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和狙击手》   作者:见山即北   标签:强制爱 - HE - 架空 - 久别重逢   简介:   乃悟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谢予是一个狙击手,有一天,他接到了暗杀敌方少将的任务,谢予兢兢业业执行任务,   就在以为任务即将胜利的时候,被少将压着脖子按在了雪地里。   谢予:......   然后他就被少将叼回家了   这是一个狙击手被饲养的故事   腹黑忠犬斯文败类少将攻vs 阳光开朗欺软怕硬枪法max狙击手受   彼此的唯一 第1章   谢予是一个狙击手。   今天他的暗杀对象是寒夙,本国最大帮派势力头目的左膀右臂之一。   联邦成立不过三年,国家成立之初内部依旧动荡混乱,各大势力割据全国,联邦政府养精蓄锐三年后开始清除国内的一切障碍。   清扫任务开始的第一站就是寒夙所在的帮派,擒贼先擒王,谢予的任务就是时刻盯紧寒夙,在最佳时期做掉他,最好再嫁祸给其他势力,狗咬狗总是最能轻易解决问题的关键。   冬天的地面很冰很冰,趴在雪地里的感觉更甚,谢予觉得整个下半身都麻木了。冷风刮在脸上就像刀子,谢予抬起冻僵的腿拔下小腿处的匕首,砍下一块从附近河面上砸下来的碎冰塞进嘴里,除了在嘴里含冰块,他还要屏住呼吸,缓慢而又均匀的地呼吸,最大程度上避免瞄准镜起雾,也不会影响到射击精度。   随着汽车地轰鸣声驶过,基地门口的哨兵跑去迎接,寒夙一身黑红色军服,披风被风吹起,不断发出簌簌的声音。   谢予透过准星紧盯着刚下车的寒夙,瞄准镜里的寒夙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绰约,雪落在寒夙黑色的军帽和披风上,黑中点白,在一片素白的雪地中更显得与众不同。“真是可惜了,长的一表人才,能力也出类拔萃,却偏偏分不清是非与联邦为敌,只好送你上路了。”谢予在心里默念,同时手指发力,慢慢扣动扳机。   寒夙低头同哨兵交谈,突然抬头看着谢予的方向,谢予心下一惊,寒夙仿佛隔着千米之外和他对视,眼神里还带着戏谑。   “被发现了?应该不会吧?”一千多米的距离加上肆虐的大雪,寒夙应该看不见他吧?谢予松开扣动扳机的手,算了,保险起见,要快速转移阵地。在寒夙转身走向营地的时候快速滑到小山坡的后方,借助雪地迷彩服的掩护在山坡后面快速移动了好一段距离之再慢慢爬上缓坡,这个位置视野不如刚才的位置好,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如果在寒夙走出营地进入汽车的最后一段距离没有成功射杀的话,今天的射杀任务就以失败告终,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谢予架好狙击枪,盯着基地门口,寒夙的副官站在基地门口,过了十几分钟后副官跟着寒夙走向来时的汽车,谢予全身贯注的跟着那道身影,准星移到了头部,寒夙的军帽压得很低,谢予一瞥寒夙下半张脸,青色的胡茬明显,谢予微怔,又定睛一看,这哪是寒夙,是一个身形和寒夙相仿的人。   “艹,被骗了”谢予退后一些跪起身,打算背起狙击枪转身就跑。   随着嘭的一声,谢予被一股力量猛地扑在地面上,寒夙用膝盖顶着他的后背,一手掐着他的脖颈把他按在地上,另一只手紧握住谢予的手腕按在谢予的后腰上。   “你是在找我吗?”寒夙的声音很淡定,面对一个想爆他头的人一丝恐惧也没有,声音还带着几分笑意。谢予的脸被寒夙强力压在雪地上,冻得他一激灵,寒夙的力气大的离谱,他用没被禁锢的那只手撑着地面,一点用都没有。   完了,要死这了,谢予在短暂的几秒想了很多,因公殉职怎么也得立个一等功吧,抚恤金应该也足够妈妈的晚年生活了。   寒夙翻过谢予,依旧禁锢着谢予的四肢,一只手摩挲着谢予的后颈,冰凉的手伸进谢予的衣领,冻的谢予缩了缩脖子。寒夙盯着谢予的眼睛,深入衣领的手托住他的后脑勺,俯身就对着谢予被冻冰凉的唇亲去。   谢予的嘴里还含着冰块,寒夙火热的舌尖挤进来,冰与热的交融惹得谢予又一激灵,寒夙舔舐着谢予的舌尖,和谢予的舌缠着在他的口腔里肆虐。   冰块在寒夙火热的舌的舔舐下渐渐融化,和唾液融合后顺着谢予的嘴角流出,寒夙吻的时间很长,期间还被谢予咬破了舌尖,托住后脑勺的手扼住谢予的下颌,混合着冰块和血腥味的吻让谢予有些缺氧。   寒夙离开谢予的唇,吐出的热气扑在谢予脸上。    第2章   “你的反侦察能力真的很菜啊。”   谢予半张着嘴喘息,寒夙盯着谢予的唇,感受谢予大口喘气时胸膛不断挤压自己的感觉,不禁又贴近了几分,几乎整个身子都压在了谢予身上。寒夙的体重不轻,肌肉密度很高,整个人像山一样压过来,本就喘气不匀的谢予更觉得呼吸困难。   谢予直觉告诉自己寒夙想要压死他,顿时挣扎的幅度加大,企图靠爆发力冲出寒夙的禁锢,寒夙察觉到谢予的挣扎后眉头一皱,看着谢予因深吻而缺氧红润的脸庞,在他看来谢予的挣扎是真的挺弱的,任由谢予兀自挣扎了一会后寒夙贴在谢予耳边轻声说道:“别扭了。”   谢予眼睛向下瞥,寒夙还埋在谢予的侧脸处,谢予能看到寒夙露出来的一截脖颈,谢予猛地抬头咬上去,联邦军人被俘虏后下场凄惨,谢予在最后时刻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本着自己下地狱你也不能上天堂的想法,他抬头猛的咬住寒夙的脖子,寒夙躲闪也没逃掉,被谢予咬住脖子,寒夙快速放开按着谢予手腕的那只手,掐住谢予的下颌,让他张开嘴放开自己后,掐着谢予的手顺着下滑掐住他的脖子,手劲很大,谢予突然窒息,颈部收紧的手让他开始耳鸣,意识也开始模糊,谢予被放开的那只手狠狠抓住寒夙掐住他脖子的手,企图拉开使他窒息的根源。   寒夙很快就放开了谢予,从军装外套里掏出手铐把谢予的双手拷在身后,谢予侧过脸不停的咳嗽,寒夙摸了下被谢予咬出血的脖子,伤口不是很深,起码没咬掉肉,被谢予咬过的牙印整整齐齐的往外冒血豆子。   “怎么这么喜欢咬人?”寒夙看着谢予的咳嗽慢慢平息,用带血的手摸了摸谢予的脸,谢予下意识有些畏惧寒夙受伤后的情绪,他不是寒夙的对手,一个狙击手没有枪就相当于一个正常人没有了一条腿,更何况寒夙这种近身搏击强手。   谢予放缓呼吸紧盯着寒夙,肺部缺氧的感觉没有完全退去,喉咙也发痒,谢予强忍住想要咳嗽的欲望,寒夙看谢予紧张的样子啧了一声。   “我不杀你,你别这样看着我”   谢予到底没忍住又咳嗽起来,咳的整个背都拱了起来,剧烈咳嗽后的生理性流泪,更衬的他眼角通红,他咳完之后继续盯着寒夙,寒夙简直要被他这股劲头折服了。   压低声音幽幽说道:“你要再这样看着我,我不介意在这里上了你。”   谢予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   谢予也不知道情况怎么变成了这样。   寒夙没有把他交给营地处理,而是把他五花大绑扔到了汽车后座底下说要带回去自己审讯,谢予被塞在汽车后座底下,只能看到寒夙穿着军靴被军裤包裹住的修长的腿。   一路颠簸无话。   汽车开到了寒夙的住处,门口站岗的警卫向寒夙问好,寒夙略一点头,又钻进车里拖出来谢予,抓着谢予的衣领带他走进宅院。   势力头目足够看重寒夙,虽然只是少将军衔,给他安排的住宅却不小,寒夙带着谢予一路走上楼梯,打开一间房间就把谢予丢在了床上。   谢予想到之前寒夙说的话,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一脸悲愤的瞪着寒夙,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壮烈模样。   “你别想着跑,附近驻扎的军队可不是吃素的,要是让他们逮住你,呵呵”   寒夙的声音顿了顿,“你长的细皮嫩肉的,他们应该也很兴奋吧?”   “不知道联邦来的正规军,尝起来和营地军妓有什么不一样的。”   谢予在床上蠕动着向后,那双眼睛还是死盯着寒夙,“那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谢予的嗓音还有些沙哑,说完后他又清咳了几下,寒夙看他咳完了又继续说道:   “不要你也不要怕,我和那些人不一样。”寒夙跪上床,伏在谢予上方,拇指擦过谢予的嘴唇,看着谢予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对你一见钟情,怎么能和那些人一样?”   关上房门后寒夙下楼让管家找几套适合谢予身形的衣服,管家瞥见了寒夙脖颈处的牙印,刚结痂,颜色还很鲜艳。又想到刚才那一幕,忙不迭就去准备东西去了。   寒夙看着管家异于平常的表现,感受着脖子被谢予咬伤的地方细细密密的痛感,不自觉舔了下唇。    第3章   寒夙没有给谢予松绑,谢予动了动被绑的僵硬酸胀的胳膊,凝神听着房间外寒夙的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远,谢予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手和胳膊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大腿上也缠紧了好几圈,谢予慢慢站起来保持平衡向窗户的方向移动,笨拙地用头顶开遮住窗户的白色纱帘,透过纱帘的缝隙观察院内的情况。   宅院门口新增了两个警卫员,还有正在巡逻的士兵,围墙也高,墙外还有军队常年驻扎,翻墙逃生的可能性太小,肉搏两个持枪警卫的风险也不低,还可能随时被巡逻的士兵发现立马就地正法。   就在谢予坐回床上思考对策的时候又听见有人向房间走来,脚步声音有些杂乱,有好几个,应该是来押他去牢房的吧。   如果监狱的狱警真的要对他干什么的话.....那就由他自己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随着咯吱一声,房门打开,为首的是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穿着常服,不像军人,约莫就是这里的管事的,身后跟着俩穿狗皮的反叛军。   管家一脸和气的对谢予说道:“少将嘱咐我过来给你送几件衣服,顺便给你松绑”管家过来解开了谢予身上捆的严严实实的绳子,没给他打开手铐,又从身后一个士兵的手里接过几套衣服放在床上,然后转身带着那俩个士兵退出房间,两个士兵一左一右站在房门两边,只有管家的脚步声渐渐变远。   谢予歪头看着床上叠好的几件衣服,双手还被拷在身后,他思索着寒夙说对他的一见钟情,又看了下床上的衣服,还有门口和院口的警卫兵和士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寒..寒夙该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   靠,反叛军都tm是变态,谢予想起今天那个混杂着血腥气息的吻,被寒夙彻底压制的那一幕又浮现出来,他打不过寒夙,又跑不掉,总不能真的乖乖守在这里等寒夙回来躺平任操吧?   这边,   寒夙正在和上将汇报,上将给寒夙倒上了一杯乌龙茶,窗外大雪依旧肆虐,茶水的水汽缓缓上升扩散,然后弥漫散尽。   “我听三号营地那边说”上将拿回茶壶,把茶水浇在茶托上面的茶宠上。   “你抓住了一个联邦派来射杀你的狙击手。”   寒夙接着上将的话继续往下讲,“对,就是我之前跟您说的那个人。”   上将神情不变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是把你当做接班人培养的,我们这种人,尤其是你这种年轻人,不能有软肋在别人手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寒夙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勾起唇角一副笑非笑的模样,“我自己的软肋,攥在自己手里不就行了?”   上将本意也不在此,稍微敲打一下也就转开了话题,长叹一声。   “我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时代一直在变化,局势也不乐观,有必胜的信心是件好事啊。”说完又顿了顿,“我们这些人畏手畏脚惯了,害怕这个,害怕那个,迂腐又古板,还是多需要你们年轻人。”   寒夙回到军区别墅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了,雪也停了,警卫兵在清理院中的积雪,寒夙看着二楼关着谢予的房间还暗着,回到一楼大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寒夙上楼打开房间门,灯一开,灯光刺激了黑暗中谢予的眼睛。   寒夙看着谢予躺在床上,还穿着被抓住时的雪地迷彩服,手被拷在身后,整个身子蜷缩着,抬头看向寒夙。   寒夙上前几步,谢予猛地坐直身体,浑身戒备的盯着寒夙,寒夙扔到床上一把钥匙,朝谢予抬了抬下巴,“自己把手铐解开。”   谢予反手摸到床上的钥匙,另一只手摸索到手铐上的钥匙孔,铐环之间的链子很短,谢予没法自己打开。   寒夙继续往床边走,谢予噌得从床上蹦起再跳到地上,跑到离寒夙最远得一个墙角,寒夙轻笑一声,“我就是想给你摘下手铐,没别的意思。”   谢予水汪的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不相信,眼睛瞄向寒夙的裆部,他当时就感觉到了,寒夙就是个变态,对着想爆自己头的敌军狙击手还能硬,比变态还变态好吧? 第4章   寒夙无所谓的对谢予说:“行吧,你愿意拷着那就拷着。”还用富含深意的眼光把谢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下楼吃饭了。”寒夙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只留下还处在戒备状态的谢予。   谢予搞不清他打什么算盘,不仅从军事营地那里把他带了回来,还不把他送进监狱,要不是谢予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纯靠技术的狙击手,他都要以为自己是什么联邦政府的重要人物了,得到寒夙如此差别的对待,怕不是想从他身上获取什么重要情报。 。。完了,这下真确定了,寒夙就是对他有意思。   谢予对自己长什么模样还是多少有点概念的,在刚进入联邦训练基地的时候,教练都会看在他长得细皮嫩肉的样子上对他格外注意,害怕他受不了魔鬼训练的强度。   谢予很白,也很俊,是那种英气的帅,唇红齿白加上偏瘦的身材,看上去连一把狙击枪都举不稳,却愣是成了训练营中射击目标最为准确的王牌狙击手,教官拿他开玩笑说:“长得好看也就算了,枪法还这么好。”还有不少长官看到谢予一表人才想把自己女儿或妹妹介绍给谢予的,次数多了,谢予想不在意都难。甚至还有过同一个训练营的战友委婉的和他示好。   谢予的好看是男女通杀,但谢予这榆木脑袋可没有这么多多余的空间来装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在训练基地几乎把所有的时间用来训练,他一天打完的弹壳,都足够抵得上别人三天打完的份量。   谢予一心沉迷训练精进技术,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击中靶心更能刺激他多巴胺的分泌了,尤其是在射击比赛中夺冠或模拟实战演练中击杀最多人数,来自众人的赞赏更坚定了谢予余生和狙击枪度过也终身无憾的想法。   毕竟心中无情爱,开枪自然快。   谢予跟在寒夙身后走出房间,沿着楼梯走到大厅,寒夙帮谢予拉开座位,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谢予也识相的坐到寒夙身旁,寒夙拿起筷子吃着饭,谢予看着眼前摆好的饭筷,拿着钥匙的手配合另一只继续和手铐作斗争。   寒夙停下来看了眼谢予在背后搞小动作的手,继续笑眯眯的盯着谢予,“怎么不吃饭啊,是想让我喂你吗?”说着就拿起馒头塞进谢予嘴里,大厅和房间门口还站着警卫员,寒夙的举动让谢予觉得难堪,侧头躲过寒夙塞过来的馒头,“不喜欢馒头?想吃米饭啊?”寒夙又拿起装米饭的碗用筷子夹了一口塞到谢予嘴里。   谢予:。。。。。。   这回谢予没躲过,筷子插在嘴里,还有嘴里的米饭,谢予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吞下口中的米饭,迎上寒夙直白的目光。   “能..能帮我解一下手铐吗?” 第5章   寒夙好像一点也没听到谢予在说什么,继续给他夹米饭,谢予是真的服了,寒夙就好这一口吧,他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想给他解开的样子。看着即将伸过来的米饭,谢予往后仰,直到后背整个贴在椅子上,寒夙的手也随着他的头往后伸,固执的停在谢予嘴边。   在谢予想开口说话时寒夙又迅速的把米饭喂到他嘴里,手法很娴熟,就像小时候给自己喂饭的奶奶。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谢予就着寒夙的手一口一口的吃完了整碗米饭......   寒夙喂完谢予之后才继续吃饭,谢予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羞是恼还是气的,谢予又抬头看了正在站岗的警卫兵,双眼目视前方,神情严肃认真,丝毫没有被寒夙和谢予之间暧昧的动作影响到,谢予没法想象在他们视角中的自己,一个大男人反铐着手坐在椅子上被另一个男人一口口喂饭,对谢予来说这和当众拉屎有什么区别???   但又想到联邦政府军人被捕后的凄惨下场,在强烈的自我安慰下谢予的羞耻感才好了不少,脸上热度降下来以后,谢予又打量起寒夙,他之前做过不少调查,寒夙是没落帝国的最后贵族之一,帝国沦陷的时候父亲被暴徒射杀,联邦政府来的时候,寒夙家的府邸已经被火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不知所踪的母亲,横死家中的父亲,还有一夜之间颠倒的社会身份和地位,寒夙凭借一己之力再振家门,谢予很是佩服寒夙这种坚韧的性格,也遗憾他不能为联邦所用,如果他能站在联邦阵营的话,一定是联邦政府最锋利的一把剑。   如果能策反寒夙......   在反叛军这种鱼龙混杂的组织里,有老奸巨猾虚与委蛇的首长,还有不顾士兵性命一心夺得半璧江山的首领,更多的还是地痞流氓无赖之类的市井小人,面对百姓所向披靡,面对联邦政府畏手畏脚,寒夙在他们面前一站,天差地别也不过如此了。   可惜是个变态,除了这点外,寒夙对于联邦政府来说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寒夙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察觉到谢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又一筷子把夹好的菜塞进谢予的嘴里。   “没吃饱就说,不用眼巴巴的看着我。”寒夙收回手又要给他夹。   “我不饿,我饱了。”在寒夙狐疑的目光下谢予又摇了摇头。“真不饿,你自己吃吧。”   晚饭过后,寒夙又拉着谢予的后领拎回房间,回到房间后顺势就把他反压在了墙上,从他手里夺过钥匙打开了手铐,然后一手制住谢予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搂紧谢予的腰,把他整个压在墙上,然后贴的严丝合缝,低头轻声对谢予说:“我们来谈谈。”   “能坐下来谈吗?”谢予埋在墙里,声音闷闷的。   “就这样挺好。”寒夙胳膊又收紧了些,然后继续说到,“我不强迫你,你再动我可就说不准了。”   谢予:谢谢我没动好吧。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联邦政府的军人,其他势力的走狗,还是什么其他身份其他人,你都最好给我收收心思,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丢出来,让我住进去。”   “也别那么轻易的想死,求死容易,倘若死不了,有够你受的,听见了没有?”   谢予躲过他说话间吹拂在脖颈里的气息,微微点了点头。   寒夙凑过去在谢予脸上亲了一下,笑道:“真乖。” 第6章   寒夙松开谢予的手,搂着腰的手却没动,谢予用双手撑着身侧的樯,听着寒夙威胁的话继续在他耳边响起。   “房间你随意进出,但是不能踏出院子一步,警卫兵的枪子可比你跑的快多了,我给你时间,但我得不到的,我更希望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谢予可不怕死,但也想活着。在这为数不多的二十几年当中,还有值得他留恋的其他过往。老家隔壁经常照顾他和妈妈的邻居老奶奶,喜欢跟在他身后缠着他问军营生活的小男孩们,还有街头小吃店里经常给他送吃的阿姨,最重要的是,还有等他回家的妈妈。   谢予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但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他还没有来得及照顾好独自养育他长大的妈妈,在十几岁的年纪就去了远在帝都的军校,见识了帝国统治者昏庸无道,以过往功绩自居,幕僚下臣阿谀奉承,维持帝国表面最后的繁荣,内里百姓疲惫不堪,压抑良久,各州县揭竿而起,成立联盟政府。   谢予立马投身联邦阵营,为解放全国抗争,回家的次数少之又少,他都快记不得母亲身上的味道了,混杂着衣物清香的一种味道,带给他满满的安全感。   寒夙应该还有其他事要忙,威胁完谢予之后就走了,谢予看着寒夙走出去带上的门,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事,起码还有一个月,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谢予拿起床上管家给他准备的衣服走进浴室,热水冲刷在他的脸上,有种类似窒息的感觉,谢予抹了一把脸,看着被水蒸气附着的雾蒙蒙的镜子,用指尖划过几道痕迹,透过那几道缝隙看到了自己如同丧家之犬般的模样,陡然又生出一股烦闷,不再去看。   是夜,谢予被汽车的轰鸣声惊醒,不一会就听到了楼道里属于寒夙的脚步声。脚步轻缓,房门打开,寒夙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看着床上隆起的一团,没有进去,谢予闭着眼睛控制住自己平缓的呼吸,他真害怕寒夙对他干点什么,但寒夙没有。   关上门之后,谢予睁开眼睛,一手捂着他砰砰直跳的心脏,像个待宰的羔羊努力维持最后的体面。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管家就来敲门,打开房门后看见房里没开灯,谢予站在窗前的帘子后,整个人隐匿在暗处,正在观察院里的一举一动。听到动静后侧头看了下管家,管家进门后对谢予客气地说道:“昨晚寒先生嘱咐我过来把你换下来的衣服带走处理掉。”   谢予下巴一抬,示意管家衣服在浴室,便又回头看向窗外,冬天的太阳总是不太热烈,透着几分清冷,弱弱的光打在厚厚的雪层上,透出天边的灰黄,莫名生出几分凄凉。   寒夙果真没骗他,他走出房间时没有人拦住他,他试探性打开其他房间,储物室,杂物间,洗衣房,还有几间次卧,最大的一间卧室应该是寒夙的,不是那种干净利落的黑白灰装修,整体偏墨绿色,和寒夙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上锁的应该是书房,谢予试了下没打开,就识趣的走开了。   吃完早饭之后谢予坐在椅子上看着院里的勤务兵扫雪,谢予觉得少将的待遇还真不错,要是他还能逃出去,再多拿几个一二三等功,说不定就能从少尉往上提一下,但离少将还差得远,要是能当上少将,抚恤金应该也更高,联邦政府应该也会替他照顾好母亲吧。   现实是他为鱼肉,人为刀俎,就连抚恤金,他都怕被有心人惦记,他妈妈手无缚鸡之力,怕是难保住儿子用命换来的养老钱。   他年少轻狂,一心追求国家大义,却忘了站在在他身后担忧他安危温饱的母亲。   妈妈没有那么开明,她不觉得儿子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击杀敌人有多威武多帅,就连立功证书寄回家里的时候,她也没有那么骄傲,那是她儿子用命换来的,她拿着证书,好像看到了受伤流血的儿子,心疼地像揪在一起一样,她知道,儿子又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她庆幸又害怕。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 第7章   谢予难得有空闲时间停下来去想点什么,又不想思虑太多徒增烦恼,在楼下坐了一会之后就上楼回了房间,坐在床上不知道要做什么怎么做,昨夜绷紧了一宿的神经开始松懈下来,再加上寒冬,吃饱喝足后的头脑晕沉,谢予干脆睡了个回笼觉。   什么都不去想就好了。   寒夙赶在中午吃饭之前回来了,作战演习任务刚结束,寒夙就马不停蹄的赶回家,最近也轮不到他来值班,这几天他可以好好呆在家里,和谢予培养一番感情。   寒夙先去卧室换下了军装,穿着常服打开了谢予房间的门,谢予睡的很熟,可能以为寒夙今天不会回来的那么早,全身的戒备都卸下来了,没有一点警觉性,完全没有要醒的样子。   寒夙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来,看着谢予半掩在被子下的侧脸,长高了一点,脸也变得更成熟了些,褪去了少年的稚气,脾气秉性倒是没变,还和之前一个样。   寒夙突然很想摸摸他的脸,又怕吵醒谢予,就用手撑在谢予枕侧,俯下身好好看一下谢予,眉目俊秀,唇红齿白,细碎的发丝散在额心,当真是个男女通杀的模样。   到底是没忍住。   寒夙曲起食指,用指背刮了下谢予的脸,很软,很热。   谢予用手抓住寒夙在他脸上乱动的手,睁开了眼睛,两只眼睛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寒夙,让寒夙的心痒痒,既然没忍住,那就来个彻底。   寒夙压过来就亲了上去,胸膛压得谢予紧的,被谢予抓住的那只手反过来扣住谢予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到谢予的后背,揽着他贴向自己,唇齿被侵略,谢予用还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把寒夙使劲往外推,不仅没推动分毫,还让寒夙更加得寸进尺拥的更紧了。   谢予气恼,歪头想侧过这个来势汹涌的吻,刚歪头就被寒夙发现,咬着谢予的力道加深。   寒夙压得紧,亲的急,谢予更迫切的想摆脱寒夙呼吸新鲜空气,不顾寒夙的噬咬侧头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摆脱寒夙后半张开嘴呼吸新鲜空气。   谢予摸了下自己的下唇,已经被咬破了,手指上带着点血。   他捂住自己的嘴,抬头看着寒夙,寒夙盯着他的脸,放在谢予后背的手不住摩挲。   “什么人啊你?”声音闷闷的,谢予很不爽。   “上次你咬了我,这次我咬回来,我们扯平了。”   谢予想起身,被寒夙抵着胸膛又压了回去。   “你起开,别tm压着我”听到这句话寒夙声音冷了下来,皱眉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谢予是有分寸的,“你能别压着我吗?喘不上气来了。”寒夙松开了压着他的力道,虚笼着他,“那我放开之后你还跑不跑?”   “不跑,你先放开我。”   寒夙起身,一手还抓着谢予的手腕,谢予立马坐起来倚在床头,寒夙也没松开他,就这样呆了一会儿,寒夙突然来了一句“下去吃午饭了。”然后松开了谢予的手腕。   谢予的手腕被他纂的通红,谢予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思考寒夙哪来的这么大蛮劲。   谢予跟在寒夙身后下楼,坐在餐桌旁边,这回寒夙没整那些幺蛾子,谢予也老老实实的吃完了一顿踏实饭。   寒夙平常也没有什么日常消遣,除了工作训练就是在书房看书学习战术兵法,现在又处在冬天,外面风大天又冷,自然没有出去赏雪泛舟的雅兴,不如窝在家里来的舒服。   吃完饭,寒夙把谢予拖到了书房,把谢予安排在椅子上坐着,又到书架拿了本书丢到谢予腿上,然后回到书桌上去忙自己的事了。   谢予看了封面翻开书页,历史纪实类的书,没兴趣。   又转头打量起四周来,寒夙书桌旁边,有一台电话,谢予刚打起的兴又消下去了。   电话也没用,他现在就在反叛军军营的驻地,谁也没有那个通天的本事在寒夙的眼皮子底下把他给救出去。   烦死了。   谢予只好百无聊赖的翻着他不感兴趣的历史书。    第8章   刚开始还耐着性子看了两页,到后来就呼哧呼哧的翻动书页,声音很大,寒夙抬头看向谢予,谢予继续呼哧的翻着书页,寒夙没管他,谢予翻了一会就把书扔到了手边的矮桌上,起身朝书架走去。   寒夙的书架很大,书的类别也很多,古代现代国内国外,涉及的类别广泛,谢予觉得他就是在装逼,一个将军书架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书,多半是附庸风雅。   谢予伸手拿了一本医学方面的书,讲解剖的,谢予随手翻开一页,带着两只眼睛的人体神经全图给谢予带来不小的震撼,当初他在联邦军校学习的时候也了解过一些医学方面的东西,毕竟身为一个狙击手,清楚了解敌人的致命点必不可少,可他学的也不过是皮毛,最多有个人体器官分布图,知道要害在哪个位置就行了,诡异又新奇的全新体验让谢予不停翻看手中书本上的插图。   “你对医学感兴趣?”   冷不丁响起来的声音吓了沉浸在插图中的谢予一大跳,他摇了摇头,“没有,我就随便看看。”寒夙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支在桌上转着笔,看着谢予盯着插图的样子,有趣得紧,“我当兵之前就是学医的。”   “哦。”谢予听寒夙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但又想到被寒夙压的时候,好家伙,难怪他怎么都挣扎不动,“你是不是掐我麻筋了?”   看着谢予一脸真诚的发问,寒夙摇头,“没有,对付你还用不上那种手段。”   行吧,知道你打架很厉害了,别搁着炫耀了,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劲大吗?呵。   谢予拿着书做回原来的位置上,不管寒夙的奚落,专心致志的研究起人体结构来,寒夙见谢予不搭理他也没再自讨没趣,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时不时抬头看谢予一眼,谢予微皱眉头,有很认真去看,没有注意到寒夙的目光。   就这样相安无事一下午,直到傍晚管家上楼敲门说是邱将军来了,寒夙才放下手头的东西拉着谢予走出书房,寒夙把谢予带到他的房间关上门,嘱咐谢予在里面好好呆着,走出房间来到楼道扶手处,看着一楼大厅站着的穿军装的邱卉升,邱卉升看见站在二楼的寒夙还用食指和拇指给他比划了个飞吻。   寒夙下楼,“你怎么来我这了?”   邱卉升一把搂住他,用肩膀撞了撞寒夙,“现在整个军营都知道你从三号营地带回来一个联邦正规军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寒夙淡淡的看着他,“没什么可说的,和你没关系,别乱管闲事。”   “什么叫乱管闲事?你到底拿不拿我当兄弟?我在关心你懂吗??”   寒夙双手抱胸,就这样看着邱卉升,邱卉升继续说道:“怪不得你老是推掉我攒的局,之前我还以为你喜欢清纯的,谁能想到你喜欢男的,还带回来一个带把的?”   邱卉升一手指着谢予的房间对寒夙痛心疾首。   寒夙依旧没什么表示,这可把邱卉升急坏了,他以为寒夙就是玩一玩,所以他下班之后专门赶过来看热闹,可他看寒夙的样子分明是认真的,这怎么能行?他可不能睁眼看着他的兄弟往火坑里跳!   “你是不是没碰过女人才对男的有想法啊,我带你去感受一下,说不准你就喜欢上了,硬邦邦的男人怎么能配得上你!?”说着邱卉升就拉住寒夙的胳膊往外走,寒夙再次开口,“我说了这是我的私事,你别管。”寒夙推开邱卉升拉住他的手,态度强硬。   “你真就喜欢男的啊?”邱卉升看着寒夙认真道。   寒夙一颔首,又抬起头,看着邱卉升,看着不假思索的寒夙,邱卉升略一思考后又继续说,“就算你喜欢男的,咱们营地的男的可海了去了!只要你说一声,你相中谁了,我给你送过来。”   寒夙听到后轻笑出声,“那我就喜欢他怎么办?”   邱卉升看着寒夙,表示十分不理解。   “就一眼就爱上了? 你猜我信不信你的鬼话?”   寒夙倒是坦诚,“嗯。”   “第一眼就爱上了。” 第9章   邱卉升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寒夙真决定要做的事,没有人能把他拉回来。邱卉升也不例外。   他拉开餐桌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背对着寒夙。   “你真的想好了?”邱卉升的声音没有了刚来时的戏谑,严肃又认真的语气就像即将嫁出女儿的父亲,寒夙的声音在邱卉升背后想响起,“想好了。”   “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邱卉升对寒夙所谓的一见钟情还是嗤之以鼻,但他足够信得过寒夙,他本就是个凡夫俗子,身边莺莺燕燕从未断过,他明白痴心难得,两情难相守,便不再奢求真情,自以为有真金白银可抵得上世间所有痴情,但寒夙不一样,他是帝国最后的贵族,是整个家族竭力培养出来的心血,是军队冉冉升起的新星,寒夙这么优秀,邱卉升自然希望他配得上所有一切最完美的,但寒夙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追求和考虑,是他唐突了。   寒夙上前一步,手心放在邱卉升的肩头,用力按了按下邱卉升的肩膀。   邱卉升犹豫一会转头看着寒夙说道:“我以后孩子肯定很多,到时候我过继一个给你。”   这句话让寒夙笑出了声,他大手一捏邱卉升的肩膀,“我为什么一定要有孩子?”   邱卉升也不知道为什么,便不再答话,他摘下军帽放在手边,抬手摸了摸军徽。   寒夙收回手,看着一言不发的邱卉升,只觉得有意思。   “改天我再请你吃饭,今天你就先回去吧,他刚来这还不熟悉,我怕他认生。”   寒夙真的为了那个正规军扫他出门,邱卉升肩膀僵了一下,抓起手边的军帽转身就往外走,寒夙还不忘略带笑意地说着慢走不送。   邱卉升走后不久,寒夙就上楼敲了下谢予的房门,顺手打开房间,谢予还在看他手里拿着的书,寒夙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低头看他手里的书页,那本解剖的书看了将近一半,书很厚重,谢予拿着嫌累,把书摊开放在床上,一条腿盘起来,双手撑在书的两侧,微趴着上半身,寒夙没有引起谢予地注意,这让他有点不太开心。   伸手拽过谢予地一只手臂,谢予的整个上半身都倒在了寒夙身上,寒夙用另一只手臂压住谢予的后背,松开拽着谢予胳膊的手,从谢予上衣下摆钻了进去。   谢予:!!!他忍不住要对我动手了!!!   手的温度自然比胸膛凉不少,谢予浑身一震,两只手抓住寒夙的手往外拖,身体往后挺直试图逃离寒夙的怀抱,寒夙伸进谢予衣服里的手在谢予肋间按了一下, 谢予疼的软下了身子,趴在寒夙的怀里,寒夙顺势搂紧他。   寒夙低头看着谢予埋在自己怀里露出来的发顶,下巴贴着谢予的短发,伸进衣服里的手也不老实,从上到下抚弄着谢予的胸膛。   “你知道怎么解剖尸体吗?”寒夙的声音在谢予头顶响起,谢予疼的缩在寒夙的怀里,没工夫抽神回答发疯的寒夙。   “就像我这样,从上到下,哗。”寒夙的手配合地从谢予胸膛中间划过,   “然后一层一层地扒开。”寒夙的声音故意拖长,仿佛在恐吓谢予。   “人其实有好多层你知道吗?”寒夙用下巴蹭了蹭谢予的头,然后抬头亲了下谢予的发丝。   “别惹我不开心,你知道吗?”寒夙的声音仿佛说给背叛挚爱的情人,甜蜜中夹杂着阴冷。   谢予忍着疼痛被寒夙搂在怀里,没有再挣扎,他真的开始害怕了。   寒夙就是个疯子。    第10章   寒夙搂着谢予过了会手瘾,随着寒夙的指尖划过,谢予的皮肤条件反射地战栗,寒夙便搂的更紧,好像在故意作弄谢予,好让他长长记性。   谢予肋间的疼痛逐渐散去,他忍耐着在自己上半身上不停游动的手,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就当被狗摸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寒夙倒是很满意,对谢予乖乖不动的表现心生愉悦,刚才的郁闷也散了个差不多,寒夙按住谢予后背的手往上移动,托住他的后脑勺伸进他的发丝,寒夙顺势往下一压,把谢予靠在自己怀里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颈侧,脖颈贴着脖颈,谢予甚至能感受到寒夙脖子上动脉的跳动。   寒夙脖子上的疤痕现在还在,谢予无比懊悔,当初他要是咬的再重一点,说不定就能要了他的狗命,就算被反叛军当场击毙也没什么大不了。   寒夙贴近谢予,一手按住谢予的脑袋,一手揽住谢予的腰,禁锢的意味十足。   “不许怕我听到没有。”谢予刚被寒夙吓到,不敢反抗什么,也没说话,寒夙更没指望他回答自己,就这样抱了一会,寒夙松开搂着谢予的手,谢予从寒夙怀里退出去坐在床边,寒夙的手马上伸过来压在谢予的手上,然后抓住谢予的手把谢予整个从床上拉起来。   “去吃饭了。”寒夙情绪转变的很快,不过一会功夫戾气就散了。   谢予跟在寒夙身后下楼,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就要发癫,好在直到吃完晚饭,寒夙也都表现的好好的,谢予的心才堪堪放回肚子里。   谢予又被寒夙拖进了书房,手里继续拿着下午看的那本解剖学,被寒夙用手比划着在胸膛上画了几下后,谢予下意识和图片上的人体结构通感,仿佛书上的被分解成不同部位不同组织的解剖实验对象是自己一样,让谢予产生了荒唐的诡异感。   对解剖的兴趣也被寒夙吓没了。   寒夙低头在记着什么,笔尖唰唰的在之纸上滑动,隔着窗户能听到户外呼啸的风,带动窗户震动,谢予坐那里,书合起来放在腿上,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副忧伤落寞的样子。   谢予的家在帝国的北部,冬季异常寒冷,每年这个时候,风都会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也是这个时候,那里的家家户户都该准备杀猪置办年货了,妈妈肯定也会和之前一样,早早的把他的房间收拾好,晒好被褥,等着他回家过年。   今年谢予回不去了,妈妈会怎么想呢。   是担忧任务繁忙没空回家,还是恐惧他遭人暗算横死他乡?   谢予明白妈妈迟早都知道,她的预感总是准到离谱。   谢予突然很想很想她。   寒夙抬头正好看到谢予一副易碎的模样,不禁思考自己今天下手是不是有点狠,下午刚保证不会对谢予用那种手段,晚上就把谢予给按疼了,言而无信也不是他这样干的。   “你,肋骨还疼吗?”寒夙挑起手中的书页用食指和拇指不停揉搓,谢予轻按了下肋间被寒夙按过的地方,还是有些钝疼,就点了下头。   寒夙一看还真是因为他的原因,扔下手中的书页就冲过来,一手抓住谢予的两只手,接着又掀开了谢予的衣服,谢予消瘦匀称的上半身覆盖着很薄的一层肌肉,不硬,还有点软,但很白,更显得肋骨间的那块淤青可怖,青的发黑发紫,向周围扩散开,乍一看有点吓人。   寒夙看着那淤青又后悔犯浑起来不管不顾的自己,前脚说他认生,后脚就因为他不搭理自己对谢予用上了手段,他明明都说了给谢予一个月的时间了,他到底在急什么啊?没有他这样喜欢人的。   寒夙抚摸着那块青紫,嘴唇贴了上去,印上了一个吻,谢予没挣扎,生怕他又给自己来上一下子,这一下子都够他受的了。   “对不起。”寒夙抬起头盯着谢予,“是我太心急,吓到你了。”    第11章   要不是肋间还隐隐作痛,谢予就信了他的鬼话。   寒夙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状似怜惜的一吻,抬眼看他时眉眼中的情深意切,恐怕连谢予都会觉得寒夙爱他至深。   谢予的手还被寒夙攥着,掀起的衣服后接触空气的皮肤缩了一下,虽说室内不算多冷,可是脱了衣服就不这么觉得了,谢予动了下手腕,寒夙也没接收到他的信号。   “天冷,你先把衣服放下来行吗?”寒夙放下衣服顺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谢予总算摸索出点和寒夙周旋的门道,吃软不吃硬,他硬寒夙更硬,他软寒夙也硬,谢予被脑中闪过的诡异画面吓到了,也服了自己无语的发散思维能力。   寒夙拿来了药水,蹲在谢予身前要给他涂药,谢予用手拽住自己的衣服,寒夙疑惑抬头,谢予用商量的语气和寒夙说,“不用涂药,不碰就不会疼了。”   寒夙边听他讲话边拧开药瓶,“不行,不擦药会更疼,得涂。”   可显着你了是吧?你按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我会疼?现在搁他面前做作个什么劲?又没疼你身上,你嘴皮子一碰倒是轻松得很。   谢予看着寒夙没有要停手得架势,顿时烦躁起来,压着不耐烦继续说道。“我之前都不涂的,真的不会疼。”   寒夙已经把药倒在手里揉开了,两只手手掌向上涂满药液,下巴微抬示意谢予自己掀开衣服。   谢予还在想拖延,寒夙略带清冷的嗓音在他耳侧响起。   “三”   “二”   不等寒夙数到一,谢予就立马掀开了自己的上衣。   谢予觉得寒夙是对自己有好感的,在火堆旁怎么可能感受不到热呢?他也很卑鄙,利用寒夙对自己不知深浅的喜欢试探他的底线。   可这不妨碍谢予怕他,没有什么原因,就是莫名其妙的在寒夙面前心怯,他把这种感觉归类为对自己不知前路的未来的担忧,可在寒夙对他露出獠牙的时候,他就没法再欺骗自己了,他是真的怕。   寒夙的手抚上谢予肋间,很凉,还没等谢予反应过来寒夙就加重了力道,谢予闷哼一声就往后躲,寒夙把他挤在椅子的最里面,让他动弹不得后又继续按着谢予淤青的地方揉搓。   很冰很痛很痒,谢予想侧着身子躲过去,还没行动就被寒夙警告了。   “别乱动。”疼痛一直再持续,谢予甚至觉得比寒夙刚按他的时候还疼,而且是持续的疼,肋骨间的神经随着寒夙手心打着转疼,谢予心想还不如再给他来一下子,比受这种折磨强。   在寒夙结束擦药收拾好药瓶之后,谢予的头枕在椅子的靠背上,一副被狠狠折磨后的样子。   寒夙收好药走回书房,谢予已经坐起来整理好了,寒夙指尖捻了一下,怀念谢予皮肤柔软的最后一丝触感。   寒夙坐在谢予的旁边,看着谢予因为疼痛皱起来的眉头,应该是疼的,寒夙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不疼怎么活血化瘀?   谢予的手捂在寒夙刚才按摩的地方,眼神盯着书房的一处发呆,他像是反应过来寒夙已经回来了,眼睛对起焦看向寒夙。   “我以前都不会用药的,真的不会疼。”   寒夙不太想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那你什么时候用?”   “当然是见血的时候,不见血都是小事。”谢予有气无力的回着寒夙的问话。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寒夙看着谢予晕红的眼角。   “以后不会这样了。”   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第12章   谢予躺在床上,睁眼看着房顶,谢予是个心很大的人,很少会有失眠的时候,房间里没有钟表,谢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几点睡的,谢予拉高了被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呼出的热气扑到自己的脸上,还是没有睡意。   谢予翻来覆去的换了几个姿势,在侧躺的时候还压到了淤青的地方,谢予抽一口气,又在心里骂起寒夙来。   第二天谢予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谢予起身走到床边拉开窗帘,今天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昨夜呼呼的大风已经停了,天空很晴朗,谢予隔着玻璃似乎都能感受到阳光照在自己身上那种暖洋洋的感觉。   寒夙不仅没有把他交给预备刺杀寒夙的三号营地,也没有把他压进大牢,还好吃好喝的养着他,能睡到自然醒,吃饭有人做,就连药都有人亲自帮他涂,除开寒夙这个定时炸弹,谢予说不定都要爱上这个地方了。   谢予打开房门,来到一楼,没有看到寒夙的身影,那几个警卫兵倒是雷打不动的站在那,谢予走到门口,马上就踏出院子了,谢予回头看了下警卫兵的脸色,警卫兵没反应,谢予就忙不跌来到院子里。   来到院子才发现天气虽好,温度却不太美妙,气温仍然很低,前两天的积雪还没开始化,谢予穿的单薄,在外面站了一会就手脚冰冷,他双手揉搓着哈气,然后摸了一下被冻的有点红的耳朵,这是他冬天执行任务时最想做的事情之一。   毕竟没有一个狙击手不扶枪瞄准而是双手捂耳朵的。   就在谢予在院内踱步的时候,寒夙身后跟着他的副官来到了院门口。   “怎么,知道我要回来特地出来接我?”寒夙站到谢予面前,自然地牵起谢予有些冰凉的手。   寒夙示意副官去书房拿需要的东西,副官一点头就往里走,没有因为寒夙谢予亲昵的举动停留半分。   “没有,我就出来透透气。”谢予抽了下被寒夙抓住的手,没抽出来,谢予顿了下,再试一次,谢予特意等了一小会,又迅速抽手,还是没抽出来。   寒夙笑眯眯的看着谢予的小动作,抓住谢予的手更用力,谢予也没执拗,既然他想牵着就牵着吧,反证自己也不会少块肉。   寒夙看到了谢予眼下的黑眼圈,又回想昨晚上完药后谢予半死不活的样子,觉得谢予肯定是疼的睡不着觉了,这样想着寒夙抓住谢予的手松开了一点,转念一想谢予应该不会这么娇气,他现在又没犯浑,不至于弄疼谢予,抓住谢予手腕的力度又重了些。   寒夙牵着谢予走回别墅,刚好碰到拿完文件下楼的副官,副官停住脚步,寒夙和谢予介绍:“这位是张柏渡,我的副官。”然后和张副官介绍谢予:“他是谢予。”张副官没什么表情,又是略微一点头就继续往外走。   谢予回头看着神情桀骜冷峻的副官的背影,不禁感叹,艹,真叼啊,敢对顶头上司这么耍威风。   不对,等等。   “你知道我叫什么?”谢予抬头看寒夙,寒夙也垂眼看向他:“就兴你调查别人?”   谢予是狙击手,不会有什么抛头露面的行动,敌在明我在暗,扳机一扣,枪声一响,功成身退。而且以谢予逆天的射击能力,安排给他的都是级别很高的保密任务,就连这次他来暗杀寒夙,都没几个人知道。   寒夙是从哪里调查到他的?   谢予眉头一皱,事情没那么简单。   联邦内部,有内鬼。   寒夙松开一只手,抹平谢予皱起来的眉头,似乎很清楚的知道谢予在想什么,“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从来到这里开始,你的身份就不是一个军人了。”   寒夙的手顺着眉眼下滑,托住谢予的半张脸,   “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爱人。”    第13章   谢予一扭头躲开寒夙的手,心情愈发沉重,寒夙倒是没什么表示,抓着谢予的手,指尖在他手腕处摩挲了几下。   “庸人才会自扰,但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寒夙的指尖向谢予袖子里伸进一些,谢予脑子里想着东西也没在意这些。   谢予听出寒夙话里话外的敲打之意,但那又怎样?   他就算知道联邦内部有内鬼和反叛军勾搭,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眼下他连这栋别墅都逃不出去,还能干什么。   谢予抬头看了眼别墅院墙,好像隔着那面墙和外面的军营对视,根本跑不出去,谢予心想。   寒夙拉着谢予坐在餐桌旁,“你没吃早饭?”   谢予摇摇头,“还没。”   “那正好,和我一起吃。”寒夙一边解着身上军大衣的外套一边对谢予说。   谢予心不在焉的吃着早点,对于联邦政府里面谁是内鬼的事情耿耿于怀。   寒夙是帝国没落的贵族,联邦政府攻破帝国让寒夙家破人亡,寒夙对联邦政府怀恨在心投入反叛军无可厚非,但联邦政府成立时间不长,先行的领导者们一呼百应短时间内建立联邦,在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就让大半国家免于帝国压迫,谢予想不通,为什么联邦政府的高层会放弃他们拼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取得的成果,转身和反叛军为伍。   谢予第一次感受到名为背叛的感觉。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寒夙的声音打断了谢予的思考,谢予低头一看,碗中的豆花已经被他捣了个稀碎。   谢予放下手中的勺子,拿起碗喝了个干净,把碗放在桌上,“我吃好了。”   寒夙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这就开始难受了?啧。”   “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再说吧,”寒夙单手托住腮边,眼神在谢予身上扫视了几个来回,“毕竟你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呢。”   谢予没说话,眼睛盯着放在桌子上的碗沿,思索着寒夙的话,寒夙既然对他毫无保留,那必定不可能放他走,加上寒夙对他表现出来的那种感情,谢予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寒夙有十足的把握谢予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说是早饭,其实离中午也不远了,谢予找了个晒太阳的地方,就在一楼的落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穿透进来,阻隔了外头的冷气,暖洋洋的感觉让谢予舒服的想要睡觉。   寒夙也在一楼手里拿着刻刀在刻着什么,谢予觉得他这个少将当的很安逸,平常不见他有多忙多累,还能抽空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这点他就做不到。   平常休假的时候他都在干什么呢?和战友胡吃海喝,喝到酩酊大醉,然后再睡个天昏地暗,想到这里,谢予又回头看了一眼寒夙。   可能因为是没落贵族,寒夙的一举一动都透露斯文矜贵的气质,但他又总是面无表情,绷着脸,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清气质就上来了。   像是感受到谢予的打量,寒夙抬起头和他对视。   谢予没来得及挪开视线就和寒夙四目相对,寒夙停下手中的事,轻扬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很淡的笑,眼睛还盯着谢予,谢予顿时移开了视线。   寒夙见谢予转过头,继续刻着手上的物件,隔一会就换一种工具,看上去麻烦的很。   寒夙的眼神很具有欺骗性,望向一个人的时候,眼里好像只被那一个人填满,多余的柔情像是要溢出来,把谢予溺毙。 第14章   就在谢予昏昏欲睡,头靠在椅子上将要睡过去的时候,寒夙走到了谢予身旁,一大片阴影笼罩在谢予头顶,寒夙伸手托住谢予搁在椅背上的脖子,谢予本来迷离的睡意被寒夙突然的触碰吓去了大半。   “去卧室睡,这样睡伤脖子。”寒夙托在谢予耳背的拇指蹭了下谢予,谢予坐起身子,拍开寒夙的手,觉得脖子是有点酸疼。   “我不困,就眯一会而已。”谢予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脖子,椅背上的花纹印在了那里的皮肤上,红红的凸起,摸起来还有点痒,寒夙看着谢予呆愣着摸自己脖子的样子很是可爱。   刚被谢予拍开的手又粘了上去,放在谢予还没拿开的手上,谢予显然还没能习惯寒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但他不敢太抗拒害怕寒夙发癫。   寒夙拉开谢予脖子处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抚上谢予的脖子。   谢予纳闷,本来自己摸也就有点痒,怎么被寒夙一摸就感觉痒的不得了。   寒夙整个人站在谢予身后,隔着一把椅子握住谢予的手腕,好像在抚摸一块上好的美玉。   谢予看不见寒夙的神情,只觉被人从身后摸脖子又痒又瘆人,被寒夙摸的话,那就更瘆人了。   谢予一只手还被寒夙握着,谢予尽最大耐力忍了一会后发现寒夙还是没有收手的打算,有病吧,摸摸摸,摸你大爷的!   谢予抬头看着寒夙,“你摸够了吗?”   寒夙扬了一下眉毛,意思是说,没有。   谢予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偏偏寒夙也不消停,伸手作势要伸进谢予的衣领,谢予几度在躲开和继续忍受之间犹豫。   寒夙应该是讲诚信的,说一个月内不杀他应该就是不会杀他,谢予不觉得现在惹怒他会被他五马分尸,这么想着,谢予正想躲开寒夙的时候,寒夙的手拿开了。   寒夙俯身从谢予身后探过头看向谢予。“你很无聊吗?”   废话还用你说啊?你被关在联邦军营里不担惊受怕不无聊啊?   谢予觉得他就是在明知故问,一只手还被寒夙握在手里,谢予使劲挣扎了下就挣脱了。   谢予猛地抬头看寒夙,又觉得距离太近刹住了车。   寒夙看着因为差点亲上自己就缩在椅子上的谢予,绕过椅子,来到谢予的正前方,伸手撑在谢予所坐的椅子两侧“既然你觉得无聊,那我们玩点有意思的事怎么样?”   寒夙拽住谢予的手腕把他拉起来,谢予被他拉着走上楼梯的时候还诧异寒夙带他玩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直到寒夙拉着他停在了寒夙的卧室。   谢予:这怎么使得!!!   寒夙打开门要拉谢予进去,谢予一只手扒住门框,浑身都写满了抗拒,寒夙站在那里没有再动,谢予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手上的青筋都浮起来了。   寒夙轻笑一声,“这么害怕我对你做点什么吗?”   谢予哪听得进他的话,只想逃出去这个房间,前几日再他看不顺心的警卫员现在也顺心了很多,寒夙应该不会当着警卫兵的面对他作么吧?   寒夙上前扒开谢予抓住门框的那只手,在谢予惊恐的目光中带上了门。   谢予顾不上惹怒寒夙的后果,满脑子都是他要被寒夙弄坏的恐惧,寒夙制住他挣扎的手,紧紧的搂住谢予。   “你别怕,说了不动你就不会动你。”   谢予深喘了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寒夙见谢予稍微冷静下来后就放松了搂紧谢予的手,牵着他往房间里继续走。   下午的阳光照进寒夙的卧室,冬日的暖阳和冷峻的墨绿氛围,居然奇异的和谐。   寒夙松开攥住谢予的手腕,在旁边的衣柜里找出来一套厚实的衣服,还有一副手套和一条围巾,整个丢在谢予身上,谢予下意识接过来寒夙扔过来的一团衣服。   寒夙丢下一句“换好衣服出来,我在楼下等你。”   就剩下还抱着一堆衣服的谢予:......你妹啊这样搞我    第15章   谢予换好衣服走下来的时候,寒夙正倚在楼梯上等他。   寒夙的衣服对谢予来说有点大,谢予的下巴都能埋在寒夙的衣领里,袖子也长了一截,堆了一圈在谢予的手腕处,寒夙走过去给谢予围上了他手里拿着的围巾。   寒夙对谢予的这身装扮很是满意,谢予全身穿着他的衣服,沾染了他的气息,就像是一份精心为他准备好的礼物。   谢予看着寒夙给他整理围巾,疑惑的问寒夙要去哪里,寒夙整理的手没停下,“去了你就知道了。”   直到坐上汽车呼啸着驶出驻地,谢予也不知道寒夙要干什么。   路边的景色越来越荒凉,不见一丝人类活动的踪迹,眼前成片的土地被还未融化的白雪覆盖,在汽车驶过后留下两道明显的车辙。   司机专心致志的开着车,谢予侧头打量寒夙,寒夙抿着唇盯着窗外的景色,没有要讲话的意思。   谢予有点慌,满脑自都是寒夙把他杀人后抛尸野外的画面,他的手紧紧抓着车门的把手,拇指扣住用力一掰。   车门纹丝不动,汽车也在颠簸中正常往前开,只是扳动把手时轻微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响起。   前排司机听到后从后视镜里抬头看了谢予一眼,转头又继续看路,谢予也知道以寒夙的周密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让他有机可乘,他就是想试一下,万一呢,万一车门没锁的话......   “你想跳车?”寒夙整个人贴过来,谢予用胳膊顶住了寒夙不断凑近的胸膛,“有时候还是会觉得你很可爱啊,就算车门不锁,你觉得你跑的过汽车?”   “或者说,你觉得你能跑得过子弹?”寒夙握住谢予顶着他胸膛的胳膊,推下来整个抱住谢予,寒夙的声音冷飕飕的,谢予怕激怒寒夙就沉默不言。   寒夙伸手握住谢予的下巴,把他整个脸掰过来和自己对视,“用子弹把你的腿打断,然后找个铁链拴在床上,这样你才不会想跑对不对?”   谢予穿的确实有些厚,加上寒夙又紧紧的勒住他,他觉得胸口很闷,寒夙描述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他脸色有些苍白。   寒夙是能干出这种事的,谢予一点都不怀疑,凭借寒夙的年纪能有这样的地位和权势,肯定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就和之前谢予调查的那样,冷漠,孤傲,像一头狼,虽然平时对谢予温声细语极尽温柔,但也随时可能咬住他的喉咙给他一击致命。   谢予摇了摇头,寒夙看着谢予的眼睛很冷漠,这种眼神谢予之前都没从寒夙那里看到过,“我会给你机会的,但抓不抓的住,就靠你自己了。”   寒夙的唇靠近谢予的耳垂,贴上去亲了下,“机会只有一次,好好珍惜。”   车子停了下来,谢予还没从寒夙说的话中回过神来就被寒夙拉下了车。   谢予站在寒夙身后,看着前方绵延的山脉和山上的森林,山脚处的树光秃秃的,树枝上夹带了还没被吹掉的雪,越往上森林越茂盛,依稀可见山顶处松树的绿意透过雪层发散出来,那是这时候为数不多的绿色。   寒夙一手掐着谢予的手腕丝毫没有收起力道,另一只手指着前方的山体对谢予说道:“你看见前面那座山了吗?”   “看见了。”谢予的声音从围巾中透过来,显得很闷,寒夙松开掐住谢予的手,从口袋中掏出来一块手表。   “来玩个游戏吧,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你从这里开始跑,如果十分钟内你能跑到前面那座山,我就放你走,如果不能,你谢予,这辈子不能离开我,你愿意吗?”谢予听完不可置信的看着寒夙。   寒夙看他吃惊的表情就觉得好笑,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继续说着,“十分钟之后,我会开枪,枪响之后,你就不能再跑一步了。”   寒夙看一眼谢予裹在裤子里的腿,“否则,剩下的子弹都会打进你的腿里。”   司机这时从车上拿下来两把枪,一把步枪,一把狙击枪,还有几个弹夹,子弹不是很多,但要打谢予的话,也是足够了。   谢予转头看向近在眼前的山,好像已经提前获得了自由,胸腔的心脏狂跳不止,旺盛分泌的肾上腺素已经充斥了谢予的全身血液。   但他还在犹豫,寒夙不可能就这么放他走,这里面一定有诈。   寒夙却一反常态的再重复了一遍,他看着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的谢予,“我说过机会只有一次,你要尝试一下吗?”   “我要是跑到了,你当真不来抓我吗?”谢予内心已经蠢蠢欲动了,寒夙抬下巴示意谢予看向汽车和司机,“只有我俩,还有那辆车,你不会觉得车能开进那么密的树林吧?还是你谢予,没这个胆子?”   “好。”谢予长吸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寒夙盯着手中的表,在秒针扫过12的同时开口:“开始。”   谢予撒开腿就开始跑,刚跑没几步就扯下围巾丢在雪地里,然后就是手套,怪不得寒夙要他穿上这么厚的衣服,谢予边跑边分神还不忘骂两句寒夙,tmd臭傻逼,爷爷走啦哈哈。   跑了几分钟谢予就开始浑身难受,肺和要炸一样,雪地的阻力让他一脚深一脚浅,还有这身过大过厚的衣服,又重又热,更拉慢了谢予的脚步。   体能从来不是谢予的强项,谢予甚至想把衣服也脱了,残存的理智仅让他把衣服敞开怀,不能丢,不然就算跑出来也会被冻死的。   谢予强撑着继续以最快速度冲刺,还能再快一点,眼看着离山越来越近......   枪声透过耳边吹过的风响起,谢予楞了一下,停在原地,胸膛内的心脏跳动依旧剧烈,谢予又开始往前跑,快了,还有很短的距离,马上要进山了......   枪声陆续打在谢予脚边,谢予看着身旁被子弹打出来的雪坑,停住了脚步。   谢予浑身卸力瘫坐在地,等待着来自寒夙的审判。   不一会,谢予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汽车轰鸣,然后是车门打开的声音,接着谢予就看到了寒夙的一双腿。   寒夙半蹲了下来,抓住谢予的手给他套上之前被他丢掉的手套,然后又细致的给他围上围巾,伸手摸了下谢予被冻的冰凉的脸。   “愿赌服输啊,现在跟我回家吧。”寒夙试图拉起谢予,拉到一半谢予又坐了回去,寒夙抓着他的手,“我就当你现在是在和我闹脾气,你要继续这样,你也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寒夙抱着谢予起身的时候,谢予没再反抗,坐上车后,寒夙把谢予放在腿上搂在怀里,谢予的脸紧贴着寒夙的外套,止不住的流泪。   寒夙摸着谢予的头,看着他把脸埋在自己怀里哭的很压抑,车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可寒夙又能顺着哪条路往回走呢?   只能一条黑路走到底了。    第16章   谢予就这样埋在寒夙的怀里,直到眼泪流干,他从寒夙怀里抬起头,寒夙用拇指擦拭谢予泛红的眼角,寒夙的指尖很粗糙,像砂纸在他脸上打磨,谢予只觉得疼,转头又埋进寒夙怀里,他哭过的位置湿了一小块,有点凉。   谢予现在也不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他只是单纯的想逃避,就像把头埋在沙里的鸵鸟,好像他不去想不去思考,寒夙就不存在了一样。   寒夙倒是被谢予难得亲近的举动给取悦到了,内心的不满散去了一些,心里头舒坦了许多。   汽车在院子里停下来,寒夙抱着谢予下车,日薄西山,微薄的阳光把寒夙的身影拉长,别墅里还没开灯,寒夙走进一楼大厅觉得光线有点暗,放下谢予去开灯,沙发上坐着邱卉升和张副官,听见开灯的声音同时抬头往寒夙站着的地方看。   然后邱卉升就看见了谢予,穿着寒夙整套衣服的谢予,垂着头,眼角很红,还有站在谢予旁边的寒夙,看到邱卉升面色不善的打量谢予,寒夙挡在谢予身前。   “你们怎么来了?”寒夙伸手握住谢予的手腕,打算先带他去换套衣服,邱卉升看着寒夙在他和张副官面前就明目张胆的牵着谢予,一点避讳的意思都没有。   “哼,你说为什么?是你寒夙家里的菜好吃呗。”邱卉升话是对寒夙说的,眼睛却盯着谢予,他对这个迷倒寒夙的男狐狸精可没有一点好感。   可谢予从头到尾都低着头,没有接受到来自邱卉升的敌意。   张副官接着邱卉升的话往下说:“有些事情要来和你商量一下。”   寒夙点点头,牵着谢予往卧室走,“再等我一会,马上下来。”   寒夙把谢予带到了自己的卧室,谢予坐在床边,寒夙把谢予下午刚换下来的衣服收拾好放在谢予旁边,“先换好衣服,觉得累的话可以睡一会,醒了再吃饭。”   谢予还是不吭声,寒夙关上门下去。   邱卉升盘着二郎腿,嘴边还点了只烟,寒夙家里没有烟灰缸,燃尽的烟灰长了,掉落的一截就飘到了腿上,邱卉升不在意的伸手一弹,那截烟灰就在半空炸开,然后飘落在地。   张副官也见怪不怪了。   寒夙走下来坐到两人对面,“什么事。”   张副官率先开口,“上将发来的消息,说是离西南驻地二百多里的临邑城,有南方势力的军队驻扎。”邱卉升咬牙说道:“南边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好日子过够了?联邦政府都还没开始打我们的主意,他不想抱团取暖不说,还tm打起我们的主意来了。”   寒夙轻嘲一声:“联邦政府没打我们的注意?那你猜我屋里那个是来干嘛的?”“难不成你还真以为他是来给我暖床的?”   邱卉升用一侧咬住烟蒂,吐出一口烟圈。“那你说怎么办?”   “上将还说什么没有?”寒夙往沙发里一躺,侧头看向张副官。   “没了,就说了这些,让我们转告你。”张副官看着寒夙轻松的姿态,顿时觉得事情没那么棘手了。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们可以回去交差了。”寒夙伸手和邱卉升示意,“你那烟,给我一根。”   邱卉升递给寒夙一根,又抬手示意张副官,张副官手心向外一推,拒绝的意味明显,邱卉升收回拿烟的手,把打火机扔给寒夙,寒夙点着烟又给他扔回去。   “你有什么主意没?”邱卉升看着寒夙抬手抽烟,然后吐出烟气。“没有啊,你有什么主意?”寒夙对邱卉升笑了一下。   邱卉升一个大老爷们都觉得寒夙真他妈的有魅力极了,尤其事刚才抽烟笑的那一幕,多漂亮的妞配寒夙都不为过,可惜便宜了一个男的。   “我有主意还来问你?”邱卉升又深吸一口手里的烟,“我当然是觉得谁来就干谁,不管是联邦还是南边,反正早晚都得干。”   寒夙掐灭手中仅燃了半只的烟,丢在茶几上,对邱卉升的想法不置可否。   张副官推了下眼睛,看向寒夙:“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回家吃饭,好好休息,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领导头子挡着呢。”寒夙站起身,“我还有事要忙,各位恕不奉陪。”   邱卉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寒夙这是想赶他们走好和那个男狐狸精再卿卿我我,站起身就往外走,张副官也跟着起身,但没急着走,站在寒夙旁边犹豫着开口:“少将......”   “你放心,我有分寸。”寒夙胸有成竹的自信让副官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在张副官也走后,寒夙又重新坐下。   谢予会不会一个人躲在房间偷偷的哭?   今天他应该吓坏了......   寒夙又想起谢予坐在他腿上哭。   心疼,别处也疼。 第17章   寒夙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平息一下体内的躁动。然后就往楼上走。   谢予已经换回来衣服,躺在床上了,今天下午高强度的十分钟让他筋疲力竭身心憔悴,躺在床上后一会就睡了过去。   谢予表现得比寒夙想象中的接受度要高很多,在打开房门之前,寒夙甚至想好了谢予坐在床上一声不吭拒绝任何交流时他要说些什么了。   但谢予没有,他躺在寒夙的床上,侧着脸,寒夙进门的动静也没有让他惊醒,寒夙坐在床边看着谢予的睡颜,看他没有要醒的意思就收拾着谢予刚换下来的衣服。   在雪地里跑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谢予换下来的衣服都变潮了,寒夙把衣服丢到洗衣房,又出来吩咐管家按照谢予的身形多准备几套,什么春夏秋冬都置备齐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寒夙本想去书房忙会正事,又想到还在睡觉的谢予,几番犹豫,最后还是遵从和内心来到了卧室。   脱掉外套,寒夙上床把谢予搂进怀里,谢予察觉到身旁有热源靠近,甚至还主动往寒夙的怀里靠近。   寒夙想不明白,谢予就这警惕性幸好是个狙击手,要是其他兵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天谢予要暗杀的对象不是寒夙的话,现在还真说不准在哪个监狱里受折磨。   寒夙搂住谢予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被自己脑中的幻想搞得很不爽。   在寒夙搂着谢予躺了一个多小时后,谢予才悠悠转醒。   和寒夙接触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谢予已经熟悉了寒夙身上的气味,在寒夙怀里醒来的时候,谢予没有表现的很吃惊,他默不作声的从寒夙怀里坐起身,然后下床穿鞋。   寒夙眼看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就这样溜走,撇了下嘴,也随谢予起身。   “下楼吃饭吧,都已经准备好了。”谢予点了下头,往楼下走。   寒夙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表现。   还真吓坏了。   刚吃完饭不久,效率极高的管家就已经把衣服都带回来了,旁边还跟着一个拿着大包东西的警卫员。   于是   寒夙和谢予坐在餐桌旁,看着管家从警卫兵手里一件一件的拿出来给寒夙展示。   “这件呢?”管家拿过手中的衣服。   一件藏蓝纯色的冬装大衣。   寒夙看一眼谢予,又抬头看一眼衣服。   “这件不错,留下。”   “那这件呢?”“太素,不要。”   “不要”“还可以”“也行”“这什么玩意?”   ......   寒夙点评完所有衣服后,让管家按照他的标准再去准备点。   谢予看着寒夙指点江山的模样,依稀能从他身上看到寒夙从前的影子,果真是帝国最后的贵族,这种挥霍的程度是谢予这种寻常人家做梦都不敢有的画面。   寒夙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管家和警卫兵收拾沙发上的衣服,又转头看向谢予,“你先凑合着穿吧。”   谢予不觉得有什么可凑合的,但还是点了下头示意寒夙自己听到了。   寒夙看着谢予点头,只觉得他变乖了好多。   吃硬不吃软吗?   寒夙摸了摸谢予的头发,然后又揉搓了几下,直到谢予的头发变得凌乱不堪。   寒夙没让谢予回之前的卧室,把他带到自己的卧室让他累了先洗漱休息,然后去书房忙活正事去了。   谢予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回想起今天打在他脚边的子弹,寒夙的枪法很好,在谢予奔跑过程中隔着这么远还能精准的打中,他完全可以打断谢予的腿,但他没有,他好像只是想吓唬他一下。   谢予拿枪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体会到被别人拿枪指着的感受,很害怕,生死大权身家性命都交在了寒夙手上,他怎么能不害怕?   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应对的方法。   只能试着顺从他,毕竟吃亏的总是自己。   谢予想着想着眼皮就开始沉重,洗完澡后浑身都酸软,还有暖和的被窝,谢予就这样睡着了。   寒夙忙完回来的时候看见谢予又睡着了,没有弄醒他,洗漱完之后就上床搂着谢予。   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搂着人睡觉,放在谢予后背的手忍不住来回抚摸,寒夙在谢予脸上亲了下,觉得不满足,又亲了下谢予的唇,   内心的满足感疯涨,填满了他整个心房。    第18章   谢予是在寒夙怀里醒过来的,寒夙温热的身体紧贴着他,谢予稍微一翻身寒夙就察觉到醒了过来。   谢予伸手推了下寒夙,寒夙就放开了搂住谢予的手,寒夙也跟着起身靠在床上,“以后你就住我房间,反正早晚都要来的,提前适应一下也没什么。”   谢予穿衣服的手顿了下,听寒夙讲完后嗯了一声。   寒夙看着谢予低垂的眼眸,“今天我回来的会很晚,不用等我。”   谢予又一点头。   寒夙走后,谢予就在一楼消磨时间,寒夙说回来很晚,回来的时间也确实不早。   晚上十点钟左右,谢予听见了院子里轰鸣的车声。   寒夙打开门的时候,谢予能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混杂着烟酒气息的冷冽。   谢予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说是要摆脱掉带给他枷锁的婚姻,去追求所谓的自由,谢予的童年里是缺少父亲这个身份的,包括来自父亲这个概念上的一切,比如外套上的烟酒气,和别人打架时有人撑腰的底气,以及最重要的,源于父亲带来的安全感。   他看着寒夙脱下外套坐在他身边,那股烟酒气将谢予包围,谢予对这种感觉很陌生。   “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寒夙往谢予的方向探过身,拉下一点盖在谢予脸上的被子。   谢予当然没有等他,早上寒夙走后,管家中规中矩的过来喊谢予吃饭,谢予吃完饭后管家又火速消失,偌大的房子里没有一个人能和谢予说上话的。   再这样下去谢予觉得自己也可能会出问题,就像爱上那些施暴者的斯德哥尔摩患者一样,在一天的等候中期盼着寒夙,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偶尔接受下来自主人怜惜的爱抚。   天色大黑之后谢予已经躺在床上了,没有睡意,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想再等等,等到院子的车声宣示着寒夙回来了,他又开始不自在了。   谢予抬头看寒夙,寒夙也看看着谢予,“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寒夙好像忙了一整天回家还要被媳妇质问你到底爱不爱我的丈夫。   他笑了下没说什么。   脑海中浮现起略显青涩的少年时期的谢予,已经好几年过去了,寒夙还是忘不掉,时间越长记忆越深刻。   我喜欢你,从好久以前开始。   寒夙收拾好自己后就把谢予塞进自己怀里,谢予任寒夙搂着他没有反抗。   “谢予,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错,你觉得对的事物在别人眼里就是错的,立场不同观念自然不一样。”“你们现在为联邦卖命,联邦却不见得把你们当一回事。”   “有时候试着从其他角度看问题,其实本质上都一样。”谢予搞不清寒夙受了什么刺激要大半夜和他聊这种东西。   “你觉得呢?”寒夙收紧了怀里,谢予皱了下眉头,“你是在策反我吗?”   “那到不至于,只是想给你提个醒认清联邦的真面目。”   寒夙牵起谢予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我是不会害你的。”谢予看着寒夙又露出那副样子,被寒夙按在手下感受寒夙跳动的心跳,居然让谢予觉得很有安全感。   昨天还被寒夙吓哭,今天居然从寒夙身上体会到了心安。   谢予觉得,就算寒夙不出手,他自己也要完了。   没有寒夙这样的。 第19章   寒夙搂着谢予,没有过分的举动,就好像是日常情人睡前的亲昵。   直到两人的呼吸绵长陷入梦乡。   翌日清晨。   寒夙好像很忙的样子,在早出晚归一天之后,第二天早上也不见踪影,谢予听到了寒夙起床的声音,从衣料摩挲的声音中谢予依稀辨认出寒夙正在穿的是军装,寒夙走后被子里有点空荡荡的,还有点凉,谢予搂紧被子把头埋在里面。   他才不要这么早就起来。   冬至已过。   天气越发寒冷,前几日的雪还没化完,昨夜又下了新的,积雪深到脚踝以上,大雪混着刀子似的风打在窗户上,天气也灰蒙蒙的,无端让人觉得压抑。   谢予又睡了一觉,躺在被窝里不想起来,磨磨蹭蹭到十点半左右起了床,来到楼下,正好看到管家在吩咐家里的采办事宜,管家看到他就遣散了警卫兵,走到谢予面前。   “谢先生,早饭已经备好了,你先吃饭,待会儿会有裁缝过来给你量一下尺寸,定做几件衣服。”管家交待完后又匆匆赶到警卫兵那里补充交代几句。   谢予来到餐桌坐下,打开餐盖,些许热气升腾,早饭还是温热的。   犯人当到他这份上还是头一回。   吃完饭不久,管家就带着一个上半身穿着白色貂皮小袄,下半身穿着黑色束身棉裙,模样俊俏英气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想必这就是管家说的那位裁缝了。   女人和管家好像很熟的样子,来到臭名昭著的反叛军军区营地也丝毫不乱,得体的和管家交谈,管家向谢予介绍完她后就自觉退出他们之间的谈话。   裁缝小姐好像对谢予很感兴趣,视线扫过谢予几个来回后向谢予伸出手,“你好啊。”   谢予握住她的手,“向小姐。”   在谢予礼貌性握手后想松手时,向晓岚紧紧握住谢予的手不让他抽回。   向晓岚笑眯眯地抬眼看向谢予,谢予有点疑惑,但还是没甩开向晓岚的手。   邱卉升那个大嘴巴子,把寒夙带回家了个男狐狸精的事和周遭朋友宣传了个遍,向晓岚自然知道谢予就是邱卉升嘴里的那个男狐狸精。   向晓岚松开握住谢予的手,有点抱歉的说到,“啊,不好意思呢,你长得太好看了,刚才看的有点入迷,没注意到。”   谢予:...你猜我信不信...   “没事。”谢予收回手,看着向晓岚打开身上斜挎的包。   软尺,笔,一个小记录本,被整齐的摆放到茶几上。   “那就开始吧。”向晓岚拿起皮尺,依次丈量谢予的臂长,腿长等数据,   向晓岚看着小本上谢予那令人咋舌的腰臀比,配上修长的腿和俊俏的脸。   绝了。   别说寒夙,她觉得要是换成自己也不一定把持的住。   量完数据后,向晓岚又把她的三件套揣回兜里,冲谢予挥手。   “拜拜啦帅哥,回见哦。”说完就像风一样的走了。   谢予送她到院子里,她和院子里站着的管家也道别后就坐上了接送她的汽车。   管家和谢予并排站着看着汽车走远。   “她是张副官的女朋友,你应该是见过那个张副官的吧?”谢予点了点头,继续听管家介绍。   “张副官那么沉默寡言的性格,也不知道怎么和向小姐凑成一对的。”   谢予试着想象冷峻冰山张副官和刚才的向小姐同框的画面。   好违和。 第20章   寒夙今天回家的时间不算晚,就在谢予刚吃完晚饭后,谢予闲的无聊,坐在沙发上和管家聊天。   管家知道寒夙重视谢予,但话也不能和谢予说全,捡着不痛不痒的和谢予说了一会。谢予也懒得听他说什么,他就想听个声,具体说什么不重要,边点头边随声附和一两句。   寒夙回家的时候就看到这副画面。   管家看到寒夙后起身问道:“少将,您晚饭吃了没有。”   寒夙一挥手,“已经吃过了,不用麻烦了。”   然后挤到谢予身旁抱住谢予,把脸埋在谢予的颈窝里。   灼热的呼吸从谢予的颈侧划过,谢予怂起一边的肩膀,只觉得痒。   寒夙像是没感觉到,低头蹭了蹭谢予的脖子。   谢予顿时觉得一股电流从颈侧一直蔓延到脊背,他稍微往沙发那侧挪动了一下,寒夙就如蛆附骨般黏过来。   谢予试着推开他一点,“别这样,痒。”声音带着点他察觉不到的娇气。   寒夙顿时抱的更紧了。   谢予:你妹   谢予被寒夙压在沙发上蹭了好一会之后,站起身拉着谢予往楼上走。   这两天寒夙一直在忙活公务,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时间哪会再浪费在那上面?   在先后安排谢予和自己洗漱完毕后就把谢予丢在床上,像个八爪鱼一样搂住他。   “外面太冷,床上暖和。”谢予的戒备心消减了太多,居然也觉得这话有理。   可能是今天累到了,寒夙上床后不一会就睡了过去,谢予想趁着寒夙睡着推开他,却被寒夙无意识抱的更紧,为什么睡着了还有这么大的蛮力?   寒夙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今天谢予没有被吵醒,他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可能是昨晚睡的太早,他醒了就没有睡意了。   谢予等了一会,见寒夙没有醒过来的痕迹,便伸手过去想推开他。   寒夙还是闭着眼,捉住谢予推开他的手,“别闹,再睡会。”   谢予脸憋了个通红,“你放开我,我要去卫生间。”   寒夙睁开眼,看着被他捉住双手,满脸通红的谢予,笑了一声。   “去吧。”   谢予连忙下床跑进卫生间,回到卧室后就快速的穿上衣服从楼上下来。   今天好像格外热闹。   营地不时传出一两声怒吼,谢予的直觉告诉他,很不对劲。   寒夙连着两天早出晚归,明明之前那么悠哉,还有那天匆匆一瞥的张副官和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要是来到少将家里来的话,肯定是比较严重了。   到底怎么回事?   联邦政府对反叛军开战了?   谢予百思不得其解。   寒夙直到睡够才下来,谢予看着他又回复悠哉的模样,心里直犯嘀咕。   怎么还不走?   要是联邦政府正式宣战,寒夙作为最被看重的年轻一辈,必然是不可或缺。   可是今天寒夙又恢复了悠闲做派。 !!!!!!   狗咬狗!!!   计划通了!!   他还没来得及刺杀寒夙嫁祸给其他势力,其他势力居然要来打寒夙他们的主意。   明眼人都知道抱团取暖才是他们的生存之道,是什么让他们宁可冒着被联邦政府逐个击破的想法举目为仇呢?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阴谋? 第21章   今天太阳倒是明媚,风也不大,可还是冷。   寒夙坐旁在茶几上泡茶,工具一个不少,还给谢予沏了一杯。   谢予看着白色瓷茶杯上漂浮着的几根茶叶,绿色的茶水显得瓷杯白的更加透彻。   ...他是该喝点绿茶降降火。   谢予不爱喝茶,不过他妈妈爱喝,小时候的谢予嫌茶苦涩不想喝,妈妈还会在谢予杯子里放几块冰糖,哄着谢予陪她喝,谢予长大后就不会再为那几糖去喝他不喜欢的茶了。   寒夙看着谢予盯着茶杯出神。   “不喜欢喝茶?”   “嗯。”   寒夙拿起给谢予倒的那一杯仰头灌下去。   寒夙惊吸牛饮的模样着实有些豪迈,寒夙喝完把杯子放回原处,给谢予倒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   谢予很嫌弃,但也没和寒夙拗着来,拿起杯子稍微转了一下,很给面子的喝光了。   下午的时候寒夙又揪着谢予去了书房,谢予坐的凳子旁边还有刚架起来的一个小火炉,旁边还有一个炭盒,里面码着无烟煤。   谢予俯下身前倾,看着膝盖上摊开的书页,寒夙之前看他对医学类的书有兴趣,把书架上医学类的书整理了一下,放到谢予旁边。   谢予看着旁边摆的整齐的两摞书。   不想看。   谢予撑着脑袋打盹,脑袋一歪把自己晃醒,眯着醒神。   看着眼前炉火散发出的微光,迷迷糊糊的想,要是他的退休生活能有这么安逸就好了。   “你怎么在哪都能睡着?”寒夙站在谢予身前,突然的一句话吓到了谢予。   “你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这样吗?”寒夙低头看着他,谢予抬头,看向寒夙。   那怎么能一样?   他是这么没有分寸感的人吗?   寒夙太高,谢予仰头看他很不舒服,低下头看着炉火。   “没有,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事情我有数。”谢予又抬头,“要杀你那天我可是在雪地里等了好久。”   “那你现在怎么会随便睡着的?”寒夙伸手托住谢予的下巴。   “是觉得我这里让你安心吗?”谢予觉得寒夙多少是有点病。   他能怎么办?反正最起码现在死不了,还有豪宅别墅住着,难不成还想他整天绷着神经怕这怕那?寒夙巴不得他整天惊恐不安吧?反正早就知道他是个变态了。   谢予又有点神游,没回寒夙的话,这让他怎么答?   寒夙的手放到谢予的肩上,谢予混沌的大脑突然想起那句话——“别惹我不开心,你知道吗?”   谢予坐直身体,嘴比脑快的说了句:“没有!”   寒夙好像通情达理了好多,没有应为他一句没有就生气发癫,丢下一句慢慢来就走了。   谢予坐直身子,从那摞书里抽出一本,嗯,《变态心理学》   他得好好研究一下寒夙。   读军校的时候谢予成天醉心于训练,文化课也都是战术历史类的东西,心理学这种东西也有,战术嘛,肯定要用心理手段,可这种在谢予看来相当猎奇的心理学肯定是少见。   不读不知道,一读吓一跳。   谢予在知识的海洋里徜徉了一下午。   一个都没和寒夙对上号。   难道寒夙还不够变态吗?    第22章   晚上。   寒夙翘起二郎腿,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看着当天的报纸,谢予出不去,正是无聊的时候,慢慢凑近看着寒夙手里拿着的报纸。   首先看到的就是大大的标题   联邦日报。   “你们没有报纸的吗?”寒夙把水杯放下,伸手揽过谢予搂在怀里。   “当然没有啊,一个地痞流氓反叛军组织能有这些东西?” 。。。。。。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寒夙搂住谢予的手没老实呆着,来回抚摸着谢予的手臂,从肩膀到手肘,摸得谢予心里发毛。   谢予努力忽略胳膊上的怪异感,继续凑过去观察。   “据本报前线记者何郡报道,驻扎在反叛军势力南部城市临邑附近的南部势力军队已经撤离,在南方势力军队驻扎后不久,反叛军方面已经做好迎战准备,而此次南方势力入侵又撤退的原因尚不明确......”   狗到底还是没能咬上狗。   之前在联邦他看都不会看的日报,现在居然变得十分有意思。   谢予继续看着,申祁大酒店今日开业,凡入店者送糟酒二两。   还有女士雪花膏的广告,   “本厂精良制品,老牌雪花膏,专采选最上等原料,经多名技师研究多年,故其品质精美,馥气芬芳,冬天皮肤皲裂干燥起皮,就用XX牌雪花膏。”   谢予又想买给妈妈了。   寒夙看他盯着雪花膏的广告看,随口道,“你也想要吗?”   谢予抬头,“你才想要,你全家都想要。”   完了,他再一次嘴比脑快了。   寒夙哪还有家呢?   谢予又害怕了,他在寒夙怀里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寒夙的模样。   不像要发疯的样子。   “对啊,你不是想要吗?”   谢予愣神,以后自己的嘴真得拿针缝起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说。   寒夙摸摸谢予的脑袋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   “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伤感。”   谢予想,寒夙不发癫的时候,好像也挺善解人意的。   第二天谢予起床的时候,寒夙已经离开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张副官拎着一个箱子就进来了,他把箱子交给管家后就走了,连看都没看谢予一眼。   管家自然也知道这箱子里是什么,要是寒夙的东西张副官可不会这么敷衍,嘱咐一句好歹是有的。   箱子里全是谢予的衣服。   前两天向晓岚才量了尺寸,今天就做出来了,效率真高。   管家说新做的衣服得过一边水,然后就拿着箱子交给负责洗浣的阿姨。   中午的时候寒夙回来了一趟,在家陪谢予吃了午餐,在楼下又坐了一会,又走了。   寒夙现在还处在家里藏了个宝贝的兴奋感中,没事的时候就想拿出来看一看,欣赏一番,最近值班又轮到他了,连陪谢予的时间都少了许多,要不,让邱卉升替他顶个班?   张副官回来和寒夙汇报。   “东西已经送到了。”   寒夙指尖敲击着桌面,“你和向小姐也好久没见了吧,今天见到感觉怎么样?”   寒夙把琐碎的东西都推给了张副官,自己倒是乐得逍遥快活,拖累了张副官为他忙前忙后。   张副官一脸冷漠没有回答。   “今天你就先回去吧,还有明天也不用来了,好好陪陪向小姐。”   张副官一颔首就走了。   哎,有了谢予在家里就更能体会那种相思之情了。   难怪向晓岚当面左一个少将右一个少将叫的亲热,背地里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第23章   支走张副官后,寒夙认真对付了下堆积的工作,搞了个差不多就回去了,反正明天还得继续来,工作永远也做不完。   寒夙事先交代了管家晚上不准备晚饭,今天他打算带谢予出去吃一顿。   谢予不知道寒夙的打算,他坐在沙发上,又不好意思和管家开口,天色越来越黑,寒夙也不见个人影,谢予本来不是很饿,可正是饥饿又提醒了他联俘虏的处境。   他现在温饱都是寒夙给的,只要他想,谢予随时可能因为寒夙的一句话被决定生死。   饥饿感和心中的惆怅忧虑担心惊恐揉作一团,然后再塞进谢予的心脏里,随每一次血液的循环流遍全身。   寒夙进来的时候,谢予还处在自己幻想的凶险境界中,他用双手拖住脸,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压抑颓废的气息。   男人都不是可靠的,不管喜欢女的还是喜欢男的。   “你怎么了?”寒夙坐到谢予的身边。   谢予拿下捂住脸的手,摇摇头,“没事。”   “今天晚上出去吃。”寒夙说着起身,拎起谢予,拿过手里的披风给他穿上。   披风很厚,领口处还圈了一层黑色的毛,谢予的脸颊能感受到细腻的毛茸茸的触感,寒夙给他紧了紧领口的系绳,抓着他的手腕往外走。   做上车的时候,谢予才发觉前后连带司机一共有四个穿军装的把他和寒夙围在中间。   衣服和谢予寻常见的警卫兵不一样。   “今天去的地方人有点多,我怕你捣乱,就叫了几个人帮我看着你。”   寒夙一只手搂住谢予的肩膀,大半个身子压上去,“你不会想跑的,对吧?”   谢予看着副驾驶上军人腰间的配枪。   “不会。”   “那就好。”   到地方下车,室外很冷,谢予稍微低头用软乎乎的毛把下半张脸遮住。   天气虽说冷,大街上还是有不少人。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大街上走两步就有一个路灯,把这条商业街衬得异常繁华,微黄的灯光打下来,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卖花童追着情侣,稚嫩的声音一遍遍响起,“哥哥,给这位姐姐买支花吧。”小商贩坐在长椅上,怀里揽着糖葫芦棒搓手。   鲜红的山楂裹上了焦黄的糖外衣,商贩拉长腔的“冰糖葫芦”伴随着卖花童的声音融在一起,隐匿在人群中。   是一家很高档的饭店,进门的时候有专属迎宾带领到预定包厢,谢予跟在迎宾小姐后边走,左右两边还跟着俩护法,寒夙和剩下的一个跟在谢予后边。   要不要这么夸张?   走到门口后,左右护法和后边跟着的人自觉靠在门两边,迎宾带领谢予和寒夙进门。   迎宾递给寒夙和谢予一人一份菜单。   “申祁酒店每日提供200个餐位,一日供应四餐,以中式菜系为主,兼有俄式法式菜肴,另有洋酒、冰激凌等酒水甜品。”   然后谢予就在菜单下方看到了价格。   真有钱啊。   伏尔加河牌伏特加?   谢予想到之前战友买酒时随手一拿买回来的莫斯科老白干,虽说是假酒,度数却不低,上头的很,谢予因为那酒宿醉难受了好几天。   假酒如此,真酒更甚,俄酒度数高的吓人,谢予不理解,这和直接喝医用酒精有什么区别?    第24章   寒夙报了几个菜名,然后就让迎宾退下去了,谢予还在研究那一份天价菜单。   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道菜,就能卖出这么贵的价格,有钱人的钱还挺好赚。   寒夙看着谢予低头研究菜单,“你想吃点什么?”   谢予摇了摇头,他除了几个简单的菜能猜出来是什么,其余都云里雾里,一统天下?霸王别姬?凤凰涅槃?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终于研究完菜单,谢予开始打量这个房间,很宽敞的包厢,还挂有古帝国时期的书画,旁边还摆放着盆景,不过就是没有窗户,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寒夙故意安排的。   一会功夫菜都上齐了,谢予看着一桌子菜心想寒夙在家还是低调了。   寒夙把菜调整了一下位置,放在了谢予前面,“这是我提前预定的你们那里的特色菜,你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谢予觉得但凡寒夙要不是反叛军少将,他也不是什么联邦狙击手,他都要沦陷了。   就像年少时期缺失的父爱,以另一种形式回归了。   谢予拿起筷子尝了一下,是他的家乡菜,口感也很棒,透过饭菜冒出的热气看了寒夙一眼。   寒夙没有动筷,坐在那里安静的看着谢予,好像在等待他的评价。   “很合胃口。”   等吃完饭出来的时候,这条街刚好也到了最繁华的时候,商户牌匾上用来点缀的小灯泡串闪烁着,快过年了,大街上对门商户之间已经提前布置好了红灯笼,配上喧闹的人群,很热闹。   寒夙上前一步牵住谢予的手往街上走,抓的很紧,紧到谢予的手都有些痛,身后的左右护法跟了上去,人群看到几个穿着军装的不免好奇,纷纷抬头打量着寒夙和谢予,不算拥挤的路硬是给空出来一圈真空地带,众人都绕着他们走。   谢予顿觉难堪,低着头,寒夙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看就看吧。   就这样走了没一会,谢予就听到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俩干嘛的?怎么还有当兵的护着他们走?”   “依我看不知道哪家公子哥带着自家的兔爷逛街呢,你看到没?那手还牵着呢。”   “当兵的还能给公子哥干这事?”   “有什么不能干的?我要有钱我上个厕所也请人护送我。”   |“哈哈哈,怕你掉茅房啊,找人护送。”   随着上一波讨论声音逐渐变远,新一波讨论又开始了。   谢予伸手抓住寒夙的衣摆拽了下,寒夙停下来看着他,谢予其实是想说回去的,话到嘴边了又突然改口,“你能不能别让他们跟着了。”他一个人被关在那里够久了,今天能出来透透气当然不能这么早回去。   “那你会趁人多逃跑吗?”   “我什么时候跑过了?”   寒夙没再说话,好像在思考谢予说的这句话。   “疼,你松开点。”   寒夙下意识的握紧了谢予,谢予痛呼后寒夙松开了点力道。   “有。”   “什么?”   “你有。”   服了,到底有什么?谢予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不管寒夙是发癫还是犯病,他现在只想离后边那几个人远远的。   “你不是抓着我呢我吗?我不跑,你先让他们走好不好。”   寒夙想了下还是点点头,让他们回原地待命了。   然后谢予和寒夙就在街上逛了起来。   当兵的走了周围的围观和议论少了不少。   他们好像对两个男人在大街上牵手这件事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要是在谢予老家,陌生人的吐沫星子能把他俩淹死。    第25章   大街上两旁的店铺小商贩很多,买好看小饰品的摊子旁边围了三两个女孩子,互相在对方头上比划着讨论哪一个更好看,天虽然还是冷,可人一多,那种冷好像就冲淡了,谢予长叹一口气,好像挤压在心头的不安稍微褪去了一点。   谢予跟在寒夙身后从饭店门口一直走,偶尔碰到人群聚集的地方谢予下意识往那一处打量,寒夙也不催促,陪谢予在原地看一会再继续走,谢予也没有上前细看的打算,就这样牵着算是逛了一圈,才过了零星的时间。   寒夙牵着谢予的手往回走,谢予看着刚才看过一遍的景色又重新闪过眼前,这次寒夙没有再停留,谢予只能跟着他走。   谢予刚放松一点的心情直至看见左右护法结束,寒夙让他们去开车,谢予呆愣的看着跑去开车的警卫兵,很明显的情绪低落。   寒夙给他拢了下衣领,“不想回家吗?”   谢予对寒夙说的家这个词很无感,但他还是点点头。   “不行,今天得回去。”   “以后还会出来玩的,不会把你一直关在家里的。”   寒夙托起谢予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听话。”   警卫员把车开过来,又和来时一样把寒夙和谢予围在中间。   上次谢予打算跳车,寒夙很生气,所以这次安排左右护法来看住他吗?   就这么怕他跳车吗?   谢予一路顺着车灯照过的地方往前看,从繁华的中心地带,到略显冷清的城郊,再到军区别墅。   车门再被打开,谢予看着已经熟悉起来的建筑,放松的心情好像又紧绷了起来。   营地旁边的路灯还亮着,隐约能听见他们夜练的口号声。   “想去看看吗?”   “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   寒夙带着谢予一路走进其中一个营地,越走离口号声越远了,甚至安静的有些诡异,能听到细细簌簌收拾东西的声音,灯也没开。   要是放在一开始,谢予真的感觉寒夙是随时有可能会把他随便拉到一个地方偷偷枪毙的,就像现在一样,用刚吃的最后一顿晚餐送他上路。   可现在谢予不会再这么想了。   “这是在干什么?”谢予转头向寒夙询问。   还没等到寒夙回答,一道很亮的手电筒的光就照在了他们两人的脸上。   “你们干嘛的!”   谢予抬手挡住晃眼的光。   那人也认出来了寒夙,手电筒的位置立刻向下照在地上。   “少将,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吃完饭过来转转,最近怎么样?”   “报告少将,一切按照您的吩咐进行。”   周围黑乎乎的,谢予什么都看不见,听着寒夙和不知道是谁的人在打什么哑谜。   那人带着寒夙围着人群转了一遭,在他们远处打着手电筒给寒夙展示。   “今晚进行的训练是蒙眼静脉穿刺。”   谢予看着他们两人一队,都带着眼罩,半蹲在地上给队友扎针,冬天血液凝固的快,谢予从一闪而过的光中捕捉到了他们手背上滴落的血痕,密密麻麻的,显得可怖。 第26章   往回走的路上谢予才想起来寒夙之前说过他是学医的,家里边还有厚厚一摞的医学相关书籍,可能对医疗营的东西比较熟。   这么说来刚刚那个和寒夙说话的大概率就是医疗营的营长了。   回到家里谢予又没了兴致,洗漱过后就往床上一趟准备睡觉,寒夙装模做样的躺在床上看了会书,没看几页就心烦意乱的丢下书抱住谢予过过瘾。   寒夙凑近感受谢予的呼吸,很轻,一下一下打在他颈侧,让他半身都酥酥麻麻的。   谢予闭着眼睛,睫毛盖在下眼睑上,在壁灯灯光下照射出根根分明的影子,寒夙蹭蹭谢予的脸,再把谢予揽进怀里。   今天暖和了很多,阳光明媚,晴朗无风,站在院子里还能感受到太阳照射的温暖,寒夙吃完早饭又继续他的工作,谢予看着寒夙提前给他备好的奇异志怪小说。   寒夙是真的喜欢看书啊。   谢予打开小说,把椅子搬到窗户旁边,沐浴着阳光开始看小说,有阳气加成就不会怕了吧?   正看到精彩的时候,开门声“嘎吱”吓了谢予一大跳。   管家抱着一叠整理好的衣服让谢予试一下,不合适的话再联系向小姐改一下。   谢予接过来放在一边应下了,转头继续看小说。   待到寒夙下午回家的时候,谢予不在一楼,管家说在二楼卧室看书,寒夙上楼去找谢予,却在打开卧室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谢予正在脱衣服最里面的衬衣,都撸到脖子了。   听见开门声的谢予抬头看,和寒夙就对上眼了。   谢予赶紧背过身子,用手胡乱的往下播衣服,光滑的脊背裸露着,衬衣本来就是贴身的,谢予越是着急就越是弄不下来。   寒夙向谢予走过来,谢予转身后退一步盯着寒夙,“你想干嘛?”   寒夙的手伸到谢予的脖子下面,帮他把衣服拽了下来。“帮你整理衣服。”   谢予赶紧从那一堆衣服里随手抽出来上衣就往身上套。   下午天色开始变暗的时候,谢予觉得阳气不够了,打算明天再看,起身后才想起来还有衣服没试。   以谢予的想法是不想试的,一件一件的试穿衣服太麻烦,比量了一下衣服发现大小都差不多,就试一件好了。   刚穿上觉得大小合适打算脱下来的时候寒夙就进来了。   谢予从小到大还没在同性面前这么惊恐过。   寒夙倒是没他这么大反应,淡定的说穿好衣服下楼。   走出门口,寒夙轻笑了下。   好玩。   这么害羞的话......以后一定很有意思。   寒夙坐在沙发上看着二楼卧室门口,谢予出来了,穿着按寒夙审美买的或定制的衣服。   嗯,好看。   藏蓝色很显白。   就像之前寒夙记忆里的那样鲜活生动,现在终于被他抓在手心里了。   谢予下楼坐到寒夙旁边,今天寒夙穿着军装走的,回来却穿着军礼服。   军礼服通常在重大节日、庆典、集会、授衔仪式和外交活动等礼仪场合穿着,   这次......   又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了吗?    第27章   寒夙半眯着眼睛,黑红配色的军礼服衬得寒夙更加冷冽,眼神跟随着从楼上走下来的谢予。   压迫的感觉很强。   “过来。”   寒夙是很容易能给别人带来压迫感的存在,虽然他有很刻意的在谢予面前压制,但谢予能察觉到他压抑在所谓温柔表面下的伪装。   就像现在这样,谢予有些发怵。   谢予停在寒夙面前,寒夙低头伸手抓住谢予的衣角,然后顺着衣角向上搂住谢予的腰。   寒夙抬眼对谢予笑了下,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谢予脊背稍微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一点。   寒夙趁着谢予放松的瞬间钩住他的腰往怀里带,谢予猝不及防的整个人砸到寒夙身上,寒夙箍着他腰的手更紧了些,然后抬起他的下巴就亲了下去。   谢予扭头,上半身子往旁边躲闪,被寒夙一个翻身挤在了沙发的角落里。   这下没处躲了。   寒夙托住谢予的脑袋,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寒夙身材高大,被寒夙压着亲,本来就呼吸不畅的胸膛因为缺少氧气的供养变得越发逼闷。   谢予推他胸膛的手就好像是在螳臂当车,一点用都没有。   唇舌交缠,谢予连躲都没地方。   要么说谢予心大呢。   都这种时候了,他想的居然是现在这个情况下该睁眼还是闭眼。   睁眼吧,看到寒夙深情拥吻时带着情欲的双眼感觉有点尴尬。   不睁吧,闭着眼被他亲感觉更尴尬。   在谢予觉得漫长到快要窒息时,寒夙松开了谢予。   谢予推着寒夙的胸,寒夙也配合的挪开身子。   谢予可算能喘点新鲜的了。   等谢予呼吸恢复顺畅之后,他支棱着胳膊撑住沙发想要起身。   寒夙虽说没压他身上,但还是笼罩在他上方,没有起来的打算。   寒夙眼神往下看着谢予的脸。   谢予的眼神也向下,但没有聚焦,不知道在想什么。   寒夙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来劲。   低头又在谢予脖子上嗦出来几个通红的印子,寒夙的蛮劲很大,逮谢予脖子上细嫩的一块皮肉就嘬,疼的谢予一激灵。   “你别弄了,好疼。”   在谢予说完这话后,寒夙并没有停下动作。   又挑了几个位置嘬够了才停下,最后亲了下谢予的脸颊。   “嗯,不弄了。”   寒夙起身后,谢予赶紧坐起来。   谢予发现了,从寒夙回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怎么正常。   从吃饭的时候一直用那种黏黏糊糊的眼神看着他,等收拾好了准备睡觉的时候也不安分,摸完后背就开始摸胳膊,来来回回的。   谢予稍微离寒夙远了一点,寒夙伸手一搂谢予就又回到寒夙怀里了。   “睡觉,别乱动。”   寒夙下巴垫着谢予的脑袋,没有再摸他。   谢予睡不着,在黑暗的房间睁着眼,头顶传来寒夙均匀的呼吸声,感觉他今天好像很累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事呢?   不知道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谢予渐渐有了点睡意。   就在谢予刚要睡着的时候被寒夙收紧的胳膊给惊醒了。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第28章   谢予起来的时候还不是很清醒,晚睡的那种头脑和身体分离的感觉并不好受,还有脖子,谢予对着镜子撩开衣领,两侧分布了大大小小的几个红痕,很酸很疼。   谢予摸着脖子打量自己,然后打开衣柜翻找有没有领子高一点的衣服,没找到高领衣服,谢予凑合着拿过寒夙的围巾遮住自己的脖子。   寒夙好像又开始忙开了。   谢予在院子里踱步几圈后打算回卧室继续昨天的消遣,他实在是没什么能干的,想继续看昨天没看完的小说。   “滴!滴!滴!滴!!!”   连着响了好几声聒噪的喇叭声,谢予赶紧侧身往旁边躲,院子这么大,这车偏偏就往他跟前蹿。   真是不长眼啊。   邱卉升打开车门走下车,手里还拎着个饭盒,转过身把车门摔回去,又是嘭的一声。   邱卉升站在院子里就开始叫管家,院子里的警卫员连忙上前告诉邱卉升管家的出去办事了,过会儿再回来。   邱卉升从墨镜上方看了警卫员一眼,把手里的饭盒提到警卫员胸前,警卫员抱着饭盒等待邱卉升的吩咐。   “这个,你们将军给他准备的。”   “还愣着干嘛?赶紧热去啊,这大冷天的,吃坏了肚子你们将军可是要心疼的。”   警卫员答应一声后就拿着食盒走了。   邱卉升摘下墨镜仔细打量谢予。   之前匆忙见过,隐约只记得是个小白脸,今天仔细一打量,哟,还真是个小白脸。   谢予看着邱卉升墨镜大背头的痞样就觉得不妙,赶紧转身往回走,再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邱卉升突然大声的喊了一声。   “哎!”   谢予站在最高的一个台阶上回头。   “寒夙他这几天忙,你悠着点,别把他榨干了。”   邱卉升说完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谢予后知后觉的摸上自己的脖子,围巾散开了,他就这样在院子里逛了一圈......   邱卉升就不该相信寒夙的话。   说是中午请他喝酒,定好了一桌子菜,他兴冲冲的拿起衣服就去了,吃好喝好后寒夙托他带几份回去给谢予尝尝。   合着就他有这闲工夫?   你寒夙tm养这么多人干什么吃的。   寒夙托人带回来的菜并不多,只有几份,是上次谢予说很合胃口的那几道菜。   谢予尝了下,不像是大饭店里的那种味道,更像他家乡随便一个小饭馆的味道,就像妈妈做的那样。   今晚寒夙回来的确实不早,谢予早已经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寒夙上床抱住他的时候他已经很困了。   “今天的菜你觉得怎么样?”寒夙把谢予楼怀里,谢予无意识的发出一声“嗯”,应该还没清醒,估计是在敷衍寒夙。   “好吃吗?”   “嗯。”   “你睡着了吗?”   “嗯。”   “那...你喜欢我吗?”   “嗯。”   谢予也听不清寒夙在说什么,他下意识回答嗯想早点结束对话好进入梦乡。   寒夙也没再捉弄他,老实的抱着谢予躺着。   总有一天你会清醒的说出这句话的。   一定会的。 第29章   早上十点钟左右。   向晓岚来的时候,谢予正坐在落地窗前着晒太阳看小说,看到向晓岚有些差诧异,合上手中的书不知道要不要和她打个招呼。   向晓岚进门看到谢予就朝他走过来,边走边脱下外套扔到一边的沙发上,然后一屁股坐在谢予旁边的凳子上。   谢予:?   向晓岚往椅背上一倚,胳膊也往后架在靠背上,然后歪过头来眼神戏谑的看着谢予。   谢予搞不清状况,下意识觉得向小姐和昨天那个带点傲气不屑的人一样。   是来“教训”他的。   是寒夙让他们来的吗?   谢予默不作声的看着向晓岚。   “哎呀呀,别这样看着我嘛。”   向晓岚对谢予笑了下,“人家可是会害羞的。”   向晓岚的声音和前两天的变化不大,没有邱卉升那种看人下菜碟的感觉。   谢予手指来回卷曲着书页,不知道怎么搭话。   “怎么样帅哥,我说会再见的吧?”   向晓岚撑着下巴朝谢予凑近一点,透过谢予的指缝看谢予手中拿着的书的名字。   “向小姐。”谢予客气的回她一句。   “不用这么客套,你以后直接叫我晓岚就好。”   谢予没有搭话,稍微点了点头,然后打开手中的书想继续看下去。   向晓岚伸手拿过谢予手中的书放到一旁,谢予抬眼看她。   “先别看书了,咱们聊聊天吧。”   ......   “你不想知道寒夙最近在忙什么吗?”   “什么?”   向晓岚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他啊,升中将了,要忙的事多着呢。”   “中将?”   “那是,寒夙可是个香饽饽呢,你确定不好好珍惜一下吗?”   怎么?香饽饽?他就算是个皇帝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谢予不想和向晓岚多废话,你觉得他香你和他好啊,你自己把握好机会,好好珍惜。   谢予侧过头看向窗外的风景,没搭理向晓岚。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向晓岚看谢予的消极反应顿时觉得不秒,她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算了,怪我多嘴,你和寒夙之间的事你们自己商量吧,我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   “寒夙最近不是忙吗,怕你一个人在家呆出毛病,让我来和你聊聊天,你不想聊寒夙的话,我们可以聊点其他的啊,对了,咱俩还算半个老乡呢,我爸就是你们那的,当年他做生意赔光了钱,在我妈家的裁缝店里当学徒......”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谢予听着向晓岚倒豆子一样说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偶尔谢予回应一两句。   向晓岚说话的语调很丰富,描绘的画面好像带着她的感情,画面感很强,又好像替她亲身经历了一遍,谢予一点也不反感。   吃完饭向晓岚提议要出去溜达一圈,谢予下意识看向门口的警卫员,向晓岚察觉到了谢予的意思,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好了,我已经提前报备过了。”   然后谢予又喜提左右护法。   午后的阳光也不是很明媚,风不大,但是还是能从衣缝里偷钻进来。   谢予讨厌冬天。   和向晓岚并肩走在营区的河岸旁,听着她念叨着一些生活小事,或吐糟牢骚,或经历感慨,谢予突然觉得向晓岚和张副官确实很相配。   一个人说个不停,一个人听着不说。   你说我听。   应该是张副官给的浪漫。 第30章   赶在天色黑黑透之前,张副官来接了向晓岚,向晓岚小跑着过去转身向谢予挥手。   张副官抬眼看了下谢予说了句“他马上回来。”   谢予看着向晓岚和张副官走远的背影,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又很短,又渐渐消失了。   谢予抬头看着他们走远的方向,心里突然很惆怅,就像小时候舍不得分离的玩伴那样,在妈妈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分开,约定下次再玩。   可下次,又是多久呢?   谢予在院口发呆的时候,寒夙回来了。   车还没到门口就停下了,寒夙上前抓住他的手回家。   这次他没问谢予是不是在等他。   因为这次,谢予真的在等他。   “和向晓岚聊的怎么样?”   “还好。”   “快了,忙完就好好陪你。”   ......   谢予离的近,能闻到寒夙身上很重的酒气。   也是啊。   升官发财,人生一大美事,或真心或假意的同僚们也都得意思意思。   寒夙先回卧室洗了个澡,然后坐在谢予旁边看着谢予吃饭,酒气朦胧,醉眼迷离,寒夙只觉得胸膛里有一架秋千在来回的摆,一会摆到最高点,一会重重落下砸在他的心口,久久不能停止。   管家给寒夙端来了醒酒汤,寒夙端起碗一口口的喝着,眼睛还是盯着谢予,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大狗。   谢予一收拾完寒夙就把他拉到了床上,谢予吃完饭不久,躺着不舒服,坐起来倚着床靠背看小说。   寒夙躺在被窝里,双手拦住谢予的腰,把头埋在谢予的小腹上,谢予觉得不舒服伸手推他的头,寒夙又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谢予也没非要和他对着来的意思,就顺着他了。   谢予退一尺,寒夙能进一丈。   寒夙的手从谢予的衣下里伸进去,不受阻碍的抚摸谢予光滑的皮肤,好软好嫩好想咬一口......   谢予往后弓着脊背躲着寒夙的手,寒夙摸够了也没收回手,温热宽大的手整个托住谢予的后心,一用劲就把谢予拽到被子里搂着了。   不行,现在......还不到时候......   “睡觉。”   寒夙伸手关掉灯,又从谢予手里拿过书放到一边。   寒夙紧紧的搂着谢予,下巴不停地蹭着谢予的脸颊,谢予一动也不敢动,僵直着身子感受着寒夙的变化。   又是难熬的一晚。 第31章   年关将至,管家已经开始筹备年货了,军队里的士兵也陆续开始探亲休假,谢予偶尔还能在院墙外听到不知哪家的孩童嬉戏打闹的声音。   因为是军区别墅,位置很偏僻,又处在靠近停战线的位置,鲜少有学校类的配套设施,估计是过年不回家的军人亲属带着孩子来探望的。   寒夙升官后也并没有多忙,忙完这几天就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只是回家的时间晚了些,管家连着观察了三天才询问寒夙晚饭时间要不要往后延上半个小时,寒夙笑着回管家心思细腻,然后说了句好。   寒夙自从升到中将过后换了个大点的办公室,离之前的那个驻地有点远,一来一回就花上不少时间,再者现在日渐长,夜渐短,天黑的晚,最重要的是,寒夙想让谢予等着他,那种家里有人等着你回家的感觉,寒夙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万家灯火,总算有一盏是为他而留,虽然是寒夙自己一厢情愿,这就足够了。   可能那些家属陪伴军人几天后又得回家过年,所以他们直接提前在营地里过年了,谢予刚吃完早饭就能听见鞭炮声,空中飘散着过年的烟火味道。   小时候家里过年,妈妈买来鞭炮不敢放,蹲在地上用点着香的一头去够燃线,还没等点着就扔掉香跑开了,谢予大点之后这种事就交给他来做了,过完年谢予要走的时候,妈妈也都会给谢予备上一挂,不管是之前去军校读书还是后来回军队执行任务,妈妈都希望他能顺顺当当的。   今年,妈妈又要一个人了。   寒夙今天回来出奇的早,刚进门就直奔谢予走过来,谢予状况开外的被寒夙拉着往外走,日头还很高,也就四点钟左右,寒夙又拉着谢予坐上了车。   没出意外,都这么着急了还是有空找几个看着他的人。   “要去哪里?”   “之前去过的那家饭店。”   谢予也不知道寒夙突然抽了什么疯,突然就拉着他往饭店跑,在车上他抓紧谢予的手,拇指在他手背来回摸索,好像有点紧张。   等到了酒店之后,还是和上次一样,有专门在这里等候的迎宾。   这回的房间比之前那个大多了,打开房间的时候发现向晓岚也在,向晓岚听见开门声就抬头看过来,看到谢予的一瞬间笑得灿烂的冲他招手然后拍了拍她旁边的凳子。   “嘿!帅哥坐我旁边。”   谢予抬头看寒夙,寒夙没说什么,拉着谢予走过去坐在了向晓岚的对面。   “你怎么这么小气?”   向晓岚收回放在椅背上的手,继续盯着谢予看。   张副官她早都看够了。寒夙虽说长得很俊,可她没这个胆子盯着寒夙,以寒夙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她惹恼了他,遭到报复的就是张副官了,再说还是谢予这种美人更合她胃口。   “今年张柏渡和向晓岚要回老家过年,所以提前约出来好好聚一下,刚好给你解个闷不至于太无聊。”   寒夙侧头和谢予解释,“顺便......”   “再给你介绍个新朋友。”    第32章   人还没全,先上了点茶水和点心,寒夙和谢予听着向晓岚讲话,有她在的地方都不至于冷场。   聊了一会后邱卉升和张副官也来了,张副官顺势在向晓岚旁边坐下,邱卉升则是坐到了寒夙旁边。   谢予始终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在被向晓岚点名时只是象征性的点下头示意他有在听。   邱卉升时不时抬头打量谢予一下,谢予能感受到他灼人的目光,他稍微往后侧了下身体,试图用寒夙挡住那人的视线,邱卉升看到谢予躲闪便也不再看他,和向晓岚他们继续闲聊。   谢予的侧身   引起了寒夙的注意,他只是看了眼谢予,没说什么。   新朋友到了。   开门声一响,谢予下意识抬头看。   嗯......是一个很显眼的人。   年纪应该也不大的样子。   一个十七八模样的少年走了进来。   翩翩少年,有很强的儒雅气质。   “新朋友到了。”   寒夙转头对谢予说到,然后起身欢迎。   张副官他们也跟随寒夙起身欢迎。   “各位不必多礼。”   祁丹略微一扫,就挑了个位置坐下,正好在谢予旁边。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呢,就是申祁酒店家的二公子祁丹,别看他比我们都要年轻,可是很厉害的人呢。”   “哪有,向小姐说笑了。”   “这位叫谢予,是寒夙的...呃。”   “心上人。”寒夙接上向晓岚的话。   然后抓住谢予的手大大方方的向祁丹展示。   祁丹看向他们交握的手,眼下一片了然。   “得偿所愿了?”祁丹看向寒夙。   少年人的尾音带着一丝上扬,掩饰不住的好奇。   “还没有,不过...快了。”   经过寒夙这一打岔,谢予正好没和祁丹说上话,人齐全了,向晓岚马上张罗起点菜的事。   然后就是很平常的一顿饭,差不多是朋友间的闲聊,让谢予感到意外的是,祁丹对局势问题的发言一阵见血,对目前局势问题也颇有见解,但谈吐间过于老成,不像个少年人的模样。   饭局过后张副官提前退席说要送向晓岚回家,邱卉升也紧随其后跟着他俩走了。   祁丹转头看着谢予,谢予也看向祁丹。   “你好,我叫祁丹。”   谢予:什么意思?再来一遍?   “刚才见面比较仓促,现在重新和你介绍一下。”   “谢予。”   寒夙看着他俩对话,没有打扰。   祁丹顺着话题聊了一会就开始说正题。   “谢予,虽然不知道怎样开口,但还请你相信我。”   “联邦政府要对你母亲动手了。”   谢予抬头猛的看向祁丹,“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这样可能并不能使你完全相信,你的父亲是反叛军的首领之一,现在还不方便和你透露这个,总而言之,联邦政府想控制住你的母亲并以此来要挟反叛军的核心人物,但是,你的父亲好像放弃了你们母子,所以......”   “我托祁丹,保住了你的母亲。”寒夙的声音从谢予身后传来。   谢予只觉得荒唐,他那抛妻弃子十余年的父亲,是反叛军首领?   这是一个很荒诞的故事,谢予就要以为这是寒夙为了逼迫他而编造的故事了。   祁丹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谢予伸手接过打开。   是妈妈的亲笔信。 第33章   寥寥数语,写明了祁丹消息的可靠性和对谢予的担忧。   一切安好,吾儿勿念。   谢予握着薄薄的纸页,只觉得天崩地裂。   他为之呕心沥血抛头颅洒热血的联邦政府,把他当成了弃子。   显得他就像个天大的笑话。   祁丹好像在说着什么,传到谢予耳朵里却空洞模糊,然后逐渐消失。   谢予终于缓和下来一点的时候,祁丹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谢予和寒夙,寒夙把两把椅子挨的很近,用手环在谢予身前,恐怕他因为脱力而滑落。   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事实真如祁丹所说。   寒夙以为,谢予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感觉应该是愤怒怨恨,甚至有些歇斯底里,被背叛的滋味可不好受,或许能扭转谢予的观点使之达到另一个极端,但谢予没有,他甚至安静的有些过分。   在祁丹继续补充细节的时候,谢予好像停止了思考,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祁丹见谢予没有回应就不再开口,看向寒夙,寒夙叹了口气,“辛苦你了,这件事改天再细说吧。”   谢予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后怕,心中对于母亲安危的恐惧,急速膨胀跳动的心脏拉扯着他的胸膛,但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们联起手来骗我?”   寒夙也没恼。   牵着谢予的手准备回家。   “还是让她亲口告诉你比较有说服力吗?”   汽车还没驶进驻地,就看见了绽开的硕大烟花,只有几发,火光窜天而起,向四周绽开,然后沉寂于空中,跌落泥土。   夜里晚上冷,玻璃上蒙了一层雾气,隔着朦胧的雾气看烟花,显得很不真实,寒夙伸手拭去一块雾气,待细看时那几枚烟花已经燃尽了,就连烟花也不懂得成人之美,寒夙转过头,生出几分烦躁。   谢予现在像一只不愿承认被主人丢弃的小狗,在见到所谓真相之前,他还得故作坚强的承受这一切。   汽车缓缓停下。   谢予跟在寒夙身后下车,寒夙直直走向书房,等谢予跟上来后把门反锁。   寒夙再一次发癫,他用尽全身力气把谢予挤在墙上,一手抓着他的下巴固定谢予的脑袋,低头噬咬了上去。   谢予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寒夙这次亲吻带着狠劲,似乎只想要征服,血腥味充斥着谢予的口腔,不知道是舌头还是嘴唇,谢予都觉得火辣辣的疼。   寒夙放开谢予的时候,谢予也没有明显做出反抗的举动,不知道是因为某件事还是某个人,只是看着寒夙,想确定到底是真是假。   寒夙觉得谢予能在某些事情上聪明绝顶,也能在某些问题上愚不可及。他要手捧一颗真心追多久,才能让谢予回头好好看他一眼呢?   寒夙擦掉谢予嘴角渗出的鲜血,莫名笑了一下。   然后转身走到电话前,伸手拿起电话,缓缓播出一串数字。 第34章   谢予紧跟寒夙上前,盯着寒夙手下播过的数字,电铃音响起,在刚刚接通的一瞬谢予就竖起耳朵,一阵不太明显的嘈杂声过后,谢予清楚的听到对面一声“喂?”   “她还好吗?”   “挺好的,怎么了?”   “她现在方便过来通话吗?”   “这个暂时不行,我给她找了个清静点的住处,离这有点远,不过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你,大晚上的找她干什么?”   “不放心,想确认一下。”   “多大点事呢,明天一早我把她接过来给你回话,先这样吧,挂了。”   然后就是一串忙音。   寒夙放下手中电话,转身握住谢予的胳膊,“等到明天早上,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谢予内心忐忑不定,马上就能知道盒子里的东西是真是假,突然伸出一只手合上了盖子,告诉你明天才能知晓答案,谢予不知道怎样描述那种感觉,他即希望是真的,也希望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那妈妈已经被保护起来了。   如果是假的,妈妈这会儿也许正在家里睡的正香。   因为不知真假,所以难辨是非。   谢予一夜几乎没怎么合眼,又被寒夙搂的紧,没有多余的空隙翻身,身体感觉异常疲惫。   谢予起床后直奔书房,拽过椅子守在电话机旁边,寒夙一个人坐在楼下吃早饭,管家示意寒夙要不要给谢予端一份去书房,寒夙拒绝了。   “不用,送了他也吃不下去,随他吧。”   寒夙来到书房坐着,随手扯过一本什么书,也没什么心思看,借着看书的样子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铃声终于响了,谢予抬头看着寒夙伸手拿起电话,然后放在了他耳旁。   “喂?”熟悉的声音传来。   “妈妈。”谢予紧绷的心在这一刻瞬间涨大,挤的他差点喘不过气。   “你还好吗?妈妈。”   “我现在很好,多亏了你朋友们的帮助,小予不用担心。”   ......   谢予把电话放回原位,浑身卸去了力气倚在座位上。   没什么大事,只要妈妈安全,就算不上什么大事......   父亲、联邦、反叛军、抛弃、背叛......   谢予仰头看着天花板,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这些年,他又算得了什么?   寒夙看着谢予沉闷的哭着,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心脏。   他像上次一样拉着谢予起身,谢予像一根面条似的被他拽了起来。   寒夙把谢予带回卧室,扔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谢予把脸埋在被子里,寒夙知道他现在需要一个人呆着,就走出房间带上门。   有些事,是不是不该让他知道才好?    第35章   寒夙再一次站在床前的时候,谢予已经睡的很熟了,寒夙稍微拉下谢予遮住口鼻的被子,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眼下的青黑异常明显。   寒夙惯会拿捏人心,那些手段却没怎么用在谢予身上。   他当然舍不得在谢予身上用那种肮脏的手段。   谢予的软肋再清楚不过,现在他寒夙也算是抓住谢予的软肋了。   谢予醒来后好像异常疲惫,只是睁开了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天花板又闭上了。   “该吃饭了。”寒夙坐在床边伸手碰了下谢予,谢予抬头看向寒夙并没有起身。   “祁丹说的反叛军首领,是谁?”   寒夙倾身抚上谢予的脸颊,拇指刮了下谢予的泪痕,谢予受到刺激睫毛快速眨了几下,侧头躲了过去。   寒夙收回手说道:“他是谁不重要,你暂时还不需要知道这些。”   “等时机到了,我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谢予心里闷着一口气,东西也没吃几口,天色已经渐深,谢予就歪在沙发靠背上愣神。   再晚些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密集的烟花声,一簇接着一簇,寒夙站在门口看一眼烟花,再回头看一眼谢予。   今年,一定会很值得回味。   寒夙等烟花放完,转身回到谢予身旁坐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谢予毫无头绪,一堆烂麻一样的东西根本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说起。   寒夙不是什么大善人,他做这一切都是有利可图,谢予也清楚的知道他想要什么,眼下事实已定,谢予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之前你说的,我答应你。”谢予抬头看向寒夙,寒夙对于谢予这么快就上道感到有点诧异,还是笑笑说道,“真想好了?你知道我是头惦记肉的疯狗,让我咬住了可就惨了。”   “想好了。”谢予声音很轻也很坚定。   “照顾好我母亲。”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的母亲自然也是我的,放心,我当然不会亏待她。”   在谢予表示接受寒夙之后,寒夙一直都处在一种诡异的兴奋感中,他还是觉得不真实,想反复和谢予确认,又怕太过偏激的举动让刚迈出一步的谢予觉得后悔,只好在心里不断重复谢予的“我答应你”,他原本觉得这句话他能记得一辈子,可他在心里默念着,却渐渐忘了谢予原本的声音,只剩四个大字在脑海中回荡。   我答应你。   时间在寒夙焦急的等待中流逝。   是夜。   寒夙上床后就把谢予压在身下亲吻,从睫毛到喉结,从后颈到脊背......   就在寒夙还想继续的时候,谢予伸手推住寒夙要脱掉他最后束缚的手,“我还...不习惯,你...别这样。”   寒夙俯身看着谢予眼下还未褪去的青黑,怜惜的吻了下,心想着他可真不是个东西,然后反手抓住谢予的手扣在一旁。   “别怕,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第36章   寒夙整个人笼罩在谢予的上方,他逆着光,谢予看不太清寒夙现在的神情。   谢予梗着脖子看着寒夙一点点的压下来,好像寒夙的动作在他眼睛里放慢了,他就这样亲眼看着,在那短短的几秒钟,他的突如其来的直觉告诉他,这几秒是最佳逃生时间,错过了就再了没机会了。   谢予没有躲开,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寒夙在他脸上身上留下温温软软的触感,接着变得湿乎乎的,还有夹杂在舔舐之间的噬咬。   谢予的脖子被寒夙用手掌撑着托起来,然后他就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寒夙伏在他的身上,头凑在他的脖颈处狠狠咬了一口。   寒夙咬着还不过瘾,用牙齿来回磨了两下,听到谢予轻声的痛呼才停下,寒夙低头看着谢予,谢予侧着的眼睛半闭着躲闪着和寒夙的对视。   寒夙倒也没逼着他,暗自在心里说了句娇气。   ......   刚开始没一会儿,谢予就有些后悔了,被寒夙按住七寸压在那里的感觉太过恐怖,他的四肢就像牢笼,好像也没用多大力气,谢予却怎么也撼动不了分毫。   寒夙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主,生怕第一次欺负狠了他会对此事有所畏惧,拼命压制着内心汹涌的欲望和占有欲,还有乱撞的心脏,耐着性子听着谢予细微的呻吟。   没多久,呻吟就变了调,带着惊慌和混乱。   再之后,就是哭喊和哀求。   ......   寒夙紧紧的搂住谢予,谢予缩着肩膀躲在寒夙怀里哭,声音不大,偶尔传来一两声抽噎。   寒夙摸过谢予眼角的泪水,然后托住谢予的脊背轻抚,谢予之前还抗拒的种种举动,寒夙在今晚都做了个遍。   贪心的猎人,终于吃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猎物......   第二天谢予醒过来的时候,寒夙已经不在了。   谢予缓缓起身,看着已经换好的衣物被褥,转头看向窗外。   是格外明媚的晴天,天很蓝很蓝,很透彻的颜色。   谢予脑子不受控制的回想起昨夜的一幕幕,他脸色发白了一瞬,好像床上都长满了刺,回过神来时他赤脚站在冰凉的地面上,盯着刚被他弄乱的床......   谢予今天一整天都觉得不舒服,尤其是脖子后面被咬的很深的那一块,被衣领隔着总是不经意间就碰到一下,很疼。   寒夙是个记仇的人。   他当初咬的寒夙那么重,寒夙现在要他还回来吗?   谢予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手臂上。   这下,被拿捏的死死的了。   寒夙平常冷着脸惯了,偶尔有笑容也不怎么发自真心,更显得冷漠疏离,邱卉升看着寒夙似笑不笑的模样只觉得要出大毛病。   “你又想什么损招呢,笑的这么阴险?”   寒夙蹙眉转头,“我刚笑了吗?”   “你没笑?那你刚才干嘛呢,思春啊?”邱卉升刚说完就想起寒夙刚才那个瘆人的笑容,茅塞顿悟。   “我看你早晚要在那棵树上吊死。”   邱卉升说完就走,转手把门狠狠关上,嘭的一声吓了门口的警卫员一大跳。   刚才......真的有笑吗?{wb:哎哟喂妈呀耶}   寒夙转头看着窗外万里无云的蔚蓝。   是该笑笑了。    第37章   邱卉升一个人在申祁酒店预定了几个菜,他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好几年没有回家过年了,本来打算约上寒夙一起来,今天看到寒夙那样子也知道他黏谢予黏的紧,也不好再扰人清闲。   喝酒喝到一半他就看到了祁丹,祁丹面色不快的从二楼楼梯处走下来,邱卉升对于祁丹的认知仅仅停留再他无所不能的大哥,对祁丹也只是简单的认识关系,认识,但不熟。   祁丹身后跟着两个人,一直跟在祁丹身后说着什么,好像是在劝他,祁丹加快脚步走出门口,转身不耐烦的冲那两个人吼道:“够了,你们烦不烦啊,他给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别再跟着我了!”然后跑出酒店,那两人也紧跟着祁丹跑出去嘴里还不停的喊着祁丹二少爷。   果然还是小孩子,容易闹脾气啊,在外人眼里少年有成温润儒雅的二公子,私下里对熟人居然是另一幅样子。   邱卉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心下有些落寂,这漫漫长夜,终是没有人顾及他的死活。   年关也没什么大事,寒夙坐在办公室频繁的抬头看着墙上的钟表,明明感觉过去了好久,抬头一看也不过只是几分钟,张副官不在,琐碎无用的东西都得自己过一遍,张副官才刚走,寒夙就已经开始怀念了。   下班时间一到,寒夙就坐上了回家的汽车,寒夙侧身倚着车窗,脑海中浮现出他把谢予绑成粽子塞到车座底下的场景,或许当时就该温柔一点的。   不过现在也不迟。   寒夙老远就望见了大门口新挂上的俩大红灯笼,人逢喜事,连看见俩红灯笼也能乐一乐。   谢予趴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他本来心情就不好,被寒夙压了半宿浑身酸痛,又不想在那张床上睡,忍着困意坐在沙发上眯着眼。   管家看他睡着怕他着凉给他盖了个小毯子,看着谢予后颈有些可怖的咬痕不自觉皱了下眉头。   将军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   管家忙不迭转身给谢予准备药膏去了。   寒夙看到睡着的谢予放慢脚步走到他身旁坐着,伸手摸了下他漏在毯子外面的手,冰凉冰凉的,不知道坐在这里睡了多久。   寒夙把谢予的手塞进毯子里裹了裹,然后抱起谢予走向卧室,寒夙自然知道谢予不想在卧室睡的原因,但那又怎样呢?   你见过哪个猎物是自愿被猎人吃掉的?   寒夙把谢予放回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轻声给谢予带上了门。   室内的光线已经很昏暗了,谢予睁开眼睛歪头看了眼窗外,没有夕阳,没有晚霞,只有一团灰蒙蒙的影子不断加深变暗直到整个天空变得漆黑。   一天好快啊。   就这样过去了。   冰凉的手脚已经回温了,在寒夙抱他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醒了,可能是为了避免自己难堪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并没有“醒过来”,谢予不知道,也懒得去想。   谢予躺在床上并没有在思考什么,他很累,有一种长途跋涉之后的疲惫,还有身家底线全部掌控在别人手里的不安。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愿寒夙...能靠的住吧。    第38章   过了好一会儿,寒夙开门的声音引起了谢予的注意,谢予侧头转向门口,寒夙走进来开灯,“醒了就起来,该吃饭了。”   谢予坐起来就准备往下走,被寒夙稍微推了下按着肩膀又坐回了床上。   谢予低着头,余光看到寒夙的手从脖颈处慢慢滑到喉结,然后解开了他的第一颗扣子。   谢予大概能猜到寒夙想做什么,他感受着寒夙慢慢靠近的气息,稍微攥紧了手掌。   寒夙解开谢予的几颗扣子后就停手了,然后拉开了谢予的衣领,露出了大半个肩膀。   谢予放空脑袋等待着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但寒夙没有。   后颈传来刺痛,随着而来的冰凉感覆在了后颈 ,寒夙......   寒夙在给他涂药。   被咬破的后颈皮肤一跳一跳的刺痛着,谢予向后伸手握住了寒夙给他涂药的手。   “疼。”   寒夙想着刚刚管家说的话,不能把人逼的太紧。   “那就先吃饭。”   然后再把谢予的扣子一个个扣回去,抓过一旁的外套给谢予套上。   饭后谢予坐在沙发上,被寒夙挤在沙发角落小小的一块地方。   谢予没说什么,寒夙便也没说什么。   年味越来越浓了,他们之间的氛围却好像越来越冷淡。   就算寒夙不再束缚着他,碍于谢予的身份,在哪里也都有招致灾祸的理由。   所以就更不能放手了。   在谢予上楼之后,管家和寒夙汇报过年要准备的各项,寒夙一律点头表示同意,不忘在最后嘱咐管家一句。   “今年,记得多隆重一些。”   管家应声,寒夙便抬头看着卧室方向。   第一年嘛,自然得隆重。   寒夙上床的时候,谢予已经睡得很熟了,他整个蜷缩着身子,背对着寒夙侧躺着,寒夙坐在床上看着他露出来的侧脸,感觉又不太够,昨天说是收敛了,但总归没尽兴。   看着谢予蔫蔫的状态,寒夙压下那些禽兽的想法,从身后搂住谢予,慢慢来,慢慢来吧。   夜深了。   申祁酒店依旧灯火通明,邱卉升坐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一个人守着残羹剩饭喝着凉酒,在一群人声鼎沸的喧哗中更显的另类,不时有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邱卉升心下有些不耐烦。   没见过一人喝酒吗,看什么看,烦人。   “卉升兄。”   邱卉升抬头,看到一个人缓步朝他走来。   “好久不见。”   “啊,是你,真是好久不见。”   祁嗣顺势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邱卉升旁边,“这么晚了怎么还在一个人喝酒?”   邱卉升放下酒杯,“以往这个时候,还是有人陪的,不过现在被个狐狸精绊住了脚,没工夫搭理我了呗,你呢,大晚上过来视察工作?”   “那倒没有,来抓个人。”   邱卉升想起下午那两个跟着祁丹跑出去的人,还有祁丹讲的那些话心下了然。   “抓他干嘛?怕他抢你家产不成哈哈哈哈哈哈哈。”   邱卉升和祁嗣算的上很熟了,祁邱两家世交,他俩也算是从小长起来的,小时候邱卉升还很看不惯祁嗣,长得好看作风优良品学标兵的祁嗣看上去就一副假兮兮的模样,也就骗骗那些大人,骗不过他,但尽管后来知道他心狠手辣狼子野心也没再害怕,谁让祁嗣和他是一伙的呢?   这种人做敌人确实可怕,可若是朋友的话。   也未尝不可。 第39章   “那倒不至于,不过还是得看着点。”   祁嗣一边说着一边把脸上的眼镜取下来细细擦拭,邱卉升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把放在一旁闲置的酒杯拿过来给祁嗣倒上。   祁嗣擦拭间抬眼撇了下邱卉 ,又继续擦拭眼镜。   “别倒了,我不喝,一会就走了。”   邱卉升单手撑住餐桌转过身看祁嗣,“什么事这么着急?”   “祁丹差点就跟人跑了,你说我该不该急?”   “跟谁跑了?!”   邱卉升放下撑住桌子的手,赶紧把凳子向祁嗣挪了挪。   “一个记者。”   “记者?不对劲啊,你管他管的那么严,他哪有功夫和记者私奔?”邱卉升端起杯子仰头畅饮一口,突然又想起来点什么。   “他不是才十七岁吗,这么小就学人家谈情说爱搞私奔?你是不是干了些不好的事给他带坏头了?”   祁嗣停擦拭眼镜的手,状似无奈般把眼镜带回去,然后转头有些轻蔑的说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邱卉升被他说了也不恼,嘻嘻哈哈地继续说,“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做了件错事。”祁嗣眉头微皱,似乎很是苦恼,但又不知道怎么去理清,更不好开口,思索片刻就起身。   “今天的帐记在我头上,我先告辞了。”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邱卉升反应过来朝祁嗣喊了声“哎!”,祁嗣还是头也不回。   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急着干嘛去啊?   被祁嗣一打断,邱卉升本就所剩无几的兴致彻底消耗殆尽,站起身就准备走,又不想便宜了祁嗣。   “对,就是这个,给我来上十瓶,我要打包带走。”   “好的,邱先生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今天是除夕。   管家起了个大早和两个警卫兵贴春联,警卫兵拿着刷子从浆糊桶里一沾,然后快速在墙面上来回滑动,直至浆糊均匀的粘在墙上,然后把刷子丢回桶里,拿着比人高的大红春联来回比划。   “左边高一点,再高一点,好了别动,右边再低一点,对对对......”   管家的声音不大,穿透力却很强,寒夙站在窗前,看着他们忙碌的来来回回,对这些习以为常的仪式类节日也有了一分期待。   谢予醒过来的时候,寒夙已经坐在床边等了他好一会了。   谢予刚坐起身,寒夙就把他整个地搂到怀里,寒夙的手掌拖着谢予的后脑勺,把谢予的头按在自己的颈窝上,紧紧的贴在一起。   谢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困倦感还没彻底消除,索性就伏在寒夙身上半眯着眼睛醒神。   “今天是除夕。”   谢予听着寒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嗯。”   “先吃饭,吃完饭就和妈妈通个电话好不好?”   “现在还不到时候,再等等,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谢予趴在寒夙怀里好一会没动静。   又等了一会,寒夙听到谢予很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寒夙搂紧谢予的后背。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第40章   虽说是除夕,气氛也不甚热烈。   管家倒是乐乐呵呵的操办一切,带着警卫员忙的连轴转。   谢予倚在门框上看着厨房的人准备着过年的菜品,鱼鳞剃干净,扣去鱼鳃,剁掉尾鳍,改上花刀,放上葱姜蒜,倒点酒醋遮腥,然后放在一边腌制。   厨房的人起先看谢予来厨房,寻思着他大概是饿了,放下手头的工作问谢予想吃点什么,晚饭还早着呢,得吃点什么垫垫肚子才好。   谢予摇头婉拒,表明自己只是想看看,那人便又忙活自己手头上的事了。   今天早上刚吃完饭,寒夙就依言联系了谢予妈妈那边的人,谢予最近有点过于萎靡不振了,寒夙想让谢予开心一点。   “喂,是小予吗?”   “是我。”谢予调整下语气,用平常和妈妈说话的语调继续讲着。   谢予妈妈似乎不太了解现状,只是一味地在电话那头不停嘱咐他要自己没事,让谢予放心。   最后一句吃好喝好,别让妈妈担心你。   谢予挂断电话,心里依旧烦闷。嶶博 餀喲嵔妠吖倻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因为知道谢予现在身不由己所以一直强调自己没事让谢予放宽心,吃好喝好,别让妈妈担心。   谢予继续看着那人处理其他东西,继续利落地把蒜皮播掉,放在菜板上,然后刀背一拍,盛起来放在一旁的小盘上备用。   谢予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看着一人一手握着一只杀好洗净的鸡往这边走,看到谢予点头示意一下就走进厨房,和之前那人继续筹备年夜饭。   谢予走进院子,坐在石凳上,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暖阳和煦,热乎乎的日光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清冷,谢予放空大脑,眼睛盯着某处发呆。   邱卉升的车又一次停在了院子里,谢予眼睛聚焦后落在邱卉升身上。   邱卉升刚下车就往谢予这边走,皱着眉头俯视谢予:“怎么,寒夙不让你进屋?怎么每次见你都在院子里?”   邱卉升对谢予的敌意太明显,谢予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别愣着,过来帮我搬酒。”邱卉升打开后侧的车门,搬出几瓶从祁嗣那顺来的好酒,招呼着谢予过去帮忙。   谢予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邱卉升搬了酒。   邱卉升进门把酒放桌上酒开始找寒夙,直走到二楼打开书房的门,寒夙果然又在这。   “大过年的看什么书?先陪我喝一顿,我带了好酒来。”   寒夙抬头看他一眼,没理他。   邱卉升走进寒夙书桌,看着他左手拿着一个差不多雕好的桃核,右手拿着一把小刻刀在继续精琢,吹了下雕刻出来的细小木屑,然后放下刻刀拿起一片砂纸继续打磨。   邱卉升看着桃核上的雕刻的人像,虽然寒夙的雕工还有所欠缺,邱卉升还是认出来了。   是谢予。   不是了,邱卉升就是不明白了,谢予到底之前给寒夙吃了什么迷魂药,下蛊都不带对一个人这么痴迷的吧?   或许是时候找个时间问问祁嗣,他们之前在军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邱卉升很想知道。 第41章   邱卉升抱着双臂垂眸看着寒夙鼓捣那个桃核,莫名觉得还有点好笑。   “人就在外边呢,你过去看看不就成了?还至于躲在这雕这个?”邱卉升鄙夷,你那股能耐劲呢?   寒夙听完也没有什么表示,在邱卉升又要出言嘲讽的时候皱起眉头“啧”了一声。   “你起开点,挡着光了。”   邱卉升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的,怪不得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他不光连娘忘了,把兄弟也顺道丢了。   邱卉升暗自懊恼,早知道他就不来了,以他的身价地位去哪没有人伏低做小招待他的?非要来这里找不痛快。   可眼下既然来了也不好意思再走,他邱卉升哪有这么小气?   邱卉升下楼,刚刚还在这里的谢予也不在了,邱卉升随手抓住个警卫兵问谢予哪去了,警卫员伸手一指厨房,“谢先生往厨房去了。”   邱卉升沿路走到厨房,谢予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厨房里断断续续传来切菜剁肉的声音,两个炊事兵各忙各的,没有被谢予的注视所打扰。   下午的阳光刚好透过玻璃,照射在谢予脸上,淡淡的金色晕然了谢予的半张脸,配上谢予那一副落寂的神情,邱卉升也多少能理解寒夙为什么非要抓住他不放手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感受到我见尤怜。   这个狐狸精,好像还不怎么情愿。   谢予小时候就喜欢看着妈妈做这些,看着油锅里喝饱油慢慢变大的面疙瘩被捞出,放在漏勺上控油,他就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就往嘴里塞,边吃边烫嘴也不在乎,面疙瘩还没吃完炸丸子又出来了,谢予又立马去夹刚炸好的丸子。   童年的美好回忆如此鲜明,谢予看着炊事兵捞出刚炸好地肉丸子,然后放在油锅上甩了甩油,然后放到一边备用。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谢予转身,看到站在身后的邱卉升,又转了回去。   邱卉升也没什么要和谢予说的,看他好好呆在这里就没再打扰他。   寒夙在书房捣鼓他那个破桃核,谢予在厨房看着那两个炊事兵做饭,邱卉升坐在客厅冷冷清清。   今天是过年来的啊。   邱卉升摆弄着桌上的摆件,哪有这样过年的?   管家挨家挨户送礼回来了,虽然寒夙不怎么看重这个,但管家还是没落下这个礼数。   他刚进门就看到百无聊赖的邱卉升在院子里用树枝挖花坛土堆里的鹅卵石,花坛里没什么花,只有一株冬青还长的可以。   他挖出一块就往旁边随意一丢,然后继续开挖下一块。   管家没打扰他。   走进别墅,就有个警卫兵过来汇报谢予在厨房门口站了老半天这回事,管家疑惑地问:“他没做什么过激的事吧?”   在得到否定回答后摇头,“不用,随他意就好。”   管家来到寒夙的书房敲门。   “进来。”寒夙低头还在继续打磨那个桃核。   管家依次说明礼品安排配送事项已经完毕,顺带传递口信给寒夙,南鸿商会的会长邀请寒夙小聚。   “他家有个待出阁的女儿,想必如今......”   “推了。”   “好。” 第42章   等寒夙觉得差不多可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寒夙仔细收好那枚已经刻好的桃核,起身往楼下走,邱卉升不在客厅也不在院子里,估计是嫌寒夙不搭理他出去找其他人玩去了。   谢予没再盯着炊事兵做菜,他一个人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感觉时间过的有点快,明明才他稍微愣神了一会,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去好一截了。   气温也变得很低,寒夙从远处看着谢予的背影隐匿在朦胧暗淡的日光中,这种感觉让寒夙窒息,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从手中溜走,寒夙讨厌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他上前几步,抓住谢予的手拉他起身,在外面呆的时间太久,谢予的衣服也变得冰冰凉凉的。   寒夙把谢予揽进怀里,感受谢予脸颊贴在他脖颈上带来的冰凉触感,伸手抚顺谢予的头发,然后收紧了怀抱。   谢予顺从的靠在寒夙怀里,寒夙才觉得刚才的感觉被冲淡了几分。   “咳咳”   邱卉升从院门口走进来,谢予听见带有戏谑意味的咳声就立刻站直了身子,伸手推拒着寒夙,寒夙也伸手放开谢予。   谢予转身走向别墅。   “你平常不让他进屋?”   “怎么说?”   邱卉升一抬下巴,示意昂刚刚走进别墅的谢予。   “那他怎么成天都呆在外边?”   邱卉升想了想,状似恍然大悟的说道,“啊~~,他不会在是在躲着你吧?”   寒夙没回答,刚刚还放松的眉头眼下又皱了起来。   邱卉升见好就收,上前一步揽过寒夙的肩膀,哥俩好的和寒夙撞了下肩膀。   “我从祁嗣那里顺来了几瓶好酒,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谢予坐在餐桌旁,双手捧着一个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   寒夙心不在焉的和邱卉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谢予。   好乖。   邱卉升和寒夙聊着刚刚从隔壁老吴那听来的最新八卦。   谁家的媳妇发现谁在哪里养了什么人,邱卉升讲的兴致勃勃,在之前寒夙不想听直接和邱卉升说闭嘴。   可能在谢予面前想端着,装出一副还算善解人意的模样,也可能是因为今天过年,管他因为什么,邱卉升觉得自己讲的尽兴就好。   管家按照寒夙的吩咐今年布置的格外隆重,就连菜品酒水也按照两份来的,按照将军的说法,今天也算是他大喜的日子,都来沾沾喜气,给留守在此的警卫员勤务员炊事兵们也单独制备一桌。   离谢予最近的那几道菜,还是之前他评价很合胃口的那几道。   邱卉升拆开带来的酒,先给自己满上,再拿过寒夙的杯子给寒夙满上,然后拿着酒瓶朝谢予举了下。   “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谢予还没应声,寒夙把他手边的杯子拿过来,把杯子里面还有点余温的水一饮而尽。   然后把杯子放到邱卉升面前。   邱卉升给他倒满后,寒夙又把杯子放在了谢予手边。   谢予抿了下唇,没作什么表示。 第43章   有邱卉升在的地方,气氛总不至于太冷清。   听着邱卉升和寒夙断断续续的对话,谢予再低头看一眼手边的盛满酒的杯子。   上一次喝酒...还是和战友...   谢予伸出手,握住杯子。   这酒,也能消愁吧?   寒夙听着邱卉升的念叨,转头看一眼谢予。   饭菜还没吃几口,就开始喝上了。   寒夙想着以后得制止他这种行为,空腹喝酒...伤胃。   邱卉升酒量很大,自己一个人喝了几瓶白的也还算镇定自若,寒夙没怎么喝,邱卉升喝三杯的功夫寒夙连半杯都喝不到。   倒是谢予,寒夙给他倒了几杯,谢予就喝了几杯。   酒足饭饱,寒夙出门送客,邱卉升还是有些怨气在身上的,要不是谢予在,他也不至于刚吃完饭就要回家,谁家过年还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哦,是他自己啊。   送邱卉升的车刚走,夜幕中就绽开了硕大的烟花,寒夙抬头看去,隐匿在背光处的半张脸被烟花的火光照亮,而后又归于黑暗。   如此反复。   直到天空中满是硫磺的味道,伴随着短暂而又剧烈的鞭炮声。   谢予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听到不远处传来烟花的声音往外看去。   爆竹声中一岁除,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寒夙回到谢予身边,侧身往谢予那边靠了一下,肩膀挨着谢予。   “吃饱了?”   谢予点头嗯了一声。   谢予酒量不算很大,但是能喝,喝了就醉,醉了也不发酒疯,安安静静的。   那这算醉了还是没醉?   寒夙伸手抚上谢予的脸,热热的,谢予靠在椅背上,微微眯着眼睛。   寒夙抓住谢予的一只胳膊,低头看着谢予,“想睡觉吗?”   谢予脑子已经有点迟钝了,他先是摇了下头,又接着点了两下头。   寒夙起身捞起谢予准备上楼,谢予有些踉跄的跟着寒夙走上楼梯,寒夙把谢予放到床上,谢予坐着的时候还有些迷糊,躺在床上反而清醒了一点。   谢予坐起身,打开衣柜拿出一套衣服去洗澡。   温热的水汽扑到谢予脸上,谢予本就发热的脸因为狭小的浴室和蒸腾的水汽变得更加滚烫。   谢予摸上自己一侧的脸,手心热度不减。也可能是今天在外面呆的时间太久,冻到脸了,谢予心想。   直到谢予躺在床上,趁着醉酒得来的片刻闲暇,谢予没去想其他的,他盯着卧室房顶的那盏灯,放空脑袋,什么都不去想。   直到寒夙坐到他旁边。   然后寒夙俯身抱住谢予。   唇舌被纠缠,四肢被禁锢。   寒夙给了谢予充足的适应时间,他抬起头和谢予紧贴着额头,看着谢予不断扑闪的睫毛,一只手托住谢予的后颈。   寒夙的唇沿着着谢予的嘴角往下,沿着脖颈一路嘬吻。   谢予被寒夙搂在怀里,感受着寒夙越来越强烈的侵略感。   身体被不属于自己的......   谢予不想哭的,但是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   谢予的思维逐渐被淹没,身体也疲惫不堪,在半梦半醒之间,谢予手中被放了今天刚刚雕好的桃核。   寒夙伸手拢住谢予的手,然后攥紧,把谢予的手整个包在掌心。   寒夙低头亲了亲谢予的耳垂......   谢予,新年快乐。 第44章   寒夙半压在谢予身上,看着谢予因为困倦而半眯着的眼睛,谢予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寒夙又向他靠近,拢住他的那只手往上举过谢予的头顶。   谢予看着又向他贴近的寒夙,伸出另一只手抵住寒夙的胸膛,寒夙牵起谢予抵在他身上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了下。   谢予在这方面不是寒夙的对手。   在又一次的狂欢来临之时,谢予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   寒夙抱着谢予翻了个面,让谢予趴在他的身上,然后伸出胳膊搂住谢予的腰,想着谢予眼角早已干涸的泪痕。   独自面对谢予的大多数时候,理智总会不受控制的冲脱牢笼。   上将说他们这种人是不能有软肋在手里的,寒夙深以为然。   寒夙想但凡要是有人用谢予要挟他的话,不管什么事寒夙都做的出来,不管什么事。   可能寒夙自己都不会想到,在他们家那种环境下,竟然能生出自己这种情种,年少时的寒夙不止一次的见过父亲往家里带回不同的人,他已经懒得对他们母子二人遮掩,光明正大豪不掩饰的偷情也早使寒夙父母之间的婚姻形同虚设,为了掩盖皇室的脸面,母亲不得不为父亲处理烂摊子,寒夙对此表现的过于冷漠。   他不理解,为什么母亲要在父亲带回不同的人之后掩泪哭泣,对于被他认定为背叛的父亲,不管父亲再干什么,好像都和寒夙无关了,他自己抹除了父亲这个概念,但母亲显然没有抹除丈夫这个概念,总是不停的因为父亲伤心难过。   寒夙再一次看到母亲因为这种腌臜事被气哭时,他甚至对他母亲都有种很铁不成钢的感觉。   没必要。   看着谢予躺在怀里安睡的模样,寒夙也多少理解了当年的母亲。   原来深爱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不过和母亲不同的是,寒夙不会给谢予这种机会。   寒夙拉过被子仔细给谢予掖好,然后拉过谢予的手,拿过那枚桃核,因为攥的太紧,谢予的掌心都出现了桃核的纹路。   寒夙搂着谢予,一手拿过之前准备好的红绳,穿过桃核中间打好的孔洞,然后系在谢予的手腕上,不松也不紧,是个正好合适的宽度。   翌日   谢予是在寒夙怀里醒过来的,寒夙已经醒过来很久了,在很清醒的赖床。   被子下两人赤裸的身躯交缠着,寒夙察觉到谢予醒来还特意收紧了下怀抱。第一次在清醒后碰上肇事者,谢予觉得难堪。   推开寒夙的怀抱,谢予坐起身去拿衣物。   寒夙也跟着坐起身倚在床上看着谢予正在穿衣服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   谢予这次的感觉比上次还要强烈,他看着身上斑驳的吻痕,努力忽视身后的视线,穿好身上的衣服谢予就来马上来到楼下。   寒夙也只好跟着起床下来。   管家不在,大概是替寒夙拜年去了,比寒夙职位高的人就那么几个,想也知道是谁了。   谢予突然灵光一现。   这里面会不会有他?   那个隐姓埋名抛妻弃子的所谓的...父亲?    第45章   早上吃的是饺子。   以前每年的这个时候,谢予和妈妈都会早早起来祭拜天地,放鞭炮,然后凑在一起吃饺子。   把洗干净的硬币包到饺子里面,谁吃到就算这一年谁有福气,谢予是不信这个的,倒不是因为他总是吃不着那个带硬币的饺子。   谢予分神想着,也不知道妈妈那边怎么样了。   今天天气很是不错,寒夙站在院门口,突然很想和和谢予一起出去逛逛。   谢予一个人呆在家的时间太长,也该出去散散心了,不过以谢予现在这个状态来说...怕是出不了远门。   寒夙走到谢予身边,看着他坐在沙发上摆弄着什么书,寒夙俯身把书从谢予手中抽走,谢予一愣,然后抬头看向寒夙。   “要出去走走吗?”   “好。”   寒夙抓着谢予的手腕,顺着营地周边的那条河继续往前走,河面上的冰层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只剩薄薄的一层勉强覆在水面上,靠近河岸的芦苇根部被禁锢在冰层下,上方的芦苇随风飘荡着。   天空是湛蓝色,远处的山上的树木也清晰可见。   谢予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藏蓝色,寒夙印象中那抹鲜艳的藏蓝色,也是当年帝都军校军装的颜色。   谢予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已经有些遮盖住他的眉眼了,寒夙伸手替他把几缕过长的发丝拢到耳后。   意气风发的年纪,姣好的容貌,还有当初最吸引寒夙的性格。   寒夙看着谢予,彷佛透过他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纵使经历诸多挫折磨难,谢予还是他心中唯一的光。   只是......这盏光本身好像有些黯淡了。   寒夙并不觉得有什么,他不后悔。   顺着那条河走了一会,寒夙和谢予来到一座八角凉亭处坐下。   谢予看着陌生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寒夙看着谢予白嫩脖颈上昨天留下的还算新鲜的吻痕,心情异常满足。   “我说过,会好好照顾好母亲的,你不用担心。”   谢予嗯了一下,声音有点低,寒夙差点没听到。   “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我耐心有限。”寒夙紧盯着谢予的双眼,压迫感扑面而来。   谢予一瞬间觉得有些窒息,他深呼吸了下,还是觉得胸口闷得慌。   “我知道了。”   在回去的路上,寒夙没再说什么,谢予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管家已经回来了,院子里,早晨燃放的鞭炮剩下的红色纸屑还没打扫,管家走之前怕那几个天南地北来的不懂风俗,特意嘱咐他们大年初一不能打扫庭院。   可能也都知道寒夙冷淡的作风,没几个人过来给寒夙拜年的,倒是南鸿商会的会长殷勤的很,托人过来送了礼,看来还是贼心不死。   邱卉升之前一向是跟在寒夙家过年的,但是今天也没过来,可能是对昨天寒夙吃完饭就送客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   对于这个,寒夙不置可否,管家还专门为此询问寒夙要不要打电话邀请邱卉升过来吃饭,寒夙干脆的拒绝了。   还是别来打扰最好。 第46章   邱卉升也算是个有眼力见的,没有再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寒夙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起了个大早,给祁嗣打了个拜年电话,犹豫了一会要不要再给家里再打一个,可转眼一想他们能说的无非还是那些,没必要和不在同一立场的人争吵,那根本毫无意义。   子承父业按部就班固守成规从来不是邱卉升的性格,虽然和祁嗣同为商贾之后,但邱卉升显然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祁嗣当年也算是为了家族选择了去军校深造,毕竟是统治混乱腐败的帝国末期,官商勾结明码标价自然显得更稀松平常。   而他嘛,纯粹是叛逆罢了。   虽然虚长祁嗣一两岁,在军校读书时还高他一级,表面上成熟稳重的祁嗣还是获得了邱家上下的信任,嘱托祁嗣照看好邱卉升,那时候邱家只当他出去玩上四年玩够了就该收收心回来了,谁能想到直到帝国灭亡,联邦成立,邱卉升还要跟着另一伙人和联邦作对,一点回家的想法也没有。   对邱家来说,谁掌权都一样,帝国、联邦还是被联邦定义为反叛军的邱卉升所在的政权。肉食者鄙,从来没有过什么政权是能真正做到体恤民众的,这世间更迭改朝换代近几千年,谁会把已经拥有的东西再分散给那些所谓的穷人?   反正邱家不会,祁家?估计更不会了。   邱卉升之间还和家里提过把产业交给祁嗣管理,或者更进一步,直接卖给祁嗣,凭他们俩的关系,祁嗣怎么也得给他个好价钱。   被邱爸大骂之后,邱卉升才收了这个心思。   他不虎,也没在发癫,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做,不是吗?   祁家这边的气氛有些微妙。   祁丹这次回家之后和先前大不一样,之前说要出去和朋友过年的,被哥哥捉回来之后就气急败坏的,父母多少也能理解一点。   “丹丹啊,你也要理解一下哥哥,毕竟现在那边战况不明,还处在前线,哥哥是担心你,你要实在想见那个朋友,让哥哥派人把他接到我们这边行吗?”祁妈看着不管不顾的一个人独自扒饭的祁丹有些担忧。   祁丹一听这话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祁妈赶紧坐过去把祁丹搂进怀里,拍着他的脊背安慰着。   祁爸看着哭的可怜兮兮的祁丹被祁妈搂在怀里,转头看着祁嗣,“你又欺负他了?”   祁嗣低着头没和祁爸对视。   “祁丹他不小了,这次出去也是我和你妈同意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你大可以留在那里陪着他,这算怎么回事?”   “你搞出来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快点去把你弟哄好。”   祁嗣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的攥紧,松开再攥紧。   半晌回复了一个嗯字,起身来到祁丹身旁,对祁妈说道:“妈,您先去休息,我来处理。”   祁妈放开祁丹,抹了把祁丹脸上的泪,“和哥哥好好聊聊,别和他置气,从小就他最疼你了。”然后起身和祁爸一起回家了。   祁丹没什么要和祁嗣说的,站起身也打算跟着爸妈回家。被祁嗣拽回来按在座位上。   “丹丹。”祁嗣放低声音叫了他一声。   祁丹直接当作听不见也不回复。   因为哭的太急还来不及刹车,眼泪没了,祁丹坐在位置上还是一抽一抽的吸气。    第47章   祁嗣伸手给祁丹拍拍背,祁丹屏住慢慢呼吸,抽泣声才渐停了。   祁丹立马回头转过半个身子打掉祁嗣还放在他背上的手,祁嗣被弟弟打了也不恼,立马又凑近祁丹叫了声丹丹。   祁丹深吸一口气,伸手用手背抹了下残留的眼泪,还是不想搭理他,祁嗣捉住了祁丹揉眼睛的手,拽起衣角下摆的一角给祁丹擦泪。   祁嗣今天穿的一身暗灰色中山装,衣摆到领口都有繁琐的刺绣图样,怕刺绣扎到祁丹,祁嗣还特意翻过来用贴身的那一面来给他擦。   祁丹还是不领情。   大年初一,申祁酒店的生意异常红火,小饭店大部分都歇业回家过年去了,只有申祁酒店这种大酒店还开着,过年就要吃好喝好,宴请亲友来全国最著名的老字号申祁酒店吃一顿也算是很有牌面了,分店众多,口碑也好,价格稍微贵了那么点,但是过年嘛,也可以接受。   天边云彩铺满,赤色的云霞把整个天空衬得更加明亮。   傍晚火烧云。来日天气晴。   明天也是个好天气。   谢予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漫天的云霞,寒夙站在他身后搂住谢予的腰腹,寒夙紧了紧胳膊,谢予整个后背都贴在寒夙身上,能隔着衣服感受到寒夙结实的肌肉,这种感觉谢予已经不陌生了。   明天寒夙就要回营地继续朝九晚五的工作了,他突然生出几分倦怠,也算明白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具体含义了,他只有一个谢予都恨不得整天黏在他身上,何况她们六宫粉黛的佳人。   好在张副官也回来了,或者把向晓岚再接过来陪陪谢予也不错。   寒夙也觉得自己有时候简直坏透了气,看到谢予因为他妥协让步后还是想再逼一下他,明明已经抓在手里了,还是想看他因为自己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今晚想去城里玩吗?明天就没工夫了。”寒夙侧头半敛着眼睛看着谢予,谢予听后停顿一会摇了摇头。   “我妈说...大年初一晚上不能出去...被别人迎走财神的话,未来三年都不会很顺。”   寒夙突然就笑了,“我有钱就行了,足够养活一个你。”   虽是这样说,寒夙还是尊重谢予的意见,没有执意出去。   今天邱卉升没来,管家和他们两个一起吃的团圆饭,寒夙之前没有跟谢予介绍过管家的身份,但谢予觉得能和寒夙一起吃年夜饭的话,从管家嘴里套话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寒夙在卧室一边整理明天要穿的军装,谢予躺在床上已经睡得很沉了,今天一整天寒夙都跟在他旁边,谢予再累也没提出来要去休息,寒夙也看得出来谢予状态不好,他比谁都清楚他是怎么折腾谢予的,但他就想让谢予多陪他一会,明明就是去上班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戏份,明天回家他照样可以看见谢予,他不理解这种情感来自于何处。   大概,他也很想要一个家,也想要一盏为他而亮的灯。 第48章   祁嗣很讨厌那个来路不明的弟弟。   父母临时起意收养来的,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弟弟   那个时候他七岁。   祁丹刚来到祁家的时候才一岁多一点,勉强会说几个词,但还不会走路,见到祁妈也不认生,伸手张开胳膊就想要抱抱,祁嗣小时候是不怎么亲人的,大多数时间喜欢一个人玩玩具,只有在饿了或者玩累了之后才会躲到祁妈怀里,祁丹对祁妈的依赖填补了当年祁妈没有满足的遗憾。   祁丹长得很可爱,发出的意义不明的音节也很俏皮,祁妈高兴的不得了,一个劲的逗弄着祁丹,祁丹时不时发出开怀大笑的声音回应祁妈,祁爸也不时侧头看向他们两个,他们一家多么和谐啊,显得小小的祁嗣很多余。   祁嗣很讨厌。   他会在爸妈不在的时候,推倒正好好坐着的祁丹,然后用手按紧他小小的胸,看着祁丹怎么挣扎都坐不起来,再用些劲,祁丹还会引因为肺部受迫而呼吸不畅脸色发红,最后再把祁丹扶起来,在爸妈回来之前把一切恢复原样......   祁丹好像很喜欢这个哥哥,可能他觉得祁嗣是在和他玩吧,等祁丹再长大一点学会走路说话的时候,就一直追着祁嗣跟在他的身后,祁嗣在妈妈的眼神示意下忍着心里的不情愿抱起祁丹装出个兄友弟恭的样子糊弄一下祁妈,祁丹坐在祁嗣怀里搂住哥哥的脖子用刚学会的稚嫩语气叫他哥哥,奶香味十足的漂亮小孩,谁会不喜欢呢?   祁嗣不会。   小时候邱卉升见识过他人前人后对这个便宜弟弟的巨大区别,忍不住问他,“你真这么讨厌他?”   祁嗣板着脸对年纪尚小的邱卉升说:“你经历过我的事情才能体会我的感受。”便宜弟弟不在你家,你怎么会理解我?   祁嗣十岁的那一年,祁丹四岁。   祁嗣也忘了什么原因,只记得当时他很生气,偏偏祁丹还和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后面哥哥哥哥叫个不停,他停下转身伸手往后一推,他原来只是想把祁丹推远一些的...   谁能想到,祁丹的后脑勺就正好撞在了尖锐的凳子角上,祁嗣往前走着,听到祁丹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停下,不就是推了一下,有这么娇气吗?   然后,他才看见祁丹捂着脑袋的手已经被鲜红的液体沾满......   祁嗣心里全是害怕,他抱起哭的抽噎的祁丹去找祁爸,祁爸带着他俩马上开车去医院,到了医院,祁爸抱着祁丹去找医生,祁嗣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害怕的手脚冰凉。   祁丹半个脑袋的头发都被剃光了,缝了三针,戴着白色弹性网状的绷带,因为祁丹年纪很小受伤部位还是是头部不能注射麻药,小小的祁丹生生的忍下来的这三针。   祁爸抱着祁丹出来的时候眼眶都发红,祁嗣赶紧跑过去,看着祁丹苍白的小脸,祁嗣刚想开口,祁爸却打断了他,“先回家吧。”   祁爸在前面开车,坐在后座的祁嗣把祁丹搂在怀里,他紧紧的扣住祁丹的肩膀,好像这样他就能再安心一点......   祁爸把祁丹放到床上后就去接祁妈回家了,祁嗣守在床前,看着这个三年来他都不喜欢甚至是憎恨的弟弟,祁丹脖子上还有些血迹没有清理干净,祁嗣伸手给他擦拭却发现已经干涸了。   他第一次觉得后悔。   不该把脾气发在他身上的......   祁妈一回家就把包扔到一旁的沙发上,火急火燎的奔向祁丹的卧室,身后跟着祁爸。   祁妈开门就看到祁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滑落下来,心痛的抓住祁丹放在床侧的手。   “丹丹...”   等他们再从祁丹卧室出来的时候,祁妈才平复好情绪。   “这是怎么回事?”   祁嗣还是想下意识给自己开脱,又想到祁丹疼惨了的那副摸样,他那么疼,一定记恨死自己了...祁嗣还是实话实说了。   祁爸沉默了一会,祁妈倒是反应的快,安抚祁嗣道:“别害怕,你也不是故意的,爸爸妈妈不会责怪你的,等弟弟醒过来和弟弟道个歉,他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原谅你的。”   祁嗣点了点头...   祁爸把祁嗣带到书房,祁嗣大概也能猜到祁爸想对他说什么了,他觉得他演技不算太好,能骗得过祁妈,不一定骗得过祁爸,但他好像猜错了,祁爸只是再三安慰祁嗣不要自责,祁丹没事了,让他不要害怕。   祁嗣愣了下,又点了下头。   晚上祁丹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疼,整个头都在疼,他哭着想摸自己疼痛的头,被守在一旁的祁嗣按住了手。   祁嗣打开房间的灯,祁丹哭着看向他,“哥哥,我好疼啊。”   祁嗣不知道这个弟弟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平日里欺负他不少,他还劲劲的跟着自己,就连现在,还忍着疼和爸妈说都怪自己不小心不怨哥哥。   他的心脏酸涩,感觉有双大手在来回揉捏,欺负了他三年,他终于感觉到愧疚了。   他的好哥哥之路,源自愧疚。   原来坚强又漂亮的小孩...祁嗣也是喜欢的...   从这之后,祁嗣才真正把自己当作一个哥哥。   弟弟的事,以后就交给我吧。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不会...   不会再让他受伤了...    第49章   最近,好像怎么不太平。   南方势力不管在什么军事还是经济方面好像都不太占据优势,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夹在联邦和反叛军之间,充当一块缓冲板。   是劲敌双方互相制约的筹码。   如果他安分无事的话,尚且还可以苟活到大战之时,可是他们偏偏不这么想,他们可能也清楚自己的实力不过如此,所以尽可能想为自己谋求一个后路。   ......   张副官来敲门的时候,寒夙面前已经摆着厚厚一沓的文件了,张副官把手里刚收到的材料递给寒夙。   寒夙抬眉一瞥,接过张副官手里的纸张,不多,只有薄薄的几页。   寒夙伸手捻开一一翻过,然后皱眉吩咐张副官,“我知道了,晚上我会过去,记住今天的事,我会和他好好算清楚。”   张副官走出寒夙的办公室,关上门,顺着走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拿起电话。   “喂?”   “你好,请问是南先生吗?没关系,不必劳烦,请帮忙转告一下,中将说今天的事他会和好好和南先生算清楚的。”   然后挂断电话。   今天也是繁忙的一天啊。   晚上,寒夙如时赴约,守在门外的秘书拦住了陪同的张副官,寒夙心里有些烦躁,冷声问秘书“今晚的事,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   秘书自然也不知道,她也是按吩咐办事。   寒夙推门而入,南冠宇已经在这等了很久了。   见到寒夙,南冠宇起身迎寒夙入座。   寒夙虽心有不悦,还是耐着性子问候了一句南会长。   南冠宇也没端着架子,他给寒夙倒了杯酒,然后把酒杯推向他,“实不相瞒,今日邀约寒先生前来,确有一要事与你相商。”   南会长握着倒满酒的酒杯,却没有一点想喝的念头,寒夙打量着他隐隐发抖的手臂,大抵也明白了他如此急迫的原因。   “想必寒先生也知道了,我此番邀你前来的目的。”   “怎么说?”寒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是好酒,只是稍微有点烈。   都是聪明人,南会长也不和寒夙打哑谜了,直接道:“寒先生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就是不知寒先生可曾有过婚配?”   “不曾。”   南会长稍微松了口气,脸上挤出几分笑容,“我家小女今年也有二十岁了,之前凑巧见过先生几面,就对先生上了心,托我这个当父亲的来问问。”   寒夙眼睛看着餐桌中央,没接话。   南会长继续往下讲。嶶博 餀喲嵔妠吖倻   “既然先生也并未婚配,是否有兴趣同小女了解一番,若是恰巧凑成一段良缘,也不枉是一件美事。”   寒夙轻叹了一口气,南会长急忙补上一句,“小女长相随我已经过世的妻子,很是清秀。”   寒夙摇了摇头,开口道:“南会长,我明白您的苦心,我也知晓您和您妻子相濡以沫几十年的感情。”   南会长似乎不知道寒夙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一时有些愣住了。   “但您肯定也应该见识过许多不幸的家庭,充满了谎言欺诈辱骂殴打甚至于...谋杀。”   “当然,我不是说我是那种人,但不可否认,这种情况还是很常见,尤其像您这种家庭,只有令女一个掌上明珠,应该有不少人都挤破头皮往您眼皮子底下凑。”   寒夙话题一转,“我看您的手臂一直在抖...”   南会长抬头和寒夙对视,手臂抖动的幅度好像再也掩饰不住,变得更加明显。   “南会长,不要轻易把你的女儿托付给男人,趁现在还有时间,不妨回家好好教教她如何继承你的一切,让她自己来照顾好自己,帝国已经灭亡了,之前宗族礼数对女性的枷锁也不该停留在这个世界上。” 第50章   寒夙放下手中的酒杯,南会长用力握紧自己仍然在发抖的手臂,低头皱眉,好像在思索寒夙这番话的可行性。   “男人的话不可信,南会长应该比我更清楚得了解这句话。”   南会长抬头,看着寒夙一时有些语塞。   他当然知道男人的话有多不可信。   他就是这样的人。   在妻子去世后他整理遗物的时候看到过妻子留下的一段话:   他会求你,他甚至会下跪,他还会打自己的耳光,你都不要心软,他会一次次地发誓,男人最喜欢发誓,他们的誓言和狗叫没有什么两样,你不要相信。   南会长眼下也明白了寒夙说他和妻子相濡以沫就是在暗戳戳的提醒自己,自己本性如此,还奢求把女儿托付给.....另一个...男人?   “或许您女儿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是一件物品,可以被你以父亲的名义交换给其他人,在女人之前,她首先是人。”   南会长看着自己不住发抖的手,耳边回荡着寒夙刚说的话。   寒夙看今晚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   他站起身对南会长点了下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退了,家里还有人等着,这次就多谢南会长款待,来日若是有空,我再回请南会长。”   说完寒夙转身就往门口,南会长也跟着起身送客,来到门口只来得及看到寒夙和他副官远去的背影。   南会长回到座位上坐着,看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肴,独自一个人思索了良久。   寒夙靠在车窗上,也想起了母亲,她是一个很聪慧的人,富有灵气和才华,如果她没有嫁入王室的话,想必也会有一番作为,王室是囚禁她的牢笼,婚姻是禁锢她的枷锁,而寒夙,就是她绝望生活中最后的一丝希望。   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寒夙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波澜了,男人的话果然不可信,寒夙之前发誓不会做像父亲一样的那种人,可兜兜转转,他还是把他关起来了。   可那不一样,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他,虽然也有他的私心......   中间这一趟波折浪费了些时间,寒夙的车开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寒夙打开车门,回头看着在他之前刚刚驶出庭院的汽车,然后关上门,管家刚送完客还站在门口,看到寒夙下车后赶忙来到寒夙身边,和他汇报今天发生的一切。   今天中午管家发觉谢予一直没有起来,就上楼打开卧室去查看谢予的状况,谢予还躺在床上,额头滚烫,已经烧了有一会了。   管家赶忙下楼,让勤卫兵开车去最近的诊所把医生请了过来,医生来看了下谢予,没什么大事,就是普通的风寒,还需要注意的是,谢予有些郁证导致气血运行郁滞不畅,脉象上有很明显的尺脉浮。   心郁,肾虚。   那医生看着这军区别墅,也知道这里都住着些什么人,不敢说些什么,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来的程度,只委婉道一句别把人逼太狠,开好药方就准备走,管家怎么劝都劝不住。   奈何管家给的诊金太多,在勤卫兵送回医生的时候,他让车把他徒弟送了过来,还顺带带了全套的砂锅和药来亲自煮。   刚才寒夙看见的,就是送走徒弟的车。 第51章   寒夙听完管家汇报后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晚风吹过寒夙额前的碎发,露出寒夙深邃的眉眼,倒是越发像他父亲了,冷漠果断,给管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管家也拿不准他现在是个什么主意,只是陪着寒夙站在院子里,待了好一会儿。   寒夙感受着风不断掀起他的衣角,又落下,天气已经越来越暖了,就连晚上的风也没有了凌冽的感觉。   春天快来了啊。   只可惜...唉。   寒夙打开卧室的门,谢予半躺在床上,听到声音后侧头往门这边看,正好和寒夙对视。   “你回来了。”声音不算嘶哑,也不见病态的疲惫,听上去状态还算不错。   “我回来了。”寒夙脱下身上的大衣挂在墙边的衣架上,转身朝谢予走过来。谢予看着寒夙一步步走过来,坐在床边,然后抬手就掀起谢予身上的被子。   谢予大脑有些迟钝,呆愣的看着寒夙的手伸进自己上衣的下摆,然后顺着腰窝一路上移。   不知道是谢予身上太热还是寒夙的手太冰,谢予受到刺激胳膊一紧夹住了寒夙放在他腋窝的手。   正常体温。   寒夙抽出手给谢予盖好被子。   “吃饭了吗?”   谢予摇了下头。   “不想吃。”   “那汤呢?”寒夙凑近一点,看着谢予的眼睛。   “想不想喝汤?”   谢予刚喝完煮好的一碗药,嘴里的苦味还没散去,不想再喝什么,他摇摇头。   在之前,谢予执行任务的时候在冰天雪地里趴很久也没有什么问题,而现在,好像一点点风吹雨打都能让他枯萎萧瑟。   寒夙不是很明白。   显然谢予自己也搞不清楚。   究竟是为什么。   明明谢予知道这都是自己自愿的,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谢予应该是觉得冷,身体不自觉的往寒夙身上靠,汲取他身上的暖意,额头抵着寒夙的锁骨,整个人缩在寒夙的怀里。寒夙腾出一只手又仔细感受了下谢予的体温,确认没事之后再搂紧他。   实话说,寒夙很享受谢予无意识对他的亲昵。   就像现在这样,清醒的谢予是不会把自己送进寒夙怀里的。   那能怎么办呢?   好像也不能怎么办。   谢予还没睁眼就感觉到了难受。   谢予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四肢酸软,嗓子疼的厉害,头是不晕也不烧了,整个鼻子像被焊的死死的,一点也不透气。   他穿好衣服下楼,想找点水喝,帮佣的几个人看到谢予下来就嘱咐厨房的去准备早饭,谢予没见过这几个人,看着都是生面孔,他环顾一周也没看见管家,就坐在餐桌旁支着脑袋等着。   没有之前的面食,今天煮了青菜粥,闻着很鲜很香,虽然嗓子像刀割一样疼,谢予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   谢予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痒,伸手一模,才发现自己哭了。   谢予伸手摸着自己掉落的眼泪,这应该是病的,不是我自己哭的。   我怎么会哭呢? 第52章   生病恰巧成了谢予情绪的一个宣泄口,他静静的坐在那里,任眼泪盈满了眼眶,视线变得朦胧模糊,然后聚集在一起顺着脸颊滴落。   有好多事情都还没有来得及去做。   有些事情却再也做不成了......   管家昨晚给寒夙看了那个医生给谢予开的药方,当时情况急也没来得及细想,光想着得找个近点的医生,远水解不了近渴。营地里倒是时刻有军医驻守,寒夙不在家,管家也没那个能力让他们来给谢予看病,他言下之意是问寒夙找个靠谱点的医生,昨天那个犟老头和他那个木讷徒弟怎么看都不可靠。   寒夙的反映倒是出乎管家的意料,只是让他继续按着那个方子抓药给谢予喝,别的就再没多说了。   昨天带回来的药还有很多,砂锅被那徒弟怎么带来的就怎么带回去的,管家只好一大早就去买了砂锅,他给那老头的诊金够买多少个砂锅的了,也忒小气,连个砂锅都不留下。   他带着砂锅直奔厨房,收拾干净之后,把泡好的药材加水放进去,叫来一个勤卫兵过来看着自己抽身去忙其他事了。   他来到客厅看到谢予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胳膊抬起来,像是在擦泪,管家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想到昨晚寒夙的沉默,想到谢予刚来时的模样,那个时候被敌军将领押回家谢予都没在怕的,现在这个样子......   唉。   谢予抹泪的动作和寒夙母亲抹泪的记忆重合,感情这种东西啊,最难琢磨。管家到底是局外人,他们自己的事,还是得他们自己去解决。   祁嗣没有把弟弟哄好。   回家之后祁丹就单方面和祁嗣冷战,祁丹从小到大都是很乖的,这次的反常也引起了祁爸祁妈的注意,祁妈耐心询问祁丹是不是因为没有和朋友见面怨恨埋怨哥哥,祁丹失落难过的垂下眼,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不让我去找。”   祁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祁妈也觉得祁丹这几日不太正常,心中逐渐有个念头逐渐升起。   “是喜欢的人吗?”   祁丹听到这句话一惊,抬头看向祁妈。   祁妈笑着摸上祁丹的头。   “丹丹长大了啊,都有喜欢的人了,能和妈妈说说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祁丹咬紧下唇,犹犹豫豫好像不太敢和祁妈坦白。   他自己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心一横告诉祁妈。   “他...他是个前线记者。”   祁妈顿时赞叹道:“女孩子当前线记者,很有魄力啊,还有勇气,现在这种混战的局势下还能坚守前线报道,是个有胆识的姑娘。”   “他是男的。”   祁嗣从门口处大步走过来,把手上的衣服随手丢到一边,然后坐到祁妈身边,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抬头看向祁丹。   祁丹被祁嗣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句吓的发慌,下意识看向祁妈,祁妈刚才还笑着的脸庞瞬间僵住了。   “其他的事我都还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   祁嗣侧头看了眼祁妈,祁妈显然还没缓过来。   “就算爸妈答应也不行。”    第53章   祁妈平常也听闻过见过男子相恋,祁妈还是很支持的,毕竟这种事情既不伤天害理也不丧尽天良,只是和心爱的人相知相恋相守怎么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着痛快就好,没必要看他人脸色躲躲藏藏。   祁妈虽是这样想,可难免受环境影响,更害怕祁丹未来被风言风语所扰,她强稳心神,刚想开口说话又被祁嗣打断。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把你那点心思收起来吧。”祁嗣看着祁丹低垂着的脑袋,祁丹好像快哭出来了,没有看到祁嗣强势的审视。   白脸让祁嗣给唱了,祁妈也只能跟着唱红脸。   眼看祁嗣的气压越来越低,祁妈赶紧把他支走了,祁嗣起身拿起刚才随手丢的衣服回房了,临走前看了祁丹和祁妈一眼。   祁妈也知道祁嗣在关于祁丹的事情上会变得很轴,怕他再说什么话来刺激祁丹,用眼神示意祁嗣赶紧走。   祁嗣走后,祁妈向祁丹稍微靠近了一点。   祁妈小心翼翼的询问,“丹丹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祁丹的声音有些闷,还是顺从的讲述了他和陈珂里认识的全过程。   祁家是不怎么关心国家大事的,他们家虽说是有钱有宅有酒楼,但到底是一条地头蛇,比不上那些富可敌国的豪商巨贾,不怎么担心掌权者的忌惮,就连祁嗣当年去军校也不过是想着趁政治腐败给祁家多搞一套保护伞,或者来个官商勾结捞点油水,军官可比其他官来的威风。   也正因祁嗣志不在此,才会在帝国灭亡后回归家族,重新经商,祁嗣对上面面俱到,八面玲珑,对下恩威并施,大惩小戒,生意做的倒是风声水起。   祁丹尚且年幼,还正是读书的年纪,忧国忧民体恤百姓,诸子百家的理论看了个七七八八,书描绘的理想的社会太过丰满,看着嶙峋的社会现实祁丹都会感伤。   虽然生逢乱世,但他的家庭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好他,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保护其他人。   战争中无论哪一个人的逝去都可能代表了人生的三大痛苦。   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   这些人的背后是多少个破碎的家庭......   倒塌的房屋,流离失所的难民,无辜丧命的平民。   祁丹感觉他总要做些什么。   他把他对这场战争的看法写成一篇文章,隐去了不利于现行联邦统治者的言论,也不夸大其他势力的错误罪行,使自己尽可能的中立,然后把文章发给了报社。   好像祁丹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报社里回信的,就是陈珂里。   化名何郡的前线记者。   陈珂里的回信中强烈赞同了祁丹的看法,诚恳邀请祁丹面见,想采访一下这篇掷地有声文章的作者,顺便也想就文章内容和祁丹讨论一番。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祁丹被人认可赞同难掩愉悦,欣然赴约。   一个是肩负责任与使命的战地记者,有少年人仰慕的胆识气魄。   一个是满腹经纶文笔犀利的天才少年,有着常人艳羡的济济才华。   不知是仰慕对方还是共讨见解,一来二往...   ......   直到信件被祁嗣发现。   祁嗣把祁丹珍藏的信一封封拆开,反复看着他们信件中的聊天口吻。   从陌生拘谨客气,到坦然大方默契,甚至...有些许暧昧。   祁嗣二十几年来都没有过这么坏的心情。   他的好弟弟,要和一个野男人搞到一起了。   祁嗣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绝对不会。    第54章   过了好一会,药熬好后被管家端了过来,谢予看着管家把药摆放在自己面前的矮桌上,黑乎乎的药汤还冒着热气,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   谢予看着碗中黑褐色的药汤因为震动而荡起的波纹,看着从水面左右摇晃到最后趋于平缓,他的目光逐渐失焦,空荡的眼神看向矮桌的方向。   大抵心口苦闷,便不想再喝些更苦的东西。   管家站在一旁看着他一副愣神的样子,端起那碗药递到谢予身前。   “药得趁热喝,凉了就不好了。”   谢予像是突然被人从梦境中给拽了出来,看着管家关切的神色,他伸手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药,憋了一口气一饮而尽。   好苦。   谢予刚喝完药,管家就向他伸手,谢予下意识把手上的空碗递过去,管家顺手接过空碗,另一只手覆在谢予手上放了几块冰糖。   “今早只顾的上买砂锅了,待会再去买点蜜饯果脯,这样喝完药嘴里就不会苦了。”   谢予看着躺在手心里的冰糖,之前他嫌弃茶苦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的,谢予一吸气,感觉鼻头有些发酸。   他稍微低垂着眼睛,看着躺在他手心的冰糖,雾气又布满了他的眼眶。   “最近听说年轻人都爱吃一种叫巧克力的糖果,我下次也带点给你尝尝......”   谢予控制住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和管家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在这一刻,谢予是能感受到来自管家的善意。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安慰哭闹的孩童一般。   管家可怜寒夙母亲曾经的遭遇,不想让谢予重走她的老路,虽说他看的出来寒夙和他父亲不是同一种人,但他对感情显然还是不怎么开窍,没有人教会他到底如何去爱一个人,威胁逼迫恐吓显然达不到他想要的目的,就是苦了谢予......   破天荒的,管家想带着谢予去逛一逛。   他给寒夙打电话,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寒夙沉默了好一会,他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正是这漫长的沉默,让管家觉得他僭越了,他刚想收回说的话,就听到寒夙说了一句“看好了。”   管家挂掉电话,纵是朝夕相处十几年,他还是会从年纪比自己小得多的寒夙身上感受到压迫感,更别说还是有致命把柄握在寒夙手上的谢予。   得知自己将要和管家一同出门的谢予有些意外,他本身就还没好利索,还是觉得疲惫乏力,但他没有拒绝。   多出去走走,总归是好的。   因为要带着谢予,今天出门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   要看好他。   管家首先去陪谢予挑了几种蜜饯果脯,然后去了眼下最时兴的店里面去买巧克力,管家也蛮好奇年轻人口中的稀奇事物。   店里装潢的很时髦,玻璃展柜配上搭配的新鲜花朵,还有礼仪小姐在门口说着欢迎光临的欢迎词。   店里的年轻人居多,还有三五个学生聚集着讨论巧克力。   谢予和管家走入店里,负责看管谢予的几个人站在门口,没有跟着他们。   谢予站在一个展柜前一字一句的看着告示牌上对巧克力的介绍。   这块黑不拉几的东西是怎么和爱情挂钩的?   突然,谢予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谢予转身回头。   “是你?” 第55章   纵使多年不见,谢予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   陈珂里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一袋打包好的巧克力,斯文俊秀的模样一如既往,看上去过的还算不错。   陈珂里像是意外能再在这种地方看见谢予,但显然他也没打算询问谢予具体原因,久别重逢的喜悦占据了上风。   “好久不见了。”陈珂里看向谢予,“要出去一起坐一会吗?我们好好叙叙旧。”   谢予却觉得碰见陈珂里的兴奋在这一瞬间被冲散了,像是一只被拴住的小狗只能看着对面同伴发出玩耍的邀请而无能为力的垂头丧气。   他无法掩饰现在的处境,也无法维持片刻的体面。   他转头看向陪伴在他旁边的管家,他没指望管家会同意,毕竟管家也没有这个立场,为人谋事而已,他显然不至于让管家为他做到这个份上。   管家却很配合的回答“那你和朋友先聊,我们在这边等着你。”   谢予和陈珂里一起来到了店外不远处的一座长椅,管家和几个穿着常服的人站在他们身后,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谢予。   陈珂里是谢予军校时期的好友,是当年能陪谢予一顿酒喝到第二天的知己,军校毕业之后他们因为选择不同各奔东西,联系就慢慢变少了,今日难得一见,算是意外中的惊喜。   陈珂里说是来和谢予叙旧,但没有主动开口,谢予问了陈珂里几个问题,大抵都是过得好不好,最近怎么样之类的,他好像真的很在意陈珂里近来过得好不好,问完他抬头看向陈珂里,等待着陈珂里的回答。   陈珂里转头看向他,侧视一眼瞥向后方正在监视他们的那几个人,谢予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了解谢予,谢予也知道瞒不过他。   他在让谢予给他一个回答,为什么身边会有这么多人监视,为什么和朋友叙旧还要获得别人的“许可”。   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谢予自己都理不清,更给不了陈珂里想要的回答。   陈珂里看着谢予低垂的头,谢予不知道说些什么,面对陈珂里他不会感到难堪,但还会下意识觉得难过,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今天没有见到陈珂里。   “是寒夙吧。”陈珂里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惊得谢予浑身汗毛竖起。谢予被关在内宅太久,自然也不知道外界关于他的诸多传言,不过那些传言都没有名字,仅用一个男狐狸精代替,寒夙甚至为了那个男狐狸精拒绝了南会长的千金,可见这个男狐狸精媚术之高,正因如此谢予也遭受着众多人的唾弃,尤其是联邦政府管辖的部分封建地区,以男子之躯甘愿雌伏身下,是多数人不能接受的。   看到谢予的反应,陈珂里也心下明了。   果然是他。   陈珂里叹了口气,兜兜转转,他们还是走到一起了。   就是可怜了谢予。   谢予的身份对外保密,陈珂里不知道他毕业后投身联邦军营,只觉得是寒夙毕业后和谢予走到了一起,寒夙还混到了反叛军中将的位置,对于谢予的表现异常...   以寒夙当年的性格,掌控欲过强好像也可以理解。 第56章   “他对你还好吗?”谢予低着头没吭声,陈珂里看不清谢予的表情。   谢予还陷在莫名的悲怆情绪中,但是也没忘记最重要的问题。   “你怎么会知道是他?”谢予说话的尾音轻飘飘的,声音都要散在空中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当年......不是你亲自拒绝他的吗?以他那个性子......”   陈珂里还在继续讲,谢予已经听不进任何东西了。   寒夙之前在他耳边说过的戏谑话从他脑海中快速闪过,“我对你一见钟情,怎么能和那些人一样?”混杂着陈珂里刚才那句   “当年不是你亲自拒绝他的吗?”   谢予突然觉得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要被掀开了,他有预感,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不还想知道真相,他宁愿做一个缩在壳里的乌龟。   就这样维持现状。   就这样。   “谢予??”陈珂里握着谢予的手腕轻晃了下。谢予才回过神来看向陈珂里。   陈珂里眼睛里的担忧多的快要溢出来了,不用谢予说,陈珂里现在也能看的出来,谢予过的并不好。   联想到刚才谢予一直追问自己过得好不好......   还没来得及等谢予回答陈珂里的问话,管家就快步上前站到了他们身旁。   “抱歉打扰你们谈话,不过我们确实该走了。”   谢予站起身,和陈珂里对视了一眼,对陈珂里说了一句“以后再见,保重。”就跟在管家身后往回走了 。   上午的日光暖洋洋的撒下来,照在陈珂里的身上,他看着谢予一步步没入建筑的阴影,而后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管家没想到谢予在这里也会遇见熟人,难免有些后悔,他本意就是带谢予出来散心的,没想到散心不成,现在谢予的状态比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差,他该怎么和寒夙交差?   初春要来了。   虽然还没有明显的绿意,可是偶尔午后吹起的微风中不再有寒气,谢予和管家站在一座很大的桥上看风景。   管家说这里之前是帝国某贵族的一处私家园林,后来被改造成了一处公园,拱桥两边不断有小孩子爬上去,爬到最高点,站在中间的平坦的过道上滑下去,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附近有卖风筝纸鸢,冰糖葫芦的,还有各种精美的小吃摊,有点像谢予家乡的那种大集,但卖的东西却并不那么实用,谁会买一银元三块的绿豆糕呢?有钱人的钱属实好赚的很。   谢予看着桥下的河流,水流动的很慢,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很透彻,河底的绿藻也清晰可见。大大小小成群的锦鲤聚集在一起,随着桥上人挥洒鱼食的频率跳动争抢。   远处就是华丽的亭台楼阁,谢予没有兴致观赏那些,倒是管家感受颇多。   当年,寒夙也是在这种锦衣玉食的地方生活过的,虽说现如今的军区别墅也不算差,但和他们曾经的辉煌相比,算了,不值一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前的各种矛盾没有妥善处理,近日来边界地区时常传来扰动消息,气的邱卉升在寒夙办公室里连连直骂。   “狗日的,你说他们那些个狗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粪?有必要搞这一死出?”   寒夙看着手中的信件一言不发,邱卉升跑过来从他手里抽出来扔到桌上。   “看看看,这几张破纸你都看几遍了?能看出花来啊?”   “那不然呢?像你一样狗叫就能解决问题?”    第57章   寒夙抬眸看向邱卉升,眼里颇有几分不耐烦。   邱卉升是个藏不住事的,平常一点小事都能让他亢奋良久,但像今天这么失态也是少见,虽说这几次摩擦还不至于让双方闹到彻底宣战的地步,但寒夙心里也明白,微小的涟漪下隐藏着何等汹涌的巨浪,暴风雨快要来了。   晚些的时候,高层召开紧急会议,就边界纠纷问题一事详谈,寒夙自然也参加了,窗外星光暗淡,室内灯火通明。他隔着狭长的会议桌紧盯着目前正在详细分析利弊情况的上将,莫名觉得血液都有些沸腾,流淌着的血液里天生带着来自上位者的戏谑,而好戏,才刚刚开始。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寒夙走出会议室的大门,看着一辆辆的车载着刚才会议上的人开出停车场,再缓缓开出大门,院门口还站着持枪警卫,在昏黄的路灯下挺拔的站着。   寒夙长叹一口气,坐上汽车驶回自己的住处。   还没等逛完那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前贵族私家园林,谢予的脸上的疲惫感已经掩饰不住了。   管家看谢予糟糕的状态也知道今天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连忙询问谢予要不要回去休息,谢予点头嗯了一声,下午的阳光并不热烈,谢予却觉得那光线莫名的耀眼,好晕....好困啊。   回到家后谢予就枕在沙发扶手上趴着睡着了,管家以为他眯一会休息,可等到晚饭的时候,谢予还是没醒,他试探性地叫醒谢予,谢予脑袋昏沉抬头,看向桌上已经布置好的晚饭,摇摇头。   管家顺着谢予的目光看过去,随后自然的说道“不想吃就不吃了。”“但药不能停。”转身就去厨房去准备熬药了。   谢予脑袋空空的坐着等待着来自管家的投喂。   药端上来的时候,谢予甚至已经感受不到药的苦味了,一心只想早点喝完休息,早上的冰糖被管家换成了蜜饯果脯,都说生病的人脆弱,谢予再一次要控制不住他的泪腺了。   谢予躺在床上,感觉浑身都是酸软的,腰背部贴合柔软的床,给他一种巨大的安全感,就像倦鸟归巢,眼泪还是不自觉的在流,谢予已经不想管那么多了,他感受到眼泪从眼角滑落,然后滴到他的耳廓上,随后而来的困倦将他吞没,沉入意识的深海......   寒夙回家洗漱完之后,已经是深夜了,他打开床头的一盏小灯,借由那盏等看向谢予。   谢予睡得很沉,没有被他的闹出来的动静乱醒,他侧身伸手握住谢予的一只手腕,谢予的手腕还算纤细,寒夙的手指握住一圈还有余的多。   握住谢予手腕的大拇指不断摸索着谢予手臂内侧突起的两根“筋”,没有吵醒谢予,寒夙还是有点失望的。   “谢予。”“谢予?”连着叫了好几声,谢予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寒夙沸腾的欲望被凉水浇灭了一些,他走上床等自己的身体逐渐暖过来之后,再搂紧他。   谢予细微的呼吸声从怀里传来,寒夙半个身子又麻了。    第58章   谢予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像有人一直在追他。   谢予躲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很黑很黑,谢予什么也看不见,他摸索着往前走,脚步的摩擦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显得这里更加寂静。   谢予继续往前走,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谢予被什么东西拌倒了,他忍痛起身,才发现这里摆满了凳子,处处透露着诡异的气氛,谢予强压下心中升腾起的不安。   他扶起刚刚被自己弄倒的凳子,突然,   灯亮了。   这片巨大的空间被照亮,显现出它本来的面目。   前面是学校礼堂的舞台,身后是一望无际排列整齐的凳子。   谢予心中的不安上升到了极点。   过于惊恐的情绪让他的心脏有些负荷,剧烈的跳动着。   谢予一边后退一边盯着舞台的方向。   寒夙从幕后缓缓登场。   梦中场景瞬息万变。   下一秒,谢予瞬移到了寒夙的怀里。   就在同一时刻,舞台下面坐满了人。   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他们在欢呼在雀跃在怂恿。   谢予的头皮发麻出现耳鸣,伴随着寒夙搂紧他的双手。   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耳鸣中的谢予似乎也听见了那些东西从高处摔下,然后逐渐粉碎的声音。   寒夙的嘴唇动了几下,谢予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然后,在座无虚席礼堂中,在众目睽睽的舞台上。   谢予眼睁睁的看着寒夙一点一点褪去他的衣物,谢予拼命挣扎崩溃的推拒着寒夙不断下压的胸膛。   眼泪盈满了谢予的眼眶,伴随着被碰撞的身体被不断砸出眼眶外。巨大的难堪羞愧害怕的情绪和寒夙一起压在谢予身上。   寒夙的一只手垫在了谢予的头下,另一只手把谢予的两只手按在他的头上,谢予无处可逃。   他抬起头,重重的往下砸下去,砸到寒夙的手上,好像能通过这种方式得到报复寒夙的快感,却得到寒夙更激烈的碰撞......   寒夙低下头,嘴唇带着力道压下来,制止了谢予半自残半报复的行为。   混沌间,谢予突然一抖。   他好像才明白过来一样。   灯光是假的,   舞台是假的,   甚至连观众都是假的。   唯一真实的就是来自寒夙强势不容置否的动作。   他太害怕了,   他觉得自己逃不出去了,   他也不知道......   还有什么是真的了。   谢予醒过来的时候,手脚冰冷,身上还冒了冷汗。   寒夙早已经坐起来微倾着身子看向谢予。   天还黑的很。   谢予惊魂未定,呼吸还有些粗重,寒夙伸手抚过谢予脸上的汗珠,看向谢予躲闪的眼眸。   “做噩梦了?”   “嗯。”谢予把下巴埋进被子里,不怎么想和噩梦本身讨论这件事。   谢予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身上多盖了床被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寒夙先一步把谢予身上的被子掀起一角,不知道搭上了哪根筋,谢予隐约想起来一些事情。   比如,礼堂,舞台,寒夙。   好像在很久之前,是有过那么一个人。   站在那里,说爱他。    第59章   熟悉的感觉一闪而过,快到谢予刚想抓住那一丝感觉时,它就莫名其秒的消失了。   谢予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拼命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寒夙的影子。   终究是石沉浮大海,毫无踪迹。   寒夙起身把谢予身上多余的那床被子收好放到床尾的位置,接着转身又躺回谢予身旁。   因着刚刚那个诡异的梦,寒夙躺在谢予身后拖着他的腰腹把他拽到自己怀里时,谢予浑身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寒夙很明显能感受到。   他上身前倾,嘴唇抵在谢予的后颈上,张开了嘴唇作势要咬下去。   谢予梗着脖子感受即将到来的痛苦。   寒夙牙齿轻轻磨了下谢予绷紧的脖颈,然后用濡湿的舌头来回舔舐那一块肌肤。   “呵。”寒夙吐息一声,湿热的水汽擦着谢予的耳尖划过。   “现在才知道害怕?”寒夙把他往自己怀里更搂紧了些,另一只手伸进他的衣摆处从他腰腹慢慢划过他的胸膛,而后从他衣领处伸出来,掐住他的下巴。   “刚来的时候不是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谢予暂时无法回答他。   寒夙的两根手指插进谢予嘴里,没有任何征兆,谢予下意识往后仰头,可身后就是寒夙紧致宽阔的胸膛,谢予退无可退。   寒夙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疯,在凌晨无师自通的想作弄谢予。   谢予被寒夙的两根手指夹着舌头摸索,口腔被占据的感觉很不好受,谢予甚至有点想干呕。   他伸手攥上寒夙的手腕往外拽,很顺利,寒夙没有抗拒,顺着谢予的力度抽出手指。   寒夙指尖修长,骨节锐利,带着谢予的唾液,在夜灯昏暗的光线下很色情的闪着水光。   寒夙眼神晦暗不明的盯着自己手上沾染的唾液,睡前死死压制住的欲望又冒出头来。   谢予是最能直观感受到寒夙变化的。   寒夙抱着谢予的手用力,带着他转身,谢予下一刻就趴在了寒夙的身上。   寒夙搂住谢予支起上半身,把谢予摆成一个跪趴的姿势伏在自己的胸膛上,然后按着谢予的脑袋和他接吻。   动作粗鲁,带着急切。   两人唇瓣相贴的瞬间,寒夙感受着那片柔软,才后知后觉的感知到自己的心脏剧烈的碰撞,他不轻不重啃咬着谢予的唇瓣,强势的挤入谢予的双腿间,开始强有力的掠夺。   谢予像被寒夙摆弄的木偶,被迫感受他炽热饥渴的欲望。   就像梦里的一样。   上身的衣服被寒夙扯开丢在一旁,下半身褪去了一半,卡在谢予的腿间。   寒夙咬着谢予的而舌头舔舐,高挺的鼻梁戳到谢予的脸颊上,谢予觉得呼吸都被堵住了,还没等他偏头躲开这个窒息的吻,寒夙就单手搂住他的腰把他半提了起来。   被谢予唾液润湿的手指溜进某处。   然后再捻揉旋转。    第60章   寒夙分开这个难舍难分的吻,再凑近,紧贴着谢予的额头,看着谢予的眼睛。   多么明媚的一双桃花眼啊。   寒夙抬头把唇印在谢予的眉心,吻上谢予的眼睛,感受他睫毛的颤动,然后贴着谢予的脸颊一路向下,再次吻上谢予的唇。   等待寒夙确认谢予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之后。   寒夙一手固定住谢予的腰侧,另一手锢住他的臀部。   ......   谢予闷哼一声,本就泛着雾气的眼睛更红了,他的双手被寒夙禁锢现在两人的胸膛之间,他推拒的动作不太明显,看起看来更像是半推半就的勾引。   寒夙一干到底,谢予本就酸疼的腰瞬间就软了下去,他倒在寒夙怀里,趴在他的肩窝上,随着他的呼吸声身体发出轻微的抖动。   谢予好难过。   他为自己,也为母亲,还有父亲,还有好多好多......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他要抛弃妻子置他们母子十几年不顾?   为什么母亲养育拉扯大自己要遭受这么多的苦难?   凭什么他就要被用作威胁那个狗男人的诱饵以至于再次被联邦抛弃?   凭什么他就要舍身仇敌才能换来母亲的一席安枕?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寒夙察觉到不对劲把他从肩头拉起来的时候,谢予已经把他颈窝处打湿了,他哭的汹涌却一点声音也没出,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寒夙一瞬间也慌了神,后知后觉的悔恨自己精虫上脑,紧忙从谢予身体里退出来,他捧着谢予的双脸,不断给他擦拭着滴落的眼泪,看着谢予红肿的眼睛低声哄着。   “不做了,你别哭好不好。”   寒夙抱起谢予给他穿好衣服,再把谢予搂进怀里,不断轻抚他的脊背。寒夙冷静下来又想到谢予的病还没好利索,他心底又滋生出几分厌烦,好像他对谢予做的,和他之前承诺自己要给谢予的,从来都不是一回事。   他都要开始痛恨自己了。   谢予哭完啜泣了一会,寒夙抱着他迟迟没有松手的意图,他伸手想推开寒夙的怀抱,却被寒夙搂的更紧。   谢予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眼睛就肿了,他起床不断捧起凉水敷在眼睛上才觉得好受了一点。经管家口中才知道,今早寒夙走的特别早,甚至还没吃早饭就形色匆匆的走了。   一连半个月,谢予在白天都看不到寒夙的身影。   这半个月里,寒夙偶尔回来的早一些,但大多数时候,总是披星戴月的,回来洗漱后就抱着谢予睡觉,不管谢予是醒着还是睡着,他也没再逼迫谢予做那档子事。   不知道管家是真的接受了他还是觉得他逃不出去所以构不成威胁,在与管家的谈话中谢予了解到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寒夙就在为这个大事忙碌了半月之久。   期间邱卉升应寒夙嘱托还给他带了几次饭,这几次邱卉升没有再对谢予讽刺挖苦,反而觉得谢予有点可怜,他不管多少个情人都能把她们照顾的无微不至,哪个不是脸色红润面若桃花?反观寒夙,这把人养成什么样子了?   唉,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第61章   自从那天和祁妈坦白之后,祁丹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祁妈也觉得他现在还小,不至于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上纲上线,也就没再告诉祁爸,祁爸是个老迂腐,在祁丹还没有正式把人家带回家来之前,还是别让他知道的好。   于是那天之后,所有人对于这件事闭口不谈,祁妈觉得小时候冲动没什么,长大了就知道是非对错了,就算是长大了还喜欢,最起码心智成熟可以为自己的未来规划责任,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她也愿意接受祁丹。   只有祁嗣对这件事高度看重,和邮务局的老总在自家酒楼里吃了顿饭,就不费吹灰之力的拦下了所有寄给祁丹的信件。   他像做贼一样一封封的拆开,这里面有祁丹投稿不同报社的回信,还有祁丹之前在家族酒局上遇见的忘年交的回信,祁嗣在仔细阅读没什么问题之后,再小心的粘好,再派人一封封的给祁丹送回去,每次拆到陈珂里的信时,祁嗣皱着眉头一字字看完然后整张纸揉碎了扔到一边,起身时看着地上隆起的几堆纸团又有些做贼心虚的捡起来扔到垃圾桶,再往垃圾桶里仍些别的东西盖住,虽说祁丹和他单方面的冷战还没结束,更不会跑到他这里翻他的垃圾桶来看,祁嗣还是顺从自己的内心不再去想为什么。   这半个月下来,陈珂里给祁丹写了一共两封信。{wb:哎哟喂妈呀耶}   第一封:对于他们约定时间地点见面却不见人踪迹的询问,陈珂里在信中的态度温柔恳切,就爽约一事也不恼怒,还附上一句如果有要事就先去忙,不必在意他。   可在祁嗣眼里,这些温柔话语就都变了味,更像是哄骗,一步步的哄骗着祁丹,祁丹看到这份信会愧疚会后悔,陈珂里就可以利用这份愧疚继续拿捏祁丹,没有人比祁嗣更了解祁丹,他那样天真单纯的性格,怎么会单凭见过的那一面和几封书信就喜欢上一个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绝对不能放过他。   第二封:对祁丹的持续关心问候,还有前线有最新消息,火药味已经很重了,只需一点火花就要爆炸的程度,让祁丹注意安全,好好呆在联邦境内。   呵,全天下都知道的事用得着你来放这个屁?   祁嗣用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现在冲到他那里施暴的欲望,要不是他发现的早...谁又知道祁丹孤身一人前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祁丹那么乖,会被他继续哄骗着做些什么?祁嗣不敢多想,不管陈珂里是因为什么原因,既然念头打到祁丹头上,就容不得他。   每次想到祁丹因为这件事对他视而不见的那副场景,祁嗣就越想越发疯,想到心脏都要骤停的程度,很疼很疼。   伪装是他从小到大最擅长的手段。   别人不喜欢有心计的人,有心计,要伪装。   别人不喜欢善于嫉妒的人,善妒,要伪装。   别人还不喜欢过于冷漠的人,性冷,也要伪装。   他装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件事是他再也装不下去的了。   怎么会有人把念头打到他好弟弟身上的啊?   祁嗣盘腿仔细擦拭着他那副金边眼镜。   这不是找死吗 第62章   就连被囚在内宅的谢予都透过寒夙的一举一动察觉到了什么,身为寒夙副官的张柏渡自然也清楚眼下的处境。   他沉默着走出寒夙的办公室,拿着厚厚的一沓文件往外走。   作为寒夙的心腹重臣,张副官肯定是要跟着寒夙上刀山下火海的,他思索着该如何和向晓岚坦白这件事,半个月没怎么见面,一见面就要告诉她自己即将随寒夙出征,归期未定,她怕是又要同自己闹别扭。   寒夙也面临相同的烦恼,自从上此把谢予招惹哭后,他还没怎么正经的和谢予说过几句话,最近局势动荡,边境地区人心惶恐不安,夹杂在南部势力和联邦政府之间的居民有口难言,三足鼎立之势尚未形成,任何两方的轻微摩擦都可能迎来新一局的大洗牌。   他和谢予的关系还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人是到手了,心离得却还远。他长叹一口气,谢予怕是恨不得自己死在前线好早日解脱吧。   但凡寒夙还是几年前的那个性子,铁定不管不顾的把谢予绑到前线,管他的心在哪里,总归人是在自己怀里的,可经历了生离死别骨肉分离的痛苦之后,寒夙舍不得了,他这辈子能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挂念的,也就只有他了。   他想他好好的活着。   邱卉升在接到开战消息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和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他马不停蹄的赶向寒夙的办公室,体内的好战因子被全部激活,正想和寒夙声讨那帮狗杂种正好好好教训他们一下,却被寒夙一句轻飘飘的话给当面浇了一盆冷水,把他旺盛的战斗欲望整个泼灭。   “你留下来。”   邱卉升脑袋有点发懵,像刚认识寒夙一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留在这里,这里不能没有我的亲信。”   邱卉升一言不发的退出寒夙的办公室,躲在走廊尽头一根一根的抽着烟,直到窗台上尽是烟灰和散落的烟头。   妈的狗日的寒夙,以为他自己是谁啊   离出发的日子还有两天,寒夙推去所有虚与委蛇的宴请,他想和谢予再待久一会儿。   寒夙搂住谢予坐在沙发上,脑袋放在谢予的颈窝上,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握着谢予的手腕。   略显纤细的手腕上系着那根挂着桃核的红绳。   鲜艳的红色更衬得谢予越发白净,寒夙来回摸索着那根红绳,连带着谢予的腕骨都被他来回摸了个遍。   温香软玉在怀,不该有的念头又悄然增生。   寒夙那种强烈的依赖感太过于明显,谢予不知道怎么去回应。   长达半个月的冷静让他哀怨恼怒的情绪慢慢消散。   寒夙自始至终没干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不该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寒夙一个人身上。   就连......也是谢予点头同意的情况下进行的。   离别的感觉太过于厚重,寒夙的情感好像浓郁到一定程度,凝实在空气中,让谢予也感受到他的酸涩。   “你在这里好好的呆着,有什么想干的事就和管家说。”   寒夙的声音从下方传到谢予耳朵里。   他声音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母亲那边也别担心,不会让她有事的。”   谢予想不到要说什么,长久沉默后低低的回答了一声。   “嗯”    第63章   外面乌云厚丫丫的一片挤过来,伴随着狂风的呼啸,卷着院子里的那棵冬青树的叶子呼呼作响。   在初春的季节里这种天气是少有的,加之大战在即,天有异象更让人心惶恐不已。管家负手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即将来临的暴风雨皱着眉头。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雨来的很急切,砸在地上的声音也很响,不过一瞬地上已然全湿了,伴随着轰鸣的雷声。   天空漆黑一片,偶尔劈过的几道闪电把天空照亮一刹而后又归际于黑暗。屋内灯火通明,谢予站在二楼的窗台前看着这场不合时宜的暴风雨。   不知道是不是窗外的雷暴激起了他沉寂已久的热血,飘忽不定的念头转瞬即逝,他突然想伸手抓住那道闪电。   不行......   起码现在...还不行。   混乱的思绪并没有因为寒夙即将离去而变得清醒,反而变得更加捉摸不透。   寒夙已经收拾好东西了,把行李交给管家,让管家再查缺补漏一遍。剧烈的天气变化也波及到了寒夙的心情。   谢予站在窗前,单薄的背影映入寒夙眼中,寒夙走到谢予身边和他并肩站着。“以后每周天,我会安排你和母亲通话。”   谢予继续盯着窗外模糊不清的雨帘,等着寒夙的下一句。   “所以你不用有什么顾虑。”   他伸手握住谢予有些冰凉的手,攥在掌心十指相扣。   “既然现在你也别无选择,能不能试着信我一回。”   雨下的很大,寒夙的声音夹杂着窗外沉闷的雨滴声传过来,显得有几分失真,混着他粘腻的语气,竟当真让谢予觉得他是用情至深。   “好。”   谢予转头正对上寒夙的目光。   汽车的轰鸣声响起,车灯的光穿透雨幕扫过来,停在院门口。   邱卉升打开车门撑起伞,后边接着下来了三个勤务兵,都打着伞拿着食盒跟着邱卉升往别墅走。   寒夙看着邱卉升指使勤务兵把酒菜都摆到桌上,然后再让他们原路返回到车里待命。   “丰盛吧?我从申祁酒店那订的,祁嗣知道这顿是请你的也没跟我要钱,还托我嘱咐你注意安全,这顿饭也算他的一点心意。”寒夙看着邱卉升在餐桌旁忙活着摆碗筷,问道,   “不是说这次不搞这些的吗,你怎么又弄上了?”   邱卉升摆筷子的手一顿,接着又强装镇定的继续插科打诨。   “我这不是怕你死那里吗,你要没死这顿算践行,你要死了就算我提前给你送行了。”   寒夙也知道他是个别扭的主,就不和他谈论这个话题了。   其实现在时间还算早,不过大雨模糊了时间,气氛也刚刚好。   一切好像都和上次一样,但这次邱卉升没有特意提及谢予,也没拉着寒夙东扯西扯什么官员的八卦,没有了往日邱卉升的闲言碎语,这顿饭吃的异常沉默。   邱卉升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自己肚子里灌酒,寒夙出军在即没喝太多,谢予一直保持沉默。   邱卉升酒喝的差不多了,他冲到门口打开门对着院子里的车大喊让他们过来,几个勤卫兵又拿着餐盒收走了残羹剩饭,邱卉升最后用力在寒夙肩头按了一下,也跟着勤卫兵回到车上。   车灯再次亮起,照亮门前台阶下的一小片空地,现在已经被雨水积满了,寒夙看着那辆车掉头开出院子,消失在大雨中。 第64章   寒夙关门,隔绝了门外磅礴的雨声。   他转身往回走,停在谢予背后几步之遥的地方看着他的背影,谢予能感受到他有如实质般的目光一遍遍的扫过自己,顿时感觉如坐针毡,像被扼住脖子的小兽,不敢动弹,脊背都有些僵硬。   谢予坐在餐桌旁边,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寒夙就冲过来从背后搂紧他,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把他死死地压在餐桌上。   寒夙肩宽腿长身量高,带上几分蛮力压在谢予身上,谢予顿时觉得被他压得有几分胸闷,他企图用手臂撑开自己和餐桌之间的距离,眼见毫无作用后就伸手去拨寒夙搂在自己腰上的手。   寒夙下巴靠近谢予的颈窝,脸贴在他的脖子上,不管谢予来掰他的手,依旧紧紧的把人搂在怀里。   谢予挣脱不过泄气般把头埋到自己的手臂上。   可能过了一会,也可能过了很久,漆黑的天和大雨模糊了一切。   谢予分不清。   寒夙也长久的沉默着,夹杂着窗外时隐时现的雷声,唯有两人绵长的呼吸声交缠着。   再之后,   谢予被寒夙整个抱起来,寒夙抱着他来到沙发旁,放到沙发上。   谢予躺在沙发上,寒夙渐渐向他靠近,遮挡住谢予头顶稍微有些刺眼的灯光。   “管家名叫秦稚,他年少时被我父亲所救,追随我父亲已久,寒家灭门后就一直跟着我了。”   寒夙伸手抚上谢予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叮嘱。   “他是完全可以信得过的人。”   “邱卉升性子直,行事鲁莽,但为人正直,没有恶意,有什么要紧事也可以请他帮忙,他会来帮你的。”   “还有你之前见过的祁丹,他人在联邦,距离远,虽然年纪小,却也是个性情中人。他的那个哥哥与我当年是同窗好友,如果他觉得我对他还有几分用处,便不会对你置之不理,如若我真的没能回来的话......”   寒夙平常也没和谢予讨论过这些,今天把话敞开说完了,寒夙才越加后悔之前所作所为。   谢予不信任他。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一定要听我的话跟着邱卉升,他能护得住你。”   “他会送你去找你母亲。”   寒夙又抓起他的手,有些微微凉,捧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   “你不会盼着我死吧?”   谢予在他说话起就一直处在半神游的状态中,耳朵虽然听着,眼睛却没有聚焦,虚空的实现盯着屋顶的某处。   听到寒夙说这话,谢予转过头对上寒夙的视线。   “我要是还活着的话,你就得被关在这里乖乖的等我回来。”   寒夙握住谢予的手收紧了,   “我要是死了,你就自由了,全当这几天是一个被疯子关起来的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啊,谢予。”   “你最好天天都盼着我。”   “盼着我死在那里。”   寒夙俯身凑到谢予耳边,一字一顿的犹如宣判谢予的死期:   “不然等我回来,你这辈子就再也跑不掉了。”    第65章   张副官的时间不多了,简单收拾一下,还要去部队视察准备工作,大雨下了一整夜,有些土路已经变得泥泞不堪,还要多考虑这方面对行军的影响......   他起了个大早,一遍遍安嘱好临行前的预备事项,在此之前,这些步骤已经在他脑海中预演了千百遍,生怕自己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在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张副官来到了向晓岚工作的裁缝铺。   向晓岚是设计专业出身,专业能力强,又心思活泛,创意新颖,做出来的衣服款式花样纹路也各个不俗,很受当地太太小姐们的欢迎。   裁缝铺的掌柜看见张副官一脸冷意的杵在门口,打量着店内,赶紧从柜台出走过去把他迎到一处待客间,让他稍等片刻,今天凑巧一来了几个富家小姐,商量着做衣服,向小姐正在给她们量尺寸。   张副官谢绝了掌柜倒茶的好意,坐在那里等着向晓岚忙完。   大概过了好久。   待客间的门才被打开。   向晓岚推开半个门快速挤进房间,然后跑到张副官身旁扑进他的怀里。张副官双手紧紧的抱着她,低头蹭了蹭向晓岚埋在自己怀里露出来的发顶。   向晓岚也知道他时间有限,紧忙从张副官怀里挣脱出来,从外衣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绣成平安符样式的荷包,阵脚细密,做工精美,大红的荷包上用金线绣下平安二字。   向晓岚笑嘻嘻的把荷包递给他。   张副官看着拿在手里的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些什么东西,两只手抓住荷包两边一拉,荷包的封口线被崩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啊啊啊!!!”   向晓岚抢过他手里被拽开的荷包,顿时怒上心头,这可是她用了一晚上赶出来的!   她强咽一口气,提醒自己他马上就要走了现在不能发火......   向晓岚低头看了眼荷包,又把荷包丢到张副官腿上,紧忙去和掌柜拿了一副针线。   张副官拿起自己腿上那个开了口的荷包,透过开口看见了里面的几样东西,有朱砂、艾草、桃木,还有一圈搓好的五彩绳。   向晓岚拿着针线回来,坐在张副官旁边给他仔仔细细的缝好。   张副官侧看向晓岚全神贯注的缝着荷包。   缝完之后,向晓岚把荷包塞到张副官手中,转头又埋进他的怀里,狠狠的抱住他。   虽然向晓岚什么都没说,张副官却明白她的意思。   要好好吃饭。   要注意安全。   要活着回来。   临走的时候,张副官摸了摸向晓岚有些丧气的脑袋。   “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张副官松开牵着她的手,举起伞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泪水盈满了向晓岚的眼眶,她赶紧擦掉眼泪,迫切想再看一眼他的背影,可恨眼睛实在不争气,最后直接被自己气哭了出来。   雨势微歇,雾蒙蒙的水汽打湿了向晓岚的发梢,她盯着街道尽头的转角,眼泪无声的流着。   一定要好好的。 第66章   谢予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微微抬头看向寒夙,寒夙也不指望他说出什么自己爱听的话,他不说也倒符合自己的心意了。   他看着谢予的那双眸子,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突然蒙生出一阵落寂。   他不该这么着急的。   他想要鲜活的谢予,而不是碍于形式被迫自愿的,麻木的谢予。   或许是时间错了,也或许是身份错了,好像连地点都不怎么对。站在谢予的角度来想,谁又会在被敌对者软禁示爱逼迫后笑脸相迎?   道理寒夙都懂,却又忍不住在心底暗生希冀,我这么爱他,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怎么就连那一丁点的爱意都吝啬于施舍给我?只需要一点点,一点点就足够了。   哪怕是装出来的,寒夙都无所谓的。   可谢予连装也不装,他只会抬起他那双淡漠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明明身处下位,这个眼神却好像高高在上,施舍一样。   高呼无爱者自由。   寒夙把谢予的上半身搂进怀里,他不想看见那双湖水似毫无波澜的眼眸,怀里是温热的躯体,耳旁是谢予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寒夙用下巴轻蹭谢予的脸颊,不自觉想把他搂的更紧一些,再紧一些。   人往往就是这样,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想起曾经拥有的美好,在即将离别的时候才会意识到错过了多少陪伴。寒夙恋恋不舍的又蹭了蹭,才舍得拉开点距离。   手心托着谢予的后脖颈,寒夙盯着谢予唇形很好的嘴唇,再往上扫过俊秀的鼻梁,停留在谢予的眼睛上。   “呵。”   寒夙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   他再度贴近,和谢予的唇轻触,然后伸出舌尖一点点把他的唇 润湿,因为寒夙距离拉的很近,谢予稍微往后仰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打断,寒夙手心往上托住谢予的脑袋,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把他紧紧的扣在怀里。   谢予快速的眨动着眼睛,那些微弱的痒意蹭在寒夙的脸上,差点让他破功,冲破欲望的牢笼。   寒夙看着谢予的眼睛,回想着上一次他侮辱人般的举动,谢予的眼睛透着不知所措的慌乱和无助,他的所有性经历都与寒夙有关,寒夙的恶趣味虽然算不上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明晃晃的给了谢予自尊心最为致命的一击。   他不停用手抚摸谢予因为用力而紧绷的后背,然后凑到谢予耳边细声的说:   “别怕,不碰你。”   寒夙一下下的啄吻着谢予,尤觉不过瘾般撬开谢予的唇齿,巡视般把所有地方都舔舐一遍。   凉风从窗外吹来,潮湿的风仿佛夹杂着丝丝细雨,激起谢予皮肤一阵战栗。谢予双手攀在寒夙的肩膀上,有些恍惚的精神分不清究竟是真的还只是他的幻觉。   好像,应该......窗户是关着的。   谢予愣了下神,刚刚那么明显的触感,现在却好像全无踪迹一般。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寒夙的吻湿漉漉的从脸颊滑过,他整个人埋在了谢予怀里,来回亲吻着锁骨那块地方。   这场大雨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巨大的雨声淹没了太多东西。   比如,身边人锣鼓般的心跳声和喘息的沙哑。    第67章   次日清晨,管家起了个大早。   接连两日的大雨已经停歇,在黎明到来前的片刻昏暗里,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伤感。   冷风穿过潮湿的空气打在管家脸上,这几日刚刚回温的天气又变回了原样。   寒夙负手站在阳台,看着晨光熹微。   是时候了。   谢予站在寒夙的斜后方,透过阳台柱看着院子里备好的汽车和站在一旁等候寒夙的几个士兵。   寒夙转身走向谢予,伸开双臂搂住他,就一下,轻轻的。   “就站在这里送送我吧。”   寒夙说完也不再停留,谢予站在原地,听着寒夙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一会过后。   谢予上前一步,看见了走到院子里的寒夙。   寒夙还是穿着那身军装,转身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像在雪地里那天一样。   谢予对上来自寒夙的目光,下意识转移视线看向别处。   谢予讨厌这种带有侵略性的目光。   因为职业的特殊性,谢予从来都是站在暗处打量别人的那一个,这种身份颠倒给他带来的巨大难堪仅次于当初被寒夙揭开联邦虚假伪善面目。   汽车在晨光亮起的那一刻发动,载着寒夙驶向集合的目的地,管家跟随车子来到院门口,看着车子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寒夙真的走了。   朦胧的光打在谢予脸上,他放松般叹了口气。   祁嗣最近也不怎么好过。   明面上这件事祁妈算是翻篇了,可背地里耍小性子的祁丹却没那么好哄。   有时候就连祁嗣也觉得好笑。   祁丹投给报社的所有文章祁嗣都看过,祁嗣不怎么在乎祁丹以后想要干什么,在报纸上言辞犀利的批斗也不能变为有力的武器,在灾难波及到大多数人之前,他们贯会保持沉默。而那之上,就是统治者的漠视,他们不在乎。   祁嗣有自信能在乱世中保全祁丹,但祁丹空有济世安民的长篇大论,却偏偏被一隅情爱左右,可谓明珠蒙尘,物不尽其用。   到底是年纪尚小,还是这些年他过分严苛于他?   祁嗣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想不通,那就干脆不去想。   祁嗣站在祁丹学校门口接他回家,车子停在路旁,陆陆续续从学校出来的男男女女大多不自觉的打量着祁嗣,他身上自带一种伴随着威严的贵气,忍不住让人驻目。   这种贵气,连寒夙都不曾拥有过。   祁丹和同学有说有笑的走出校门,看见站在校门口不远处的祁嗣,他装作看不见祁嗣,目不斜视的从祁嗣身前走过。   祁嗣上前伸手攥住祁丹的手腕,和祁丹身旁的同学说一句抱歉,然后拖着他上了车子。   祁丹沉默着坐在车里,听着祁嗣发动汽车的声音,一路无话。   到家后,祁丹打开一侧车门就要下车,没有半点想和祁丹搭话的意思。   祁嗣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他眉头紧蹙,抬头看向祁丹,及其冷静的对祁丹说了句回来坐下。   祁丹意识到哥哥是真的生气了。   从小到大多数都是哥哥在管着他,祁丹明白哥哥宠他爱他愿意放下身段哄着他,他也经常凭借那这份爱恃宠而骄,可一旦祁嗣真的生气,没有人比祁丹更害怕的了。   手还放在车门把手上,身体已经老实的坐回原位了。   “你当真要为了那个男的和我闹到这种地步吗?” 第68章   祁嗣的声音很平静,没有祁丹想象中质问的语气。   祁丹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要怎么去说。   祁丹也觉得委屈。   他与陈珂里的事情八字也才有了一撇,却像犯了天条一样被祁嗣逮回来。   这次去边境,陈珂里只占了一成的原因。   他想去看看。   看看那里的人民百姓如何。   当初同为一国子民的他们,却要被迫承受来自本土内战的侵扰。   只为了少数人的一己私欲就置天下而不顾。   他们冠冕堂皇的打着天下苍生的幌子,用一具具尸体铺就成他们宏伟功绩的康庄大道。   但哥哥不懂,哥哥也不在乎。   祁嗣等了好一会,祁丹都没有回应。   他侧头看向祁丹,祁丹甚至姿势都没变,依旧低着头。   眼泪就这样一颗颗的滚了下来。   祁嗣微怔,眉头立马就蹙了起来。   但这次祁嗣没有和小时候一样把他抱在怀里哄,事实上,祁丹十岁以后他就再没怎么抱过他了,就因为当时祁妈一句多大了还要哥哥抱着哄,那之后祁丹也不会一有事就要扑到祁嗣怀里了。   祁嗣盯着祁丹看了几秒。   然后开门下车头也不回的向家走去。   祁丹听到车门开关的沉闷声音抬头看向祁嗣,却只得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祁嗣的离去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祁丹再也忍不住的大哭出声。   祁丹有很多小秘密,这些秘密爸爸不知道,妈妈不知道,就连最喜欢的哥哥也不知道。   比如,小时候偷偷塞在哥哥枕头下面的绿豆糕,害怕哥哥半夜醒过来饿肚子特意给哥哥准备的夜宵,只不过他后来忘记了,那块剩下的绿豆糕给哥哥的床上招了好多好多蚂蚁。   比如,妈妈喜欢他的撒娇,哥哥不答应的事情,他跑过去抱住妈妈的大腿,柔声和妈妈说一句妈妈你最好了,妈妈就会答应他的请求,他就会幸灾乐祸的看向哥哥,妈妈可是我的底牌,这下看你拿我怎么办。   比如,每天从厚厚一沓报纸中抽出几张来折超大的纸飞机,爸爸也不会发现,后来祁丹玩腻了就趴在餐桌对面盯着爸爸看,暗自庆幸爸爸居然从来没有察觉到报纸少了几张,他真的有在认真看报纸吗?   再比如,他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是爸爸妈妈不知道从哪里领养来的野孩子。那时候的祁丹还不了解领养的具体涵义,就跑过去凑到人群面前问他们领养是什么意思啊,他们见到祁丹就仓皇四散,小小的祁丹不理解,觉得大人在说谎,毕竟大人说谎都是这样的。   但这代表不了什么,他现在拥有很幸福很幸福的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全天下最棒的哥哥,这就足够了!   再后来,就是少年成名惊才绝艳。众人惊艳于他的文章却鄙夷他的年纪,空给他一顶旷世奇才的帽子却畏惧与他辩驳一二,少年人也不例外,倒是有几个忘年之交与他推心置腹,交谈甚欢。   他少年胸怀,心系天下,有些激烈慷慨的志气不是那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年长者所能共情的。   所以祁丹一直很落寂。   直到遇见他。    第69章   寒夙离开的第三天。   谢予还是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有时候他也在想,这一切都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他只是太累了,累到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下次醒来的时候,或许他就躺在行军床上,准备着上级派发的刺杀任务。   他睡前期待着自己闭上眼睛,明天一睁眼就能回到过去那个世界。   然而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寒夙卧室整片的墨绿   还在这。   他也觉得好笑,这种幼稚的想法居然会从他脑子里冒出来。   自从寒夙走后,谢予心里的担子卸下去了一多半,就连管家都能明显感觉到谢予的状态比起之前好了不少,或许寒夙的离开才是目前对谢予最大的解脱。   前几日的暴雨过去之后,天气回暖的很快,   谢予站在二楼阳台,看着院外因为寒夙离开而加强的巡逻戒备,而后又长叹一口气。   临近中午的时候,邱卉升开着那辆车停到院门口,大门锁的很严实,旁边的侧门还有专人看着,看到邱卉升过来,门口看守的人赶忙打开门上的锁,那架势看的邱卉升有些不解。   不是,这至于吗?   这么多人看住一个人还怕他跑了不成?   虽说寒夙离开以后确实没几个人会来到他家这边来,可是锁上不更离谱?进进出出都麻烦的慌。   他来到屋子里,室内光线很好,但确静的出奇。   邱卉升也有点想念寒夙了。   他寻了周围一圈没看到要见的人。   管家说谢予今天还没到出来的时候。   “这个点还不起?他在里面干嘛呢?”   “今早吃过饭又回屋里去了,这几天都这样,没什么别的事也不轻易出来。”   “没进去看看?不会出什么事吧”   管家照顾谢予倒是一丝不苟,说看过,谢予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书,情绪也很正常,没有什么其他迹象,非要说的话,就是不怎么出门了,之前还会在院子里和一楼呆着,自从寒夙走了这几天之后就不怎么呆在外面了。   邱卉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二楼卧室的位置,又在楼里转了一圈,因为寒夙不在,之前在楼里执勤的人也都调到其他地方去了,楼里平常也就管家帮佣和谢予,他没道理躲在里面不出来。   邱卉升一颗脑袋一根筋想不出谢予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还是决定亲自和谢予谈一下,毕竟寒夙走之前也是把谢予托付给自己过的,自己关心关心他也算正常。   他顺着楼梯来到二楼卧室门口,抬手敲了下门,然后就去拧门把手。   试了几次门也没开,不对劲,绝对有鬼。   到底是寒夙的老宅,邱卉升再虎也不敢在寒夙的地方造次,乖乖到楼下坐着等谢予出来打算和他好好聊一下。   管家看着邱卉升坐在大厅里,大有一副不等到谢予出来就不走的样子。顿时觉得眼皮直跳。   总感觉这个和寒夙关系很好的下手对谢予抱有莫名的敌意。   管家自觉愚钝,不太理解他们军事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可他觉得谢予不该承受这些,本来就命苦,还是希望邱卉升不要太为难他吧。    第70章   张副官坐在车门大开的副驾驶位上,稍微眯了会神。   整个营地也在有条不紊的运行,张副官还能隐约听到不远处炊事班切菜剁肉的声音,临近中午,太阳光明晃晃的照进车窗内,晒得张副官有些头昏脑胀。   看了下腕上的手表,快十一点半了。   说来也怪,当时寒夙十万火急的举兵南下,却在与先前驻兵会合后,既不急于谈判,也不忙于宣战。   前后十日有余,张副官暂代寒夙的一切活动,组织勘探最新地形图,确保军队补给供应充足,为训练作战提供指导,慰问宣讲和激励士气等等,离开了上面的管辖区,寒夙就更肆无忌惮的把能抛给张副官的事统统打包扔给了他。   冷面副官的威慑力不容小觑,里里外外处理的井井有条。   寒夙倒是也没闲着,在副官替他接手主要事务之后,他也多出来了大把的时间来处理他认为更重要的事情。   一连几日,来往寒夙营地的人多的不计其数,形形色色男男女女都有,甚至还有在该地区颇负盛名的歌女,亏了车子直接开到营帐跟前,旁人看不到这番盛景,否则怕是要咒骂寒夙美人帐下犹歌舞。   寒夙的想法向来经不起琢磨,张副官只能站在自己的立场来揣测,请帖是寒夙一个个送过去的,人也是寒夙一个个接过来的。细想之下却一点也不符合常理,两军对峙,大战在即,当真有人能蠢到跑去敌方军队的老大营里喝茶?在邀请名单上的虽不说是声名赫赫,也是小有名气,也与当地根深地固的势力有所牵扯,他们应邀而来,岂不是薄了那群人的面子?   还是说,南部实力盘踞山清水秀鱼米富足之地,无心与反动武装和联邦政府周旋,因此借由众人委婉表达他们的求和之意?   那半月前的那场火药味十足的冲突是怎么回事?高层惊动,派心腹重臣出战,声势浩浩荡荡,大有一举踏平征收领土的意图。   张副官想不明白,但凡他要是南部势力的首领,自己安安稳稳的缩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等着两大势力角逐,胜者为王败者寇,挑赢得那个当老大,也能多有几十年的活头,绝对不会和现在一样,头昏脑涨分不清大小王来找他们跳脚。   毕竟,他们还是被联邦政府“钦认”的反势力,而不是和他们一样草草以南部二字命名,说到底还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小的“势力”罢了。   没有大型矿产,没有充足的兵源,也不存在大规模的制盐。   既不处于交通要塞,也没有一马平川的辽阔土地。   在张副官眼里,南部实力更像是趁两个大人打架时偷偷抢过他们扔在一旁废弃物的孩童一样。   又菜又爱玩。   不过依旧不容小觑。   具体怎么办还是要等寒夙说了算。    第71章   寒夙走后,谢予的状态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最起码在管家看来是这样。   只是出门的时间大大减少,缩在卧室里也不知道干些什么,以前他频繁的出走就是想下意识逃离寒夙所在的范围。现在最大的威胁不在了,他索性就呆在屋里,也不出门,平常也甚少和他们交流。   邱卉升虽对寒夙擅自决定将他留下很不满,他依旧不觉得谢予能重要到让寒夙把他单独留下来照看他,或者这只是一个借口呢?联邦政府的王牌狙击手,还是一枚因为身份原因被抛弃的弃子......到底还有什么其他事情是他不知情的?寒夙究竟瞒了他什么?   邱卉升来的时候,选择了一个他认为的比较恰当的时间,这是一个比较不打扰人的时间。   不过他来的还是不凑巧。   邱卉升就这样会客厅等了两个钟头,也没见个人影,左等右等不见谢予出门,邱卉升也没有再等他的闲情逸致了,他头一次觉得无聊,没有寒夙在的日子里,尽管平常寒夙也不怎么搭理自己,但是有个人坐在自己旁边,听着自己念叨,也比现在这样强。   邱卉升仰躺在沙发上,看着悬在头顶的水晶吊灯,突然感到一股伤感。他掏出口袋里的烟点上,伴随着呼出长长的一口气,食指和中指夹住烟蒂抖一抖,任由烟灰飘落在身上,然后被邱卉升扫到沙发上。   邱卉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丢下手中燃掉半根的烟抬步来到二楼。对紧闭的房门抬手就敲。   不出意外。   房内依旧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邱卉升大步走下楼梯,来到门口随手点了个站岗的兵。   “你,对,就是你,去把你们秦管家给我找过来。”   管家小跑回来的时候,邱卉升正站在门口,脸色有点不太妙。还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邱卉升就给他发号施令。   “把钥匙找出来打开。”   “自己一个人呆的够久的了,也该出来透透气。”   管家走在邱卉升身前,暗自祈祷邱卉升不要搞出什么岔子。   房门打开后,邱卉升越过管家来到门口。   谢予就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半靠着身旁的桌子。在听到门口的动静时抬头忘了邱卉升一眼,眼神很淡,没有任何表情,接着又低下头。在一张空白的纸上胡乱的戳弄着。   邱卉升走过来站在书桌旁边。   谢予画的,是整座别墅的平面图。   邱卉升这下到觉得有几分意思。   “你画这些东西竟然不背着人的吗?”   谢予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拉开凳子站到窗前,把窗帘拉开的更大一些。   正值下午,阳光却不太刺眼,谢予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门口的持枪警戒很是森严。   “那你觉得,这些东西有用吗?”   自然是没用。邱卉升看着谢予逆光的背影,突然也觉得几分语塞。   邱卉升在心里唾弃寒夙,要不是他干了那种龌龊的事,至于连他都没有面子在谢予面前抬的起头吗? 第72章   “你之前,认识寒夙吗?”邱卉升盯着谢予的背影,谢予逆着光,后背笼罩了些阴影,叫邱卉升无端觉得有几分看不清。   “什么?”谢予听到这句话回头,声音带着几分疑惑不解。   邱卉升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你之前,认不认识寒夙?”   谢予看着邱卉升严肃认真的神情微微一愣,然后又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的景色,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   邱卉升沉默一瞬,看着谢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继续要和自己搭话的意思,生出一股闷气,平常寒夙不搭理他也就罢了,就连他找的人也不搭理自己。   “你...” 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谢予转身正对上邱卉升。   “你觉得我们应该认识吗?” ???   这是什么意思?   “你最好认清自己现在的状况。是我在问你。”   邱卉升上前走一步,他很高,比寒夙还要高一点,看起来也很能打,往谢予跟前一站带来的压迫感比寒夙带给谢予的还要大。   更何况,谢予也知道眼前的这位对自己没有半分好感。   “我不知道。”谢予往后退了些,离邱卉升远了点,眼神飘忽着,没有聚焦点。   “你怎么会不知道?不认识他能在现在这么乱的世道里各处托关系去保住你妈?不认识他会把你留在这里派重兵看管?你看看我,我就是因为你才被留了下来。你觉得他干这么多为了保全你是因为你这张脸吗?”   邱卉升声音逐渐加重,带着几分咆哮。   谢予被邱卉升的声声责问拉回了现实。   他又想到上次和陈珂里见面时他说过的话。   但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予被人纂住衣领往前一拽,邱卉升带着几分怒气的脸放大在他的面前。   “你最好有几分良心,他寒夙自诩情深意重不敢对你怎么样,要是你对不起他,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邱卉升近距离看着谢予的这张脸,寒夙眼光确实高,这张脸也确实让他惊艳。也不怪寒夙被他勾的魂都快没了。   哼。   邱卉升松开纂住谢予的手,谢予低着头,碎发遮盖住他的眼睛,邱卉升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看到谢予这般神情后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一无所获。   邱卉升直爽惯了,打不得哑谜,也没耐心和谢予再你来我往的浪费时间,虽然他知道寒夙一向有自己的主张,可却也讨厌被他排斥在规划之外,蒙在鼓里不清不楚的替他办事。   邱卉升当然能料到谢予的不配合,眼下这种场面到也不意外。嶶博 餀喲嵔妠吖倻   “等等。”   谢予抬起头喊住正在往外走的邱卉升。   “寒夙他......” 谢予犹豫的问出声,邱卉升却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外走。“有什么事自己问,别指望我给你传话。”   门被大力的关上,发出彭的一声巨响。   在楼下候着的管家被吓了一跳,转眼就看到邱卉升走出来,他跟上去,邱卉升边走边说,“看好他,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   管家跟到院子里,看着邱卉升的车子开出院子。   在家里等了这么些时候,怎么这一会功夫就下来了?    第73章   邱卉升正坐在他的办公桌上百无聊赖的翻阅着之前寒夙创下辉煌战绩的档案。   寒夙肯定是知道的,谢予的记忆有问题。   据祁嗣说,他们曾经一同就读于军校,和谢予同级,不过当初的邱卉生高他们一级,和寒夙也并不相识,不知道这段往事,谢予是小有名气的神枪手,每天都有女学生趁着空闲时间来食堂偷看谢予。   那个时候寒夙也刚来到军校不久,祁嗣那时看他就不像寻常人家的少爷,有意和他交好,为家族的未来铺路。   寒夙和祁嗣并排坐在食堂的角落,看着门口一会过来一小堆的女学生聚在那觉得好奇。他抬头向祁嗣示意,祁嗣回头看见了也不奇怪,拿起筷子指了指背对他们坐着吃饭的谢予。   “就那个,单独坐着低头吃饭的那个,长相斯文,脾气也好,关键枪法很厉害,很得女生的喜欢。”   谢予背对着寒夙,他只能看到那截白净的脖子。   原以为这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段插曲,谁想到打那以后寒夙就开始关注起了谢予。   祁嗣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寒夙私下里对谢予倾注了怎么样的感情,才会在那件事之后那么沉默。   邱卉升还要继续追问,被祁嗣出口打断。   “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不要再拦着他。”   “还有那个谢予,他也是个苦命人,你以后也别针对他。”   邱卉升自讨没趣,兴趣蔫蔫。   “砰砰。”   两声规律的敲门声。   “进来。”   “报告,这是寒将军在前线给您发的一份电报。”   邱卉升坐直身体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上面似是而非的写了几句官话,再然后就是让他好好呆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从安排。   邱卉升看着那几行字,总感觉有些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了。   几日后。   边境开战。   寒夙刚开始的消极怠工引起了上将的不满。他本意是速战速决,南方势力不足为惧,要保留实力全力应对联邦,绝对不能让联邦那群混蛋浑水摸鱼,把局搅的更混乱。南部势力不占优势更加认不清局势,没有和他们谈和的必要了,无足轻重又看不清自己身份地位的下贱东西,就该向虫子一样被踩死。寒夙不像是会拖拉的性子,那这件事,就变得格外有意思了。   上将下令,在最短时间内拿下。   谢予在管家的安排下和妈妈通了电话,管家并没有走开,跟在谢予旁边听着他询问母亲的现状,两个暂时安全又相互惦记的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无非是现在很好,吃好喝好,别担心别挂念,嘴上说着互相都不太相信的好话,挂断电话后又开始胡思乱想。   被蒙在鼓里看着别人打哑谜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他开始回忆一切和寒夙有关的事情,妄图在根本不存在他的记忆中搜寻有关他的蛛丝马迹。   三月天,正是好时节。   谢予没想到的是,向晓岚来了。厷衆呺 兲泩異種   “嗨!”她站在院门口冲谢予挥手,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谢予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晒太阳。   向晓岚快步走到谢予身边坐下,走路带过的风都留下一丝淡淡的香气,像丁香,却又不过分甜腻,是个很好闻的味道。她今天经过精心的打扮,比之前谢予见过的更符合富家女这个形象。 第74章   谢予不清楚向晓岚为什么会对自己抱有那么大的善意,纵然她看上去确实是个热情的人,但谢予实在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对一个不同阵营的杀手也同样如此。   一个人深陷困境身不由己的军人,怎么会被一个热情的女人所宽慰?   眼下寒夙和张副官都不在,谢予看见阳光打在向晓岚的长发上,他看见了向晓岚被头发半掩住的脖颈。   很脆弱。   只需要轻轻一掰,再伴随着一声细微骨裂声,一条鲜活美丽的生命就会消失在谢予眼前,她确实美丽,也确实需要保护,谢予心想。   向晓岚很喜欢谢予,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刚开始是被四起的流言蜚语所诱惑,想着能看下寒夙亲自带回来的小白脸就好了。   加上她算是张副官的家属,和寒夙也算知根知底,所以才会得了寒夙的信任来接近谢予,向晓岚刚开始见寒夙的时候也会打怵,结果后来慢慢接触中才意识到寒夙的威压从来不会给她。   她还记得很早之前,有一回她来找柏渡,约好了在新开的一家酒店过生日,她等不及张柏渡下班,便早早的化妆打扮好来到门口等着张柏渡,她没进去,站在基地门口不停向里面张望。   寒夙站在四楼的窗户打量着向晓岚对张副官说,“门口那个,是你情人吗?”   张副官也来到窗边,顺着寒夙的目光往下看去,正好和向晓岚的目光对上,他知道向晓岚看不到自己,但还是冲她的方向笑了一下。   “那就别让她久等了,早点回去陪着她。”   向晓岚目光不自觉的抬头往上张望看去,她也不知道张副官在哪一层哪一间,只能顺着楼层一间间的扫过,还没等她收回目光,就被张副官拍了下肩膀。   “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啦,你领导不会骂你的吗?”   “就是他让我出来陪你的。”   那次之后,向晓岚对寒夙就有很好的印象,尽管后来见面次数多了逐渐了解之后才知道寒夙并不会像向他表现的那样。   向晓岚对于乱世割据混战的情况不置可否,任何系统都不会单一的趋于稳定,就像社会不会一直稳定,也不会一直混乱,总有一天混战将会中结,她在等待一个能终止战争的英雄出现,相比于各种争辩哪种方案能够拯救如今社会的虚伪政客,她更赞同寒夙这样的人来终止这个混乱的社会。   因着父亲的缘故,她也见识过一些在乱世稍微有些名头的各方政客,相比于称他们为政客,向晓岚更觉得他们在趁着乱世吹嘘自己虚构思想的伪神,向晓岚受过良好的教育,她不赞同仰望众人追捧的神,她更赞同附身倾护人,所以她更倾向于寒夙这样的人来掌控整个局面。   她不保证寒夙会为混乱的帝国末世收拾烂摊子,也不觉得他会为了社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只是觉得最起码寒夙这样的人,能给底层人一个基本的活路罢了。 第75章   她不保证寒夙会为混乱的帝国末世收拾烂摊子,也不觉得他会为了社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只是觉得最起码寒夙这样的人,能给底层人一个基本的活路罢了。   向晓岚坐在谢予旁边的石凳上,谢予有些琢磨不透向晓岚的举动,他静静的坐在石凳上,微微偏过头注视着向晓岚,没有说话。   向晓岚歪头对上谢予的视线:   “天气越来越好了,以后就越来越暖和了。”   谢予还是没有说话,顺着向晓岚的话抬头望着天天幕微蓝,不再像冬天里那样灰蒙蒙的,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感觉。   “谢谢你。”   谢予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向晓岚没想到谢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她脸上没有丝毫被拒绝的窘迫尴尬,静静地坐在石凳上等着谢予的解释。   “寒夙他...”   “可能遇到麻烦了。”   “什么麻烦?”向晓岚轻声道。   谢予盯着不远处地大门口,高大的院墙看上去可以遮蔽一切,淡黄色围墙上的青瓦整齐的排列着,在地面上投出一大块带有整齐边缘的阴影,古朴厚重的木门内还有一道结实的铁门,把院子牢牢的锁起来。   “有人在监视这里,就在他走后的第三天。”   谢予转头看向向晓岚,眼里带着诚挚的谢意,他笑着再次对向晓岚说了一句谢谢你。   向晓岚知道他的意思,他谢谢自己对他的关心。以及藏在谢谢背后的另一层隐意。   向晓岚面色凝重的回到自己的铺子,浓重的不安笼罩住她的心脏,她用手紧紧抵住心脏,试图阻止它继续快速跳动给自己带来恐慌。   希望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一定不要。   邱卉升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他不是没有听见那些指责寒夙的言论,他内心也万般焦灼,他老是猜不准看不透寒夙的心思,就比如这次。   寒夙把所有人晾在一边,和当地人交涉讨论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争取拖延时间,好休整部队打探军情?   是表面消极怠工实际暗中勾结?   还是不满决定蓄意造反?   好消息可算是来了,既然已经开战,那就不算太糟。   不过就算寒夙想要反抗的话,邱卉升也是打算跟着寒夙的,就是这个阶段有点自身难保,更何况他还在这里不太好抽身,再加上谢予...   突然想到谢予,邱卉升不算灵光的脑子突然闯进来一个念头。   好家伙!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邱卉升激动的收起翘在桌上的二郎腿,把手中还未燃尽的烟胡乱按灭在书桌上,脑海中产生一个极其离谱的念头。可就在这一瞬间,他脑中又跳出来更多的证据来否决。   寒夙其实没那么喜欢谢予,只不过他需要有一个软肋,一个光明正大的软肋在眼皮底下,寒夙就在一定程度上是自由的,寒夙就理所当然的选择了谢予,一个皮相还不错的老同学,更何况这个老同学还想着暗杀自己。所以寒夙才会干出那些在他看来极其离谱的事情,到处彰显谢予之于自己的重要,保住他留下来当自己的最后一枚棋子。   但是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理由。   邱卉升又坐回他那把外斜的座椅,决定以后再也不他妈的乱想寒夙和谢予的事情了。 第76章   一晃半月过去,天气已经彻底转暖。   四月、清晨。   结束了一场短暂的交锋。   寒夙来探望军中受伤的士兵,一个个年轻的躯体上布满了可怖的伤口和血痕,寒夙抬眼望去,医疗兵指挥着来来往往的人安置着不断被送来的伤号,看到寒夙和张副官也只是短暂的停下打声招呼,然后又继续投入自己的工作中。   寒夙沉默不语,听着张副官向他一一汇报近期的伤亡人数,药品补给,还有后续的安置陪护。   寒夙知道那人对自己有疑心,一个对待自己亲人都如此刻薄冷情的人,怎么指望他能体恤麾下兵士,用成千上万人的牺牲来印证自己手下众人对他的绝对忠诚,呵。   寒夙冷哼一声,   谢崇勋   你也配   寒夙随张副官回到临时作战指挥中心,南部势力并不是一家独大,分别有几家极其富庶的商门世家联合而成的一个势力,帝国皇权倒坍的那一刻立即被鲸吞蚕食,然后开始了新一轮的统治循环。   与联邦军不一样,与反叛军不一样。   商人尤其怕死,这一点在任何朝代任何地方都适用。但也总有那么一群人,在掌握权财之后喜不自胜,宁愿用自己的后半生来博一个可能。   在开战前寒夙给许多人下过拜贴,又直言情况特殊恕不能上门拜访,能否请贵客一叙。   十个人中也总有两三人想法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这偌大疆域内的众人,有人想换些钱财相安无事,有人想以卵击石以小博大,更有人想坐山观虎,得渔翁之利。   人心自古多薄凉。   人人都想拥圣人之名,又唯恐坐圣人之实。   寒夙也觉得这世间污浊不堪。   只盼能早日安定。   张副官感觉和那人说不清楚,命人赶了两三次都不见效果,战事刚开始的时候就有连长来报备说在在驻地附近的兵站旁有人自称报社记者,要求采访寒夙将军,并将前线战况刊登见报,张副官已经以担忧可能泄露军事机密的理由回绝,并表示担心记者安全,请他迅速撤离至安全地区,这里是前线,不能控制的混乱战场,而且采访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核,可以在战后由他或相应的宣传部门代为接洽。   没想到随着战局不断推进,那记着也跟着来到了这里,张副官不太擅长和这类人打交道,他隔着老远看到那个记着穿着马甲,一手举着相机正在不停地与值班的士兵交谈。   陈珂里站在驻地门口,讪讪的把手中的相机放回随身带的包里,还在不停的追问不能去前线能不能就在驻地拍几张照片,就算不能拍拍驻地能不能给正在值班的士兵小兄弟拍一张,社会各界都在关心局势,这些照片可以帮助他们稳定军心,树立良好的形象,更能让整个社会如何如何......   这次出来的是依旧是张副官,他铁青着脸,本就冷峻的脸上又添了几分威严。   “张副官!我知道现在拜访可能给你们带来不便,但是请你们谅解!我们这次...”陈珂里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何记者,军纪难为,还是请回吧。”   “可是我...”   “《关于确立战时新闻政策的决定》中明确提到,记者的采访报道需要经严格审查以及军方认可配合,陈记者要是对此还有异议的话,那不妨就留在这里,等你想清楚了怎么配合我们再把你放出来,如何?” 第77章   陈珂里不光收到了来自军队的明令禁止,还遭到了张副官意味不明的威胁,陈珂里自然是不敢赌的。他就一个报社记者,怎么敢对着寒夙以及他背后的军方势力对着干?   唉   还是有点可惜,要是能采访到寒夙的话...   没准能随便问下谢予最近的情况,虽然他好像也没有这个身份和立场去质问寒夙。   但是如果他能帮上什么忙的话,陈珂里丝毫不会吝啬。   他会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谢予,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   陈珂里回旅馆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准备回报社一趟,张副官对于采访的态度相当强硬,他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大用处,何况满天下的报社又不止他在的这一家,若战败则天下知。他也该回去多忙一下自己的事了。   祁丹最近都没什么消息。   陈珂里发出去的信件都石沉大海,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得回去看一趟。   陈珂里拿着准备送给祁丹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一只非常精美的钢笔。   钢笔作为一种书写工具,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送钢笔给朋友、亲人或爱人,可能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关心和爱意。在书写的过程中,对方能够时常想起赠送者,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选择一支具有特殊意义钢笔送给他人,可以传达出送礼者对对方独特的理解和关注,使礼物更具专属感,从而加深双方之间的情感联系。   陈珂里是这样想的,他希望祁丹也是。   经历过漫长的车程,陈珂里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走在报社所在的那条最繁华的街道。   人来人往的繁华之处,在这里,远方的战火只不过是人们酒饭时的谈资。   天高皇帝远,倒不如及时行乐。   所以陈珂里才觉得祁丹难能可贵,身在富豪之家,心怀天下之民。尽管因为年纪尚小稚气未脱,但是忧国忧民的心思倒更像是一个垂暮老人对国家的深深缱绻。   陈珂里毫不掩饰对祁丹的喜欢欣赏,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听说过祁家要造势,请捉刀人来给小儿子铺路。文章虽好,但更为可惜的是被藏在祁丹背后的真正的人才,此人行文流畅,下笔有神,对实时针砭时弊,对政事。所论观点新颖独到,逻辑严密清晰,既能以史为鉴,又能结合当下国情民意,提出切实可行之策。言辞之间,不卑不亢,既有犀利批判之锋芒,又不失理性客观的态度。   在文人墨客的集会中,其言论常常成为焦点,人人都说有前朝巨儒高适哲的风范,可惜久居人下,成为祁家的一枚棋子。   陈珂里但笑不语。   天下人有几个不羡慕祁丹这样的少年郎?   纵使天下人才济济,也鲜少有祁丹如此出众的人了。   陈珂里来到编辑部,想把自己拍到的有关此次交锋的一些文稿和照片交给主编审核,主编看到门口刚回来的陈珂里有些惊讶,然后赶忙起身把他拉进办公室,顺便关上门隔绝外面众多好奇的目光。   “你小子,怎么得罪祁家的?”主编的手搭在陈珂里的肩头,把他往下按,压低声音在他耳旁说到。   陈珂里一脸疑惑。   他什么时候得罪祁家了?    第78章   陈珂里看着对面坐着的神色晦暗不明的男人,他才理解主编口中的得罪祁家是这个意思。   陈珂里喜欢祁丹,他也从来没有想过隐瞒这件事,但是对面人的压迫感太强,一声不吭的沉默更让陈珂里焦灼,他之前的目光一直落在祁丹身上,知道他是祁家惊才艳艳的少年郎,却忽略了祁家的掌权人祁嗣。   他觉得有些难堪,又有些惶恐。好像一个未经允许偷走别人掌上明珠的贼。 但是他不后悔。   “祁先生。”陈珂里打破僵局,坐在对面的人却没有反应。   陈珂里又继续开口,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祁嗣大概率是发现了他和祁丹的事情,但是他也不确定祁嗣到底知不知道,祁嗣身上的上位者气息太过于浓重,陈珂里不免紧张的头脑发懵。   陈珂里在沉默的氛围中不停地寻找自己可以突破的交谈点,最后的线索却都指向一个。   除了祁丹,他们没有任何关联。   陈珂里也不是那种插科打诨什么都能扯一嘴的性格,气氛低迷到诡异的程度。   服务员适时的端过来两杯茶水,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僵局,也让陈珂里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祁先生来找我是因为祁丹吗?”陈珂里话音刚落下,祁嗣也说了到目前为止的第一句话。   “我不同意。”祁嗣端起桌上那杯茶水,另一只手缓缓的托住杯底的部分,没有喝。   “以后你不会再见到他了,也希望你不要继续打扰他。”   陈珂里本来还有些畏缩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后就慢慢消散了,他没想到祁家会知道的这么早,他知道祁家小少爷受尽偏爱,家里肯定不会同意他们两个人的事,首先就是他的性别,在这个社会这个世界这个朝代无可避免的会遭人非议,尽管从古至今这都不算什么稀奇事,他可以不在乎这件事祁丹也可以不在意这件事,但是祁家在意。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他既没有大钱也没有大权,无法庇护好自己,要是有一天彻底打起来,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活到息战和平的那天,他只不过是一个报社的记者,在哪个角度来看似乎与祁丹都不相匹配。   但普通人就要让步于钱权吗?普通人就要被迫承担战争炮火的摧残吗?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有着千千万万种生活,他们普通渺小,在乱世中企图苟活难道也是一种罪过吗?   陈珂里稍微坐直身体,直视祁嗣的眼睛,坚定又缓慢的说道:“这些话,我想听祁丹亲口和我说。”   祁嗣挑起眉眼,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陈珂里长相不算硬朗,但很英气,时常在户外奔走皮肤是小麦色,关键是年轻,有关生命蓬勃向上的韧劲和自带的亲和力,怪不得祁丹会喜欢。   祁丹喜欢...   祁嗣把手中的杯子放回到桌子上,力度不大,但陶瓷质地的杯子与桌面相撞时却发出砰的一声。 第79章   “你不可能再见到他了,这句话我不想重复第二次。”   祁嗣有些不耐烦,他不喜欢这种事情发展逃脱他掌控的感觉。陈珂里想见祁丹,祁丹也恨不得去找陈柯里,他算什么?阻挡七仙女和董永见面的王母娘娘吗?   陈珂里这会儿倒是挺起了腰,眼睛直直的看向祁嗣,他不在乎结果到底怎么样,这一天比他预想中来到的太早太早,但是他要坚持这个过程,他要告诉祁丹,有人很爱很爱他,不论结果怎么样,他会一直坚持的。   “你是祁丹的哥哥,我也尊重你,但是这是我和祁丹我们两个之间的事,虽然我们最后可能也不会走到一起,但是我想试一试。”   陈珂里没有把祁嗣的话听进去一句,继续在为他和祁丹的未来求情。   “不用等他告诉你,这就是他的意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祁嗣缓缓站起身,低头看着坐在前面的陈珂里,从怀里取出几封皱巴巴的信,放到陈珂里面前。   “到此为止吧,如果你识相的话,我不会出手干涉什么。”祁嗣转身,稍微一停顿,“不要再继续纠缠下去了,这对你对他而言都是件好事。”然后快步走开,消失在陈柯里的视线中。陈柯里看向桌面上那一叠皱巴巴的信纸,是他给祁丹的信。   夜色降临,陈珂里走出茶馆,热闹的气氛又一次笼罩在整个街道,他把手伸进口袋里,用指尖摩挲着那只准备送给祁丹的钢笔。   明明就是同一天。   早上他还兴致勃勃的期待将礼物亲手送给祁丹,到了晚上他就收到了来自对方哥哥的敲打与明确的拒绝。   他不由得苦笑一声。   还有机会再相见吗?   祁嗣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   他轻车熟路的拿出备份的钥匙,打开祁丹房间的门走进去。   九点四十六分。   祁丹窝在床上背对着门口的位置,他知道是祁嗣,脚步声迟迟没有远去,他知道祁嗣还没走。   大概有一两分钟那么久,祁丹听见了开灯的声音。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祁丹也没有继续和祁嗣耗下去,老实的坐起身来,他也打算和祁嗣开诚布公的谈一下。   祁嗣走进来拉过旁边书桌上的椅子堵在床前,然后坐在祁丹面前。   “你还想见到他吗?”   祁丹蜷起双腿,将下巴枕在膝盖上,听见哥哥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来质问他。   “想。”祁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看祁嗣,眼睛虚虚盯着祁嗣背后的窗户,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他想只要他好好和哥哥说话,哥哥会理解他尊重他支持他的。   “如果我让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你会恨我吗?”   祁丹混乱脑袋霎时停滞,他知道祁嗣是多有手段的,但是之前祁嗣从来不想让他知道那些事,怕他害怕。   “不会。”祁丹低头把眼睛也埋在膝上,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不清。   祁嗣倾身捏住祁嗣的后颈让他抬起头。   没哭。    第80章   “真不会?”祁嗣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他有什么情绪,祁丹抬起头对上祁嗣的眼睛。祁嗣心情很好的样子,眼神柔和的看着祁嗣,他都做好了一些极端情况的准备了,他没想到祁丹说不会,虽然祁嗣也不在乎祁丹说不会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他只在乎祁丹的态度。   祁嗣坐到床边把祁丹搂进怀里,祁丹顺从的窝在祁嗣的肩头,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相拥,就像小时候他们相拥的每一次。   祁嗣低头用侧脸蹭祁丹的额角,祁丹在哥哥怀里挣扎了一下,祁嗣收紧了怀抱,祁丹就没了动静,然后,让祁丹这辈子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祁嗣缓慢的用侧脸往上移,唇瓣柔软的触感就蹭在祁丹了的脸上。祁丹瞬间就僵直了身体,祁嗣的唇一路向下,直到和祁丹唇即将接触的前一刻,祁嗣停了下来。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带着亲情性质的吻了,祁丹恍惚的大脑闪过一丝诧异惊愕疑惑和不解。   他的哥哥…   对他有欲望。   祁嗣松开紧搂着祁丹的手,祁丹后知后觉的又气又恼,拿起床上的枕头朝祁嗣扔过去。   祁嗣顺手接住祁丹扔过来的枕头,又放回床上,他站起身,低头看着祁丹。   祁丹又把头埋在了膝盖里,他不想看到祁嗣,可是祁嗣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祁丹越想越恼,跳下床,推着祁嗣往外走,想把他赶出去。   祁嗣身高体长,军校出身,祁丹怎么推得动他,纵使推得动,祁嗣也有钥匙,祁丹现在纯粹是气恼极了,他不想去思考也不敢去思考,只想逃离这种慌乱的感觉,首先就要赶出去这个罪魁祸首。   祁嗣没有把人逼得太紧。   他转身看了眼祁丹,不平不淡的说了句地上凉,他伸手揽住祁丹的腰把他按到一旁的椅子上,蹲下身一手拿起拖鞋一手握住祁丹的脚踝要给他穿鞋。   穿好后,祁嗣走出祁丹的房间,留祁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踌躇。   第二天。   陈珂里就接到了社长的工作调动令。   因为他是出色的战地记者,所以将一项重大任务交给他去完成,报社要在与联邦交界处的一个城市建立分馆和代派处,用来扩大报纸的影响范围,这个报社背靠反派军,自然有其政治作用,要发挥充分影响力,完善当地的邮政系统,确保报纸能够及时、广泛的传播。   明升暗贬。   祁嗣想把他调离原有的记者职位,远离重要资源和核心业务,让他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分馆馆长,让他无法继续留在这里。   社长承诺,不光薪资一分不少,还会根据分馆的营销额分红,每月也会给一笔津贴作为补助。   陈珂里接受了。   他来到主编的办公室,主编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去到那之后好好干,也算是个好差事,比你当战地记者要强多了,联邦和我们现在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你在那好好发展。”主编说完拍了拍陈珂里。   陈珂里感谢主编这几年来对他的照顾,拿出准备送给祁丹的钢笔,想请主编帮个小忙。   可主编一祁丹的名字就赶忙拒绝,陈珂里看出他的为难,也就没再勉强。   陈珂里刚从前线回来的第三天又踏上了去分馆的路,口袋里还带着准备送给祁丹的那支钢笔。   以后见不到祁丹的日子,钢笔就算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他还未宣之于口的汹涌爱意,连同这支没送出去的钢笔,一同埋葬在再也回不去的昨天。 第81章   在寒夙强势推进战线一段时间后,两边战况逐渐焦灼。   在攻陷完南部势力的几座重要阵地之后,南部势力内部陷入不同的争论之中,   首先他们都是商贾出身,有钱买兵马粮草不代表就有统帅三军的本领,其次寒夙善战名声远传千里之外,两方战力不成对比,他们全力抵抗也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罢了。   但是利益的诱惑是巨大的,腐朽没落的帝国对商业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他们都经历过,自然不想再落入别人之手。他们也想保住自己的万贯家财,前提是他们得有这个命数活着把钱花完。   于是一场内部的矛盾就这样萌芽。   随着寒夙不断蚕食剩余的地盘,越来越多的呼声就涌出来。   投诚!投诚!   誓死抵抗!抵抗!   寒夙却一反常态,缓下了进攻的速度,不断的在占据的新城间游走,不光对面摸不清他的注意,上将也摸不准。   一封封加急电报被送到寒夙的桌上,寒夙接过后看一眼又丢在桌上,回复也略显敷衍。   总结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上将坐在长椅上,对着眼前寒夙回复的电报感到无比的愤怒。   敲门声响起,上将屏住呼吸平复心情喊了声进来。   勤务兵拿着热水和药走进来,“报告司令!这是韩医生新开的药,我给您送来了。”上将挥手屏退了勤务兵,   看向书桌上的玻璃瓶,药片的数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以压制住他的疼痛。   他必须尽快做完这一切。   邱卉升比寒夙更晚收到消息。   谢予被带走了。   一辆车停在门口。还没等站在门口的人去驱赶,车上就下来了上将的副官。   那位副官刚下车便拿出一张手令,白纸黑字的写着要亲自调查联邦刺客谢予,手令上还加盖了司令的官印。门口的勤务兵接过手令核验,果真是司令的印。   他拿过军令状,朝上将副官一颔首。“请您稍等。”   寒夙留下的看住谢予的人数不少,但军人要严格遵守军令、将军队纪律和等级制度放在首位。纵使他们对于上将带走谢予的行为有疑虑,但鉴于上将的军衔和权威,在没有得到寒夙明确指示的情况下,不敢轻易违抗军令,只能执行上将的命令,协助带走谢予。   谢予被两个士兵压着走向门口的时候,秦管家还在试图和副官交涉。   “寒夙将军现在征战在外,谢先生当初留能在这里也是上将应允的,现在未经寒夙知晓带走他是否有些冒昧?还要请副官提醒上将三思后行。”   副官站在车前,对上管家的双眼“管家多想了,带走一个联邦的狙击手调查合情合理。”   “请上将和副官先生再慎重考虑此举可能带来的后果和影响。”管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副官不为所动继续走上车,谢予也被两人押着坐到了副官后面的另一辆车里。   谢予带着手铐坐在后排,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别墅。   他没想到离开的这一天,会是以这种方式。    第82章   谢予原以为他会遭受其他联邦人经历的各种虐待,比如刑讯逼供,或者精神折磨。   但是这些统统都没有。   为首的车开了很久,停在一处略显冷清的宅院前。令人瞩目的不同于一般建筑的高墙大院,又高又厚的围墙将占地面积极大的院子牢固的围起来,高大坚固的铁门后还有一道厚重的木门,并配有门闩、门锁等多重锁具。   周边区域有着装备精良、有严格的军事纪律和训练体系的警卫部队进行定期巡逻,对周边街道、胡同、路口等关键位置严格监控,及时发现和排除可疑人员和情况,以便能够在遇到突发情况时迅速做出反应,进行有效的防御和反击。   寒夙住处的守卫已经很是严备,这里的防护等级显而易见的高得多。   汽车的轰鸣声停止,谢予看到前车的人下车与看守大门的士兵交代,他们专门负责对进出人员进行严格的盘查与登记,未经许可的人员很难进入。   “为什么要带联邦的杀手来这里?”门卫看着手中带有司令官印的手令发问。   “这确定不会对司令的安全造成威胁吗?”副官没有过多解释,让门卫亲自拨通内线问一下司令。   终于在确定完是司令的命令后,谢予被同意进入司令府。   副官朝车里的另外两人打了个手势,他们就带着谢予下车,几个门卫一同走过来,谢予被身后的人压制着,接受来自门卫的全身搜查。   一切检查就绪后,副官带着谢予以及身后的两人进入了司令府。   谢予还记得在帝国军校的时候上过的几门课,军事建筑学、谍报与特务训练课。   在研究军事建筑构造与防御体系的课程中,会涉及到司令府等重要军事建筑的特殊设计,包括暗道和密室的设置。这些内容主要是从军事防御和安全的角度出发,探讨如何利用暗道和密室来应对战争、叛乱等紧急情况,以及在建筑设计上如何巧妙地隐藏和保护这些通道与密室,使其不被轻易发现。军统、中统等特务组织开设的特训班中,也曾提及司令府暗道和密室。   了解这些内容对于他们执行潜入、窃取情报、暗杀等任务至关重要,他们需要熟悉各种可能隐藏秘密通道和密室的地点,以及如何寻找和利用这些通道进入或逃离目标地点。   寒夙住处的别墅没有暗道或者密室,这一点谢予非常肯定。   但这里,就说不准了。   谢予被副官带着在司令府来回穿梭,最终停留在一处不起眼的偏房中,谢予一路上都在观察路线,默默记下这一路走来观察到的司令府的建筑布局与可能存在的监视盲区。   谢予被带到房中人的面前。   那人正负手站立在书桌后,抬头看着墙上的大型地图,毫不意外谢予的到来,甚至在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两杯热茶。   他回过身看向谢予。   在谢予看清他面容的一瞬间,心脏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四肢却渐渐冰冷。   一股巨大的愤怒带动浑身的肾上腺素在身体里打转。   居然是你。   居然...真的是你。    第83章   谢予睁着双眼死死的盯着前面的中年人。   幼年时期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但是谢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当年那个抛妻弃子的人渣。   谢予脑海中一闪而过祁丹曾经的那句话。他说自己的父亲是反叛军首领,联邦想通过母亲来要挟他的父亲,但是他们再一次被抛弃了。   在他离家出走抛妻弃子后的二十年,他再一次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谢予绷紧了身体,眼睛紧盯着前面的男人。   谢崇勋。   谢崇勋没有在意谢予的失态,俯身把一杯茶放到靠近谢予身侧的桌面上,温声让谢予落座。   谢予仍旧直挺挺的站在偏房中间,身边站着的两人见谢予没反应上前架住谢予的双臂把他按在了座椅上。   谢崇勋看着勤务兵压制谢予的动作,状似责备的说了句不得无理。那两人便悻悻的收手,站在谢予身后。   谢予双手带着手铐,坐在靠近书桌外侧的座椅上,身后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他的身侧,前面不到两米书桌的另一侧,站着他在这个世界上血缘关系最亲密的父亲。   谢予看着谢崇勋的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谢予应该是要恨他的,但是谢予也没有。他任命的低下头,好像他本来就是那个等待被宣判命运的囚犯,他现在有什么立场?   谢予只是生气,为母亲感到不值,同样的也为自己感到不值。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抛妻弃子心安理得,明知妻儿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生命威胁的时候,能够再一次的抛弃他们。   谢崇勋,你还是人吗。   谢崇勋站在原地打量着谢予,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谢予,谢予和他母亲长得很像,那个当初明媚年轻的女子,也曾是他当年离经叛道时的玩物,谢崇勋突然后悔自己当年做的那些事,眼下最大的恶果就坐在自己眼前,而他最为珍视的人,最为珍视的记忆,却永远停留在那场暴动里。   谢予看着谢崇勋从书桌内侧走出来,缓慢的站到自己身前。   谢予没有说话,抬眼望向谢崇勋。   虽然他们两个都没挑明那一层关系,但彼此却心知肚明。   谢崇勋让勤务兵给谢予摘了手铐。他转身又回到座椅上,拿起那杯热茶,顺便招呼谢予一起。   “别拘谨,也别害怕,寒夙都没把你怎样,我自然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谢予移开视线看着桌上那杯热茶,热气飘摇而上然后四散在空中。   谢崇勋轻笑几声“逮捕令只是借口,就是想请你来喝杯茶,寒夙那地方太小,住着不舒服,接你过来照顾几天,这样寒夙也好在前线安心不是。”   “你想用我威胁寒夙?”谢予觉得有些荒谬。   “那你未免高估了我的本事,我只是一介囚犯,想用我来牵制寒夙...”   谢予的声音变得很轻,似乎在思考又觉得讽刺。   “你们反叛军死绝了吗?” 第84章   谢崇勋没有在意谢予话里话外的挑衅,不轻不重扫了眼谢予,谢予双手紧握成拳,放在大腿上,背挺的很直,倒是个有骨气的人。   谢予就觉得眼前的人太过于可笑。   联邦拿自己和母亲的性命来威胁他,他都能做到不为所动冷眼旁观,怎么时至今日,反而觉得能用他来拿捏寒夙?   谢崇勋收回目光,给自己添了些热茶。   “今天一路波折,想必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休息吧,有些事我们晚些再谈。”谢崇勋一挥手,谢予便被两边的勤务兵拽起押走,座椅在地上被拖拉出刺耳的声音。   谢予被推搡着关进了一个房间,不是牢房也不是地下室。位于宅院东部的位置,房间不是很大,有整洁的床铺,窗户旁边还有一个书桌。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谢予坐的书桌上,他抬头看见门外边持枪站立的士兵。   太阳渐渐西斜,阳光从书桌跳到床上,院门口有棵高大的槐树,在光影的照射下互相碰撞,萌生出春意盎然的活力。   谢予恍然发觉,自己已经离开了好久。   他今天还沉浸在见到了谢崇勋的震惊与愤怒中,一想到自己的骨肉中也流着那人一半的血,他连带着对自己都产生了几分厌恶。   他从小到大以来,母亲嘴上不说,但谢予知道她心里还是没有忘记谢崇勋,她拒绝了无数媒人说亲的请求,自己一个人把谢予拉扯养大,供他上军校,希望他能出人头地,干一番事业,有朝一日要是能够再见到谢崇勋的话,告诉他他们的儿子被教育的很好很好。   谢予又想到母亲,她才是这场博弈中最不该被牵扯进来的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谢崇勋。   谢予又烦躁又苦闷,觉得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先是暗杀失败,被囚禁被威胁,又是遇见谢崇勋,从被威胁变成了威胁别人的人质。谢予不由得重新开始整顿他所经历的一切。   他好像...真的对寒夙很重要。   自厌自弃的想法又涌上心头,谢予没有足够强大的内心来接受这一切,他现在所有的安稳,都是凭借着另一个男人的喜爱获得的,虽然他不记得之前寒夙和他究竟有过怎样的纠葛。   但是他讨厌现在的一切。   如果有一天能够结束这一切,他一定要带着母亲躲的远远的,什么狗屁联邦,狗屁反叛军,狗逼谢崇勋,还有寒夙,他统统不去想不去管。   那时候他一定会很快乐。   邱卉升很惭愧,他辜负了寒夙的信任,也没能帮寒夙看住谢予。在他接到寒夙电话的时已经做好了被他破口大骂的准备了。   “上将不会害他。”寒夙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邱卉升却质疑寒夙的坚定。“他一手操办创建反叛军,手段有多狠毒你不知道?”   寒夙深吸一口气,声音在听筒中有几分失真,声音却掷地有声。   “他是谢崇勋的亲儿子。”   邱卉升挂断电话,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小,也太癫狂。 第85章   谢予在司令府的待遇还算不错,一日三餐正常送,洗漱在隔壁的侧房,也送来了换洗衣物,反叛军统一的黑色军装,领口和袖口位置还有红色的领章袖标。   在被囚禁在司令府的第三天。   谢崇勋便命人将谢予带了过来。不同于上一次见面的偏房,这次在宅院中间位置的花厅,花厅宽敞开阔,图案繁华厚重的额枋连接着雕刻精湛的雀替。   晚春时节,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到花厅里,微风吹过庭院中萌发出绿意的新芽。   谢崇勋高坐在首位,看着谢予从远处走来。   谢予穿着象征反叛军阵营的军装,谢崇勋看着他长身玉立,容貌出众,隐约带着点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内心隐约觉得有些触动。   他在世上的亲人中,只剩下谢予一个了,这也是他如今在世上唯一的血脉。   虽然在过去的二十几年中他都下意识忽视谢予和他母亲的存在,但是当谢予真真正正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感觉。   他说不上是因为什么,毕竟在之前的漫长时光里,他都在憎恨中度过。   他和谢予的母亲,源自于一场叛逆的游戏。   谢崇勋也是帝国最后的贵族。只不过那个时候帝国还没有坍塌,谢崇勋在谢予母亲之前,还有一个原配夫人,她的身份比谢崇勋还要高贵,她是帝国的皇家后裔。   谢崇勋很爱他的夫人,却又恨她的清冷气质,恨她对自己冷漠疏离,若即若离的态度,凭什么他全身心爱着的女人不能给予他相同的爱恋?   为了刺激她,他选择开始一场游戏来报复回去。   他隐瞒已婚已育的贵族身份骗取的谢予妈妈的信任,用虚假谎言诱骗谢予妈妈和他结婚,直到生下谢予。   他本来期待着夫人有一天发现谢予和谢予母亲的存在会生气,会发疯,会打破她一贯冷静自持的表面来挽留他。   可是还没等到这个时候,他就后悔了。他舍不得看到她那个样子。   等谢予再长大一些,谢崇勋对谢予妈妈的新鲜感就没了,建在谎言上的家庭,也因谎言而破灭。   谢崇勋在谢予之前还有一个儿子,在谢予之后还有一个小女儿。   谢崇勋深爱他的第一任妻子,对,他是爱过很多人,但只深爱一个。   谢予母亲应该是他感兴趣的最久的一个。   那年起义,谢崇勋赶回家的时候,家里只剩下了他们的尸体和被洗劫一空的府邸。   因为对帝国统治者的不满,联邦政府激进派把怨气都发泄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身上。   谢崇勋怒极恨极,誓要让他们血债血偿,然后趁乱借助旧势力建立了反叛军。   谢崇勋看着谢予和他母亲那张高度相似的脸,封闭已久的心再次泛起一丝涟漪。   他的儿子,也是他手下的一枚棋子。   该怎么利用,才能发挥他的最大价值呢?   谢崇勋目光落在谢予身上的黑色军装上,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第86章   谢予适应的很快。   短短的三天时间,他对谢崇勋的态度从愤恨转为了冷漠。   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谢予不免感到一份哀伤。   谢予抬头看见谢崇勋。   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他站在花厅的台阶下,静静地看着高坐在上的谢崇勋。   就像他们现在的地位。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军统首领,   一个是被囚禁的敌方狙击手。   比他们在血缘关系上更令人绝望的,是谢崇勋不为人道的过往对谢予母子的伤害,是他们之间不可跨越的政治鸿沟。   谢崇勋邀谢予入座。   他太想快速得到一个答案了,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行,还得再等等。   他必须循序渐进,逐步深入。   但是他的时间不多了…   寒夙翅膀硬了,不见得靠得住,但是谢崇勋就像没有理智一样疯狂的认准了寒夙绑定寒夙,一手组建起来的军队放心交给寒夙,全军上下都知道将来寒夙会继承他的衣钵,寒夙是他最为器重的人。   是因为寒夙是将帅之才吗?   谢崇勋不置可否。   他更看重的,是寒夙的出身。   他是天底下最懂寒夙的人,寒夙也是这天底下最能感同身受他的人。   一样的末代贵族,同样经历过至亲被惨杀的痛苦,谢崇勋对联邦恨之入骨,寒夙对联邦的恨,比他只会更多。   这才是他将所有身家性命交给寒夙的原因,他相信,寒夙绝对不会背叛他。   他们之间,有共同的敌人。   在很早之前,早在寒夙远不是少将的时候,寒夙就告诉过谢崇勋,他之前军校时期有一个很重视人在联邦阵营,他手上可能有很多反叛军的血,但是他想保住他。   谢崇勋答应了,毕竟战争时期。他们可能都不会活着再次见到对方。   谁能知道,联邦派来刺杀寒夙的狙击手就是那个人呢?寒夙是欣喜的,他同内鬼再三确认,然后登报高调宣布行程,甚至为谢予想好了最佳射击点位。   只为了等候那个人的到来。   谢崇勋觉得这很不正常,他们这种人,必须抱着以复仇为目的活着,他不允许寒夙有这样的人存在。   他准备做好了计划,计划着怎么出掉这个意料之外的人,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嫁祸给联邦。但是寒夙很聪明,他必须得小心谨慎做好万全的计划才能让寒夙不起疑心。   但是这个计划没来的及实施就胎死腹中了。   就在得知寒夙中意的那个人叫谢予的时候,谢崇勋内心无比通畅。这个从小到大被他遗忘的儿子,不就是能帮他拿捏寒夙的最佳棋子吗?   谢崇勋看着谢予昳丽的脸,他何尝又不能换一种方法?   血缘关系比任何关系都无法割舍,虽然他没有尽过父亲的义务,可就算他当年没有抛弃谢予母子,他对谢予又能有多少疼爱呢?   但孩子不一样,无论父母多么恶劣,孩子天生对父母有一种天生的慕儒,特别是幼年的孩子。   他想赌一把更大的。   寒夙,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第87章   前方战线激烈。   在寒夙暂缓进攻不停在边界游走的时候。   也许是受不了引而不发的痛苦。   剩余南部势力决定誓死反扑。   他们主动发起了偷袭,想来个鱼死网破。   战况逐渐焦灼。   寒夙原本计划的归期又被推迟。   谢崇勋在这段时间里也开始了他的计划。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只要他想,他随时随地都可以把谢予喊过来,一起吃饭,一起交流,一起讨论现在的形势,还有寒夙。谢予大部分时间不会回答,少部分情况下带着讥讽的口吻回怼谢崇勋。   谢崇勋不在乎。   就在今天,谢崇勋再次把话题引到了寒夙身上,谢崇勋在询问谢予关于寒夙的看法。   “你觉得他怎么样?”谢崇勋盯着谢予,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情绪。   谢予照旧沉默。   谢崇勋对谢予至今都没袒露过他们的亲子身份,言语间却试图拉拢谢予继承反叛军来接替寒夙的位置。   邱卉生过来的时候,他刚好见证了这一幕。   “你想不想接替我所有的权利,把他踩在脚下?”   谢予抬头对上谢崇勋的那双眼睛,浑浊、算计、精明在他的眼中一览无余。   “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眼下狡兔还没死成,你就急着把走狗烹了?”   “怎么那么着急,是活不到那天了吗?”   谢予破天荒的笑了,笑的很是夸张。   邱卉升站在房间门口,感觉心脏被一双大手拢住,然后不断地进行撕扯。   他不敢置信的抬头望向谢予和谢崇勋。   只因谢予说了句好。   邱卉升没见过谢予这个样子,癫狂混乱,感觉往日里安静沉默的谢予在如此短的时日内被打碎重组,形成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他。   邱卉升知道谢崇勋疑心重,爱试探。   他询问谢予继承自己的衣钵是真是假他不清楚,但他一定在挑拨谢予对寒夙的敌对情绪。   就连他的出现,也是谢崇勋对寒夙传递信息中重要的一环。   头脑向来不冷静的邱卉升难得稳重起来,思考起这其中的利弊。   邱卉升知道伴君如伴虎,每行一步每言一语都要经过慎重的思考。他沉默着站在门口。   谢予是联邦背景用来刺杀寒夙的狙击手,他立场本就不同,他从一开始就坚定的站在反叛军的对面。   虽然不知道谢予现在的观点有没有发生改变,但是邱卉升对谢予接受反派军持怀疑态度。但这个世界不可能都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发展。   谢崇勋抬头,看向晾在一旁的邱卉升,让他坐到谢予旁边。   “小邱,想必你们也认识,不用我再介绍一次了。”   “他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和我的副官打听你的消息,生怕我苛待了你,他不好向寒夙交差呢。”谢崇勋一手按在邱卉升肩头,话却是对着谢予说的。   邱卉升皱了下眉,思虑再三道,“这段时间叨扰司令了,审讯联邦杀手本就是我们的职责,让司令劳心费神这么久,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们来吧。”    第88章   谢崇勋但笑不语,眼里却没有笑意。   他摆摆手,示意邱卉升闭嘴。   邱卉升止住话语,气氛就这样沉寂下来。   虽然邱卉升知道他这次来到司令府大概率会碰壁,但是还是不免心悸。   “回去告诉寒夙,谢予在这里呆的挺好,平常我一个人习惯了,眼下有个年轻人陪着,感觉还不错。”   眼前伪善虚假的人摆弄出一副长辈的模样说些看上去体微的话。   谢予生出一股烦躁。   邱卉升紧接着就想说司令要是一个人呆着寂寞不如让自己来陪着他。脑袋又紧急一转弯刹住了脑海中的想法,谢崇勋拿捏谢予的本质目的是威胁寒夙,他觉得谢崇勋怀念亲情寻回儿子享天伦之乐的可能性不大,他本就是寒夙手底下的心腹,被谢崇勋拿捏本身就不利于寒夙,他怎么能上赶着去当人质的?   邱卉升话到嘴边紧急转弯。不过谢崇勋好像没有对于他的打算。   邱卉升知道寒夙才是谢崇勋的最终目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邱卉升不太明白。   比起上下属关系,更像是闹别扭的父子。   就算寒夙阵前失联不回消息阴奉阳违,谢崇勋也很淡定,没有把这些举动当成是兵变的前兆,而是以一种近乎戏谑的方式来回击。   比如说,控制谢予。   就像控制孩子心爱的玩具来间接性的告诉孩子,你还是得听我的。   那谢予呢?他又算什么?   邱卉升看向谢予。他眉头微蹙,看上去很是不耐烦。   邱卉升之前对他有多大的敌意,现在就有多愧疚。   谢予经历的所有,本质上都不是他能决定的。   虽然没有显赫的身份地位,但是谢予足够优秀,如果不是寒夙和谢崇勋的存在,他完全有机会凭借这些出色的战功,一步步走上更高的职位。少校、少将,甚至更高的军衔,这些都不是他不能企及的目标。然而在困境中磨砺的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怀揣梦想的年轻军官。如今的谢予,被迫学会如何在压制中生存,如何在阴霾中坚持自己的信念。他每一步的前行,都似乎踏在无形的压迫下,混乱而迷茫。   “寒夙挂念他,你也知道,今天瞧见了他回去知道该怎么说吗?”   “知道。”邱卉升低声回道。   等邱卉升走后,谢崇勋也摆手,让勤务兵把谢予也带回去。   谢予从座位上站起来,站在旁边不肯离去。   “既然相看两厌,你又何必呢。”   谢崇勋用手抵住额头,听着谢予的话从上方传来,胸口突然钻出一股揪心的疼痛。   他一瞬间恍惚。   “这可由不得你。”   在谢予被名义上逮捕的第二天。   寒夙就拨通了司令府的电话。   谢崇勋笑寒夙,“你倒是难得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   他继续说,“如若现在谢予在别人手上,你是不是就会因为谢予而动摇?”   寒夙沉默不语,谢崇勋大笑。   谢崇勋说,我会帮你看好他。   但也请寒夙别忘了自己的身份。{wb:哎哟喂妈呀耶} 第89章   这一天比预想的来的还要快。   在寒夙成功占领全部南部势力后,安抚当地民众、恢复基础设施,不断宣传反叛军的政策和治理理念,展现新政权与南部旧族相比的合理性与公正性。   嘉赏安抚投降顺从的地方势力,给予他们适当的权利与利益,使他们成为新政权的支持者,逐步削弱他们的影响力。为了防止残余敌对势力反扑,寒夙还需要建立一套完善的情报系统,监控南部地区的动态,及时应对潜在威胁。   南部势力经济富硕,势必要采取一切手段加快经济复苏,增强地方生产力,加强法律建设,改革帝国旧法,从而建立一个能够稳定运行的政权体系,使其成为反叛军的后方基地,为将来反叛军与联邦的战争输送大量人才与军备物资。   在做完这一切后,寒夙踏上了北上的归路。   谢崇勋很是满意寒夙,他丝毫不吝啬对寒夙的赞赏与骄傲。   谢崇勋公开赞扬寒夙的战绩与治理才能,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承诺要给寒夙一场盛大的庆功宴给他接风洗尘。   寒夙看着窗外逐渐熟悉的建筑,一晃几个月过去,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已经焕发出盎然生机,巴掌大的叶片绿油油的,伴随着和煦的风吹拂而过。寒夙早已经换下了冬装,他走进驻地,站岗的士兵看到寒夙中将凯旋归来立马向寒夙敬礼致敬,寒夙一一点头,走进他在驻地的办公室。   邱卉升一早就知道寒夙今天回来,已经在寒夙办公室等着了。   两三个月不见,寒夙憔悴了许多。   这是他担任中将以来经历过最大的一次独立指挥战争。不出意外,这次出色的功绩足以让他以后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邱卉升在寒夙进门的刹那走上前,伸开双臂搂住寒夙的肩膀,在松开时又重重的拍了两下寒夙的后背。   “如果寒夙跑过来找我要人的话”   “你是想跟着他还是继续留在我这里?”谢崇勋指尖不停敲击着桌面,像是在给谢予思考的时间。   “当然是继续留在这里,等着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接替寒夙的位置。”谢予盯着谢崇勋的脸,面无表情的膈应他。   谢崇勋眼睛微眯,看着谢予这张脸沉思,像是透过他看到了让人怀念的过去。   “当年我回去找过你们。”谢崇勋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话。   谢予眉头微皱。   “我对不起婉清,也对不起你。”   “够了,别说了。”谢予打断谢崇勋。   “你没资格提这个名字。”   寒夙再一次站在了谢予身前。   就在谢崇勋让人将谢予带回原处时,谢予就在廊道的台阶上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寒夙。   “好久不见。”   寒夙背对着夕阳,影子拉的很长,蔓延到谢予脚下。   谢予看不清寒夙的脸。   谢予看着脚下的影子不断靠近,然后,一具温热的身体紧紧搂住了他。   寒夙将谢予拥紧在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我来接你回家。”    第90章   谢予在车里等了好久。   明明在司令府里呆的时间不长,谢予如今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跟随寒夙的亲卫兵穿过司令府,夕阳中迸发出热烈的红霞,好像大火烧满了半个天际。   谢予抬头望向那一片的红。烧的热烈,莫名其妙的,他想到当初在雪地里隔着透视镜看到的那一抹红。   谢予清楚的知道,他对于寒夙,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了。   在被谢崇勋软禁的混乱状态中, 谢予已经意识到,眼下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寒夙,即便他心存戒备,即使他憎恨过厌恶过寒夙,怀疑寒夙编制了一张大网困住他。一边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需要寒夙的帮助,虽然这极其矛盾与讽刺。   谢予内心不是没有动摇过,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不可否认的会感受到一种安全感,但这种情感非常微弱且被他刻意压抑。   谢崇勋明显有不少话要和寒夙说。谢予在车里等了很久,夕阳西下,天空中那抹红也逐渐褪色,最后藏匿于即将来临的黑暗中。谢予才看到寒夙走出司令府的大门。   “很失望我活着回来吗?”   寒夙伸手压住谢予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捏了捏谢予的手腕。   “对,很失望。”谢予忽视按在自己身上的手,没有挣扎。   寒夙听了这话也不恼,倒是有些诧异。他一手握住谢予的手,一手推着谢予的衣袖往上。   他摸到了谢予手上的红绳。   汽车行驶方向被车灯照亮的一小片光 亮区域,这片区域随着汽车的快速移动而移动。   谢予没有搭理寒夙,沉寂许久之后,寒夙的声音慢慢响起。   “我以为你会把它丢掉。”   寒夙用手指勾起搭在谢予手腕上的红绳,看向谢予的脸。   车里光线晦暗,寒夙看不清谢予的表情。   “我没丢掉它你也很失望吗?”   谢予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谢予伸手摩挲到腕上的红绳,红绳微微被寒夙的手指抬起,留出几分空隙。   谢予勾住红绳,想把它扯下来,寒夙察觉到谢予的举动。另一只手附在谢予和自己的手上。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别冲动。”   谢予的手被寒夙紧握着,他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他讨厌这种酸涩的情绪,好像被人揉碎了塞在醋坛子里,浑身上下连骨头都是酸的。   寒夙和谢予回到之前住处的时候,天色已经黑的彻底。   管家知道寒夙要去接谢予回来,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饭菜,然后退下去,把时间交给了寒夙谢予两人。   寒夙知道谢予在司令府的日子不怎么舒心,纵使谢崇勋不会对他进行任何身体上的虐待,但是只要谢崇勋站在那里,谢予内心也会因为他而备受煎熬。   但是他也感觉,谢予对待他的防惮比之前少了很多,也不再和之前一样死气沉沉,会出言相讽,他回来的路上还在苦恼怎么对待谢予,是继续逼迫威胁,还是选择坦白一切让谢予选择,虽然他也不会放手。但谢予可能也会因为他的妥协而不再心惊胆战。   但这些好像都不是眼下最需要解决事情了。    第91章   在那之前,他首先需要取得谢予的绝对信任。   在谢予印象中没有的东西,寒夙本不想再次提及让他惶恐自疑。   寒夙将谢予带到了二楼书房,他从书架旁的花瓶中抽出一干花,分不清是什么花,像是枯萎了许久的玫瑰,也像皱巴巴的月季,鲜艳的红色花瓣已经退变成褐色。   寒夙转头对谢予微微一笑。把手中那支枯萎的花朵别进谢予的军装口袋,指尖顺着衣褶滑到袖口一侧。“我没告诉过你吗?被囚禁的人不应该带着武器回家”   “我没有那个意思。”谢予按住寒夙放在他袖口上的手。   “什么意思?”寒夙蹙眉看着谢予。两人在书房里僵持。   直到寒夙突然轻笑,“你居然那么恨他。”   他松开紧握住谢予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   “那你恨不恨我?”   寒夙握着谢予的手将枪口抵住自己的心口。“还记得怎么上膛吗?”   寒夙一边给枪上膛,一边用最平缓的语气和谢予说话,甚至像是睡前的呢喃。   “我很看重你,我觉得你对于我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在不牵扯过去的情况下,用最客观的分析来接纳我,现在时间紧迫,我必须要取得你的全部信任。”   谢予看着寒夙深邃的眉眼,“你以为我不敢吗?”   寒夙低头碰了下谢予。“你当然敢。”   谢予瞳孔骤缩,枪身在剧烈颤抖中“咔嗒”空响——弹匣早已被卸除。   寒夙凑近谢予:“可惜,狙击手不该对猎物心软。”   寒夙松开握住谢予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装满子弹的弹匣,三两下把弹匣装好,转手塞到谢予手中。“就像我信任你一样信任我吧。”   寒夙的声音很低,像是带着几分祈求。   谢予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刺痛了一下,又蔓延开钝钝的痛。   寒夙,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和你之前,到底又发生过什么?   “下次别再心软了。”   谢予看着手中那把枪。将枪头调离寒夙,按下弹匣卡笋,卸下弹匣,用手握住套筒,向后拉动,枪膛内的子弹被抽出来并抛离枪身,然后缓慢释放套筒回到初始位置。   寒夙在一旁看着谢予做完这一切。   “我相信你。”   寒夙从谢予手中抽出弹匣与枪,装好后又递给谢予。   “我也相信你”   寒夙的指尖还残留着枪械金属的凉意,他忽然转身拉开书柜暗格,抽出一只老式桃木盒。盒盖掀开的瞬间,霉味混着火药气息扑面而来——里头堆着泛黄的帝都军校成绩单、一枚锈蚀的狙击弹壳,以及被血渍浸透的半截绶带。   “这是你毕业演习时打穿靶心的弹壳。”他将弹壳按进谢予掌心,“联邦的人当时就潜伏在观礼台,如果不是这枚弹壳偏离了预定弹道......”他喉结滚动着解开领口,锁骨下方有道早已经变淡的疤,“击毙我的子弹本该钉在这儿。”   谢予猛地攥紧弹壳,棱角刺得掌心生疼。记忆碎片突然闪现:四年前授勋仪式上,他调试准镜时故意偏移的零点几密位,看台上贵族少年被警卫扑倒时飞扬的头发。   “在初次和你正式见面之前,我其实已经偷看你很久了。”寒夙突然擒住他手腕按在自己心口,疤痕随心跳剧烈起伏,“现在这里装着两个秘密——你当年故意打偏的子弹,和我从废墟爬出来时攥着的绶带。”   窗外惊雷炸响,谢予在雨声中听见自己沙哑的诘问,“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忘记的东西太多了,谢予”   “我曾经也恨过你,恨我自己。”寒夙伸出掌心托住谢予的侧脸,“你还记得你的观察手吗?”   “你不记得了,在清醒过来后你记得所有人,”   “除了我。”   “谢予,你不光忘了我,你还差点杀了我。”    第92章   寒夙的指尖掠过谢予腕间,突然攥住他袖口猛地一抖。半截锋锐木片应声落地,倒刺上还挂着暗红纤维——那是谢予被困司令府时,从黄花梨椅背上抠下来的武器。   “帝国军校中央靶场,第七射击位。”寒夙将带着谢予血迹的锋利木片丢到一旁。“你总说那位置阳光刺眼,要我来给你遮挡阳光。”   “我就是你的观察手。”   谢予有些恍惚,他伸出攀住寒夙的胳膊,像是在确认寒夙是否在说话。   “不可置信对吧?但事实就是这样。”   “我们曾经并肩作战过多次,执行过很多任务。”寒夙停顿一瞬,接着开口,“我们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是击杀当时名声大噪的联邦派学者。但是我们都犹豫了,谢予。”   谢予踉跄着抵住书柜,老旧柚木的潮气渗进后背。雨水淅淅沥沥的打在书房阳台上龟背竹的叶隙里。他忽然想起那些午夜惊醒时残存的碎片:硝烟里递来的一块糖,爆破倒计时中交叠的呼吸,还有某次负伤后,有人用绷带在他手腕系了个歪扭的蝴蝶结。   那些都不是梦......不是梦   “他演讲时说革命不该浸透妇孺的血,你的枪口抖得比我更厉害。”   惊雷劈开云层时,谢予仿佛看见猩红礼堂。穿灰袍的学者在血泊中攥紧怀表,表盖里嵌着妻儿的照片。警局局长狞笑着踩碎怀表,流弹却击穿举横幅女学生的太阳穴。   “旧社会帝国的落寞显而易见,人人都想着为这个国家谋一份出路,那个时候我们还年轻,既无法否定那个学者,也没有能力自己去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于是你开枪打穿了局长额骨,但也暴露了身份,脑部中弹,昏迷了半个月。”掌心冰凉的金属硌着谢予掌纹,谢予突然头痛欲裂——消毒水味道的记忆里,有人深夜隔着病房玻璃描摹他的轮廓。   书柜暗格中静静地躺着几份泛黄档案,寒夙的声音混着细微的雨声在耳边响起,“联邦洗脑小组给你做了三次记忆干预,他们深知我的存在会威胁他们对你的管制,在很早之前,他们就开始布局这一切了。”   “记忆干预之后,你就彻底的忘了我的所有细节。”   寒夙拿出其中一份报告递给谢予。风吹过吊灯,谢予在晃动的光影里看清档案上已经褪色的模糊字迹:[谢予观察手档案封存等级:绝密。执行人:寒夙。]“这是当初在帝国军校时的绝密档案,出于对我身份的保护,有关我的所有资料都升级成了绝密。”   “联邦和帝国战争的导火索就是帝国警局局长遇害,在你昏迷期间,联邦势不可挡的扫平了帝国的大部分领土。”   “那个时候你已经被联邦控制了,我只能偷偷去看你。”   “谢予,我不怪你。”   “记忆清除报告,编号X-107”,寒夙指尖划过谢予照片下那行小字:[建议永久封存观察手相关记忆模块。] 第93章   窗外的雨声不减。   谢予接过寒夙手中的报告,报告上的照片还在军校期间的自己的军装照。   雨声萦绕在整个空间里,伴随着厚重的水汽。   谢予的心却渐渐趋于平静。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谢予知道曾经寒夙和自己可能会存在纠葛,但他万万没想到,寒夙曾经是自己的观察手。   谢予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毫不相关的小细节:   他收到一封未署名的信,在那次中弹昏迷清醒之后,信纸上的内容谢予已经记不太清了,大致是有人要在某个地方约他见面,当时的他不以为意随手将信纸随手丢弃以为是哪个人的恶作剧。   陈珂里留在原地看着谢予丢弃在地上的那张纸,风吹过天桥,带着那张纸打转,然后向远处继续飘去。   “你不去看看他吗?”陈珂里看着飘走的那张纸对着谢予问道。   “不去,这种小把戏耍给谁看呐,我不上这当。”   谢予这才意识到,当年陈珂里以为是自己亲自拒绝了寒夙。   但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寒夙相关的记忆了。   “你为什么在一开始的时候不告诉我?”谢予猛地抬头质问寒夙。   “你会信我吗,谢予?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的时候你信我了吗?”寒夙伸手想握住谢予的手,谢予却毫不犹豫的甩开,连同手中的那把枪和那枚锈迹斑斑的弹壳也被他甩出老远。   寒夙却再一次上前牵住了谢予的双手,   “回忆的越多就越痛苦,我宁愿你来恨我。”寒夙紧紧地握住谢予的双手。   “我不该恨你吗?”谢予悲愤的吼了一声,控住不住的双眼浸满泪水,寒夙的身影在谢予眼前渐渐模糊,然后眼眶也装不下即将溢出的泪水,就这样一颗一颗的砸了下来。   “你当然该恨我,谢予,但我的恨比你只多不少。我恨你为什么偏偏只忘了我,我恨你明明说和要和我一起闯一片天却选择抛弃我独自加入联邦,我还恨你全然不顾旧情差一点就杀了我,我恨你,我恨不得把你抓起来日日凌辱来解我心头之恨!谢予!”   “我恨你,但我也更爱你。我没法原谅你装作你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原谅你,我也舍不得虐待你,我只好这么对你。”   寒夙捡起一旁被丢弃的枪重新塞回谢予手里。   “我刚说过,一个合格的狙击手不该对着猎物心软。你既然恨我,我给你选择的权利。”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瞬间照亮了背对吊灯的寒夙,谢予看清楚了寒夙脸上清亮的泪痕,还有寒夙微笑的唇。   “你他妈混蛋。”响亮的雷声接踵而至,混杂着谢予骂声。   雨势越来越大,阳台上的龟背竹已经被雨点打的东倒西歪。   “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谢予举起那把枪,瞄准寒夙的眉心。   “你甘心就这样死吗?你这些年打拼的宏伟业绩,你不会觉得惋惜吗?”   “这天底下实势决定一切,诸位英雄如过江之鲫,没了我也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94章   谢予下不了手,寒夙知道,谢予也知道。   谢予缓缓放下举枪的手臂,寒夙停留在原地,他们两个人的距离明明那么远,却又感觉那么近。   雨还在继续下着,哗哗的声音持续回荡着。   谢予的信仰正在快速崩塌重建,寒夙所有故作凶狠的囚禁,不过是给叛逃者营造一个能安心恨他的巢穴。   寒夙非常了解谢予,所以他能在大雪纷飞的那天准确定位到谢予的狙击位置,同样是因为了解谢予,所以也想保护他的理想主义不被现实侵害。   但是这个世界不允许绝对理想主义的存在。   谢予总会被现实撞的头破血流。他为之战斗不断拥护的联邦,他视为仇敌的寒夙,还有被威胁安全、未知去处的母亲,身为反叛军首领的所谓的“父亲”。   现实何其残酷。   谢予突然想起被俘虏的时候,寒夙多次用食指无意识摩挲他脉搏。原来当时颤抖的指尖早就泄露了天机,是他被恨意蒙住眼睛不肯看清。   自从昏迷清醒之后他就一直追随联邦,为之奋斗不已,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他也渴望早日结束战争,建立一个和平没有创伤的世界,这样他就可以早点回家,无数和他一样怀揣希望的的青年男女都可远离战火的威胁,好好活着。   谢予把青春碾碎成弹药填充在枪膛里时,总以为弹道尽头会升起崭新的太阳。他在病床上被注入的记忆像掺了蜜的毒药——联邦军官指着墙上的地图许诺,“等最后一个据点插上我们的旗帜,所有母亲都不用再收到阵亡通知书。”   谢予以为凭借每个人的努力终究能有成功的那天,殊不知掌握方向的舵手却早已偏航。   他也曾亲眼看见过联邦巡逻队倒卖难民物资,泛着霉斑的救援箱被刺刀挑开时,联邦少尉用枪托砸碎玻璃瓶,黄色黏液顺着“儿童营养剂”标签往下淌。“这批盘尼西林要运去黑市,别让血脏了货。”其余手下无情逼问两个偷盗药物的孩童,粘稠的绝望顺着视线爬满心房。那两个孩子被吊在树上的姿态,与记忆里帝国警察处置暴民的手法如出一辙。   【林蔓,药学博士,因激进反对人体实验被处决于新历三年春】   【林峰恺,经济学家,因批评联邦经济政策被软禁,后在软禁处被发现死于“心脏病复发” 】   【陈铎,《自由报》主编,失踪于北境铁路竣工日】   【周红梅,教师,因向学生传授 “反联邦” 思想被革职并秘密关押】   “改造需要过程。”每次质疑都被这样搪塞。   “观察手守则第一条,永远相信狙击手的判断。”寒夙看着谢予松开扳机的手。“而狙击手守则第一条,”寒夙与谢予对视,看向他的眼睛,“永远信任观察手的眼睛。”   “被秘密处决的停战派学者、遭灭口的战地记者、改造营里消失的俘虏编号......太阳从来不在弹道尽头。”   “谢予,你想和我一起迎接一个新世界的到来吗?” 第95章   谢予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复杂,他望着寒夙,仿佛是在凝视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交织着疑惑、动摇,还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是在迷雾中探寻着一丝光亮,却又不确定那光亮是否真实存在。   谢予的眼神越过寒夙在雨幕中游离,窗外的大雨模糊了视线,远处的路灯被晕染开来,灰蒙蒙中透着几分朦胧亮光。   空气中弥漫的寒意未减,谢予却觉得他心中的高昂信仰与残酷现实碰撞,恰如同此时的天空,还有希望吗?   从古至今朝代更迭过往,没有一个朝代能够持续存在,就像联邦成立不过数年之久,其做派威风不减当年帝国旧范。每个人都像历史车轮中的一粒尘埃,谢予感到困惑,既然一切终将结束,那努力是否值得?   “三千年前古黎朝人铸造青铜鼎时,也曾以为天命永存。”   寒夙轻声道,   “旧世界崩塌的裂痕,就是新文明发芽的齿隙。我们并非从零开始,而是站在几千年文明的基石上嫁接现在。”   人类文明的每一次重构,都在为永恒性增添新的维度、或许真正的永恒不在于固守形态,而在于保持文明内核的持续再生能力。   寒夙的回答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地刺向谢予摇摇欲坠的信念。   “联邦虽旧,其命维新。”寒夙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坚定,他向前迈了一步。   谢予听到寒夙掷地有声的话语,像是迷失在浓雾中的孤舟忽然看到了远处的明灯,眼前的阴霾被寒夙冲散。   “好。” 谢予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向寒夙伸过来的那只手,缓缓的握了上去。   寒夙轻笑一声,把谢予拽进了自己怀里,他紧紧的搂住谢予,好像要把这几年缺失的一切都给补回来一样。   谢予被寒夙抱着,他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他依旧没有与寒夙一起在帝国军校的记忆,在他们两个世界里像个局外人,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但是这一次,谢予不再选择逃避。   他最终也缓慢的回抱住寒夙,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寒夙怀抱的温暖,感受着那颗坚定而有力的心跳。   既然曾经遗忘许多......   那就再重新开始吧。   暴雨来得急来的迅猛,寒夙起身关上窗户,把那盘龟背竹放到阳台的角落里,夜已经很深了。   谢予被关在司令府的时候,再也没有听闻过有关母亲的一点消息,现在寒夙回来了,他又忍不住去询问母亲的近况。   “我们现在不太安全,联邦现在视我为洪水猛兽,最近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   寒夙恳切道,“我把她保护的很好,你可以放心,等形式一切明朗的时候,我带你去看她。”   谢予轻叹了口气,好像有无尽的惆怅,他望向寒夙,眼神中明明带有一丝希冀:   “万一我活不到那天呢?”   寒夙心脏骤然一紧,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般瞬间蔓延到整个躯干。   “不会的谢予,你不会有事的。” 第96章   陈珂里在祁丹的世界里消失了。   “如果我让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你会恨我吗?”   祁嗣的声音像梦魇般不停地在祁丹脑海中回响。   祁嗣没有骗他,之前信件迟迟不回复的原因不是因为陈珂里忙于前线,是他根本没有机会收到祁丹写给他的信。   祁丹怎么会甘心?   他去找了报社里认识陈珂里的每一个人,没有一个人告诉祁丹陈珂里的去处。   所有人都在联手蒙骗搪塞祁丹,所有关于陈珂里的痕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打手,将祁丹与陈珂里之间的联系残忍切断。   祁丹知道这都是祁嗣干的。   祁丹推开报社档案室的门,原本属于陈珂里的办公桌上现在空无一物。负责对接祁丹的编辑不停在旁边规劝祁丹,“前线记者的流动性很大,没准他见识到前线危险之后觉得干这行太危险回家转行了也有可能你说是不是?”   祁丹伸手去触碰窗边的把手,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间或还能听到卖报童的吆喝声“特大喜报!特大喜报!寒夙将军胜利凯旋!”春和景明的天气,和煦的日光照在街道旁灿烂盛开的樱花树上。   祁丹却在这样一个艳阳天里通体生寒。   既然祁嗣可以让陈珂里“人间蒸发”,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自从那晚祁嗣似有若无的试探越界之后,祁丹在家里基本都是躲着祁嗣走,晚上祁丹听见公关铁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时便迅速跑回房间熄灭台灯,而祁嗣刚顺着旋转楼梯上楼,衣摆处沾染了些些许夜雾的湿气,带着一丝凉意。   祁丹与祁嗣在餐桌上也上演着巧妙的时差表演。   祁嗣晨起时,祁丹已经吃完早餐去了学校,祁嗣只能看得到餐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餐具,到底还是小孩,一遇到问题只会一味地躲避。   母亲在偏厅插新到的白海棠时顺便念叨两句:“丹丹最近倒是勤勉。”她也没有注意到,祁丹和祁嗣之间的异样。那些被祁嗣“遗忘”在客厅沙发上的报纸,永远会缺失社会版的那几页,在这之前,是陈珂里的特邀版面。   不得已碰上的时候,祁丹也只是抬头瞥一下祁嗣就绕道走过,祁嗣对此一笑而过。毕竟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祁丹完全无法忽视祁嗣的存在。他绕道走过,是一种无声的抗议,祁丹心里清楚,祁嗣对他的行为已经超出了正常兄弟之间的范畴,他感到害怕和迷茫,不知如何是好。   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太过,他们冷战的次数也不少。但是这一次祁嗣一直没有主动踏出和解的那一步:祁丹需要时间。   祁嗣不屑于编织谎言,所以他想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告诉祁丹一切,包括自己对祁丹肮脏的想法,病态的控制欲、跨越亲情的爱恋,以及在夜深人静时,脑海中浮现的那些对祁丹不轨的画面。他要剖开自己腐烂的内核给祁丹看,对玷污纯洁的渴望,跨越伦理的冲动,以及裹挟着自我厌恶却愈发蓬勃的、寄生在虚假血缘里的爱欲。   祁嗣不急,还不到时候。 第97章   祁丹觉得一种说不清的压抑正慢慢侵蚀他的内心。   他不想捅破那层薄薄的玻璃纸,不想让一切变得无法收拾。   那是他的哥哥,他从小到大,最敬重最依赖最信任最喜欢的哥哥。   他们之间,怎么能产生这样的感情?   祁丹不愿让祁嗣难堪,也不想让自己难堪,所以他选择将这个秘密掩埋在心底,在冷淡中沉默。   他希望祁嗣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退后一步,他们还能回到过去,和之前一样做好兄弟。   祁丹会当这些事都没发生过。   祁嗣不在的日子里,祁丹如释重负。   “嗣儿去绍州酒庄谈生意去了,得过几天才能回。”   祁丹只是淡淡应了声,没有再和母亲继续交谈下去。母亲以为他是因为祁嗣外出而感到失落,打趣了几句,祁丹敷衍地点点头,心底暗自窃喜,甚至盼着祁嗣能多在那边呆些日子,越久越好。   深夜,书桌旁,昏黄的灯光下,祁丹蜷缩在椅子上,手指轻触着面前拟好的寻人启事,心思恍惚。   陈珂里……真的消失了。   报社里已经找不到他的痕迹。可祁丹还是不自觉地频繁出入报社,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点残留的影子。但整座报社依旧井然有序,哪怕少了一个人,运作仍旧流畅,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一切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祁丹站在人群之外,望着那些低头忙碌的编辑,眉头微蹙。   他该去哪里找陈珂里?   这家报社是除联邦日报外,发行量最大,影响力最广的报纸,可他连陈珂里的住处都不知道,寻找起来无从下手。最终,他只能选择在一些影响力较小的地方小报上刊登寻人启事,试图用这种最笨拙的方式获取一丝线索。   但是他不甘心。   他想要找到陈珂里。   为此他求助了一位名声响亮的私人侦探来帮他寻找陈珂里的去处。   对方弹了弹烟头,十分有把握的对祁丹说这事必成,让祁丹等着好消息。   祁丹捏紧拳头,隐隐松了口气。   他满心期待却在第二天收到了侦探的道歉电话。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是我夸下海口了,您要找的人我是真找不到,不过您放心,我们全额退还所有费用,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电话那头的语气诚恳至极,可祁丹的指尖却缓缓收紧。   祁丹挂掉电话,怔怔地坐回原地。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找不到,而是……根本不可能找到。   他盯着书桌上的寻人启事,喉间干涩得发痒。厷衆呺 兲泩異種   祁嗣不在,可他的手却伸得这么远。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哥哥……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祁丹发出的那些寻人启示,全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微弱灯光照不亮这漫漫长夜,祁丹心中涌起万般愁绪。   记忆中,那些曾经温暖依靠的臂膀,如今却变成了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束缚。他隐隐感觉到,祁嗣的身影正以另一种缓慢而坚定的方式悄然逼近,将他推向无法逃避的深渊。   哥哥……   非要这么做不可吗 第98章   祁嗣来到绍州的酒庄,这是他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绍州境内河道纵横交错,水网密布。乌篷船在河道中穿梭,隐约可见朦胧在雾中的青石板路、白墙黛瓦的建筑,古桥与潺潺流水相映成趣。   先前早就听闻绍州的茶酒出名,祁嗣看着细雨纷飞晕染在雨雾建筑中的画卷,不禁有些神往。   好像可以抚平人的一切忧伤。   祁嗣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清晨雨乡中的水汽。   祁丹应该会很喜欢这个地方。   祁嗣处理好酒庄生意后,来到了绍州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到处是绫罗锦缎与丝绸制品,还有精致的粉膏珠钗,每走两步还能看见各式各样的油纸伞。   祁嗣挑选了几样打算回家送给母亲,就在祁嗣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他看见了旁边一家香囊店,外头木板上挂着一只淡蓝色绸缎密织银线祥云暗纹的香囊,配着一截流苏轻轻飘动,锦囊上的祥云暗纹微微反射出光泽,祁嗣一眼就相中了它。   走进店里,老板娘操持着一口地道绍州方言热情的给祁嗣介绍各式锦囊,祁嗣指了指店外门口挂的那只,老板娘笑嘻嘻的看了眼祁嗣,然后转身从柜台中拿出一只崭新的香囊。   “不知道公子中意哪家姑娘,公子生的这样俊俏,这姑娘可是有福了。”   祁嗣和老板娘交流一番之后才了解到,在端午节的时候,绍州一些地方的的恋人之间会互相赠送香囊来表达彼此的心意。   这倒是个巧合。   祁嗣听了以后不免升起几分喜悦,买了两只镇店款式之外,给家里的其他人也买了几只。   从绍州回家的路程的不算很长,祁嗣安排完各处掌柜与酒庄的对接事宜后,祁嗣决定尽早回公馆。   今天是周六,恰好祁丹不上学。   祁嗣回到公馆的时候家里没有人,祁妈祁爸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连带着祁丹这些天一直在躲着自己,祁嗣已经很久没见到祁丹了。   祁嗣来到二楼,看向祁丹的房间。   祁丹可能没想到他会回来的那么快,门口毫无防备的大开着。   祁丹正趴在书桌上,蜷缩着睡着了。   祁嗣轻轻走到祁丹身旁,祁丹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祁嗣打量着祁丹的脸,看到了祁丹眼下的那抹淤青。   祁丹这些天估计也没怎么睡好,更不用说陈珂里的事已经被祁嗣处理地干干净净,加上祁丹已经看出来自己身上对他的那些苗头、那些若隐若现的情愫......   祁丹心中的痛苦没有得到过任何抚慰,内心也很是煎熬。   书桌上祁丹拟好的那份寻人启示还躺在原本的地方,祁嗣却觉得说不出的碍眼。   他伸手抽动那张寻人启示的一角,清晰的纸张摩擦声打破了沉寂,声音惊醒了祁丹,祁丹微微睁开眼睛,然后看见了伸向寻人启示的那只手,那是祁嗣的手。   祁丹僵住了身体,祁嗣轻描淡写地抽出那张寻人启示,修长的指尖没有任何复杂情绪,把那张纸折两下,随手放进自己的口袋中。   “祁嗣......”祁丹的心突然紧紧绷起,他不自觉的心跳加速。   面对无言的祁嗣,祁丹疑惑自己的不安究竟从何而来,祁丹突然发现自己很害怕祁嗣的未知情绪,就像现在这样。   祁嗣稍微弯下腰,身体前倾,虚拢在在祁丹后背,保持了一段适当的距离。   空气中充满了压抑的氛围,尽管那种压迫感越来越强,祁丹也没有躲开。   “现在呢,恨不恨我?”祁嗣低声问祁丹。   祁丹瑟缩的心持续挣扎,久违的压迫感让他不知所措。   祁丹感觉有一个自己在被祁嗣来回拉扯,他应该恨祁嗣吗?那个曾经深受敬重的哥哥带着暧昧的控制,曲折地阻隔了祁丹内心的清晰。   “不......不恨”祁丹祁丹瓮声瓮气的回答,声音有些模糊,像是挣扎过后的妥协。   这一刻,祁丹的心情难以言表,他如何能恨自己从小到大的哥哥呢?可能是祁嗣表现出的无形的威胁,爱的沉重,像烙印一样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头。   一切变得深沉又难以捉摸,而祁丹心中过去的亲情,也因此开始有了变质的痕迹。   祁丹不懂。 第99章   祁丹也不懂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好像还在很小的时候,他在暴雨过后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只巨大的蜗牛,他好奇的拿起来,看着它如何在手掌上缓缓蠕动,他献宝一样伸出手给家里的阿姨看。阿姨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把蜗牛从他手上拿开,丢进一旁的灌木里,牵着他回屋洗手,等稍微晚一会祁嗣放学回来的时候,他再牵着祁嗣的手去找那只肥硕至极的蜗牛时,蜗牛早已经无影无踪。   那时的他满心失落与无奈,祁嗣只好摸着他的头哄着他,“好了,一只蜗牛,以后还会见到的。”   可是,那只蜗牛真的很大很大。   在那个年纪,对于祁丹而言,那只蜗牛实在是太大,太重要了。   多年以后,祁丹早已忘记是否再见过比那只更庞大的蜗牛,但那份深深的失落与渴望,却永远烙印在了心底。   祁嗣要在乎的事情有很多,小时候祁丹还能总是跟在祁嗣身旁,咿咿呀呀的喊哥哥,他们再长大些的时候,随着年龄渐长,祁嗣不得不离家求学,离开家很久,早上看不到,晚上很晚才回来,晚到祁丹已经熟睡,有时候甚至好几天都见不到祁嗣一面。   再后来,就是祁嗣去读军校的那几年,二人的相见变得愈发稀少。那时还未形成独立自我的祁丹,只知道追随着那位在他眼中永远高大、引领人生方向的哥哥。   如今,尽管陈珂里的事情还没有下落,祁丹也不会因为那些去恨他的哥哥。   他只是怨祁嗣,怨恨那无法言说的疏离与误解——不理解自己内心那复杂而矛盾的情感。归根结底还是,不理解自己。   毕竟众所周知,祁嗣对祁丹的偏爱是不言而喻的。   祁嗣在帝国军校就读的那几年里,每次拨通家中电话,祁嗣的第一句话总是问:“祁丹在家吗?”   如果祁丹不在家,祁嗣就简短的与父母交代近况,听他们嘱托几句。如果祁丹在家的话,接下来少则半小时长则几个小时,大部分时间是祁丹对着祁嗣碎碎念,祁嗣也纵容他,偶尔和祁丹分享一下最近的点滴生活。   在哥哥的爱里长大的小孩,怎么会恨哥哥?   被兄长怀抱庇护着长大的少年,如何能对那双遮风挡雨的臂膀生出怨恨。   祁丹心中逐渐滋生出一种难以严明的痛楚和失落,是对过往温馨时光的怀念,也是对彼此渐行渐远的依恋与惆怅。   他眷恋祁嗣的温柔,却害怕祁嗣超出道德伦理的欲望。   这复杂的情感,既温柔着守护着他曾拥有的一切,又在无声处侵蚀着他的心灵,这一切,终究成为他成长道路上无法回避的代价。   祁嗣缓慢站直身体,祁丹依旧微低着头。   当祁嗣再次俯身的时候,祁丹嗅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前调是绍州端午艾草的清苦,尾韵却藏着祁嗣身上淡淡香水的黏腻。   祁嗣拿出那只祥云纹香囊,流苏穗子故意扫过祁丹偏头不看他的脸。   “在绍州看到的小玩意,很精致,送给你。”    第100章   祁丹看着那只香囊在自己眼前晃动,他的心脏里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憋得厉害。   祁嗣的这个动作,还有这句轻描淡写的话,都让祁丹感到莫名的慌张。   祁嗣像是没有看到祁丹的犹豫,他轻轻握住祁丹的手,将香囊放在祁丹的掌心,然后转身离去。   等到祁丹抬头回望的时候,房门早已经悄然关闭,留下一室沉默。   祁丹提起手中的香囊,盯着它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将它放置到了枕边的位置。 。。。。。。   谢予抬头看着寒夙,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他突然感觉人生命运这种东西实在是难以言说,以前看话本小说里面的主人公的人生经历怎么跌宕起伏变化无常,他从来不会想到这些诡谲莫测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在刚开始的时候,他想着只要多为联邦尽一份力,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就能早一天恢复和平,在被寒夙压在雪地里命悬一线,以为命不久矣的时候,他也曾天真地以为,联邦必会为他操办后事——能替他照顾他的母亲。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   他最该恨的寒夙,不仅保住了他的母亲,还为他提供了无可替代的庇护。   他最想守护的联邦不光榨干利用完他的最后价值,还妄图以以自己与母亲做为威胁谢崇勋的把柄。   还有寒夙......   如果这一切未曾发生,他们的关系又该是怎样的呢?   可惜没有如果,现实就是他和寒夙走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对立面。   命运,这个亘古不变的谜题,早已将他引入了一条无法回头的漫漫长路,而那一路上充斥着的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温柔、背叛与不可言说的苦涩。   那一刻,他既感受到青春时满腔热血的理想,也体会到现实摧残下的疲惫与迷惘——那种痛楚,仿佛被狠狠碾压,撕裂了曾经的天真与无邪。   他在这条路上跌跌撞撞,试图寻找一丝光亮,却发现自己仍旧被困在无尽的黑暗中,找不到出口,让他在痛苦中挣扎,在迷茫中徘徊。   虽然谢予极不愿承认,但也他不得不承认,比起之前寒夙仅靠一句喜欢一见钟情来困住自己的单薄借口,眼下的寒夙反而让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曾经的谢予缺乏安全感所以不断揣测琢磨寒夙的动机。每当他发觉自己身上没什么筹码,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可以用来被寒夙当做把柄时,便惶恐不安,整日如惊弓之鸟,暗自神伤。   如今这种局面似乎稍显稳定,眼下这样就好。   虽然谢予没有有关寒夙的记忆,但他并不介意把这份感情当做筹码,现实早已碾碎了谢予太多的誓言与梦想,让他感到恍惚,仿佛置身于一场无休止的梦魇之中,迷失在过去的“虚假”温情里,又被现实的残酷拉回冰冷的地面。   眼前的寒夙,既是无可替代的庇护,又似乎成了遮蔽真相的迷雾。   谢予还是琢磨不透。   如果有朝一日他能活到那天的话,他一定要去找几个算命大师好好给他算一卦。    第101章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隔着紧闭的窗户听得有那么几分不真切。   谢予坐在床边, 他不觉这是一个带给他美好回忆的地方。   寒夙舟车劳顿一整天,正在房间另一侧解着军装,黑色的制服从他肩头滑落,露出线条分明的后背与手臂。   谢予的目光落在寒夙的背影上,“我不想在这住,”谢予态度明确的对寒夙说道,“你给我换个地方吧。”   寒夙正在解开军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又重新把衣服穿了回去,他转过身走到谢予面前,蹲下身子伏在谢予膝间,伸手握住谢予的手。   “为什么要换?”寒夙抬眼望向谢予,谢予神情淡淡的,只是看着寒夙,没有继续说什么。   沉默间,寒夙反倒觉得有些难堪,明明谢予还没有回复之前的记忆,但是他对于现在的谢予,总是带着一丝愧疚。就像是坦白过后,所有一切都被剥得干干净净,连一丝虚假的温存都不肯施舍给他。   明明,明明是谢予先忘记他在先的,明明是他差点还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但是他和谢予,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谢予忘了寒夙,但是寒夙没有,他对谢予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带着清醒记忆的“报复”。可是到头来,被折磨得最痛苦的,好像只有他自己。   寒夙也知道自己是一个卑鄙的小人,但是那又如何?   寒夙笑了笑,指尖轻抚过谢予掌心,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侧,声音带着点低哑的祈求,“你刚才还说过,你不恨我的,谢予,你不能出尔反尔。”   “这不一样。”谢予依旧淡淡的看着寒夙,语气也平和至极,“我不恨你,不代表我现在就原谅你了。”   “可是你也没选择开枪。”   “我怎么可能开枪?我一旦开枪,你院子里外面的巡卫兵,站岗的警卫,还有秦管家,你觉得我能活着走出去吗?”   寒夙哑口无言,指尖一瞬间收紧。   他无法反驳。   谢予说的话一针见血的挑明了沉浸在谢予不恨他的幻想里。   是啊,人都是有情绪的。   谢予怎么可能会不恨他,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在谢予的单方面的视角中,他只不过是一个在俘虏生活中出现了短短几个月的迫害者。   谢予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自己也没有“征服”“感化”谢予,更别提换来他的信任。   寒夙看着此刻正倒映在他眼中的爱人,这张曾经与他无比亲密的脸。   他们之间,到底还是渐行渐远了。   一种无法言说的委屈攀上寒夙心头,他居然也会觉得委屈,让他恍惚间想起了某个过往的夜晚。   大火,浓烟,喧嚣,落泪。   他好像总是留不住什么。   谢予看着寒夙正在陷入一种很微妙的情绪中,在此之前,他从来没从寒夙表情中窥探到这样的脆弱。   到底谁对谁错?到底谁对不起谁?   他和寒夙,终究都是被政治裹挟的两枚棋子罢了。   寒夙对他的爱中裹挟着无法剔除的恨,就像谢予对寒夙一样。   那谢予爱寒夙吗?   或许,曾经有过。   可谢予已经不记得了。 第102章   在某一方面具有很强烈天赋的人对自己都是抱有绝对的自信的   像谢予这样的人,往往对自己有着近乎傲慢的自信。   那时候他年轻气盛,恃才放旷,带着少年意气喊下自己不需要观察手的豪言壮志,“我一个人,照样可以歼灭敌军!”谢予对自己的技术抱有绝对的自信,单打独斗是他的个人标签,观察手被他视为可有可无的累赘,他自负于自己的枪法、直觉和判断力。可那个眼高于顶的自己,到底为什么会选择寒夙作为自己的观察手?   谢予脑海中翻涌着被遗忘的过往,他曾经如此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是现在看来,他甚至无法确定当初的决定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   以至于他对曾经失去过的观察手......这件事情谢予从来都没有起过疑心。   他忽然对过去的寒夙产生了一丝好奇。   谢予看着眼前的寒夙,回忆着自雪地重逢以来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如果情况恰恰相反呢?   谢予也想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当初陷入昏迷失去记忆的那个人是寒夙,如果当初扣动扳机开枪差点杀了自己的人是寒夙,那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他又会如何对寒夙呢?   谢予想象不出来。   谢予不是一个能够轻易释怀的人。   思绪还没理清,寒夙突然起身,牢牢抱住谢予的身体,整个人几乎都伏谢予身上,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谢予甚至来不及反应。   寒夙的臂膀收得极紧,像是要将谢予嵌进骨血里,连一丝缝隙都不留,他的额头抵在谢予的颈侧,呼吸交错间,温热的气息落在谢予的皮肤上,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一次,寒夙没有试图演示自己的脆弱。   也许是寒夙这样的姿态也让谢予生出了一丝愧疚,他同样能意识到,在这场荒唐的纠葛中,他也并非毫无过错。   但仅仅因为这样,就能原谅寒夙吗?   不可能的。   谢予轻叹一口气,他抬起双手,按在寒夙紧扣着自己的手臂上,指尖用力,推开了寒夙。   寒夙的手松了几分,可仍然没有彻底放开。   谢予再一次拉开与寒夙之间的距离,目光落在寒夙的脸上,   寒夙侧头躲过谢予的目光,不愿与他对视。   “寒夙,”谢予嗓音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做错事,就该付出代价。”   “包括你,也包括我。”   寒夙低着头,沉默良久。   谢予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知过了过久,寒夙终于开口,嗓音低沙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能再没有你。”   “对不起,谢予。”   “我不该恨你的。”   他说的很慢,像是在用尽全力逼迫自己承认这个事实。   “我不该恨你的。”   寒夙也是一个高傲的人,但是他已经记不清他曾多少次在谢予面前低下过头。一次又一次,理智告诉他不该再妥协,可每当面对谢予的那一瞬间,他终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放下骄傲,甘愿一次次跌入深渊,只为了靠近他一点,再近一点。    第103章   寒夙生性沉稳冷静,皇室也需要这样的优秀后代来填充门面,但实际上出生在腐朽落后、精神贫瘠的帝国皇室,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或许是因为厌恶曾经父亲的样子,寒夙自幼便决心与他那滥情、自大、傲慢的父亲划清界限,父亲瞧不起世界万物的轻蔑态度令他心生厌恶。所以寒夙长成了和他父亲截然不同的样子。   寒夙憎恨父亲的虚伪,也同样对母亲充满了疏离和怨恨。   母亲的人生永远围绕着父亲旋转,她的世界里,除了那个烂人以外容不下任何人,包括她亲生的儿子。   寒夙始终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年幼的他平等地厌恶每一个人,他时常思索,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也觉得来到这个空旷的世界根本毫无意义,每个人的归宿不过是一抔黄土,每个人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注定在不停地等待着自己死亡的降临。   多数小孩子都是怕死的,害怕自己会消失,不会在这片广阔的天地中留下任何痕迹证明自己曾经来过。   但是寒夙不会,他期待自己死亡的到来。   相比做一个不被自由支配的人,他更愿意化作一阵风,或者一棵草,自由地生长,自由地凋零。   人死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寒夙对死后的世界充满好奇,却又不敢亲手终结自己的生命。   他渴望摆脱,为了躲避父母,也为了维系皇室岌岌可危的荣耀,也为了能够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迎接死亡的到来。   寒夙为这一天做了很多很多打算,他选择来到帝国军校深造。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想象一个画面的到来,在未来的某一天,父母在他的遗体面前,会做出怎样的表情呢?   是后悔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遗憾他这个嫡长子的逝去,还是依旧风流快活继续作孽,生出更多的孽种?   是后悔把人生中心过多得向丈夫倾斜,忽略了陪伴在身边的儿子,是否会在那个时候才猛然发现,她这一生从未真正看向过自己的儿子,给予过他哪怕一丝温情,直到失去才悔不当初?   寒夙恨他们,也恨自己,他拥有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曾拥有的财富与地位,按道理来说他应当会是一个很快活满足的人。   可偏偏,他是一个缺爱的孩子。   寒夙没有得到过爱,父亲的爱滥施于世人,却从未分给他哪怕一点。寒夙转身看向母亲,却发现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父亲,沉溺其中,也不曾多给予他半分。   寒夙想用自己的死亡来惩罚他们,让他们幡然醒悟,这似乎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但是因为皇室的插手,他最终学习的竟然是医学专业,或许是医学本身对生命的执着和敬畏,也或许是那些患者对生命的强烈渴望,渐渐地,寒夙不再一心求死。在这个过程中,祁嗣的影响至关重要。   祁嗣成长于一个充满爱的家庭,然而他却比任何人都清醒,他不依赖爱,也不被爱束缚。他劝寒夙走出来,不要再沉溺于一个没有爱的家庭,而是去创造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归属。他们可以拥有一个理想的家,一个在爱中成长的孩子   或许是祁嗣讲述的未来生活过于理想过于完美,寒夙也开始觉得,或许这条路并非毫无意义。   但是就在突然的某一天,寒夙恰巧又遇见了谢予。   短短一瞬,寒夙便意识到,自己这一生,或许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第104章   那是一场很大很大的雨,大到什么程度呢?   大到寒夙每次回想起那个场景的时候,最先涌上心头的是那场大雨所带来的持续的阴霾,他还清晰得记着那时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的水汽。   寒夙的前半生仿佛都在这种潮湿的阴暗中徘徊,他迫切需要一个精神寄托,一个可以支撑起自己整个世界的信念,就像祁嗣说的那样,所有他渴求于父母的,他想自己弥补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可以填满他内心空缺的最终归宿。也正是这份信念让他把谢予亲手拉入了自己错综复杂的命运之中。   是他先把谢予拉下水的。   寒夙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谢予,谢予的目光也平静地看着寒夙。   雨声淅沥依旧,谢予隐约有点分神。   寒夙上次带兵南征时下的那场雨,也和今天一般大吗?   谢予记得那个时候,寒夙还在威胁恐吓自己最好盼着他能死在外边,要是他还能活着回来,自己这辈子再也逃不出寒夙的掌控。   现在看来,不过都是些纸老虎罢了。   谢予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寒夙,他好像终于窥见了过去的一角,那个之前的,谢予已经全然忘记的,寒夙最初的样子。   按照这个发展顺序来的话,联邦暴徒射杀寒夙父亲,紧接着火烧府邸......而在那之后,组织安排给谢予的任务就是在毕业典礼上亲手射杀当时的贵族代表寒夙。   谢予眉头微蹙,似乎也能切身体会到那种痛苦。   谢予也有好多事情搞不清楚,许多往事在他脑海中零散闪过,比如那个时候......他为什么选择在最后一刻将准星故意偏移?只是可惜一个同样年纪就沦为政治牺牲品,在皇室四散潜逃后被推上前背锅的那个替罪羊吗?   谢予自己也说不准,四年前的那个他似乎与现在的他在时空中重叠,视线中只见寒夙的身影——一个映在瞄准镜中隐约的背影,和一个此刻正抬头凝望着他的正面轮廓。   突然,寒夙在瞄准镜中转动了视线,就像那天雪地里他狙击寒夙时看到的果断转身。那一瞬间,谢予仿佛在四年前的瞄准镜中看到了当时寒夙转过来的脸,一个青涩的,略微少年模样的寒夙。   这一刹那让谢予不由得浑身一颤。   寒夙看到谢予神情恍惚,迅速上前,将他拥入怀中。然后拿起床上的被子把谢予紧地包裹在怀里,谢予模糊中感受着寒夙搂紧他的力度,又莫名其妙地觉得熟悉。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到底是在哪里?   突然一阵困意向谢予袭来,他还想再睁开眼仔细看一下寒夙的模样,却发现他再也不能支撑起那双眼皮的重量,他慢慢在寒夙怀里闭上双眼,就这样陷入了沉睡。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可能是因为急性应激反应引起的急性发热。”   寒夙感受着空气中的凉意,又想到谢予长期在压力环境中可能导致的自主神经失调,以及今夜情绪剧烈波动导致的交感神经过度兴奋。   当应激状态消失,体内的激素过度失衡会导致强烈的疲劳感和突发困倦。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把他送到医院去?”   “他现在没事,让他休息一下就好。”   寒夙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谢予,没头没脑地对秦管家说了这么一句话,   “秦叔,我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秦管家弄不清状况,但内心也百感交集,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安慰寒夙让他慢慢来,别着急,感情这种东西,终究不能强求。   “你说他醒来之后,会不会又把我给忘了。”   管转头望着窗边床上沉睡中的谢予,又看向寒夙略带懊恼的神情。   在心里叹了口气。   谁知道命运这书的下一页写的究竟是什么? 第105章   谢予休息的并不好,睡眠时高强度的神经活动让他觉得劳累。   他好像做了很多很多的梦,梦到了很多微小细碎的琐事,一桩桩一件件,但是谢予抓不住,他只能看着那些画面一个接一个快速地从自己脑中闪过,他只能不停的在细碎的微小回忆中沉溺,睁开眼睛时却发现终究大梦一场。   谢予缓缓睁开双眼,虽然经历了一夜梦魇,但是他的头脑却异常清醒,他试图努力回忆昨夜他做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境碎片,试图用那些碎片来拼凑成一个完整的过去,然而梦醒之后的他只记得那股久违的熟悉感,却会想不出更多的细节,现在他能回想起来的只有沉浸在梦境时那熟悉的体温。   梦醒了,那些碎片也快速的在谢予脑中散去,像手中紧握的沙子,握得越紧,反而散的更快。   谢予起身环顾四周,他还躺在昨夜和寒夙对峙的房间,谢予起身踱步来到窗边,外面朦胧的细雨似有若无,昨夜磅礴的暴雨已经退去。   寒夙也不在。   谢予伸出手腕,看向手上红绳穿过的那颗桃核。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和寒夙,注定要继续纠缠下去。   谢予心中突然生出几分释然,又有几分坚定。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知晓了寒夙曾经的模样,也许是自己心底多了几分拿捏寒夙的底气,谢予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那些梦境碎片和隐秘过往似乎都在无声中为他指明了一条道路。那是他,是他们,是他们都曾幻想过的、一个美好的结局。   谢予走出去,偌大的一个别墅一个人都没有。   谢予走到会客厅,桌面上还放置着今早刚送过来的报纸,谢予拿起随意翻阅几下,最吸引他注意的一则消息是谢崇勋承诺要给寒夙举办的,一场盛大的庆功宴,谢予心下一紧,他莫名有几分不安,他回想起谢崇勋软禁他时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谢予按下心中升腾起的恐慌,只能安慰自己不要吓唬自己。   谢予丢下报纸坐到沙发上,看着墙壁上钟表指针慢慢转动,突然又生出几分迷茫,疑惑今后的道路该如何开始。   门口出现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唤醒了正在发呆的谢予。   谢予转头看向声源,是秦管家,后面还跟着上次刚见面不久的邱卉升。   邱卉升脸上带着复杂的情绪,隐约透露出自责与烦躁,他对未能保护好谢予始终耿耿于怀。自愧于没做好寒夙的嘱托,虽说刚开始他觉得替寒夙看住谢予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光彩,可谁知道寒夙早在很久之前就和谢予有过一腿。   谢予转头瞥了一眼邱卉升,心中顿觉烦躁,准备起身回到卧室一个人呆着。   邱卉升眼看着谢予扫视他一眼转身上楼的利索动作,挽留的话停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邱卉升也觉得之前的自己实在是下贱的很,好好的非要去掺和寒夙和谢予的事情干嘛?这下好了,两头得罪,真是自己找罪受,没有他这种自己给自己找苦吃的。   都怪寒夙,妈的,非要瞒着他,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瞒着的,关于谢予身世他对自己有所隐瞒也就罢了,就连寒夙是谢予曾经的观察手这种事情,寒夙也遮遮掩掩不告诉自己。这么说来,谢予和寒夙认识的时间也比他们长太久,还曾经有那种关系,但凡早知道这些事,他也不会作弄自己给自己弄这么大一个难堪。   邱卉升看着谢予上楼的背影,还是觉得内心酸涩无比,祁嗣说的太对了,他和寒夙,都是两个苦命的人。   秦管家不太放心的跟着邱卉升,害怕这位爷被拒,拂了面子再生出什么事端。好在这次邱卉升和一个正常人一样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秦叔。”邱卉升没有再进来,转身对管家诚恳说道,   “寒夙是我好兄弟,他不想告诉我我可以理解,但是谢谢秦叔你告诉我。”   秦管家其实也是昨晚才刚刚知道,寒夙是个认死理的人,他要决定隐瞒一件事,就是长久以来跟在他身边的自己都不会知道。但是昨晚看到寒夙那副神态,管家也明白了寒夙的意思。   寒夙一个人已经承受不住了,他想向谢予求助。   管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明白,寒夙此时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需要求助,需要别人帮助。   回忆渐渐浮现,秦管家不禁想起少年时代那个曾因情绪波动而亲手割腕的寒夙。   那个时候,秦管家怎么都找不到寒夙,距离那场皇室宴会的开幕式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秦管家和家里的下人找遍了任何寒夙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寒夙的踪迹。直到在那场宴会的最后关头,秦管家意外在一处暗道中找到了他,寒夙蹲在冰冷的地上,靠着布满灰尘的墙壁,看着手中缓缓流淌的血液,旁边还静静躺着一把布满血迹的小刀。   寒夙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就连那个时候,他都在和自己笑。   这件事情导致的后果就是,寒夙彻底失去了自由,他的生活起居被安排好的人照顾的事无巨细,父亲责怪他是个只会逃避的懦夫,母亲也责怪他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寻死。但这件事毕竟只是个小小的插曲。寒夙的父母也很快就忘记了。   秦管家却始终记得那天,寒夙用尚显稚嫩的声音和他说,好疼。 第106章   寒夙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呢?   秦管家不记得了。   虽然少时的寒夙更倾向于“向死而生”,试图通过死亡来达到另一种形式的永生。但是秦管家觉得现在的寒夙肯定不会再和小时候一样了。   寒夙也从曾经只会逃避的懦夫转变为了现在可以独当一面的寒夙中将,也从某种角度来说变成了一个更加强大的人,他曾经独自穿越过无尽的黑暗,在重压之下挣扎前行,在困境中寻找出路,在沉默中孕育力量。被忽视的努力,被辜负的真心,被误解的隐忍,被现实击碎的期待......   这一切都如同埋乳入深土的种子,在黑暗中默默生长。   管家坚信,像寒夙这样能挺过幽深长夜的人,终究能够锻炼出不屈的意志,看透人性的本质,理解生命的重量,最后能以更加深刻的认知来面对这个世界。   这是独属于寒夙的“黑色生命力”。   但是现在显然还不够,寒夙还是太年轻。   送走邱卉升之后,秦管家来到二楼,他有些犹豫是否有必要以他的角度来劝慰谢予。   秦管家看着寒夙从小长到大,明白他的个性与脾气,他也想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寒夙。   谢予有些诧异的看着推门而入的秦管家,“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聊聊,有关寒夙的事情。”   这场大雨终究是过去了。   庆功宴开在一个非常明媚的日子。   不知怎地,谢崇勋也多派人给谢予送了一张请柬,谢予拒绝的很干脆。   寒夙跟着谢崇勋身后,听着宴会场里不绝于耳的夸赞。看着在场各位西装革履对局势侃侃而谈的样子觉得有些讽刺。   乱世之中,有人为名,有人为利,但也有人尽管撞的头破血流也想拼尽全力挣一个新世界。寒夙放下手中用来应酬的酒杯,看着橙黄色液体在杯里缓缓回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希望的曙光?   结束了有些冗长的庆功宴,寒夙和邱卉升一起驱车开往回到别墅。   晚上九点。   邱卉升依靠在车门上,寒夙挨着他也靠在车上。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邱卉升开口打破沉默。   “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寒夙仰躺在车上,看着黑色天幕上零星洒落的几颗星星。   “人到底为什么要打仗呢?”寂静的夜里,邱卉升不由感慨。   自人类历史以来,战争几乎从未停止,根本原因在于群体利益之间的冲突,包括领土、资源、经济、文化等方面的矛盾,而战争,则是解决矛盾最极端,也是最见效的手段。   理性看来,和平自然是最好的出路,但问题在于,当一个强者觉得自己可以依靠武力获取更多利益的时候,他是否愿意让利,甘心坐下来谈判?当双方都不信任彼此时,和平谈判能否真的达成?   邱卉升也知道,归根结底,战争不仅仅是利益的争夺,更涉及到人性的贪婪、恐惧和权力欲望,这些东西从古至今都没有变过。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发出感慨。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寒夙转头问邱卉升,“你觉得人为什么要活着?”   “什么为什么,人不活难道还去死吗,你问的这是什么问题?”   寒夙之前也曾经疑惑,祁嗣告诉他,意义要自己去创造。后来谢予告诉他,质疑虚无的人本身最渴望意义,而质疑就是你活着的生命力。   也或许,意义这种东西,本身就没有意义。 第107章   邱卉升一愣,像是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寒夙在平定南方的时候,可能见识到了他没见过的东西,邱卉升没上过真正的前线,但是他看到过从战场上下来的兵,有的尚且能保住性命退至后方,有的甚至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邱卉升不敢想象那到底是多残酷多血腥的画面。   五月夜晚的空气中还沾染着前一场暴雨的黏腻。   邱卉升突然变性一般换了个状态,他伸手搂住寒夙的肩膀,也不知道怎么能宽慰他几分。   寒夙今晚喝多了酒,头脑间不免昏沉。   无数种难以言说的情绪笼罩住寒夙,他明白,自己始终还是之前的那个懦夫。父亲说的没错,仅仅因为得不到虚无缥缈的爱就想采取极端措施来结束自己生命的人,他这种人,真的能有拯救苍生的勇气吗,这份重任,他真的担的起来吗?   邱卉升的父母是极力反对他参与政治斗争的,在他们商人眼中站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将来联邦重回掌权位,他们也保不齐这个叛逆儿子的性命。就应该和祁嗣一样,认清局势早早回家,丝毫不掺杂个人情感,邱卉升也明白,跟从寒夙投入反叛军下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家。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邱卉升试着回忆之前,却发现自己的记性并不是那么好。   邱卉升是一个愿意活在当下的人,眼下既然决定了要做这件事,那就做到底,不再去瞻前顾后想些有的没的。   也正因如此,邱卉升看不明白寒夙,他觉得寒夙好像装了太多太多心事,他也想替寒夙分担一些,但是却始终走不进寒夙的内心。   邱卉升暗自哂笑一声,下意识转头撇了眼二楼。   灯还亮着。   邱卉升之前不知道谢予和寒夙的另一层关系,也天真的以为寒夙就是对谢予俊秀的皮囊起了歹心,后来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他现在明白了,在寒夙那里,自己的优先级永远低于寒夙。   邱卉升对寒夙真心热忱,把他当心头里第一位的好兄弟,他可以为了寒夙把那些莺莺燕燕搁置一旁,但是寒夙不会。   这可能也是邱卉升对谢予抱有敌意的最大来源。   邱卉升敛了心神,继续追问道,“你之前也不这样啊,仗都打完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他仔细盯着寒夙的脸,企图在他脸上能找到一丝答案。   无奈寒夙隐藏的太好了,邱卉升什么都看不出来。   “随口一说罢了。”寒夙一带而过。   他转身拍了拍车窗,示意邱卉升跟上他。   “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东西要送给你。”   邱卉升跟上寒夙的脚步,不知道寒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寒夙带着邱卉升来到一楼会客厅的展柜旁边,上面躺着一个方形的长锦盒。   邱卉升在寒夙的示意下打开锦盒,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   锦盒里铺着明黄绸缎,一柄四尺长的剑躺在缎绸里布上。邱卉升看直了眼,伸手抚摸这把宝剑。   “在南边时一个富商送的。”寒夙看着邱卉升那副模样轻笑道,“我不会弄剑,跟着我可惜,送给你了。”   邱卉升顿时感激的无以言表,不愧是他最好的兄弟!   他瞬间原谅了寒夙。   谢予在楼上看着邱卉升抱着锦盒快步走出,从楼梯间慢慢往下走。   “你还有这种手段?”   寒夙看着谢予,笑意更甚。   谢予看着寒夙勾唇浅笑的样子有些怔愣。   前天晚上还撕心裂肺恨意汹涌,怎么今天就笑脸相对了?   “你也有份。”   谢予微微侧脸,想躲开寒夙的眼神扫视。   真是阴阳无常的一个人,谢予心想。 第108章   自从前夜两人口吐肺腑,挑明所有纠葛之后谢予这两天就没有再见过寒夙,他不知道寒夙在想什么做什么,但是眼下这种境地,寒夙不在谢予也乐得自在。   他在秦管家口中知晓了少时寒夙的遭遇,谢予说不清对寒夙是心疼还是觉得无关紧要,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那时的一场大火烧烬了府邸的繁华,曾经威仪赫赫的秦总管变成了如今的秦管家。在那之前,还有过一段晦暗的时光。   秦总管不在府内逃过一劫,在听闻寒家遭遇变故便匆忙赶回,府邸已经被洗劫一空了,他打开那扇厚重的门,曾经繁华景象变得满目疮痍,寒夙父亲钟爱字画古董,秦总管小心翼翼地打开书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寒夙父亲的尸体,尸身僵硬,已经遇害了数日。书房里的书画古董也没了踪影,只留寒夙父亲身下一副浸满血迹的残篇,有人曾试图擦拭血迹的痕迹,无奈血迹太深晕开了笔墨,在纸上凝结出黑色的血渍。于是他们拿走了其余没被血迹浸染的半幅,兴许还值个好价钱。   秦总管趁着夜深人静把寒夙父亲的尸身安葬,却始终找不到寒夙母亲的音讯,也不知她至今是死是活。寒夙父亲信任他重用他,曾对他托付重任,他也知晓一些隐秘的财产去处,和寒夙母亲的嫁妆一起嘱托他存放在一家值得信任的银行里。   秦总管私下转移出所有钱,只为找到寒夙,护他周全,助他逃到一个安全的新天地,这笔钱足够让他们在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了。   他托人打听寒夙的消息,却只打听到寒夙在执行一项任务之后下落不明,他百感交集万般懊恼,回想当年寒夙提出:“学医不足以复兴帝国的荣光”,决心转行投身其他领域。皇室也喜闻乐见,寒夙为此一度得到他们的青睐。他担忧寒夙安危还和寒夙父亲商讨过这件事,但时寒夙父亲却坚定表示寒夙需要历练,必须要挑起皇室荣耀的责任。   如今,秦总管幡然醒悟,昔日所谓的荣耀与性命相比,实在显得微不足道。   当时众人都以为大厦将倾,却不想风暴会来得这般迅猛,似乎一夜之间,王朝的旧貌便荡然无存。   秦总管在寒府守了三天,终于等到了寒夙。 第109章   谢予收回脑海中纷乱的杂绪。   他缓步走下楼梯,来到寒夙身边,寒夙站在原地,表情一贯从容淡定点,带着刚才还未散去的笑意。寒夙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谢予,谢予一瞥,看到信封上熟悉而温暖的字迹,瞳孔放大一瞬,他伸手接过寒夙递过来的信件,只觉得心脏被人紧紧揪住,又期待又忐忑。   “我的身份不方便给伯母安排一个安全的住处,她现在被祁嗣安排住在旧帝都近郊的一处偏院里。”   “所以我们暂时不方便去看望她。但是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她,就拖祁嗣让她给你写封信报平安。”   谢予打开母亲的亲笔信,语气如旧,和往常一般让他放心,吃好喝好不必太过于牵挂她。末尾,母亲嘱托谢予谢过他的朋友,想来是有人告诉了她有关谢予以及谢崇勋的真相。   他又反复看了几遍信件,确保没有任何遗漏的地方,才仔细地把信封仔细收好放回去。   寒夙始终保持着浅淡的笑,就好像从来没和谢予生出嫌隙一样。   谢予盯着手中的信封,不知是体会到寒夙背后隐藏着的另一番用心,还是觉得这也是寒夙的另一种手段,但是他的心不却不能跟着他撒谎,诚实地在他的胸腔中跳动。   这两天没见到寒夙,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莫名想起邱卉升之前对他说的一句话,“他寒夙自诩情深义重不敢对你怎样。”谢予应该是要怨恨的,但是他现在只觉得内心酸涩。   眼前突然附上一片阴影,寒夙走过来靠近谢予,谢予抬眼望向寒夙,眼底一片清明。   “本来,我早已做好安排,”寒夙轻声道,“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秦管家和邱卉升会按照我的意愿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可以和你母亲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以后的生活也不会再有什么波澜,秦管家也能安稳地度过他的后半生。”寒夙捻起一缕谢予鬓角的碎发,低声继续说道:“我没料到谢崇勋他会拿你来威胁我。”   谢予寒夙静静对视,寒夙今天很平静,说出的话却异常决绝。“谢崇勋向来谨慎,能让他大费周折的这样来威胁我,必然有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寒夙松开捻住谢予头发的手,俯身靠在谢予耳边呢喃,却如同惊雷一般在谢予耳边炸起。   “他活不长了。”{wb:哎哟喂妈呀耶}   谢予因诧异快速转头,却差点贴上寒夙近在旁边的脸,他听见寒夙在他耳边轻笑一声,随即拉开了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   “知道他为什么如此重用我吗?”寒夙转身来到展柜旁边,隔着玻璃摩挲着里面珍藏的几件藏品,他对古董字画不感兴趣,但是这几件,是父亲当年珍藏在银行里的遗物。   寒夙和谢予坦白,“只因我们都是所谓的贵族,他以为我全家被灭会对联邦抱有极大的仇恨,于是自然重用我。”   谢予看着展柜里拜访的几件珍品,只听到了寒夙提到了“贵族”以及“我们”。   寒夙转身,倚靠在展柜上,“他也是贵族出身,全家被联邦灭门。”   谢予串联起童年有关谢崇勋的几个片段,突然顿悟。寒夙看着谢予的表情继续肯定,“就是你想的那样。”   “谢崇勋的原配夫人是皇室贵女之身,地位尊贵,与谢崇勋育有一儿一女,都在那场暴动中惨死。”   “他曾多次和我提起,他看到妻子儿女尸体时的悲怆以及绝望。他以为我会和他一样怨恨联邦,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但是我并没有,谢予。”寒夙苦涩一笑,“我并不怨恨联邦,我知道帝国荣耀维系不了多久,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快到我来不及和他们说一声再见。”   寒夙抬头望向会客厅的吊灯,光线刺眼,寒夙却不肯移开目光。   “我只感觉到了解脱。”   “新旧更替,总是会有一定的代价,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他们。”   谢予看着寒夙,原本觉得酸涩的心脏跳动的更加沉闷,他想开口安慰一下寒夙,张开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也想追随他们而去,但是我舍不得你,谢予。”   “我是个懦夫,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终于,谢予控制 不住自己,寒夙在他面前笑着,他却觉得对方笑的比哭还难看。他两步跑上前去,紧紧搂住寒夙的腰,埋头在他的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主动的靠近寒夙,不是因为他之前的威胁逼迫,也不是他给自己带母亲家信的感动,他只是发自内心的想抱一抱寒夙,代替那个没有失去记忆的自己。   这是自己欠他的,谢予觉得他应该还。 第110章   寒夙伸手搂住谢予,整个人伏在谢予怀里。他多想什么都不想,让时间永远的定格在这一瞬间。两人静静相拥,寒夙享受这片刻的闲暇。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寒夙拥住谢予的手臂紧了紧,“这算是原谅我了吗?”   寒夙想起在司令府回程的路上,他问谢予为什么还留着那个红绳,当时谢予是怎么回答的呢?   寒夙继续追问,“为什么没有丢掉红绳?”   “是那个时候就放不下我了吗?”   谢予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本想和之前一样,用沉默掩盖过去,但是经此一事,他突然觉得人生起起伏伏,没有什么东西是能长久维系的,时局艰难,动荡飘摇,生命重在当下。   他们都还算幸运,到目前为止都还留了一条性命,谢予没有死于头部中弹,寒夙也没有死于他的枪下。   兜兜转转,他们再次相遇重逢,虽然一切不如他们所愿。   谢予抬头,对上寒夙的眼睛,“是。”   寒夙伸手捧着谢予的脸,他看着那双一瞬不眨的眼睛,心底越发痒痒,他凑近谢予,在距离很近的地方停住。   “我想亲你,可以吗?”谢予松开怀抱住寒夙的手,然后后退几步,可能寒夙不是,但谢予知道,他是一个记仇的人。   他忘不掉过去那些隐秘伤痛的折磨,纵使误会已经解除,谢予好像还笼罩在未言明的危机中。   过往未解决的误会、隐瞒的真相,对彼此动机的怀疑,他之前也曾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他恐惧直面真相带来的冲击而选择了沉默。   过去的伤害不是说明一切就可以抚平的,他们一步步走来的,都是无法逆转的结局,谢予曾经是如此绝望。   寒夙因为他的“背叛”受创,背负着沉重的道德枷锁来报复他。   寒夙爱他吗?应该是爱的,谢予不确定,但是现在谢予觉得爱而不得,也许也适合他们之间的宿命感。   谢予没法突破心理束缚,没法忽视过去的恐惧和伤害继续前行,或许他也需要时间。   看着谢予防御性的退后,寒夙心下了然。他太心急,其实谢予能踏出第一步能承认对他的看重主动来抱他安慰他,他就应该知足的。   “对不起,”寒夙牵起嘴角的一丝笑意。“我们慢慢来。”   反叛军刚拿下南部势力,但形式依旧不明朗,三足鼎立之势已去,剩下的天平两端就开始倾斜了。   各大势力开始重新站队洗牌,有人笃定战争不可能打响,两方能够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也有人觉得双方战意势如水火,世纪大战一触即发。   以谢崇勋为代表的激进势力认为要乘胜追击,全线进攻,直捣黄龙,迅速消灭联邦。   而反对派持保留意见,希望稳扎稳打,长久发展南部以提供稳固的后备支持,再与联邦谈判求和。   有人预言,联邦和反叛军定能和平共处。   整体趋势大致趋平,但边境地区小范围冲突频发。双方表面上都在维持和平的假象,暗地里双方都在拉拢大的中立势力。 第111章   但是谢崇勋等不住了,他深知自己已经日薄西山,若不能尽快报仇雪恨,恐怕此生再无机会。多年来,他将实权逐渐让给寒夙,力排众人“韬光养晦”的保守主张,如今却因病长居府邸,昔日威望亦随病体一同消减。   这几日,反叛军高层会议一场接着一场,寒夙这几天忙的连轴转,谢崇勋重病消息已经封锁,众人都以为他身体抱恙,却不知他大限将至,没有几年的活头了。   或许,活不过今年,谁知道呢。   旧帝国的劣根性在新生的联邦中依旧根深蒂固,推翻一个政权绝非一朝一夕的事,不是简单的“举旗即应”,而要自下而上,彻底肃清余孽,否则也只是表面顺从,内里各怀鬼胎,就像如今的联邦。   眼下,反叛军的目标是彻底摧毁联邦统治,然而内部却在“速战速决”与“韬光养晦”之间出现了尖锐分歧。谢崇勋的病情一旦外泄,势必引发更剧烈的权力争夺。   寒夙在书房中摆开地图,谢予与秦管家肃立两旁,他缓缓开口,将当前形势剖析得一清二楚。   “你想速战速决?”谢予略微思考,抬眸直视寒夙。秦管家也顺着谢予的视线,将目光落在寒夙身上。   寒夙略微点头,“务必要趁现在士气正盛的时候趁热打铁。”   寒夙指向地图上标注的南部边境。   “我们刚刚平定南部,军心正旺,谢崇勋虽然有自己的私心,却仍然是目前军中的精神领袖,他威名尚存,足以凝聚人心,我们必须借助他最后的价值,来完成最后致命的一击。”   秦管家看着寒夙,眼中闪过几分赞许,“与其坐守不动,不如主动出击。联邦虽有虚名,却也畏惧凯旋而归的我们。”   寒夙沉默片刻,他需要一个既能维持反叛军团结,又能有效应对当前局势的策略。不能只迎合激进派,也不能让保守派彻底失望。需要平衡两派,同时确保反叛军自身的稳定性。   他们不知道谢崇勋的病情,所以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隐藏真实意图的同时能够果断行动。   谢予轻叹一口气,声音压的很低,“谢崇勋要是突然出事,军中必定大乱,你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谢崇勋的病情是关键因素,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反叛军最好权利的象征,他数次接见寒夙,转移实际权利。寒夙需要谢崇勋的权威来稳定人心,假如谢崇勋突发不测……   他必须抓紧考虑,避免谢崇勋突然逝世引起权利真空导致的混乱。   寒夙抬手点在地图上反叛军势力的最中心,“我已经安排好谢崇勋在军中公开接见,借谢崇勋之口下达出师令。”   寒夙目光深邃地扫过两人,“但这仍不足以消除内部分歧。联邦和南部势力余孽随时可能煽动混乱,我要利用他们。”   “联邦…你是想借联邦之手,让他们一致对外?”谢予轻声问道。   寒夙点头,与谢予对视,“还记得那个联邦内鬼吗?现在,是他排上用处的时候了。”   寒夙手指轻点书桌,“我要伪造联邦威胁来促使内部团结。”   他已经将联邦即将大举进攻的机密情报,通过暗线发布出去,他要让所有人相信,联邦已经集结重兵,准备对反叛军发起进攻。恐惧会让他们抛弃分歧,重新团结到一起。   “没错。待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联邦的咽喉要地之后,真相便再无意义。那时,我们必将以‘谢氏遗命’之名,一举统一天下。” 第112章   寒夙甚少有机会陪秦管家一起走走,天色已晚,路边灯光亮着,周边营地驻兵也已经熄灯休整歇息,整个驻地显得十分寂静。   现在天气已经有几分闷热,深夜河边的水汽随着风迎面扑来,扬起了寒夙的衣角。   “秦叔,这么多年来你辛苦了。”   寒夙看着发黑的水面,背后的路灯散发出暖光打在水面上,粼粼水波反射出点点光亮,却穿不透水面。   “寻个好去处吧秦叔,安稳度过后半生,别让我再连累了你。”   秦管家摇摇头,看着寒夙酷似他父亲的面容伤感,“我曾经发誓要追随你父亲,你父亲走了,但是还有你。我放心不下你。”   寒夙轻笑一声, “你留在寒家的时间够久了,别因为我们耽误了你的人生,我父亲对你有恩,但是他也死了那么多年了,这份恩早就该尽了。”   秦管家避而不答,他年纪比寒夙父亲小上几岁,脸上也逐渐布满了苍老的痕迹,他眯起眼睛回想曾经,只是物是人非,当年浩浩荡荡的寒府如今也只剩下了他们二两人。   “你刚出生的时候,时辰很早,那时的天就像现在这般黑,你父亲欣喜过望,因着是早上出生,便给你起名为寒夙。”   “那个时候他们还很恩爱,你母亲佯装生气嫌弃这个名字太随意,你父亲却说你的到来也是他长久的夙愿。”   寒夙静静听着,秦管家继续在寒夙旁边说,“我孤身一人,想来也没有什么去处,能陪着你,也算了却你父亲的一桩心愿,你就当是为了我。”   寒夙蹲下身,捡起河岸旁的一颗石子,朝河里扔过去。石头在水上打了几个水漂后落入水中,发出“啵”的一声,溅起几朵水花。   “他早就死了,你不必事事为他着想。”   秦管家转头看着寒夙,他逆光站在路灯的阴影里,秦管家隔着一层朦胧望向寒夙,看不清寒夙的容貌。   “你为什么要逼着我走。”   “胜算只有六成,我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谢予呢?你怎么处置他?”   “他是谢崇勋的儿子,尽管他之前是联邦身份,一旦他们父子相认,他就相当于在反叛军的地界有了张保全性命的底牌。”   “那你呢,只有六成胜算你也要去硬闯吗?”   “任何时候胜负都不是百分之百,六成胜算已足够大,我说了秦叔,我只是做好万全的准备罢了。”   两人沿着河岸继续前行,秦管家跟在寒夙身后,他们之前的身份是主仆,一个地位尊贵的主人,和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   而现在他们只是两个被困在过去的人。   “秦叔,你是寒府最能懂我的人,你也知道我小时候可都是一心向死。”寒夙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秦叔,我母亲下落不明,还得劳烦你帮我继续打听打听。”   秦管家越听越觉得寒夙像是在叮嘱遗愿一样,他深呼一口气,觉得胸口有几分憋闷。   辗转回到军区别墅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别墅的灯却还亮着,寒夙刚进门就看到谢予站在客厅,听见门口的动静侧身转头,好像一直都在等候他的到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谢予的视线落在寒夙身上,寒夙犹豫片刻,和谢予挑明,“就这几天的事了,得好好准备准备。”   “带上我。”   寒夙忽然就笑了,“你去算怎么回事?名不正言不顺的,别人会怎么看?”   寒夙突然调转话题,看向谢予,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他伸手落在谢予肩头,郑重其事道,“我打算让你和谢崇勋相认。”寒夙也有些不确定,“你会怨我吗?”   “这是他的意思?”谢予目光晦暗,看不清情绪。   “这是我的意思。”   谢予也该明白的,对他们母子不管不顾将近二十多年的人,怎么能指望他死前翻然悔悟。   “这层身份对你有益,你在这里一天,他们顾及你的身份也不会轻慢于你。”   寒夙收回手,看向谢予平静的眼睛“我要是死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人都死了,原谅你有什么用?”谢予皱眉,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   “当然有用,记得每年来看我的时候,多和我说说好话。”寒夙继续补充,“你大人有大量,别因为过去的龃龉怨恨我。” 第113章   谢予不知道寒夙是真的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还是借此来试探他。   “你是谢崇勋的心腹,也算是无人能敌的二把手,你会有事吗?”   谢予直视寒夙的目光,似乎是不相信他那一套说辞,语气里满是不信,急着追问个明白。   寒夙也迎上那双澄澈的眼睛,“反叛军大多草根出身,素质纪律远不及联邦军,也缺乏真正具备军事素养的将领。”怯懦、不守纪律、不服从命令、蒙蔽军情、贪污、走私营利、荒淫无度……这些弊端,不仅旧帝国军队和联邦军会有,反叛军同样难以幸免。   但是庆幸的是,这是一只崭新的队伍,他们在黑暗中持续摸索,也算是渐渐摸出了一些门道。   不可否认。谢崇勋是一个具有强烈军事天赋的将帅之才。这些年来他将寒夙视如己出,该教的都教了,该做的都做了,对寒夙视如己出尽心尽力,托举力度远胜过他的亲生儿子。   经此一役,军中上下也见识到了寒夙的实力,寒夙对于军中利弊看的透彻,低级军官中不乏优秀之人,可大部分师长、军长效率低下,很少亲临前线,也很少核实命令执行情况。对前线夸大或错误的报告不加查证便全盘接受,忽略侦察与警戒,往往酿成大乱。   那些人靠部下牺牲堆砌功绩,遇敌时只会用血肉之躯硬拼,结果要么事倍功半,要么徒劳无功。让那些官兵白白送命,于大局无补,既害了部下,也害了国家。   所以寒夙也必须尽快成长起来,他需要在前期的战役中快速筛选具有卓越素质的军事人才,为战争做好长远的打算。   “旧帝国军校培养不出真正的将帅之才,但确实培养了很多优秀的军官。”他是讨伐主力,也有出色的功绩傍身,他是谢崇勋最为器重的接班人,这场仗,他得走在最前面。   “我并不怀疑他们对谢崇勋的忠诚,但是作为最后决战的副参谋长,我必须亲自评估他们的作战能力,他们带兵的资格,以及他们配合全盘作战计划、执行命令的意愿。”   夜色沉重,万籁无声。   寒夙从谢予身边走过,谢予跟着寒夙转身,只能听到寒夙浅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既然不能原谅我,那就忘了我。”   秦管家站在门口,目睹了一切。待寒夙远去,他进门,走到谢予身边,对着站立在原地许久的谢予低声劝慰“夜已经深了,先去休息吧。”   谢予应了一声,回到二楼客房。热水冲去一身疲惫,却让思绪更加清醒。他躺在床上,心事纷至沓来,却始终不敢面对与联邦交战的恐惧。   谢予头脑越很清醒,内心越发觉得空落落的。   说好的一起迎接新世界的到来,谢予就不该信他。现在想来,寒夙说过的话不计其数,究竟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新旧事物的交替,总要付出代价。”寒夙的话在脑海里回荡。谢予觉得寒夙说的很对,新旧事物转换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明明之前他也做好了为战争贡献一切的准备,赌上性命为理想与信念而战,为什么现在却这么胆小怯懦,畏畏缩缩?   他不能自控的开始回想有关寒夙的记忆,一遍又一遍。他还回想到之前他仿佛从瞄准镜瞥了一眼寒夙青葱的模样。他以为那也许是一个崭新的开端,没准之后他就能快速的回想之前有关寒夙的一切。   但是事实并没有如谢予所愿,他依旧回想不起有关寒夙的半点内容。谢予又翻身,觉得今夜大概率无法入眠。他再也不能继续欺骗自己。 第114章   他嘴上说恨,心里却越来越放不下寒夙。   之前他孤身一人,母亲远在战争之外,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去闯一闯,希冀能自己闯出一片新天地,能为自己,也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   他能毫无估计的将自己的生命置于不顾,却不能感同身受寒夙,他的心也不是石头长的,不能将寒夙摘个透彻。   他放心不下寒夙。   他明知道寒夙不会轻易受伤丧命,但是寒夙那轻飘飘的两句话却深深钉在了谢予的心底。   谢予在黑暗中焦灼,心底的烦闷愈演愈烈。   夜深人静,谢予躺在床上,拉紧自己身上的薄被,盖住下巴,只留一双眼睛,在黑夜笼罩的卧室里,他头脑越发清明。   谢予拉开被子,他侧头望向床头柜旁的复古壁灯,昏黄的光晕在空气中蔓延,晕染开一处光亮,映出一片朦胧。他举手挡住那束光,试图逼自己平静下来。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恍惚间已经过去了好久。他再次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借着壁灯微弱的灯光,谢予看清了现在的时间。   凌晨四点。   自昨夜至今,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寒夙。他的心也不是石头长的。   在当年他义无反顾为联邦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也再所不惜,如今却对寒夙可能面临的危险而辗转反侧。   那个时候他内心毫无牵挂,他知道他的母亲在最安全的敌后方等着他回家,但是现在,他对寒夙的担忧比母亲还要多上几分。   谢予多想唾弃自己,怎么能如此懦弱如此无能。   但是一闭上眼睛,他还是不受控制的回想有关寒夙的一点一滴。   他曾经在琐碎杂乱的回忆中瞥见了寒夙曾经的冰山一角——在瞄准镜里,那张清冷的面孔,本以为会是重拾回忆的契机,没准他就能慢慢试着回想起有关寒夙的一切。   但是他并没有。   他越想回忆起曾经,就越是抓不住过去的蛛丝马迹,就像现在这样,越想去除脑海中寒夙的身影,却发现寒夙的影子已经根深蒂固地在他心头占据了一席之地。   谢予强迫自己放空大脑,混沌僵硬的头脑才得到片刻舒缓,他才终于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八九点钟,谢予醒的很早。虽然昨晚失眠到凌晨,今早起来的时候也不觉得疲惫。他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从寒夙房间走出来的秦管家。   秦管家手里领着一个皮箱,转身关门。看到从房间走出来的谢予和他打声招呼。   “谢先生,早安。”   谢予回了一声,“叫我小谢吧。”   秦管家没有接话,看着谢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中的皮箱,解释道,“这是给少爷收拾的一点东西,”秦管家想了想又继续说,“这几天他不回来住了。”   “早饭已经做好了,我待会让他们送过来,我先去给少爷送东西了。”   秦管家拎着皮箱出门,坐上停留在院子里的汽车,汽车载着秦管家远去。   谢予来到楼下,寒夙吃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走,摆放在餐桌上,谢予拿过那杯水,水温适宜,正好的温度。   谢予舒展的眉头又皱在一起,他越发看不懂寒夙了。   谢予正在看今早刚送来的报纸,目前来看还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的痕迹,平静的像一湖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谢予已经可以预想到几天以后的头版新闻会有多震撼,他收起报纸。转身坐回沙发上放空。   许久过后,院子门口又响起汽车的轰鸣声。   谢予走到院子里,看到了邱卉生,秦管家从他的车上下来,邱卉生站在原地。   秦管家快步走过,凑到谢予身边同他低声商议,“少爷的意思是趁早把这个事给办了,他才放得下心。”   谢予看着远处的邱卉升,听着秦管家在耳边解释。“司令的身体情况不太稳定,趁着现在还能瞒的过去,等过段时间他要是突然病情恶化,那个时候你们就算相认也会有人怀疑。”   “夜长梦多,还是得早作打算。”   谢予略微颔首,他谢了一句秦管家,秦管家道一声好就转身回去,谢予叫住他却没说原由。   秦管家安慰他,“就吃顿饭的功夫,不会留太久的。”   谢予打开车门,上了邱卉升的车。他才刚离开司令府不几天,今天就又回去了。   谢予不喜欢这遭故地重游,邱卉升也一反常态的认真开车。两人一路同行无话。   车子稳稳地停在司令府门口,这次想必是早有叮嘱,他们很顺利地进到了府里。   夏日初至,骄阳似火。谢崇勋在室内的书房侯着二人,他面色红润,气势威仪不减,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毛病,会让寒夙用活不长这个三个字来形容他。   不过多久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反派军的首领人物,年纪都颇大,没有寒夙。   人差不多齐了,谢崇勋的勤务兵招呼其他人先去正房堂屋,吃食已经备好了,并表示谢崇勋等会就到,请各位先行移步。   谢予跟随邱卉生他们来到堂屋,正是五月天,太阳高悬,临近中午天气更热。   谢崇勋却一反常态的穿着略显厚重的初春装,走路的姿势也略显老态蹒跚。   谢予突然觉得恨意是如此强烈,它能掩盖掉一切细微末节,只盯着在意的地方,把其他细节忽略的干干净净。   他和谢崇勋相处的这些天里,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异于常人的行为,他的眼中装满了恨,再装不下其他。   他倏忽又想到寒夙,他在踌躇抑郁怨恨寒夙的时候,是不是也没看到寒夙藏于狠厉下的柔情?   一阵声音惊醒了陷在回忆里的谢予。   众人整齐落座之后,谢崇勋开口寒暄,“诸位辛苦,今日不多耽搁,就近请来吃顿饭。”   谢崇勋用手肘撑住餐桌,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于我而言算是天大的喜事,所以请各位来和我一同开心开心。”   “本以为此生无子,未曾想还能寻回失散多年的儿子。”   众人哗然,纷纷打量谢予,在座唯一的“陌生人”。   “这位就是我的儿子,谢予。”   附和祝贺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位就是司令的儿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恭喜司令,贺喜司令!”   “这模样真是一表人才。”   待众人附和的声音散去,谢崇勋继续说道,“吾儿愚钝,以后还请各位多多指点。”   宴席之间,总免不了几杯薄酒。   纵使谢予万般不愿,也不能佛了在座其他人的面子,他拿着酒杯周遭敬了一圈。   这顿饭的意义已经完成了,在座各位也心知肚明,在差不多时就纷纷离席,还不忘和谢予道别。   众人散尽,只剩下邱卉生、谢予,还有谢崇勋和他的副官。   众人散去过后,谢崇勋好像再也不能维系刚刚那副模样,忽然瘫坐在座椅上。   副官连忙搀扶着他回屋服药,和他们道别。   邱卉升也震惊于谢崇勋如此大的转变,上次他来替寒夙探视谢予的时候,谢崇勋还像个正常人的样子,怎么如今成了这般模样?   这才短短几天?   谢予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默然无语。 第115章   正如秦管家而言,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   车子驶离司令府大门,邱卉升和谢予并行离开,谢予环顾四周,心底一阵苦涩,他的母亲,再也等不到那个他了。   邱卉升对内中纠葛并不清楚,只以为谢予为谢崇勋的病情伤感,却不知其中另有隐情。他不知这其中龌龊,说出来也足够坦荡。   “司令看起来病情加重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谢予却坚定的摇头,“不必了。”   或许他早就放弃了,只是心有不甘,现在谢崇勋重病在危,还依着寒夙的想法主动承认他的身份……   今天他能坦然的以父亲的身份和谢予相处,可是在这之前,他甚至都没有主动挑明过。谢予并非愚钝,只是心中明白,这场亲情,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   他还是分得清的。   在回程的路上,邱卉升一直在后视镜中打量谢予,每次匆匆一瞥过后就马上移开视线。   谢予觉得烦躁,没有功夫搭理邱卉升闲情逸致的关切。   邱卉升不太好意思主动开口,无奈他数次暗示,谢予都无动于衷,邱卉升看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路程,忍不住开口,“以后你就自由了。”   谢予才像是终于有了点兴趣,歪头看向邱卉升。“什么意思?”   “寒夙在近郊给你置办了一个院子,你现在可以搬过去住,以后要走要留,寒夙都不会再干涉你了。”邱卉升停顿一下,又道,“寒夙在这些年也攒了不少积蓄,都留给你,算作对你的补偿。下午的时候秦管家会把你的东西收拾好,连带着那笔钱给你送过来。”   邱卉升不忘继续叮嘱谢予,“他知道你担心母亲的去向,让我一定要告诉你,战乱的时候千万别回联邦境内,你身份特殊,难免会遇到危险。”   车子拐进一条小路,停在一座普通的院落门口。   “这里离城近些,环境也好。”   谢予走下车,看着眼前的院子,内心空落越发让他揪心。   邱卉升等会还有别的安排,与谢予道别后又匆匆离去。   五月闷热,空气中布满了骄阳的灼热。   谢予停在这个陌生的院子门口,近郊的位置,旁边还有坐落着几座不算很高的山丘。   绿意铺满山坡,各种树木的绿色堆叠在一起,夏天马上到了。院子是之前建的,带有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周围黛青色的砖垒出二人高的院墙,院子里还有一颗高大的核桃树,繁茂的枝桠伸出院墙,给站在门外的谢予提供了一处遮蔽的荫凉。   他手上还拿着刚才邱卉升递给他的钥匙,他分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明明是之前他最向往的,为什么他现在有那么强的失落感?   就好像被寒夙打包丢出门的垃圾。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刚被人收拾过,里面都打扫的很干净,设施也齐全。   也不知道这是寒夙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因着是近郊,离城里也不远。谢予漫无目的地走进城里,试图在人群中冲散心头的苦闷。   可能等到他真的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他才发觉那份感受不是能轻易冲刷掉的。   下午四点,学校放学。   青春洋溢的学子们走出校门,谈论实事、政治,讨论着毕业聚会与未来大学。道路两旁的梧桐高大挺拔,浓荫如盖。   谢予跟随那群学生,步入这片梧桐的阴凉。   头顶树叶的树叶沙沙作响,好像是在迎接那些新鲜的生命。   等谢予再回到那方小院的时候,才发觉他忘了邱卉升的叮嘱,秦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因着大门紧闭,秦管家靠在门口的小狮子石像上休息。   谢予和秦管家道了一声抱歉,秦管家挥手一笑,没有多在意这件小事,随即招呼谢予过来打开房门。   天色渐晚,阵风吹拂过头顶的核桃树,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谢予心想。   他伸手解开腕上的红绳,连同那枚桃核一起递到秦管家手上。   “这个东西,帮我转交给寒夙吧。”谢予正对着秦管家,街道尽头的路灯亮着,谢予看清了秦管家脚边的皮箱和放置在上面的档案袋。   档案袋外表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的,正是寒夙留给他的全部家当。   他突然笑了,浅浅的挂在脸上,比初夏撩人的风还要温暖明媚。他看着秦管家旁边的东西,又抬头与秦管家四目相对。   “这些东西,我全都不要,”谢予字字缓慢但却铿锵有力。   “既然要断,那就断的干干净净。”   谢予转身往外走,在天际落幕的时候和这片天地一起退场。   “秦管家,有缘再见。”   小巷的街道有些长,谢予一步一步往前走,一直走出秦管家的视线。 第116章   这天地广阔,自有谢予的容身之处。   等谢予走出这片胡同,秦管家才匆匆从院门口赶来,手里拎着那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随秦管家而来的车停在小巷的入口处,车灯熄灭,车影静静停立,似乎早在此等候良久。想来已经在此等候良久。   “谢先生——”秦管家赶到跟前,将档案袋和钥匙又塞回谢予手中,“别放在心上,你先收好。”他替寒夙轻声解释,“他这么做想来也是有苦衷的,你别和他一般计较。”   又稍作停顿,“征战在即,别让他挂念。”   谢予因为最后一句话晃了心神。   秦管家见状,将红绳揣进口袋,“东西我会替你妥善转交,要记得照顾好自己。”他郑重地说:“后会有期。   谢予回了秦管家一句,“后会有期。”声音很轻,思绪不知又飘到了哪里。   那就后会有期吧。   谢予拿着钥匙和档案袋重新走回那座静谧的院子。核桃树宽大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摩擦,发出沙沙声响。谢予拎起秦管家带来的东西,转动钥匙,推门而入。   三天后的夜晚,反叛军集结偷袭两军交界处。寒夙的突袭快如闪电,联邦军措手不及,连连败退。城中巷陌,人们奔走相告:有人兴奋,有人怒斥,有人为战争恐慌欢呼,也有人为家国前途忧心;有人称赞寒夙年少英才,必能肃清腐弊,给这个国家带来不一样的明天。也有人痛斥他草菅人命,将无数人的性命当成儿戏,只为私欲争名。   反叛军发难之速,和平谈判尚未开始,彼此积怨已久。再说那和平协议只不过是一纸宣言,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和约终究难以束缚雄心壮志。一方暗中蓄力,一方誓欲统一,硝烟再起,只是时间问题。   黎明前,新闻急报已由总部发往各地。陈珂里连夜赶回报社分部,带着版面来到印刷厂紧急加印。   两军交战,政人,商人、学生、工人、整个社会都被今天的头版新闻震惊。   惶恐之中,有人欲携家眷渡海逃亡,有人则紧盯战局,或盼或惧,莫不焦虑。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谢予为联邦埋头卖命已久,头一次听到这么多与之前不同的言论。   街头依旧繁忙,人们低声议论。饭馆茶棚里几个中年男女讨论着这几天的惊天大变,为首的男子开口,“我说,反叛军要是真能统一联邦倒还算是一件好事情。”   同行的另一人摇头反驳,“打仗就要死人,劳民伤财不说,百姓怎么安生的起来?”   一旁的妇人闻言泪眼婆娑,插话道,“我儿子两年前去联邦军当了兵,他跑回来的时候和我说联邦没有前途,比旧时帝国吃人还厉害。”她一边摸了摸眼泪,一边缓缓说道,“他告诉我说,他不想回去替那些人办事了,他良心过不去。”   “那个时候正是反叛军和联邦军交战的时候,他趁乱逃了出来,告诉我,说他们长官私自截留前线救援物资贩卖,克扣士兵军饷,残害百姓,滥用职权,干的都是些畜牲行径。”   “他说想和我一起跑,可是还没等我们离开,联邦军官就找上门来,”妇人声声泣血,似乎含着悲愤绝望的恨意。“他们就这样当着我的面以逃兵的名义枪毙了他。”   周围顿时寂静。   茶馆的老板和邻桌的学生坐到妇人身边安慰她,其余众人皆是叹口气,纷纷离场。   谢予站在报刊亭,看着手中加急印发的头版新闻。   【本报急讯叛军夜袭联邦,南北战火骤起】   【据可靠消息,反叛军在中将寒夙的率领下,于深夜时分对联邦发起了突袭,这一行动标志着全国局势的急剧动荡,战争的序幕正式拉开。寒夙以其卓越的军事才干和谢崇勋的深切器重,在军中享有极高威望。他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怀揣着统一全国的雄心壮志,一直积极筹备相关事宜,试图打破联邦的统治格局。】   【联邦政权长期以来的政策引发了诸多不满与争议,此次夜袭,无疑是这些民怨积蓄的爆发。夜袭发生时,联邦防御显然未及充分准备,叛军进攻精准迅猛,在多个要地一举突破。】   【目前战斗仍在进行,双方伤亡尚不明确。这一夜的冲突已在全国范围内引发了巨大的震动。联邦政府在接到消息后,迅速做出反应,紧急调动兵力进行反击,并向全国发布警报,号召民众保持冷静,然叛军行动周密,进攻之势昭示其决心与信心。】   【随着战争的第一枪打响,全国的局势变得扑朔迷离。战火遍地,矛盾骤然白热化。这不仅是军事较量,更是政治与人心的博弈。联邦与反叛军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此次冲突是否会引发更大规模的战争,全国的未来将何去何从,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本社将持续关注这一事件的进展,为读者带来最新报道。在此动荡时刻,我们呼吁各方保持克制,通过和平对话解决争端,避免战争给无辜民众带来更大的伤害。】 第117章   祁嗣有感觉,寒夙绝对不会让局势拖太久。僵持的时间越久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与其等对方有所准备还真不如乘胜追击打个措手不及   但是他也没想到寒夙会这么迅速,在收复南部势力之后那么迅速的展开第二轮战争。   转眼马上快到六月份了,祁丹也该到了毕业的年纪,他还没有问过祁丹想去读什么大学,念什么专业。   今天他难得清闲,便想着去接祁丹放学,马上就要毕业了,再不多接两次就没机会了。   学生总是最关心时政,明明最无力改变局势的是他们,最想拼命改变局势的,也是他们。明知力量微薄,却仍渴望撼动风云。祁嗣不知是该佩服他们螳臂当车的勇气,还是嗤笑他们不自量力。   祁嗣停在祁丹的学校门口,往常放学的时候学生一向热烈活泼,今天却一反常态,怀里揣着书包行色匆匆,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祁嗣打量着往来的学生,越发诡异的氛围弥散开来。   他看到了从学校里走出来的祁丹。祁嗣急步上前,一把拉住祁丹的胳膊,看见祁嗣迎面走过来,祁丹显得有些震惊,他侧头低声和身旁的同学说了几句,然后和同学告别。祁嗣看着祁丹旁边的同学先走一步,转过头看向祁丹低声责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祁丹欲挣回手,却被祁嗣牢牢攥住,任凭他如何抗拒也无济于事。祁嗣拽着他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祁嗣也没和祁丹商量,伸手抢过他肩上的斜挎包,粗暴地打开卡扣。正如祁嗣所料,书包里一本书也没装,鼓鼓囊囊地塞满了上千份传单。   祁嗣抽出一张,匆匆看过里面的内容,封面印着“政治改革”“支援前线”的字样。祁嗣脸色骤变,皱眉怒声祁丹:“胡闹!从前你任性我不拦着你,现在你都能干到这个地步了?”   祁丹不敢抬头看祁嗣,只是想抢过祁嗣手中的书包,祁嗣怎么会依着他。一手拎着祁丹的书包,一手扼住祁丹的手腕,硬拉着祁丹往祁公馆的方向走。   一路上,祁嗣压抑怒火,碍着场面不好发作,脚步越来越急。祁丹不敢反抗祁嗣,只能快步跟上他,他唯恐祁嗣回家跟父母告状,他自己想尽自己一份力,不想惹得父亲母亲生气。   推开祁公馆的铁门,祁母在楼下喝茶,看到他们回来和祁丹祁嗣微笑招呼:“你们回来了?”祁嗣头也不回,祁丹被祁嗣拉着快步走回到他的房间。祁嗣直接将祁丹拽入内室,书包重重摔在地上,皮质挎包的硬度大,装满传单的书包更是重的像砖头,与地面接触的时候发出重重的“咚”的一声巨响,声音回荡在过道中。   楼下的祁母听得心惊,暗暗皱眉,不知道祁丹怎么又惹祁嗣生气了。祁母回想起以往祁嗣生气发怒的缘由,无一不是为了祁丹。虽然担忧却依旧淡然回座,信任儿子对弟弟的管教。   室内昏黄,书包摔在地上散落出满地传单,犹如一张张无声的控诉。   祁嗣紧紧攥住祁丹的手,逼近一步看向祁丹的眼睛,   “政治不是你们学生的游戏!你真以为你们的抗议会有人听吗?”祁嗣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想引起母亲的察觉,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无法控制住自己。   “当年联邦起义的时候,有多少学生为他们说话,可你看到最后呢?”   “他们当中死了多少?最后活着的还有多少?他们当初为联邦拼尽全力的时候,会料到今天这个局势吗?”   祁嗣抓住祁丹的手不自觉越握越紧,祁丹感觉那只手已经冰凉,但是他心虚,不敢向祁嗣开口。   “说话啊?你哑巴了吗?”   祁丹终于敢抬头,他对上祁嗣的视线,喊了他一声:“哥。”   “哥,我疼。”祁丹伸出手放在祁嗣的手臂上,祁嗣才恍觉自己一路走来用了多大的力道。   他猛然松开手,看向祁丹手腕上明显的红色勒痕。   祁丹说完这句话以后继续沉默不语,没有回答祁嗣,也没有解释。   祁嗣站在祁丹身前,恍惚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你祁丹心里装得了天下人,却装不下一个家。”祁嗣语气不再带着刚才的训斥口吻,他像是卸去了一身的力气,语气平淡。   “你有考虑过父母的感受吗,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要不是我今天刚好堵在学校门口,你是不是就想一走了之?从此开始让父母为你牵肠挂肚,让我为你日夜忧心?”   祁嗣退后一步,看着祁丹俯身拾起散落的传单,缓缓放回书包里。   “在你祁丹的心里,这个家就这么不值得一提吗?”   祁丹心里也不好受,他也明白哥哥是担心他,但是他却不能苟同祁嗣的保守。商人重利,祁嗣的想法确实无可厚非。但在这个危急关头,社会动荡飘摇,如果人人都像祁嗣这般只顾自身利益,又有谁能挺身而出?又该指望谁去改变?覆巢之下无完卵,他该怎么和祁嗣解释?   当社会糟糕透顶的时候,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哥,我只是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事。这个社会需要发展,需要进步。”   “祁丹,你不是圣人,没有人是非要你拯救不可的。”祁嗣抓住祁丹被攥红的那只手,双手握住放在自己心口位置。“如果你非要救,能不能先救救我?”   祁丹震惊抬头,看向祁嗣笃定的眼神。祁嗣之前一直没有挑明,尽管祁丹知道他对自己的想法,但是偶尔还能哄骗自己哥哥可能走歪了路,迟早会回到正轨。但现在祁嗣彻底放下一切来祈求他。   “我不关心这社稷,我只在乎你。”   “祁丹,别让我为难。”   祁丹从小到大他没有见过哥哥示弱的样子,就连道歉,祁嗣也端着架子。但眼下他看着祁嗣这般模样,祁丹心头酸楚难抑,   他忍受不了这种心脏被剥离的酸楚,却也不想因此向祁嗣低头。   两人互相僵持着,祁丹表面软弱,实则内心极其倔强。   祁嗣看着沉默不语的祁丹,只觉得自己使尽浑身解数打空在棉花上。 第118章   祁嗣深吸一口气,拿过祁丹手中的书包,祁丹不明所以,伸手紧紧扯着书包,生怕被祁嗣再度抢走。   祁嗣都要被他这股子倔强给气笑了。   祁嗣没能说服祁丹。   ......   祁嗣坐在车内,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却仿佛置身于一场喧闹。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喊声,断断续续。祁嗣下意识吩咐司机停车,徒步往前走去,才发现转角的街道上已聚集了数百名学生,举着横幅,高声呐喊。   学生后面跟着一群人,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抗议游行的队伍。祁嗣晃了心神,唯恐祁丹混在里面,他焦急的跟在人群后面,企图辨认出人群中的祁丹。   很快,他在人群中央找到了祁丹,他神情坚毅,带着少年的决绝,他正与人群一同高喊抗议。   “祁丹!快回来!”祁嗣的喉咙几乎嘶哑,撕心裂肺般想把弟弟从人群里拽出来,可他的声音仿佛被吞噬一般,祁丹毫无反应。祁嗣奋力冲进人群,却被推搡的浪潮一遍遍推开。祁嗣惊惶地四顾。身边皆是十七八岁的青年,那些脸孔千篇一律,却又带着相似的倔强。一个学生转头朝他喊道:“这是我们的权利!”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一声声击打在他心上。   他目光又锁定在祁丹身上。人群越来越多,祁嗣心中的不安急速上升。旁边一位卖豆腐脑的大婶对着熙攘的人群焦急大喊,“娃娃们,你们还小,不懂事,莫要跟那些大人一样争那些没得用的东西,快回家哦!这儿不是耍坝子,小心遭人打哦!你们的爹妈在家等你们,莫要让他们操心咯!”   祁嗣越发心乱如麻,他再次奋力向祁丹奔去。霎时,一辆军用卡车疾驰而至,轰然闯入人群,车上官兵手持长枪跳下车,纷纷朝天鸣枪警示众人。学生们惊呼四散,传单在空中翻飞如雪。祁嗣趁着混乱冲上前去,一把揽住祁丹,将他护在身后。   祁嗣赶忙拖着祁丹躲藏到旁边的一处小巷子,到处都是东躲西藏的人,祁嗣看着祁丹安然无恙才彻底放下心,绷紧的神经得到片刻喘息。   不断逼近的军靴踏地声、脚步声、哭喊声还有一直持续的枪声混在一起,像潮水般将祁嗣淹没。   远处,祁嗣又听见了那名朴实妇人声嘶力竭地大喊:“你们这些当兵的,也晓得手下留情,都是些还在读书的孩子,哪能和你们动真格?别把枪口对着他们!”   声音逐渐变得遥远,又突然放大,变得如雷贯耳。祁嗣猛然感觉到脚下大地在颤动,四周响起震耳欲聋的巨响,街道的景象在祁嗣眼中快速扭曲,所有人的呐喊都变成了回声。   待晕眩散去,祁嗣连忙四下寻找祁丹的身影,刚找到祁丹,还没来的及朝他跑过去,就发现祁丹的身体正在逐渐消散,轮廓模糊。祁嗣睁大双眼,他扑上去,却什么都抓不住。一瞬间,所有人都在空中化作尘埃,彻底消散。   天色骤暗,只剩他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中央,呐喊声、枪声、哭声全都如潮退去。“别离开我!”祁嗣大声喊出,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这片扭曲的空间中回荡。   祁嗣猛地睁开双眼,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心脏怦怦直跳。窗外漆黑一片,祁嗣才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梦中场景皆是虚幻,可胸口的惊悸依旧未散。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指节泛白,才发觉他在梦中将拳头攥得死紧。   这一场梦境,如同冥冥中的警示,唤醒了他心底那根被压抑许久的弦。   他缓缓闭上眼,低声喃喃,“祁丹……” 第119章   昨天他们争执良久,祁妈总算觉察出些不对劲   她站在祁嗣房门前,试探着敲了敲门:“我进来了?”   门内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她等了片刻,伸手推开门,一眼便看见屋内两人相对而立,气氛紧绷,像刚结束一场拉锯。   祁嗣立在书桌前,神情冷沉,手撑着桌面,眉眼间没有一丝温度。祁丹站在他面前,眼角泛红,双手紧握,显得很是局促不安。   空气中彷佛积压着争执未散的余波,安静得令人窒息。   “丹丹,这是怎么了?又惹哥哥生气了?”祁妈赶忙走过去,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过,语气焦急,担忧的神色怎么也藏不住。   祁丹移开视线,低声喊了句:“妈。”语气里没了往日的撒娇,带着一丝哭腔。祁妈听得出不对劲,却也不好细问。她借口说楼下的新茶泡好了,拉着祁丹下楼,“陪妈说说话,顺便尝尝新茶叶。”   祁丹回头看了祁嗣一眼,而那人只是站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门缓缓关上,屋内重归寂静。祁嗣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缓缓闭上眼。他不相信祁丹的决绝,也更不信命运的桎梏。   他唯恐祁丹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溜走,去追求他的大义,怕他连告别都不留,就将他彻底抛在身后。他不敢赌。   于是祁嗣吩咐管家安排人盯着后门,又遣人暗暗守着公馆周围。   直到今夜,他梦见了祁丹真的离开。   眼下心悸未定,祁嗣不敢想象要是这些场景真实发生在他眼前,他该有多绝望。   祁嗣起身,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微凉,他披上外衣,径直走到祁丹的门口,敲了两下门。   门内有细微的响动,祁丹果然没有睡。他穿着单薄的里衣,神色怔然地打开门,看见祁嗣站在门外,表情有些诧异。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回廊的窗户没关,风吹得吊灯晃动,灯影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祁嗣嗓音低哑:“我有话对你说。”   祁嗣进门后倚在门上,眼睛牢牢盯住祁丹直奔主题。“下午的时候,你是不是又想走?”   “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看的一清二楚。”   祁丹垂下眼,依旧沉默不语。祁嗣走近一步,“我不同意,你永远都去不了。你执意要走的那条路,我就偏不让你走。”   祁丹眼神中藏着一丝惊惧。他知道,在陈珂里彻底消失之后,祁丹不敢怀疑祁嗣这句话的真实性。   祁嗣不是说说而已。   “你——”祁丹还没说出口,祁嗣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什么?”祁嗣伸手轻抚过他的脸,语气近乎温柔,“你不就是仗着我不会对你怎样,才敢一次次试探我的底线?”他缓缓俯身靠近,伸手捏住祁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祁丹睫毛轻颤,下意识移开眼,不想与祁嗣对视,“我只是,不想让你生气。”   “所以你就一声不吭的想跑?”祁嗣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怎么过的?你在我眼皮底下,一天天长大,靠着我,说依赖我,信任我,什么都告诉我,可现在呢?你防着我,躲着我,甚至不敢抬头看我,你到底想把我折磨成什么样?”   祁丹一时语塞,他心跳的很快,指尖蜷紧,像终于从这些字句的缝隙间察觉了点什么,却又接不住那份真相。   “我没有折磨你......”他轻声说,“我只是想做你弟弟。”   祁嗣眼神微动,慢慢逼近,将祁丹压到背后的墙上。   “可我不想你只是我弟弟。”   他继续盯着祁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出口,“祁丹,你告诉我,你敢保证你对我没有其他的想法?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么抗拒我却又渴望我?明知我对你有别的想法,为什么还把我送你的东西放在枕边?”   祁丹轻微地窘迫起来,像是被说中要害。   祁嗣越靠越近,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声音轻到发颤。   “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 第120章   祁嗣看不到祁丹的回应,直接扣住他的手腕,逼他直视,“我不信你对我没有别的想法。”   祁丹被逼急了,失控地推开他,“你疯了!”   祁嗣点头,“对,我疯了很多年。”   祁丹惊呼一声,腰上多了一双手臂紧紧箍着他,祁丹本能想挣开,却被祁嗣反手带进怀里,背后靠着冰冷的墙壁,身前贴着火热的胸膛,他能感受到祁嗣的呼吸近在耳畔,热的仿佛要把自己吞没。   “你不要再躲了。”祁嗣将祁丹紧紧抵在身前,双手伸进祁丹里衣。衣料摩挲的声音,伴随着祁嗣急促而沉闷的心跳。   祁丹胸口翻涌,视线慌乱地往上游移,刚好与祁嗣对视。那双眼里,压抑了太久的欲望此刻几乎要溢出。   “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祁嗣的唇贴近他的脸颊,温热的气息灼烧着颈项,字字含着不容抗拒的占有,“你怕我伤着你?还是……怕你自己察觉出你心里有我?”   祁嗣作为兄长,早已陷得太深,又因身份的压制与欲望持续挣扎,他此刻深夜敲门,情绪理智都已经到了边缘,不可能只是寒暄几句,更不可能仅仅是“关心”弟弟是否安好。   祁丹全身僵硬,呼吸乱了节奏。他的脸颊染上血色,手指无意识地扣住祁嗣的衬衣,却怎么也没能推开那双像铁钳般的手。这可是他的哥哥......   胸口紧贴着熟悉而危险的胸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止住内心的颤抖。祁嗣察觉到他微弱的投降,手臂却越收越紧,仿佛要将祁丹整个融合自己的身体里,“你是想让我放开你,还是想让我继续?”   祁丹好像被抽空了力气,身体贴的紧密,他感受到祁嗣对他的强烈渴望。祁丹转头侧过祁嗣的亲吻,他慢慢开口,语气哽咽,“哥,你别这样。”   这一声“哥”,叫得软,又带着哀求。   胸口好像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热流顺着与祁嗣接触的部分窜上祁丹心头,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对祁嗣的依赖,早就不只是弟弟对哥哥的崇拜,而是一种比亲情更深,更危险的东西。   祁嗣坚定的吻上祁丹,动作强势也带着不安。   他们之间,已没有回头路。   祁嗣的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控制,又怕吓着祁丹,语气也轻柔了几分,“别怕。”   祁丹想告诉祁嗣,“我们不能这样”,可喉咙干涩,一点声音都挤不出来。他不敢直视祁嗣的眼睛,那里面藏着太多他无法承受的感情。   自己的呼吸、心跳、颤抖,那股莫名其妙的眷恋和悸动,已经泄露了一切。   无语过多言语,祁嗣懂他。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只是一直不敢承认而已。”   祁丹感受着祁嗣的手滑进他的腰侧,然后继续深入,将他牢牢的扣在这狭小,暧昧。喘不过气的空间。   祁丹继续挣扎,他们不能一错再错,祁嗣把祁丹带到床上,随即俯身而上。   “哥哥,”祁丹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害怕祁嗣的下一步的动作。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祁嗣解开衣服的手顿了下,轻笑了一声,带着压抑多年的荒唐与决绝,“我早就疯了,还谈什么后悔?”   话音刚落,他又吻上来,唇齿相依,祁丹终于伸手搂住祁嗣的臂膀。   这份错,算他们两个一起犯的。   交叠的呼吸此起彼伏,他们越了界,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清白。 第121章   事后,凌晨,房间里一片寂静。   祁丹清醒过来,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脑中空白,身体却先一步觉察到某些不可回避的现实。祁丹整个人蜷缩起来,陷入强烈的羞耻,自我厌弃与混乱之中。他害怕、挣扎,但内心也已经默认这份感情无法回头。   他裹着薄被,身体微微颤抖,用力捂住脸,却还是止不住低沉的呜咽,像个犯错的孩子。   祁嗣睁开眼,静静地听着祁丹压抑的哭声   片刻后,他伸出手将祁丹翻过身,面对着自己,将人拉进怀里,祁丹趴在祁嗣怀里,哭咽的声音渐渐停住。祁嗣低头,将下巴轻抵在祁丹的头顶。   祁丹和祁嗣已经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他惶恐的回忆昨晚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被祁嗣逼得急,什么都不顾了,今早醒来才惊觉他们到底干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哭?”祁嗣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祁丹稍微平静了一会,突然神经质般喊他的名字。   “祁嗣。”   祁嗣了一声,祁丹又叫了一声,“祁嗣。”带着哭腔,祁嗣心头一紧,祁嗣之前从来没听祁丹叫过自己的名字,眼下祁丹趴在自己怀里,叫自己名字的模样很是新奇。   “怎么了?”祁嗣拉开一点距离,正对上祁丹的眼睛,“为什么要哭,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祁丹泪眼朦胧的摇头,再次开口,“你。。。。。。叫祁嗣。”   祁嗣终于明白祁丹的暗示。他那一声“祁嗣”,不仅是名字,更是提醒,是哀求,是质问——你明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他叫祁嗣,祁嗣,祈嗣。   祁嗣突然有一瞬懊恼,他硬拉着祁丹求一个回答,却忽略了他内心最害怕的,祁丹不想背叛这个家,不想辜负祁爸祁妈,没法心安理得地沉溺于此。   祁嗣开口解释,“祁嗣是他们的希望,我不要那些,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你不要害怕,本来就是我逼你的。”他说得轻,像是怕吓着祁丹,又像是在求他原谅。   祁丹明白祁嗣的言下之意,他想把所有责任都揽过去,告诉祁丹不是自己的原因,一切都是因为他。   祁丹低头抵在祁嗣的怀里,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的愧疚与恐惧都融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在餐桌上,祁丹精神萎靡没什么胃口,眼神飘忽,脸色有些苍白。祁妈看出祁丹的不适,关切询问道,“丹丹,是不是没睡好?怎么看上去一点精神都没有?”   祁丹本就惊恐,眼下祁妈的话像插入他心头的一柄利剑,他低头端起桌上的汤喝了一口,敷衍回答道,“还行。”   祁嗣把祁丹的一切表现都看在眼里。   他不是不爱,是不敢爱。   祁丹心里不是装着太多东西装不下他,反而恰恰是因为装下了他才要去承受那些可能带来的问题,祁丹他太懂得爱。懂得代价,懂得牺牲,也懂得他们这份感情意味着什么。   虽然父母疼爱祁丹的紧,但是祁丹也知道,他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他一意孤行的求一份感情,却把祁丹置于不忠不孝的境地。   祁嗣皱眉,心里已经在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他得快些做打算了。太慢的话,祁丹会先崩溃的。 第122章   报刊亭的老板记住了这个奇怪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出现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老板好奇,明明是正是青春年纪,眉眼清朗模样也是俊秀,偏偏游手好闲,每天雷打不动地过来买一份报纸。   他从来不用提醒,那人不拖沓,也不多话,一份晨报一份新近开社的军事专报。日日如是,从不更改。更怪的是,那年轻人付完前后并不急着走,而是站在报刊亭旁边,把报纸摊开。他读的极慢,每个标题似乎都能让他驻足。   有时他会因为看到某个名字皱眉,指尖在某页新闻停留好久。   老板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但是每天早晨,看着他拿着报纸的背影,总会想着,希望有一天,他能从那些字里行间找到答案。   今天早上,这个年轻人和往常一样,要了两份报纸,老板见他对前线战争局势感兴趣,忍不住和他搭话。   “你说这前线的事,哪能信得过啊?”年轻人抬眼看向他,眼神干净,目光却锋利的不像一个无所事事的后生。   “上头说打得顺,昨儿街口传回话来,说十几个营都折在那边了。”   年轻人没有回话,嗯了一声,又继续低头看报。   后来的一天,报纸上登了一条战地通讯,说是在寒河岭死守三昼夜,最后全线突围。   年轻人将报纸捏在手中,老板这些天已经和他变得略微熟络些,看他那么关心前线局势,问他,“小兄弟你这么关心打仗的事,是有家人当兵去了吗?”   年轻人放下手报纸,转头看向老板的脸,眼神带着点落寞,却难掩在意。“对,我很关心他。”   后来的几天,战线的通报情况不容乐观,年轻人还是来,但老板觉察出几分不同,他读报的速度快了,目光游移得也少了,每天都直奔那几页战况通报——尤其是有关某番号部队的几篇通讯。   通讯简短克制,甚至带着点官样的冷淡,从中读不出分毫私情,也不能从里面看到至亲的一言一字,更别说从中汲取慰藉。可他依旧读了又读。   老板懂他的焦灼不安,却不赞同他的这份执着。这乱世去当兵,不能说没有几分生存的几率,但是实在渺茫。亲人上了前线,音讯全凭运气。能等来一封信、一段广播、几行字,都是福气了。   又过了几日,那条战线的通讯突然中断了。年轻人停在报刊亭前的时间,比往常更久。他没进早点铺,报纸翻了一遍又一遍,从头至尾,逐行逐段,最后站在原地。   “也许,是换了驻地。”老板安慰他说,“通讯兵跟不上,也是有可能的。”   但之后一连几天,那条战线依旧没有消息。   这一天,年轻人拿到报纸,眼睛扫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与之相关的一字一句。   那一天,他迟迟没有离开,老板看他这样,安慰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沉思良久,他才将那份报纸纸叠得极整齐,夹进怀里。   走之前,他第一次向老板道谢:“这段时间,多谢你。”声音很轻却不失郑重。   从那天开始,这个雷打不动早上准时过来买报纸的年轻人消失了。老板做生意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像他这样的,倒是头一回。   他猜想,那人或许是撑不住了,也许是再也等不到了,又或是……终究放心不下,索性亲自去了前线。   报刊亭前恢复了往日的冷清,老板起初还会不自觉多备一份军事专报,他也曾留意过街角,看是不是那年轻人只是改了时间,或者偶尔路过,但是那人却再也没出现过。 第123章   当时说过“有缘再见”,秦管家万万没料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   门口灯光昏黄,秦管家抬头,看到谢予的身影稳稳立在眼前。几个月不见,谢予的变化倒是让秦管家大吃一惊。   谢予面上不见之前的忧愁,剪去了略微过长的头发,整个眉眼都露出几分,状态和过去差别太大,更何况他们之间也没有交集,唯一的联系就是寒夙。秦管家不自觉脱口而出最想问的那个问题,“你恢复记忆了?”   谢予淡然摇头:“没有。”   秦管家年纪大了,自然知道谢予为何而来,但其中这摊浑水,不是他能蹚的。他在内心踌躇几分,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他虽是看着寒夙长大的,却也可怜谢予这个年轻人。   “他要是回来了,自然是会去找你的。”秦管家知道寒夙不可能那么轻易放下,就像当初他曾让自己也离开,都是一个性质,都是替他们提前做好的万全准备。   “况且前线战况惨烈,面对当初那些曾经的联邦战友,你忍心看着他们就这样躺在你脚下?”   “新旧转换总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他们。”谢予对着秦管家开口,声音确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要去找他。”   秦管家闻言皱起眉头,“你去那没有用,寒夙还要多出几分心神来在乎你。”   秦管家伸手抚上谢予的肩头,“听叔一句劝,先别冲动。”   “寒夙不会轻易放手,要是你还没考虑清楚就先别去找他。”   你应该比我更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秦管家想,寒夙他看上去对谢予用情至深,但是谢予还是要注意自己的分寸。从前还能有谢崇勋压着,等过两天连谢崇勋也没了。寒夙就再也不会有任何束缚了。   谢予听明白了秦管家的言下之意。   他心头一热,感谢秦管家对自己的体贴入微,但仍然没有改变他的想法。   秦管家与谢予对立。沉默良久,秦管家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迅速做好交接安排,第二天以战地记者之名带着谢予北上。   火车疾驶北行,窗外景色由从繁华热闹到萧条落寂,繁华渐疏,再到最后的荒凉。临近前线数百里时,火车停运,二人下车。   城镇的街道清冷,人员往来稀少,各个都步履匆匆,想是刚刚亲历过战争,还没来得及恢复元气。秦管家和谢予在这里稍作修整,前方就是战争前线了。   越往北,空气里渗满血腥,风中带着炮火轰鸣。谢予深吸一口气,目光紧锁前方,他终于并不是在报刊亭前看风云涌动的旁观者,他踏上了这片土地,成为了这段历史的亲历者、参与者。   安全区到前线的这段路,谢予走了很长,穿越层层哨卡和封锁线,他们踏进最后的指挥区。   军备物资,伤员,医疗帐篷,不断从前线上被担架抬出来的伤残士兵,目之所及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它们渗透出身体,紧紧贴在衣物上,和身下的尘土混在一起,变得肮脏不堪。硝烟的味道越来越重,前方的枪炮声激烈一会沉寂一会,好像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候。   物资运输的车辆不停进来,然后卸货离开,又继续迎来下一辆。   已经是八月份,北方酷暑难忍,极端天气对作战的影响也不容忽视,秦管家和谢予最后到达指挥部前的检查岗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空中吹拂着的闷热空气带厚重的血腥味。   还没来得及等守卡人向上通报,部队前方传来消息,敌军大规模撤退,我方乘胜追击成功占领地方阵地。   从指挥部出来一个人,大声呼喊着,“我们赢了!”营地气氛瞬间高涨,在欢呼一瞬后又投入新的忙碌。   刚得取得阶段性胜利,哨兵的脸上也洋溢着几分欢欣,仔细看完眼前两人的记者证和通行证,赶忙进去通报。   过一会,哨兵紧忙走出,让同伴放人进来,将证件归还给两人。指着近在眼前的指挥部向他们道,“你们进去吧,寒将军现在有时间接受采访。” 第124章   谢予再次见到寒夙,他已判若两人。   寒夙的临时指挥部搭建在战争的最前线,这场持续几天的鏖战刚刚结束,寒夙神色显得有些兴奋又憔悴,他点上一支烟,短时间沉浸在吞云吐雾的享受中。   山区的傍晚还有几分微风,可这宽阔的指挥帐内却密不透风。   一进门,闷热的空气夹杂着烟味,汗味,还有几分不透气的沉闷。   抬头看去,桌面上堆满了战报以及各种地图,寒夙坐在书桌后面,邱卉升坐在他旁边,刚好正对门口。   邱卉升最先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刚进来的秦管家,刚刚哨兵通报的两位记者。他心下一动,顺着往秦管家身后看去,刚好对上谢予的眼睛。   邱卉升停下来,伸手推搡了一下寒夙,寒夙也跟着他转头。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停滞。   寒夙收起手中还没有燃尽的烟,干脆利落地起身拉着谢予走出营帐。   邱卉升也诧异,起身来到秦管家旁边,疑惑地问,“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秦管家长叹一口气,“是他求我来的。”   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下来,傍晚的山风吹过,带着几分清凉,但还是吹不散身上烦人的黏腻感觉。山区偏远,在此处安营扎寨,如今这场小战已经胜利,全军上下都在修整忙碌,为明天一早转换营地做好准备。   寒夙攥着谢予的手一直走,将他引到营地边缘的一片昏暗空地,没有人群的寂静空间,远处的灯照不亮这片朦胧空间,谢予看不清寒夙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轮廓——高大、挺拔,感受到他握紧自己的手,   寒夙继续带着谢予穿过军用帆布墙,来到驻地旁边一处郁郁葱葱的森林,他们二人走进去的时候,地上成片的落叶被踩出“沙沙”的声响,谢予还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清脆,叮咚,就像此刻他的心情。   寒夙停住脚步,转身将谢予挤在身后的一棵参天大树上,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就欺身而上,双手牢牢扣住谢予的腰,唇就靠了上去,这次他没有假惺惺的问他可不可以亲,谢予感受着身上的动作,这几个月来的担忧恐惧都烟消云散,头顶的蝉鸣与脚边的流水声在耳畔齐鸣,他只觉得呼吸骤紧,心口燥热。   谢予在广阔的天地之中,好像终于找到了他的容身之处。   寒夙动作急切却带着温柔,好像也被这几个月的相思折磨,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他对谢予的相思,一直折磨着他很多年。   他像是带着怨气,力度逐渐加重,吻得急切,带着温柔的怜惜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两人缠绵在林间,耳边是山风,眼前是满是暗色。谢予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夜色浓重,他感觉到寒夙轻捧起他的脸,然后用额头紧紧贴着他。   呼吸是热的,躯体是热的,心也是热的。   风打着圈吹过两人,却带不走那份悸动。   寒夙垂眼看向谢予,声音低沉却带笑,“这一次,算不算原谅我?”   谢予仰头看向寒夙,虽然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谢予还是继续看向寒夙。   谢予声音有点沙哑,慢慢吐出两个字,“不算。”   寒夙只是笑,没有在意谢予的口是心非,耳畔的蝉鸣反而愈发响亮。更乱了彼此的心神。   他们顺着溪边小径折返,盛夏的夜晚,本该是一个惬意的去处,如今却因为炮火战乱变得安静寂寥。   寒夙拉着谢予往回走,穿过那条狭窄的溪流,越过小腿高的杂草,不同于来时的安静沉默,寒夙一直在质问谢予。   “你恢复记忆了吗?”   “没有。”   “那座山脚下的老宅,你喜欢吗?”   “喜欢。”厷衆呺 兲泩異種   “为什么要到前线来找我?”   谢予停顿一瞬,顺势回答。“放不下你。”   寒夙终于停下脚步,侧目凝视他,“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谢予抿唇,第一次真正站在寒夙的立场上来批判自己。“对不起,我该再早点看清自己的。”   话语未落,寒夙又倾身拥住谢予,将他贴近自己怀里,谢予回抱住寒夙,在怀抱中松弛,他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寒夙低头印上谢予的唇瓣,轻轻的摩挲,这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吻。“和现在一样的关系。”   “一见钟情是什么时候?”   “在军校北区食堂看见你的时候。”   谢予声音明显低落,“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会一遍遍讲给你听。”寒夙郑重承诺。“包括你知道的,还有你不知道的。”   寒夙带谢予继续往前走,回到营地,看见帐篷上高悬的灯泡,无数小咬蚊虫聚集在灯光下,谢予后知后觉才发现在树林里的时候,被蚊子密密麻麻的叮了好多细小的包。刚开始还不觉得,等一路走来到现在,越发瘙痒难耐。   寒夙拉着谢予走到他的休息营帐,开了灯,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一盒清凉油,打开瓶盖挖出一坨,谢予坐在寒夙那张简陋的床上,寒夙挽起谢予的裤腿给他摸清凉油。   这样一看,腿上脚踝上,胳膊上腰上都有蚊子包。   “细皮嫩肉的,怪不得蚊子都喜欢咬你。” 寒夙涂药的手没停住,这么一通下来,药膏已经下去了半瓶,   山里的蚊子咬人尤其的狠,谢予难受的感觉被清凉油盖去了大半。   寒夙转身走出营帐,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盒蚊香,一个崭新的被褥,他拆开一盘蚊香,放到旁边的空地上点着,蚊香有点劣质,烟味呛的谢予一咳。   “先凑合着用。”寒夙收拾好转身从小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块折叠起来的油布。   急行军东西都有些简陋,包括谢予身下的这张单人床,上面一块坚实的木板,铺着一床薄薄的被褥,四角和中间叠着整齐的转头。   寒夙把油布铺开,把旁边凳子上整齐叠放的衣服扔到油布上,拼拼凑凑,然后让谢予起身,把那块薄被也扯了下来,最后铺上刚带过来的那床新被褥,一个地铺才算是打好了。   寒夙把谢予拉到刚打好的地铺上,他们两个并肩靠着,山地的夜晚还是有几分凉意,更何况他们现在躺在地上,寒夙又起身把那床新带来的被子抽出来盖在身上,然后搂住谢予,凉意才散去几分。   寒夙现在心情有些飘忽,不光打了胜仗,也成功留得了谢予的心,他现在觉得轻飘飘的,好像整个人都喝醉了一样,他侧头看向谢予,谢予也挣着眼睛,看上去也很精神。    第125章   随着谢予的一阵惊呼,寒夙翻身压上谢予,他跪在谢予腰腹之间,俯身去吻谢予。   谢予也不是白纸,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急忙推开他,抗拒道。“不可以。”   “为什么不行?这事很早之前我们就干过了。”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寒夙猜测谢予的顾虑,“是我之前吓到你了吗?”   谢予羞恼的很,随便应付他一声,“对。”   他以为寒夙会就此止步,不再触及这个话题,但是寒夙没有。   他起身,抓住谢予的衣摆就开始一颗扣子一颗扣子的解开。谢予赶忙抓住寒夙的手,恼道,“你疯了!”   寒夙停了手,仔细跟他解释,“今天算是打了胜仗,明天转移阵地,修整伤员,为什么不能干这种事?”寒夙想了想,又补充,“你又不爱叫,没有人会知道的。”   谢予在这几个月里辗转,思考过很多很多,他独自咀嚼所有的不确定性,恐惧以及曾经感受到的痛苦,他开始对自己进行仔细的剖析。隐秘的伤痛,终结的必然,退却的挣扎。他试图接纳那些痛苦,不再用平静来掩饰内心的焦虑。   他逃离出给自己预设的困顿局面,他认为,和好的前提应该是理清旧账,而不仅仅是原谅对方。他开始承认在这段关系中的过失,天平的两端不再是对错,而是真实与谎言,最后谢予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彼此的救命稻草。   他在痛苦中共鸣,曾经的寒夙也是。   但是寒夙给他的反应远远超乎他的预期。   怎么能是这种反应?   营帐里关了灯,黑漆漆的,寒夙看不清谢予脸上的红。他继续伸手,谢予却渐渐放开了寒夙,任由寒夙在他身上动作。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寒夙忍不住笑意,“我不够聪明,猜不透你的想法,你得告诉我我才能知道。”   谢予觉得说不出口,被几句话堵在心里,难受的很。他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迂回的话侧面回应寒夙,他说,“你慢点。”   在简陋的行军帐篷里面干这种事情,谢予从来没有想到过,身下是坚实的土地,他用手撑在地上,隐约还能感受到土地的余温,或许是谢予自己的。   寒夙动作急切,带着温柔,好像在确定某个答案。   谢予回想起他记忆中和寒夙的第一次见面,在那场雪地,他也是这样被寒夙压在身下。寒夙的手抚过他的后腰,他恍惚间觉感受到剧烈痒意。   他感到一阵激动,猛地往后一缩,喊他的名字。   “寒夙”   “怎么了?”   “你别摸我。”   “为什么不行?”   “我痒,”谢予顿了顿,“很痒。”他语气诚恳。   寒夙停下动作,“刚才涂药的时候怎么不痒?”   “也痒。”   “再给你抹点药?”   “不用,你别摸我。”   谢予的话音刚落,一阵热汗从后背渗出,肌肤上被蚊子叮咬的红肿处又若隐若现的开始发痒。他微微颤抖,还没来得及完全放松,此刻却被寒夙强烈的气息和逼近的体温笼罩得几乎窒息。他本能地想推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待到他完全适应的时候,寒夙低头开始亲他,唇齿交错,呼吸缠绵,指尖陷进谢予腰侧。谢予只觉得胸口紧缩,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想推开寒夙压在身上的躯体,却被寒夙锁死在原地。力道不像是压迫,谢予在急迫与温柔并存的动作中,感受到的不再是过去取的恐惧,而是从未有过的心安。   等寒夙终于松开,缓缓抬起头,在紧要关头急切地质问他,“再说一边,为什么要来找我?” 谢予被寒夙逼到极限,顾不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全都一股脑的吐了出来,声音颤抖却坚定,“我不来,我怕再也见不到你。”   待一切忙完,谢予躺在地铺上用手臂遮住眼睛,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好荒唐。   营帐里满是清凉油散开的气味,谢予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嘴上说着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心里还是放不下寒夙,本来他都决定和寒夙一刀两断,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却被秦管家的两句话给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现在更是直接找过来,还干出这种事情......他突然有点不能直视自己。 第126章   寒夙几次进出营帐,打了水给谢予擦拭身体,水是凉的,沾湿的毛巾贴在皮肤上的感觉也不太美妙,冰凉地有些刺骨。谢予擦干了身体,脊背上的黏腻感被带走,身体清爽了几分。   等寒夙再次走出营帐的时候,他看见了站在远处的邱卉升,白天山野燥热难耐,好不容易打了胜仗,邱卉升想多在外面透透气。   寒夙走过去,淡淡招呼一声,邱卉升抬手示意他稍等,眼角余光不自觉地瞟向寒夙身后的谢予。他实在好奇的紧,朝寒夙休息的营帐抬了抬下巴。   “他这是怎么回事?”   “想开了。”寒夙简短回答。   “怎么想开了?”对方追问,声音里满是好奇和戏谑。   寒夙沉默几秒不再回答,转身匆忙间和邱卉升道别,让他早点休息。   邱卉升站在原地看着寒夙走回营帐的背影,突然觉得所有局势都在向好的发展,这几个月来虽然打的艰难,可最终还是小有所成,联邦军不断后撤,局势比起之前已经明朗了太多,更何况还有寒夙,他和谢予这些年的纠葛似乎也有了结果。   邱卉升只祈祷仗能早点打完。   营帐里,谢予身上已经擦拭过一遍,黏腻感刚退去几分,身上的痒意又跳出来折磨他。   他拿过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拿出那瓶清凉油继续往身上摸。寒夙拉开营帐门回来看见这一幕,伸手接过谢予手中的清凉油继续给他涂。   等寒夙再次躺回他身边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营帐外只有虫鸣低语。   他搂紧怀里的谢予,像是对着自己,也像是对着谢予喃喃。   “没想起我,怎么敢来找我的?”   谢予闭着眼,也说不出答案。他心底弥漫着一种莫名的恐慌,仿佛潜意识中那段完整的记忆在呼唤他,让他必须来到寒夙身边。   谢予不敢不听。   擦拭完的身体清清爽爽,谢予很快就有了睡意。   薄薄的一层晨雾笼罩在山坳间,随着太阳的升起渐渐散去。   炊事兵已经开始做饭了,水汽的沸腾声和饭香味道飘动。   寒夙已经早早起来指挥调度,伤员全部撤到后方安全城镇修整,大部队整装待发,去往下一个阵地,部分人员留下清理战场、补给物资。   谢予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了,寒夙走进营帐,递给谢予一件干净的军装上衣   谢予起身把身上的薄被拿开,接过去。   吃过早饭后,寒夙领着谢予来到临时指挥所,早上开完会的几名军官早已经各自退下统筹安排去了。   地图桌前的沙盘上又新画了一道红线,谢予站在旁边,眼睛时不时落到地图上密密麻麻的路线和部队标记上。   整个临时指挥部里没有其他人,只剩下他们两个。   寒夙言简意赅的向谢予总结了目前现在的形势。   谢予点点头,寒夙接着话锋一转。   “你不能跟着我留在这里。”   谢予继续点头,他也能预料到。寒夙之前把他摘的干净,就算这次他非要跟来,寒夙大概率也不会如他的意。   “如果你想的话,每次转移阵地之前我们见一次好不好。”寒夙指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如果赢了,你就来找我。如果输了的话,那我就去找你。”   谢予轻声道一句“好。”   营地陆续拆解搬离,寒夙推迟了一段时间,陪着谢予走了一会。   午间的阳光穿透林隙,映在两人的身上。   一个是战功赫赫的中将,一个则是曾经游走于阴影的狙击手,此刻他们并肩前行,脚步铿锵。在兜兜转转的几年之后,他们再次踏上了并肩作战的征途。 第127章   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不见了踪影,群山阻隔了二人的视线。   他们顺着蜿蜒的山道一直往上走,来到了山顶,虽然山头不高,可站在山顶来看,也算是开阔眼界,胸襟为之一畅。   山顶那座古朴的祠庙保存的很完整,只是这几个月风云变幻,已经没有人在此长久看管,祠庙的地上也积了一层薄灰。往日驻守在此侦探敌情的士兵留下的生活痕迹还在。   两人推门,走进这座古朴的祠庙,看着庙里矗立的高大神像,匾上写着“碧霞元君”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   门口的光束穿过檐隙,扬起无数灰尘,谢予抬头注视这尊威严的神像,望向她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跪在神像前的破旧蒲团上,对着神像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寒夙静立在他的身后。   “众生拜求神明都有自己的祈求。”他望向谢予跪得笔直的后背,“谢予,你求的是什么?”   碧霞元君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庇佑众生,灵验九州。   谢予抬首,语气平静,“一求国泰民安,盼天下早日安定,二求母亲身体康健不为战争所扰,三求......”   他跪在地上看向身旁站着的寒夙,“三求你能顺利平安归来。”   寒夙伸手,将正欲起身的谢予压了下去,他跪在谢予旁边的空地上,带着谢予一起磕了一个。   庙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门外的山风卷过树叶的回响。   走出祠庙,寒夙迈步到的栏杆前,伸手抚上栏杆上的青石柱。   谢予后退半步,依靠在寒夙旁边,凝望着那尊碧霞元君的神像。   寒夙转身,对上谢予的侧脸,“我刚才也求了她一件事。”他从怀里掏出那枚桃核,放在谢予手心。   “求她能让你平安顺遂。”   谢予翻过那枚桃核,正面还是那幅熟悉的人像刻画,反面添上了几个司空见惯的字“平安吉祥”   “这次好好收着,别再还给我了。”   沿着小径继续下山,谢予跟在寒夙身后,他还是耐不住性子,想让寒夙接受自己的想法。   “我还是想留下来。”   寒夙继续往前走,“狙击手多的是,也不缺你一个。”   山脚下的营地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张副官已经在军车旁边等着了,寒夙走到秦管家身旁,略带歉意,“秦叔,还得麻烦你多照顾一下谢予。”   秦管家回他一句“放心。”招呼着谢予坐上了提早安排好的车。   汽车在烈日下呆的时间有点久,闷热的空气挤满狭小的空间。   这天气实在是热得很。   谢予看着车窗前的景色莫名惆怅,空气中仿佛还残存着未散尽的硝烟味。   车轮碾过尘土,离营地越来越远。   谢予的视线一直盯着汽车后视镜的那片土地。   联邦政府虽然名义上统一全国,但实际上几年来大大小小的割据势力此消彼长,内部暗流涌动。三年来的内部冲突和清剿行动使得大部分联邦官兵处于疲劳作战和补给紧张状态,寒夙想在最快的时间内,发起集中优势进行全面反攻,只要能撼动他们的防线,一年之内肃清这群疲兵应该不成问题。 第128章   谢予对于自己身份的转变接受得比预想中更迅速,他摆脱了“联邦狙击手”这个身份曾经带给他的种种束缚。   当他和秦管家一同撤退到封锁线之后,才发现秦管家竟然也是有军职在身的。秦管家没有刻意隐瞒身份,谢予借着“谢崇勋亲生儿子”这个名头,便也顺理成章地跟着秦管家出入调度,忙前忙后。   上次联邦与反叛军交战告一段落后,主战场的双方都没有急于再起冲突。   两军之间隔着一条大河,正面攻打与绕道突击都不太现实,反叛军和联邦陷入短暂的胶着和试探性的对峙。   山不转水转,在主战线受阻停滞不前的同时。西北战线大规模向前逼近,已经越江与联邦作战,有望成为寒夙他们未来渡江的关键支点。   谢予之前闷头冲着往前,也不知道具体的战备后方阵地的具体意义。   物资补给、伤员救治、人员调度、新兵集训、情报整合、以及协调各部队作战计划,还有最为关键的宣传与思想动员。   行政与后勤保障工作就像深埋在战场之下的根系,全面支持着前线的运转。   谢予不常待在阵地里面,虽说他是初入反叛军的新人,但因着“谢崇勋亲生儿子”的身份,大多数人都对他客气三分,轻易不让他插手具体事务,更别提使唤他干事。   别人都让着他,但是谢予总是主动凑上去, 尤其是战地医院筹备和临时医疗站的设立方面更是积极,他主动向上级长官请缨,承担起负责伤员救治的统筹安排。   他就这样留在了前线后方,成为了一名协助伤员救治与病员轮换的联络员,负责协调战地医院与军区总后方之间的调度事务。   他一边持续关注前线战况,一边在后方医疗后勤体系中不断贡献自己的力量。   他们即便分离,但牵挂与责任依然紧密交织。   最近几日,暴雨肆虐。   暴雨过后的傍晚,天色压得昏沉,远处的景物被水汽晕开了轮廓,模糊一片。   谢予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手中拿着一份伤员调度报告。刚掀开门口帘子的一瞬,他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祁丹。   因着几日接连不断地暴雨,天气稍微转凉了些。   祁丹抱着一沓登记表从医务室走过来,白大褂在他瘦削的身形上显得有些空荡。他袖口挽了几圈,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在白炽灯的灯光下透出一种不太健康的白色。谢予一时怔住,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他。   谢予渐渐上手在这的工作,但是前线战况久久不见下文,他也从来没想到会在此遇到另一位故人。   前几天就听其他人说过最近来了几个科大的学生过来帮忙支援医疗。他没想到会在这片硝烟未散的土地上会见到祁丹。   想来也是,以祁丹的心性,必定是要来做点什么的。   谢予目光落在祁丹身上,看他跟着随行医生认学习处理基础战伤。   祁丹他正蹲在地上给一名士兵包扎小腿,低着头,唇抿成一条线,动作小心克制,显得有些生疏,却不慌乱。这显然不是祁丹第一次面对战争带来的创痕,虽然未能进入前线,但能来到战备后方已是他力所能及的付出。   他看着那些包扎得严实的断肢,听着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尽管早就知道战争的残酷,还是会被眼前的一幕幕震惊。   那些战士,把前线的腥风血雨的残酷真相带到这块尚且完整的土地上。   祁丹起身交接病历,转身的一瞬,目光与谢予撞个正着。他愣住,眼睛倏地睁大了几分。祁丹把病历上交之后就赶忙跑到谢予身边。   “……谢予!?”他出声,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祁丹。”   谢予微微点头,“当然记得。”握上祁丹伸过来的手。他有点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十八岁的少年,竟然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你怎么会在这儿?”   祁丹笑了笑,“我已经通过了大学考试,在科大读书,现在局势混乱,我和几个同学一起来后方支援。虽然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是哪怕能帮上那么一点点,也好。”   祁丹把手中负责的资料交给身旁的同学,随谢予走了出去。   两人并肩穿过医院后门的小路,脚下的碎石路因连日暴雨而泥泞不堪,一旁的小路积满了雨水,映着暗灰色的天空。水面偶尔荡出一圈圈涟漪,不知从哪里飘来几片枯叶,漂在积水上沉沉浮浮。   “谢谢你当初替寒夙把我母亲安排好。”谢予开口对祁丹说道,语气十分诚恳。   祁丹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举手之劳。”   他们一路说着话,等绕回医院前门的时候,祁嗣已经等在那里,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医院门口临时搭起的铁皮棚屋下等着祁丹。   祁丹远远看见,朝他挥手,笑容浅淡却带着轻松。   祁丹和谢予介绍,“这是祁嗣,我哥哥。”   谢予看着祁嗣却觉得说不出来的眼熟,他盯着祁嗣几秒,忽然皱了皱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祁嗣唇角挑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淡淡回道,“是见过几次,不过那个时候,我都是陪着寒夙一起的。”   谢予记得好多人,包括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祁嗣,还有那些只在某次任务前后偶然擦肩、寥寥数语便各自奔赴不同战线的陌生战士。   但唯独不记得寒夙。   雨又下了起来,一滴一滴地砸在棚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催促,又像警告。   谢予站在原地,望着祁丹与祁嗣远去的背影,祁嗣撑着伞为祁丹挡雨,两人并肩而行,说话时微微低头,像是早已经习惯了彼此的节奏。   他静静伫立,直到雨水濡湿肩头,才轻轻叹了口气。   他没有回指挥所,而是转了个弯,去了最近新建的伤员分流站   在这里,消毒水的刺鼻味道第一次盖过了血腥味,他站在门口,望着一批批从前线送来的士兵,眼神缓慢扫过每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心中情绪翻涌而起,他们都还活着,但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129章   前线失联,联邦军从临江方向强行突破防线,指挥部下达紧急指令,后方部队立即转移。   暴雨持续已经半月有余。   谢予站在医院外临时搭建的雨棚下,篷布积水厚重,压出一道弓形。他伸手托住篷布往上一顶,哗啦一声响,积攒的雨水倾斜而下,溅到谢予脚边。   一切都按着撤离预案有条不紊地进行,其余可移动伤员都已经尽快转移了,剩余重伤者还被安置在这里,谢予和部分医护人员留守陪同。   伤员还源源不断的从前线向后输送,伤势较轻的进一步向后撤离,还留在这里的,都是为战争拼了半条命的人。   一排伤员躺在临时搭起的病床上,有人睁着眼呆望天花板,有人还在高烧中昏迷,谢予走过去,给输完吊瓶的士兵换上新的药。   祁嗣以祁家酒店的名义捐赠了大量救援物资到前线,但是那天之后,祁丹就再没出现过。   雷声轰鸣,仿佛就在头顶炸响,谢予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收敛心神,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大。这场暴雨似乎要把整个战区吞没。   秦管家踏着积水而来,衣摆湿透,手中的伞被风吹得微微发颤,水滴沿着伞骨不断滑落。   “跟我走一趟。”秦管家的声音沙哑。   谢予放下手中的空药瓶,跟着秦管家走出医院。   “怎么了,秦叔?”   “寒夙出事了。”可能暴雨的声音有些大,混着风声雷声,谢予没听清。   “前线失联前传来消息,说……寒夙在临江阻击战中身受重伤。”秦管家的声音低哑,像是从胸膛里硬挤出来的,“你得跟我走一趟。”   谢予抬头,临江方向的天际浓云压顶。   他没有多问,也不再犹豫,转身走入雨中。   越接近前线,雨越下越大。   持续的暴雨导致后方补给线受阻,运输车辆寸步难行,尤其开进山区后,泥泞的土地受连日来暴雨的浇灌泥泞不堪,谢予与秦管家身穿雨衣,与士兵一同下车,将木板垫在车轮下推车脱困。如此反复,直到他们最后走出那片区域。   用了将近一天的时间,补给车队一路北上,终于抵达北侧前线营地。   谢予跳下车,跟随秦管家直奔主营帐。   “我多讲义气,给他一把就推开了。”   “幸好没死,死了也不亏,哈哈哈——”   还未进帐,谢予就听到邱卉升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   邱卉升裸露着上半身,左肩膀上紧紧的缠满了绷带,能透着渗血的绷带看出之前是怎样的血肉模糊,他半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模样看上去虚弱,精神头却很充足。   寒夙放任邱卉升不管,站在一旁与几名军官围图研究下一步作战计划。   谢予撩帘进帐,寒夙抬头,两人目光在雨声中撞上。   寒夙起身来到谢予身前,“不是说打赢了再来看我吗,你就这么等不及?”   跟在谢予身后抬眼看到完好无恙的寒夙,秦管家也大吃一惊。    第130章   三日前,暴雨肆虐,已连绵数日。   不止前线运输线路受阻,就连前线的指挥信号传输也断断续续。   环境恶劣,联邦军认为只要一味僵持,拖垮反叛军的补给,就能等来一个生机。   寒夙也在等一个机会,如果西北线顺利的话,寒夙他们也不需越江追击,只需要等在这里,来一个守株待兔。   负责侦查的哨兵在夜晚中捕捉到联邦军隐秘渡江的迹象。寒夙当机立断,和邱卉升到前线指挥作战。   黑漆漆一片的夜晚,伴随着雨声,伸手不见五指。   炮火突如其来,邱卉升反应极快,紧急推开了寒夙,自己却被炸飞的弹片击中,半个肩膀被炸的血肉迷糊,疼的邱卉升当场昏厥过去。   寒夙也被碎片擦伤了胳膊,但眼下也无暇顾及,抱着昏迷的邱卉升,指挥他们一步步撤退。   以退为进,寒夙决定趁乱假意败退。   那一夜回到营帐之后,寒夙紧急发出消息,向后方指挥部发送了最后一条消息:   “寒夙前线失联,身受重伤。”   随即下令切断全部通讯。   信号消失,联邦军监控到叛军主将受创,阵线后撤,后方慌乱,误以为叛军军心已乱,动了贪念。   渡江追击的命令仓促而下。   西北军已经朝此处紧急汇合,如果联邦军再不做任何反应的话,很大概率会腹背受敌,再无任何还手的可能性,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上下夹击,血肉横飞的单方面屠杀。   所以寒夙借着这个由头,向联邦传递一个信号。主将寒夙受创,军心动摇,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   正如寒夙所料,联邦军连连败退,早已没了警惕之心,看待寒夙示弱就像看见骨头不撒嘴的狗咬了上来。   他和邱卉升也算福大命大,尤其是邱卉升,能在那种时候还迅速反应过来保全二人的性命。   幸好邱卉升只是在爆炸边缘被碎片集中,伤势不算很重。   随队军医紧急给撤退后的邱卉升止血,做手术取出榴弹碎片。   前线医疗条件毕竟恶劣,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大毛病,还是得仔细观察是否腹部内脏损伤。   军队假借寒夙重伤,补给匮乏,军心紊乱不断后退。   现在想来,已经三天了。   西北军已经准备就绪,一切等寒夙一声令下,两方军队同时夹击,反叛军源源不断的后备军队力量也在赶来的路上。   可能是神明真的听到了寒夙的祈求。   在发动反击的前一天,持续依旧的暴雨慢慢变小,天微亮时,雨势终于减弱,细细密密地飘洒在泥泞大地上。   给寒夙的反击提供了极大的助力。   等的就是今天这决胜一击。   “你来的正是时候。”   寒夙隔着营帐的帘子看着外边的临江方向,江的另一边,是旧帝国的故都,也是联邦的首都。   “这个社会,马上就要变天了。”   寒夙正式反击的时候,联邦军却像被棍棒痛击的丧家之犬,夹起尾巴灰溜溜的往回跑。   这一出,玩的就是瓮中捉鳖。   寒夙站在沙盘地图前,听着前线传回的消息。每一个报捷的电文,都像是砸在平静水面上的雨滴,击打着他绷紧许久的神经。   联邦军溃败了。   从最初的动摇,到大规模逃兵,再到将领带兵归顺,不过短短数日,局势便彻底倾覆。   寒夙握着那份翻来覆去的地图,他没有笑,只是长久地凝视着被鲜血染红的战线不断北上,透过纸张,看见了覆灭与新生交织的血色。   谢予一直留守在指挥营,众将领也知晓了他元帅亲子的身份,他的到来无疑给现在士气正胜的反叛军又打了一针强心剂。   邱卉升的伤势不容耽搁,必须送往后方进行医治。秦管家护送邱卉升和其他伤员一起撤退。   临行前,邱卉升捂着肋侧的绷带抗议不满,执拗地想挣扎着留下来,觉得自己只是受了点外伤。直到情急之下一阵猛烈咳吐出一口血,他终于沉默妥协,任由人将他抬上车。   短短两天时间。   联邦军心大败,眼下局势早已明朗。联邦残部仓皇北逃,沿途不断有州府官员宣告投降。   政局如同被掀翻的棋盘,旧势力一夜崩塌,新势力尚未扎根,整个国家陷入短暂而危险的空白。   天气转晴。   空气还是潮湿闷热,联邦剩下的残党已经够不成什么威胁了。   这简直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一战。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这个国家的势力就完成了一次从上到下的大洗牌。   雨后的天空显得格外蔚蓝,没有一丝云,也没有一点风。   战场的硝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破碎的旗帜和漫无边际的沉寂。   谢予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厅中,与寒夙并肩而立。   胜利的喜悦还没有开始享受,他却开始忧虑,“反叛军。。。。。。会不会也成为下一个联邦?”   寒夙没有立即回答,良久,他才轻声开口,“会。”   寒夙斩钉截铁地回答,谢予有些诧异,他侧过头,看着寒夙。   寒夙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对自己也没有半分留情。“我们改变不了权利的本质,我们推翻的,只是上一代的腐朽。不久之后,我们也会成为新一代的腐朽,被人推翻。”   他继续补充,“希望这份和平,能够维持的久一点。”   谢予轻声应了声“嗯”。   理想主义者终究还是要扎根于这片现实的土壤。 第131章   九月的太阳已经不同八月般那么炙热耀眼,寒夙抬头望着头顶那片澄澈的天空,还有那个已经许久不见的太阳。   是个好天气。   这次营地驻扎在城中,旧市政厅旁边的学校附近。   学校的栏杆旁晾满了换洗的衣物,微风拂过,衣角轻轻扬起。   寒夙和张副官并肩走着,感受着久违的阳光,也感受在阵地最后一刻的闲暇时光。   在学校的大草坪上,士兵们坐在地上,有人嬉笑打闹,有人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空气中弥漫着难得的松弛气息。   经过草坪时,寒夙停下脚步,静静地看了一会,然后走向谢予。张副官抬头看去,只见谢予正坐在市政厅前高高的台阶上。   连日暴雨已将台阶上的脏污冲刷干净。   寒夙走了过去,在谢予的身旁坐下,没有交谈,只是默默地,伸出手握住了谢予的手。   这几日下来,前线指挥的高级军官们也隐约察觉出谢予和寒夙的关系不同寻常。   眼下,远远望去。台阶上两道并肩而坐的身影还有那双交握的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   掌心的触感温热而真实,谢予浑身暖洋洋的,说不清是那温度是来自太阳,还是寒夙掌心的温热。   寒夙握紧谢予的手,“看吧,不会有永远的黑夜,暴雨也有停歇的那一天。”   谢予看向前方台阶旁的操场,没有出声,只是反过来轻轻扣住了他的指尖。   阳光温暖得让人几乎要遗忘曾经的阴暗与动荡。   寒夙轻轻往后仰,靠在身后的高台阶上,“新社会有一天也会变成旧社会,迟早还会被更新的社会所替代。”这句话没有一丝悲观,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注定的轮回。   而眼下,他们至少见证了这段路的终点,也将开启新的起点。   谢予侧头望向寒夙,“你之前说过。”   寒夙点头,看向谢予的眼睛,“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用制度来约束权利,让那些想伸手的人多付出一点代价,给后面的人留一条稍微好走的路。”   从历史和现实来看,没有任何一种制度能让国家永久和平。因为制度也只能约束表面的权利滥用,却无法彻底改变人性里的贪婪、恐惧、欲望和自私。   制度是死的,但人心是活的、不断变化的。   这场战争,没有英雄。   只有一群不愿低头的人,在泥泞和硝烟中,试着把希望往前推进一步。   “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寒夙偏过头,靠在谢予的肩膀上,像是经历了许久战争,终于放下紧绷的那根弦,感觉到久违的解脱。   谢予挑了挑眉。“打胜仗还只是完成一半?”   “当然。打下胜仗,只是把旧的推翻,真正的胜利,是要迎接一个崭新的社会。”   前方又传来一阵欢呼嬉闹声,每一个青春洋溢的脸上都带着对这个国家未来最热忱的期待,寒夙不敢辜负他们。   大战局势已定,寒夙没有跟随大部队深入追缴联邦残部。   清缴南方势力也不过是前几个月的事情,他已经将这套收尾流程摸得滚瓜烂熟,   眼下不过是换了个战场,再照章执行一遍,丝毫没有挑战性。   后续追击工作全权交由其他将领。   寒夙带着一支部队,一路北上,直抵旧帝国故都。   车队驶过绵延起伏的北地,谢予和寒夙坐在汽车后座,终于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谢予说是不上是什么样的心情。   战争尚未彻底结束,但捷报却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报纸版面上全是溢美之词,“短短数月,统计联邦主力!”   “天降紫薇,将帅之才!”“临江之战彻底粉碎联邦最后希望。”甚至有的报纸将寒夙与旧帝国时代的名将并列,隐隐偷着一股旧梦重提的讽刺意味。   随处可见的人群都在讨论这一重大消息。   人人都夸赞寒夙青年才俊,短短几个月就痛击联邦,也有人骂他帝国余孽,是企图复辟旧秩序的疯狗,保不齐要走联邦的老路。   连带着谢崇勋的贵族身份也被扒了出来,两人同为旧帝国的受益者,这一处胜仗打下来。   众口难调,谢予听着这些只言片语,面无表情。   寒夙似乎对舆论不敢兴趣,他坐沿街的车里,听着来来往往的人对他的各种评价,半阖上眼,一副闲散无事的模样。   这一仗赢得太快太狠,锋芒过盛,既引得民众簇拥,也招致暗潮猜忌。   旧时的帝国军校已经改名为联邦中央军校,寒夙和谢予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古朴的牌匾,经历过许多之后,才发现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实。   军校里面的人很少,零星还有几个学生在校园林荫道上徘徊,远远地看见寒夙一行人走来,纷纷快步离开,好像远看几眼就会被卷入是非之中。   战争败事已定,联邦军校的众人也摸不准寒夙这边的脾气,怕触了寒夙的霉头。   寒夙看着他们,眼里没有半分怒意,这群蛇鼠之辈躲躲藏藏的样子,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在局势未定之时可以忠诚变节,在权利更迭时可以立刻卖命,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谢予收回视线,跟在寒夙身后,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十月份,校园里的紫薇花已经枯萎了大半,只剩几片零星的花瓣挂在枝头,萎缩发蔫,实在没有美感。   军队已经整编入城,接替了军事重地,临时政府设立在了帝国军校。   封闭军校接管管理权,联系报社电台指派人员接管,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舆论,以免群众过于恐慌。   接下来寒夙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忙。   谢予也终于有机会去探望他的母亲。   那是一处位于旧都近郊的小院,条件略微有些简陋但是打理得井然有序。   谢予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母亲林婉清正在院里的井中打水,听到动静转身一看,眼眶发红,手中的木桶也脱手滚落在地。   林婉清快步走过来,拉着谢予的手臂上下打量他,唯恐他有受伤的地方,直到确认谢予还完整地站在自己面前,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谢予。”林婉清叫着他的名字,声音细碎,压抑着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牵挂与担忧。   谢予垂眼看向母亲,笑着对林婉清说,“妈,我回来了。”   林婉清忍不住抹着眼泪,看到谢予身形挺拔,眼神清明,她想笑又想哭,终于放下心来。   风吹动院子里的那颗老槐树,树叶簌簌而下。   谢予站在母亲身旁,他俯身拥抱母亲,久久没有松开。 第132章   寒夙再次出现在帝国旧都,还是以反叛军临时统治者的身份。   最开心的莫过于当初那些帝国余孽,他们在帝国危难之时投奔联邦,为表忠诚留得性命,上交了军权和全部身价的财产,虽然最后苟且活着保全了一条命,可是也彻底沦为普通人,在联邦统治时期内还遭受了数不尽的唾弃责骂。   现在寒夙带兵杀回旧都,是时候到了他们一雪前耻的时候了。   他们围着帝国军校打探着寒夙的消息,寒夙则是下令一个不见。   没过几天,报纸上就刊登了一项寒夙的公开声明。寒夙否认帝国复辟,誓言终结战乱,一统全国。   当晚,寒夙就接到了谢崇勋的急电,电话另一头谢崇勋说他想回旧都,想回之前的谢家看看。他受病痛折磨许久,这次讲话却神采奕奕,字里行间都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他执意要来,寒夙也没有阻拦。   谢崇勋身体不好,一路走走停停,也还是用了几日时间。   他直奔当初的谢府,听他的副官说,他在谢府拔枪自尽了。   谢予听到消息时,内心出奇地平静,那一点残存的怨恨,在这一刻也全部释然了。   他宁愿在全是死人的谢府追随亡妻而去,也不肯在活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心意。   谢予轻叹一口气,既然都已经死了,那他和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无所谓了。   他从前没有父亲,以后也不需要父亲这个空名。   这场荒唐的闹剧就此结束了。   国内局势重归安定,祁丹也终于放下心中的忧虑,重新投身于学业。   祁丹受战地医院的影响颇深,打算转专业去学医。   祁嗣不在乎他是去学医还是干什么其他的,反正也不指望祁丹赚钱养家,他爱做什么祁嗣也都宠着。   谢崇勋已死,寒夙作为新政的权利中心上台。   祁嗣在祁丹学校附近租了一处地方,方便祁丹上下学。   此刻,祁丹半躺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翻看着报纸上寒夙最新出台的各种政策,他对于寒夙的想法赞不绝口。   祁丹关心民生,向往一个明朗的新国家,寒夙则是以铁血手腕扫清腐败,重塑秩序。   虽然有些手段显得极为强硬,有时甚至近乎冷酷,但是祁丹能看出来,他不是为了私欲,他想让这个国家活下去。   祁嗣坐在他身边,一边漫不经心地削着苹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他对这些政局新闻不怎么上心,为了祁丹还是耐着性子听着。   祁丹翻看着手中的报纸,突然顿住了。   他坐直身体,把报纸放回茶几上,气势弱了几分。他酝酿了一会,终于给自己积攒了足够的勇气,可还没等到他开口,祁嗣就把那个削好的苹果递到了祁丹的手上。   祁丹慢吞吞的啃着苹果,想说的话又全都憋了回去。   祁嗣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伸手掐上他的脸,挑明他的情绪,“你刚才想说什么,怎么又不说了?”   祁丹又啃一下苹果,清脆,甜丝丝的。   祁丹先给祁嗣打一个预防针,“我要是说的话,你能不能别生气?”   “什么事?还至于我和你生气?”祁嗣继续拿起桌上的苹果,打算给自己也削一个。   “哥,”祁丹缓缓试探,“你把陈珂里弄到哪去了?”   祁嗣继续削着手中的苹果,却多了几分不耐烦,祁丹心想刚才还说不至于生气的,下一秒就甩脸色给他看了。   祁嗣没回答,祁丹也没有继续追问,气氛陷入僵持。   良久,祁嗣把削好的苹果又放到祁丹手上,他现在吃不下去。   他起身离开,祁丹追上去抓住他的手。   “哥,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生气,好不好?”   祁嗣停住脚步,回头,反手扣住祁丹的手腕,转身把他压在沙发上,祁丹受惊,手中的苹果掉到沙发上,然后滚落在地。   祁嗣对上祁丹的眼睛,之前的时候祁丹还小,祁嗣能忍,再到后面祁丹懂事情窦初开的时候,祁嗣才恍然间发觉祁丹已经心有所属,他嫉妒,痛恨,他不能让祁丹就这么被别人拐走。   祁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在他和祁嗣之间,陈珂里仿佛就是那个禁忌词,只要提起他,祁嗣就会变得暴躁易怒,就像想在这样。   祁丹搂住祁嗣的脖颈,把他拉进自己怀里。祁丹声音轻轻的,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祁丹抿了抿唇,“你能告诉我吗?”   他们之间,祁嗣反而更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祁嗣仔细盯着祁丹的眼睛,他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但是祁丹的眼中坦坦荡荡,祁嗣找不出什么。   “告诉你之后呢?”祁嗣缓缓逼近,“你想怎么样?去找他?控诉我这个霸占了弟弟的人渣?”   半晌,祁嗣收回视线,“他死了。”   祁丹却轻笑出声,他躺在沙发上伸手,捧住祁嗣的半张脸。   “那你刚刚还让我去找他?”   祁嗣喉咙发紧,低头用脸蹭祁丹的手,“那你真的要去找他吗?”   祁丹认真思考,摇了摇头。 第133章   邱卉升在医院里躺了几天,医生说是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挤压了肺部,引发了咳血吐血的症状。   他的肩伤看起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内伤还以一直没好利索。   他整天嚷嚷着自己已经痊愈,要出院不要躺在病床上。   医生继续客观回答,如果这次没能修养好彻底痊愈的话,后遗症将会非常严重,将来任何剧烈运动都会导致胸闷,咳血,呼吸急促等问题。   医生还说后面就算恢复好了也要避免劳累,受寒,情绪激动。   邱卉升被医生成功唬住,终于安心躺在病床上养病。   好在他的内伤也不是特别严重,安心修养一年半载还是可以完全恢复。   邱家父母担惊受怕,接到消息后紧赶慢赶来到医院看望他。   邱卉升也许久没回家,和父母好好相处了一阵子,可是这股腻歪劲还没过,母亲就和他大倒苦水,家长里短的琐事,年纪不小的婚事,三代单传的压力。一桩桩一件件听得邱卉升耳朵起茧子,头都大了几分。   邱卉升家里有钱,父亲再次试探邱卉升要不要回家继承家业,眼下全国太平,百废待兴正是重整家业的好时候。   邱卉升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他不去接手兴许家里产业还能活的久一点,有这功夫劝他回去不如趁早联系祁嗣把家产卖了颐养天年。   寒夙又遇见一个烦心事。   邱卉升养病不在,就他最为信任的张副官也要走了。   寒夙长叹一口气,眉眼间酸痛干涩。   他已经超负荷忙碌了许久,批阅各种文书,签署一个个文件。   张副官敲门进来,寒夙本以为他会给自己拿来新的文件,却发现张副官只是站在距离他办公桌一米之外就停住了脚步,手上也没拿什么文件。   张副官开口,“我想回家了。”寒夙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附和着点头,这些天来忙的连轴转,忘了这个事情。   “以后就不打算回来了。”   张副官和寒夙不仅仅是上下级关系,他们差不多年纪,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彼此之间是战友,更是坚实的后盾。   寒夙手中的笔顿了顿,抬眸看着张副官,“想清楚了?”   “晓岚她还在家等我,我答应过她战争胜利之后就回去陪她的。”   寒夙没有再挽留,他亲手给张副官写了调令,然后推到了他面前。   “婚礼别忘了给我发份请柬。”   张副官接过调令,谢意诚恳。“不会忘的。”   晚上谢予回家,少见的看到寒夙已经在家里等着他了。   他走过去,看着坐在椅子上有些发蔫的寒夙,伸手揉了揉寒夙的头发,“累了吗?”   寒夙伸手环住谢予的腰,把脸埋进他胸口。   他突然觉得有种曲终人散的悲凉意味。   邱卉升一直没回来,张副官要回家陪向晓岚,秦管家也离开了他,独自一人回到了旧寒府,替他打理着那里的一切,就连谢崇勋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十月底的天气,正是秋高气爽。   寒夙觉得万物悲凉,体会到一种身不由己的困顿。   “明天有空吗?要不要陪我去看看我妈?”   寒夙松开谢予,明天就是有事也得去,“有空。”   “我什么都和她说了,她也想见见你。”   寒夙的想法刚冒出来,谢予就打断了他,“不用带什么东西,她明天就要走了。”   寒夙握住谢予的手腕,有些神经质地问道,“去哪?”   “回家啊,她在这边住不习惯,想回家去。”   寒夙一瞬不眨地盯着谢予,“你也回去吗?”   谢予笑笑,“那当然了,我也好久没回家了,当然要一起回去。”   寒夙突然站直身体,把谢予牢牢地擒住,谢予被他抵在身后的桌子上,硌得后腰疼。   “你要抛下我一个人吗?”   谢予听清楚寒夙的话,只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我送我妈回去,顺便回家看看,你也想一起去吗?”   谢予叹一口气,搂住寒夙,“不会再抛下你了。”   夜色正浓,寒夙搂住谢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陪着他一路走来的人都散了,只有谢予如今还留在身边。   第二天,寒夙陪同谢予去看望了林婉清。   林婉清早早就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看到寒夙和谢予进门,她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   寒夙身姿挺拔,模样英俊,气质内敛,眉眼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林婉清知道他的一些雷霆手段,但寒夙身上却感受不到煞气,看模样是个能托付住的,想必也不会亏待了谢予,在战乱时期还能托人来保住自己,可见也是个心思缜密,又肯为人下力的孩子。   对谢予有心就好。   林婉清看得开,她被谢崇勋困了一辈子,知道有情饮水饱的道理,自然也不会想着去拆散他们。   林婉清热络地招呼寒夙进来坐下,谢予和寒夙并肩坐在屋内的长凳上,林婉清坐在他们对面,谢予坐在凳子上感觉如坐针毡,对面坐着自己的亲妈,他却像是刚进门的媳妇,开始娇羞起来。   林婉清给他们倒了茶水,谢予没提前说寒夙要来的事,林婉清也没准备什么吃食。   “伯母,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留在这里吗?”寒夙看着林婉清,岁月的痕迹在脸上蔓延,谢予长的跟她很像,眉眼间的那份英气好像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   林婉清笑着摇头,“我现在还没到老的动弹不了的时候,等到时候我真动不了了,还是得要你们来照顾我。”   林婉清顿了顿,“谢予不说,我也知道这些年你们过的不容易,人这一辈子,能遇上肯真心相待的人,别辜负了彼此。”   “我不会辜负谢予的。”   “好,我信你。”   林婉清看向谢予,又看了眼寒夙,“你们年轻人还是要多闯荡,偶尔回去看看我,我就很知足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差不多该到了出发的时候。林婉清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带着随身的几件衣服就够了。   谢予拿着林婉清的布包,跟在寒夙身后上车。   寒夙一路送他们到车站,站台上人来人往。   他看着谢予扶着林婉清上了车,直到车门关闭的前一刻。   列车长鸣一声,缓缓启动。   寒夙站在原地,看到了谢予隔着车窗玻璃对他挥手。   寒夙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独自返回。   他内心烦躁,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去哪,索性继续回去办公,像往常一样处理文件,签批命令。但是他今天的注意力明显涣散,笔在纸上停留的时间过久,墨水晕开了字迹,寒夙才缓过神来,抽出那份作废的文件丢到一旁。   谢崇勋的后事已经办完了,新政府也在寒夙的一手操办下初具雏形。   他转转悠悠,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之前的寒府。   这里之前被联邦强占之后就封禁了。听他们的意思是说这个地方死了好多些人,不怎么吉利,其余的联邦高层也不屑于将这座古老的府邸据为己有。   院子里人没几个人,秦管家近日安排人手修缮了破败的房屋,表面上还看得过去,多少恢复了些昔日的模样。   推开厚重的大门,庭院萧瑟而寂静。   秦管家见有人进来,急急忙忙就从内房里出来,见来人是寒夙,他脸上更多了分喜悦。   二人一同行走在略显荒凉的旧宅中,寒夙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的建筑,回忆着他并不算美好的童年。   两人保持沉默,似乎都知道那是一个不可言说的伤疤。   “秦叔。”   “哎。”   “给我妈立个衣冠冢吧。”   寒夙站在门槛前,回望了一眼身后。   秋风起,落叶翻飞。   一切旧物斑驳不堪,园中的竹林却依旧茂盛。   有人离开,有人归去。   寒夙收回目光,转身踏入归途。   五天后,寒夙在车站外等着   谢予从车站出来,背后是人来人往的车站,前方是明媚的天空。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时间好像都因此停滞几分。   寒夙起身走过去,谢予已经笑了起来,他张开手臂,没有说话。   寒夙抱住了他,力道很紧,像是把整个未来都收进了怀里。   他闭上眼,终于觉得,不是所有的离别都意味着终点。   最起码,有人为他选择了留下。   这就足够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