的白水白面,确定他是在睁眼说瞎话,于是说:“那你就这样吃好了。”   赵凛生点点头,仿佛料定了他肯定不会这样给他吃,“可以啊,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可以。”   汪勤默默地咬了咬牙,恼自己为什么就狠不下这个心,这种喜欢耍嘴上功夫的人,就得让他自食一次恶果才能长记性。   面很快好了,满满一碗,油亮的辣子,上面还有两个黄灿灿的煎蛋。   汪勤擦干手坐到赵凛生对面,心说他刚才那话放现在说多好,一点不虚伪。   “谢谢。”赵凛生拿着筷子对汪勤说。   汪勤愣了下,眼珠转向一边,“吃吧,还说这种话。”   赵凛生笑了下,然后认真吃了起来。以前汪勤没怎么注意,赵凛生吃东西原来一点声音都没有,一口一口不紧不慢,看着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汪勤正偷偷看着,就见赵凛生手突然耷拉了一下一样,筷子上的面条一滑掉进了碗里。   “嘶……”下一秒赵凛生眯起一只眼睛抬头看他,“溅到眼睛里了。”   汪勤赶忙拿卫生纸打湿水帮他擦,赵凛生也就顺其自然跟没了手一样抬着头任汪勤帮他擦。   “好点没有?睁开眼睛我看看。”汪勤一只手抬着赵凛生的下巴,一只手帮他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赵凛生缓慢睁开眼睛,眼睛红得有些夸张,浓密的睫毛因为被生理性泪水打湿全都变成了一簇一簇的。   “你知道自己是几岁的人吗?”汪勤饱含深意地问赵凛生。   “三十四。”赵凛生似乎无所察觉地说。   “……”他这么坦荡汪勤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哽了半天才把憋到嘴边的话说出来,“三十好几的人了,别跟个小孩一样行吗?吃个面还能吃到眼睛里去。”   赵凛生握住他的一只手腕,问他:“你会觉得我大你很多吗?”   “八岁,是有点……”汪勤对上赵凛生的眼神又改口,“也还行吧,你看着显年轻。”   “……”赵凛生不说话了,默默把他的手拿下去,继续吃起面来。   “哎呀。”汪勤拍拍他的肩膀,“性别都能跨越,年龄算什么,又不是是十岁跟十八岁,二十六跟三十四不是挺合适的吗?”   赵凛生咽下嘴里的东西,“那以后呢?”   汪勤有点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以后?”   “以后我们会变成三十六跟四十四,四十六跟五十四。”   赵凛生的语气很平淡,甚至还没有他平时说那些肉麻的话来得认真,但汪勤心里却震了一下。   所以他想的是十年或者二十年吗?   赵凛生看他没搭话抬头看向他,就见他看着自己在发呆,两个眼睛睁得很大,不知道又莫名其妙想到了什么,“怎么了,在想什么?”   汪勤还是没说话,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汪勤你……”   汪勤的手比想法先一步抬了起来,然后轻贴上了赵凛生的脸颊。   赵凛生很合时宜地噤声了。   汪勤咽了下口水,然后弯腰把嘴唇也贴了上去,轻吻了一下赵凛生的鼻梁。   赵凛生眼睛刚闭上,汪勤就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这样吗?”赵凛生抬头看他。   汪勤轻咳了一下,“不然你还想怎样?”又赶紧转移话题,“你带的什么花瓶啊?”   赵凛生也不回答他,眼神跟着他转,看他刻意的动作,嘴里还不知道在念叨什么,明显在掩饰自己刚刚的尴尬。   “怎么这么重?”汪勤念叨着把袋子里沉甸甸的木盒子拿出来,心想光这包装应该就不少钱了吧?还有股形容不出来的香味,像是那种很好闻的书本味儿,不过想也知道赵凛生不可能会买便宜的东西。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等看到花瓶的时候汪勤还是有点吃惊,“你这……哪里来的花瓶?”   虽然他不懂,但这釉面和光泽,看起来不像是能用来插花的那种啊?   “买的。”赵凛生淡淡地说。   “……我当然知道是你买的,我是想问你这花瓶确定是用来插花的吗?”   “花瓶不都是用来插花的。”这对玉壶春是赵凛生今天参加一个慈善拍卖刚拍来的,不过他也不打算跟汪勤说,说了说不定汪勤要把这对瓶子供起来,“没有你最爱的红色,只有这种粉白的。”   汪勤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个瓶子,又仔细看了看它的釉面,更加确定这瓶子肯定不是用来插花的。   “算了,你还是拿回去吧,要插花你自己插。”汪勤又把瓶子放回去包起来。   “为什么?”   “大哥。”汪勤转过头用略带无语的眼神看着他,“你有没有考虑过瓶口的问题?你觉得这两个瓶子能插几支花?”   “……”   赵凛生沉默了。   “行了,你喜欢送花的话等会我在网上买两个水桶就好了,还方便。”   “……”   赵凛生自然是不可能把东西拿回去的,非得把两个瓶子摆出来,一个瓶子里插上那么几支花。   汪勤阻止无效,只能在旁边说风凉话,“以你的审美来说你觉得这俩瓶子放我家茶几和餐桌上真的合适吗?”   赵凛生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眼,没说话。   汪勤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刚想再说些什么,赵凛生又说要洗碗。   汪勤只好又跟着他进了厨房。   再次阻止无果,还被赵凛生反将一军被按到厨房门上接吻。   搞的汪勤被亲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还担心身后总是会发出异响的厨房门会不会倒。    第42章   赵凛生不但没有把瓶子拿回去,第二天晚上还找人搬了新的茶几和餐桌来。   汪勤看着大理石桌面上不规则图案和色块,是了,这下跟花瓶是挺配的了,但是这桌子跟他这家配吗?但是这话他也不好说出来了,怕他把这话一说出来,赵凛生明天就叫个装修队来。   “我忘记买水桶了。”赵凛生坐在沙发上跟汪勤说。   汪勤看着他,“别买了,我怕你明天给我带两个金子做的桶。”   赵凛生皱了下眉,像是真的不懂他的话一样,“你喜欢这种?”   “……”汪勤觉得无语,立马戳穿他,“你再装。”   赵凛生闻言笑了一下,伸手去拉汪勤,让他坐到自己旁边,问他:“你生气了?”   他这一问汪勤倒是有点好奇,“生什么气?”   “我没跟你说就往你家搬东西。”   “你也知道啊?”   “感觉我说了你也不会同意。”   “知道我不同意你还搬?”   “你也知道,就算你不同意我大概还是会搬的,先斩后奏不是还能少一个你生气的环节。”   “……”   汪勤对自己也很无语,因为他说的竟然有道理?   “你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呢。”汪勤斜睨着他说。   “抱歉。”赵凛生伸手摸摸他的脸把他的脸转过来面向自己,“你别生气。”   汪勤清了一下嗓子,“什么啊……”看他这么认真汪勤又有点不适应,“干嘛这么严肃,我又没说什么。”   赵凛生看着他笑了一下,“这不是为了防止你生气吗。”   汪勤皱了皱眉,总感觉赵凛生好像进步太快了一点,他俩这才谈了几天啊。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赵凛生就凑过来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含糊不清地说:“别皱眉,别生气。”也没给汪勤回话的机会,就贴上了他的嘴唇。   又是又深又长的湿吻,一吻完毕汪勤靠在赵凛生肩膀上喘气,再没心思多想。   赵凛生的手又在作乱,嘴里还在嫌弃汪勤的沙发:“这个沙发好硬也好窄。”   汪勤迟钝地眨了眨眼,嘴里刚发出一个音,赵凛生就又把他的声音给吞了。   然后隔天赵凛生就找人搬了一组新的沙发过来,工人在那弄沙发的时候赵凛生就在那摆弄今天新带来的花。   幸好,他买的水桶只是普通的水桶。   汪勤家里的部分家具能回收,像昨天的餐桌什么的,这沙发确实是回收不了了,有个年纪稍大的工人说要拿回去放他出租屋里,汪勤就20块钱给他了。   送工人出去后汪勤一转头看到赵凛生还在一无所知似地弄花,不由得叹了口气,抱着胳膊问他:“你演技怪好的,考虑过当演员吗?”   赵凛生抬头笑着看了他一眼,“这个倒是没考虑过。”   嬉皮笑脸的,看着就有点来气。   汪勤走过去弯腰捏捏他的脸,“你是不是哪天要把我家地板都撬了?”   赵凛生笑意更多了一点,露出一个看起来有点无辜的笑,“不至于。”   汪勤叹口气,站直了,“算了。”   赵凛生笑意敛了,也站起来,“什么算了?”   汪勤看他表情变化知道他想错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别乱想行吗?”他转身走到新沙发上坐下,灰色的布艺沙发又软又弹,“我说的是你天天往我家搬家具的事,你想什么呢?”   赵凛生呼出口气,走过去,“没想什么啊。”坐到汪勤旁边,又笑起来,“那地板也能撬了?”   “……得寸进尺,地板和天花板不许动。”汪勤大概能理解赵凛生的这种行为,毕竟他一看就是那种钱多得没地方花的那种人,打扮恋人的新家会让他有成就感并从中得趣,毕竟他家里这些旧家具确实挺旧的,之前他自己都想换来着,后来还是决定先暂时不换。   虽然这有点站赵凛生便宜了,不过他可以做点别的抵嘛,比如说再对他好点,以后给他做饭的时候再多做两……一个菜好了。   “汪勤。”赵凛生突然认真地叫道。   汪勤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赵凛生靠近他一些,“我能在你家留宿吗?今天外面很冷。”   “……”   他估计受过最大的冷也就是从他家单元楼走到自己车里这段路了吧?说让多穿点反正也不听。   “别了吧。”汪勤没那么直接地拒绝道,“我家离你公司挺远的吧?你上班多不方便,而且我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啊,牙刷、毛巾、换洗衣物什么的……”他看着赵凛生的表情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   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因为汪勤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绝对吃不消赵凛生装可怜那一套。   “行了。”汪勤转头不去看他,“你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赵凛生破天荒地说,“总不能一直让你做饭。”   又来了。   汪勤已经应对自如了,说:“但我还没吃晚饭,。”   “……”   “为了答谢你送来的新沙发和新水桶,你再加顿餐行不?”   “……”   赵凛生还是没说话,于是汪勤贴近他,在他嘴唇上印了个非常响亮的吻,然后微微歪头问他,“或者先接个吻……唔——”   晚上吃完饭赵凛生又包揽了洗碗的活,还非要汪勤在旁边陪着他,就像汪勤做饭他也非得在旁边站着一样。   赵凛生对于洗碗这项业务已经很熟练了,只是在速度上大概永远都达不到汪勤的要求。   汪勤非常无聊但又非常认真地看着他洗碗,心里也像有什么热乎的东西贴着,暖暖麻麻的。   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久到赵凛生甚至都洗完碗了。   “想什么呢?”赵凛生看着他,眼神里有笑意,因为刚刚洗完碗,整个人周身像有层水汽一样,看起来有一种……很潮湿的温柔。   这个形容有些奇怪,但确实是汪勤脑子最直观的想法。   其实他们一天24个小时见面的时间并不多,因为他们都要工作又不住在一起,所以在一起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吃饭和接吻了。   所以这就导致他们眼神一对上就容易接吻。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赵凛生主动,汪勤被动接受。   但此刻,汪勤脑子一热,勾着赵凛生的脖子吻了上去。   厨房的门又开始吱嘎地响,两个人黏在一起从厨房的流理台到厨房的门上,再到客厅的新沙发上。   其实两个人谈恋爱其实除了接吻还没有往下一步过,赵凛生的动手动脚对汪勤来说也算在接受范围内。   但这次不一样的是,汪勤有反应了。   之前他是浑身发软,现在也是浑身发软,除了某个地方。   赵凛生更不用说,每次接吻都有生理反应,不过汪勤都选择了假装没感觉。反正他最开始已经跟赵凛生说过了,不许进展太快,并且话语权在他。   所以既然话语权在他,那自己的火肯定是要灭的。   汪勤觉得自己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直白得多,可能也比赵凛生想象的要直白。因为他把手伸进赵凛生裤子去抓他后腰的时候赵凛生甚至停下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立马把手伸进了他裤子里。   这种时候吃亏的一般都是汪勤,因为赵凛生好像浑身上下都是硬的,捏起来很没有手感。倒是赵凛生揉得很起劲,时不时的还哼两声,好像享受得不得了的样子。   “……不公平。”汪勤喘着气说。   “怎么?”   “你手感不好。”   赵凛生笑了一下,“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好玩的地方?”   汪勤“哼”了声,不太在意的样子,但其实已经在等他说了。   赵凛生把处在百忙之中的手拿出来,解开了自己的衬衣扣子,然后握着汪勤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这里,你摸摸看。”   汪勤试探性地捏了捏,竟然是软的。   “怎么这么……”汪勤两只手都握上去。   “喜欢吗?”赵凛生的手又往下走,两个人各取所需。   汪勤没说话,捏了会又把脸埋进去,觉得闷了又抬起头,然后伸出舌头饶有趣味地tian了tian。   赵凛生呼吸一窒,肌肉突然变硬了。   “能往下一步吗?”每次问这种问题赵凛生的声音就会自动变得低沉。   都到这一步了,难道现在要他们俩分开各自找个地方去打吗?汪勤腹诽。   “下一步是什么?”汪勤明知故问道。   赵凛生握着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说,“你用这个帮我。”然后把他的头往自己胸口按了下,“我用这个帮你,怎么样?”   汪勤下意识咽了下口水,看向赵凛生的眼神里多了些不明意义的红,“用这个?”   “嗯。”赵凛生问他,“要吗?”   汪勤鼻子贴着赵凛生的皮肤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坚定地说,“要。”   ……    第43章   有了第一次之后,赵凛生当然就不再满足于只是接吻,每天晚上都要拉着汪勤在沙发厮混。开始是在沙发上,后来他把汪勤家里的床都换了新的之后,就变成了在床上。   除了床,赵凛生把汪勤家的家具基本上都换了个遍,原本汪勤家是没有所谓的书房的,只是有一间侧卧放了台二手台式,是之前公司淘汰的一批他低价收回来的。因为他当时偶尔还会回家里办公,现在基本上不会了。   赵凛生则不同,他工作很多,于是他就在汪勤家里弄了个专门办公的房间,除了出差每天下班和周末就直接在汪勤家待着,汪勤家里的钥匙他也配好了。   但饶是如此,汪勤也一次都没留赵凛生在家过夜,哪怕他们那事偶尔会做到半夜。但这也跟汪勤没关系,是赵凛生不知足。   这应该算是热恋期吧?汪勤想。   离放年假还有一周的时候,汪勤公司要开年会。对于年会汪勤还是挺期待的,因为可以抽奖。虽然汪勤运气不太好,但也有中过一次六等奖,2000块钱,汪勤已经很满足了。   “我们公司也有年会,你要不要去参加?”赵凛生拿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敲打,汪勤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包饺子。   “你们公司的年会我去参加干嘛,我又不在你们公司上班。”   “我们也有抽奖,要不要我把奖品名单发给你?”   “不用了。”汪勤不动如山,“我又不去看那个干什么。”   赵凛生笑了下,“那我中奖了把奖品给你沾沾喜气?”   “得了吧,你可别拉低人家中奖概率了,你又不缺那些东西。”   赵凛生放下电脑,“那我直接送礼物给你?”   “送礼物干什么?”   “祝你放假快乐。”   “……”汪勤瞄他一眼,“不用了,谢谢。”   “不用谢。”赵凛生歪了歪头,“因为我也想要你的礼物。”   汪勤犹豫了一下,还是妥协了,“那你别买那种特别贵重的。”   “好。”   下午两个人吃的饺子,汪勤在厨房煮饺子,赵凛生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旁边观摩。他边看还边大言不惭道:“下次我来煮。”   两人一人吃完两大盘饺子,汪勤又被迫观摩了赵凛生洗盘子。   然后按照平时的流程,两个人又回房间厮混起来。   结束后汪勤趴在赵凛生胸口喘气,冷静一些后他看了看赵凛生胸口的交错的红印子,因为赵凛生皮肤白,印子十分明显。   “怎么一直不消?”汪勤脑袋短路,问了个有点蠢的问题。   赵凛生半眯着眼睛看他,语气有些懒洋洋的,“你天天弄,怎么会消?”   汪勤生气地龇牙看他,“你还敢说我,我本来都不是容易留印子的人,身上一堆被你嗦出来的印子。”   赵凛生笑了下,又低头轻咬了一口汪勤的侧颈,被汪勤躲了一下,“不许在外面留印子。”   赵凛生又改咬为舔,“我知道,这些地方我轻点。”   汪勤闭着眼,感觉有点累了,“几点了?”   “还没到十一点,还早。”赵凛生说,“再来一次好不好?”   汪勤一下睁开眼,皱眉看他,“不行,我手没力气了。”   “这不公平。”赵凛生声音比汪勤身上还黏糊,“我才一次。”   “谁叫你这么久!”汪勤说着支起身,“我要洗澡去了,明天还得上班。”   赵凛生坐起来一些,一只手撑在后面,另只手也敞开着,头发很乱,嘴唇很红,衣服大开着,胸腹线条明显,上面还交错着一些暧昧的红印,“真的要现在就去洗吗?”   “……”   汪勤呼吸一窒,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又在心里扇了自己两巴掌。   “……最后一次。”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年会那天很快到了,汪勤在角落窝了一晚上,吃饱喝足,最后抽奖还中了一箱纯牛奶。   回家的路上汪勤给赵凛生发消息,赵凛生那边还没结束,汪勤就想着正好去超市给赵凛生买个礼物。   结果没想到碰到了卓雨柔,她甚至站在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地方。   躲不过了,汪勤硬着头皮走过去。   “来怎么不说一声?”汪勤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卓雨柔冷笑了一声,“说一声?多久以前我就说要见一面了,你理我了吗?每天都这么忙,我还以为您家里突然有皇位要继承呢。”   汪勤太了解她了,忍不住努了努嘴,小声反驳道,“你应该也挺忙的吧,不然怎么会现在才来找我?”   “……”卓雨柔被噎了一下,她确实是今天才从国外回来。   “行了,那就今天谈谈算了。”   “……哦。”   两人找了个就近的咖啡馆,本来汪勤说去家里,但卓雨柔基于上一次的经验,不肯去。   “你跟我姐夫在谈了?”卓雨柔象征性地抿了口咖啡后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   汪勤摩挲了一下手里的咖啡杯,终于说出来:“他不是你姐夫了。”   “……”卓雨柔瞥了他一眼,“哦,我前姐夫行了吧?”   汪勤也抿了口咖啡,然后才说:“嗯,在谈了。”   “多长时间了?”   “有一个月了吧。”   卓雨柔沉默了一会,又问:“你是变弯了还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弯的?”   “……我没骗过你。”汪勤低着头说。   卓雨柔看着他,叹口气,“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们俩还是我对不起你呢,主要是为我姐打抱不平。”   汪勤有点不懂:“他们不是早就离婚了吗?”   “我也是才知道的他们离婚了,但我看得出来我姐挺喜欢他的。”   汪勤顿了一下,没说话。   “哎。”卓雨柔叹口气,“我算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总觉得他们俩怪怪的。”   “哪里怪?”   “说不上来,就是……太客气了,我还以为他们相处方式就是这样的呢,那叫什么来着?相敬如宾。”   汪勤抠了抠手指头,没搭话。   “哎。”卓雨柔又叹口气,“我姐真可怜,爱而不得,工作这么忙,离婚后爸妈还一直说她为什么要离婚。”   汪勤看了她一眼,“你可以去帮帮她。”   “我?”卓雨柔摇摇头,“我哪是那块料啊?而且我爸妈也不是很想我介入公司的事。”   “为什么?”   “我爸妈不是我亲爸妈,是我大伯和大伯母,我爸妈车祸去世了,后面才跟着他们生活的。”卓雨柔表情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汪勤词穷了一下,最后“啊”了一声。   “你别这个表情好吗?你不是比我更可怜。”卓雨柔无所谓地说,“我现在的爸妈还有我姐都对我很好啊,物质条件也这么好,对我也没有像我姐这样那样的要求,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也是。”汪勤也算明白了卓雨柔家里为什么不反对他们俩了。   “跑题了,我不是来找你聊这个的。”卓雨柔说着突然换了个表情,“那你之前说的那个……那个……那个对象就是我前姐夫?”   汪勤反应了一下,然后才点点头,“那次是意外。”   “所以你们俩是从一夜情开始的?”卓雨柔语气突然上扬。   汪勤看向她,“……你为什么这个表情?”   “咳——”卓雨柔收敛了一下表情,“我哪个表情了?”   汪勤叹口气,“我也没想到能发展成这样。”   卓雨柔看着他,“我说句实在话,我前姐夫这种人你hold不住的,该捞的捞着了就行了。”   听她这话汪勤又想起赵凛生说的十年二十年了。   “而且你不是一直想结婚生孩子的吗?”   汪勤想了想,突然问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想结婚生子呢?”   卓雨柔被他这话问得一愣,“难道不是?”   “……”   汪勤无法反驳,也不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是从何而来。   卓雨柔看他没说话又说道:“你们现在是热恋期,你有什么想法都很正常,谈久了就清醒了。”   汪勤瞥了她一眼,“你清醒了?”   “……”   跟卓雨柔分开后汪勤一个人慢吞吞地往家里走,本来他都不想这些事了的,但跟卓雨柔聊完脑子里又开始充斥些有的没的了。   “汪勤。”   汪勤顺着声音看过去,赵凛生正站在前面等着他,手边还有一个黑色的旅行箱。   “想什么呢?”赵凛生朝他走过来。   他虽然平时穿的也是正装,但今天的正装好像比平时还要正式一些,朝汪勤走过来的时候让汪勤感觉像梦一样。   算了,汪勤心想,不管谁说的什么话,珍惜现在总是没错的。   至少现在,此时此刻的赵凛生,在跟他谈恋爱,是属于他的。    第44章   “这都是什么?”   电梯里汪勤就好奇箱子里的东西,赵凛生不说,他就自己胡思乱想,怀疑赵凛生是不是把自己日常用品都拿过来了。因为再过两天汪勤就回老家了,他每次跟赵凛生提到这个事赵凛生就很不高兴,每天磨到更晚。   结果箱子里都是些补品和儿童玩具。   “给你家人准备的一些东西。”赵凛生大概翻给他看了一下。   汪勤愣了一下,“我家人?”   “嗯。”赵凛生站起来,“到时候你都一起带回去。”   汪勤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为自己刚刚的想法。   “你不用准备这些的,我到时候自己置办一些年货就行了。”   “我准备也是一样的。”   汪勤挠了挠后脑勺,他其实没赵凛生这么用心,给汪强汪丽他们孩子都是直接准备的都是红包。   他看着赵凛生,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赵凛生每天工作这么忙,还能替他想着这些。   汪勤有些别扭地走过去抱住赵凛生,昂起头才能勉强把下巴搁到赵凛生肩膀上,双手住他的腰,低声说了句“谢谢”。   赵凛生则显得自得得多,一只手握住他后颈,另只手环住他肩膀,闭上眼睛享受汪勤鲜少的主动,“不用谢。”   跟赵凛生拥抱的感觉比汪勤想象得还要好太多,他低头嗅了嗅赵凛生身上的香气,也开始沉迷其中。   两人不知不觉就抱了很久,一直到汪勤手机响了声俩人才放开。   “你喝酒了?”汪勤转移话题似地问了句。   “嗯,跟几个集团董事喝了几杯。”   “啊,那你不是自己开车来的吧?”   “不是,助理开过来的。”   “哦,这样。”汪勤抠了抠手指,低下头,忽然换了个话头,“我还没给你准备礼物。”   赵凛生摸了摸他的脸,“没关系。”然后低头亲了下去。   两个人亲着亲着就倒在了沙发上,差点又擦枪走火,好在汪勤及时叫了停。   赵凛生捏着汪勤的耳垂问他,“你怎么不问问你的礼物?”   汪勤眨了眨眼,“我还有吗?”难道那些不也算是他的礼物了吗?   “嗯。”赵凛生伸手去摸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   汪勤好奇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装在口袋里。   赵凛生拿出个暗红色的心形盒子的时候汪勤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受控制地屏息了几秒后心脏又开始狂跳起来。   他在紧张,因为这个盒子不管怎么看都只可能是装戒指的。   赵凛生要送他戒指。   “你在憋气?”赵凛生看他脸慢慢变得通红,玩心突起,“你是不是在想我要给你求婚啊?”   汪勤一愣,眼睛突然瞪大了,按着赵凛生的胸口猛然起身,“我没有!你说什么呢!”   赵凛生被他按得闷哼了一声,也没阻止,只是笑,“你不说要慢慢来吗?我觉得求婚等后面一点比较好,你觉得呢?”   汪勤抿着嘴,一言不发地要起身。赵凛生眼疾手快地把他拉了下来,“好了我不说了,先看看我的礼物?”   汪勤象征性地挣了两下,然后还是乖乖地趴在赵凛生身上。   但等到赵凛生要打开盒子的时候,汪勤又突然叫停:“我想坐起来。”   赵凛生笑了一下,“好。”   看着汪勤紧张抿紧的嘴唇和充满期待的眼神,赵凛生感觉自己心脏像在慢慢塌陷。或许他从前对自己有误解,他其实是个喜欢浪漫的人。   汪勤已经很克制自己的表情了,但看到对戒的那一刻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很低调的样式,简单的圆圈,上面只缀着一圈细小的亮晶晶。   汪勤抿着嘴,盯着戒指眼睛都不眨,半晌后才小声说:“好好看。”   赵凛生还是没忍住,贴过去轻吻了一下汪勤的嘴角,问他:“这么喜欢?”   汪勤虽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我帮你戴上?”   汪勤看着赵凛生,眼神跟戒指上的碎钻一样,亮晶晶的。   “好。”   赵凛生拿出其中一只戒指,捧起汪勤的一只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动作慢悠悠地把戒指套在了汪勤的中指上。   汪勤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手有点不太好看,骨节有些大,手指好像有点粗。   但赵凛生却握着他的手细细地摩挲了一番,然后说:“很好看,很适合你。”   汪勤看了一会自己的手,又看向戒指盒里的另一枚戒指,“那这个要我给你戴上吗?”   赵凛生非常自觉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当然。”   汪勤帮赵凛生戴上后也握着他的手认真看了看,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赵凛生这手应该戴什么都不可能不好看的。   “看这么认真?”赵凛生问他。   汪勤“嗯”了一声,“好……奇怪的感觉。”   “嗯?”   “我也不知道,就是……”汪勤不安分地动了动手指,“感觉手上多了个东西,有点奇怪。”   “……”原来是这种奇怪。   “怎么办?”汪勤突然有些苦恼地抬起头,“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没关系。”赵凛生说着就要亲上去。   汪勤却突然站了起来,“不行。”   赵凛生有些无奈地仰头看他。   “你在这等一会,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汪勤说着就要往外走。   赵凛生跟着站起来,“你要现在出去买?”   “对。”汪勤已经在换鞋了。   “我跟你一起。”   “不用了,你在家等我。”汪勤话音刚落,门就已经“嘭”地一声关上了。   赵凛生顿在原地,叹了口气,然后又转身去了阳台。   夜里很凉,前几天下的雪刚化完,赵凛生脱了大衣,身上只剩了件西装,他却像没什么感觉一样,站在阳台边往楼下看。   汪勤家在11楼,赵凛生等了一会才看见汪勤急急忙忙往小区外面走的身影,小小一个。   一直到看不见后赵凛生才又进屋里来。   他去书房把笔电拿了出来,像往常大多数时候一样坐在沙发上办公。   很奇怪,汪勤在的时候明明没感觉的,赵凛生现在却觉得有些冷了。他从来都不是怕冷的人,因为太温暖的环境会让人变得懒惰。   赵凛生又安静地敲了一会电脑,终于还是把大衣穿上了。   又过了一会儿,赵凛生看了下时间,距他打开电脑过了十分钟了。他有点看不进去字了。   怎么去这么久?还是应该跟他一起去的。   赵凛生又站到了阳台上,夜风吹在脸上让人又清醒了几分。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拿出来看了一眼后还是放了回去。   他跟汪勤待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抽烟,在办公室也备了喷雾、漱口水和洗手液,因为汪勤不喜欢烟味,跟汪勤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会想抽烟。   要是能一直和汪勤待在一起就好了,赵凛生想,这样大概能让他把烟戒掉。   他看了眼时间,20分钟了。   有点浪费,汪勤很快就要回老家了,他们会有很多天见不了面。   终于在过了又十分钟后,赵凛生看见了汪勤往回走的身影,他一只手提了个黑色塑料袋,另只手放在羽绒服口袋里,脚步匆匆。   赵凛生笑了一下,看着汪勤进了单元楼后进了屋里。   汪勤开门的时候赵凛生正坐在沙发上办公,看到他回来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句:“回来了,买的什么?”   汪勤深吸了两口气,说:“没买到礼物,买了些别的。”   “什么?”   汪勤表情有些纠结,低头看着塑料袋里的东西,一边走近了些,“就是一些……日用品。”   赵凛生顿了一下,关上电脑,“日用品?”   汪勤挠了挠自己额头,把塑料袋扔到了茶几上,“没什么,就……牙刷、毛巾什么的。”   赵凛生感觉到自己的表情系统正在失灵,因为他站起来的时候似乎把汪勤吓了一跳。   “你、你冷静一点。”汪勤后退了两步。   “你在邀请我?”赵凛生眼神沉得有些吓人,表情却给人一种势在必得的意味。   什么邀请!   汪勤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赵凛生就又贴了上来,剥夺了他的话语权。   “赵、赵凛生……”汪勤好不容易挤出了几个字,“别……别……”   赵凛生停了一下,嘴唇贴着汪勤的嘴角说,声音低沉:“我今晚可以不走,对吧。”   汪勤胸口起伏了几下,“你、你不是喝了酒吗,又不能开车。”   “好贴心,宝贝。”   “别、别说这种……”   赵凛生手顺着汪勤的脊背线条滑进他衣服里,又顺着腰线滑到他大腿上,压低声音说:“今天用这个帮我,好不好?”   汪勤还没来得及细想,赵凛生就又贴了上来。   ……    第45章   汪勤去洗澡的时候腿还是软的,热水冲过腿间时还有些刺痛。   他闭着眼睛,不由得回想起从前那令他苦不堪言的一晚。一定,一定不要再经历一次了。   快速地冲完水后汪勤就浑身挂着水汽地出去了。赵凛生还衣冠不整地靠在床上,此刻清醒过来的汪勤看着他这幅样子就有些来气。   “把你裤子穿好,像个什么样子?”   赵凛生看着他挑了下眉,“什么意思?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耍流氓还有理了?   汪勤白了他一眼,没理人,转身出去到厨房翻了下冰箱,还有上次包的饺子,但没剩多少了。   没剩多少就没剩多少吧,反正够自己吃了。   汪勤点燃火,拿着筷子在水里面搅啊搅,顿了一下,又转头回了房间。   赵凛生已经去洗澡了,汪勤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问他:“你吃不吃宵夜?”   问完又立马觉得没必要,他难道还能不吃?   果然,门里传来一声有些模糊的“吃”。   但下一秒,卫生间的突然开了,一片热气中,赵凛生赤身裸体地站着。   “诶!”   不知道为什么,汪勤莫名其妙地叫了一声,然后立马转过了头去。   赵凛生被他弄得笑出了声,“你怎么了?”   汪勤其实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说:“怕看了长针眼。”   赵凛生走近了些,说:“我没衣服穿。”   “穿你刚刚的。”   “那些不能穿着睡觉。”   汪勤只好又去给他翻自己的衣柜,但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赵凛生能穿的,于是就拿了件他买大了的衬衫和夏天穿的大裤衩。反正他也不怕冷。   给完衣服汪勤就又去厨房忙活了,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他都怀疑自己幻听了,这都凌晨两三点了吧?   是赵凛生去开的门,汪勤开门出去就见他手里拿了个纸袋。   “你买的?”   “嗯,药。”赵凛生穿着既不合理又不合身的衣服,偏偏还给撑起来了,大冷的天敞着胸口,跟在海岛度假一样。   汪勤飞快地扫了眼他满是自己“杰作”的胸肌和锁骨才又问:“什么药?”   “你腿根不是肿了吗?”   “……”   赵凛生总是在汪勤很意想不到的细节上很细心。   “要现在抹吗?”赵凛生拿着药问他,嘴角挂着一抹意图显而易见的笑意。   “等会我自己抹。”汪勤背身,“啪”地一声带上了厨房的玻璃推拉门。   果不其然,赵凛生紧随其后地跟了进来,根本还没看到锅里是什么,就说,“看起来很不错,这是……”等看到锅里的东西之后又卡了一下壳,“饺子和面条一起煮的吗?”   “嗯。”   瞧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汪勤在心里冷哼了声。   “好厉害。”赵凛生贴着他后背虚拢住他。   汪勤又在心里哼了声。   赵凛生的手贴在汪勤腕子上,又冷得跟什么似的。汪勤皱眉转头看他:“你不冷吗?”   “你给我拿的衣服啊。”赵凛生理所应当地说   汪勤叹口气,关了火,“等一下我,你别乱动。”然后回房间给他找了条薄毯。   “披上这个。”汪勤直接把毯子盖到了汪勤肩上,“身体再好也别挨这些傻冻知道吗?感冒了就知道后悔了。”   赵凛生拢了拢,“嗯,好。”   汪勤又往下瞟了眼他敞开的衬衫,还是抬起了手,“衣服就不能好好扣好吗?”   他刚扣好一个,赵凛生就说:“扣上有点紧。”   汪勤不轻不重地又按了他两下,“紧也扣上。”   赵凛生抓住他的手轻咬了下他带着戒指中指骨节,问他:“你不喜欢吗?”   汪勤露出一个有些无语的表情,“嗯,不喜欢,赶紧穿好吃东西去,我明天还得去趟公司。”说完又哥们似地拍了拍他的胸脯,然后转身去拿碗盛东西。   他喜不喜欢赵凛生自然最清楚,也不计较他的口是心非,问他:“不是放假了吗?还去公司做什么?”   “有几个合同对一下。”   赵凛生接过他的碗,“你什么时候回老家?”   “后天吧。”   赵凛生不说话了。汪勤回头去看他,“每次问了都不高兴,还非得问。”   “八天很久。”赵凛生说。   汪勤瘪了瘪嘴,“我那些同事听到你说这话估计要气死。”   赵凛生顺势揽住他,“你确定不要我送你吗?”   “嗯不要,我都买好票了。”汪勤安抚似地拍拍他的背,“长途车很累的,你一年到头不也得好好休息一下吗?”   “等你走了我还得去出差。”   “还要出差?你不放假吗?”   “嗯,不放。”其实是赵凛生自己不想放,不工作他也没别的事了。   “你不回去跟家里人过年吗?”   “会回去吃年夜饭。”   “只吃年夜饭吗?”汪勤叹口气,“过年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吗?”   “严格来说不是因为工作,家里只有我跟我父亲了,我跟他关系不好。”赵凛生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道。   汪勤从来没听他说过自己家里的情况,而且他原本也无心知道,只说:“这样啊。”他想了想又问,“要不明天去你家里给你……”   汪勤话还没说完,赵凛生突然松开了他,眼神炯炯地盯着他。   “……给你包点饺子、馄饨什么的当早餐吃。”   虽然汪勤说的跟自己想的不是一回事,但赵凛生心情还是非常好,“我明天有个外务,结束后我去你公司接你。”   汪勤想了想,“你来家里接我也行,我应该比你快,到时候咱们先去买点东西再去你家。”   赵凛生又抱住他,“嗯,好。”   汪勤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就这么开心?”   “嗯,开心。”赵凛生闭着眼睛说。   汪勤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面都要坨了。”   赵凛生用嘴唇蹭了下他的侧颈,又“嗯”了声,“吃东西吧。”   两个人还是像往常一样,面对着面坐着吃着饭。   汪勤突然想起之前,赵凛生还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高岭之花模样,现在却披着他的旧毯子,穿着不合身的衬衫,还有几缕头发乱糟糟地翘着。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   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他们俩都有了归宿的感觉。   归宿?汪勤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心想自己也太老套了。   “在想什么?”赵凛生问他。   汪勤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没想什么,就是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我以前不觉得快,遇到你之后有时候会这么觉得。”赵凛生看着他说,表情认真。   汪勤偶尔会觉得他的话肉麻,但又不能视而不见自己的变快的心跳。   “肉麻。”汪勤挠了挠自己的耳朵。   赵凛生笑了一下,“肉麻吗?”   “有点。”   “我在想更肉麻的事。”   “……行了。”汪勤立刻阻止他,“不用说出来。”他现在一动大腿内侧还是火辣辣的,不能再被蒙蔽了。   赵凛生点点头,就真的没有说出来。他放下筷子,站起来,“我先洗碗,你先回房间吧。”   汪勤挤眉弄眼地“哟”了一声,“今天不要我陪了?”   赵凛生真心实意地说:“嗯,怕你冷。”   汪勤也不拒绝,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被窝了。   床头柜上放着赵凛生刚刚买的药,汪勤爬过去拿在手上看了看,心想要不自己先涂好了。   他仔细听了下厨房里的动静,还有水流声。于是汪勤立马把睡裤褪到了腿弯涂起药来。   水流声突然就停了,汪勤也不知道是在做贼心虚什么,迅速地弄好了然后穿好了裤子埋进了被窝里。   在抬头,赵凛生已经站在房间门口慢条斯理地擦起了手了。   “你把药涂好了?”赵凛生似笑非笑地问道。   “嗯,涂好了。”汪勤又补充,“要睡觉了,不许乱来了。”   “嗯。”赵凛生走近些,又问他:“家里有面霜吗?”   汪勤探出半截身子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大宝扔给他。   赵凛生看了看,也没说什么,慢条斯理地在脸上涂涂抹抹了起来。   “你不刷牙了吗?”赵凛生又问。   “我刷过了。”   “刚刚不是又吃了东西?”   汪勤把头一蒙,“我不刷了,你要刷你去刷。”   赵凛生真就去刷牙了。   汪勤买的牙刷有些硬,刷得他牙龈有点痛。他一边刷一边环顾了一下汪勤“俭朴”的浴室,一瓶沐浴露,一条毛巾,一只口杯,牙刷牙膏,一个手动的剃须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只剩干净了。   等赵凛生收拾好回房间的时候汪勤已经迷迷糊糊的了。结果赵凛生一上床又给他冷醒了。   “你怎么这么凉?”汪勤瑟缩了一下。   赵凛生抱住他,“抱会就好了。”   汪勤表面上虽然嫌弃,但还是替他把冰冷的脚夹在了小腿中间。   赵凛生关了灯,又亲了亲他的耳后,“晚安,汪勤。”   汪勤敷衍地“嗯”了声。   等汪勤呼吸渐渐绵长,赵凛生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好梦,汪勤。”    第46章   隔天赵凛生起得很早,汪勤还睡得迷迷糊糊的。   赵凛生刚刷完牙的嘴唇还带着薄荷的凉气,汪勤强吊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话也口齿不清,“怎么起这么早?”   赵凛生又在他眼皮上吻了吻,“还早,再睡会,我先去公司了。”他早点去公司,下午也能早点结束。   汪勤“嗯”了声,又睡过去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汪勤才醒过来,然后开始才慢吞吞地洗漱。他今天不上班,就是去公司把东西都收个尾,这样年后再上班就轻松一点。   吃了给自己下的两个荷包蛋后汪勤就去公司了,事不多,他很快就弄完了,一看时间还不到12点,估计赵凛生还没忙完呢。   汪勤也没给他发消息,自己先回了家,在小区楼底下买了个手抓饼,边吃边往家里走。他打算给家里来个大扫除,虽然他其实也离开不了几天。   他最后拖地扫尾的时候赵凛生发了消息过来,问他回家没有。   汪勤回完消息立马去简单冲了个澡,头发也洗了,还一边吹着头发一边在自己单调的衣柜里翻了翻。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翻的。   他穿了他之前买的那件大衣,又对着卫生间的镜子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虽然顺不顺也没什么区别,毕竟他连梳子都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出门前来两下即可。   收拾好自己后汪勤又回头看了看客厅里的几桶桶花,颜色各异,一桶已经蔫了一点,一桶还正艳着,已经可以原地出摊了。除此之外卓雨柔和赵凛生之前送的三个花瓶也都插着花。   全都是赵凛生送的。不知道为什么赵凛生会觉得他说的让他不要再送花了是口是心非,估计是以前谈恋爱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   一想到这里汪勤更加烦了,心想让这花都自己放烂了算了。   结果没想到赵凛生又带了束花来。   赵凛生刚开门进来就看到了汪勤有些生气但又生气勃勃的脸,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很明显这气是对着自己生的。   “怎么了?”他走过去,“你今天穿得很好看。”   汪勤伸手抵住他想要靠过来的胸膛,“不是说让你不要送花了吗?你看这还有地方放吗?”   “因为这个生气?”赵凛生站在原地没动,伸手覆住汪勤的手。   汪勤果然立马把手放开了,皱眉看他:“怎么手又那么冷!”   “我有点饿。”赵凛生答非所问。   “没吃午饭?”   “嗯。”   “早饭呢?”汪勤又问,“不会又吃的那些吧?”   “没有。”赵凛生说,“早上很忙,只喝了咖啡。”   “……”汪勤把手抽出来,“你不会是特意说这些好让我来心疼你吧?”   赵凛生得偿所愿地靠近了一些,“不能否认我有这样的意图。”   汪勤又伸手把他推远一些,“那你就想多了,我是不会心疼的,你这么大个人了,冷了饿了还得让别人念叨?”   “我喜欢听你念叨。”   “……”   赵凛生把花放到一边,又靠近了,“真的,没人这么念叨过我。”   汪勤又把他推远些,“你之前说你没谈过几次恋爱,那到底是谈了几次?”   赵凛生不厌其烦地又往前了半步,“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汪勤把头转到一边,“谁好奇了,我就问问。”   赵凛生突然低头亲了他一下,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   汪勤退后两步,抬手蹭了一下自己嘴唇,拍了一下他的胸口,“你又想挨巴掌了是不是?”   赵凛生笑了一下,“汪勤你有时候真的很难懂。”   “什么。”   “你说接吻之前我到底要不要问你呢?”   “……”   汪勤没说话,他也不知道,但他希望赵凛生能自己领悟到。   赵凛生又趁机去握他的手,然后放到自己脸上,说:“那就这样吧。”然后低头亲了下去。   出门时汪勤嘴唇红得厉害,坐电梯的时候还一直有些在意地去抿自己的嘴唇。   电梯里只有一个牵着只柯基的阿姨,汪勤无意往下看了一眼,就见那只柯基不知道为什么直勾勾地盯着他,过了会突然走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脚。   阿姨把狗拉开,冲汪勤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事没事,很可爱。”   阿姨笑了笑,似乎是听到有人夸她的狗很开心,于是跟汪勤搭起话,“小伙子嘴巴红得嘞,是不是上火了?”   “……”   阿姨又看向赵凛生,“这个小伙子也是。这个天气要多喝水,天气干得很。”   汪勤:“……”   赵凛生笑了下:“谢谢阿姨。”   两人到了车上赵凛生还是一副憋不住笑的模样,汪勤看了就心烦,“就这么好笑。”   赵凛生自己也不知道,但汪勤刚刚在电梯里那副抿着嘴唇有些尴尬又不得不礼貌微笑的表情确实很戳他笑点。   “我没笑。”赵凛生说,“我只是觉得高兴。”   汪勤白了他一眼,眼神又不受控制地瞟了一眼他的嘴唇。   赵凛生探出一截舌尖舔了下上嘴唇,把汪勤看得眼睛都瞪大了。赵凛生看到他个表情又笑了,“怎么了?”   汪勤紧抿着嘴唇,最后只憋出来三个字:“没什么。”然后又转过头,“快走吧,饿了。”   赵凛生嘴角噙着笑,启动了车。   这两天天气很好,汪勤就天气话题刚跟赵凛生聊了两句,赵凛生又突然问他:“早上药涂了吗?”   汪勤就不想理他了。   两人先去了超市,买了饺子皮、馄饨皮还有肉馅和玉米、小香芹,赵凛生说是他家里什么都有,汪勤反正是信了。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赵凛生说先吃饭,于是就带着汪勤找了个地方吃饭,一家装修非常雅致,让人觉得大声说话都是一种罪过的中餐厅。   包厢里更是让汪勤大开眼界,透明的玻璃墙外是郁郁葱葱的园林,还有个古色古香的小亭子。   汪勤站在玻璃旁边看了那天蜿蜒的小溪,感叹似地说:“修得真好。”   赵凛生脱了大衣,走到他旁边,“喜欢吗?”   “嗯。”汪勤点点头,“跟在苏州园林里吃饭一样。”   “苏州园林?”赵凛生问道,“你去过吗?”   “嗯,之前上大学跟室友一起去的,窗景可好看了。”   赵凛生看着汪勤的侧脸,“我没去过,以后要不要再陪我去一遍?”   汪勤这才回头看他,“好啊,等天气暖和一点了,你工作不忙的时候我们去。”   “嗯。”   这里上的菜和景色一样精致,摆盘用的道具快比菜本身的份量还要多,不过味道也是真的很不错。   两个人吃得不算快,但吃得一如既往的多,汪勤吃完缓了会站起来说,“我去下卫生间。”   赵凛生便紧随其后也放下筷子,“我跟你一起去。”   汪勤先赵凛生一步出来了,洗完手便出去了,去看卫生间外面那条走廊旁边池塘里红红黄黄的锦鲤。别的不说,确实比有些景区里的好看多了,至少苗条。   “小汪?”   汪勤被这声叫得猛然转过头来,不是吧?雨乔姐?   卓雨乔在这看到汪勤也有点惊讶,“你在这做什么?”   汪勤卡了一下,还没说出话来,赵凛生就从卓雨乔背后冒了出来。   “我……我来吃饭的。”汪勤一边回答一边心虚地冲赵凛生眨了眨眼,希望他能明白自己意思。   卓雨乔有所感应地回过头去看,看见赵凛生时表情瞬间变了,“凛生?”   赵凛生把目光从汪勤脸上移到卓雨乔脸上,垂了下眼睛,“嗯”了声,说,“好久不见。”   卓雨乔又回头看了一眼汪勤,然后问赵凛生:“你们一起来的吗?”   “嗯。”   汪勤皮笑肉不笑地也应了声。   “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赵凛生跟卓雨乔说,然后直接越过了她。   汪勤冲卓雨乔抱歉地笑了笑,“那雨乔姐,我们先走了。”   赵凛生和汪勤是并排走的,两人的胳膊偶尔会蹭到。卓雨乔一直看着他们,一直到拐角处,她看到了赵凛生侧过脸看向汪勤时略带笑意的嘴角。   “你刚刚没看懂我给你的眼神吗?”回到包厢里汪勤质问赵凛生,“都那么明显了!”   赵凛生装傻,“没明白你的意思。”   汪勤叹口气,“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居然能碰到雨乔姐。”下次还是下馆子好了。   “以后总会碰到的。”赵凛生说。   汪勤抬头看他,“那是你,我又不一定。”   “她总会知道的,卓雨柔不是知道了吗?”   “雨柔又不会说。”汪勤立刻道,“她不是那种人。”   “哦?”赵凛生语气上扬,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这么了解她?”   “……”   又来了,汪勤赶紧岔开话题,“这饭都吃了多久了,走吧赶紧。”然后拿了大衣要穿。   赵凛生跟着他站起来,没说话。   汪勤在心里叹口气,赵凛生莫不是醋缸转世吧?真好,以后吃饺子都不用蘸醋了。   不是,但这次明明是他提的啊?!    第47章   上车后两个人一直都没开口讲话,汪勤一开始还忍着,心里还想着绝对不能一直惯着他。   结果过了会还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生气了。”   赵凛生这次很坦诚,直接“嗯”了一声。   汪勤小声地“啧”了一下,说:“这次明明就是你提起来的,跟我又没关系。”   赵凛生淡淡地看了眼后视镜,没说话。   “你气性怎么这么小啊,谁还不能有个过去啊,而且我跟雨……她什么情况你不是知道吗?”汪勤把左手放到中控台上无所谓地动了动。   “就是因为知道。”   “……”   赵凛生又瞟了眼后视镜,然后侧过头看了汪勤一眼,对他说:“你现在跟她还有联系吗?”   汪勤没看他,“基本不联系了。”上次还见过一面呢。   “那就是还有联系。”   “……”   汪勤看他,为自己辩解:“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都被绿了怎么可能跟她还有什么可能!”顺便拉踩一下,“我就很相信你啊,就算你跟雨乔姐还有联系我也不会觉得你们有什么问题啊。”   就算赵凛生不是同性恋,汪勤也不会觉得赵凛生会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来。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信任,连汪勤自己也说不出来原因。   红灯了,赵凛生踩下刹车,然后转头看向汪勤,“大概跟你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说着把手搭到汪勤手背上。   汪勤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赵凛生都这么说了,还用那双简直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邃的眼睛看着他,他哪里还能说得出什么话来。   ——事实证明爱情确实会让人盲目,没恋爱前汪勤肯定觉得赵凛生这种眼神是一种无所谓的漠视,恋爱后汪勤硬是从这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点伤感。   “好了好了啊。”汪勤把手反过来跟赵凛生的手十指相扣,“也不用这么说,你可能就是没安全感呗,时间长了就好了啊。”这话说出来汪勤也觉得奇怪,他跟赵凛生谈恋爱,没安全感的竟然是赵凛生。   只有赵凛生本人知道汪勤说的是对的,从小生活的环境导致了他对身边的一切都抱有怀疑和不信任,而且就算他知道汪勤不会跟卓雨柔再有什么了,但汪勤那种对所有人包括他在内一视同仁的信任也还是让他觉得烦躁。   他不是特殊的。   汪勤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心情立马阴转晴了,还对着赵凛生小区的地库毫不吝啬地称赞:“你们这地库装得跟酒店大堂一样。”   结果赵凛生把车一停,解了安全带之后又突然转过身看着汪勤问道:“你们接过吻吗?”   “……”   汪勤没回答,但答案又很明显。   汪勤都懒得说了,虽然他是很保守,但也没有保守到谈了一年多恋爱连吻都没接过的地步吧?虽然很少接就是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真的保守吗?   赵凛生一言不发地下了车,汪勤叹口气,也跟着下了车。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电梯,汪勤看他那副样子就来气,心一横,一把把他推到了电梯角落,迎上他有些惊讶的眼神,毫不犹豫地亲了上去。   舌头简简单单纠缠几秒过后汪勤就退开站直了,然后说,“赵凛生,你能不能少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生气?”   赵凛生没说话,伸手揽过他的腰又想接吻。   汪勤用手抵了一下,“等一下,还在电梯里。”   “不会有别人的。”赵凛生说着又贴了上去。   不过电梯很快到了,汪勤看到电梯门开心里下意识的紧张起来,挣扎着要推开他,赵凛生却顺势揽着他出了电梯,然后把他压在门上亲。   汪勤眼睛不安分地左右看,赵凛生突然在他嘴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嘶……”他嘴唇本来就有点肿,这一下咬得他还有点痛。   汪勤瞬间回过神来,不知怎么下意识用脑袋去磕了一下赵凛生的脑袋,这一下把两人都磕得有些痛。   赵凛生哭笑不得地捂着自己额头,又一边帮汪勤揉了揉,“头发这么软,头怎么这么硬?”   汪勤皱眉看他,“还不是你,咬我干什么?”   “你接吻不专心。”   “谁叫你一直亲?”   “你先亲上来的。”   “我早就喊停了!”   两人一人一句跟对词儿似的。   “抱歉。”赵凛生先认错,“是我太饥渴了,忍不住。”   “……”   这虽然是实话,但从赵凛生一本正经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有点奇怪,还有点好笑。   汪勤抿着嘴,一副想笑又不想笑的样子看着赵凛生,“行了,下次注意点。”   赵凛生倒是先笑了,“知道了。”说着弯下腰从旁边的鞋柜里拿了一双黑色拖鞋出来,“先穿这个,下次再换新的。”   “这不就是新的吗?”汪勤奇怪道。   赵凛生没接话。   汪勤还是第一次来赵凛生家,刚进门屋里的灯就全亮了,那边的窗帘也缓缓拉开了。屋里是恒温的,黑白灰的简单色调,大平层,22楼的层高视野也很开阔,江景和高楼能一眼揽尽。   汪勤径直朝着阳台走过去,刚把阳台的玻璃门一拉开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室内外温差和阵阵寒风。于是就瞬间放下了想好好吹一吹江风的心思,果断把门关上了。   “你平时都住这吗?”   赵凛生拿着瓶水过来,顺便拧开了,“嗯,这儿离公司近一点。”他其实最早都是住公司旁边的酒店,方便,后面才开始住这里。   玻璃水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汪勤好奇地看了看水瓶的瓶身,然后才喝了一口,随即又皱起眉,真凉。   “凉吗?”赵凛生问。   “嗯,不喝了。”汪勤把水还给他。   赵凛生接过来自然地喝了两口又盖上。   汪勤看着他一会终于想起来了,“车上东西我们忘拿了。”   赵凛生下去拿东西了,汪勤就自己把赵凛生家里参观了一遍。又大又干净,除了书房感觉其他地方都没有人气儿,四个酒店一样的套房房间,要不是有一个卫生间里洗漱台上摆着东西,他甚至都看不出来赵凛生晚上是在哪个房间睡觉的。   最后落脚点是厨房,开放式厨房和餐厅连在一起,也是大得夸张,他感觉能在这里连翻几个跟斗。东西也确实如赵凛生所说很全,而且基本都是还没开封的,一看就是刚买的。   汪勤脱了大衣,撸起袖子,打算把要用的东西都先洗一洗。   听到开门声汪勤下意识伸长脖子往外面看了一眼,不过什么都没看到,于是又大声说了句:“回来了?”   汪勤专心地刷了会砧板,看赵凛生一直没过来便又回头去看,结果一回头赵凛生就站在他身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汪勤被他吓了一跳,“吓死个人!你什么时候站那的!”   赵凛生把东西放到岛台上,“刚刚,没多久。”   汪勤略带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赵凛生笑了下,靠近他一些,“我帮你。”   汪勤瞥他一眼,“先去把衣服脱了。”   赵凛生把衣服脱了,然后又拿了两个没拆开的围裙过来,先给汪勤围上了。   汪勤有些嫌弃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围裙,不是,这边边怎么还带蕾丝的?   然后又转头看了眼赵凛生身上那条黑色的普通围裙,沉默半晌才说道:“赵凛生你不会有什么恶趣味吧?”   赵凛生一边系围裙一边看着他笑道:“阿姨买的。”   汪勤半信半疑。   赵凛生在厨房的唯一功能就只有洗东西,虽然洗得慢,但也洗得干净。汪勤在准备包饺子的肉馅。   等所有东西都准备好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汪勤一边娴熟地包着饺子一边看着外面的夜景,赞美的话还没说出口,一转头就看见了赵凛生手里歪七扭八的饺子。   “咱不追求艺术了行吗?捏起来不漏就行了。”   汪勤已经教了赵凛生自己会的所有包饺子的花样,但赵凛生一样也学不来,那么长的手玩起面团来跟少了半截一样。   赵凛生很认真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我没有追求艺术。”   汪勤在心里叹口气,懒得说他了。   两个人一起包了快300个饺子,汪勤还特意把两人的饺子分开放了,让赵凛生先吃自己包的,他包的冻久点也没关系。   赵凛生答应了,但又在汪勤往锅里下饺子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加自己的饺子进去。   汪勤一边嫌弃他,又一边教他怎么煮饺子,弄蘸水。   两人虽然已经吃过饭,但还是吃了不少饺子。   吃撑后两人躺在软得跟羽毛一样的沙发上缱绻地接起吻,但只接了吻,没再做其他的,因为汪勤担心自己会折腾得吐出来。   赵凛生这次鲜少地在这种事情上顺着他,因为他也吃多了。   “晚上别走了好吗。”赵凛生附在汪勤耳边轻声说。   汪勤本来也没想走,听他这么问也还是勉为其难一样地说:“好。”   然后两人又接起吻来。    第48章   汪勤睡到半夜的时候感觉自己被鬼压床了,整个人被压得在慢慢下沉,呼吸也呼吸不过来,嘴巴鼻子不知道被什么堵住了。   结果睁开眼发现鬼就是赵凛生。   他正整个压在自己身上,下半身还在不断地往上拱。舌头不安分地搅着他的也就算了,还给他把鼻子捏住了!   看到他醒汪勤终于放过他,嘴唇贴着他的说:“你终于醒了。”   汪勤听他这话就更来气了,可是手脚又软得厉害,使不上一点力气,连巴掌打在赵凛生邦硬的身上就跟撒娇似的。   赵凛生果然笑了,还恬不知耻地问他:“你也想要是不是?”   想要你个头!   汪勤躲开他又贴过来的吻,咬牙切齿地说:“赵凛生!你是不是有病?!”   赵凛生没亲到嘴唇就亲别的地方,含糊不清地回答他:“嗯,有病,你快帮我治治……”   “赵凛生!”汪勤不安分地挣扎着,他个没脾气的人都要被他搞得有起床气了,哪个正常人会半夜捏着别人鼻子把人家弄醒搞这种事的啊!   赵凛生死死地压着他,忽然抬头,“你明天不是就要走了吗?离开好多天不是吗?”   汪勤的脾气又开始熄火了,“……才一个星期。”   “很久啊。”赵凛生粗硬的头发拱到汪勤脖子里去,又强调,“很久……”   汪勤哑火了。   “那你这次别弄太久了……”   赵凛生这次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不要。”又低头,“真的很久。”   “……”   汪勤现在心情很复杂,不知道是该骂自己还是骂他。   反正最后该做的都做了,差点做到最后一步,不过赵凛生最后还是忍住了。   两个人都脱光了抱在一起,赵凛生的东西还是很有存在感地贴在汪勤后腰,但汪勤困得要死,懒得管他了。   没睡多久之后汪勤感觉到赵凛生似乎是起床了,身后空了,于是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过了一小会赵凛生又回来了,大概是刚洗漱完,嘴唇很凉,还带着股清冽的香味。   汪勤迷迷糊糊地回应了他一下,以为这样就能结束了。结果赵凛生又伸进薄被里把他的手拿了出来,然后自己就着他的手动了起来。   汪勤放弃了,随便赵凛生怎么搞了,他只管睡他的觉。   大概是真的累了,汪勤一觉睡到了十一点。   他下意识用手揉了揉额心,又突然想起来什么,猛地把手拿开了。   汪勤在心里骂脏话——居然两只手上都不太对劲,赵凛生怎么没嗑药也跟疯了一样。   汪勤慢吞吞地爬起来,然后慢吞吞地进了卫生间,慢吞吞地冲了个澡。   赵凛生家的卫生间堪比样板间,洗漱台上的柜子也是摆得满满当当,还有些都没拆封。   难道这就是赵凛生长这么帅的秘诀?   汪勤鲜少地仔细照了照镜子,顺顺自己的头发,摸摸自己有些偏淡的眉毛,三百六十度打着转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   怎么说呢,汪勤自我感觉是要比上学时候要好一点的。上学时候他都是那种短得能看见头皮的平头,人也比现在瘦一些,因为得一边上学一边到处做兼职。现在吃得比原先好多了,人也蓄白了些,头发虽说没什么发型,但胜在发量多,发质软,也不用怎么打理。   不过比起赵凛生那张脸,汪勤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知道赵凛生更年轻的时候长什么样,会不会比现在更好看呢?   这么一想汪勤心里就痒痒起来,赵凛生自己应该有照片什么的吧?等他回来一定要让他拿出来给自己看看。   汪勤收拾完就打算给自己弄点吃的,正在翻着冰箱,外面突然有开门的动静。他不知怎么的有点心虚,不会是赵凛生家里人什么的吧?他身上可还穿着浴袍呢,解释都没法解释了。   好在是赵凛生。   “你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   赵凛生举起手里拿的木质餐盒:“吃午饭。”   汪勤扫了一眼,问他:“你就回来吃个饭吗?”   “嗯。”   行吧,当老板就是任性。   汪勤看着赵凛生把菜摆出来,弯下腰闻了闻其中一道绿油油的青菜,“还热着呢。”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赵凛生垂着眼皮眼神朝下,不知道在往哪里看。   汪勤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看,发现自己浴袍有点松了,弯下腰的时候都能看到肚脐眼了。   他站直身平静地把浴袍拢好,说:“赵凛生,你脑子里能想点别的吗?早上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赵凛生也平静地把目光重新移回他脸上,“早上的事?”   “又给我装傻。”汪勤瞪着他,“早上弄完连手都不给我擦。”   赵凛生当然是故意的,他可能真的有点别的爱好,因为他很喜欢看汪勤被自己弄脏的样子,但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只虚无地保证:“我下次注意。”   汪勤冷哼了声,“下次自给自足吧你。”   两人吃完饭又躺到了沙发上,汪勤沉默地打了个饱嗝,突然感慨道:“跟你在一起每天就是吃吃吃,睡睡睡。”   赵凛生把手放到他肚子上,“多长点肉,汪勤。”这样对他们俩都好。   汪勤扒拉开他的手,“要长你自己长。”   赵凛生没接话,他当然不能长,汪勤冲着他什么来的他也不是不知道。   “诶。”汪勤想起来了,“你家里有你以前的照片吗?我想看看。”   赵凛生想了下,“这里没有。”   “啊——”汪勤拖长音,“行吧,那算了。”   汪勤本来打算等赵凛生下午去上班之后直接回自己家的,赵凛生非得让他等他下班然后一起回。   汪勤一边埋怨着他,又一边躺回沙发上,冲赵凛生说:“你怎么这么黏牙?”   赵凛生跟着过去挤到他旁边,半边身子压到他身上,“什么黏牙。”   汪勤懒得跟他解释,而是嫌弃地说:“哎呀重死了。”   汪勤推了一下赵凛生,赵凛生纹丝不动,反倒又靠他近了些,说:“你在撒娇?”   “……”   汪勤把头转过去不想理他了。但又立马被掰了回去,结结实实地跟赵凛生接了个吻。   下午赵凛生出门之后又只剩了汪勤一个人,他换回自己的衣服,给汪伯去了个电话,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欠赵凛生一个礼物,干脆就出门了。   找了个附近最近的商场,他进去逛了逛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最后进了家金店。   店员都很热情,听他是给自己对象买就拿了好一些出来试戴给他看,项链手链都有。汪勤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自己对象其实是个男的,最后挑了个中性款点的打着转的圆圈圈坠子,然后穿了根绳子。   店员夸他好眼光,说这环叫莫比乌斯环,寓意着“起点是你,终点也是你”。   汪勤干笑了两声,应和着说:“是吗?”他哪懂这些,不过是看这个款式中规中矩,价格又能接受而已。   不过这种肉麻兮兮的寓意估计赵凛生会喜欢。   买完东西汪勤差点找不着赵凛生家,只好又硬着头皮给赵凛生打电话。赵凛生问他去做什么了,他就随便编了个理由。也不知道赵凛生信了没有,反正把密码发给他了,又联系小区物业找了个小哥给他领到家门口。   赵凛生比汪勤想得回来的还早,回来跟他七聊八聊了一会又问他刚才去哪了。   汪勤既有点无语,又觉得有点好笑。   “真没干什么,你在想什么呢?”汪勤现在还想着要给他个小惊喜,自然是不会把买礼物的事说出来的。   “没想什么。”赵凛生似乎是真的不想问了,然后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小沓照片,“照片,你不是想看吗。”   汪勤立马来了精神,“你回家里去拿的?”   赵凛生怎么可能回去自己拿,当然是找人去拿的,但他并不想跟汪勤聊关于他家里的事,便没有否认。   等照片摆到眼前的时候汪勤才发现自己的想象还是匮乏了。   对比起现在的赵凛生,照片的里的少年明显要青涩很多,也清瘦一些,身高腿长,身姿挺拔,一头黑发带着蓬勃的生气,还乱糟糟地翘起一簇。黑发下少年的脸庞眉目如画,俊朗秀气,却没有一丝女气。   汪勤词库告急,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却只憋出来一句:“你怎么一张笑脸都没有?”   赵凛生立马笑了一下给他看,然后说:“我不喜欢拍照。”   汪勤不说话了,又低下头看起照片。   “这么好看吗?”   汪勤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里却在暗戳戳地想,要是赵凛生还是照片上这个样子,说不定就是他做老攻了。   赵凛生看出他没想什么好事,伸手把照片抽了回来,然后直接把他压到了沙发上。   汪勤被他弄得喘不过气来,还一边分心从衣服口袋里去掏东西。   “赵……赵凛……唔……”   赵凛生轻咬了下他的下唇,停了下来,听他说话。   汪勤咽了下口水,把手艰难地抽了出来,突然握了个拳头插到两人脸中间,张开手掌,掌心就落了根黑色的绳子出来。   “噔噔噔噔——”   汪勤抑扬顿挫地配了个音,气还有些不匀,眼尾很红,眼睛却亮。   “我刚刚给你买礼物去了,没想到吧?”    第49章   赵凛生盯着那条黑色手绳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眼神看向汪勤:“礼物吗?”   “是啊。”汪勤笑着说,“金子哦,保值哦~”虽然知道赵凛生不可能缺这些东西,但他还是以一种很稀罕的语气说了出来。   赵凛生有点想笑,不止是因为汪勤的语气,又过去亲了一下汪勤的嘴角,“谢谢。”   汪勤啧了一声,“有什么好谢的。”说着把手绳戴到了赵凛生手上。   再简单不过的一条手绳,素得不能再素了,但戴在赵凛生手上就被衬得跟什么奢侈品似的。   汪勤托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心里突然感觉有点委屈他。   “赵凛生。”   “嗯。”   “我以后给你买更好的。”汪勤说。   “好。”   两人安静地接了一会吻。   赵凛生把头埋进汪勤颈窝里,深吸了几口气,声音闷闷的叫他名字,“汪勤。”   “嗯?”   赵凛生好久之后才说话。   “新年快乐汪勤,早点回来,我在湾城等你回来。”   隔天赵凛生送汪勤去的火车站,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不过也没有赵凛生的脸色阴沉。   汪勤其实没想让赵凛生送他进去的,年前火车站人多得吓人,但赵凛生还是买了张票跟进去了。   赵凛生手里拉着他之前准备的那个行李箱,走在汪勤旁边,人很多,但他始终跟汪勤保持着一些距离。   “要不……”人声嘈杂,汪勤开口才反应过来加大音量,“要不你先回去吧,人太多了,”   赵凛生看向他,大概是不想像他一样大声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汪勤叹口气,拉着他的手臂好不容易找了个稍微人少点的角落。   “吵不吵?”汪勤问他。   赵凛生违心地摇了摇头,“还好。”   “我都嫌吵。”汪勤伸手要去接他手上的行李箱,“给我吧。”   赵凛生躲了一下,“等一下给你。”   汪勤有些无奈地看向他,“你今天不用上班了?”   “等送完你。”   “我就半小时了。”   “嗯。”   劝不动他,汪勤就由他去了,又交待道:“那你看好自己的东西,火车站很多扒手的。”   “好。”   赵凛生又跟着汪勤去了检票口,两人站在人对中间身高突出又不怎么讲话,看起来莫名有些奇怪。   “过年还是好好休息几天吧。”汪勤贴进了一些跟赵凛生说。   “嗯。”   “好好吃饭。”   “嗯。”   “还有就是……”汪勤顿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放小了,“不用太想我了,就这么几天而已。”   赵凛生听清了,顿了一下才又“嗯”了一声。   两人又不说话了,时间过得很快,汪勤的火车已经开始检票了。   汪勤没有先去排队,跟赵凛生在旁边站了一会才说:“箱子给我吧?”   赵凛生这回没有说什么,直接把行李箱给他了。   汪勤接过来,又抬头看了看赵凛生。   任旁人看来赵凛生的脸色都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但汪勤却看得出来别的。   可汪勤不知道该怎么哄他高兴,人这么多又不能做什么,说那些话又不是他擅长的。而赵凛生好像特别记着之前他说过的话,在公共场合一直跟他保持着距离,情绪不高话更不多,这让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弄了。   明明两个人出发之前还在家里这啊那啊的,现在又这么不尴不尬地杵着。   汪勤叹口气,上前一步单手揽住了赵凛生的肩膀,用一个两个男人之间很正常的姿势拍了拍赵凛生的肩膀,说:“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只贴了两秒汪勤就要松开了,但却被赵凛生突然伸手抱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惊讶,赵凛生就又松开了。   赵凛生退开一步,“你也是,手机保持畅通。”   汪勤原本还顿在半空的手很快放下了,点点头,“嗯。”   检完票后汪勤往里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下,赵凛生还站在原地,只是距离太远他已经看不太清他的脸了。   汪勤摆摆手,示意他快回去,然后又很快,然后也没等他做出什么回应,就被人流带着一起往前走了。   火车硬座五个小时,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主要是汪勤老家的小县城只有火车站,下了火车还得转城乡公交,然后再等汪伯用电动三轮来接他。   汪勤小时候最喜欢坐汪伯的小三轮,尤其是夏天的晚上,干完活从地里回去,凉风吹在身上特别舒服。   正想着汪强的电话正好来了,跟他确认到家的时间。   两人聊了几句,挂电话时赵凛生的消息正好发过来。   【L.:车上人多吗?】   【勤快的小汪:还好。】   汪勤坐火车的经验很丰富,这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火车上的时间过得还算快,就是下火车的时候实在是冷得他有点受不了。他熟门熟路地出了站,穿过一堆拉客的本地司机,顺利地上了公交,然后给赵凛生发消息说他已经顺利到了。   汪伯恰好来了个电话,汪勤接起来没说几句,手机突然没反应了。   他拿下来一看,手机没电关机了,今天在火车上跟赵凛生聊天聊太久了。   汪勤也懒得管了,想着先到家再说,反正他刚刚也跟汪伯说了上公交了。   他眯了会,再睁眼窗外已经是大块农田了。   外面变得这么快,老家这里倒是一直没怎么变。   快到地方后汪勤果然老远就看到了路旁边那辆熟悉的小三轮。他一下车汪强和他那侄子就跳了下来。   “叔叔!”侄子叫小维,上小学的年纪,人小鬼大,特别喜欢汪勤这个叔叔。   汪勤一把把他抱起来掂了掂:“哎哟都这么重了。”   小维皱着个脸,不乐意给他这么抱,“哎呀我都多大了!”   “多大了?十来岁有没有了?”   “八岁!”   汪勤揉了揉他的头发,又跟汪强打招呼:“哥。”   “你手机怎么关机了,没电了?”   “嗯。”   “先回家吧,外面冷。”   “好。”   汪勤跟小维坐在三轮车后面,小维话一直没停,给汪勤吐槽学校吐槽老师吐槽同学吐槽他爸妈。   一年没回,村里又多了好几栋小洋楼,就显得汪伯家十年如一日的老房子更加老了。   汪伯样子看着还算精神,定期的体检也都没问题。汪勤东西刚一放下没聊几句,就直接上了饭桌。   吃饭的时候汪勤把赵凛生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最开心的当然是两个小孩。汪伯和嫂子最关心的则是准备礼物的人。   “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上次也没见成。”汪强问他。   “小勤要是带对象回来,这老房子不是还得翻新一下啊?”嫂子手里拿着礼物,已经开始打量起房子。   “是嘞。”汪伯说着就站起来。   “哎呀先吃饭吧,八字儿还没一撇呢。”汪勤低着头扒饭,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八字没一撇啊?人家不乐意跟你回来啊?”嫂子问道。   汪勤想了想赵凛生,赵凛生大概不会不乐意,怕是你们不乐意。   “不对呀,不乐意给我们准备这么多东西?”   “……”汪勤早知道说是自己准备的好了。   反正好不容易是搪塞过去了,洗澡前汪勤才想起来给手机充上电,洗完澡打开手机一看,居然有五十多条消息,全是赵凛生的,里面有三十几个电话,最近一条在半个小时前,赵凛生让他看到消息回个电话。   汪勤跟小维睡一间房,他看了眼正在床上玩新平板的小维,拿着手机出去了。   外面冷得很,汪勤穿着秋裤和拖鞋,哆哆嗦嗦地给赵凛生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了,但汪勤喂了半天都没人应。   “我手机没电了,刚刚才开机,真的。”汪勤知道他肯定是又生气了,但没办法,他真忘了呀!   “赵凛生?赵凛生?赵——阿嚏!”汪勤冷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感冒了?”赵凛生终于开口了。   “没、没有。”汪勤吸了吸鼻子,“我在屋外面给你打电话呢,有点冷。”   “为什么要在屋外面给我打电话?”   “……”   这下又把汪勤给问住了,他又想不出什么理由,就说:“因为我本来就在屋外面啊。”   那边静了一会才又开口:“汪勤,你会想把我介绍给你家人吗?”   “……”   汪勤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打了个喷嚏。   “算了,你进屋吧。”赵凛生说完把电话挂了。   汪勤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他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呆,心里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又打了两个喷嚏后才反应过来进屋了。    第50章   夜里汪勤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直在想赵凛生问他的话。   事情没按汪勤预想的那样发展,在赵凛生问汪勤会不会把他介绍给家人的时候,汪勤心里却在有些不负责地想,这才谈了两个月,就要见家长了吗?是不是太急了。   问题是这话似乎也不好直接跟赵凛生说,说了赵凛生估计会更生气。要是在跟前亲一亲抱一抱的还好哄一点,隔着电话汪勤就真有点无能为力了。   汪勤现在甚至觉得这世界上最苍白的语言,估计就是他谈恋爱哄对象时候的语言了。   汪勤看了眼睡在旁边的侄子,然后缓慢地背过了身去,打开了手机。   【勤快的小汪:睡了吗?】   赵凛生肯定还没睡,但是他过了很久才回消息。   【L.:睡了。】   【勤快的小汪:还在生气啊?】   【L.:没有。】   【勤快的小汪:真的啊?那我不哄你了】   【L.:你在哄我?】   【勤快的小汪:对啊,现在已经是睡觉的点了。】   【L.:那你睡吧。】   汪勤一股子无名火,他每次看到赵凛生这个态度就很想揍他。   不想哄了,汪勤按灭了手机,被子一盖干脆睡觉去了。   结果他半夜被手机震醒了。   本来汪勤是不想理的,闭着眼睛一直任它自顾自地震着。结果它停了三秒后又开始了。   想都不用想是谁打来的,汪勤眯着眼睛缓了好一会,然后把电话挂了,给赵凛生发消息让他等一会。   汪勤从被窝里出来的时候真想把赵凛生千刀万剐,然而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披上了衣服走出了房间。   农村的冬夜简直不能更安静,汪勤又跑到了屋后面,蹲着用羽绒服包着腿才给赵凛生把电话回过去。   “你生气了?”电话一通赵凛生就问他。   “没有啊。”汪勤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   赵凛生沉默了一会才又问:“为什么不理我了?”   “你不是让我去睡觉吗?我睡着了。”   电话那头根本睡不着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的赵凛生:“……”   汪勤叹口气,“赵凛生,你怎么这么磨人呐?”   “……”   “首先,我是不是跟你解释了那么长时间不回你消息不接你电话的原因?手机没电了你也要怪我?”汪勤被冷空气冻得脑子都清醒了不少,“还有你问的会不会把你介绍给我家人的事,大哥,你知道我们才谈了多少天吗?两个月,哪有两个月就就见家长的?咱们能挺到明年过年再说好吗?你可别又觉得是我不相信我们的感情,这年头谈恋爱分分合合的也正常吧?”   电话那头的赵凛生沉默了好一会,才突然冒出来一句:“57天。”   “……什么?”   “今天是我们谈恋爱第57天。”   “……”   汪勤心又软了,然后又开始觉得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赵凛生,日子还那么长呢,你少生点气好不好?”汪勤有些无奈地说。   “……好。”   赵凛生不知道该怎么跟汪勤说,他只是太想他了,甚至有点焦虑。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担心他是不是根本一点都不想他。   这太不成熟了,汪勤会觉得累的。   “吃晚饭了吗?”汪勤在电话那头问道。   “吃了。”   “没吃吧?打那么多电话还吃得下东西?”汪勤戳破他。   “……”   “现在不生气了吧?饿了就去煮几个饺子吃,胃给饿坏了怎么办?”   赵凛生人还在办公室根本没回去,汪勤说这话之前他也不觉得饿,汪勤说完他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了胃部的轻微痉挛。   “好。”   “嗯。”汪勤吸了下鼻涕。   “你又在外面吗?”   “你可别又多想啊,我跟我侄子睡一个房间,怕吵醒他我才出来打电话的。”汪勤赶紧解释。   赵凛生终于是笑了,很轻的一声:“嗯,知道了。”   今天晚上的汪勤肯定不会想到,这才只是回家过年八天期间他们闹的第一次别扭。   隔天汪勤跟小侄子一起睡到了快中午,嫂子已经出去打麻将了,汪伯看他们起来了招呼他们赶紧吃饭。   “明天去赶集,你俩去不去的哟。”汪伯问他俩。   “去呀。”汪勤说,“咋不去。”   “还有甜甜那个丫头,到现在还没起来,电饭锅插头别给她抽了。”   甜甜是汪勤的侄女,刚上初中。   “好。”   又聊了几句汪伯也出门打麻将去了。   汪强刚从外面回来,小三轮后面都是腊货。   汪勤端着碗站到门口,“又去王嫂家晾的腊货啊?”   “是啊,你汪伯做腊货最不心疼的就是盐。”汪强把腊货往下拿。   汪勤匆匆地扒了几口饭,然后把碗放下了去帮汪强。   “今年晒了很多,你到时候带些去。”   “行。”   汪强弄完腊货就去把自家女儿先吵了起来,出来时汪勤还在饭桌上,正回着赵凛生的消息。   “又在跟你对象聊天了?”   甜甜说话很像汪勤的那种高中女同学,用不成熟的声音和语气说着大人喜欢说的话。   汪勤放下手机,“听小维说你物理考了10分?”   绝杀,甜甜立马老实闭嘴吃饭了。   回家第一天过得很平静,中午一顿饭下午一顿饭,吃完没多久就感觉又要睡觉了。   以前汪勤还会想着在村里走走,或者也去搓搓麻将什么的,但从去年开始不了,因为村里跟他差不多年龄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一批同龄人基本都已经结婚有孩子了,他去聊天通常就会变成话题中心,然后大家还会很热心地给他介绍对象。   去年他说他有对象了,大家就会问他怎么还不结婚,女方是哪里的,怎么样啊什么什么的。还有人觉得他是说假的,继而又要给他介绍对象。   反正第一天汪勤就这么躺过去了。   隔天他们一家都起了个大早,骑了一辆三轮一辆电动车赶集去了。   这个集市是这附近最大的一个集市,东西全,这逢年过节的更是热闹非凡。   汪勤嘴里叼着油条跟着汪伯在人群里面往前挤,汪强他们一家子早不知道掉哪去了,不过反正他们也约好了等下到停车的地方见面。   买完一部分东西汪勤已经出了汗了,汪伯正在看鞭炮,他老人家逢年过节比小孩还喜欢玩炮仗。   “汪勤?”   汪勤还以为是幻听,转过头去发现是个陌生的女人,一头红色的卷发十分扎眼。他愣了愣,是真的没认出来,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真的是你!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汪秀华啊!”   汪勤“啊”了一声,脑子里出现个总是扎着两个麻花辫,脸上总是两坨高原红的女孩模样,是他小学初中的同学,还做过两年的同桌。   “汪秀华?”汪勤哈哈哈地笑了两声,“我都没认出来你。”   汪秀华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这些年是变化大了点。”又笑呵呵地看向汪勤,“你倒没怎么变。”   汪勤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怎么变吗?不会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把微信加上了。汪秀华又跟汪伯哈拉了两句,然后就提着两个塑料袋走了。   回家的路上汪勤骑的小三轮,汪伯挤在他旁边坐着,跟他聊起汪秀华的事。   “秀华这丫头,前几年说在外面谈了个男朋友,但又没见个人影,前两年又跟家里介绍的男娃把婚结了,本来两口子好好的,结果今年10月份她又回来说要离婚,她爹娘给她操心死了。”   汪勤还是头一回听这些事,他印象里初中毕业后他跟汪秀华就碰上过两回面,具体什么时候他也忘了。   汪伯又给他说了一些其他事,汪勤听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脑子里偶尔会闪过一些面孔,感觉印象里的他们就跟上辈子认识的一样。   “……那帮老婆子都夸你是最不让人操心的一个,读书读得好,工作也有出息,就是怎么到现在还没个着落呢?”   “……”   话题又猝不及防地转到了汪勤身上,他装了一会聋然后开始转移话题。   中午吃完饭汪勤跟赵凛生聊天,不知怎么聊到这些事上。   汪勤原本还沉浸在年华易逝,物是人非的伤感里,赵凛生的注意力又跑偏了。   “你家里人有催你结婚吗?”   “……”   汪勤直接这个话题不适合展开聊,想赶紧转移话题,“哎呀还好吧,还不是看我自己……诶我都没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家里情况的?”   赵凛生不依不饶:“那你是怎么想的。”   汪勤“啧”了一声,“你又来,咱不是都说好了慢慢来吗?你这么问我我哪说得清楚啊?”   赵凛生沉默了许久,然后冒出来一句:“抱歉。”   汪勤叹口气,也不知道赵凛生到底是怎么了,这才分开了两天怎么敏感系数直线上升了?是不是上班上出问题了啊?   但是心里想归心里想,汪勤嘴上还是得跟赵凛生好好讲。   汪勤这回算是明白了,怪不得章超之前打死都不愿意跟他老婆异地恋呢,异地恋确实挺磨人的。    第51章   大年三十晚上,汪勤给赵凛生拍了些视频过去,一会一个一会一个,记录他吃年夜饭之前都在干些什么。   赵凛生一个个点开全都认真看完了。   汪勤给他拍年夜饭视频的时候,赵凛生正在上山的路上。   他的父亲赵行山已经在山里住了快五年了,五年里深居简出,基本已经不过问外面的事了,只是在赵凛生结婚的第四年的年夜饭饭桌上问他和卓雨乔怎么还没要个孩子。   当时他没回答,赵行山脾气似乎也好了许多,没再追问。   今年是赵凛生接管赵氏的第六年,他接手以来整个集团一直很稳定,但也可以说是原地踏步。集团里自然会有一些异样的声音,但赵凛生全然不在乎,反正只要他把所有东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就好,任其他人再怎么说那也只能说说。   车子沿着蜿蜒的山路匀速前行,赵凛生坐在后座看着汪勤发来的新视频,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捏着额心缓了缓,试图缓解胃部因为饥饿和紧张带来的轻微痉挛。   说来可笑,赵凛生现在还会因为跟赵行山单独吃饭而感到紧张。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卓雨乔来了。   赵凛生心沉了沉,然后走了进去。   “来了?”卓雨乔穿了一身素色的大衣,态度自然地问他。   赵凛生心里已经开始焦躁,直接问卓雨乔:“他让你来的?”   卓雨乔下意识往楼上那间紧闭房门的房间看了一眼,“嗯”了声,又说:“他都知道了。”   赵凛生松了下领带,坐下了,“知道什么?”   卓雨乔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跟汪勤……”她转头看向赵凛生:“你真的跟汪勤……”   “是,我们在一起了。”赵凛生补充完她说不出来的话。   哪怕是已经知道了,但亲耳听到赵凛生这么说的时候卓雨乔还是心里一震,“你疯了是不是赵凛生?”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赵凛生平静地看着她,“我不喜欢女人。”   “那为什么是他?他之前是雨柔的男朋友!”   “你也说了,那是之前。”   卓雨乔冷笑了一声,“你可真是一点情面不留,我妹妹的前男友跟我的前夫搞在一起了,你是存心让别人看我们家笑话是吗?”   “我不留情面?”赵凛生眯了下眼睛,“我要真的一点情面没给你,你真以为你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动那些手脚?”   卓雨乔有时候觉得赵凛生不懂,有时候又觉得他是在装不懂,归根结底是他根本不想懂自己,因为不在乎。但她更烦的还是自己,明明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她就已经想明白这个问题了,但却还会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卓雨乔深吸了一口气,同样平静地坐到赵凛生对面,开始为自己的混乱找另一个借口,“那么多人,为什么一定是他。”   赵凛生不打算跟她在这个问题上聊什么,从口袋里拿了烟盒出来,“你要留在这吃饭?”   “爸叫我过来的。”   赵凛生轻吐出一口气,淡淡看她一眼。   卓雨乔不自然地移开目光,“都叫了这么多年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也正常。”   赵凛生沉默地吞云吐雾了一会,然后才说:“得改了。”   “……”   今年的年夜饭还是一如前些年,人没有变,桌子上的菜也没有变,一模一样的十六个菜。   赵行山今年已经六十五了,但即使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带给赵凛生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变过。   “什么时候离的婚。”赵行山说话的语调同样没有什么起伏。   赵凛生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嚼完才说:“很早之前就离了。”   卓雨乔对赵行山这个名义上的公公向来都是十分敬畏的,只不过是畏远远大过于敬。她反正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尤其是像今天这种情况。   赵行山放下筷子,拿起手边的方巾按了一下嘴角,看向赵凛生,“当初婚事是你自己做的主,就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赵凛生又夹了一块鱼肉,一直没有去看赵行山,“离婚是我的选择,结婚不是。”   “啪”的一声,赵行山突然拍了一下餐桌,发出一声闷响,声音不大,威慑力确十足,原本安静的环境变得更加死寂。   “赵凛生,我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讲话的?”   三十四岁的赵凛生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听到这句话。   赵凛生放下筷子,用跟赵行山如出一辙的动作用方巾按了一下嘴唇,然后看向卓雨乔,“你是怎么来的?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卓雨乔求之不得,点了点头,又看向赵行山,“伯父,那我先走了。”   赵行山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只摆了下手。   卓雨乔姿态从容却又脚步匆匆的赶紧离开了。   餐桌上只剩下了赵行山和赵凛生父子两人。   “您没教过我。”赵凛生回答了他刚刚说的问题。   赵行山似乎不想跟他讨论这么幼稚的问题,不耐烦地蹙着眉,“复婚或者再找新的你自己拿主意,这次一年内必须给我生个孩子出来。”   “我生不出孩子的。”赵凛生淡淡地说,“我喜欢男的,我是同性恋。”   赵行山猛然转头看向他,长臂一挥掀掉了饭桌上的几个碗碟,站起来用手边的拐杖指着赵凛生的鼻子,压抑着怒火问:“你说什么?”   赵凛生的手下意识握成了拳,耳朵有些耳鸣,但他还是说:“我是同性恋,天生就喜欢男的,对着女人硬不起来,治不好的。”   赵凛生头一次对着赵行山说出这种话,心里头像豁开了一道口子,又疼又爽。   赵行山握紧了拐杖,经历了暴怒忽然冷静下来,“没有什么治不好的,之前能治好,现在也能治好。”   一字一句,像针一样往赵凛生脑子里刺,晕眩感连同那些不堪的回忆一起上涌。   赵凛生出生之前有个哥哥,十六岁时因为意外去世了,然后赵凛生才出生了。在他小时候的记忆里母亲总是一脸病容,对他却很严厉。   赵行山在赵凛生母亲还没过世前基本不会插手他的事,直到赵凛生8岁那年母亲去世了,赵行山才以父亲的角色进入赵凛生的生活。   赵凛生初二之前没有去过学校,都是在家里上课,五花八门的课程塞满了他的每天。   饶是如此,赵行山仍旧不放心,于是在赵凛生初三那年娶了新的妻子,身份是某所私立高中的校长,还是有名的青少年心理指导老师。   在继母的建议下,赵凛生终于有机会踏入了校园,过跟同龄孩子一样的生活。   那时候赵凛生很喜欢那个女人,因为她不仅让他离开了那个总是禁锢着他的家,而且对他很温柔,很有耐心,在赵行山的面前对他的教育问题也很有话语权。   直到赵凛生十七岁那年,那时候是高三上学期,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隔壁班的学习委员,但那是个男生。   十七岁的赵凛生在意识到自己的性向后感到惶恐不安,可他没有朋友,向那个总能理解他的继母倾诉是他唯一的求助方式。   赵凛生对那个女人说了这件事。然后他才知道,这是一个教育骗局。   这是赵行山和那个女人的约定,约定赵凛生健全地长到二十岁后,女人就可以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女人的计划落空了,赵行山很生气,但女人对赵行山再三保证,一定会治好赵凛生。   然后赵凛生就开始长达半年的“治疗”。   他住进了另一栋称为疗养院的房子,除了跟原来一样的学习、吃饭,还得每天抽两个小时出来接受心理辅导。   在治疗进行到第六个月的时候,赵行山来看赵凛生,了解治疗情况。   那时候的赵凛生还不知天高地厚,少年人的自尊比什么都高,向赵行山强硬地发泄了自己的不满。   赵行山自然很生气,然后女人就开始了另一个治疗计划。   医生通过强制的心理干预对赵凛生进行催眠和性引导,让他产生生理反应,然后又强制中断,有时候是注射,有时候是更强硬的方式。   两次心理干预过后,赵凛生有了一定的心理防备,于是前期的心理干预就变成了药物干预。   赵凛生记得非常清楚,他经历了六次“治疗”,第七次之前他跑了,从三楼跳了下去,拖着骨折的手臂,跑进了后山里。   他在后山待了一天一夜,晚上山里温度很低,他发着高热,迷迷糊糊地想,其实他还是怕死的,死太可怕了,可他不知道自己是回去死得更快,还是待在这死得更快。   他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家”里,不再是那个治疗室。他睡了整整两天,听管家说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她的学校也被整改了。   赵凛生休息了一周后赵行山来看他,他还是一样套在一个“父亲”的壳子里,问了一些关于他身体的问题。   最后赵行山问他:“病呢,病治好了吗?”   那一刻赵凛生终于变聪明了,放下了自己虚无的自尊和毫无必要的坚持——有什么比作为一个正常人活下去更好的呢?   所以十七岁的赵凛生对赵行山说:“治好了,全都治好了。”   ——记忆重叠,经历了又一个十七年的赵凛生拼起了从前的自己,眼神平静地看着赵行山。   “治什么呢?这又不是病。”   “或许需要治疗的是你的脑子。”   “父亲。”    第52章   给赵凛生打第三个电话没接的时候汪勤已经没心情放烟花了,他往上翻了下两人的聊天记录,赵凛生发的最后一条是说他要吃晚饭了。   这都快三个小时了,一条消息没回不说,电话也不接,赵凛生家里的年夜饭吃这么久的吗?不是说就他跟他爸俩人吗?还是他们家规矩很多,吃饭绝对不许看手机什么的。   汪勤叹口气,他终于有点理解赵凛生的心情了——谁会三个小时不看一眼手机?可别告诉他他也是手机没电了,这也太假了吧?!   甜甜没去放烟花,拿着手机在旁边笑话汪勤:“对象不接你电话了吧?”   被戳中心事又被嘲笑的汪勤心里有点不爽,恶狠狠地回了侄女一句:“你今年别再想我偷偷给压岁钱你了。”   一旁的嫂子听了一耳朵,“什么意思,她的压岁钱我们不都收了吗?你还偷偷给她了?”   “叔叔!”   汪勤不参与他们母女的内部战争,赶紧回房间去了。   他又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汪勤突然有了些莫须有的担心,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呸呸呸,这大过年的。汪勤赶紧轻扇了扇自己这张臭嘴。   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赵凛生还是没回消息,汪勤焦躁地在床上打滚,甚至还想去村口的小土地庙里拜一拜。   赵凛生的电话是在九点四十七分的时候回过来的,汪勤急得也没避着房间里的小侄子,刚接起电话就骂道:“你他妈干什么去了?这么久不回电话!”他反应过来后又赶紧往外走,外面现在烟花正放得震天响,他就直接进了卫生间,然后把门反锁。   电话那头的赵凛生沉默了很久才说话,“抱歉,我的手机掉了,换了个新的手机,又没有你的电话号码,弄了好久。”顿了顿又说,“新手机上也没有我们的聊天记录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汪勤原本还生着气来着,听见赵凛生的语气又突然觉得不安,气一下子消了,问道:“你怎么了?跟你爸吵架了?”   “……”   赵凛生不知道汪勤是怎么猜到的,可听见汪勤这样问他他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出声时声音也莫名低落:“嗯,老头要被我气死了,让我滚,我滚得太急了,什么都没拿。”   “啧。”汪勤脑子里立马出现个标准坏人长相的老头,“他怎么这样,今天大年三十诶。”   赵凛生闭着眼睛,躺在汪勤家里的沙发上,烟拿到唇边深吸了一口,又吐出去,“汪勤,你什么时候回来?”   汪勤“啊”了一声,这才第三天啊。   赵凛生沉默了一会,说:“这样啊。”   汪勤也沉默了,他觉得赵凛生不想跟他说自己家里的事,那他肯定也就不会问,可是不问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电话那头赵凛生又点了一支烟,打火机发出一声轻响,汪勤耳尖地听到了,问他:“你在抽烟吗?”   “嗯。”   “你回家了吗?”   “嗯,我在你家里。”   “吃饭了吗?”   “不知道算吃过没有。”   那就是没吃,汪勤想,不过他现在应该也不想吃吧。   “你把电视打开。”汪勤跟他说,“遥控就在茶几下面。”   赵凛生把还剩一半的烟掐了,伸手拿过遥控,把电视打开了。   “调到CCTV1,现在在播春晚呢。”   赵凛生调了。   “去房间把我床上的被子抱出来,就跟我们之前一样,盖在身上躺沙发上去。”   赵凛生照做了,不一样的是他把头也埋进了被子里,深吸了一口气,被子上都是汪勤身上干爽的味道。   “也别抽太多烟了。”   “嗯。”   “看会电视,很催眠的。”   “好。”赵凛生又说,“别挂电话汪勤。”   “嗯,不挂。”   汪勤戴着耳机一边跟赵凛生通着电话一边看着春晚,絮叨地跟赵凛生讲着一些琐事,睡在他旁边原本正在打游戏的侄子都被他给催眠了。   看了快个把小时的春晚后汪勤已经困得迷迷糊糊的了,电视上正播舞曲的时候汪勤突然惊醒了一下,赶紧把手机的电给插上了,还不忘提醒赵凛生,“去把那个房间里插电脑的插排拿出来,不然待会手机没电关机了。”   “好。”   听着赵凛生那边窸窸窣窣的声响,汪勤更加犯困了,“我好困。”   “睡吧,别挂电话。”   “好,你还在抽烟吗?”   “没有了。”   “别抽太多了啊……”   “好。”   汪勤很快睡着了,手机就放在旁边,赵凛生听着清浅的呼吸声心里空得厉害。   忘记开视频了,赵凛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过他也不想让汪勤看到自己这幅样子。   哪幅样子?赵凛生也说不清楚。   春晚重播了一晚上,赵凛生抽完了带过来的烟,弄得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烟味。   汪勤睡得很熟,偶尔还会有一两声梦呓,听不清楚说的什么。   汪勤比烟有用多了,赵凛生抽完烟精神正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的时候想,汪勤要是在他身边,他不用抽烟肯定也能睡着。   赵凛生之前失眠的情况很严重,每天都需要吃药入睡,睡也睡不安稳,经常会做梦,梦不是好梦,却轻易醒不过来,一觉醒来浑身都是冷汗。   忘记是怎么慢慢好起来的了,可能是工作多了,也可能是时间真的能淡化一切。   赵行山当初让他结婚,他结了,赵行山便不再插手他的事,私事也好,公司的事也好。结婚后他们一年基本只见几次面,爷爷奶奶的忌日、赵凛生母亲的忌日,大年三十的一顿饭,其余时候是连电话也不会打一个的。   所以其实是赵行山不再管他了,他才好起来了。   昨天是他有生之年来跟赵行山如此对峙,哪怕是在十多岁最不愿服输的时候他做过最叛逆的事也只是对赵行山的的话表达无足轻重的不满。   赵行山的权力是绝对的,赵凛生的母亲是这样跟他说的,他也就一直这样记着,一直到现在。   直到昨天,赵凛生好像才终于发现赵行山其实已经老了,已经给不了他任何威胁了。哪怕是赵行山再一次跟他说“你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也只是,赵行山怎么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只有这句话。   况且他根本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那些本来也不是他的。除了汪勤。   他的叛逆期好像终于姗姗来迟了。   真够没用的,赵凛生自嘲地想,说给汪勤听他肯定都不会相信的吧。   电视上又开始唱难忘今宵了,今晚确实够难忘的,赵凛生缩在被子里想。   汪勤醒得还算早,刚睁眼就迷迷糊糊地摸来了手机,电话果然还没挂。刚把耳机插耳朵上,还没说话,电话那头的赵凛生就先问了,“醒了?”   汪勤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赵凛生“嗯”了声,说:“打视频吧,我想看看你。”   “视频?”汪勤反应了一下,“哦好。”   这好像还是两人第一次视频,说出来也有点奇怪,两个人之前好像都没意识到可以视频这件事。   电话挂了后赵凛生拨了视频过来,汪勤对着手机抓了抓睡塌的头发才接起来,结果一接起来就先被赵凛生的脸给吓了一下,“你这都不像一晚上没睡的了,怎么胡茬都冒出来这么多了?”   有句话汪勤没说出来,他感觉赵凛生好像几天没见就跟老了几岁一样,这话要是说出来估计赵凛生又得生小气了,毕竟年纪一直是他特别在意的点。   赵凛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确实已经有些扎手了。   “你回去之后一直没怎么睡好。”赵凛生说。   “……”   汪勤词穷了,倒不是被他感动了。   他有点怀疑赵凛生又在装可怜,但看着视频画面里那张疲惫的脸他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汪勤思索了一会,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可不能这样,这样老得特别快知道吗?”   “……”   赵凛生脸色果然瞬间就凝固住了,片刻后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表情。   “你故意的吧汪勤?”   汪勤咧开嘴笑了,“是啊故意的。”又说,“看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感觉光说你也不太会听,就只能说点你能听进去的了。”   “……”   赵凛生微张了下嘴,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什么,就听见汪勤又说。   “毕竟也三十五了,哪能和年轻时候一样对自己身体下手没轻没重的呢?”   赵凛生最后的倔强:“……是三十四。”   “今天1月1号了啊,虚岁三十五了吧?”   “……”   “再四舍五入一下都四十了呢哥。”   “……”   “诶怎么不说话了呢?”   “……”   “哥?”   “……”    第53章   汪勤的方法很有效。   赵凛生挂了电话之后去卫生间认真照了下镜子,幡然醒悟:如果说汪勤能一辈子都跟他在一起的概率是70%的话,那这张脸起码占了30%的理由,身材占了20%。   他又把外套脱了仔细地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体,线条明显没有之前明显了。自从跟汪勤在一起后,他既管不住嘴,也疏于锻炼。再这样下去,汪勤喜欢的大胸估计都要没有了。   赵凛生手撑在盥洗台上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决定今天晚上就回去锻炼。   电话那头的汪勤不知道他这边的小九九,正忙着跟被他吵醒的侄子解释怎么他视频电话那头会是个男的。   虽然没有解释清楚,但汪勤还是通过一个红包解决了这件事。   通过这件事汪勤只在想,一定要在明年过年前把新房子给建了,他要住单间!反正他现在跟赵凛生谈着,暂时也不用攒什么老婆本了。   汪勤把这事跟汪强说了,汪强本来挺犹豫的,因为他原本只计划把老房子翻新一下的,毕竟他现在两个孩子都还在读书,房贷还得还,预算十分有限。汪勤给他磨了半天的嘴皮子功夫才终于把他说动了。   两个人计划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再跟汪伯说,不然汪伯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尤其是在汪勤出大头的情况下。   汪勤其实也明白,他虽然也姓汪,但也始终有些不一样,不过他也不太在乎这些了,从前或许在乎过,现在在真正独立几年后心态早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家人终究只是半路人,能永远陪着自己的只有自己,所以尽管去做些让自己舒服的事情就好了。   回报这个词之前偶尔会让汪勤觉得沉重,现在才发现原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回报是个幸福的词。既证明了自己的独立与强大,也带给了对方惊喜和感动。   现在汪勤身边的一切都很好,家人、朋友、爱人……嗯,虽然关于爱人的问题现在可能还没有算太稳定,或者是说之后可能会不太确定,不过现在他们的感情很好,那也就行了。   “叔叔你现在笑得很诡异。”   汪勤的飘散的思绪被侄女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什么叫诡异?哪里诡异了?”   甜甜摇了摇头,没理他,抱着平板回自己房间了。   初二汪丽他们一家三口过来了,甜甜把自己房间腾了出来跟她妈妈一起去睡了,汪强就跑过来跟汪勤还有小维睡一张床。挤倒是没那么挤,就是汪勤不能晚上跟赵凛生打那么长时间的电话了。   赵凛生自然就又有意见了。   汪勤回去之后好像一直有很多事,一会要去赶集,一会要带孩子出去买东西,一会要去厨房打下手,比赵凛生这个有大把工作的人忙得多。白天原本就没什么时间联系,这下连晚上也不能打电话了。   “我姐他们就待个两天,今天再过一夜明天就走了。”汪勤一边在菜园里掰白菜一边跟赵凛生说,“咱们家一年上头也就聚这两天了。”   赵凛生瞬间就沉默了。   虽然他从小到大没体会过汪勤家里那种家人团聚的感觉,但他们俩原本就是不太一样的,汪勤不是他,汪勤还有家人,有朋友,有很多可以分享自己的事的对象,他不是唯一。   大概汪勤会觉得有些事不用分享给他,因为跟他并没有关系。   “怎么不说话了?”汪勤毫无察觉,对着手心直哈气,一边嘀咕着,“真冷啊。”   “我下午的飞机,要出差。”赵凛生突然没头没尾地说。   “嗯怎么了?”汪勤记得他之前提过的。   “有时差,晚上就不用打电话了。”   “……”   汪勤短暂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不是……他也没说什么啊?   “差几个小时啊?”   “12个小时。”   “那也没事啊,我睡之前跟你打个电话说两句都不行吗?只是打不了太长的而已。”   在汪勤这里赵凛生似乎有很多连自己都理解不了的小情绪,而汪勤一直都是一个包容者的角色。   “我白天可能会有点忙,不是说你姐就待两天吗,好好陪陪他们。”   “哦……”赵凛生突然变得懂事汪勤反倒有点不习惯,“你出几天差啊?”   “看工作进度,但肯定会在你回来之前。”赵凛生说,“我去接你。”   “好。”汪勤又交待道,“好好吃饭注意休息啊。”   “嗯。”   那边汪丽在叫汪勤,汪勤应了一声,“马上来。”   电话那头的赵凛生立马说:“先挂了吧,你去忙。”   “哦。”   下一秒赵凛生就挂了电话,汪勤狐疑地盯着手机看了两秒,有点想不明白刚刚赵凛生那脑子里到底是又想到了什么,情绪转变得这么突然。   晚上汪伯从邻居家借了麻将桌,组了个家人局,汪勤上桌打了几把就被赶下来了,因为出牌太慢且乱给别人喂牌。   几个小孩窝在一个房间玩着手机,汪勤把小外甥哄睡着之后就偷偷摸摸的又跑到厨房后门去给赵凛生打电话了。   赵凛生接得很快,看背景正在车上。   “忙吗?”   “还好。”   汪勤那边光线不太好,赵凛生让他把手机拿得离脸更近点。   “我还得看看你啊。”汪勤说,“怎么看着瘦了点?”   赵凛生工作时候的打扮基本都是一个样子,所以有什么差别很容易看出来。   “我在减脂。”赵凛生说。   “剪什么纸?”汪勤不解。   “我体脂率比之前高了很多,不控制会很容易长肉。”   汪勤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但他不太赞同,“别减了吧,你身材不是很好吗?”   “得控制,毕竟我年纪摆在这了。”赵凛生淡淡地说。   “……”   汪勤就知道他肯定得记着。   “我可不是让你减什么脂才说那些话的。”   “我知道。”   汪勤叹口气,喃喃道,“知道是知道,但听是不会听的。”   “汪勤。”赵凛生认真地叫他的名字,“你得支持我的身材管理计划,你是最大的受益人。”   “……”   汪勤无法反驳,最后只憋出来了一句:“那你悠着点。”   时间过得很快,汪勤回湾市的前一天带着汪伯出去逛了逛,置办了些东西。地方就这么大,逛的时候还碰上了不少熟人。   比起汪伯,汪勤大概是个内向的人,汪伯不管碰上哪个人都能聊两句。等聊完汪勤问他别人是谁,他有时候也答不上来,但也不影响他跟人随便哈拉两句。   读了大学参加工作后汪勤才知道这汪伯种能力有多吃香,但凡在哪件事上比人家多一个人脉,就不知道要省时省力多少。   晚上小维不在,去隔了两条河的外婆家过夜了。汪勤跟赵凛生聊起汪伯,然后又聊到了他小时候的事。   “我刚开始上小学的时候每天都要走好远的路去,不过后来有了自行车就好多了,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候学自行车摔了多少跤。”   赵凛生在机场,戴着耳机一边听汪勤说话一边分心看着电脑,“没人教你吗?”   “有啊,但教是教,这种不是自己摔几次怎么可能学得会?”汪勤满不在乎地说,“而且我小时候可皮实了,又闲不住,经常摔来着。”   “你童年好像有很多回忆。”   “嗯,很多。”   “怀念吗?”   其实那些是现在回想起来会才觉得有趣,或许有一些怀念,但那时正在经历的汪勤其实是很辛苦的。   “有一点吧,但不是那种想经历第二遍的怀念。”   赵凛生知道汪勤家的情况,所以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知道吗,我之前上的那个小学都拆了,我今天又路过了,就感觉上小学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特别久远,遇到的那些同学也是,已经没一个对得上号了。但好奇怪,他们都还认得出我,而且还有说我没怎么变的。”汪勤现在想也还是觉得疑惑。   “你小时候有照片吗?”赵凛生突然问他。   “好像有吧。”   “我想看。”   “……那我明天找找。”   “下午两点半的火车,晚上七点四十到。”赵凛生不知道第多少遍跟他确认。   “是,你到时候安安心心在车上等我。”   “好。”   “你后天就要上班了吗?”赵凛生又问道。   汪勤想了想,“我可以多调休一天年假,我们出去逛逛怎么样?”   赵凛生其实更想跟他待在家里,但也没拒绝他的提议,说:“好啊,你想去哪?”   “你呢,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都可以,和你一起的就行。”   “……肉麻。”   “汪勤,好想见你。”   “明天不就可以见了?”汪勤搓了搓自己耳朵。   “嗯。”赵凛生不忘提醒道,“记得照片的事。”   “知道了。”   “明天见,汪勤。”   “嗯,明天见赵凛生。”    第54章   隔天汪强借了小叔子的车要送汪勤去火车站,汪勤东西不多,跟回来的时候一样,就是箱子里的东西换成了一些腊货。   腊货是汪伯一大早起来给他剁的,因为他中午还得赶去吃席。汪勤起得早,陪汪伯在家门口晒了一会太阳,两人聊了一会,话题还是那么几个。   中午汪伯出了门汪勤也就打算出门了,汪强一家四口加上他正正好五个人一辆车。   车上嫂子跟他聊起建新房的事,说不着急,看他什么时候带对象回去,赶在那之前是最好的。   汪勤笑笑,聊了两句后赶紧转移话题。   虽然已经很习惯坐火车离开这个小县城了,但每年汪勤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第一次是去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汪姨身体已经很差了,他没让汪伯送他。又是第一次出远门,心里更多的都是对未知的不安。   后来的大学四年期间汪勤虽然慢慢习惯了,但心情还是会有些伤感,谈不上什么背井离乡,只是因为那时除了过年的那半个月,其余时间他都在努力学习和生活,挺累的。踏上离开的火车就代表着他又要绷紧那根弦了。   工作稳定后汪勤原本心态平和了许多,因为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但因为汪姨去世的事,他才开始感觉到离开家乡其实是件有些伤感的事,汪伯从来不想让孩子们操心他,汪勤懂他,但不代表不心疼他。   再到此刻,汪勤望着外面正好的阳光,心里开始多出了一份期待,他在期待跟赵凛生见面。   虽然期待,但汪勤还是睡着了,早上起得早了,这会火车上太暖和了。   一觉醒来正好是到站的半小时前,汪勤眨巴着眼睛清醒了一会,拿出手机来看,赵凛生果然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是不是睡着了。   他回了个电话过去。   “我刚睡醒。”汪勤刚睡醒,还带着点鼻音。   “猜到了,快到了吗?”赵凛生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   “嗯,快到了,你那边怎么这么吵,你已经到火车站了?”   “嗯,刚停好车。”   “我还有半小时呢。”   “没事,我去出站的地方等你。”   汪勤虽然觉得没必要,但不可否认他心里还是开心的,“嗯”了一声,“那你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吧,别傻站着。”   “好。”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一直到汪勤手机弹出了低电量显示。他现在这个手机用了三年多了,电池已经特别不经用了,耗电很快。以免等会两人联系不到,他赶紧把电话给挂了省着点电。   十几分钟的时间比想象的长,广播提醒即将到站的时候汪勤就已经把放在上面的箱子拿下来了。等火车开始降速后他就直接站到车厢口去了,这样他就能第一个出去。   汪勤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好急的,一边心里还是很着急。   开门后汪勤提着箱子健步如飞往外走,排着队出站的时候还一边眯着眼睛一边伸长脖子往外看。   外面人很多,汪勤出去后眼睛来来回回地看也没找到赵凛生的人。一想也有可能是没在出站口等,他便拿了手机出来打算打个电话给他。   结果这时候人群里有只手突兀地举起了一束花,牛皮纸包着的红玫瑰,十分扎眼。   周围人的视线瞬间都看了过去,甚至还有人“哇哦”了一声。   汪勤心里“咯噔”一声,在心里安慰自己,肯定不会是赵凛生,绝对不会是赵凛生。   结果下一秒赵凛生就拿着花到了人群前面,还冲汪勤摆了摆手,“这里。”   然后周围人的视线就都转移到了汪勤身上。   汪勤:“……”   汪勤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往外走,走远一些后才回头。   赵凛生果然拿着花跟在他身后,表情果然已经沉下来了。   汪勤站在原地等他走过来,然后问他:“你知道我看到那束花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吗?”   赵凛生不悦但还是接话问,“什么?”   “两个人见面的时候送不是更好?”   汪勤内心真实想法其实是:这个男人他又来了。   成年人的话术人生啊。   赵凛生听了他的话表情果然转晴了,跟他解释:“因为我手机不见了,我怕你找不到我,才去车上把花拿来了。”   虽然两者之间逻辑并没有那么强,但明显汪勤现在更关心别的事。   “你手机丢了?!”   “嗯。”   “怎么丢的?”   “不知道。”   “……”   汪勤也不想说他了,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走吧,先回去。”   回车上的路线赵凛生倒是很熟,拿着行李箱流畅地带着汪勤走。   汪勤坐火车向来都是下火车直接转地铁的,所以开始也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直到赵凛生带他拐进了介于两层停车场之间的一个安全通道。   虽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汪勤没说话。   然后两个人热烈地纠缠在了一起。   既不算安全也不安静的环境,汪勤心跳如擂鼓,甚至感觉耳膜都在震,张着嘴任赵凛生有些粗暴的索求。   直到舌头被赵凛生狠咬了一下,汪勤才抓着赵凛生有些硬的头发强制他暂停一会。   “……你,咬得我疼死了,属狗的啊你?”汪勤气息不稳地控诉。   赵凛生用拇指有些重地按了按他嘴角的湿润,“真想就这么给你吃了。”   汪勤有些面热,“……说什么呢?”   然后他又勾着赵凛生的脖子亲上去。   两个人差点擦枪走火,各自对着一面墙壁冷静了一会才往外走。   车上汪勤一直有些在意地揉着自己被嘬得有些肿的下嘴唇,又看了眼赵凛生也变得有些红的嘴唇,“你不会是提前看了路线吧?”   “什么路线?”   “就刚刚亲嘴那地,你是不是都提前看好了?”   赵凛生转头看他一眼,啃了一顿后心情已经好了很多,提着嘴角回答他,“没有想这么急的,刚好路过看到了。”   汪勤瞥他一眼,“是吗?”   赵凛生“嗯”了声,问他:“先去吃饭吗?”   “行。”汪勤想了想,“去我家附近找个地算了。”   “好。”   汪勤找了家家附近的家常菜馆,点了几个菜。   等菜的间隙汪勤皱着眉看着赵凛生,“怎么感觉你瘦了不少?”   “脸很明显?”赵凛生是真的在疑惑,因为他一般体重变化不会波及脸的。   “不是,刚刚抱你的时候感觉腰细了。”本来赵凛生的身材就没有丝毫多余的肉,根本不需要再瘦什么了。   “可能这几天的管理有用吧。”   “少来了,你是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吧。”   赵凛生笑了下,“其实没有特意控制,只是没有什么食欲。”   汪勤又一次好奇大年三十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能对赵凛生影响这么大。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问。   他们点了四个菜,汪勤有点饿,第四个菜还没上来他就已经扒完一碗饭了。   还有就是,赵凛生一个明明上一秒还自称没有食欲的人,也是一口接着一口没停过。   汪勤怕影响他食欲,没把这话问出来。一直到两人走出饭馆。   “说实话,你不像没食欲的样子。”汪勤实话实说道。   “看你吃饭你很下饭。”赵凛生说。   “……”   汪勤不想接他话。   “要出去走走吗?”赵凛生问他。   汪勤吸了下鼻子,“我都行啊,你穿这么点不会冷吗?”   “冷的时候你抱我一下就好了。”   “……”   “……真肉麻。”汪勤嘀咕了一声,然后径直往前走了。   附近一块都是小区,设施都很完善,两人就顺着散步的绿道慢慢走。天气冷,这个点就已经没什么人了。   “冷不冷?”汪勤问赵凛生。   “还好。”   汪勤瞟了一眼他的手,“反正说了你你也不听,你到底是为什么坚持不愿意穿厚衣服?”   “就是习惯了,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过了会汪勤突然问,“你会觉得烦吗?老有人这么叨叨你。”   赵凛生停下来,看向他,“为什么会觉得烦?我很喜欢。”   汪勤眨了眨眼,还是去牵了赵凛生的手,果然一如既往地很凉。   “现在什么都是好的。”汪勤小声喃喃。   赵凛生把另只手也递给他,“听到你有这种想法我是不是应该开心?”   汪勤有些勉强地握住他两只手,“所以你开心吗?”   “好像没有。”   汪勤哼了声,又说,“手凉死了。”   “能抱吗?”赵凛生问道。   汪勤转着眼珠子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说,“就一会。”   赵凛生笑着抱上去,脸埋进他领口里,喃喃道:“好温暖。”   汪勤敏感地缩了缩脖子。   “我不在的时候可以偶尔想想这些问题,这样至少是在想我。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要想,多吻我,多抱我就行了。”   两人不止抱了很久。   很久之后汪勤才慢慢地“哦”了声。    第55章   进门后到现在都还没开灯,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走进来,黑漆漆的,只有阳台外面泄出了一点光亮。   屋子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汪勤眯着眼睛用力昂起脖子才往那边看了一眼,但很快又被赵凛生捂着眼睛按下去。   “等、等一下……”   赵凛生用力往下拽他的毛衣衣领,原本就有些松垮的毛衣经他这么弄哪里还能穿。   赵凛生不听,还一口咬在了他的锁骨上。   汪勤吃痛的“嘶”了一声。   听到他的动静赵凛生更加来劲了,简直把汪勤的锁骨当卤味一样在嗦。   汪勤拧他绷紧的大腿肉根本没用,就去掐他的侧腰,“痛啊,别这么咬!”   赵凛生跟聋了一样,听不见他说的话,愈发过分地把他往沙发角落里挤,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重得要死,还一边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上啃,像把汪勤的脖子当鸭脖了一样。   汪勤咬着牙,用头槌给了赵凛生一下。   赵凛生吃痛,却更加严丝合缝地跟汪勤贴在一起,嘴唇贴着汪勤的侧颈声音很低的笑,“脑袋这么硬?撞傻了可怎么办。”   汪勤敏感地缩了缩脖子,“傻了能听我讲话那就撞傻了算了。”   “我憋得有点难受。”   汪勤毫不留情地推了推他,“起来,重死了。”   赵凛生没动。   隔靴搔痒的感觉让汪勤更加不耐,又不痛快的来,完全就是在不负责任地撩火。   “要么直接弄。”汪勤非常直接地说,“挠痒痒有什么意思。”   赵凛生顿了一下,然后又开始低声笑起来。   沙发不算窄,但两个大男人总是拥挤的。   不过赵凛生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把汪勤困在动弹不得的角落里,掌握所有主动权。   汪勤喘得厉害,眼前也看不清东西,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完全提不上力气,到后面已经随便赵凛生怎么弄了。   但赵凛生很不自觉,汪勤好不容易等到他结束,他竟然想无缝衔接再来一下。   汪勤当然不愿意,他腿都麻了,而且他们俩弄得到处都是,黏黏糊糊的。   “你先起来去开灯。”   赵凛生“哦”了声,不情不愿地从汪勤身上爬了起来。   汪勤适应了好一会光线才睁开眼睛,然后终于看到了明显又有了变化的自己家。旧窗帘换成了材质看起来就很厚重的乳白色,客厅的灯比从前亮了许多但也不刺眼,新换的电视大概是之前那个的四五倍。刚刚忙着亲嘴汪勤竟然一点没注意到这些变化。   看样子这家里基本是能换的都换了。   还有年前装在水桶里的那些花也都没了,现在只有几个花瓶里还装着新的花。   汪勤叹口气,心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复杂。   “不喜欢吗?”赵凛生问他。   “不是不喜欢,就是心情有点奇怪。”   “为什么?”   汪勤也说不清楚,非要说的话可能是有点负担?虽然赵凛生的钱确实是多得花不完。明明他之前好像也没觉得有啥来着,过了个年回来突然又有些在意起来了。   果然一开始不应该同意他随便弄的,不过现在反正是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也没有什么为什么。”汪勤说,“所以你把那些旧的呢?”   “……”   赵凛生一沉默汪勤就大概猜到了,反正肯定是没有了。   汪勤叹了口气,心情更复杂了。那个电视他可是买的新的啊!   赵凛生走过来一点不犹豫地直接先道歉,“抱歉。”   汪勤往下瞟了眼他没拉上的裤子拉链,“……你先把裤子穿好。”   赵凛生一边理衣服一边坐到他旁边,又说,“抱歉。”   汪勤不耐烦地干脆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又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摸了什么,于是又赶紧收回来,“你有什么好抱歉的,抱歉抱歉,抱个头的歉啊。”说着又站起来。   赵凛生抓住他的手腕,“去哪?”   汪勤把手举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洗手啊大哥,你也过来。”   卫生间马桶和盥洗台也换了,盥洗台上琳琅满目的全是赵凛生用来脸部保鲜的东西,汪勤站在门口顿了一会走进去,才淋浴间的花洒也换了。   赵凛生靠在门口看着汪勤,“不喜欢吗?”   汪勤没说话,先自顾自地洗了手,然后抽了两张纸打湿转头有些草率地帮赵凛生擦了擦脸,又说:“你也过来洗个手。”   赵凛生洗完又回过头看他,“洗完了。”   汪勤有点想笑,不过没笑出来。   “还有哪,带我参观一下?”   两个人莫名有些滑稽地在屋子里转了转,总的来说就是能动的都换了。还真是焕然一新啊。   赵凛生很久没有这样紧迫过,汪勤不高兴这件事也许还不算严重,但是他不说话,这就让赵凛生感到十分的不适应。   汪勤明明就是个这么喜欢说话的人,平时就算生气也通常是用语言直接表达出来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却一句话也不说。   汪勤坐在侧卧新换的床上,看到赵凛生一脸严肃地站在房间门口看着他,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你这什么表情?”   看他笑了赵凛生反倒愣了一下,走过去,“你不是生气了吗?”   汪勤想了想,实话实说,“是生气,但是跟你没多大关系。”   不管因为什么,“跟你没关系”这几个字在赵凛生听来都分外的刺耳,不过现在他还没有生小气的余地。   “那跟谁有关系?”   “跟我自己有关系。”汪勤说,“感觉你送了太多东西了。”   “所以觉得有点负担?”赵凛生接话道。   “嗯。”汪勤点点头。   “为什么要有负担?”赵凛生半蹲下来看着他,“你不是知道吗,我的钱很多,我们俩几辈子都花不完。”   “……”   虽然是实话,但也不妨碍这话听起来欠揍。   “是啊,我也知道啊,所以心情很奇怪。”汪勤说,“我总感觉白来的不安心你知道吗?虽说这话听起来有点欠儿。”而且万一以后两人分手了,这些东西要怎么还?就算赵凛生不会让他还,他也不是很想留着。   ——这样一向汪勤觉得自己更贱了,不仅又在背着赵凛生想分手的事,而且这些家具又有什么错?还非得换了人家。   但赵凛生这次却莫名能理解汪勤,因为没人比他更能明白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了,但汪勤又有些不一样的是,他并不完全是因为性格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是个有能力自给自足的人,自己拥有的已经足够了,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所以别人给的其实是多余的,说得好听点大概可以叫锦上添花。   “不是白来的。”赵凛生说,“我会让你还的。”   汪勤瘪了下嘴,已经猜到他嘴里要吐出什么象牙了,“别扯那些虚的行吗?”   “不虚。”   只有赵凛生知道自己有多担心汪勤会有一天离开他,然后按照自己原本的轨迹去过自己的人生。因为自己对汪勤的人生来说其实是个意外,是条岔路,是可能无法让人生圆满的风险。   谁跟汪勤在一起都会幸福的。赵凛生确信。   ——卓雨柔除外,那位根本就不知道珍惜。   “像爱你的生活一样爱我,汪勤。”   “……”   这话听起来就像什么家居广告的广告词。   但赵凛生仰视他的眼神实在太认真,汪勤实在说不出什么插科打诨的话了。   “行了知道了,你先过来坐。”汪勤去拉赵凛生的手让他坐到自己旁边,“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别搞这么严肃行不行?”   “嗯。”   “还有啊,别动不动就道歉,我不喜欢听你道歉。”汪勤又说。   “因为你不说话了。”   “我一会不说话又不是一直不说话,我总不能一直说话吧,我本来也不是话很多的人。”   汪勤是赵凛生认识的人里面话最多的人,不过可能是因为他根本也没有几个称得上认识的人。   “你刚刚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有五分钟吗?”汪勤为试图自己辩驳。   “有。”   “……”   汪勤往后一躺瘫在床上,“啊,累了。”他现在感觉自己眼睛一闭上就能立马睡过去了。   赵凛生也躺下了,“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不洗也行,明天再洗吧。”汪勤闭着眼睛说。   赵凛生虽然没什么洁癖,但睡觉前澡肯定是要洗的,而且他晚上还得抱着汪勤睡觉。   “还是洗一下吧,火车站人很多。”赵凛生委婉地说。   汪勤忽然把眼睛睁开了,转头看向赵凛生,“你要嫌弃我就在这个房间睡好了,反正这个房间也挺好的。”   “……”   赵凛生闭上眼,“那就这么睡吧。”   “哼。”汪勤冷笑一声,坐了起来,“就你爱干净。”然后开门出去了。   赵凛生看着他后脑勺乱糟糟翘起的头发笑了一下,然后跟着起身,“我给你买了新的睡衣要不要看看?”   洗完澡穿好睡衣出来的汪勤:“你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为什么都要买粉色的?”   赵凛生看着汪勤身上自己挑的粉色条纹睡衣非常满意,“粉色很衬你。”   “少来!”汪勤把擦头发的毛巾扔他脸上。   赵凛生把毛巾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是他常用的洗发水,糅杂了一些汪勤的体温,很好闻的味道。   汪勤表情复杂地看着他,然后赶紧伸手把毛巾拿回来了。   赵凛生此人成分还是有点太复杂了,汪勤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想。    第56章   隔天两个人也没有出去玩。   大概早上九十点的时候汪勤就醒了,他艰难地在赵凛生怀里翻了下身,右手臂空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挤到床的边缘了。   汪勤用手肘抵了抵赵凛生的胸口,声音黏糊地赶人,“过去点,我要掉下去了。”   赵凛生没睁眼,皱了皱眉,突然伸手一把揽过汪勤的肩,抄起他翻了个身,直接把他甩到了另一边。   汪勤一下清醒了,转头瞪向还在睡着的赵凛生。   越看越气,汪勤直接一脚踢开了被子。   ——这人也不穿衣服,大大方方地遛着鸟,汪勤闭了闭眼,一大早看这些怕不是要长针眼了。   于是又把被子给他盖上了,把头也顺手给盖了进去。   汪勤正在洗漱的时候赵凛生醒了,穿了件汪勤的T恤光着腿过来找他。   “怎么起了?”   汪勤正在刷牙,转头看他一眼,也顾不上满嘴泡沫,含含糊糊地说:“大哥你先去把裤子穿上。”他真要长针眼了。   “我没有内裤,你的太小了。”赵凛生理直气壮。   汪勤快速地漱了口水,然后说:“那就先挂空档!”   赵凛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种状态代表我很健康。”   “……”   “是是是,你最健康了,你快去把裤子穿上求你了。”   汪勤把腊货一样一样整理到冰箱里,换了冰箱后他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己很寒酸的感觉,偌大的一个冰箱空得厉害。   然后一想现在都十点多了,外面天气又冷,还是别出去玩好了,于是汪勤往卫生间那边瞄了一眼,提高声音问赵凛生道:“我们还要出去玩吗?”   “我都可以。”赵凛生从卫生间里冒出半颗头又收回去,然后回答道,“现在都快11点了吧?”   汪勤看眼手机,10点23。   “是啊,吃个饭估计都要11点多了。”汪勤停顿了一下,“要不算了吧,下次再出去,今天去逛超市好了。”   原本就不太想出去的赵凛生立马答应了:“好。”   两人又一次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逛的时候汪勤在心里想:应该没有比他们更喜欢逛超市的情侣了。   然后转头看了眼赵凛生,明显赵凛生也很喜欢。   “怎么了?”赵凛生转头跟他对视。   “没什么。”汪勤专心挑菜去了。   两人又把购物车装得堆起来了,结账的时候汪勤看着不断增加的数字,心里感叹道:他的消费观终究还是被赵凛生给带过去了。   今天的赵凛生没有抢着买单,安静地在一旁看着汪勤结账付款。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回车上之后汪勤又问赵凛生要不要回家一趟,“回去拿点衣服,你又不乐意穿穿过的。”   他也接受不了赵凛生每晚luo睡还有每天早上都这么遛鸟。这既对他的人身不安全,也对他的眼睛有伤害。   “好。”   汪勤啃着刚刚从超市买的菜包子,吃完一个才问正在开车的赵凛生,“你要不要吃,就是有点凉了。”   赵凛生“嗯”了声,然后微张开嘴。   汪勤把菜包子递到他嘴边给他咬了口。   “还行吗?”   赵凛生虽然“嗯”了声,但也没再吃第二口。   吃完两个包子汪勤舒服多了,又伸手去够后座放的刚刚买的喝的。手刚碰上袋子,赵凛生突然把车停下来了。   “怎么了?”汪勤转头去看前面,是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拦住了车,表情有些急迫,又有些尴尬。   赵凛生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员工,你等我一下。”   Nina没想到真的能在这堵着赵凛生。昨天赵凛生说要休假一天,然后今天一上午就真的一个电话都没接。   本来一天顶顶也就过去了,但偏偏她带的一个实习生遗漏了一份昨天应该交给赵凛生签字的文件,今天市场部来要东西去跟客户见面,没见到东西就开始发难,一定要她今天上午把东西送过去,然后她就硬着头皮找过来了。   但她没想到能碰上这种绝世八卦——那个坐在副驾驶的年轻男人,绝对绝对绝对跟赵总的关系不简单。   先不说赵凛生身边的关系网她基本门儿清,这位绝对是最近新出的角色。而且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没抹发胶,这么生活化的赵凛生。明显两个人的气场都快要融到一起了。   眼看赵凛生下车走了过来,Nina赶紧收回目光,跟赵凛生有条不紊地说明情况。   虽然赵凛生看起来明显不太高兴,但也没有为难她。   Nina看着赵凛生签完字重新回到了车上,然后侧头跟副驾驶那个男人说着什么,还……笑了一下?!   车子从她面前开过去,虽然只有短暂的两秒,Nina也总算看清楚了副驾驶的男人的长相。   怎么形容呢?算是比较“清纯”的类型,打扮很朴素,穿着拉链拉到底的黑色羽绒服,头发也没打理过,自然的垂着。五官是不同于赵总的柔和,眉毛有些淡,眼睛偏圆。虽然没太看清皮肤什么的,但脸很紧,明显很年轻,看起来像是学生。   虽说关于赵总性取向的话题早就被人说烂了,但亲眼见到了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而且看他们俩样子也不像其他不正当关系,大概率就是在正常的谈恋爱的关系。   看来他们赵总真的是股清流。   Nina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竟然莫名有点欣慰,毕竟她也给他做了快6年的助理了。   她又回想起往事,然后一边感慨着一边离开了。   “我们这样给你员工看到没关系吧?”汪勤就算没转头也感受到了来自刚刚那位强烈的视线。   赵凛生没回答反问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吗?”   “……”汪勤表情复杂地看他一眼,“主要是你吧?你这么大一个公司的老板,传出什么奇怪的绯闻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   “……”   汪勤懒得说了,反正他自己都不在乎。   “给你包的饺子你吃完了吗?”电梯里汪勤问赵凛生。   “吃完了。”赵凛生声音很低,但不是那种自己刻意压低的低,从还在车上的时候就开始了。   汪勤看着他,“赵凛生,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赵凛生没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我记得我们刚谈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吧,有话就讲。”没跟赵凛生谈上恋爱汪勤还真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急性子,每次看他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样子就上火。   电梯到了,门开了,两人都没动,电梯门又关上了。   汪勤重重呼出口气,把电梯门按开了,先走了出去,自给自足地去给自己开鞋柜拿鞋。心里一边想着,赵凛生这次要真不是什么大事他就真得骂他了。   “我爸知道我们的事了。”赵凛生在他身后说。   汪勤身形一顿,转过头看他。   “所以你回家吃年夜饭那天跟你爸吵架了?”   “嗯。”   “你爸调查你了?”   “可能是从卓雨乔那里知道的。”   “……”汪勤表情复杂,“所以雨乔姐也知道了?”   “嗯。”   汪勤沉默一会,然后说,“进屋里说吧。”   这回真是大事了。   说实话,虽然汪勤从来没有想要隐瞒,但确实也没想过公开。代入一下自己家他都压根不敢跟家里人说,何况赵凛生家里的情况。而且赵凛生之前还跟异性结了婚的,突然又找了个男的家里不接受也正常。   赵凛生看着汪勤焦虑地抠着自己指缝,心里那股不安感又涌了上来。   不该跟他说的。   “他们知道了也没什么,不会影响什么。”赵凛生说。   汪勤半信半疑,“真的?”   “嗯。”赵凛生去抓他的手,“老头子已经管不了我了,卓雨乔也得顾忌着她家里。”   说实话,汪勤倒不是在意这些,他更在意的是赵凛生怎么想,毕竟这也不是他自己想公开的,三十那天晚上也足以说明了赵凛生其实是很在意他爸的想法的。   “那你呢?你没关系吧?”汪勤问道,“还有你爸那边,你要怎么处理?”   两人的认知在这里出现了偏差,汪勤的重点其实在前半句,他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关系,毕竟那两个都是他很亲密的人,就算只是曾经或者仅仅只是名义上。   但赵凛生以为重点在后半句,因为他一直都知道汪勤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而且他也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只是汪勤暂时的想法。他也不想跟汪勤聊这个,因为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的想法,但也仅限于知道,并没有办法解决。   “我都会处理好的,你放心。”赵凛生说,“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变,也没人会去打扰你。”   “那你……”汪勤还是有些疑虑。   赵凛生亲了一下他的嘴角,问他:“饿吗?”   “不饿,我刚刚不是在车上吃了包子吗。”   “我饿了,拿完衣服回家吃饭吧?”   汪勤被转移了注意力,“谁叫你刚刚嫌弃我的包子。”   赵凛生笑了下,“没嫌弃。”然后说着又贴了上去。    第57章   复工上了一周班后的周五午休时间,汪勤接到了卓雨乔的电话。   “有时间出来见一下吗?”卓雨乔在电话那头直接了当地问。   汪勤当然不想见面的,任谁看这都是鸿门宴吧?   “明天晚上吗?我可能……”   “总要见一面的。”卓雨乔打断他,“你也不用担心我会为难你什么的,我现在也为难不了你什么。”   “……不是,明天晚上我真的有事,今天可以,方便吗?”周六汪勤哪有什么事,只是因为今天晚上赵凛生说了有事会晚点回来而已。   倒不是他想瞒着赵凛生,只是赵凛生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他单独去跟卓雨乔见面的,但卓雨乔肯定是不会放弃要跟他单独见一面的。虽然他跟卓雨乔压根不熟,但他莫名就有这种预感。   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他先直接跟卓雨乔见一面,然后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跟赵凛生说好了。   这招先斩后奏还是赵凛生教给他的,确实好用。   下午汪勤按时下了班,跟赵凛生聊了两句确定他还没回来后就往跟卓雨乔约好的地方去了。   被卓雨乔知道了他们的事后汪勤心态反倒轻松了不少,还真像赵凛生说的那样,被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本来对他来说只要不被家人知道都无所谓,主要是赵凛生。   赵凛生这么大一老板,这种事对他来说肯定算是丑闻了,亲爹和前妻还好说,要是被什么对家知道了还得了。   也不是他多想,只是因为身边有过活生生的例子。   汪勤的公司之前有个部门经理,30岁出头的青年才俊,离过婚。不知道为什么,公司里某一天开始流传他是同性恋的八卦。当时汪勤也就听了一耳朵,感觉也不是什么大事,先不说人家根本就没有出柜,而且出柜又不是出轨,别人的私生活又不会影响工作。   后面突然某天那个经理被公司劝退了,因为丢了公司一个很大的项目。至今大多数人也还是不知道那个项目到底是怎么黄的,反正后面就传成了,因为甲方知道了他是同性恋,所以项目黄了。   汪勤其实觉得挺离谱的,甚至他后来还去打听了原因,具体原因他已经忘记了,但肯定不是那样离谱的原因。   但没人在乎真相,事实如此,环境如此。那些传八卦的人也大多都是看热闹的心态,砍死没有什么恶意,但你也无法辩解,只能任其发酵。   汪勤不想让赵凛生也陷入那样的境地,被人在后面说三道四的。不管赵凛生是不是真的能自己解决,他也得尽量给他避免。因为赵凛生谈恋爱的时候真的有点不太清醒,但保不齐哪天就清醒过来了,到时候万一要让他负责的话,他不是还能站得住脚一点吗?   东想西想着汪勤就到地方了,其实他没想到卓雨乔会跟他约在烧烤大排档见面,因为他感觉能让女生约在烧烤店见面的起码会是很熟的人吧,但是他跟卓雨乔,也就是个认得的关系吧?他之前跟卓雨柔谈恋爱的时候都没跟卓雨乔见过几次面。   卓雨乔来得晚了点,这么冷的天,她就只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里面是高领的黑色毛衣,甚至还没有赵凛生穿得多,但好像丝毫不觉得冷一样。   “有事耽误了点,来了很久了吗?”卓雨乔坐下冲汪勤说。   “没事,我也刚到没多久。”   “点东西了吗?”   “还没有。”   “介意我来点吗?”   汪勤赶紧摆摆手,“当然不介意。”   卓雨乔很熟练地用手机下了单,然后从包里拿出了烟盒和打火机,然后问汪勤,“介意我抽烟吗?”   汪勤看了眼他们后桌也是在吞云吐雾的两个人,然后摇了摇头,“没事姐你抽吧。”   卓雨乔手里夹着一根烟,面容隐没在烟雾里,过了好久才开口说话,“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   汪勤苦笑了一下,真直接啊,但还是实话实说,“两个多月了。”   “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   汪勤笑不出来了,“姐你要是这么说话的话,我们就没什么好聊的了。”说完自己心里也怦怦跳,卓雨乔现在看他的眼神感觉下一秒就要把烟头塞进他鼻孔里了。   但卓雨乔只是笑了一下,突然问他:“你多少岁来着?”   “二十……虚岁二十七了。”   “真年轻啊。”卓雨乔感叹一声,“我当时也就是二十六七跟他结的婚。”   汪勤现在也总算了解一些赵凛生每次听到自己说前女友时候的心情了,虽然他也知道两人没有什么,但也还是有点不舒服。   “但他也没对不起我什么,虽然我一直跟他说他对不起我。”卓雨乔掐了燃到一半的烟头,“我家的烂摊子要不是因为他早就散了。”   汪勤也不知道说什么,卓雨乔现在好像很有倾诉欲,他只能接话道:“这样吗。”   “当时我们在一个婚礼上碰到了,我抱着侥幸心理去找的他,虽然我们做同学的两年多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结果他帮了我,后面还联系我见面,问我要不要跟他结婚。”卓雨乔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没点,夹在手指里转了转,“我当时还觉得天上真会掉馅饼呢,结果他跟我说他是同性恋。”   汪勤听她说着心里忽然有点负担,不是,他们俩是这种可以倾诉心事的关系吗?   卓雨乔还在继续说,“当时其实我并没在意这个,反正我肯定是这段婚姻里的受益人。”   汪勤在一旁腹诽:那你现在还一副好像被辜负的样子做什么?   “但我喜欢上他了你知道吗?真是他妈的日了狗了。”   “……”   卓雨乔看到汪勤的表情笑了下,“你难道不是直男?现在不也在跟他谈恋爱?咱俩半斤八两吧?”   “……”   汪勤无言以对。   “我们没办婚礼,但除此之外他都千倍万倍地给我了,我爸妈没再唠叨过我一句,家里的破公司也帮我折腾到几倍大的规模了,我去哪都是集团的老板娘,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爽吗?”   “……”   “而且他妈的他又长得该死的帅,还洁身自好,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问题了,这么些年里你还是第一个。”   汪勤愣了,第一个?什么意思?   “那之前也没有过吗?”   卓雨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至少我没查到。”   汪勤浑身都绷紧了,心脏一鼓一鼓的,所有气血都往脑袋上涌。   ——什么意思,他是赵凛生的初恋?赵凛生活到现在都没跟人谈过恋爱?   汪勤已经听不到卓雨乔在说什么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找赵凛生问问。   然后把他往死里亲。   卓雨乔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垂眼看了他一直摩挲着戒指的手,心里有股无名火,提高声音,“你也不用太高兴了,后面你也不会好过的。”   汪勤压不住的兴奋,眼角眉梢都是高兴和得意,“怎么了,因为他爸?”   “不止是,但他爸现在已经知道了,以我对他爸的了解他爸肯定是不会什么都不做的。”卓雨乔冷笑了一下。   说实话汪勤根本没概念,脑子里只有个严肃的老头形象,他现在反倒对卓雨乔感到奇怪,“你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这时候刚好烧烤上来了,卓雨乔扔了烟,拿了根羊肉串在手上,“本来是想酸你一顿然后再警告你一番的,但还是觉得算了,万一你要找赵凛生告状我又捞不着好的。反正你们也好不了多久,多的是人看不惯你。”   汪勤点点头,确实,她今天要很过分的话他肯定是要找赵凛生告状的。   “我们没想公开,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卓雨乔吃着串,表情偏偏又很严肃。   汪勤不合时宜地想笑,但还是没有笑出来,也拿起个烤串吃起来,“赵凛生说他都会解决的啊,我相信他。”   这话简直不能太欠揍,卓雨乔瞪着他,嘴里也不嚼了,“我等着看你能得意几天。”   跟卓雨乔吃完饭后汪勤给赵凛生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赵凛生电话接得很快。   “还在忙吗?”   “刚结束,估计还得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家。”   “吃饭了吗?”   “还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汪勤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我等你回来。”   “好。”   现在晚上的天气还很冷,汪勤在马路边站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刚吃饭的烧烤店旁边有家24小时便利店,汪勤回过头看了两眼,然后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往那走了。   就决定是今天了。    第58章   赵凛生今天工作不太顺利,公司几个老顽固突然朝他发难,抓着他前段时间一个亏损的项目不放,磨了他一下午的时间。   想也不用想是谁授意的。   不过赵凛生并不担心几个老头能掀起什么风浪,但也是真的耽误时间,他到汪勤家楼下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   客厅里灯开着,而且还非常罕见地开了暖气,赵凛生放下东西脱了衣服,往里走了些,看见浴室的灯亮着。   浴室里没有水声,赵凛生走过去敲了敲门,门里随之传来一声响。   “怎么了?”   “哦!你回来了吗?”传出来的汪勤的声音莫名有些慌张。   “在做什么?”赵凛生忍了忍,还是没有按下门把手——要是门没锁他直接闯进去了肯定会汪勤挨说,要是门锁了他肯定自己心里会不舒服,还是算了。   “我、我还在洗澡呢,你先去吃饭吧?”汪勤说完浴室里就适时地响起了水声。   赵凛生没再问,听汪勤的安排去厨房了。   电饭煲里温着一盘小炒肉,饭也是热的,灶上开着小火,锅里貌似是个什么汤,赵凛生看不太出来是个什么汤。   黑的是皮蛋,赵凛生喝出来了。饭、菜、汤都是热的,他吃着感觉上了一天班的烦躁全都一扫而空了。   要是吃饭前先跟汪勤亲热亲热就更好了,想着赵凛生又往浴室那边看了一眼,汪勤还没有出来,明明平时洗得那么快的人。   一直等赵凛生吃完饭那边的浴室门才终于打开,汪勤热气腾腾地走了出来,身上穿着赵凛生的浴袍,头发上都是水汽,脸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比平时白很多,双颊也是粉的,嘴唇也更加红润。   赵凛生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汪勤拢着胸口的浴袍,走近了一些,赵凛生才看见他胸口漏出来的一点皮肤,还有手腕和脚踝,都是粉的。   “喂,赵凛生你……”汪勤对上他的眼神,莫名有些胆怯,“你要不先去洗澡吧?”   ——汪勤在邀请他。   赵凛生心里有这种直觉。   “碗放在那明天再洗。”汪勤又说,“你先去洗澡。”   赵凛生松了下领带,身上已经开始燥热,“好。”   汪勤站在原地,看着赵凛生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按平时赵凛生肯定是要动手动脚的,但现在却似乎很老实。   “头发不吹吗?”赵凛生用手捻了一下他还在滴着水的头发。   “……我现在去吹。”   赵凛生像不太舍得似的,松开他的头发,手在空气里虚无地握了握,最后只是用大拇指隔着浴袍按了下汪勤的锁骨,说,“我先去洗了。”   赵凛生说这话就太明显了,汪勤就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要干什么了,瞬间就感觉血气上涌,甚至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也在灼烧着他。   ——这比赵凛生真的做了什么还要让他觉得臊得慌。   汪勤一边在心里喊着“救命”一边赶紧跑进了房间。   这是赵凛生洗的最快的一次澡,一边淋着水一边刷牙,脸也只是草草地涂了个水,然后就只围着个浴巾出去了。   汪勤不在房间里,正拿着吹风机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看见赵凛生出来后又欲盖弥彰地把电视打开了。   赵凛生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看着他,“不回房间吗?”   汪勤现在感觉赵凛生的每句话都有言外之意,自己弄得自己有些心惊胆战的。   “先吹头发吧。”汪勤扬了扬手里的吹风机,“你把排插接过来。”   两个人也不说话,赵凛生帮汪勤吹完头发,然后又换成汪勤帮赵凛生吹头发。赵凛生裸着上半身坐在沙发边缘,汪勤跪在赵凛生身后帮他吹头发。   “嘶……”   赵凛生突然轻吸了一口气,汪勤莫名被这点小动静吓了一跳,吹风机都关了,问他,“怎么了?”   “有点烫。”赵凛生说。   汪勤“哦”了声,把吹风机换成了小风。   赵凛生的发质比较硬,汪勤用手指一点一点揉搓着,手掌心也被扎得有些痒痒的。   如果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来说的话,现在的气氛其实挺好的。   但汪勤已经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虽然他俩也不是头一回了,而且平时就算没到最后一步也亲密过不少回了。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早知道不搞的这么认真了,其实只要到那一步的时候他松松口不就行了吗?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汪勤心一横,关了吹风机,扔到一边,然后揪着赵凛生的后颈让他回头看自己。   “你都猜到了是吧?”汪勤直接问道。   “什么?”赵凛生一边这么说,脸上却早就暴露出一点期待的笑意。   汪勤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胸口,带着些愤恨地“哼”了一声,然后两只手抓了上去。   “你最好今天晚上给我表现好一点!”汪勤恶狠狠地压低声音说。   赵凛生笑了一下,露出一点牙齿,点头说好,然后将他一把抱了起来,扛在了肩上。   汪勤被吓了一跳,但尚存一丝理智,“电视、电视关了!”   赵凛生托紧汪勤的腰,从善如流地走过去拔了电视的插头,然后走向了房间。   ……   汪勤靠在床头,失神似地昂着头,一阵惊颤过后他才用脚蹬了一下赵凛生的肩膀,声音不稳地说:“行了……行了……别弄这个了。”   赵凛生抬起头,下巴上有些湿润,“你不是说让我们好好表现吗?”   “我、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汪勤歪着头,一副失去了所有力气的样子,“我刚刚、自己都弄好了。”   赵凛生没说话,垂下眼,汪勤脚背一下子绷紧了。   “这个程度还不行。”赵凛生说着又低下头去。   ……   汪勤感觉夜从来没这么长过,中间赵凛生结束一次后给他拿了水过来。   简直是久旱逢甘霖,汪勤靠在赵凛生身上一口气顺下去小半瓶水,然后声音嘶哑地问赵凛生:“几点了?”   赵凛生揉了揉他的肚子,“1点了。”   汪勤闭着眼,伸手去摸水瓶子,还想再喝一点。   赵凛生没给他喝,“别喝太多了,凉的。”   汪勤睁眼瞥了他一眼,看他一脸被滋润了的样子就有点来气。   这次居然比上次还累,因为赵凛生总让他配合他。而且赵凛生有点太在乎他的感受了,搞得他像温水里泡着一样,浑身没一点劲。   算了,说这些也没用了,汪勤叹口气跟赵凛生说:“我要再去冲一下。”   赵凛生亲了一下他的肩头,“等一会儿再洗。”   ……   汪勤没想到这一会又是这么久。   这次他不是没力气了,是已经不太清醒了。   短暂结束后的期间,汪勤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没看到什么,只听到了熟悉的塑料袋撕开的声音。   他醒了又昏,昏了又醒,好几次,最后终于两眼一闭,彻底没意识了。   家里没有浴缸,汪勤又睡死过去了,赵凛生就打湿了毛巾给他给他擦了几遍,然后把他换到了侧卧。   凌晨的天,赵凛生穿着汪勤刚刚穿在身上的浴袍在阳台上开着窗抽烟。   只抽了一根,快速地吸完后再然后拿到卫生间销毁。又简单地冲了一下后就回房间了。   汪勤正在熟睡中,赵凛生钻进被窝,亲了亲汪勤被自己弄得有些斑驳的肩胛骨,鼻子埋进他的头发里,深吸了一口气。   是值得纪念的一天,赵凛生想。   汪勤一直睡到下午才醒,睁眼缓了一会才坐起来,坐起来后又闭眼缓了一会。   浑身酸疼,腰跟要断了一样,感觉不比那一次好多少。   汪勤叹口气,肚子也饿得厉害,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又坐了一会后汪勤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猛地一下挺直了腰,然后疼地“啊”出了声。   “怎么了?”赵凛生拿着杯热牛奶走进来,就看见汪勤有点扭曲地想要站起来,但是……没有穿衣服。   但貌似只有赵凛生一个人陷入暧昧氛围中,因为汪勤看见他就抬手扔了个枕头过来。   “你、你一晚上没关空调啊!”汪勤用沙哑的声音喊道。   “……”   “我昨天晚上不是还跟你说过了吗?!”   “……我忘了。”赵凛生理直气壮地说。事实是他根本就没听到过,昨天血又没充到脑子里,哪有空去记他说的话,   汪勤酸得龇牙咧嘴的又坐回床上,“那现在快去关!”   赵凛生捏了捏他的脖子,把牛奶递给他,“好我先去关,你先别起来了。”   汪勤瞪了他一眼,坐回床上,又问他,“你今天没去公司?”   “嗯,今天在家办公。”赵凛生把空调遥控器拿在手上看了眼,“饿了吧,先吃饭。”   “你出去买的?”   “我叫了阿姨来家里。”   “噗……”汪勤呛了一下,一咳又牵扯到了腰,脸顿时都扭曲了。   赵凛生坐到他旁边,手放到他腰后揉了揉,“很疼吗?”   汪勤龇着牙拍开他的手,转头冲他低声说:“先把空调去关了。”   “……”    第59章   赵凛生叫的阿姨不仅把房子卫生打扫了,饭做好了,连他们昨天晚上滚过的床单也给洗了,垃圾桶也都清了。   汪勤根本不敢想那个阿姨给他们收拾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也许人家做得多了也见得多了,但汪勤还是不敢想。   虽然是没碰上面,但房间里还摆着他的照片,是汪勤从家里带过来的,给赵凛生看完他非得拿两个相框给装起来摆在房间里。   汪勤只愿此生和那个阿姨不复相见。   “还好吧?”赵凛生刚关完空调进来,看见汪勤正在穿衣服,眼睛盯着他光luo的背脊,略有些不走心地问岩愈岩道。   汪勤不用想都知道赵凛生当时是多么泰然自若面对别人的。   “还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汪勤一边扣着睡衣的扣子一边说。   赵凛生笑了下,“吃完饭我给你揉一下?”   汪勤看他一眼,“你会?”   “会。”   赵凛生就算是瞎话也都是理直气壮的,汪勤已经非常了然了。   吃饭的时候赵凛生非常自然地坐在了汪勤的旁边,手偶尔还要东摸一下,西蹭一下,问他这里、那里会不会不舒服。   太故意了,实在是太故意了。   再加上汪勤也承认自己确实在面对赵凛生时有点贱,于是他就把跟卓雨乔见面的事用非常随便的语气说出来了。   “我昨天跟雨乔姐见面了。”   平地一声雷。   赵凛生原本还独自沉浸在甜蜜暧昧的氛围里,一下子被汪勤这句话给砸醒了。   汪勤时机把握得很好,没等赵凛生发作什么又立马说:“果然生气了啊,感觉你可能不会让我去,就没跟你说。”   赵凛生把手收了回来,老老实实地放在了自己腿上,垂着眼没看他,“是她要见你的?说了什么。”   汪勤看着他,带着些试探意味地说:“你这样我下次都不敢跟你说了。”   “……”   赵凛生抬起头看他,很久没有说话,眼神里有汪勤好不容易看出来的一点苦恼,但最后还是垂下眼,说,“我没生气。”   汪勤此刻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心思,“我又不瞎。”   赵凛生对上他的眼睛,“你要想去见我也不会拦着你。”   他太认真了,以至于汪勤生出了一丝愧疚。他伸手去抓赵凛生的手腕,“哎呀别生气了,雨乔姐真的没说什么,我都感觉她是特地来给我提个醒的一样,她人挺好的。”   “是吗。”赵凛生不咸不淡地说,“但她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汪勤“啧”了一声,“你这就属于偏见知道吗,每个人不同时期心态啊想法啊都不一样,就算她没祝福我们起码也没说什么影响我们感情的事啊,而且……”   “我们俩的事可能是她告诉老头子的。”赵凛生鲜少地打断了他的话。   汪勤皱了皱眉,略一歪头,“可能?可能是什么意思?”   赵凛生没说话。   “那意思是你也是猜的咯?”   “……”   赵凛生紧抿着唇,表情已经十分不对劲了。   汪勤轻咳了声,又赶紧补充:“哎呀我的意思就是,你也别想太多了。放心,我以后跟她见面也都跟你说好不好?”   “……”   汪勤这样子似乎像赵凛生是个无理取闹的不成熟的爱人。   赵凛生也没办法开口,说自己只是想要他无条件站自己这边。   为什么要见面?还以后?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为什么还总是要见面?   为什么要相信卓雨乔?仅凭这一面的了解就能相信她了?   就算他是猜的第一反应怎么会是不相信他呢?就算不相信这些年他对卓雨乔的了解难道也不相信他这个人吗?   赵凛生感觉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深坑里,不管汪勤这时候说什么他都无法不挑出错。五脏六腑都变得沉甸甸的,往下拉扯着他令他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在生气,但更多的是难受。   “你怎么了?”汪勤看他一直没接话,表情也越来越不对劲,眼睛就这么死死地盯着他,弄得他也有些心慌起来。   赵凛生收回目光,“没什么,吃饭吧。”   汪勤忍着腰酸拖着椅子往他那边靠近了些,“生气了?因为我说的话?”   “……”   “别生闷气了,有啥说啥呗。”   赵凛生没说话,夹了两粒米饭放进嘴里,过了会才开口,“我等会还有点事,晚点回来。”   “……”   汪勤表情变了变,“哦,这样。”然后把椅子了挪了回去,在地上摩擦出了刺耳的声响。   两个人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后赵凛生收拾了碗筷,在厨房里沉默的洗碗。汪勤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声音开得震天响。   赵凛生洗完碗,去书房拿了笔电,然后站在玄关跟汪勤说:“我出门了,晚点回来。”   汪勤眼睛盯着电视屏幕目不转睛地“哦”了声,一直到门关了才往那边看。   印象里这好像是他们面对面第一次如此真挚的吵架,或许说吵架还不太准确,根本没吵起来,话都没说几句。   虽然起因是他,但赵凛生拒绝沟通,所以主要原因还是赵凛生。   而且这还是他们上、床后的第二天,东西还都是他准备的,赵凛生就特么光享受了,现在腰酸背痛的也是他。   这就是男人吗?上一秒还说什么要给你按摩,问你这舒不舒服那舒不舒服,显得多关心你似的,结果下一秒几句话没聊开就耍脾气自己跑了。   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汪勤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越想越气,于是就去把门反锁了。   ——进不来门看你还怎么硬气。   晚上赵凛生确实回来得很晚,已经快11点了,满身烟酒气的回来了。   汪勤一直没睡,一直到赵凛生开了房门进来才闭眼睛。   赵凛生窸窸窣窣地脱着衣服,最后脱光了上衣钻进了汪勤暖和的被窝。   汪勤被他冰得想装睡都装不了,“你这是喝了多少?”他还没转头前就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赵凛生一个劲的往他身上拱,嘴里还在呢喃,“没喝多少……真的。”   他本来是没喝多少的,毕竟他早就不用太费劲地去应酬什么的了,主要是饭局结束后他自己一个人又是烟又是酒的才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对不起,今天冲你发脾气。”赵凛生小声地说。   汪勤攒了这么一下午的气就这么被赵凛生的小伎俩给弄没了。   “你还知道啊!”汪勤生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啊?”   赵凛生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什么,汪勤没听清,凑近了问他,“说什么呢?”   赵凛生没反应,反倒是汪勤被他的味道熏得翻了个白眼。   他只好又认命地去卫生间放热水,打湿毛巾给他清理。   “我真是服了你了,早知道就该把你关外面的,一身酒臭,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去借酒消愁了啊。”   汪勤一边帮他擦嘴里还要一边嘟囔,赵凛生却是一点反应没有。   汪勤狠狠拧了拧他的两个咪、咪一把,然后又起身去卫生间洗毛巾。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汪勤帮赵凛生脱了裤子袜子,最后才来帮他擦他的脸。   赵凛生似乎是感受到热源,脸无意识地往他毛巾上靠,汪勤又好笑又好气,逗他似地把毛巾一下近一下远。   赵凛生原本只是皱着眉,突然眼角沁出了一颗眼泪。   汪勤心一惊,赶紧给他把眼泪擦了,然后把毛巾整个覆在他的上半张脸上,“哎哟你哭什么?好了好了啊。”   赵凛生立马没了反应。   好一会汪勤才把毛巾拿开,赵凛生明显已经睡熟了。   汪勤叹口气,跟他脸对着脸躺下,怜惜地摸着他的脸。   他也是不明白了,两个大男人怎么谈起恋爱这么磨磨唧唧的,屁大点事都得过一遍,一点没聊清楚就得往心里去了。   赵凛生这个人,这么容易生气但又没那么好哄。   有点烦人,但好像有点……可爱。   今天汪勤都还没来得及跟赵凛生聊初恋的事呢,万一到时候都是自己臆想的多尴尬啊。   汪勤凑近了些,嘴唇在赵凛生鼻尖上轻轻碰了一下。   睡吧睡吧,明天睡醒再算账。    第60章   赵凛生隔天醒得很早,头痛,胃里也是火辣辣的。   他睁开眼缓了一会,记忆从昨天他脱衣服上、床后就断了片了。   但身上脸上都是清爽的。   赵凛生转过头去看背对着他睡在床的另一边边上的汪勤,他穿着自己给他挑的那套粉色睡衣,后脑勺的头发毛茸茸的。   这是汪勤睡觉的习惯,总是喜欢一个人侧着睡,旁边有人就会离得很远。赵凛生总是在他后面入睡,睡觉习惯似乎也是跟汪勤完全相反的,一定要挨着汪勤睡。   汪勤往外挪,赵凛生就追着他往外挪,总之一定要两个人挨在一起。   他们昨天吵架了。赵凛生在脑子里复盘。   他看了眼他被扔在地上的衣服,虽然他们昨天吵架了,但汪勤还是很细心地帮他脱衣服,帮他清理。   汪勤很喜欢他,赵凛生是知道的。   但昨天他还是冲汪勤耍脾气了,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   就算汪勤跟卓雨乔见面了又怎么样?卓雨乔能在汪勤面前说什么?再说汪勤不也跟他说了吗?明明是他不说自己就不会知道的事。   而且汪勤昨天那么难受,他还就那么走了,还喝成那样,还那么晚才回来。   赵凛生缓慢地靠近汪勤,隔着被子搂住他,在他头顶亲了一下,然后声音很轻地说:“抱歉。”   “那你少做点抱歉的事不行吗?”   汪勤突兀地开口。刚刚赵凛生靠过来的时候他就醒了。   “醒了?”   赵凛生声音温柔得前所未有,仿佛昨天的事没发生一样。   汪勤略微歪头斜眼瞟了他一眼,“你也是挺搞笑的。”   赵凛生又去亲他的耳廓,“怎么了,什么搞笑?”   “你别告诉我你失忆了。”   “我昨天是喝得有点多。”   “那喝酒之前的也都忘了?”汪勤提醒他,“我们昨天吵架来着。”   “……”   赵凛生沉默了一会才说,“不算吵架。”过了会又说,“对不起。”   汪勤不耐烦地“啧”了声,转过身狠捏了下他的鼻子,“能不能别老说什么对不起,我最烦听你说这个。”   “可是……”   “明明当时就能说清楚的事,就是不肯多说两句,非得耍个小脾气才舒服,现在又来装可怜,有意思吗?”   “……没意思。”   “没意思那你还每次都这样。”   “……”   汪勤看他那样又开始心软。   按照经验来看,接下来是这样的——然后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然后下次又这样。   真是每次都一样啊,恶性循环。   “那这样吧。”汪勤突然道,“你说如果下次再拒绝沟通怎么办?”   赵凛生愣了下,“怎么办?”   “嗯,你说怎么办。”   赵凛生皱着眉,看似在思考,实则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说呢?”赵凛生问汪勤。   汪勤转过头去半张脸陷进枕头里,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   赵凛生看着他,心又塌下去一角,脸贴过去,想要跟汪勤的脸贴到一起。   汪勤刚好想好,猛地抬了一下脸,两个人颧骨刚好撞在了一起,磕了一下。   “啊!”   汪勤一下弹回去,捂着脸埋怨地看向赵凛生,“诶!你干嘛!”   赵凛生本来也有点疼,但是看到汪勤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手覆上他的手,“很疼啊?”   汪勤看到他笑觉得莫名其妙,“你不疼?脸皮这么厚的?”   赵凛生一下笑出来,然后双手捧着汪勤的脸一下子亲了上去。   嘴唇刚碰上汪勤就睁开了,略带嫌弃地说:“你昨天晚上都没刷牙。”   赵凛生笑意滞了一下,然后瞬间坐了起来。   汪勤被他吓了一跳,“你干嘛?”   “等我一下。”然后赵凛生就掀开被子起来了,只穿着底裤跑去了卫生间。   很明显,他去刷牙了。   汪勤有时候真的会被赵凛生莫名其妙的行为给逗笑。他把头蒙进被子里,沉默无声地咧着嘴笑了好一会才又露出来。   赵凛生不光刷了牙,还飞速地刮了一下胡茬。   刷完牙再接吻汪勤就没话说了,反正赵凛生不嫌弃他。   两个人湿吻了一会,汪勤及时叫停,然后继续刚刚的话题。   汪勤手按在赵凛生胸口,想把他推远点:“我、我刚刚想到了。”   赵凛生纹丝不动,鼻尖抵着汪勤的鼻尖蹭来蹭去,“什么,你说。”   汪勤拼命往后缩,三下巴都要挤出来了,终于不耐烦了,拧了一下他的咪、咪,“哎呀先听我说完!”   赵凛生直起一些身子,“哦。”   汪勤清了下嗓子,用带着些自信的口吻说:“如果你下次再拒绝沟通,就去把你那些瓶瓶罐罐上的说明都抄……三遍吧!”   “……”   “虽然没意义但是挺有意思的吧?”汪勤自我感觉很满意,“就跟你每次耍的脾气一样,是吧?”   “……”赵凛生看着他:“没意义吗?”   汪勤对上他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改口说:“也不是完全没意义吧,但你也别觉得吵架吵得多了能让感情变好,有人是这样但我不是这样,像昨天那种事发生的多了你觉得我们感情能变好吗?反正我是不觉得。”   赵凛生表情变了变,坐起来,认真地看着汪勤,突然说:“你说得对。”   汪勤笑起来,“知道了吧?”   “嗯。”   汪勤又提起昨天的事,“所以昨天你是为什么生气,就是因为我跟雨乔姐见面了没先跟你说?”   赵凛生顿了一下,“不全是。”   “那是什么?”   “因为你不相信我。”   汪勤有些不明不白的,“什么不相信你?”   “我说我们的事有可能是卓雨乔说的,你不相信我。”   “……”   汪勤都有点不理解他的逻辑,“什么意思?所以其实你知道就是雨乔姐说的?”   “不是,就是我猜的。”   “……”   汪勤露出个有些无话可说的表情,“那你到底是啥意思?就因为我说你是猜的,你就觉得我不相信你?你也讲点道理好不好?”   “……”   赵凛生张了张嘴,把道歉的话憋了下去。   “其实我面对你的时候总是会有些很幼稚的情绪,控制不住的,有时候是不想说出来,怕你觉得我幼稚,有时候是说不出来,也觉得你为什么不懂。”   汪勤莫名觉得这些话从赵凛生嘴里说出来既奇怪,但好像又有点合理。   “我认识卓雨乔这么多年,我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才会说那样的话。”赵凛生认真复盘中,“或许我是不该做那样的猜测,但你也要无条件站在我这边不是吗?”   “……”   汪勤还真没想过他会是这样的想法,一时有些愣怔。   赵凛生看他愣住了就没再说了,默默地等他的反应。   “你真是第一次谈恋爱吗?”过了会汪勤突然开口。   这下轮到赵凛生愣怔了。   “雨乔姐那天跟我说的,说你好像是第一次谈恋爱。”汪勤说,“我听了可高兴,所以就赶紧去买东西好回来跟你上、床了。”   汪勤自然是没有什么情结的,毕竟赵凛生都这个年纪了,结过婚也离过婚了,但知道赵凛生是第一次谈恋爱还是让他觉得虚荣心爆棚——他是赵凛生的初恋!初恋啊!   赵凛生抿着嘴,没有接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不是啊赵凛生?”汪勤尽量语气平静地追问道,但过于集中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他了。   赵凛生不知怎么好像有点纠结,过了会才点点头,“嗯。”   汪勤一下从床上跳坐了起来,还扯到了腰“嘶”地吸了口凉气,不过他现在也顾不上其他的了。   “真的啊?我是你初恋啊?”汪勤兴奋地问。   “嗯,初恋。”   汪勤简直要笑开了花,然后又想到了什么,“那你那个……”但话说到一半又停下来,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算了不问了。”然后一把扑了过去把赵凛生压到下面,头枕在他胸口。   “你肯定想象不到我现在有多高兴。”汪勤说。   赵凛生顺了顺他后脑勺的头发,“这么高兴啊?”   “嗯。”汪勤说,“初恋诶。”   “那你的初恋呢?”   “……”   汪勤收回一点笑意。   “你不是知道吗?”   “上学的时候呢?没有喜欢过什么女孩子吗?”对赵凛生来说,接近空白的学生时代真是很单纯又很幸福的时光。   “……”   汪勤莫名沉默。   过了一会后他才抬头看赵凛生,“感觉说了你又会生气。”   “怎么?上学时候喜欢过很多女孩子?”   “不是。”汪勤眨了眨眼,“学生时代也是雨柔。”   “……”   赵凛生果然笑不出来了。   汪勤回想了一下,“当时可能也算不上喜欢吧,就是觉得她很漂亮,又很开朗,看到她会觉得有些开心。”   ……果然是很美好。   赵凛生更笑不出来了。   “那你呢?你上学的时候都没喜欢过别人啊?”   赵凛生摸着汪勤头发的手顿了下,然后淡声说:“忘了。”   汪勤看出他表情不对劲,“没忘吧?”   “……”   赵凛生在犹豫,犹豫要不要跟汪勤说他的过去。   “其实……”   汪勤的电话很突兀地响了起来。   赵凛生摸了摸他的肩膀,“先接电话吧。”   汪勤“哦”了声,“那等下继续跟我说啊。”   “好。”    第61章   是汪伯的电话。   “勤啊在忙吗?”   “不忙,我今天休息,怎么了汪伯?”   汪伯语气有些犹豫,“有个事啊。”   “怎么了?”汪勤突然拔高了声音,“身体又不舒服吗?”   “不是不是,不是我的事,是秀华那丫头,她妈妈刚给我打完电话。”   汪勤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秀华?她怎么了?”   “她这会子一个人在医院躺着呢,你要不忙的话去看看这丫头,她在湾城也没个亲戚朋友。”   “在医院?她怎么了?”   汪伯叹口气,“你去看看吧。”   挂了电话后汪勤从床上爬了起来,赵凛生问他:“怎么了?你有亲戚在医院?”   “一个老乡,初中同学,她一个人在湾城,现在在医院,我去看看她。”   “要我陪你去吗?”   “你今天不去公司了?”   “嗯。”   “那你跟我一起去也行,兴许还能帮上什么忙。”   “好。”   汪勤洗漱的时候赵凛生站在门口,貌似漫不经心地问:“是女同学吗?”   “嗯,好久没见了,今年过年碰到过一回。”汪勤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赵凛生“嗯”了声,又问:“她一个人在湾城?”   汪勤漱完口才回答:“应该是,不然电话也不会打到我这里来了,是她妈妈托汪伯给我打的电话。”   “你们家里人关系都很好吗?”   “那肯定,一个村的,都是互相看着对方的孩子长大的。”   “这样吗?”赵凛生沉默了一会,又问:“你刚说你们过年碰上了,之前都没有联系过吗?”   汪勤擦完脸带着笑意看他,“你到底是想问什么?又吃飞醋了?”   赵凛生看着他,伸手撩了撩他挂在头发上的小水珠,“好像有一点。”   “人家都结婚了。”   汪勤看着赵凛生明显松一口气的表情更加觉得搞笑,“你不是吧,怎么感觉是个人你都要吃飞醋。”   赵凛生没否认,可能算是默认了。只是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句:“你这样很好看。”   汪勤眨了下眼睛,转头看镜子,他哪样了?洗完脸的样子?   “可能……”汪勤顿了下,憋着点笑意说:“因为年轻?”   “……”   汪勤被结结实实啃了一顿。   简单弄了点吃的两人就出门了。   汪秀华在一家较远的公立医院,车程就花了快一个小时。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汪秀华跟过年期间完全不一样的脸还是吓了一跳,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凌乱的红色卷发也衬的脸更加苍白。   汪秀华做的人流手术,病房里六个个床位,人很多,汪秀华躺在最里面一张床上,看到他时十分惊讶。   “汪勤?你怎么来了?”汪秀华睁圆了眼睛,随即又反应过来,“我妈跟汪伯说了?她还真是不怕家丑外扬啊。”   汪勤原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汪伯也不跟他说清楚,搞得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万一人家女孩介意这种事被人知道怎么办?但看到汪秀华这样他反倒轻松了一些。   “从小到大咱们两家什么事不知道,还家什么丑。”汪勤自然地接话,走过去,“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汪秀华笑着摇摇头,又把目光投向后面跟着的赵凛生:“这个帅哥是?”   “哦。”汪勤没跟赵凛生对视,“我朋友。”   好在赵凛生没什么反应,只是说:“你好。”   “你好。”汪秀华笑着跟汪勤打趣,“你还有这么帅的朋友呢?”   汪勤“哈哈哈”地干笑了几声。   “你要在医院住几天?”   “还几天,下午就能出院了吧。”   “下午就能出院了?”汪勤看着她一脸病容,“要不还是多休息休息吧,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脸色差不是因为手术。”汪秀华说。   汪勤也没多问,只说:“那我们等下送你回去?吃饭没有?”   “还没呢。”汪秀华说完又笑笑,“我是不是有点太好意思了?”   “你要不好意思的话我还不知道怎么搞呢。”汪勤笑道,“那我先去给你买点吃的。”   “行,麻烦了。”   “客气什么。”   汪勤又带着赵凛生出去给汪秀华买吃的。   “你不是说她结婚了吗?”路上赵凛生问汪勤。   汪勤想了想,“过年汪伯好像跟我提过一嘴,秀华想离婚还是怎么的,具体的我也不了解,但也不好问什么,人家的私事。”   赵凛生点点头,没再问什么了。   汪勤打包了点汤汤水水的给汪秀华带了回去,然后又简单聊了一些。   “你在湾城待了两年了啊?”汪勤有些惊讶,他都没听汪伯说过。   “嗯,我没跟我妈说。”   “难怪。”汪勤说,“你一个人吗?”   “和我现任老公。”   “那他……”汪勤没问出口。那他怎么没来。   “我都要跟他离婚了他怎么会过来,都分居快一年了,跟我妈告状倒是告得勤。”汪秀华满不在乎道。   汪勤语气严肃,“那再怎么样说也是你们俩共同的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待在医院?”   “什么我俩共同的事?”汪秀华道,“孩子又不是他的。”   “……”   “……”   “……”   病房里瞬间寂静了几秒,汪勤虽然已经竭力控制,但还是忍不住跟赵凛生对视了一眼,赵凛生倒是挺淡定的。   “咳。”汪勤轻咳了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寂静,然后说:“先吃饭吧。”   汪秀华本人更淡定,还问他:“你们都吃过了?”   汪勤回答:“嗯,吃过了。”   吃完饭后等医生过来看了眼后汪勤就去给汪秀华办出院手续了。   汪秀华脸色还是很吓人,走路也是不正常的慢,汪勤甚至感觉她随时都要栽下去似的。   “真的不用再休息休息啊?”汪勤忍不住说。   汪秀华不肯,汪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把她往家送。   “你现在是一个人住?”汪勤问她。   “嗯,跟别人一起合租的。”   汪勤觉得不靠谱,“你一个人在家能行吗?跟室友熟吗?”   “还行吧。”汪秀华笑笑,“我都多大人了,出来混这么久了,还用得着别人操心这些哦。”   汪勤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汪秀华住在城北,位置有些偏,周边是很大一块的民房。   车刚要开进巷子里的时候汪秀华叫了停:“里面窄,你们就在这掉头吧,我自己回去就行。”汪秀华说。   “那怎么行,送都送到这了。”汪勤按开安全带要下去。   “真不用了,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们的了,改天等我好点了请你们吃饭啊。”汪秀华径直打开车门。   汪勤跟着下去了,让赵凛生在车里等一会儿,他去送人。   最后还是只送到了楼下。   “有电梯吗?”汪勤问她。   “就在一楼。”汪秀华说,“人送到了你也放心了吧?”   “你这两天不上班吧?”   “不上,请了长假了。”   “那还好,是得在家好好休息休息。”汪勤忍不住叮嘱道,“有事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特殊时期就别客气了,身体最重要,后面再怎么谢谢我都成。”   “知道了。”汪秀华笑,“多谢了今天,还有你朋友,也帮我说一声感谢。”   “不用客气了,我们也没做什么。”   看着汪秀华进去后汪勤才转过头去找赵凛生,没想到赵凛生也跟过来了,站在一个拐角的地方等着他。   老小区环境不好,墙面斑驳,这个天气的光线也不好,但赵凛生站在那就像什么旧电影一样。   “你朋友回去了?”赵凛生走过来问他。   “嗯,我们也回吧。”   车上汪勤忍不住感叹起来,“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容易啊,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赵凛生“嗯”了声,问他:“饿了吗?”   汪勤点点头,“有点,要出去吃吗?”   “好,你想吃什么?”   “就家附近随便找家吧,我腰还是有点不舒服,想回家躺着。”   “我回家帮你揉揉。”   汪勤不相信地瞟他一眼,“昨天你不是说要帮我按摩,结果跑了,还半夜喝得烂醉跑回来要我照顾你。”   “以后不会了。”赵凛生说,“我保证。”   汪勤才不领情:“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个了。”   “那哪个值钱?”   “都不值钱,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你的保证应该很值钱吧?”   汪勤哼哼两声,“我才不随便说这种话呢,说了就得做到。”   赵凛生:“我想听。”   “听什么?”   “说你会永远爱我之类的那种你一定要做到的那种保证。”   “……”   汪勤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你可真不嫌肉麻。”   赵凛生不依不饶:“我想听。”   “我才不说呢。”   “为什么?”   “就不说,肉麻死了。”   “可我想听。”   “想听你自己说。”   赵凛生从善如流:“汪勤我永远爱你。”   这话听起来更不值钱。   “到你了。”赵凛生说。   “我可没说我要说。”   “为什么不说?”   “恶心。”   “哪里恶心了?”   “就是恶心。”   “可我想听。”   “我才不说呢。”   “可我想听。”   ……    第62章   汪勤接到汪秀华的电话是在那天过后的第三天,他刚下班,还在地铁上。   下班的点地铁上人很多,手机信号也不好,汪勤也不好大声,接了电话之后放在耳边喂了两声才说:“秀华?我现在在地铁上,信号不太好,你说。”   那边没声,汪勤以为是太卡了,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又放回耳边,半掩住嘴提高了一点音量又“喂”了一声,“秀华?”   “……汪勤,你能来帮我下吗?他现在在我家堵着我。”   挂了电话后汪勤就在下一站下了地铁,打了个车往汪秀华家里赶,好在她家位置偏一点,路上没多堵。   上次没进汪秀华家里,汪勤本来还想打个电话问下,结果刚到楼下就看到有个门口围着些人。   好了,也不用打电话了。   汪勤走上去,发现门就那么开着,门口站着个穿着黑色长袄子、剃着平头的男人,汪秀华表情难看地坐在狭窄的客厅里,两只眼睛瘦得都要凹进去了。   “秀华?”汪勤直接叫了汪秀华名字,迎着围观人的目光走到门口去。   汪秀华看到他来,站起来往门口走,脸上露出一些尴尬,“不好意思,这么大老远还让你来一趟。”   汪勤摆摆手,示意她没事。   “这又是谁,你的新姘头?”平头男人开口就难听极了,拿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汪勤。   “我是秀华远房表哥,她妈妈让我过来的,咱们有什么事先关上门聊行吗?”汪勤语气带着客气跟他商量。   男人嗤笑一声,“远房表哥?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我凭什么要关门?她敢做还怕别人看?”   汪勤没再理他,直接进门反手“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男人有些没反应过来,有些被他的气势吓到了,退后了两步,警惕地问,“你干嘛?”   汪勤抬了下两只手,“你放心,咱肯定不会动手的。”   男人冷哼了一声,“真动起手来也是我占理知道吗?”   “当然当然。”汪勤说完又看向汪秀华,“但是你跟个病人这闹事儿也不占理吧?而且这屋子里还住着其他人呢。”   “要怪你只能怪她,她先不要脸的,那咱俩谁都别想好过。”   汪秀华从始至终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像是在发愣。   “虽然我是不晓得你们之间是有什么事,但也不差这两天吧?等她吧身体养好了再说也不迟。”   “什么不差这两天?绿帽子不差我这两天?我们俩还没离婚呢!她就敢给别的男人打孩子了!”平头男指着汪秀华大声说。   汪勤也不了解事情原委,只能尽量顺着男人的话,安抚他情绪,总得先把这下过去再说。   “总不好把事情闹大是吧哥?”   “怎么,你要报警?就算你找警察来也是我的理知道吧?”   汪勤叹口气,作势掏出了手机,男人又立马变了脸,“诶你干什么!”   “报警啊。”汪勤佯装没头脑的样子说,“报警了咱们可以去看守所好好聊聊,反正总是要聊开的,你给警察同志好好说说事情经过,让人家评评理,你看这样成吗?”   男人气得鼻孔都大了,板着一张脸死死地抿着嘴。   汪勤又赶紧说软话:“事情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你说是吧哥?关起门来能解决的事何必要敞开门让人家看笑话呢?”他又转头看了眼汪秀华,“不管再怎么说了,你也看得到,她现在身体还虚着,等下真闹出什么事来对谁都不好。就算这会您占理,待会她人要倒了,您还能占什么理?”   汪勤这话确实没有夸大的成分,汪秀华这脸色任谁看了都像是随时要撅过去了一样。   “咱们双方都是想解决事的,但总得挑个合适的时机吧?到时候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咱也都不是不讲理的人对吧?”   好说歹说,才终于把男人勉强弄走了。   关上门汪勤总算松了口气,嗓子差点给他说冒烟了。   汪秀华看人走后脸色也好了一些,拿了瓶水递给汪勤,“不好意思啊汪勤,实在是麻烦你了。”   汪勤喝了两口,喘了口气才说:“没啥,能靠嘴解决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   汪秀华刚开口要说些什么,紧闭着的一个房间门突然开了,走出来穿着睡衣的两个女人,应该是汪秀华的那两个室友。   “你还要住这?”其中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女人先开了口。   另个人随即附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下次他还要来怎么办?你自己生活不检点还要拖累我们?”   汪秀华白着脸,半天才嗫嚅出一句:“……对不起。”   汪勤赶紧接过话头,“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两位的休息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肯定不会再有了!”   又是好一番唇枪舌战,最后汪勤跟她们说会搬走她们才肯罢休。   两个女人各回各的房间后汪勤才又松口气,仰头咕嘟了两口水进去才说:“要去收拾点什么东西吗?”   汪秀华勉强地笑了下,“我在这再睡一晚,明天再去找房子,起码他今晚不会再来了。”   “算了吧,先去我那将就一晚,明天我去给你找房子。”   “千万别了。”汪秀华勉强地笑了下,“已经够麻烦你的了,我真是一点脸都没了。”   “行了都到这步了。”汪勤说,“你放心,我家里还有别人的,不是就咱俩。”   “我不是担心这个……”   “我知道你不是担心这个。”汪勤说,“我回去还得给汪伯说一声,给汪伯说了就相当于给你爸妈也说了,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想给你爸妈说这些,但你现在这状况,你出事了我也得负责的知道吗?”   汪秀华抿着已经毫无血色的嘴唇,好半天才点点头,又说:“麻烦你了……”   回去的车上汪勤一直在想着要怎么跟赵凛生说这事,明显他这先斩后奏又是要出事的节奏。   但他也没办法啊,总不能把汪秀华一个站都站不稳的人丢在那儿,万一真出事了,那他就真没法回老家了。   好在赵凛生这两天公司忙,回来的都很晚,今天下午也给他发了消息说晚点回来,他也有个想法子的时间。   回家后赵凛生把汪秀华安顿好了之后就去厨房弄吃的了,等汤煲上之后他就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跑到楼梯间给赵凛生打电话。   那边好半天才接。   “嗯,怎么了?”   赵凛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弄得汪勤都有些不忍心说了。   但是现在不打个预防针之后事态更严重,想到这汪勤狠了狠心开口道:“上次我那个老乡你还记得吧?她今天遇到点事,她丈夫……算是她前夫,今天去她家里闹事了,她前两天不才刚做手术吗?经她前夫这么一闹人差点倒在那了!她室友又逼她搬出去,我就先把她接到家里来了,就住一晚,我明天就去给她找房子!”   “……”   汪勤说完忐忑地等了好一会,那边赵凛生才开口,就四个字。   “等我回来。”   电话挂后汪勤仰天长叹一口气,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啊。   然后他又给汪伯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简单说了下,等他这边挂了电话后,没多会汪秀华那边手机就响了。   汪勤把厨房门一关,油烟机一开,安心做他的饭去了。   汪秀华再出来的时候,明显已经是哭过的,但脸色总算没那么惨白了。   汪勤从厨房出来,问她:“还好吧?”   汪秀华点点头,“嗯,没事。”又笑了下,“我爸妈明天过来。”   汪勤点点头,“那样也好。”   “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搞了。”   “没事,到时候请我吃饭就行。”汪勤说了句玩笑话。   汪秀华笑了下,“行,吃多少顿都行。”   两个人又聊了会,汪秀华把自己的事简单跟汪勤说了说。   其实也没什么多狗血的事。就是汪秀华之前有个谈了几年的男朋友,快到结婚那步的时候分手了,家里催,她就干脆跟家里介绍的结婚了。后来那个前男友来找她复合,她心软了。原本她跟现在这个就没什么感情,就提了离婚,也没隐瞒什么。   本来很顺利的,民政局都去了,结果冷静期里现在这个又不同意了,找她闹,弄得她爸妈也知道了。   “是他自己喝了酒跟他发小说的,结果他发小是个嘴贱的,到处说,他觉得丢了面子,就来找我闹了。”   汪勤听罢只能叹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   只能说什么事都赶一堆了,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那你那个前男友呢?他怎么没陪着你?”汪勤问。   “也分了。”汪秀华平淡地说,“我也是猪油蒙了心了,一个坑里栽两次。”   汪勤叹口气,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你想好就行。”   “嗯。”汪秀华吸了吸鼻子,“好香,你煮了汤啊?”   “骨头汤。”   汪秀华站起来,“我能去看看不?”   “可以啊。”   汪勤跟着过去站到厨房门口,“再一会就差不多了。”   好在油烟机关了,厨房没什么杂音,汪勤耳尖地听到了门口的声音,于是赶紧往门口跑,然后站定,看着门打开,赵凛生进来了。   “回来了?饭马上好了。”汪勤笑着跟赵凛生打招呼。   赵凛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然后低下头换鞋。   汪秀华跟着汪勤过来了,看到赵凛生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满脸笑意的汪勤,才开口打招呼:“不好意思啊帅哥,今天晚上打扰你们了。”   赵凛生看着站得一前一后的男女两人,好久才沉默地咬着后槽牙冷淡地“嗯”了声。    第63章   赵凛生嗯完也不说话了,也不动,站在玄关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汪勤。   气氛很是尴尬,汪勤站在两人中间,后脑勺上都写满了“拘谨”两个字。   汪勤冲赵凛生眨了眨眼,但赵凛生丝毫不为所动,于是他只能干笑了两声后说:“咱们洗洗手准备吃饭吧啊?我都饿死了。”   说完他就往厨房走,拿了碗要去盛饭。汪秀华站在他旁边,接过他盛好的饭又递个空碗过去。   汪勤心里打鼓,冲汪秀华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然后抬头往厨房外面看了眼。   一看吓一跳,赵凛生正阴沉着脸站在厨房门口盯着他们,眼珠子里一点光不见,像那种鬼片里索命的厉鬼一样。   汪勤手一抖,碗差点掉下去。   “秀华你先去坐吧啊,你快先去坐。”   汪秀华也看到赵凛生的表情了,有些不明所以地先坐到了饭桌上去。   汪秀华出去了,赵凛生就进来了,站在汪勤身后,接过汪勤盛好的饭,然后也递了个空碗过去。   汪勤也没敢看他,接过碗老老实实地盛饭。   “啊!”   赵凛生的手突然在汪勤屁、股上狠捏了一把,汪勤猝不及防地叫了声出来。   “怎么了?”坐在外面的汪秀华问。   汪勤哈哈了两声,“没事,烫了一下。”   “没事吧?”   “没事没事。”   汪勤头也没回地给了赵凛生一肘子,他这下有点重,但赵凛生一声没吭,就是屏了两秒的气。   “去吃饭吧?”汪勤回过头瞪了他一眼,语气却是平常。   赵凛生没作声,接过了他手里的另一碗米饭。   饭桌上的氛围很是安静,赵凛生坐在汪勤旁边,汪秀华坐在汪勤对面,三个人呈一个非常稳固的三角形。   “没想到你这么会做饭。”汪秀华先开的口,冲汪勤笑了笑。   “对付两口还是没问题的。”汪勤谦虚地说。   汪秀华了然地笑了笑,提起了别的话题:“你知道吗,你当时考上大学的照片现在还贴在村里呢。”   “上次汪伯也跟我提来着。”汪勤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你跟以前那些同学还有联系不?”   “基本都没了。”   “也是,大家都分开多久了。”汪秀华说,“不过我跟几个小姐妹有时候还会聊起你,瓶子你还记得吗?之前跟你做过同桌的那个,当时班上老有人传你喜欢她来着,她现在还后悔呢,说当时没把握住你这支潜力股。”   汪勤尬笑了两声,没往赵凛生那边看,“是吗?哈哈哈,也不知道是谁传的。”他记忆里根本就没这号人了,就是顺着汪秀华的话在往下聊。   两人就顺势聊了些以前的事,有话题聊总比像刚刚那么干着好。   “他初中很多女孩喜欢?”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赵凛生突然插了句话进来。   氛围重新变凝固了。   汪勤拧了下自己的大腿肉,他怀疑赵凛生是故意的,专门把话头往这种让他尴尬的话题上转。   汪秀华笑了下,有些委婉地说:“汪勤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高,每天都扑在学习上,估计都没关心过这种事吧?”   ——那时候汪勤跟个瘦猴一样,又黑又瘦又矮,性子还闷,怎么可能有女孩喜欢,刚刚那个叫瓶子的女孩估计是唯一一个跟他传过绯闻的人了,虽然这绯闻也是够离谱的。   赵凛生问完又不说话了,汪勤只好又赶紧接上。   一顿饭的时间也就算这么过去了。   汪秀华说要洗完,汪勤自然不会让,指了指赵凛生说:“我们俩都是我做饭他洗碗的,他喜欢洗碗,他去洗就行了。”   赵凛生看了他一眼,不太情愿地“嗯”了声。   汪秀华扫了眼赵凛生腕子上露出一半的表,也没推辞了,“那辛苦了。”又说:“今天还得麻烦你俩挤一挤,实在不好意思。”   赵凛生这时候嘴倒是快了,“我们俩本来……”   “咳!!!”   汪勤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嗓子都刺痛了一下,还把包括自己在内的现场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赵凛生脸又臭了。   “怎么了?”汪秀华问他。   汪勤又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两声,“没事没事,咳——突然呛了一下。秀华要不你赶紧去休息吧?”   “哦,好。”   等汪秀华一进房间汪勤就拉着赵凛生出了门,然后拐进了楼梯间。   “你刚刚是要说什么?”汪勤问赵凛生。   赵凛生看着他,“我是要说,我们本来就住在一间房里。”   汪勤深吸一口气,心里已经开始有点烦躁了。   “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先不说的。”   赵凛生沉默了一会,突然说:“汪勤,你连句哄我的话都不愿意说…”   汪勤一愣,“什么?”   “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赵凛生冷静地叙述,“什么‘不会分开’、‘会永远在一起’之类的,我都会信的,你也不愿意说。”   汪勤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难道要说实话?其实就是不觉得他们真的能在一起一辈子,异性恋、正常的婚姻都难,何况他们两个男的。他不想说那些虚的,就算只是哄赵凛生他也不想说。   “你不跟你朋友说,是因为觉得我们之后一定会分开,所以根本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是吗?”   汪勤像被禁了言。   ——我跟我朋友说过的,是上大学一直到现在很好的朋友。   汪勤这时候该这么说的,但他就是开不了口。   或许他从心里觉得赵凛生说的话就是对的,不告诉家里人,就代表一切都还有转机。告诉了就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没法想象自己跟家里人说自己喜欢男人时的场景,也没法想象赵凛生和他一起被别人非议。   明明他们俩也没做错什么。   “汪勤,你的承诺可真值钱。”   赵凛生最后对他说,然后转身走了。   汪勤在原地站了一会,脑子里一团乱。   片刻后他才往家走。   门还是开的,屋子里有水流的声音,赵凛生在洗碗。   汪勤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头一次对自己感到鄙夷。   因为他虽然没有跟赵凛生长久在一起的信心,但也丝毫没有要跟赵凛生分手的想法。他享受赵凛生给他的爱情,但又没法像赵凛生那样坦荡的许诺未来。   他的承诺不值钱,是赵凛生的真心太珍贵了。   晚上赵凛生没离开,洗完了澡像往常那样躺在汪勤旁边,但一句话也没说,跟汪勤隔着一小段距离,闭着眼睛安详地平躺在那里。   汪勤跟浑身刺挠一样,动来动去的,但这样也没引起赵凛生的注意。   “咳。”汪勤咳了声,“好渴。”然后故意从赵凛生身上越过去去拿床头柜上的水。   赵凛生还是跟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汪勤也烦了,干脆一仰头也睡觉了。   结果一觉睡到了天亮,连赵凛生什么时候起来的都不知道。   睡眠质量这么好,还真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然后一天班上下来赵凛生连个短信都没有,汪勤好几次打开聊天界面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关掉。   终于在快下班的时候,汪秀华给汪勤发消息说她爸妈要请他吃饭,汪勤才找到了正当理由给赵凛生发消息。   勤快的小汪:晚上我要跟秀华爸妈出去吃饭,晚点回去。   结果赵凛生好半天就回了一个字。   L.:嗯。   汪勤又气又无言以对,也就没再回消息过去了。   晚上跟汪秀华爸妈吃饭吃到很晚,汪勤有些心不在焉,东西也没怎么吃,只陪汪秀华爸爸喝了两杯酒,在饭桌上充当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送汪秀华爸妈回酒店后汪勤又陪着汪秀华回家拿东西,车上汪秀华问起赵凛生:“你那个朋友呢?”   “哦?他今天公司有事加班。”汪勤脑子有些涨,不过人还是很清醒的。   “你们吵架啦?”   汪勤脑子比平时转得要慢,“什么?”   汪秀华笑了下,没说话。   她有眼睛,当然也就看得出来汪勤和他那个帅哥朋友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说不惊讶是假的,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毕竟她自己这边还一堆破事呢。   汪勤默了默,直接问道:“你看出来了?”   汪秀华点点头,又笑,“他看你的时候眼睛里火星子都要冒出来了。”   “……”   分开的时候汪秀华跟汪勤说:“从小到大你都没选错过,这次也不会选错的。像我,就算撞南墙100次也不敢保证不会撞101次,别想太多,想做什么就先直接做好了,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事,什么都有试错的机会的。”   汪勤听进去了,他此刻很想跑到赵凛生面前说大话。说他要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天上飘起了小雨,汪勤拿出手机,站在风最大的路口给赵凛生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L.:我今晚有点事,不回去了。   妈的。   汪勤在心里飚了句脏话,然后打开地图叫了个去赵凛生家里的网约车。    第64章   汪勤直接跑来了赵凛生家楼下,雨丝还在飘着,加上点小风吹在脸上也是冷的。   汪勤仰头看了眼小区里的高楼,企图看出来赵凛生是不是回家了,不过什么也没看出来。   管他呢,反正现在赵凛生家的电梯和门都有他的指纹,不在家他就先回去等着好了。   汪勤抹了一把脸,跟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往里走。   结果被保安给拦下了。   “您是这边的业主吗?”   等填完外来人员访客登记表再进去,汪勤刚刚的冲动已经被浇灭了一半了。   他果然也是有点被赵凛生给传染了,明天还要上班呢,大晚上淋雨跑过来。到时候没跟赵凛生说开,还得自己灰溜溜跑回去。   但是,来都来了。汪勤看着电梯不断上升的数字一边还在想自己待会到底要怎么跟赵凛生说。   结果他刚站到玄关,门就开了,里面站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臂弯上搭着件灰色的带毛领的衣服。   汪勤心一惊,不会就这么巧吧?这也能碰上?   他只猜对了一半,等门彻底开了之后,里面还站着另个年纪很大的男人,以及卓雨乔,还有站在最后面的赵凛生。   几个人看到他也是有些惊讶,只有站在中间那个,跟赵凛生莫名有些微妙的相似的老人表情最镇定。   很显然,这是赵凛生他爸。   还真就这么巧。   “汪勤先生是吧?”   老人声音很沉很厚实,就是这先生两个字叫得汪勤浑身不舒服。   “您好。”汪勤犹豫了一下,“赵伯伯?”   赵行山点点头,“你好。”   赵凛生穿过三人走到汪勤旁边,表情有些严肃,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汪勤眨了眨眼,这还这么多人呢,他要怎么说?   赵凛生还没回答,赵行山又先开口了:“凛生,我在跟客人说话。”   这话貌似没什么,但汪勤听了就是很不舒服,他看了眼赵凛生的表情,果然赵凛生也是不舒服的。   赵凛生转过去,半挡在汪勤面前说:“没什么事了的话你们可以先离开了,我还有事。”   赵行山那双眼睛看人实在太有压迫感,扫了赵凛生一眼后又看向汪勤:“今天时机不太合适,有时间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   话是客套话,但汪勤也不能不回,他往旁边跨了半步,跟赵行山完全面对面,“行啊,有机会的话我一定登门拜访。”   赵行山似乎是笑了一下,“汪先生看起来不像是个让父母操心的孩子。”   汪勤最吃不得亲情牌这一招,他自然知道赵行山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我冒昧了。”赵行山又说,“汪先生,我们下次见。”   汪勤低了低头,“您请便。”   一直站在旁边默默无闻的卓雨乔直到走的时候才有机会给汪勤使了个眼色,不过汪勤也没明白她的意思。   电梯关上后汪勤才觉得轻松一点,果然这类人设的人物在现实中比电视上看着有压迫感多了。   “你来做什么?”   赵凛生一开口,汪勤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但情绪已经都没了,搞得他现在心情有些微妙的尴尬。   “找你啊。”汪勤说了句废话,又问:“你晚上不回去是有什么事?就刚刚这事?”   赵凛生不答反问:“你那个朋友走了吗?”   “走了。”汪勤立马说,“她爸妈都过来了。”   赵凛生“嗯”一声,“还有什么事吗?”   汪勤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你过来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当然不是!”汪勤说,“你爸怎么会突然来找你?还带着雨乔姐。”   “他这些天一直都在公司。”   “啊?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   赵凛生当然不会跟汪勤说,他之前本来就怕汪勤因为他爸的事打退堂鼓,现在好了,他已经知道汪勤心里一直打着鼓了,就更不想说了。   “所以你昨天这么不对劲啊?”汪勤问道。   “不是。”赵凛生直接否认了,“情绪不好是因为你,你最明白怎么能让我情绪不好了。”   “……”   这话光看文字会给人一种抱怨撒娇的感觉,但配上赵凛生的语气和表情就变味了。   “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个事的。”汪勤干脆摊牌,“说吧,你是什么想法。”   “今年能跟你一起回你家吗。”赵凛生也很干脆地说出来了。   “……”   “或者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   “……”   汪勤被他问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这个啊……”汪勤灵光乍现,“要不!这周末我带你见见我朋友吧?我的大学同学,我都跟他们说了。”   “可以。”赵凛生忽然松口答应了。   汪勤还没松口气,赵凛生又说:“然后呢。”   “……什么然后?”   “家人呢,什么时候见。”   “……”   “明年。后年。还是等你30岁之后。”   “……”汪勤又哑火了,“咱们之前不都说好了,至少等谈了几年之后再说嘛?得考虑我家人的接受能力啊。”   “那我呢。”赵凛生平静地叙述,“你不考虑我吗。”   “我考虑了的啊。”汪勤解释道,“不公开对你来说也比较好吧,你不得考虑你的公司吗?”   “没到那种地步。”   “什么意思?”   “你要昭告全天下我们谈恋爱的事?”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汪勤挠了挠后脑勺,“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让我跟家里人出柜,我家那边是农村,大家接受能力都很差的,他们可能根本就不觉得世界上会有同性恋这种事,或者干脆会觉得同性恋是病,你知道吗?”   “……”   “病”这个字狠狠刺了赵凛生一下,他眼前黑了一瞬才恢复清明,只剩表面上依旧风轻云淡。   “我爸也觉得是病,很久之前让我治病,我跟他说治好了,现在倒是不让我去治病了,就是让我做个正常人。”赵凛生说,“我是不正常,三十多岁了还在搞青春期叛逆这一套,一边说着什么都不在乎,一边比任何人都在乎公司那些破事,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加点。”   “……”汪勤看着他,心里像被石头压着一样难受,快要有些喘不过气来。   赵凛生也不知道自己在钻什么牛角尖,一定要汪勤跟家里人坦白。可能仅仅只是因为怕汪勤有一天告诉他要去过正常人的生活而已。   汪勤有后路,他没有。   只有赵凛生自己知道他跟汪勤的这段恋爱意味着什么。   他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人,哪怕小时候不被允许去上学,被关起来治病,被要求结婚,他一次也没有反抗过,全都接受了。   汪勤是他唯一一次的离经叛道。   他有时候也不明白自己的软弱究竟来自何处,明明赵行山都已经是个老头了,或许过不了几年就是一把黄土了。要全怪他的成长环境吗?后面自由后一个朋友都没有不也是自己选的吗?   为什么喜欢汪勤?只是喜欢他的年轻、他的脸、他的肉、体?肯定不止是。   了解过汪勤的过去后他也试图把自己代入汪勤的成长经历。   从小就被抛弃,饥一顿饱一顿的长大,在有两个孩子的养父家庭里坚持学习,在匮乏的学习环境里考上了名牌大学,一边学习一边赚钱紧巴巴地修完了大学学业,直到大学毕业有了经济来源后才有了真正轻松一点的生活。   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是他拥有这样的人生的话,他要怎么活。要么现在在哪个桥洞底下流浪,要么早在没成人前就已经横死在哪个角落了。   汪勤身上似乎有翅膀,不管置于何种境地都有有属于自己的出路。所以汪勤永远都有路可走,什么都打不败他,什么都击不溃他,只是人生好和更好的区别。   而相比起汪勤,从来没有为任何物质条件苦恼过的他,离了汪勤这股活水,人生就又不流动了,重新变回一滩死水。   “汪勤,我比你想象的没用多了。”赵凛生声音很低,像是没有什么情绪,“你可能觉得没什么的事,我会很在意,在意到你根本无法想象的那种。”   汪勤听不到他的心声,听他说的话只是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可我现在只是想稳定的谈恋爱,我没办法预测之后的事,我得对自己以后的人生负责。”   “所以你也清楚的,跟我在一起你没法过自己想要的那种生活的。所以汪勤……”赵凛生顿了一下,“你以后总是要离开我的是吗?”   “……”   汪勤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东西,以至于他不得不深呼吸。   他竟然没办法直接否认,真的没办法。他无法说违心的话,更不想对赵凛生说,他也根本无法直视赵凛生的眼睛。   妻子孩子,柴米油盐,那曾是他的执念。   他甚至不能理解赵凛生怎么能轻易就有一辈子的想法,一辈子那么长,两个男人一直走到底的概率该是多么小啊?   “如果以后还是要离开。”赵凛生顿了一下,“还不如现在就离开好了。”   赵凛生冷静平淡的语气听得汪勤脑袋发晕。   ——赵凛生在跟他说分手吗?是的,赵凛生好像是要跟他分手。   怎么办,他要说什么?怎么会这样?前两天他们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汪勤……”   赵凛生又在叫他名字,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来。   “我知道了。”汪勤打断他,“……我会好好考虑的。”   两个人就此沉默。   没再说任何话,汪勤转过身按了电梯。   电梯到了,汪勤进去,然后电梯门关上。   整个过程赵凛生没有说任何一句挽留的话。    第65章   但其实那句话说完赵凛生就后悔了。   他看着汪勤从没有过的落寞表情,心里同样很难受。   可汪勤没给他挽救的机会。   他说他会好好考虑的。   听到这句话赵凛生的悔意更是翻江倒海。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电梯门彻底关上的那一刻他往前冲了两步,电梯已经下去了。   然后他又做了件非常傻的事,他跑向了安全通道。   赵凛生穿着拖鞋,两三步跨过一段楼梯,那也不可能比电梯更快。   他到一楼的时候已经没有看到汪勤的身影,外面的雨变大了,赵凛生穿着衬衣走出去,雨打在脸上让他更加清醒。   走到小区大堂外面,赵凛生在门口站了一会,而后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又转头回了地库。   雨天路上湿滑,赵凛生一路踩着油门到了汪勤家。   但汪勤还没有回来。   赵凛生焦躁得眼眶都在发热,因为他连手机也没带,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里没有方向地干等着。   说不清是过了多久,赵凛生不想再这样无望地等着了,于是拿着车钥匙又一路开回家里。   可拿到手机的那一刻赵凛生又犹豫了,心情像坐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他用力握着手机,握到手指都泛白。   赵凛生还是打过去了。   汪勤也接得很快。   “喂?”   汪勤的声音一如往常,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赵凛生鼻子突然酸得厉害,眨了下眼睛就感觉眼睛里有东西在往外流,他抹了一把,是水。   “打电话来又不讲话。”汪勤在那边吸了下鼻子,不过他倒不是因为要哭,“干嘛?”   赵凛生也吸了下鼻子,问他:“你在哪?我送你回去。”   “哦。”汪勤嘴里嚼着东西,有些含糊不清地说,“我在你家小区后门的24小时无人便利店里。”   汪勤压根没走,他下电梯的时候按错了楼层跑到了地下车库,然后干脆就从底下车库绕到了小区另一个门去,外面又在下雨,他刚好看到了这么个便利店,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雨衣或者雨伞卖的。结果里面太暖和他就多待了会,正好思考下人生,顺便吃了个泡面,还有两根火腿肠,现在正在吃的是第三根。   这个便利店除了价格,其他东西都没毛病。   就是他也没思考出什么人生哲理,反倒越想越有点生气。   赵凛生每次都搞得多么不想跟他分开,多想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一样,结果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说了分手。还下着雨呢,也不想着送送他,磨叽了半天才来了个半死不活地电话,假惺惺地要送他回家。   真是搞笑了。   汪勤感觉自己也挺搞笑的,弄的跟多清醒似的,每次跟赵凛生闹矛盾一样也上头。   现在想想,情况也不是很复杂嘛。   赵凛生想让他跟家里人说,是因为赵凛生没有安全感,觉得他总有一天会跟他分手,于是总想为自己获取安全感。而汪勤自己呢,不想轻易就许什么自己做不到的承诺,什么在一起一辈子,那不明显就是哄人的吗,这才人生的三分之一,未来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所以,汪勤给赵凛生做个既能自己做到,又能给赵凛生安全感的承诺不就好了吗?   虽然这个度不好掌握,但是汪勤是个脑子灵光的人,尤其吃饱后,感觉大脑都变得粗壮了不少。   正想着呢,汪勤一抬头就看见站在便利店门口的赵凛生。   ——啧啧,又在拍偶像剧呢,这么冷的天还飘着雨,他就穿了件衬衫站在那里站着。   赵凛生跟汪勤有着截然不同的心境,他看着坐在温暖灯光下的汪勤,鼻子又开始发酸,眼睛里好像又有东西要出来了似的。   两个人无声地对峙了一会,汪勤叹口气,拿了刚刚买的伞走出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赵凛生眼眶红得厉害,跟哭过一样,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耷拉了下来。   汪勤走过去把伞举到他头顶,开口问他:“是你提的分手吧?现在又搞成这幅样子做什么?”   赵凛生伸手捏住他的胳膊,“不分手。”然后一颗豆大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汪勤一顿,这还让他怎么说得出什么重话来?   “哎呦你真是……”他伸手帮赵凛生擦了下眼泪,“脸这么凉。”   赵凛生顺势把他的手按在他脸上,说:“我回去把说明书抄十遍。”   汪勤点点头,“行,20遍都行。”他又撩了撩赵凛生湿头发,“每次认错倒是快,气也来得快。”   “……以后不会了。”赵凛生低声说。   “但也不能总是不带脑子地认错吧?”   “……”   “我们都因为这个闹了不少次了啊,每次不都没解决吗,所以一有风吹草动你就这样,我也能理解。”   “……什么意思,要解决?”赵凛生看着他,“解决什么,我吗?”   “……”汪勤面无表情地说,“这种寓家时候你还知道搞笑,挺厉害的啊。”   “……我没有搞笑。”   汪勤捏着他下巴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确定他是真的没有搞笑。   但此刻赵凛生已然转变了方向,眼神软得前所未有,再配合上泛红的眼眶和冰冷苍白的脸。简直了。   这幅样子任谁看都不能说什么,汪寓言勤更不能。   所以他只是问:“以后还提分手吗?”   “绝对不提了。”   汪勤还算满意,捏了下他有些湿意的衬衫,“先进里面去。”   赵凛生跟着汪勤进去,屋里跟外面温差太大,赵凛生进去之后才像有了知觉一样,冷得厉害。   汪勤给他拿了瓶温牛奶,问他:“知道冷了?”   赵凛生点点头,又嘴硬:“还好。”   汪勤看着他,“那我就跟你在这跟你说了?”   赵凛生嘴唇已经毫无血色,但还是点点头,“好。”   “……”   汪勤已经服了他了,“算了,回你家里说。”   电梯里赵凛生还在追问:“你要说什么?”   “针对我们总是吵架的话题做出的解决方案。”汪勤看了他一眼,“放心,不是解决你,更不是分手,是一个完美的方案。”   回到屋子里后赵凛生衣服也没换,就裹了身浴袍亦步亦趋地跟在汪勤身边,等着听他完美的解决方案。   汪勤烧完热水,给他倒了一杯,“你不先去洗澡啊?”   “听完再去洗。”   “哦。”   汪勤颇为郑重地坐到沙发上,并示意赵凛生坐远一点,两人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以便能有足够的空间观察对方的反应。   “首先,有些话要说在前头。”汪勤开口,“你想要的那种承诺我给不了,而且说实话我也没那么相信你能做到,说大话谁都能说不是吗?日子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   赵凛生没说话。   “诶还有啊,我真的很好奇你这次到底是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就因为我不肯告诉我老乡?”   “不止是。”赵凛生老老实实地说,“我就是觉得,你那位朋友不是跟你是同学吗,那大概率是同岁,她都已经结婚了。你家里肯定也给了你压力,希望你能早点成家什么的,你又重视你家里人,回家时也不喜欢理我,所以我……”   “所以你担心我回家偷偷相亲啊?”   汪勤没想到赵凛生这么能联想,不过逻辑还是挺通顺的。   “第一,我不会干这种背着对象相亲的事。第二,我家里人一直以为我是有对象的,不会给我安排相亲,只是一直希望我把人带回去见见,早点结婚。”汪勤认真地跟他解释,“还有第三,我什么时候不喜欢理你了?”   “……没有你上班的时候跟我聊天多了。”   “我回家就那么几天,肯定也是有事的啊,上班那不也是只有偶尔摸鱼的时候才理你的吗?”汪勤一针见血,“就是你自己喜欢想东想西才有这种想法的。”   “抱歉。”赵凛生真挚地说,“可能是我那几天工作没有那么多,闲下来才发现自己真的无事可做,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   同情牌这招对汪勤也是屡试不爽。   “我也不是担心你回家背着我相亲,只是觉得你总有拒绝不了别人的时候,你心太软了。”赵凛生又说,“因为我也不知道你家里人一直知道你有对象。”   汪勤看了他一会,然后靠过去了一点,“以后有什么都跟我说,想问我什么就问,别东想西想的。”   “嗯,好。”赵凛生点点头。   “所以啊,我想好了。”汪勤突然说,“等你以后想分开的时候我们再分开好了,在那之前我绝对不提分手的事,这样行吗?”   赵凛生似乎是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他。   汪勤笑了一下,摊开双手,“这就是我的解决方案,怎么样,完美吧?”   赵凛生缓慢地朝他移过来,“真的吗?”   “不相信的话咱们拟个合同?”   赵凛生眼睛又红了,不过在汪勤看出来什么之前直接先抱住了他。   “你又要哭啊?”但汪勤还是已经看出来了。   “没有。”赵凛生摇摇头。   “先去洗澡吧你?身上都湿的,等会感冒了。”   “一起洗。”赵凛生说。   “我不在你这睡,我明天要上班呢。”   “那我们一起回去。”   “你不洗澡啊?”   “回家了洗。”   “行吧。”   赵凛生松开他,“先接个吻行吗?”   汪勤点点头,“但得悠着点,别走火了。”   赵凛生终于笑出来,“行。”    第66章   两人还是一起洗的澡。   汪勤家的淋浴间小,两个男人一起当然拥挤,不过倒是有个很好的做其他事的氛围。   于是他们就理所当然地做了很符合这种氛围的事。   直到汪勤实在是因为缺氧两眼已经开始发黑两人才转战房间。   赵凛生甚至比上一次还要激动,整张脸连着脖子都红了,汪勤虽然累,但也还是配合着他,嗓子都要叫哑了。   太热了,实在是太热了,赵凛生抱着汪勤的时候汪勤感觉像是有火在烧着自己。   等两人赵凛生终于结束一回后汪勤才短暂地理智回笼。   “你怎么这么热?不会发烧了吧?”汪勤手搭在赵凛生额头上。   赵凛生把他的手拿下来,又压到床上,“热的不好吗?不喜欢吗?”   汪勤看他不是发烧了,是发、骚了。   “起来,我去给你找药去。”   赵凛生跟座山似地压在他身上,纹丝不动,反倒又伸了舌、头进来作乱。   结果汪勤又稀里糊涂地被迫来了一次。   这次结束后赵凛生就跟个火球似的,都已经有些烫手了,汪勤自己都快着了。   “赵凛生?赵凛生?”叫人也不醒,结果汪勤又只好又拖着疲惫的身躯去给赵凛生找感冒药。   汪勤弯着腰在柜子里翻药的时候腿软了一下,一下子没使上劲,一屁股坐到了冰凉的地板上,又痛又凉。   ——真是日了狗了,俩人总共上、了两次床,他怎么能每次都是这种诙谐又凄惨的结尾。   汪勤好不容易才给赵凛生把药给半哄半塞地喂进去了,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战局,把所有用过的东西都清理了。   身上黏黏糊糊的,汪勤也懒得洗了,反正床上也不怎么干净,先将就一晚再说得了。   都弄好后汪勤原本想就此躺下的,但赵凛生躺在他旁边烧得脸通红,嘴里还不知道在呢喃什么。   虽然赵凛生发烧是自己作的,但是汪勤还是有些良心不安,怕他给烧傻了,只好又起身去卫生间拿毛巾。   赵凛生人都已经烧得有点糊涂了,但汪勤用凉毛巾帮他物理降温的时候也没忘了耍流氓,一个劲地只想把汪勤往身、下按。   汪勤本来自己也不舒服,腰酸背疼的,给赵凛生一趟折腾下来累得够呛,甚至感觉自己也快发烧了。   于是第二天汪勤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请了假,因为他真的也感冒了。本来感冒还没啥,主要浑身上下真的一点劲都没有。   赵凛生睡了一晚上反倒好了不少,早上醒了自己先去洗漱,洗漱完把汪勤抱去了侧卧,然后开始磨他。   “弄个浴缸好不好,方便我给你洗澡。”赵凛生故意对着汪勤的耳朵说话。   汪勤眼睛都睁不开,还是得回答他:“没地方放。”   “家里格局改一下就行,好不好?先去我家住几天,几天就能弄好了,嗯?”   “……”   汪勤没回答,赵凛生就咬他的耳朵。   汪勤被已经被磨得毫无脾气了,有气也没力气发,睁开眼手下意识地先搭上了赵凛生的额头,温度已经下去了,“你不去上班吗?”说话时嗓子也是哑得厉害,跟用砂纸打磨过似的。   “不去了,他们太烦了,我清净一天。”赵凛生热烘烘地拱着汪勤的颈窝,“你好热啊。”   汪勤抓了一把他的头发,“你还好意思说,还不都是你弄的,滚一边去!”   赵凛生不为所动,摸了摸他的脸,“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吃完再睡好不好?”   汪勤闭着眼睛“嗯嗯”两声,他现在只想赶紧先睡一会。   赵凛生一个人在厨房折腾了很久,最后终于等到了叫的外送。   汪勤睡得正沉,赵凛生没忍心叫醒他,又陪着他睡了一会儿。   一直到汪勤被饿醒了两个人才终于起床吃饭。   东西都冷了,汪勤就在一旁指挥者赵凛生一样一样热。   看赵凛生笨手笨脚了半天后,汪勤做出一个决定:“要买个微波炉了。”   两个人黏黏糊糊地吃完饭后汪勤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又去沙发上躺着看电视去了。   赵凛生收拾了碗筷后就把卫生间的所有瓶瓶罐罐都拿到了客厅茶几上,然后又拿了本子和笔过来。   汪勤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他,明知故问道:“你要干嘛?”   “抄东西。”赵凛生一本正经。   汪勤笑着“哦”了声。   两人就这么虚度了一天,汪勤躺在沙发上一心二用地边看电视边看赵凛生在那抄东西。   赵凛生则是一边抄东西一边跟汪勤搭话,要买多大的浴缸,房子格局要怎么改,这电视剧的男演员怎么哭起来这么夸张……等等诸如此类没什么意义的话题。   一直到了傍晚,赵凛生叫的外送有到了,两人屁股才挪窝去吃饭。   东西点得多,汪勤就留了些当第二天上班的午饭,赵凛生心血来潮地说:“明天我去找你吃午饭吧?”   汪勤婉拒了,“午休的时间休息会不好吗?”   “没事的。”   “我有事,我得睡一会。”汪勤说,“跟你一起吃饭哪还有时间休息。”   “……”   “你干嘛,不想去上班啊?”汪勤问他。   “嗯。”赵凛生点头。   “虽然不想上班是人之常情,但哪有不想就不能去的。”   赵凛生表情淡淡:“我不是抗拒工作,是我爸这两天一直待在公司,我不想看见他。”   “他在公司干什么啊?”   “什么也不干,在自己办公室一待就是一天,有时候跟几个老古董开会。”   汪勤思索一番,得出结论:“你爸估计是太闲了,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是赵凛生从没有想过的角度,但想起想起赵行山那张脸,他又感觉应该不是这样。   “你跟你爸聊过吗?”   “聊什么。”   “就正常的对话啊,像他为什么要来公司,你不能直接问他吗?”   赵凛生没回答,他们俩之间不是可以正常对话的关系。   汪勤大概看出来一点他在想什么,便说:“你爸不是还想跟我见面吗,到时候我跟他好好聊聊好了。”   “别跟他见面。”赵凛生很快接话。   汪勤凑近他一些,“又没事,你还怕你爸对我做些什么啊?你不是可以保护我吗?”   赵凛生看着他汪勤眨巴着的眼睛,嘴上已然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放心,你爸寓言找我我才去呢,去之前我跟你说。”汪勤又凑近他一些,“你别又东想西想的了。”   赵凛生又盯着汪勤看了一会,然后靠过去嘬了一口他的脸颊肉,“嗯,知道了。”   结果隔天汪勤就接到了自称是赵行山秘书的人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见面。   明天刚好周末,汪勤也没绕弯子,直接说:“明天可以吗?”   “好的我会向赵总转达。”   挂了电话后汪勤就给赵凛生打了个电话过去。   赵凛生那边接得很快,“怎么了?”   “你爸让人来联系我了,问我什时候有空见面,我说明天。”   “明天我送你过去,在哪?”   “还没说呢,到时候告诉你。”   “好。”   “你爸这会在公司?”汪勤问道。   赵凛生此时此刻正在赵行山办公室,而赵行山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在。”   “哦,那……诶,我有个电话进来了,不聊了,晚上回去说。”汪勤说着就挂了电话。   赵凛生收了手机,坐回赵行山对面的沙发上,拿起刚刚没看完的文件,跟赵行山说:“汪勤说你约他见面。”   赵行山看了他一眼,“东西先看完。”   赵凛生抬头看他,“这个项目很早之前我们就评估过了,没有什么价值。”   “项目本身价值不大,牵扯到的关系利益很深,对公司之后的发展很有帮助。”赵行山评价道。   赵凛生捏着手里的文件纸,淡声说:“我不打算涉猎那个领域。”   赵行山哼了一声,“小儿之见。”   赵凛生放下手里的东西,“您这些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赵行山没说话,过了会站起来,“这个项目我会让人去做。”   看着赵行山的满头白发,赵凛生似乎从没有这么直观地意识到赵行山确实已经很老了,不知从那一年开始便不再染发。他有些记不清赵行山的年纪了,好像是七十六岁,因为赵行山已经很久不过生了。   年纪似乎真的会让人变得善良,赵行山几乎已经快变成一个普通的老人了。赵凛生对赵行山的所有情绪,居然是从埋怨开始慢慢忘记的。   原先以为很难说出的话,说出来一次后便再也不算什么了。   离那天年夜饭还没有过去多久,但赵凛生已经用完全不同的心态面对赵行山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他之后要把自己过去的事情都说给汪勤听。   那时也不算是分担了,是分享。    第67章   赵行山约在汪勤之前第一次跟赵凛生约饭但没吃成的地方,那次实在太狼狈,汪勤到现在还印象深刻。   回家他又开始翻箱倒柜,想找出套正式点的衣服,最后还是只剩了那套他上次穿过的颜色鲜明的西装。   这还是他之前出差参加一个什么大会买的,平时他基本用不上这种衣服,所以衣柜里确实也找不出第二套了。   不过好像有点太皱了,家里也没有熨斗什么的。还有就是,穿西装会不会显得太隆重了一点?   汪勤正想着呢,赵凛生就回来了,手里抱着一个盒子。   “……你要穿这身吗?”   尽管赵凛生语气委婉,但汪勤还是不高兴,手里的衣服往床上一扔,“干嘛,你又要说什么,你当时那嫌弃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你知道吗?”   “……”   赵凛生自然也忘不了他当时那副样子,只是当时是纯粹的嫌弃,现如今只剩搞笑了。   “穿这个。”赵凛生把手里的黑色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套黑色的西装。   汪勤眨了眨眼,火气全消,“你什么时候搞的?”   “一个月前定制的,本来还想着应该什么时候给你,现在正好。”   汪勤歪头略带疑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会打扮?”   赵凛生轻捏了下他的下巴,“猜的,气势上总不能输他。”   汪勤回想了一下赵行山那副样子,算了吧,气势上赢不了的。   “要我帮你换吗?”赵凛生坦然地问汪勤、   “不用了。”汪勤礼貌拒绝,“你出去,我自己穿。”   赵凛生笑了一下,“有需要随时叫我。”   汪勤假笑了两声。   等赵凛生出去后汪勤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换衣服了。   不得不说,质感确实是天差地别,汪勤光是穿上就已经莫名感觉自己有底气多了。很合身,合身到像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一样。   穿好后汪勤就去卫生间照镜子了,就是可惜家里没有全身镜,只能照上半身。   他一出来赵凛生就已经跟着过来了,站在卫生间门口眼神至下而上地“扫描”他。   “啧,你看!”汪勤突然发现自己脖子上有一个印子,“我就叫你别嘬这么外面的地方,没领口的衣服都能露出来了。”天气冷穿得多,脖子一般都捂在衣服里,他这会才看见这个印子。   “是吗。”赵凛生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靠近汪勤说,“头发要不要抓一抓。”一边说,手一边暧昧地往汪勤衣服里伸。   汪勤一把拍开他的手,转头对上他暧昧的眼神,举起两个指头,作势要往他眼睛里戳,“你现在别给我想些有的没的,你会抓头发吗?”   赵凛生捉住他的手亲了亲指尖,“可以试试。”   汪勤怀疑赵凛生根本不会,因为他实在弄得太仔细了,几乎是在一簇头发一簇头发在弄。   “你这要弄到什么时候去?”   “快好了。”   “……”   十分钟后汪勤没了耐心,“行了就这样吧,我要迟到了。”   约的8点,过去还得一个小时。   “好了。”赵凛生说,然后吧汪勤转过去让他看镜子。   说实在的,汪勤没看出什么大的变化,也就是头顶变蓬了一点,前面的头帘劈叉了。但好像看起来又好像不错的样子。   “你头发好软,不容易定型。”赵凛生一边说一边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汪勤现在只是格外在意自己侧颈上的那个印子,“我要不把里面的衬衣换成高领毛衣吧?”   “不要。”赵凛生得寸进尺地又去亲了亲那个印子,“他看到就看到了,他个老头,懂什么。”   “……”   汪勤无话可反驳,只能默默的吧衬衣领子往上拉高些。   车上汪勤才想起来问赵凛生,“你要等我吗?”   “嗯,我在隔壁吃点东西。”   汪勤脑补了一下他们仅一墙之隔的电视剧镜头,嗯,挺戏剧的。   “你不会偷听吧?”   “那里要是能偷听的话就赚不了那个钱了。”   “哦。”   到地方之后汪勤把外面穿的羽绒服丢到了车上,然后跟赵凛生一起上去。   他刚上去就看见了之前在赵凛生家里见过的另一个中年人,他先冲赵凛生弯了弯腰,“少爷。”   汪勤听到这称呼忍不住偷偷瘪了瘪嘴,真别扭啊。   “你带他进去吧。”赵凛生说,又捏了捏汪勤的手,冲他说:“等会结束我来找你。”   “行。”   “汪先生,这边请。”   汪勤就跟着人走了。   这一切也真够诡异的,汪勤在心里想。   他被领到了一个很大的包厢。   “先生,人来了。”   不知道是赵行山管家还是助理的那人开口的一瞬间,汪勤莫名有些紧张,差点以为他要开口叫“老爷”。   那更诡异了。   屋子里有块很大的屏风,屏风后面传来赵行山沉稳的声音,“嗯,你先出去。”   “是。”   门被关后屋子里沉默了一会,汪勤开口询问:“那我进来了赵先生?”   “嗯。”   赵行山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表情有些严肃,不知道在看什么。   “坐吧。”赵行山头也没抬地跟汪勤说。   汪勤安静地坐到了他对面。   赵行山是一身很舒适低调的黑,头发花白,带着眼镜,蹙着眉头看着手机。   对比起来汪勤这一身着实有些刻意了。   “稍等一下。”赵行山抬头看了他一眼。   “哦好的。”   过了一会后赵行山才把手机放下来,眼镜也摘下来了。   “凛生跟你一起来的?”   赵行山说话的语气跟赵凛生一样平铺直叙,疑问句都是叙述句。   “嗯,他在隔壁吃饭吧。”汪勤老实说。   赵行山看了他一会儿,又问:“你家里知道你们的事?”   “暂时还不知道。”   “往后是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如果发展得顺利的话我会带他回去见我家人的。”汪勤表现得十分镇定。   赵行山看着他,忽然站起来,“先吃饭吧。”   就跟有什么机关似的,赵行山刚说先吃饭,门就突然被敲响了,然后菜就都往屋里送了。   汪勤看着不停往桌上端的菜盘子,还是没忍住问:“只有我们两个人吧?”   赵行山拿帕子擦着手,“请人吃饭总不至于太寒酸。”   汪勤干笑了两声。   很大一张圆桌全都摆满了,屋里又重新恢复安静。   赵行山先拿起筷子,“不用拘束,动筷吧。”   汪勤点点头,“谢谢。”   虽然确实没有太拘束,但肯定也比不了平时,汪勤吃得十分安静,就是筷子没怎么停过——起码得把每样菜都尝一下吧?   “你有跟血亲联系过吗?”赵行山突然又问。   汪勤把嘴里的东西嚼干净了才开口,“我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对赵行山知道这些也没什么感觉,反正他清清白白,随便他调查好了。   “你们联系过?”   “不知道算不算,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人给我寄过一箱东西,里面有两万块钱。”   “令堂?”   “我觉得是的,因为里面有张我小时候的照片。”   “后来为什么不联系了。”   “没有必要联系吧,她应该也过得挺好,我也过得挺好的,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   关于亲生母亲,汪勤之前有过很多猜想,后来看到那箱东西才大概明白。东西是从离汪勤老家很远很远的地方寄过来的,一个女人,家又不安在这,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呢?   汪勤小时候也怨过恨过,后来明白了也就释怀了。能离开应该是对她最好的选择了,这么多年后还能了解到他的近况,想必应该是过得还不错的。   那这就够了。   血亲是血亲,缘分是缘分,都知道彼此过得好就行了。   东西他留下了,钱没收,几经波折把钱又寄回去了。   后面两人便默契地再没联系过了。   “你是个聪明孩子。”赵行山忽然说。   “……谢谢。”汪勤有些受宠若惊。   赵行山手里虽然捏着筷子,但其实就吃了第一口,“做事却和他一样愚蠢。”   ……谢谢说早了。   “以后的几十年日子比你们想象的长得多,你们的什么感情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赵行山继续说。   “但我能一直陪着他。”汪勤说,“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觉得您也不是不想管我们的事,只是已经管不了了,不管是凛生的工作还是他这个人。”   赵行山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凛生比我大八岁,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到死我都会陪在他身边。”汪勤笑了一下,继续说:“您应该也了解的吧,只要有钱,人生就会少很多‘意外’,凛生有很多钱,所以以后我们只要好好经营感情就可以了。”   听完这些赵行山反倒没有汪勤想象里的反应大,反而非常平静。   而后开口道:“那就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第68章   这顿饭比赵凛生想象的要快,差不多是他刚好吃完饭的时候。自己的胃口也比想象得要好一些,现在想来,他已经很少因为心情而影响食欲了。   因为汪勤平时吃饭太规律了,一旦过了饭点就会饿,赵凛生受他影响也变成了一个吃饭很规律的人。   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汪勤是那种光吃不胖的体质,就算再怎么吃体重好像也不会变化。但赵凛生不是这样,仅仅就从过完年开始的这段时间,他的体重就又回到控制前了。   这样下去,他的腹肌,各种身体线条很快就会消失了,还有汪勤最喜欢的收放自如的大、胸肌。   这样想着赵凛生放下了筷子。   他刚放下筷子就听见有人敲门,“请进。”服务人员身后站着汪勤。   “结束了?”赵凛生站起来。   汪勤对带上门的服务人员说了句“谢谢”,然后自然地走过去,一边说:“失策了失策了。”   “怎么了?”   汪勤径直往饭桌上走,一屁股坐下后才说:“跟想象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啊,果然现实跟电视剧还是不一样。”   赵凛生坐到他旁边,“你想象的什么样子?”   “嗯……”汪勤认真思索了一下,“其实也没想什么,但就是感觉很不一样。”他又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还有这身衣服,也太浮夸了,根本就是小孩子啊。”   “没事。”赵凛生笑,“会用上的。”   汪勤自然地拿起赵凛生的筷子,“你都不知道有多浪费,一桌子菜呢,我就来得及一个菜尝一口。”说完夹了块鸭肉放进嘴里。   “要不要再给你点两个热菜,都有点凉了。”   “这些都吃不完了。”汪勤瞥他一眼,“剩下的打包吧,回家热一下再吃,明天都不用做饭了。”   赵凛生笑了下,“行。”又问,“要不要去逛超市?”   “行啊。”汪勤又夹了一筷子芦笋,“家里什么都没有了。”   赵凛生特别喜欢听汪勤说“家”,因为他肯定也在他说的家里。   “明天周末,要不要出去?”赵凛生问。   “去哪?”   “我家。”   “……”   汪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赵凛生笑了两声,“你好像有点误会我了。”   “误会什么了?”   “我是想给家里的浴室简单改一下,所以去我家里住两天。”   “干嘛非得改这个浴室。”   “以后方便给你洗澡。”赵凛生十分正经,“现在冬天还好,等天气热了做完之后不洗澡会很不舒服的。”   “……”   “我是不是应该夸你真贴心啊?”   赵凛生轻捋了下他的头发,“我应该的。”   汪勤推了下他的膝盖,“你还真好意思。”   总之汪勤也还是答应了,两个人先回汪勤家拿了些汪勤的东西,然后又去了超市,买了一堆吃的喝的。   晚上赵凛生找了部爱情电影要跟汪勤一起看,汪勤想把澡洗了再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卡,赵凛生不肯,非要现在就看。汪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同意了。   看电影的时候汪勤又提起赵行山,“你小时候就跟你爸关系不好吗?”   赵凛生亲了下他的耳朵,“这个时候不提他。”   汪勤眨了眨眼,“这个时候怎么了?”   十分钟后汪勤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时候了。   赵凛生找了部外国的爱情电影,镜头表达很直接,尤其是两个主角宣泄情感的时候。   主角两个正亲得难舍难分的时候,赵凛生也缠了上来。   汪勤被亲得头脑发热,扯着赵凛生衣领难舍难分。   他衣装整齐的被按到落地窗前的时候才终于想明白赵凛生刚刚为什么不让他先去换衣服了。   “衣服、衣服……”汪勤还在徒劳地守护自己的新衣服。   赵凛生穿着衬衣岔、着腿跪在他身后,“你穿正装很好看。”让人有种拆开礼物的期待。   汪勤腿软得厉害,全靠意志力在挺着,“别……别对着那里讲话……嗯……”   胸前是冰冷的玻璃,身后是赵凛生越来越高的体温。   又是无法清醒的一个晚上啊。   在客厅里结束后赵凛生抱着汪勤去清洗,两个人都懒洋洋地泡在热水里。汪勤已经连手指都没力气了,整个人都躺在赵凛生身上,也不管他老不老实了。   赵凛生又趁机说:“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   汪勤点点头,“嗯,舒服。”   赵凛生吻吻他的头顶,突然提起刚刚没聊下去的话题,“我小时候不是怕我爸,只是从小就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我爸是天的那种。”   听到这话汪勤提起些精神,“啊,为什么?你爸这么厉害啊?”   “嗯,他很厉害。”赵凛生说,“我爷爷那辈只是做点生意,虽然赚得也挺多的,但是他后来一步步扩大到现在这个规模。”   “哇。”汪勤发出真心的感叹。   “我小时候也觉得他厉害,所以觉得他忙、没时间回家也都是正常的。”赵凛生说,“包括他后来不让我去学校,只让我在家里学习。”   “啊,你没去学校上过学吗?”   “上过一年多,高二、高三的时候,那时候是我继母提议的。”   汪勤噤声,忍住好奇没继续问。   赵凛生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想问什么都可以,我就是为了说给你听的。”   “继母?”   “嗯,我妈很早就去世了,我爸为了找个人照顾我。”   “啊。”汪勤又不自觉地发出感叹。   赵凛生捋了捋他的头发,把所有往事都说给他听。   “我告诉她的第二天就被我爸知道了,她跟我爸保证会把我治好,然后我短暂的校园生活就结束了。”   汪勤已经转过来跟赵凛生面对面,认认真真地听他讲着。   听他讲到怎么怎么“治疗”的时候都已经有些不忍心听下去了,手一直放在他心口,好像是在帮他疗伤一样。   赵凛生从始至终都是非常平静地在说,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后面我发现自己硬、不起来了。”   汪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住了,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   “偶然发现的,早上没有了任何反应,自己用手也没反应。”赵凛生说。   汪勤低头往水里看了眼,甚至贴近些感受了一下,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是真的,只是我没有用药试过,也没找人试过。”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汪勤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同为男人,甚至只是想象一下就已经觉得难以接受,他很难想象赵凛生当时是怎么接受的。   “所以跟你的那次其实是第一次。”赵凛生摁了摁他的胸口,“虽然不太清醒,但很难忘。”   对汪勤来说也难忘,不过是另一种难忘。   “那那天是谁给你下的药啊?”   “卓雨乔包的一个男演员。”   “啊?”   汪勤这一晚上嘴就没合拢过,那个的时候一直在叫,这会嘴也闭不上。   “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那个男演员是混进来的,应该知道我平时身边都没有助理什么的,楼上的酒店什么的也都安排好了。”赵凛生说,“没想到能在那遇到你。”   “那要是没遇到我呢?你不会就直接上当了吧?”   “可能会把那个人揍打个半死吧。”   “……”   汪勤短暂反应了一下,“不对,什么意思?你分得清楚人啊?你知道是我?!你能不做那种事的啊?”   赵凛生笑了一下。   其实漏洞挺多的,只是汪勤的反射弧太长了。   “哦对啊,你要没认出我怎么可能知道是我,我可是一大早就自己偷偷跑了。”汪勤后知后觉。   “我当时是不太清醒,不过还是认出你了的,但当时那种陌生的本能对我来说太过刺激了。”还有就是当时汪勤真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直哥哥哥的在叫他,脸上也是红的,身上还有种说不出的舒服的味道,然后他就……   他说这话汪勤哪里还有一点脾气,反倒主动贴过去,用身体磨、蹭着,“你很健康,好硬的。”   赵凛生顺其自然地搂过他,两个人在浴缸里厮、混起来。   这晚上汪勤格外主动,一直抱着赵凛生在他耳边说他好ying,配合着各种姿、势。   赵凛生平时不用撩、拨就已经跟磕了药似的,何况汪勤还一直说这种类似鼓励他的话。   于是两人几乎一夜无眠。   房间里没拉窗帘,汪勤昏死过去的最后一句话是,“……天亮了。”   赵凛生抚了抚他汗津津的背脊,把他又抱到浴室两人简单冲了下,然后换了个房间睡觉。   他看了下汪勤后颈上两个十分明显的印子,心想汪勤看到了肯定又要说他了。   不过汪勤生小气的时候最生动了。   赵凛生又怜惜地亲了亲怀里的人,然后轻声说:“晚安,汪勤。”    第69章   早上大概8点的时候汪勤手机震了起来,在床头柜上震了很久,一次结束后又来了第二次。   平时汪勤肯定醒了,但这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凛生先醒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干脆接了。   “喂?”   陌生的男声把电话那头的彭元平吓了一跳,声音都变犹豫了,“你好?我找汪勤。”   “他还在睡觉,晚上打过来吧。”   等那边说完“好”赵凛生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两人一觉睡到了下午快7点,汪勤迷迷糊糊地拍了拍赵凛生压在自己身上沉重的大腿,声音黏糊,“几点了?”   赵凛生嗓子也哑得厉害,摸了他的手机来看,“……6点47了。”   “……你今天又不去工作啊?”汪勤闭着眼睛问。   “晚上去。”赵凛生把他搂过来夹在怀里,“饿吗?”   “饿。”   “我叫点吃的。”   “好。”   两人窝在客厅厅沙发里吃的东西。   汪勤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看了看昨天两人酣、战过的落地窗,心里默默想,还好没在沙发上,不然连个窝着吃饭的地儿都没了。   赵凛生又往他腰后垫了个软枕头,“难受吗?”   汪勤点点头,“特别酸,还麻。”   赵凛生手在他腰上轻轻按了按,“我帮你按按。”   汪勤看他,“你一点都不累啊?”眼神真挚。   其实赵凛生腰也有点,还有胳膊,但他不可能说出来的。   “嗯,我还好。”   汪勤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眼神,明明赵凛生出力更多啊?怎么每次都是他一副被掏空了的样子?他体力跟赵凛生差这么多吗?   “在想什么。”赵凛生问他。   汪勤捏了捏他的胳膊,“那看来我也得运动运动了啊。”   赵凛生没作声。   过了会赵凛生提起来早上的那通电话,“早上你朋友给你打了两个电话,我接了。”   “啊?谁啊?”   “姓彭。”   “啊!”   汪勤赶紧给彭元平去了个电话。   “终于睡醒了?”彭元平在电话那头阴阳怪气地问。   “……”汪勤不自然地轻咳了声,“你打电话什么事啊?”   “给你拿了点东西,正好路过给你送上去,结果你家在装修。”彭元平语气平静但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你跟人出去开房了啊?”   “……没有,是他家里。”   “噢——同居了啊?”   “……就暂时住几天,装好了就搬回去了。”   “他也一起搬?”彭元平进去晃了下,说汪勤家里是翻新了一遍也不过分,哪里还有之前那个老二手房的样子?   “……”   彭元平轻叹了口气,“行了,你这个年纪也是该好好享受享受爱情的滋润了。”   “……”   其实彭元平本人没有那个意思,但汪勤自己听出了一些歧义,莫名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才说,“改天一起吃个饭?”他还记得说要把赵凛生带给朋友见的事,对于这两个朋友汪勤基本上是毫无保留的。   “我都行,你看着安排吧,到时候跟我说一声就行。”   “好。”   挂了电话后汪勤发了会呆。   赵凛生简单收拾完洗完手过来坐到他旁边,“怎么了?”   汪勤没头没尾地答了句:“就明天算了。”   “什么明天?”   “跟我那俩朋友吃个饭。”   赵凛生顿了一下,“好啊。”   “怎么了?”汪勤问他。   “不知道,心情有点微妙。”赵凛生说,“好像还有点紧张。”   汪勤笑了下,“就你这出息还想跟我回去见家人呢?”   赵凛生帮他揉着腰,突然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好高兴汪勤。”   汪勤趴到他腿上去,好让他更好用力,“你高兴就好。”又用很平常的语气说,“我也高兴。”   赵凛生心口有些发热,说不出的酥麻,他摸了摸汪勤蓬乱的头发,说:“汪勤,我想接吻。”   汪勤转过头,“突然又怎么了?”   赵凛生低头亲了他一下,然后又去扶他的肩膀,“坐起来。”   汪勤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赵凛生把汪勤岔开腿做到自己腿上,然后整个人埋进他的肩窝,深吸了一口气。   两个人都挂着空档穿的浴衣,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实在惹火。   但心猿意马想入非非的好像只有汪勤,赵凛生只是十分单纯的在享受这个拥抱。   汪勤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许想别的。   然而过了一会后赵凛生突然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汪勤,“我们下次试试这个姿、势。”   汪勤:“……”   两人又黏糊了一会后赵凛生才想起来工作的事,跟汪勤说:“我晚上去一趟,公司,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我去干什么?”汪勤莫名其妙,“我在家躺着多舒服。”   “我办公室有休息室,你在那休息,我忙完了再一起回来。”   汪勤有些犹豫,不是,他们这也太黏糊了吧?   赵凛生亲了亲他的嘴角,“你不想看看我的工作环境吗?”又说,“这会肯定没人了。”   汪勤看了下时间,8点半了,到赵凛生公司也得9点了,于是同意了,“那行吧。”   赵凛生亲了下他的带着戒指的的手指指尖,“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   汪勤在心里想。   到赵凛生公司正好9点。两人进了电梯,赵凛生按了50,汪勤有些好奇地问:“你们公司总共几层啊?”   “就这栋。”   “……”   汪勤对赵凛生的家底又了有了一些新的认知。   比起这整栋楼,赵凛生的办公室还算低调,很简约的装修,除了绿植没有任何其他装饰品。   赵凛生先带汪勤进了休息室,“你就在这好好躺一下,我有个线上会议,开完来找你。”   “嗯,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休息室的光有些暗,汪勤在床上坐了一会后就坐不住了。今天白天睡了一天,这会根本没什么睡意。   休息室挺大的,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他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看了好一会夜景后又坐到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手机。正好给彭元平和章超说一下明天吃饭的事。   两人都很平静地答应了。汪勤还有点奇怪呢,总感觉这两人肯定是在他背后已经咋呼完了,这会才这么平静。   汪勤刚熄了手机,然后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瞟到了放在茶几下摆得整整齐齐的几盒烟,他伸手拿了盒打开过的出来看,已经抽了一大半了。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赵凛生肯定是抽烟的,之前在他家楼下一会能抽一地,烟瘾看起来还挺大的,但是平时汪勤好像从没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抽过,身上也没有任何烟味。   想到这汪勤又好奇地去休息室里的洗手间看了看,果然盥洗台的台面上牙膏牙刷什么的都一应俱全,还有一些漱口水,祛烟味的喷雾什么的。   休息室里还有两个很大的衣柜,汪勤特意把头扎进衣柜里仔细闻了闻,果然其中一个衣柜里还是有些很淡的烟味的。   “你在干什么呢?”   赵凛生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把汪勤吓得一激灵。   汪勤轻咳了一声,莫名感觉有些心虚,“没干什么啊。”   “检查有没有别的人进过这里?”赵凛生莫名开心,自问自答道,“除了你和保洁,应该没有第四个人了。”   汪勤看到他那表情莫名有些不爽,“你怎么这么开心?”   “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   “……”   汪勤有些理解不了赵凛生开心的点,毕竟他奇怪的小癖好也着实不算少。   “我刚刚看到了烟了,所以闻一闻你衣服有没有烟味。”汪勤实话实说。   赵凛生正往他这边走,听到他这话顿了一下,下意识往自己常放烟的地方看了眼。   “看来是忘记藏起来了啊?”汪勤说。   赵凛生没说话。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抽烟,干嘛还要躲着我。”   “你不是不喜欢烟味吗?”赵凛生问。   “是不太喜欢。”汪勤点点头,“但也没到一点都闻不了的地步啊。”   赵凛生朝他走过来,靠在衣柜上歪头看他,说:“其实我现在也不怎么抽了。”   汪勤用有些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真的。”   除了上一次过年的时候刚跟赵行山见完面的那个晚上,平时真的很少抽了。   汪勤暂且相信了,“嗯,是要少抽,抽烟对身体不好,对抽二手烟的身体更不好,再说你也这个年纪了,就更得注意些了。”   “……”   赵凛生站直了,用很不高兴的眼神看着汪勤。   “……我的意思是,像你这么注重包养的人,这方面肯定得更注意些嘛。”   汪勤试图弥补,但弥补似乎无效,赵凛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汪勤眨了眨眼,凑过去在他脸上贴了一下,任何然后说:“你这么在乎年纪可怎么行,大家总不都是要慢慢变老的。”   “我本来没那么在乎的,从你嘴里说出来就不行。”   赵凛生说话的语气认真,汪勤却莫名听出点撒娇的意味。   汪勤笑出来,“我又没有那种意思。”   “你听起来像有。”赵凛生还是很认真。   汪勤笑出声来。   “……这么好笑吗?”   汪勤捏了捏他的下巴,“你有时候说话还挺搞笑的。”   “……”   汪勤笑完又很自觉地把嘴唇贴了上去。赵凛生自然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两个人亲完汪勤才想起来问:“你会开完了吗?”   “还没有。”   “……”汪勤一把推开他,“那你这在这跟我调什么情?”   “……”   赵凛生有些无辜:“我就是进来看一眼。”   “得了看完了,继续回去工作吧,早点弄完早点回家。”   “……好。”    第70章   隔天赵凛生早上起得很早先去了趟公司,没到中午就回来了。彼时汪勤刚起来,正在厨房煮方便面。赵凛生也要吃,汪勤就又多下了两包,还煎了四个鸡蛋。   然后两人一人端着一大碗面对面热腾腾地吃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赵凛生突然停了下来,跟汪勤说:“我要减脂,以后不能这么吃了。”   汪勤看他一眼,“先吃了这顿再说,我煮都煮了,你又不早说。”   “……哦。”   汪勤吃了会又抬头看他:“怎么又突然要减肥?”   “……不是减肥。”赵凛生筷子顿了一下,“约的什么时间吃饭?”   “晚上7点,还早。”汪勤说,“你不会又特意跑回来吃顿饭吧?”   “不是,下午不去公司了。”   因为赵凛生把东西都带回来了。   “嗯。”汪勤吃完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开始发愣,“好饱,面煮多了,少煮一包好了。”   赵凛生倒没觉得,他上一次吃方便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吃起来还算新鲜。   汪勤坐在赵凛生对面看他吃面,没有什么声音,吃得很慢,但一口接一口的让人看着很舒服。   “不是挺好的吗突然减什么肥。”汪勤说。   赵凛生已经不想跟他强调减脂这个点了,回答说:“最近锻炼一直跟不上,只能少吃点,不然肌肉掉得太快了。”   “还好吧。”汪勤什么都没看出来,“那你要开始吃那种减肥餐了?”之前卓雨乔老吃来着。   “控制好量就行,也不用吃那些。”   汪勤努努嘴,他是不懂这些了。   “你吃吧,我去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汪勤站起来,“我在的话你就别叫保洁了。”他早上看了下,赵凛生这家里东西一应俱全,都是智能的,根本不用费什么力。   赵凛生看着他,“你不陪我把饭吃完吗?”   汪勤头也不回,“你太磨叽了,自己慢慢吃吧。”   “……”   他们糟蹋的被子床单还有衣服太多,洗衣机都得分两次洗。洗衣机劳作的间隙,汪勤研究起了洗地机,正好赵凛生吃完东西走了过来,说:“我来吧。”   汪勤用有点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你会啊?”   “……我试试。”   于是汪勤就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拖地,留下了一条一条的水渍。   “不太对吧?”汪勤说。   赵凛生停下来,回头看他,没说话。   汪勤失笑,“你什么表情,这么委屈?”   赵凛生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我是什么表情?”   汪勤也凑上去摸了摸他的脸,“很需要安慰的表情。”说完仰头轻贴了一下他的嘴唇。   赵凛生愣了一下,被亲完下意识抿了下嘴唇。   “害羞啊?”   “……”赵凛生沉默了一会说,“我心跳得有点快。”   汪勤眨了两下眼睛,“可能是你饭后不宜运动吧,要不你还是躺着去,我来?”   赵凛生:“……”   汪勤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自己认识的人中最会煞风景的。   赵凛生把洗地机给他了,但没去坐着,而是像汪勤看着他一样看着汪勤拖地,想看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结果汪勤拖出来的也有水渍。   然后两人就停了下来,在网上查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就发现原来洗地机要顺着一个方向拖,不能跟拖把一样来回蹭。   找到原因了,证明跟赵凛生没有关系后,赵凛生就又能理直气壮地拿回劳动权了。   汪勤在旁边看着他,一边评价道:“这就是科技的进步吗,活都有人抢着干了。”   赵凛生听他这话有理由怀疑他觉得自己是因为想玩洗地机才要抢着干的。   但其实,想玩洗地机的其实另有其人。   汪勤躺在沙发上看着赵凛生走来走去,心想:这样好像也不错,赵凛生干活的时候好像更赏心悦目了。   然后汪勤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睡了半个多小时,汪勤被个工作电话吵醒了。   “好……好……我看一下……我改好给你发过去。”   挂了电话后汪勤又闭上眼缓了会才又睁开眼。   赵凛生就坐在他旁边,腿上放着笔电,手边是一些资料,汪勤醒了就看了过来:“醒了?”   汪勤刚睡醒声音有点哑,“你不去公司是因为把工作都带回来了?”   “嗯。”赵凛生说,“你就在家里我在公司待不住。”   汪勤揉了揉眼睛,一边先不自觉弯嘴角笑了出来。   赵凛生靠过去把他的手腕拿开一点,“怎么偷偷笑。”   汪勤看着他,实话实说,“因为我觉得有点肉麻,但我又不讨厌。”   “是不讨厌还是喜欢。”   “有点喜欢吧……”   赵凛生贴过去,但是又没有完全贴上,嘴唇离汪勤的脸颊只有两厘米停了下来。   汪勤本来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嘴都要送过去了,结果赵凛生突然停下来了。   “你干嘛?”汪勤笑不出来了。   赵凛生笑了一下,然后贴了上去。   汪勤躲了一下,“行了行了,我……唔!”   亲着亲着赵凛生又压了上去,汪勤及时醒悟,推了他一下,“别……别亲了,我还有……还有事!”   赵凛生亲了亲他的鼻尖,“工作电话?”   “嗯,有个合同要改一下。”汪勤又推了推他,“先起来。”   赵凛生坐起来,“刚好,你用我的笔电吧。”   “你忙完了?”   “嗯,差不多了。”赵凛生起身,“我去收拾一下。”   汪勤也坐起来,擦了擦嘴唇,问他:“收拾什么?”   赵凛生看了他一下,“没什么。”   汪勤在打电话沟通合同的时候赵凛生进了卫生间,等汪勤改完赵凛生湿着头发走出来了。   “你洗澡干什么?”汪勤反应过来,“你说的收拾是收拾自己啊?”又反应过来,“因为晚上要出去吃饭?”   “……不是。”赵凛生擦着头发,“刚刚吃方便面沾上味道了。”   汪勤“噢”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了。   但是看到赵凛生一身明显打扮过后的样子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汪勤还是忍不住说:“不至于吧?我们是去吃火锅。”   赵凛生拿着大衣放在臂弯上,“什么不至于。”   汪勤:“……”   算了,随他吧。   结果到了吃饭的地方汪勤发现小丑是自己。   他看着彭元平和章超板正的大衣和完全不同于平时的高度和弧度一时无语凝噎,“你们搞什么鬼?我不是说了吃火锅吗?”   本来赵凛生应该是异类的,结果他现在因为羽绒服和纯天然的头发被排除在外了。   彭元平和章超没理他,先跟赵凛生打了招呼。   三个人看起来怎么看怎么奇怪。   饭桌上的气氛也有些奇怪,几个人虽然在讲话但又讲的都是些废话,仅仅只是为饭桌上不彻底冷下去而已。   好在后面聊起了工作氛围才算融洽一点。   赵凛生在这方面明显经验多很多,说话流畅但又很客观。   但是几个人一直没往赵凛生和汪勤谈恋爱的这件事上聊,仿佛就是一个很单纯的朋友局。   结束后赵凛生去开车,特意留了些时间给汪勤和他朋友。   彭元平拿了一支烟在手上,但是没点,说:“原来比见朋友对象更尴尬的事是见男性朋友的男朋友。”   汪勤:“……”   “这倒还好,主要一看人家跟我们有代沟啊。”章超又说。   “他也没大多少。”汪勤解释。   彭元平无语地看他一眼:“他难道说的是年龄吗?”   汪勤:“……”   “行了。”彭元平又把烟装回口袋,“要谈好好谈呗,谈不下去了就来找我们喝酒。”   章超看他一眼,“您可真是长了张好嘴。”   彭元平怼了他一下,“看来你的同居生活过得很滋润啊,脸都圆了一圈。”   章超猛一下掐了掐自己的双下巴,“别提了,我老婆让我减肥。”又突然看了眼汪勤,“你好像也圆了点。”   汪勤睁圆了眼睛,“啊?”   “得了,你这颜值跟人家又不是一个水平。”彭元平怼章超道。   “我日……”   两个人又闹起来。   回去的车上汪勤还很认真地照着镜子,问赵凛生:“我是不是也胖了?”   赵凛生看他一眼,“还好,你有点肉好看。”   汪勤自己倒没怎么看出来,不过直接信了赵凛生的话,“是吗?”他是完全不提倡减肥的那派,所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我跟你朋友好像有点尴尬。”赵凛生突然说。   汪勤也知道,不过只说:“第一次见面肯定尴尬啊。”   赵凛生“嗯”了声,没多说什么。   “不过。”汪勤又说,“尴尬就尴尬呗,也不用特意去变熟什么的吧,你们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就好了啊。”   红灯,赵凛生踩了刹车,伸手放到中控台上,汪勤自然地搭上去,“你别觉得一定要跟我朋友变熟什么的,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我跟他们也不是老见面啊,现在都工作了,又不是上学那时候了。”   “嗯,我……”   “绿灯了!”汪勤赶紧把手抽出来,“看前面。”   赵凛生听话地把另只手也搭上方向盘,“嗯,知道了。”过了会又说,“那以后见面能都带上我吗?”   汪勤笑了下,“哦,知道啦。”    第71章   湾城今年的夏天来得比往年更快,刚到五月份的时候汪勤就已经穿上了短袖了。   赵凛生则是一如既往的西装革履,跟冬天的时候也就是一件大衣的区别。   汪勤只觉得神奇,居然还有对冷热都不敏感的人。   这天下班回家汪勤还好奇问了赵凛生一嘴,结果赵凛生说:“不是不敏感,不去在意就行了。”   汪勤搞不懂他的逻辑。   自从汪勤家的浴室装修好后,赵凛生就彻底在汪勤家住下了,还买了个地下车位。   两个人俨然已经进入了过日子的阶段了。   “家里没菜了,要出去吃吗?顺便逛个超市。”赵凛生问汪勤。   “好啊。”   两人找了家麻辣烫店。   汪勤现在热衷于带赵凛生吃各种他以前没吃过的东西,之前带他去嗦了各种粉,还有他大学旁边的夜市,各种路边摊。   之前天气还不热的时候赵凛生身上还穿着西装外套,不管在哪里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现在天气热了,只剩衬衫还好点。   不过两人似乎也不太在意这些,只专注在吃的上面。   “周天上午出去打球啊?”汪勤一边嗦粉一边问赵凛生。   赵凛生把嘴里的东西嚼完才开口,“网球还是篮球?”   “篮球。”   汪勤后来又带着赵凛生跟彭元平他们见了一面,当时约的打篮球,章超叫的他们,再加上他们的两个学弟。   然后汪勤才发现了赵凛生惊人的运动天赋,打篮球的时候能跳那么老高。学弟们都对他赞不绝口。   然后赵凛生就变成了章超他们偶尔会约出去打球的运动搭子了。为此赵凛生还给自己配备了一柜子的运动行头。   汪勤运动没什么天赋,打篮球是凑人数的,其他的像什么打网球、打羽毛球就是划水。不过他还是非常热衷于这种局,反正衣服鞋子都可以蹭赵凛生的。最主要是,运动风的赵凛生真的非常青春活泼,又帅又很生动,汪勤非常喜欢。   有件让汪勤印象很深刻的事,有一次他们也是打篮球,直到车开回家前赵凛生都没有吭一声。等车停到地库里了赵凛生才说自己脚踝有点痛,结果鞋一脱脚踝都有点肿起来了。   汪勤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次可别又受伤了死憋着。”汪勤旧事重提。   赵凛生顿了一下,“又不严重。”   “不严重你让我伺候你洗了一个星期的澡。”汪勤说。   赵凛生不说话了。   这其中的门道只有他自己晓得。   那次赵凛生脚上缠了快两周的绷带,就因为这个赵行山还又联系了他一次。   虽然汪勤更觉得赵行山只是拿赵凛生受伤这事当个借口,好跟他联系打听他们俩的感情状况。   接完那个电话后汪勤跟赵凛生说:“令尊好像真的很闲。”   两人吃完饭后就去了最常去的那家超市。现在赵凛生也对买菜这件事有了一些心得了,起码能分辨出来西红柿是不是绵的了。   汪勤正在挑青椒的时候赵凛生突然问:“卓雨柔好像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汪勤手一顿,回头看他,“我知道啊,突然提这个干什么?”   说起来汪勤说不定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人。那天卓雨柔突然联系他,问他对于结婚是什么看法。   汪勤虽然很想提醒她他们是前恋人不是闺蜜,还是结局闹得不太愉快的前恋人,但还是没说出来,并且还很认真地分享了自己对结婚的看法。   那次过后的某一天卓雨柔就给他发了结婚证的照片。   汪勤心情实在很微妙。   他有理由怀疑卓雨柔还想请他去参加她的婚礼。不过汪勤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想什么呢?”赵凛生捏了下汪勤的耳朵。   汪勤回神,“没想什么。”   赵凛生这人何其敏感。   “你们现在还经常联系?”   汪勤实话实话,“不算经常,联系过几次。”   “……”   汪勤没说,卓雨乔其实也会联系他,聊得最多的就是赵凛生和赵凛生的公司。   事情的发展总是会在汪勤的意料之外,但他都顺其自然全都接受了。   “你之后不会还要去参加她的婚礼吧?”赵凛生突然问。   汪勤又一顿,而后又转过头看向他,“我真怀疑她会邀请我。”表情一言难尽。   看他这样子赵凛生心情反倒松快不少。   两人逛完超市就回家了。   赵凛生临时来了点工作,汪勤就先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赵凛生还在忙,他就自己躺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赵凛生忙完出来,一边解衬衫扣子一边坐到汪勤旁边,“新剧情?”   “新剧了。”汪勤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迷上了家庭伦理剧,家长里短的,看得他既心烦又想看下去。   赵凛生握着他脚踝,“上部这么快就播完了?”   “嗯。”汪勤踢了他一脚,脚底下突然觉得有点硌,“你这腿上是什么东西。”   “嗯?”赵凛生闻言摸了摸,“衬衫夹。”   汪勤眨了眨眼,然后说,“给我看看。”   赵凛生听话地把裤子脱了。   汪勤上上下下扫视了他一会,然后说:“等会你洗完澡再穿上这个。”   赵凛生又去握他的脚踝,“喜欢这种?”   汪勤丝毫不扭捏,“看着还不错。”   床笫上的事两人很契合,除了在频率上有一些分歧,不过最后也都是听了汪勤的安排:一周只能两次。   开始赵凛生非常不满意,后来两人开发了一些新玩法,他就再没有过意见了。   汪勤也是因为这种事对自己有了一些新的认知:其实他还是挺会的,毕竟年轻。   “明天周六。”赵凛生说。   汪勤脚蹬了蹬,没挣开赵凛生的手,“用不着您提醒。”   赵凛生变本加利地握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挨,汪勤干脆借势踢了他一脚,“快滚去洗澡,我都困了。”   赵凛生凑过去狠亲了他一口,“不许困。”然后转头闪进了浴室。   又是个不眠之夜。   结束的时候衬衫夹已经跑到了汪勤身上,两人黏腻地贴在一起喘气。   过了会后赵凛生一如平常地抱起汪勤进了浴室。   汪勤靠在赵凛生身上,闭着眼睛没去在意赵凛生不老实的手。   “我姐说过两天要来。”过了会汪勤突然开口。   赵凛生瞬间老实了,一下子坐起来,“什么时候?”   “周三吧。”   “……”   汪勤睁眼看向赵凛生:“没什么好紧张的,我姐很开明的,我给她打过预防针了。”   “……预防针?”   “嗯。”汪勤又闭上眼,“你想要登堂入室不得一个一个来啊。”   赵凛生沉默了一会,突然又很重地吻住了汪勤。   结束时两人嘴唇牵出一条细细的银丝,汪勤舔了舔嘴唇,“你干嘛?”   赵凛生又亲了下汪勤的耳垂,“没事,就是想亲你。”然后又亲一下。   汪勤累得很,也不想理他的黏糊了。   “怎么打的预防针?”赵凛生又问。   “也没什么。”汪勤慢吞吞地说,“就是跟她提了嘴她还放在家里的书。”   “什么书。”   “小说,她之前买的同学的二手的,那时候可宝贵了,一直藏在个老柜子里,之前过年的时候翻出来了,都长霉了。”汪勤说,“我当时也想看,她死都不让,等看到那书我才知道她为什么不让我看了。”   赵凛生知道是什么小说了。   “我后来跟她说她还开玩笑来着,说我当时要看了这书走了歪路怎么办。”   “……”   “反正我一提她就猜到了,不然怎么会突然说要来我这玩。”   赵凛生没说话,汪勤转头看他,“想什么呢?”   “……我就是想,你家人会是什么心情。”   “不好说,反正是持久战。”   赵凛生亲了亲他的肩头,“嗯。”又说,“谢谢你。”   汪勤刚要开口吐槽,就被赵凛生堵了回去。   总之浴室里的这一趴还是没能跳过去。   后半夜两个人才终于安稳地躺回床上。   汪勤已经困得不得了了,赵凛生非得让他整个人都趴到自己身上睡。   天气热了,这样贴着哪里会舒服。但汪勤已经无力挣扎了。   正当他马上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赵凛生突然开口道:“汪勤,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我。”   “……”   “汪勤?”   “……”   “汪勤?”   “……明天再说不行吗?”   “现在说完再睡。”   “……喜欢你。”汪勤有气无力。   “什么?”   “喜欢你。”   赵凛生非常好满足,亲了下他的头顶,“我爱你,汪勤。”   汪勤忽然清醒了一些,一下睁开眼,抬头看赵凛生。   “怎么醒了?”   “我也爱你。”汪勤忽然说。   赵凛生还没反应过来,汪勤又突然说:“我先睡了。”   赵凛生笑了出来,“嗯,睡吧,晚安。”   有些人总是会在很幸福的时候突然有些不安,赵凛生偶尔就是这样,所以他需要一直确认汪勤会在他身边。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怀里的汪勤更真实的了。   “晚安,汪勤。”   “我爱你。”   ——正文完结——    第72章   1   说起来赵凛生好像是有过初恋的,高中的时候,隔壁班那个瘦瘦高高的学习委员。   名字和长相赵凛生都已经忘了,只记得当时第一次见到的场景。那天天气很热,隔壁班有几个女生跑到他们班写东西。他过来找他们,然后被几个女生的话逗红了脸,腼腆的笑着。   赵凛生无意打听,后来还是知道了他是隔壁班的学习委员,语文成绩很好,作文拿过满分。   在后来赵凛生因为各种事而变得健忘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把这短短的几分钟回忆忘掉。   但要说是因为人才变得难忘,好像又不对。   因为在和汪勤发生关系后的某个晚上,赵凛生又梦到了那个场景,只是那个男生变成了汪勤。   这对当时的赵凛生来说,其实是有点惊悚的。   不过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赵凛生活了三十四年才有了这么一个晚上。   他自己也觉得非常理解,以至于又做了几个奇怪的梦。   所以严格来说,赵凛生对汪勤的开始似乎真的是因为一些难以言说的渴望。   后来汪勤也有问起过这个问题,当然赵凛生都诚实地说了。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赵凛生就已经乐意对汪勤坦白一切了。   汪勤还问过赵凛生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但其实说实话赵凛生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于是他自行加了一些东西,但是还是被汪勤一一拆穿了。   赵凛生只记得他们有一起吃过饭,那时候汪勤是作为自己的“妹夫”。   那时候的赵凛生大概是看过就忘了,对汪勤衣着的印象可能都比对汪勤本人深。再就是几句来自卓雨乔对汪勤的描述,但具体什么话赵凛生也已经忘了。   他倒是对汪勤和卓雨柔那个拥抱记得非常清楚,就是那次他们在画廊碰到,卓雨柔跑下来对汪勤眼含热泪的那个拥抱。   赵凛生当时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单纯对这两个人在他面前做这种事很不爽,另一方面是对汪勤奇怪的占有欲。   虽然那时候他们只是阴差阳错睡过一觉,吃过一顿饭的关系。   但真要说起来,在那之前他就已经不对劲了。因为如果不是听到了汪勤的名字,他应该也不会跟卓雨乔说出顺路送她一下的话。   不光卓雨乔觉得奇怪,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包括后来他对因为被砸了车而又能在汪勤家吃一顿饭的这件事觉得庆幸,更是匪夷所思。   他明明也不是爱吃饭的人,有时候甚至几天不怎么吃东西也行,但却被汪勤这几碗饭给收买了。   然后赵凛生就以一种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速地沦陷了。   其实最开始他也以为自己只是抱着一种随便谈一谈,随时都可以结束的心情,直到后来因为察觉到汪勤也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生气时,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已经不想结束了。   得跟这个人共度余生。   赵凛生不知不觉有了这样的想法。   汪勤总是跟他说未来的日子有多长有多长,可他已经三十四岁了,人生再顺遂不过百年,他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况且他也不一定能活到百岁,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   赵凛生在和汪勤谈恋爱这件事上,永远都是个悲观主义者。   可是好像得抱着这样的心态,赵凛生领悟得很快,相爱其实是件不能懈怠的事。   在爱人这点上,赵凛生总感觉汪勤比他有天赋得多,不管是说的话也好,做的事也好,对汪勤来说或许只是件很日常的事,但是赵凛生却能从这样的日常里察觉到许多爱意。   比如说从赵凛生说自己要管理体重以来,汪勤就会特意做一些蛋白质含量高的菜,还在手机备忘录里做一些小笔记。比如说因为赵凛生喜欢游泳所以汪勤就算是个旱鸭子也会经常陪赵凛生去游泳馆,哪怕只是在水里泡一泡。   太多了,赵凛生觉得自己被爱着的时刻。   汪勤姐姐来的那天,赵凛生很紧张,但他从来都是习惯不把紧张外漏的人。汪勤的姐姐人很好,可她越是好赵凛生就越是紧张。因为赵凛生也知道,汪勤其实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那下午汪勤送他姐姐出去,过了很久才回来。回来时汪勤表情是许久不见的伤感,靠在赵凛生怀里总是叹气。   于是赵凛生又开始感到不安。   他有时候会自私地想,要是汪勤跟他一样,身边只有他一个人就好了,那样就永远都离不开他了。   赵凛生生活在跟汪勤截然不同的环境里,面对这种问题时却是一样的无奈。   只是不一样的是,赵凛生已经没有任何其他感情的桎梏,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什么真正说得上的亲人。而汪勤不一样,他要考虑的太多。   汪勤跟他说,他怕家里人接受不了他们的事,但他更怕的是家里人会觉得失望,但却觉得管不了他。   赵凛生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其实汪勤从来都很在意自己的身世。   不敏感的人很难拥有太细腻的感受,可是太敏感就会容易让自己受到一些原本可以避免的伤害。   汪勤是太敏感也太细腻的人。   赵凛生原本想做盔甲,但又发现汪勤不是会拿盔甲保护自己的。他不管是为人还是处世都有自己的规则,所以其实自己只要陪着他就好了。   如果做好自己再好好相爱,那肯定能在一起很久很久。   这是赵凛生最近又悟出来的恋爱哲理。   他现在会跟汪勤一起看很多影视剧,最开始是电视上每天会播的一些偶像剧和家长里短的剧。虽然剧情有些夸张,脱离现实,但赵凛生也还是从中总结出了一些东西。   汪勤对此的评价是:不愧是做领导的,领导们都最喜欢总结一下了。   然后赵凛生开始找一些国内国外比较经典的影片看,至此才发现了看电影的乐趣。   然后他最近的打算就是看块合适的地方做个他们俩的私人影院。   钱嘛,就是要这样花的。   2   关于经济方面,两个人其实最开始是有很大差异的。   先说汪勤,一直以来都是在为了自己将来的美好生活而奋斗,什么车子房子老婆本。但因为找了个有钱的男老婆,汪勤就不再有攒老婆本计划了,现在就是打算攒点钱回老家给汪伯建个新的小洋楼。   再说赵凛生,他是向来没有为钱发过愁的类型,但因为生活方式比较朴素,除了喜欢买一些市面上少有的老款车,在其他方面都没有什么很大的消耗。   两个人在自己的标准上其实都很朴素,但是对比起来还是天差地别。不过在一起生活久了,多少还是会受一些对方的影响。   例如赵凛生最喜欢在家里吃饭,汪勤偶尔也想去一些很好看的地方吃一顿;赵凛生现在平时也会穿一些日常一点的衣服,汪勤也开始打扮自己一些,也开始用起赵凛生的那些瓶瓶罐罐。   他们偶尔还是会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闹不愉快,赵凛生每次也都会抄那些说明书。然后突然某一天,汪勤注意到那些瓶瓶罐罐好像变少了。   于是赵凛生就又多抄了一遍。   3   章超办婚礼那天,汪勤做伴郎,原本站在台上非常紧张。后来章超在台上哭得一塌糊涂,他又好笑,又跟着流了眼泪。   赵凛生也来了,坐在大学校友那一桌,整个人十分抢眼。后来大家知道汪勤认识他都来找汪勤要联系方式,汪勤全都以他已经有对象一一回绝了。   结束后回家的路上,两人聊着今天婚礼的事。   红灯,汪勤突然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了个金色的戒指出来,“喏,给你。”   赵凛生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汪勤就又把手收了回去,“看路,回去再说吧。”   赵凛生干脆打方向盘把车开到了一条没人的路上。   “这条路……”   汪勤话还没说完,赵凛生就直接亲了过来。   最后汪勤帮赵凛生把戒指套在了无名指上,“正好。”   赵凛生看了看,“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怕你羡慕。”   赵凛生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指环,“谢谢,我很喜欢。”   “不客气。”汪勤坐起来,“回家吧,累了。”   “嗯,回家。”   到红绿灯转弯的时候汪勤才又想起来,“这是当时你强吻我的地方吧。”   “好像是。”   “你刚刚又来这招了。”   “当时我们还因为吵架来着。”   “嗯,刚在一起的时候。”   “啧。”   “怎么了?”   “为了庆祝强吻两周年,晚上你把上次买的那条裙子穿上吧。”   赵凛生弯了下眼睛,“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