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在我身边   作者:苦司   简介:   长期以来,陈柏骁像一块上发条的表,精准地走动着。   只是偶尔,在这一秒与下一秒的间隙里,陈柏骁会想起他的高中同学杨稚。   他记得杨稚带着助听器坐在靠窗的书桌上写试卷的样子,他的目光穿过他们之间的重重人群,悄无声息地落在杨稚清瘦的身影上。   很多很多年里,陈柏骁一直把杨稚当成自己的一场好梦,睡熟才会遇见。   所以陈柏骁永远讨厌失眠,买最舒适的枕头和床。   尽管睁眼之后一切消失,杨稚始终是陈柏骁单调乏味的生活中最跳跃、最生动的篇章。   -   我爱你。   如果一次听不见,我就反复地说。   -律师攻x设计师受(有听力障碍)   -双向暗恋,he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情有独钟,业界精英,主攻,甜文 主角:陈柏bai骁,杨稚   一句话简介:好梦不醒   立意:珍惜难得的感情 第1章   秦云霄今年二十七岁,刚刚在一家国企稳定了工作,作为高中班级的班长,他组织了这次同学聚会。   原本以为能够联系上的人少之又少,没想到你通知我我通知你,今天晚上还是到了不少人。   餐厅选在本市靠近市中心的一座商场内,顶层最好的包房,玻璃四面通透,傍晚的阳光能充分地照进来,给每一道精致的菜品添加朦胧的色彩。   六点半,同学们基本上都到了,餐桌上还空了两个连着的位置,都在秦云霄本人旁边。   作为组织者,他先拿着酒杯站起来,说了一番很普通又很官方的话,大家便应和地起身陪他喝酒。   坐下之后开始聊天,有人问起座位是给谁留的,秦云霄扫了一圈,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说:“还有两个没到,有一个是陈柏骁啊。”   提到这个名字,大家纷纷点头,开始聊起关于陈柏骁的事情,然而说了没几句,房间的大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整洁西服的人走进来。   喧闹的声音仿佛被按下几秒暂停键,秦云霄站起来,朝那人招手,说:“来了啊骁哥。”   陈柏骁轻轻一点头,将西服外套脱下来递给服务生,走过去在秦云霄身边的位置上坐下来。   酒杯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有人给陈柏骁倒了酒,他举起杯子,平淡地说:“今天工作太忙,来晚了,我自罚。”   半杯红酒下肚,周围终于恢复了热闹的聊天声。   陈柏骁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太喜欢说话,来找他喝酒的人很多,陈柏骁都会礼貌地回应,也并不推辞,但多余的话很少。   酒过半巡,秦云霄才敢打量他身边的这位老同学。   陈柏骁很高,尽管已经坐下来很久,白衬衣几乎没有皱,袖口被他卷起来,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他五官锋利而深邃,气质冷清,面容英挺。   高中的时候陈柏骁成绩就很好,几乎包揽他们班级每一次的第一名,大学他就读于名校法学院,出国深造之后,回国任职于国内一家很有名气的律所,主要承担资本市场的工作。   陈柏骁的履历在他们这一届人里备受瞩目,然而他本人却很低调,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和曾经的同学有什么联系。许多人说他装,秦云霄却不这么认为。   天才的个性都是孤独的,陈柏骁性格孤僻,这点秦云霄在高中当班长的时候就很了解。   喝醉了之后,秦云霄的思维和动作都有些不受自己控制,竟然抬手按住陈柏骁的肩膀,和他聊起天来,说的主要都是以前的事情。   陈柏骁微微侧着脸听他说话,听得很认真,让秦云霄十分感动地感慨:“我那个时候在班上讲话就不怎么有人听,每次就你……你还有那个谁……”   有个名字在秦云霄脑子里像一处模糊的空白。   他手指举起来,在半空中晃荡几圈,才总算吐出:“哦,杨稚,你们俩,听得最认真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秦云霄提到杨稚的时候,陈柏骁好像走了一下神,顿了顿,才嗯了一声。   “不过他今天怎么没来。”秦云霄一只手搭着陈柏骁肩膀,眼睛在大圆桌上扫着,又去问旁边的另一个人:“杨稚呢?他不是说他要来的吗?”   “啊?”周围太吵,那同学靠近了才听到秦云霄在说什么,“哦,杨稚啊,他要来的吧。”   秦云霄狠狠拍了拍那人手臂,“要来你怎么不说,怎么不打个电话问问?”   “哎呀……”那同学挥了挥手,正要说什么,又有人进来了。   进来的人穿了一件宽松的针织毛衣,搭配到膝盖上面的短裤,脚上是一双半筒袜。他头发微卷,被烫成有些浅的颜色,显得十分柔软。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两只耳朵上戴着的助听器。   “那个……大家好,我迟到了。”杨稚走进来,整张桌子只剩下一个位置,他便拉开椅子,在看到是旁边是陈柏骁的时候微微停顿一下,才坐下去。   “怎么这么晚才来?”秦云霄让服务生给他倒酒,“我们都喝几轮了,你要补上啊。”   “好啊。”杨稚笑了笑。   众人的交谈因为这个短暂的插曲而打断,很快又恢复正常。   陈柏骁在吃一道被煮过头了的海鲜,听着周围的人和杨稚说话。   他们说话的时候好像都很热情,其实只是想哄着杨稚喝酒而已。陈柏骁一直没有抬头,直到面前的玻璃桌上转来一道点心,他才看了一眼,抬手摁住,问杨稚:“你要不要吃?”   陈柏骁说话的时候杨稚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等那道菜要转走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夹了一块,小声说:“谢谢你。”   千层酥做得很好,每一层咬下去都是脆的,散发着糕点的香味,里面的果酱尝起来也并不虚假,而是很真实的果香。   在杨稚低头吃东西的时候,陈柏骁才偏过头望着他。   杨稚的五官很柔和,他的长相和他这个人一样,总是给人温温柔柔的感觉。杨稚有一双小狗眼,眼睛又大又圆,眼尾微微下垂,每次他认真地看着陈柏骁,陈柏骁的心就会像一颗软糖那样,从中间流出甜蜜的汁水。   “我也迟到了,”陈柏骁有些笨拙地同他搭话,“今天临时多了一个客户。”   杨稚吃完那块千层酥,抽了一张纸擦掉嘴边的碎屑,说:“我记错时间了,我以为七点半才开始,出来坐地铁又很堵……”   讲到这个,杨稚才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而且今天外面很冷,你感觉到了吗?”   陈柏骁眨了眨眼,低了下头,好像是要再看一眼杨稚穿了什么,但是看不到,便说:“感觉到了,挺冷的。”   杨稚没能和陈柏骁说多少话,就又被拉过去喝酒,陈柏骁一直沉默地吃着东西,等到他能有空的事后。   显然杨稚并没有多好的酒量,很快脸就红起来,两团红云一样飘在他的两边脸颊上,连耳廓和脖子都跟着变了颜色。   在下一个人举杯子的时候,陈柏骁一只手搭在杨稚的椅背上,另一只手盖住了杨稚酒杯的杯口。   “他有点不行了,”陈柏骁说,“这杯酒我陪你喝吧。”   那人一愣,但也没有拒绝。陈柏骁替杨稚喝了酒,放下杯子之后,杨稚就靠过来,小心地问他:“你没什么事吧?”   陈柏骁摇摇头,实际上这一点酒对于他以前的应酬来说什么也不算,但他没有告诉杨稚。   “那你吃点东西吧。”杨稚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碗里,做完才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冒犯,要说话的时候,看陈柏骁握着筷子慢慢地吃了。   “这个还可以。”陈柏骁低着眼说。   晚餐到了最后终于上了果盘,不少人开始交换联系方式。   陈柏骁被房间里的暖气闷得头晕,想出去待一会儿,就站起来。   在过道上走了一半,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以及杨稚叫他陈柏骁的声音。   陈柏骁顿住脚步,转过身等杨稚跑过来,在他面前小声而急促地喘气。   “我怕你喝醉了……”杨稚和他解释。   “嗯,”陈柏骁低头看着他,“我想去阳台。”   夜风很凉,果然如杨稚所说,今天温度很低,很冷。   刚刚喝了酒,两个人身上都很热,站在一起的时候反而像两丛火焰,格外温暖。   “听他们说你做律师了?”杨稚问。   “嗯,”陈柏骁望着远处,“你呢?”   “我吗?我大学学的是设计,出来之后做了一段时间服装设计师,现在和我的几个同学一起开了一家工作室。”   “你很优秀。”陈柏骁侧过脸望着他。   “我没有,”杨稚摇摇头,手指在栏杆上抓紧一些,“我就是很普通的一个设计师,勉强吃上饭而已。”   低落的语气只有一瞬,杨稚仰起脸望着陈柏骁,很感兴趣地问他:“高中毕业之后你都在做什么?能跟我说一说吗?”   陈柏骁当然很乐意,他语速平稳,语调平淡,缺少起伏,杨稚却听得很认真。   “我的律所在xx大道,422号,24楼。本科毕业之后我去国外读了一年LLM,回国之后就到现在律所,主要做资本市场的业务,但中间也做过诉讼,现在手下有一个助理,团队很固定。”   仅仅几句话,陈柏骁出色地概括了没有杨稚的人生。   杨稚趴在栏杆上,陈柏骁在他背后看着他。因为陈柏骁比他高很多,所以并不担心杨稚会发现,就慢慢有些出神。   陈柏骁和杨稚是高中同学,说实话,高中的时候他们交集很少,少到几乎没有。从高中的第一天开始,杨稚就戴着助听器,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有时候在学习,有时候只是发呆。   因为那个时候陈柏骁成绩好,长得好,虽然不爱说话,但喜欢和他玩的人不少。陈柏骁总是被围在人群里,却常常像今天这样走神地用余光去看杨稚,直到高中结束,陈柏骁再也找不到有杨稚的角落。   他们没有再聊什么,陈柏骁不敢去碰杨稚,但是害怕他会冷,所以说想要进去了。   杨稚先转过身,他也喝了不少,脚步有点飘,缓慢地往前走。   要摔倒的时候,陈柏骁才靠过去,紧实的手臂托住他后腰。杨稚整个人都很烫,像一只软了的桃子靠在陈柏骁怀里,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扑在他胸膛,带着小而沉的声音。   陈柏骁握着他的手臂让他站好,喉结滚动一下,犹豫地问:“杨稚,我能要一个你的微信吗?”   “还有就是,你应该没有开车吧,我想送你回家,可以吗?” 第2章   陈柏骁叫了代驾,很快就过来接他们。   许多人站在街边等车,陈柏骁是第一个离开的。   他给杨稚拉开后座的车门让他先上去,他的车是越野,底盘很高,杨稚大半个身子在里面,还剩下一条腿往里收的时候,擦过了陈柏骁护着他的手掌。   他的皮肤很凉,比风还要冻上一些,陈柏骁皱了眉,关上车门才回身和秦云霄说:“我们先走了。”   秦云霄呆呆地看陈柏骁绕到另外一边上了车,毕竟杨稚刚刚到的时候,陈柏骁看起来还和他不怎么熟悉。   车内开着暖气,虽然效果还不是很好,但比外面暖和多了。   杨稚靠在座椅上,手里捧着手机但也没看,好像有些困地半睁着眼。   他和司机说了自己的住处,把外套往身上拢了拢。   昏暗的环境里,陈柏骁看着联系人列表中多出的那个头像。   陈柏骁的头像是一棵柏树,而杨稚的头像是一个正在吃东西的小人。   通过简单判断,陈柏骁认为这是一个漫画角色,但由于他实在缺少这方面的娱乐活动,所以没有认出来。   杨稚和他靠得很近,陈柏骁就低头,把自己的手机送过去,问他:“你的头像是什么?”   杨稚稍微一偏头就看到了,发顶几乎贴上陈柏骁的手臂,给陈柏骁带来很温暖的触感。   他很轻地笑了一下,问陈柏骁:“这个你都不知道吗?”   杨稚的语气里没有嘲笑,只是很简单的、让陈柏骁很喜欢的俏皮。   “嗯,”陈柏骁诚实地说,“不知道。”   “这个是蜡笔小新,”杨稚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点开相册,把屏幕朝向陈柏骁,“你看,这些都是他的图,他的很多表情包很火的。”   陈柏骁扫了几眼,把手机还给杨稚,问:“为什么喜欢呢?”   “因为可爱,”杨稚侧着脸看陈柏骁,“你不觉得吗?”   他这个角度,一半边脸颊被挤着,鼓起的肉倒真的和图上的小人有一点相似了。   杨稚说话很轻,陈柏骁点点头,说:“现在觉得了。”   他表情还是冷冷淡淡的,没有什么变化,却说:“是很可爱的。”   时间太晚,杨稚推门下车之后就不让陈柏骁送了,站在车边隔着半开的窗和陈柏骁说话,比如今天很开心,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陈柏骁听完了,把车窗又按下去一些,从窗子里伸出手,替他拉了拉毛衣的领子。   “以后可以联系我,”陈柏骁强调,“什么事情都可以。”   杨稚昂了一声,下巴微微扬起来,抬手和陈柏骁拜拜。   司机并不知道陈柏骁在想什么,于是很快发动车子。杨稚的身影慢慢变小,最终成为后视镜中一个看不清楚的小点。   陈柏骁握了握手掌,攥着那点残留的属于杨稚的温度,一直到他回到家里。   睡前,陈柏骁照例阅读了每日的热点新闻,关注了今天刚刚有结果的一个国际商事裁判案例。   做完这些,他打开微信,点进杨稚的头像。   陈柏骁并不打算给杨稚发什么,只是想再看一眼。   见到杨稚,能获得他的联系方式,已经是陈柏骁今天获得的最好的惊喜。   过了几分钟,陈柏骁发现杨稚发了一条朋友圈,没有配图,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今天好冷,但是好开心!   陈柏骁很快给他点了一个赞,并且意外地收到了杨稚的微信。   杨稚:【还没有睡吗?】   陈柏骁:【嗯,马上就睡了。】   杨稚:【我也是,那我们一起吧。】   陈柏骁:【好。】   他掀开被子,躺好了,才对杨稚说:【我可以了。】   杨稚:【我也可以了。】   陈柏骁手指很快地给杨稚发送了最后一句话:【晚安,杨稚。】   陈柏骁合上眼,回到高中时短暂地和杨稚说上话的许多瞬间,又开始一场有杨稚的梦。   窗外刮起大风,北江市的秋天慢慢变得更浓。   对于陈柏骁来说,一年只有忙与更忙的时候。   同学聚会结束,他也像从梦里醒来,后知后觉自己只是从一场梦进入另一场梦,于是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不要再停留。   相比起陈柏骁列表里的其他人,杨稚的朋友圈发得很多。一部分是和工作有关的,比如抱怨为什么这个布料这么难找,为什么甲方要求这么多,有时候拍一下桌上的咖啡,有时候是窗外的景色。一部分和他的私人生活有关系,比如今天去吃了哪家餐厅,见了什么朋友,在难得的情况下,陈柏骁会看见杨稚晒的自拍。   他很少会正经拍照,通常都做一些搞怪的表情,比如用围巾把整张脸都围起来,只露出一个额头,或者抿着嘴,两只眼睛故意微微耷拉着,让陈柏骁每每看到都要发神片刻,才能再回到工作里。   助理拿进来一封邀请函,说是之前的一位客户给的,邀请他们去看一场时装秀。   陈柏骁本来要拒绝,但是听到是时装秀,又犹豫了,决定还是过去看一看。   陈柏骁不懂艺术,甚至觉得各种各样的香水味很刺鼻。他坐在很前面的位置,模特的裙摆几乎要擦过他,但无论是怎样好看的衣服和模特,陈柏骁都始终端正地坐着,像在审查合同那样看着舞台。   终于熬到结束,陈柏骁跟着人群站起来,在会场里看了很多圈,还是没发现他想要见到的身影。   最后陈柏骁还是接受了相遇本来就很难的事实和自己本来就不够好的运气,挑了一点并不那么喜欢的食物填饱肚子,匆匆离开。   杨稚还是只会存在于他的梦里,陈柏骁快要认命了。    第3章   周一早晨,他们开了一次晨会。   会议结束之后,陈柏骁带领团队制定了这一个星期的工作计划,他的助理坐在旁边负责完成记录。   这是一个按部就班的早晨,也是一个按部就班的周一。   陈柏骁先接了一通视频电话,又下楼和助理一起去客户公司参与他们的会议。   他们要协助开展一场新的背调,对象是没有接触过的全新行业的公司,需要陈柏骁投入大量精力。   等对方招待完他们的午餐,陈柏骁又回到律所,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地开始工作。   到了下午四点,助理敲门问他要不要去喝下午茶,是新来的实习生请的。陈柏骁说不用,并且给助理转了一笔钱,让他拿给实习生。   助理还是给陈柏骁泡了一杯咖啡,于是陈柏骁休息了一会儿。   他接到一个电话,但当时一只手握着咖啡杯,并没有仔细看打过来的是谁。   四十多分钟之后,陈柏骁到达市医院。   周一下午的医院人依然很多,他快速地找到了急诊室,穿过人群走过去。   杨稚和他的几个同事在急诊室门口坐着,杨稚在最边上,耳朵上戴着助听器,低着脸,在看自己被绷带包裹了一小段的手臂。   再见到他是什么心情,陈柏骁没法说清楚,只觉得自己当时是有一点生气的,所以才没有分寸地碰了杨稚的手臂,问他:“严重吗?”   “我没事,”杨稚还对他笑了一下,“真的,只是不小心碰到我了而已,严重一点的同事已经送进去了,也只是需要休息。”   “好吧。”陈柏骁松开手,才听到旁边有人问杨稚这是谁。   杨稚站起来,走到陈柏骁身边和他并肩站着,说:“这是我的同学陈柏骁。”   陈柏骁礼貌地对那些人点点头,实际上没有记住他们的脸,和杨稚说:“我们去旁边聊吧。”   医院走廊的尽头很安静,陈柏骁问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杨稚的有一位师姐正在和她的丈夫离婚,但对方不同意,并且索要高额的费用,师姐坚决不答应,最后对方来工作室闹,还带了一把刀。   “那个人是突然冲进来的,我们最开始都没注意他手上有刀,以为协商好就可以了,没想到他直接动手。”杨稚描述的时候,语气不算很急,但陈柏骁仍然能听出他有一些懊悔。   “我的朋友里,稍微熟悉一点的律师,只有你,”杨稚说,“我知道律师是有咨询费的,之后我们肯定要对对方提起诉讼,你能担任代理律师吗?”   陈柏骁眼神闪烁几次,说:“可以。”   他开始和杨稚讲相关的法律问题,杨稚听得很认真,额前的碎发垂下来,一部分遮住他的眉毛。   聊得差不多了,陈柏骁才想起要和杨稚说:“好久没有看见你了。”   “最近突然忙了一点,”杨稚眉眼弯着,“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呀。”   陈柏骁这时才抬起眼,脸色还是很冷淡,但用手指很轻地碰了一下杨稚的手臂。   “疼吗?”   “没有……”杨稚把手臂抬起来一些,递到陈柏骁面前,“医生都给我处理过了,虽然是用刀子划的,但是伤口不深。”   杨稚说完,陈柏骁脸更黑了,他的手掌在杨稚腕边停了几秒,见杨稚没有躲,才握住。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离远一点,”陈柏骁很生硬地用自己不太熟练的方式关心他,“觉得他有这种倾向就应该保护好自己。”   杨稚的手腕很细,虽然全是骨头,但陈柏骁觉得柔软。   “谢谢,”杨稚抬起眼睛看着陈柏骁,很软地讨好他,“我以后会注意的。”   签订委托代理合同那天,陈柏骁去了杨稚的工作室。   因为杨稚说他的工作室很难找,所以他们约好在停车场附近见面。   杨稚穿了一身卫衣短裤长筒袜,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许多灰色黑色和棕色系中,显得格外亮眼。可能这就是服装设计师,陈柏骁觉得杨稚很好看,但是也觉得他会冷。   在很远的地方杨稚就和陈柏骁招手,陈柏骁和他对视一眼,又移开视线,加快了脚步。   他们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杨稚只比陈柏骁快了半步,好给他引路。   如果要陈柏骁说实话,杨稚走路真的很慢,至少如果他在他们的行业,可能成为实习律师的第一天,杨稚就会因为走路被师父批评。   但是杨稚不是陈柏骁的同行,对于陈柏骁而言意义特殊,所以陈柏骁会尽量放慢脚步,做到和他同一频道。   在经过一家花店的时候,杨稚偏过头,好像很感兴趣,甚至没有再往前走。   “你看那束向日葵,”杨稚指给他,“开得好美。”   杨稚说的是放在店门口的向日葵,风很凉,又吹了起来,那几朵花看上去头重脚轻,在风里摇摇欲坠。   陈柏骁只是简单地望了一眼,因为这阵突然的风,他再次担心杨稚会不会冷,在杨稚专注着那束花的时候,陈柏骁脱下自己的大衣拢住他。   “很喜欢吗?”陈柏骁问。   因为他说得有些小声,所以离得近了一点。   杨稚没有躲开他,很淡地勾了勾唇角,说:“以前我经常在工作室里放鲜花。”   “以前?”陈柏骁看着他。   “穷,”杨稚并不怕陈柏骁知道这些,“这几年,我有点画不出来东西。”   陈柏骁的掌心贴着杨稚肩膀,片刻以后松开一些,和他说:“以后还是要多穿一点。”   他轻轻将人往前一带,“我们一起去选一束吧。”   花店里很香,各种各样的花香蹿在一起,也不会显得难闻。   杨稚还是有些犹豫,侧过脸,小声地同陈柏骁商量:“我只是说一说……”   在这件事情上,陈柏骁显得油盐不进,低头看着两边的花,告诉他:“我是认真的。”   杨稚愣愣地哦了一声,陈柏骁已经在问他:“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杨稚有几秒没说话,陈柏骁就在他耳边提醒他:“杨稚,是你说想要的。”   “好吧。”杨稚弯下腰,明明说喜欢向日葵,手却搭在离他最近的玫瑰上,知道陈柏骁只是阴差阳错地做了浪漫的事情。   最后杨稚抱着一小束粉色玫瑰出了花店,包装纸是米白色的,用编织麻绳扎起来、   他很开心,所以笑得比平常还要好看,和陈柏骁说了很多次谢谢。   由于在途中买了一束花,他们到达工作室的时间推迟许多。杨稚的工作室很小,陈柏骁很高,他一进来,整个房间显得更狭窄局促。   杨稚一只手抬着花,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按陈柏骁的肩膀让他坐下来。   他把花小心地放在台面上,才转身去给陈柏骁倒了一杯水。   陈柏骁打量了一圈杨稚的工作室,没有其他人在,房间里很安静。不大的空间里,总共有三个房间,五六个工位,每个人的桌面上都很凌乱。   最特别的是,他们的工作室里放了各种各样的玩偶。   “是不是真的很小,”杨稚从茶水间探了半个身子出来,“我没有骗你的。”   陈柏骁嗯了一声,杨稚就又转身回去倒水了。   没有来再次遇到杨稚以前,陈柏骁一直以为杨稚过得很好。   高中的时候,他虽然存在感不强,但只是不太喜欢交朋友,成绩并不差。   陈柏骁通常名列前茅,可是看成绩单的时候,总是往中间偏上的位置看。   高考志愿杨稚填了美术学校,这是陈柏骁从别的同学那里得知的,据说杨稚的艺考分数也很高,所以那一年被一所很优质的美院录取,和陈柏骁在同一座城市。   听到同学们聊这些的时候,陈柏骁会有一种错觉,好像冥冥之中他一定会再遇到杨稚,可能是偶然,也可能不是,但是在一座城市里,重逢会变得比其他情况简单许多。然而非常遗憾,整个大学,陈柏骁都没有再听说杨稚的消息,也没有在任何场合遇到他。   杨稚给陈柏骁端出来的并不是白开水,而是一杯咖啡。   陈柏骁正在看桌面上一只穿着一件鹅黄色卫衣的企鹅,胖胖的,很可爱。   “这个是我们最近做的一套,”杨稚把那只企鹅拿起来,“这个衣服是我的稿子。”   “是吗?”陈柏骁从他手里接过来,玩偶的材质比他想象得还要软。   在陈柏骁捏那只企鹅的时候,杨稚把咖啡杯推到他手边,指尖都被烫红了。   “我不知道你喜欢喝那种,反正我们工作室平常就是这种……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不用喝了。”杨稚说。   陈柏骁先尝了一口。咖啡他喜欢喝苦的,但杨稚给的这一杯放了很多牛奶。   杨稚一直微微抬头看着陈柏骁,等他喝了一口,杨稚就问:“怎么样?”   陈柏骁点点头说可以的,杨稚就松了一口气。   这一刻,陈柏骁发现杨稚对他有些误解,可能觉得他总是打扮得很精致,所以对什么东西都要求很高,但其实不是这样,这些只是陈柏骁工作的必备需求而已。   喝了咖啡,他们正式开始聊工作。   讨论合同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尽管杨稚说他们有些拮据,但签下陈柏骁的合约,他还是眼睛都没眨过。   那天走的时候,陈柏骁站起来,喝掉了最后一口咖啡,让整只杯子里一滴不剩。杨稚送陈柏骁出去,把他的大衣还给他,还站在他身前,替他仔细地整理衣领,好像他们是一对很亲密的恋人。   杨稚用好听的、陈柏骁特别喜欢的声音说:“谢谢你的花和衣服。”   陈柏骁故作深沉,只是嗯了一声,其实还希望杨稚能说:“我很喜欢。”    第4章   因为这场诉讼,陈柏骁和杨稚短暂地产生了许多交集。   那天之后,陈柏骁每一次见到杨稚,他都穿着适合这个季节的衣服,不需要陈柏骁再多加担心。   在通过法定程序与对方成功调解后,杨稚得到了高于陈柏骁律师费的赔偿,因此他提出想要请陈柏骁吃饭,陈柏骁当然不会拒绝。   杨稚带他去了一家西餐厅,陈柏骁的许多同事也爱来这一家,每次所里有什么聚会,他们都会到这里来吃。   陈柏骁对吃的东西一向无所谓,不过如果是和杨稚,他反而不太喜欢这样的环境。   周围都太安静,他不能听杨稚总是和他说话。   服务生将菜单递上来,杨稚让陈柏骁选,陈柏骁挑了几样,就拿给杨稚。   杨稚翻来翻去,也没有挑出什么,可能是室内空调太热,他脸颊有些发红,对陈柏骁露出一个十分温暖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说:“我没太吃过,你觉得什么比较好吃?”   对于杨稚的坦白和依赖,陈柏骁非常受用,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等一系列可能会让杨稚自尊心受损的表情,只是耐心地为他挑出他可能喜欢吃的东西,在杨稚不能从名字中推知每一道菜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仔细地为他解释里面用了些什么原料。   因为这些步骤,整个点餐的过程非常长,但服务员训练有素,没有提出任何问题。   到最后点酒,陈柏骁让他们开了一瓶自己放在这里的酒,杨稚才反应过来,说:“原来你经常在这里吃饭吗?”   “没有,”陈柏骁说,“我同事喜欢来这边。”   杨稚还是笑着和他说:“我就是想到你可能会喜欢这里。”   等菜一道道上来了,陈柏骁又和他介绍每一道菜,并且中肯地给出自己的评价。   因为杨稚的听力问题,陈柏骁和他坐在同一侧,杨稚听他说了很多,忍不住偷偷靠近他,问他:“你说如果厨师听到这些会怎么想?”   陈柏骁很难得地同杨稚一起笑了。   酒很贵,但那天陈柏骁没有尝出和那些很普通的酒有什么区别,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酒都没有杨稚甜,也不会让陈柏骁如此上头。   晚餐结束之后,陈柏骁送杨稚回去。他的家就在工作室里,是一个很小的隔间。   他们都喝了酒,所以陈柏骁打电话叫了代驾。他们一起坐在宽敞的后座,但是离得很近。   杨稚的手臂几乎贴着他的手臂,带着因为酒精而升得很高的体温。   窗外无数夜景飞过,杨稚抬起手,指了指,问:“你家在哪里啊?”   陈柏骁说了一个地方,杨稚就点点头,说:“真好。”   等到了杨稚的工作室楼下,杨稚开门下了车,但没有立刻关上车门。他看着陈柏骁,眼睛很亮,问他:“你要上来坐坐吗?时间还早。”   如果这句话是陈柏骁平常工作中会遇到的那些衣着光鲜的人说出来的,陈柏骁一定会认为他们有别的意思,但是如果是杨稚,他只会觉得他是真心邀请他上去坐一会儿。   “好。”陈柏骁让代驾走了,从车上下来,和杨稚一起去了他的工作室。   刚打开门的时候,陈柏骁就觉得房间的味道有些奇怪,还有一些细小的水流声。   他和杨稚对视一眼,杨稚马上打开灯,他们一起往房间里走。   走得近,水声就大了,地板越来越湿,一推开厕所门,陈柏骁马上判断出:“水管漏了,而且下水道有点堵。”   厕所里的水已经堆积得很多,杨稚想进去看一看,被陈柏骁拽住了。   陈柏骁脸色沉重,拿出手机说:“我打电话叫人来处理,你先去整理一下你们的东西。”   杨稚点点头,转身跑得很快去收拾他们的画稿。   等杨稚进来的时候,陈柏骁已经脱了外套走进厕所。   他的手机在洗手台上开着公放,里面的人正在仔细地和陈柏骁讲解一些能够马上处理的方法。   陈柏骁弓着身子,衬衣袖子卷得很高,西裤却没管,已经被淹了。   他背对着杨稚,可能是水声太大,并没有听到杨稚的脚步声。   “是这样吗?你确定吗?”陈柏骁问电话里的人。   他的语气不是特别耐心,而且很冷,让人联想到那些总是会让下属害怕的上司。   杨稚轻轻笑了笑,走进去,越过陈柏骁的手帮他完成了那一步。   果然没有再漏水了,他们的手重叠在一起。   陈柏骁偏过头看见了杨稚,因为离得太近,所以只差一点距离,他们的鼻尖就会撞在一起。   陈柏骁锁了眉头,手背还被杨稚的掌心盖着,第一句话却是说:“你先出去。”   “我不用,”杨稚摇摇头,自然地放开手,“我没事的,我们一起弄。”   “我弄好了,可以了。”陈柏骁也跟着直起身。   他后知后觉刚才杨稚碰到自己的掌心那样凉,可能在紧急情况中,陈柏骁不会考虑那么多,更关心杨稚的身体,所以牵起他手又握了握,低头小声地说:“太凉了。”   下一秒,陈柏骁弯下身体,握着杨稚的腰一把将他扛起,转身离开洗手间,在干燥的地板上将他放下来。   杨稚很瘦,比他看上去还要瘦,腰上没有肉,陈柏骁觉得好像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他整个腰侧。杨稚也很轻,对于陈柏骁来说,扛起他好像没有平常在健身房举铁用的力气多。   “东西收拾好了吗?”陈柏骁问。   “收拾好了。”杨稚不知道为什么低了低头,没有和陈柏骁对视。   “他们马上就上来了。”陈柏骁又和杨稚说。   杨稚低声说好。   之后他们陷入沉默,陈柏骁才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他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敏感,尤其是感情方面的,但尽管是这样,陈柏骁也知道,现在他和杨稚的氛围不算坏,甚至可能算好。   基于各方面的考虑,陈柏骁看着杨稚发顶,和他提出了现实的问题:“今天你这里应该住不了了。”   “嗯,”杨稚说,“工作室是租的,可能需要我们全部修理好之后才能退掉。”   “也许这部分钱不应该你们出。”出于专业角度,陈柏骁提出这样一个观点。   他停顿一下,才问:“你这段时间打算住在哪里?”   杨稚想了一会儿,说:“可能找一下同事吧。”   陈柏骁抬眼看了下挂钟,还指了指:“现在可能有点晚了。”   “嗯。”杨稚同意他的说法。   “那……”陈柏骁难得紧张,“要不然先去我家,反正我车在下面,我们等到修理的工人来就走,他们一直和我们律所合作,不会出差错。”   “而且我们衣服都湿了,这个天气不换会感冒,去我家是现在最快的办法。”   陈柏骁觉得自己理据充足,很有说服力,但杨稚并没有立刻答应。   他抬起脸,眼圈比之前还要红一些,在很亮的白炽灯下眨了眨眼。   在等待杨稚说可以还是不可以的那几十秒里,陈柏骁心里有很多很多想法,但是没有一个记住了,只是在徒劳地想一些别的事情,让自己不要表现得那么局促。   杨稚的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重要到仿佛陈柏骁问的不是要不要去我家,而是要不要爱我呢?   陈柏骁身上的水不断往下流,弄湿了本来还算干燥的地面。   杨稚低头看见了,握了下陈柏骁的手臂,说:“我们现在就走吧,我把密码告诉他们。”   他又看了一眼陈柏骁的裤脚,“现在你要回去换衣服,不然太冷了。”   就这样,在一个比较寒冷的秋夜,陈柏骁带走了杨稚。   杨稚把衣服收拾进一只行李箱,画稿、一些线筒和好几个衣服撑子全部装进纸箱子,他们来来回回搬了两三趟。   他们一起回到车上,放好东西,陈柏骁叫的代驾到了。   车里开起暖气,杨稚暖和了不少,侧过脸用手背碰了碰陈柏骁的,觉得他体温也高了一些。   “回去先洗澡换衣服。”陈柏骁叮嘱了一句,其实很想反握住杨稚的手让他暖和一些,但最终还是没有。    第5章   陈柏骁的律师生涯,说实话,比绝大多数人都要顺利很多很多。可能因为他名校毕业,加上一点运气,在找工作那年,他成功得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团队的offer,从此开始成为资本市场的螺丝钉。   了解陈柏骁的人,可能都觉得他并不适合做律师,因为人们印象中的律师,能言善辩八面玲珑,拥有良好的社交能力,乐于谈吐,然而陈柏骁和这些词语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陈柏骁还是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律师,因为他还有很多适合这个职业的品质与性格,而且同很多人不一样,陈柏骁没有自己的生活,只有工作。   因此他可以忍受任何程度的加班,时时刻刻standby。   这样奋斗很多年,他买了房子买了车,有了存款,成为许多人眼中的成功人士。   陈柏骁的房子很大,虽然只有一层,但很宽敞。   他的装修风格格外简洁,就好像主人并不希望花多少时间在装修上一样。   在进门之前,杨稚实际上就已经想到。   “进来吧。”陈柏骁弯腰给杨稚找了一双拖鞋。   浴室有两个,陈柏骁带杨稚走过去,给他打开浴室里暖灯,让他先洗澡。   安顿好杨稚,陈柏骁才进了自己房间。   虽然陈柏骁也觉得有些冷,但他这个澡洗得很快,因为总是记挂着杨稚在旁边。   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杨稚还没洗好,以前陈柏骁在家里不怎么喜欢好好穿衣服,但现在还有杨稚。   所以他走到床边,捡起被自己随手扔开的长袖睡衣,每一粒扣子都扣得很好。   在等待杨稚洗好澡的时间里,陈柏骁给他的一位同事打了电话。   这个同事名叫李逸思,是陈柏骁进入该律所后的第一个朋友。   李逸思电话接得很慢,陈柏骁想可能因为是周末,或许他又去了哪个酒吧。   果然那边很吵,陈柏骁皱着眉,先说:“你能不能去安静一点的地方?”   李逸思笑了一声,说好好好,握着手机换了地方。   “找我干什么?工作我都做完了的啊,难道又有什么要加班的项目?”李逸思越问越紧张。   一个星期可能就这么一个晚上能休息会儿,他不想在酒吧里还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工作。   “我找你就只有可能聊工作吗?”陈柏骁问。   “啊,那不然呢?”李逸思笑了,是陈柏骁不太喜欢的那种笑声,每次李逸思一这样,就会让陈柏骁觉得他和他们好像不在一个世界。   “行了,”陈柏骁不想再浪费时间,“你知道预防感冒需要喝什么汤吗?”   李逸思顿了一下,疑惑地啊了一声:“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喝姜汤,能……”   “哦,可以啊,”李逸思总算听明白了,“你感冒了吗?”   “我没有,”陈柏骁觉得和李逸思说话实在费劲,“以前你是不是说过,你妈妈给你弄过。”   平常李逸思说过的话实在太多,他想了想,才确认道:“对。”   “那具体是怎么做?”陈柏骁握着手机走进厨房。   他的厨房非常整洁,因为陈柏骁能够在家里有时间做饭的时候屈指可数,但他又不是很喜欢外面的东西,除了必要的聚会之外,陈柏骁会叫请的阿姨来家里做,每次阿姨走的时候也会把厨房打扫得非常干净。   但今天有些晚了,所以陈柏骁没有打扰阿姨。   “啊?”李逸思一边笑一边问,“你要做啊?”   “不然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陈柏骁已经在低头找姜,“你说吧。”   李逸思发现陈柏骁现在应该挺着急的,所以调侃的话先收起来,回忆着跟他说:“我印象里啊,是姜加上红糖,你家里有吗?”   “有。”陈柏骁走到冰箱去翻东西。   “然后呢?”他又问。   “要先把红糖煮化再加姜,”李逸思说,“你先用小锅装水烧。”   “好。”陈柏骁说完之后,李逸思就听到了那边放水的声音。   水放好开了火,陈柏骁觉得接下来的步骤他应该知道了,就准备挂电话。   突然杨稚出现在厨房门口,看见陈柏骁在做东西,走进来,好像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靠陈柏骁很近:“在做什么?”   电话那头,李逸思突然听到一个年轻男声,哇哇叫了两声,说我的妈呀这个点了陈柏骁你家里有人!   陈柏骁怕李逸思乱喊被杨稚听到,所以立刻抬手挂断了电话。   “煮红糖水,等会儿放几片姜进去。”陈柏骁故作很懂,往开始冒泡的锅里放红糖片。   杨稚扫了一眼陈柏骁的厨房,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做饭。”   “我不会。”陈柏骁诚实地说。   杨稚:“那你家里还什么都有。”   陈柏骁:“我请了阿姨过来做。”   杨稚点点头,说:“我会的,我来吧。”   “没事。”陈柏骁看了杨稚一眼,又转头去盯着水。   杨稚的睡衣普通又不普通。普通是因为就是长袖长裤,没有什么很特别的设计,不普通是因为睡衣是淡黄色的,上面还印有很多只小熊,看起来格外温暖。   尽管陈柏骁要自己做,杨稚还是站在旁边和他一起。   在等待红糖水熬好的期间,陈柏骁放在旁边的手机一直响,闹到连杨稚都提醒他:“你手机,会不会有很要紧的工作?”   陈柏骁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李逸思发过来的,但在杨稚面前,他还是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回复一个省略号,就调了静音。   那天晚上,在陈柏骁和杨稚的共同守护下,那锅姜汤格外美味。   陈柏骁觉得很好喝,但可能杨稚认为有些辣,所以在喝汤的时候很偶尔地伸出舌尖,有些不好意思地同陈柏骁说:“我不太习惯喝这个。”   说这句话也许会伤了陈柏骁的心,所以杨稚马上就补充:“但是喝完好多了。”   其实陈柏骁不会觉得伤心,但他有些走神,因此被杨稚误会了。   实际上陈柏骁是因为看见了杨稚的那一小截舌尖。   粉粉的,好像很软,让陈柏骁浮想联翩,心生欲…望。   杨稚被安排在陈柏骁房间隔壁的客房。   当初购买这套房子,陈柏骁最不满意的就是客房的位置,因为他想假如家里有客人,也不希望这个客人住在自己隔壁。   但此时此刻,他十分庆幸自己最后还是没有嫌弃地拿下了。   “有需要就叫我。”陈柏骁看着杨稚跑进房间上了床。   杨稚手撑在床上,微微仰着头,笑着和陈柏骁说:“好舒服。”   陈柏骁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说:“你喜欢就好。”   待杨稚躺下,盖好被子,陈柏骁才关了灯,转身出去。   杨稚住在陈柏骁家里的第一天,陈柏骁几乎一整个晚上没有睡着。   半个晚上在想要怎么把杨稚留下来,半个晚上在忍耐。    第6章   本来以为喝了姜汤就没事,但第二天,杨稚还是发烧了。   最先意识到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陈柏骁。   早晨杨稚就醒得很晚,等他出来的时候,阿姨已经做好早餐,并且收拾好厨房离开了。   陈柏骁坐在餐桌边,手里拿着平板,在阅读一些当天的新闻。   杨稚看上去精神不太好,走路也好像没有力气,到了餐桌边,他扶着一把椅子,声音很哑地问陈柏骁有没有水。   陈柏骁站起来给他倒了热水,走过去放在他手边的时候,陈柏骁抬手碰了一下杨稚的额头。   可能因为发烧,杨稚脑子晕,也不太清醒,所以当陈柏骁的掌心贴上来的时候,杨稚一点抗拒也没有,而是很乖地站着不动。   “怎么了?”杨稚皱了皱眉,“我发烧了吗?”   “应该是。”陈柏骁觉得很烫,至少温度高于自己。   他拉开椅子,牵着杨稚的手臂让他坐下,自己去客厅的柜子里找体温枪。   很快杨稚的体温被测量出来,三十九度几,已经到烧得很厉害的程度了。   陈柏骁端起他的水杯,让杨稚跟着自己进房间休息,杨稚很慢地站起来,眼皮耷拉着和陈柏骁一起走。   到了床边,杨稚腿一跪就趴下去了,陈柏骁把水放下,说这样睡不行,从他身下把被子扯出来。   杨稚就跟着翻了个身,陈柏骁把被子给他盖好了。   “你先吃个退烧药,我让医生来。”陈柏骁说完就起身去给他拿药。   等他回来,杨稚已经合上眼,但脸色很白,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吃药了。”陈柏骁拍拍他露在外面的肩膀,杨稚就睁开眼,转过身坐起来。   他一口闷了退烧药,喝了很多水,还不忘和陈柏骁说一声谢谢。   陈柏骁又让他躺下来,给他掖好被子,因为有些心疼,所以没有控制住自己,摸了摸杨稚的头发。   医生到的时候杨稚已经睡着了,陈柏骁带着医生进去,简要地给他讲述了他认为的可能造成杨稚感冒发烧的原因,医生非常认同,在简单查看杨稚的情况之后开了一些药,便离开了。   在医生离开之后,陈柏骁又打电话给阿姨,让她过来煮了一些清淡的粥和小菜,这样等杨稚醒来,再热一热就能吃了。   杨稚从上午九点睡到下午两点多,其间陈柏骁一直在客厅的茶几上办公。   本来他可以去书房,但是怕杨稚醒来找不到他,所以就没有。   杨稚推门出来的时候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因为茶几有些矮,所以陈柏骁也有些矮,杨稚似乎是觉得这样低着头和他说话有些不礼貌,所以走过来在陈柏骁身边蹲下,说:“谢谢你。”   “刚才我进去给你量体温的时候你就退烧了。”陈柏骁怕他蹲着不舒服,所以很快抓着杨稚手臂,和他一起站起来。   生病了的杨稚显得软趴趴的,但看着陈柏骁的眼睛还是很亮。   他嗓子比早上还要哑一点,陈柏骁便说:“医生开了点药,你先吃,现在有什么不舒服吗?”   杨稚抬手碰了碰自己喉结的位置,低着头说:“就是嗓子很疼,头很晕,是感冒的正常症状,没什么的。”   “嗯,”陈柏骁俯身把笔记本电脑的盖子关上,“去吃点东西。” 第7章   “我需要取一会儿我的助听器,”杨稚指了指自己耳朵,表情有一些痛苦,“我觉得不太舒服。”   “没事吧?”陈柏骁靠过来,杨稚正在取助听器,因为陈柏骁不会,所以没有碰,手只是抬在半空中,离杨稚的手很近的地方。   陈柏骁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他看着杨稚取助听器,只一次就学会了。   头顶上的灯正好照到这边,杨稚的耳廓有些红。   他偏着头,又去拿另外一边,这次遇到一点困难,所以陈柏骁自然地伸手过来,用他刚刚学到的东西,很快帮杨稚解决了困难。   “有时候戴久了是会有点发炎的情况,”杨稚说,“但都不是太严重,休息几个小时就好了。”   陈柏骁本来想说好,但意识到这时杨稚可能有点听不清楚,所以只是点点头。   杨稚拿着助听器跑回去放好,又跑出来。   陈柏骁给他的拖鞋在地板上声音有点响。   他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来,觉得很香,低头闻了闻碗里的粥,拿起勺子夸陈柏骁:“感觉很好吃。”   陈柏骁诚实地告诉他:“是阿姨做的。”   “谢谢你。”杨稚尝了一口,味道果然和看起来问起来一样很棒。   本来生病了,杨稚尝不出什么味道,也没有很多食欲,但还是吃下了一整碗粥。陈柏骁让他坐着,自己去洗了碗。   等陈柏骁回来,杨稚已经吃了药,那一小张包药的纸打开着摊在水杯旁边,快要满的水被他喝得只剩一半不到。   他趴在桌子上,脸朝着陈柏骁这一侧,但没有睁开眼。   因为没有戴助听器,陈柏骁觉得杨稚不知道自己靠近,因此抬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杨稚慢慢睁开眼,用很柔软的、有一点像撒娇的语气同陈柏骁讲:“这个药吃了好晕。”   “只开了三天。”陈柏骁把一句话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分得很开。   很可惜杨稚现在听不见,否则他就知道陈柏骁这时的语气非常温柔,好像在哄他一样。   “吃完就去睡觉吧,不用你做什么。”   杨稚有阅读唇语的能力,加上陈柏骁说话很慢,所以他很轻易就明白陈柏骁在说什么。   他仍然侧趴在自己叠起的手臂上,突然笑了笑,问陈柏骁:“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姿势很熟悉?高中的时候课间睡觉就这样。”   陈柏骁点点头,被杨稚一下子拉入回忆。   “你高中很容易困吗?好像经常看到你在睡觉。”这次陈柏骁换成手机打了这句话。   “是有点,”杨稚读完之后说,“我高中还要自己打工嘛,所以晚上睡觉的时间很少。”   陈柏骁怔了一下。   他的怔愣很明显,杨稚坐起来,说:“你不知道吗?我以为班里都传遍了。”   “没有,”陈柏骁很确认、很坚定地说,“我没有听到有人说过。”   “可能是你朋友也不多。”杨稚很轻地笑了下。   这句话没有冒犯陈柏骁,因为杨稚说的也是真的。   虽然从前陈柏骁像是“众星捧月”里的那个月,但真的能称为他的朋友的人,实在数不出几个。   “我是艺术生,集训比较花钱。”杨稚说。   看杨稚的表情,这段回忆对他来说肯定不算很好,所以陈柏骁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问他:“进去睡吗?”   杨稚和陈柏骁对视,又对他说:“刚才我同事给我打电话了,他们可能需要来拿一下画稿,我可以把箱子搬出去,让他们在楼下拿就好。”   “不用,”陈柏骁说,“太麻烦了,让他们直接进来吧。”   “谢谢你,”杨稚十分真心地说:“麻烦你太多了。”   “没有,”陈柏骁尽量让自己表现出好像他对所有朋友都可以做到这样,“没事的,而且你生病了,先好起来比较重要。”    第8章   杨稚的同事过来的时候,杨稚还在睡觉。   陈柏骁接到一通保安室的电话,说有几个年轻人来找他拿东西,陈柏骁一下想明白了,让保安问他们是谁的同事。   那边的人准确说出了杨稚的名字,陈柏骁就让保安将他们带上来。   陈柏骁打开门,看到门口果然是一群很年轻的人。他们的穿着打扮不算很奇怪,但也并不那么平常,和杨稚的穿搭给陈柏骁的感觉很像。   看到陈柏骁,这五六个人也是一愣,面面相觑。   “你们就是小稚同事吧?”陈柏骁将门又拉得开了一些,“先进来吧,外面有点冷。”   陈柏骁的房子里装了空调,本来秋季他是不会开的,但因为杨稚来了,所以开了二十四小时恒温。   家里没有那么多拖鞋,陈柏骁和他们说不用换鞋。   两只大纸箱就摆在客厅旁边,陈柏骁走过去指了指,说:“这里就是那天我们从工作室带出来的。”   “我们都从杨老师那里听说了,”一个女生说,“后来我们也去看了一下,水管是修好了,但是地板泡烂了,要全部重新装,可能会花费很多时间。”   陈柏骁知道那边的情况,认可地点了点头。   几个人蹲下来,把箱子打开清点里面的东西,那个女生又说:“麻烦你了,还帮我们收拾东西。”   另外有个女生又问:“那个,杨老师现在是不是在这里啊?”   “他那天回来之后就感冒了,还发烧,吃完药之后很困,可能你们打电话他没有听见。”陈柏骁说。   就在他刚刚说完这番话之后,人群里有一个男生忽然抬起头,望着陈柏骁,用带着一些敌意的不友善的目光看着陈柏骁:“那这样不行,我要把他带回去。”   他旁边的女生赶紧用手肘推了他一下,那男生嘴硬道:“可是我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只是我们聘请的律师,万一其实杨老师和你也没有那么熟……”   “我是他的高中同学,”陈柏骁很淡地问,“是这样的话,有资格带他回家了吗?”   这几句话让所有人都很尴尬,而那男生好像浑然不觉,翻东西的时候还很用力。   陈柏骁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可能是由于行业的原因,他每天要接触各种各样性格的人,所以见得很多。   他只是打量着这个男生的外貌。他看上去真的很小,听他说话感觉也不大,可能是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他的头发做了时下流行的造型,微卷,刘海分开,五官很精致。   但陈柏骁觉得杨稚应该不喜欢这种类型,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他们清点东西很快,陈柏骁也没有搞懂那么多张纸,他们是怎么分出哪一张是谁的,又是怎么知道到底有没有拿齐全。   几个人站起来,第一个说话的女生和陈柏骁道歉,说:“非常打扰了,很抱歉,如果杨老师有什么需要我们照顾的,你就提。”   虽然陈柏骁觉得不会有,但还是点点头。   一群人要走的时候,陈柏骁为他们开了门,有几个人已经走出去了,还有一些留在玄关内。   卧室的门突然打开,那一声响许多人都听到了,于是都偏过头朝声音的方向看。   是杨稚醒了,他低着头,搓着眼睛走过来,看见了陈柏骁,只知道他好像在开门送客人,但不知道客人是谁。   杨稚靠近了,抬手碰了一下陈柏骁的腰侧,还是低着头,眼睛都快重新合上,说:“我真的好困。”   陈柏骁注意到他还是没有戴助听器,而且也不太想让他们的对话太大声,于是靠得很近,嘴唇快要贴住他耳廓,然而头却微微抬着,“再进去睡一会儿。”   杨稚并不是完全不能听见声音,这句话他大概理解陈柏骁的意思,说我喝口水。   这时他才抬起脸,看到在门口呆若木鸡的一堆人。   “你们来了?”杨稚显得很惊讶,想去看手机却发现自己没有带出来,“你们来了怎么没有告诉我?”   “老大,我们告诉你了的。”站在最前面的女生说。   陈柏骁替他解释:“他现在没戴助听器。”   于是那个女生又打了一次这几个字。   杨稚凑上去看的时候,一只手扶着门框,身体前倾,领口露出一大片锁骨,被陈柏骁看在眼里。   “那可能是我睡得太熟。”杨稚说完就退回来。   陈柏骁还是有些隐秘的不高兴,看了一眼之前那个男生,发现他也在看着杨稚,就更不高兴了。   “地上凉。”陈柏骁低头发现杨稚没有穿拖鞋,找到合适的理由让他先回去,他又拿出手机,给杨稚打字看:“你的同事们已经清点好东西,准备带走了。”   为了加强让杨稚尽快离开的合理性,陈柏骁补充到:“外面有点冷的。”   杨稚点点头,因为要看陈柏骁的手机,所以他离陈柏骁很近,眼睛一抬就能看到陈柏骁的下巴,额头也靠着那个位置。   看完之后,杨稚并没有立刻离开陈柏骁,而是笑着和他的同事们说:“那你们先走吧,工作的事情我们手机聊。”   大家纷纷说好,只有那个男生没有走,不死心地问:“杨老师,你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这个问题问住了杨稚,他表情也停顿了一下。   陈柏骁看杨稚很为难,有些微妙的别扭,但还是替他说:“之后再说,你们先走吧。”   很快就有一个女生上来把他拽走了。   陈柏骁靠过去一把拉上了门。   他看见杨稚的脚趾蜷缩了一下,就问:“冷吗?”   简单的两个字杨稚能够看懂,他摇摇头说没有,转身小跑着想要回房间,可是跑到一半又回过头,好像想要和陈柏骁说什么话,最终又没有说成。 第9章   陈柏骁也在认真思考那个人说的话,他要怎么让杨稚住得久一点。   或者说,住得久一点其实是一个相对简单的问题,更困难的是让杨稚安心地接受。   仅仅只有高中同学的这一层身份,好像不够。   意识到这一点,陈柏骁有些慌张。虽然只是短暂地和杨稚在一个屋子里住了两天,但他已经沉迷于这种偷来的拥有,并且暂时不想放手。   陈柏骁焦躁地在客厅里打转,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喝掉了整整一杯水,思来想去,觉得自己需要求助他人,比如李逸思。   虽然李逸思经常不太靠谱,但听说他有过多段恋爱,应该很懂得这方面的事情。   陈柏骁进了房间去打这通电话,拨给李逸思的时候,他好像也在睡觉,声音不怎么清醒。   “喂?”李逸思可能是没看是谁打过来的,“请问您有什么事?”   陈柏骁顿了一下,才说:“李逸思,如果你想让一个人住在家里,要怎么办?”   缓冲片刻,李逸思什么都没说,先笑了。   他笑得特别开心,陈柏骁想了想,觉得自己就算真的能有和杨稚在一起的那一天,可能也不会笑得这么开心。   “可以了,”陈柏骁适时叫停,“先解决问题。”   “你是说上次我在你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小哥哥吗?他还在你家?你想让他留下来?”李逸思很快就抓住重点。   陈柏骁觉得如果将事情对李逸思和盘托出,可能有利于他帮自己想办法,于是同李逸思签订了口头君子协议,虽然李逸思在陈柏骁心中的形象不怎么好,但他相信他的职业道德。   “你不能把这件事情透露给别人,任何都不行,提一句都不行。”陈柏骁说。   因为陈柏骁的声音有些严肃,李逸思认真地答应了:“可以,我保证。”   “那好,”陈柏骁开始和他讲述这些天的经历,“……所以事情就是这样,接下来我要怎么办?”   李逸思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就到陈柏骁以为他已经挂断,甚至拿开手机确认了一眼。   “怎么了?”陈柏骁问。   李逸思:“这是不是你第一次喜欢谁?”   陈柏骁第一次对杨稚用喜欢这样的词汇,心里有一种陌生的欣喜。   “是,我喜欢他。”   “你确实可以尝试把人留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同时有利于你们感情的沟通,”李逸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柏骁认可他的说法。   李逸思:“按照你们这个故事的元素,现在他的工作室要回去本身就很困难,所以借住是有理由的,我其实劝你主动和他提这件事,说开了你们都不尴尬。”   陈柏骁顿了下:“我们现在也不尴尬。”   李逸思哼了一声:“那是你觉得不尴尬。”   按照他对陈柏骁的理解,可能就算有一个情绪要爆炸的人坐在他旁边,他也不一定能感觉到。   不过这个杨稚可能有些不一样,所以李逸思也没有非常肯定地下结论。   “好吧,我确实因为这件事很苦恼,觉得还是先说开比较好,”陈柏骁沉思道,“那我去主动提,然后呢?”   “然后你要看他的想法,谈恋爱最重要的就是沟通,为什么是沟通,因为你的想法可能和他的想法不一样,你要知道他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做,才好展开接下来的劝说。”李逸思说完之后陈柏骁又不说话了,李逸思怕他听不懂,就举例子:“你就理解为证据开示吧,你都没看到对方的证据,怎么知道不会有转机?”   李逸思的这个例子简洁明了,陈柏骁一下就想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我随机应变?”陈柏骁问。   “是的,”李逸思给他分析这个方法的好处,“首先,你很真诚,要知道在谈恋爱的时候,真诚是最大的优点,其次,你有很好的逻辑能力,应该能给对方很好的回复。”   得到了恋爱大师李逸思的肯定,陈柏骁有了一些信心,略加思考,他说:“那好吧,那我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你可以的,”李逸思鼓励他,“如果有了什么结果,或者实在解决不了,再给我打电话。”   陈柏骁说好。   挂掉电话之后,陈柏骁马上给杨稚发消息,问他睡着没有。   因为他很清楚,面对杨稚,他的勇气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容易消失,所以要格外珍惜。   杨稚回复说没有,又问他怎么了。   陈柏骁觉得不应该直接他说我想跟你谈谈,就算是和客户谈,陈柏骁也知道这样的坦诚通常会导致结果的失意。所以他左顾右盼,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陈柏骁:【给你倒水。】   他关了手机,没再看杨稚怎么说,生怕他一句话能打散自己的信心,就起身去给他倒水了。   杨稚半靠在床头,看见陈柏骁进来的时候还对他笑了一下。不过杨稚的笑容仍然有点虚弱,陈柏骁走过去,在床头柜上放下水,看见他已经戴上了助听器。   “杨稚。”陈柏骁低头看着他。   这明明是陈柏骁的房间,因为杨稚之前在睡觉,所以窗帘拉上了,只留出一条缝,整个环境既安静又昏暗,和陈柏骁曾经面对的那些几百人的大讲堂有显著的区别,但陈柏骁却认为他现在更加紧张,二者不可比拟。   “之前你朋友说的,我觉得是这样,”陈柏骁清了下嗓子,“你的工作室反正也还要修理很久才能用,现在想要重新找房子很难,酒店性价比太低,不如就在我家。”   “我工作很忙,白天几乎不会在家,晚上也回来得很晚,你可以很自由,做什么都可以。”   杨稚没有躲开陈柏骁的眼神,他们一直对视的时间里,陈柏骁觉得自己的心脏、思维、眼神,所有可以暴露他真实情绪的器官,全都失去控制。   他想知道杨稚的答案,又很害怕。   “可以啊,”杨稚低下头,思考片刻,“但是我要付你房租,你觉得一个月多少钱合适呢?”   陈柏骁不想要杨稚的钱,但通过自己的社交经历,他也清楚这笔钱他必须要。   所以陈柏骁说:“一个月的话……”   他重点强调了一下时间。   “你只需要一间房而已,而且我不在家的时候有个人在,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所以我收少一点,可以吗?”   “你说吧。”杨稚笑了一下。   “那……一千?”陈柏骁并不知道市场价。   “太少了,”杨稚摇头,“一千元应该连你的水电都不够付。”   陈柏骁歪了下头,发现杨稚和自己的逻辑里都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可是我们是朋友,你住进来,除了水电之外并不会花我什么钱,而且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有时候也会觉得太冷清。”陈柏骁看着杨稚的表情软化,觉得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方法。   “那不然这样,你出水电费,这样就算你的租金了。”   按照杨稚的说法,水电费高于一千元,又少于这样的房屋的正常租金,能够同时满足他们两个人的想法。   杨稚想了一下,说:“好的,可以,需要签合同吗?”   陈柏骁本来想说不用,但是又想到杨稚提到的一个月,所以说:“签吧。”   他很快就拟出一份合同,打印出来的时候杨稚也在书房里,就坐在书桌对面。   “好了吗?”杨稚从他手里把合同接过来,根本没有认真阅读,就抽出笔筒里一支笔签掉,连陈柏骁也来不及提醒他看一下时间。   他写了一个月。   “可以了,”杨稚把合同递给他,双手放在桌面,“谢谢你,陈柏骁。”   陈柏骁点了下头,又摇头,说我们是朋友。   他把那份合同仔细地收起来,抬头的时候发现杨稚还在看他。   陈柏骁问怎么了,杨稚就说:“我觉得你很专业的时候,特别帅。”   说到最后杨稚自然而然地笑了,陈柏骁不知道杨稚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魔力,只要一对他笑,就能让他的整个世界充满灿烂的阳光和美丽的鲜花。   那些陈柏骁很熟悉,却并不属于他的美好事物,都由杨稚的笑容给予。    第10章   最近陈柏骁的助理发现陈柏骁变了许多。   最明显的一点是他开始下班很早,平常他基本是加班加到最后的人,现在一到时间他就会马上离开,尽管带材料很麻烦,但陈柏骁仍然会选择把剩余的工作带回家处理。   虽然有些奇怪,但助理觉得这样对自己也是好事,至少不用陪着上司一直留在律所里。   陈柏骁这么急匆匆地想回家,绝大部分原因是杨稚。   与杨稚“同居”,没有陈柏骁想象中那么需要适应的时间。   杨稚身体好一些之后就开始工作了,因为陈柏骁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他把书房的书桌收拾出   一半给杨稚,又拿书房的另外一张原本是可以小坐的茶几,给杨稚放衣服撑子和线筒。   白天大多数时候陈柏骁如他所说不会在家,杨稚说自己不需要阿姨做菜,每天都是他亲自动手,到了晚上就会主动问陈柏骁要不要回家吃饭。   陈柏骁大多数时间会说好,除非当天有他必须要留在律所完成的工作,或者一些不能逃走的应酬。   资本市场的业务总是让人忙碌得没有尽头,尽管这段时间陈柏骁手上项目很少,但还是无休止地加班。   今天晚上本来会好一点,偏偏临到要走的时候又突然有客户打了个跨国电话过来,陈柏骁到家时已经十一点。   有时杨稚会睡得很早,所以他开门的声音很轻。   房间里很黑,只有客厅落地灯温暖的黄色灯光照过来。陈柏骁换了鞋走过去,看到投影屏上很小声地放着一部电影,而杨稚抱着一床毯子睡着了。   他的睡相不太好,头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一条腿屈起来踩着沙发,另一条腿却挂在沙发外,微长的头发凌乱得像一丛草。   陈柏骁把东西放好,走过去,俯下身,看了一会儿杨稚。   杨稚的脸很漂亮,五官端端正正,有一种柔和又惊艳的面相。   陈柏骁靠他很近,一点不怕杨稚会突然醒来,因为他可以说是自己想要把他叫醒,杨稚的听力障碍给他许多借口。   杨稚睡着的时候呼吸很轻,但有规律,陈柏骁感受着他的鼻息,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自己沐浴露的香味。   过了很久,陈柏骁才一只手捞着他肩膀,一只手捞着他腿弯,用力将人抱起来。   陈柏骁并不是第一次这样抱杨稚,因为他在家里到处都能睡着。   他的睡眠并不像常人那样可以忍受,杨稚的工作很自由,或许个性里本身也带了一些艺术家的天性,所以他总是想睡觉就睡觉,在哪里、什么时间都无所谓。   杨稚的房间在陈柏骁的房间旁边,陈柏骁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开灯。   床上的毯子裹在杨稚身上,陈柏骁轻而平稳地把他放下来,人也跟着弯腰,再次离杨稚很近。   要抽手离开的时候,杨稚忽然有一些醒过来的迹象,皱着眉发出哼和嗯的声音,手指还在陈柏骁的肩膀上抓了一下,但很快又安静下去。   陈柏骁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放下杨稚。   第二天是周末,陈柏骁很难得地拥有一个休息的时间。不过生物钟已经形成,他还是在早晨七点醒过来,换上运动服下楼跑了一会儿步,又给杨稚带了些他喜欢的早餐回家。   杨稚也已经起床了,看到陈柏骁回来有一些惊讶,说:“我还以为你上班去了。”   陈柏骁摇摇头,用毛巾擦了擦汗水,把早餐递给他:“你趁热吃,我去洗个澡。”   等陈柏骁从浴室出来,杨稚还是没有动早餐,只是把打包盒里的东西分出来用家里的碟子装好。   “来吧。”杨稚让陈柏骁过去。   陈柏骁买的鸡蛋被杨稚重新下锅煎过,他夹了那个稍微焦一点的给陈柏骁,说:“我觉得你好像更喜欢吃焦一些的。”   杨稚这句话没有说错,如果和流心蛋相比,陈柏骁更喜欢焦一些的,像个小孩子。   但他能够吃流心蛋,也能够吃熟得刚刚好的蛋,也能够吃焦掉的蛋,取决于那一天阿姨的手艺。   陈柏骁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有人能专门为他做很多口感中他更加喜欢的那一种,且这个人是杨稚。   陈柏骁好不容易在家一天,杨稚却有很要紧的工作需要完成。   他们一起待在书房里,陈柏骁一边抽书,一边观察杨稚在做什么。   通过这些天的了解,他知道了杨稚他们工作室的主要方向是为娃娃设计衣服,因此上一次陈柏骁才会在他们工作的地方看见那么多玩偶。   这是一件很需要童心的事情,陈柏骁认为,至少他就想象不出一个娃娃要穿什么样的衣服才好。   杨稚在给工厂和客户反复地打电话,最终才确认了一些细节。   他准备动手画图的时候,又发现好几支彩铅被他用得差不多,需要削了。杨稚叹了口气,抱怨一句:“又要削笔。”   他有些怨言的时候,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表情十分难看,仅仅只是微微蹙起眉头,很快就松开,恢复平常活泼爱笑的样子。   陈柏骁走过去,俯下身,接过杨稚手里的笔,说:“我来帮你吧。”   杨稚非常开心,不过还是害怕耽误陈柏骁的时间,就问他:“你没有别的工作吧?”   陈柏骁已经在他身边坐下来,手对着垃圾桶,说:“没有。”   尽管只是削铅笔,陈柏骁也显得很认真,他眉目舒展,手上的刀转得很快,一圈又一圈,皮就下来了。   削好之后陈柏骁就把笔摆到杨稚手边,如果杨稚需要,他会拿起来画。   在削笔和画画的声音中,他们一起度过了一整天。   晚上陈柏骁是想带杨稚出去吃饭的,从同事们几天前在茶水间的交谈中,他得知一家非常好吃的中餐馆,想和杨稚一起去尝一尝。   但很不凑巧,李逸思给他打电话,说他们的一个大客户晚上让吃饭,陈柏骁必须出现。   陈柏骁只好和杨稚照实说了,杨稚摆摆头:“没事的,你去吧,我自己在家里吃,少做一点就好了。”   “那好吧。”陈柏骁很不情愿地进屋换衣服。   毕竟只是饭局,不需要穿得那么正式,陈柏骁选了一件毛衣、一件长风衣和一条休闲裤,都是他常穿的。   走出来的时候杨稚已经开始去厨房做饭了,临走时陈柏骁过去看了一眼,他正握着刀在鸡翅上划十字。   “晚上准备煎鸡翅吃。”杨稚说。   陈柏骁嗯了一声,很羡慕,本来这几只鸡翅里也有他的份。   不过好像杨稚看出了他的一些情绪,就偏过头,笑着说:“我给你留点啊。”   “谢谢。”陈柏骁低下眼看他。   酒桌还是那么无聊,唯独引发陈柏骁心理波澜的,是刚刚见到李逸思时他问自己的关于杨稚的事情。   那天陈柏骁只是简单告诉李逸思成功了,但多余的不愿再说。可是李逸思又很八卦,而且这件事他一手促成,没理由不问个究竟。   因为陈柏骁到的算早,包房里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别人,所以陈柏骁就把他和杨稚签订合约的事情说给李逸思听。   陈柏骁没有太理解李逸思听完之后的表情,因为他好像觉得陈柏骁的这种做法非常奇怪,甚至笑得很厉害,陈柏骁就锁紧眉头,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天,我的老天爷啊,”李逸思拍了两下桌子,“能不能有人救救你。”   “怎么了?”陈柏骁还是不明白,“签合同有什么不对吗?现在谁租房子不签合同?”   “你说得对。”李逸思笑够了,端起茶喝了一口才回过神。   “你说得对,”李逸思抬抬手,“签订合同有利于保证他能在你家住满一个月。”   “嗯。”陈柏骁点点头。   “那这一个月里你打算做什么?”李逸思一只手屈起来搭在身后的椅背上,侧过身看陈柏骁。   “你知道的,既然说好了一个月就是一个月,这就是你追他的期限。”   陈柏骁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没有制定出很好的方案。   “我不知道,我没有追过别人。”陈柏骁苦恼又诚实地说。   李逸思了解他的性格,就提议:“那你先上网学习一下,然后方案做出来给我看一眼,我觉得可以了,咱们就试试,实在不行就算了,感情强求不来的。”   “好。”陈柏骁转了转桌上的茶杯。   李逸思说,感情强求不来的。   实际上陈柏骁甚至没有想过去追求杨稚,因为他觉得他们可能不太合适,自己总是冷着脸,但杨稚更喜欢笑,如果在一起,他很怕杨稚会不开心。   杨稚不开心的事情陈柏骁都不会去做。   他又想,如果自己真的追不到,那就让杨稚继续成为他的梦好了。   这样他也能永久拥有。 第11章   客户是中年男人,听他们在席间的聊天,他们都来自北方。   北方人喝酒很厉害,也很会聊,拉着陈柏骁说了很多话,不过陈柏骁大多数时候只是在听,当客户想喝酒了,他能看出来,便自然地抬起酒杯与他们相碰。   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只是需要有人倾听和附和,陈柏骁深谙这点,而且做得很好。   客户说的话他没听进去多少,倒是一直在想追求杨稚的方案。   陈柏骁认为送花应该排在最前面,因为杨稚是真的很喜欢鲜花。   可能是因为陈柏骁总是在想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吃多少菜,还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最后散场时他竟然醉了。   陈柏骁是不会轻易醉的类型,刚刚进入职场的时候,他被师父带去酒桌,大家看他五官周正,是个英俊的人,总是喜欢拉着他讲话喝酒,结束的时候还要添加他微信。甚至很多中年客户得知他单身的事实,经常给他介绍对象。   陈柏骁从来只是礼貌回应,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知道了他拒绝的态度,也不和他说什么,直接让他喝酒了。   以前陈柏骁总是吐,晚上阿姨也不在,代驾把他送回家,陈柏骁就算用指纹来开锁,也要很多次才能把手正确地对上感应的地方。有几次他实在走不动,一进家门就倒了,那样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通常就会感冒。   于是后来,无论如何陈柏骁也要走回房间。这样喝了几年,他酒量见长,一般在家里吐过几次之后就好了。到了现在,陈柏骁已经能从容地应对各种酒局。   虽然今晚他醉了,但那几个客户也醉了,还喝得很开心。   李逸思扶着他去车库,很费劲地将人塞进车里。   代驾过来看到,很担心地问:“如果最后叫不醒他怎么办?”   李逸思想了想,把陈柏骁的手机摸出来,想给杨稚打电话。   陈柏骁的手机是没有上锁的,因为有时候他不能用手机,但是有事情需要处理,就会把手机交给助理。   他的手机就和他本人一样,几乎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很快李逸思就找到了杨稚的名字,电话接通的时候杨稚喂了一声,李逸思还愣了一下。   他的声音很亮,如果是光听声音的话,李逸思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可爱的男生,感觉比陈柏骁小很多岁,而不是他的同学。   “你好,我是陈柏骁同事我叫李逸思,晚上他喝得实在太醉了,交给代驾我有点不放心,你能过来开他车把他带回家吗?”李逸思问。   “哦,好。”   在杨稚同意之后,李逸思马上就听到他起床换衣服的声音。   “那这样,我用他微信把地址发给你,你慢点过来吧,你来之前我不会走的。”李逸思交代完,听杨稚和他说了谢谢,才挂了电话。   代驾走了,李逸思拉开后座的门坐上去,车窗开了一半,等杨稚过来。   陈柏骁清醒了一会儿,又睡着了,李逸思无聊地在后座玩游戏。   没过多久,有人敲了敲他这边的车窗,李逸思一抬头,看见一个长相精致的男生,眼睛有点小狗眼,很大很圆,头发也微微卷着,穿了一件米色的v领毛衣和一条卡其色长裤。而最让李逸思错愕的是,杨稚两只耳朵都戴着助听器。   “你好,我是杨稚。”杨稚可能是跑了一会儿,还在微微喘着气。   李逸思赶紧推开门下车,有点不敢与杨稚相认,愣愣地说:“我是李逸思。”   “你好。”杨稚点点头,凑过去看后座上的陈柏骁。   整个车厢里都漂浮着很浓重的酒味,不过杨稚没有觉得不舒服。   关上车门,他从李逸思手里接过钥匙,说:“那我先带他走了,谢谢你。”   李逸思说没事,看着杨稚开了门坐进驾驶座,很快汽车就开走了。   李逸思给杨稚打电话的时候,他刚刚洗完澡,准备再处理一会儿工作,等等看陈柏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来之前杨稚也没有想过陈柏骁会一直睡着,到了地下车库他也没有醒过来。   杨稚不确定应不应该马上把他叫醒,自己先下了车坐进后座,尝试着推了推陈柏骁的肩膀。   陈柏骁其实没有睡得那么沉,但眼皮很重,他很缓慢、很用力才睁开眼睛。   在看到杨稚的那一瞬间,陈柏骁有一些分不清楚是梦还是现实,于是他抬起手,大拇指摁住杨稚的嘴角,轻轻摩挲了两下。   “陈柏骁,”杨稚轻轻开口,“我扛不动你,你要自己站起来跟我一起回家。”   陈柏骁眼前很模糊,只有杨稚是清晰的,他看了他很久,才慢慢反应过来杨稚话里的意思。   杨稚扶着他手臂,好容易让陈柏骁下了车。两个人很紧地搂抱在一起,陈柏骁半边身体都压在杨稚身上,让杨稚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因为喝了酒,陈柏骁身体高热,他又比杨稚高上很多,侧脸压在杨稚柔软的发顶。   一到家,陈柏骁就又醒了一会儿,自己脱掉鞋,缓慢地往房间里走。杨稚怕他摔了,赶紧换好鞋追上去,一抓到陈柏骁手臂就被他挥开。   尽管知道陈柏骁是醉了,但杨稚还是有点难过,只好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说:“那你早点休息吧。”   听到这句话,陈柏骁才顿住脚步,回过身来望着杨稚。   他们一直对视了很久,久到杨稚觉得陈柏骁眼眶慢慢红了,不知道为什么。   “怎么了?”杨稚走上去,怕陈柏骁又觉得他讨厌,就没有靠得很近,也没有碰他,“是还想要什么吗?”   陈柏骁重重地点头,脑袋像失去控制。   “你是假的吗?”他忽然问。   “啊?”如果不是杨稚戴了助听器,他可能会怀疑自己理解错了陈柏骁的意思。   过了片刻,陈柏骁自己又说:“你是假的。”   他摇摇晃晃地继续朝前走,推开了自己的房间门。   杨稚跟过去,看到陈柏骁已经自己上了床,把床头柜上放着的早晨倒的水喝掉了,掀开被子慢慢躺下了。   “这样睡会不舒服的,”杨稚在床边坐下来,拉了拉陈柏骁的大衣,“你先起来一下,衣服脱了睡好不好?”   陈柏骁没有应答,只是动了动手。   杨稚只好自己上手,很费劲地扯掉陈柏骁的大衣,最后一下甚至往后倒了倒。   好在衣服顺利脱下来了,杨稚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把陈柏骁的衣服挂在衣帽架上。   等他回头的时候,陈柏骁正睁着眼睛望着他。   杨稚以为是他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走过来在床边蹲下,对着他的脸,问:“怎么了?”   陈柏骁说:“我也不知道。”   “睡一觉就好了。”杨稚说。   陈柏骁很笃定地说:“好不了。”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把杨稚逗笑了,杨稚问他:“那要怎么才能好。”   陈柏骁忽然不说话了,他们又开始那种奇怪而暧昧的对视。   杨稚觉得自己的脸在慢慢红起来,陈柏骁身上的酒味好像也染到他身上,他们一起醉了。   “我先走。”杨稚站起来,第一下差点左脚踩到右脚。   陈柏骁眨了两下眼睛,听到杨稚关门的声音,眼神发直地愣了一会儿,才睡了。 第12章   第二天陈柏骁醒得很晚,而且头很疼,像要炸开一样。   他靠在床头缓了很久的神,甚至想把抽屉里的烟拿出来,但又想到杨稚还在家里,也许他受不了烟味,又忍住了。   陈柏骁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出去。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声音,陈柏骁以为杨稚出门了,或者是还在睡觉,就去厨房里给自己倒水。   陈柏骁喝了几口,早上不想去上班,就打开冰箱看了一眼还有什么菜可以中午吃,看到里面放了一盘用保鲜膜包好的鸡翅。   他这时才记起昨天傍晚杨稚说会给他留。   等他离开厨房的时候,杨稚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看起来是没有睡好的样子,一直用一只手搓眼睛,揉得都发红了,陈柏骁才走过去提醒他:“这样对眼睛很不好。”   杨稚哦了一声,抬起头看他一眼,就走过去给自己倒水。   “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杨稚问。   “不想去,我们本来就可以只在家里办公。”陈柏骁说。   “那好吧。”杨稚说。   不知道为什么,陈柏骁觉得杨稚今天可能是希望他离开一会儿的。   “昨天晚上是不是你带我回来的?”陈柏骁打开手机又看了一眼,“我发现昨天我喝醉之后,手机里有打给你的电话和发给你的微信。”   “嗯,”杨稚走过来,和陈柏骁一起在餐桌边坐下,“你的有个同事,叫李逸思……应该是这个名字,昨天我没有听得太清楚,反正就是一个戴着一副框架眼睛,然后长得还挺不错的男生。”   听到杨稚的描述,陈柏骁知道他没有记错李逸思的名字,但还是有一些微妙的不舒服。   “嗯,他怎么了。”陈柏骁的语气冷了一点。   “他打电话叫我过去接你,我把你的车开走了把你带回来的,”杨稚捧着杯子,低头看着水,又忽然抬起头来,“你好重,陈柏骁。”   “是吗?”陈柏骁觉得杨稚因为带他回家这件事情好像有一点委屈。   “谢谢你,”陈柏骁马上说,又有点小心翼翼地开口,“昨天晚上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杨稚没有把杯子拿起来,而是俯下身喝了一口水。   今天他们还是在一起工作,但杨稚显得有一些沉默。   他的设计图已经画好了,现在在试布料,陈柏骁不懂这些,就不好搭话。   他的电脑对着窗户这边,杨稚看不见,于是陈柏骁开始光明正大地研究如何追求杨稚。   按照陈柏骁的工作习惯,他首先打开了一个Excel表格,在表头上写:追求计划,限时一个月。   左边填好日期,右边要想具体要做的事情。   首先,陈柏骁在每一天都输入了鲜花。   他给助理发消息,问他平常他们律所工作需要的鲜花是在哪里订购的,从助理手上得到了花店老板的微信。   因为他要的鲜花很多,老板说会在晚上之前给他出一份具体安排,会包括每一天的花包扎出来的效果,陈柏骁说好。   花要送到家里来,但陈柏骁不知道是否应该直接告知杨稚理由,因为虽然他不太懂,但也觉得这样似乎不太正确。   在这件事情上,陈柏骁可以求助的只有李逸思,于是他给李逸思发了微信,问:【我定了鲜花,要怎么和他说?】   李逸思回复得很快:【不要直接说!!!】   三个感叹号,看起来很关键,陈柏骁在第一行表格里写道:不能直接说。   陈柏骁:【那我怎么解释花的事情?】   李逸思:【你非得天天送花吗?这个真的有点土。】   陈柏骁:【可是他很喜欢。】   李逸思可以说自己有些过时,但不能说杨稚喜欢的东西土。   于是陈柏骁郑重地告诉他:【鲜花很好看,不土。】   李逸思:【得了得了,我主要是觉得送花目的太明显了。】   陈柏骁:【你说得很对。】   李逸思:【但是也还好吧,我觉得你追人就是要明显一点,你自己也知道的,你脸上又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如果不明显,可能他根本察觉不到。】   李逸思:【而且,你开始追他了,那么你们现在就进入暧昧期,暧昧期的关键就是不要把窗户纸捅破,因为暧昧可以很随便,但是要真正在一起,需要双方都想清楚,如果暧昧太短,他很有可能会拒绝你,这样你就连追求他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你说话的分寸也要注意,你可以说一些撩他的话,但不能突破那道“朋友”的界限。】   陈柏骁沉思片刻,觉得李逸思的这段话实在重要,而且后果吓到他了。   所以陈柏骁把这段话复制下来,粘贴在他的表格里,并且用红色格外标注,以便时刻提醒。   陈柏骁:【还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地方吗?】   李逸思:【我觉得你可以的,毕竟昨天晚上那么晚他都来带你回家了。】   陈柏骁:【也有可能仅仅是基于我们是同学和室友的关系。】   李逸思:【也有可能,但是我觉得你现在也并没有做什么,所以看不出来他的态度,等你的计划慢慢推进,我们再仔细分析,就能大概看出他对你有没有意思了。】   陈柏骁很沉默地关掉手机,出神地望着窗外。   追求杨稚这件事,似乎比他想象得困难很多。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柏骁通过多方搜索,排列出许多可以用来追求对方的方法。   比如经常带他去他喜欢吃的餐厅,和他一起看电影,给他买他喜欢的零食,一起庆祝一些重要节日,制造惊喜等等……   陈柏骁将这件事当成自己的工作来完成,格外认真且求实,为此甚至特地搜索一些离婚判决,看当事人陈述中谈到的他们之前是如何谈恋爱的一些事。   在下午六点,陈柏骁完成了工作,再看杨稚时,他又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可能杨稚每天也真的很累,所以才会容易睡着。   陈柏骁站起来,把外面套着的容易刮着人的衣服脱下来,只穿一件毛衣,走到杨稚面前,熟练地把他抱起来。   很奇怪,以前陈柏骁这样抱他,杨稚不会醒,但今天醒了。   他的头抵在陈柏骁的锁骨上,说话的时候杨稚温热的吐息擦过陈柏骁的颈侧,让他皮肤阵阵发麻。   “陈柏骁,”杨稚叫他,“以前每天你就是这样抱我回去的吗?”   “嗯。”陈柏骁忐忑地回答。   杨稚的手似乎把他抱紧了一些,叹了一口气,又重新闭上眼,“那谢谢你了。”   陈柏骁把杨稚抱进房间放下,给他盖好了被子,要走的时候杨稚醒了,睁着眼看他,还笑了一下,说:“昨天晚上我也是这样看着你。”   “怎么样?”陈柏骁问。   “就是你躺在床上,我走的时候你又看着我。”杨稚声音很懒,眼神也不是特别集中,有种颓丧又温柔的美感。   “我有说过什么吗?昨天晚上。”陈柏骁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悄悄捏起拳头。   “说了,”杨稚说,“但是我听不太懂,可能喝醉的人就喜欢胡说八道。”   陈柏骁点点头,“下次还是等我醒过来再说。”   “你断片了吗?”杨稚问。   “昨天晚上喝得太多了。”陈柏骁说。   “那下次可以不要喝这么多吗?”杨稚偏头看着他,是从为了他好的角度提议,“我觉得你很难受。”   “我是很难受,”陈柏骁尽量答应,“我也不想喝这么多,但是有时候没办法。”   杨稚说好,又说:“那之后我可以学一下醒酒汤,喝了会好一点。”   陈柏骁过了很久才说好和谢谢你,想要走,又不想走,走到一半,很笨地回来,在杨稚床边蹲下。   “怎么了?”杨稚问他。   他闭着眼,睡颜安稳得像小孩。   这一刻,陈柏骁忽然觉得自己特别特别想要拥有杨稚,不仅仅是让他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成为自己的室友,不仅仅是和他分享一间书房,一个厨房和一个大客厅,还想和他躺在一起,可以没有理由地拥抱或者亲吻他,可以和他牵着手走在大街上,或者带他去参观自己工作的地方,可以和杨稚提一些稍微过分的要求,比如和他在很多地方做..爱。   作为回报,陈柏骁会给他自己拥有的一切,以及获得保证的唯一的爱情。   “没有,”陈柏骁一下什么都忘记了,“你睡吧。”   他喉结滚动几下,“睡醒我们出去吃饭。”   “好哦。”杨稚笑了笑。   但他还是闭着眼,抬起手来摸到陈柏骁的耳朵,很轻地捏了捏,问他:“你可以帮我取一下助听器吗?”   “当然可以。”陈柏骁又靠近了一些,低下头按照自己的记忆动作。   陈柏骁取得很快,只是呼吸有点急促,哪里的温度都很高,让杨稚觉得有点烫,但也很暖和。   “谢谢你,”杨稚看起来舒服了一些,“那我睡觉了。”   “嗯。”陈柏骁知道杨稚可能听不见,但还是和他说:“晚安。” 第13章   在等待杨稚醒来的时间里,陈柏骁加热了他留下的鸡翅,并且全部吃掉了。   晚上他们去了上次陈柏骁想带杨稚去但是没有去成的中餐馆,不过问题在于那条街上的店都很火爆,所以停车的地方很不好找,他们兜兜转转十多分钟,最后还是把车开回来,停在隔了餐厅一条街的位置。   在人多热闹一些的餐厅,杨稚显得放松许多,话也多了一点。   这家餐厅其实很好吃,但陈柏骁吃得很少,甚至比杨稚少。   被杨稚发现之后,陈柏骁就很诚实地说:“我吃了你昨天晚上留下来的鸡翅。”   杨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时昨天晚上的。”   陈柏骁没有明白杨稚为什么要重复他话里的几个字:“我知道啊。”   “隔了一天了,我怕你吃了拉肚子。”杨稚很担心陈柏骁的常识问题,又问他:“你加热过吗?”   “当然。”陈柏骁这样回答完,杨稚才放心一些。   “那好吧,不过以后最好还是当天就吃掉。”杨稚说。   “我觉得很好吃,”虽然杨稚没有问,但陈柏骁主动说了,“我好像没有吃过炸鸡翅。”   “其实我做菜还可以,”杨稚笑了笑,“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欢迎你经常回家吃。”   陈柏骁手里还握着筷子,看杨稚笑的时候,他因为杨稚所说的“回家”而非常心动,所以很呆地望着他。   杨稚问他怎么了,他就摇摇头,又不说话。   他们吃好晚餐出门,外面又冷了一些。   今天杨稚在里面穿了一件加绒的长袖圆领卫衣,外面套了一件毛衣开衫,搭配牛仔裤和普通运动鞋。其实是不会冷的,但风大了吹过来的时候脖子会很空,所以出门的时候杨稚又多拿了一条围巾。   但围巾拿的太随意,挑到的正好是杨稚已经不戴的那条。   和陈柏骁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总是抓着自己围巾的一边拽。   “怎么了?”陈柏骁停下来问他。   “这个料子不好,硌。”杨稚也有点烦了。   听他这么说,陈柏骁就抬起手试着摸了一下他围巾垂下来的部分,觉得是很划手。   在杨稚把围巾稍微拉空一些的地方,陈柏骁还看见他靠近锁骨的皮肤,已经有些红了。   “换一条吧,”陈柏骁抬起头,朝路的前面看,“我记得刚刚路过了一家有卖围巾的店。”   杨稚也有点印象,他们又一起往前走了一段路,很快就找到了。   那其实是一家饰品店,室内挂了很多玩偶,只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块挂围巾的墙。   为了节约空间,店主把围巾挂得很高,杨稚差一点才能够到最上面的。店也很小,走廊上刚好只够站下他们两个人,陈柏骁站在杨稚身后,伸出手帮他取到了他想要的那一条。   “谢谢。”杨稚在手里捏了捏,觉得很舒服,便拿到收银台去问:“我想要两条。”   收银员扫了码,很抱歉地告诉他:“这个只剩一条了。”   陈柏骁站在门口,没有跟着杨稚走上去,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没一会儿杨稚回来了,陈柏骁问:“好了吗?”   “没有,”杨稚又把围巾递给他,“麻烦你帮我放回去。”   “怎么了?”陈柏骁接过来。   “这个只有一条了。”杨稚有些小声地说。   陈柏骁帮他挂好了,又看杨稚重新挑了一条。   这一条没有上一条摸起来那么舒服,杨稚递给陈柏骁的时候,陈柏骁在手里试了试,说;“我觉得上一条好一点。”   “但是这个有两条。”杨稚又把另外一条也拿在手里,没有和陈柏骁解释,就走到前台去付了款。   因为店里实在太小,陈柏骁走出来等他,但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杨稚一定要买两条。   他站在台阶下,杨稚出来的时候站在台阶上,刚好能够和他差不多高。   杨稚从手提袋里把其中一条围巾拿出来,和陈柏骁说:“低一下头。”   陈柏骁照做了,他的后颈露出来,被冷风刮了几下。   杨稚抬起手,将那张围巾围在他的脖子上,柔软的布料盖下来将陈柏骁裹住。   “是给我的?”陈柏骁没有抬头,手抓着围巾下摆。   “对啊,我们一人一条。”杨稚一边说一边给自己戴好了围巾。   之前在餐厅里不觉得,在外面走了一会儿,杨稚也觉得冷了。他毛衣开衫的口袋很浅,几乎放不了东西,一双手只能暴露在冷空气里,被吹得通红。   杨稚瑟缩一下,但还是笑着,靠近陈柏骁一些,说:“我们快回去吧。”   陈柏骁嗯了一声,看到他的手,问了一句:“手很冷吗?”   杨稚也跟着低下头,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外套没穿对。”   “我可以试一下吗?”陈柏骁抬起头,用那种很真诚很纯洁的目光看着杨稚,发现他耳廓有点红,就局促地为自己解释:“我是说,我碰一下看看你到底多冷。”   连陈柏骁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太冒犯,正想说对不起,杨稚对他伸出手,说:“那你试试。”   “哦、哦。”陈柏骁用两只手裹住他一只,掌心很规矩地贴上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单纯地握了一下。   很快他就放开了,说:“真的很冷,我们快点上车吧。”   陈柏骁说完就转身,急匆匆地想走,但杨稚落后他很多,于是他又停下来等他。   不知道为什么,陈柏骁觉得从他松开杨稚的手起,杨稚就好像有一些不开心了。   杨稚不说话,他也不敢问。等红灯的时候,陈柏骁抬起眼,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很冷淡的脸色。   车内,杨稚又抬起手调整了一下围巾,陈柏骁就说:“还是你拿的第一条最舒服。”   “嗯。”杨稚点点头,眼皮垂着,手又不动了。   陈柏骁觉得可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或者做错了什么事情。   因为太茫然,回到家里以后,陈柏骁把今天带杨稚做的事情全部写入这一天的表格中。   比如吃掉了杨稚给他留下的鸡翅,但是杨稚让他下一次还是早点吃,比如带杨稚去吃中餐,杨稚最喜欢的一道菜是清蒸鲈鱼,比如和杨稚一起买围巾,杨稚挑了两条一模一样的,送了一条给他。   经过记录和分析,陈柏骁好像终于发现,杨稚的突然沉默是从那条围巾开始。   是不是因为没有买到最舒服的,所以杨稚后悔了。   陈柏骁放下手机站起来,一副又要出门的样子,杨稚就问他:“怎么了?”   “我……”陈柏骁顿了一下,“我想起有东西在律所,现在去拿回来。”   “好。”杨稚站起来,这才摘下那条围巾,拿在手里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看着杨稚的背影,陈柏骁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于是他很快就带着车钥匙出去了,开车再到他们刚刚吃饭的地方。   好在那天陈柏骁还算幸运,杨稚第一次选中的围巾并没有被人买走。陈柏骁很快付了钱,拎回一只包装袋放在副驾驶上。   他系好安全带,侧头看了一会儿,又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杨稚解释他为什么要出去买这条围巾。   觉得你不开心是因为没有买到,所以我买回来了。   应该这样说吗?   出门的时候陈柏骁很冲动,此刻却有些沮丧。    第14章   最终陈柏骁没有送出那条围巾,他只是把它留在后备箱里,希望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拿给杨稚。   在等待电梯的时候,陈柏骁在表格里写:给杨稚买回了他喜欢的围巾,但是没有送出去。   那天实在是太冷了,陈柏骁很少会这样觉得,但那天这种感觉格外强烈。   花店第一次过来送花的时候陈柏骁并不在家,不过他已经提前和保安交代过。   有人敲门时杨稚还以为是陈柏骁,所以连拖鞋都没有好好穿就跑过去了。   一开门是一个戴着帽子的小哥,手里捧了很大一束花。   杨稚懵了,下意识要关门,被拦了一下。   “您好,这是有人送您的花。”   小哥很强硬地把花塞进杨稚怀里,还替他关好了门。   那束花很重,主要是向日葵,加上几片尤加利叶。   杨稚在花里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任何卡片,就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束花是别人送给陈柏骁的。   这一天陈柏骁工作很忙,所以回家晚了。   不过杨稚还没有睡,他抱着一张毯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看的还是《生化危机》。   陈柏骁走路很轻,他过来的时候杨稚没有注意到,荧幕上正在播放一只变异丧尸马上要冲出来的刺激画面。   “还没睡吗?”   几乎是在陈柏骁出声的一瞬间,杨稚就被吓得浑身一抖,两只眼睛瞪得很大,呆呆地望着他。   陈柏骁开亮了灯走过去,才意识到自己吓到他了。   “对不起。”陈柏骁和他道歉,又不明白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好在杨稚很快便缓过神,脸色有点苍白,摇摇头轻声说没有关系。   陈柏骁说了好,转身想要回自己房间放东西,却听到杨稚跟上来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问杨稚:“怎么了?”   杨稚指了指餐厅那边,说:“今天你不在家的时候有人送了花过来,我觉得应该是送给你的。”   陈柏骁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应该是他买的花到了。   “不是送给我的。”陈柏骁朝餐厅走过去,杨稚也跟上了。   那束花杨稚没有碰过,送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完完整整地放在餐桌上。   “是送给你的。”陈柏骁伸出手拨弄了其中一片叶子。   “我的?”杨稚不敢相信,走上来和陈柏骁并肩在餐桌边站着,微微踮脚凑上前和他一起看那束花,“可是谁会知道我住在你这里?”   他问问题的时候一偏头,正好撞上陈柏骁的眼神。   餐厅里没有开灯,唯一亮一些的灯光来自于杨稚身后的客厅,陈柏骁低头的时候,鼻梁侧影很重,他这样看着他,眼神格外深情,好像杨稚就是那黯淡灯光下被精制玻璃保护起来的宝藏。   “因为是我买的。”陈柏骁很快移开眼神,重新看向那一束花。   他话没有说完,顿了一下,喉结也跟着滚了滚,“我是说,就是……你不是说很喜欢花吗?好像在家里放花也很好。”   “我先去洗个澡。”陈柏骁转身走了,拖鞋在地上踩得很响。   杨稚看着他背影,转过身,腰的位置靠着餐桌边缘,歪了一些脑袋。   浴室的水温很高,陈柏骁站在水柱下,还在想刚才他对杨稚解释花的事情。   尽管和想象中有一些偏差,但陈柏骁意外地觉得还不错,至少已经达到了李逸思“不戳破”的要求。   只是他不太能够确定杨稚是否明白他的心意,如果明白的话,杨稚会不会有些抗拒。   陈柏骁怀着这样有些忐忑的心情出了浴室。   客厅里并不安静,因为电影还在放着。陈柏骁走过去的时候没有马上看到杨稚在哪里,等低头才发现他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子,垃圾桶和水桶都在身边。   这次杨稚听到了陈柏骁的脚步,和他说:“我把花剪出来,这样会保存得久一点。”   陈柏骁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其实想告诉他不保存也没有关系,因为以后每一天都会有。   但杨稚做得有些起劲,陈柏骁又没有说。   很快,他一只手撑在地上,也跟着坐下来。   “看电影的时候做这个不会走神吗?”陈柏骁问。   “有一点,”杨稚说,“但是会分散一点注意力,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陈柏骁听完,从他手里把剪刀接过来,说:“我来剪,你看吧。”   “你会吗?”杨稚半信半疑地问。   “不太会,你跟我简单说一下就好了。”陈柏骁很淡定地说。   其实杨稚也不怎么懂,只是想修一修枝叶好放一些,所以杨稚教得很粗糙,但陈柏骁学得很认真。   “嗯,我懂了,”陈柏骁又看着他说,“你看电影吧,我不走。”   陈柏骁说完,发现杨稚看着他有一些走神,但以为只是意外,于是又低头做起刚才杨稚的事情。   剪刀的声音一下下响起,杨稚撑在地毯上的手臂慢慢放松,朝陈柏骁靠近了一些。   “你身上好暖和。”杨稚说。   陈柏骁侧了下头,杨稚还望着屏幕。   “嗯。”陈柏骁想可能是客厅太大暖气不够,所以杨稚觉得有点冷,就带着一点自己的私心朝他贴近。   电影放了两个小时左右,陈柏骁剪完花只花了半个小时不到。   剩下的时间里,他按照约定陪在杨稚身边。   水桶在他们脚边,花香很浓地扑过来。   到屏幕亮起的那一刻,杨稚的脑袋落在陈柏骁的肩膀上。   陈柏骁一低头,却看到杨稚半睁的眼睛。   “陈柏骁,想让你抱我进去,可以吗?”   杨稚说话的时候气息很温吞,把一句话很短的话说得很长,让陈柏骁在每一个字里心软。   他搂住杨稚的腰把他抱起来,杨稚的两条很细很长的手臂圈住他脖子,软软的头发抵在陈柏骁锁骨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陈柏骁把他带回房间,杨稚躺在被子里,很突然地笑了一下,说:“陈柏骁,怎么办,你好像有点笨。”    第15章   从小到大,陈柏骁的学习成绩都很优秀,从来没有在学习和工作的事情上让老师父母操心过。   没有人会说陈柏骁笨,因为按照世俗的通常标准来说,陈柏骁是很聪明的、人人羡慕的那一类。   可是当杨稚这么说的,陈柏骁没有生气,只是靠过来,问他:“是哪里?”   “啊?”杨稚可能没想到他会接着问。   “我哪里比较笨,”陈柏骁脸色很平静,“我可以学的。”   当他很认真地对杨稚说这些话的时候,杨稚就开始难过了。   他想到陈柏骁带他回家,带他去吃的餐厅,把睡着的他小心翼翼抱起来,还有因为他喜欢送的花。   没有哪一样是表示陈柏骁很笨的。   这个世界上的人总不是完美的,有人在这个方面做得好,那个方面或许就不好,有的人对这些事情敏感,对那些事情或许就不,比如陈柏骁。   他不应该这样草率地和他说,你有些笨。   杨稚很自责,所以抬起手来,指尖沿着陈柏骁一侧的眉毛划出去。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可能你没有,”陈柏骁说,“有想说的就告诉我。”   “嗯,”杨稚的手又垂下来,“谢谢你今天晚上陪我一起看电影,我要睡了。”   他开始摘助听器,“晚安。”   之后每一天的花,花店都有按时送来,如果是在下午比较晚的时候,陈柏骁可能会开车顺路过去拿走,由他带回家。   或许是因为杨稚接受了那天陈柏骁临时说出的理由,他没有再问过关于为什么会有花的事情,每天都把新鲜的花换上。   看着杨稚做这些简单的小事,陈柏骁偶尔会觉得特别幸福,随即出现一种他们真的生活在一起的幻象。   闲着的时间对于陈柏骁来说始终是珍贵的,没几天他又接手一个项目,重新开始十分忙碌。然而这一次杨稚也跟着他忙了起来,因为他的工作遇到了一些意外。   本来这一次杨稚的订单可以很顺利地在前几天就完成,然而工厂那边反悔了,商定好的价格他们不做,非要再往上涨一些。   杨稚也是吃了没有马上签合同的亏,无论和对方说什么他们都不认账,于是需要重新找工厂缝制这批衣服。   为了这件事,杨稚苦恼得好几个晚上没睡好,每天和他的同事们开会讨论接下来的问题,最终他们挑选出一家还不错的工厂。但是毕竟是第一次合作,需要派一个人到现场去商谈,杨稚说:“我可以去。”   他们开会的时候杨稚并不会避着陈柏骁,因为陈柏骁工作很安静,有时就算需要打电话,也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吵闹。   杨稚说完我可以,又和大家聊了聊具体的安排,以及订机票酒店的等等问题。陈柏骁坐在一边都听到了,等杨稚挂断会议,他就问:“你要出差吗?”   “嗯,去两天差不多,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杨稚说。   陈柏骁不动声色地低落一瞬,又恢复好了情绪,“好。”   杨稚从他的那半边桌前站起来,走到陈柏骁身边,一只手撑着桌面,一只手撑在陈柏骁椅子的把手上,问:“怎么了?”   他低头看着陈柏骁,“我觉得你有点不高兴。”   陈柏骁摇摇头,半晌说:“你不在家里的话他们来送花不方便。”   最终还是用花做了借口。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杨稚站直身体,“只有两天而已,陈柏骁,你不要太想我。”   陈柏骁嗯了一声,耳朵有一点红。   杨稚出发去机场那一天,陈柏骁没有时间去送他,本来想安排自己的助理,杨稚又说不用。   他去和回来的航班号都告诉了陈柏骁,杨稚站在门口准备走的时候,陈柏骁和他说:“你回来的时候我会来接你。”   “我走了,”杨稚拎着一只很小的行李包和陈柏骁道别,“要记得好好吃饭。”   门一响,又一响,杨稚就离开了。   原来离开是这样容易的一件事,杨稚在陈柏骁家里住了一段时间,陈柏骁就快乐得快要忘记一个月的期限。   家里又变得只有他一个人,陈柏骁就算是去厨房倒水的时候也会想到杨稚平常在这里的样子,忽然就很不想留下来。   他在律所里加班到深夜,手机上和杨稚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杨稚下飞机的时候。   合上笔,陈柏骁独自开车回家,洗漱好之后他躺上床准备睡觉,没有杨稚在的地方,陈柏骁又突然回到之前的生活,稍感不适,但也能够忍受。   已经关了灯,陈柏骁忽然听见手机响了。半夜的工作电话不是没有,他拿过来看,却是杨稚的名字。   这么晚打电话过来,陈柏骁以为杨稚是有很要紧的事情。   “睡了吗?”杨稚问。   陈柏骁顿了顿,因为杨稚的声音和平常有一点不同,每个字之间变得很黏,又很哑。   “没有,”陈柏骁靠着床头坐起来,“怎么了?”   “晚上去跟工厂那边的负责人喝了点酒。”杨稚跟他解释。   陈柏骁有点坐不住,问:“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回酒店了,我还洗了澡,躺在床上……”杨稚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地数给他听,“我比你强一点,你走路都走不动了。”   “嗯,”陈柏骁总算放心,眉头也没有那么紧了,“你比我厉害很多。”   “没有……”杨稚翻了个身,“今天送的是什么花?”   “玫瑰,”陈柏骁说,“但是我不太能认得出来是什么品种,不是大红色的那种。”   杨稚闭上眼,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说:“应该很好看,你能不能先留着不要扔。”   “我不会扔的,你很想看吗?”陈柏骁问。   “嗯。”杨稚好像是认真的,又好像不是。   陈柏骁掀开被子起身下床,“你想现在看吗?”   “你起来了吗?”杨稚听到他那边的动静,语气变得差了一点,“现在这样起来很冷的。”   “不会,”陈柏骁说,“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给你开视频。”   “好吧。”杨稚把手机拿开,面朝自己点开了视频,问他:“你能看见我了吗?”   陈柏骁那边的屏幕先是一片漆黑,等杨稚说话之后才变得有一些光。   可能是手机拿在手里,陈柏骁的脸被他放得很大,镜头远一些之后,杨稚眼前才出现了陈柏骁完整的脸。   “你能看见吗?”陈柏骁问。   “可以。”杨稚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   他听见陈柏骁打开了灯,之后屏幕里就亮起来,陈柏骁的身影变得清晰了一些。   很快陈柏骁旋转了镜头,对着那一束杨稚没有见到的鲜花。   是香槟色的,杨稚和他说:“这个颜色叫香槟色。”   “哦,”陈柏骁在水桶面前蹲下来,抬手理了理一朵快要掉出来的花,“原来是这样。”   陈柏骁给杨稚看了一会儿花,杨稚就没兴趣了,催他赶紧回房间。   因为都没有说要挂掉,陈柏骁一直拿着手机回到床上。   杨稚把自己盖得很好,被子的边缘遮住一半嘴唇,毛茸茸的头发占据屏幕的绝大部分,陈柏骁能看出他脸颊因为喝了酒有些红,人也有点不怎么精神。   “早点睡吧。”陈柏骁说。   可能是因为喝醉了,杨稚变得格外黏人,和他说:“我在睡了啊……”   陈柏骁无法面对杨稚的撒娇,尽管可能完全是不经意的。   “好,”他躺下来,没有关掉床头灯,“你睡。”   “嗯,”杨稚闭上眼,很慢很慢地问,“你能不能不要马上就挂电话。”   “可以。”陈柏骁察觉自己呼吸有些急促,就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那我睡了,”杨稚又往被子里缩了一些,“晚安。”   “晚安。”陈柏骁还睁着眼睛看屏幕。   你说的话我没有做到。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我很想你了。 第16章   杨稚回来那天,本市天气不佳,一整天都是要下雨的样子。   杨稚的飞机在下午六点,陈柏骁有些担心他是否会延误,但工作太多,他也只来得及询问一句。   幸运的是,当杨稚的飞机降落之后,天边才开始滚雷。陈柏骁带着一把很大的长柄伞走进机场,接了杨稚打过来的电话。   他嗓子又有点哑,和陈柏骁说:“我在等行李,外面是不是要下雨了?”   “嗯,”陈柏骁说,“我在里面,带伞了。”   “好。”杨稚说完,没有挂断电话,陈柏骁也没有。机场吵闹,并不安静,杨稚嘟囔了一句“行李好慢”,陈柏骁还是听见了。   “不用着急,不会淋雨的。”陈柏骁说。   二十分钟之后,陈柏骁接到了杨稚。比起去的时候,回来的杨稚身上穿着更厚的衣服,很远就朝陈柏骁招手。   陈柏骁走过去想帮他接行李,杨稚躲了一下,说我自己也可以。   他们一起走到门口,外面果然已经下起暴雨。陈柏骁把伞撑开,杨稚就抬手勾住他手臂,朝他怀里靠。   即使陈柏骁的伞很大,还是不能完全挡住飞溅的雨水,杨稚半边身子贴住他,带着在飞机上储存的暖和的体温,和一些陈柏骁分辨不出的香味,让他全身也跟着热起来。   虽然是很短的一段路,但陈柏骁觉得自己带着杨稚走了很久。   坐进车里,陈柏骁打开头顶的灯,问杨稚身上弄湿没,杨稚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朝他笑,说没有。   陈柏骁点点头,放心了,发动汽车,开始带着杨稚回家。   飞机坐了两个多小时,杨稚却没有显得很累,他打开陈柏骁车里的电台,偶然听到《Someoneyouloved》,很轻地跟着哼。   Nowthedaybleeds   Intonightfall   Andyou’renothere   Togetmethroughitall   ……   Iwasgettingkindausedtobeingsomeoneyouloved[1]   “那边好冷,”杨稚抬手碰了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这件衣服都是我过去的时候买的。”   陈柏骁偏头看了一眼,说:“我听你声音都觉得你好像感冒了。”   “是吗?”杨稚清了清嗓子,“好像是有一点嗓子疼,不过吃点药应该就好了。”   “昨天喝了酒,早上起来头晕吗?”陈柏骁问。   “有一点点,不过我是因为本来就不太能喝,其实没有多少。”杨稚把整个后背贴在座椅上,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了点,伸了一个很长的懒腰。   从机场回去,要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陈柏骁问他要不要睡一会儿,杨稚摇摇头,说:“你在开车啊,我想陪你说说话。”   接着他开始聊这两天经历的一些事情,都不是工作,只是说看到很多很漂亮的玩偶,设计都很有意思,还说如果有机会的话自己也想去试试看。   陈柏骁问他为什么没有带几个回来,杨稚就说:“我都拍照了,带回来很麻烦,而且还贵。”   “从一开始你就是在给娃娃做衣服吗?”陈柏骁问。   “没有,”杨稚摇摇头,“以前不是,是有一次我有个做这个的师姐让我给她帮忙,我觉得很有意思,就跟着她做了一段时间,然后和我的几个同学出来自己做工作室。”   杨稚刚刚说完,陈柏骁的电话就响了,他没有链接蓝牙耳机,也不太在意,抬手接通,手机里的声音在整个车里响起来。   打电话的是他同事,聊的内容是工作,杨稚不怎么听得明白。这通电话聊得有点长,杨稚在陈柏骁低哑的声音里慢慢感觉困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车不知道在地下车库停了多久,陈柏骁那边的车窗微微降下来一些,他低头在摆弄手机。   “都到了?”杨稚睁开眼,模模糊糊去找自己手机。   其实他的手机没有放进口袋,睡觉的时候还捧在手里,睡着睡着就落到羽绒服上,掩盖在层层厚实的衣服褶皱里。   坐在旁边的陈柏骁看到了,伸手过去帮他拿,杨稚的手也朝那边摸,不小心抓住了陈柏骁指尖。   他的手很热,温度比陈柏骁的还要高上一些,因为拿多了铅笔,手指并不是那么柔软,带着很薄的茧。和杨稚偶然牵上手的那一瞬间,陈柏骁并没有来得及仔细感受,因为杨稚很轻地笑了一声,就从他的指尖移开,捏住了自己的手机。   “原来在这里。”杨稚声音很小地说。   陈柏骁觉得有一些遗憾地坐回驾驶座,问他:“还想睡一会儿吗?”   “不了,我们上去吧,”杨稚看了一眼他那边的窗,“这样吹你会冷的。”   他们一起下了车,陈柏骁从驾驶座这边绕过来和杨稚一起走去坐电梯,很奇怪的是,当他接近杨稚的时候,杨稚就会很快地靠上来,就好像地下车库也下了雨,他们还在打同一把伞。   走进电梯里,杨稚突然问他觉不觉得有点冷,陈柏骁说没有,低头看他的时候,杨稚就露出那种有些可怜的眼神,说他睡得其实很冷。   陈柏骁是理解的,因为人睡着的时候就会散发一些体温出去,所以可能杨稚身上还温热,其实已经冷了。   “那要怎么办?”杨稚抬头看了一眼电梯,“还有好多层楼。”   陈柏骁没有马上明白杨稚的意思,但很快,杨稚走到他身前,手摸了摸陈柏骁的外套,低着眼说:“你好像比我热,能不能抱一抱?”   杨稚说得很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样子,而且抬起了手。   陈柏骁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杨稚收进怀里。   他的外套很厚,比杨稚身上穿的这种无比臃肿的羽绒服还要温暖,杨稚把脸埋在他的衣服里,很深地嗅了一口,两条手臂环着陈柏骁的腰,像一只瑟缩的小动物那样,十分依恋陈柏骁的体温。   “真的这么暖和吗?”陈柏骁忍不住碰了碰杨稚的头发。   “嗯……”杨稚笑了笑,“好舒服。”   陈柏骁瞥到杨稚围巾的一边没有裹进,露出一小条缝隙,就抬手给他摁了摁,掖好了,手指却没舍得马上抽走。   他听到杨稚在问自己:“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啊?”   “没想什么,”陈柏骁说,“就是怕你一个人在外面喝酒,不太安全。”   “还好吧,”杨稚说,“没有那么不安全。”   说完又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挂的电话?”   “两点多,”陈柏骁想了一下,确认道,“两点十分。”   “记得这么清楚,”杨稚偏了偏头,露出一个侧脸,微微仰着看陈柏骁,“为什么这么清楚?”   陈柏晓只是望着他,锋利的眉毛,硬挺的五官,都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变化,只有那双眼睛格外专注。   “杨稚。”   陈柏骁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的比窗外雷声还要剧烈。   “我有好好吃饭,这个做到了,”陈柏骁顿了一下,“但是我觉得我很想你,所以昨天晚上看了很久,你在睡觉的时候很乖,也没有乱动没有踢被子,不会感冒的。”   杨稚眼睛很缓慢地眨了一下,抱着陈柏骁的手松了点,要离开的时候又抓了抓。   电梯突然响了一声,把杨稚吓了一跳,他退开一步,也收回了手,脸颊变得比之前红了一些。   “谢谢。”杨稚说完,自己先跑出电梯。   等陈柏骁走过来的时候杨稚已经推门进屋了,陈柏骁脱掉鞋走进去,杨稚刚刚放下从脖子上取下来的围巾,还把很厚的羽绒服拉开一些。   昨天晚上陈柏骁给杨稚看的花就在杨稚脚边,他蹲下来,用指腹碰了碰花瓣,说:“这个好香。”   陈柏骁走过去,看见有一片花瓣有一点蔫,就用了点力摘下来。   “嗯。”他比较沉闷地应了一声。   杨稚看了他一会儿,从水桶里拿起一朵,用柔软的花瓣碰了碰陈柏骁的脸,在他抬头看自己的时候问:“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杨稚说得很对,因为刚刚在电梯里陈柏骁很勇敢地说了想他,但是杨稚跑了。   陈柏骁看着杨稚的眼神比较直,装了很多情绪,他低下脸,还是和杨稚说我没有不高兴。   “你就是有,”杨稚把花放下来,换成自己的手指,搭着陈柏骁的脸颊,“我刚才有点不好意思,而且你也没有问我。”   “我也想你。”杨稚又像刚才想要陈柏骁抱那样靠上来,脸藏在他衣服里,发出很闷的笑声。    第17章   杨稚这样抱了陈柏骁一下就走了,也没有和陈柏骁说什么话,没有解释这种想和陈柏骁对他的想是否一致,但陈柏骁还是获得很多。   他在客厅里很傻地坐了很长时间,掌心朝上微微蜷着,还保持一种拥抱的姿势。   直到杨稚已经洗完澡再出来时,陈柏骁才站起来,无措地回了自己房间。   当天晚上陈柏骁失眠很久,只在天快要亮的时候才睡了一会儿,但很奇怪,他并不觉得头晕,胸膛里充满一种神奇的能量,来自于昨天杨稚拥抱的给予。   早晨陈柏骁要出门上班的时候杨稚才从房间里起来,可能只是出来喝水,他走到一半看见站在门口的陈柏骁,就拐了个弯,站在他面前:“你要去上班了吗?”   “嗯。”陈柏骁也很不想,但是没办法。   “我这个项目结束了,能休息一段时间,”杨稚说,“晚上如果要回家吃饭就早点跟我说。”   陈柏骁点点头,看杨稚的眼神又觉得好像他在等着自己说什么话,只好生硬地补充一句:“我确定了就会告诉你。”   杨稚听到他这么说,笑了下,和他道别了。   陈柏骁真的应该走了,他推开门,屋外冷空气吹进来,杨稚靠在门边问:“怎么了?”   陈柏骁摇摇头,手握了握拳,说:“我也觉得有点冷,能不能像昨天那样……”他抬起头用很正直的目光看着杨稚:“就是……”   话还没说完,杨稚已经靠上来将他抱住了。   “可以啊,”杨稚手掌在陈柏骁的后背拍了拍,“是想要这样吗?”   陈柏骁的下巴能够刚好放在杨稚肩头,他往里埋了埋,就克制地松开了。   “谢谢,”陈柏骁看上去开心很多,“我先走了。”   这几天陈柏骁的团队要接待来自漂亮国的客户,主要是处理一些关于员工背调的事情。对方派来的代表叫查尔斯,是一个金发碧眼外国人,中文只会几句,而且说得十分蹩脚。   语言沟通倒不是问题,实际上工作的事情陈柏骁处理得很快,问题在于查尔斯很爱玩儿,非要他们当地陪。   不过幸运的是这几天天天下暴雨,室外活动开展不了,查尔斯只能在各种各样的商场里来回转。   玩的事情陈柏骁不擅长,都交给李逸思去做,但他人也还得在。查尔斯性格开朗,他和李逸思就有说不完的话,陈柏骁大多数时候仅仅只是跟着他们,负责用律所的钱给查尔斯买一些他喜欢的东西。   从小到大,陈柏骁都不怎么有逛街的经历。他的父母是银行从业者,一年四季都很忙碌,如果陈柏骁需要什么,更多时候是家里的阿姨送过来,有时候陈柏骁也自己去买,但由于目的性太强,他并不会在商场里怎么逗留,看到正好是需要的东西就买走,整个过程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到了大学,周围的很多男生谈了恋爱,开始陪女生们逛街。陈柏骁只知道读书,来自别人的暗示他听懂得不多,或者是根本就不想理会。工作之后更加没有时间,陈柏骁甚至多了助理,更省时间了。   被迫跟着玩的这几天,陈柏骁第一次很认真地了解一个商场的组成,很偶然地在橱窗里发现一只到他小腿这么高的玩偶。   第一次路过的时候陈柏骁只是眼神稍有停顿,第二次便仔细地看了看,第三次,连李逸思也过来问他:“你有什么亲戚家的小孩子过生日吗?看你看这个好久了,要买?”   陈柏骁点点头,说:“想送给杨稚。”   “杨稚?”李逸思一边笑一边跟着陈柏骁走进店里,“他会喜欢这种吗?”   “会的。”陈柏骁让售货员打包一只新的,又和李逸思说:“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为什么?”李逸思拉了拉领带,和陈柏骁一起站在收银台前等着店员装好东西。   他们两个都很高,穿着大衣西服,身材很好,轮廓英挺,就这样站在店里,也能让不少人侧目。   陈柏骁沉思片刻,还是说:“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他突然发现,感情并不是一份计划,也无法成为一份计划。   过了会儿,陈柏骁抱着那只被精心包装好的玩偶走出来,查尔斯看到了,连连惊叹:“哇哦,我没想到你是喜欢这种的人。”   陈柏骁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娃娃,没有说话。   他们在商场的顶楼吃饭,餐厅的屋顶是透明的。因为天气不好,窗外天色阴沉,雷声阵阵。   陈柏骁吃着吃着就有点走神,很担心杨稚一个人在家。   查尔斯开了很多瓶洋酒,说今天如果不喝醉就不回酒店,陈柏骁全程没搭话,刚刚喝了一口,就给杨稚发消息。   陈柏骁:【在家里吗?】   杨稚:【在的,怎么了?】   陈柏骁:【外面雨很大,把窗子关好。】   杨稚:【我知道啦,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柏骁看了眼查尔斯和李逸思,李逸思正在教查尔斯划拳,这两人吵吵闹闹玩得不亦乐乎。   陈柏骁:【陪客户喝酒,今天可能会有点晚。】   杨稚:【好吧,但是尽量不要喝太多,雨太大了,回来会不安全的。】   陈柏骁:【好。】   和杨稚讲完几句话,他心里才踏实一些。   因为心里一直挂念着独自在家的杨稚,陈柏骁没有喝很多酒。   到散场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查尔斯喝得很醉,李逸思本来酒量很好,今晚两个人一闹,都有点不省人事,最后只能陈柏骁叫助理过来送他们回家。   助理开的是陈柏骁的车,两个人一起把他们扶上后座,助理也开门进了驾驶座,陈柏骁却迟迟不上来。   思考片刻,他对助理说:“你带他们先走吧,车留在你家,你明天开到律所来,我自己出去打车。”   助理愣了一下,说好。   外面雨很大,陈柏骁一只手撑伞,一只手夹着那只很大的玩偶,独自站在雨中。   街道上车辆并不多,但出租车还是不少,陈柏骁抬手拦了一辆,先把玩偶放到后座,自己才跟着坐进去。   他的手机已经完全没电关机了,天色很暗,雷声轰鸣,因为暂时联系不上杨稚,陈柏骁很担心。   好在小区里一切正常,陈柏骁推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一点光亮也没有。   关上门的那一声被他拉得有些重,陈柏骁按了一下玄关的灯,却发现打不开。   有可能是暴雨跳闸,陈柏骁把伞立在门边,玩偶还抱在怀里,想先确认一下杨稚的情况,就摸黑走进去。   到杨稚的房间门口,他还没敲门,听见里面有走动的声音,就推开门提醒杨稚:“慢点走。”   杨稚的窗帘拉开着,一道道闪电中,陈柏骁看见了杨稚单薄的身影。   “你怎么才回来?”杨稚带着点哭腔朝陈柏骁走过来。   陈柏骁脑子很空白,因为他发现杨稚在很微弱地发抖。杨稚靠近他,身上带着被窝里温热的气息,摸到陈柏骁还抱着东西,就把那个东西从陈柏骁怀里抱出来放在一边,抬手圈住陈柏骁的腰,自己填补了他怀抱的空白。   “不知道为什么停电了,我手机也没电了……”杨稚的声音被闷在陈柏骁的外套里,头发总是碰到陈柏骁下巴,轻轻地挠。   “我有点怕停电,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一次停电了,我就再也听不见了。”    第18章   陈柏骁把杨稚抱得很紧。他从来不知道杨稚为什么会听不见,也没有问过。杨稚此刻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鸟,哆哆嗦嗦来找陈柏骁庇护。   过了一会儿,杨稚就好一些了,从他怀里抬起脸来说话,声音很弱地问陈柏骁:“你能去看一看为什么会停电吗?我找了一下,但是不知道家里电闸在哪里。”   “好。”陈柏骁拍拍他后背,杨稚就慢慢松开他,但手还是抓着陈柏骁的衣服。   陈柏骁也不想让他离自己很远,两人这样拉扯着走了一阵,实在是难以移动,陈柏骁就停下来,问杨稚能不能牵他手。   杨稚说可以,主动去找陈柏骁的手,他一动陈柏骁就牵住了,把杨稚一整只手都包裹在自己掌心中。   杨稚的手比陈柏骁的温暖,让陈柏骁想到自己大学时冬天最喜欢吃的烤红薯,想到他做的许多梦里,有那么一两个是带着杨稚去买烤红薯的。   虽然很黑,但陈柏骁家里空旷,他本人也很熟悉,不怎么怕撞到东西,但陈柏骁却走得很慢。   到了门口,陈柏骁说自己要先找一下手电筒,再检查一下电路,就松开了杨稚。   在鞋柜旁边的小柜子深处,陈柏骁翻出很长时间没有用过的电筒,虽然不太亮,但好在还有电。   陈柏骁递给杨稚让他拿着,还看了一眼杨稚的脸,杨稚就问他怎么了。   陈柏骁摇摇头,指了指墙上说照着这边,又去搬来一条凳子站上去。   家里的电闸在装修的时候做了隐藏,如果不是本来就知道,是很难发现的。   陈柏骁打开外墙,接过手电筒看了一圈,确定只是跳闸了。他抬手一推,家里几乎所有的灯同时亮起来。   杨稚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仰着脸看陈柏骁,说:“刚刚停电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了,就都试了一遍。”   陈柏骁从凳子上走下来,关好柜门放好手电筒,指给他看:“这个电闸在这里,凳子放在旁边的,明天我再打电话让人过来检查一下。”   杨稚认真地记住了,他抬头看的时候陈柏骁就看着他。   杨稚脸蛋有点红,可能是被子里被闷到的,陈柏骁表情还是很平淡,却抬手用指腹碰了一下杨稚的脸。   “怎么了?”杨稚问他,但没有躲他。   “晚上本来很早能回来的,下次如果有特殊情况我会早一点和你说,”陈柏骁揉揉他头发,“很害怕吗?哭过没?”   本来杨稚的情绪已经好了,可是陈柏骁很温柔地跟他说话,没有因为他怕黑笑他,也没有觉得他很麻烦。杨稚靠近一点,又抱住陈柏骁,说:“我好喜欢你抱我……”   “多久都可以的。”陈柏骁搂住他。   等两人站了一会儿,杨稚才发现陈柏骁身上有点湿,让他快去洗澡。   他们一起朝房间走的时候,杨稚看到了门边那只玩偶,想起这个就是刚刚陈柏骁抱回家的东西。   “你买的吗?”杨稚走过去,蹲下来看。   “嗯,这几天陪客户逛街看到的,我感觉你应该很喜欢。”陈柏骁说。   这只玩偶是一只兔子,整体是淡粉色,两只耳朵特别长,能垂到两边,脑袋很大,身子很小,布料柔软。   杨稚抬手在兔子的鼻子上戳了戳,说:“我很喜欢,你又给我买东西了……谢谢……”   “那我先去洗澡。”陈柏骁本来要走,想了想又回来,帮杨稚拆掉了兔子的包装。   “它陪你一会儿。”陈柏骁指了指兔子,才转身离开。   等陈柏骁洗完澡再去杨稚房间的时候,兔子被杨稚搬到了床边,靠着床头柜,杨稚只要把手伸出去就能摸到。   他外面加了一套厚睡衣,盘腿坐在床上,拍拍被子让陈柏骁也上来。   “你陪我聊一会儿再去睡好不好?”杨稚问。   陈柏骁嗯了声坐过去,把抱枕抽出来垫在杨稚背后。   杨稚和陈柏骁说了一些关于他耳朵的事情,都是陈柏骁以前并不知道的。   杨稚的听力障碍是遗传,他的父亲和爷爷都有不同程度的听力障碍。杨稚刚刚出生的时候是很健康的婴儿,一直到十二岁之前,他能像正常人一样听到很多这个世界的声音。   “后来就是有一天下暴雨,我爸爸妈妈都出门了不在家,其实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晚上的时候家里就突然停电了,就那一瞬间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杨稚说话的时候手指黏着毯子上的毛,“我知道外面雨下得特别大,而且这种对比是很明显的,因为你上一秒还什么都能听到。”   “但是我当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人还有点懵,我给我妈妈打电话,但是那边一直也听不到声音,我才知道,哦,我应该是听不见了。”   爸爸和爷爷听不见,杨稚是知道的,所以有时候他也会想象自己听不见的样子,但是没有什么比那一刻真正到来更让杨稚恐惧。   “后来呢?你爸爸妈妈回来了?”陈柏骁轻轻握住他手腕,把他手抬起来一些,和他说:“这个再扯就会坏了。”   杨稚才低头看了一眼,很轻地笑了一下,反过来抓住陈柏骁的手。   “你手好大。”杨稚把自己的掌心打开,和陈柏骁的贴在一起,没一会儿就不玩了,握住他的虎口牵他的手。   “然后呢,我爸爸妈妈就回来了,带我去看,但是我当时真的被吓到了,完全听不见声音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很茫然……”杨稚回想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条在海里的鱼。”   “我不太知道鱼在水里什么样子,但我觉得在水里的时候,就不太能听见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你耳朵里塞了一团棉花。”   陈柏骁握着杨稚的手,开始逐渐明白那种感觉,心疼地捏了捏。   “但是我已经习惯了,而且现在有助听器,从小到大也没有人欺负我,他们只是有点好奇。”杨稚低下头,凑近了陈柏骁,和他说:“我其实并不是所有声音都听不到的,你帮我取一下助听器,我们可以试试。”   “好。”陈柏骁说。   尽管知道杨稚不会疼,陈柏骁还是取得很小心。   “好了,”杨稚闭了下眼,“现在我也听不见我在说什么,你可以试试看。”   陈柏骁点点头,先试着叫了一声:“杨稚。”   杨稚摇摇头,说:“可以再大声一点。”   “杨稚。”   “现在能很模糊地感觉到了,好像两个字。”杨稚用手指比了二,好像觉得很好玩,所以眼睛很亮,推了推陈柏骁的手,说:“你再试一试。”   “杨稚。”陈柏骁又大声了一些。   “嗯……我感觉你在叫我的名字,”杨稚笑着问他,“我有没有猜对?”   陈柏骁点头,摸了把杨稚的头发。   “你还想说什么吗?”杨稚已经伸手摸到了自己的助听器,抬手的时候被陈柏骁拦了一下。   陈柏骁一只手摁在他单薄的后背,另一只手握着他手腕,靠上来,嘴唇贴着杨稚的耳廓,却用很小很小,几乎连自己也听不清楚的声音说:“我爱你。”   “杨稚,”陈柏骁眨了一下眼睛,“我爱你。”    第19章   “你说什么了?”杨稚戴好助听器,推了推陈柏骁的手,“你说什么了?”   陈柏骁摇摇头,抓着杨稚小臂让他睡觉了。   “我没说什么。”   “不对,”杨稚躺下来,眼睛还盯着陈柏骁,“你肯定说什么了。”   “没有。”陈柏骁也笑了,凑过去给他拉好了被子。   “早点睡。”   陈柏骁站在床边要走的时候,杨稚抓了一下他的手,“你以后会跟我说刚才那句话吗?在我能听见的时候。”   陈柏骁顿了一下,说:“会吧。”   “我信了,”杨稚探出脑袋,“你要说到做到。”   “嗯。”陈柏骁点头。   在他的计划表里,这一天,陈柏骁写:我爱你。后面打括号,填进数字“2”。   送走查尔斯之后,律所临时通知陈柏骁出差。   去的地方很靠北,也很冷。   如果是以前,陈柏骁不会有犹豫就会去,但现在家里有杨稚了。陈柏骁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好吧,但是回来之后我要求假期。”   “好吧好吧。”他老板无奈地答应了。   陈柏骁开车回家的路上先去超市逛了一圈,买了点需要带走的东西。回到家的时候他发现家里多了很多玩偶,基本都被堆在客厅里。   他刚脱了鞋走进去,杨稚就从自己房间跑出来,看到陈柏骁,笑着说你回来了,过去抱起几只客厅的娃娃,又回了房间。   陈柏骁跟过去,看到他房间里也都是,娃娃们沿着墙壁围了一圈。   “我们工作室决定做一下自媒体,”杨稚说,“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把自己家里好看的娃娃拿过来了,主要是录一些给娃娃做衣服的过程,还有可能就是介绍一下这些娃娃的设计。”   陈柏骁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他走过去,在自己买的那只兔子面前蹲下来,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杨稚还在看怎么摆放比较好,他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手里握着两只小一些的,低头打转。   “我要出差几天,”陈柏骁回过身看着他,“去的地方有点远,这几天只能你自己在家里了。”   “啊?”杨稚的表情很沮丧,手里的娃娃掉到地上。   他爬上床,在床上用膝盖走过去,翻身坐在陈柏骁那一侧。   “好吧,你以前也经常出差吗?”杨稚问。   “是,”陈柏骁的手还在无意识地摸着兔子,“但是我回来之后领导说会给我放几天假的。”   “你每天也够累了。”杨稚抬手摸了摸陈柏骁的脸,眼睛跟着自己的手看。   “花你每天还是得收,”陈柏骁开始一件事一件事地交代,“我等会儿给你打扫卫生的阿姨的电话,你可以给她打电话,还有我助理的电话我也给你一个,有可能我太忙,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找我,给他打,如果你不想做饭就叫阿姨过来,如果要跟朋友出去玩……”   陈柏骁不太情愿这个,但还是说:“那你记得早点回家,最近天气也不好……”   “可以了可以了,”杨稚连忙喊停,“这些都是小事儿。”   “嗯。”陈柏骁说完,看了杨稚一会儿,抬手抱了他。   这是一个没有解释也没有理由的拥抱,杨稚笑了一声,抬手搓了搓陈柏骁后颈,和他说:“我等会儿给你一个我的自媒体号,有时候我可能会直播。”   “好。”陈柏骁点点头,嘴唇贴在杨稚的高领毛衣上,很短暂、很快速地移开了。   从起飞开始,陈柏骁就不停地在处理工作。   这个项目本来不是他负责,是负责的同事家里亲人病危,实在走不开。   这种情况陈柏骁可以理解,但也难免觉得有些不开心。   不过好事是这次的客户虽然是北方人,但不怎么喜欢喝酒,派来和陈柏骁对接的人也非常专业,给陈柏骁省了很多时间。   连着几天都几乎忙到半夜,好不容易有一天没那么忙,但工作结束的时候也已经很晚了。陈柏骁给杨稚发了微信,他没回,陈柏骁就以为他睡了。   好几天没见到人,陈柏骁很想他,躺在床上突然就想到杨稚之前给过他自媒体的账号,说不定这几天已经有了更新。   陈柏骁去搜索杨稚的账号,发现他正好在直播,就点进去。   镜头卡顿一下,出现了杨稚的脸。   他在自己房间里,灯光开得很亮,背景全是娃娃。现在可能是快到要下播的时间了,杨稚在和大家闲聊。   “那个兔子吗?”杨稚回了下头,“那是我朋友送我的。”   他看着镜头笑了笑,“嗯,一个很好的朋友。”   弹幕又有人问:“设计师很挣钱吗?你房间好漂亮。”   “不挣钱的,”杨稚说,“最近因为遇到了一点事情,住在我朋友家里。”   陈柏骁拿着手机在床上躺好。   没日没夜的工作实在太累,陈柏骁很想再多看一会儿杨稚,或者等他直播结束给他打个电话,但也有点撑不住了。   杨稚还在说话,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显得有些失真。   最后陈柏骁强撑着眼皮,往弹幕里打了个晚安。   第二天陈柏骁还在开会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他没有看。等到会议结束,对方公司的人送上来下午茶,他拿了杯咖啡,配合着喝了一点。   这个时候才有空看手机,陈柏骁发现那条短信是他妈妈发过来的。陈母问他是不是在这边,还说他的表妹也在,让他选一个有空的时候,他们三个人一起吃一顿饭。   陈母天天为了她的生意满世界跑并不稀奇,只是她很少会联系陈柏骁,而她提到的表妹,陈柏骁也没什么印象。   陈柏骁还是回复了好。   陈母在本地订了一家餐厅,陈柏骁刚结束这边的工作就打车过去。路上堵,陈柏骁就给杨稚打了个电话,他也接得很快。   “你今天不忙了吗?”杨稚问,“好久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   “最近事情太多了,”陈柏骁说,“我去看了一次你的直播。”   “真的吗?”杨稚很意外,“不过这几天因为我们工作室也忙,所以我的直播基本都在晚上的。”   陈柏骁:“嗯,就是晚上。”   杨稚:“那你现在是不是下班要去吃饭了?”   陈柏骁:“我妈也在这边,找我吃饭。”   杨稚:“见见家人也挺好的。”   陈柏骁:“嗯。”   更想见你。   杨稚:“对了,你回来那天,我们工作室有聚餐,有个女生生日,我们一起给她过。”   本来陈柏骁是想回来就带杨稚出去吃饭的,现在可能不行了,他就有点失落。   “好啊,你去吧。”陈柏骁说。   杨稚:“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我们一起去吧好吗?反正他们都认识你,没什么的。”   陈柏骁捏着手机,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前面。   “为什么想让我去?”   杨稚轻轻地笑,“你不知道吗?”   陈柏骁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微微用力抓紧了。   “我不知道。”   “那你回来就知道了,好不好?”杨稚声音很软,“你好好工作,早点回来的话,就知道了。”   陈柏骁觉得心脏里始终有一处是留给杨稚的,那个地方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只有杨稚可以。   他几句话就让那里注满温热的水。   “好,”陈柏骁模棱两可地说,“想早点见到你。”   他们没有聊几句,餐厅就快到了。   陈柏骁舍不得和杨稚说再见,下了车走进餐厅,直到见到陈母才说:“我到了。”   陈母也看见了陈柏骁,朝他招手,陈柏骁同时注意到陈母身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女生,可能就是陈母说的什么“表妹”。   “那你先去吃饭吧,晚上有时间再给我打电话。”杨稚说。   “嗯,你也是,”陈柏骁一边走过去,一边还在和杨稚讲话,“晚上没有别的事情就早点睡觉,家里空调一直开着吧,不然你会冷的。”   “我知道了……”杨稚抱怨道,“我觉得我的生活能力比你强点儿。”   他这么说陈柏骁就笑了,“有吗?没有吧。”   女生看到陈柏骁在打电话,并没有打扰他,两人只是点头,算作打招呼了。   “好了我要吃饭了,”陈柏骁说,“晚点。”   “嗯,拜拜。”   “拜拜。”   陈柏骁挂了电话,看陈母出神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他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第20章   陈母和陈父结婚这么长时间,遇到的意见不合的地方太多,唯一相同的理念是在教育孩子上。   他们都是高学历出身,要求陈柏骁也一定要有优秀的学习能力,成为学历这道门槛的佼佼者。   从小到大,陈柏骁在学习上没有让他们担心过,因此别的方面,陈母陈父都对他放开许多。他们平时工作很忙,经常不在家里,给陈柏骁请阿姨请家教,觉得他这样就能过得很好。   因此在陈柏骁小时候,他们都没有注意过他异于常人的沉默,直到陈柏骁大了一些,才发觉他有点太不爱和人说话了。   但木已成舟,性格上的事情本就不好改变,陈父陈母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孩子不亲近自己而已,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的亲人关系一直都这样不冷不热。   直到有一次陈母回了家里,和许多亲戚交谈的时候,才发现她曾经看着长大的那些孩子,很多身边都已经有了陪伴,想起自己那个孤独的儿子,陈母心里还是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于是总是想着要给陈柏骁介绍对象。   人到中年,才琢磨出点当父母的滋味来。   “你工作忙我也知道,怎么来的路上还在打电话?”陈母给陈柏骁倒茶,语气里其实没有责怪。   “不是工作的电话。”陈柏骁说了谢谢,知道陈母可能在试探自己。   “这位是以前你宁叔叔的女儿,叫宁雪,还有印象吗?”陈母一边说一边看向宁雪,宁雪也很有礼貌地对陈柏骁介绍了自己。   陈柏骁很沉默地听了,对她说:“你好,我叫陈柏骁。”   “你这孩子,多少年没见过了,不能多说几句啊。”陈母推了推陈柏骁手臂,又自己笑着去和宁雪聊天。   就算陈柏骁很迟钝,他也明白过来这顿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他并没有责怪母亲的情绪,但兴致不高,很难受地想刚才为什么没有继续和杨稚打那通电话,他还想要多听听他的声音。   “我们家孩子别的都挺好,就是工作太忙了,”陈母轻轻拍了拍陈柏骁的肩膀,“是不是啊柏骁?”   陈柏骁很缓慢地看了一眼母亲,对宁雪说:“差不多。”   陈柏骁说差不多的时候,语气很敷衍,就好像一台已经有固定答案的机器,只要陈母往里面输入关键词,他就会吐出一句话。   因为产生了这种联想,宁雪噗嗤一声笑出来。   陈母疑惑地望着她,她就摆摆手,陈母还以为两个年轻人是有什么更好的沟通方式,觉得陈柏骁反正也把她气得够呛,就先站起来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慢慢聊。”陈母走的时候还看了陈柏骁一眼,意思是好好和宁雪说话。   等陈母离开包房,陈柏骁就直截了当地和宁雪说:“我有喜欢的人,我在追他。”   宁雪愣了一下,哦了声,说:“阿姨还说你没有。”   “她不知道。”陈柏骁想到自己的那一份计划表。   “追得怎么样了?”宁雪问,“有成功的可能吗?”   她微微笑着。   来之前挺多人告诉她陈柏骁性格不行,但今天见了她还觉得挺有意思。   “有吧,”陈柏骁皱了下眉,“应该有的。”   “是吗?”宁雪的语气表示她好像不太相信。   为了简单证明,陈柏骁说:“我追他的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大半。”   “嗯?”宁雪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这是这么衡量的吗?”   “不是吗?”陈柏骁侧过脸,“我认为计划完成的时候,我就会追到了。”   “为什么?”宁雪问,“你能不能追到她是取决于你的计划有没有完成吗?”   当然是的。   陈柏骁心里想。   但他说的是:“因为计划的最后一项是我和他表白。”   宁雪刚刚喝了口茶,还没咽,差点呛得吐出来。   “可以,”宁雪深呼吸一口气,“那听上去是不错。”   “嗯。”陈柏骁也点点头。   “你的计划里都有什么?”宁雪又问。   “都是一些简单的事情,比方说带他去他喜欢的餐厅,给他买花……还有跟他说……”陈柏骁手指在桌面点着,“反正就是这些。”   听上去很简单,可是宁雪却比较感动,羡慕地说:“她肯定会觉得很幸福。”   “会吗?”陈柏骁想到每次自己做了这些事情,杨稚笑起来的样子,“我觉得我更幸福。”   “天呐,”宁雪捂了捂嘴,“祝你们幸福。”   陈柏骁没想到宁雪会突然说这个,停顿一下,对她说:“谢谢。”   “那你想过结婚吗?”宁雪问,“是不是特别喜欢一个人就想和她结婚?我还没体验过。”   “想,”陈柏骁摇摇头,“但是我们不可以。”   宁雪迟钝地问:“为什么?”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闪过许多很狗血的场面。   “这是常识,宁小姐,”陈柏骁抱着严谨的态度和宁雪科普,“在我国法律中对婚姻主体的定义是一男一女,并不包括两个男生的情况。”   宁雪以为自己听错了,还要确认的时候,陈母突然开门进来。   其实房间里气氛还不错,因为有人同陈柏骁聊杨稚,陈柏骁的表情也没有之前那么生硬了。   陈母也挺开心的,他们三个人各自心里怀着不同的想法吃完了这顿饭。   要走的时候,陈母非说想要拍照,陈柏骁很不乐意,但是不想惹陈母发脾气,就听从了。   服务生过来给他们三个人照了一张相片,就留在陈柏骁的手机里。   总算应付完母亲,陈柏骁一出门就自己拦了辆车说回酒店,陈母嫌弃他情商低,也不好直说,还是宁雪解围:“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上车前陈柏骁对宁雪点了下头,感谢她今天的倾听。   回到酒店洗漱完,陈柏骁终于闲下来,给杨稚发消息:【我吃完饭了。】   杨稚:【是吗?现在在哪里?】   陈柏骁:【酒店里。】   杨稚:【喝酒了吗?】   陈柏骁:【很少。】   杨稚:【哦,我喝了。】   陈柏骁还没问杨稚是怎么回事,杨稚就给他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来。   陈柏骁抬手接了,杨稚那边灯光昏暗,过了几秒,陈柏骁才看清他。   杨稚一个人坐在毯子上,背后靠着陈柏骁送的那只大兔子,手里拎着一罐啤酒,旁边还倒了几罐。   “为什么自己喝酒?”陈柏骁问。   杨稚摇摇头,说:“因为没有人陪我喝。”   他只穿了睡衣,靠近领口的几粒扣子都是打开的,笔直的锁骨显得有些发红,他胸膛很白。   陈柏骁有点不敢看,尽量让自己的目光留在杨稚脸上。   杨稚笑了笑,说:“我觉得这个味道不是特别好……”   “可以早点睡觉,”陈柏骁委婉地提醒,“我不在家,如果你喝到半夜吐了没人照顾你会很难受。”   “嗯,”杨稚又抬手喝了一口,“你不在家……”   他看着屏幕里的陈柏骁,两只眼睛显得很委屈,语气变得十分低落,“你好像过两天就能回来了。”   “后天,”陈柏骁说,“后天我就回来了。”   杨稚放了啤酒罐,随手抓了一只娃娃抱着,问陈柏骁:“你知道为什么兔子喜欢吃萝卜吗?”   陈柏骁皱起眉,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或许这是它们的习性,或许是它们的祖先就这样吃。”   “我也不知道,”杨稚摇摇头,侧过身,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兔子上,“其实很多关于喜欢的事情,我都想不明白。”   杨稚提到喜欢,陈柏骁就突然不会说话了。   “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另外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到天天想见他,为什么总是想跟他在一起,你说为什么呢?大学霸。”   “我不知道,”陈柏骁安静地看着杨稚,“我回答不了。”   杨稚不再说话,好像是睡着了,陈柏骁握着手机,觉得自己紧张得很厉害,好像忘记了怎么出声。   但挣扎片刻,陈柏骁还是问他:“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杨稚平静地呼吸着,陈柏骁以为他没有听到,准备挂掉视频的时候,杨稚又突然说:“有啊,我超级喜欢他。”   “哦。”陈柏骁不敢问了,急促地呼吸几下,甚至咳了两声,随口找理由挂断了电话。   陈柏骁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觉得心脏很酸很痛。   他抬手摁住胸膛,仍然无法缓解那样的疼痛,只好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地走,走到脑子有点晕,才坐下来,吸了吸鼻子,吐出一口气,眼眶就热了。    第21章   第二天的工作全部是结尾性质,还有一些由对方公司安排的活动,都不是要紧的事情,所以陈柏骁很差的状态并不会影响什么。   助理一直跟在他身边,从早晨见到陈柏骁开始就觉得不对劲。   往常陈柏骁也不笑,但表情从来没有像这样冷漠,好像整个人周围立起一堵墙,上面明晃晃写着生人勿近。   这种状况在午休时陈柏骁接到一通电话之后才有所改善。助理无法猜测对方是谁,但能听出陈柏骁连声音都变得温柔很多,回答的也仅仅只是很简单的字词,诸如好,吃了,知道了,你也是之类的。   挂掉电话之后,陈柏骁问助理:“明天下午的飞机是什么时候?”   “六点,到达那边大概八点二十。”助理说。   “改签吧,找能在七点之前到的航班。”陈柏骁手撑着椅背,背对落地窗站着。   “好。”助理快速答应。   等他离开之后,陈柏骁又站了一会儿,发现脑子里还是有点空白,就给李逸思打了一通电话。   李逸思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一边啃面包一边问:“怎么了?什么文件忘记带了要我给你传过来吗?”   “不是。”陈柏骁一开口,李逸思就觉得他声音不对。   “听说你们这次过去,那边老板不喝酒啊,你声音怎么成这样了?”李逸思问,“难不成晚上睡觉你还踢被子啊?”   “结束了。”陈柏骁觉得开口很艰难,但还是和李逸思说:“我结束了。”   李逸思那边有片刻没有说话。   “什么意思?”   “之前他和我说他有喜欢的人了,”陈柏骁尽量冷静地说,“我是结束了吧。”   李逸思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那个……”李逸思清了清嗓子,“你确定你有正确理解他的意思吗?”   “应该有吧,”陈柏骁说,“我觉得他说得很清楚。”   “不行,”李逸思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你们需要谈谈,你有什么想法你也应该告诉他。”   “好吧,”陈柏骁问,“我应该说什么?”   “What?”李逸思声音很大,“你还要我教你吗?告诉他你喜欢他啊。”   “不是喜欢。”陈柏骁握着手机,低头看着脚下的大道。   “那是什么?”   陈柏骁没有说话,和李逸思道谢之后就挂了电话。   他有些茫然地在心里补充:我爱他。   上飞机之前陈柏骁把航班号发给了杨稚,杨稚会在机场接到他,他们先一起回家,等陈柏骁简单收拾一下,再去杨稚工作室的聚餐。   航程共计两个小时二十分钟,陈柏骁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下飞机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晕。   他想李逸思说的可能是没错,也许他感冒了。   手机铃声很快响起来,陈柏骁刚刚接起电话,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杨稚。   他从助理手中把自己的行李接过来,让助理自己回家,朝杨稚走过去。   “我来了。”陈柏骁对电话说。   显然杨稚还没有看见他,握着手机四处张望,等陈柏骁都走到面前了,他才呀了一声,把电话挂了,腾出两只手来抱陈柏骁。   “你终于回来了。”杨稚好像是真的很想他,头发不住地在他肩膀的位置摩擦。   陈柏骁抬手盖在杨稚后脑上,轻轻地搓了搓,又往下移了一些,碰了碰他后颈。   陈柏骁:“嗯。”   “你嗓子怎么了?”杨稚从他衣服里抬起头,眼睛正好在他喉结的位置,“感冒了吗?听着有点哑。”   “是吗?之前我同事也说,”陈柏骁清了清嗓子,“我们先走吧。”   “好。”杨稚松开陈柏骁,还想帮他拿行李,不过被陈柏骁避开了。   今天杨稚开车,他看着陈柏骁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手心向上,和他说:“我手机要没电了,用一下你的导航。”   “好。”陈柏骁把自己手机开锁之后,发现屏幕还停留在相册,但也没管,递给杨稚了。   杨稚接过手机的时候还在哼歌,但看了一眼就不出声了。   陈柏骁有点累,没有和他聊什么,导航的女声在车内响起。   开了一会儿杨稚还是没有说话,陈柏骁才察觉他有些不对,偏过头想和他聊天,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最后只问:“晚上你的同事都要来吗?”   “要,”杨稚声音很低,“我和他们说好了今天晚一点过去的,等会儿你回家换个衣服,或者再洗个澡也可以。”   他好像突然心情很差,陈柏骁忍不住看着杨稚,但又不能从他眼神里分辨出什么。   一路沉默着到家,放好东西洗了澡,陈柏骁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看见杨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走过去的声音杨稚都没听到,一边的助听器还是取下来的。   陈柏骁在杨稚身边坐下,他才看过来,眼圈还有点红。   “怎么了?”陈柏骁伸手把他下巴抬起来,杨稚眨了眨眼,红得更明显了。   “怎么了?”陈柏骁语气也有点慌了,“什么事儿?”   杨稚摇摇头,低下眼,两只手抓住陈柏骁的手腕,问:“你这次出差是不是很累啊?”   陈柏骁顿了一下,说:“是,除了和我妈吃的那一顿饭,我都没有出去玩过。”   “哦,”杨稚特别勉强地笑了一下,“好,我们走吧。”   他站起来朝门口走,弯下腰要换鞋子的时候被陈柏骁单手从身后抱住了。   “这两天花也有送吧?”   “有,”杨稚点点头,侧过脸,但是没有看陈柏骁,“很、很香的。”   陈柏骁想了想,手臂收紧一些,还是说:“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是如果你想说的话就告诉我。”   安静片刻,杨稚才说:“那晚上回来我有事情想跟你说,你要认真听好吗?”   陈柏骁盯着杨稚发顶,承诺道:“好。”   他们到餐厅的时候,杨稚的其他同事也都到了。   工作室人并不多,也才刚刚好坐满一张桌子。   一坐下,杨稚就再次和他们介绍了陈柏骁,这一次陈柏骁也知道了杨稚同事们的名字,比如上次在家门口看见的那个男生,因为年纪最小,大家都更喜欢叫他小凯。   饭桌上聊天,陈柏骁才知道这顿饭是为了庆祝他们做的自媒体大获成功。   “我早就说我们该做了,不过还是多亏老大,没日没夜的,工作起来太要命了。”   “所以说现在就是在庆功。”小凯也举杯站起来。   大家说了一堆加油努力恭喜的话,陈柏骁也和杨稚碰了碰杯子,说:“你辛苦了。”   “你也是。”杨稚仰头喝掉了酒。   在餐厅吃完晚饭并不算完,他们还订好了酒吧。杨稚怕陈柏骁不喜欢,出门之后就走到他旁边,小声问:“如果你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吧。”   “你要去吗?”陈柏骁问。   杨稚顿了一下:“要。”   陈柏骁不再看他,而是看着路:“那我也要去。”   他们正在穿过一条小巷子,里面有辆摩托车开出来,陈柏骁拉了一下杨稚的手腕,看见前面小凯回了下头,望着他们的眼神停顿很久。   “小心一点。”陈柏骁没舍得松开杨稚的手,就这么一直隔着袖子抓着。   靠近酒吧的地方有一家装修精美的蛋糕店,路过的时候陈柏骁看见了,让杨稚在门口等他一会儿。   陈柏骁推门进去,店里没有客人,他走到柜台边,问店员:“今天还有什么蛋糕吗?”   “要能马上拿走的吗?”店员说。   “是。”陈柏骁点头。   “这个柜子里的都可以,”店员给陈柏骁介绍,“还有巧克力的,草莓的,咖啡的,奶茶的。”   陈柏骁一个一个看过去。   蛋糕的样式都差不多,主要是挑口味。   杨稚不喜欢太苦的,所以陈柏骁排除了巧克力和咖啡。草莓他倒是喜欢,但是不爱吃酸的,陈柏骁也不知道这上面的草莓到底酸不酸。   所以最后他选了奶茶口味的蛋糕打包。   打包盒是透明的,陈柏骁提出来杨稚就看见了,指着蛋糕问:“怎么突然去买这个?”   “我不知道是为了庆祝,就买个蛋糕吧。”陈柏骁说完杨稚想去拿,被他躲开了。   陈柏骁低头,牵起杨稚的手捏了捏,“太冷了,我来拿吧,你手放好。”   杨稚吸了吸鼻子,也捏了捏陈柏骁的手指,低声说好,但牵着他的这只手,塞进了自己的羽绒服口袋。   陈柏骁看着他,他就说:“你也冷。”   他们进酒吧的时候同事们已经坐下来了,看见多了个蛋糕,大家也都很开心。   因为人多,点的都是啤酒,每人一个杯子。   大家一边喝一边聊天,有个女生问杨稚:“老大你最近打算谈恋爱了吗?”   陈柏骁的手指搭在杯口,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嗯……这个不取决于我,”杨稚笑了笑,“取决于对方。”   “天,还取决于对方啊,”那女生眼神似有若无地落到陈柏骁身上,“以前多少人喜欢你,男生女生都有,我可没见你谈过恋爱。”   众人笑了一阵,说要开蛋糕来吃。蜡烛点好,蛋糕帽也给杨稚戴上,陈柏骁还帮他理出一缕碎发,指尖在杨稚额角刮了一下。   “许愿吧,我们一起。”杨稚说。   在所有人都闭上眼睛的时候,陈柏骁还在看杨稚。   火光里,他长而卷翘的睫毛搭着眼皮,一瞬间让陈柏骁回到许多个偷偷看他的课间。   那时他们每天都能见到,如果陈柏骁愿意,他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和杨稚说话,然而走到今天,陈柏骁却觉得那是他们之间距离最远的一段时间。   他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格外在意杨稚,格外在意他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听到声音,格外在意他会不会被人欺负,格外在意他有没有办法得到一个好的未来。等回过神,陈柏骁已经爱他许多年,杨稚就像他偶然发现的一颗糖果,他看到了,捡起来,藏起来,因为觉得太珍贵,所以不敢碰,不敢撕开,不敢尝。   时间太久,陈柏骁已经不确定这颗糖有没有过期,甚至不确定里面是不是一颗糖,但他一直没有忘记这颗糖还被他放在很深的柜子里。   杨稚要睁眼的那一秒,陈柏骁才许愿。   祝他平安健康,能和他爱,也爱他的人在一起。   蜡烛被吹灭,杨稚靠过来问陈柏骁:“你许什么愿望了?”   “没什么,”陈柏骁觉得杨稚在他耳边的呼吸很急,“就是一些普通的愿望。”   “好吧……”杨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碰了碰陈柏骁的手:“你还冷吗?”   “不冷了。”陈柏骁五指收回来握了握杨稚指尖,就松开他。   虽然杨稚一直在笑,但陈柏骁觉得他今天晚上都很不开心。   等大家都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忽然有个男生拿着酒走过来,拍了拍杨稚的肩膀,问他:“我能请你喝酒吗帅哥?”   杨稚其实有点醉了,他挥挥手说不行哦,那个男生的朋友就在身后起哄。   男生面子挂不住,手伸过来,快碰到杨稚脸的时候被陈柏骁一把抓住了手腕。   陈柏骁脸色很阴沉,他五官本来就深,酒吧的灯光下,一冷着脸,就显得有点吓人。   “他不喝。”陈柏骁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男生骂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低沉,陈柏骁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想和杨稚道歉,一偏头就发现他低着脸哭了。   陈柏骁正要开口,杨稚忽然站起来,快速地说我出去一下。   只顿了一秒,陈柏骁起身追他。   杨稚走得很快,在人群里穿梭,到了走廊里陈柏骁才追到他。陈柏骁的步子比杨稚大很多,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人翻过来压在墙上。   陈柏骁两只手捧起杨稚的脸,大拇指擦着他的眼泪。   “怎么了?”陈柏骁一点重的语气都不敢有,“跟我说啊,别哭……不要哭。”   他越说,杨稚越伤心,眼泪流得越多。   身子跟着抽了几下,杨稚才断断续续地问他:“陈柏骁……你有女朋友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第22章   “什么啊?”陈柏骁怔住了。   杨稚眼睛很红,眼尾垂着,说话的时候不太敢看陈柏骁,就低着眼。   “就是我之前用你手机导航的时候看到了一张照片,有你和你妈妈,然后还有一个女生……”杨稚说出口,自己也觉得自己幼稚,“反正就是……”   陈柏骁很快就想起了那张照片,和杨稚解释:“那是我妈带来的,她朋友的女儿,吃完饭我妈妈说要照相,我就只是知道一个她的名字而已,真的。”   陈柏骁刮了刮杨稚的下巴,让他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又说了一次:“真的,我不骗你,你不喜欢等会儿我就删掉。”   杨稚终于不哭了,点点头,很乖地靠在陈柏骁肩膀上,抬手抓住他衣服的边。陈柏骁慢慢拍着他后背,还抬手揉了揉他后颈,说了很多次对不起。   半晌,陈柏骁问杨稚还要不要回去,杨稚摇摇头,用袖子擦自己眼泪,擦了一会儿,又抬起陈柏骁的手臂擦,玩着玩着就笑了。   “不喝了,”杨稚说,“我们回家吧。”   他说话的时候笑了一下,鼻头还红着,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杨稚就像一颗发光的宝珠。   只有陈柏骁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用大拇指刮过杨稚的脸颊,看他微微闭上眼,想的却是要怎么亲他。   “好,”陈柏骁一边说话,一边把心里的欲..望往下沉,“我们回家。”   于是陈柏骁以杨稚不舒服为由,回到座位上拿了他们两个人的东西。   同事们都看过来,关切地问没事吧。陈柏骁不太会撒谎,只是摇摇头便走了。   杨稚的围巾和外套都脱在酒吧里,身上只有单薄的衣服,独自站在酒吧门口等陈柏骁。   陈柏骁先把衣服递给他,在他低头穿的时候帮他系好了围巾。   “这么冷,在里面等我就好了。”陈柏骁眉头锁着。   “里面太闷了,”杨稚穿好衣服,也给陈柏骁理了理他的围巾,“我就想出来站一会儿。”   “好吧。”陈柏骁发现自己也拿杨稚没有办法,因为如果不是非常伤害自己的事情,陈柏骁都不会阻止杨稚去做。   车还停在之前吃饭的餐厅,他们并肩走,过马路的时候等红灯,陈柏骁感觉手被抓住了,低头一看,是杨稚牵住他。   “想牵着,”杨稚靠上来,和他说,“我冷。”   陈柏骁把杨稚的手扣紧一些,说好。   他们牵着手走到车前,代驾已经到了,陈柏骁把钥匙交给他,直到上车,两个人的手才分开。   一起坐在后座,杨稚也靠他很近,他好像突然变得离不开陈柏骁,不论做什么都要能碰到他才好。   随着汽车的前进,街道上的灯光一阵阵扫过车窗。杨稚有些昏昏欲睡,慢慢地头贴住他肩膀。汽车一个晃动,陈柏骁抬手兜住他脑袋,杨稚就笑了笑,再把脸埋进来。   陈柏骁当然很喜欢杨稚的依赖,但是偶尔会想到杨稚说的自己喜欢的人,开始产生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幻想。   回到家之后,他们分别去洗漱。陈柏骁洗得很慢,在浴室里吹完头发走出来,看见杨稚带着他送给他的大兔子,坐在自己的床上。   “怎么了?”陈柏骁走过去,第一反应是有什么事情。   “没怎么啊,”杨稚摇摇头,甚至笑了一下,“我、我过来找你玩,不行吗?”   陈柏骁看他一会儿,眼神从发直,慢慢变得很深。   片刻,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喉结滚了滚,往后退了一点。   “好,”陈柏骁把被子拉出来给杨稚裹上,“但是你不要感冒。”   那只大兔子被杨稚抱着,让被子有点不太方便拉上来,陈柏骁就问他:“能不能把这个放下去?”   杨稚拍了拍兔子脑袋,说好啊,就弯腰把兔子抱到床边,自己往陈柏骁身边挪。   他们身上都只穿了睡衣,陈柏骁不想自己在杨稚面前有什么不太好的反应,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但这个动作好像伤害到他了,杨稚停下来,垂着头,摸到陈柏骁的手,开始说一些陈柏骁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我尝试了一道新的菜,是川菜,不过有点辣,不知道你能不能吃,有机会的话试一下。”   “剪视频好烦啊,好不容易拍完了还要剪。”   “直播好累,你平常工作是不是也觉得很累?”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陈柏骁才反应过来可能杨稚是有点醉了。   他这时才把杨稚抱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你去的那个地方好玩吗?有没有下雪啊?”杨稚一边问,一边抬手碰陈柏骁的纽扣,像玩儿一样,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又扣起来。   “下雪了,”陈柏骁说,“比我们这边冷,但是我觉得也不是很好玩。”   杨稚笑了笑,“可能是你都没有去玩吧。”   “嗯。”陈柏骁低头看他的手。   沉默了一会儿,杨稚语气变低了一些,忽然说:“我不是说晚上有事情和你说吗?”   “嗯。”陈柏骁有些紧张地应了一声。   杨稚很少这么正经地要和他说什么,他怕的是如果杨稚说自己要走了,他应该怎么办。   “其实我是有问题想问你。”杨稚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把脸在陈柏骁肩膀上埋了一下,又偏过来。   “就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总是带我去吃饭,为什么要把你家分给我住,为什么要送我花送我娃娃送我蛋糕……”   杨稚抬起脸,眼神有点期待,又有点胆怯。   “我、我就是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陈柏骁没有能够马上反应过来,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杨稚跪在床上立起身子,捧着他的脸,低头和他说:“你好好讲,认真讲,想清楚再讲。”   陈柏骁于是就没有说话,他们只是对视着。   过了一会儿,杨稚扇了两下眼睛,忽然低下头,轻轻碰了碰陈柏骁的嘴唇。   “要不然你还是先不说话吧,”杨稚改变主意,很慢地啄着陈柏骁,“有的时候你说话很硬。”   杨稚亲了一会儿,陈柏骁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在被他亲吻。   杨稚的嘴唇很软,碰到他的时候,身上温热的气息也随之而来,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让陈柏骁神思起伏。他抬手摁住杨稚的腰,用力地撑着他,好像也是在撑着自己不要做出过激的行为。   “陈柏骁,我不太能想得明白,”杨稚贴住他的嘴唇和他说话,“你这样对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他脸颊有些热,陈柏骁感受到了,握着他腰的手开始发抖,呼吸变得很急,另一只手抬起来顺着杨稚的颈侧往上摸。   “你说话啊陈柏骁。”杨稚有点急了,陈柏骁顿了一下,在他下嘴唇咬了一口,杨稚嘶了声,微微张开一条唇缝,陈柏骁便将舌头探进去。   杨稚呜咽了一声,那道声音就像爪子在陈柏骁心上挠了一下,陈柏骁手臂一用力,就将杨稚抱过来分腿坐在自己腰上,摁着他的后脑勺很热烈地吻他。   他们唇..舌勾..缠,杨稚哪里都很软,小声地一边喘气一边发出尾音上扬的哼声,两条修长的手臂抬起来勾住陈柏骁的脖子。陈柏骁握着他的腰,滚烫的手掌贴着杨稚很敏..感的腰侧,不断偏头变换着亲吻的角度。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喘息和亲吻的水声,杨稚伸出舌尖在陈柏骁的嘴唇上轻轻舔了一下,眼睛半睁着,眼眶里蓄着一潭水,张着嘴呼吸。   陈柏骁在他脸颊和颈侧都亲了亲,最后靠在他肩膀上舒缓呼吸。   他们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杨稚抱住陈柏骁,下半身也紧紧贴着他,手指抓着他衣服,慢慢弄皱了。   “我……”陈柏骁顿了顿,抬起眼看杨稚,“我就是……”   他皱着眉头措辞很久,发现自己无法说出对杨稚的那一段暗恋,最后说:“我爱你。”   “嗯。”陈柏骁捧着杨稚的脸,在他嘴唇上印了一下,没有离开很多,小声而坚定地同他说:“我爱你。”   说完,他又有点慌乱地补充:“我、我说的是我爱你,你不用很快回答我的,如果你还不是特别喜欢我,我可以追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我说。”   杨稚伸手在陈柏骁身上打了一下,轻飘飘的,又很快抱住他,小声地说:“你是大笨蛋,你真的……陈柏骁。”   他说着说着好像又带上了哭腔,但是好像又在笑。   “我等你好久了,你都不告诉我。”杨稚一下一下亲陈柏骁的脖子,把他亲得人都朝后仰,杨稚就扑上来把陈柏骁压着,两只手摸他的脸,很专心地看着他。   “我也爱你,陈柏骁。”杨稚低下头,陈柏骁就和他接吻。   “我爱你,做我男朋友,”杨稚贴着他嘴唇擦了擦,又笑了,说,“做我老公。”    第23章   陈柏骁定定地望着杨稚,一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扣着他手腕往床单上压。   “你慢点啊。”杨稚被他头发磨着脖子,觉得痒,忍不住笑,笑了没几声,又被陈柏骁狠狠堵上嘴。   “真的吗?”陈柏骁一边咬他舌头一边问,“真的吗?”   “真的……嗯……”杨稚脖子仰得很高,抱着陈柏骁脑袋,“你慢点……”   杨稚嘴上被咬得有点破皮,血腥味弥漫,陈柏骁才松开一些,趴在他身上喘气。“你很不相信吗?”杨稚抬手摸陈柏骁头发,“为什么呢?”   陈柏骁只是摇摇头,怕压着他,所以翻过身躺在杨稚旁边,过了会儿又侧身将他抱住。   “好像在做梦。”陈柏骁看着杨稚,嘴唇贴着他额头,把人收紧一些。   “你没有……”杨稚笑了,手抓着他后背的衣服,“晚上我不走了好吗?”   “嗯,”陈柏骁点点头,“就在这里。”   他一只手兜着杨稚,微微抬起上半身关掉灯,又快速躺回来抱着他。   “我又不会跑。”杨稚在他怀里动了一下,挪出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空间喘气。   陈柏骁嗯了一声,但还是没松开。   他本来以为今天晚上自己会失眠,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   怀里杨稚软软一团,温暖的呼吸时不时扑洒过来,在梦里陈柏骁也没有这么舒适地搂过他。   窗帘没有拉严实,一条缝隙透过一道光,陈柏骁侧身给杨稚挡了挡。   他还没醒,眼睛闭着,手抓着陈柏骁睡衣,可能抓了一晚上,连他领口的前几粒扣子都被弄开了。   陈柏骁轻轻地掰开杨稚手指,抱着他的手臂也慢慢往外抽,快要成功的时候,杨稚脑袋动了一下,接着就睁开眼。   他没完全清醒,模模糊糊看见陈柏骁,特别自然地往他这边挪了一点,靠外面的那条手臂抬起来,意思是让陈柏骁抱他。   昨天陈柏骁才出差回来,律所答应给他的假期本来是从今天开始,但出差这段时间完成的有部分工作他需要移交给其他人,再怎么样也得尽早交了。   陈柏骁很不愿意起来,但还是小声地和杨稚说:“我要去工作大概四十分钟,等下回来陪你睡。”   也不知道杨稚到底听见没有,陈柏骁说完话,他就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一点,好像又睡着了。   这四十分钟的工作陈柏骁做得心猿意马,好不容易快速处理完,他拿着手机上床,杨稚感觉到他回来了,就凑上去抱着他腰。   陈柏骁没有马上睡,他靠在床头给李逸思发信息,杨稚的脸贴在他胯骨的位置,脑袋微微仰着。   陈柏骁:【我们在一起了。】   这个时间李逸思已经在律所工作了,所以回复得很快:【你这真是中国速度啊。】   陈柏骁:【感谢你。】   李逸思:【没事,没事,恭喜你啊!】   短暂聊了两句,陈柏骁才放下手机,拉开被子躺下去,把杨稚重新抱进来。   “你今天不去上班吗?”杨稚闭着眼,问。   他的嗓子还黏在一起,声音很飘。   “我之前说了出差回来有假期的,”陈柏骁摸了摸杨稚的头发,“还困吗?”   “困……”杨稚的嘴唇摸索着在陈柏骁颈侧亲了一口,就又睡着了。   连续工作那么多天,陈柏骁也很累,一闭眼,他梦到了高中的事情。   高二那年的运动会,他们班男生三千米差人,这种又累又苦的项目一般都没人报名,体育委员实在找不到人,就在体育课上来问陈柏骁能不能去参加。   那天是个阴天,大家站在树荫下自由活动,陈柏骁前面就是杨稚。   本来陈柏骁是不想去的,他一向对班级活动敬而远之,在班上也没有什么很要好的朋友,比赛其实他都可以参加,他讨厌的是那种被很多人注视的感觉。   体育委员很着急,非常希望陈柏骁能够答应,所以说话的时候声音又急又大。   站在前面的杨稚突然就回了一下头,跟陈柏骁对视了一瞬,就那一瞬间,杨稚笑了一下。   陈柏骁怔住了,等杨稚和其他同学一起走了他还没回过神。   他知道杨稚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虽然在班里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大家提到他都会觉得他很好相处。杨稚会给人这种感觉,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喜欢笑。   虽然他经常笑,但是只有这一次,陈柏骁很确定,杨稚是对自己笑了。   “怎么样啊大学霸?能不能参加啊?”体育委员嘴皮子都要说破了,一抬头看见陈柏骁在发呆。他叹了口气,要走的时候陈柏骁才叫他一声:“可以,我去吧。”   比赛那天天气很好,太阳特别烈。跑完三千米陈柏骁几乎要中暑了,之后腿酸痛了一个星期,就因为杨稚朝他笑。   陈柏骁是被杨稚亲醒的,他趴在陈柏骁身边,手盖着陈柏骁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亲他脸。   陈柏骁刚刚睁眼,杨稚就凑上来咬他嘴唇。   大概用了一两秒反应,陈柏骁按住杨稚后背和他接吻,一翻身把他压在床上。   “几点了?”陈柏骁嗓子很哑。   “十点多,我起来煮了粥,你还没醒,”杨稚用手指摸了摸陈柏骁喉结,“宝宝你好像有点感冒了。”   陈柏骁被这声宝宝喊蒙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杨稚。杨稚被他盯得笑起来,问:“怎么了?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陈柏骁摇摇头,一把把他抓进被子里亲。   杨稚时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被亲得脚趾尖都在打颤。   “陈柏骁你真是……”杨稚也不知道说什么,涨红了脸,手在他后颈拍了一下,pia的一声。   杨稚放低了声音说:“怎么办,你好in……”   “嗯,”陈柏骁轻轻往前靠了一点,深呼吸一口气,“不管。”   “啊?”杨稚笑了,“为什么啊?”   “没东西,”陈柏骁闷闷地说,“不想你痛。”   杨稚听完,心里酸酸涨涨的。他嗯了一声,掀开被子。   “杨稚……不用。”陈柏骁抓住他两条手臂,很快就被杨稚甩开了。   窗外天气很好,阳光灿烂,房间内却很阴暗。   陈柏骁小声喘,脑子里一帧一帧,全是认识杨稚之后的画面。   有他穿着校服坐得很端正写作业听课的样子,有他偶尔在操场上跑步的样子,有他没有戴助听器的样子,有他看着自己笑的样子。   每一个陈柏骁都特别喜欢。   他手指插..在杨稚的头发里,低头看杨稚,又摸了摸他发红的眼尾。   结束之后陈柏骁把杨稚抱起来亲他,没几下杨稚就把他推开了,自己跑去浴室刷完牙,才跳上了床,捧着陈柏骁的脸继续和他亲。   “我们今天做什么?”陈柏骁问。   “不知道,”杨稚想了想,“我们工作室已经全部装好了,现在我们的一致意见是把工作室重新装修一次,腾一个直播的空间。”   “嗯,你要过去看看吗?我可以陪你。”陈柏骁说。   “好啊,”杨稚说,“正好那边还有点东西没有搬走。”   “搬回家吧,”陈柏骁手指缠着杨稚的头发,“以后就跟我住,不要回工作室住了。”   在床上耗费一个上午,下午两个人才磨磨蹭蹭吃了点东西,一起去杨稚的工作室。   太久没有过去,陈柏骁也有点不认识路,杨稚一路上都牵着他。   工作室果然已经被收拾好了,积水的痕迹被清理得很干净,洗手池也换成了新的。   当初陈柏骁带杨稚走的时候,杨稚也没想过会在他家里留这么长时间,所以收拾的东西都是必要的,实际上他工作室的房间里还剩下很多他的衣服。   杨稚装衣服的时候陈柏骁也跟着进来了,他在这里的衣柜几乎占了整个房间一大半。一拉开柜门,里面有各种各样颜色的衣服,从春装到冬装,分类叠得很好。   陈柏骁随手拎起一件,是V领的白色针织毛衣,只不过每一针之间缝隙都很大,几乎是镂空的。陈柏骁想象了一下这件衣服穿在杨稚身上的样子,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在看什么?”杨稚凑过来,一只手从身后抱住陈柏骁,另一只手去抓他的衣服。   “这个是我一个设计师朋友给我的,他说感觉我特别适合……”   “这是怎么穿的?”陈柏骁很认真地问,“单独穿这一件吗?还是要在里面加一件衣服。”   杨稚噗嗤一声笑了下,问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在里面加一件。”陈柏骁说。   杨稚配合地点点头,又问他:“那如果让你加,你觉得里面穿哪一件比较合适。”   陈柏骁微微偏过头看着杨稚,说:“我觉得,应该加一件秋衣。”   杨稚:“……”   “冬天本来就应该穿秋衣秋裤。”说到这里,陈柏骁想到什么,手从杨稚毛衣下面摸进去,抓了几下,问他:“你为什么不穿秋衣?会冷的。”   杨稚干笑了两声,“那你穿了吗?”   “穿了啊。”   反正这里没人,陈柏骁把自己的毛衣下摆拉起来一截,“你看。”   还真有。   杨稚把陈柏骁的衣服给他拉回来,敷衍地说:“我知道了知道了……”   他说着就要跑,被陈柏骁握着手腕抓回来。   “那你说这件衣服应该怎么穿?”陈柏骁眼神很正直,好像是真的想和杨稚讨论这件毛衣的正确穿法,让杨稚一时语塞。   片刻之后,杨稚笑笑,抬手把自己的毛衣脱了,说:“我穿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室内开了暖气,并不会冷,杨稚很快速地把这件毛衣套在自己身上。   和陈柏骁想象得车不多,这件衣服就是几乎镂空的,V领开到杨稚胸膛,一整根锁骨都能露完,除了领口,就是腰侧露得最多,衣服也并不算长,只能刚刚遮住杨稚的腰。   “好看吗?”杨稚咬了下自己嘴唇,笑着看向陈柏骁。   陈柏骁脸色变得很冷,声音也沉,说:“好看。”   下一秒,他一把把杨稚压到门后,掌心在他腰上摩挲,盯着他眼睛:“但是以后只能这样穿给我看。”   杨稚将脸稍微一抬,他们就开始亲吻。   陈柏骁的吻和他这个人一样很粗bao,杨稚的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指尖朝里勾。   亲了一会儿,陈柏骁的嘴唇一下离开杨稚,抬手将他整个人翻过来,虎口卡着他的下巴,让他头偏过来和自己接吻。   杨稚张口喘气的时候会发出微小的声音,他偶尔闭上眼,手指被陈柏骁扣着,在门板上轻轻地抓。陈柏骁很快就单手抽掉了自己的皮带,金属的皮带头落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   快一个小时之后,陈柏骁捞着杨稚的腰,带着他坐到床边,一只手脱了杨稚身上的衣服,把他来时的那套给他穿好。   本来收拾衣服只需要半个多小时,陈柏骁这么一闹,他们快到晚饭的时候才装好东西。   走之前陈柏骁又检查了一遍杨稚的衣服有没有穿好,不放心地给他拉了拉,手指还碰到了杨稚的腰。杨稚敏..感地缩了一下,抓住陈柏骁的手丢出去,抱怨地看着他:“你好用力啊。”   “对不起,”陈柏骁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因为在外面的话可能就要用力一点……”   在他还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的时候杨稚就抬手捂住他嘴,很怀疑陈柏骁完全有可能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认真地给他做一些科普。   “可以了可以了,我饿了老公。”   “嗯。”陈柏骁点点头,揽着他的腰带他走出去。   在门口等电梯的时候,他又低下头,覆在杨稚耳边问了一句:“腿疼吗?”   私人场合陈柏骁说什么都可以,但一到外面杨稚就脸皮薄,一只手盖着陈柏骁的脸把他往外推,嘴上说:“不疼不疼不疼……”    第24章   在带杨稚去找餐厅的过程中,陈柏骁作弊一次。他拿出手机看了计划表,在剩下的还没有带杨稚去吃的餐厅中挑选一番,最后去了一家湘菜馆。   陈柏骁是知道杨稚的,他其实不是很能吃辣,但是特别喜欢。   很不幸的是在陈柏骁偷看手机的时候,杨稚发现了。   他坐在副驾驶上哼歌,但陈柏骁迟迟不走。   “我们吃什么啊?”杨稚问,“我觉得这条街好吃的好像都吃过了。”   因为陈柏骁还在找,所以他听杨稚说话没有听得很认真,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声:“嗯……没有吧……”   杨稚盯着他脸看了一会儿,陈柏骁也没有反应,其实只是吓唬他,一下凑过去问:“陈柏骁你在看什么啊?”   陈柏骁果然被吓到了,第一反应就是把手机举得很高。   这个动作加剧了杨稚的怀疑,他笑着问:“你不会当着我面看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吧?”   “没有,”陈柏骁思索片刻,“你、你不相信我吗?”   杨稚看陈柏骁有些紧张的样子,靠过去搂了一下他脖子,沉声道:“没有,我在跟你闹着玩。”   陈柏骁抬手抱住他脊背,说:“我没有在看什么,就只是……”   “好吧,那给你看吧。”   陈柏骁把手机递给杨稚,杨稚也没有马上看。   “你确定给我看吗?我真的没事,真的。”   “嗯,给你看。”陈柏骁说。   “好吧。”杨稚先亲了他一下,才偏头去看。   过了几秒,他哇了一声:“你竟然还写了这个。”   杨稚看到计划表的反应和陈柏骁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显得很惊讶,如果再准确一点的话,陈柏骁甚至认为那是一种惊喜。   “从这么早就开始了吗?送我花的第一天?”杨稚一天一天看下去,有很多事情他的确都有印象,甚至连上面写的那些餐厅,杨稚都还记得。   “这个是什么啊?”杨稚指着屏幕上的“惊喜”二字问,“你什么时候给我的惊喜?”   “那个娃娃啊,”陈柏骁说,“那只兔子。”   “哦哦哦。”杨稚把手机还给他,两只手搭在陈柏骁的脖子上,手指摸着他后颈。   “谢谢你。”杨稚说。   “为什么说谢谢?”陈柏骁问。   杨稚摇摇头,“反正就是,谢谢你愿意追我。”   陈柏骁还是不太理解,“我爱你啊。”   杨稚抬起头来看着陈柏骁,他的眼睛很漂亮,但因为天生眼尾下垂,总是显得很可怜。   “我也爱你。”杨稚仰着脸,陈柏骁就靠过来亲他。   亲到后来,杨稚不想离开陈柏骁,就贴着他嘴唇问:“所以我们晚上去吃什么?”   “不是喜欢辣的吗?吃湘菜好不好?”陈柏骁揉了揉他头发。   “好。”杨稚笑着啄了他一口,才离开了。   所以带杨稚去湘菜馆的结果,就是杨稚被辣得很厉害,但是又笑得很开心。   一直到出了餐厅杨稚都觉得很热,陈柏骁握着他同样滚烫的手,制止他脱衣服的动作。   “你现在觉得热,等会儿觉得冷的时候就会感冒了。”陈柏骁皱着眉,把他羽绒服的外套严严实实拉好。   “好嘛……”杨稚不情不愿地盯着陈柏骁,过会儿就笑了。   陈柏骁站在台阶下面,微微抬头看着他。杨稚的嘴唇都吃红了,微微肿起来,额头出了汗,小声地嘶。   他抬手摸了摸杨稚嘴唇,问他:“还很辣吗?”   “就是……”杨稚指了指自己脑袋,“这种辣有点儿冲着脑子。”   说完他自己也笑了,抱着陈柏骁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说:“我没事的,我们走吧。”   虽然杨稚说自己没事,陈柏骁还是先去便利店给他买了一瓶酸奶,他自己也想拿的时候被杨稚摁住手,“你不喝。”   “为什么?”陈柏骁问。   “你还有点感冒,我听你声音都没好。”杨稚一边说一边四处看,跑到前台去给陈柏骁要了一杯热可可。   收银台边还摆了其他东西,杨稚回头望了一眼陈柏骁,抬手挑了几样,有点脸红地付了款,塞进自己羽绒服的大口袋里。   他们本来是开车过来的,为了给杨稚买酸奶才在外面走了一会儿。现在两个人手里捧着饮料出来,杨稚牵着陈柏骁,说:“不然我们再散散步吧。”   陈柏骁说好。   这边这条街靠近江,晚上会有很多人在饭后出来散步,很热闹。   在路上,杨稚忽然听到前面有音乐的声音,脚步顿住,看了一眼陈柏骁。陈柏骁低头问他怎么了,他就说:“你听见没?”   “什么?”   杨稚没回答,拉着陈柏骁的手走快了一些。   人群逐渐密集,音乐声也越来越大。陈柏骁听出那应该是一首古典乐,但是不知道名字。   等他们走近,许多人已经将现场围起来,陈柏骁把杨稚拉到身边,手搭在他腰上,带着他往里挤。   原来前面是一个乐团在演奏,小提琴有五六个,还有一些号手,甚至还有三角铁。   而被围起来是一个圆形小广场,里面有很多路人两两组合在一起跳舞。   “我们也去吧?”杨稚拉了拉陈柏骁的手,“你会吗?”   “可以。”陈柏骁说。   他或多或少参加过舞会,简单的可以。   “那走吧,”杨稚牵着他,“我们去玩一会儿。”   陈柏骁被杨稚拽得往前一扑,搂着他腰站稳了,杨稚笑得很开心,一只手搭在陈柏骁的肩膀上。   “带我跳舞呀陈律师。” 第25章   他们贴得很近,随着音乐轻轻地摇晃身体。   陈柏骁很紧地握着杨稚的手,低头同他对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杨稚小声问,“是上次同学会之后吗?”   陈柏骁摇头,有些紧张地躲开杨稚的眼神,说:“很久之前。”   “很久是多久?”杨稚歪着脑袋去追他眼睛,“你告诉我吧。”   “就是……”陈柏骁重新望着他,“就是高中的时候。”   杨稚的脚步慢了一些,“高中?”   “嗯,”陈柏骁低头靠近他一些,“就是高中,高中……你也很、很漂亮。”   杨稚被他说得有点脸红。   “哦、哦……多漂亮呀?”   “比谁都好看,”陈柏骁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在我心里最好看。”   “嗯,”杨稚闭了闭眼,轻笑一声,“我也很早就喜欢你的。”   “是吗?”陈柏骁问,“是多久呢?”   “可能……也是高中吧,”杨稚语速慢了一些,“但是我那个时候不太知道我喜欢谁,还小,反正就是……总是想见你,一看到你我就紧张,我也不敢跟你说话,我也怕你觉得我有听力障碍,所以我就不敢跟你玩。”   陈柏骁愣住了,关于这个问题,他想过很多很多种答案,哪一种都是他可以接受的,杨稚甚至可以告诉他,我现在没有你爱我这么爱你,他也会包容,会等。   他唯独算漏一种情况,杨稚爱他的时候和他爱杨稚的时候一样。   “如果……”杨稚说,“我说如果啊,我们这一次没有遇到的话,你会找我吗?”   他问完,陈柏骁沉默了片刻,杨稚就靠近他一些,说:“算了,不用告诉我了。”   “可能不会,”陈柏骁用鼻尖碰了碰杨稚的额头,“对不起。”   “你又不找我,你又说喜欢我,你不会打算一辈子都一个人过吧?”杨稚问着问着,眼圈就有点红。   他们安静地跳了一会儿,杨稚忍不住,放开陈柏骁的手往外走。   陈柏骁追上去牵住他,他们一直走到僻静一些的地方才停下来。   “杨稚,”陈柏骁拉住他,让他转过来,把他抱进怀里,“我一个人又没什么。”   杨稚抓着他的衣服,哽咽地说他:“傻子,陈柏骁,你就是傻。”   “嗯,我知道的,我也不太会追人,最后还是让你先表白,我也……找不到你,没有那个运气碰到你,反正就是好像什么都差一点。”陈柏骁摸着他的头发,话还没说完,杨稚就捂住他的嘴。   “什么都不差,你一点都不差,”杨稚放开手,抬头吻他,“你最好了。”   陈柏骁笑了,又和杨稚说:“我爱你。”   “我知道的……”杨稚抱住他。   回到家洗漱完,他们一起坐在床上。   杨稚手里捧着一块ipad,还拿着笔,和陈柏骁说:“我们一起重新做一个表吧。”   “什么表?”陈柏骁问。   “就是那种,我们要一起做的事情,”杨稚低头点着屏幕,“和你之前做那个计划表差不多,但是我们现在就写我们要一起做什么,网上很多这种的。”   “好啊,”陈柏骁搂住他,和他一起看,“你在写了吗?”   “嗯,我写了好多了,你等会儿看看还要加什么。”杨稚说。   他很认真地做了一会儿,才把平板递给陈柏骁,靠在他怀里。   “你看看吧。”   陈柏骁接过来。   杨稚写了十几条,里面有诸如一起看一部恐怖片,一起看穿情侣装,一起熬一次通宵,给你刮胡子之类的小事,陈柏骁想了想,先加了一条:一起野营。   “你喜欢这个吗?”杨稚问。   “也不是喜欢吧,但是想和你去山上玩。”陈柏骁说。   让他来写这些并不困难,因为想要和杨稚一起做的事情,陈柏骁想过很多。   陈柏骁一只手抱着杨稚,一只手写字,杨稚靠在他臂弯里,帮他扶着平板。   陈柏骁在杨稚的后面跟着写:   一起看书,一起打扫卫生……   写着写着杨稚就笑了:“你写的这些都好正经。”   “是吗?”陈柏骁手收紧了一些,把杨稚抱起来坐在他两腿之间。   “我想到一个,”杨稚说,“我想穿你的衣服。”   陈柏骁笔尖一顿,在后面加上了这一句。   “还有呢?”   杨稚接过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把平板推到陈柏骁面前。   在陈柏骁看的时候,他把手探进陈柏骁衣服底下,在他腰上来回摸了摸。   “你喜欢这个啊?”陈柏骁声音都有点哑了。   “其他的也可以。”杨稚用额头在他锁骨上抵了抵。   “没东西……”陈柏骁捉住他的手,捏了捏。   “有。”杨稚爬起来,跳下床,他之前穿的羽绒服脱了挂在衣帽架上,杨稚在口袋里一摸就摸到了,扔上床。   “之前买酸奶的时候买的。”   杨稚又爬上床,分腿坐在陈柏骁腰上,手臂在他颈后交叉。   他们呼吸交缠,陈柏骁手在杨稚后背摸了一把,开始亲他。   陈柏骁的吻先落在杨稚眼睛上,慢慢往下,到他的鼻尖、颈侧、锁骨,每一个吻都很轻。   “陈柏骁……”杨稚靠在他肩膀上,咬他一下,“你亲的好s啊……”   他说完就开始笑,笑得身子在抖,陈柏骁摁着他的后腰把人抱起来走下床,偏头在他耳边说:“带你玩你想玩的。”   “好啊好啊……”杨稚两条腿吊在陈柏骁身侧。   整个房间都被开得很暗,虽然这个习惯很不好,但他们都习惯在黑暗里看亮的屏幕。   陈柏骁抱着杨稚走进浴室,停在门口让他伸手把灯打开。   灯突然亮起来的时候杨稚闭了下眼,陈柏骁把他抱到洗手台上,抬手解开了杨稚睡衣的扣子。   他轻轻一剥就把杨稚的衣服脱掉了,仰起脸开始亲他。   关于亲吻,陈柏骁所有的经历都来自于杨稚。在感情上,陈柏骁知识很少,通常很笨,但他在这个方面无师自通。   陈柏骁握着杨稚后颈,凶狠地吮他的舌头,浴室里充满了他们接吻的暧昧声响。   “你会吗?”杨稚问,“需要我教你吗?”   “不用……”陈柏骁把他抱起来,剥掉他的裤子,“我应该,就是……可以的。”   杨稚趴在他肩头嗯了一声,手指有些紧张地抓着他。   很快浴室里也热起来,蒙蒙水雾爬上镜子,杨稚微微弯曲着脊背,两只手圈着陈柏骁的脖子,脚趾蜷缩起来,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偶尔和他接吻。   陈柏骁的后背也满是汗水,他一只手握着杨稚腰,另一只手撑在洗手台上。   “放松点,”陈柏骁偏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又问他:“要摘一下助听器吗?流汗太多会不会……”   “不要……”杨稚抬手捂了一下,呜咽一声,“我想听你喘……”   “嗯……”陈柏骁沉了沉,手指插//进他头发里,“我会小心的,放松一点。”   这种时候的杨稚特别美,像一朵开在陈柏骁肩膀上的玫瑰。   陈柏骁一直从镜子里看着他,抚摸他湿润的头发,和杨稚说:“你好漂亮,真的。”   下一刻,陈柏骁完完全全拥有了杨稚,终于脱离多年以来数不清的梦境,感受到杨稚真实地属于自己。   杨稚仰着头,脸颊贴着他的脸颊,慢慢淌下眼泪。   “我会对你好的,如果你觉得不好,就不要和我在一起,”陈柏骁细细密密地亲吻他,“不要哭……”   杨稚摇摇头,“我爱你。”    第26章   刚开始陈柏骁很怕杨稚疼,怕他不适应,所以做得很慢很温柔。后来杨稚说不要这样,湿润的手掌软软地拍在陈柏骁肩膀上,陈柏骁就很用力。   等他给杨稚洗好澡抱着他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   陈柏骁带着杨稚躺上床,杨稚已经闭上眼,柔软的肚子贴着陈柏骁的小腹,摸索着抱住他。   “有不舒服吗?”陈柏骁借着抱他的姿势给他揉腰。   “没……”杨稚抬起一条腿搭在陈柏骁身上。   陈柏骁手摸过去,还抬了抬,好让他更舒适一点。杨稚嘴里发出小声的哼,手不自觉就从陈柏骁的睡衣底下摸进去,顺了顺他的脊背。   虽然陈柏骁工作很忙,但他竟然锻炼得很好,肌肉长得恰到好处,身上哪里都很有力气。   杨稚很喜欢,也觉得自己很幸福。   一觉睡到第二天快中午,杨稚醒过来的时候陈柏骁已经不在了。   他动了下,觉得还是很疼的,只是心里的甜超过这种疼。   杨稚不想起床,躺着发神一会儿,摸到自己的手机给陈柏骁发了条信息,问他在哪里。   很快他听到脚步声,陈柏骁推门进来了。   他穿着家居服,头发有一点湿,可能是之前洗过了没有吹。   陈柏骁走到床边的时候杨稚还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只眼睛。陈柏骁并不介意,低下头亲他那只眼睛,杨稚就往上抬了抬脸,好让陈柏骁能继续往下亲。   他们接了一个短暂的吻,陈柏骁说:“起来工作了一会儿。”   杨稚忍不住伸手拧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在休假啊。”   “嗯,”陈柏骁给他拉好被子,“但是有一些工作只能我做。”   “好吧。”杨稚把双手伸出被子,示意陈柏骁抱他。   陈柏骁低头又亲了他一口,才把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身上。   杨稚的腿踩在床上,屁股在陈柏骁大腿上,手也圈着他脖子,很依恋地靠着他。   “我爱你。”杨稚说。   陈柏骁吻了吻他额头。   “我发现啊,你好像对这件事没什么安全感,”杨稚捧着陈柏骁的脸,看着他,“所以以后我经常跟你说好不好?我也不撒谎的。”   陈柏骁点了点头。   下午杨稚还要录一个视频,是他们工作室有一个设计师新做的一个系列的衣服,杨稚想试试通过自媒体的方式,看看能不能给她找到买主。   脚本是之前就写好的,杨稚做这种事情也不算很熟练,一直录到快要晚上才结束,又把视频素材发给其他人剪辑。   陈柏骁很安静地坐在镜头后面看书,等杨稚结束了才带他出去吃饭。   回家之后两人一起洗了个澡,杨稚说想要和陈柏骁一起看电影。陈柏骁愣了一下,马上拿出手机开始买电影票,杨稚笑着拦了拦,说不是这个,我们在客厅里看就好了。   洗完澡,杨稚穿着睡衣去他们房间,趁陈柏骁还没有出来,在他衣柜里挑了一件他的衬衣。   陈柏骁最多的衣服就是衬衣,但衬衣也有很多款式,到了陈柏骁这里,他就只穿一些黑色或者白色,偶尔几件细条纹,但颜色也比较单一。   不过每一件质感都很好,杨稚挑挑选选,找了一件纯黑色的绸质衬衫穿在身上,能遮到大腿根,下半身除了短裤什么都没有。   杨稚又倒了两杯温水放在茶几上,拿出两只抱枕垫着坐。   很快陈柏骁擦着头发出来,杨稚朝他招手让他过来坐,看见陈柏骁的表情很明显地凝滞一下。   “怎么了?”杨稚笑着问。   陈柏骁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来,等杨稚调好电影,他突然转身把他抱起来,脸很凶地靠过去开始亲他。   杨稚一边笑一边说我们是要看电影的,陈柏骁就停了停,很粗地喘气,眼神直直地望着他。他们对视了一会儿,杨稚笑容就淡了,主动凑上来,解着自己纽扣同陈柏骁接吻。   陈柏骁把他锁骨亲了个遍,然后又抬起头来咬他嘴唇,一下一下地卷,亲得杨稚忍不住发出一些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声音。   陈柏骁的手掌一直在他腰和以下徘徊,花了很大的力气压着自己。   “还要看电影吗?”陈柏骁问。   “要……”杨稚说,“我们不能每一次看电影都做这种事情。”   “但是你今天穿了我的衣服,”陈柏骁觉得自己很有道理,“我觉得一次做一件事情就好了。”   “啊……”杨稚想了想,“那、那快点吧,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再继续看好吗?”   陈柏骁看着杨稚,忽然犹豫了,手收回来很规矩地搭在他腰上,轻轻拍了拍,说:“还是看电影吧。”   杨稚不知道陈柏骁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但也很满意,重新坐下来靠在陈柏骁身上和他一起看电影。   杨稚选的是一部美剧,有很多季,他希望能和陈柏骁一起把一整部都看完。   事实证明,和陈柏骁一起看剧体验还是很不错的。   他不怎么会说话,只在杨稚问他的时候,适当地告诉他一个答案,如果杨稚让他猜剧情,他其实也能说得大差不差。   一个晚上他们看了五集,没有能把一季看到最后杨稚就困了,手指软软地搭在陈柏骁腰上,问他有没有困。   陈柏骁没有说话,关了电视,把杨稚抱起来带回房间。   要睡着之前,杨稚和陈柏骁说:“今天我过得很开心。”   “我也是。”陈柏骁亲了亲他鼻尖。   “我爱你。”杨稚说完就睡着了。   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实,陈柏骁透过月光看着杨稚。   从他第一次见到杨稚睡觉到现在,他睡觉时候的那些小表情几乎没有怎么变过,但陈柏骁还是觉得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他从前幻想过很多次杨稚睡在自己身边,但其实内容极少少儿不宜。   因为杨稚在他心里,始终是很珍贵的东西,他不能也不舍得乱碰的东西,尤其是在杨稚没有说可以的情况下。   陈柏骁只是简单地抱着他,就觉得短暂地拥有过,因此很满足。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杨稚总是在告诉他,你怎么对自己的就可以怎么对我,我都会同意,他很感谢杨稚的信任和爱。   陈柏骁摸着他的耳朵,帮他把助听器取下来放在一边,继续抚摸他的耳廓。在睡梦里杨稚很舒服地动了动脑袋,往陈柏骁身上埋,让陈柏骁闻到更多杨稚的味道,腿也跟着搭上来。   很久之后,陈柏骁还是不能睡着,忍不住,想把杨稚推开自己起床,但只要他一动杨稚就好像要醒过来那样轻轻地哼,陈柏骁只好放弃起床,试探地把手伸下去。   他偏过头,鼻尖抵在杨稚颈侧,很沉地呼吸,解决看电影之前没有解决掉的问题。   磨蹭了一会儿,陈柏骁感觉杨稚动了一下,抬手抱住他,两条腿收紧了让他弄。   “你醒了吗?”陈柏骁问。   “嗯……”杨稚小声地发出一些声音,“继续吧。”   一直折腾到很晚才结束,陈柏骁和杨稚说对不起,杨稚就摇摇头,把他抱住,让他早点睡了。   “以后我会忍,”陈柏骁还是觉得很抱歉,“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啊,”杨稚闭着眼,笑声很轻,“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爱我才会总是想要,而且你都单身多少年了,没事的。”   陈柏骁觉得杨稚好温柔。   “真的,”杨稚像哄孩子那样在陈柏骁脊背不断地缓慢拍打,“睡了宝宝。” 第27章   陈柏骁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杨稚也和他的同事们开始安排起装修工作室的事情。   马上就要元旦了,今年农历过年又特别早,就在二月初,因此装修的事情需要尽早完成。   最近因为自媒体的事情,他们工作室的工作量明显变大很多,每个人都忙得头疼。杨稚每天快到下班时间就去工作室看一眼装修的进度,检查一下细节,再回到家继续工作。不过好在陈柏骁会比他更忙,他们一天里通常很少一起吃饭,陈柏骁基本上加班到十点左右就会回家,洗漱之后到房间来陪一会儿杨稚,再去书房工作。   因为白天杨稚也累,而且陈柏骁的床实在是太舒服,所以他睡得很快也很熟,很少知道陈柏骁到底几点上的床,有几次问他他也回答得模棱两可。   总算有一天,杨稚因为晚上吃得太多,肚子不舒服就醒了,墙上的时钟指向两点半,另一边的床还是空着的。   杨稚以为陈柏骁只是起来喝水或者上厕所,他也没有戴助听器,垂着脑袋在床边坐了一会儿醒神,才站起来找拖鞋。   可能睡觉之前杨稚把鞋子踢到旁边去了,所以短时间杨稚没有找到,他又很困,就放弃了,光着脚跳下床推开了门。   客厅里一片黑暗,杨稚不知道陈柏骁能去哪里,想了想就走到书房外,轻轻推开门。   陈柏骁果然在里面,书房的灯还开得很亮,陈柏骁很专注地快速敲着键盘,看上去离睡觉还有很长的时间。   听到开门声,陈柏骁错愕地抬起头。   “你醒了?”他问。   杨稚因为没有戴眼镜,所以对陈柏骁的话不是特别确定。他走过去,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陈柏骁就明白了。   陈柏骁低下头看到他脚上是光的,赶紧把人抱起来坐在自己身上。   杨稚看到书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还有两三叠堆得很高。   他指了指,问:“你要做完这些才睡觉吗?”   陈柏骁点点头,凑近一些大声说:“快了。”   “那好吧,”杨稚虽然心疼,但知道陈柏骁也没得选,“那你早点睡。”   杨稚说完就要站起来,陈柏骁没让他自己跑,把他抱回了房间。   陈柏骁在床边低着头给他盖被子的时候,杨稚看见了陈柏骁熬得通红的眼睛,捧着他的脸,扬起自己脑袋,怜爱地亲了亲。   “你辛苦了。”   陈柏骁摇摇头,手在他眼睛上盖了一下,杨稚就顺从地闭上了。   他没有再睁开,也听不见陈柏骁关门的声音,不知道人走没走,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工作室在元旦之前总算装修好了,杨稚又把家里的一些东西搬回去,尤其是娃娃。   元旦节到来,陈柏骁的工作总算忙完,在元旦的前一天晚上,杨稚说要去录一场节日前的直播,他们一起吃了晚餐,陈柏骁开车送他过去。   时间不会太长,所以陈柏骁在他们工作室等杨稚。   杨稚让陈柏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很艰难地为他把桌面清理出一片空地,让陈柏骁好放自己的笔电。   他的同事在里面催他进来,杨稚说了声好,但还是没听,问陈柏骁:“要喝什么?”   “咖啡可以吗?”陈柏骁说。   “不可以,”杨稚笑了下,“太晚了,我怕你睡不着,还是喝热可可吧。”   陈柏骁没有讲话,杨稚就跟他撒娇,握着他的手说:“你要不要听我话啊?”   只要杨稚一对陈柏骁服软,陈柏骁就招架不了,顺从地说好。   杨稚看了看四周,低下头亲了一口陈柏骁的脸,但陈柏骁觉得不够,摁着他的后腰咬了下他嘴唇才放他走。   和杨稚一起直播的还有他的两个女同事,陈柏骁先是做了一会儿自己的工作,再打开直播看。   现在杨稚已经能很流畅地很轻松地完成了,不过陈柏骁还是有点担心。   他最近学会了打开弹幕,看一些网友的评论。陈柏骁点开,逐渐就皱起了眉头。   很不好的评论几乎没有,但陈柏骁发现很多人喜欢在里面叫老婆,陈柏骁看到屏幕上杨稚的两位女同事,觉得网友这种做法其实非常不尊重人。   但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意识到老婆好像并不是他们对女生的称呼,而是用来称呼杨稚的。   具体的理由是有一次抽奖中,杨稚抽到的那位网友说谢谢老婆抽到我,杨稚笑着说不用谢。   陈柏骁愣神很久,脑袋艰难地处理着这件事,最后压抑下想要马上去问一问杨稚的冲动。   等到中途杨稚出来休息的时候,他才拽着杨稚去了很私密的洗手间。   门一锁杨稚就靠上来想要亲他,但是陈柏骁仰着脸躲了躲,杨稚很受伤地问他怎么了,以为他是不习惯自己一个人坐在外面,就又说:“你可以不用等我其实……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待着的话……”   “他们为什么叫你老婆?”陈柏骁很费解地望着杨稚,“是在叫你吧?就是弹幕里那些人。”   杨稚没有马上说话,从表情看得出来有些迷茫,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了笑,说:“是在叫我啊。”   “为什么啊?”陈柏骁牵着杨稚的手,非常严肃地告诉他:“你不是他们的……”   “嗯。”杨稚点点头,但没有立刻解释,而是问:“你怎么了?你吃醋了吗?”   陈柏骁一向诚实,很快就说:“是,我不舒服。”   他太坦诚反而弄得杨稚不好意思,杨稚靠上去抱住陈柏骁的腰,安抚地拍了拍,说:“他们都是开玩笑的。”   “为什么?”陈柏骁还是不太理解,把手指插..在杨稚的头发里,抓了抓,小声地、有点埋怨地说:“你都不认识他们……”   “就是……这是一种表达喜欢的方式,你可以这么理解,”杨稚想了想,“他们这么说是因为他们觉得喜欢我,觉得我很……漂亮,可以这样说。”   陈柏骁握住杨稚的肩膀,把他拉到可以说话的距离,问:“一定要这样吗?”   “你知道我不能控制别人做什么。”杨稚无奈地说。   陈柏骁看着他,眼神还是不太乐意,但有软化的趋势,“好吧……”   杨稚朝他笑了笑,摸摸他的脸,陈柏骁就低下头来亲他。   这里没有人会过来,他们获得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陈柏骁很s..情地吸…咬杨稚的舌尖,在他呜咽的时候又含住他,用力地舔过他整个口腔。杨稚呼吸困难,很轻很小声地叫,在适当的时候吞咽几下,让陈柏骁能够更深一些。他手指抓着陈柏骁铁一样的肩膀,慢慢泛起粉色。   他们吻了很长时间,杨稚有点喘不过气来,撑着洗手台,又被陈柏骁捞着腰,缓了很长时间才能够自己站好。   杨稚的嘴唇都被陈柏骁弄麻了,看上去有点红也有点肿,好在跟着的下一场是他的其他同事,他能休息很长一段时间。   出洗手间的时候杨稚轻轻推了一下陈柏骁,陈柏骁随手关掉灯,又靠上去抱住他。   他们在休息室坐下来,杨稚从冰箱里挑了一瓶冰可乐,陈柏骁不想让他喝,就抓过来握在自己手里,杨稚不说话,又去抢,陈柏骁就抬高自己的手,杨稚只好站起来,跨过他的腿去够了几下,还是拿不到。   其实这个时候杨稚已经笑了,他抓着陈柏骁的领子,让他别闹,陈柏骁还是不放,说你喝了肚子会疼。   杨稚就去亲他,坐在他身上,很主动地去亲陈柏骁的颈侧和耳朵,亲得陈柏骁快要有感觉地按住他的腰胯,杨稚就笑着站起来,又去冰箱里拿了一罐。   “我不喝。”杨稚在陈柏骁身边坐下来,用那罐可乐冰了一下自己的脸和嘴巴,和陈柏骁说:“等会儿我把可乐捂热了,你喝好不好?”   陈柏骁点点头答应了,把手里的放在小茶几上。   杨稚靠在陈柏骁怀里玩手机好一阵子,那罐可乐真的被捂热了,刚刚递到陈柏骁手里,就有人敲门说老大该你上了。   杨稚只好站起来,和陈柏骁说:“快结束了,最多两个小时我们就能回家。”   陈柏骁说好,在杨稚路过自己要走的时候,他一把把他拉下来,靠在他耳侧,用很轻的哑音叫了一声:“老婆。” 第28章   他们的元旦过得其实很平淡。   回家之后两个人都很累,在床上亲了一会儿解决了两次杨稚就困了。陈柏骁没有再折腾他,帮他脱掉衣服扔出去,抱着他睡了。   和陈柏骁在一起之后,杨稚就更喜欢在睡觉的时候穿得很少,但又要让陈柏骁穿着睡衣。   因为陈柏骁的睡衣料子很好,床也很软很干净很舒服,杨稚非常喜欢被他这样抱着,能够一觉睡到天亮。   平常陈柏骁的工作很忙,所以杨稚暂时没有感觉到这样睡觉的坏处,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元旦的清晨,陈柏骁还是醒得很早,不想起床,但控制不住自己去亲杨稚。亲着亲着就想要,陈柏骁的手掌很烫,让杨稚在梦里以为自己抱着一个热水袋。   他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个春..梦,很热很烫,让人面红耳赤。   但杨稚睁眼慢慢醒来,才知道好像不是梦。陈柏骁真的想要进来,而且已经准备好了。   陈柏骁发现他醒了,低头亲了他一下,杨稚皱了皱眉,他就靠过来和他接吻。   陈柏骁的床不会怎么发出声音,只是很轻微地晃荡,让杨稚觉得自己躺在水波平静的湖面,只是偶尔会一口气提到喉咙,心脏慢慢跟着苏醒和活跃,身体变得潮湿。   陈柏骁抱着他去洗了一个澡,好像把杨稚当成一个最喜爱的娃娃,给他弄得干干净净,又散发他喜欢的香味。   两个人一起站在镜子前洗漱,杨稚突然说我给你刮胡子吧。   陈柏骁把他抱上洗手台,手撑在他大腿两侧,仰着脸让他摆弄。   杨稚使用的是电动剃须刀,很简单,没有任何困难。他一边刮,一边看陈柏骁的脸,说:“你怎么眼廓这么长?你的眉毛好锋利,像一把刀一样,还有鼻梁也好高。”   陈柏骁被他夸得很不好意思,但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刮完胡子,杨稚还给陈柏骁涂了须后水,用掌心拍了拍,贴上去亲了他一口。   “还有你的嘴也好看。”杨稚补了一句,用自己的脸颊轻轻地磨蹭,得意地说:“我刮得好干净,一点都不扎。”   如果杨稚睡得很好,他的眼睛在早晨就会很亮。陈柏骁看他一会儿,握着他下巴让他转过脸,低下头亲吻他。   这一天他们打算一起去逛超市,这也算是清单上的一件事情。   假期还剩下两天,杨稚想的是要买够这两天的东西,这样他们不用再来,而杨稚总算可以在家里好好给陈柏骁做几顿饭。   杨稚挑了很多新鲜的蔬菜水果,但陈柏骁觉得有点多了,就拦下他说不需要这么多。杨稚说需要的,和陈柏骁说了一下自己的安排,详细到每一顿饭的菜单。   陈柏骁慢慢放下拦着他的手,说谢谢你。   杨稚做饭的手艺很好,据他说是因为小时候家里人工作很忙,他要吃饭只能自己做,慢慢就学会了。   陈柏骁听完,放下手里刚刚洗好的青菜走过来,说我也想学。   可惜学习做饭就算相对简单,也并没有那么简单。   在杨稚的指导下,陈柏骁炒出了人生中的第一盘菜,是一道清炒时蔬。   陈柏骁尝了第一口,是杨稚夹着递到他唇边的。老实来说不算很差,但陈柏骁觉得也不能说是很好。   他吃完之后杨稚就尝了一口,很客观地评价:“作为新手,其实还可以了,至少没有糊,不过我觉得盐加少了一点,没什么味道,还有就是可以再多炒一会儿,好像还有点生。”   杨稚了解陈柏骁,知道他并不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就生气或者丧失信心。   陈柏骁于是又尝了一口,说:“你说得很对,下一顿饭我要再做一次。”   晚上他们一起坐在客厅里打游戏,杨稚拿出了两个手柄,开始教陈柏骁玩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游戏。   好在陈柏骁一直善于学习,所以就算是很陌生的东西,在杨稚很耐心的解释下陈柏骁也很快弄懂了。不过理论上懂了和实际上能玩得很好,本来就是两回事,杨稚虽然有点无奈,但还是接受了。   最抱歉的是陈柏骁,因为他能看出杨稚是很期待这个游戏的,他的手柄很久没有拿出来过,这还是在陈柏骁家里第一次玩。   杨稚看出陈柏骁心情不好,亲亲他脸侧,说:“没什么的,就是一个游戏而已。”   “可是你玩得不开心。”陈柏骁握住杨稚的手。   杨稚笑了笑,“我没有啊,和你干什么都很开心。”   陈柏骁盯着他的脸,过了一会儿才说:“好吧。”   “人总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吧,”杨稚捏捏陈柏骁的脸颊,“而且我们为什么会一起打游戏呢?是因为我想和你一起玩啊,所以输赢完全不重要。”   陈柏骁放下手柄,靠过去和杨稚亲了一会儿。   陈柏骁从地上把杨稚竖抱起来,杨稚搂着他脖子,问:“明天我们做什么呢?”   “不知道,”陈柏骁说,“做什么都可以。”   杨稚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二天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并不方便出门,杨稚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地买了那么多菜在家里。   而陈柏骁别别扭扭地又把杨稚的游戏手柄找出来,说他还想要再玩一次。   虽然陈柏骁还是玩得不算很好,拖了杨稚的后腿,但进步很大。杨稚特别鼓励地亲吻他,说了很多你很棒之类的话,陈柏骁才说:“我是希望你开心一些。”   “我很开心,真的。”杨稚心疼陈柏骁总是为他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比如之前对杨稚那么真诚的追求。   “过年你要回家吗?”杨稚问。   “要。”陈柏骁说。   其实他的父母过年的时候并不经常回来,但今年成了例外。前几天他妈妈才打电话过来,不仅说要回家过年,而且说很多亲戚都要来他们家,让陈柏骁提前处理好他的工作。   “我也要回家,”杨稚倒不觉得有什么,“那我们到时候家里见。”   陈柏骁点点头。   他们打算除夕夜当天离开,前一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出门逛商场给家里买回去的东西。陈柏骁对于买什么心里并没数,基本上一进商场就冲着年货区走,按照人数挑几个礼盒。   杨稚都被他弄笑了,把他手拦下来,问他:“你就这么给你爸妈买东西啊?”   “啊?”陈柏骁顿了顿,“不然买什么?”   “我们买一样的吧,反正我也想好了。”杨稚说。   “好。”陈柏骁听了杨稚的。   他们在一排排货架中间穿梭,陈柏骁发现杨稚连家里小孩子的礼物都考虑到了。   两个人大包小包走出去,一起把买好的东西搬到车的后备箱。   那天晚上他们当成除夕来一起过,在陈柏骁的帮助下,杨稚做了一大桌子菜,他们还开了一瓶红酒,杨稚喝得脸颊泛红,陈柏骁就抱他去洗澡。   他们在浴缸里做了一次,陈柏骁没戴t,仔细地给杨稚清理好带回房间,又一起看了一部电影。   “明天中午吃完饭我们就走,”陈柏骁偏头亲了亲杨稚的太阳穴,“如果不堵车的话,晚饭之前能到。”   “嗯,”杨稚应了一声,“那春节还要见面吗?”   这个问题让陈柏骁费解了一会儿,杨稚还以为他的答案是不用了,没想到陈柏骁会问:“为什么不见啊?”   “好吧,”杨稚轻轻笑了笑,“其实我有点想让爸爸妈妈见你的。”   杨稚攥着陈柏骁的手,好像有点紧张。   很快陈柏骁就明白了杨稚的意思,他说我也是。   “那看情况吧,我也拿不准我爸妈什么想法,不过根据我的了解,他们大概是惊讶一会儿,然后多半会接受。”杨稚说。   “我妈妈应该不会说什么,但是我爸不一定。”陈柏骁想了想,告诉杨稚:“慢慢来,不要勉强。”   “好,”杨稚安慰他,“我们家里关系很好的。”   “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陈柏骁强调这个,“不然我就会……”   “会怎么样啊?”杨稚好奇地看着他。   陈柏骁犹豫了一下,其实自己也没有想好,最后只说:“我会很担心,很难过。”   “好的,”杨稚捧着他的脸慢慢亲他,“我不会让你很担心,很难过的。”   杨稚的承诺一向有效,陈柏骁就放心了一些。 第29章   原本他们说好的是一人开一段,由陈柏骁开到高速服务站,之后他们交换。   杨稚在高速路上睡着了,睡着之前让陈柏骁叫他,但陈柏骁明显没有。   等他醒来他们已经进城,路上很堵,看来许多人都选择这一天回家。   陈柏骁正在小声地接电话,杨稚能听出来对面是他妈妈,因为陈柏骁说:“马上就要到了。”   “在堵车,真的很堵。”   “可能会等很久,你们可以先吃。”   陈柏骁说着说着发现杨稚醒了,就随口说了再见,快速挂了电话。   现在没有在动,杨稚就抬手盖在陈柏骁手背上,捏了捏,问他:“怎么不叫我?”   “你睡,我一个人开就可以。”陈柏骁掌心翻过来握住他的手。   “好吧,但是下次还是要叫我,我陪你说话也好。”杨稚说。   进城之后,离各自回家就变得更近一些。陈柏骁发现原来有一天,自己也会陷入离别的情绪中。   他以前出差很多,经常在机场和高铁站,甚至有几套专门为出差准备的衣服。他常常看到送别的场面,父母送孩子,恋人送恋人,他都没什么感觉。   而在拥有杨稚之后,陈柏骁一下子就懂得了很多。   陈柏骁先送他回家,天已经黑了。   在快要进小巷子的时候,陈柏骁忽然停了车,和杨稚说:“舍不得你走。”   杨稚没有想到陈柏骁会这样直白地说这些话,一下也有些伤感。他解掉安全带,人靠过来和陈柏骁亲吻,很快也听到了陈柏骁取安全带的声音。   陈柏骁吻他很用力,手也紧紧抓着他的。但总是要走的时候,杨稚的妈妈也给他打电话来了。   杨稚在车里接了,因为周围太安静,所以陈柏骁也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杨稚有一下没一下地捏陈柏骁的手。   阿姨问他到了没有,杨稚说已经快到家门口了,是朋友送他过来的,陈柏骁又突然很难过,握着他的后脑勺凑上来和杨稚接吻。   好在阿姨很快就挂了电话,杨稚可以专心地再和他亲一会儿。   “我要走了,”杨稚贴着陈柏骁的脸喘气,“我晚上会给你打电话的,明天我们家要去扫墓,不过上午就能结束,下午回来我们就出去玩好吗?”   “嗯,”陈柏骁说,“晚上我要跟你视频。”   “好啊,”杨稚蹭了蹭他鼻尖,“你想开到多久都可以。”   他们手分开,各自回到座位,陈柏骁把车拐进了巷子。   在前面楼道口,一个女人探出半边身体。   “那是我妈妈。”杨稚笑了笑。   陈柏骁把车停在楼道前面,和杨稚一起下去了。   “阿姨好。”陈柏骁走上去,朝她微微鞠躬。   杨稚的妈妈衣着朴素,也没有化妆,但看上去很年轻。   她打量了下陈柏骁,笑容明媚地说:“谢谢你把小稚送回来,真的麻烦你了。”   “没事,我家也在这边。”陈柏骁说。   杨稚从后备箱把东西拿出来,陈柏骁看见了,就走过去帮他拿到楼里。   杨稚的妈妈问陈柏骁要不要上去坐坐,陈柏骁说他也要回家了,杨稚的妈妈就没再勉强,和他说一路平安。   真的要走的时候,陈柏骁和杨稚对视了一眼,杨稚就和妈妈说:“我再和我朋友说句话,妈你先上去吧,东西拿着我拿上去就好了。”   “没事,你们去说吧,我让你爸下来拿。”妈妈慈祥地对他们挥挥手。   杨稚轻轻推了一下陈柏骁的肩膀,和他一起走出去,在拐角的位置站着。   “怎么了?”陈柏骁牵起杨稚的手。   杨稚摇摇头,说想再亲亲你,就靠过去吻他。   他们只是很简单地碰了碰嘴唇,陈柏骁咬了咬杨稚的耳廓,说:“明天见,宝宝。”   陈柏骁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   他一个人把所有东西带进门,家里的餐厅十分热闹,见他进来,所有人都站起来走过去帮他。   陈柏骁抬头扫了一眼,才发现不仅他父母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甚至他的舅舅舅妈,侄儿侄女全都在。   “怎么这么晚?”陈母有点责怪地问他,“不是说让你早点走吗?”   陈柏骁没有说送杨稚回来的事情,只是说:“路上太堵了,我也不知道这么堵。”   陈母让他上去换件衣服下来吃饭。   很快陈柏骁就走下来,在餐桌边坐下,挨个称呼了一圈。   吃饭之前,他拿着手机给杨稚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到家了,杨稚给他拍了一张家里团年饭的照片,陈柏骁点开来,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来。   陈母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把手机放下来,陈柏骁快速回复了杨稚,才听了陈母的话。   席上说了一些今年工作上的事情,聊着聊着,突然舅妈问陈柏骁:“有没有谈恋爱啊?”   一家人的目光都投过来,陈柏骁本来还不打算说,但舅妈接着又说:“我认识一个老师,人很优秀的,也还是单身,和你年纪差不多,要不然你这个春节回来,去见一见呢?”   陈柏骁这才抬头,平静地说:“我谈恋爱了。”   这下连陈母都惊讶了,试探地问:“难道是上次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   陈柏骁想了一会儿,才想到那个女生的名字。   他摇摇头,“不是,你们不认识。”   “好吧,”陈母这才作罢,“那她是做什么的?和你一样也是法律行业的吗?”   “不是,”陈柏骁说,“是设计师,给娃娃做衣服。”   旁边稍微小一点的妹妹就高兴了,“真的吗?那她是不是有很多娃娃?”   陈柏骁想了想,说:“很多,放了我家两个衣柜。”   他说完这句话,所有大人都面面相觑。   陈母抓着陈柏骁的手臂,认真地问他:“你们都同居了?既然都同居了怎么现在才告诉家里?在一起多久了?要不要带回来看看?是不是打算结婚什么的?”   她问完,又叹气,“你这孩子怎么总是什么都不说啊……”   “妈,”陈柏骁觉得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好时候,“我自己知道,您别操心了。”   陈母才暂时没问了。   年夜饭吃完,所有人坐在客厅里,陈柏骁把带回来的东西一一发了。   今年和他往年的作风完全不同,陈母拉着陈柏骁到一边,问:“是不是你对象帮你挑的?”   “是,”陈柏骁点点头,“您喜欢吗?”   陈母笑了,“看得出来是个好孩子。”   “那您以后就要努力接受他。”陈柏骁说。   陈母摇摇头,“你妈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反正你条件好,只要是个人品好上进的姑娘,我觉得其他都没什么。”   陈柏骁点点头,说:“他很好。”   等大家都坐下来看电视了,陈柏骁才上楼,进了自己房间。   他给杨稚发的消息,都二十分钟了杨稚还没有回,就有些担心。   不过上楼之后,杨稚很快就回复了,说刚才只是在帮着洗碗。   陈柏骁:【他们在下面看电视,我回房间了。】   杨稚:【我还要陪我妈看一会儿电视。】   陈柏骁:【那你有时间再给我打电话。】   杨稚说好。   到了快要十二点的时候,杨稚问陈柏骁睡了没有,陈柏骁说没有,杨稚就给他打视频。   杨稚应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的房间很小,不过被他装饰得很温馨。   杨稚在镜头前笑得很乖,和他说新年快乐。   陈柏骁也说:“新年快乐。”   “过几天我们一起去野营吧,就在这边山上,有一个野营基地,以前我妈他们去过。”陈柏骁说。   “好啊,”杨稚当然会同意,“只不过你可能要提前一点跟我说,我怕春节有亲戚请客吃饭。”   “好。”陈柏骁握着手机,推开门走到阳台上。   “你出去了吗?”杨稚问。   “嗯,”陈柏骁说,“里面太闷了。”   “外面冷啊,”杨稚有点急,“站一分钟你就回去。”   陈柏骁笑了笑,“好吧。”   通过手机屏幕传过来的杨稚的画面和声音都有些失真,陈柏骁直直地看着,也不挪眼。   杨稚爬上床,把灯光调暗了一些,和陈柏骁说:“我爸爸妈妈都已经睡了。”   “我家里来了很多人,现在还在楼下打牌。”陈柏骁说。   “哦,”杨稚掀开杯子躺进去,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你不和他们一起玩吗?”   “想和你玩。”陈柏骁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好黏人啊陈柏骁。”杨稚笑了。   “嗯,”陈柏骁点头,“过年啊,想和老婆在一起。”   杨稚被他说得微微脸红,哎呀一声翻了个身。   “那你陪我睡吧,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好困。”杨稚把手机摆在床头柜,调整了一下镜头,问:“能看到我吗?”   “可以。”陈柏骁说。   “那我就这样睡了,你早点进去。”杨稚说着说着就闭上眼,要摘掉助听器的时候陈柏骁叫住他,说:“杨稚,我爱你。”   “嗯,我爱你。”杨稚说完,手肘撑着立起上半身,靠过去mua地亲了一口镜头,笑了一会儿躺回去,说自己好像个傻子。 第30章   第二天杨稚他们扫墓的时间超出预期,杨稚不知道的是扫墓完他们要留在亲戚家里吃晚餐,他本来和陈柏骁约定好下午三点在他家附近见面,但现在起码要到晚上六七点,杨稚才有可能回家。   更倒霉的是,昨天晚上和陈柏骁打着视频杨稚就睡着了,手机第二天早晨才起来充电,很快就被杨稚用光。   在下午得知了要留下来的事情之后,杨稚拿妈妈的手机给陈柏骁打电话,打了很多个陈柏骁都没有接。   陈柏骁一般不会接不认识的电话号码,这个习惯杨稚知道。   因为工作原因,他们很有可能经常接到一些由客户的无理取闹的对方当事人打来的电话,或者有一些人只知道律所不知道负责的具体团队,会在他们律所的一些公开信息中找律师的号码,也不管是谁就打过去问。休假的时候他们不胜其扰,久而久之就不接这样的电话了。   杨稚很着急,但又没有办法,问了一圈,这边的人找不到和他手机型号能够对应的充电线。   从这里开到他们家大概要两个小时,如果快一些的话,一个半小时能到。   午饭吃完,杨稚不停地用妈妈的电话看时间,最终还是站起来,说:“我自己开车回去。”   他爸爸和妈妈都看过来,问:“什么事情啊?有这么着急吗?你开车先走了我们之后怎么办?”   杨稚想了想,和他们说:“这样,我先开车回去,我在那边找人接你们过来,或者我自己回来接你们。”   爸爸和妈妈疑惑地对视一眼,他妈妈说:“那你又为什么要回去?”   杨稚真的着急了,说话也有点快:“我本来和我一个朋友约好了下午见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我们要在这边待到晚上,手机也没电了,陌生的号码他不会接,我必须要回去。”   “可是如果你朋友联系不到你的话,应该就不会去了。”妈妈拉着杨稚的手臂想让他坐下来,杨稚摇摇头,说:“他会很担心的,他会找我的。”   妈妈顿了一下,用奇怪的眼光看向杨稚:“什么朋友啊?小稚。”   杨稚吐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男朋友。”   妈妈看他实在急,体谅地让杨稚先走了,至于男朋友的事情,等他回来了再说。   耽误了一会儿,杨稚开始离开的时候也晚了,不过好在这个时间从乡里回城市人很少,杨稚能开得很快。   他急匆匆到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快要四点了。   小巷子里没有人,杨稚也没有看到陈柏骁的车,上楼之前他先在楼底下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陈柏骁的身影。   杨稚跑到家门口,摸钥匙的手都有点抖,几个铁片碰在一起响了响,杨稚总算找到那把对的钥匙,刚刚抬手,他听到楼道里有人走出来的脚步声,一偏头,是穿着羽绒服的陈柏骁。   “陈柏骁……”杨稚叫他一声,跑上去把他抱住。   陈柏骁拍了拍杨稚的后背,说:“没事……”   “对不起,今天意外实在是太多了。”杨稚脑子还有点乱,下意识去摸陈柏骁的手,好在并不算很冷。   “我两点多给你发消息你就不回了,有点担心所以提前过来,在你家楼下等到三点我就上去了,但是也没有人开门,后来我查了一下通话记录,回拨了那个电话,是你妈妈接的,当时阿姨说你已经走了,我就看着时间在你们家旁边便利店等你回来,”陈柏骁说,“不过就是……阿姨问我是不是你男朋友,我说是,她还问我是不是昨天送你回去的那个男生,我说是。”   杨稚听完,很心疼地贴了贴陈柏骁的脸,拉着他的手说我们先进屋吧。   杨稚的家不算很大,但是被收拾得非常整洁,杨稚带他去了自己的房间,比视频看着要明亮一些。   开了暖空调,把手机重新充上电,杨稚站在陈柏骁身前帮他剥掉外套,也把自己的脱下来,去挂衣服的时候让陈柏骁坐在床边。   杨稚还出去给陈柏骁倒了热水,然后才坐下来,用自己刚刚被杯子捂热的手去捂陈柏骁的脖子,和他说:“是我自己说的,本来没打算说,后来实在解释不了我为什么非要开车回来,就说了。”   “嗯,”陈柏骁握着他的手,“阿姨和叔叔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杨稚笑了,“但是他们很惊讶,他们说晚一点再说。”   “哦对了,我要找一个人开车去接我爸妈。”杨稚低头开始研究约车软件,很快找到了合适的,并且给妈妈发微信,把这个人的联系方式给她,说钱已经付好了,只需要在他们要走前一个小时和这个人说就可以。   妈妈直接给杨稚打了电话。   妈妈:“你已经到了吧?”   杨稚:“到了。”   妈妈:“好吧,那之后的事情等我们回来再说。”   挂了电话杨稚才松了一口气,看到陈柏骁在看他房间里的书。   杨稚把高中的很多书保留了很久,直到现在都没有丢掉。   他跟着陈柏骁的目光也扫了一遍自己的书架,忽然想到什么,拿出了高三的有一本数学资料。   这一本陈柏骁也记得,是当年他们使用率最高的教辅之一。   杨稚快速地翻,很快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是夹在书里的。   “找到了。”他把书放回去,拿着这张纸在陈柏骁身边坐下来,打开给他看:“当当!”   陈柏骁接过来,发现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   杨稚当年的字还比较稚嫩,方方正正的很好认。   那张纸上写的是:陈柏骁,我能问你一道题吗?   “当时特别想跟你说话。”杨稚跪在床边,从后面抱着陈柏骁脖子,和他一起看。   “但是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我就想问你题,后来我又觉得是不是突然问你题也很奇怪,我就没有问了。”   杨稚看到陈柏骁盯了这张纸很长时间,在他发顶亲了一口,问:“怎么了呀?”   忽然陈柏骁把纸放回书桌,转身来抱着杨稚,把他压进柔软的床里。   “杨稚……”他看着杨稚的眼神很沉,“我当时不知道……”“嗯,”杨稚抬起手来抓抓他头发,“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没事的,我们现在还是在一起了。”   陈柏骁轻轻点点头,就靠上来吻他。   陈柏骁特别动情,一个吻让杨稚快要窒息了才放开,手又从他的毛衣钻进去,拨开他灯芯绒的裤子。   “在我家吗?”杨稚用气音说,“是可以的,但是我们要小声一点。”   “为什么?”陈柏骁声音很低。   “老房子……嗯……”杨稚喘着气,“隔音不太好,而且也没有东西。”   “不会疼的。”陈柏骁立起一点身子,抽掉自己的皮带,趴下来在他耳边说:“其实我慢慢发现,如果昨天才做过的话,第二天做也会比较好进去。”   陈柏骁又叫了杨稚宝宝,杨稚就脸红了,被他弄得很软。   结束之后天刚刚擦黑,陈柏骁第一天来杨稚的房间,就和他一起洗了个澡。   因为陈柏骁的确很小心,他们没有弄脏床单,杨稚也很小声。   两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杨稚就说自己饿了,陈柏骁坐起来给他穿衣服,带他出门吃饭。   “野营那边我联系好了,”陈柏骁一边给杨稚夹菜一边说,“就是冬天的话山上有一点冷,你还愿意去吗?”   “那多穿一点衣服就好了,”杨稚说,“我觉得是不是大家围在一个点火的炉子边的感觉会特别好?”   “会的。”陈柏骁给了肯定的答案。   他们在商场里吃完饭,顺便逛了逛,杨稚给陈柏骁挑了很多衣服,还非要自己来付钱。从一楼出去的时候,陈柏骁留意了一下两边的珠宝店,差一点想拉着杨稚进去。   不过他又多想了一会儿,觉得是不是这种事情,还是当成惊喜来做比较好?   陈柏骁很庆幸自己短暂开窍,和杨稚十指相扣的时候也走神,感受着杨稚无名指的指围。   晚上把杨稚送回家的时候他父母也在,陈柏骁问需不需要他上去一下,杨稚拒绝了。   “我先和我爸爸妈妈沟通吧,如果沟通好了你们再见面。”杨稚在陈柏骁嘴唇上亲了一下。   “好吧,”陈柏骁有点担心,但还是决定听杨稚的话,“那你有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杨稚下了车,准备要和陈柏骁说再见的时候,陈柏骁也走下来,打开后备箱在里面找了一阵。   杨稚问他找什么,走过来,看到陈柏骁拿出了一只袋子。   那天他们从后备箱里拿行李的时候杨稚其实就看到了这个袋子,他还有一点印象,这个袋子是很久之前他们在路边买的那两条围巾的包装袋。   不过杨稚已经忘记围巾拿走之后把袋子放去了哪里,以为这个就是那天留下来的。   “怎么了?”杨稚看着陈柏骁从那只袋子里拿出一条围巾,竟然是当时杨稚最终没有要的、第一次挑选但是只有一条的围巾。   陈柏骁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把围巾绕上杨稚的脖子。   “以后走得再急也要记得带上,你脖子很容易凉。”陈柏骁说。   杨稚拉了拉围巾的下摆,问:“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那天我就回去买了,”陈柏骁有点艰难地回想自己当时的动机,“我们开车回去的时候你没有怎么跟我说话,我觉得你不开心,可能是因为没有买到这条围巾。”   对于陈柏骁来说,那天的记忆可能不算很特别,但是对于杨稚来说,他完全记得那天。   杨稚捏着围巾,抬起头和陈柏骁说:“不是因为没有买到围巾,我当时就是想要和你同款。我有一点不开心,是因为好像你没有看出来,而且当时你碰了一下我的手,但是很快就收回去了,我以为你不喜欢牵我。”   陈柏骁怔住了,费劲地思考在那个围巾店,他和杨稚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细节。   最终,陈柏骁牵住杨稚的手,说:“没有不喜欢牵你,特别喜欢牵你,我当时不敢……牵太久,我怕你不喜欢。”   “好吧,”杨稚仰头在陈柏骁的嘴唇上碰了一下,和他十指相扣,大方地说,“都过去了。” 第31章   杨稚回家之后,先跑到阳台上看陈柏骁。他们家楼层不算特别高,陈柏骁还没有上车,也在抬头看他,杨稚就和陈柏骁挥了挥手,陈柏骁才坐进车里。   爸爸妈妈也走过来,站在阳台上,陈柏骁刚好发动车子离开。   “说说吧,”妈妈望着楼下,“你男朋友的事情。”   “其实我倒觉得这个孩子眼熟,”爸爸指了下,“你不觉得吗妈妈?”   爸爸看向杨稚,“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和你一个高中同学有点像,我去家长会对他有点印象。”   “是我高中同学,”杨稚笑了,“你们竟然记得。”   “有什么不记得的,”爸爸背着手,转过身,“先进去吧。”   在陈柏骁这件事情上,父母并没有为难杨稚,保持很开明的态度。   到出去野营那天,陈柏骁在楼下接杨稚。他开车过来,穿着长款的、很厚的羽绒服,还戴了一顶绒线帽。   杨稚背了一只书包跑下来,和陈柏骁戴着款式一样颜色不同的帽子,先靠过去亲了亲陈柏骁。   “早上好。”杨稚笑着说。   “早上好。”陈柏骁低下头看杨稚穿的衣服够不够多,拉开他羽绒服一些,一层层往里看。   “衣服穿得还可以。”陈柏骁检查完,觉得杨稚过关了,就帮他理好。   “和爸爸妈妈说了晚上不回去吗?”陈柏骁问,又显得有点紧张地握了握杨稚的手,“我是不是需要上楼打个招呼再带你走?”   杨稚没忍住笑了,“你现在什么情况啊?你表现得好像我们是高中生一样。”   “但是既然你爸妈都知道我了……我就觉得是不是要交代一下?”陈柏骁很耐心地问。   “回家的时候你再上楼坐一坐吧。”杨稚说。   “算了,”陈柏骁又反悔,“还是不行,我没有准备礼物,第一次去见你爸爸妈妈应该正式一些的。”   杨稚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感动。   从来没有一个人为他花过这么多心思,陈柏骁是第一个,杨稚也希望他会是最后一个,一定会是。   他们开车去了露营的地方,陈柏骁的车正好是越野,能够爬山,不然上山的路可能需要他们临时换车。   露营基地比杨稚想象的大很多,而且也更正规。   陈柏骁订的帐篷在一片很大的空地上,他说自己每次过来都会在这里,因为四周比较开阔,晚上如果有星星月亮,也更容易看到。   “你来的很多吗?”杨稚问。   “不算很多,毕竟我毕业之后就不怎么回来了,但以前在这边的时候,我爸爸妈妈他们很喜欢过来玩,带一些我的亲戚的小孩子,”陈柏骁说着,给杨稚指了指周围的一些帐篷,“我们家基本就住这一片。”   杨稚笑了,觉得陈柏骁很像在给他展示一个小区的房子。   他们一起搭好了锅,中午就吃一些简单的速食,下午陈柏骁牵着杨稚在树林里散步。冬天树叶枯萎,土地也有些硬,但杨稚觉得空气清新,而且陈柏骁在身边,一切就都很不错。   快要天黑的时候,他们回到基地开始准备晚餐。   厨具有限,不过杨稚还是尽量把东西做得好吃。他用一口大锅煮了很鲜的辣汤,里面放了所有食材。可能是因为饿了,陈柏骁吃了两碗饭,喝了一碗汤。   晚餐之后,露营基地会有一些统一的活动,比如说篝火晚会。   但由于是冬天,天气比较干燥,所以火堆不能够太大,不过非常暖和。   杨稚和陈柏骁围在旁边,坐在很矮的凳子上,听一个民谣歌手唱歌。   除了歌手的声音和火堆燃烧的声音,周围非常安静。陈柏骁一直握着杨稚的手,快要结束的时候,杨稚忽然攥紧陈柏骁,在火光中,他脸色白了下。   “我助听器好像出了点问题。”杨稚凑近陈柏骁,抬手在左耳上碰了一下。   “是只有一边吗?”陈柏骁帮他检查了一下,发现确实是只有左耳的助听器坏掉了。   杨稚有点无奈,把坏掉的助听器摘下来,说:“之后回去再重新配吧。”   “只戴一边没关系吗?”陈柏骁问。   “短时间没关系的,只是有点奇怪。”杨稚说。   陈柏骁想了一会儿,说:“那就都别戴了吧。”   杨稚啊了一声,陈柏骁就接着讲:“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我来做你的耳朵。”   陈柏骁说这句话的时候,歌手的声音恰好停止,火堆噼里啪啦燃烧着,陈柏骁的眼睛被火光照得很亮,让杨稚非常心动。   “好啊,”杨稚说,“那我们试试看。”   杨稚又进入了完全听不见的世界,不过这一次他有陈柏骁。   陈柏骁牵着他去洗漱,杨稚问陈柏骁:“水是什么声音啊?”   陈柏骁想了想,打开水龙头,掬起一小捧水淋在杨稚手上,又握住他的手腕让他掌心摊开,手指指尖向下,一下一下点在杨稚的手掌中。   时间也变慢了,好像变成属于陈柏骁的节奏,唯独给予杨稚。   杨稚点点头,侧过脸和陈柏骁说:“我听到了。”   陈柏骁显得很开心,抽纸擦干杨稚的手,带他朝他们的帐篷走。   经过草地的时候,陈柏骁突然停下来,和杨稚一起蹲下,牵着他的手靠近微微摆动的草,同时靠近杨稚,在他耳边很轻地吹了一口气。   草叶的尖擦过杨稚掌心,陈柏骁打字说:“这是风吹过草地的声音。”   月色下,杨稚觉得自己的心脏无章法地跳动着,于是偏过头吻了他。   回到帐篷,他们一起躺下来,陈柏骁让杨稚睡在他臂弯里,指了指天空。   冬天的天空没有夏天那么亮,但今天天气好,所以还是能够看见星星。   陈柏骁打字给杨稚看:夏天会更好看,满天都是星星。   陈柏骁并不擅长创造优美词句,只好笨拙地把手掌收紧又张开,像幼儿园的小朋友那样模仿星星闪烁。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陈柏骁打字给杨稚看,把他逗笑了。   “陈柏骁,回去之后我教你几句手语吧。”杨稚说。   因为他现在听不见,所以声音忽大忽小,杨稚自己也把控不好。   “好。”陈柏骁点点头,又拍拍杨稚让他看过来,给他表演自己唯一会的一句手语。   他先竖起小拇指,再竖起食指,再同时竖起大拇指和小拇指。   杨稚笑了,重复了一遍陈柏骁的动作,翻过身趴在陈柏骁身边,低头吻住他。   陈柏骁抬手把他抱进怀里,继续和他接吻。   陈柏骁身上特别温暖,似乎还带着刚才火堆的温度,杨稚慢慢闭上眼,感受陈柏骁的温度和爱。   下一秒,无名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杨稚微微一顿,被陈柏骁轻轻咬了舌头。他偏过头,睁开眼,看见手指上一枚很亮的银色的戒指。   杨稚很惊喜地抬起手给陈柏骁看,又翘着手指,用那枚戒指碾过陈柏骁的嘴唇,自己追上去慢慢地亲陈柏骁。   “我爱你。”陈柏骁嘴唇动了动,杨稚贴着他,感受到了,但不知道陈柏骁说的是什么,只好困惑地抬起一点身体,歪了歪脑袋。   “我爱你。”陈柏骁抬手揉了揉杨稚的头发。   杨稚抿了抿嘴唇,眉眼弯了,朝他露出一个特别好看的笑容。   “我爱你。”陈柏骁声音大了一些,但杨稚还是摇头。   “我爱你。”陈柏骁抬起一点身体。   杨稚没有说话,只是靠近了,趴在陈柏骁胸膛上,亲一口他的颈侧。   “我爱你。”陈柏骁偏头靠近杨稚的耳朵,吻了一下他的耳廓。   陈柏骁想起那天晚上,他在杨稚的床边说了两次我爱你,但杨稚没有听见。   其实杨稚是可以听到的,只是陈柏骁不敢。他那时不懂杨稚的心意,只好把自己的真心一层层包裹,偶尔才剥开一点,怕杨稚看见,又怕杨稚看不见。   所以他试探地表白,找借口对他好,偷偷地爱他,不奢望有一天杨稚会知道。   但陈柏骁一直努力,所以一向幸运。   很多人的梦可能永远都只是梦,最后连自己都慢慢忘记,陈柏骁却看见梦成了真。   梦靠在他肩膀上。   陈柏骁安静地眨着眼,扣紧了杨稚的手。   他低头,嘴唇贴在杨稚的耳朵上,缓慢又坚定地告诉他:“我爱你。”   “杨稚,我爱你。”   颈侧感受到温热,陈柏骁勾着杨稚后颈,沿着他的耳朵细密亲吻。   杨稚抓着他的衣领,在他怀里很小声地啜泣一会儿,才抬手抱住陈柏骁。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