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豪门抱错崽咋办》作者:猫不皂【完结】   简介:   最近,狗仔挖出了豪门惊天巨瓜:   江海市赫赫有名的死对头,两个商业巨佬,庄家和晏家,二十三年前,竟然互相抱错了娃。   纨绔浪荡花名在外的庄乘月,本该是晏家的三少爷;   腹黑高傲目无下尘的晏知归,本该是庄家的大金孙。   两家仇视多年,儿孙们也以对方为假想敌,商业上对战不断,私下里也没少结梁子。   庄乘月曾经抢过晏家老大的女伴,夺过晏家老二的爱马,还截胡过晏知归看中的一款限量车,砸毁之后送到他面前示威;   晏知归曾经强制收购了庄家大姐夫的创业公司,搅黄了庄家二姐的企业兼并,还在赛车场上赢了庄乘月,逼着他当众单膝跪下唱征服。   提起庄乘月,晏家人鄙夷不屑,称之为“庄家的那个败家子”;   提起晏知归,庄家人咬牙切齿,称之为“晏家的那个小混蛋”。   尽管血浓于水,可是真要认回去,一时之间他们感情上都接受不了。   王不见王的两家巨佬决定坐下来谈一谈,通宵一夜后他们做了决定——   为了保证两家股价不动荡,抱错孩子的事暂时保密,同时为了双方家庭能够平稳度过磨合期,两个孩子协议结婚,合约期一年,附赠超级大别墅一套,作为过渡期爱巢。   庄乘月&晏知归:???我们都是直男!   两家大人:宝贝,(带对象)常回家看看。   在庄乘月心里,晏知归是睚眦必报的“晏乌龟”,在晏知归心里,庄乘月是笑里藏刀的“装乖精”,俩人何止“王不见王”,简直提起名字都想手撕了对方。   但为了集团的未来不受重击,为了到手的财产不缩水,两人咬牙答应了结婚,并且愉快地约法三章——   庄乘月颐指气使:别来沾边!   晏知归言简意赅:滚!   一段时间后。   两家大人不约而同来到超级大别墅,看望两个总不回家的孩子。   左等右等,都不见俩人下楼,着急的亲人团上楼寻人。   挨个儿房间都没找着,路过厨房储藏柜的时候听到了一点动静。   柜门拉开,那昔日里一见面就掐的俩人正吻做一团。   被当场抓获,俩人齐齐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庄乘月面红耳赤:我们有证的!老公你说句话啊!   晏知归满眼爱意地看着他:是真爱。   狡猾可爱戏精受 vs 聪明腹黑傲慢攻   双真假少爷   食用指南:   1、俩人此前虽然都很混账,但都没有踩到底线哈,还是守法公民,不过也不是完美人格,都有各自的优缺点。   2、双洁,双初恋,1v1,HE,受只是花名在外,实际上还是很洁身自好的,攻是太忙顾不上(确信)。到底怎么抱错的会解释。   3、同性可婚背景,架空城市,感情线为主。剧情需要会有部分婚综情节,不是主线就不添加相关标签了,特此提示。   4、双男主名字灵感源于“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张若虚《春江花月夜》。大家族嘛取名讲究一些。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恋爱合约 甜文 轻松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庄乘月 晏知归 配角:双方家人   其它:真假少爷,豪门,死对头   一句话简介:被迫和死对头联姻是什么体验   立意:消除偏见,看见对方的优点,和谐相处 第1章   夜晚的江海市,比起白日的喧嚣浮躁,另有一种纸醉金迷的热闹。   忙碌的码头作业船涌动,宽阔的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繁华的CBD一片灯红酒绿。   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江海歌剧院,在各种造型灯的映射下更显得美轮美奂,高大气派。   此刻,世界著名歌剧《茶花女》几近尾声,宽敞的大厅内座无虚席,艺术家们在舞台上身着华服引吭高歌,优美的歌声震彻场内外,令在座观众为之如痴如醉。   二楼走廊里,两名身着工装的工作人员表情分外凝重。   “张姐,要是他们真吵起来怎么办?”其中圆脸的年轻姑娘偏过头,一脸紧张地小声嘟囔,“开场前两家没打上照面,可散场都差不多同时离开,不见得能避得过去。”   另一个鹅蛋脸的姑娘冷静地说:“不怕,豪门大佬要面子,不会大吵大闹,一会儿人出来,咱俩赶紧把他们往两头带就是。”   圆脸姑娘点了点头,又问:“他们真的这么邪乎,一见面就掐吗?”   “但愿这次不会。”鹅蛋脸言简意赅,意味深长。   面前的两个vip包厢,正是由江海市两大商业巨头卓志集团和英嘉集团分别命名并长期持有,据说两家从爷爷辈就是死对头,到现在依旧相看两厌,若非这里是剧院里最好的包厢,他们才不会比邻而坐。   这个享誉国内外的剧团在江海市已经演出了一周,今天是最后一天,谁知好巧不巧,这两家居然都选了这一天来看。   雷鸣般的掌声如潮水般从前边表演大厅传来,证明演出已经结束,两位工作人员神色一凛,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背,严阵以待。   “英嘉轩”的门率先打开,走出来一位二十多岁的先生,圆脸姑娘立刻冲他微微躬身,亮出职业微笑,单手五指并拢,指向走廊一侧,礼貌道:“英先生,这边——”   话没说完,她就尴尬地卡了壳。   丸辣,一紧张把vip客户名字叫错了!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那年轻先生似乎并没打算跟她计较,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谁知隔壁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嗤笑。   “小姑娘,叫错晏二少的名字,月底奖金不想要啦?”“卓志轩”门口,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促狭地笑着说。   圆脸姑娘紧张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事,鹅蛋脸姑娘面如死灰,强撑着笑脸,对那位晏二少解释:“抱歉晏先生,我同事刚来,一时口误,请多包涵。”   接着立刻转头对面前的男人道:“宋先生,出口这边——”   “请”字还没说出来,骤然被那位晏二少打断:“叫错名字有什么关系,纠正过来就是了,反正我姓什么全江海市都知道,倒是你,宋乾,你个赘婿,不该改姓庄么?”   来回几句话的工夫,两个包厢里的人陆续走了出来,不算宽敞的走廊里,两家老的老小的小,都穿得西装革履、尊贵体面,面色不怎么友善地彼此对峙着。   宋乾一听“赘婿”两个字,立刻红温:“你说什么?!敢再说一遍?!”   晏二少揶揄地笑着,正要开口,被身后稍年长的男人阻止:“知恩,跟他废什么话?这赘婿就是根搅屎棍,小心沾一身臭味儿!”   “晏知遇,你嘴里可真是吐不出象牙来!”宋乾身后的女人冷着脸说。   她三十左右,一脸肃杀之气,看上去很不好惹。   被点名的晏家老大对此报以轻蔑的微笑:“庄苡然,管好你老公那张嘴,小心又惹出祸来让你擦屁股。”   “我大姐和姐夫的事用你管?!”庄苡然身侧,另一个不好惹的年轻女子讥讽道,“什么时候晏家干起居委会的活儿了?家里生意太差闲得吧?”   晏二少,也就是晏知恩,突然笑声更加爽朗了起来:“庄苡歆,说到生意,要不让我们家老三出来聊聊,他是怎么让你到手的鸭子都飞了的?”   他转头向身后寻人,目光落在了身高优越地高出一截、已经面露不耐的英俊青年身上,伸手把人拽到了最前边:“晏知归,出列!”   看到那人,庄家所有人脸色都黑了一个度,不约而同地想——“这天杀的小混蛋!”   走廊顶灯勾勒出晏知归一张轮廓立体、宛若雕塑般的脸,他一双深窝眼低垂,整了整被自家二哥弄皱了的衬衫袖口,薄唇轻启,漫不经心地说:“抱歉,我没有时间对牛弹琴。”   庄家人脸黑plus。   两名无辜的工作人员瑟瑟发抖。   豪门大佬的确不会大吵大闹,他们只会互相阴阳。   “弹琴?呵,就凭你那鸡爪子?”   卓志轩里头传来一道清脆的男声,吸引了众人目光,一个俊逸清秀的男青年从里边缓步走了出来。   不同于在场众人一水儿的商务打扮,他穿得颇为休闲,像是出来参加秀场活动的爱豆,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线条精致,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偏圆的猫儿眼噙着促狭的笑,右侧唇角有一个深深的梨涡。   养眼是真养眼,嘴毒也是真嘴毒。   这会儿轮到晏家人集体脸黑,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句“遭瘟的败家子”。   男青年丝毫不怒,脸上笑容更深,走到自家人身前,大有把他们都护在身后的意思,冲着晏家众人说:“嚯,一水儿的黑西装,审美这么单调么?不知道的还以为道上大哥团建呢。”   他微微侧身歪头,冲对面人群后站着的女子道:“舒亚姐,要是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晏家男丁多,全都穿黑色商务西装,唯一区别是有人打领带有人打领结,女眷们也都穿深色外套,看过去确实乌黑一片。   相比之下,庄家虽然穿得也偏正式,但由于女眷较多,色彩庄重又不失活泼。   晏知遇的妻子方舒亚家族与庄家关系还算不错,此刻被cue到,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站在最前边的晏知归眼神冰冷,颇有些警示地压低声音道:“庄乘月!”   “哎,别客气,可以叫我庄老师,我来教你琴艺,毕竟咱是专业的。”庄乘月微微仰头看着他,猫儿眼在灯光下像一双清澈的琥珀,闪着狡黠的光,“作为败家子,我倒有的是时间可以对牛弹琴。”   晏知归轻笑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太久不见,我都忘了你学的是大提琴。记得你好像有个拉风的名头,叫什么来着?哦……神之六指?”   话音刚落,晏知遇和晏知恩发出一阵低低的嘲笑声。   庄苡然和庄苡歆姐妹俩旁边,一名中年女子面色十分难看:“晏家老三,说话别太过分!”   “没事的妈妈。”庄乘月回头冲母亲乔轻云笑了笑,接着转回身,非常好脾气地看着晏知归,“是‘被神亲吻过的手指’,想不起来可以多问问,本人心地善良,最爱关怀智障。”   “既然如此,你可以好好关怀一下你大姐夫,小心他下一个公司还被我收购。”方才听到是宋乾先挑事,晏知归毫不留情地为二哥报一箭之仇。   提起这个,宋乾再度红温:“晏老三,你混账!要不是你背后耍手段,我好好的公司能被你抢走?!”   晏知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右手并起两指在额角一飞,冲他行了个很不端庄的礼。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姐夫,别理他,猴年马月的事拿出来说,怕不是洛阳铲成的精。”庄乘月笑吟吟地抱起手臂,对晏知归道,“是不是还在惦记被我砸烂的那辆车?一点小事酸这么久?”   他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在对方胸口戳了戳:“心胸只有鼻嘎大,胸肌练得再硬也没用啊晏龟龟!”   晏知归面无表情地一把握住庄乘月的手腕:“兰花螳螂,手伸这么长小心被撅。”   “够了!”一个头发花白、气质雍容的老太太沉着脸从晏家人中走出来。   晏知归当即松了手,回头道:“奶奶。”   柴芷青面色难看地打量了对面庄家众人一眼,敬她是长辈,所有人包括庄乘月都没再吭声。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晏知归身上,语调责备地说:“吵吵个没完,实在有失身份,走!”   工作人员立刻迎过去,圆脸姑娘指向南边电梯:“女士,请随我来。”   鹅蛋脸姑娘也立刻带着庄家人往北边走:“各位,这边电梯可以直达停车场。”   剑拔弩张的两家人总算偃旗息鼓,各自随着工作人员离开。   没走两步,晏知归听到身后的庄乘月轻声哼起了《茶花女》里的著名唱段《饮酒歌》:   “Ah! Godiamo, la tazza e il cantico(啊今夜在一起使我们多么欢畅)   la notte abbella e il riso,(一切使我流连难忘)   in questo in questo paradiso(让东方美丽的朝霞透过花窗)   ne scopra il nuovo dì.(照在狂欢的宴会上)”   很美妙的歌词,就是此刻听起来,嘲讽拉满。   他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就见庄乘月双手小指勾着唇角,其余手指扒着眼角,冲他:“略——”   晏知归:“……”   “好了宝宝,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乔轻云拉回庄乘月,“好好的心情都被他们给毁了。”   庄乘月笑眯眯地搂住妈妈的肩膀:“放心!我才不会受他们影响!我们家的快乐由我来守护!”   老成持重的庄新远看看活泼的儿子和温柔的妻子,淡淡笑了笑。   “还得是我们月宝!”二姐庄苡歆夸奖,“下次晏家混球再找茬,一定喷死他们!”   大姐庄苡然清冷的面色也带了些笑意:“咱家就指望小月给我们撑场子了。”   “乘月好样的,就该给晏家点颜色看看。”走在前边的宋乾回过头,义愤填膺地说,“尤其晏知归那个小混蛋!喷死他活该!”   “吵架都吵不过别人,还不懂藏拙?!”   电梯轿厢里,柴芷青站在最前边,偏头看了眼身侧的晏知归,一脸不悦。   “可不是!他们家一定私底下偷偷笑话咱们!”晏家三子的继母阮美兰之前没有加入战局,此刻搂紧了身边的亲生儿子、第四子晏知潼,表情夸张地叮嘱,“潼潼,这个咱可不兴学!”   十二岁的晏知潼察言观色地看了眼垂眸不语的晏知归,朗声道:“我才不会像三哥这么没用呢!”   晏知恩靠在轿厢壁上,没正形地笑着说:“老三这方面确实差点,回回都让庄家那个败家子在嘴上抢了风头。”   “这事儿不能怪三弟。”方舒亚看不下去,说了句公道话,“乘月从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嘴跟淬了毒似的,谁能说得过他。”   旁边晏知遇眼梢瞥了眼妻子,调侃:“你是说三弟不受宠吗?爸可听着呢。”   方舒亚偏头瞪了他一眼。   始终沉默的晏家家主晏宇安这会儿总算开口:“都给我闭嘴,话这么多!”   电梯里顿时一片死寂。   只有晏知归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停车场里,晏家人分别上了三辆车,晏知归开自己的,晏知遇夫妻一辆,晏知恩蹭老爸他们的MPV。   庄家人则一边热热闹闹地聊着天,一边上了一辆加长礼宾车。   出口只有一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扁扁的大长条故意跟晏知归四四方方的大G抢路,有一种法棍大战方包的既视感,把他卡在了后边,搞得晏家三辆车都只能闻它的车尾气。   庄乘月坐在礼宾车屁股那头,他降下车窗探出脑袋,冲后边的晏知归招了招手,坏笑着喊:“不好意思喽,晏龟龟!我长我先过!” 第2章   加长礼宾车在前,晏家三辆车在后,鱼贯开出了歌剧院大门口,一辆直行,三辆右转,就此分道扬镳。   “乘月你还是收敛点,我怕那小混蛋对你的moon直播下手。”宋乾望着车窗外晏家车队的影子,心有余悸地说,“这小子狠着呢,看我和你二姐都没躲过他的黑手。”   庄苡歆懒洋洋地歪在老妈右肩上:“应该不至于,咱俩手里的生意跟晏知归管的那一趴有交集,算是正面刚上了,他跟传媒业又没什么关联,不好下手。再说moon直播在逐月传媒旗下,有向薇那个女强人盯着,小混蛋找不到机会。”   逐月传媒是庄家卓志集团的下属子公司,庄乘月挂名总经理,平时主要经营直播平台,闲着没事儿自己也会直播,账号ID“月圣”,坐拥不少粉丝。   “他搞不了我的公司也会搞我,因为他就是个‘黑松露和鲟鱼籽酱包的饺子’,心黑着呢。”他撒娇地歪在老妈的左肩。   乔轻云肩膀上压着一儿一女,幸福的重量让她不堪重“富”,听儿子说话又忍俊不禁:“形容腹黑的人不是什么黑芝麻馅汤圆吗?你这比喻倒是特别。”   “汤圆虽黑,可它甜啊,晏知归哪点儿甜了?”庄乘月撇撇嘴,“他味儿冲得三里地外都能闻得见。”   庄苡然笑道:“还得是我们小月,这比喻很形象。他要找你麻烦就跟家里说,我们帮你对付他。”   “不用!小小一只晏乌龟,我包治的!”庄乘月得意道,抬起手来翻了翻,“对付他,易如反掌。”   不怪他有自信,这是从小到大无数次斗争总结出来的历史经验。   庄家和晏家互为死对头,但同在江海市,免不了会狭路相逢。   市里顶级私校就那么一所,从小学到高中全包,汇总了大大小小有钱人家的孩子,几乎是从小培养富N代们的交际圈。   庄乘月和晏知归不幸地同年同月同日生,尽管在学校里隶属不同班级,但私校实行走班制,俩人总能在一些课上相遇。   相遇必交战,不然就是违背祖宗意志。   经过小学幼稚时期的“武斗”,打从初中开始,随着两小只自我意识的觉醒,开始觉得肢体交流比较没品,互相也不想被对方碰到自己,于是开始了“文斗”。   文斗分为两种,嘴炮输出型和策略型,由于庄乘月是一款能把i人吓晕的超级赛e人,有仇基本当场就报了,顾不上回去想策略,所以他一向使用前者;   而晏知归出落成少年模样之后,突然就一骑绝尘地往祖传霸道总裁高贵冷艳方向发展,很少大开大合地喷人,通常只是逼逼两句就走,转头就给庄乘月挖个大坑,利用各种恶作剧让他社死。   背后挖坑防不胜防,庄乘月中计次数不少,不过他并不怕社死,甚至具有“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被动技能,因此他觉得交战多年,自己胜绩遥遥领先。   谁管那个晏乌龟怎么想!   不过这都是中学时候的事了,随着各自出国留学,俩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很少短兵相接。   最近一次,还是一年多以前的赛车场事件。   庄乘月输了比赛和面子,晏知归输了一辆车,两人各自爽过,算打了个平手,暂时休战。   不知道这次重逢,是不是要开启新一轮较量。   加长礼宾车劈山斩海一般地从车流中驶出,没开多久就到了庄家大宅。   这是一座位于CBD东侧、闹中取静的豪华庄园,驶入大门后,经过外圈用来隔开喧嚣的景观林,穿过中心喷泉花园,最终抵达核心住宅区域。   最前方是别墅主体,一栋富丽堂皇的欧式三层楼,后边还有零星建筑,譬如独栋宴会厅、酒窖、私人博物馆、露天泳池和室内游泳馆、网球场等等。   礼宾车停在主楼门口,庄乘月从里边蹦下来,活泼地绕过车屁股,挽上从另一边下车的乔轻云:“终于到家啦!”   一行人走进宽敞的入户门厅,收到消息的保姆已经在此地迎接。   庄乘月问道:“孙阿姨,爷爷睡了吗?”   “还没有,正在客厅看电视。”慈祥大姐笑呵呵地回答。   “太好啦!”庄乘月一马当先地跳上靠墙那排电动平衡车的第一辆,转身冲其他人一挥手,“走起来走起来!”   这是他在家里搞的“革新”,嫌空间太大走路浪费时间,逼着每个人都配了一辆平衡车。   团宠提出的想法全家人无不顺从,除了没让老爷子碰这个,连年过半百的庄新远和乔轻云夫妇都尝试接受新鲜事物,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已经对此得心应手。   “滴滴!逛吃逛吃逛吃~爷爷!我们肥来啦!”   伴随着嘴动特效,由庄乘月打头的电动平衡车队驶入了宽敞明亮的大厅,酷似商场里穿梭的儿童小火车。   坐在电视机跟前的庄景川老爷子已经靠在沙发上眯着了,被这一嗓子喊醒,转过头看到车队向自己开来,笑着弯起了眼:“慢着点。”   他就是庄家卓志集团的创始人,也是跟晏家英嘉集团“世仇”的缔造者之一。   当年庄景川和晏少禹联手开办了卓英钢铁厂,一步步发展成了钢铁集团,后因为经营理念出现严重分歧,进而上升到了相看两厌,曾经的好搭档把集团拆成了两半,分别就是卓志和英嘉的前身。   由于是同行,后来又在发展中选择了相近的新能源产业和地产业务,免不了成为竞争对手,“世仇”逐渐加深,直到近些年,各自又延伸出不同领域的互联网生意,短兵相接的局面减少,再加上晏少禹的去世,生意上对立的情况才好转了些。   人死如灯灭,什么恩怨情仇都没了,庄景川不禁怀念起晏少禹的好来,对晏家的态度有所缓和。   但晏少禹的妻子柴芷青却因丈夫的离世更加痛恨庄家,两家人仍很难和平相处。   “你怎么还没睡呀?!”停在沙发旁边,庄乘月从电动平衡车上下来,从沙发背后搂住爷爷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老年人不要熬夜,容易脱发。”   庄景川笑意更浓:“就冲你熬夜的劲头,你秃我都秃不了。”   “啧啧,太酸了!”庄乘月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浓密的秀发。”   庄景川慈祥地捏了捏他的脸:“特意等着是有正事跟你说,你不是想在直播平台上跟那个夺冠的游戏战队一起做活动吗?正好我有个老下属,跟那俱乐部老板关系不错,联系方式给我了,什么时候你有空,约他见面聊聊吧。”   “嗷~”庄乘月抬起长腿,一下子从沙发靠背上翻过去,兴奋地抱住了庄景川,在他脸上叭叭地使劲儿亲了好几口:“您真是我的亲爷爷!么么么么!”   “行了行了!”庄新远看不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别把你爷爷给压着了。”   “老爸,你嫉妒了吧?没关系,大家都有份!”   庄乘月松开爷爷,挨个儿在爸爸妈妈大姐二姐脸颊上亲了一口,最后到了宋乾面前,嫌弃地把他一把推开:“你就算了。”   全家人禁不住一起哈哈大笑。   庄乘月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我一定要把逐月传媒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CBD的西侧,晏家三辆车也陆续驶进自家大宅。   这套庭院的规格跟庄家大差不差,只不过已故的晏老爷子晏少禹偏好中式审美,建的是中式庄园。   庄园里园林特意找了大家设计,优雅古典、静谧怡然,晚上各种景观灯交相辉映,打造出更具气质的氛围。   其他人被司机直接送到入户门厅外,晏知归把车停到车库后,才沿着通道闲庭信步地回主宅。   一走进宽敞的客厅,发现阮美兰和晏知潼不在,其他所有人都围坐在沙发上,气氛略显沉闷。   晏知遇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奶奶,老三回来了,可以说了。”   “什么事?”晏知归加快脚步,走过去坐下。   柴芷青面色严肃:“你们以后尽可能少跟庄家来往,尤其是你,知归,跟那败家子纠缠不清,太败坏我们晏家名声!”   “奶奶说得对,那庄乘月,刚满十八就敢跟大哥抢女伴,实在没教养,回国的这两年整天花天酒地,让狗仔拍着跟男男女女不清不楚,啧,真够跌份的。”晏知恩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   晏知遇和方舒亚脸色不约而同地变得难看。   “老二,有事说事,扯那老黄历干什么?”晏知遇瞪着他,“你跟蓝家大小姐约会约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因为嘴太贱被人嫌弃?”   晏知恩不爽道:“管得着吗?凭什么你和大嫂能自由恋爱,我就得联姻?老三呢?”   刚被奶奶点名,晏知归心里多少有点窝火,又听二哥把话题扯到自己头上,意味深长地反击,“就凭二哥这一表人才,婚事恐怕麻烦,现在哪轮得到我?”   “又不是旧社会,用不着遵守这规矩。”柴芷青看向他,“我替你物色了一个,同样也是做新能源的祁家,他家二女儿刚留学回来,比你大一岁,有时间你们两个见见面。”   晏知恩起哄地笑了起来:“奶奶,怎么不问问老三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就帮他定啊?”   “先跟这女孩见过再说。”柴芷青的口吻不容置疑。   晏知归看向不发一言的父亲:“爸,我觉得现在为时过早——”   “早不早都先准备着,婚姻大事听奶奶的。”晏宇安疲惫地站起身,松了松领带,伸手去扶柴芷青,“妈,早点休息吧。”   两位长辈离开,晏知遇和方舒亚两人也走了,晏知恩经过晏知归身边,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三,你事事冲在前头,唯恐奶奶和爸看不见你,难道婚事上要忤逆他们?”   晏知归冷冰冰地觑了他一眼,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扒掉,起身离开。   晏知恩不以为意,双手抄着裤袋,冲他的背影喊道:“哎,要不要我帮你想想约会地点啊?”   “夜场高尔夫?你这约见方式老人味儿也太重了吧?”   手机画面里,发小曹怀周明显一脸嫌弃。   “你个娱乐圈的二世祖懂什么,我们正经人高端商务谈判都是这样。”   拿到联系方式之后,转过天来庄乘月就约了那俱乐部老板王总,双方很快拍板的见面时间和地点。   现在他坐在汽车后排,把视频通话里自己的框框调大,对着整了整头发,自信满满地说:“股东,等我好消息,我觉得这事儿不难谈,咱们平台这一年用户增长量这么高,他干嘛不答应。”   曹怀周“嘿嘿”笑了两声:“你应该说,有庄爷爷的面子在,没人会不答应。”   “所以我更要做好,不仅给爷爷一个交代,过阵子我妈妈生日,我还想做出点成绩给她做生日礼物。”庄乘月抿了抿嘴,表情认真,“她生我那么不容易,我要对她好一点。”   “明白,祝你好运。对了,聊完了还出来玩吗?我也在KTV陪客户呢,等你完事儿我这边也差不多能结束。”   “完事儿再联系吧,我到了,回聊!”   庄乘月的乔治巴顿越野停在高尔夫俱乐部的停车场,副驾驶上小助理姜易回头看他:“乘哥,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跟司机在这儿等着就行,有事儿我给你打电话。”庄乘月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提出一袋子高尔夫球杆,兴致满满地背着走了。   与此同时,另一排的停车位上,有辆汽车后座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一个年轻男子的脸。   他看着庄乘月的背影,饶有兴趣地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知归,猜猜我看见谁了?” 第3章   九月底的天气,白天还有点热,到了这靠近郊区的高尔夫球场,夜晚温度十分适宜。   约见的电竞俱乐部老板王总约莫四十多岁,人很热情,情况也正如庄乘月估计的那样,合作没谈多久就确定了意向,剩下的就是下场打球。   这家球场面积很大,夜场开足了灯光,可见度挺高,远处是水墨画一般晕开的崇山峻岭,看不太清细致的轮廓,只能看到乌压压的一片。   打到远处会有一种夜晚山林探险的既视感。   庄乘月平时很少打高尔夫,夜场更是第一次,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环境,他一定会提议换地方。   小时候他看恐怖电影吓着过一次,做噩梦发高烧折腾了好几天才消停,之后就有点害怕漆黑的野外,现在已经隐隐开始有些不适。   但刚谈完正题就跑,实在不太好意思,他虽然不在意自己纨绔浪荡的名头,但不想让合作伙伴背后说庄家教子无方。   只能咬牙坚持了。   王总球艺不错,一杆子出去球都飞得老远,他让两个球童开车先去确认落点,自己上了另一辆球车,带着庄乘月过去。   车上免不了闲聊几句:“小庄总年纪不大吧?大学毕业了吗?”   庄乘月笑笑:“刚毕业,在读研了。”   “哦?念的什么专业?商科?”王总悠闲地转着方向盘。   “不是,大提琴表演。”   王总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难怪气质这么好,原来是艺术家。”   “艺术家不敢当,就是兴趣爱好。”庄乘月一脸商务微笑,“我妈妈比较喜欢高雅艺术。”   “孝顺孩子错不了!经商又不用学,你跟着家里多做几个项目就成了,我看你们moon直播的数据确实不错,也有不少明星进驻,这次合作我很有信心!”王总笑盈盈地说。   庄乘月点点头:“那就预祝我们合作顺利!”   球车开到落点处,王总跳下车,兴奋地说:“既然这样,今天我们多打一会儿,打个尽兴!”   庄乘月:“……”   他回望远处离得老远、灯火通明的俱乐部主楼,狠狠一咬牙,应道:“好啊,难得我跟王总一见如故,第一次谈合作就这么顺利,就好好打一场!”   但他心不在焉,完全成了陪练,球打得稀松拉胯,手机快刷没电了。   王总倒是越打越兴奋,不仅接连打出了几个老鹰球和小鸟球(注),甚至还在三杆洞区域打出了一杆进洞,高兴得合不拢嘴。   他打得越快,俩人前进越快,不知不觉间一个多小时过去,已经看不到俱乐部主楼的位置了。   这一处四杆洞,球已经上了果岭,如果一发入魂,王总又能拿下一个老鹰球,他双手紧握球杆,反复比划着找推杆的角度和姿势,迟迟不动手,看得庄乘月心浮气躁。   这时,旁边球童掏出个嗡鸣作响的手机递了过来:“王总,您的电话。”   王总恋恋不舍地停手,看了眼来电显示,对庄乘月说:“不好意思啊小庄总,我去接一下。”   庄乘月看起来在场,但实际上人走了有一会儿了,被他这么一说,立刻站直身体:“要是忙的话,今天就到这儿吧,我没关系的。”   “不忙不忙,我马上回来。”王总拿着手机一溜小跑地走远了些。   庄乘月只能郁闷地给发小曹怀周发微信。   【月圣】:啊啊啊啊啊我要闹了!我想回家!谁知道他打上瘾了!   【大呲花】:你走呗,又没人拦着你,不是说乘哥从不内耗吗?   【月圣】:人打得在兴头上,我作为新晋合作伙伴,不得提供一下情绪价值。   【大呲花】:你不洒脱,我鄙视你。   【月圣】:「中指.jpg」   【大呲花】:要不我去找你吧,正好我这边完事儿了,把你救出来咱们去喝两杯。   【月圣】:善。   心头刚松一点,就听王总跑了回来,不好意思地说:“小庄总,我有点小急事,得回会员中心一趟,马上就回来!”   庄乘月立刻顺坡下驴:“没事,要不今天——”   “不不不,我很快、很快!”王总急切地吩咐旁边一个球童,“替我原封不动地保存好这个位置,一点都不能变!”接着对另一个说,“你开车送我回去。”   庄乘月:“……”   等人走后,他无可奈何地问球童:“王总很喜欢打球哈?”   球童连连点头:“他是我们这儿的超级vip,有空就来。”   看出来了,打起球来两眼都放光。   庄乘月无奈地在原地反复踱步,打定主意等曹怀周来了自己就开溜。   谁知片刻后,球童按住耳机,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现在吗?我帮客户看着球呢。”语气从犹豫转为无奈,“好,我知道了。”   庄乘月警惕地问:“怎么了?”   “另一组客户出了点意外,我得过去帮一下忙,马上回来。”球童一边说一边退到球车旁边,“抱歉庄先生,我开车去,来回能快点,真的抱歉。”   他面色看起来非常为难,但身手如猫一样敏捷,开上球车掉头就跑,慌张得好像在逃命。   逃命?!   庄乘月哆嗦了一下,回头看了眼这片果岭。   周围一圈树木围着,灯光略显阴暗,球车声音远去后,此处更显幽静,能听到草丛中蝇虫的鸣叫声。   一丝小凉风吹来,直让人后背发凉。   “自己吓自己。”庄乘月拍着胸口,自言自语,“人家都说了去帮忙,可不得跑快一点么,不怕不怕。”   然而下一秒,就听空气中传来细微的电流涌动声音,像是有“啪”的一声,周遭的大灯瞬间全部熄灭,他目之所及,陷入了一片黑暗。   庄乘月:!!   他整个人僵成一根棍儿,呆立原地,动都不敢动。   原本灯光下看起来还算茁壮的树木此刻只剩张牙舞爪的影子,活像定了身的怪兽,仿佛下一秒就能复活。   庄乘月心脏扑通扑通地疯狂跳了起来。   风好像大起来了,呼啸着从耳边刮过,依稀带来了一些奇怪的声响。   “啊!”   庄乘月吓得捂住耳朵蹲了下去。   走还是不走,这是个问题。   要是自己走了,那球童开着车回来了怎么办?岂不是白白要走回去?至少五里地呢!   就算走,能认路吗?如果迷路了岂不是更危险?   他掏出手机一看,发现电量只剩血皮,还有百分之三,分分钟可能会自动关机。   大意了。   犹疑中,庄乘月的目光落在了王总让球童好好看住的那颗高尔夫球上。   不对,有问题。   球童有几个胆子敢把客户留在场地里自己离开?   夜场高尔夫的大灯有多大几率偏偏这个时候坏掉?   一定背后有人在故意捉弄自己!   这个味儿,太晏知归了!   庄乘月霍地站起身,脸上露出一抹王之冷笑,大声自言自语:“放心,乘哥从不内耗!我倒要看看,他敢把我晾在这多久!”   尽管眼睛适应了黑暗,他还是有些害怕,脑子里那些恐怖片记忆争先恐后向外冒。   为了阻止大脑发散思维,庄乘月决定想办法壮胆。   “苏元意,你搞什么鬼?”晏知归推门进了高尔夫俱乐部里的一间vip休息室。   口中的这位是他多年同窗好友,也正是先前在停车场看到庄乘月的那个年轻男人。   苏元意手里操作着一个无人机手柄,匆匆抬头瞥了他一眼:“怎么才来?看我把兰花螳螂困在球场里了!”   晏知归眉头微微一蹙,凑过去看。   手柄上的屏幕里是一片俯瞰镜头,红外画面展示着黑黢黢的高尔夫球场地,还有个正在蹦蹦跳跳的人。   正是庄乘月。   苏元意得意道:“谁叫他落进我的手心里,正好替你收拾他!我让人把和他打球的那个引开,又让球童把车开走,再关了那一片的灯。哈哈哈,看他吓成那样!”   “你可真是大缺大德。”晏知归并没有笑,“他怕黑,尤其怕野外,这对他不是恶作剧,是折磨。”   “是吗?可我看他自嗨得挺带劲啊!”苏元意不以为然,下巴戳了戳屏幕,笑出声来,“还用球杆给自己画了个圈,cosplay孙悟空吗?我得让他赔我草皮!”   无人机缓缓下降,从背后接近庄乘月,把他此刻的动作和声音捕捉得一清二楚。   穿着运动服的瘦高青年在一个圈圈里原地唱跳,活像在参加什么选秀节目:“看见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经比较大,不怕不怕啦!”   晏知归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怎么样,算替你出口恶气了吧?”苏元意笑得前仰后合,“这不比他在赛车场唱的《征服》好听。”   “上次撞见就是拌了几句嘴,我真没打算怎么他,你来这么一出,他肯定记在我头上。”晏知归属实无奈。   不过这画面里的舞姿,还挺有意思。   唱完《不怕不怕》,画面里的庄乘月停下来休息了两秒,接着战歌再起,音乐用的是《康康舞曲》,仿效的是网上有名的《坏猫之歌》。   仔细听听,主人公竟是晏知归。   “晏乌龟把人作业撕坏还偷偷去告老师   晏乌龟最爱背后搞小动作全都是坏事   晏乌龟看起来乖仔其实只会装腔作势   晏乌龟狼心狗肺心里坏透了还是弱智   乌龟!乌龟!你已经无药可治   乌龟!乌龟!长了一嘴烂牙齿   乌龟!乌龟!你怎么不去吃屎   乌龟!乌龟!自己放屁自己吃   龟龟,你是一只坏龟,在茅厕里买醉   浑身臭味就像把人打晕的大锤   你是一只坏龟,是坏心眼大荟萃   不管谁靠近你都一定倒霉   龟龟,你是一只坏龟,从来不觉羞愧   脸皮厚得堪比三尺厚城墙堡垒   你是一只坏龟,整天装神弄鬼   看我早晚一天把你打稀碎,嘿!”   晏知归:“……”   苏元意笑得险些拿不住手柄:“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他真的挺有才。”   “行了,先把灯给他打开,然后给我一辆球车,我去接他。”晏知归叹气。   苏元意愕然:“你这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又不傻,肯定猜到被人耍了,我出不出现都得赖在我头上。”   唱唱跳跳的不仅身上暖和了一些,庄乘月也不觉得怕了。   大灯突然“砰”地打开,周围恢复了光亮,更是令人安心。   也更证明这就是一场针对自己的恶作剧。   现在压力给到对方,看他怎么收场!   庄乘月原地坐在草坪上休息,耳朵动了动,捕捉到了空气中“嗡嗡”的声音,一转头便看见有台无人机在上空飞舞。   “呵。”   他抬起手,对它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然后勾了勾手指,示意“你过来啊”!   许是已经被发现,也就肆无忌惮,那无人机大大咧咧地飞到他近前,甚至还摇头晃脑,显然是在挑衅。   庄乘月笑眯眯地盯着它,身手敏捷地捡起地上的高尔夫球杆,奋力一挥——   “咣当”一声,无人机阵亡了。   不远处传来三下掌声,他循声望去,见晏知归西装革履地坐在一辆高尔夫球车的驾驶位,一条长腿踩在地面,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第4章   “晏乌龟,果然是你!”   庄乘月拎着手里的球杆,气势汹汹地冲过去,对着车头上的挡风玻璃“咣”地一砸。   玻璃应声而碎,裂成一摊粒子,“哗啦”一声四散落下。   幸亏晏知归料到他得来这么一下,当机立断地从车里跳出去,完美闪避。   “我去!庄乘月你是不是疯了?!”副驾驶座位上的苏元意也跳下车,拿手里的无人机手柄挡着脸,“你赔我草坪!赔我无人机!赔我球车!”   晏知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发小对自己算是心地善良,无奈确实智商不详。   “我呸!”庄乘月单手拿着球杆指着苏元意,“我才想起来,这家高尔夫俱乐部是你家的,这馊主意是不是你出的?!看我不给你打个生活不能自理!”   他挥着球杆冲了过去,被挡在前边的晏知归握着杆子拦住。   既然是好友找事在前,晏知归不好拉偏架,语气尽可能平和地说:“不用你赔,这笔账记我身上。”   “少在这里装大方!”庄乘月一甩球杆,挣脱他的手,猫儿眼瞪得溜圆,“当然记你头上!他还不是为了你出气!”   琥珀似的眼睛被灯光映得剔透,清晰地泛着想吃人的光,看得出他是气得厉害。   晏知归摊了摊手:“你想怎么办,冲我来,这次我不反抗。”   “美得你,我还能让你这个抖M爽了?!”庄乘月手指比出个“v”字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苏元意,“走着瞧。”   苏元意:“……”   “小庄总,真不好意思,我……”忙完的王总坐着球车匆忙赶过来,看到眼前这炸裂的画面,一时无语。   在场的另外两人他并不陌生,都是江海市各个豪门的继承人,哪个他也惹不起!   庄乘月向来讲究一个冤有头债有主,绝不胡乱发飙,猜也能猜到他肯定是被苏元意想办法给绊住了脚,自然不会跟他追究。   他把手里的球杆往地上一扔,霸气全开地说:“王总,别担心,这事儿和你无关。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兜里手机响了,是曹怀周打来的:“月儿,我在会员中心了,怎么过去找——”   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最后一点电量被耗尽。   庄乘月把手机塞进口袋,指向苏元意:“你,打个电话给你会员中心前台,通知他们好好招待曹怀周。”   他们都是从小学到高中的私校同学,从划分小帮派开始已经斗了无数次,彼此间也算知己知彼。   曹怀周既然站庄乘月这边,苏元意跟他就是敌人,不爽道:“我凭什么?!”   庄乘月不跟他多说,微微仰着头,盯着晏知归,眼睛释放死亡射线。   “打。”晏知归言简意赅地给苏元意下了指令。   两军对垒多年,以往的交战也讲究各种策略,这次利用对方弱点,多少有点胜之不武,称不上光彩。   弥补的态度还是要端正些。   这么一折腾,王总不可能再继续打球,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返回。   晏知归开的是四座高尔夫球车,为的就是把庄乘月这个活爹给带回去,然而庄乘月怎么可能跟仇人坐一起,他把王总赶到他们那辆车上,自己跟球童坐两座车。   抵达会员中心大楼,一行人下了车,跟王总告别之后,前往苏元意的SVIP休息室。   庄乘月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边,让比他高出一个头皮还多的晏知归两人跟在后边,顺手揪了一个工作人员给自己带路。   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看了眼自家二少爷黑锅底一般的脸,并未得到任何示意,便只好带他们走了专用电梯,尽职尽责地将人送到目的地。   庄乘月推门进去:“老曹!”   曹怀周正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品鉴一杯红酒,闻言立刻站了起来,进入战斗状态。   四个身高腿长、各具特色的公子哥儿面对面站着,彼此向对方投去不爽的眼神。   作为娱乐公司的少东家,曹怀周的个人皮肤极具时尚属性——   一双看起来不怎么正经的桃花眼,一头精心设计、长度到肩的蓬松黑卷发,宽松的白色潮牌衬衫于腰间收紧,凸显出两条被黑色九分休闲裤包裹的逆天长腿。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苏总,晏总,好久不见。”   晏知归俩人没心情和他互相问候,只想着怎么把这俩烫手的山芋请走,就听曹怀周突然高八度地吼了一嗓子:“乘月,你脖子怎么了?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庄乘月看到桌子摆着的几盘小点心,觉得有一点饿,刚一屁股坐下,正要伸出爪子去采食,被他喊得哆嗦了一下。   “我怎么了?”他刚才就感觉有点痒,但没注意,这会儿一摸,突然痒得厉害。   晏知归的目光落在他修长的脖颈上,见上头浮现了几个明晃晃的大包,红得厉害,跟他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昳丽得有点晃眼。   曹怀周急吼吼地掏出手机调到前置摄像头,递到庄乘月面前:“你看!”   “嚯!”庄乘月抻长了脖子照着,“被叮了这么多包?!脸和手上也有!”   他穿着长袖长裤的运动服,露在外边的皮肤也就脸、手和脖子,统统成了秋蚊子的重点关注对象,脖子是重灾区。   曹怀周一秒戏精上身,双手握着他的肩膀前后摇晃,悲愤欲绝:“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行了,演什么演。”苏元意没好气地说,“想怎么办,痛快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庄乘月下意识地不停挠,从腮帮到脖颈红成一片。   晏知归觉得他挠痒的动作有点像小猴,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还笑?!我毁容了!明天我还有直播,现在出不了镜,这个责任你负得了吗?!”庄乘月横眉冷对,“赔偿我的损失!”   苏元意嗤笑:“又不是商业活动,你有什么损失,难不成你还要带货?庄家已经没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没有商业价值的人当然不懂。”庄乘月挠着腮帮子,高贵冷艳地飞了他一个白眼,“我没义务对你免费教学。”   曹怀周配合地说:“我们月圣在moon上的账号有两千万粉丝,他直播能为平台带来多少流量,你自己算算呢?脑子不要可以捐了。”   苏元意指着他威胁:“你——”   “元意,你们这儿有治蚊虫叮咬的药膏吧?叫人送一盒过来。”晏知归打断他,目光落在挠痒猴子身上,“我和他谈谈。”   苏元意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没心情恋战,大步离开。   庄乘月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点子这不就来了么!   晏知归脱掉西装外套,搭在沙发靠背上,松了松领带,捏住大腿位置的裤管轻轻向上一提,在对面的沙发坐下,双肘架在腿上,隔着茶几向前微微探身,看着他:“你打算让我怎么补偿?”   一连串小动作丝滑得很,像是在起范儿。   “到底发生了什么?”曹怀周问庄乘月,“我得先了解情况的严重程度才能替你谈判。”   庄乘月捂着嘴巴凑近他耳朵,小声说了几句。   曹怀周惊讶地瞪大眼睛:“纳尼?!”接着义愤填膺地看向晏知归,“你们真是毫无人性!”   面对这个气氛组,晏知归无语地闭了闭眼:“废话少说,提条件。”   “你确定要替苏元意扛?”庄乘月往嘴里塞了一块小蛋糕,被蚊子叮红的那半边脸颊鼓得圆圆的。   “是。”   庄家家规严,嘴里含着东西绝不开口,庄乘月瞪着溜圆的眼睛嚼嚼嚼,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才再次开口:“既然我没办法直播,你来替我。”   晏知归眯起了眼睛。   有诈。   曹怀周瞬间就明白了基友的用意,附和:“对,注册moon账号,开你自己的直播间。”   “用你那微不足道的影响力勉强替我弥补一点损失。”庄乘月说。   晏知归沉吟片刻:“时间,时长,内容。”   “明晚八点钟,时长一小时,内容……”庄乘月坏笑了一下,露出深深的单侧梨涡,“分享你的私生活。”   坏笑转移到了晏知归脸上:“对我感兴趣?”   庄乘月按住茶几向前探身,凑到他面前,细细观察。   晏知归丝毫没有退缩,平静地与他对视,目光一错,发现他脸上的蚊子包确实有逐渐壮大的趋势,皮肤红红白白的,倒是细腻。   上学的时候就有传言,说庄乘月从小就用牛奶洗澡,以至于肤色极白,一碰就留印子。   以前他没注意,这次看着,好像所言不虚。   娇气。   “看什么?”他冷淡地问。   “我研究了一下,实在难以对你产生兴趣,倒是发现晏老三你的脸,真大。”庄乘月往后撤开身体,双手比了个圆,“正月十五的月亮都没你的大。”   曹怀周哈哈大笑起来:“晏总想什么呢?你全身上下都没什么直播的噱头,也就是你这晏家三少爷的身份可能还值点流量。”   “说不定还能在线帮你征个婚,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庄乘月撕开另一个小面包,漫不经心地说,“要不然,啧啧,商业联姻都未必有人愿意让自家孩子跟你受罪——你介意在节目上公开性向吗?”   晏知归的深窝眼闪过一抹淡淡笑意,站起身整了整衬衫,拎起西装:“想知道?明天告诉你。”   “你真的要让晏知归在moon上直播啊?”   停车场的乔治巴顿缓慢开了出去,车里曹怀周一脸疑惑地问庄乘月。   晏知归走后,苏元意也懒得进来跟他们废话,只让人送来了药膏。他俩在vip休息室里大吃大喝,填饱了肚子涂好了药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曹怀周觊觎庄乘月的这辆车许久,无奈家里不肯给他买,一旦有机会非得来蹭坐,庄乘月就让自家司机去开他的车,让助理姜易开这辆。   脸和脖子虽然涂了药,但还是有点痒,庄乘月时不时用手指戳戳蚊子包:“来呗,反正我也播不了,拿他当个噱头带一带流量也不错。不过我真没想到他会答应。”   “你不怕他给你挖坑吗?”曹怀周觉得此事大有可疑,“事出反常必有妖。”   庄乘月轻蔑地笑了笑:“一个直播他能给我挖什么坑。”   “但他又没直播过,万一……”   “没直播过最好了,反正丢他自己的人。”庄乘月琢磨了一下,“不过确实得好好准备一下,让他明天来公司直播,找最有经验的主持人带他。”   曹怀周点点头:“这个靠谱,到时候咱们去围观。他真的会在直播里自爆性向吗?平时捂得那么严,这几年都没见狗仔挖出来过。虽说现在男男也能领证,但他们家恐怕不能让他这么随心所欲。”   “他啊,自恋吧,除了他自己能恋谁。”庄乘月夸张地感叹,“别管男的女的,谁跟他联姻一定惨,天天看着那么一张脸,饭都吃不下去。”   “谁不说呢!”曹怀周啧了一声。   庄乘月突然坏笑着转头看他:“你可小心晏家野心大,突然想进军娱乐业,转头跟你家联姻。”   “妈耶,大晚上不要说这种恐怖的话!”曹怀周拉住他的手,表情夸张地演了起来,“为了我的安全,明天咱俩先领个证吧。”   庄乘月笑着啐他:“滚蛋,本少爷是直男!” 第5章   转过天来一大早,moon直播app推送了这样一条消息:   【报!晏家三公子、英嘉科技掌舵人晏知归今晚做客直播间,英俊帅气的他会首次公开性向哦,会是你猜测的那种吗?八点钟不见不散!】   这么劲爆的预告一发出去,直播间预约人数“嗖嗖”上涨,没多久就突破了首个百万。   “晏乌龟人气还真是挺高的。”庄乘月睡醒之后躺在床上一直刷手机,小声嘀咕。   外边传来敲门声,还有乔轻云的声音:“小月,是妈妈,醒了吗?”   “醒啦!皇后请进门!”   乔轻云裹着睡袍推开门,带着一脸姨母笑飞快地穿过套房外边的客厅,冲进了里边的卧室。   “妈妈,你打听八卦的时候脚步轻快得好像一个少女。”庄乘月笑眯眯地靠在床头,撩起被子,“来,进被窝!”   “晏家老三真的要去moon的直播间?不是来搞破坏的吧?”乔轻云上床盖好被子,迫不及待地问。   庄乘月得意地笑了笑:“是不是个大噱头?谁叫他和苏元意害我被叮了这么多包,来一次都不够还的,要是他敢搞破坏,就算用尽所有力气和手段,我也得让他给我签卖身契,播一辈子!”   “哎哟我可怜的宝,妈妈看看。”乔轻云捧起儿子的脸左右端详,指尖划过细腻白皙的皮肤,“幸亏好了不少,昨天晚上你脸和脖子都是肿的,心疼死我了。”   庄乘月握住拳头:“哼哼,我会让他还回来的!”   与此同时的晏家,晏知归已经穿好了上班皮肤——焊在身上的手工定制西装——去楼下餐厅与全家人共进早餐。   一进门,就听见二哥阴阳怪气地“哦豁”了一声,大声道:“咱们家的大网红来了!”   “你又发什么疯?”晏知归走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他迅速观察周围,发现父亲和奶奶的脸色很难看,大哥低头憋着幸灾乐祸的笑,大嫂则一脸无奈。   继母应该是在楼上拉扯她那个起床困难症的儿子,没有在现场。   晏知恩对着他晃了晃手机:“你晚上要去moon直播的事儿都上热搜了。诶,我先访问下你,奶奶前阵子还说让你别跟他来往,你把这话就饭吃了?怎么就非得跟他纠缠不清?就这么恨海情天、虐恋情深吗?”   尽管晏知归不知道这事儿,但这在他的预判中。   庄乘月怎么可能不拿他来宣传?不用看都知道宣传语会很过分。   他转头看向柴芷青和晏宇安:“奶奶,爸,这次是我第一次个人直播,既然做互联网,肯定避不开这些新兴事物,我作为英嘉科技的总经理,打造个人品牌也是个方向,这次就是试试水。”   听说是跟生意有关,晏宇安的表情缓和了些,但还是说:“难道没有别的直播平台了吗?”   “moon在上升期,用户增长快,而且庄乘月想我出丑,会不遗余力替我宣传,这个机会不用白不用。”晏知归镇定地回答。   晏宇安点点头:“试试可以,但不许乱说私事。”   “他那就是宣传手段。嘴是我的,到时候怎么说、说什么,还是由我说了算。”晏知归冲柴芷青笑笑,“奶奶您放心,我绝不会给晏家丢脸。”   柴芷青也曾是英嘉集团的二把手,是个与时俱进的老太太,对于这些流行事物并不抗拒,听到他这么说,表情也松弛了些。   “你记着这个就好。”她低头喝了口粥,又问,“之前让你跟祁家二姑娘见面的事,你跟人定时间了吗?”   晏知归拿吐司的手顿了顿,随后笑道:“这两天有点忙,稍后一定尽快敲定时间。”   “不是要你立刻订婚结婚,先相处看看,实在处不来我也不会勉强。”柴芷青说,接着转向晏知恩,“二小子,你也是。”   晏知恩连忙道:“明白,明白!”   晚上六点半,庄乘月还有曹怀周一起在逐月传媒所在的写字楼大厅“恭迎”晏知归,以示“尊敬”。   助理姜易隔着门玻璃盯着外头,认出对方的车牌号,立刻回头通知自家老板:“乘哥,到了。”   庄乘月对曹怀周使了个眼色,俩人脸上挂着“我有一肚子坏水”的表情向外走去,前者因为长得太可爱而显得狡黠顽皮,后者由于形象过于放荡不羁,看起来像个二流子。   晏知归坐的是公司配车,保守的黑色宾利,他西装革履地从车上下来,看上去不像是来直播,倒像是来参加什么商务宴请。   又或者像是要走红毯。   与他相比,庄乘月和曹怀周仿佛清澈的大学生和不靠谱的流浪诗人。   “欢迎晏总大驾光临!”   晏知归要来的消息已经满天飞,附近八成埋伏着狗仔,为避免被乱写,庄乘月非常礼貌地伸出手去,以示友好。   “庄总客气了。”晏知归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捏。   这不是他故意的,而是很多场合中,男性之间握手,力度是自信与气场的象征,他习惯了。   只是他没想到庄乘月的手,还挺软。   大提琴艺术家被他捏得虎躯一震,咬住了后槽牙,猫儿眼已经瞪了起来。   “抱歉。”晏知归淡淡一笑,“没想到庄总还是这么身娇体弱。”   庄乘月龇牙露出商务假笑:“我也没想到晏总这么火大尿黄。”   “我以为艺术家说话都温文尔雅。”晏知归居高临下用眼梢瞟他。   “我还以为霸道总裁都胸怀宽广。”庄乘月好整以暇对他眨眨眼。   跟在旁边的曹怀周没憋住笑,鼻子“哼哧”一声发出猪叫,用手肘捣了捣庄乘月:“你俩好像说相声的。”   庄乘月面无表情:“嚯,好家活!不能够啊,这都不挨着。我可去你的吧!”   众人已经进了电梯,小小的电梯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晏知归其实也想笑,但憋住了。   他跟庄乘月并肩而立,看着电梯门反光里青年一身花里胡哨的宽松卫衣,想起了自己给对方取外号的契机。   中学时期这家伙就能说会道,小嘴叭叭的整天叽嘹暴跳,参加任何聚会都在人群中左右逢源,一次学校宴会,先是苏元意看着他发出感叹:“庄乘月真是满场飞,跟个花蝴蝶似的。”   “你见过举着大刀的花蝴蝶吗?”当时的晏知归冷笑。   苏元意想了想:“举着大刀?那不得是螳螂?”   “嗯。”晏知归看着人群里格外出挑的庄乘月,自认公道地说,“兰花螳螂。”   虽然攻击力强,但的确貌美。   庄乘月带着晏知归进了直播间,先让化妆师给他弄下妆发,自己在旁边看着,状若无意地问:“传给你的问题列表你都看了吗?”   “看了。”晏知归盯着镜子里的他,意味深长地说,“你最好真能照着列表问。”   “那必须,我们是专业的。”庄乘月一双猫儿眼写满了狡黠。   经过简单的彩排,八点钟直播正式开始,一瞬间直播间里就涌入了大量观众。   在专业主持人的引导下,晏知归跟网友们问好,浅谈了一些破冰的话题,观看者人数不断往上跳。   “我去,可以啊。”隔着不远的沙发上,曹怀周捧着平板,盯着界面上不断增长的数据感叹,“十分钟来了四百万,这什么先天流量圣体,乘哥,你平时直播也就比这略高吧。”   意识到自己有一点失言,他转头看旁边的庄乘月:“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所谓,反正是给我们moon引流。”庄乘月满不在乎。   直播进行了十几分钟,刷屏的弹幕开始嚷嚷着进入正题:   【别水了别水了,快聊点干货!】   【姐不是来看这个的,不是要自爆性向吗?】   【要听劲爆的!】   主持人难掩脸上的姨母笑,转头看向坐在那里也像个兵的晏知归:“那么晏先生,应广大网友的要求,我们来聊一点有关你个人的事情吧?”   “好啊。”晏知归淡淡笑道。   曹怀周苍蝇搓手:“嘿嘿,刺激的来了!”   庄乘月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主持人先亮出第一个问题:“能不能聊一聊您现在的感情情况?在谈了吗?”   “感情?”晏知归莞尔一笑,“这是大家都关心的问题吗?”   “当然啦,你看我们的弹幕都刷疯了。”   晏知归低了低头,眼角不经意地瞥向不远处的庄乘月,随即调整了下坐姿,清了清嗓子:   “恋爱可能是现在年轻人最关心的情感话题,毕竟在辛苦疲劳打拼一天之后,两个灵魂相互慰藉,就像做一次心灵马杀鸡,整个人都能得到放松。但是,合适的恋人未必能很快找到,勉强将就也会伤人伤己,所以……”   这是什么蹩脚宣传文案?   庄乘月倍感不妙,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我们英嘉科技最新研究出了一款智能恋爱机器人,完全可以起到临时陪伴的功能,当你累了一天回家,它可以陪你聊天,给你讲故事讲笑话哄你开心,如果家中已经有了英嘉其他的智能设备,就可以让机器人控制它们,保证你在进家门的时候,空调已经调到最佳室温,壶中开水已达适宜引用温度,灯光调至最舒服的光线,甚至连电视也可以找出你最喜欢的剧集或者综艺时刻准备播放。”   曹怀周傻了眼:“我去,这哥们儿跑这儿带货来了?!”   庄乘月倒是毫不意外,冷笑道:“这才对劲,你这觉得他会老老实实地有问必答?他爱宣传就宣传,反正网友不买账,伤的是他的人气。”   果然,这种离谱的答案让大家很不满意,纷纷抱怨,晏知归这么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了几次之后,直播间的人数大幅减少。   庄乘月通过耳机告诉主持人:“继续追问,我就不信他有这个厚脸皮,能逃避问题。”   主持人已经进入人机模式,不断重复问道:“晏先生现在有没有伴侣呢?方便透露一下伴侣的性别吗?”   许是注意到了面前大屏幕上网友的不满,又或许是觉得一味逃避不是办法,晏知归不再进行带货发言,而是淡淡笑了笑,毫不掩饰地往庄乘月的方向看过来。   庄乘月心中警铃大作。   死乌龟没安好心!   果然,下一秒就听晏知归说:“这种私密的话题,还是跟朋友聊比较容易敞开心扉,不如让乘月过来一起?”   曹怀周倒吸了一口凉气:“小混球好算计啊!”他转头看向庄乘月,“你去吗?”   庄乘月垂眸觑着界面上不断刷新的弹幕,都在群情激昂地呼唤他的出现。   【蛙趣,月圣在啊?太好了!快出来快出来!】   【他俩不是死对头吗?居然是朋友?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晏知归能上moon直播我就知道不简单,肯定有活儿!】   【月圣不会怂了吧?】   这话深深刺伤了庄乘月的视网膜,再看到直播间增加人数重新刷高,他一咬牙一跺脚,站了起来:“去,怎么不去?我会怕他?”   隔着四五米的距离,他跟晏知归对上了眼神。   视线短兵相接,火花四溅。 第6章   晏知归当然不会乖乖地来直播,这次不过是要一箭三雕罢了。   能为公司宣传多少算多少,英嘉科技的产品销路很好,他并不愁卖,给自己吸吸粉也是顺便的事,不追求真成为网红,毕竟流量是一把双刃剑;   逗一逗庄乘月也是必须的,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得逞,看到他气鼓鼓地瞪起猫儿眼,自己就莫名畅快;   至于第三雕,一会儿再说。   主持人眼看庄乘月走过来,谨慎地问道:“需要暂停做一下妆发吗?”又转向镜头解释,“月圣受了点伤,不然不会取消今天的直播。”   晏知归则一副熟人面孔:“是昨天打夜场高尔夫被叮了几个包,现在好多了。”侧脸言笑晏晏地看过去,“乘月一直好看,用不着上妆。”   三言两语,把网友钓成翘嘴,弹幕刷疯了。   【啊啊啊啊!他俩真的是死对头吗?为什么晏知归的语气这么宠溺?】   【是不是表面互相嫌弃,私下床上打成一团的关系?!】   【昨天一起打的高尔夫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原谅我要狠狠嗑一下邪门cp了,还有什么比宿敌更好嗑的?】   【宿敌就是宿敌,宿敌是不可以变成妻子的,所以宿敌只能是妻子,哦不,我是说,所以妻子只能是宿敌「doge」】   【哦莫,他俩的对视,好有张力啊!】   晏知归看着款款走来的庄乘月,眼中三分戏谑两分漫不经心五分暗爽;   庄乘月咬紧后槽牙,从眼角睨着晏知归,猫儿眼隐约有被拉伸成凤眼的趋势,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媚而不自知。   【月圣被蚊子叮得确实有点惨。】   【楼上这么纯爱吗?晏知归说是蚊子就是蚊子?】   【这蚊子怕不是姓晏?】   【蚊子包看起来好像那个诶!怪就怪月圣皮肤太好,容易留下印子。】   【妈耶,要是庄家和晏家联姻,简直不敢想象!】   庄家大客厅里,全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投屏看直播现场,看到弹幕的胡言乱语,集体疑惑。   不知道嗑cp为何物的庄老爷子一头雾水:“小月那不是蚊子包吗?”   庄新远略显尴尬:“是蚊子包,别听网友胡说。”   乔轻云啧了一声:“本想吃点瓜来着,怎么说到我们小月头上了。”   庄苡然表情冷淡中夹杂着嫌弃:“晏家那个小混蛋果然给小月挖坑。”   宋乾愤愤不平:“给向薇打电话,让她把直播封了吧。”   庄苡歆吐出瓜子皮:“别啊,月宝想封自己会封,既然他敢露面,肯定有招。”   晏家主厅,柴芷青在看电视剧,晏宇安在陪她。   不远处的偏厅里,茶几上电脑里放着直播画面,晏知遇、方舒亚、晏知恩还有继母阮美兰凑在一起观赏。   “老三可以啊,耍得那败家子团团转。”晏知恩往嘴里塞了把爆米花。   晏知遇表情冷淡:“这种直播还想着带货,跟网友玩预期违背是吧?他怎么不去演小品呢!就知道在爸面前说漂亮话。”   “他跟乘月是不是关系没那么差?”方舒亚盯着弹幕小声嘟囔。   阮美兰嗤笑:“他俩要是真私下里谈,不知道庄家怎么样,反正妈能扒了知归的皮!联姻是不可能联姻的,世界毁灭都不可能联姻。”   直播间里,庄乘月坐在原本主持人的座位上,跟晏知归并排,冲镜头打了个招呼:“哈喽家人们,抱歉今天状态一般,不过既然晏总力邀,我就献丑了。大家想听什么问题,我来帮你们盘他!”   好家伙,这话一出,弹幕哗啦啦刷过一片,好些被系统自动转化为*号。   庄乘月盯着屏幕,笑了笑:“大家问点能播的。”   “我看这样吧,咱俩闲聊就行,有些问题聊着聊着就出来了。”晏知归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态度,笑容比私下里多了三倍,“你平时直播都做什么?”   “我啊,就是跟大家聊天,唱唱歌、跳跳舞、拉拉琴,这些你会吗?”庄乘月挑衅地偏头看他,对着镜头的侧脸勾起了唇角,假装在笑。   晏知归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姿态十分放松,显然是有备而来:“我的特长好像不太方便在这儿展示,比如击剑、拳击、篮球、钢琴。”意味深长地看了庄乘月一眼,“还有赛车。”   【击剑?是我想的那种击剑吗?】   【拳击可以展示啊,撕开衬衫露一下腹肌看看!】   【会钢琴呢,跟月圣可以合奏吧?】   【我看他就是在开屏!】   “唱歌倒是可以唱两句,不过我喜欢的都是老歌,比如《征服》。”晏知归露出促狭的笑容。   庄乘月知道他在阴阳自己。   上次两人在赛车场狭路相逢,自己落后了一个车头输掉了比赛,被迫单膝跪地对他唱了这首歌。   当然,月圣不会尴尬,只会让别人尴尬。   他把赛车场当成了打歌舞台,唱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声泪俱下,结合歌词内容,衬托得晏知归宛若一个渣男。   然而,最初的尴尬过去,晏知归却时不时回味起那个画面。   犹记得那一晚,皓月当空,身形颀长的青年穿着火红的赛车服,单膝下跪,眼中并无被侮辱被损害的神情,漂亮的猫儿眼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歌声充满深情。   “终于你找到一个方式分出了胜负,输赢的代价是彼此粉身碎骨,外表健康的你心里伤痕无数,顽强的我是这场战役的俘虏。”(注)   副歌部分,庄乘月站起身,双臂张开,面对赛场天空大声嘶吼:“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决定是糊涂……”   虽然没有让手下败将尊严扫地的爽感,但另一种莫可名状的感觉让晏知归隐约生出了一种愉悦。   或许因为那夜月色太美,歌也很好听,而自己赢了比赛,心情实在太好。   脑海中回忆到这儿,他饶有兴趣地拍着腿打节拍,接着回忆轻声哼了起来:“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我的剧情已落幕,我的爱恨已入土。”   见他的表情十分戏谑,像是在回味把自己踩在脚底下的舒爽,庄乘月猛然意识到好像节奏被他给带跑了,立刻就要打反击战。   “来来来,伴奏起!麦克风给我!”虽然领口别了麦克风,但他还是要了手持麦,基友曹怀周非常有眼力见儿地找了伴奏,接了音响当场放出来。   有了BGM,庄乘月立刻气场两米八,侧身看着晏知归,咬牙切齿地改了间奏两句词,还唱出了怒音:“我如果经过你的坟墓,我一定双手合十,为你祝福——”   晏知归好整以暇,抱起双臂单手拈着下巴欣赏,觉得他叽嘹暴跳的样子实在有趣极了。   唱到最后,庄乘月还把麦克风递到晏知归面前,示意他跟自己合唱。   俩人一个站一个坐,彼此相望着唱了几句,脑子里各走各的爽文剧本,不知道直播间弹幕刷疯了:   【他们俩之间这张力!啧啧!】   【之前月圣直播间里也来过其他豪门公子,没人像他俩这么好嗑!】   【我不要看你们唱,我要看你们俩演MV!原版MIV!】   【年轻的孩子们快去翻原版MV,那才叫赤激!】   【哦妈妈,以前的艺术创作这么大胆的吗?】   庄家众人只顾欣赏自家宝贝儿唱歌的丰姿,晏家那几个嫌弃地把画面给静音了。   现场的曹怀周挥舞着双手给基友打call,脑海里把晏知归按在地上摩擦。   倒是苏元意,在办公室里一直看直播,这会儿注意到弹幕,又去搜了搜古老的MV,咂摸出来了一点奇怪的味道:“我艹?”   到底谁不对劲?   一曲高歌结束,直播间的气氛直达顶峰,在线观看人数突破六百万!   庄乘月倒是真兴奋起来了,在他的舒适区,摩拳擦掌地打算好好盘一盘晏知归。   “不好意思啊家人们,刚才就算是热身吧,现在我们快速进入正题。”他坐下,偏头看着身边的死对头,“气氛到了,实话实说吧,喜欢男生还是女生?现在有交往对象了吗?”   看着晏知归那副安之若素的表情庄乘月就来气,干脆追问了个尺度更大的:“你……还是处男吗?”   【我去我去,今天咱们是来着了!】   【快说快说快说!】   【妈妈我耳朵支棱得好累!】   晏知归始终平静,淡淡地笑了笑:“我你还不清楚?不必说了吧。”   “都说要跟网友们交付真心话的,你不会反悔吧?”庄乘月歪着头看他。   “那我们月圣呢?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有没有交往对象?”晏知归把问题全数归还,凑近了看着他的眼睛,“还是处男吗?”   直播间灯光打得猛,庄乘月方才又唱又跳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睛显得湿漉漉的,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灵动。   【啧,这是什么极致拉扯?】   【他俩到底熟不熟?是真不知道还是在玩情趣?】   【谁懂眼前这一幕的含金量啊就是说!】   【今天我要嗑死在直播间了!】   庄乘月莞尔一笑,向后靠在椅背上:“我你还不了解?疏离了不是?今天你来做客,当然是你回答问题,少拿我当借口。”   “好了,不卖关子了,其实没什么不可说的。”晏知归转头看向摄像头,神情认真地说,“喜欢男还是女并不重要,因为我是不婚主义者,只想好好搞事业,不会组建家庭,也不会和任何人有亲密关系。”   说罢,又看回庄乘月,笑容灿烂:“这样够坦白吧?”   庄乘月确实没料到他有这一手,一时之间忘了在他面前的毒舌人设,露出了本体,非常意外地问:“你这样……你家里人知道吗?”   “之前不知道,可能现在知道了。”晏知归镇定自若。   对,这就是他今天的第三只雕。   庄乘月眨了眨眼,突然明白过来。   好啊,好啊,晏乌龟你可真好算计,肯定是被家里催婚了,借我的平台,上岸头一剑,先来斩姻缘是吧?!   但他并不恼,晏知归只是没人要,可自己赚的是活生生的流量啊!   网友们众说纷纭,有说他早晚打脸的,有说他肯定私下玩得开的,不一而足,讨论度确实很高。   庄家众人觉得他就是在想屁吃,苏元意感叹基友好勇,晏家那边可是炸了锅了。   “奶奶!听听这不孝子在说什么!”晏知恩抱着电脑跑去了柴芷青身边。   画面里,晏知归还在继续这个话题:“婚姻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我习惯独来独往,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亲人的爱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对亲密关系毫无兴趣,所以还是不连累别人了。”   “他这就是赤.裸.裸地宣战!”晏知遇添油加醋,“我就说他平时都是装乖!”   方舒亚怕老太太厥过去,尝试解释:“可能是不想说私事,故意找的借口。”   “什么借口也不能用这个啊!”阮美兰相当幸灾乐祸,笑都绷不住了,“他这么公开一说,明天视频满天飞,哪家敢把女儿嫁给他守活寡?!他这就是蓄谋已久!”   晏宇安关心母亲,先劝:“妈,先别生气,等他回来我问清楚这件事。”又冲旁边一群人甩脸色,“都给我闭嘴!”   柴芷青的脸都气绿了:“这个老三从小就有反骨,我就知道他不能好好听话!晏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她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晏知遇和晏知恩,“明明和他俩一个爸妈生的,怎么就、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直播间里,庄乘月故意追着晏知归问心路历程——既然您老人家豁出去了,那我不介意为您添砖加瓦。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盯着手机的曹怀周发现了弹幕中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倏地瞪圆了眼。   主持人盯着弹幕,也愣住了。   此时此刻,屏幕上的评论突然间队形保持了一致,就算是飞快地刷过去,也能清楚地看到上边的内容。   【天哪,隔壁狗仔爆料,二十三年前,庄家和晏家抱错了娃!庄乘月和晏知归实际上是对方家的孩子!】   看到这一行字,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晏知归也震惊得说不出话。   庄乘月更是瞪圆了眼睛,忍不住飚了一句粗话:“卧槽,谁他妈造谣?!”   屏幕内外,庄家晏家,加上苏元意和曹怀周,一共十六张脸,齐齐裂开了! 第7章   重磅炸弹一般的消息如水波一般在网络上荡漾开去,此刻上网的人全都刷到了这件事,并且为之震撼。   当然,最初,大家都当这又是一次普通的造谣。   毕竟百姓对这些有钱人的秘辛比较感兴趣,众家豪门就是巨大的谣篮,谣言数不胜数,每个人都背着一箩筐。   这事儿不少见。   大场面见多了,庄乘月和晏知归迅速达成了一致,严肃活泼又不失礼貌地宣告这次直播到此结束,下次再约时间跟家人们聊,没有对谣言做任何回应。   稍后他们迅速关闭了直播间,离开了摄像头前,并且谨慎地摘下了麦克风。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几秒钟,不约而同地发出嗤笑声。   庄乘月撇着嘴嫌弃地说:“这怎么可能!”   晏知归不动声色:“你名下不是有家传媒公司吗?压住一个谣言应该没问题吧?”   “废话,动动手指的事,但这种谣言太过分,我一定要追究那人的法律责任!”庄乘月信誓旦旦地说。   晏知归点点头:“不排除我们家也会提告。”   两人又相对无言了几秒钟。   空气像是凝结住了,莫名令人窒息。   “对了,你说你是什么不婚主义,是不是故意的?”有那么一点心神不定,庄乘月没话找话,“你家人听了不得炸锅?打算怎么处理?”   晏知归双手抄着西裤口袋:“原本打算跟他们说这只是托词,不过现在他们应该顾不上处理我的事了。”   “放心吧,处理完谣言的散播人,他们还是会处理你的。”庄乘月善解人意地说。   晏知归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乘哥!我找到那造谣视频了!”曹怀周匆匆忙忙地从外头进来。   他家做娱乐公司,八卦消息更灵通一点。   “这孙子是在另一个平台直播的时候说的,只戴了个头套。”曹怀周义愤填膺地把视频传给了庄乘月,“是个刚有点起色的小平台,建议你们直接找公司领导层,先把他直播间给封了。”   庄乘月点开视频,一个套着狗玩偶脑袋的人正在说话,晏知归立刻靠了过去。   两个死对头此刻脑袋挨脑袋,再也不嫌彼此周围的空气有毒,脸都快贴到一起去了。   “下边我要说一个惊天巨瓜,不预告也不给当事人预警,哎,咱就是这么汉子,今天各位进直播间的都来着了,麻烦动动发财的小手,点关注,不迷路!”   “好,不卖关子,干货这就来!要说咱们江海市最牛的两大豪门是谁,大家肯定不陌生,那必须是卓志集团的庄家,和英嘉集团的晏家,谁都知道这两家是死对头,王不见王,可谁承想,他们两家渊源可深呐!”   “原来,二十三年前,他们两家的老三,庄乘月和晏知归,都在同一家私立医院出生,但是因缘际会下,俩人被互换了!”   “晏知归才是庄家的大金孙,庄乘月,他才是晏家的三少爷!”   曹怀周看不下去,按住了庄乘月的手:“别看了,肯定是造谣,收拾收拾告他吧。”   不知道为什么,亲眼看了狗仔播报,庄乘月突然有一点心悸,但他按捺住情绪,点头:“嗯。”   “能不能发我一份?”晏知归拿出手机。   庄乘月干脆点头:“没问题。”   视频刚传过去,俩人又不约而同地接到了电话。   庄乘月这边是乔轻云打来的,声音里充满关怀:“小月,你在哪儿?快点回家好不好?”   晏知归的手机里则传来了晏知恩戏谑的声音:“老三,牛逼了你,赶紧回来吧,咱家要召开家庭大会!”   在坐车回家的路上,庄乘月想了很多。   一方面,他完全不相信这事会是真的,从小到大他听过的关于自己还有全家的谣言数不胜数,早就习惯了。   可另一方面,他又无法控制地去想,万一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他跟晏知归在同一家私立医院出生的确不假,恰巧还是同一天,当初还被媒体调侃,说庄晏两家较劲竟到这个地步,居然连生孩子都得当场竞技。   二十三年前,私立医院要是管理不严,两个刚出生的时候还很丑的婴儿,被放在同一个新生儿室,被抱错或者被掉包的几率,并不是没有。   如果自己真是晏家的孩子……   那还是死了算了。   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乔轻云立刻扑过来抱住他:“宝宝回来了!妈妈抱抱!”   投入母亲温暖的怀抱,庄乘月有那么一点点想哭,声音委屈巴巴:“妈妈……”   “宝宝不要听狗仔胡扯,我已经让你姐姐给向薇打电话了,叫她去跟那个直播平台交涉,我们要起诉他们!”乔轻云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捧着他的脸揉了揉,“小月就是我亲生的宝宝,你生下来之后一直都在妈妈怀里,妈妈怎么可能抱错!”   旁边的庄新远听到这话,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但他也很快肯定道:“对,就是狗仔造谣,这次是太过分了,决不能轻饶!”   “小月这么乖巧,怎么可能跟晏家有一毛钱关系!”庄苡然笃定地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家一直都这么亲密无间,不可能有外人!”   宋乾附和:“就是,外甥随舅,咱们家星奕跟小月一模一样。”   庄苡歆扬了扬拳头:“找到那个狗仔,老娘我要打爆他的狗头!”   “我没事的家人们,就是有点小沮丧,可能直播的时候跟晏知归斗法太累了。我长这么帅都像妈妈,怎么可能不是妈妈的儿子!”听到大家的安慰,庄乘月心里暖呼呼的,伸手把所有人搂到一起,“我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众人齐声道:“必须的!”   “爷爷呢?他没受到惊吓吧?”庄乘月左右张望,没看见老爷子的身影。   乔轻云说:“直播弹幕刷得越来越不对劲,你爸想了个借口把他支开了,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儿。”   “没必要让他知道,反正是假的。”庄乘月说。   “我看这不是谣言,八成是真的!”   晏知归走进家中宽敞的大厅时,就听见二哥在大放厥词,嗓门已经大到有失家教的程度。   “我就说老三从小跟咱们性子那么不一样,嘴上像个闷葫芦,肚子里一包坏水儿,就知道跟爸面前邀功表现,骗取老爸的信任,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集团里打下手,他倒好,才23就能去当英嘉科技的总经理,这公平吗?”晏知恩愤愤不平地说。   晏知遇的声音听着也很阴阳:“他是很会舔咱爸,但他确实成绩好,高中就开始跟项目,留学的时候也没歇着,现在念着研究生还国内国外两头跑,你但凡跟人学学,也不至于老爸到现在都看你不顺眼。”   “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可是你亲弟弟!”晏知恩怪叫起来。   方舒亚连忙道:“别瞎说,那就是狗仔造谣,这要是让知归听见了得多心寒。”   “心寒什么啊,如果是真的,他认祖归宗回庄家,庄家少了个败家子,多了个这么能干的才俊,不得拿他当个宝?”阮美兰音调抑扬顿挫,甩得跟狗血电视剧里的心机后妈一模一样,“我看他做梦都得笑出来!”   晏知归就站在他们四米开外,话听得一字不落,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还是方舒亚不经意地一转头发现了他,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知归。”   所有人向他投来目光,多少有那么一些尴尬,客厅里安静了几秒钟。   但他们彼此间针锋相对多了,并不在意被人抓现行,很快就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晏知归只是冷笑了一下:“二哥,你的失败并不是被我的成功影响的,你就是单纯菜得没法让爸委以重任罢了。”   别的人他就懒得怼了,直接问方舒亚:“大嫂,奶奶和爸呢?”   “在楼上休息,我去叫他们。”   接到通知,晏宇安搀扶着柴芷青坐着电梯下来,缓步走进客厅。   两人显然已经商量出了应对方案,坐下之后,老太太给长子示意,让他替自己宣布。   晏宇安严肃地看着家里这一帮嘴巴不消停的小辈:“谣言止于智者,我会安排律师追责,你们几个也少出去乱说话。”   其他人一改先前张牙舞爪的模样,变得低眉顺眼。   晏知归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带着一些不自知的期待望着父亲。   “我和你们奶奶商量了一下,觉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狗仔敢造谣,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捕风捉影的所谓‘证据’,所以,我们决定——”晏宇安尽可能表情柔和地看向他,“知归,我们父子俩去做一次亲子鉴定。”   先前还充满期待的心猛地一沉,悲意如同涟漪般从晏知归胸中泛起,逐渐变成滔天巨浪。   “对啊!该做!”晏知恩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附和,“做了把证据甩他们一脸!”   晏宇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闭嘴!我们家的事,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接着又对晏知归说,“你不必介怀,只是确定一下,免得大家心里瞎猜。”   如果笃定认为这就是谣言,又怎么可能瞎猜?   想着去证明,就已经有所怀疑了吧?   但晏知归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好,都听奶奶和爸的安排。”   相对于他要面临的局面,沐浴在全家人的爱里、从不内耗的庄乘月早就已经翻篇儿了。   这两天他都在学校跟乐团排练,由于琴技高超而接受老师和同学的360度夸夸,每天都像只快乐小狗。   没有人会脑残地在他面前提那些谣言,同学中跟他玩得最好的、练中提琴的程昊则替他在校园论坛里slay全场,喊话那些八卦的人——【信谣言的都别走嗷,留下名字,过几十年我卖你们保健品!】   庄乘月刻意禁网,反正只要他不上网,那些烦人的事儿就不会找到他!   结束一天辛苦的排练,他背着大提琴刚一出剧场,发现下了雨,细细密密的雨丝交织着,带来一抹凉爽,但也肉眼可见地越下越大。   他不喜欢在学校里显得太高调,向来都是让司机在校门口等他,这会儿也不得不打电话让人把车开进来接。   但当庄乘月掏出手机,时间就是那么恰好,有电话打了进来,居然是晏知归。   他想都没想就接了起来,愉快而又促狭地说:“晏龟龟,你让我感到意外,是觉得日子过得无聊平淡,故意找虐吗?”   电话里晏知归音调低沉:“庄乘月,友情建议,你最好跟你爸妈去做一下亲子鉴定。”   “为什么?”庄乘月怔了怔,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收缩。   “因为我已经做了。”听筒里的人沉默了几秒钟,嘶哑地说,“我不是我爸的儿子。” 第8章   晏知归待在自己的房间,盯着小时候和母亲洛远玉的照片发愣。   洛远玉生下他这个第三子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在生命的最后十年里,尽可能地给了幼子最贴心的母爱,便因心脏病撒手人寰。   十岁的晏知归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宠爱的日子结束了。   遗体告别仪式上,小知归嚎啕大哭,扒着棺材边缘拉住母亲的手死都不撒开,是被父亲甩了一巴掌之后,被打得晕头转向,才下意识地松了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晏宇安愤怒地指着他的脸说:“从现在开始,别再让我看见你哭!你要做个男子汉!听见了吗?!”   他们家的家风是这样的,爷爷晏少禹就极其自律,堪称同辈卷王,奶奶柴芷青不苟言笑、雷厉风行,培养出来的晏宇安、晏宇平和晏宇丰三兄弟个个谨言慎行,一个赛一个地卷。   最终,晏宇安卷出新高度,成功接过了英嘉集团,而他恰好膝下也有三个儿子,自然而然这种严肃规矩的家风向下传递,并且很喜欢让儿子们互相较劲,希望他们在良性竞争中茁壮成长。   晏知归自从被要求做男子汉之后,就开始拼命努力学习,极致内卷,他不求别的,只求得父亲一个认可的眼神。   认可的眼神是有,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兄长们的忌惮。   毕竟,尽管晏家没有皇位要继承,但的确有个诱人的大集团。   这种情况下实在很难兄友弟恭。   当阮美兰进门、生下了他们的四弟晏知潼之后,情况进一步发生变化。   一家四个男丁,将来一定会为继承权打个头破血流,她做继母的,自然要提防继子,为自己的儿子谋划。   枪打出头鸟,没那么出色的晏知遇、晏知恩便心照不宣地跟继母站成了一队,准备把太出挑的晏知归先按下去。   然而事实上,晏知归并没有争家产的意思,他只是想让九泉之下的母亲安息,让父亲和奶奶高兴,让晏家能够发扬光大。   谁知现在这个他为之奋斗的家,居然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有点可笑。   纵然家中奶奶和父亲过于严厉,两个兄长整天阴阳怪气,继母和小弟把他当假想敌,可这到底是他的家啊。   雨滴敲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实在让人心烦意乱。   楼下客厅里,剩余的晏家人聚在一起,面面相觑。   好事者如晏知恩,起先也不过是趁热闹踩晏知归两脚,现在谣言居然是真的,他就不敢胡说八道了,生怕触动奶奶和父亲此刻脆弱的神经。   “现在怎么办?”最后是阮美兰先开了口,“不是我别有用心,可这血脉总该捋清楚吧?总不能随随便便让外人占了便宜——老三名下有不少集团股份呢!”   晏宇安瞪了她一眼,吓得她声音渐轻,但明显脸上很不服气。   “兰姨说得对,不是要清算什么,既然知归不是我们家孩子,至少先帮他确认他是不是庄家的,庄家那败家子……”晏知遇说到这里顿了顿,改了口,“那庄乘月,是不是咱家的。”   方舒亚觑着长辈们阴沉的面色:“庄家那边应该也在查爆料的狗仔,要是知道狗仔说了什么,他们肯定会去做亲子鉴定的,咱们耐心等等吧,庄伯父应该会联系爸。”   “狗仔到底说了什么?他手里有什么证据?!”柴芷青愤怒地一拍沙发扶手,“他怎么会知道?!”   “我去联系了那个直播平台的高层,对方表示狗仔的直播没有触犯国家法律法规,也没有违反平台规定,他们无权封锁他的账号,出于用户协议,他们也应该对他的真实信息提供保障。如果我们想得到他的个人信息,需要向法院起诉平台,由法院来让他们提供狗仔的相关信息。”   庄乘月回家的时候,听到客厅里传来了向薇的通话外放。   “但是平台的工作人员私下里跟我说,那狗仔手里的确是有料,听说他拿到了之前在私立医院工作的护士遗言录音,录音里明确地说了这事儿是她做的,如果我们起诉他造谣,法院介入调查,这件事更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候我们就被动了。”   手机捧在庄苡歆手里,屏幕中向薇很诚恳地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接触接触狗仔本人,估计他就是想要钱,我们给他钱就是了,事情闹得太大对集团没好处。”   宋乾啧了一声:“难怪他这么有恃无恐!以前狗仔不是有了料先来找我们要钱吗?这位反其道而行之,先搞出点影响来,好倒逼我们找他是吧?”   “闭上你的嘴!”庄苡然吼了他一句,“重点是这个吗?”   宋乾被妻子骂得一头雾水,悻悻地问:“那是什么?想压下去谣言不就是先拿钱砸吗?”   “重点是我。”庄乘月突然出声,“是我到底是不是家里的孩子。”   他这一说话,沙发上的众人齐齐回过头来。   “宝宝!”   “月宝!”   “小月!”   庄老爷子也在场,他就是再不上网,这两天也对谣言有所耳闻,此时此刻表情非常复杂。   一旁的庄新远试图缓和气氛,笑道:“怎么没用平衡车?脚步这么轻,小猫似的。”   乔轻云向庄乘月伸手:“宝宝,到妈妈这来。不管那狗仔说什么,有什么狗屁录音,妈妈都不信。现在录音都能AI合成了,肯定是假的!”   “谢谢妈妈。”   这样的话让庄乘月觉得温暖,也给了他面对真相的勇气。   毕竟在晏知归说出那样的话之后,他心里也有了一定的猜测。   他拉住乔轻云的手,脸上挂着微笑:“爸爸妈妈,我们去做亲子鉴定吧。”   “什么话?!我不做!”乔轻云当即否定,把他的手贴在脸上,“你就是我儿子!”   庄乘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们这边先弄清楚,才好走下一步。”   “乘月这话也在理。”宋乾一下子开了精神,“我们要告那平台,拿到法院许可要他们提供狗仔的真实姓名也得需要时间,万一狗仔再爆料呢?股票跌几个点,今年大家都白干。”   庄苡然在他肩膀上狠狠甩一巴掌:“你再提钱试试?!”   “姐夫说得对,我们的股价当然重要,毕竟还有那么多散户呢,要是因为我们一点小风波害他们赔钱,多对不起人家。况且,咱们庄家怎么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必须把主动权攥在自己手里。”   庄乘月露出灿烂的笑脸,猫儿眼弯成两弯月牙:“再说了,就算我不是庄家的孩子,爸爸妈妈还有爷爷把我养这么大,会说不爱我就不爱我吗?反正我会一直爱大家的。”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儿子!”乔轻云搂着他,又急又气地说,“没有什么‘就算’。”   庄苡歆突然说:“这样吧,这亲子鉴定加上我一份,没准儿我是抱错的呢!”   “还有我,我也鉴定!”庄苡然立即附和。   宋乾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还有我还有我!我是亲女婿!”   庄苡然乐了,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瞎凑什么热闹!”   “乘月,你真想好了?”庄新远认真地问。   庄乘月点点头:“想好了,爸爸。”   “我们的宝贝长大了,思考问题的方式很成熟,遇到问题能勇敢面对,爸爸很欣慰。”庄新远微笑道。   “既然这样,我们明天就一起去医院,不管是什么结果,都不会影响我们一家人的感情。”庄老爷子拍板道,随即也笑了起来,“给我也做一个,没准儿新远是抱错的,从根儿上就错了。”   庄新远无奈道:“爸,要不把新宁从国外叫回来也验验?”   “算了,等你妹回来还得折腾两天,太麻烦。”庄老爷子严肃回答。   全家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面前这些轻松的笑脸,基本算是预知了答案的庄乘月悄悄垂下睫毛,掩住眼底一抹淡淡的忧伤。   最好一切都不要变啊。   第二天,庄家全员出动,去了合作的私立医院,人均采了一份血样。   得知这个情况的晏家人按兵不动,坐等结果。   期间一切如常,只是明显所有人都话少了很多。   晏知归更是保持沉默。   两天后的晚餐时段,晏家饭厅里,阮美兰突然道:“庄家怎么回事啊?两天都没出结果?他们合作的私立医院是不是不行?要不让他们来咱们的医院里检测吧。”   “你急什么?”晏宇安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阮美兰擦了擦嘴:“我这不是想着快点妥善解决这件事嘛!谣言满天飞,不知道那狗仔什么时候放出证据,到时候咱们都不好应对。”她瞥了眼斜对面的晏知归,“这对老三也不好呀。”   晏知归面无表情地说:“多谢兰姨关心。”   “咱这边已经确定了,庄家那边估计也错不了,这事儿真相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晏知遇一脸真诚地问道,“奶奶,爸,你们有什么打算?真的换回去吗?”   晏知恩看智障似地看他:“这不废话吗?不换回去难道扣着别人的孩子不给?”   “别人的孩子”,五个字好像五根尖利的钢针。   晏知遇意味深长地说:“换个败家子回来,你就高兴了是吧?用用你的脑子!”   “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得从长计议。”方舒亚谨慎地说,“毕竟我们两家影响力不小,如果这个掰扯不清,导致股价大幅波动,后果很难预料。”   阮美兰观察了一下晏宇安和柴芷青的表情,无奈这母子俩是如出一辙的棺材板脸,心里想的什么完全滴水不漏。   于是她试探着说:“就是因为咱们两家影响力在那儿摆着,才得快刀斩乱麻不是?股价震荡调整一段也就正常了,拖得久了才不好,还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有心人?晏知归心里冷笑。   这桌上个个都是有心人。   大哥估计心疼钱,二哥和继母都想着把他撵走,他们调整战局,重新制定策略。   毕竟庄乘月从来就不是管理公司的材料,就算回来也不会构成威胁,没了自己这个绊脚石,他们就能后来居上。   还真是,迫不及待呢。   晏宇安一声未吭,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汤后,抽了张纸巾擦嘴,最后才说:“少说一句能憋死你们是吗?”   刚刚你一言我一语的几个人莫不噤如寒蝉。   就在这时,他手边的手机“嗡”地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明晃晃是“庄新远”三个字。   “妈,庄家打电话来了,视频电话。”晏宇安先跟母亲汇报。   柴芷青点点头:“接。”   晏宇安接通,屏幕上出现了庄新远严肃的表情:“老晏,我父亲有几句话,想跟你母亲谈谈。”   犹记得多年前,俩人小时候还曾是最亲密的异姓兄弟,现在也很久没有正面打交道了。   征求柴芷青同意之后,晏宇安把手机递了过去。   画面里的人已经换成了庄景川,他饱经沧桑的声音说:“嫂子,我们两家,坐下来谈谈吧。”   与此同时,晏知归的手机里收到了庄乘月的信息。   【兰花螳螂】:V我50,给你讲个一刀捅进膈肢窝的故事。   突然想到那双狡黠的猫儿眼,晏知归的心情莫名地有了几分上扬。   跌落低谷时有人作陪,哪怕是死对头,也感觉不错。   他听到饭桌最头上坐着的奶奶说“好,一会儿见”,便打字给庄乘月回复。   【晏乌龟】:善。 第9章   柴芷青是个硬气的老太太,觉得既然是庄景川先开了口,那么自己也得高姿态,于是婉拒了对方上门拜访的请求,表示自己可以带领家人过去会面。   稍后,晏家全体成年人集体出动,仍跟那天看歌剧的规模一样,七个人分坐了三辆车,不同的是这次柴芷青的车在最前边,晏知归一个人开车在最后头。   两家直线距离不远,晚间又不堵车,没过二十分钟,车队已经抵达了庄家大宅院门外。   早已收到通知的门卫敞开大门,让车队长驱而入,家中保安开着电动巡逻车在前边带路,将他们带入内院主宅前。   庄老爷子带着全家人站在门口,所有人皆面色凝重。   相看两厌的两家人,不久之前还在歌剧院激烈交流过,谁知再见面竟会是这样的主题。   连附近的空气都显得压抑了许多。   庄乘月抄着外套口袋站在乔轻云身后,一向鸡血满满的他少见地神情落寞。   此前,就算知道晏知归那边已经确定了,他自己仍旧抱着一点侥幸,然而老天不长眼,还是一脚踹到了他月圣头上。   下午拿到鉴定结果时,简直是他二十三年顺风顺水人生的至暗时刻。   且不说他自己心里作何感想,全家人的反应就足够他伤感。   两个雄鹰一般的女人、他的高冷霸总姐姐们瞬间红了眼圈;   见过大风大浪的爷爷和爸爸表面镇定,但震惊得手都在颤抖;   姐夫宋乾眼睛瞪得快脱窗,嘴巴张得一副下巴脱臼的样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根本不敢乱说话;   乔轻云更是抱着庄乘月不撒手,哭得泪水涟涟:“我不管,小月就是我的儿子,是我亲生的!我一把屎一把尿亲自带大的,一定是鉴定结果有问题!”   妈妈情绪这么激动,庄乘月一时也没绷住,抱着她嚎啕大哭了许久,直到现在眼睛还在红肿。   但事实就是事实,逃避并非解决之道,得知晏家早就做过亲子鉴定,庄景川决定亲自跟柴芷青对话,邀请对方过来面谈。   看到柴芷青一行人下了车,庄景川迎了上去,主动伸手:“嫂子,好久不见。”   当年他和晏少禹简直算是拜把子兄弟,两人的妻子也亲如姐妹,他们宛如一家人,彼此间亲密无间。   柴芷青学的是财务,庄景川的亡妻郭芸凌学的是国际贸易,曾经的卓英钢铁厂能飞速发展,两位女将也做出了十足的贡献。   只可惜性子活泼的郭芸凌走得早,如果她还在的话,庄晏两家未必会闹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再见面,已是物是人非。   庄景川已经满头银发,柴芷青虽将头发染成黑色,但岁月的沧桑早就嵌进了她的每一条皱纹。   她没有和庄景川握手,只是神情冷淡地微微一点头:“庄先生。”   这显然是就事论事来的,没打算牵扯过往。   态度十分明确。   庄乘月看到这面色冷淡又不给面子的老太太,心里非常不爽。   要放在平时,哪怕敬老,他也得阴阳两句为自己爷爷出口气,可现在,就算有气也只能憋着。   庄景川并不以为意,五指并拢,侧身向门口一指:“请进。”   柴芷青昂首挺胸地带着家人进了入户门厅,晏宇安等人陆续跟上。   一行人经过晏家人身边,没有一个给庄乘月眼神。   等着挨个儿问好的庄乘月:“……”   我怎么可能是他们家的孩子?!   他们家怎么配拥有我这么英俊潇洒帅气可爱的月圣?!   请苍天!辨忠奸!   庄新远陪着老父亲走在前边,庄家其他人看到落在最后的晏知归,一时间心情都很复杂。   既然对上了目光,礼数还是要有的,晏知归便温和地跟他们打招呼:“乔阿姨,苡然姐、苡歆姐,宋……宋乾。”   对这个二百五他叫不出“哥”。   宋乾:“……”   庄乘月刚生完气,看到这一幕,又忍不住乐了一下。   “好,好,进去吧。”从尝试热情到尝试失败,乔轻云表情瞬息万变,干脆低下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   哪怕知道这位是自己生物学上的母亲,晏知归也很难瞬间产生什么亲情,并没有太在意,一点头转身跟了进去。   没走两步就听见后边庄苡歆小声嘀咕:“一看见他就想起他毁我生意那事儿,不骂他就不错了,还要笑,我太难了。”   “那你骂啊!”庄乘月哄她,打趣地说,“反正你是她亲二姐,他不敢还嘴。”   庄苡歆红着眼瞪他:“你还是不是我的亲亲小月了?!”   “我是,我永远是!”庄乘月搂着她,“么么,二姐贴贴!”   晏知归心里叹息——庄家这动不动亲亲贴贴还么么的,自己是真学不来。   庄景川和庄新远把晏家人带去了一楼的议事厅,这里空间宽敞、灯光明亮,单座沙发分布得庄重而不失典雅,落地窗视野开阔,能够看到外边的一大片花园。   只是现在无人有心情欣赏。   沙发边的各个矮桌上摆放了充足的酒水、点心和水果,还有随手可用的便签及钢笔,几乎是商务洽谈的规格。   其他人都进去之后,庄乘月也想跟着乔轻云往里走,谁知妈妈一个灵活的转身,把他和晏知归一同拦住。   “妈妈?”他疑惑地眨眨眼。   乔轻云温柔地哄劝:“宝宝,大人们讨论这件事,你们俩在这儿听着不太方便,去休息吧,带着小晏四处参观参观也好,等回头我们有结果了再跟你们俩商量。”   她的眼神略显闪烁,几次从晏知归脸上划过,更多的还是聚焦在庄乘月脸上。   “别担心啊,妈妈一定会为你考虑的。”她轻轻拍了拍宝贝儿子的脸颊。   “咔嚓”一声,议事厅的门被关上,把庄乘月和晏知归隔绝在了外边。   庄乘月:“……”   我的母语叫无语!   “凭什么?!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他小声嘀咕,“我有权发表意见!”不爽地看向旁边的人,“你怎么也不说句话?!”   晏知归双手负在身后,表情十分平静:“她已经说了,有结果会跟我俩商量,我有什么可说的?我已经在公司开了一天的会,实在没兴趣回家还开会。”   “那你别穿开会的皮来啊,怎么,就一套西装,舍不得脱是吗?”庄乘月瞪圆了眼,“弄得跟我们家被非法社团袭击了似的。”   晏知归从善如流地解开扣子脱掉外套搭在手肘上,又拽松了领带,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满意了?”   “优雅,实在是优雅。”庄乘月没好气地对着他的脸拍了几下手。   他往前走了一步,耳朵贴在对开门的门缝上,专心致志地听着。   听着。   什么都听不见。   “好烦。”庄乘月转过身,背靠在门上。   晏知归友情提示:“小心里边有人开门,你当众摔过去——还记得八年级联欢会吗?”   那次就是这样,大门忽然被打开,庄乘月当着全年级的同学直挺挺地向后摔倒在地,木地板发出“咚”地一声震天响,所有人都愣了。   谁知他一个鲤鱼打挺,居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得意洋洋地抱拳:“武生绝活‘摔僵尸’,给诸位助助兴,多谢捧场!”   然后在大家的注目礼下华丽退场。   关门的那片刻,晏知归分明地看见他疼得龇牙咧嘴地摸了摸后脑勺。   “猴年马月的事还记着,不是小心眼就是暗恋我,你选哪种?”庄乘月没好气地说,但还是谨慎地离开了门口。   晏知归勾勾唇角:“我选钝角。”   “烂梗!”庄乘月抱起双臂,极为不爽地说,“你在这儿待着干什么?自己找地方猫着去。我家那么大地方,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乔阿姨说让你带着我参观一下家里,我很有兴趣,毕竟将来这是我的家。”   “你做梦!”   面对晏知恩提出的两家即刻交换亲生子的要求,庄苡然表现得十分愤怒:“我们家辛苦养大的好孩子,凭什么就这么白白还给你们?!”   “我也不同意!”庄苡歆说,“事实归事实,但人是讲感情的,你们真能毫不留恋地把晏知归还回来?”   晏知遇翘着二郎腿,阴阳怪气:“‘好’孩子?庄乘月在外边什么名声谁不清楚?把我们家亲三弟给养废了,我们还没追究你们的责任呢!”   “就是,我们家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把知归培养成现在这样出色的青年才俊,现在归你们了,我们还不甘心呢。”不知道阮美兰是不是看了什么低质量短剧,好像在演豪门恶毒后妈,学得五官乱飞,说话非常做作。   一向温柔的乔轻云顿时挂了脸:“你们这么嫌弃小月,我绝对不会让他去你们家遭罪!知归也是惨,从小被你们养大,半点亲情都感受不到,现在回家来也好,我们好好补偿他。”   “听你这意思,是两个孩子都想要?是不是太贪心了?”晏宇安不悦地开了口。   庄新远哪能忍受老婆被怼,冷着脸看他:“只要为两个孩子好,就算说我们贪心也无所谓。”   “如果你们是这个态度,那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柴芷青冷冷地看着庄景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做事还是这么毫无诚意!”   庄景川摆摆手:“先别着急上火,今天咱们得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那狗仔怎么处理,我们怎么对外公布,另一个就是孩子的事,大家先畅所欲言,最后咱们再统一意见。”   “狗仔那边,我建议是找他面谈,他搞这事儿肯定是为了钱,我们直接把他所谓的证据买回来就是了,让他闭嘴。”宋乾说,“还得让他跟我们签保密协议,不然我们太被动。”   晏知恩嗤笑着说:“没想到你还能说两句人话。”   “人说的,当然是人话,可是乌龟没有声带,不知道在用身体的哪个部位发声。”庄家大宅中,庄乘月冷冷地说。   就在议事厅里两家激烈交换意见的时候,他非常敷衍地带晏知归在家里“参观”。   起初,他计划的是,自己踩着电动平衡车一骑绝尘地冲在前边,双手抄兜,眼里没有对手,让死对头像狗一样跟在后边溜达。   然而晏知归这个鸡贼的家伙看到停在墙角的几辆平衡车,不问自取地也踩了一辆,居然过来跟他“赛车”。   比就比吧,他好死不死地又提起了那天赛车场上的胜利,导致庄乘月复仇心切,比赛高潮迭起,家里各种家具摆件被撞得乱飞,一通鸡飞狗跳。   这会儿比累了,俩人腾出嘴来继续进行口腔体操。   晏知归双臂抱在胸前,踩着平衡车慢悠悠地向前溜,一副Bking模样,面无表情地回怼:“乌龟通过呼吸气流发声,但声音很微弱,人未必能听见,不过呢,狗倒是能听到很多低频的声音。”   他揶揄地看了庄乘月一眼:“月宝厉害。”   “这是我家里人才能叫的,敢这么叫我,你死定了!”庄乘月勃然大怒。   这会儿两人游荡到了二楼的露台上,他立刻调过头,跟晏知归面对面,后退着溜远了些,接着突然加速,打算让对方尝尝碰碰车的厉害。   摔倒?月圣没在怕的,把晏乌龟当垫子就是了!   庄乘月像个狂化的哪吒一样,脚踩风火轮地向他直冲过去。   “砰”!   伴随着两辆平衡车撞击在一起的声音,眼前的晏知归骤然矮了一截,而庄乘月感觉自己腰被人搂住,双脚突然悬空——   死对头居然及时跳了车,还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第10章   此生的记忆里,庄乘月还从没被人公主抱过,第一次居然让晏知归得逞,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   他诧异地仰头,对上了晏知归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对方不发一言,眼神里讽刺意味拉满。   庄乘月浑身像被电打了似地不舒服,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开:“你有病吗?抱我干什么?!”   “我这叫紧急避险,还避免你摔在地上,难道你不该谢谢我?”晏知归双手抄进裤袋,摆出一副优雅的姿态。   “我谢你个鬼,你这只乌龟坏得很!”   突袭失败,庄乘月有些沮丧,胸口憋着的情绪没能发泄出去,反而让他突然觉得累了,气呼呼地在旁边的藤编摇椅上坐下,躺在上边不爽地摇来摇去。   外边淅淅沥沥的秋雨又下了起来,露台上空气清新,是个休息的好去处,晏知归便寻了他旁边另一把摇椅,舒舒服服地靠着,泰山石似地一动不动。   庄园里夜间有一些景观灯,映照着被精心打造出来的花草树木,细密斜织着的雨雾在光线下无所遁形,像是空中漂浮着一面巨大的、五颜六色的纱帘。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气氛很难得地显得安宁祥和。   但庄乘月觉得心里堵得厉害,眼下没有家人在身边,他仰天长叹,直抒胸臆:“搞什么啊,我们两家关系这么差,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不是硬把看不顺眼的人往一起凑吗?”   “这种莫名其妙的敌视其实很无聊。”晏知归看着空气中的雨幕,淡然地说。   “哪里莫名其妙?不说我爷爷和你爷爷的历史遗留问题,就单说你,”庄乘月偏头看他,“你不记得你对我大姐夫还有二姐做的那些事了?认回来之后,你打算怎么面对他们?”   晏知归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等我帮他们做成一两单生意,相信这帐就可以一笔勾销。”他转过头,脸上挂着调侃的笑意,“倒是你,抢大哥女伴,抢二哥喜欢的马驹,这么赤.裸.裸的强盗行为,有合理的借口吗?”   庄乘月的表情顿时不爽起来,瞪着他释放威压:“我当然有我的原因!”   “说来听听?”   “你让我说我就说?”   “没带就是没写,同理,不说就是没有。”晏知归慢悠悠地说,“我的那些都是公事,你伤的可是感情,二者有本质的区别,明白吗?”   庄乘月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顶灯的死亡光线从上边打下来,丝毫没有影响死对头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倒是把他的脸衬得更加立体。   深深的眼窝让他橄榄型的眼睛显得愈发深邃,尖尖的内外眼角被眼中噙着的一抹揶揄浸染,像被淬炼过的尖刀,此刻看起来十分扎人。   庄乘月突然想起来,好像小舅就是这样的眼型,以前没注意,现在越看越像。   相比之下,自己跟大姐二姐还有爸妈舅舅都没什么明显的相像之处。   晏知归果然是妈妈的孩子。   就算妈妈对自己的感情不会变,可他们总会慢慢接受亲生儿子,自己这个被抱错的,出于礼貌也得靠边站。   又争又抢的话,搞不好会被认为有心机。   庄乘月不希望家人对自己的爱减少,也不想自己在跟他们相处的时候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更不想将来的某一天,会因为什么事被他们误解,他最珍惜的亲情变了质。   想到这些,他神情黯然,一向有神的猫儿眼都失去了神采。   “无所谓。”庄乘月破罐子破摔地说,“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才不管晏家人会不会喜欢我。”   同为天涯沦落人,晏知归完全能get死对头的想法,即便自己的家庭氛围不像庄家这样亲亲贴贴抱抱,但那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虽不爱表达,但心里也是有感情的。   所谓亲人,可能就是熟悉至极、让人既讨厌又眷恋着的一帮人吧。   不知道将来他和庄乘月会如何回到彼此正确的轨道上,两家是否又会因为这次乌龙事件而改善关系。   今晚他们会讨论出什么结果呢?还挺令人期待的。   难以想象啊,和平相处的庄晏两家。   “小时候其实我们相处得还行,你记得吗?”晏知归望着前方花园里的梧桐树,语调轻缓,“我妈去世后我很难过,第一个安慰我的人,是你。”   庄乘月表情瞬间迷茫:“我还干过这二百五的事?”   “你不记得了?”   “毫无印象,是不是你编的?”庄乘月眯起眼,“当面造谣是吧?”   晏知归抱起双臂,轻轻摇起了摇椅,脸上挂起淡淡笑意:“你的精神状态太超前,我可编不出你会做的事。”   “我干什么了?”   “跳舞给我看。”   庄乘月:“……”   虽说起因有些可疑,但这行动,倒是符合自己的人设。   从幼儿园入学起,庄乘月和晏知归只是在家庭氛围的影响下彼此针对,但当时并不懂得太多爱恨情仇,心思都很简单。   洛远玉去世的时候,小知归才十岁,刚上四年级,在家被勒令不许哭,他生生忍住了。   可上学的车里再也没有了妈妈,只剩司机和他,这种落差太强烈,他实在没能忍住,下车一进校门就开始掉眼泪。   不想被同学和老师们注意,他一拐弯去了学校花园,躲在假山洞里偷偷哭。   小乘月在他身后下车,一路尾随,还在想路上搞个恶作剧,谁知道死对头居然半路变了道。   这肯定有问题!必须跟上去抓现行!   小乘月跟踪到了假山,听到了明显的啜泣声,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晏知归妈妈去世的事他是听说了的,想到自己和妈妈之间的亲密,他不由自主地对死对头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   安慰是没办法安慰的,平日里针锋相对,要他去跟死对头说好话,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但这并难不倒小乘月,他可是家里人的开心果,哄人属于个人特长。   他故意溜达到了假山洞口附近,嘴里念念有词,跳起了骑马舞。   多余的词不会,就只记得那两句:“欧巴刚南style,刚南style!”   假山石地面凹凸不平,他脚底下一滑,“咣叽”摔了个屁股蹲儿,夸张地“哎哟”了一声。   成功把挂着泪花的小知归逗笑了。   记忆回归的庄乘月羞愤难当,当即起身扑过去掐住对方的脖子:“你给我忘了!忘了!不然我一定把你灭口!”   “你做事动机实在难以揣测,我当时是真没看懂你在干什么,后来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答案之后,才确定你就是在安慰我。”想起往事,晏知归还有些忍俊不禁。   庄乘月气急败坏:“我那是早餐吃多了去散步,觉得活动活动消化得更快一点,谁知道你躲在那里头偷看!偷窥狂,禁止你再散布谣言!”   说得很热闹,但晏知归突然意识到,现在是庄乘月失去了亲生母亲。   就算没什么感情,可连培养感情的机会都没有了。   自己好像,不该提起这件事。   于是他一反往日习惯性地对抗,勾着唇角轻轻点了一下头:“嗯。”   庄乘月对他这态度有些意外,松开了手,坐回旁边的藤椅,浅浅复盘了一下,突然明白死对头为什么突然开始做人。   洛远玉他是见过的,依稀记得她虽然不太爱笑,但很温柔,会笑着给他小零食吃。   今天情况特殊,他决定暂时放下对晏知归的敌意,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洛伯母,我的……亲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晏知归声音很轻,却很笃定地说。   这一晚,议事厅里的庄晏两家人争论不休,几乎大打出手,手边能拿到的一切小物件都成了彼此攻击的武器,便签本、钢笔、各种水果、点心,时不时在空中飞来飞去。   随着时光流逝,这些西装革履、落落大方的豪门大佬们,从精神抖擞、口若悬河逐渐变得口干舌燥、疲惫不堪,衬衫领口全部松开,贵价领带都被揉成一团,就连女士们都散开头发,脱掉鞋子,只穿袜子踩在地毯上,放松已经开始浮肿的脚掌。   唯有老太太柴芷青和老爷子庄景川依旧保持着端庄大方的姿态,堪称老当益壮。   另一边,庄乘月和晏知归临时决定友好相处,分享着亲人们轶事的同时,跑去台球室切磋了技艺、打迷你高尔夫比试了高低,甚至还打了会儿乒乓球。   打探会议进展无果后,两人跑到庄乘月的卧室外间,坐在懒人沙发上打游戏,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晏知归悠悠醒转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是早上七点多。   自己靠在一只豆袋上,脚上还穿着一双可笑的柴犬毛绒拖鞋。   目光投向旁边,看见庄乘月穿着T恤和运动裤团成一团,缩在另一只豆袋里睡得正香,好像一只慵懒的猫。   于是他不失时机地举起手机,准备把这一幕拍下来。   但猫是很警觉的生物,被拍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扑过去抢夺手机:“好你个偷窥狂,敢偷拍我丑照!给我删了!”   晏知归本能闪躲,两人扭打在一起,可他手指还按在快门上,听到手机唰唰唰唰地不知道拍了多少张。   “很好,这下我手机里全是你的丑照,我手机脏了。”他不客气地说。   “小月,你醒了吗?”门被敲响,外边传来了孙阿姨的声音,“老爷子叫你们下去。”   庄乘月猛地一激灵,立刻把晏知归推开,趿拉上拖鞋就往外冲。   一定是讨论出结果了,先到先得!   晏知归当然不甘落后,也跟着他冲了出去。   两人一起挤进了电梯,在下行的过程中,昨夜的临时友好瞬间消失,彼此不爽地瞪了一眼。   不管是原样不变还是各回各家,两家世仇的关系肯定不可能一笔勾销,死对头还是死对头!   “妈妈!”庄乘月顶着鸡窝头跑进了议事厅,看着全员黑眼圈的两家人,迫不及待地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晏知归同样一路小跑,但在进门的时候保持了体面——也没多体面,毕竟衬衫被揉出了不少褶,脚上还穿着柴犬拖鞋,平日里梳成大人模样的头发也变成了顺毛。   “小月,小晏。”憔悴的乔轻云站起身,迎着两个青年满脸的期待,犹犹豫豫地说,“目前最好的方案是,你们俩协议结婚。” 第11章   “什么?!”庄乘月和晏知归异口同声地问,两脸不可置信。   阮美兰幸灾乐祸地说:“两家联姻,你们俩协议结婚。”说罢嘟囔了一句,“妈呀我这嘴真的是开过光。”   庄乘月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正在梦游,抬手去拧身边的晏知归。   恰好晏知归正有此意,俩人互相掐了掐手臂,同时感觉到了疼。   接着再度不约而同地开口:   “你们疯了吗?”   “我们是直男!”   “我不同意!”   三句话连字都不带差的。   “啧啧啧,看不出来你俩这么有默契。”晏知遇阴阳怪气地说。   庄乘月拉住乔轻云的手,撒娇地一跺脚:“妈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和他结婚!”   “乖宝,听妈妈说,我们讨论了一晚上,觉得这个方案算是最合适的。”乔轻云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抱错孩子这事儿不好轻易公布,毕竟你和小晏,名下都有我们两家各自的股票、房产还有公司,这些资产怎么算还得费一番工夫,没处理好之前就被外界知道,如果股民对我们的预期不好,确实会影响股价。”   庄新远耐心补充:“如果让你们签署转让书,就像把爸爸妈妈给你们的东西拿回来似的,我们不忍心,看起来也太凉薄,而且太麻烦了。”   “现在尴尬的是,自己养了二十三年的孩子很难割舍,对于另一个,又很难一下子产生亲情。”庄苡然觑了晏知归一眼,尽可能温声说,“你们组成小家庭,和我们双方常走动,至少有一个熟悉的孩子在,大家容易热络起来。”   庄苡歆拉起庄乘月的另一只手,亲切又温柔哄着:“月宝,协议结婚之前,双方进行财产公正,并签署婚前协议,大家互相都不占对方便宜,公布出去也是个喜讯,业界还有股东肯定乐见两家合作。两年协议期,算是给我们所有人一个过渡,到时候大家都熟悉了,等于各家都多了个儿子,你们再协议离婚就是。”   “小月,小晏,我们也知道这样对你们来说太突然,但实在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委屈你们了。”庄景川语气也很无奈,神情慈祥温和。   柴芷青却很不认同,表情冷淡地说:“这算什么委屈?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家里人把他们养这么大,付出了多少心血?!只是协议结婚两年而已,又不需要他们多做什么,这点事都不能为家里分担?!”   “我们两家会给你们提供一处合适的住宅,为了向外界证明联姻的可信度,还会以你们的名义成立一家公司,主营业务做什么由你们自行决定,这个条件已经非常优渥,对你们来说很好,你们没有理由不同意。”晏宇安摆出一副父亲的架子,看着晏知归说,目光里隐隐充满威压。   起初自家父母还有姐姐们说的话挺入情入理,庄乘月能理解,但听到晏家这两位长辈一开口,他的逆反心理“嗖”地就窜起来了。   “哇哦!所以你们养孩子的目的是什么?等着收债是吗?孩子生下来就欠你们的吗?条件好不好,不是应该考虑我们自己的感受吗?!”   他才不管面前这两个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奶奶,直言回怼:“我们两个是活生生的人,拜你们所赐互相非常看不惯,被抱错又不是我们的问题,凭什么要委屈自己跟讨厌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   “协议联姻你们说得容易,还不得我们俩对外假装恩爱假装亲密?抱歉我不是演员不会演戏,你们要不要先给我们请两个表演老师来,帮我们练一练呐?!”   他这一通输出全都冲着晏家人,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委屈了,眼圈泛红,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   但乔轻云看他反应这样强烈,本来就熬了一夜的精神更加脆弱,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妈妈,我不联这个姻!我就不!”庄乘月抱着她,嘤嘤嘤地闹,“我不喜欢的男的!我更不喜欢晏知归!凭什么要我和他协议!”   柴芷青铁青着脸看向庄景川:“你们家就是这么教孩子的?看看都惯成什么样了!”   “就是!这也太任性了,不就是个协议联姻嘛,至于闹成这样?”阮美兰不怀好意地火上浇油,“这要是将来真回了我们家,还不得把家里闹翻天?”   晏知恩挖苦道:“我就说他俩不愿意吧!可惜了我们在这里煞费苦心想了一晚上,想出个对大家都好的解决办法,现在倒显得是我们不做人了。”   “闭嘴吧你!”庄苡歆反唇相讥,“我们庄家向来不讲联姻那一套,现在委屈我们小月,我还心疼呢!把人家婚姻给包办了,还不许人有情绪?你们胸口长的是肉还是石头?!”   庄乘月这一夜虽然睡了,但睡得不多,刚醒就被这个重磅炸弹给捶了个倒仰,情绪非常奔放,原本要誓死捍卫自己的婚姻自由,慷慨激昂得像被红星照耀去战斗的潘东子。   现在听二姐这么维护自己,又有些不忍心。   爸爸妈妈姐姐们对他那么好,从小到大没让他受过半点委屈,要是被欺负了全家人都会替他出头,为了家人联姻什么的,其实真没所谓。   反正自己也没喜欢的人,而且两年时间转眼就过了。   如果对象不是晏知归的话,他完全可以一口答应下来。   谁知道偏偏就是这个该死的晏乌龟!   呵,昨晚居然还看他有点顺眼,那时候我一定是瞎了。   想到这里,庄乘月回头捣了晏知归一肘子:“你说句话啊!”   两个人的仗,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打?!   晏知归方才一直保持沉默,庄乘月这一句话,令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尤其是晏宇安和柴芷青。   父亲和奶奶的目光犹如千钧重担,实在是……   不想再看见了。   他抬手向后耙了耙头发,把顺毛捋回了大人模样,一秒挂上霸总面具,微微勾了勾唇角,镇定地说:“我接受。”   庄乘月:“!!”   “你几个意思?!刚才不是还说不同意吗?几句话就接受了,你有没有骨气?!”他揪住晏知归的领子怒道,“婚姻大事怎么能这么随便?!先前你不是还为了避免联姻,在直播的时候说自己是什么不婚主义吗?!不怕脸被打得啪啪响?!现在出尔反尔,是不是故意玩我?!”   关键是,这臭乌龟一把抽了梯子,自己要是顽抗到底,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晏知归抓住他的手肘,将他猛地拉到身前,在他耳边轻声道:“胳膊拧不过大腿,顽抗到底没有任何好处。”   另一只手顺势捏住他的手腕,逼他松开了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再将他轻轻推开。   庄乘月瞠目结舌,简直想给他挠个满脸花!   太阴险了,拿我当对照组是吧?!   “还是知归懂事,能识大体顾大局。”果然,晏宇安满意地开了口,脸上挂着刚在教育大赛里拔得头筹的得意神色,“我看今天就这样吧,你们再做做乘月的思想工作,我们先回去了。”   晏家人呼呼啦啦地往议事厅大门口走去,晏知归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看了庄乘月一眼,转身跟上。   电光石火间,庄乘月突然想通了什么,伸出尔康手:“慢着!”   走到门口的众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不用做什么思想工作,别为难我家里人。”他大声道,“不就是协议联姻嘛,我同意!”   乔轻云心疼地喊了一声:“宝宝!”   “没事的妈妈,我想开了。”庄乘月一手揽着她的肩膀,白皙的小脸上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与人群中的晏知归对上目光,“这么玩是吧?那我也不介意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找点乐子。”   不是怕我在你们家闹翻天吗?那就让你们感受一下什么叫大闹天宫!   晏知归右手并起两指,在额角一挥,向他行了一个看起来潇洒、实为挑衅的礼。   等他们走了之后,庄老爷子走过来拉住了庄乘月的手,他熬了一宿的眼睛也泛着红,一下子没克制住情绪,里边闪烁着泪光:“小月,委屈你了。”   “爷爷!”庄乘月抱住他,“不委屈的,我刚才就是演给他们看,主要就是太讨厌他们家了,一时间感情上接受不了,但想想也没什么,晏乌龟不是还在念国外的一个什么学位吗?整天国内国外两头跑,我见他的机会也不多。”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其实还是挺憋屈的。   而且突然间有了那么一点点害怕。   二十三年来他从未怀疑过家人对自己的爱,现在当然也不怀疑,只是怕从此会有所改变。   “我永远会听爷爷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们的话,只要你们开心,我们就开心。”这话是笑着说的,说完后却垂下睫毛,两颗大大的泪珠滴在了爷爷肩膀上。   庄苡然立刻抱了过来:“我们也不怎么开心,谁愿意看见晏家那群人,看着就讨厌。”   “就是就是!”庄苡歆张开双臂搂住他们三个,“全天下还是我们月宝最好,我可舍不得还给他们!”   乔轻云抱住两个女儿,跟庄乘月面对面,眼泪哗哗流:“宝宝,晏家人要是敢欺负你,立刻就回家,再也不见他们!”   “哈哈,能欺负到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庄乘月艰难伸出手摸摸她的脸,“妈妈不要担心。”接着向一旁的庄新远招招手,“爸爸快来,团团抱!”   庄新远向来梳得整齐的霸总分头经过这一夜折磨,也已经有不少发丝散落下来,略显憔悴,他走上前将他们抱住,眼角绽放些许鱼尾纹:“不管怎么样,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看这里看这里!”宋乾掏出手机调好摄像头对准他们,“茄子——”   庄老爷子垂着眼没看镜头,庄苡然恼火地瞪着自己这个缺心眼的丈夫,庄苡歆冲着镜头翻了个白眼,乔轻云哭得根本笑不出来,庄新远轻抚着妻子的头发。   只有庄乘月对着镜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唇角的梨涡看上去那样甜。   晏家人走到入户门厅处等司机开车过来,晏知归等着家里保姆替他去取落在庄乘月房间里的鞋子,疲惫的一家人坐在门厅的沙发椅上,谁都没有说话。   “知归,刚才你表现得很好,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晏宇安突然发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抱错是既成事实,但你依旧是晏家出色的孩子。就算家里人会试着去接受乘月,但也不会把你当做外人,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到现在,这是他说的唯一一句柔软的话。   晏知归莞尔一笑:“怎么会,我从没担心过。爸,奶奶,你们放心,我会当好桥梁,帮助乘月顺利融入我们家的。” 第12章   第二天,按照约定,晏家旗下的私立医院有团队上门,为庄乘月、乔轻云和庄新远采集了DNA样本,准备跟晏知归和晏宇安那边做交叉对比。   原本庄乘月还想,这次结果要是有问题,说不定上次鉴定也不对,晏知归是不是被抱错的他不管,反正自己就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然而天公不作美,这组团队专事专办,很快就出了结果,板上钉钉的抱错了孩子。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与此同时,逐月传媒进一步跟那爆料狗仔接触,副总向薇通过平台传话,希望能将他约出来面谈。   狗仔显然等着这一步,但面谈是没答应,只答应网上交流。   又一个秋雨绵绵的夜晚,三方在会议软件上见了面。   那狗仔行事非常谨慎,仍旧不肯露面,只开了话筒,甚至用了变声器,是一个比较可笑的小孩声音。   庄家这边,向薇代为发言,晏家那边出面的是集团律师。   这次的会谈没别的,就是要听听那狗仔手里的录音到底说的什么。   狗仔也很有诚意,很快就播放了音频。   庄家人围坐在书房里,支棱着耳朵倾听。   外接音箱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他们把我家老樊害得那么惨,我一直咽不下这口气,想报复,又找不到机会,谁知那么恰好,这两家的儿媳妇都在我们医院生孩子,两个小孩还是同一天出生,那天,我一时血涌上头,支开了新生儿室的同事,把两个孩子调换了,我就是不想让姓庄的和姓晏的两家好过……”   事情并不复杂,根据这位叫郑美珍的老人的陈述,是当年她的丈夫樊志华受了工伤,失去劳动能力,钢铁厂按照规定对他予以补偿,但她认为厂子应该负担起更多的责任,不应该只是赔钱了事。   不管她怎么找厂子去理论,都没人理会她,还因为她闹事将她赶走。卓英钢铁厂发展成了卓英集团,她还在为这件事奔走,依旧无果。   后来庄景川和晏少禹闹翻,集团拆分成两半,她找哪边都没人再为此事负责,只能含恨作罢。   事情过去十几年,却赶巧让她找到了机会,得知庄家和晏家现在变成了仇人,她一时冲动,调换了两个孩子。   这种报复方式肯定是时间越久效果越好,于是她三缄其口,把秘密守了二十三年,在临死前才找了个人公布于众。   庄乘月坐在一边,神情木然地听着,经过前边的一连串打击,他现在人都麻了,任何事都不会在让他的心底有半点涟漪。   当时的康悦私立医院早就换了几个老板,这位郑女士也已经去世,根本没办法追责。   就算追责也改变不了既成事实,作为当事人的自己,只能接受现在的结果。   兜里手机一震,是曹怀周发来的消息。   【大呲花】:我的乘哥,你消失好多天了,发消息也不理人,敢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闭关么?   被抱错的这件事,家里人说了暂时不要对外透露,庄乘月连发小都没说。   主要也是没心情。   至于即将跟晏知归联姻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他更是张不开嘴。   感觉联姻官宣那一天,就是他月圣一世英名丧尽之时!   大英雄黯然落泪。   【月圣】:在家陪我爸妈还有爷爷呢。   【大呲花】:知道你是个大孝子,但怎么突然这么孝,家里没什么事吧?我听程昊说你请了假连学校都没去。   【月圣】:放心吧,都好着呢。   【大呲花】:你这几天没上moon,粉丝找人都找到我这儿了,还有不少人在讨论抱错的事儿,家里是没压么?   【月圣】:压过了,但不可能压到每个人嘴上,没有办法。「月亮叹气.jpg」   【大呲花】:不会吧?就这么不管了?   【月圣】:有下一个爆炸新闻出来就好了。   【大呲花】:倒也是,希望快点,一天到晚看见你跟那只晏乌龟的照片被挂在热搜挺难受的。   庄乘月心想,你猜怎么着,很快就有更让你难受的了。   【大呲花】:没事儿就好,有空的话上上直播,安慰一下你的粉丝吧。   【月圣】:你现在语气像极了一个经纪人。   【大呲花】:谢夸,我要把这条转给我妈妈,告诉她我长大了。   【月圣】:「月亮扶额.jpg」   【大呲花】:先不和你聊了,等你复出。   【月圣】:跪安吧。「月亮亲亲.jpg」   app提醒栏上还有99+的数字提醒,庄乘月一个都不想点开,只觉得身心俱疲。   还没等锁屏,有一个黑乎乎的头像冲到了最前边,手机震了一下。   讲真,庄乘月一直搞不明白晏知归这团黑雾似的头像是什么意思,只当他在装逼。   【晏乌龟】:一会儿有空吗?   【兰花螳螂】:有何贵干?「月亮亲亲.jpg」   (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   【兰花螳螂】:「月亮警惕.jpg」   【晏乌龟】:你撤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兰花螳螂】:你不配看到的东西。   【晏乌龟】:那这个我配看吗?「图片*1」   庄乘月点开照片,是那天早上他缩在豆袋沙发里睡觉时被拍的,但不是恬静的酣睡照,而是被拍那一刻他突然睁眼,眼睛瞪得像铜铃的模样。   略显不雅。   (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   庄乘月:……   【晏乌龟】:还有这个。「图片*1」   这张是相册截图,是两人扭打在一起之后,误触相机拍下的一系列照片,好巧不巧全是庄乘月的脸……的组成部分。   眼睛、鼻子、嘴、牙,乌漆嘛黑又糊成一团,跟蒙克的《呐喊》有一拼。   非常抽象,非常丑。   (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   庄乘月:!!   【兰花螳螂】:晏乌龟,劳资蜀道山,你把照片给我删了!   【晏乌龟】:出来见一面。   【兰花螳螂】:不见,我怕睡前见你晚上做噩梦。   【晏乌龟】:我也怕,但就当脱敏训练了。   【晏乌龟】:有事需要跟你当面讨论。如果被人看见的话,可以为将来联姻官宣做铺垫,更具有说服力。   【兰花螳螂】:你好心机啊!这就开始演上了?!   话虽如此,这电话“会议”他听着也有点烦躁,不如出去透透气。   再顺便修理一下乌龟,放松心情。   爸妈还有姐姐们都在仔细听录音,指挥向薇跟狗仔交涉,庄乘月悄悄溜出了书房。   外边的雨已经停了,空气凉凉的十分清爽,他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开车赶赴了晏知归的指定地点。   尽管各家豪门都有自己的会所,但有时候在外边玩更自在,也能看见一些新鲜面孔,想故意制造点新闻的就更要去公共场所,保证不让狗仔们错过。   估计是为了预热联姻的事,晏知归指定的就是这样一处高级酒吧。   圈内的太子太女们庄乘月几乎都打过交道,自从进门就不停地跟人打招呼,活像一朵交际花。   他在地形结构复杂的酒吧里找来找去都没看见乌龟影子,才有侍应生过来带路,把他带到了晏知归的位置。   那是一个夹角,位置隐蔽但视野开阔,很难被别人发现,却能够眼观六路地看清楚周围的动向。   “怎么选这里?你是杀手还是逃犯?有问题事先说清楚,别拖累我。”   庄乘月在半圆形沙发的另一端坐下,与他保持尽可能远的距离。   晏知归手里端着杯酒,翘着二郎腿靠着沙发靠背,帅脸被阴暗的灯光映得有一些迷离:“方便看见螳螂什么时候出现,时刻准备防御。”   庄乘月今天穿的是银白色短款连帽夹克和黑色休闲长裤,显得一双腿又直又长,短发被简单地打理过,看起来很自然,亚麻发色很提气质,衬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暗光中泛着象牙的光泽。   一双猫儿眼左顾右盼,极为灵动,看上去眉清目秀,自带一种鹤立鸡群的出挑,抿着嘴唇不太高兴的样子看起来很有趣,让人忍不住想逗弄他。   方才他在这里经过几次,晏知归故意没出声,暗中观察了片刻。   死对头确实形象好气质佳,颇具观赏价值。   兰花螳螂这个外号庄乘月并不陌生,他单方面把它当成夸奖。   毕竟那小昆虫确实貌美。   “你知道吗?”他往前倾了倾身体,隔着一米多远对晏知归眨了眨一只眼,狡黠地说,“螳螂在新婚之夜会吃掉配偶,小心哦。”   晏知归轻轻笑了笑,也向前倾身,把手里的杯子放在茶几上:“你这知识点是从《黑猫警长》里看来的吗?吃掉配偶的是雌螳螂,所以你是已经给自己找好定位了?”   “管它雌雄上下,我只做胜利的那一个。”庄乘月才不会轻易走入自证陷阱。   晏知归不以为意,继续道:“螳螂食夫多在□□的时候,怎么,你觊觎我到这个地步了?”   “龟龟,你自信得好抽象。”庄乘月揶揄地说。   但平心而论,死对头外形条件确实不错。   今天没穿西装外套,但也是衬衫西裤,套在脖子上的领带已经被拽松了,有一种松弛又浪荡的性感feel。   袖子卷到手肘,就算在阴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得出小臂流畅的肌肉走向,大臂被包在袖管中,隐约可见隆起的肌肉轮廓。   腰窄而韧,看得出很有一把子力气,腿嘛,现在黑黢黢的看不清楚,但庄乘月依稀记得,高中时候看过他的重剑比赛。   穿上击剑服的死对头,腿长逆天,大腿结实有力,腰臀比堪称完美。   隔了这么多年,此人发育得更好了,身材没得挑,去头可食。   可惜食之有毒。   虽然庄乘月年纪轻轻就被迫要跟死对头协议联姻,但他还不想死。   晏知归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正经:“两家长辈不方便事无巨细地和我们聊,我找你来,是希望我们能提前沟通一下联姻后的相处细节。”   “对齐颗粒度是吧?不用说你的行业黑话。”庄乘月了然。   圈内联姻不在少数,具体细节又各不相同。   有真做夫妻的,毕竟人都有需求,既然领了证合了法,互相又看得对眼,热切肢体交流一番令彼此愉悦也合情合理;   也有两边在外头各自有心上人的,婚内不便过分亲密,便商量好尺度,关系混得熟了还能彼此打掩护;   更有不仅互相交流,在外也有不少交流对象,主打一个全面开放互不约束的。   但不管怎么样,提前说好肯定没错,避免认知不一致,将来麻烦。   庄乘月自己开车来的,不想再找司机或者代驾,只跟侍应生点了杯冰可乐,饮料刚送到手里,他端起来喝了一口,端起了范儿:“我是直男,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如果阁下听不懂人话,我也略懂一些拳脚。”   “彼此彼此。”晏知归好整以暇地说,“但在人前,需要被迫做出一些亲密动作的时候,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界限,免得被你倒打一耙。”   “最多是拥抱和牵手,最多。”庄乘月斩钉截铁地说。   就算这些,他想想都觉得恶寒。   晏知归平静地凝视着他在阴暗光影下亮亮的猫儿眼:“如果婚礼上,他们要求我们……更亲密一些呢?比如接吻——”   庄乘月立刻尖叫:“啊啊啊啊!你在说什么脏东西?!”   听到都觉得耳朵脏了! 第13章   别说接吻,就是现在晏知归碰自己一下,庄乘月觉得自己能原地爆炸。   以前只是死对头的时候还没那么嫌弃,突然要以“夫夫”的名义亲密接触,他就觉得自己身上瞬间爬满了虫子。   想到这里,他还情不自禁地在身上四处拍打了几下。   晏知归倒是不以为意,甚至很能代入庄乘月的感受。   兰花螳螂虽美,但大刀砍下来也是要命的。   “你要清楚,虽然现在男男可婚,但圈子里还没有过,如果走到那一步,我们是第一……例。”他甚至连“第一对”都说不出来,“肯定会被人怀疑,至少要做些表面工夫。”   这倒是事实,豪门更看重传宗接代,公开娶男老婆的,确实没有。   顶多有一些老登续弦的时候给儿女们娶男小妈,看起来不太像真正的婚姻关系。   到时候,就凭庄家和晏家的不合传闻,加上横空出世的联姻,这桩婚事的真实性,肯定会被质疑。   就算装也得装得像样一点,否则纯纯是掩耳盗铃。   “烦死了!”   庄乘月把夹克兜帽翻过来戴上,抽绳拉紧,把整个脸藏在里边,自闭了。   别的或许能避免,但结婚当天牵手拥抱,尤其是交换戒指之后,嘴唇轻轻碰的那一下,肯定避不开。   晏知归没吭声,默默抿了一口酒,眼梢觑了觑他。   看到死对头把自己抽成一朵菊花,他竟莫名有些快意。   但是想想婚礼现场自己要主动去亲吻对方——呐,既然是男男,自己当然要做上面那个,上面的那个应该算是主动方吧,关系到面子问题的事情绝不能出错——他也陷入了同款郁闷。   庄乘月掏出手机,从兜帽缝隙里看屏幕,呼唤大呲花。   【月圣】:现在演员拍吻戏,如果不想亲密接触的话,有什么方法吗?   不愧是好基友,曹怀周秒回。   【大呲花】:???有瓜???还有我不知道的瓜?   【月圣】:没有,就是问你这个专业人士,现在都怎么避免自己亲。   【大呲花】:借位、嘴替、隔着保鲜膜,也就这样了吧。要不是互相有仇,现在大家都亲自来啊,不然不怕被人说不敬业吗?   这些招庄乘月自己也知道,可是拍摄现场能用,婚礼现场可不好糊弄。   到时候一定有高清照相机对着他和晏知归,记者们恨不得拿64倍镜找爆点,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   【月圣】:你认不认识什么会易容术的人?   【大呲花】:?你是犯了什么事需要找替死鬼吗?   【月圣】:你人脉广,认不认识会做傀儡小人的?做成我的样子,替我二十分钟就行。   【大呲花】:喝假酒了你?   庄乘月叹了口气,绝望地知道此路不通。   【月圣】:玩真心话大冒险呢,跪安吧你。   【大呲花】:你在哪儿玩?居然不叫我!我还是不是你的小甜甜了?   庄乘月:……   他偷看晏知归,发现对方隐在阴影里的脸模模糊糊地阴沉着,显然也不怎么爽,自己突然就爽了。   换个思路想,虽然吻他这件事很恶心,回家可能要把嘴洗烂,但退一万步讲,能让死对头痛苦郁闷烦,不是很值得吗?!   左右都避不开的事,那不如放手一搏!   妈妈我想开了!   庄乘月把帽子扒开撸下去,非常主动地往晏知归那边靠了一大段距离。   晏知归:……   晏知归:?   有诈。   “干什么?”他警惕地问。   庄乘月从果盘里戳了一颗小草莓送进嘴里,嚼嚼嚼咽下去之后,才装出三分松弛三分疏离四分漫不经心:“就像你说的,我们可以走一下脱敏流程。”   “你要跟我排练?”晏知归盯着他被帽子带起来的一缕呆毛,感觉这缕呆毛都透着一股不怀好意。   “嗯啊。”庄乘月斜睨他,猫儿眼的眼尾拉长,有那么点挑衅的意思,“不敢?”   晏知归眯了眯眼:“这事是我提出来的,用激将法没用。打算先排练哪一项?”   “从牵手开始,循序渐进。”庄乘月说,心想就当握手了。   跟他又不是没握过。   握手又不算亲密接触,可以忍。   “可以。”晏知归简洁明了地说,掌心向上、四指并拢地向内招了招,“过来吧。”   这个动作配上他的装束,看起来很有那么一点苏,但此刻对庄乘月而言,等于媚眼抛给瞎子看。   他比划了一下,非常公正地说:“我已经主动挪了这么长一段,你难道不该向我靠拢吗?”   晏知归指了指灯光:“你坐的那里最亮,我这里暗一些,难道你想被人直接看到我俩牵手?”   “你不是要让狗仔抓拍吗?”庄乘月开始不爽。   “太明显反而会被怀疑,就算是演也得演得像一点。”晏知归说,“现在我们的剧本是,人前死对头,人后——”   “偷情是吧?我知道了,不要废话。”   明明跟自己同一天出生,庄乘月讨厌他装成大人模样在自己面前叨叨。   晏知归额角青筋抽了抽。   填空填得很好,下次不要填了。   庄乘月战术性地吃了几块水果,又往晏知归那边挪了一下,已经进入了灯光阴影中,觉得可以了。   自己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再让,月圣不要面子的?   晏知归充分地领会了他眼神里蕴藏的含义,便也向他挪了挪。   很好,并排坐在了一起。   酒吧灯光昏暗,音乐撩人,空气中洋溢着旖旎的氛围,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别的卡座里,男男、女女,男女情侣们互相依偎,贴脸的,耳鬓厮磨的,甚至亲吻的都有,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甜蜜的笑意。   只有这边一隅,两个帅哥端坐在一起,目视前方,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坐那儿就是两个军训的大学生。   庄乘月是有心让晏知归不爽,但是靠得近了,却觉得此计有点亏本。   讨厌他,讨厌他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水味儿,讨厌他身上侵略到自己的热气。   不,越想这些只会让这项工作难以开展,应该想一想他的优点。   抛去成见不谈,晏知归长得也算是个人。   去掉脑袋的话,晏知归的身材确实不错。   庄乘月垂眸,用眼角看看细节。   对方膝盖上的那两只手,在灯光下看起来是小麦色,手指修长,指甲修剪整齐,骨节流畅,手背血管微微凸起,一路向上蔓延至结实匀称的小臂。   看起来不错,握个手不算亏。   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的时候,就听旁边传来轻声叹息,挨着他的一只手翻转过来,掌心向上,是邀请的姿态。   “别浪费时间。”   庄乘月偏头觑着他,见对方一脸视死如归,反骨暴涨,干脆利索地抬手,狠狠“啪”地一声拍在他掌心:“叹个屁的气?!这是你的荣幸!”   话音刚落,手就被人握住了。   轻轻的,柔柔的。   与上次握手时被捏得虎躯一震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皮肤温热,又有一些粗糙,手掌略显干硬,掌心温度更高。   是自己手凉吗?怎么感觉有点烫人?   庄乘月莫名其妙地心率快了些,他脑神经一抽,下意识地往回收手,便感觉对方的手稍稍用了力,不让他收走。   晏知归微微偏头:“这次我都没使劲儿,还疼?”   上次死命一捏,确实不妥,这次他有意轻轻地握,免得破坏两人第一次的脱敏练习,影响后续进展。   从小到大,他握过很多人的手,庄乘月的手明显与众不同。   比男人的软一些,比女性的又硬一点,骨架偏窄,柔韧度很高,手温比自己的略低。   抛去一切不谈,握着很舒服。   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反感。   “谁说疼了,只是本能反应。”庄乘月立刻道,“我有晏乌龟不适应症。”   晏知归嗤笑:“那你忍着吧。”   “现在不用忍了,我就当自己在握龟爪。”庄乘月使劲捏他的手,坏笑着说,“捏一捏梆硬的龟爪,明天我就要发达。”   又狠狠撞他的膝盖:“撞一撞粗粗的龟腿,保我永远不吃亏。”   再抬起穿着板鞋的脚,在他锃亮的皮鞋上一踩:“碾一碾厚实的龟脚,小爷我天天眉开眼笑!”   下半边都说完了,庄乘月又把目光移到上边,闲着的另一只手去弹他的脑门:“弹一弹精神的龟……”   接下来的那个字临说出口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不对,匆忙地卡在了嘴里。   然后对上了晏知归似笑非笑的眼神。   “看什么看!满脑子黄色废料!”庄乘月的脸瞬间烫了起来,还交握着的手顿时就显得非常不正经,他立刻甩开对方的手,端起面前的杯子战术喝水。   晏知归连忙阻止:“那是我的酒——”   来不及了,庄乘月暴风吸入,被喝进嘴里的威士忌刺激得呛到,大半吐了回去,咳得昏天黑地。   晏知归赶紧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又抽了纸巾递给他,还好心地帮他拍背,顺便叫来了侍应生,叫人送来两杯温水。   一般人这个时候都会感觉尴尬,但庄乘月不会,这么一折腾,他倒是从方才被迫牵手的窘况中解放了出来。   “都怪你这破外号,害我差点说出一些不雅词汇。”他哑着嗓子说。   晏知归对他这种倒打一耙的表演已经司空见惯:“我记得这个外号出自你的手笔。”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名字,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这种动物。”庄乘月喝了口温水,觉得总算顺过气来,“谁给你取的?”   “我妈。”晏知归简短地说。   面对逝者,不好再开玩笑,庄乘月卡壳。   仔细想想,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很有寓意,像是失落在外的孩子知道回家似的,被抱错的孩子现在也总算知道了亲生父母是谁,能回到真正的家。   可他要回的庄家多么温馨啊,自己要回的晏家,长辈像人机,兄长们像精神病,可怕。   月圣郁闷。   “我看牵手的问题基本可以克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晏知归站起身,“走吗?”   “走。”庄乘月也干脆利落地站起来。   晏知归选的这个座位确实不错,够隐蔽,也能看到其他位置的动向,方才他就发现有一些点头之交蠢蠢欲动地想要过来打招呼。   庄乘月现在没有心情社交,只想快点撤。   刚才的酒虽然喷出来了大半,但还是喝了一些进去,这威士忌度数不低,再加上惊天地泣鬼神的咳嗽,他现在脑子有点发晕,下意识地跟在晏知归身后。   显得十分乖巧。   晏知归注意到了这一点,觉得有点好笑。   这兰花螳螂不那么张牙舞爪的时候,其实挺可爱的。   俩人进了电梯,光线明亮了一些,他发现庄乘月的脸和眼睛都很红,肯定是那口酒闹的。   “是不是得给你家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先前小螳螂点的是可乐,晏知归猜测他是自己开车来的。   庄乘月懵懵地正在放空,闻言神色空白地回应:“啊?”   要放在以前,两人根本不可能同时坐电梯,也不会一同离开什么地方,晏知归更不会管他怎么回家。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令他充分考虑了当下的情况。   现在找司机过来还得有一会儿;两人住的地方不算太远,可以说是顺便;况且,这是自己的联姻对象,置之不理显得自己格局不够。   理由充分,晏知归看了眼身边的红脸螳螂,问道:“要坐我的车吗?” 第14章   可能是对晏知归有“百分百自动抬杠”的被动技能,庄乘月一听就本能回怼。   “为什么要坐你的车?”他微微仰头看着晏知归,“不是说循序渐进吗?已经牵了手了,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晏知归嗤笑一声,转身向他逼近。   庄乘月立刻后退,被堵在了角落里。   “你干嘛?”他大声质问道,抬起双手要推不推的,“我略懂拳脚可不是吓唬你的!”   看他这副良家子遇上登徒子的坚贞不屈相,晏知归觉得非常有趣,想再逗上一逗。   他单手按住旁边的轿厢壁,把庄乘月圈在里边,微微低头凑近,神情揶揄,祭出霸总气泡音:“循序渐进太煎熬,不如就像揭膏药那样,一次来个痛快?”   一边说,一边更具侵略性地靠过去,嘴唇越贴越近。   离开酒吧那种到处都是旖旎香气的地方,才闻得出庄乘月没有喷香水,身上有极淡的衣物护理机留下的臭氧味儿,还有更明显的香薰味道。   好巧不巧,正是兰花香。   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脸,庄乘月又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热度,有一种安全领域被侵犯的不爽。   “想一次来个痛快是吗?”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可以让你快进到直接被我阉割,很痛,也很快。”   晏知归眼睛往下一瞥,看到他已经提起了膝盖,恍惚间像是看见兰花螳螂已经竖起了两把大刀,忍俊不禁地向后撤开。   “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只是好心建议。”他恢复正经脸。   庄乘月茫然地眨了眨眼:“就那一小口,也不行吗?”   “被交警拦下来吹气你就老实了。”晏知归说,“想上热搜?你出丑会连累到我。”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不想找司机和代驾,不然庄乘月也不会只点了可乐,现在坐死对头的车的确最方便。   “你叫司机来了?”他问。   晏知归超级不经意地说:“没有,我坐的是英嘉最新的无人驾驶汽车,已经拿了上路资质,想试试吗?”   “想!”庄乘月的眼倏地亮了。   英嘉集团下属的汽车公司这些年来一直在研发无人驾驶,这款新车只是出了宣传片,还没有对外发售。   宣传片拍得非常让人斯哈,庄乘月老早就想亲自感受一把,这会儿无意识地露出了本体。   看着他圆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好像是螳螂收起大刀瞬间变成了可爱的毛毛虫,晏知归抿唇低头,极为隐蔽地笑了笑。   电梯到了地下车库,他率先走出去,庄乘月跟在后边,双眼往两边瞥瞥,迅速把兜帽又戴了起来,抽绳拉紧,又变回了菊花。   走到车边,晏知归不经意地一回头,看到个偷感十足的“蠕虫”跟在自己旁边,本能地表情一变:“你要去做贼吗?”   “不想让人看见我上了你的车。”庄乘月从帽子缝隙里看到了这款最新智能车,悄咪咪用眼神去爱抚。   车是黑色的轿跑车,据说定价在30到50万之间,算是中端车,看得出定位偏向实用。   现在近距离观察,发现细节很不错,线条流畅、烤漆讲究,气质高雅大方,门把手和车内饰都很上档次。   晏知归面无表情地打开车门,兜着他的后脑勺把他塞进了车后座:“狗仔要拍肯定拍全套,现在躲已经来不及了,用用你的脑子!”   车后座也挺舒服的,空间宽敞,庄乘月拽下帽子,大大方方地打量起来。   但当死对头坐进来的时候,他莫名就觉得空间有些局促。   晏知归个子高,虽然不是过分壮实的体型,但187的骨头架子在那摆着,坐下也是一大只。   庄乘月以前还疑惑,晏家老大老二跟自己差不多,是180左右的身高,怎么晏老三这么基因突变,现在算是知道原因了。   反观自己家,爷爷和爸爸都有185,妈妈还有两个姐姐都在170左右,姑妈家的表哥窜到186,自己拖后腿的原因也就不言自明。   “后边这么窄,你坐前边去。”他别别扭扭地说。   晏知归握着手机用app操控汽车,闻言道:“怎么,压到你隐形的翅膀了?”   “你不该去坐驾驶座么?万一你们公司出的是人工智障怎么办?”庄乘月看前边的智能仪表面板已经被激活。   “我喝了酒,坐前边怎么证明自己没开车?”晏知归说,“不想坐后边你去坐副驾驶。”   庄乘月立刻道:“我才不会坐死亡之座!”   “不去就老实待着,车内空间正常,别找茬。”晏知归冷淡地说。   前边操作台的智能语音响起,是温柔的电子女声:“您好,我是您的智能助手小嘉,请车主使用语音解锁。”   “开启自动驾驶,目的地,成华路25号。”晏知归的声音听起来也很人机。   “收到,路径查找中,已规划好路线,进入自动驾驶模式,请乘客系好安全带,汽车马上出发。”   庄乘月惜命地把安全带系好,趴在驾驶座后边,看智能仪表面板自己一通忙活,显示了这个又显示那个,各种提示灯闪了闪,极具科幻感,然后就感觉到汽车发动起来,缓缓开出车位,掉头沿着通道向外开去。   “没坐过有自动驾驶功能的车吗?”晏知归语调揶揄,“我可以送你一辆做聘礼。”   庄乘月没有意识到“聘礼”这个词里有坑,端庄地靠回靠背,高贵冷艳地回答:“我对人机不怎么信任,今天不过是给你面子,反正要死一起死。”   “怎么?要跟我生死与共?”   “语文没学好就回去重修,我和你一起死叫同归于尽。”   晏知归唇角微勾,没再吭声。   汽车已经驶出地下车库,伴随着语音提醒有条不紊地变道,驶入规划好的路线。   庄乘月伸长脖子看着仪表面板上的智能助手动态图像,没忍住问了一句:“这个助手可以用户按照喜好设置吗?”   “可以,语音包、性别、年龄、名字还有动态形象都可以按照喜好自行上传替换。”晏知归cosplay客服。   “太好了,你送我的那辆车,我要给助手改名叫晏乌龟。”庄乘月美滋滋地说,“放心,我会给你约一个美美的设子做动态形象的。”   晏知归猜到他把话题引到这里,就是为了拿自己开涮,倒也不以为意,接着话茬说:“你愿意开出去替我们宣传,怎么做都可以,况且被人看到,还能证明我们很恩爱,一举两得,我做点小小牺牲,很划算。”   “呸呸,谁要跟你恩爱!”庄乘月秒变绿豆蛙表情包,“恶俗啊!”   看他不爽,晏知归就爽了,望向车窗外的城市夜景,露出淡淡的一点笑意。   庄乘月不能忍自己被拿了一血,眼珠转了转,喊道:“小嘉!”   “我在!”智能助手温柔地回应。   “乘客可以使用哪些功能?”   “乘客您好,您可以使用除驾驶外的其他功能,比如让我播放音乐、问我天气,打开车窗——”   “那就播放音乐吧!”庄乘月从眼角瞥了瞥晏知归,坏笑起来。   晏知归没管他,想来大提琴乐手爱听的音乐可能是那些世界名曲,这密闭的二人空间确实令他也有些不适,放些古典乐也是OK的。   但《奢香夫人》他是真没想到。   “你喜欢这种?”他偏头看了眼庄乘月。   庄乘月挑衅道:“怎么,看不起民族风?”   “不敢,请便。”晏知归不打算跟他废话,反正再开十几分钟就到家了。   民族风正常听的话也很带感,但扛不住这位听众他又唱又要演。   前边几段比较轻柔,没什么问题,可到了副歌,庄乘月解开了安全带,跟着音乐尽情摇摆。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滩,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可是苍天对你在呼唤。一座山翻过一条河,走过千山万水永不寂寞,你来过年华被传说,百里杜鹃不凋落。”   汽车从CBD最宽敞的马路上呼啸而过,无人知晓,这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无人驾驶汽车里,车后座坐着一个已经被噪音吵得石化了的霸总,而霸总身边坐了个失控的雨刷器。   庄乘月把《奢香夫人》单曲循环,庄乘月在车里开私人演唱会。   晏知归人还在这儿,但晏知归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好在通往庄家大宅的路不算远,智能助理的语音适时响起,提醒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处,中断了吵闹的歌声,拯救了晏知归嗡嗡作响的脑瓜子。   汽车在大宅门口停下,他冷淡地说:“就送你到这了。”   里边那段路你跑进去吧,看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   “真是令人愉悦的旅程啊。”庄乘月看着他的棺材脸,胸中心花怒放,推门下车,心情极好地赏了他一个认可,“再见,联姻对象。”   等他绕过车尾,却又被人叫住:“等等。”   庄乘月转身,看晏知归落下了车窗,正看着自己,便坏笑着问:“怎么了?还想听我百灵鸟的歌声?”   “不是《奢香夫人》不好听,而是你的《坏龟之歌》更有性价比。”晏知归眼底含着嘲讽的笑意。   庄乘月:“!!”   “那天你们用无人机录像了是吗?!那首歌是我的版权!”他突然反应过来。   然而晏知归关了窗,坐车美美离开。   以前没有跟庄乘月单独相处这么久过,不知道这瘦削的小身板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这么能歌善舞,这么吵。   以后同处一室,看来很有挑战。   但晏知归很喜欢挑战,至少可以不无聊。   庄乘月对着他的车影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心里倒不怎么在意。   《坏龟之歌》可是本月圣花了三分钟的呕血之作!   蛐蛐别人就是要人听见才有效果,这么声情并茂的蛐蛐怎么好让他错过。   哈!   他抄着外套口袋慢悠悠地溜达进大门,路遇开着电动三轮巡逻的保安,搭车回到了主宅,再踩着电动平衡车溜进客厅。   出去跟晏知归见这么一面,驱散了他不少先前跟狗仔开电话会议的颓丧,但显然家里的气氛还是有点压抑。   还没到跟前,就听见妈妈哀怨地说:“既然要花钱封住那狗仔的嘴,干嘛非得让小月跟晏知归联姻?不声不响地盖过去不就完事了吗?”   “妈,那天柴老太不是说了吗?孩子早晚是要认回来的,但没有一个合适的由头,两家走动太频繁,肯定会让人怀疑。”庄苡然无奈地说,“就算封住了狗仔的嘴,但事儿已经传出去了,会有人闻着味儿来的。”   庄苡歆也叹气:“虽然现在对那个知归没什么感情,但血脉上是我弟弟,不忍心看他还待在晏家遭罪。他俩结了婚,直接搬出去住,他也算能避开晏家那群人。”   “不知道离开晏家的大毒窝,他那品性能不能往回调调。”宋乾恨恨地说,“仇人竟是亲弟,这是什么狗血剧情?!换孩子的那个老太太是个狠人。”   庄景川的声音里充满浓浓自责:“都怪我当年没处理好这件事,留下了这样的隐患。”   “爸,这不能怪你,很多事根本都传不到你那一层,如果真的是亏欠了他们家,也是下边的人没办好,这样更会瞒着你了。”庄新远说。   乔轻云哭腔更浓:“让无辜的孩子承担这一切,真是造孽!”   打从自己记事起,家里气氛就没这么沉闷过,庄乘月实在不忍心,踩着平衡车闪亮登场。   “当当当当!我肥来啦!”他笑眯眯地滑了过去,“爷爷,爸爸妈妈,大姐姐夫二姐!猜猜我去哪儿了!”   乔轻云擦了擦脸,眼睛红肿地看他,挤出笑容:“去哪儿玩了?”   “我跟晏乌、不,晏知归去约会了!”庄乘月神气活现地宣布,“我发现他人挺好的,已经开始有点喜欢他了!”   “联姻的事大家不要烦恼,月圣出手,包喜庆的!” 第15章   一切决策落定,事情开始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   狗仔那边由向薇和晏家派来的集团律师深度接触;联姻官宣的公告和其他细则由两家集团的宣传部共同拟定;   联姻的协议由两家集团律师一同商量,由庄景川和柴芷青做最终决策人;   婚礼及各种事项也有两家抽调专人组成工作组一同筹备,由乔轻云和阮美兰一同拍板。   据说两边合作得不怎么愉快,之间常常发生争吵。   每一次会议都是不见硝烟的战场。   而那天庄乘月和晏知归私下在酒吧里见面,果不其然被其他狗仔拍到,各种照片和猜测传遍了各大社交平台:   “庄家小太子和晏家三少爷酒吧私会,两人面色严肃看来不合升级”;   “庄乘月和晏知归单独见面,之后又一起离去,还同坐一辆车,姿态亲密”;   “晏、庄两家近日接触增多,抱错崽传闻疑为真”;   “坊间传闻,晏家和庄家共同出资注册了一家公司,法人是庄新远的太太乔轻云女士,这两家到底是在干什么?”   ……   以前关于庄家晏家乱七八糟的报道向来不少,两家人谁都没当回事过,面对各种质疑和猜测,自然也不会做出回应。   但近日卓志集团和英嘉集团的股票都有小幅的震荡整理,显然这个抱错传闻对他们的确有影响。   两家遂坚定了协议联姻的决定。   就当是冲喜了呗!   几天假期过去,庄乘月也不再躲,继续照常上学、练琴、开直播;晏知归同样每天上班搬砖,免得被人发现有什么异常。   随着压热搜、降热度越来越有成效,再加上最初爆料的狗仔再没有料爆出、账号也已经注销,关于抱错崽这件事,舆论都开始倾向于认为这是谣言。   但实际上,那位狗仔签了保密协议,拿了天价的封口费,已经美美踏上出国的飞机,去国外待上一阵子;联姻的协议也差不多已经拟定,公告即将发布。   庄乘月是家人面前笑嘻嘻,独处时心里mmp。   心里有苦还不能跟任何人倾诉,再不内耗的他,也开始有点内耗了。   这就是成长的烦恼吗?   好巧不巧,这天教授不知道抽什么风,让乐团集体演奏门德尔松版本的《婚礼进行曲》,听得他感觉这个世界都在讽刺自己。   “乘哥,请问你今天拉的那是婚礼进行曲吗?听着跟要送葬似的。”排练完毕,程昊戳了戳庄乘月的手臂,“助教瞪了你好几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庄乘月有气无力地收拾着自己的琴:“他要敢来说我,信不信我当场给他拉一个《葬礼进行曲》。”   “咋了哥们,被人煮了?”程昊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富二代,跟他和曹怀周彼此间臭味相投,很能玩到一起去。   庄乘月把琴盒盖好,往身上一背:“再说这种长了绿毛的老梗别怪我揍你,要背梗你也背点新鲜的,子不教父之过,出去不要说我是你爸爸。”   程昊表情夸张地握住他的肩膀前后摇晃:“爸爸,啊,爸爸,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没怎么,可能被充实的生活压得不堪重‘富’吧。”庄乘月的脑仁快被他摇散黄了,立刻道,“你给我死道普!”   话音刚落,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剧烈震动了起来,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明晃晃的“晏乌龟”,“乌龟”两个字是emoji图标。   程昊眼尖,一下子瞟见,尖叫道:“乘哥你手机是不是中毒了?!”   “显然是啊。”庄乘月盯着那个乌龟图标,很想挂断,但最近的成长让他变成了大人模样,表情沉痛地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冷淡,“有本快奏,无本退朝。”   听筒里传来晏知归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学校剧场?”   “你跟踪我?”庄乘月漫不经心。   晏知归嗤笑:“我们二十一世纪的人装定位就够了。”   “低声些,难道光彩吗?”庄乘月面无表情。   晏知归不欲和他废话:“练完了吗?”   “废话,难道我能一边接电话一边拉琴?”庄乘月闭眼输出。   “没准儿呢,毕竟你是神之六指。”晏知归飞快地截住他回怼的话,“练完就出来,我在剧场外边等你。”   妈耶,突然袭击!   庄乘月倏地睁开眼:“你怎么还追到学校里来了?!没有经过我同意!”   “我给你发微信了,你没回,我视为默许。”   “晏乌龟你真的是痴缠啊,居然这么穷追猛打!”庄乘月怒气冲冲地说,“你侵犯我个人领地!”   晏知归失去了耐心:“别废话,快出来。”   庄乘月挂断电话,看见了目瞪口呆的程昊,不爽道:“干嘛?”   “不干嘛,就是体验一下在吃瓜第一线的感受。他为什么找你,发生什么事了?”程昊满脸八卦。   庄乘月郁闷地往外走,有满腔负能量准备让晏知归好好享受享受:“被命运诅咒的量子纠缠!”   程昊背着自己的中提琴,脚步轻快地跟上他:“谁懂这纠缠的含金量,快让我开开眼!”   庄乘月一走出剧场,就看见那个瘦高的、西装笔挺的身影站在台阶上,出众的仪表和体态吸引了很多男生女生围观拍照。   “是晏知归吗?”   “哇塞,本人比照片上还帅!”   “好想过去合影啊!”   “有点追求行不行,至少搭个讪!”   “不知道能不能要来电话号码……”   程昊的嘴巴也“哦”成了个圆圆的鱼嘴:“上次还是在什么聚会上见过他来着,怎么一年多不见这人又帅了?”   “可能去医美了吧。”庄乘月当面造谣。   他背着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晏知归面前:“你好,动物园的猴,请问你一顿要吃几根香蕉?”   俩人这么一碰面,围观同学集体骚动:   “喔!!!晏知归是来找庄乘月的吗?!这么高调?”   “他俩到底是合还是不合?!难道传闻是真的?”   “不管合不合,这站在一起看起来好配啊!”   程昊哪好意思跟得太紧,跟他俩保持了两米距离,欣赏了一下这个画面,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姨母笑:“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一个西装革履、长身而立,面色清冷不苟言笑,看上去优雅又禁欲;   一个时尚休闲,瘦削挺拔,收敛起笑意,身背大提琴,一脸艺术家的高傲。   目光相撞的时候,很有那么一点张力。   程昊就像是中了什么魔咒,默默掏出手机,把他俩放在了摄像头的取景框里。   晏知归等在这里本就是为了高调行事,不介意别人拍照,更不在乎庄乘月的嘲讽。   他看了眼高高的大提琴盒,主动伸手去接挂在对方肩膀上的背带:“我来帮你。”   围观同学纷纷发出感叹:“哇哦,好绅士!好暖啊!”   距离上一次的酒吧脱敏,俩人有一阵没见了,微信上也没有任何沟通,毕竟相看两厌。   现在此人突然出现,庄乘月就知道他是来“做铺垫”的,毕竟联姻官宣就在前方。   死对头表演得这么暖男,自己也不能被比下去,只能收起方才刚刚竖起的刺,皮笑肉不笑地用一种恶心人的娇嗔语气说:“这是我私人订制的琴盒,无价之宝!别给我磕了!”   围观同学们捂嘴笑:“庄乘月好娇啊!”   庄乘月内心稀碎。   没恶心到晏知归,自己一世英名尽丧。   算了,现在不丧,过两天也会丧。   尸体凉凉的,很安心。   “放心,你的东西我都会仔细对待。”晏知归没有像他那样双肩背,而是拎着琴盒一侧的把手,看上去优雅不打折,“走吧。”   庄乘月抄起棒球服的口袋,酷酷地说:“走。”   在众人如影随形的目光下走出好远,他才不爽地问:“突然袭击我干什么?!”   “难得今天我有时间,带你去看我们的婚房。”晏知归偏头看了他一眼,神情促狭。   庄乘月表情非常严肃:“不要在学校里说这种虎狼之词!”   口袋里的手机中毒了似地连环震,他拿出来一看,是程昊发过来的两人高清大图。   【大壮】:爸爸,为什么你俩pay一脸,目光可称不上清白,请解释。   【月圣】:你眼瞎居然来问我?「这河狸吗.jpg」   【大壮】:那他为什么要替你背琴?请回答。   【月圣】:他欠我钱,所以肉偿。「月亮得意.jpg」   【大壮】:肉偿?是我理解的那个肉偿吗?「小脑通黄.jpg」   【月圣】:儿啊,爸爸对你很失望。「月亮痛心.jpg」   【大壮】:你们俩为什么会一起走?你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大壮】:是去做其他需要肉偿的事吗?「斯哈.jpg」   【月圣】:「这边建议您滚一滚呢.jpg」   学校门口,助理姜易刚把庄乘月的车停到路边,看见他两人一起,一脸状况外地怔了怔,连忙下车。   晏知归非常自如地把大提琴递给他:“人跟我走,你把东西送回他家。”   姜易觑了觑自家老板的脸色,见对方面色高冷地点了一下头,立刻开朗道:“好嘞!”   晏知归走到自己的大G旁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用眼神示意庄乘月上车。   庄乘月本想坐到后边,但事已至此,再故意对抗既无意义,又不礼貌。   算了,就当给他个面子吧。   “怎么不开你的无人驾驶车了?”他坐上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晏知归发动汽车:“没有特殊情况,我更喜欢自己开车。”   现在时间还早,不到下班堵车的时候,路上还算宽松,汽车驶入主路,一路通畅地向前疾驰。   时值深秋,路两边的树木叶子有的是一片黄绿,有的是一片砖红,却都还茂密,看过去非常漂亮,令人心旷神怡。   庄乘月欣赏了一会儿景色,才想起来问:“什么婚房?”   “长辈们不是说了吗?会给我们一套房子用来结婚,先看我家的几套。”晏知归的手扶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说。   庄乘月“哦”了一声,意兴阑珊地说:“现在都能VR看房了,你不是搞高科技的吗?给我发个链接不就行了,怎么还得我亲自跑一趟。”   “这是你将来要住的地方,身临其境地感受一下不是更好么?”晏知归说。   只住两年,实在没必要在意那么多细节,庄乘月想。   他目光迷离地说:“万万没想到,我竟然有一天会跟你看我俩的婚房,世界真是太魔幻了。”   这个时候,他手里的手机和晏知归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   庄乘月低头看,是向薇发来的微信。   【薇姐】:小庄总,大概半小时之后,庄晏两家联姻的消息会在社交媒体上公布,事先通知你一声,做好思想准备。 第16章   庄乘月和晏知归并不是明星,联姻的事也不必通过他们的个人账号公布,只需要两家分别发布公告就可以。   但这个事儿吧,现在想想,还是跟做梦似的。   向来聒噪的兰花螳螂居然这么安静,晏知归觉得不对劲,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咬着嘴唇,捧着手机发愣。   “出什么事了?”   庄乘月有气无力地说:“没什么,就是过会儿联姻的事要官宣。”   “哦,我知道。”晏知归抬手解锁了放在支架上的手机,扒拉了一下刚才收到的信息,也是这件事。   “怎么就我到最后一刻才知道。”庄乘月缩在座椅里,小声嘟囔,“看婚房突然袭击,这个也是临时通知。”   莫名就很委屈。   晏知归从后视镜看他萎靡不振的样子,斟酌地打算安慰他一下:“可能他们觉得没必要,毕竟已经是既成事实。”   “这倒不是。”庄乘月恹恹地说,“我让他们不用跟我说的,发布前告诉我一声就行。”   因为这事儿真让他糟心,调理了这么久,都不算彻底调理好。   晏知归:“……”   “但我以为会提前一天,谁知道就提前半小时。”庄乘月微微不满地噘起了嘴。   晏知归冷血无情地说:“又不用你配合做什么,提前半小时足够了。如果不想被打扰,你现在就可以把手机关了。”   “呵,才不嘞,如果你对我图谋不轨,我还要打电话报警。”庄乘月望向外边的路况,“怎么还不到?你家的房子在哪里?怎么这么远?”   “我打算先去最远的那套,在三环边上,倒着往回走。”   庄乘月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立刻坐了起来:“三环边的就不用去了,太远,我上学去公司都不方便,其余两套呢?”   听他说不想去,晏知归看着路况并道靠在路边停下,方便一会儿转向。   “都在二环里,一套江景别墅,一套在南珩区。”   “南珩区太新了什么都没有,不喜欢,去看江景别墅。”庄乘月当机立断。   晏知归没有反驳,人机一般地说了句“好的”,重新发动了汽车。   从三环倒回二环,正好赶上晚高峰的开场秀,俩人在车流里堵了一会儿,本来十多分钟就能到的路程,抵达别墅区的时候用去了半个小时。   汽车刚停驶入那套房的院子,庄乘月的手机就“滴滴滴”地响个不停,显然是联姻已官宣,在他的社交圈里产生了核裂变反应。   低头瞥一眼,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各社交平台的推送:   【惊!王不见王的死对头豪门庄家和晏家居然发布联姻公告!】   【卓志集团和英嘉集团宣布联姻,死对头变亲家,骇人听闻!】   【庄晏联姻,江海市经济格局将有大变动!】   【两豪门意外联姻恐为遮掩抱错传闻。】   然后就是许多朋友和认识的人发来的信息:   【乘月,你真的要跟晏知归联姻?】   【恭喜小庄总。】   【月圣,这个联姻公告是不是太假了?不说你什么时候跟晏知归和好的,就说你什么时候弯的吧!】   ……   只是随便瞥了这么一眼,那些重重叠叠的推送就让庄乘月头大,他被“滴”得心慌,还是把手机给关了。   静音也不行,拿在手里就想看,还是关机清净。   晏知归垂眸瞥了他一眼,微微勾了勾唇角:“看看这里你满不满意。”   庄乘月这才往车窗外看去。   这套江景别墅看起来着实不错,虽然只有两层,但层高很高,室内肯定宽敞,外壁以玻璃幕墙为主,视野也会非常开阔。   整个建筑建在江边一处高地上,一层就相当于别处的三层,很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别墅前没有建筑物遮挡,面前江面一览无余。高地下方稍远些的位置只有一条风景优美的滨江公路,站在院子里都不会觉得吵闹,室内应该更不受噪音影响。   前院有一个漂亮的小花园,看起来时常有人打理,各种植物都很规整,地面也没什么落叶。   晏知归直接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熄火之后两人从车上下来,沿着通道往里走。   庄乘月还被方才那惊涛骇浪的一瞥所困扰,失神地跟在他后面上楼。   “注意脚下。”   听到提醒的时候已经晚了,庄乘月被入户大门的门槛绊了一下,往前趔趄几步后,扑到了一个跟自己腰齐高、圆滚滚的塑料东西上边,手指不知道按住了什么,那玩意忽然就闪起了光,发出了滴滴答答的音乐声。   这会儿天色已暗,晏知归刚进来还没顾得上开灯,周遭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弥漫着一团夜雾,黑得影影绰绰。   有一说一,这种环境更吓人。   猛地有这么个东西闪光唱歌,完美复刻了某些恐怖片里的场景。   庄乘月被吓了一大跳,尖叫一声弹开,本能地扑向现场唯一的活物——晏知归的怀里。   晏知归也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把他抱了个满怀。   要说上次牵手不算是第一次肢体触碰,但这个拥抱,确实是平生第一回。   感觉很奇特。   看着庄乘月也是个高高的大小伙子,但抱起来没有想象中那样抱着一把骨头的感觉,也不是什么温香软玉。   晏知归思想劈了个叉,找到了一个自觉还算恰当的比喻:如果说女孩子像小猫那样柔软,其他男人像石头那样梆硬,死对头就有点像小狗,抱起来柔且韧,又是实实在在的满满一怀。   简而言之,抱起来不让人排斥。   “别害怕,是我公司研发的智能家用机器人。”感觉到怀里的青年在发抖,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庄乘月被吓得心脏怦怦直跳,这会儿一点不嫌弃晏知归偏热的体温,只觉得这个怀抱尚算温暖,能让人安心。   “机器人?”他咕哝道。   晏知归“嗯”了一声:“这套别墅里装了我公司研发的全套智能家居,智能家用机器人算是总控中心。”   庄乘月被吓僵了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后的启动音乐停止,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小孩声音:“晚上好呀,是哪位好心人把我打开了?人家在这里待得好无聊呀,谢谢你们来陪我。”   接着又是“滴滴”两声,机器人的声音更欢快了:“原来是知归哥哥!欢迎回家!”   “知归哥哥?”庄乘月重复了一遍,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意识到自己还缩在人家怀里,立刻向后退开,干咳了一声假装无事发生。   晏知归下令道:“Steve,打开客厅的灯。”   机器人脆生生地答应:“收到!”   灯光亮了起来,庄乘月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机器人,它通体银白色,脑壳是个可以360度转向的球,球面应该是个LED屏幕,可以看到用数字模拟的五官。   球形脑袋下边是个圆柱状的身体,上边亮着一些指示灯,再往下是酷似坦克履带的“脚”,整体结合在一起有那么一丢丢搞笑。   “还以为它也会叫‘小嘉’呢。”庄乘月嫌弃地说,“这么可爱的童声,你管人家叫‘Steve’。”   晏知归转身引着他向厅内走去:“这个只是样机,留给我自己用的,面市还遥遥无期,就不用公司的名字了。声音也有很多模式,童声是出厂设置,家用可以增加亲和力。”   这个能理解,就跟银行、酒店里到处乱转的那种机器人一个意思。   庄乘月一直好奇地打量Steve,机器人也仰头和他对视,五官变成微笑脸:“你好呀,我从没有见过你,你可以做一下自我介绍吗?我叫Steve,是这里的智能管家。”   “你好,我叫庄乘月。”   机器人脸上屏幕滚动着“信息录入中”字样,同时问:“你是知归哥哥的朋友吗?”   庄乘月心想,朋友?算不上,但要是说死对头,下一次这小家伙该不让我进门了吧?   他沉吟的时候,就听晏知归回答:“不是朋友。”   庄乘月:“……”   接着又听晏知归说:“是我的联姻对象,将会是家里的另一个主人。”   “哇!知归哥哥要结婚了吗?!”Steve的屏幕上亮起了粉红色的小心心。   庄乘月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跟机器人说这么多是不是有点冒昧?”   “联姻已经官宣,没必要负隅顽抗。”晏知归说,“不管将来是不是住这里,我都会在家里装入智能家居,把Steve带过去为我们服务。”   庄乘月一听什么智能系统,就觉得家里好像被装了无数个摄像头,当即反对:“不行!你个偷窥狂,谁知道你会偷拍什么!”   “偷拍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晏知归带着他走进一楼宽敞的大厅,“别被害妄想症。”   Steve滚动着履带,乖巧地在一旁跟着他们,仰头看向庄乘月,屏幕上换成了小哭脸:“为什么不带我呀?知归哥哥,乘月嫂嫂是不喜欢我吗?”   庄乘月:“……”   “你还是个小绿茶呢!”他戳了戳机器人的圆脑壳。   Steve脸上出现茶杯的图标:“嫂嫂是想喝茶吗?”   “不许叫我嫂嫂。”庄乘月威吓道,“叫哥。”   “可你是知归哥哥的妻子呀,我不能叫你哥,不如叫你夫人?”机器人弯起了眼睛。   庄乘月当面告状:“晏乌龟你的机器人是不是人工智障?”   “它的逻辑很合理,哪里智障了?”晏知归的手机也开始响个不停,他掏出来看了眼,说,“我去接电话,让Steve带你参观。”   Steve收到了命令,欢快地向前滑动:“夫人,我来为您介绍这里。这栋江边别墅主体约800平米,附赠500平米的前后花园,有一层地下室,地下室里有台球厅、活动室、室内泳池,地面上两层每层面积约300平米,挑高7米,大气宽敞……”   随着机器人的讲解,整个客厅各处的灯陆续亮了起来,灯光营造出漂亮的效果,给这大别墅蒙上了一层温馨的氛围。   这里房子没有庄家主宅大,但住两个人属实绰绰有余,如果规划到位,两个人甚至可以完全不用见面。   庄乘月更眷恋的是庄家的亲人,对于住所很无所谓,他意兴阑珊地跟着溜达一圈,更多的是跟Steve小学生斗嘴。   小机器人装了履带爬楼非常利索,带他上了二楼看卧室和其他房间,在这一层里,他发现了华点。   一般别墅都会主卧、老人房还有儿童房,这里偌大的面积,居然只有一套主卧,两套客卧,不是很合理。   当然给他俩用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这房子不是突然盖起来的,为什么在装修的时候会有这样的设计?   紫腚有鬼! 第17章   晏知归坐在楼下沙发上,接了一连串的电话。   都是一些点头之交和商业合作伙伴打来试探真相的,他对此做出了人机一般地应答:“官宣是真的,我跟乘月地下恋爱已经有一段时间,感情水到渠成——不好意思,有电话打进来,回聊。”   把苏元意大概卡出去十几回,他才心情轻松地接通对方的电话。   对于联姻,晏知归只是在最初刚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感觉非常排斥,但听了庄乘月舌战群儒,他很快就捋清了思路,一口答应下来不仅是要在父亲面前装乖,而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至于面子问题,他并不像庄乘月那么在乎,自认为理性的人更看重实际,不会被情绪牵着鼻子走。   因此也就更坦然一些。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苏元意在那端疯狂咆哮:“晏知归你要是被人绑架了就咳嗽一声!我现在马上去救你!”   “我很好,多谢关心。”听到那破音的喊声,晏知归觉得有些好笑。   “难道晏家要破产了?你们股价我看还算稳当啊!”苏元意不可置信地说,“是什么危机让你们两家联姻?都哥们儿,有事一定通知我,我买了不少你家股票呢!”   晏知归想了想,决定对唯一好友和盘托出:“之前的谣言是真的,我和庄乘月互相被抱错了。”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钟,接着听见苏元意倒吸一口凉气,真情实感地感叹:“卧槽!”   面对这意料之中的反应,晏知归轻轻勾了勾唇角。   “难怪了,要换回你俩,好多事处理起来太麻烦,原本死对头的两家走得太近肯定被人怀疑,联姻是掩盖一切的最好办法,也能方便交流感情,听起来也喜庆,可以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苏元意也是苏家的接班人,这种事很快就能转过弯来。   很快他又“啧”了一声:“可是你跟庄乘月啊!他是怎么答应的?说实在的兄弟,我有点怕他暗杀你。”   “不至于,他有庄家的牵绊,也别无选择。”   “那也挺委屈你的,跟兰花螳螂联姻,低头不见抬头见,每天刀光剑影,想想就膈应。”   晏知归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目光透过落地窗遥望不远处被夜色笼罩的江景,心情很好地说:“这个不重要,我有其他的好处就够了。”   江上有亮着夜灯的缤纷游船缓缓来回,时而有自由的鸟飞过,看起来着实令人心情畅快。   跟苏元意简单聊了几句之后挂断,晏知归不打算再接别人的电话,把手机设为静音之后站起身。   庄乘月跟机器人上楼之后这半天都没下来,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他要上去看看。   避免兰花螳螂一个不开心,就举着大刀拆家。   拆别的他没问题,这套别墅可不行。   沿着旋转楼梯走到楼上,挨个找过几个房间,不见人影,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便循声而去,看见露台外坐着那个穿着棕色棒球夹克的背影,旁边是小机器人Steve。   一人一机,正在美美欣赏盛大华丽的江景。   同时还在拌嘴。   “都说了不要叫我夫人,我是男的!”庄乘月的声音听起来已经耐心告罄。   Steve清脆的童声听起来相当无辜:“可你是知归哥哥的结婚对象啊,他是我的主人,是一家之主,主人的妻子就是夫人。”   “我不是他妻子!只是联姻罢了!”   “联姻也是婚姻,婚姻的构成就是丈夫和妻子,知归哥哥是丈夫,你当然是妻子。”   “你的数据库过时了!快去更新!”   “不要质疑我哦!我的数据库是最新的!”   “你一定是吃了假数据,或者晏乌龟对你做了手脚。”庄乘月不耐烦地一把兜过机器人的圆脑壳,像是要掀开它的天灵盖,“告诉你,就算要论,我也是他老公!月圣绝不屈居人之下,懂吗?!以后见了我要叫先生,所有的事都要听我的,我才是一家之主!”   Steve两只细瘦的金属手臂从圆筒身体两侧伸出来,在空气中无助地挥舞,脚下履带干转着动不了一点:“啊呀呀,放开我!我的CPU要烧掉了!”   庄乘月不是真的要玩坏它,就是觉得这小东西挺可爱,想要好好逗它一逗,接着就听见一旁传来声音:“这台机器人成本六百万,弄坏了赔我。”   他转头看见晏知归走进来,便不情愿地松开了手:“一台就六百万,你还怎么卖,碰瓷吧?”   Steve慌忙地躲到了晏知归腿后边:“知归哥哥救我!”   “小绿茶!”庄乘月对它瞪眼睛。   “这是研发成本,还在不断增加中。”晏知归对机器人说:“你自己待着吧。”接着在庄乘月身边坐下,“这套房子还满意吗?能不能定下来?”   说到这个,庄乘月露出了狡黠的表情,直截了当地问:“那天联姻的事你答应得那么痛快,是不是早就想搬出来住了?!”   晏知归嗤笑了一声,望向眼前开阔舒朗的江面:“何以见得?”   “这里房间没有老人房还算正常,但是没有儿童房,跟你之前所说的不婚主义能对上,全屋装了你的智能家居系统,唯一一台机器人也留在了这里。”   庄乘月双手向后撑着实木长凳,洋洋得意地说:“上次会面,看得出你家生存环境水深火热,长辈不准许,所以你不能搬出来住,但你提前给自己准备了这么一个小窝,这会儿正好借着联姻之名搬来——我说得对不对?!”   “今天一共看三套房,我怎么能确定你会选这套?”晏知归漫不经心地说。   “做了多年死对头,你我之间早就知己知彼。”见他没否认,庄乘月心里更有谱,“你猜到我会嫌三环的远、南珩区的无聊,明摆着上等马中等马和下等马在一起,我当然选上等。”   晏知归垂眼,飞快地用眼角瞥了瞥他,状若无辜地说:“又不是只从这三套里选,万一你都看不中,去选你家的房子呢?”   “到时候做选择的人是你,你一定会说都不好,想办法逼我选这套呗。”庄乘月冷笑,“小乌龟,我早就把你看穿了!反正联姻躲不掉,正好利用我逃离那个家,获得自由是不是?难怪当时答应得那么干脆,你果然是只心机龟!”   “你是很聪明,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逃离的那些人,现在是你的家人了。”晏知归淡淡地说。   庄乘月立刻觉得心脏痛痛的。   联姻近在眼前,勉强真实度高了那么一点点,但要被认回晏家这种事,就完全像个噩梦。   每想起来一次,他就要难过一次。   再想想上次见面时柴老太太那张严肃到满脸都是褶子的脸,还有晏宇安一副高高在上的爹味儿,再加上晏大晏二那种随时随地准备坑兄弟一把的嘴脸,以及阮美兰恶毒继母的人设,就觉得眼前一黑。   庄乘月郁闷地说:“既然你那么不喜欢他们,之前为什么还要帮着他们对付我家里人?”   “我没有不喜欢他们,那里是我长大的家,我当然对他们有感情,但有些人相处不如怀念,距离产生美。”晏知归诚实地说,“应付他们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只是不希望被干涉私生活。如果换了是你……”   他偏头看了看死对头略显单纯的脸和那双透亮的猫儿眼:“你可能会被他们吃掉。”   “呵!”庄乘月立刻大声冷笑,“你在说什么可笑的话!能吃掉我的人还没生出来!”   晏知归耸了耸肩膀:“信不信由你。”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跟我相比,你对他们的威胁可能不太大,或许不太会被针对。”   再次被看扁的庄乘月立刻不爽,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少说这些没用的,看我怎么一个个收拾他们!以前又不是没有收拾过!”   “那只是大哥二哥,我也相信你能对付老四,可阮阿姨、奶奶还有爸都是长辈,你打算以下犯上?”晏知归把领子从他的手里解救出来,肌肤相触,发现他的手冰凉。   庄乘月感受到死对头的手温,立刻就缩回了手,双手抄兜。   别的不说,光那个整天一本正经的柴老太太他就头疼。   她早看自己不顺眼,张口闭口“败家子”,要是被认回去,少不得要被调.教一番,要是自己不听她的,肯定会挨说,还会被拿来跟晏知归作比较。   命运何其不公!让他在温馨和睦的庄家长大,却又把他抛回群魔乱舞的晏家!   庄乘月想了想,发现自己被晏知归带跑偏了。   “晏乌龟,我差点就着了你的道!”他站起身看着对方大声说,“是天意派我去整顿晏家的!等着看吧,我一定会好好发挥我的实力,让他们感受到月圣带来的温暖!”   晏知归也站了起来,双手抄着裤兜:“勇气可嘉。进去吧,你不冷吗?”   “我才不冷,我浑身血液沸腾!”庄乘月向他伸手,“手机借来用一下。”   “干什么?”   庄乘月眯了眯猫儿眼,挑衅又促狭地说:“官宣之后空降双人直播,敢不敢?”   “为什么不用你的手机?”晏知归嘲笑道,“不敢看朋友对你发来的质问?”   “当然不是!我朋友太多,一开手机肯定全是信息和电话,容易打断直播,反正你没什么朋友,没有这种顾虑。”   晏知归掏出手机:“你确定现在直播?不怕在你的粉丝面前露馅?”   “玩的就是个即兴!”庄乘月坏笑着说,“怕演技不如我好?”   “上次牵个手都那么勉强,我只是建议你不要自爆卡车。”晏知归迅速在手机里下载moon直播。   庄乘月冷笑一声:“排练不如即兴,月圣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估计是满身沸腾的血液涌上大脑,他一冲动,伸手拉过晏知归闲着的那只手,把自己的手塞进去,挤开指缝,与对方十指相扣。   他的手已经在夜风里被吹得冰凉,骤然接触到一只温暖的手,下意识地攥紧,疯狂攫取温度。   晏知归的手里突然被塞进一个冰疙瘩,本能想挣脱,但转瞬间又意识到躲避即认输,立刻发起反攻。   他松开了庄乘月的手指,改为将对方的手完全包裹进自己的手里:“这么冰,得这样才暖和。”   声音温柔得滴水,跟真的似的。 第18章   冰凉的手被温暖大掌包着,说不舒服是骗人的,但也因为舒服,庄乘月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别扭。   他试图把手收回来,却被死对头紧紧握住。   “怎么?还是做不到,是吗?”晏知归讥诮地笑。   庄乘月使劲儿甩开他:“着什么急,等直播了再说,给我手机!”   晏知归下好了软件,把手机递给他,庄乘月用冻得僵硬的手指点进去,输入自己的用户名和密码,登入平台,打开直播间。   他一开直播,平台就会给粉丝推送,这会儿已经陆续有人进来。   【咦!这么秃然?】   【和今天联姻官宣有关吗?】   【啊啊啊啊晏知归也在,双人直播!】   【刚官宣就来给我们撒糖了是吗?!】   【天啊!这俩人拢共一起直播过两次,每次都是重磅!】   庄乘月让晏知归举着手机,自己则紧紧贴在他的身前,拉着他的手臂找角度,对着镜头挥手:“家人们好!直播偷袭,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屏幕上一水儿划过“惊喜又意外”。   专业事交给专业人去做,晏知归充当手机支架,表现得十分听指挥,也冲着镜头淡淡一笑。   这个姿势像极了半个拥抱,他甚至可以清楚地闻到庄乘月头发散发的洗发水香气。   也感觉非常巧合,小螳螂的骨架似乎正好比自己小一圈,卡在怀里倒是严丝合缝。   难怪方才抱着的时候觉得正正好好。   “我身后的这位是谁,不用我介绍了吧?”庄乘月看着画面里的晏知归,发现这人确实挺上相的,就算是这样临时直播,没有上妆也没有打灯,颜值依旧抗打。   也就比自己差那么一点点吧,并排站在一起不算跌份。   他偏头说:“跟大家打招呼啊。”   语调有那么一点故意为之的娇嗔。   【我天,这是月圣在撒娇吗?】   【真情侣就是不一样!】   【晏知归笑得也很宠啊!】   “大家好,我是晏知归。”他一手举着手机,一手轻轻搭在庄乘月的肩膀上,两人挨得极近,几乎是脸靠着脸,“是乘月的未婚夫。”   屏幕上又是一阵疯狂,各种小心心划过,由于关闭了打赏功能,只有免费的小花一簇簇飞过,像是放了一把烟花。   庄乘月反手扣在晏知归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上,笑眯眯地说:“猜猜我们在哪儿?”   【明显是月涌江边嘛!】   【好漂亮的江景,好配的两个人!】   【这发展得太快了我真是不敢相信!】   【会不会是演的……】   【他俩肯为我这样演,溺爱!】   “今天我们来看婚房啦!”庄乘月拉着晏知归转了一圈,把背景换成身后灯火辉煌的别墅,“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这倒是晏知归没想到的,他贴近庄乘月的耳根,轻声问:“决定了?”   距离过于接近,刻意压低的声音又带着明显的磁性,不知道是厌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庄乘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面对镜头,他便眉飞色舞地说:“当然决定啦!就这套最合我意,宝宝们,我带你们参观一下吧!”   粉丝们当然是要看大house,两人便转移到了室内,手机也交到了庄乘月手里。   翻转了摄像头之后,他立刻跟晏知归保持了距离,画面里只能看见豪宅里的细节,听见他俩的声音。   “这是龟龟特意准备的房子,里边装了一套智能家居设备,还有个小机器人,特别可爱。”庄乘月冷脸看着晏知归,声音却是异常甜美,“把Steve叫上来吧。”   【还叫龟龟?原来以为是嘲讽,现在才知道是爱称!】   【是我浅薄了!】   【这房子可不是一夜之间就能装好的,果然是早有准备!】   【啧啧啧,家里这么大,就住你们俩,会不会太空旷了?加我一个!】   小机器人刚被晏知归赶走,现在又爬楼上来,眨巴着大眼睛用清脆的童声说:“知归哥哥,夫人,有什么吩咐?”   【嗷嗷嗷嗷好可爱!还真的是机器人!】   【之前还是死对头,转脸就是‘夫人’了!我狠狠嗑一口!】   【机器人叫什么?Steve?哈哈哈哈是你、我和你的朋友Steve的那个Steve吗?】   【果然,三人行必有Steve!互联网诚不我欺!】   【你们俩给机器人取名都这么有梗,不知道生了娃叫什么?诶?月圣可以生娃吗?】   庄乘月:“……”   算了,槽多无口,他们开心就好。   这会儿大呲花和大壮出现在了屏幕上。   【大呲花】:月圣!你不接我电话,居然在这里鬼混!   【大壮】:这种行为实在是令人发指!   庄乘月看着他们俩发的表情直乐:“这不是忙嘛,等一会儿下播了给你俩打电话。”   打着参观豪宅的名义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已经有粉丝耐不住,纷纷提出要看俩人正脸。   庄乘月只能再把晏知归薅到自己身边,将镜头翻转过来,露出了甜甜的营业笑容:“正脸来了!”   【真是how pay,pay一脸!】   【刚才又摸手又拥抱的,现在不得亲给我们看看?】   【真情侣有什么可怕的?快点安排!】   “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庄乘月当然会拒绝,他偏头看了眼晏知归,眉头微皱,计上心来,“不过可以送你们一个礼物。”   晏知归感觉他要作怪:“什么礼物?”   “跟我来!”庄乘月冲他挤了挤眼。   方才参观这房子的时候,在楼下发现了一个琴房,琴房在楼层一角,三面落地窗,都能看见江景,屋里正中央有一台漂亮的施坦威限量白色三角钢琴,正好可以用来宠粉。   走进房间,庄乘月吩咐Steve:“把这里的灯打开。”   “好的夫人。”Steve乖巧地问,“有音乐会模式、浪漫模式和日常模式,请问您需要哪种?”   庄乘月现在懒得纠正“夫人”这个叫法,瞥了晏知归一眼:“还有这么多模式?龟龟,你怎么烧烧的。”   晏知归莞尔一笑,直接对机器人说:“浪漫模式。”   “收到!”   琴房的灯倏地亮了起来,各种暖光射灯柔柔地打在全屋各处,错落有致的暖黄光线把钢琴映得闪闪发光,烘托出幽暗旖旎的浪漫气氛。   “不错不错。”庄乘月夸赞,举着手机对着他俩,“我直播总得有活儿才行,咱们来四手联弹吧?”   为了陶冶情操、提升气质,他们自小会学各种乐器,晏知归会弹钢琴他是知道的,并不算为难对方。   但龟龟同学疏于练习的话,就不关他的事啦!   晏知归依旧沉着镇定:“当然好,应景的话,来一首《梦中的婚礼》,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庄乘月打了个响指,对着手机说,“宝宝们,来欣赏音乐啦!但是临时直播,没带支架,我找个东西撑着手机,只能让你们看着我俩的手了。”   他左顾右盼,寻了两个小装饰品,把手机扣过来,前置摄像头拍到的是键盘部分。   只要一不用拍脸,俩人迅速变回清冷的表情,对视一眼,又各自嫌弃地挪开,动作同步在琴凳上坐下,抬起琴盖。   晏知归给庄乘月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来演奏主旋律。   庄乘月当然不会客气,他提出要弹琴,稍微有那么一点捉弄的意思,因为觉得对方肯定弹得不如自己,但他并不打算以未婚夫夫形象出现的第一场直播就翻车,自己来主控还是比较保险的。   他优雅地抬起双手,轻柔地放在琴键上,轻轻按下去,流畅优美的音乐便从他的手底下倾泻而出。   随即晏知归加入演奏,加上他的副旋律,整首乐曲变得完整而动听。   手机画面里,黑白键盘上两双手仿佛在轻盈起舞,棒球服外套袖口和西装袖口撞击出极大反差。   一双看上去就是艺术家的手,修长白皙,轮廓柔和,手指看起来灵活而柔韧;   另一双轮廓更硬朗些,手型也宽了一圈,皮肤略深,手背血管凸起得十分明显。   在他们俩看不到的画面里,一排排弹幕飞快闪过。   【妈妈呀,这两双手看起来好有性张力!】   【为什么明明他们在弹奏高雅艺术,而我却满脑子粗俗的黄色废料!】   【高雅的生命大和谐,没毛病!】   【天哪天哪,这样的手牵在一起,十指相扣,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背皮肤的样子想想就觉得好涩!】   【不得不说,月圣还是太会了,这种让人遐想的场面比他俩直接亲个嘴儿还要色气!】   【谁说他们是死对头的?这cp感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啊!】   【我十分有理由怀疑,上次晏知归上直播就是为了这件事做铺垫!】   庄乘月弹奏得兴起,一曲终了,晏知归的手离开了键盘,他却突然另起了一首曲子,是脍炙人口的《卡农》。   他起初依旧弹的是主旋律,挑衅地看了死对头一眼,看对方会不会接。   晏知归却挂着礼貌的笑容,单手五指并拢,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solo。   庄乘月是真的喜欢音乐,自然毫不客气,往中间坐了坐,屁股还撞了他一下,让他起开,方便自己尽情展现才艺。   晏知归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拿起扣着的手机,翻转了摄像头,找到一个不错的角度,把正在弹琴的庄乘月收入屏幕中。   青年坐姿优雅,修长脖颈微垂,双手轻柔地在黑白键间跳跃,弹奏出美妙的音符,唇边单独的一颗梨涡盛着一捧浅笑。   晏知归不由地想,这家伙小时候直冒傻气,现在长大了,确实换了副模样。   不吵闹的时候,有那么一些可爱。   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看上边划过一片“啊啊啊啊”。   【要是月圣和晏知归大提琴钢琴合奏就美了。】   【这可真是天作之合!】   【现在是晏知归在拍月圣吧?这个小情侣视角真的自带滤镜!】   【月圣本来就好看,现在更加好看了。】   【万万没想到他俩能联姻,但仔细想想,能配得上月圣的也只有晏知归,这门亲事我答应了!】   一曲终了,庄乘月算是过了瘾,仰头看向镜头,开心地笑着说:“怎么样?今天的直播,大家没白来吧?”   晏知归调回前置镜头,把自己收入屏幕中,坐回了他身边,弯起眼角,声音温柔:“开心吗?”   “还算可以!”面对镜头,庄乘月笑容不改,却警惕地飞快瞥了他一眼。   死对头温柔和蔼的时候,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对,怀疑有坑。   果然,接下来晏知归便握起了他的手,凑到唇边轻轻一贴。   庄乘月在满身鸡皮疙瘩中听到对方说:“婚期已定,我们明天把证领了吧。” 第19章   虽然答应了联姻,但庄乘月还心存一丝侥幸,想着先订婚,拖着看看,没准儿能拖上一年,万一一年以后事情出现转圜余地呢?那不就不用结了?!   谁好好的愿意变成二婚呢。   订婚一年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大姐跟宋乾订婚到结婚就差不多有一年,妈妈给大姐准备婚礼可仔细了,给自己肯定一样!   谁知道晏知归这么鸡贼,为了早点搬出晏家住,这么早就要和他领证!   还通过这次直播当众提出来,让他没办法不答应。   不答应的话,方才那些秀恩爱,就成了打在脸上一记响亮的巴掌。   自己这别出心裁的直播,没想到给坏人提供了可乘之机。   失策!   庄乘月偏头看着晏知归的眼睛里已经冒出了火星子。   也就是侧面看不出来他的表情,屏幕上还在铺天盖地地划过“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心心相印”“佳偶天成”。   晏知归眼看着那双猫儿眼眯了眯,感觉下一秒就要挠自己了,借机催促:“好不好,嗯?答应我吧。”   庄乘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先答应下来,私底下的事再说,于是他咬着后槽牙说:“好啊!改天选个黄道吉日。”   “明天日子不错,又是周五,如果不能领,就得等到下周了,我不想等。”晏知归温声说,“领了证我们给你的粉丝看看,也让他们安心。”   庄乘月把被握着的手扯出屏幕,反手掐住了他的手背,狠狠掐,只恨自己没留指甲。   为了达成目的,晏乌龟真的是脸都不要了!   以前只知道他腹黑,没想到他演技这么一流呢!   恰在这个时候,手机滴滴响了一声,没电自动关机了。   方才就提示过电量低,但是为了不中断直播,就只能硬挺着,晏知归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关键节点上出意外。   庄乘月如蒙大赦,松开他的手,从琴凳上弹射出去,愤怒地指着他开始输出:“你太阴险了,居然算计我!”   “我并没有算计你,就算你不直播,我也是打算要跟你说这件事的。”晏知归坦然道,“速战速决,我不想拖泥带水。”   “刚官宣就说想领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庄乘月大声道。   晏知归叹了口气:“你真的一点没管这件事,是吗?官宣公告是说我俩感情已深,因此跳过订婚,直接结婚,婚礼都在筹备了,怎么可能不领证?”   庄乘月愣了愣:“什么?”   不订婚了?   至于婚礼,他倒是知道妈妈和阮美兰负责这件事,但筹备也需要很久啊,谁说一定要尽快的?   “联姻协议已经起草好了。”晏知归看了眼自己已经死掉的手机,“等充上电我发给你,协议是要我们尽快领证,一个月内举办婚礼,之所以留出一个月的时间,是因为定制礼服的品牌设计师实在腾不出手,鉴于我们两家只认可那一个品牌,就只能为了他等一等。”   服务他们两家的都是顶级品牌,人家也同样也服务于其他豪门,被认可的顶级设计师就几个人,花钱也不可能加塞,这确实没办法。   婚期不能由自己决定,反倒根据礼服设计师的档期来安排,想想也挺可笑的。   庄乘月完全可以等,他才不着急:“为什么要这么快?订婚了还不行吗?”   “鉴于我们两家的特殊情况,不领证更会被外界认为是走形式,掩盖一些真相,而领没领证很容易被查证。”晏知归理性地跟他解释,但看了看手表显示的时间,“确定用这套房了吗?确定的话我们就走,先送你回去。”   庄乘月根本无心选房子,对他来说只要跟死对头住在同一屋檐下,住哪都一样。   都是地狱。   他愤愤地转身往外走:“就这个了,懒得看别的,反正你给自己准备的金窝肯定不会差。”   琴房门口,等在外边的Steve跟上他们,嘴甜地说:“知归哥哥,夫人,你们刚才钢琴弹得真好听。”   庄乘月:……   他一把兜过小机器人的脑袋左右翻看:“开关在哪儿?非得把你这个嘴给关了不可。”   “之后我从程序里改,你没必要跟它生气。”晏知归吩咐Steve,“我们走了,你自动休眠充电吧。”   Steve艰难地从庄乘月的手里挣脱,立刻道:“好的,知归哥哥,我这就去。”   脚下履带转得堪比哪吒风火轮,等两人走到入户门口时,小机器人已经待在充电桩变成摆设了。   上了车,晏知归给手机充上电,开车带着庄乘月离开了江边别墅,往庄家大宅驶去。   庄乘月没心情说话,脑袋抵着车窗,眼睛望着窗外夜景发愣。   晏知归从后视镜里瞥了他几眼,看那张莹白小脸瘪成一团,出于并不存在的友情考虑,主动解释:“我明白你想先订婚拖拖看,但联姻协议里也写了,稍后我们会时常去两家走动,联络感情,如果不领证的话,往来太亲密会被质疑。”   “我们两个早晚会被换回去,因此对于所谓的抱错‘谣言’,两家不能明确否认,否则不久的将来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这样的事长辈们不会做。因此,要通过联姻一事尽可能转移视线,打消外界的疑虑。”   “而且,出于对我俩名下财产安全考虑,写好婚前协议并且领证,受法律保护,双方家人都觉得更稳妥一些。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庄乘月恹恹地抱着膝盖团在副驾驶座上,没精打采地说:“废话,你说话怎么这么人机。”   晏知归:“……”   “本来按照我的计划,在上一次去你直播间表示自己是不婚主义之后,回家会挨奶奶和爸的训斥,我就可以想办法顺理成章地搬出来住。如果不是考虑到现实利益,我也丝毫不愿意和你联姻,”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你不好过,我也并不感觉舒心,不知道这样说有没有让你感觉好点。”   庄乘月歪头靠在了座椅内侧,挑眼去看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由于对方没出声,晏知归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在看向自己。   恰好等红灯,他将车停下,转头对上庄乘月的眼睛:“怎么?饿哑了?”   肚子里咕噜噜的声音想装听不见都难。   “你还知道饿着我了?”庄乘月懒洋洋地说,“不过听你说那番话,我确实感觉不错。以后多说一点你不高兴的事,好让我高兴高兴。”   晏知归把头转回前方:“本来在我的计划里,看完三套房把你送回家,时间刚好够你回去吃晚饭,谁知道你偏要直播。每次跟你办什么事,时间都会被莫名拖长,实在没有效率。”   “说你人机,你还跟我演上了。”庄乘月揶揄地说,“但论可爱,你比Steve差远了。”   晏知归拿过开了机的手机点了几下:“多谢夸奖——协议草案给你发过去了,回家你慢慢研究,在我看来没什么需要改的,建议你别节外生枝。领证和婚礼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可能再撤回。”   庄乘月的手机还在关机状态,因此没什么动静,他也懒得往外掏。   “知道了,我正满心欢喜地等着跟你结婚呢,hon-ey!”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晏知归拿眼角觑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你最好是。”   当晚的官宣社会反响热烈,社交媒体上充斥着怀疑的声音,就算当晚空降直播也没什么用,依旧不少人觉得这当了几十年死对头的两家突然联姻属实有问题。   【别说我不信,这要是放故事里,就是妥妥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就算庄乘月和晏知归是真的,两家长辈怎么可能同意?】   【庄乘月和晏知归明显不可能是真的,俩人从小掐到大,说他俩地下恋爱,打死我都不信!】   【突然联姻,是不是为了掩盖什么?】   【楼上怀疑得有道理,我就是这么想的。】   ……   这些怀疑的声音都在大家的意料之中,谁都没有在意。庄乘月回家倒是挨了一顿猛夸,家里人都说他直播的主意很好,夸他脑子灵光。   他在这样一声声的赞美中逐渐迷失自我,心情也好了不少,吃过饭之后回到卧室里,才把手机打开放在一边,等它自己哆嗦,去洗完澡之后才拿过来看。   不出意外那些信息都是些来打听情况的,他的朋友更没人相信他能跟晏知归搞到一起去,直播之后朋友圈言论be like:   【乘哥你演技真好,明年奥斯卡影帝不是你我不服!】   【妈耶,你真的是拉大提琴的吗?怕不是表演系南波万?】   【别秀了秀儿,看得我脚趾抠地。】   【乘哥你要是有什么把柄攥在晏知归手里就偷偷告诉我,好兄弟一定帮你!】   经历了一晚上情绪的跌宕起伏,庄乘月现在把自己调理得很好,这些信息当然不会一一回复,只在最铁的曹怀周和程昊的三人小群里冒了个泡。   【月门】   【月圣】:爱卿们何在?朕归来了!   【大呲花】:呔!你个冒牌货!我们皇上明明在直播!「我就是阴阳怪气怎么了.jpg」   【大壮】:把我爸爸还来!「尖刀.jpg」   【月圣】:没办法,有些事我必须要保密嘛,你们懂得,今晚直播也是临时决定的,没有不通知各位的意思。   【大呲花】:「左哼哼.jpg」   【大壮】:「右哼哼.jpg」   【月圣】:这样吧,明晚六点,大家相聚于养溪,我请你们吃大餐,顺便跟你们唠唠联姻二三事,爱卿们觉得如何?   【大呲花】:明天?明天你就是有夫之夫了,你不会把晏乌龟带来吧?   【大壮】:爸爸,你真的会去领证吗?   “咔”“咔”两声,钢印在贴着两人合影上留下深刻烙印,办事员小姐姐把两本结婚证递给庄乘月和晏知归,脸上挂着按捺不住的姨母笑:“恭喜二位,你们可以去证婚台那边合影留念。”   庄乘月笑眯眯地两本一把接过:“谢谢。”低头看了眼名字,把晏知归的那本给他。   晏知归接过结婚证,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腕:“走,拍照去。”   由于还在表演模式里,庄乘月没有反抗,手里拿着结婚证在看,乖乖跟着走。   毕竟是第一次结婚,对这个证感到新奇,尤其是照片。   合影是俩人到了民政局拍的,白衬衫红底,照片上的庄乘月笑得很开心,右侧的小梨涡很深。   晏知归看他研究照片,随口道:“之前还不情不愿,怎么拍照的时候笑得跟朵花似的。”   “我月圣怎么可能留下愁眉苦脸的照片!”庄乘月把手里的结婚证举起来,得意地说,“看我多帅,你嘛,也算是个人吧。”   晏知归也低头看看照片,兰花螳螂的确好看,穿着白衬衫的样子更显得眉清目秀。   自己也没绷着,露出了一点微笑,英俊毋庸置疑。   只是两人并肩而立的样子很陌生。   却又意外地相衬。   那当然了,他微微挑了挑眉,毕竟样貌都不赖。   “小晏总,拍照吧?”已经走到了证婚台,随行的摄影师端着单反提示道。   庄乘月跳到背景墙前,把结婚证合上举起来,用灵动的大眼睛示意晏知归就位。   晏知归学着他的样子站过去,对着镜头露出笑容,摄影师咔咔拍了几张,就听围观群众小声起哄:   “亲一个啊!”   “就是,学学别人!”   “结婚呢,又不是拍毕业照,别装不熟!”   俩人往左右看看,长长的背景墙,两边都有刚领了证的情侣在拍照,好几对亲得难舍难分,完全不把大家当外人。   庄乘月微微仰头,对上晏知归的目光,心里嘀咕——亲也行,就当排练了,这照片发出去更有说服力,免得整天被人说他们假结婚。   一不做二不休吧,现在也没什么好扭捏的了!   就是这么开展内心活动的工夫,他晚了一步,后背被人轻轻拢住,晏知归向他靠近,吻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触即放。   晏知归松开手,正要往后退开,没想到却被对方拉住了手臂。   “等等!”庄乘月满脸严肃,“我要求再亲一次!” 第20章   亲额头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尤其只是这样蜻蜓点水碰一下。   被亲的刹那,庄乘月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反应是,就晏知归这张嘴,居然还挺软?!   第二个反应,就是懊恼。   居然被他抢了先!   男男情侣,坊间最爱猜的就是谁上谁下,晏乌龟对上边的位置早就虎视眈眈,已经调侃过几次,可惜方才自己慢了一步!   虽说情侣间怎么亲没有什么固定规则,但从约定俗成而言,异性之间都是男人亲女人额头,替换到男男,那岂不是默认自己在下?!   生可忍熟不可忍!   庄乘月看着晏知归突然凝固住的表情,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再亲一次,我亲你!”   围观群人听了个清清楚楚,碍于这还是在民政局,他们不敢大声喧哗,只敢小声骚动:   “哇哦!他们感情这么好吗?”   “亲亲亲!多亲,爱看!”   当然也有男生们一眼看破本质:“就是男人的好胜心在作祟罢了。”   庄乘月压低了声音,在晏知归手臂上掐了一把:“快点配合我!”   “别做无用功,还需要人配合的话,说明你实力不够。”晏知归垂眸看他,勾起唇角,小声道,“旁人一眼便能看出,谁在上边。”   庄乘月:“……”   死乌龟居然还会玩梗?!你人设崩了!   但再挣扎也来不及,晏知归已经拉着他的手,堆起假笑离开了背景墙,走到摄影师面前问:“拍好了吗?”   “好了,您过目。”摄影师把照片调出来给他们看。   庄乘月伸着头还没看见,就见晏知归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说了声“没问题”,拽着他离开。   两人回到车里,庄乘月才愤怒地咆哮:“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照片都不让我看!”   “有什么可看的,反正发出之前还会给你一份,到时候提意见就行了。”晏知归伸手从后座拎过外套扔在他身上,“怎么,对自己的颜值没自信?”   “不是我没自信,是怕你的摄影师故意把我拍丑好衬托你。”庄乘月嘀嘀咕咕地穿好衣服。   晏知归嗤笑:“没必要,娶个丑媳妇,难道我脸上光彩?”   “住嘴!我是老公!我!是!老!公!”庄乘月喊道。   晏知归也套上了西装外套:“那你下次反应快一点。”   “放心,我一定先亲你!”庄乘月话一说完,就发觉自己被带进了沟里,“呸呸呸,谁要亲你!呸!”   晏知归看着他,忍不住无声地笑了笑。   “照片什么时候能传给我?我要发社交平台!”庄乘月不爽道,“这次我要比你先!”   “那种照片是给公司用的,你不嫌那背景墙丑吗?发自拍就行了。”晏知归说。   庄乘月眼珠一转:“也对!算你聪明!”   他拿出手机,调出自拍软件,举起手机对着两人:“你靠过来,举着结婚证,偏头充满爱意地看着我——够照顾你的了吧?侧脸的话表情没那么大压力。”   方才已经占尽了先机,晏知归现在从善如流,配合地摆出了姿势。   庄乘月则把结婚证放在鼻子前边,只露出自己一双灵动的猫儿眼,眼睛微弯,看起来是在笑。   再审核一下死对头的表情,看他侧脸对着镜头,唇角向上,也算是个笑脸,眼神嘛,好像有那么一点爱意,算他演技好。   庄乘月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要拍了,三二一!”   画面定格,晏知归便从他身边撤开,没有要看照片的意思:“满意了吗?”   “就这样吧,毕竟你的脸也没救了。”庄乘月违心地说,“我这么英俊帅气自然是不用P,勉为其难给你P一下,毕竟娶个丑媳妇,我脸上不光彩。”   晏知归嗤笑一声,发动了汽车。   庄乘月浅浅用了下滤镜,调了个比较温馨浪漫的色调,加上一个唯美的白色画框,两人的颜值确实能打,他没怎么动。   考虑再三之后,他登上moon,在自己的主页动态里发了这张照片,配文是:【昨晚断电没再续播,没有得到答案的你们是不是被钓成翘嘴了?现在答案来了!】   他只在自家的平台发了照片,别的平台没必要发,自有粉丝、狗仔和营销号会搬运。   果然,发出去没多久,俩人领证的事儿就很快上了热搜,他自己的动态下边也收到了不少评论。   【啊啊啊啊他们来真的!】   【太快了太快了我真是猝不及防。】   【月圣新婚快乐!】   【不知道月圣和晏知归谁上谁下,嘿嘿。】   【晏知归明显很攻,月圣这么漂亮可爱,不像。】   【月圣矮一点,我不能接受矮攻,所以月圣是受,鉴定完毕。】   庄乘月正在看评论,看到这胆大包天的发言,立刻眯起了眼睛。   过分了!   刚才被偷袭也是因为晏知归是个电线杆子,一低头正好亲上额头。   哼,现在就打电话告诉皮鞋设计师,给自己加7厘米内增高!   晏知归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神情由晴转阴,略有好奇,但没问,汽车开到庄家大宅门口,把车停下。   庄乘月解开安全带,冷冷地说:“没什么事的话,婚礼见吧。”   没等对方说话,人就一阵风似地跑进了大门里。   晏知归望着他的身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拿起手机登上moon,找到他的主页,再一看评论,立刻就知道小螳螂为什么不高兴了。   但是这些评论让他很高兴。   然后他才点开图片,细细欣赏。   照片上,浅金色的阳光从车窗一侧照进来,给庄乘月镀上一层金边,画面正中,漂亮的青年只露出一双微微弯起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球几乎半透明,当中含着那么一点狡黠,更显得可爱。   晏知归自己侧脸轮廓堪称一绝,眉骨微凸,山根分明,线条流畅地向下勾勒出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眼角向下,唇角向上,配合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至于眼神中有没有爱意,毕竟侧面看不真切,就见仁见智了。   但这氛围烘托得着实不错。   光线还把结婚证封皮烫金的字体和图案描摹得十分清晰。   抛开一切不谈,晏知归勉强可以将其称之为今年的人生照片。   庄乘月搭保安的巡逻车回到主宅,大白天的爸爸姐姐们还有姐夫都不在家,于是他直冲进乔轻云的房间:“妈妈,我领证回来啦!”   乔轻云正在打电话,似乎没有脑子分给他,做个了“稍等”的手势,继续表情不悦地跟电话里沟通。   说是沟通,但听起来像吵架:   “不行,我儿的婚礼不能这么草率,上次他姐姐结婚都请了爱乐乐团,这次怎么能省?!你请不来我去请!”   “宴会用酒至少也要罗曼尼·康帝——我当然知道它限量,能买到多少就要多少,剩下的用柏图斯,拉菲用来做伴手礼!”   “我不管你们家老大结婚的时候是什么规格,总之我们乘月必须和他姐姐的规格一致!”   “捧花说过多少遍了!要有兰花和绣球,我儿喜欢这两种,桌面摆花用百合!”   “我不管你们晏家不看重什么,总之婚礼必须让我儿子开心——他永远都是我儿子!好了,今天就这样吧,再见!”   哪怕怒火冲天,身为名门贵妇,乔轻云依旧维持了底线的体面,挂断电话之后深吸一口气,像个神奇的魔术师,把暴怒的表情瞬间转化成温柔的笑容,向沙发上的庄乘月招手:“宝宝,来给妈妈看看。”   “妈妈,跟谁打电话这么生气啊?”庄乘月起身过去,把手里的结婚证递给她,试探地问道。   估计是晏家的那个继母。   “阮美兰呗,不知道他们晏家什么毛病,办个婚礼抠抠搜搜的,说不能超过老大的标准,我才不管呢,我们宝宝结婚绝不能寒酸。”乔轻云翻来覆去地端详结婚证,看到庄乘月和晏知归并肩微笑的照片,仿佛是被那红底映得,眼圈渐渐红了起来。   自己从小养大的儿子自然是无敌好看,而亲生儿子,抛去这些年的偏见,也是英俊倜傥,一表人才。   偏偏是他们俩,被抱错了家庭。   都在豪门之家,应当是吃不着生活的苦,像庄乘月从小就被她捧在手心里养大。   可每家成长环境不一样,晏家是出了名的规矩多,家里男孩也多,内卷得厉害,晏知归十岁就没了母亲疼爱,后来又有了弟弟,处在中间肯定不得宠。   继母能对他好吗?从方才沟通婚礼事宜就能听得出来,阮美兰张口闭口都是晏家的规矩,根本就不考虑他的感受。   知道抱错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乔轻云在渐渐接受这个事实,开始用母亲的眼光去看待他,越代入就越心疼。   好在成婚后是搬出去住,晏知归不用再受气,自己的宝贝乘月也不用看晏家人的脸色。   庄乘月观察到母亲的情绪,黏黏糊糊地抱住她:“妈妈,你怎么啦?别难过,不管我领不领证,都是你的亲亲小月!”   “嗯,妈妈就是舍不得你搬出去。”乔轻云脸上笑着,但听到这话,眼泪彻底绷不住掉了下来。   庄乘月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也有点哽咽:“我会常常回来看你的!”   尽管只是联姻,但毕竟是领了证,户口上都要变成“已婚”了,也算是人生一个重大改变,不管他怎么想轻松面对,细想的话还是会有些沉重。   “好呀,我的宝宝,妈妈也会去看你的。”乔轻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看看妈妈的两个儿子。”   庄乘月:“……”   “不要啊!我想当妈妈唯一的宝宝!不要晏乌龟来跟我抢!”   养溪会馆的包间里,喝得上头的庄乘月大声哭喊。   晚上他请客,把曹怀周和程昊两个最亲密的朋友带来自家的会所,坦白了联姻的全部事实,把俩人惊了个倒仰。   整顿饭就是感慨人生之无常,大肠包小肠,原本庄乘月早已洒脱面对,但几杯酒下肚,想起白天妈妈说的“两个儿子”,越想越难过。   原本吃着火锅唱着歌,音乐停下来的时候突然对着麦克风哭喊,声音响彻整个包间。   曹怀周也喝得差不多了,抱着酒瓶子跟程昊感叹:“哪个大男人说话娇成这样不让人觉得恶心?也就是咱月圣。”   “那必须,我们月圣只把浪荡当保护色,其实是个实打实的乖宝宝。”程昊打了个酒嗝。   庄乘月对着话筒即兴喊麦:   “我是天边月正明,他是乌龟大聪明,   天灵灵来地灵灵,小爷我就要步步为营!   一让他头晕眼冒金星,再不敢和我抢亲情!   二让他跪地连连哀鸣,服就服月圣第一名!   三让他双眼泪伶仃,再拼速度我一定赢!”   曹怀周/程昊:“这是疯了,真疯了。”   另一边,晏知归也跟苏元意刚吃过饭,正从自家会所雅玉阁里出来。   他到底不是真的人机,前脚当众声称不婚主义,后脚就跟死对头官宣联姻,这脸都被打肿了,再加上人生大事就这么仓促推进,多少有点心中不爽。   苏元意比他还义愤填膺一些,喝了不少红酒,要他这个没喝酒的送自己回家。   刚坐上车,晏知归就接到了庄乘月的电话,话筒里传来了一个醉鬼的声音:“哈喽,未婚夫你好,哦不对,已经领证了,是丈夫,丈夫你好,你丈夫我喝多了,麻烦来养溪接我,等你哦!”   可能因为喝多了酒,音调黏黏糊糊,带着一些不自知的撒娇意味。   “这么快就使唤上你了?”苏元意一喝多,边界感消失得无影无踪,趴在他手边听,“去吗?”   晏知归想了想:“去看看他在搞什么。” 第21章   养溪会馆的工作人员对江海市各豪门大佬们的脸烂熟于心,看到晏知归立刻迎上去,得知对方来意,麻溜地将人带到了庄乘月的包间外。   包间隔音效果非常好,从外边听不出一点动静,但推门进去,你猜怎么着,大平板电视上放着《康康舞曲》,《坏龟之歌》限时返场。   “龟龟,你是一只坏龟——”庄乘月正倒骑在椅子上拿着话筒嚎叫,看到晏知归推门进来,立刻眉开眼笑,“啊,我亲爱的丈夫,你来了!”   曹怀周正在沙发上葛优瘫,看见苏元意就不爽:“你个孙子来干什么?”   “孙子管爷爷的事干什么?”苏元意醉得没他厉害,头脑清醒地回嘴。   曹怀周脑子都短路了,根本没发现这陷阱,直接回怼:“孙子爱管谁管谁,爷爷管不着。”   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太对劲,疑惑地缓缓眨了眨眼睛。   躺在他腿上的程昊则配合地嘟囔:“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晏知归:“……”   一屋子没个正常人。   “哈哈哈哈!”苏元意哈哈大笑,掏出手机来对准曹怀周,“这么好的戏不拍下来可惜了。”   晏知归没管他,按亮了包房的灯,关掉吵人的音乐,走向庄乘月:“不是要我送你回家吗?走吧。”   趴在椅背上的青年仰着头笑盈盈地看他,红透了的脸庞在灯光下无所遁形,红润的唇角边梨涡深不见底,眼白也微微泛着红,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虽然目光迷离,眼珠却亮晶晶地闪着光,让人很容易就陷进这双眼里去。   庄乘月身上的酒味并不冲,只有一点酒精味儿,还夹杂着点果酸。   晏知归往旁边的饭桌上一瞥,拢共两瓶红酒,有一瓶还剩了一半,三个人醉成这样,真是又菜又爱玩。   庄乘月只笑着看他不说话,他便问道:“你还能直立行走吗?”   “能啊,不信我走给你看。”   晏知归便退后几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另一边,苏元意举着手机拍曹怀周:“孙贼,再喊一遍爷爷啊!”   “滚蛋!”曹怀周闭上眼,嘟囔,“过阵子我哥回来,我让他收拾你。”   苏元意神情变得雀跃,连忙问:“真的吗?你哥真回来?嘁,就凭你俩的关系他帮你才怪!”   曹怀周吧唧了几下嘴,不吭声了。   苏元意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废话,自言自语:“也对,庄晏两家联姻,瑾哥肯定是要回来参加婚礼的。”   不远处传来晏知归的声音:“你到底能不能行?”   苏元意转头看过去,就见庄乘月就像初生小鹿学走路那样歪歪扭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饶有兴趣地把手机摄像头转过去对着他俩,凑上前去拍。   晏知归看他拍视频,摆了摆手:“你无不无聊?”   “这么珍贵的素材我得留着,到你俩婚礼上去放。”苏元意凑得更近了些。   晏知归来不及阻止他,因为面前的庄乘月像丧尸那样伸着手冲自己扑了过来,左脚绊右脚,眼看就要摔跟头。   他连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扶对方,谁知道小螳螂突然间踮起脚尖,竖起两把“大刀”,突然间抱住他的脸,噘起嘴巴,结结实实地亲了过来。   用力之猛,真亲上绝对能磕破嘴。   晏知归下意识地闪避,无奈醉鬼还挺有气力,死死扣住他的脑袋,他只能稍一偏头,让对方亲在了脸颊上。   避免了牙磕牙的惨剧。   庄乘月并没意识到亲偏了,只知道自己完美地亲上了,松开手,得意洋洋地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苏元意拍着视频,目瞪口呆:“卧槽!卧槽!你俩别是真的谈了吧?!”   晏知归立刻给了他一个眼神,苏元意也意识到这话过于冒昧了,闭上了嘴巴。   但没有停止拍摄。   毕竟机会太难得。   庄乘月认为自己偷袭成功,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学着街溜子一般抹了抹嘴,感叹:“啊,男人,你竟是该死的甜美!没想到你那一双刀削般的薄唇,尝起来竟也是软的!”   晏知归:“……”   苏元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你现在到底脑子清不清醒?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晏知归上前扶住险些往后摔倒的庄乘月,有一种成年人遇上熊孩子的无力感。   庄乘月得意道:“当然!我要扳回一局!从今天起,我是老公,你是老婆!我在上,你在下!清楚自己的位置了吗?”   “卧槽,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苏元意坏笑着充当气氛组。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晏知归就这么笑了一下,低声道:“你在上是吗?好!”   他走过去一弯腰,把醉鬼扛在了肩膀上,转身对苏元意说:“我送他,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苏元意:“?你重色轻友!”   “我有什么办法,我俩今天刚领证,难道你让我不管他?”晏知归扛着沉甸甸的庄乘月走到门口,从衣帽钩上取下了他的外套,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庄乘月大头朝下,原本就酒醉的脑子晕得更厉害,胃部被晏知归的肩膀顶得难受:“放我下来,我要吐了!”   他眼前一片迷茫,双手胡乱拍打,一拍就拍到了十分有弹性的部位,眨了眨眼,勾起唇角“嘿嘿”坏笑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抓了一把:“龟龟你屁.股手感很好啊!”   突然被人骚扰,晏知归不急也不恼,走进电梯之后,微微偏头对他说:“敲打别人的时候,别忘了自己的弱点也已经暴露了。”   他抬头瞄了瞄摄像头的位置,转过身去以身体构成死角,抬手在庄乘月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下手抓他做不到,毕竟自己是清醒的,占人便宜不是君子之道。   挨了这么一下,庄乘月自然是要闹的:“混蛋,你占我便宜!”   “礼尚往来罢了。”晏知归淡淡说。   掌心还残留那软弹的余韵。   庄乘月挣扎道:“晏乌龟,把我放下来……我胃里难受,我吐你身上了!”   被顶着胃不会是什么舒服的体验,晏知归想了想,把他放了下来,单手圈住了他的腰。   只穿了帽衫的小螳螂好像很瘦,一把就能把腰搂过来。   从小被养得好,怎么会不长肉?是挑食还是想出道?   “松开我!”庄乘月迷迷糊糊,说出醉鬼的经典语录,“我没醉!”   晏知归信他个鬼,只是稍稍松了力道,电梯很快抵达地下车库,门一开他就半抱半拖地把人带到自己的车旁边,拉开副驾驶,先从杂物箱里拿出了个塑料袋。   这还是给苏元意准备的,谁知倒是给庄乘月用上了。   “你要吐吗?吐这里边。”晏知归冷淡地说,“要是弄脏了我的车,你原样赔我一辆。”   庄乘月把塑料袋攥得哗啦哗啦响,靠着车上傻乐:“我不想吐,刚才就是吓唬你,我酒量好得很。”   “这么自信?”晏知归把他塞进副驾驶,再把外套扔他身上,“明早看到视频的时候联系我。”   醉鬼还知道自己摸索着系上安全带,然后就闭着眼歪头靠在了车窗边。   晏知归上了车,看他像是睡着了的样子,轻轻松了口气。   安静下来的小螳螂是另一种模样,眉清目秀的显得挺文静,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微微抿着,看起来很乖巧。   车内光线阴暗,他的绯色面颊都被掩在暗影中,只有停车场的光从车窗映进来,落在他柔软的唇上,显得这双唇尤为突出。   单看嘴唇的话,男生和女生的应该没什么明显区别,只有好看和不好看之分。   显然这张牙舞爪、喜欢疯狂输出的螳螂嘴长得很不错,厚薄均匀,颜色红润,一副心肺功能很好的样子。   方才事发突然,被亲上的时候晏知归没顾得上反应,现在回忆起来,这个脸颊吻比早上额头吻要清晰许多。   毕竟自己只是蜻蜓点水地在对方的额头上掠过,而庄乘月是实实在在地“mua”了一下。   触感柔软、温热,还带响儿,触觉和听觉的双重体验。   呵。   为了争先,真是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晏知归掏出手机,给苏元意发微信。   【晏老三】:刚才你拍的那段视频,发给庄乘月。   【一元酥】:他早把我拉黑了!!   【一元酥】:我发给你吧。   【晏老三】:可。   【晏老三】:还有之前你无人机录的高尔夫球场那段,回去也传给我。   【一元酥】:懂,螳螂的黑料要握在自己手里。   【一元酥】:今晚我的打车费你报销。   【晏老三】:你们苏氏要倒闭了吗?   【晏老三】:好好准备我婚礼的红包,少了朋友没得做。   【一元酥】:「尖刀.jpg」   庄乘月迷迷糊糊地在晏知归车上睡着,醒来的时候却是在自己家里。   酒的质量好,他的睡眠质量也挺高,美美一觉到天亮,睁开眼还挺神清气爽。   他舒服地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满血复活!”   在枕头边摸来摸去,摸出了手机,发现有晏知归发来的视频。   然后就看见了自己强吻别人的画面。   还有那令人羞耻的台词:   “啊,男人,你竟是该死的甜美!没想到你那一双刀削般的薄唇,尝起来竟也是软的!”   根本都没亲嘴上啊!!!   悲愤不已的庄乘月像条大虫子一样蛄蛹回了被窝里,被子蒙过头,下边传来哀怨的咆哮声和愤怒的捶床声。   晏知归坐在早会的会议桌边,盯着手机上“月圣”的对话框,很想知道此人看到视频的反应,犹豫片刻后主动询问。   【晏乌龟】:观后感如何?   很好,喜提黑名单。   会议室里,全体参会者目瞪口呆地看着平时不苟言笑的小晏总眉眼舒展,勾起了唇角。   一分钟之后,“两年没笑过的三少爷终于笑了”传遍了英嘉科技每一个没有小晏总的群。   单方面拉黑,也就等于双方休战,在婚礼筹备的这一个月里,俩人没再见面。   婚礼流程有两边妈妈把关,相关宣传报道也有各自的宣传部门负责,婚前协议都由两家长辈拍板,有秘书专程找到他们去签字。   至于礼服和皮鞋的定制,也由品牌负责人登门丈量,同时送来新一期成衣的目录供他们选择。   还有最重要的东西,钻戒,两家商定了品牌,在设计师极富创意的定制图中选中一个,再有专人上门量指围。   委实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这期间晏知归去国外出了一次差,回学校面见导师阐述了自己交的几个paper的理念,考了几门试,paper和考试都拿了A+。   小螳螂那边一直安静如鸡,但他总觉得对方一定在憋什么大招。   新娘子总要掀盖头的,“阴谋诡计”准备好了会主动露出真面目,果然,婚礼前两天,听说庄乘月开了单身派对,当天晚上,晏知归就收到了他发来的视频。   是庄乘月亲自演唱的一首山歌,名叫《朝你大胯捏一把》,MV音效鬼畜,歌词劲爆大胆,唱的是主角带小三回家偷情给老公戴绿帽子的故事。   发这个用意是什么不言而喻,晏知归都要被他的创意逗笑了。   【晏乌龟】:有活儿可以留着婚礼上再整。   【兰花螳螂】:就这么自信我会出现?   【晏乌龟】:庄乘月不是会临阵退缩的人。   【兰花螳螂】:算你有慧眼。婚礼见!「月亮得意.jpg」   【晏乌龟】:婚礼见。 第22章   11月15日,庄晏两家的“世纪婚礼”正式举行。   许多圈内豪门、明星大腕还有外国友人都收到了邀请,赶赴江海市参加婚礼,全城几个顶级酒店都住满了重要嘉宾,更有一些明星的粉丝追逐而来,把市内气氛渲染得如同过年般热闹。   毕竟是江海市王不见王的两个顶级豪门以令人跌破眼球的方式闪婚联姻,婚礼到底会奢华到什么程度本就备受关注,庄乘月才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专门让moon平台零星放出一些准备花絮,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网上关于谁上谁下、谁1谁0的争论还在继续,只是站庄乘月1的人实在少之又少,简直就像异类。   所有人都等着婚礼当天看现场,谁去迎亲谁就是1,这肯定不会再有争议。   然而根据现场发回的报道,庄乘月和晏知归是同时离开家门,从相反方向绕CBD半周,最后在举办婚礼的大酒店门前相会。   这是两家友好协商的结果,毕竟一度是死对头,现在也很难克服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的肌肉反应,谁都不愿被人压一头,只能在所有环节上都采取端水原则。   既然是两头会合,那婚车车队也就有两队,庄乘月坐的头车是劳斯莱斯幻影Phantom Scintilla,安达卢西亚白与色雷斯蓝的配色显得圣洁美好,后边跟着九辆一模一样的幻影铂金版,车队穿梭在市区的公路上,宛若一条降临人间的白色神龙。   晏知归坐的头车是劳斯莱斯库里南黑色款,车队后边的九辆车则是英嘉汽车最新未发售的无人驾驶汽车,同样也是黑色,尽管只是中端车,但一溜看过去,气势也不差,可算是一条黑色长龙。   显然晏家在婚车的思路上更实际,等于给自家品牌打广告。   庄乘月一个人坐在宽敞舒适的幻影里,通过手机看moon上发的照片,心里有些怜爱晏知归了。   其实坐不坐豪车都无所谓,到了他们这种层次,炫富是不会炫富的,平时身上穿的衣服大多是定制或者品牌直送,不会带有明显logo,他们不必通过使用的品牌来体现自己的身份,反倒是品牌方会以能服务他们而倍感荣幸。   他坐这款限量版幻影也是因为喜欢,毕竟这辆太好看了,这种配色在高端轿车中找不出第二辆。   虽然只是协议结婚,但他还是希望婚礼的一切能够完美。   晏家用中端车也没什么问题,但真的就缺这点广告效应吗?   这可是婚礼诶!   啧,可怜的小龟龟。   两支车队同时抵达了江海市最顶级的五星酒店门口,两辆头车先开进欧式花园般的前院里,特意头对头停下,同时有门童上前开门,两位新郎齐刷刷地下车。   先迈出的是两人修长的腿,上半身随之探出车门。   庄乘月穿着缎面青果领一粒扣白西装上衣及黑西裤,配黑色领结,显得腰窄腿长,白色外套更衬得他皮肤瓷白,像个瓷娃娃;   晏知归则穿的是全黑西装,猛一看很像他的上班皮肤,但仔细看去,是戗驳领的双排扣外套,剪裁得当的设计恰到好处地衬出他的宽肩窄腰。   两人站定,偏头看向对方,露出了标准微笑。   酒店大堂和门廊两侧已经站了不少宾客和气氛组,看到他们两个,忍不住纷纷赞叹:   “哇,好帅!”   “这也太般配了吧!”   “真是一对璧人!”   曹怀周、程昊还有几个庄乘月的好朋友,男生西装革履,女生穿着小礼服裙,也挤在了人群里。   “乘哥!看这边!”曹怀周高高举起手里的单反。   程昊穿着西装,把自己打扮成大人模样,也对庄乘月挥手:“乘哥乘哥你最帅,你是迷人小可爱!”   对面的人群里站着的苏元意,看见这帮人这么高调喧哗,他沉着脸,小声嘟囔:“一群显眼包!”   在夸赞声中,晏知归主动向庄乘月靠近,礼貌伸出了手,庄乘月脸上挂起更灿烂的笑容,牵住了他。   前方有婚礼策划师指引路线,两人沿着脚下红毯向前走去。   “大场面啦龟龟,紧不紧张?”庄乘月保持得体微笑,压低声音问他。   晏知归勾着唇角,翕动嘴唇:“有老婆在,怎么会紧张。”   手当即被捏得生疼。   音乐家的手虽然软,但很有一把子力气。   开玩笑逗逗小螳螂,也挺有趣。   酒店门口放着俩人的立牌,搞笑的是,这张西装合影的“婚纱照”甚至不是他俩一起拍的,只是各自拍好了然后p在一起。   两个男的不需要搂搂抱抱,只需要并肩而立就够了,背景是虚化了的大红色,现在除了他们自己,谁也看不出来这是p的。   庄乘月端详着立牌上的两个假笑男孩,自己也忍不住低头偷笑。   俩人跟着婚礼策划师进了电梯,到楼上去了行政套房,这是专门给他们准备的休息室。   庄乘月转身打量着晏知归的衣服,坏笑着说:“没想到你会穿法式塔士多,看不出你还挺闷烧的。”   “不是有句话说么,丈夫的容貌,妻子的荣耀。”晏知归双手抄着裤袋,莞尔道,“大婚之日,我不能丢了你的脸。”   庄乘月立刻指着他:“事不过三啊,你五分钟之内惹我两回了。”   “怎么能用手指着人?没家教!”身后传来柴老太太的斥责声。   俩人回头一看,是柴芷青、晏宇安和阮美兰一起走了进来。   阮美兰立刻附和着说:“是啊乘月,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这样被人看见,也会丢我们晏家的脸。”   来了来了,他们带着清规戒律和刁难走来了!   庄乘月眼前一黑,感觉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奶奶,爸,兰姨,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在说笑。”晏知归解释了一句。   柴芷青不悦地说:“今天结婚典礼还不是大事?来来回回这么多亲戚和贵宾,一会儿你们绝不能在人前失了礼!”   “今天不少媒体都在盯着我们家,千万不能出差错知道吗?”阮美兰狐假虎威,“对了乘月,晏家的亲戚都认全了吗?一会儿可别叫错人。”   说起这个,庄乘月几乎要笑死。   前不久阮美兰托人送了个册子过来,简直是本简历合集,每一页都印有晏家亲戚的大头照和个人简介,以及他该如何称呼对方,叫他背熟。   晏家确实人丁兴旺,已故的晏少禹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晏宇安也有两个弟弟,各自开枝散叶出不少亲戚来,借着晏少禹的光都发展得不错,算是有身份的人。   但这么玩属实有点搞笑。   庄乘月又没见过他们,不认识很正常,到时候跟着晏知归叫就行了,没必要还来这一套吧?   方才被人指责他就不爽,这会儿表情夸张地说:“原本是记熟了的,可刚才被不敲门就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可能全忘光了。”   面对柴芷青他不敢直接回嘴,但这是接阮美兰的话,他可就不客气了。   阮美兰当即不乐意:“我这是教你礼貌,你这孩子什么态度?!就几个人还记不住?我们知潼早就倒背如流了。”   “他这么厉害,不如让他来替我跟晏乌、晏知归结婚?”庄乘月继续面不改色地说,“怕就怕那身礼服他穿着不合身。”   这话实在离谱,还充满了禁忌感,估计全天下也就他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说,晏知归听了,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这下别说阮美兰,柴芷青和晏宇安的脸都黑了。   不等母亲发话,晏宇安率先开口,神情阴沉,口吻冷厉:“乘月,胡言乱语什么?!兰姨是为你好,也是为两家的体面着想,你实在是太任性了!”   晏知归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替庄乘月说话,一来,男人嘛,自己的仗自己打,未必喜欢让别人护着,考虑到两人关系,庄乘月估计也不喜欢自己冲在前边维护他;   二来,方才那话的确是过分了一点点,自己要是出声,未必能护得了他,搞不好还会一起挨骂。   就在他踟蹰之时,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背不出几个素未谋面的亲戚名字就不体面了?晏伯伯您的体面也太脆弱了。”   庄乘月歪头从晏宇安身侧看过去,方才还紧绷的小脸儿立刻笑成一朵花:“大姐!”再看见后边的人,立刻扑了过去,“爸爸妈妈!爷爷!二姐!姑妈姑父你们都来啦!”   家人来了!后盾来了!   庄家人来得晚,但在门口就听见吵吵,耐心听了几句这才冲进来。   “月宝!怎么回事,在房间里不把门关好。”庄苡歆故意道,然后看向阮美兰,接着自家大姐的话茬说,“兰姨是吧,都新时代了,这边建议别搞恶婆婆给新媳妇立下马威的戏码呢,况且你也不是真婆婆,我们月宝也不是小媳妇!”   阮美兰被说得面色难看,立刻回击:“你可别胡说八道,我那是好意!”   别说庄乘月和晏知归这一个多月见面次数有限,两家其他人更是一次面都没见过,全靠手下人来回传话奔波。   可婚礼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一见面果然开怼。   儿女们做了先锋,输出了一波,乔轻云这才缓缓开口:“好意我们心领了,但小月婚前很多事要准备,还得上学,实在没空背家谱,反正有知归在,到时候他会帮忙介绍,是不是啊知归?”   既然cue到了自己,晏知归便不卑不亢地回答:“这当然,大家都没见过面,亲戚们不会介意这些。”   晏知遇和晏知恩兄弟俩没跟来,少了两个战斗力,阮美兰已经被堵得死死的,柴芷青和晏宇安碍于身份不便打嘴仗,这波小冲突到此为止。   尽管没出声,庄景川和庄新远面色也都不太好看,从国外赶回来的姑姑庄新宁看向阮美兰,露出揶揄的笑容。   晏家人被怼,庄乘月心里爽极了,但也能预见,此后这样的“小冲突”绝不会少。   无所谓,红星照我去战斗,月圣无所畏惧!   这时候婚礼策划师敲了敲敞开的门:“大家好,品牌方送来了礼服,现在两位新郎要换衣服了,麻烦诸位移步旁边的小会客厅。”   “好,这就走。”庄苡歆拍拍庄乘月的肩膀,“帅宝,等会儿换好了衣服过来跟我们拍照。”   庄乘月捏着手指比心:“必须的!”   套间里的双方家人陆续离开,去了旁边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两间会客厅。   礼服订的是全套燕尾服,之前已经试穿过,又送回品牌方那边做过了微调,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两个人迅速把衣服换好。   上半身从内到外是白色的翼领衬衫、白色V领马甲、白色领结,最后是六粒装饰扣的前短后长燕尾外套,下配黑色高腰双侧章裤,脚蹬黑色漆皮鞋。   穿好之后,两人站在穿衣镜前一同照了照,一个身如修竹,一个挺拔如剑,帅气又般配。   旁边的工作人员获得了许可,争前恐后地拍照留念,摄影师更是各种角度来一张,忙着出片。   庄乘月欣赏着镜子里他们的身影,中肯地评价:“龟龟,你看起来不错,配得上我。”   “哪里,老婆才是家里最美的。”晏知归莞尔。   庄乘月当即瞪圆了眼睛,扑过去就要掐他脖子:“说了事不过三,我一定要毒哑你!”   晏知归一手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把他右臂别到身后,搂住腰将人扣住,微微垂眸看他,眉眼间皆是笑意:“别闹,把礼服弄皱了。”   这是一个可以算得上是拥抱的姿态,两人离得如此近,呼吸相闻,庄乘月甚至可以在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第23章   “放开我!”   庄乘月突然觉得脸发烫,用力挣扎开。   搂腰什么的太过分了,哪有两个男人搂腰的,还是在调侃我!   晏知归也准备点到为止的,不料却在他脸上发现一抹淡淡酡红,很是新鲜。   兰花螳螂也会脸红?   倒也是好看的。   “我警告你,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在这个家里是老公,听见了吗?”庄乘月瞪起眼来,不知自己现在这张过分漂亮的脸毫无威慑力。   晏知归从善如流:“好的,老公。”   庄乘月:“……”   什么鬼,好怪。   这低沉磁性的声音叫出这两个字,违和感实在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闭嘴!”他觉得耳朵更烫,“叫名字!”   晏知归点点头:“月宝。”   庄乘月有点子抓狂:“说了这个只有家里人才能叫!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啊。”晏知归那双深窝眼里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   逗小螳螂实在太让人开心。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害羞崩溃,更有意思。   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个这么有趣的人?   庄乘月看他装都不装了,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用尽全身心力气调理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恶心人不是我的拿手好戏吗?怎么被他复制过去了?   达咩!   生气,那才真的输了。   迅速调整过策略,庄乘月上前一步,很有诚意地看着他:“再叫一声。”   这明显是在钓鱼,晏知归收敛笑容,冷静地唤道:“庄乘月。”   “在呢。”庄乘月脆生生地应道,抱着他的胳膊贴过去,仰头露出自己最甜美的笑容,用最做作最夹的声音喊,“老公,叫我干什么鸭~~”   浑身都是波浪线。   晏知归:“!!!!”   旁边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和摄影师全都捂嘴姨母笑。   晏知归:“……”   看到他那一副被掐住脖子的模样,庄乘月爽了,松开手,假装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尘,冲他眨了眨右眼:“我去跟家人拍照,一会儿见,老公~~”   说罢华丽退场。   俩人都是男的,都是老公,自己这么叫不吃亏。   晏知归觉得自己是被兰花迷了眼,忘记这花型只是拟态,而小东西漂亮的皮肤下边隐藏的是锋利的大刀。   但这嗲得甜度超标的大刀,略微有些奇怪。   他其实并不觉得恶心,又很难分析当下的心情。   大概是三分惊讶两分作呕,还有五分“好怪,再叫一声听听”。   时间有限,他没有多琢磨,庄乘月走后,他也去了晏家的会客厅,跟一众远道而来的亲戚们合影。   由于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走漏风声,庄晏两家商量好,抱错的事实一律向旁系亲属保密,因此,双方一些才赶过来的亲戚们在热情合影的同时,免不了质疑为什么要和死对头联姻。   无他,唯真爱尔。   只能这么解释。   庄乘月和晏知归在不同的会客厅里,痛陈对彼此的爱意如山高如海深,此生非他不可,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什么“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还说什么如果不能在一起,那就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总之是把记着的爱情诗句背了个一溜够。   双方家长配合地摆出一副无奈脸:“还能怎么办,只能顺着他了。”   很快婚礼策划师就来提醒,时间已经快要到了,请新人准备,双方亲人入场就座。   庄乘月再见到晏知归,立刻笑眼弯弯:“又见面了,老公~~~~”   “闭嘴。”晏知归低声道。   太闹得慌了。   由于这并非异性婚礼,也就免了父亲将女儿交出去的仪式,而是由两人携手一起登场。   人手一束捧花在大门外等待的时候,庄乘月稍微有了那么一些不自在。   之前都是小打小闹,马上就要在数百人面前扮演幸福爱侣,可真不能露出马脚。   但同时也有一些懊丧。   晏知归偏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紧张?”   “不是,只是觉得唏嘘。”庄乘月小声嘀咕,“虽然我没想过要跟谁结婚,但没想过会是你,也没想过会是骗人的。”   “人生只会有这么一回第一次结婚的经历,应该和真正喜欢的人,满心都是憧憬,而不是时刻都想着该怎么演戏,从这个角度上想,挺遗憾的。”   越说越觉得委屈了呢。   抱错也不是自己选的,但还是要自己付出代价。   晏知归沉吟片刻,开口道:“我一直很听父亲和奶奶的话,什么事都想做到最好,唯有结婚这件事,只想自己做主,想把不婚主义坚持到底,谁知道转头就跟你联姻,还是闪婚,同样违背了我对人生的安排。”   “说这些干什么?比惨吗?”庄乘月垂眸,不爽道。   晏知归看着他:“不是,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件事上,我和你是战友。”   “无论多么沮丧、难熬和痛苦,都有我陪着你。”   庄乘月略有些愕然地抬头看他,撞进了一双含着淡淡微笑的眼睛里。   场内音乐骤然响起,属于他们的时刻即将来到,晏知归牵起他的手,笑容更明显了些:“走了,上战场。”   面前大门打开,眼前是长长的红毯、红毯尽头的舞台,还有两侧无数向他们投来的目光。   这个厅非常大,堪比录制节目的演播大厅,好在两侧灯光昏暗,只有台上光芒璀璨,能减少一些“万众瞩目”带来的威压。   不过更有帮助的,确实是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时刻让庄乘月知道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   那只手还会时不时轻轻向前一带,给他指引,他只要挂起微笑,跟着走便是了。   登场曲是瓦格纳版本的《婚礼进行曲》,庄乘月下意识地往舞台一侧望去,因为奏响这支曲子的是他学校里的乐团,每一张面孔都让他非常熟悉,程昊自然也在其中。   这还是他跟妈妈争取来的,不是爱乐乐团请不起,是自己的乐团更有性价比。   中提琴座位靠前,就算是灯光昏暗,庄乘月也能看见程昊那小子边拉琴边向自己抛媚眼,由于过度分心拉错了音,用行内话说是冒了个大泡,估计立刻遭遇了指挥的凌空瞪,马上老实了,低下头认真拉琴。   亲朋好友都在,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想想这假婚礼也不算差。   就当彩衣娱亲了,至少家人们对自己一直都很好。   想到这里,庄乘月轻松了不少,大拇指按了按晏知归的手背。   晏知归微微偏头看他,见小螳螂唇角露出了深深的梨涡,眼角弯出开心的弧度,便知他应是调整好了心态。   伴随着两人的前行,两侧宾客纷纷发出赞叹声:   “第一次看男孩子跟男孩子结婚,没想到也是这么般配,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这俩人把礼服焊身上吧,实在太帅了!”   “啧啧,这谁不得说一声天作之合?”   “想不到庄家和晏家会联姻,想不到两家的孩子会走到一起去,太让人意外了。”   ……   走到台上,两人并排面对台下,到底都经历过大场面,并不算紧张,跟着婚礼主持人安排来就是。   豪门婚礼也翻不出花来,固定环节都大差不差,双方长辈发言、证婚人发言,很快又请双亲上台,走一个改口发红包的流程。   在策划的时候两家曾在谁先来的问题上争论不休,是以类似的问题全都由抽签决定,改口这块儿是晏家先来。   由于洛远玉早逝,阮美兰只是继母,家里老大老二都只管她叫兰姨,所以这个环节晏宇安没让她来,而是请柴芷青跟自己坐在一起。   庄乘月对她改口的时候没什么心理负担,毕竟这个年龄段的妇女都可以称之为“奶奶”。   这种场合下,柴芷青也摆出了商业笑容,难得和蔼地将手里的红包递给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但是轮到晏宇安的时候,庄乘月看着他那张由于过分严厉而川字纹明显的脸,一时张口结舌,怎么都没办法将他视为父亲,自然也喊不出来。   场面一时有些凝滞。   幸好有优雅的轻音乐做伴奏,要不然真的会尬在场上。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握住,耳侧传来晏知归的声音:“就当在跟同学玩闹。”   这倒是个好思路,庄乘月垂眸不看晏宇安的脸,很快就克服了心理障碍,张口道:“爸爸。”   主持人暗搓搓地松了口气。   “嗯,好孩子。”晏宇安把手里的红包递过去,“祝你们两个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接过红包的那一刻,庄乘月听到了身后乔轻云发出的一声呜咽。   他立刻回头看过去,就见爸爸妈妈眼圈通红,尤其妈妈已经落了泪,自己也忍不住鼻子发酸。   别人只当他们是放不下孩子离家,或者感慨孩子终于长大,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这是要把放在手心里宝贝地养大的孩子还给亲生父母的不舍。   哪怕想见还能见到,哪怕感情永不会打折扣,但意义已经不一样了。   他们的小月,并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尽管这不影响他们依旧疼爱庄乘月,可没有血缘,就是永久的遗憾。   “爸爸妈妈,我永远都是你们的小月啊!”庄乘月转身滑跪到了他们面前,眼睛里大颗的眼泪滴落,脸上却挂着笑,“我只是又多了个爸爸,还有奶奶一起疼我。”   他伸手拉着已经跟过来的晏知归:“你们也多了一个儿子呢!”   主持人不失时机地cue流程:“对,现在也该知归改口了。”   “爸爸,妈妈,往后我会和小月一起孝敬你们。”晏知归开口得毫不含糊。   在他身后的晏宇安,望着他的背影,表情复杂。   庄新远红着眼圈笑了笑,拿过乔轻云的红包一起递过去:“好好好,你们好好生活,爸爸妈妈就安心了。”   “我们会的,也会常回家看望你们。”晏知归接过红包,又把庄乘月扶起来,“你们平时那么疼小月,我也会照顾好他。”   乔轻云哽咽着说:“住得那么近,一定要常回家来啊!”   “妈妈我一定会的!保证没等你想我,我就回家去看你了!”庄乘月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乔轻云这会儿又拉住晏知归的手腕,仰头看着他:“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啊!”   “放心吧妈,我不会食言的。”晏知归微笑着回答。   庄乘月看看他俩,表情立刻警惕了起来。   流程走下去,终于走到了新人交换戒指的环节,有主持人在旁边一套一套地说着小词儿,场面煽情得厉害。   好在俩人也不用做什么,只要保持围笑就够了。   回想先前妈妈分明跟晏知归私下交流过的画面,庄乘月就又变成了假笑男孩。   晏知归这会儿研究起他的笑容,得出了一个结论——兰花螳螂假笑的时候,梨涡浅得很敷衍。   伴随着主持人一声“请两位新郎交换戒指”,伴郎曹怀周和苏元意分别给他俩递上了戒指盒。   男款戒指很简单,简约的白金指环镶嵌着几颗碎钻,美观又大方。   但庄乘月对此毫不感兴趣,实在没忍住,在给晏知归戴戒指的时候低声问:“你跟我妈妈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见过面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晏知归握住他的手,把戒指戴在他修长的无名指上。   庄乘月不爽道:“你们说什么了?!告诉你,别想抢走她对我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晏知归笑了一下,而自己被兜住后脑勺按了过去。   下一刻,嘴唇被人吻住,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字,也被堵在了口中。   庄乘月怒气冲冲地张嘴,在晏知归的唇上咬了一口! 第24章   两名新人交换戒指并亲吻, 意味着礼成,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本以为会蜻蜓点水一般地亲一下完事,谁知道一名新郎抱住另一个的脸,竟然不肯放手!   这位就是庄乘月了。   明明说好了亲吻的时候要两人同时歪头同时亲, 不会分出谁主动谁被动, 谁知晏知归说话不算话,在这个时候偷袭他!   呵呵, 果然方才做好人都是装的!   庄乘月必须要展现出自己的主动性, 于是在晏知归被咬疼想要撤回的时候,双手抱住他的脸颊, 凶狠地不让他离开,嘴唇贴得死紧。   顾不上俩人第一次唇瓣相贴多刺激多恶心了, 这把必须赢!   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让在场嘉宾知道我是老公,我是上边的, 我是大猛1!   为了家族荣誉!   出于相同的原因, 晏知归这会儿不可能再退缩, 一手搂住了他的腰, 把人结结实实地按在怀里,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后颈, 利用身高优势向下压。   庄乘月揣测到了他的用意,以身体与他角力,站得像棵宁折不弯的白杨。   在别人看来, 那就是俩人如同一双筷子一样贴得死紧,吻得难舍难分。   站在不远处的曹怀周忍不住感叹:“卧槽……”   在他旁边的苏元意几乎没眼看:“恶俗啊……”   台下宾客们则发出了轻声哄笑:   “感情这么深吗?”   “还是男孩子没那么害羞,哈哈。”   “啧啧啧,是想快点洞房吧!”   庄晏两家人没想到两人能这么豁得出去,但他们是真的没办法直视, 纷纷低头扶额。   晏知归知道势必不能这么下去,尤其两个人嘴唇贴着嘴唇也很尴尬,必须尽快结束这个局面。   于是他在庄乘月的腰上力道适中地掐了一把,正中对方的痒痒肉。   庄乘月:“……”   死乌龟不讲武德!   但痒痒肉太可怕了,是仅次于命门的第二脆弱部位,被掐一把,他立刻浑身都软了。   庄乘月成功被压得向后弯了腰,成就了一幅压腰吻的“世界名画”。   尽管没什么科学道理,但从这个姿势来看,谁上谁下,谁1谁0自然见分晓。   满朝文武统一了意见。   而大英雄百口莫辩。   晏知归得了逞,便迅速兜着庄乘月的后颈扶着他站稳,轻声说:“抱歉,但先别闹,注意场合。”   接着把人松开,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面对所有人的注视,庄乘月不能弹开,不能发火,只能假笑着看他,翕动嘴唇低声说:“算你狠!”   仪式结束,两名新人接过暂时拿在伴郎手里的捧花扔给下边宾客,这典礼就算是结束了,酒店也开始上菜,准备开席。   台上还在进行一系列的合影流程,只不过晏知归明确地注意到,庄乘月在持续假笑,显然这次气大了。   若在以往,能把兰花螳螂气成这样,他通常都觉得无比舒畅,但今天很特别,他只感觉惴惴不安。   以前庄乘月必定会当场报仇,可碍于今天婚礼大场面,他只能暂时忍气吞声。   但此人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要报复自己。   这种不知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会遭到报复的感觉不是很妙。   亲戚们拍完,轮到好友拍照,曹怀周立刻驱逐了晏知归,要跟庄乘月单独合影。   “卧槽,哥们儿你也太豁得出去了,本来我还以为你们俩肯定亲不下去,还跟苏元意猜拳,拿到了关键时刻给你俩按头的资格,谁知道完全没机会发挥。”他嘴里说着遗憾,神情却很兴奋。   庄乘月冷脸对着照相机,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地说:“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我的亲亲老公。”   曹怀周泫然欲呕:“行了别演了,都哥们儿。”   “不提这个了,想起来难受。”庄乘月丧丧地说,“你哥呢?我要跟你兄弟俩拍张恐怖合影。”   曹怀周左右张望,“啧”了一声:“被苏元意缠住了。”他大声喊道,“哥!曹怀瑾!过来和乘哥拍照!”   “来了。”曹怀瑾应道,接着跟苏元意点头示意后向他们走来。   那是一张跟曹怀周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因为气质迥然,令人能够轻松分辨出双胞胎里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由于过分二百五,曹怀周显然就是那个弟弟。   看着苏元意哀怨的脸,他不解地问庄乘月:“我和我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姓苏的对我这么恶劣,对他那么舔?”   庄乘月没心情断官司,只是很敷衍地说:“从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呢。”   “我能有什么原因,我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曹怀周抬手,沿着鬓角向上,轻抚他那梳成大人模样的背头。   曹怀瑾已经来到了庄乘月面前,彬彬有礼地笑道:“小月,新婚快乐。”   与曹怀周相比,他是那么温柔儒雅,笑如朗月入怀,饶是心情不好,庄乘月也发自内心地露出微笑:“谢谢怀瑾哥。”   曹怀周管庄乘月叫“乘哥”,是因为“哥”代表一种地位,但其实兄弟俩比庄乘月还大一岁。   双胞胎母亲叫周瑾,生下他们就去世了,曹父为了纪念亡妻给孩子们取名“怀周”“怀瑾”,名字归属是俩人抓阄得来的,并没有按姓和名来排序。   从小兄弟俩就性格迥异,曹怀瑾比较沉稳踏实,曹怀周则更欢脱一些,长大之后,哥哥就一直在海外负责家族分公司,弟弟搞一搞家里集团旗下的娱乐业,倒也算各得其所。   庄乘月说要跟他俩拍恐怖合影,是因为今天曹怀周穿了一身黑西装,曹怀瑾则是一身白西装,再长着一张五官相同气质迥异的脸,站在一起很有点邪典电影那味儿。   晏知归也在跟别人拍照,一偏头看见被曹怀瑾搭着肩膀的庄乘月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唇角梨涡深不见底,心中有一些疑惑。   曹怀瑾人是不错,是圈内为数不多能入得了自己眼的人,但不至于一个两个的都那么喜欢他吧?   拍完这边,晏知归便向他们走去,主动跟对方打招呼:“怀瑾,好久不见。”   “是啊。”曹怀瑾温和地笑道,“我好久没回国,没想到你和小月能走到一起,恭喜你们。”   晏知归莞尔:“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说起来,你们联姻公告出来的时候,我真的吃了一惊。”曹怀瑾说,“不光意外你们两家能联姻,而是以前以为你会喜欢温柔可爱的女孩子,而小月,过于牙尖嘴利了。”他看向庄乘月,微笑道,“不是贬义,是赞美你出色的艺术。”   庄乘月两手托腮扮成一朵小花,笑弯了眼睛:“多谢怀瑾哥夸奖,我其实是一个豌豆射手。”   “我就喜欢小月的牙尖嘴利,这些年斗来斗去更多是觉得有趣。”晏知归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微微垂眸,以一种极为罕见的亲昵语气说,“喜欢就喜欢他本来的样子。”   曹怀周、庄乘月和凑过来的苏元意不约而同在心里:“ewwww……”   好奇怪啊,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雄竞吗?   怀瑾哥对我又没什么。   晏乌龟怎么突然有一种宣誓主权的意思?   怪恶心人的。   那我也恶心恶心他吧。   庄乘月观察着晏知归的表情,突然眼珠一转,抱住了曹怀瑾的手臂,嗓音夹了起来:“怀瑾哥,跟我和我老公合张影好不好!”   听到“老公”二字,曹怀周、晏知归、苏元意不约而同地心中一阵恶寒。   “好啊,是该跟一对新人合影。”曹怀瑾笑得非常得体,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这对小怨侣play的一环。   苏元意立刻扑到他身边:“加上我,伴郎一起拍更热闹。”   “我也是伴郎呢!”曹怀周扒拉他,“放开我哥,你去晏乌龟那边!”   苏元意用手肘把他推到一边:“双胞胎整天贴在一起干什么,别人看到一个就够了,不想再看到另一个,你去那头!”   “那头是晏乌龟,你想我死吗?”曹怀周坚决不肯。   晏知归不理会他俩,直接对面前的摄影师招手:“拍吧。”   说罢就紧紧搂住了庄乘月的肩膀。   摄影师按下快门的时候,晏知归正在使劲把庄乘月往自己怀里扣;庄乘月笑得很坏很灿烂地抱着曹怀瑾的手臂,脑袋往人家那侧偏;曹怀瑾端庄体面,旁边却是脸对脸打猫猫拳的苏元意和曹怀周。   很好,又是一幅世界名画。   后来又有庄乘月的研究生同学和老师来拍照,尤其是那些同学,拍了好一会儿也不放开他。   晏知归耐心告罄,稳准狠地抓住他的手,将他从人群中薅出来,对着其他人道:“抱歉,我先带小月走了,喜宴之后有时间的话你们可以继续拍。”   庄乘月配合地与他牵着手,满脸微笑地跟师友们挥手告别,离开大厅走进通道,见前后无人,才愤愤地甩开他。   “晏乌龟你有病就去治,雄竞什么呢?我又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他不爽道。   “有件事是我之前忽略了,忘了提醒你。”晏知归的表情也沉了下来,“庄公子‘交友广泛’的花名在外,未婚时这算是风雅,但请你记得,你现在的身份是已婚——”   庄乘月促狭地笑了起来:“怕我给你戴绿帽子啊?”   搞得怪严肃的,还“庄公子”这么冷淡的称呼,矮油,被他装到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看过联姻协议,上边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双方必须保证忠于彼此,不得保持开放关系,不得与他人过分亲密,如有违约,造成的一切损失由过错方承担。”晏知归人机一样地背诵条款,然后瞥了他一眼,“只是两年时间,麻烦你忍耐。”   庄乘月嗤笑一声,抱起双臂向他逼近:“我是没仔细看,那麻烦你帮我解释一下,怎么才算‘与他人过分亲密’?是亲密无间的朋友?谈恋爱?还是……上床?”   “条款并没写明,如果解释权在我的话……”晏知归垂眸,目光落在他近在咫尺的脸上。   庄乘月面颊红润,一双猫儿眼水光潋滟,灵动得很,又由于表情倨傲而显得十分鲜活生动,这会儿不像螳螂,倒像是一只高傲的天鹅。   晏知归喉结滚了滚,低声道:“我希望你能守好男德,不晚归,不夜不归宿,不参与超过五人以上聚会,不泡吧,不去夜总会等娱乐场所,不与人建立超过一面之缘的关系,不跟任何异性或者同性有超过牵手及商务拥抱的肢体接触。”   “作为你的丈夫,我希望你只跟我牵手、拥抱、亲吻,只陪我用餐、享受娱乐活动,每天准时回家,眼里只有我,不看任何人。”   “我可以做到。”晏知归认真地看着他,“希望你也能。”   庄乘月被他这脱口而出的一串话以及各种“不”和“只”给惊着了,但对方脸上的神情又是那么郑重,仿佛真的很把这所谓联姻当回事似的。   愕然之余,他后退了一步,表情嫌弃地说:“龟龟,你好变态啊!”   虽然以前经常骂晏知归有病,但最近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感觉还行,庄乘月简直要把他当正常人来看了。   现在是不装了摊牌了?   “我不同意!”他大声说,“你没朋友,你孤家寡人,你人机,你当然能做到,凭什么阻止我的正常社交?”   晏知归定定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中看不出什么情绪,最后只是轻轻笑了一声:“这些并未写进协议里,只是我认为的理想状态,到底该怎么做,只看双方自觉。但我希望这两年里,大家都别做出让对方沦为笑柄的事,毕竟事关两边家庭,还有双方父母。”   “我才不会那么不负责任!”庄乘月不爽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说罢转身向前走去。   晏知归盯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才跟了上去。   刚走到主家包间外,就见庄苡歆向外探头,看到他俩,立刻露出笑容:“月宝,你们俩总算来了,快过来!”   “来啦!”庄乘月脚步轻快地跑进去。   包间很大,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是小客厅和洗手间,里间更敞亮,有宽大的落地窗,从窗外直接可以俯瞰CBD豪华的景色。   两家亲戚众多,一桌坐不下,现在庄乘月和晏知归已经结了婚,分开坐说不过去,于是这里摆了两张约能围坐二十人的大圆桌,长辈和直系亲属坐一桌,晚辈小孩儿坐另一桌,以及随行来照顾小朋友的保姆。   庄家和晏家也不得不坐在同一张桌边吃饭。   这套房里少说得有三十多人,大人孩子全有,本来应该非常热闹,甚至吵闹也很正常,但因为彼此敌视的两家人在,现在气氛非常凝滞,安静得诡异。   就连几个三五岁的小朋友都被哄得很好,完全不敢出声。   就是在这种快憋死人的氛围下,庄苡歆才跑出来寻人,多一秒都不想待。   庄乘月和晏知归一进去,所有的目光立刻向他们投来,都是自家亲戚看自家孩子好,穿着燕尾服怎么看都帅。   另一个嘛,也算是个人。   庄苡歆拉着庄乘月到里边的一张桌子:“来,你俩坐这边,小月挨着我和妈妈,知归你去那边。”   这桌就都是两家的直系亲属,庄家全员都在,包括姑妈庄新宁和姑父,他们孩子就坐去了另一桌;   晏家除了常见的那几位,晏知潼这个十二岁的小屁孩由于是新郎的亲弟弟,也坐上了大人桌,另外还有晏知归的两个叔叔晏宇丰、晏宇平及其伴侣。   庄乘月看着他们,心里直犯嘀咕——好多人啊!   晏知归瞥了眼晏宇安身边的空座,知道那是自己的位置,但他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微笑道:“二姐,我给小月介绍一下,这位是二叔、二婶,三叔、三婶。”   见他这般懂事,柴芷青紧绷着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微笑,晏宇安也颇有些自得地看了眼庄新远。   庄乘月连忙嘴甜地跟着给四位长辈问好,不管他们脸是臭是香,立刻又给晏知归介绍了姑姑和姑父。   接着两人去了隔壁桌,互相介绍着把亲戚都喊了一遍,这才完成任务,各自落座。   期间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等他们坐下的时候,菜品已经上了不少。   谁也够不着的大圆桌中心是优雅漂亮的假山山水,外圈摆放着珍馐美馔的玻璃转环缓缓转动,喷香的冷盘热菜从眼前经过,美食的香气直钻进庄乘月的鼻孔,牵动着他的胃跟着狠狠颤抖了一下。   早上起来就没消停,化妆做头发,虽然没有新娘子那么费事,但也鼓捣了小半天。   满脑子都是事儿,早饭没吃几口,忙忙叨叨一上午到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但长辈没有发话,他也只能端坐着,不停咽着口水。   庄景川礼貌地对柴芷青道:“嫂子,你先说两句?”   柴芷青没客气,冷淡地看着面前满桌人,缓声道:“多余的话也没什么可说的,今天既然已经成了一家人,希望再见面时大家彼此客气些,不要再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免得伤了和气。”   说罢,微微偏头向庄景川致意,示意他开口。   “我也是这个意思,家和万事兴,尤其我们从商之人,更讲究和气生财,托两位孙子的喜事之福,两家也会在生意上有些合作,以后彼此坦诚相待、和谐相处。”庄景川温声道。   庄新远温和地笑道:“放心吧爸,我跟宇安哥还有宇丰、宇平从小玩到大,有很多往事可以聊。”   晏宇安和颜悦色地点头感慨:“是啊,没想到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   “都饿了吧?别拘着了,动筷子吧。”庄景川向柴芷青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家伙儿见柴芷青动了筷,这才纷纷筷如雨下。   乔轻云心疼地给庄乘月夹了几块肉和酥点:“宝宝忙活了一上午,饿坏了吧?早饭都没吃几口。”   “还行还行,早上没敢吃太多,怕脸肿。”庄乘月虽然饿得厉害,但还是维持了优雅的仪态,同时也在面前经过的盘子里夹了点菜放进她的盘子里,“妈妈你也吃。”   旁边二姐干脆端了小碗,把面前的菜肴夹了个拼盘放在他面前:“别管我们了,你先吃,一会儿不是还得敬酒什么的,还要表演节目?”   “嗯啊,我跟龟、知归要钢琴大提琴合奏。”庄乘月艰难咽下一口菜,忙不迭地应答。   他瞥了眼对面坐着的晏知归,再一次感叹命运之神奇,就连上学的时候在学校餐厅俩人都没有同桌吃过饭,第一次居然还是他们俩的喜宴。   饶是置身其中,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庄乘月问他:“你练熟了吗?一会儿上台没问题吧?”   “放心,不会丢你的脸。”晏知归慢条斯理地说。   他虽然也饿,但没人给他夹菜,只能自己不失体面地面前有什么吃什么,一抬头就见对面的庄乘月被万千宠爱着,心里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感觉。   一半想争宠,觉得那些温暖本该属于自己;另一半却在想,将来一起住了,自己也要这样对他吗?   宠吧,有点难,那么大一个男人,再宠着是不是太娇气了?   不宠,怕辜负了亲妈的嘱托,又怕这娇气的男孩有心理落差。   兰花螳螂要是不高兴,估计自己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那就看情况,对他好一点。   晏知归在心里捋清了思路。   吃着吃着,柴芷青突然发话:“知归,给你们两个注册的公司想好具体做什么了吗?”   “还没有,等回头我和小月慢慢商量吧。”晏知归放下餐具,擦了擦嘴才回答。   晏知遇接话道:“我记得你们营业执照是娱乐、演出等相关业务,咱们家没有这样的生意,老三,你这是要听乘月的意思?”   “三弟,看不出你还是个妻管严啊。”晏知恩故意坏笑了起来。   晏知归拿起筷子继续吃菜,咽下去之后才垂着眼回答:“多谢二哥关心,两口子有商有量才能家庭和睦,不必要非得谁压谁一头。哦对,你迟迟成不了家,这样浅显的道理肯定不懂。”   庄乘月听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干得漂亮!都想和他击掌了呢。   看晏知归这个小变态对付别人也挺爽。   晏知恩被噎了个正着,有些窝火,向旁边的晏知潼使了个眼色。   小孩哥华丽登场,转头望向庄乘月,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庄家哥哥,以后我该叫你什么呀?叫嫂子吗?”   阮美兰也憋着坏,抿唇无声地坏笑起来。   庄家人一听就知道这是故意的,面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但碍于身份,不好跟一个小孩一般见识,只能不爽地瞥了眼晏知恩和阮美兰。   “小朋友,上几年级了?”庄乘月不急不恼,一边剥虾一边笑眯眯地问。   晏知潼回答:“六年级。”   “那我问你,‘嫂’这个字怎么写?”   “女字旁加个‘叟’。”   庄乘月把虾放在一个小碟子里,转到他面前:“哥哥给你剥的,吃吧。”   晏知潼不疑有他,拿起虾来就吃,便听他又开了口:“既然会写‘嫂’字,看来不是没文化,而是男女不分才问出这种蠢问题,这我可就帮不了你了。兰姨,最好有时间带着他去医院查一查脑子,这个年纪还这样,我怕他治好了也流口水。”   庄家人见他出手就是会心一击,全都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   “庄乘月!”阮美兰怒道,“他本来只是礼貌问问题,你好好回答就是了,有必要这么挖苦一个小孩吗?”   晏知归这时打起了配合:“兰姨,小月没有挖苦知潼,只是给你建议,十二岁也该懂事了。”   “不好意思啊兰姨,我说话直,您多包涵。”庄乘月笑道,“孩子的教育问题要从父母抓起,知潼算是我弟弟,我也得关心。”   这时晏宇安表情不悦地看着他发话:“乘月,是不是也指桑骂槐地说我呢?”   “爸,我没有那个意思。”庄乘月笑容甜美。   庄苡歆替他说话:“晏伯伯,我们小月心直口快,不挑事,但也不怕事,但只是对事不对人,您别多心。”   “既然提到这个,我也有几句想说。”柴芷青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面色也沉了下来,“乘月,心直是好事,但口快,说话不过脑子,就很容易失礼。说是对事不对人,但人听了你那些‘直言’,能不受到伤害?”   敬她是长辈,庄乘月不打算吭声,默默听训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里琢磨一会儿要表演的曲谱。   谁知老太婆说他还不行,居然顺着他方才的话茬,说到了乔轻云和庄新远头上:“你说孩子的教育问题要从父母抓起,我觉得没错,看来你的爸妈实在太过溺爱你,才把你养成这样口无遮拦的性格,来了我们晏家,这种性子就得改改!”   这下庄乘月就忍不了了。   “爸爸妈妈把我大姐二姐都教育得很好,他们都是好父母!如果奶奶觉得我有问题,用控制变量法来看,那也是我天生坏种,根本教不好!”他收起了半真半假的笑容,脸色也沉了下来。   由于现场还有些不明真相的亲戚在,他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但这“天生坏种”显然触动了柴芷青和晏宇安脆弱的神经。   晏宇安勃然大怒:“庄乘月!你在说什么?!”   “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真是家门不幸!”柴芷青脸色难看得几乎要掀桌。   估计晏家这边,晏知归是唯一一个听着想笑的。   虽然他一直尊敬奶奶和父亲,但也不爽两人铁腕许久,看着平日里冷淡没什么表情的母子俩齐齐瞳孔地震,这反差颇有些喜感。   小螳螂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但他还是开口宽慰道:“奶奶,爸,小月是在自责,又不是在说别人,两位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   言下之意,其他亲戚不知道抱错这事儿,庄乘月指桑骂槐他们听不出来,只会觉得你俩生气生得莫名其妙。   显然柴芷青和晏宇安很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立刻闭上了嘴。   不明真相的二叔晏宇丰揶揄地笑着说:“就是啊,妈,大哥,他愿意打自己的脸,咱们没必要替别人教育儿子。”   “小月不是天生坏种,他是好孩子。”庄新宁知道抱错的事实,此刻冷冷地说,“他会永远守护自己的家人,这么孝顺的孩子打着灯笼都难找!”   庄乘月擦了擦嘴巴,重新露出甜美的笑容,站起来走过去,弯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姑妈。”然后他站直身,环视整张大桌上的人们,轻笑道,“谁真心待我,谁真的把我当亲人,我一定也会以诚相待。”   “好了,大家继续用餐吧。龟龟,”他往外一甩头,“我们出去表演节目啦!”   庄乘月华丽退场,晏知归紧随其后走出了包间大门,长腿一迈,几步追了上去。   虽然是笑着离开的,但庄乘月的情绪并没调理好,他最烦晏家人动不动就因为不满自己的性格去责备他的父母。   还是庆幸自己没在晏家长大,要不然现在哪有活泼可爱花见花开的月圣,哼!   正埋头走着,身旁递过来几包夹心饼干,传来晏知归的声音:“没吃饱的话就用这个垫垫。”   “谢谢。”庄乘月接过,撕开其中一包,取出饼干来一拆两半,把沾着馅料多的一片递给他,“喏,平分。”   晏知归没拒绝:“别真的动气,以后这种情况应该不少见。”   “龟龟,我开始同情你了,在这种环境下长大,难怪你这么变态。”庄乘月把饼干丢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嚼嚼。   晏知归:“……”   嚼完了庄乘月又说:“你小时候犯了错是不是要跪祠堂啊?”   “那倒不是。”晏知归淡淡道,“我从来不犯错。”   庄乘月撇嘴:“你在凡尔赛什么。你不跪,你那个弟弟真的是要跪一跪,那么小就不安好心,要是我弟弟,我肯定从一岁起就把他打服了。”   “现在也是你弟弟了,喜欢打尽可以打。”晏知归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庄乘月被他幽默到了,笑了起来:“嘿嘿,想拿我当刀使,我才不上当。”   “夫人双刀舞得颇有章法,为夫与有荣焉。”晏知归莞尔。   庄乘月:“!!”   “你又占我便宜!!几次了?!!我跟你说我还没报仇呢!”他恼火道。   晏知归知道不该惹他,但总是莫名其妙想惹,这会儿忍不住笑着加快脚步逃离。   庄乘月当即一把抓住他胳膊,跳上了他的后背,双臂箍着他的脖子:“我跟你说,你完了,我这个人轻易不记仇,但你不光偷偷和我妈妈见面,还在这么多人面前暗示我在下边,你死定了!”   晏知归试图挣脱他的手,谁知道小螳螂复仇之心超强,居然锁得非常紧,掰都掰不开。   “乔妈妈和我见面还不都是为了你。”他握住庄乘月细瘦的腕子,防止对方继续收紧,“她说要我好好照顾你,说你不是个坏孩子,之前针对我大哥和二哥的事是另有隐情!”   那是上个周的事,晏知归刚开完会,就看到手机上有乔轻云的未读信息,说想约他出来吃个便饭。   跟庄乘月一味攻击晏家不同,他对庄家没那么抵触,尤其看他们那样宠庄乘月,心理上产生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向往。   当晚他便跟乔轻云在一家环境不错的私厨用餐。   相比以前,乔轻云对他温柔了许多,看他的眼神中也有了一些妈妈的慈祥。   这让他忍不住回忆起洛远玉,却发现自己好像记不太清母亲的模样,当即心中又有些愧疚,觉得见了亲妈却忘了把自己养大的妈妈,这样不好。   只是乔轻云三言两语,便转到了庄乘月身上:“知归,我知道这次联姻对你和小月来说都不容易,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再回头了。将来你们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是要相互包容,别再像以前那样互相针对了,好吗?”   “我会的。”晏知归温声道,“只要他不主动找我的麻烦。”   乔轻云表情急切地说:“小月不是张牙舞爪的性格,你这么想,是因为你们见到的都只是他这一面,其实他很乖的,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将来你带他去晏家,能不能多护着他点?我怕你大哥二哥欺负他。”   “大哥二哥对他不满,的确是事出有因,我不可能拉偏架。”晏知归实话实说。   “那些都是有隐情的!尤其晏知遇那件事,小月那会儿才十八岁,从小到大都没谈过恋爱,怎么可能突然跟他抢女伴?!”乔轻云说,“你知道,我们庄家跟方家关系不错,小月一直叫舒亚姐姐,听说她跟晏知遇谈恋爱,本来就觉得不般配,又知道晏知遇在外边拈花惹草,被发现了还跟舒亚吵架,早就想替她出头。”   “那个酒会原本是晏知遇要携舒亚出席,两人吵翻了之后,他就随便另找了个网红女,高调宣布带她参加,这不是打舒亚的脸吗?小月气不过,才想办法接近那个网红,给她买了不少礼物,才哄得她放了你哥的鸽子。”   “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大,惹得那么多人奚落晏知遇,他当时就只是觉得不能让任何人替代舒亚的位置,否则舒亚将来很难再抬起头来。晏知遇在你爸爸和奶奶面前肯定不会说实话,他一定是把错误都推到小月身上!”   这倒是事实,晏知归都不知道原来那个女伴是网红,而大哥在外拈花惹草的事连他都只是有所耳闻,奶奶和父亲肯定更不清楚。而那个时候,大哥说的是跟嫂子分手了,才带的别人。   果然角度和立场不同,看到的事情便不尽相同。   “还有抢晏知恩的马那件事,也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知归,你知不知道,你二哥会怎么对待他马场的马?都是三分钟热度,不喜欢了就不好好照顾,好多马被工作人员搞得皮包骨头,生了病也不给治,有的还出现了刻板行为。”乔轻云叹了口气,“小月也是实在看不下去,才把他看上的马驹抢走。”   “当时我们也知道,护得了这一匹,护不了其他的,好在后来你二哥对马场失去了兴趣,是小月偷偷找人把他的马场买了回来,好好养护那些年老生病的马。”   这些,晏知归更是不清楚了。   小时候他和两个哥哥相处还算融洽,当随着他长大,成绩越来越出色,晏知遇和晏知恩对他就越提防,什么兄友弟恭都是演给长辈们看的,私下里多是相互排挤。   晏知归不屑于搞小动作,对他俩的私事向来不关心,也就很难去知道这些藏污纳垢的脏事儿。   他针对庄乘月,只是出于对晏家的维护,现在知道了背后的隐情,的确对这张牙舞爪的兰花螳螂有所改观。   庄乘月是真没想到这些,他趴在晏知归的后背上,眨了眨眼:“嘁,我是做好事不留名,根本不必要解释,妈妈就是太疼我了。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说你娇气,让我好好照顾你。”晏知归晃了晃身体,“快滚下来!”   “我不!我就不!你骗人,妈妈才不会说我娇气,她只会让你别欺负我!但我才不怕你!”庄乘月收紧了锁着他喉咙的手臂,“哈哈,你叫吧,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   晏知归反手就去掐他腰上的痒痒肉,谁知这人早有防备,双腿紧紧扣在自己腰上,就算被挠了痒也没松开。   庄乘月得意道:“想不到我这么快就进化了吧?!”   “还能再幼稚点吗?”晏知归把贴在他腰上的手往下移,“再不下来我掐你屁股了。”   庄乘月下巴颏戳着他的头顶:“你敢!这里这么多摄像头呢!”   “摄像头可把你现在的丑态都拍下来了。”晏知归说。   不远处传来苏元意的声音:“不光摄像头,我也拍了。”   另一边则是曹怀周:“还有我。”   一旁冒出了程昊声音:“再加我一个!”   庄乘月脑袋摇得像个摄像头,来回看着三人举着手机对准自己:“你们什么时候埋伏在这儿的?!”   曹怀周从走廊一端举着手机过来:“从这场好戏开始就在了。”   “看不见我俩也就罢了,连电梯厅这边的程昊都看不见?”苏元意从另一侧走廊向他们靠近,揶揄地说,“晏庄夫夫可真是恩爱,这么旁若无人。”   程昊举着手机,冲庄乘月眨眼:“三机位高清视频,你们值得拥有。”   庄乘月:“……”   他立刻从晏知归背上跳下来,整了整衣服,甩了甩头发:“明天就暗鲨你们!”   电梯“叮”地一声响了,婚礼策划师从里边出来,看见他俩立刻松了口气:“庄先生,晏先生,就快到你们出场了,跟我来吧。”   大厅的酒席不是干吃,舞台上有他们请来的明星助阵演出,阵容豪华得堪比跨年晚会,当然能做到这一点,也亏了曹怀周的娱乐公司,来的很多明星爱豆都出自他旗下。   包间里也能看到,有大屏幕实时转播。   婚礼策划师将庄乘月和晏知归带去了化妆间,给他俩补妆、简单做造型,再带他们去候场。   参与演出的想法是庄乘月提出的,反正自己手里有活儿心里不慌,用表演来秀一波恩爱比他俩非得在人前腻歪要省事得多。   这个建议很快得到了双方家人的同意,晏知归也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下了。   “龟龟,要在人前表演喽,别拖我后腿啊!”看着工作人员把钢琴推上台,庄乘月背着手站在舞台一侧,撞了撞他的肩膀,“你的罪行我都记在小本本上了,我不介意再多加一笔。”   晏知归微微偏头用眼角觑着他,暗影中小螳螂的眼睛亮亮的,冒着狡黠又可爱的光。   “能拥有我的专属小账本属实荣幸。”他莞尔道,伸出手,掌心向上,“到我们了,走吧。”   主持人热情报幕后,舞台下吃席吃得差不多的人们报以热烈掌声,晏知归一手拿着琴弓,和拎着大提琴的庄乘月一起登台,对台下一鞠躬,没有说话,各自入座。   舞台上只余一束追光映着身着燕尾服的两人,以及他们身旁的黑色三角钢琴和手里的大提琴,画面尽显优雅浪漫。   “啧啧,两个新郎是真帅啊!”   “还这么多才多艺!”   “越看越配!”   “谁说庄家晏家不合来着,我看他们简直天生一对!”   随着晏知归弹响第一个音符,现场安静了下来,庄乘月也拿起琴弓,轻轻落在了琴弦上。   他们准备了两个曲目,第一首是圣桑的《天鹅》,优雅又温柔;第二首是电影《海上钢琴师》里的插曲《playing love》,动听又凄美。   演奏的时候,两个人时不时会对视一眼,露出开心的笑容。   音乐的感染力到底是强大的,整个大厅都充斥着优美的旋律,台下宾客们无不挂着一脸向往的姨母笑。   包间里看着大屏幕的两家亲人,也都露出了舒心的笑意。   两首曲子结束,台下掌声雷动,庄乘月站起来正要谢幕,却见晏知归稳稳当当地坐着,一动不动。   还有别的?   一个工作人员一溜小跑地上来,放了个麦克风在钢琴边上。   庄乘月:“?”   晏知归对着话筒,温柔地说:“小月,这是我送你的惊喜,Ed Sheeran的《perfect》,代表我无法言说的心意。”   话音刚落,轻柔的音乐便从他的手掌中流淌出来,庄乘月看傻了眼。   这可是有名的求婚曲诶!晏乌龟这么拼的吗?   没想到还有更拼的,简短的前奏过去,晏知归居然开了嗓:   “I found a love for me   Darling just dive right in and follow my lead   Well I found a boy beautiful and sweet   I never knew you were the someone waiting for me……”   庄乘月出离震惊了! 第25章   不是, 他中邪了吧?庄乘月瞳孔地震。   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男人会为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唱情歌?   还贴心地把歌词里的“girl”改成了“boy”?!   这么全情投入的吗?   从来没听过晏知归唱歌,但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他唱得针不戳。   嗓音低沉富有磁性, 极具感染力, 像是练过的样子,完全不是大白嗓。   晏知归一边弹唱, 一边冲他笑, 这宠溺的模样,台下宾客可都嗑疯了。   苏元意和曹怀周都傻了眼。   “哎, 你是他哥们儿,知道他有这一手吗?”曹怀周问。   “我哪知道, 他平时跟人机似的,弹琴我见过, 唱歌还真的是破天荒头一回。”苏元意满脑门都是问号, “不是, 他俩别是玩真的吧?”   曹怀周摇头:“那不能, 就算晏乌龟觊觎我乘哥已久,乘哥也不可能对他有任何想法。”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苏元意不信地问, “知归差哪儿了?”   曹怀周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乘哥从小到大不缺爱,这里——”他敲了敲脑壳,“情窍没开, 脑子里只有赢,还有打乌龟。”   此言确实不虚,不管出自真情还是假意,晏知归的媚眼再次抛给了瞎子。   庄乘月满脑子都是“显着你了”,他必须不能退缩。   恰好这首曲子他也会, 于是便坐回到了椅子上,做好拉琴的准备,等到晏知归唱完一段,他立刻拉动琴弓,温和低沉的大提琴声继续演奏起这动人的旋律。   晏知归便不再演唱,手底下的钢琴也甘心为大提琴的伴奏。   大提琴音色浑厚、深沉又温柔多情,演绎起这样一首情歌,自然相得益彰,琴声叙事感十足,如泣如诉,无需人声歌唱,也能将歌曲中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   终于抢回场子,庄乘月心情大好,彻底投入到演奏中去。   追光也只打给了他,让他成为台上唯一耀眼的人。   突然间,小提琴、中提琴等弦乐组,还有木管组和铜管组等都加入了进来,他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他学校乐团的同学们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舞台的一侧,和他一同演奏。   程昊一边拉着中提琴,一边冲他挤眉弄眼。   乐团接过了演奏任务,晏知归便停止了钢琴伴奏,起身走到庄乘月身边,优雅地向他伸出手。   庄乘月怔了怔,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接着就被他拥进了怀里。   “这样玩,也挺有意思的吧?”晏知归在他耳边说。   庄乘月还没来得及回话,又被他松开,两人面对台下宾客,一起鞠躬,然后拎着大提琴翩然退场。   台上乐声不绝,台下掌声如潮,像是他们的专属BGM。   优雅又浪漫至极。   走去后台里时,庄乘月的手还被晏知归牵着,回想起方才的一切,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一丝不知从何而起的甜蜜,莫名地心跳快了几分。   别的不说,假糖它也是甜的啊,比真糖还齁人。   晏知归这看起来人机属性拉满的,居然还懂搞浪漫?   而且还用音乐这种小手段,简直搞到了自己的心巴上。   “这首歌真的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吗?”庄乘月忍不住问。   走进专属于两人的化妆间,晏知归把手里替他拿着的大提琴小心地放在沙发上,像是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啊,怎么了?”   “为什么呢?我们又不是真情侣。难道你——”   晏知归立刻打断道:“别多想,我只是觉得,这个场合需要一些温情和浪漫,我不想看见跟我结婚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开心。这到底是我们的人生第一次,就算是假的,我也希望它能完美。”   呵,忘了面前这个人机是完美主义者了。   但庄乘月又觉得,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今天的晏知归有些奇怪,一会儿善解人意地说要做战友共同战斗那么暖,一会儿又恶毒阴险地挖坑害得自己被所有人认为是0,一会儿占有欲爆棚的就快给他制定出什么男德家规,一会儿又别出心裁地制造出这样浪漫的舞台,还亲自献唱。   这么反复横跳,怕不是神经错乱?   打一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服从性测试?   果然是变态态!   “龟龟,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庄乘月低头把大提琴装进琴盒里。   晏知归做这些当然是希望婚礼无懈可击,不被任何记者媒体发现端倪,但心底的某个角落,他也希望纯粹一些,对承担了太多的他和庄乘月而言,能快乐一点。   在众人面前“振夫纲”算是自己得了利,那哄小螳螂开心就算做补偿了。   姑且这样解释吧。   他淡淡笑了笑:“别勉强自己,做个快乐的二世祖就挺好。”   庄乘月:“……”   “你可真擅长瞬间打散别人好不容易对你产生的那一丢丢好感。”他翻了个圆润的白眼。   晏知归莞尔:“不必对我有好感,太危险。”   “呵呵,真是被你装到了呢!”庄乘月没好气地说。   但不管怎样,这场婚礼回顾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   现场流程没有直播,只通过moon平台发布了一些照片,庄乘月忙里偷闲地上去看,居然找到一点“我嗑死对头和我的cp”的诡异感。   至于评论嘛,反正moon上的都是一片祝福声,他没细看。   表演完毕,俩人又在婚礼策划师的带领下返回舞台集体敬了个酒,接着再挨个儿去各个包间给贵宾们敬酒。   那些都是双方家族的好友和合作伙伴,以往会在不同的社交场所见面,互相都不陌生,彼此说些客套话,一间间地敬过来,挺耗费体力。   敬完酒之后,庄乘月已经累得饭都不想吃,直接回行政楼层的套房歇着去了。   中午这场吃到了下午三点,简单休息一会儿,晚上还有一场专门答谢亲友的酒宴,来的都是双方亲戚和关系最好的朋友,以弥补先前正式婚宴时对大家的照顾不足。   这一场大家都放松了不少,也没那么正式,俩人脱下了需要时刻保持优雅的燕尾服,各自换了套衣服。   庄乘月穿了一件深红色的真丝衬衫,下搭一条黑色的修身休闲裤,外套是黑色的休闲西装,但室内比较暖和,他就没穿。   衬衫上半身宽松,还镶满了碎钻,看上去放浪不羁,有点烧烧的,下摆收进腰里,显得腰更细,腿又直又长。   晏知归则难得没穿衬衫,而是穿了件靛蓝色细羊绒高领衫,衣物材质并不算紧身,但贴身又细致地包裹着他健身成果极佳的身体,上臂肌肉、腹肌胸肌影影绰绰、若隐若现,高领又营造出一些禁忌感,这种反差感极富张力。   就连庄乘月都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说闷骚谁闷骚,呵呵,反正不是我。   庄乘月好友这个包间里灯光昏暗,程昊拿着话筒纵情歌唱,其他人喝多了歪歪扭扭地躺满了靠墙的拐弯沙发。   “你老公这身材够好的啊!”窝在沙发里,曹怀周醉醺醺地搭着庄乘月的肩膀说,“刚才有好几个给子打量他的目光都很不单纯。”   庄乘月招待完长辈们就跑来了这里,他也喝了不少酒,或者说中午那场喝的就没有彻底醒过,但比曹怀周略清醒一些。   听到“老公”两个字,他不爽地在对方脑门儿弹了一下:“喜欢送你了。”   “嘿嘿,那我可不敢,龟壳太硬不好啃。”曹怀周捂着头笑得很坏,“再怎么说今天也是你们的新婚夜,你俩会不会……嗯?反正你俩都没别人,不如互相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我看晏乌龟这身材,你不吃亏。”   “滚蛋!小爷是直男!”庄乘月把他推开。   曹怀周嗤笑:“没见过直男在婚礼上亲成那样的,你是什么薛定谔的直男。”   “说起来就生气,晏乌龟坑我,这个仇还不知道该怎么报。”庄乘月往后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再让他出丑的话,我脸上也没光,以前的办法不可行了。”   “那就再想别的招儿呗,不过我觉得,既然你们两家的关系不可能再断开,还是以和为贵吧。至于你在下边这件事,其实没什么悬念,真的,就把你和晏乌龟并排放在一起,简直攻受分明。不是你不爷们儿,是他爷们儿得太突出……”   曹怀周也是闭着眼晕晕乎乎地说完这段话,等了一会儿发现庄乘月居然对这种敏感话题毫无反应,睁眼一看,很好,当事人已经睡过去了。   庄乘月可太累了,累得字面意义上的神魂颠倒,再加上酒精作用,很快就沉沉睡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有知觉的时候,是由于被人打横抱起来的产生的身体悬空感。但他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抱着自己的手臂,眯着眼看清了抱他的是晏知归。   “嗯?龟龟?”他含混不清地嘟囔,“要送客了吗?”   他只听见晏知归说“不用管了,睡吧”,接着又一头栽过去睡着了。   接下来这一觉睡得并不长,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车里,还是枕在晏知归腿上睡的。   “到家了?”庄乘月挣扎着坐起来,才发现车已经开进了他们俩的婚房院子。   晏知归也喝了不少酒,仰头靠着靠背打盹,这会儿微微睁开眼:“嗯。”   司机把车开进地下车库,熄火之后来开后座车门:“小晏总,需要帮忙吗?”   “不必了,你回去吧。”晏知归揉了揉眼,转头问庄乘月,“能走吗?”   庄乘月脑子还有些迷糊,但很自信地说:“能!”   下车腿就一软,好悬没跪地上,抓着车门才稳住身体。   晏知归从另一侧绕过来,架起了他的胳膊:“逞能。”   “就是第一下脚软,起开,我自己能走!”庄乘月推开他,原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大步向前走去。   入户门旁,管家张叔、保姆叶阿姨、孙阿姨列队迎接:“知归,小月,欢迎回家!”   Steve脑门上顶着个“囍”字,原地转圈,活泼地喊:“少爷,月宝,新婚快乐!”   庄乘月:“……”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晏知归:“这就是你给它改的称呼?”   “怎么,不亲切吗?”晏知归极为坦然地回答。   庄乘月无语,但这会儿懒得和他吵,孙阿姨看他满脸疲惫,立刻递上手里的拖鞋:“小月,先换鞋吧,舒服舒服。”   她是从庄家调过来的,另一个叶阿姨是从晏家来的,两家各出一个人,负责照顾他俩的日常起居。   管家张叔是晏知归一个月前亲自雇的,快五十岁的中年人,相貌和蔼可亲,服务经验非常丰富,三人组成了这栋江边别墅的服务天团。   置身这个场景,晏知归突然就有了独立出来当家做主的爽感,很是欣慰。   叶阿姨也把拖鞋放在他脚下:“知归,你也换。”   庄乘月看到熟脸儿,又美美换好拖鞋,舒适感满满,算是对这栋陌生别墅有了一点点家的感觉。   “小月,要吃什么夜宵吗?”孙阿姨问他,“喜酒可吃不饱,你们也累了一天,饿不饿?”   “不饿,就是困,想睡觉,我行李都收拾好了吗?”庄乘月拖着脚步往前走。   他的电动平衡车没带来,这里只有两层楼,没有装电梯,只有楼梯,要上二楼还得手动搬平衡车,那就没有太大必要了。   至于他的衣物用品,也是昨晚打包好,今天才运过来,让孙阿姨来安置的。   但此刻孙阿姨的面色有些迟疑:“这个……”   “怎么了?”庄乘月也预感到了自己好像确实有一些疏忽。   晏知归替孙阿姨回答:“这里只有一套主人房,我俩又不可能同住一间,所以我让她们把你安排去了客房。”   庄乘月:“……”   大意了! 第26章   本来还困得睁不开眼, 听到自己被打发去了客房,庄乘月登时斗志昂扬、精神抖擞!   “凭什么我住客房?!”他仰头质问,“虽然这是你给自己置办的房子,但当做婚房之后, 我家也出了一半钱, 我也是主人!”   晏知归坦然道:“我已经提前带你来看过房了,你并没有对这里的房间安排提出异议, 我默认你能接受住客房, 况且客房跟主人房的配置差不多,都是套间, 我不觉得哪里不合适。”   “你觉得合适那你去住啊!”庄乘月不爽道,“把主人房让给我。”   晏知归立刻回答:“这不行, 主人房是我的。”   庄乘月冷笑:“露馅了吧!你想得美,主人房必须是我的, 我这就抢回来!”   说罢长腿一迈, 径直往楼梯方向跑去。   叶阿姨当即喊道:“哎, 这怎么行?!我好不容易收拾好的!”   “没事, 你们别管了,去休息吧。他一个人折腾不出多大水花。”晏知归淡定地吩咐。   孙阿姨像是对庄乘月非常放心, 拉了叶阿姨一把:“小年轻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叶阿姨没好气地收回手臂,这两位阿姨之间仿佛也存在着某种奇怪的竞争。   服务天团退出战场,晏知归抄着口袋慢吞吞地上楼, 只有Steve跟在旁边。   小机器人用稚嫩的童声说:“月宝看起来好生气啊!怎么办呀少爷?”   “没关系,他天天生气,习惯就好了。”晏知归非常淡然。   “可是生气对身体不好呀。”   “生闷气才对身体不好,像他这样把气全撒出来的,哪哪儿都通畅, 好得很。”   Steve眨了眨眼睛:“乳腺通畅,我懂!”   晏知归:“……少上点网。”   走进主人房,就看见小螳螂十分忙碌地把步入式衣帽间里的衣服抱出来了一大堆,都堆在了小沙发上。   “不是我说你,龟龟,你的衣服风格实在太单一了,全是西装,一进去就是乌漆嘛黑的一片,连颜色都那么统一。”庄乘月很认真地说,“你的穿着打扮太丢我脸,以后我来帮你选衣服。”   晏知归脱掉外套扔在沙发的另一头,漫不经心地说:“好,麻烦夫人为我操劳。”   “总占这种嘴上便宜,有意思么你?”   屋里的暖气开得有点大,庄乘月这么来回折腾,出了一脑门汗,叉着腰大喘气,就见晏知归脱完了外套,一抬胳膊把羊绒衫给脱了下来,露出了贴身的T恤,接着还要解腰带。   身材确实是好的,但这一套动作令他警铃大作。   “死道普!”他抬手阻止道,“你要干什么?!”   晏知归把腰带抽了出来:“洗澡睡觉,我很困,明天还要去公司开会。”   “谁允许你在我房间脱衣服的?耍流氓吗?!我报警了!”庄乘月摸了摸口袋,没找到手机,立刻从沙发上抽出一个衣架对着他。   晏知归完全没在怕的:“那你报吧,我先去洗个澡。”   “不许在我的房间里洗澡,你这个变态!”庄乘月追着他跑到浴室,却被堵在了门口。   “跟进来干什么?想偷看?”晏知归一手撑着门框,目光有意无意地在他宽松衬衫散开的领口逡巡一圈,“还是想跟我一起?”   庄乘月一张饱满的小脸立刻被他这话恶心得瘪成了风干的橘子。   “你变态!你做梦!”他恼火地说,“你有的我全都有,谁要看你?!”   晏知归冷着脸推了他一把:“那就别跟这么紧!”接着把浴室门关上。   累了一天的庄乘月没有力气在新婚夜拆家,刚才抱出半个衣帽间的衣服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他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沙发的衣服堆上,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响起来。   这么搞不行,还把自己搞得怪累的,得另想办法。   “月宝,你不要和少爷抢房间了吧,一起住不好吗?”小机器人缓缓挪到他旁边,脑袋转向旁边的床,“多么大的一张床,肯定睡得开你俩呀!”   这床目测是两米宽的那种,看起来十分宽敞,庄乘月站起来走了两步,一个转身倒在了床上,在弹性良好的床垫上颠了两下。   啊!!!果然是好床!   躺下立刻睁不开眼了呢!   晏乌龟怪会享受,给自己买的肯定是最好的床垫!   庄乘月打了个滚,趴在床尾,偏头对跟过来的Steve喃喃地说:“他想得美……月圣睡的床岂是他能觊觎的?”   被支撑力完美的床垫托着,他像是趴在了一片温柔的云朵上,越来越困,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彻底闭上了眼。   Steve看他像是睡着了,从圆柱状的身体一侧伸出了一只可伸缩的爪子,拉起被子贴心地给他盖上,再把室内灯光调暗。   十几分钟之后,晏知归洗完澡吹干了头发,裹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想看看卧室被折腾成什么样,一抬头却看见了个睡美人。   “少爷,月宝睡着了。”小机器人压低了声音,如实汇报。   晏知归点了点头:“你也走吧。”   “好的,晚安。”Steve转动履带溜出了房间。   看看周遭跟自己去洗澡前没什么区别,就知道是小螳螂电量耗尽,没再折腾,晏知归嗤笑一声,踩着地毯无声地走到床边。   庄乘月在床上睡得舒服,无意识地打了个滚,从床尾滚到了床中间,把身上的被子滚掉了,依旧是趴着睡的姿势。   他还没换衣服,依旧穿着修身的外裤,窄腰下边的翘臀比站着的时候还要明显,鼓起了一个圆润流畅的“山包”。   晏知归曾经拍过这里,对此处手感记忆犹新,但觉得此刻的状态,应当比那时要Q弹许多。   真不是他起了什么邪念,而是人在看到这种姿势和手感的时候,总会有拍一下的冲动。   但他克制住了。   小螳螂既然睡着了,今晚想来就会一切平静,只要是头脑正常的人,都知道不该吵醒一个沉睡的魔鬼。   呵,想睡在自己房间,没门儿!   晏知归扳着庄乘月的肩膀,揪着他裤子上的腰带袢,轻轻一用力,就像翻煎蛋一样把他翻了个面朝上,然后弯下腰,一只手托着他的后颈和肩膀,一只手穿过他的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这只小螳螂虽然瘦,但其实是占了骨架小的便宜,看上去纤瘦,该有肉的地方都很富饶,显得很……润。   不过倒是不重,至少晏知归抱着他毫不费力。   而睡得迷迷糊糊的庄乘月对睡梦中被人抱起一事好像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很配合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从那个云朵般的床垫被转移到另一个云朵般的怀抱,不至于让他惊醒,以至于晏知归很平安地把他抱去了隔壁不远的客房。   孙阿姨把这套间收拾得很好,甚至基本按照庄乘月在庄家的房间尽数还原了物品家具的摆设,外间小客厅是游戏室,里边的卧房四处摆满了毛绒摆件,有不少是moon跟各动漫联名出的玩偶,室内地毯上又铺了几块长毛小地毯,放眼望去一片五彩缤纷的毛茸茸,看起来酷似6岁孩子的房间。   晏知归估计庄乘月肯定腹诽自己的房间是性冷淡风,但这里也没好到哪去。   谁说自己家里没有儿童房呢!   幼稚!   他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在床上,低头看着对方睡着的模样。   标致的眉眼,微微颤动的浓密睫毛,由于沾染酒意而酡红的面颊和双唇……这个联姻对象,确实美貌而可爱,只可惜睡着了是天使,醒来就是魔鬼。   就当晏知归小心翼翼准备撤出托着他后颈的手时,庄乘月的身体已经敏锐地发觉这个床垫不对劲,睡着不舒服,倏地睁开了眼睛。   在他此刻的视角,看到的是某人弯着腰时四敞大开的浴袍胸口,锁骨平直、胸肌饱满,还有那棕色的两点,以及下方隐约可见的腹肌。   距离之近,简直就像pia到他脸上似的!   庄乘月“啊”地叫了一声,一把推开了晏知归,腾地坐了起来:“晏乌龟,你是不是对我耍流氓?”   说着还把自己的领口给攥了起来。   由于微醺而发烫的面颊又热了不少。   浴袍敞开是意外,但小螳螂这么演倒是在晏知归的意料之中,他漫不经心地绑紧了浴袍,冷淡地说:“这就叫耍流氓了?那你还没领教过什么是真正的耍流氓。”   庄乘月这会儿意识到自己身处的房间不对,左右看看:“过分了,居然趁我睡着抢占主人房!”   晏知归看他要往床下跳,先一步转身夺门而出。   庄乘月比他慢了一个动作,再加上没有鞋只能穿着袜子跑,脚底打滑十分影响速度,追到主人房门口的时候,成功被门拍在了外边。   “晏乌龟,你不讲武德!”他咣咣敲门,“你把门打开,我们公平决斗!”   晏知归才不会落入圈套,一旦跟庄乘月比赛,就有失败的几率,唯有不应战,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他解开浴袍,换好睡衣,美美躺上床,从床头柜里找出隔音耳塞戴好,命令床头的Steve智能分身关闭卧室灯光,进入了睡眠模式。   尽管隔音耳塞不能彻底隔绝外边的声响,但他想兰花螳螂也会累的,等一会儿就行了。   庄乘月砸了会儿门,确实很累,但是心中战火熊熊燃烧,让他双眼发亮发红。   小机器人听到爆裂的声音,从走廊一头滑过来:“月宝,怎么了嘛?不要和少爷吵架呀!”   “不用你管!”庄乘月想了想,又说,“这是我和他的战争,你去告诉阿姨们和管家,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过来。”   Steve的眼睛瞪成了铜铃:“你要干什么?”   “我要家暴他!”庄乘月愤愤道。   “可你打不过他啊!”Steve说,“我有你们两个的身体数据,你的身高、体重、日常训练强度、骨骼肌指数都不如少爷。”   庄乘月:“……”   “你怎么连这个都有?”他转头冲门里喊,“晏乌龟,你侵犯我隐私!”   Steve乖巧回答:“少爷说要监测你们的健康水平,对了,他还没有送你我们的智能手表吗?我需要手表才能掌握你的身体变化数据,喏,就是这个!”   它胸口的彩色屏幕上展示了一张图片,庄乘月认得出这是英嘉科技出品的手环,应该在结婚前晏知归送来的一大堆东西里,但他还没来得及翻看。   这也算是好意,他不会不领情,只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对主人房的争夺。   “回头我找找吧。”庄乘月对Steve说,“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反正你知道我打不过他,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你走吧,我回房间了。”   Steve眨巴眨巴萌萌的数字大眼:“好哦,已经十一点多了,月宝也要睡觉哦,晚安安~”   月宝现在可是睡不着了,这客房虽然环境也还不错,但他绝不肯让自己成为“客人”。   一步退步步退,晏乌龟将来岂不是要骑在自己头上拉粑粑?   坚决不行!   门外没有喊声和砸门声后,酒意加疲惫让晏知归很快沉入睡眠,然而就在渐入佳境之时,外边阳台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噪音。   如果没有判断错的话,是摇滚乐,还是死亡金属摇滚。   这种强度是两个简单的硅胶耳塞阻隔不了的。   咬牙也没法忍,那电吉他贝斯加合成器的乐声简直能掀翻人的天灵盖。   睡觉的时候被打扰,没有人能情绪稳定,晏知归翻身下床,愤怒地冲到了庄乘月的门外,砰砰砰敲门:“开门!”   雕花漂亮的门应声而开,从里边露出庄乘月的小脑袋。   他穿着一件橘猫款的毛茸茸连体睡衣,头上还戴着猫头兜帽,脸上绽放促狭又假装惊喜的笑容:“呀,老公,你也没睡呐?!” 第27章   不久之前, 庄乘月回到自己房间,苦思冥想对策。   拆门他不会,大半夜的砸开也有点过分,如何才能让晏知归睡不安寝呢?   他观察了一下房间布局, 乐了。   晏知归给他分配的这套客房就挨着主人房, 离得很近,中间甚至拥有一个共享阳台, 只要把各自的阳台门打开, 从就可以通过外走廊直接走到对方房里。   不知道是哪个小机灵鬼儿设计的,有一种偷情感在里边。   这么好的位置和搭配, 如果不是在名字上有“主”“客”之分,庄乘月完全可以接受这两套房间并列的地位。   因此, 归根到底这就是晏知归的态度问题,是他挑衅自己在先, 可不是自己无理取闹!   这一天断断续续睡了好几觉, 再洗了个澡, 庄乘月没那么困了, 他把自己用来玩游戏的平板大电视配套音箱搬到了出去,正对着晏知归的阳台门, 然后开始玩一款音乐游戏,挑选了最闹人的死亡金属摇滚。   这栋江边别墅跟旁边的别墅距离很远,不会影响邻居, 就算马路上有人音乐听见动静,也只会以为有街溜子在蹦野迪;   佣人房在一楼的另一个夹角,鉴于这房子的层高很高,距离他们的直线距离不算近,掐指一算, 不会扰民,只会吵到乌龟。   果然,游戏开玩不过十分钟,收到了令人非常满意的效果。   庄乘月很开心,笑容很甜美,看得晏知归眼珠子直冒火星。   他一巴掌把门推开,闯了进去。   “啊,老公,你要干嘛?要家暴我吗?”庄乘月脸上挂着嘚瑟的笑,假惺惺地说,抬起手臂指着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我把你给的礼物戴上了,据说可以一键报警哦!”   看着轻易不动怒色的人满脸愠怒,满满的活人感,他真是打心眼儿里舒坦。   晏知归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拔掉游戏机,让房间回归安静,压着山雨欲来的怒火说:“你想睡主人房是吗?好!”   话音未落他一个0帧起手,弯腰一把扛起庄乘月,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将人摔在了床垫上,接着嗞拉一声拉开了连体睡衣的拉链。   尽管里边穿了打底的T恤,不至于果体,但庄乘月还是惊恐地喊:“晏乌龟你要干什么?!”   他挣扎了两下,完全挣扎不过贼有力气的晏知归,只能字面意思上的束手就擒。   晏知归把他两条手臂从袖管里抽出来按在胸口,重新把拉链拉到顶端,再将他身体侧到怀里抱着,拽着空荡荡的袖管在他背后打了个结,形成了一个简陋的束缚衣。   接着抓住连衣兜帽的两根抽绳,一左一右穿过睡衣的拉链头,再将这抽绳从庄乘月的脖子上环绕过去,在他的后颈上打了一个松松的结,保证拉链不会被挣扎开。   就算能活动,那点小空间也不足以庄乘月把两条手臂都伸出来。   这样,不管怎么折腾,这件衣服短期内是不可能被人从里边脱掉了。   这一串动作流畅至极,完全没给庄乘月留出挣脱的气口,此刻他怎么都蛄蛹不开,气愤至极:“晏乌龟,你混蛋!你放开我!”   “抱歉,你太吵了,我必须让你安静下来。”按住这个活爹费了不少功夫,晏知归这会儿也有些微喘。   “你真变态!你是大变态!”庄乘月瞪圆了猫儿眼,大声喊道,“我要报警!”   这目光实在灼灼,充满控诉,晏知归不想直视,便把他的猫头帽子拉起来,把帽檐往下拽,试图遮住他的眼睛。   但尝试失败。   庄乘月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向他愤怒地发射冰刃。   晏知归想了想,下床去拿了条领带。   就这一小会儿工夫,庄乘月已经蹬开了被子,像无臂大侠那样从床上跳了下来:“想困住月圣,你做梦!”   这次是正派死于话多,再加上他没有手开门,屈辱地又被晏知归抱回了床上,还被用棉被包成了蚕宝宝。   双重束缚更难逃跑,月圣屈辱泪目。   不仅如此,晏知归还用领带蒙住他的眼睛,包着帽子在他的脑后打了个结,令他失去了视觉。   被困在睡衣里动弹不得,眼前还一片漆黑,庄乘月只能一边在被子里奋力蹬腿,一边大喊大叫:“臭乌龟!坏乌龟!王八蛋乌龟!救命啊!有人家暴!Steve,救命!”   可惜是他要Steve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管的,没想到回旋刀来得如此之快。   害怕倒不至于害怕,尽管是现在这个情况,庄乘月并不担心晏知归会对自己做什么过火的事,他只是不想被压制。   下一刻,一条腿抬上来,将他两条腿压得动弹不得,他的上半身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搂住,耳边传来晏知归压着怒火的低哑声音:“还要闹是吗?非要逼我把你的嘴也堵上是吗?折腾了一整天,你不累吗?”   “现在是你在对我非法拘唔——”   庄乘月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一双柔软的唇含住,他刚想抗拒,却不小心张开了双唇,对方温热的舌头长驱直入,带着牙膏残余薄荷香气的味道蛮横地侵入了他的口腔。   侵略?   哪里有侵略,哪里就有反抗!   庄乘月立刻迎男而上,以唇舌为武器,好好跟晏知归过招。   斗志昂扬得没有意识到这就是回吻。   晏知归因为太困太疲惫太愤怒而头脑不算清醒,方才将庄乘月的眼睛用领带蒙上之后,眼里就只能看到他那双不停开合的、柔软的、红润的嘴唇,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想堵上,但不能真的塞布团,这样性质太恶劣。   所以只有这一个办法。   起初他只是重重含住了那一双唇,没想深入,谁知庄乘月突地张开了嘴,让他以为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说话,那就没办法了。   嘴唇不够用,只能用上舌头。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对方也是刚刷过牙的,不知道用的什么儿童款牙膏,淡淡薄荷味道里又夹杂着一点甜,令他贪婪地吮.吸起来。   庄乘月的回应让晏知归越战越勇,越发激烈地反制回去,两人大脑一片空白,呼吸彼此制约,沉浸在这最本能的战斗中,乐此不疲。   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感让他们欲罢不能。   但庄乘月还是逐渐败下阵来,他被吮得舌根发麻,气息节奏也乱了套,最后只能尽可能张大嘴巴喘气,可他越张口,被侵占的空间就越多。   晏知归像是一个杀红了眼的将军,吻得狂躁暴虐,不留情面,像是要将人吞吃入腹。   庄乘月双手被束缚在睡衣里,身体还被人压着,根本动不了,只能发出求饶的“呜呜”声,脑袋奋力摇晃,双腿蹬了几下,把包着他的被子蹬得松了些,便曲起膝盖去撞晏知归的大腿。   晏知归终于从沉溺中清醒过来,松开了怀里的人。   由于挣扎得激烈,庄乘月脸上被蒙的领带滑落下来,他的眼睛红得厉害,还漾着一汪泪光,在夜灯昏黄的光线下显得别样潋滟。   几乎被亲.肿的双唇微微张开,大口呼吸,露出了一点莹白的牙齿。   唇上甚至还残存着亮晶晶的口水。   他好像是被亲懵了,目光迷迷瞪瞪地望着晏知归。   两人剧烈喘息着互相对视,一些奇妙又奇怪的、不可言说的情绪像夜空烟花一般骤然爆裂开来。   眼前的小螳螂失去了大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漂亮可爱又柔弱破碎的样子躺在自己的怀里,不知道为什么,晏知归并没有觉得懊恼或者后悔一时冲动,反而有一种尝到了甜头的愉悦感。   像是他把一个众人觊觎的宝贝终于归为己有的一样,胸口充斥着胜利的兴奋。   当然也有一点尴尬,但瑕不掩瑜。   庄乘月的心脏怦怦跳,在被子和睡衣之下,他手腕上戴着的智能手表屏幕显示心跳已经到了130,但他本人浑然不觉。   看着眼前晏知归深邃的、充满了占.有.欲和征服.欲的眼神,他莫名其妙地没有觉得反感或者排斥,而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得意。   大约是“他想得到我但我偏不会让他得到”的那种心理优势,被人觊觎的虚荣心空前高涨。   两人互相盯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昏暗的卧室里气氛紧张到了极致,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可能会继续鏖战,也有可能继续相持。   总得有个走向。   突然间,床头的Steve智能设备响了,传来了小机器人的童声:“月宝,你的定位在少爷房里,显示苏醒状态,可是为什么心率超过了130?你们没事吧?”   庄乘月:“……”   月圣不要面子的?!   晏知归轻笑了一声:“Steve。”   “我在!”   “他没事,你走吧,别在附近乱晃。”   “收到!”   房间再次恢复安静,但两人间的对视就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暧昧和尴尬。   晏知归依旧把腿压在庄乘月腿上,隔着被子把他半扣在怀里,低头看着他,尤其那双嘴唇。   吻着的感觉太好了,像是品尝一款甜美的布丁,很想再来一次。   这种感觉纯粹出于方才美好的体验,不掺杂个人感情。   但庄乘月后知后觉地开始因为眼下被人制住的造型而感到羞耻。   “你变身了!”他声音嘶哑,不爽地说,“放开我!”   隔着被子和珊瑚绒睡衣都能感觉到大腿上鲜明的触感。   室内温度本来就不低,他还被裹了两层,还被压着亲到大脑缺氧,现在浑身都热死了!   晏知归松开他,往后撤了撤,并不觉得难为情:“健康男人是这样了。”   “健康直男会这样吗?”庄乘月眯着眼看他。   或许是看到他鼻尖冒出来的汗,晏知归把裹在他身上的被子扯下去,眼睛不经意地一瞥,嗤笑了起来:“你也挺健康的,就没必要嘲讽我了。”   庄乘月无语凝噎。   方才太紧绷了,确实没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是怎样?我可耻地弯了吗?   啊啊啊啊!!!请老天爷还我清白!   晏知归拿走脱落的领带,伸手到他颈后解开了系着的帽绳,用一种暂且休战的语气说:“你要不想待在这里就回去睡。”   “想得美!”可能是这样那样地耗尽了体力,庄乘月现在一点都不想动,只想躺平,他一动没动只耍嘴炮,“这个房间是我的!”   “随你便。”晏知归语气疲惫地说,扯过被子盖上,关闭了夜灯,转过身背对着他,像是准备睡了。   庄乘月仍旧被裹在睡衣里,但双手已经恢复自由,他向另一个方向侧身,摘掉那该死的智能手表扔在一边,瞪着眼望着漆黑的房间。   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可大脑却精神十足,不受控制地回忆起白天的婚礼。   婚礼上一片兵荒马乱,尤其是交换戒指后的那个吻,当时顾不上有什么感觉,现在却像电影似地一幕幕在脑海里飞快闪回,又跟方才的激吻剪辑在了一起。   搂着他腰的有力臂膀,扑面而来的荷尔蒙压迫感,被人试图征服时对阵的刺激,唇舌勾缠在一起的亲密无间……   庄乘月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脸又烫了起来,心跳又快了不少。   小弟,嗯,小弟又支棱了。   是该支棱的大好年华,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支棱错人可是要命的。   一切体验都很美好,可为什么偏偏是晏乌龟?!   糟心!太糟心!   这家伙一定早就弯了,一定对我觊觎多时,当初才那么爽快地答应了联姻!   可恶,居然还故意让我以为是他为了逃离晏家,中了他的套中套!   宣战!我一定要宣战! 第28章   晏知归这一晚上的梦堪称精彩。   像是置身于一个被兰花围攻的世界, 旖旎缱绻,梦幻迷离,没有剧情,却令人欢欣愉悦。   甚至亲吻时的触感也能在梦境重现。   当然在梦里他是意识不到的, 被闹钟叫醒的时候猛一回想, 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晏三少爷从小到大孤高清傲难以接近,一心都在卷学业和事业, 没有半分心思分给男女/男男之情, 又因为早就打定主意不婚,所以对于自己的取向从未好奇过。   这些年意图接近他的男人女人都不在少数, 他只会对这种怀着目的的接近产生反感,再看这些人的颜值和个人素质, 难免产生“你也配”的揶揄心理。   跟庄乘月联姻实属无奈,但退一万步讲, 此人虽然看起来游手好闲又不学无术, 但论各方面条件, 跟自己也算相称。   现在晏知归有一点想要收回对他“不学无术”的判断, 毕竟这位大提琴演奏家看起来水平还不错。   术业有专攻,自己没必要跨专业diss别人。   心里接受了联姻, 那么功能性的牵手、拥抱和亲吻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他是个讲逻辑的人,这些事合乎逻辑, 便没什么不能做的。   只是昨晚的越界,确实是一场意外。   自己那时候脑子不太清楚,有些被本能绑架。   现在清醒过来回忆,倒也不觉得后悔。   联姻是一种很微妙的关系,两个不熟的人以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相处, 本就很难把握确定的尺度。   如果是异性倒也罢了,身为男人,他自当让着女人,会划出清晰的界限;可同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男人,雄性之间的竞争意识强于一切,免不了有所较量。   较量产生接触,但同性之间对于身体接触没有那么敏感,一时踩过界同样在所难免。   好在并没谁占谁便宜一说,心里不会产生愧疚。   想来也是自己禁欲许久难得有所释放,尽管没睡几个钟头,醒来倒是神清气爽。   晏知归洗漱完毕,刮完胡子,对着镜子检查了自己无懈可击的模样,走出了洗手间。   就看见了盘踞在自己床上的兰花螳螂。   依稀记得昨晚两人好像抢过被子,原来是这家伙半夜把连体睡衣脱掉了,现在只穿着贴身的T恤和四角内.裤,十分清爽。   不仅迅速把整条被子都抱进了怀里,一条腿还骑在了上边,脸埋在了胳膊里,只露出一头亚麻色的乱毛。   黑T恤显得他皮肤更加白皙,像瓷器那样光滑润泽,灰色的四角裤……显得翘臀尤为突出,长腿十分醒目,从腰往下,大腿、小腿到脚踝和窄而长的脚丫,线条流畅至极。   尤其是脚踝,精致、细瘦,跟腱长,能被人一手攥住。   晏知归觉得,一大早看这种画面对自己的健康不是很好。   他迅速转身,进衣帽间换好衣服,拿起手机出了卧室。   Steve在门口守着,见他出来就很热情地打招呼:“早上好,少爷,现在能天天看见你我真是太开心啦!”   “嗯。”晏知归简单地应了他一句。   Steve又问:“月宝醒了吗?需要我去叫醒他吗?”   晏知归系着袖扣快步下楼:“不必管他,有事他会找你。”   吃过早饭,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别墅主宅门口,等着接他去公司。   新的一天,从自己做主的房子里醒来去上班,眼看都是专属于自己的手下,晏知归的心情实在不要太好。   相比而言,庄乘月的心情就没那么美丽了。   等他悠悠醒转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半,睁开眼感觉眼前一切都不对劲,三秒钟之后才意识到这是在婚房,很陌生的“自己家”。   他已经跟晏知归举办了婚礼,昔日的死对头豪门居然联姻,一见面就掐的两人成了别人眼里的恩爱情侣。   明明一切都是假的,昨晚他们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吻得难舍难分,身体都有了反应。   还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魔幻啊!   要是穿越到两个月前告诉他会发生这种事,他一定觉得此人脑子里进了蜂窝煤。   庄乘月顶着鸡窝头坐起来,怅然地看着这陌生的房间,可能刚起床是人类最脆弱的时候之一,他有一丢丢难过。   他想家了。   本来婚礼后边应该是去度蜜月的,但一是晏知归公司这边走不开,二是联姻办婚礼最重要,结婚之后度不度蜜月看他们自己,没人会因为他俩没有蜜月就觉得他们婚姻是假的。   不过因着结婚,庄乘月请了几天假不用去学校,这两天在家好好歇一歇。   可是看着这陌生的房子,他没有归属感,也觉得相当无聊。   再不愿联姻也联了,之后呢?   好像生活一下子被抽掉了主心骨,有种不知道该干什么的迷茫。   庄乘月慢吞吞地起了床,穿回他的连体睡衣,想洗漱却发现自己的东西不在这边,便要去隔壁拿。   “月宝,你终于醒啦!”一开门,守在门口的Steve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庄乘月抬手把它脑门上贴着的“囍”字揭了下来:“没事儿别贴这晦气的东西。”   整栋别墅都没有新婚的相关装饰,不知道谁给它贴的。   小机器人跟着他进了客房,又跟他进了洗手间,在旁边自娱自乐地转圈。   庄乘月一边刷牙一边问它:“你怎么这么高兴?”   “因为家里有了好多人呀!以前都没人的!我很无聊!”Steve眼睛弯弯,开心地说,“现在不光热闹了,还有月宝和少爷,我很开心!”   这一点庄乘月十分能理解,简而言之,留守儿童爹妈回来了嘛,小家伙可不得高兴。   呸呸,什么爹妈!   主人,是主人!   “小月?起来了?”孙阿姨的声音在套房客厅响起,“饿吗?我给你拿点点心垫垫,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庄乘月吐出嘴里漱口的水,冲外边喊道:“好哦!”   吃着点心给妈妈打了个视频,消耗了一些装出来的开心能量,稍后又在手机上批阅朋友发来的祝福,点赞他们的朋友圈。   处理完这些之后略感疲惫,在一层沙发上蜷缩了一会儿,就听孙阿姨叫他吃饭。   吃饭好啊,昨天婚宴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今天才算是正经的饭!   只是偌大的餐厅、偌大的桌子,只有他一个人,好无聊。   管家还有两个阿姨都有自己用餐的房间,给他端上饭菜就走了,面对桌上丰盛的五菜一汤和空荡荡的餐厅,庄乘月反而没了食欲。   只有小机器人在他旁边转来转去,好奇地问:“月宝,你怎么不吃呀?”   “没胃口。”庄乘月扒拉着手机。   Steve用一种很八卦的声音说:“你是不是想少爷了呀?都说新婚夫夫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你不要用小孩子的声音说这么荒谬的话。”庄乘月在他脑壳上拍了一下。   不过这倒提醒了他。   昨天死乌龟还郑重其事地说什么“只陪他用餐”,呐,刚结婚就把自己一人丢在家里,像话吗?   庄乘月抬手把丰盛的午餐拍了下来,发给了晏知归。   【兰花螳螂】:规则应该是双向的对吧?   许是中午用餐时间,晏知归不忙,很快回了信息。   【晏乌龟】:?   【兰花螳螂】:一个人吃饭太冷清,就算很丰盛我也吃不下去。「图片*1」   【兰花螳螂】:你要求我每天按时回家,陪你吃饭,那你也得做到。   本以为对方会拿“忙”“有应酬”等事来推脱,谁知道他答应得很干脆。   【晏乌龟】:好。   【兰花螳螂】:你真的能做到?平时不得有应酬吗?「月亮怀疑.jpg」   【晏乌龟】:重要的应酬会携夫人一同出席,不重要的不必去。   庄乘月:“……”   又给他机会占便宜了。   【兰花螳螂】:第一,再叫我夫人就揍你!第二,你最好是。   【晏乌龟】:晚上等我回家吃饭。「飞吻.jpg」   【兰花螳螂】:哕。   跟晏知归斗斗嘴,就像是吃了一袋山楂片,庄乘月开了胃,美美地吃完了午饭。   可下午做什么好呢?   不想出门见基友,微信里都是问洞房夜怎么过的,这帮人大脑小脑一片通黄,见了面还不知道会问什么更离谱的问题。   别以为他不知道,昨晚无聊拆了几个礼物,其中好几箱都是断子绝孙套和各种品牌的润滑油,还有千奇百怪的情.趣道具,花里胡哨的他都没眼看,全都踢到衣帽间去了。   对,要去给它们贴上封条,免得被孙阿姨看见了。   庄乘月想起这出,火急火燎往楼上跑,但经过主人房的时候,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趁乌龟不在,正好借机抢回山头!   不过,晏乌龟此人阴险腹黑,还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从非要叫自己“老婆”“夫人”、还要在所有人面前证明自己是1这件事上就看得出来。   如果自己把两个房间互换,他一定会想办法再换回来。   防不胜防。   不如……   早上有个好的开始,晏知归今天这一天都觉得很顺心。   他觉得古人说成家立业诚不我欺,虽然只是联姻,还是跟死对头联姻,但结了婚,好像真的一瞬间就独立了起来,从别人的儿子,变成了事事可以自己做决断的大人。   从自己的家出来,去自己的公司上班;跟父亲通了个电话,对方也没再耳提面命什么,只说“抽时间多回家看看”;   一天接受了不少下属的祝福,手里盯着的几个项目进展也十分良好;   到了下班时间,没有人这么不开眼地在他刚结婚就约晚饭,他又可以回到自己的家。   不用再看奶奶绷着的脸、两个哥哥忌惮的眼神和继母心眼都写在脸上的算计,真的十分舒爽。   所以家里有个叽嘹暴跳的小螳螂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当给平淡无奇的霸总生活添点调味料了。   至少与庄乘月斗,还挺有趣。   夜幕降临时,晏知归准时下班,坐车回家。   汽车抵达了灯火通明的江边别墅时,他陡然生出了一种没来由的期待感。   昨晚争主人房争到白热化,今天小螳螂一个人待在家,肯定是要做点什么的。   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惊喜”。   进了入户门,看到的不是叶阿姨,正是庄乘月一张灿若春花的笑脸。   晏知归:“……”   笑成这样,一定没安好心。   “你在这儿干什么?”他问。   庄乘月把脚边的拖鞋踢过去:“等我的亲亲老公下班啊!”   晏知归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换上鞋往厅里走。   还好,一楼没有什么变化,看来没拆家。   叶阿姨这会儿迎了出来:“知归回来了,饭菜马上好。”   “嗯,我上去换件衣服。”晏知归往楼梯方向走去。   庄乘月在他背后,对叶阿姨做了个“嘘”的动作,促狭地笑了笑。   叶阿姨表情为难地转身回了厨房。   晏知归大步走到主人房门口,遇上了等在这里的Steve。   小机器人欢欣雀跃地喊:“少爷回来啦!”一双眼睛变成了星星眼。   晏知归没搭理它,轻轻吸了口气,按下门把手,推门进去。   眼前一黑是怎么回事?   原本的一切装饰都还在,但多出了一套搭配。   外厅里两台平板大电视,两张茶几,两条沙发,还多了一个五彩缤纷的懒人豆袋;   卧室里,原本居中的两米大床被挪到了靠窗的位置,房间里多出了另一张大床,床尾与它相对,呈“丁”字型摆放;   旁边有另外的床头柜、小沙发,安排得错落有致,昨天曾见过的毛绒玩偶和毛地毯也都转移了过来,将这本来宽敞的房间塞得满满当当,装修风格杂乱无章。   庄乘月开心地说:“既然我们争执不下,搬来搬去的也很麻烦,不如共享咯,反正这房间里能摆得开两张床,不过我那要换你同款床垫,睡不舒服我可是要闹的。”   他蹦到自己床上,抓过一个抱枕抱着,笑得眼睛弯弯:“以后做室友怎么样啊,亲、亲、老、公?!”   “做室友?”晏知归看着面前一片狼藉,感觉额角血管即将爆开,冷笑,“你不怕昨晚上的事情重演?”   庄乘月闻言,表情立刻冷了下来,跳下床颐指气使地指着他:“我警告你,别来沾边!”   晏知归不想再被眼前画面伤眼,这转身离开了房间,丢下一个字:“滚!” 第29章   新婚夜还“干柴烈火”, 转过天来的婚后第一天,夫夫二人在家中饭厅共进晚餐,彼此间一句话都没说。   餐桌上的饭菜是孙阿姨和叶阿姨一起做的,各自负责了庄乘月和晏知归的口味, 俩人几乎是各吃各的, 甚至没有“越界”去尝尝对方面前的菜,简直是泾渭分明。   气氛降到了冰点, 两人的关系从不清不楚拉拉扯扯, 变回了联姻前的针锋相对。   虽然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但庄乘月莫名不怎么痛快, 一张小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不喜欢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更想家了怎么办?   想连夜搬回家住。   但是他不能。   要知道昨天的婚礼办得那么热闹, 俩人扮演恩爱情侣那么入戏,今天的网络上还是有不少怀疑的声音。   很多豪门联姻都被质疑两人间没有感情, 这也算是公开的秘密, 但庄晏两家不能允许有这样的猜测存在, 否则会被认为他们的联姻是掩盖抱错孩子的真相——尽管事实如此。   最近一段时间英嘉集团和卓志集团的股价都不算稳定, 震荡整理得多,有几天还曾经跌停过, 这不得不引起他们的重视。   两家只能渲染孩子们之间是真爱,将来再寻个机会声明俩人确实是被抱错了,可以解读为机缘巧合、命运安排, 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一家人。   这样才能够保证一团祥和,让股东、股民都不至于觉得是两家内部会出现不可预知的问题,导致股价暴跌、市值缩水等一系列的问题。   这新婚燕尔最甜蜜的时候,要是让狗仔拍到庄乘月放着婚房不住跑回家,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曝。   哪怕这种新闻可以花钱去掩盖, 但不留隐患才是上上策。   从小到大没受过半点委屈的庄乘月只能憋屈地待在这里。   讨厌晏乌龟,晏乌龟要是像普通乌龟那样只用养在水里就好了。   晏知归表面上安静吃饭,在心里自己跟自己开会。   他对自己拥有的东西有强烈的控制欲,难以容忍原本设计得美观大方的卧室被侵入、被破坏,但也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兰花螳螂很难搞。   而且,两人确实结了婚,是合法夫夫,庄乘月对这个家有一半的话语权。   为了和平共处,他必须有所退让,不然真的家无宁日。   “做室友”这个提议虽然离谱,但好像是解决主人房归属问题的唯一途径。   再者,他瞥了眼不知何时放下餐具、抱着双腿蜷在椅子上发呆的庄乘月,通过那张没有表情的小脸,品出了些情绪。   “别撒娇了。”晏知归擦了擦嘴说,“我接受现在的安排。”   庄乘月:“??”   谁撒娇?谁?!   他不客气地回道:“你当然得接受,这里也是我的家,我有权利决定自己住在哪个房间。”   “但现在这个家有两个主人,凡事就得商量着来,我平时要工作,没有时间和精力跟你玩那些幼稚的争抢游戏。”晏知归面色冷淡地说。   庄乘月:“……”   “好家伙,仗是我一个人能打得起来的吗?如果你不一样又争又抢,我能费这么大功夫?”他不爽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甩锅的,心机龟!”   晏知归嗤笑一声,没有接这个话茬,转而道:“共享卧室可以,但是现在里边太乱,我需要对布局进行重新规划。”   “好,说出你的想法。”庄乘月自认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晏知归站起身:“出来说。”   两人走到宽敞的客厅沙发上坐下,Steve立刻凑过来:“少爷,月宝,你们用餐完毕了?吃得开心吗?”   “Steve,触控笔。”他家少爷说。   小机器人立刻从“小腹”处的抽屉里取出一支笔,并且把胸口的屏幕调成了水墨屏:“我准备好啦!”   庄乘月看得一愣一愣的:“Steve你厉害,这么多功能。”   Steve立刻狗腿地回答:“厉害的是少爷呀!”   晏知归按着它的圆脑袋,在它胸口屏幕上草草画出了卧室的平面图,又在上边勾勒了几个方块指代家具。   庄乘月盯着他画的图:“我的床必须留在这里!”   “没打算搬你的床,床垫我也给你换,这里是卧室,床在这里就已经替你宣誓了主权,其他的东西我建议共用。”晏知归写写画画地说,“比如,沙发只留一条,边角的装饰茶几可以去掉,床尾凳都搬走,你那些毛绒玩偶——”   “玩偶要留在这里!那是我的本体!”庄乘月立刻说。   晏知归上下打量他:“你今年贵庚?”   “你管呢?谁规定了成年男人不能喜欢这些东西?”庄乘月昂首挺胸,“别刻板印象我!”   “最多只能留三个,多了会破坏房间的色调,其余的放在外间厅里。”   庄乘月勉强妥协:“成吧。”   “小地毯只能留一块,原因同上。”   “凭什么!”   “就凭这房间里除了共用的家具还有床,多出来的东西都是你的。”晏知归面无表情地说,又划拉了一下水墨屏,“外间的小厅只留一台平板电视,整个厅全归你,我不需要。这样满意吗?”   庄乘月抱着抱枕,伸长脖子看小机器人胸口的图,心想这乌龟好像挺大方的。   他主动伸手:“我是个干脆的人,成交!”   晏知归看着他这只修长白皙的手,沉吟片刻,伸出手来握了握。   昨晚有过那样的亲密接触,两人再见面时多少都会有点尴尬,但那点尴尬被接下来的战斗给对冲了,直到此刻,尽管只是握手,但也算得上是肢体接触,亲吻时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冲入了他们的脑海。   那样火热、潮湿、纠缠,甚至耳边响起了彼此粗.重的呼吸,   他们不约而同地飞快收回了手,脑袋各自转向一边,喉结上下一晃。   Steve音箱里爆发出掌声音效:“太好啦,少爷和月宝握握手,做对好朋友!”   “什么时候调?”庄乘月干咳了一声问道。   晏知归:“现在,立刻。”   他们让管家张叔找来了白天帮忙搬家具的工人,加了额外的加班费,工人们手脚麻利,很快把卧室调整完毕。   得亏卧室够大,两张大床排排放,床头和一侧靠墙,中间留出了一条不算窄的过道,还能并排放两个床头柜,这下彻底够用。   庄乘月挑出了一条宽度合适的白色长毛小地毯铺在了过道上:“这个颜色跟室内装修风格很搭配。”又很大方地对晏知归说,“你也可以踩。”   晏知归:“……”   “多谢。”他淡淡地说。   折腾了这一会儿,就到了要睡觉的时间,庄乘月先去洗澡,晏知归则去用了客房的浴室。   人生第一次有了住宿舍的体验,但浴室厕所排队什么的完全没必要,那属于没苦硬吃。   主人房的归属问题就这么和平解决,庄乘月心情突然间就好了起来,不再想着要回家了。   他哼着歌吹完头发,准备美滋滋地扑到床上抱着亲爱的玩偶们睡觉,谁知刚从浴室蹦出来,就撞见了一个身材优越的裸.男。   晏知归洗完澡裹着浴袍回来,拿出睡衣正要换,就被人撞了个正着。   好在穿着四角内裤,对男人而言,不算过分暴露。   “呀!”庄乘月假惺惺地抬手挡住眼,但手离脸差不多有三十四厘米,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他表情夸张地喊,“你换衣服怎么都不避着人!”   晏知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演,把裤子提上之后,没穿上衣,大大方方地走到他面前:“都是男人为什么要避?你不是说我有的你都有吗?我不怕让你看,难道你还不敢看我?”   “开玩笑,你我有什么不敢看的,你都是我的亲亲老公了!”庄乘月放下手,开始大胆欣赏。   忘了有没有在泳池跟晏知归狭路相逢过了,印象里这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全面地看他的半果体。   昨晚在浴袍裂缝里窥得的冰山一角,这次在庄乘月面前展现了全貌。   肩膀宽而平,斜方肌没有过分突出,后背不薄不厚,难怪穿西装非常好看;上臂肌肉隆起,线条流畅而又优美,充满力量感,但并不显得粗壮;肤色适中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很细腻,恰到好处的体脂率让他看起来匀称紧实,不至于像个魔鬼筋肉人那么柴。   胸肌微鼓,腹肌轮廓鲜明向下收于没有一丝赘肉的窄腰,每一块都很大——   “咦,你怎么只有六块腹肌?”庄乘月发现了华点。   晏知归看着他略显贪婪的眼神,心满意足地在心里笑了笑,伸手拿起睡衣上衣,很潇洒地抖开披上:“这是基因决定的。”   黑色丝绸又软又滑,披在他看起来硬硬的身躯上,撞击出很色.气的反差。   “还没看完呢,别这么小气啊!”庄乘月抬手拨住他要合拢的衣襟,吞了吞口水,大胆发言,“我能摸一下么?”   晏知归勾了勾唇角,裹紧了睡衣:“不行,那是另外的价格。”   “哎!我可是你合法丈夫!”庄乘月立刻道,“这还不够尊贵吗?”   “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以前没摸过别人的?我记得你经常出入的那些场所,有不少身材不错的男模。”晏知归揶揄道。   庄乘月抱起双臂,倨傲地说:“呵,有的人想让我摸我都不稀罕呢!难得月圣对你的肉.体产生兴趣,这是对你的肯定。”   接着上前迈了一步,微微仰头看他,挑衅道:“怎么?怕中看不中摸?”   晏知归垂眸对上他的眼神,心跳微微加速。   年轻男人是不可以用激将法的,他看过很多故事,懂得很多道理,明知这是在激将,却还是忍不住中计。   这一身肌肉,练成至今从未被人触碰过,不知道被这样一双大提琴家的手抚摸,会是什么感受。   “好,但我有个条件。”他声音微哑,“为了避免你乱来,我要拿着你的手。”   庄乘月的确是有出其不意挠他痒痒肉的想法,谁叫他都挠过自己两次了呢。   但这不是主要目的,能摸一摸胸肌腹肌什么的,已经算是值回票价。   他欣然应允,伸手右手:“木问题,你来。”   晏知归掌心覆住他的手背,将他的手压向自己左侧胸肌。   小螳螂可能体温偏低,明明刚从温暖的浴室里出来,手居然是凉的,触碰到他滚烫的身体,激得他胸肌一紧。   庄乘月的注意力全在手底下又硬又弹的肌肉上,碰到了之后,肆无忌惮地张开手掌捏了一下。   噫,还怪紧实来!   手感真好!   “换另一边。”他笑嘻嘻地说。   晏知归如他所愿。   “这边手感也不错,练得蛮均衡的。”庄乘月很认真地评价道,“别使劲儿,放松,太硬了手感不好。”   晏知归冷着脸,掌心却灼人:“闭嘴。”   “要尊重客户体验嘛!”庄乘月转转眼珠,煞有介事地说,“我听说有人会给自己的胸肌取名字,你取了吗?”   晏知归攥紧了他的手,腮边隐隐现出咬牙的痕迹:“我没那么无聊。”   “我给你取吧!左边的叫达芬奇,右边的叫拉斐尔,怎么样?!”庄乘月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眨眨眼睛。   晏知归:“……”   庄乘月很认真地说:“我能想到最能打的乌龟就是他们了。”   晏知归冷冷地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别走啊龟龟,我还没有摸到你只有六块的腹肌!”   庄乘月连忙向前一扑,单手从背后去捞他的腰。   腹肌是摸到了一些,也摸到了一大部分丝绸睡衣,手不可自控地向下滑,跳跃了一小段之后再次着陆,落在了一处狭长硬实的高地上——   哟~   小脸通黄。 第30章   晏知归反应很迅速, 当即握住庄乘月的手腕,转过身来,把他的手臂别到了背后。   庄乘月也是没想到会翻车翻成这样,下意识地微微仰头看着他, 自己小脸烫烫、大脑黄黄, 却也发现对方耳廓也红了。   两人离得很近,谁也没移开目光, 就这么本能地屏住呼吸对视着。   气氛有那么一点点诡异。   庄乘月看着晏知归深邃的眼睛和此刻看起来暗沉沉的眼神, 心里不由自控地想——喔~晏龟龟果然很有料!   难怪昨晚腿上的触感那么明显。   光接吻都能接得人目眩神迷,那么一把子牛劲, 感觉有那种do起来能把床搞塌的实力。   啊接吻……   搞得人家心里乱乱的。   不得不说,那个吻感受还是很不错的, 作为初吻而言的话,可以打一百昏!   诶?他该不是故意跟我抢主人房, 好逼着我自己选择跟他做室友吧?   是吧是吧!   这样就可以接近我了!   这完全是心机龟会做的事啊!   嗯, 月圣最公平了, 既然我已经摸了腹肌, 要不要奖励一下他呢?   而晏知归的目光从他剔透的、琥珀一样的猫儿眼向下,扫过高挺的鼻梁、微翘的鼻尖, 落在了他那双红润的嘴唇上。   昨夜激情亲吻的画面再一次疯狂闪回。   那唇柔软又极富弹性,吮吸起来如同Q弹的布丁;舌头湿.热软滑,勾缠在一起令人欲罢不能。   现在他已经刷过牙了, 品尝起来应该还是那种香甜的味道。   要不要再来一次?   谁让他偏要和我住在同一个房间。   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又曾经那样吻过,他不会不懂这么做的危险性。   所以他是故意的。   只穿着T恤和四角裤、露着一双白花花笔直的长腿站在我面前也是故意的。   晏知归一直没松手,仍旧把庄乘月的手臂别在身后,这会儿用了一把力, 顺势搂着他的腰往自己怀里一扣,两人双唇之间就只剩了几厘米的距离。   哪怕这么近,眼睛都要看对眼了,谁都没有移开目光,不想被对方当成逃避。   隔着薄薄的T恤,庄乘月觉得自己好像能用腹部感知到晏知归的腹肌,紧致的皮.肉微微起伏,热得有点烫人。   他可能是被烫晕了,不自知地仰头又靠近了几分,距离实在太近,眼眸终于垂了下来,目光落在对方那双轮廓分明的薄唇上。   灼热的呼吸彼此相闻,晏知归微微低头,鼻尖已经触到了庄乘月的鼻尖。   只需要再推进半分,昨夜那场令人愉悦的意外便会再次发生。   头脑已经暂时停转,没有谁在意对面的人是不是死对头,只遵从于相互间本能的吸引。   而且,看着死对头被自己深深吸引,有一种虚荣心得到满足的爽感。   然而就在两人唇峰轻轻相触时,庄乘月却向后撤开了一点。   晏知归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探头追了过去。   庄乘月向后弯腰,再撤。   晏知归的目光上移,黑沉沉的瞳孔闪过一抹疑惑。   庄乘月突然间仰头,在他唇上用力一碰,接着飞快地挣脱他的手臂,一转身跳上自己的床,钻进被窝蒙住大半个脑袋,瓮声瓮气地说:“晚安!”   晏知归披着敞着怀的丝绸睡衣,转身看着他,嗤笑一声,系上了几个扣子,低沉地回了一句“晚安”,回了自己的床。   庄乘月背对着他,伸出爪子拽了个玩偶到怀里抱着,脸红得比方才要害厉害,简直要炸了。   心脏叮咣乱响,幸亏没戴那个智能手表,不然Steve又要报警了。   至于方才为什么那么做,他说不太清,感觉是受到了蛊惑,但临门一脚时又觉得不对。   昨晚是被人压住亲的,自己别无选择,但现在他好端端地站着,还要被人亲,岂不是太送上门了?   达咩!   而最后飞快地那个碰嘴,就是要证明他不怕亲,但亲的主动权要在自己。   复盘完毕,庄乘月觉得自己这临场反应堪称完美。   晏乌龟早就对我别有用心,看我一招把他钓成翘嘴!   嘿嘿嘿……   身体的各种反应回归平静之后,庄乘月从被窝里露出了脑袋,转过身看看隔壁床的“室友”。   晏知归像没事人一样地靠在床头,低头捧着平板在看,还拿触控笔写写画画,不知道是不是在忙工作。   盖在腰以下的被子平平整整,看不出任何凸起,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冷静下去了。   但说真的,方才他那种侵略感,还挺带劲的。   庄乘月仔细回味。   晏知归头也没抬地说:“我这个不是水墨屏,关灯对眼不好,明天你自己去买副眼罩。”   庄乘月满不在乎地“嘁”了一声:“本少爷睡眠好得很,只要想睡怎么都能睡。”   “嗯,猪的睡眠确实不错。”晏知归淡淡地说。   这种简单的阴阳庄乘月根本不放在心上,他突然间手肘撑起身体,很八卦地看着对方:“哎,龟龟,你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地下情、一夜情、偷情、固炮什么的,都没有?”   晏知归依旧没看他,但手里的触控笔在平板上顿了顿:“列举这么多三观不正的关系,想干什么?”   庄乘月躺回枕头上,呲着个大牙乐:“觉得你挺有性张力的,没do过不现实,还有点可惜。”   当然也没什么好可惜的,这人要是用亲过别人的嘴来亲自己,会犯恶心的。   嗯,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你要是下海拍小电影,我很乐意围观。”庄乘月幽幽地说。   这脑回路很难解释,就是觉得欣赏这副身躯做一些该做的事,挺带感。   起起伏伏的时候背肌应该很好看吧!应该吧!   “多谢夸奖,但搞.黄犯法,你一个做传媒的不懂吗?”晏知归好似有些心浮气躁,收了平板和触控笔,躺了下去,用手机操控智能设备关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几秒钟之后,他恶魔低语一般地说:“提醒你,明晚跟我一起回晏家吃饭,和全家人联络感情。”   还畅游在美妙幻想里的庄乘月登时爆发出一阵哀嚎:“啊!为什么啊!我不要去!”   好心情全没了!   “联姻本就为了让我们慢慢融入真正的家庭,别本末倒置。”黑暗里传来晏知归冷静的声音。   “那为什么先去晏家?不能先回我家吗?”   “两边抽签,我家赢了。”   庄乘月开始在床上打滚:“啊啊啊啊!我不去!去了肯定被他们横挑鼻子竖挑眼!”   “你不去更会被挑。”晏知归说,“不是很有把握搞定他们吗?去露一小手。”   “别用激将法!不好用!”庄乘月像一条扑腾的咸鱼。   晏知归很没有人性地说:“已经提前一天通知你了,自己做好准备。睡了。”   这下睡眠质量很好的庄乘月睡不着了。   有什么感情可联络啊喂!仇恨吗?   他们家又不缺儿子,别要我了呗!   三观不同,不必强融!   他在床上翻转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旁边晏知归终于发声:“需要我用绳子把你捆上吗?”   “床垫太硬睡不着!”庄乘月悲愤道,“把你的床让给我!”   “你睡的那个也已经是几十万一张的了,别挑事。”   “豌豆上的公主听说过吗?我就是豌豆上的王子!”   晏知归先是“嗤”地笑了一声,沉默片刻后又恶魔低语:“不怕的话可以到我这里睡。”   “我会怕你?!”庄乘月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裹着被子炮弹一样地把自己发射到了对面的床上。   两人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房间的黑暗,并排躺下的时候一对视,看到了对方亮晶晶的眼睛,同时把头转向相反的方向。   庄乘月背对着晏知归问道:“给我买的床垫什么时候到?”   “床垫要定制,需要你去现场测个人体数据给他们,定制周期三十天到六十天不等。”   “好久!为什么我睡你的也很舒服?”   “或许我们的大部分数据比较相似。”   “呃,听到这个我觉得没那么舒服了。”   自己床垫不舒服是小原因,明晚去晏家是庄乘月不舒服的大原因,可恶的晏乌龟,偏要在睡前告诉他这个消息,0帧起手没有缓冲,纯纯搞人心态。   他把自己裹成个蚕蛹一样翻来覆去烙饼,烙了十几张,被晏知归忍无可忍地伸手搂住固定。   “老实一点,睡觉!”   庄乘月:“……”   被捆住好像是好了那么一点点,就像是盖了一张重力被,害挺踏实。   背对着对方也没有很强烈的不适感。   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感慨,原本设想中连面都不需要见的联姻,居然变成了同居一室,和同睡一张床。   人生的境遇果真是神奇。   第二天醒过来,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庄乘月懒洋洋地重新闭上眼问了声智能音箱,得知是上午九点半。   在被窝里又躺了一会儿,他慵懒地抱着被子坐起来,抓了抓鸡窝头,决定呼朋唤友出去high。   把好心情堆满,为晚上去晏家的大量消耗提前充能。   程昊在学校,目前能陪他high的只有曹怀周,提前沟通过后,庄乘月吃了早饭,让助理开车送自己去了对方的佳威娱乐。   曹怀周本就有上班困难症,坐在总经理那几万块的转椅上都觉得扎屁股,收到他已经抵达的微信,立刻去地下停车场亲自迎接。   “洞房花烛夜过得怎么样?doi了吗?”明明在微信上已经遭到拒绝,但见面后一开口还是这个问题。   庄乘月:“……”   “你是不是脑袋有包,我和他是死对头这种事会因为联姻而改变吗?!”走进电梯,他敲了敲曹怀周的脑壳。   曹怀周表情猥琐地笑了笑:“死对头才是最好的床伴这话你没听说过吗?张力拉满好不好!”   “不好!谁要跟他有张力。”庄乘月回想着那天的激吻和昨天的肌肉秀,口不对心地说。   “我看晏乌龟身材不错,do一下你又不吃亏。”   “do你个头,我是直男!”   曹怀周一脸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别再嘴硬了,我可是近距离看过两回你亲他,深柜吧你?”   “你管我!”庄乘月送他两记白眼。   “我就是觉得,既然领了证,就做点合法夫夫该做的事,要不多遗憾。”曹怀周惋惜地说,“你老人家守身如玉多年,再不享受一下人生,各种机能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庄乘月呵呵冷笑:“你才走下坡路,你一辈子都走下坡路!我这童男之身别提多养生了!”   “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嘛?!”曹怀周啧了一声。   佳威娱乐旗下有对知名的明星夫妻正在公司接受采访,庄乘月让曹怀周带他过去凑热闹,围观一下。   镜头前,那两人恩爱得不行,坐在沙发上一直贴贴,男生说话风趣幽默,把女生逗得花枝乱颤,直往他怀里躲,画面看得人血糖飙升。   庄乘月一脸姨母笑,轻声跟曹怀周说:“看吧,这才是真正的恩爱情侣,小动作骗不了人。”   “乘哥,混迹江湖这么久,我发现你有时候挺单纯的。”站在围观的工作人员外边,曹怀周低声道,“这俩从最开始就是炒cp起家,本想借着热度多吃几个好饼跻身一线,谁知道俩人炒得太过火,跟别人又没有cp感,演技也不咋地,一解绑立刻就糊,所以公司给他们策划了个‘旧情复炽’,观望了一下果然热度就又回来了。”   庄乘月确实有些讶异:“都是假的?不能吧?”   “怎么不能?不知道他俩是不是先天锁死,反正是跟别人都不行,最后试探着让狗仔爆料说俩人已经隐婚,没想到粉丝反应热烈,热度也水涨船高,于是公司干脆让他们真的领证结婚,多让他们秀恩爱,现在热度一直不错。”曹怀周说。   庄乘月撇撇嘴:“这不是把生活都过成真人秀了吗?要是我宁愿退圈也不干。”   “人乐意啊!娱乐圈没有热度就是个死。”曹怀周见怪不怪地说,“你是没被逼到那份儿上,被逼到一定程度什么都会做——你和晏知归都能联姻,不就很能说明问题?”   “我又不是明星,在婚礼上装装样子小菜一碟,不用时刻对着镜头秀恩爱。”庄乘月说。   被镜头盯着秀恩爱实在太尬了,不能想,一想浑身刺挠。 第31章   说话间, 访谈结束,两位嘉宾被请出了房间,被带去休息室。   庄乘月看完了热闹,也让曹怀周带他去别处玩, 谁知经过那俩人的休息室, 就听到里边传来的争吵声。   听不出在吵什么内容,基本就是互相辱骂。   曹怀周往房间里一扬下巴:“喏, 在公司里早就不掩饰了。”   “只能说有的钱真是活该人家赚。”庄乘月听着那愤怒至极的尖叫和咒骂感叹道。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月来公司玩了?”   庄乘月回头一看, 是曹怀瑾,今天他穿得比较休闲, 内搭白T恤,外边是一件墨绿色的灯芯绒厚实衬衫, 下穿卡其休闲裤和板鞋,头发是顺毛, 看上去比婚礼那天更贴近他本来的年龄。   有些人, 整天打扮得霸总似地老气横秋, 让人忘记他其实不过才二十三四岁。   比如那个乌龟。   曹怀瑾比曹怀周肤色白一些, 又戴了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书生气十足, 很是温文儒雅。   “怀瑾哥,你也在呀!”庄乘月笑了起来。   曹怀周挠挠头:“我这还没顾得上跟你说,我哥在国外当了斜杠青年, 除了当老板,还做了独立制片人,投了部小成本艺术片,说是刚粗剪完,今天来公司影音室看样片。”   鉴于双胞胎兄弟俩成长得像对照组, 俩人私底下关系非常一般,庄乘月极其怀疑他不是没顾上说,而是根本就没想说。   往浅里想是兄弟不睦,往深里想,谁知道曹怀瑾是不是惦记上了弟弟的公司。   以他在曹家受重视的程度,但凡他要,勾勾手指就能得到,不怪曹怀周抵触他。   曹家直系继承人虽然就他们兄弟俩,但叔伯姑姑也有几个堂表哥姐,能力学历都不差,曹氏内部也竞争得厉害。   知道自己水平不够当不了鱿鱼卷,曹怀周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好,不去惦记别人的,别人也别来惦记自己。   “小月要是感兴趣,可以和我们一起看。”曹怀瑾温和地说,“正好我定了飞跃大酒店西餐厅的茶歇,够吃的。”   庄乘月一听眼睛就亮了:“飞跃的?我要去!”   这家是江海市老字号的大酒店,现在也是行业翘楚,其西餐厅出品好吃得不得了,各种甜点更是无与伦比的赞,只是吃一次挺麻烦。   贵都在其次,主要是吃一顿要提前好久预定,对所有顾客一视同仁,顶级豪门也没办法加塞。   原因无他,为了对出品负责罢了。   曹怀周极力阻止:“你不要被好吃的蒙蔽了双眼,那片子超级无聊!”   “艺术片你不懂欣赏,对我这种搞艺术的刚刚好。”庄乘月嘴巴里似乎已经尝到了歌剧院蛋糕的香甜味道。   事实是这次曹怀瑾订的茶歇超级无敌好吃,不光有飞跃西餐厅的招牌歌剧院蛋糕,还有拿破仑、柠檬玛德琳、法式蒙布朗、马卡龙以及费南雪等美味甜点。   除了这些吃的,还有绝顶好豆做出来的手冲咖啡,由飞跃随行咖啡师现场制作,豆子有耶加雪菲、瑰夏、蜜吻和烛芒四种,与甜点相得益彰。   电影确实无聊了一些,但也还好,庄乘月吃吃喝喝地很快就打发了时间,倒是曹怀周坐在影音室最后一排的座椅上睡了一半时光。   这里的座椅是可以躺平的太空舱,理论上睡得安详点不会影响别人,但是他双手垫着后脖颈,朝天张着嘴,时不时发出呼噜声。   庄乘月促狭心起,端着杯咖啡小心翼翼地往他嘴里倒了点,本来想呛醒他,谁知道这厮居然喉咙一开顺下去了,咂么了两下嘴,侧身继续睡得香甜。   恶作剧失败,但好歹是让他止住了鼾。   屏幕释放出来的暗光中,庄乘月看见曹怀瑾冲自己这边看着,四目相对,对方温和地笑了笑,转回头去。   噫……被抓现行,还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另一边,晏知归开了一上午的会,头晕脑胀地回到办公室,让助理给做了一杯冰美式来提神醒脑。   等着吃工作餐的时候,他拿起手机随便划拉,发现了庄乘月两个小时之前发的朋友圈。   【兰花螳螂】:怀瑾哥请的茶歇好丰盛!马上要看他制片的独立电影,准备接受精神养料!超级开心!「蛋糕」「电影胶片」   配图是茶歇照片九宫格,每一款都用了人像模式,精心裁剪并加了滤镜。   C位是他跟曹氏兄弟合影的照片,站位依旧是夹心饼干模式,但不知为什么,看起来他跟曹怀瑾更亲密一些。   笑容过于灿烂了。   梨涡深得碍眼。   晏知归沉吟片刻,拿起手机打给助理:“午饭不用帮我买了。”   电影刚散场,大家在亮起灯来的影音室里热烈交流,曹怀瑾主动问庄乘月:“小月,配乐方面你有什么好提议?”   “有几处情节用大提琴很合适,能突出隽永悲伤的气氛。”庄乘月说,“你们请作曲家来写了吗?”   曹怀瑾点头:“曲子差不多已经写好,本来我们讨论的是用钢琴,不过你这么一说,大提琴确实更有意境一些,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来演奏呢?”   “我?”庄乘月受宠若惊。   “是啊,谁不知道你是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弦乐系的优秀毕业生?”曹怀瑾笑容温和,充满肯定,“由你来演奏是我们的荣幸。”   庄乘月本科是在国外读的,当初乔轻云舍不得他,跟出去全程陪读,后来他还想念研究生,又见母亲思乡心切,才回了江海市音乐学院。   在别人看来多少有些可惜,似乎离世界级大提琴家远了一些,但他其实并无所谓。   学大提琴是他的爱好,成为演奏家也是他的理想,不过没有那么迫切,可能因为家境太好了,这方面他并没什么野心。   回国之后一直以二世祖的形象混日子,好多朋友都忘了他曾经的辉煌,没想到曹怀瑾还记得。   那他就不客气了!   庄乘月毫不犹豫地答应:“好的!方便的话传曲谱给我,我好好练一练。”   “没问题。”曹怀瑾温声道,“到中午了,一起吃饭吧。”   庄乘月腾地站起来:“好诶!正好我饿了。”   “你还饿,你吃了那么多……”旁边的曹怀周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说。   “那只是甜品胃满了,正餐胃还空着呢!”   然而,刚出影音室,庄乘月就接到了晏知归的电话。   接起来便听见对方低沉磁性的声音:“中午陪我吃饭。”   庄乘月不爽:“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没档期!我要跟怀瑾哥还有怀周他们一起吃。”   “又不是什么国宴非你出席,想和他们吃饭可以改天再约,我们还有事要做。”晏知归在电话那头说。   走在前边的曹怀瑾回头:“是知归吗?不如约他到我们这边来,婚礼当天没来得及和他多聊。”   “不用了。”电话里的晏知归说,“我们要去郊区,不顺路。”   庄乘月茫然:“去郊区干什么?”   “晚上回晏家,你要空着手去吗?随便买礼物很没有诚意。”晏知归淡淡地说,“爸爱吃鱼,奶奶喜欢吃草莓和橙子,我们在城郊的生态农场有果田和鱼塘,去亲自采摘捕捞才显得用心。”   这话确实无法反驳,但庄乘月郁闷:“那你干嘛不早说,总是搞突然袭击!”   “抱歉,是我疏忽了。”晏知归表现得很有诚意。   庄乘月吃软不吃硬,再加上礼物确实要有一点诚意才好,他没办法拒绝。   挂上电话,他跟曹怀瑾解释了缘由,对方欣然道:“没关系,新婚之后第一次回家是要郑重些,我们下次再约。”   半个钟头之后,庄乘月走出佳威娱乐的写字楼,看到了路边等着的大G,还有靠车站着的晏知归。   死乌龟穿着黑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外边套了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因着阳光灿烂而戴了副飞行员墨镜,187的身高站在那里如利刃出鞘,再跟大G的肌肉感彼此烘托。   的确是帅。   但心情不佳的庄乘月认为他是在孔雀开屏。   见他走过来,晏知归伸直手臂,反手拉开了副驾驶车门,耍帅plus。   “多谢保镖先生。”庄乘也皮笑肉不笑地坐进车里。   他穿着黄色亮面夹克棉服和灰白色运动裤,活力满满的样子像一颗阳光下的柠檬,生动又鲜活,看见他,晏知归觉得自己身上浓重的班味都去了不少,心情开朗了一些。   自己的服装风格的确是单一,庄乘月的又实在丰富多彩,好像他不管什么颜色都敢穿上身。   可能肤白貌美就是敢为所欲为。   晏知归在写字楼里被暖风熏得头晕,开车出来特意没开暖气,坐进车里之后,看了看身边的人:“冷吗?”   “身体不冷。”庄乘月裹着棉服像个蓬蓬的小球,冷冷地说,“心寒。”   晏知归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那你寒着吧。”   “去哪儿吃饭?”庄乘月拿出手机扒拉着,“总不会回家吃吧?我出来的时候跟孙阿姨说中午不回去吃,你别为难打工人。”   “去农庄吃农家菜,我提前跟他们说了。”   “啊?到那儿不得两点了?!”   晏知归眼角觑了觑他:“吃了那么多甜点,热量足够撑到那儿了吧?”   “就知道你会视奸我的朋友圈。”庄乘月得意道。   “所以是特意发给我看的?”   庄乘月表情夸张地看了他一眼,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晏乌龟你的脸有这么大。”   晏知归轻轻笑了笑,没和他继续斗嘴。   晏家的农庄在山里,气温比市里还要低一些,这会儿天气阴了些,更显着冷。   庄乘月一直往窗外看,虽然外边景色满是冬日萧索,但能看到久违了的自然风光,心情立刻就又好了起来,还拿手机拍了一段。   “我家的农场是在再远一点的平原上,跟马场挨着,好久没去了,想念我的小马。”他突然说。   山路上,晏知归开得更小心了些,闻言道:“改天有时间陪你去,顺便看看你从我二哥手里抢来的那匹。”   说起这个,庄乘月可得意了:“嘿嘿,枣枣长得可壮实了呢,现在是我的御用坐骑!”   “枣枣……”晏知归无语地笑了一下,“枣红马是吗?”   庄乘月王之蔑视:“你有意见?”   “没有,还要为你便捷的取名思路鼓掌。”晏知归沿着平坦了不少的路转了个弯,停在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宅院门口,“到了。”   负责打理农庄的郭叔站在门口等着,和蔼地笑着迎上来:“三少爷,三……”   “叫我小月就行。”庄乘月真怕他脱口而出“三少奶奶”,配上这宅院,秒回一些中式恐怖片。   “是是是,小月。”郭叔笑道,“饭菜都准备好了,两位直接去客厅就成。”   晏知归点头:“好的,辛苦郭叔。”   庄乘月跟着他走进大宅,经过前院,从抄手游廊走进第二进院,一路过来,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树木灌木都被修剪得非常整齐,虽没有太多装饰,但看起来也算赏心悦目。   晏知归边走边跟他介绍:“平日里就郭叔一家住在后边的一个院里,他算是这边农庄的管家,管理着帮庄上种地养殖的员工。”   庄乘月点点头,这情况跟他们家差不多,基本上吃的各种食材都是自家的农场出品,大多都是有机食物,安全放心。   走到厨房附近,阵阵菜香传来,可把他给香迷糊了,胃里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你叫他们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窜过来一条大黑狗,汪汪叫着扑上来,庄乘月没有半分迟疑地跳到了晏知归的身上,双手搂脖,双腿盘腰,抱得结结实实,完全不用别人伸手。   晏知归:“……” 第32章   晏知归完全没抱庄乘月, 靠他自己就搂得足够稳当。   大黑狗尾巴摇得简直像是电风扇,极度热情地叫着,还在往俩人身上扑,看这阵势得有八百年没见了。   “你怕狗?”晏知归问这位已经化身“抱脸虫”的同学。   庄乘月冰凉的脸贴着他的面颊, 小心翼翼地转回头向下看了一眼那黑色的拉布拉多:“不怕, 但它过分热情,谁知道它下一秒会干什么。”   “真不怕?”   “当然。”   “那你从我身上下去, 对面郭婶看着呢。”晏知归低沉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庄乘月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胖大婶端着个冒着热气的大菜盆笑吟吟站在主屋门口看着他们。   小脸一红,立刻从晏知归身上跳下去。   郭婶乐呵呵地招呼他们:“新婚的小两口就是感情好, 快进来吧,屋里暖和。”   大黑狗已经平静下来, 蹲在晏知归脚边仰头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晏知归摸了摸它的狗头,给庄乘月介绍:“它叫闪电, 两岁小伙, 是这里的护院。”   “养拉布拉多当护院, 你们心可真大。”庄乘月也摸摸闪电的脑袋, 算是认识了。   院子里有点冷,室内开着暖气, 一进去立刻觉得温暖如春。   偏厅的饭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香味儿充斥着整个房间,庄乘月脱掉外套往不远处的沙发上一扔, 直接扑了过去:“啊啊啊好香!饿死我了!”   方才郭婶手里端着的大盆是炒鸡,桌上还放了一大盘烤鱼,另外一盘是红烧乳鸽,其他几个小盘是炸野菜丸子、蒸蔬菜、韭菜炒河虾,还有两个小瓦罐汤。   这会儿她又盛了两碗香喷喷的大米饭放在他们面前:“时间不早了, 快吃吧。”   窗外已经吹起了冷风,室内暖烘烘的,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菜肴,庄乘月的幸福感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生活真是太美好了!”他感叹道。   晏知归脱了外套和西装,解了领带,坐在他旁边。   现在是下午两点钟,本来他已经饿过劲儿了,但看到面前的人这般食欲满满的样子,突然又感觉到了饥饿。   菜是郭婶做的,这手艺真没得说,庄乘月嘴里啃着酥脆香辣的炒鸡,心中产生了挖墙角的冲动。   烤的东星斑刺少肉多,肉质细嫩,蘸了独家酱汁,米饭能下三大碗!   其他几道更不必说,鲜的鲜,香的香,庄乘月最后把瓦罐汤都喝完了,撑得往椅子靠背上一歪,满足得说不出话来。   “好撑啊,胃都鼓起来了。”他把身上的衣服拉紧,突出了胃部一个小山包。   晏知归也吃得有点撑,同样已经停了筷,看他这么抱着肚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今天的小螳螂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现在看起来毛茸茸的,显得乖巧又可爱。   莫名想rua。   饭后,郭婶送来一壶普洱:“喝点茶解解腻,方便消化。”   “谢谢郭婶!”庄乘月一高兴,嘴巴就特别甜,“你的手艺真棒!所有的菜都特别好吃!”   郭婶笑得合不拢嘴:“喜欢以后就多来,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等人走后,庄乘月主动给晏知归先倒了一杯茶:“龟龟,谢谢你请我吃这一顿大餐。”   “虽然比不上你要跟曹怀瑾他们吃的龙虾,但我觉得这餐确实不差。”晏知归端着茶杯轻啜。   庄乘月吃得有点晕碳,没意识到他话里边那点阴阳怪气,嘿嘿笑着说:“食材不重要,吃得开心才最重要。”   “开心吗?”   “嗯啊~”庄乘月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说,“小爷我是快乐小神仙!”   晏知归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弯腰低头对着他的脸:“走吧,小神仙,干活儿去。”   庄乘月:“……”   “不好意思,你的小神仙要去见周公了。”他立刻闭上眼睛。   晏知归目光落在那刚喝过茶、润泽的嘴唇上,眸光逐渐变深。   庄乘月感觉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突然间从自己唇上一蹭,倏地睁开眼时,却发现站在身后的人已经走了。   “哎?你干什么去?!”他立刻坐直了转头问。   晏知归隔着木质栅栏看他:“干活啊,说了来采摘,总不能让别人代劳吧?”   “好吧好吧,我来了!”庄乘月当然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干活,拖着疲惫的身体站了起来。   郭叔给他们找了干净的工作服套在外边,还提供了工作靴子,武装完毕之后,晏知归开着山地摩托带着庄乘月直奔果园大棚,大黑狗闪电如闪电般跟在后边飞奔。   采摘草莓和橙子其实并不累,尤其只摘几斤,活动开了还浑身舒坦。   “我们家没有种草莓诶!你们这里的好大。”庄乘月挎着小筐,在温暖的大棚里灵活窜动,先参观了一圈。   晏知归戴着手套已经开始工作:“那下次回你家的时候也来摘点带回去。”   “诶?”庄乘月回头看他,眨了眨眼,“好像这次反了,理论上说,是该从我家农场采摘了带去你家的,采你家的送你家,好像意义不大?”   “嗯,这不是你的疏忽么,去我家要带什么礼物本来就该你做打算。”晏知归毫不留情地吐槽。   庄乘月撇嘴:“别想甩锅,还不是你跟我说晚了,我来不及准备。”   “还用我提醒你?就算不是今天,你也该知道早晚要去的,不会提前想好?”晏知归像个无情的采草莓机器人,一边采一边甩刀。   庄乘月有被他扎到。   这确实是自己的失误,主要是他一直排斥去晏家的事,就当了鸵鸟,什么都没想。   他挪到晏知归身边:“还说我!那你想好去我家的时候做什么了吗?”   “我啊……”晏知归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草莓放进小筐里的泡沫盒,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告诉你。”   庄乘月一脸嫌弃:“晏乌龟你好装啊!”   晏知归欣赏着他生动的表情,莞尔一笑。   他不说,庄乘月也懒得问,就看他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俩人很快摘了五大盒草莓,又去果园摘了十斤金灿灿、闻着就香喷喷的大橙子,然后换了摸鱼服去了鱼塘边。   他们的目标是打捞一条东星斑回去清蒸,再搞一条花鲢做剁椒鱼头。   虽然庄家的农场也有鱼塘,但庄乘月只知道吃,从没有靠近过,就算去农场那边也不过是招牛逗羊,然后就去马场玩,这还是第一次体验亲自下塘捞鱼。   鱼塘里有控温设施,水温不算刺骨,庄乘月拿着渔网在鱼塘比较浅的地方谨慎逡巡,虽然也能捞到,但捞的都比较小,显然不太合适带回家。   晏知归看起来比较气定神闲,已经走到了齐腰深的水位处,稳准狠地捞了一条上来。   鱼儿在网子里活蹦乱跳,鱼塘工人伸头一看,比了个大拇指:“这个差不多两三斤,够吃的。”   上岸之后,晏知归把鱼放进了氧气水箱,给了庄乘月一个炫耀的眼神。   庄乘月:“……”   “下个塘我捞!不许跟我抢!”他信心满满地说。   晏知归欣然同意:“有实力千万别藏着掖着。”   庄乘月眯起眼看他:“我感觉你在阴阳怪气,但是我没有证据。”   “不敢。”晏知归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我相信月圣一定可以手到擒来。”   更阴阳了是怎么回事?!   养花鲢的鱼塘就在隔壁,庄乘月雄赳赳气昂昂地扛着渔网到了塘边,做了几下伸展运动,信心满满地下水。   塘底淤泥比较多,每走一步都得小心,但随着越走越顺,他很快觉得得心应手起来。   晏知归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边,为了表示自己无意抢功,不仅没拿渔网,还特意和他保持了一两米的距离。   “我觉得差不多了,别再往里走了。”看到水位到了庄乘月的胯骨,他谨慎提醒。   庄乘月回头看了眼岸上的工作人员,对方也点头:“没问题,塘里有不少大鱼。”   于是他放心地举起渔网,盯着水中影影绰绰的鱼影:“别过来哦,别惊跑我的鱼!”   晏知归守卫似地站在一旁,抱着双臂,看上去宛若一尊水塔。   庄乘月看准了一条游过来的鱼影,猛地拿渔网一捞,倒也捞上来了,只可惜看着有点小,虽然工作人员也说差不多有一斤半,但这点鱼头哪够塞牙缝的。   放生,再来!   如此这般地捞了几条,他命中率其实挺高,就是捞上来的鱼都太小,总是不满意。   终于,再一次下网的时候,庄乘月觉得杆头沉甸甸的,立刻道:“这把有了!”   他使劲将渔网支起来,出水的网兜里兜着一条肥硕的大胖头鱼。   “哈哈!我成功了!这条行吗?”他激动地举给工作人员看。   对方同样送他一个大拇指:“四斤肯定有了!”   庄乘月笑弯了眼睛,立刻双手前移,抓住杆头撑着渔网的圆圈,双手把大鱼举过头顶:“龟龟,你看!哈哈!我厉害吧!”   晏知归看着他,被这鲜活的笑容感染,也勾起了唇角。   “厉害,但是你小心点——”   话音刚落,那不甘心被捞的大鱼开始剧烈挣扎,不要小看一条鱼的求生本能,那力道可不小,几乎能从渔网里蹦出来。   庄乘月当然不能允许胜利果实逃之夭夭,下意识地想把整个渔网往怀里抱,反而让鱼挣扎得更猛烈,而他一个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地往水面倒去!   “哎——”   眼看水面越来越接近,只听“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他牢牢抱着鱼的双臂被人结结实实地扶住。   庄乘月还没能直起腰,就仰头看着晏知归:“龟龟,靠谱哦!”   他脸上全是水花,笑容是那样的可爱,以至于晏知归恍惚了一下,没有立刻将他扶好站稳。   不甘心的大胖头鱼又开始了新一波的挣扎,这下庄乘月根本抱都抱不稳,晏知归帮忙去搞定鱼,却搞得这鱼好像在他俩形成的包围圈里被爆炒,场面不可谓不激烈。   “哗啦——噗通!”   很好,抓鱼二人组齐齐坐在了水里,只露出了个脑袋,鱼塘水顺着摸鱼服的开口直接灌了进去,俩人就像被泡在了随身浴缸里。   嗯,透心凉,心飞扬。   岸上的工作人员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被网住的鱼重新回到水里,激动得更加卖力扑楞,庄乘月心想,小爷都湿透了,更不能让你跑了!   他双手紧紧收住了渔网,把收口抱在了怀里,接着就被人拎着咯吱窝从水里拽了起来。   晏知归迅速检查庄乘月的情况:“你怎么样?没喝鱼塘的水吧?”   小螳螂头发都湿了,脸上也全是水珠,还有一些泥巴。   “妹有!”庄乘月得意地笑,“我哪有这么傻!”他低头往怀里努嘴,“看,大鱼还在!”   晏知归略有些无语,帮他揪着渔网口,把杆子反过去,递给已经跳下来接应的工作人员,然后拉着他往鱼塘边走。   “明年过年你可以cosplay年画娃娃了。”他边走边说。   摸鱼服里灌了水,俩人走得步履维艰。   庄乘月的目光还在追逐着被工作人员接过去的大鱼,闻言心情大好地说:“你是在嘲讽我胖吗?我可不胖。”   “什么脑回路。”晏知归往他脸上抹了一把泥,是方才坐在鱼塘里手掌按着塘底沾上的。   庄乘月瞪圆了眼睛:“偷袭我!我也有!”说着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用力抹了一把,“刚刚才一起经历了鱼水之欢,你就这么对我?!”   晏知归:“……”   成语用得很好,下次别用了。 第33章   “哗啦”一声, 大胖头鱼被放进了另一个氧气水箱。   湿身二人组也从鱼塘上来,脱掉摸鱼服,被冷风一吹,小滋味儿更加酸爽。   庄乘月立竿见影地抖了起来。   工作人员很尴尬地说:“三少爷, 庄少爷, 抱歉——”   “是我们自己没站稳,和你没关系, 别担心。”晏知归接过另一个人递过来的干毛巾和军大衣, 先给庄乘月裹上。   回宅院的路上他没敢开太快,身边的这个小螳螂紧紧依偎着他, 棉袄裹到了头顶,抖得跟摸了电门似的。   然而不快也得快点, 得早点回去保暖。   总算到了大门口,郭叔郭婶紧张地迎了出来。   “怎么落水了呢!”郭叔担心得要命, “快快, 进去, 洗个热水澡!”   郭婶拉过裹得像只小熊的庄乘月:“走走走, 可别感冒了。”   虽然冷得打摆子,但庄乘月非常兴奋, 眼睛亮亮的:“没、没事,我身体可、可好了,洗个澡、就、没事了!”   被他抖得自己都跟着共振的晏知归怀疑他在逞强。   郭婶把他俩带到最近的一间卧室:“这里边淋浴间够大, 你俩一起洗吧,赶紧淋点热水去去寒气,我去给你们煮姜汤!”   一起……吗?   庄乘月和晏知归四目相对,有点小尴尬。   晏知归转身要走:“我去另一间。”   “两口子有什么不能一起的?大小伙子还害什么羞!”郭婶笑着把他们俩往里推,“快快, 别耽误时间,这会儿再出去肯定感冒了!”   庄乘月快冻死了,拉着晏知归的手腕:“来吧来吧!”   郭婶把浴室的门一关就走了,里边只剩下他两个。   浴霸灯下,庄乘月背过身去把军大衣往边上一扔,麻利地脱衣服。   摸鱼服进了水,他全身都湿透了,被裹着不怎么舒服。   晏知归把湿的上衣裤子都脱掉,只留一条底裤,把军大衣又穿了回去。   “热水,我要热水!”庄乘月嘟嘟囔囔,穿着四角裤窜进了淋浴间。   他方才只是不想在郭婶面前掰扯,并不代表自己真的能在晏知归面前这么“坦诚”。   关键位置还是要遮挡一下的。   就当是在游泳池吧!   晏知归没直视他,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小螳螂在浴霸明亮的光下是瘦瘦高高的一长条,早竹春笋似的,身体也白得发光。   等人进了淋浴间,他才没忍住,飞快看了一眼,就看见了被包裹在白色布料里软弹的……咳咳。   立刻收回了目光。   面壁。   庄乘月拿着花洒对着自己一通猛冲,边冲边喊:“龟,你不洗吗?”   “我在这儿晒会儿浴霸,不冷,你先洗吧。”晏知归背对着他说。   “嘿嘿,比我还害羞。”庄乘月只是礼貌询问,并没有真的非要他进来一起的意思,“那我就全脱了,你不要回头哦!我很快,五分钟!”   晏知归:“……”   “不用着急,多冲一会儿,不然去不掉寒气。”他说。   好像应该泡个浴缸,不过这间没有,里边院子里的主屋有。   但这会儿再走就不合适了。   庄乘月洗完头,身体就热乎起来了,飞快打完沐浴露冲完水,向淋浴间外看了眼:“龟,麻烦帮我递个浴袍,谢谢。”   晏知归抬手把面前挂着的浴袍摘下,反手递过去。   庄乘月美美把自己裹好,看着他始终不回头的样子,坏笑了一下,绕到他面前。   “我洗好了!”他仰头看着晏知归,弯起眼睛,“全程都没回头,很礼貌啊你!”   晏知归这才看向他,小螳螂的湿发向后耙成了大背头,皮肤被热气蒸腾得白里透红,浴霸的光下眼睛越发明亮澄澈,还点泛红,像只小兔子。   很是漂亮。   这浴霸挺热的,他裹着军大衣都出汗了。   燥。   “瘦皮猴有什么可看的。”晏知归冷淡地说,眼睛往吹风机那里一扫:“头发吹干再出去。”   庄乘月登时不乐意了:“什么瘦皮猴,我是薄肌!薄肌你懂么?!像我这样肤白貌美大长腿的身形不适合练太厚的肌肉,会显得很油腻!”   “嗯,知道了。”晏知归把吹风机拿过来递给他。   这么明显敷衍的回答令庄乘月很不满意,他双手一扒,将整个胸膛露了出来,努力证明自己:“看,有肌肉!”   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胸口好像没什么说服力,干脆“香肩半露”,伸出了一只手臂弓起来:“看看我的肱二头肌。”   又往下扒拉出小腹:“也是有腹肌的轮廓的!还有我的人鱼——”   “再往下你这浴袍就没必要穿了,裸.奔吧。”晏知归冷淡地说。   不被人注意到的角落,他的喉结狠狠上下一滑。   被白花花的一片晃了眼。   没看见腹肌的轮廓,倒是看见了粉红的东西。   庄乘月“哼”了一声,裹好了浴袍:“我这叫富有且慷慨,不像你,只给我摸了达芬奇和拉斐尔。”   晏知归脑子短路了片刻,才想起那是他给自己胸肌起的名。   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哦对,后来是不小心手滑,才摸到了001……”庄乘月露出了小流氓的笑容。   “嗡”地一声响,晏知归打开了吹风机,对着他的脑袋猛吹。   庄乘月配得感满满地享受Tony·晏的服务,大声地穿透噪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嗷~”   “闭嘴!”晏知归认命地抬起另一只手,略显粗暴地用手扒拉起他的头发。   本来没想给他吹风的,但闲着也是闲着,小螳螂不出去,自己也不好洗澡,干杵着也比较尴尬。   被暖风吹得非常舒服,庄乘月惬意地闭上了眼,不跟吹风机比嗓门。   晏知归动作轻柔了起来,目光从他的后脑勺落到了后颈上。   那修长的颈子是合乎身体比例的窄瘦,一只手就能掐过来,皮肤白而滑,椎骨微微凸起,肩膀平直,线条流畅又漂亮,向下能令人联想到漂亮的蝴蝶骨。   晏三少爷顺着自己联姻对象的后衣领望进去,少年时期学素描的记忆重新钻入脑海,下意识地描摹起被浴袍覆盖的后背轮廓。   不知再向下,会不会有两个漂亮的腰窝。   再往下……   “嗷!好烫!你故意的吧?!”庄乘月被吹风机烫了一下,敏捷地偏开头,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好了不用吹了!”   晏知归关掉吹风机,面无表情地按着他的肩膀向后转,将他推出了浴室。   等人出去之后,他才脱掉害得自己浑身是汗的军大衣,撑着墙壁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关掉浴霸,走进淋浴间,把水调得凉了些,才冲洗起来。   庄乘月裹着浴袍盘坐在床上,把被子包在外头,胖乎乎的活像个雪人。   郭婶不仅端来了可乐煲姜,还抱来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小月,这边没有你的衣服,我拿了知归的睡衣,你先凑合一下,内衣都是新的,洗干净也消过毒了,放心穿。等会儿我把你们换下来的拿去洗,很快就能烘干。”   “好嘞!谢谢郭婶。”   等她走后,庄乘月从衣服里扒拉出内裤穿上,估计是按着晏知归的尺码备下的,他穿有点大。   再看两套睡衣,跟家里的一样,都是黑色丝绸款。   庄乘月啧了一声,怀疑晏知归从品牌那里批发了无数套,可以穿到老。   晏知归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小螳螂穿着自己的睡衣,盘腿坐在床上,端着一碗姜汤正在小心翼翼地吹气。   睡衣本就宽松,又是自己的码数,穿在庄乘月身上过于松垮,就算系到最上面一颗扣子,还能被他穿出V领的效果。   袖管更是肥出不少,被他挽到手肘关节处,露出一双在黑色对比下更显白皙的修长小臂。   “亲亲老公,你洗完啦?”庄乘月小啜了口姜汤,转过头促狭地跟他打招呼,接着瞪圆了眼睛,“哇,你也慷慨大方起来了呢!”   浴室里只有一件浴袍,给他穿了,晏知归就只能围浴巾,露着肌肉流畅的上半身。   他走到床边,从衣服堆里拿出内裤,在庄乘月毫不掩饰的凝视下,从浴巾底下把内裤套上,用同样的方式穿上睡裤,再解开浴巾,穿好睡衣。   “看够了吗?”晏知归端起桌上的姜汤,先尝了尝温度,接着一饮而尽。   温热辛辣的液体顺着食管流入胃里,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身上又有点要冒汗的意思。   庄乘月眨了眨眼,坏笑:“你可是我老公呀,我怎么看都看不够的。”   “是吗?”晏知归觉得有必要给他一点教训,免得他在这里没有底线地随意撩拨。   他夺过庄乘月手里的碗,砰地放回桌上,接着弯腰把人打横抱起,转身坐在床边,把怀里的人放在自己腿上侧坐着。   庄乘月突然天旋地转,被人圈在了臂弯里,下意识地双手顶住他的胸口:“你干嘛?”   “不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吗?”晏知归手臂拢着他的后背向自己的方向按,“那就好好看,离近了看。”   “太近了会变斗鸡眼!”看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脸,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庄乘月无端紧张了起来,心脏怦怦直跳。   晏知归暗沉的眸子垂下,盯着他明显有些慌乱的眼睛,声音低沉:“刚才撩得那么起劲,现在慌什么?”   “谁慌了?我没慌!我又不是近视眼!晏乌龟你放开我!”庄乘月不爽道。   晏知归不仅没放手,还一个转身把他压在了床上,把他两只手举高按过头顶,单手扣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庄乘月,在这段婚姻里,你划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可以接吻,可以抚摸,还是可以上床?我尊重你,规则交给你来制定,但你别让我迷惑。”   庄乘月逃避对视,目光从他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一路下滑,落在凸出的喉结上。   灼热的体温和强烈的雄性气息产生了很强的侵略感,彼此的呼吸中又充斥着可乐的甜腻气息,他紧张,却又莫名亢奋。   “接吻抚摸都无所谓,但是,没有感情可以上床吗?”庄乘月低声问。   晏知归看着他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知道他又要给自己挖坑,嗤笑一声:“庄家的浪荡小少爷花名在外,会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之前说自己是不婚主义,打算怎么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庄乘月撩起眼皮,圆圆的猫儿眼看起来充满狡黠,又包裹着质疑和嘲讽,“用手?用玩具?傲慢的三少爷怕是找不到自己看得上的炮友吧?”   比起乖巧狡黠的模样,晏知归对他这锋芒毕露的样子更感兴趣。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庄乘月的脸颊,低声道:“我既然认可你是我的联姻对象,你就算是我能看得上的人。”   “多谢认可。”庄乘月莞尔,接着又一秒冷脸,“可我看不上你。”   晏知归不以为意:“对我又亲又摸还这么口是心非,难不成月圣是怕会对我动心?”   庄乘月冷笑一声,突地挣脱了他对自己双手的钳制,抱住了他的脖子:“我对狗也能又亲又摸,你觉得我会爱上狗吗?”   一个多月以前,他确实不想跟晏知归有任何肢体接触,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这只乌龟很好玩,他想拥有玩乌龟自由。   “划底线会让生活变得很无聊的,龟龟。”庄乘月笑眯眯地说,“没有规则的游戏,才刺激。敢挑战吗?”   他把晏知归的脸向下压,两人睫毛交织,嘴唇相贴,却又并不亲吻。   距离如此亲密,却又各怀鬼胎。   晏知归偏了偏头,嘴唇从他的唇角滑到了他的耳边:“成交。” 第34章   两人这一番折腾, 浪费了不少时间,各自的衣服又需要不同的清洗方式,郭婶紧赶慢赶,终于给他们都弄干净了, 让庄乘月和晏知归在五点半踏上了返程之旅。   除了他们采摘的草莓和橙子、被关在氧气水箱里的两条大鱼, 郭叔又给他们装了新鲜宰杀的半扇羊和几斤各种部位的牛肉猪肉,这趟实在收获满满。   回城的路上两人没怎么交谈, 音响里放着轻音乐, 庄乘月歪在副驾驶上睡着了,晏知归专心致志地开车。   为了避开晚高峰绕远了路, 但因为家就住在CBD,绕无可绕, 还是在车流里被堵了一阵子,最后抵达晏家的时候已经快要七点半了。   “醒醒, 到了。”   庄乘月被推醒, 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意识到已经抵达了晏家大宅, 心情略有忐忑。   晏家这帮人个个难缠,现在还来到了他们的老巢, 跟以身犯险有什么区别?!   晏知归把车停在了车库里,看他一副双眼瞪得像铜铃、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的样子,低声道:“不用紧张, 毕竟你是第一次上门,又是他们的亲骨肉,他们不会为难你。”   婚宴上正面刚之后,当天接下来的活动晏家人看他的表情都不怎么和善,庄乘月很难想象这次见面不被为难。   “麻烦定义一下为难。”他精疲力尽地说。   好累, 还没开始招架就觉得累了。   “你别预设立场,认为他们对你有敌意,还没遇事就把浑身的刺先立起来,这样对自己会有不好的心理暗示。”晏知归看他俨然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耐心地劝道。   庄乘月啧了一声:“龟龟,你这话未免太理中客了,要是真能做到,这几十年的矛盾能持续到现在?咱们两家能一见面就掐?”   “矛盾和宿怨是有,但每次见面就掐纯属有人挑事。”晏知归解开安全带,“比如你家,每次找事的都是宋乾那个搅屎棍。”   庄乘月:“……”   凭良心说,这话无法反驳。   这位大姐夫是既二又碎嘴,当初爸妈也百般看不上,不知道大姐怎么跟他看对了眼。   后来觉得可能是大姐比较冷淡不苟言笑,宋乾虽二却确实有趣,俩人算是互补。   大姐夫不算入赘,孩子也是跟他姓宋的,只不过是爸妈舍不得大姐离家,希望宋乾能搬来庄家住,对方没怎么迟疑就答应了,获得了一波好感。   宋家称不上是豪门,也算也小有实力,拥有一个进出口贸易集团,有一些生意给宋乾打理,那些事庄家不怎么过问,但也知道他的工作能力实在是马马虎虎。   结婚之后,大姐看着宋乾有一些海外运营经验,就跟姑妈商量了一下,也给了他一点卓志集团在美国的小业务干干,谁知那次被晏知归给截了胡,两人因此结下了梁子。   截胡其实倒在其次,主要是此事很伤面子,原本庄晏两家的世仇跟宋乾没半毛钱关系,但从那以后,宋乾实实在在恨上了晏知归和整个晏家,没事都得骂他们两句,冤家路窄撞见更是要大做文章。   尽管大姐夫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他现在是庄家的人,庄乘月就要维护。   “那怪不了他,谁叫他是跟你真的有仇,这事儿还得是你的锅吧?别赖别人。”他正义感爆棚地说。   晏知归:“……”   “这么护短,现在我俩是一家,你是不是别胳膊肘往外拐的那么明显?”他似笑非笑地说。   庄乘月叹气:“看在你都开口求我的份上,我勉强答应吧。”   “那倒也不必勉强。”晏知归冷淡回复,“我的仗我自己打,只是希望你能端正态度。”   庄乘月想了想:“那要照你刚才的说法,你家挑事儿的不更多吗?大哥二哥就够一壶了,总是一唱一和地挖苦人,还有那个被兰姨撑腰的老四,呵,这种小孩在学校里真的不会挨打吗?”   话音刚落,车窗被人敲响,把背后蛐蛐别人的他吓了一跳。   俩人齐转向副驾驶车窗外,看见晏知遇站在外边,正笑着往里看。   晏知归和庄乘月连忙下车,一起喊了一声“大哥。”   “聊什么呢?奶奶听管家说你们回来了,等了一会儿不见人进去,让我出来看看。”晏知遇的笑容总有一点让人讨厌的意味深长,“怎么,在农庄里待了一下午,还这么难舍难分?”   晏知归没接他的话:“那真是辛苦你了。”接着跟庄乘月说,“走吧。”   虽说不预设立场的建议令人难以采纳,但庄乘月还是决定先礼后兵,免得被人抓住什么态度问题做文章,于是他冲晏知遇挤出了一抹笑容,转身跟着晏知归进了入户通道。   晏家庄园是中式风建筑,这通道也有些狭长昏暗,对庄乘月而言稍显黑了一些。   尤其一路上还有些古典风格的装饰品,雕塑啊、摆件啊什么的,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狰狞。   正在他有点害怕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伸了过来牵住了他。   庄乘月偏头看了眼晏知归,晏知归目视前方,正气凛然。   俩人心照不宣地没说什么,倒是晏知遇大惊小怪地感叹起来:“嚯,你俩关系这么好了吗?别是真谈了!”   庄乘月很想立刻甩他一句“要你管”,就感觉晏知归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转头跟大哥说:“大哥是希望我们谈还是不谈呢?”   晏知遇显然被问住了,他感觉这是个微妙的问题,不便不经过谨慎思考就回答,圆滑地说:“你们小青年的事我可不多嘴。”   嗯,这下又不多嘴了,庄乘月心想,刚才不知道是哪只鹦鹉在哇哇乱叫。   走进入户门,晏家管家站在门口迎接:“三少爷,庄少爷。”   “李叔,我后备箱里有从农庄带回来的食材,辛苦你去取一下。”晏知归说,“鱼和肉今天来不及做,存起来好了,水果清洗好了饭后吃吧,这是小月的一片心意。”   “好好,我这就去安排人处理。庄少爷第一次登门,有心了,老太太一定会高兴的。三位快进去吧,饭菜也好了。”李叔看起来五十多岁,两鬓斑白,显得很稳重。   庄乘月连忙乖巧地说:“谢谢李叔。”   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来晏家,以前在杂志上看过对晏家庄园的介绍,身临其境又是另一种感受。   这里的仿古建筑做得味道很足,晚上室内的灯光比蜡烛光也就亮上那么一点,听说是为了护眼,置身其中确实感觉古色古香。   主宅很大,不像欧式建筑搞得挑高太高,空间过分宽敞,会显得空荡,而是利用各种屏风、雕花栅栏、博古架等把宽大的室内空间分隔开来,也有园林中“移步换景”的特点。   视觉上显得内容丰富,又不拥挤,审美确实没得说。   知道庄乘月要来,晏家全家都聚齐了,只有晏知遇和方舒亚的小女儿、五岁的晏嘉雪以及老四晏知潼年纪小,等不到这个时候再吃饭,早早吃过回了房间。   柴芷青认为,大人说话没必要让小孩参与,就没叫他们下来。   晏知遇跟在庄乘月和晏知归身后,率先提高嗓门喊道:“来了来了,人来了!”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们便纷纷转头看过来。   庄乘月礼貌地挨个儿叫人:“奶奶,爸……兰姨,舒亚姐,二哥。”   别人都还算顺溜,就是称呼晏宇安的时候还是磕巴了一下。   晏宇安看起来比平时和气了些,率先站起来:“来了就去饭厅吧,时间也不早了。”   柴芷青也难得露了个笑脸:“饿不饿?快过来吃饭吧。”   要是在自己家,换了是自家爷爷,庄乘月老早就扑过去搀着对方的胳膊撒个娇什么的,这对他来说可太擅长了,保准能把老人逗得哈哈笑。   但是对柴老太太,他不确定她吃不吃这一套,别自己上赶着表现,还被人斥责说没正形。   况且他也是真做不到。   说来也怪,明明站在面前的都是自己的血亲,可他却完全生不出一点亲切感。   不知道是不是被从小就灌进脑袋里的敌意给影响了。   如果跳出这个惯性思维,会不会好一点呢?   “还好,午饭吃得晚了些,现在不饿。”庄乘月略显拘谨地说,“大家等我们应该饿了吧,这次是我们的失误,抱歉。”   阮美兰那边就接了话茬:“确实是失误,婚前没来过家里也就罢了,婚后第一次登门就迟到,还让老人等,实在说不过去。”   “爸,奶奶,这事不怪小月,是我临时决定的。”晏知归主动道,“小月不知道该送大家什么礼物好,我觉得亲自采摘更有诚意,但因为时间有些紧张,下午过去得晚了些,这才迟到了。”   庄乘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要说晏乌龟这个人实在不差,至少在面对晏家的时候,他从没落井下石过。   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隔壁饭厅,服务的阿姨们正在往大圆桌摆着琳琅满目的丰盛菜肴,隆重程度能看出有待客的意思。   晏宇安先给柴芷青拉开椅子坐下,自己坐在旁边:“听说还落水了,没事吧?”   见他问话的时候看着自己,庄乘月立刻道:“没事的,只是没站稳坐在了鱼塘里,衣服湿了,之后冲了热水澡还喝了姜茶,一切都OK。”   其他人陆续入座,晏知归也体贴地为他拉开椅子,庄乘月坐下,小声地跟他说了句“谢谢”。   阿姨们挨个儿给他们分发热腾腾的湿毛巾擦手。   “我看你俩也是闲的,想亲手采摘就摘点果子呗,捞什么鱼,瞎耽误时间,叫工作人员捞,几分钟不就搞定了。”晏家的挑事王晏知恩开了口,“就老三会整事儿,还落水,别是故意的吧?好让爸爸和奶奶心疼。”   他是笑着说的,显然是在揶揄晏知归,但又可以灵活地拿“开玩笑”来做挡箭牌。   庄乘月立刻道:“他捞鱼很熟练,是我那条太大了,一下子没抱住,他来救我,才一起坐在了水塘里。谁没事儿大冷天的自虐,万一感冒了岂不是自己遭罪?二哥可别以己度人。”   “哟,还以为你俩不和呢,现在护得倒是挺紧,你来我往的这么亲密!”晏知恩挖苦道。   “已经联姻了,他是我合法丈夫,我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庄乘月满脸堆笑,语调轻松,“再说我就是描述事实,爸爸,我捞的那条花鲢可大啦,有四斤多呢,明天叫阿姨做剁椒鱼头给你尝尝,肯定好吃!”   战斗起来就自如多了,这声“爸爸”喊得很甜很亲切,还有点撒娇的意思,听得晏宇安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家里四个儿子,连最小的晏知潼在内,没一个喊出这种味道的。   晏宇安要求儿子们都要做男子汉,不许他们随便哭泣和撒娇,但凡见到一定会训斥,谁知庄乘月这么喊,却莫名不让他觉得反感。   难不成是人老了,就不再那么严厉了?   还是看到被抱错的骨肉,内心多了些柔软和包容?   老霸总笑得比平时和蔼了一些:“好,看看有多大。小月说得对,不管过去怎么样,小月和知归都是我们家的孩子,两个人能和睦相处自然最好。”   “最好是真的和睦哦。”阮美兰话里有话地笑着说,“可别是在我们面前装装样子。”   晏知遇接过话茬:“这就不知道了,刚才他俩到家不下车,奶奶让我去找他们,就看两人在车里聊得挺热闹,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哦对了,我听见他们提老四了。”   阮美兰的脸色立刻就严肃了起来,眼睛盯上了庄乘月:“是吗?说什么了?”   庄乘月:“……”   还以为挑事王是晏知恩呢,看来这位老大也很蔫儿坏! 第35章   不怪阮美兰紧张, 毕竟上次在婚宴上,是因为晏知潼的“童言无忌”,才引得庄乘月自比“天生坏种”,明着把全晏家都阴阳了。   她护子心切, 绝不允许儿子再被人诋毁。   晏知遇挑事归挑事, 但不打算把事情闹大,否则会显得他别有用心, 于是没有继续推波助澜。   庄乘月则迅速开始头脑风暴, 想要找一个把话题搪塞过去的说法。   阮美兰不依不饶地追问:“说啊,说我们知潼什么了?!”   晏知归淡淡接口:“小月第一次来家里, 有点紧张,我跟他挨个儿介绍了一下家里人的性格, 能说什么?”   “是啊,虽然成了亲家, 但大家彼此还很陌生, 有知归在中间介绍一下是对的。”方舒亚打圆场道, 手肘碰了碰晏知遇, 让自己这老公少说两句,接着转动桌子, “别聊天了,本来开饭就晚,奶奶, 动筷吧。”   柴芷青拿起了筷子,勉强可以称得上慈祥地说:“一人少说一句比什么都强,吃饭。小月,知归说有几道菜是你喜欢的,特意让家里厨子做了, 你多吃点。”   “好的,奶奶也多吃。”庄乘月嘴甜地说。   他倒是注意到了油焖大虾、清炖狮子头还有珊瑚白菜,但没想着会是给自己特意准备的。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几样菜?”他小声问晏知归,“孙阿姨都没在咱们家做过呢,你问她了?”   “咱们家”这三个字在晏知归听来分外悦耳,他也低声回答:“我问了妈。”   鉴于洛远玉已经去世,这个“妈”指谁不言而喻。   庄乘月先是为自己有被特殊关照而开心了几秒,接着又警惕地瞥了晏知归一眼。   又私下和妈妈接触!   还打着关心我的旗号!   妈妈一定会慢慢开始喜欢他的!   晏知归接收到了他眼中的敌意,眼睛弯了起来,笑得意味深长。   庄乘月:“……”   果然是阴险狡诈的乌龟!   这顿饭,摆盘不可谓不精致,菜肴不可谓不美味,席间大家中规中矩,没人在饭桌上讨嫌,大家也算遵守食不言的规矩,话都不算多,略显死气沉沉。   尽管还有自己爱吃的菜,但庄乘月吃得有点没味道,莫名感觉比婚宴那天还难熬。   他确实不太饿,就随便吃了几口饭,也注意到晏知归好像也没怎么动筷。   或许他跟自己一样,中午吃得饱,晚上就没了胃口。   眼看这顿饭快要吃到了尽头,想想接下来没事做干聊天,庄乘月就产生了一点点恐惧。   他没有话可跟他们聊,从晏大晏二挑事的本事来看,这家人平时内部聊天堪比宫斗剧,一个个都没安好心,跟他们说话得多累啊!   难怪晏乌龟平时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在这种环境下浴血奋战出来的,能轻松得了?!   我才不要取代他!   想到这里,他悄悄拽了一下晏知归的袖子,小声说:“咱们走吗?”   这话还是被旁边听力敏锐的晏知恩听见了,他坏笑着说:“吃完就想走啊!乖乖待着吧,有节目留给你们!”   “什么节目?”庄乘月的心“咯噔”一下。   补药啊,我要回家!   “交流感情的节目啊。”见柴芷青和晏宇安离了席,晏知恩也站了起来,抄着裤袋往外走,故意卖关子,“出来就知道了。”   庄乘月下意识地看向晏知归,晏知归没什么表情地说:“少搭理他,越搭理越来劲,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才不怕,我就是不想煎熬。”见人都离开了饭厅,庄乘月才小声说,“像身上被绳子捆住似的,好难受。”   晏知归拉着他站起来,推他往外走:“这才是第一次上门,以后还有很多次,慢慢熬吧,就当公司团建好了。”顿了顿又调侃,“哦对了,你好像没上过几天班。”   “是你说的,现在咱俩是一家,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庄乘月把他说的话原样奉还。   晏知归轻笑一声:“知道了。”   回到客厅才知道,所谓的“节目”,其实就是打麻将。   方舒亚笑着跟庄乘月解释:“其实我们也好久没玩了,正好你来,大家不好干坐着,不如打几圈随便玩玩,小月你会吧?”   其实是不会,但人家戏台子都搭起来了,自己不好扫兴,他只能说:“以前跟着玩过,但也好些年没打了,有点生疏。”转头看着晏知归,理直气壮地要求,“你帮我。”   “喔,老三手最黑了,我不玩,我钱包会扁的!”晏知恩怪叫。   庄乘月偏头对晏知归小声说:“那就更黑一点。”   晏知归微笑颔首。   “舒亚得去陪嘉雪,美兰要去盯着知潼做功课,宇安还有集团的事要处理,知归跟小月算一个人。”柴芷青指了指知遇知恩两兄弟,“你俩也得陪我打。”   被奶奶点名,两个人显得十分乖巧听话:“好。”   牌桌在主宅的游戏室,几个人跟在柴老太太后边走过去,家里的阿姨已经把麻将准备好了,还泡了消食的红茶,稍后端上来了草莓和橙子果盘。   或许打牌的确是一个比较容易让人放松的休闲方式,尽管怎么玩全忘完了,但庄乘月一在牌桌上坐下,还是有一种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爽感。   当然,这个爽感更多地来源于身旁坐着的这个看起来胸有成竹的人,毕竟晏知归对自己两个哥哥的牌风还是很清楚的,应该靠谱。   但就是说,这人怎么体温这么高,像是挨着个小暖炉。   “劳驾您动一下手。”暖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牌都要我帮你码是吗?那干脆我来打好了。”   庄乘月心里嘀咕,我是真想让给你呢,现在我只想回家。   晏家是要倒闭了吗?怎么连个自动麻将机都舍不得买。   噼里啪啦一阵动静过后,四条“长城”垒了起来,柴老太太先掷骰子,大家按规则拿牌。   麻将的规则庄乘月全忘光了,一举一动都靠晏知归在耳边提醒,他自己就做提线木偶,还挺省事。   说是用打牌来联络感情,但他发现晏家人打得还挺认真,一个个都觑着牌面,眉头微锁,思考着要出的牌,没一个说话的。   这怎么联络啊?   在庄家的时候,偶尔全家人会聚在一起打桥牌,但闲聊胜过于出牌,有时候打到最后光顾着聊八卦,该谁出都忘了,稀里糊涂结束一局,催债的催债,赖账的赖账,最后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哪像现在这里,简直像是置身于考场。   “别走神。”庄乘月听到耳根处传来晏知归的声音,呼吸热热的喷在耳廓上,嗓音低沉有磁性,让他脖颈处的皮肤麻了一下。   晏知归目光盯着他面前的牌,低声说:“出六饼。”   “不是吧?”庄乘月凭着自己对麻将仅剩的记忆质疑,“现在这个情况不是应该杠吗?”   “不许杠,现在杠了容易大相公,胡不了牌。奶奶那边应该缺六饼,再留个机会让二哥点炮。”晏知归说。   这么神吗?   庄乘月半信半疑,但自己确实没用心打,那就听乌龟的。   他很乐意看到晏知恩大败亏输!   庄乘月纤长的手指夹着牌丢了出去:“六饼。”   果然,柴芷青喊了句“碰”,把六饼拿走,出了一张白皮。   接着轮到晏知恩,庄乘月紧张地盯着他的手,就见他拿着一张牌在手心里摩挲半天,放下又拿起另一张,攥在手里仍是没出。   “老二你麻利点。”晏知遇催促道。   晏知恩又把手里的放下,拿出最开始的那张,犹犹豫豫地打了出去:“三万。”   “胡了!”柴芷青笑眯眯地把自己的牌推倒,拿过那三万放进去,正好四条顺子加两张幺鸡。   晏知恩哀嚎一声:“我怎么又放炮!”   “谁叫你是点炮之王呢。”晏知遇没垫底,看起来心情很愉快。   庄乘月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惊讶地看着晏知归,瞪圆了一双可爱的猫儿眼:“厉害啊!”   “一般。”晏知归莫名想撸他毛茸茸的脑袋,但蜷了蜷手指,忍住了。   接下来庄乘月再不对自己的军师有任何质疑,简直指哪打哪,甚至还通过观摩学会了一些技巧,能跟晏知归想到一起去。   俩人虽然没怎么赢,但永远是损失最小的那一方,连着让柴芷青胡牌,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   最惨的是晏知恩,几乎每把都是垫底的那个。   “我就说老三手黑,自己不赢,就知道耍着别人给奶奶喂牌!”他输红了眼,恼火地说。   晏知归丝毫不以为意,表情平淡:“又不是我按着你的手出牌,自己菜就承认,少赖到别人头上。”   “就是啊!”庄乘月开心坏了,帮腔道,“别不好意思承认,菜就多练!”   晏知恩指着他怒道:“你个小傀儡说什么说!牌都是老三让你打的!你俩搞什么鬼,不是不合吗?怎么配合这么默契?配合默契还不赢牌,炫技呢?”   “老二,怎么说话呢?奶奶赢牌是自己的本事,功劳给老三算怎么回事?”晏知遇阴阳了起来,似乎是想一箭双雕。   一时失言的晏知恩回过神来,连忙对柴芷青说:“奶奶,你打得好全家人都知道,我在你面前就是孙子,心服口服。”   “废话,你当然是我孙子!”柴芷青似笑非笑地说,“钱微信转我,孙子我也不会放过你。”   晏知恩瘪着嘴:“这就转。”   “还有给我们的,也别忘了。”晏知归友情提示,“转给我就行了。”   “我才不转你,我转三弟,三弟加我微信!”晏知恩非常幼稚地说。   游戏室里立刻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晏知归脸上,但他面色十分平静,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   但越是这样,庄乘月越替他不高兴,要是代入自己,必须闹得天下大乱!   还是那句话,被抱错又不是他们俩的问题,难道就因为这个,二十三年的感情就不算数了?!   只是晏知归没说什么,他不好表现得特别在意,尤其他确确实实在血缘上是晏知恩的三弟,是晏知归的“竞争者”。   想来俩人的关系真是奇特,各自是对方的真假少爷,是对手、敌人,却又是丈夫。   叠满buff了属于是。   晏知遇身为大哥,训斥道:“老二你脑子抽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晏知恩自知失言,小声嘀咕着解释。   庄乘月冷哼一声:“针对我的时候就叫我败家子,拿我气人才叫我三弟,呵呵,我才不理你!”他故意这样半开玩笑地说,然后站起来,“奶奶,今天就玩到这儿吧,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准备休息了,我想去厕所,让龟龟带我去。”   柴芷青只当他喊的是“归归”,略嫌肉麻,但好不容易和平相处了一次,她控制住了教育人的冲动,只轻轻点了点头。   庄乘月拉了拉晏知归的手腕:“走吧。”   离开游戏室他也并没有松手,或许潜意识里是想安慰对方。   晏知归转了转手腕,挣脱他的手反过来牵住,轻轻一捏:“多谢。”   “没必要,我俩是一家的,当然要一致对外。”庄乘月感受了一下他掌心的温度,奇怪道,“咦,你怎么手凉凉的,冷吗?”   室内也是恒温25度,晏知归虽然只穿着衬衫,但以他平时的体温,手不该这么凉。   晏知归幅度极小地摇了一下头:“没什么,可能有点感冒。”   “是不是落水着凉了,你这人看着壮壮的,身体素质还不如我。”庄乘月拉着他大步向前走,“去找李叔给你冲杯感冒灵吧。”   当然不是身体素质不行,晏知归猜测,大概是因为在浴室里忽冷忽热,又洗了个凉水澡的缘故。   还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从洗手间出来,庄乘月和晏知归去找药,半路上遇见了李叔。   李叔正好也在找他们:“庄少爷,晏先生让你去书房找他,他有话要跟你说。” 第36章   面对突如其来的谈话, 庄乘月有点紧张。   “就我一个吗?”他问。   晏宇安看起来怪严肃的,他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说话。   李叔点点头:“是的。”   “我带他过去,李叔,麻烦你帮我冲一杯感冒冲剂。”晏知归说。   去往书房的路上, 庄乘月忍不住问:“你爸找我要干嘛?单独教育我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 可能会给你一些财产。”晏知归说。   庄乘月更尴尬了:“我才不要,我又不缺钱。”   “恐怕赠予协议都起草好了, 你打算一上来就驳他的面子?”晏知归隐约露出了坏笑。   庄乘月:“……”   老实说, 比起婚礼上一见面就指责,今天的晏宇安和柴芷青对他已经克制了很多, 甚至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他不太想破坏这种状态。   见机行事好了。   走到书房门口, 晏知归站住脚,往门内一扬下巴, 轻声说:“去吧。”   门没有关, 留着二十厘米左右的缝隙, 庄乘月叩了叩, 听到里边传来晏宇安的声音:“进来。”   他看了晏知归一眼,推门进去, 不确定要不要关门,就把门缝保持了原样。   书房里没开大灯,只有书桌那边亮着台灯, 昏黄的灯光显得温馨许多,晏宇安原本坐在书桌边,这会儿摘掉老花镜,站起身对他一点头,指了一下旁边的沙发:“过来坐。”   庄乘月乖巧地坐过去, 看他摆弄茶海,准备烧水沏茶,连忙道:“我来吧。”   “你会?”晏宇安先是语气略显僵硬地问了一句,反应过来之后,刻意委婉解释道,“以为你们年轻人不会搞这些。”   他习惯了雷厉风行,家里又都是儿子,说话从来都是又冷又硬,但到底庄乘月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为着联络感情,他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特意有所调整。   这对他来说已经十分难得。   庄乘月手脚麻利地接水烧水:“我会呀,爷爷爸爸妈妈都喜欢喝茶,在家里一起聊天的时候都是我来泡。”   晏宇安静静地看着他动作熟练,知道他所言不虚。   眼前的男孩虽然也是高挑帅气,但跟自家儿子们偏硬的气质完全不一样,眼睛大皮肤白,头发还有些微卷,看起来像个洋娃娃,太柔软了些。   细想下来,面容轮廓还有眉眼随了亡妻,很漂亮。   这并不是他喜欢的样子,以前看见的时候就很是嫌弃,觉得庄家算是把这个孩子养废了,再加上一些传闻,觉得庄乘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这在他一些朋友的后代中并不少见,毕竟有的人自己吃过了苦,就舍不得孩子吃苦,以至于把他们娇养得不成样子,到头来追悔莫及。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家,晏宇安对儿子们要求颇高,现在看虽然老大老二比起老三差了些,但总体而言不至于败家。   而老三,最优秀,却不是自己亲生的。   想到这里,再看面前的庄乘月,他的心情就复杂了起来。   或许这孩子还不是太废,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庄乘月能感觉到对方若有所思的目光聚焦于自己的头顶,心里乱七八糟的。   他知道晏宇安一直看不上自己,也从不追求被对方看上,毕竟没必要用别人的尺子衡量自己的人生。   谁知阴差阳错,俩人竟是亲生父子。   现在可好了,他有权管自己了,不知道会提出什么样的改造方案。   真是要命,好端端的要被提溜出来审视打量改造,谁愿意啊!   等水开的时间里,晏宇安开了口:“这两天跟知归相处得怎么样?我看你俩不像前阵子那样一见面就吵了。”   “挺好的,都住在一起了,再对着干谁都不舒服,还是和平相处的好。”庄乘月表现出一副大人模样,笑了笑,“再说我们俩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晏宇安点了点头:“你跟知遇和知恩之间的矛盾,知归也跟我解释过了,那两件事确实不能怪你,看来我们对你也有不少误会。不过不要紧,将来相处得多了,会慢慢互相了解。”   庄乘月是真意外,没想到晏乌龟会替自己说话。   “嗯嗯,慢慢来。”他也只能这么说。   定温壶里的水烧到指定温度,自动断了电,庄乘月把水倒入茶壶里,先洗了遍茶。   这会儿又听晏宇安问:“还在念研究生是吧,将来毕业了想做什么?专心做大提琴演奏家?”   “演奏家什么的就看情况吧,哈哈,我没什么野心,学这个就是因为喜欢。”庄乘月再次给茶壶里加了水。   晏宇安点点头:“说起来,远玉,也就是你妈妈,很喜欢古典音乐,可能你遗传了她。”   圈里的各个家族不管是真的还是附庸风雅,大多都爱欣赏古典乐,看个音乐剧歌剧听音乐会什么的,庄乘月不是很相信自己爱拉大提琴是来自亲妈的遗传,只当这是一种话术。   “哦,如果她知道的话,可能会替我高兴吧。”他说。   晏宇安眯起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笑了笑:“她确实夸过你。”   庄乘月把茶水倒进杯中,同时好奇地问:“诶?什么时候?”   “你和知归三年级的时候。”晏宇安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应该是场联欢会,知归弹钢琴,你表演是大提琴,远玉看完回来特意跟我说,说‘庄家的小月看起来有点娇气,但拉起大提琴来像模像样,应该也是个能吃苦的孩子’。”   庄乘月重点跑偏,一时郁闷,心想——我看起来有多娇气?!一个两个都这么说!   晏宇安回忆往事,心情愉快地感叹:“还是亲妈看人准。”说着又笑了一声,“记这么清楚是因为,知归听到妈妈夸你,之后的一周花了更多的时间去练琴,手指头都起了水泡。”   “哈哈,他一定想,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听到这么有趣的事,庄乘月一时间露出了本体。   笑死,有的人表面看起来藐视一切,私底下原来这么在意。   晏宇安看着突然活泼了一点的他,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不当演奏家,那是想继续管理那家传媒公司?英嘉旗下有什么业务你比较感兴趣?可以到集团来历练一下,让知遇或者知恩亲自带带你,也能培养培养兄弟感情。”   培养感情?怕不是要天天打架?还是算了。   “谢谢爸爸,我现在挺喜欢直播平台,自己也熟,管起来算是得心应手,其他的以后慢慢再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会认真去学。”庄乘月表现得非常乖顺。   心想,不要啊千万不要!   这话赢得了晏宇安一些赞许的目光:“以前每次见你都是张牙舞爪,今天确实不一样,很懂事。”   庄乘月连忙给他满上一杯茶:“我都是对事不对人啦!”   “不管什么缘故,都不能那么一点都说不得,一说就炸毛。”晏宇安惯性地进入了教育状态。   庄乘月立竿见影地不爽了。   他在家里从来不这样,还不是因为面对的是晏家这一帮人。   说我的时候,看看你们自己呢!   晏宇安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叫你来不单是跟你随便聊聊,我是想告诉你,我打算在家族信托基金的受益人里加上你的名字。跟我来。”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旁边拉开抽屉,拿出几份文件放在桌上,对跟过来的庄乘月说:“除了信托,还有集团股份,我打算先从我名下转一些给你,另外,这里有几套房产,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纯为投资的话,可以全听我的建议。”   加入家族信托这辈子就旱涝保收,什么都不用干,躺着也不用为生活发愁;   英嘉集团的股份,就算是百分之一也已经非常傲人;   至于那些房产,粗粗一瞥,也知道目前市值至少几千万。   晏宇安这次手笔的确不小,看起来诚意满满,但庄乘月非常惶恐。   “爸爸,你什么都不用给我,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他莫名有一种拿人手短的感觉。   晏宇安沉沉的眸子看着他:“这些东西晏家的孩子都有,就连嫁进来的舒亚也有一份,你没必要推辞,这些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不可能亏待你。”   “不不不,就算是这样,也不用着急,以后再说吧。”庄乘月连连推拒,“我在我家、呃庄家,也有这些呢,我不缺钱,真的。”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不必相提并论,难道你觉得我给不起庄家能给你的东西?”晏宇安和善了没多久的表情恢复了日常严厉,压迫感十足。   庄乘月并不怕他的压迫感,只是觉得局促:“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晏,孩子不想要,也没必要勉强啊。”门口传来阮美兰的声音,接着人就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明显的心眼子,挤出来的笑意根本到不了眼底,“何必强迫他接受呢。”   晏宇安对她的不请自来并没有明显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转头继续看着庄乘月:“你是不是依然不认为自己是晏家人,所以不要我给你的东西?”   “如果我现在说我觉得自己已经是晏家的一份子,爸爸你不会觉得我很假吗?”庄乘月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心里话,“多给彼此一点时间吧。”   阮美兰接着他的话茬说:“是啊,这才第一次上门,没必要勉强孩子这么快就承认什么,大家不说好了慢慢来吗?今天我看相处得就不错,刚才打牌妈赢了不少钱,挺高兴的,小月,下次准备哪天来啊?”   哪天都不想来。   方才虽然跟晏宇安对答如流,对方的慷慨也让他深受震动,但庄乘月总体的感觉还是别扭。   爱情或许能一见钟情,友情也能通过一次酣畅淋漓的游戏产生,但亲情不是一顿饭、一把牌局就能培养出来的。   他还是对来晏家很排斥。   正当他连随口糊弄都说不出个日子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敲响了,外边传来了晏知归的声音:“爸,你们聊完了吗?时间不早了,我和小月要回去了,他明天一早得去学校赶早八,太晚了我怕他起不来。”   龟龟,以后改叫你及时雨!   庄乘月几乎快要热泪盈眶了。   晏宇安看了眼他:“先回去吧,这些事不着急。”   “谢谢爸爸,那我先走啦!爸爸晚安!”庄乘月难以掩饰地露出甜美的笑容,又转头跟阮美兰道别,“兰姨再见!”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看到等在门口的晏知归,想都没想就紧紧把人抱住,激动地在他耳边小声说:“多谢救命之恩!你怎么来得这么巧?”   “不是巧,我跟着兰姨来的。”晏知归勾了勾唇角,“看她门都没敲就闯进去,就知道你们聊到了关键问题。”   庄乘月叹了口气:“还是你了解,我们快走,gogogo!”   还没等他们离开门口,书房里就传来了阮美兰的抱怨声:“你怎么什么都给他?!他还不见得跟我们一条心呢!”   这声音不低,走开一米多的庄乘月敏锐地听见了,当即立定后转,退了回去。   他想听听晏宇安的回答。   下一秒,低沉的男中音响了起来:“你多想什么,我试试他罢了,就你沉不住气。”   庄乘月:“……”   原本他对拒绝了晏宇安的好意还心存一些内疚,现在好了,敞亮了。   连他这种容易感情用事的艺术家都不可能这么快代入新的身份,那商场上杀伐征战的老狐狸怎么会一下子真将他这个败家子视为儿子?   晏知归显然也听见了,离开书房后,他低声问:“你不介意吗?被人以这样的方式试探。”   “当然不介意啦!我又不在乎他的看法。”庄乘月神清气爽地说。   晏知归略一沉吟,自嘲地笑了笑:“也对。”   “快走,快回我们的家。”庄乘月拽着他的手猛地一拉。   谁知这站在鱼塘里像尊铁塔一样稳当的男人突然踉跄了一下,搭住他的肩膀借力站稳。   庄乘月扶了他一把:“你怎么了?”掌心透过薄薄的衬衫感受到炙热的体温,接着伸手去试了试他的额头,略显无语:“娇花龟,你发烧了。” 第37章   晏知归知道自己发烧, 只是不在意。   症状是从打完麻将开始突然加重的,喝了感冒冲剂并没有好转,在他等待庄乘月的时间里,觉得脑袋越发昏沉, 疼得厉害。   庄乘月感觉他额头热得烫手, 有些担心:“找个体温计量一下再回去吧。”   “不必,一点小事没必要大惊小怪。”晏知归拉着他往外走, “回去你开车。”   “量个体温算什么大惊小怪。”庄乘月难以理解。   这难道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吗?   晏知归脚步不停:“我不知道体温计在哪儿, 得问阿姨要,要是被奶奶和爸知道我因为捞个鱼把自己弄发烧了, 肯定会挨说。”   啊这?庄乘月还当他是不想家里人操心,原来会是这样。   晏家这是什么铁血男儿养成计划?!   要是自己的话, 全家都会围上来,有递热水的, 有给削苹果的, 还会有提供怀抱的, 绝对不会有人说半句不是。   到底是庄家真的太娇惯他, 还是晏家过于冷血无情?   “就算现在知道体温有什么用,回我们家, 家里什么都有。”晏知归说出“我们家”三个字,心中是令他愉悦的轻松。   庄乘月更不想在晏家多待,换好衣服跟大家道了声再见就走了。他自己的乔治巴顿战车同样是款肌肉型suv, 开起大G没有任何生疏感。   他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打量副驾驶的晏知归。   或许是病气让此人没了平时的锋利感,再加上胸前盖了一条看起来很柔软的毯子,病了的乌龟显得温柔不少,暗光下的眼睛也有点波光潋滟的意思。   坦白讲这人长得是真不错, 骨相尤其好,眉骨微凸,鼻梁高挺,在阴影里看着宛若雕塑般完美。   目光相撞,难得温柔的男人轻启薄唇,吐出一句话:“看我干什么?看路。”   好的吧,温柔什么的就是幻觉,现在是又热又硬的乌龟。   “看你好看还不行?”庄乘月嘀咕,“病了还这么硬邦邦。”   晏知归漫不经心地开口:“发个烧还算生病吗?”   “好好好,你铁血,你硬汉,你牛逼!”庄乘月无语。   回到家里往沙发上一坐,根本不用找阿姨和管家,晏知归把Steve叫过来,让它给自己测体温。   “少爷,智能手表已经告诉我,你体温有些高!”Steve飞快骨碌了过来,圆球型的脑袋中央亮起了一个小灯,在他额头上“滴”了一声,惊讶道,“你烧到了39.2度!”   “这是高烧啊!叫医生来吧!”庄乘月立刻在意了起来,要是在他们家,不管谁发烧到这个温度大家都会担心的。   晏知归站起身,往楼上走去:“已经喝过了感冒冲剂,里边有退烧成分,不必再多用药,先多喝些热水就行。”   庄乘月打量着他裹着小毯子的背影,心想不愧是型男,这挺拔的身形把毛毯披出了时尚单品的feel。   啧,龟龟装装的。   鉴于下午在农庄洗过了澡,没必要再洗一次,俩人分别洗完脸之后,在卧室里的沙发上排排坐,一人一个智能足浴盆,泡起了脚,用上一些中草药料包,促进发汗,健康保健。   平时都是淋浴,偶尔这么泡一泡、按摩一下倒是很舒服。   庄乘月给他俩拍了一张泡脚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照片是侧拍的,画面是两双放在超高足浴盆里的腿,盆沿遮住整个小腿,只能看到睡裤卷到膝盖,还有盆上明显的英嘉科技的logo。   【月圣】:带货了带货了!超级好用的足浴盆,提我没有优惠!「doge」   没几秒,泡在网上的曹怀周和程昊就留下了足迹。   【大呲花】:你不是吧,这么快就给夫家打广告了?要开直播间带一带吗?   【大壮】:提你没有优惠,但是可以全额赠送是吧?「星星眼」   刚被他加回好友的苏元意也到此一游。   【一元酥】:大晚上的,虐狗者die!   晏知归捧着平板看工作邮件,眼角瞥到了庄乘月发朋友圈,还在兴致勃勃地回复,便放下平板拿起了手机。   刷新之后,庄乘月看见了他的点赞和留言。   【晏乌龟】:月宝说不打折那就不打折,但有丰厚赠品,大宗采购可以直接联系我本人。   【一元酥】回复【晏乌龟】:呕。   庄乘月哈哈大笑了起来。   虽然他依旧不太喜欢晏知归叫自己“月宝”,但总比喊“老婆”强,忍了。   擦干净脚,庄乘月率先上了床,不过是自己那张。   晏知归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他没来自己床上,揶揄道:“躲那么远,怕我传染给你?”   庄乘月抱着玩偶坐起来:“当然不是,我是好心!觉得你病了,可能想睡得舒服点,旁边有个我不碍事吗?”   “这床两米宽,能睡四个我,多你一个瘦皮猴能碍什么事,别为自己不好意思过来找借口。”晏知归坐在床边,喝了杯热水,嗤笑地看着他。   庄乘月当即丢下玩偶,抱着被子坐过去:“开玩笑,小爷都在这床上睡了两天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真的不怕我传染你?”晏知归反而又问了一遍。   庄乘月“呵”了一声:“一样落水,你发烧我没事,我身体比你都壮,能怕这个?再说了,你这是风寒感冒,又不是病毒性的,传染性没那么强!”   晏知归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上床,熄灯,庄乘月依旧背对他,黑暗中眨了眨眼,坏笑了一下:“龟龟,你晚上不会打呼吧?要是吵醒了我,我可是会把你晃醒的。”   “不会,这次没有鼻塞,呼吸正常。”身后传来晏知归的回答。   庄乘月突然想起跟晏宇安的谈话,转过身去,看到对方正平躺着,阴影中的睫毛动了动,似乎也没闭上眼安心睡觉。   但还没等他开口,晏知归就说:“再翻来覆去烙饼的话,我还会捆你。”   “不是,我就想问,你为什么跟晏爸爸解释我对你大哥二哥做的事?”庄乘月看着他轮廓优越的侧脸问道。   晏乌龟这个人,有时候实在让他摸不清楚到底什么路数。   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从婚礼到现在这几天,好又比坏多,虽然这样很不错,但这样画风突变让人心里实在疑惑。   晏知归轻笑一声:“你怎么理解?”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庄乘月说,“咱们以后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呗。”   “介意我擅自替你解释?”   庄乘月立刻道:“当然不会,就是觉得意外,你怎么会平白无故这么好心。”   晏知归一时没有说话,也不像是睡着了,虽然说没有鼻塞,但呼吸稍稍重了一些。   庄乘月也没再追问,安静等着他的回答。   “当然不是平白无故。”晏知归讥诮地说,“第一,我可以通过这件事告大哥二哥一状,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能踩他们一脚我很乐意;第二,这就是顺手的事,我帮你一把,等改天去庄家,希望你能投桃报李,也能帮我融入他们。”   庄乘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但是好意我是心领了的,谢啦!”   晏老狐狸会试探我,晏小狐狸做事动机当然也不可能单纯,这样就合理了。   不过……   “我知道联姻就是要利益交换,你帮我,我也帮你,但是坦白说,我不想看你跟我家里人走得太近。”庄乘月毫不遮掩,“抱错是既成事实,缺失的二十三年感情很难弥补,为什么不能将错就错?反正咱俩这一结婚,也不可能再传宗接代了,谁是谁家的儿子有什么所谓。”   “而且,两家的家庭氛围差别那么大,我肯定融入不了你们家,你也一定没办法适应我们家。”   谁知,晏知归却说:“那倒不是,我虽然不太会学你那样亲亲抱抱,但你们家氛围很温馨,我很向往。”   庄乘月:“……”   就是说,不怕贼偷,怕贼惦记。   我家当然是坠好的!   “所以你是要打定主意跟我抢了?”他手肘支起身体,认真地看着晏知归。   晏知归看起来很热,把身上的被子撩去一边:“先跟他们相处看看,毕竟这是联姻的目的,不是吗?你跟爸妈二十三年的感情,应该不会轻易就被我取代,这点信心你没有?”   “当然有!”庄乘月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带进什么沟里去了,决定不在睡前这脑子不是很清醒的状态下跟他聊正事,学着大人口吻训斥,“蹬什么被子,还想烧得再厉害一点吗?”   晏知归难得稚气地说:“喝了很多热水,又泡了脚,太热。”   “热也得盖着,就是要发汗呢。”庄乘月指指点点,“娇气。”   谁知下一刻,对面的这个人伸手一揽,他猝不及防地就被拖了过去,被搂进了一个比平时更灼热的怀抱。   脸直接被闷在了对方的锁骨上。   俩人搂搂抱抱也不是第一次了,庄乘月早已脱敏,这会儿没怒,只是有些心跳加速。   但显然,月圣不该这么随人搓圆揉扁,他低声发出警告:“看在你是病号的份上,我不挣扎,你自己主动撒手,免得打起来伤得厉害。”   晏知归没有放开他,反而拢着他的后背往自己怀里塞了塞,把枕在他颈下的手臂调整到舒服的位置,结结实实地抱住他。   “热得难受,你身上凉,抱着舒服,而你好歹是个人,又不至于太凉,可以帮我保温。”此人有理有据地说,“希望我快点康复的话,就别动,算你回馈我对你的好意。”   什么“好歹是个人”?真会说话。   庄乘月不爽道:“你太霸道了。”   “怎么,不敢?”晏知归凑近他的耳边,发出挑衅,“怕会喜欢被我抱着的感觉?”   实话实说,这个怀抱的感觉挺不错。   庄乘月体温低,怕冷不怕热,晏知归体温高得正让他觉得舒适,又软软弹弹,很舒服。   况且,白天是自己说的,两人间的游戏没有规则才好玩,他怎么能怂?   明知山有虎,但他必须得上这明知山。   “你算盘打得可真响,不过我要调整一下姿势,这样很别扭。”庄乘月转了个身,背对着他,随即将他的手臂拉到自己腰上抱着,“就这样吧。”   晏知归拉起被子给两人盖住,被子下边收紧了手臂,嘴唇在他的后颈上轻轻一蹭,低声道:“晚安。”   后颈皮肤被温热的嘴唇蹭得麻了一片,庄乘月下意识绷紧了身体,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在对方怀里,躯体反应会暴露一切,于是立刻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整个人软绵绵地躺在晏知归的臂弯里,感觉到他将自己抱得越来越紧,箍在腰上的手臂也沉甸甸的。   “晏乌龟。”庄乘月实在好奇,“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然怎么会想方设法地接近我。   明明先前还嫌弃得要命,后来就开始不正常。   时好时坏,像是跟心里的那个真正的自己在左右互搏。   一定是因为爱而不得而痛苦!   呵,男人!   然后他就听身后的晏知归发出一声嗤笑:“娇气、动不动就炸毛、举着大刀不爽就干,你哪点儿讨人喜欢?”   庄乘月刚要愤怒地挣脱他,就感觉他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些,一条腿还搭了上来,形成了一个严密的人形镣铐。   “不喜欢你搂着我干嘛?磨炼意志吗?”他揶揄道。   枕在脖颈下的那只手突然捏住他的下巴,掰着他向后转动,那双温热的唇就贴在了他的耳根。   先是轻轻碰了碰他的耳朵,然后含住他的耳垂一碾,随即松开。   伴随着一声轻笑,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算是吧。” 第38章   关于这个似是而非的回答, 庄乘月懒得刨根问底。   晏乌龟那个傲慢腹黑劲儿,怎么问都不会说真话的,何必白费唇舌。   嘁,喜欢我就喜欢我, 又不丢人, 本月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多你一个不多, 少你一个不少。   高手过招, 讲究言简意赅,避免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心思, 所以庄乘月也不再多说话了。   尽管并不习惯被人抱着睡,但身后这个怀抱确实不让人抵触, 累了一天这样睡着还挺舒服,保持沉默一会儿之后, 他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一个热腾腾的、充满弹性的梦乡。   庄乘月从不内耗, 睡眠质量非常好, 但是今晚有点受影响。   不是因为被人抱着, 而是因为睡着睡着,他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那个热乎软弹的“被子”不见了, 后背发凉,半梦半醒地来回翻滚。   好在没多久,被子又出现了, 他一下子就钻了进去,很快欢喜地再度睡去。   黑甜梦乡没有确切的梦,就是睡得让人觉得舒坦。   可是很快,那个暖和的被子又要跑,庄乘月下意识地抱紧了它, 嘟囔:“别跑!”   然后一翻身趴在被子上,压住,就跑不了啦!   嘿嘿,不愧是我。   这被子是真不戳,软软弹弹,热腾腾的,趴在上边也很舒服。   但煞风景的是,耳边响起了晏知归略显无奈的声音:“庄乘月!”   “乌龟别吵……”庄乘月不满地喃喃道。   “我要去公司,你起来。”   “你去你的啊,关我屁事。”   “那我把你推下去了?”   “你推我干什——”   话还没说完,庄乘月的脑神经从睡梦中艰难地抽了出来,他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是一片漆黑的丝绸睡衣,而自己,就趴在晏知归的胸口上。   确切地说,是趴在达芬奇上,耳边“咚”“咚”地响着某人有力的心跳。   他倏地抬起了头,撞上晏知归似笑非笑的表情。   原来那舒服的被子,是晏乌龟本龟。   现在是垫子了。   庄乘月的脑袋空白了片刻,随即趴了回去,重新闭上眼。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晏知归:“……”   “醒了就从我身上下去,免得我自己动手。”他冷淡地说。   庄乘月不爽地说:“昨晚需要我就抱着我,现在用完了就扔?美得你。去什么公司上什么班,烧退了吗?”   晏知归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你自己感受。”   确实恢复正常了。   “那也得在家休养个一天半天的。”庄乘月从旁边拉起真正的被子给俩人盖上,“乖,睡觉。”   其实,现在醒了,再趴在别人身上很别扭,但他必须不能主动下去,否则岂不是心甘情愿做工具人了?   接着他就听到晏知归沉沉地说:“清早是危险时间,你别送羊入虎口。”   听到这话,庄乘月倏地睁开眼睛,坏笑着蛄蛹了两下:“不是禁欲系吗?这点欲还禁不了?”   现在的小龟龟梆.硬,他能感觉得到。   不是他要特意使坏,而是挑逗晏乌龟,看人机沾上活人颜色,实在有趣。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抱住,上下换了位置。   晏知归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很有分量,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宇间皆是讥诮:“庄乘月,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不自量力。”   “爱说什么说什么,随便你,你不过就是耍耍嘴炮——”庄乘月得意地说,“除了压死我,你还敢做什么?”   他料定对方什么都不敢做,晏乌龟此人虽然腹黑阴险,但自视甚高,不会做出一些跌身份的事。   然而这一次,庄乘月在一定程度上失算了。   压着他的晏知归眸色陡然加深,手从他睡衣下摆伸进去,宽大的手掌掐住了他的腰。   庄乘月痒得大叫:“又挠我痒痒肉!还以为你能有什么高招!”   晏知归也没想到,平时用手臂箍着已经觉得瘦,但这样肉贴肉地掐一把,自己的手就能盖住他一半腰肢。   皮肤细.腻.润.滑,几乎掐不住。   “以前学校里都传,说你从小是用牛奶洗澡长大的,是真的吗?”他一本正经地问着八卦,掌心却加大了力度。   庄乘月挣扎道:“我这是天生的!皮肤就是这么好!没想到连你这浓眉大眼的也信这种鬼话!”   他艰难地抽出腿,准备给对方一记猛踹,谁知腰上的那只手突然撤走,而自己两腿腿弯被人勾住,接着被拽开。   然后他就遭遇了撞击。   好几下。   还没来得及抗拒,就听见晏知归说:“这次给你一个小提醒,希望你见好就收,小心自作自受。”   床垫一松,身上的人一阵风似地下了床,洗手间传来关门的声响。   庄乘月呆若木鸡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睡衣T恤好端端地穿着,四角裤也在呢,溜走的晏乌龟睡衣睡裤更是穿得整整齐齐。   所以,他是,隔着衣服,“顶撞”我了?   啊啊啊啊!   一切都令人目不暇接,庄乘月这才“回味”起来,记起了那令人羞耻的触感,头“嗡”地一下炸开,脸和耳朵瞬间红温,立刻抓过旁边的被子把头蒙上。   晏乌龟他、他、他不讲武德!   这搞不好是庄乘月人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害羞,心脏如重锤一样重重砸着胸腔,几乎快要从里边蹦出来。   但要说情绪,似乎没什么排斥,更多的是兴奋。   还有一种小孩子做大人事的刺激。   但他不是小孩了,他都已经结婚了!   不管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庄乘月缩在被窝里,下意识地啃着手指头,方才那短暂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播放,掐住自己腰的灼热手掌,勾着他双腿的有力手臂,还有,还有……   所以那样的时候,晏乌龟会是那样的吗?   那个侵略性,怎么还,有点迷人?   啊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晏乌龟。   晏知归一时上头,对这只总是身处危险而不自知的兰花螳螂小惩大诫,洗漱完毕之后,情绪平静了大半,从洗手间出来,准备去换衣服。   床上看不见人影儿,只有被子下边鼓起了个鼓包儿,看形状是蜷成了虾米。   他嗤笑了一声,走进了衣帽间,很快把衬衫西裤换好,打好领带,拎着西装出来。   鼓包还是鼓包,原样未动。   “别把自己憋死在里头。”晏知归友情提醒。   被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回应:“要你管。”   “对了,去完我家,该去你家了,你联系还是我来?”晏知归问。   庄乘月当即从被窝里露出脑袋,一头乱毛配上依旧是番茄色的脸,多少有点搞笑。   “我去跟爸爸妈妈说!你少献殷勤!”他怒道。   这正是晏知归意料之中,他淡淡道:“好,提前两天通知我。”说罢大步离开了卧室。   “好烦啊,不想让他去我家,不想让他讨好我爸爸妈妈。”   庄乘月趴在宽大的沙发上,哀怨控诉。   中午某晏姓霸总是不回家吃饭的,于是庄乘月请了曹怀周和程昊来家里吃饭。   由于全程心情不佳,也没怎么好好吃,吃过就去沙发上葛优瘫,愁眉不展。   “他不是感冒了吗,至少得七天才能好,你先拖着呗。”曹怀周也瘫在旁边,“能拖就拖。”   程昊提出相反意见:“那也不可能总拖下去,就算乘哥想拖,晏乌龟肯定不答应。”   庄乘月现在想到晏知归,全都是早上他“顶撞”自己的时候那深邃又充满占有欲的眉眼,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把此人从脑海里赶出去。   “他那么精明,别说拖七天,我拖两天他都能感觉到,到时候再跑去我妈妈面前告一状,呵,我岂不是在妈妈眼里变成坏人了?”他郁闷地说。   曹怀周感慨:“要不然使点小手段,让晏乌龟来当这个坏人。亲生的又怎么样,庄家本来对他印象就不好,再发现他道德低下、品格败坏,就算认了他也不会给他好脸。”   “那倒也不至于……”庄乘月犹犹豫豫地说,“他又不是罪大恶极,没必要这样。”   曹怀周啧了一声:“乘哥还是心善。”   程昊若有所思地说:“是不是因为晏乌龟早就没了妈妈,现在发现亲妈还在,所以特别想寻回亲情?想想也挺可怜的。”   曹怀周立刻给了他一个“你闭嘴”的眼神。   程昊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把嘴巴抿得紧紧的。   庄乘月当然听出来了,现在是自己没有了亲生母亲,但……怎么说呢,可能因为洛远玉已经去世,他对她的印象也很模糊,感情上并没有太难过。   从小到大,他和自己妈妈的感情最好,不管什么事都有她陪在身边。   她温柔、善良又活泼,从不会说教,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事,她都会耐心地跟他讲道理,从不会拿别人来跟他比较,她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优点,做自己就好了。   庄乘月知道,自己能有现在这样不怕事的性格,也跟妈妈的鼓励和认可有关。   在他心里,过去、现在还有将来,只有乔轻云是他的母亲。   妈妈也疼爱大姐二姐,他从来不会嫉妒,从小到大姐弟三个都没争过宠,除了他们感情好之外,还因为妈妈向来一视同仁,把他们都宠得像宝宝。   可晏知归不一样,他是来取代自己的。   尽管这两天相处下来还算轻松愉快,但想到这一点,庄乘月就很难不继续把他当做敌人。   甚至敌意更胜从前。   正惆怅的时候,手机响了,正是妈妈打来的。   庄乘月立刻接通电话,甜甜地喊道:“妈妈!”   曹怀周跟程昊比了个手势,俩人站起身去别的地方参观,把空间留给他。   “小月吃午饭了吗?”电话那端的乔轻云语气和过去一样宠溺。   “吃啦!周周昊昊来家里看我,我们一起吃的。”想起晏知归的感冒,庄乘月连忙叮嘱,“妈妈,这两天降温,你要注意保暖啊!大家都要注意。”   乔轻云笑了笑:“你以前从来不注意这个,是不是知归感冒让你提高警惕了?”   “你怎么知道的,他又骚扰你了?”庄乘月一下子就不爽了起来。   死乌龟,不是说让我来安排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吗?!   “不是骚扰,是他主动跟我说了你们昨天去晏家的情况。我顺口问他你们什么时候来,他说自己感冒了,可能需要过两天才合适。”乔轻云感兴趣地问,“宝宝,晏家的人对你好吗?他们是不是特别严肃?”   她跟庄新远结婚的时候,两家已经闹翻,身为儿媳妇免不了站队,虽然跟晏家的人接触得不多,但对他们一个个整天板着脸的模样也没什么好感。   再在婚礼上见识过柴芷青和晏宇安对庄乘月无事也要挑三分错的态度,就更不喜欢他们了。   “还行吧,就那样,我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才没提。”庄乘月兴趣缺缺地说,“晏伯伯说要给我股份房产还有家族信托受益人什么的,我没要。这事晏乌、晏知归跟你说了吗?”   至于这只是场试探他没提,不想让妈妈替自己生气。   “他没说,可能觉得是你自己的事。看来他们对你倒也是真情实意,这样妈妈就放心了。”乔轻云语气轻松地说,“现在不要是对的,才刚接触,没必要拿钱收买人心,我们月宝什么都不缺。将来等培养出感情,他们要你认祖归宗,晏家的东西就该有你的一份,和在咱们家一样。”   庄乘月听着她温柔的声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永远做妈妈的孩子。 第39章   庄乘月心里有很多话想跟妈妈说, 从小到大他和家里人都没有秘密,什么事都会拿出来讨论。   唯有这件事,他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否则一定会让家里人担心, 并且因为让他跟晏家联姻而愧疚。   他不想让亲人们因为他而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   不但不能说, 还不能轻易回庄家,毕竟自己心里藏不住事儿, 全家人都是慧眼如炬的霸总, 一眼就能看出他现在是强颜欢笑。   所以他只是让妈妈跟家里其他人商量下时间,定好日子提前通知自己。   爸爸姐姐们都很忙, 要全家人一起聚齐欢迎他们的第一次正式拜访,还是需要协调一下时间的。   而他自己, 也得调整一下心情,免得回去见了家人一不小心真哭出来。   “通知我哦!不要通知晏乌龟, 我会告诉他的!”庄乘月强调道。   乔轻云笑出了声:“知道啦!宝宝, 你们两个这几天相处得好吗?”   “还好吧……就那样, 反正他白天都不在家。”庄乘月说。   “那他性格怎么样?妈妈不太了解他, 虽然也交流过,但只能看出来他很有礼貌, 办事考虑周到,其他的说不出来。”乔轻云问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妈耶, 人性小测试突然间就来了吗?!   庄乘月一下子有点卡壳。   造谣当然是可以造谣的,而且一定管用,妈妈肯定会相信自己,但也因为如此,他不能随便造谣。   艰难左右摇摆之后, 庄乘月选择正直。   夸也夸不出来,在这朝夕相处的几天里,大约只有一些片段让他能暂时放下对此人的讨厌,那些亲密接触对他而言新鲜又刺激,但总体说来,他还是不喜欢晏知归。   只是厌恶程度比起以前来有所降低。   “他啊……”庄乘月斟酌地说,“有点难以捉摸。”   时好时坏,还对我进行服从性测试。   “但有时候也算是个不藏着掖着的人吧。”   说亲就亲,还给摸拉斐尔和达芬奇。   “能替人着想。”   正面案例是帮我跟晏爸爸解释误会,反面案例是打着跟妈妈汇报的旗号蓄意接近。   “懂得爱惜身体。”   居然用我帮他降温保暖,哼哼!   “差不多就这样吧!”庄乘月不想总结了,敷衍道,“反正就还行。”   乔轻云听出他傲娇的情绪,忍俊不禁地说:“但不管怎么样,你对他的评价比以前高了点呢,我记得歌剧院那天,你还说他是什么黑松露和鲟鱼籽酱包的饺子,腹黑得要命。”   “他还是腹黑啊,但换句话说,心思深,胸有城府,不正适合当霸总嘛!”庄乘月脱口而出,“他是妈妈的亲生儿子,人品不会差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讨厌晏知归,但又因为对方身上流着乔轻云的血,一部分爱屋及乌的情绪对冲了这份厌恶。   但也让他心里非常矛盾。   乔轻云瞬间就哽咽了:“还是我的月宝懂事。”   “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庄乘月恹恹地说。   幸好妈妈看不见自己的表情,要是看见了,就会知道他有多么不情愿。   晚上回家吃饭,晏知归敏锐地发现,小螳螂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一张小脸拉得老长,就快拍脚面上了,全程把食不言贯彻得十分彻底。   对此他并不意外,应当是自己主动联系乔轻云的事被对方发现了。   既然不爽,又没质问自己,看来是努力自我调理过了,但这副郁闷的模样多少有点惹人怜爱。   庄乘月没吃几口,擦擦嘴站起来就要走,他有些不想看见面前这张脸,原因很复杂。   比如早上的“顶撞”,比如此人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但他确实不想吵,因为吵不出个结果,人家亲生儿子联系亲生妈妈天经地义,自己这个抱错的,有什么理由横插一脚。   不舒服也得憋在心里,要是被人点出来,岂不是更没脸。   然而没走两步,就听对方说:“吃这么少,没胃口?”   “要你管!”庄乘月头都没回。   快走到餐厅门口,又听他说:“我带了飞跃大酒店的甜点,要吃吗?”   庄乘月倏地转回头,不假思索地说:“要!”   看着小螳螂像被按下开关的灯泡,一秒钟从黯淡无光到满眼放光,晏知归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他起身走到对开门的大冰箱前,打开保鲜层,从里边拎出一个印着飞跃大酒店logo的蛋糕盒子,又从冷冻室拿出另一个盒子,放在餐桌上打开。   庄乘月凑过去看,发出惊讶的感叹:“这么多花样?!”   看盒子还以为是一整个蛋糕,打开却是各种切块和小点心,有带焦糖淋面的南瓜巧克力慕斯、法式草莓蛋糕、青柠磅蛋糕、柠檬挞、达克瓦兹,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盒可露丽。   再打开冷冻的那个,他忍不住吸了一下口水:“白脱饼干!啊啊啊,我老早就想吃了!”   “那就吃吧。”晏知归很喜欢欣赏他这副馋猫模样,不过表情还是冷冷淡淡的,“正好晚饭没吃多少,可以用甜品填满。”   庄乘月连连摇头:“太罪恶了,太罪恶了!”   随即喊来了Steve,让它去拿一把厨师刀和两个小盘子过来。   甜点就是一整个热量炸弹,这么多品种要是敞开吃,还不得胖成球!   尤其是网红白脱饼干,饼干体是黄油、糖和面粉,里边的夹心是黄油奶油霜和白巧克力甘纳许,据说一块就相当于一个汉堡的热量。   好吃是好吃,要命也是真要命。   呵,想到这里,就又怀疑晏乌龟别有用心了。   “月宝,东西拿来啦!”小机器人稳稳地滑过来,把手里端的托盘放在餐桌上,细心叮嘱,“用刀的时候要小心哦!”   庄乘月拿起厨师刀,信心满满地说:“放心吧。”   他先拿起一块厚实的、冻得梆硬的白脱饼干,从中间一切两半,分别放在两个盘子里。   然后把所有的甜点都切了大拇指那么厚的一片,一人一片。   分完之后,他把另一个盘子端到晏知归面前:“你的。”   方才他仔仔细细分着蛋糕,在想吃和克制之间左右横跳,演了一出生动的独角戏,晏知归一直没吭声,看着这一幕努力憋笑,这会儿面无表情地说:“我没说要吃。”   “你想得美,不能我一个人独胖!”庄乘月恶狠狠地说。   放下餐刀,他这才捏起半块白脱饼干,小小地咬了一口:“哇,柠檬味儿的,一点都不腻!”   从白脱饼干的用料上就可以知道这东西动辄是要腻死人的,但为了提升口感,各家有各家的处理方式,之前庄乘月也吃过好吃的,没想到飞跃大酒店出品的更好!   饼干里加了柠檬皮屑,黄油奶油霜中也有柠檬汁,中间还挤了一层柠檬凝乳,整一个大酸爽!   再加上冻硬了的口感,咬一口就像在吃柠檬味的冰淇淋。   斯哈!   吃了这一口,庄乘月回味了片刻,才想起来让Steve去冲壶红茶。   他看着晏知归面前一口没动的甜点,板起脸来:“你怎么不吃?”   “等红茶来了再吃。”晏知归好整以暇地说,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两圈,“你挺瘦的,怕什么长胖?”   庄乘月小脸一仰,得意道:“优秀的外表背后都凝结着汗水和努力,虽然我天生不长肉,但这薄肌也需要守护。”   想到他的“薄肌”,晏知归绷不住了,嗤笑了一声。   “笑吧你,好像你一会儿不去健身室似的。”庄乘月嗷呜一口干掉了一颗可露丽,咀嚼完才问,“为什么突然带甜点回来?难道是因为背着我联系妈妈,心里有负罪感?”   晏知归拿出手机不知道在忙什么,随口道:“你不是喜欢吃吗?给你买你喜欢的甜点,我还有错了?”   “这么好?”庄乘月的小脑瓜迅速转动了起来。   自己昨天才发朋友圈,今天他就带回来这么多,还跟曹怀瑾请的那些一个都不重样。   噫,男人这该死的胜负欲!   庄乘月这才想起来拿手机补拍了几张照片,又问:“这些都得预定的,你怎么能当天就买到?”   “你们办不到的事,难道我也办不到?”晏知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该死,又让死乌龟装到了。   庄乘月眯着眼睛看他。   等待热茶冷却的时候,他发了朋友圈。   【兰花螳螂】:家夫日常带回家的甜点,开吃了才想起来拍照,嘿嘿~知道有多好吃了吧!   照样还是九宫格图片,C位是他举着咬了一口的白脱饼干的自拍照,巧妙地用手位掩盖了那只是半块饼干的事实。   虚化的背景里是很明显的飞跃大酒店的包装盒,小心机不言而喻。   晏知归悄咪咪地看了一眼,对“家夫”二字非常满意,率先给他点了一个赞。   然后就看见了曹怀周和程昊两只狗腿的秒评。   【大呲花】:昨天吃完今天吃,胖死你。   【大壮】:呜呜呜又没有我的份!爸爸再爱我一次!   庄乘月看到他俩羡慕嫉妒恨的样子,开心地笑了起来,刷新一下,又有新的回复。   【晏乌龟】回复【大呲花】:吃你家米了?   【大呲花】回复【晏乌龟】:……   【一元酥】:妈的,虐狗者再die!   庄乘月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轻啜着解腻的红茶,慢悠悠地享受美味的甜点。   并且盯着晏知归把甜点全吃光。   半个小时之后,两人在健身室相遇了。   彬彬有礼地互相点了个头,庄乘月用跑步机,晏知归用划船机,各自戴着耳机挥汗如雨。   才操练了二十多分钟,庄乘月就累了。   他平时并不是乐意健身的人,看着瘦,除了这个年纪基础代谢高之外,主要是他吃得不算多。   看着他能吃能喝,但其实比较情绪化,遇到了喜欢吃的就多吃点,没胃口的话吃得比猫还少。   平时能称得上健身的可能就是背着大提琴在校园里走路了。   他调整了跑步机速度,从跑变为走,摘下耳机,悄咪咪地回头看了眼在卖力“划船”的晏知归。   好家伙,自己才出了点汗,对方的前胸后背都湿透了,纯棉T恤贴在了身上,包裹住那肌肉轮廓优异的身体。   脖颈手臂和五分裤下露出的腿都汗涔涔的,随着动作肌肉一收一缩,怪好看的。   还有那富有节奏感的粗喘声,啧,啧啧!   正偷看着,晏知归突然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他,庄乘月赶紧转回头去,装作很忙的样子拿过手机来调整歌单。   谁知身后的人从船上下来,走到他身边,散发的热气和呼吸声极难让人忽略。   庄乘月这才偏头觑了他一眼:“干什么?”   晏知归用毛巾擦了擦汗,呼吸渐缓,调侃地问:“跑不动了?”   “谁说的?!”庄乘月嘴硬,“我这叫张弛有度,跑两步,走一会儿,再跑两步,很科学的锻炼方式。”   说着又看他湿透了的灰色T恤:“你才练不动了吧?才这么一小会儿工夫就出了这么多汗,看来身体还是虚呀!不过也难怪,到底是刚发过烧的人,不能要求太高。”   晏知归嗤笑:“半小时的划船机,跟你半小时龟速慢跑相比?”   “你才龟速!我跑的时候是十公里配速!”庄乘月心虚地提高嗓门。   晏知归的目光掠过他略微潮湿的鬓角,还有略显红润的脸颊,笑而不语。   饱满的脸好像很好捏。   庄乘月:“……”   “看什么?你走开,一身汗味。”他推着对方的腹肌把人推开。   其实汗味还好,晏知归很注意个人卫生,吃饭又偏清淡,出汗也不难闻。   还很有一些雄性力量。   庄乘月莫名耳朵发烫。   晏知归又后退了一小步:“你跟妈约好时间了没有。”   “她先去问大家的时间,定下来再跟我们说。”庄乘月在跑步机上慢慢走着,“你最近晚饭时间不要安排别的就好了,免得到时候还得跟你协调。”   晏知归点点头:“嗯。”   “对了,我有问题要问你。”庄乘月关掉跑步机,扶着把手看他,“你针对我大姐夫还有二姐的事,里边有没有隐情?”   晏乌龟没在晏家那边给自己落井下石,本着不欠人情的原则,自己不会背后中伤他,也顺手帮一下好了。   虽然不怎么情愿。   “怎么,要还礼啊?”晏知归莞尔,“用不着,我没什么隐情,那不过是正常的商业行为。”   庄乘月嘴角都要撇地上去了:“你的正常我的正常大家不一样。”顿了顿又问,“你喜欢吃什么?我告诉家里的厨子,当天替你准备。”   “多谢关心,但这个不应该是惊喜吗?如果我说了,岂不成了点菜,这样多不合适。”晏知归故作讶异。   庄乘月:“……”   晏知归最终是没忍住,抬手捏了一把他的脸:“不必像还债一样,我做了什么,你就对我反馈什么,心意我领了。”   “注意!我对你没有心意!”庄乘月想去拍他的手,却被他躲过去了,遂严肃地说,“只是商务往来罢了。”   晏知归点头:“好的。”   “上次你说去家里的礼物准备好了,真的不需要我给你提供一点指导意见?”庄乘月睨着他问。   “不用。”晏知归胸有成竹,“他们一定会满意的。” 第40章   到底是什么呢?庄乘月可好奇坏了。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 送礼其实挺难,什么贵的、难弄到的,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顶多是投其所好罢了。   说到投其所好, 晏乌龟肯定偷摸问过妈妈。   不能想象他们俩私下都聊过什么, 心酸。   这人也挺会,知道妈妈是最好攻克的, 所以总是主动联系妈妈。   不知道有没有跟其他人联系过。   回家时间定下来之后, 庄乘月开始了有计划的试探。   【乖乖小月】:大姐!我要正式回家看你们啦,有什么礼物想我带回去吗?   【亲亲大姐】:你又没出去度蜜月, 人回来就行了,带什么礼物。   【乖乖小月】:好哦!听说晏乌龟准备了礼物, 他有没有问过你喜欢什么呀?   【亲亲大姐】:他?加过微信之后一句话都没说过。   庄乘月窃喜,嘿嘿, 大姐安全。   【乖乖小月】:二姐姐!几天没见, 想我不啦?   【甜甜二姐】:你还知道几天没见, 也不回来看我。   【乖乖小月】:那不是第一次回家得正式点么, 不能随便跑回去。晏乌龟说备了礼物,他是不是问过你喜欢什么呀?   【甜甜二姐】:那倒没有。我喜欢上次被他吓跑的公司, 不知道他能不能还给我。「皱眉.jpg」   【乖乖小月】:「月亮抱抱.jpg」   二姐也安全!   然后他又试了试爸爸和爷爷,发现两人跟晏知归也都是0交流,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五个人, 目前晏知归只针对妈妈一个人做重点讨好,不知道是刻意为之,还是能力有限。   总之,自己的地位暂时还不会被撼动。   很好,稳稳的, 很安心。   正式回庄家的时间是四天后的傍晚。   当天晏知归提前离开公司,回到江边别墅,先洗了个澡,用庄乘月的话说,洗掉一身班味儿。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床上放着几件自己没有见过的衣服。   一件深棕色飞行员皮衣,一件浅粉色衬衫,一条深蓝色磨白破洞牛仔裤,一双灰色线袜,床下摆着一双造型花哨的双搭扣雕花僧侣鞋,也是深棕色,跟皮衣颜色很搭。   “这是什么?”他用下巴指了一下,问旁边一脸得意、显然等着自己提问的庄乘月。   庄乘月抱起双臂,为他解答:“是我亲自为你选择的搭配!不要再穿你上班的皮肤了,还记得你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吗?!这是你常穿的那个品牌他家的休闲装,我特意问他们要了新款目录,亲自选出来搭配好,让他们送来的哦!”   “你选的都是他家目录上我永远都不会选的款式。”晏知归说。   他平时确实是西装居多,休闲的时候也会有T恤牛仔裤和运动装,但总体而言,都中规中矩,跟时尚两个字没什么关系。   对他而言,衣物的实用性胜过一切,“fashion”是华而不实的代表。   就他出席的场合,西装永不会出错,如果需要出席一些非正式聚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搭配,问一嘴品牌的工作人员就足够了,衣服会被搭配好送过来,不需要自己费心。   庄乘月仰着下巴:“就是因为你不会选,才由我来选,不然你穿得太像不良社团很丢我的脸。快穿上给我看看!”   毕竟是去庄家拜访,晏知归也想纠正一下之前给庄新远和乔轻云留下的负面印象,沉吟片刻,解开浴袍,大大方方地露出了穿着四角裤的身体。   庄乘月:哇!   看着对方衬衫、牛仔裤上身,再穿好灰色线袜,他友情提示:“牛仔裤裤脚往上挽一扣,露出偏灰色的内衬,跟线袜更搭配哦。”   晏知归坐在沙发上挽裤脚:“多谢你没让我露脚踝配流苏乐福鞋,我不想打扮成一个法国基佬。”   庄乘月几乎要笑晕过去:“……法国基佬打你哦!”   晏知归拎起那双僧侣鞋,左右端详,照理说,这也算是四大绅鞋之一,配正装都没问题,但这双雕花过多了,于他而言有些花哨。   正琢磨着,一个衣架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抬头看见庄乘月恶狠狠地说:“我费尽心血给你搭的,穿!”   晏知归笑了笑,麻利地穿好鞋,系好搭扣,起身拎着皮夹克潇洒一甩穿上身。   庄乘月满意地上下打量他:“nice~不愧是我。”   晏知归走到步入式衣帽间,照了照这身搭配。   皮夹克显得他荷尔蒙爆棚,短款让他的大长腿视觉效果更长了一些,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是有点陌生,但也算是一套不错的穿搭。   闷烧不伤脑,时尚刚刚好。   他转头看旁边的庄乘月:“你呢?”   “我就这样啊!”庄乘月从上到下一比划,他穿的是松垮宽松的深蓝色粗花毛衣,搭配卡其色休闲裤和板鞋,整个人看上去很乖巧温顺。   然后他伸手拽过来准备好的深灰色牛角扣毛呢大衣往身上一套,“OK了!多帅!”   两人站在穿衣镜前一起照了照,一个高大威猛,英俊深邃,一个挺拔颀长,笑容甜美。   庄乘月“啧”了一声:“走在街上谁不得说一句般配。”   晏知归单手揽住他的腰,往怀里一带,微微垂眸看着他的眼睛:“你这么认为?”   头顶灯光洒落下来,映得庄乘月的猫儿眼像是澄澈的琥珀,茂盛的睫毛看起来毛茸茸的,跟他的穿搭十分契合。   很好看。   “我只是说视觉上般配。”庄乘月眨了眨眼,手肘抵着他的胸膛微微推开,“爸爸妈妈看我们气色好,肯定会开心。”说罢他转身向外走去,“别耽搁时间了,走吧。”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地回头道:“你给爸爸妈妈他们准备的礼物呢?”   “已经放在车上了。”晏知归说。   坐进大G的副驾驶,庄乘月向后座张望,没看见有任何东西:“在哪儿呢?”   “后备箱。”晏知归看他这副好奇的样子,抿唇笑了起来,“对你也暂时保密。”   庄乘月“嘁”了一声:“鬼鬼祟祟的,我还不稀罕看呢。”   汽车风驰电掣地开往庄家大宅,没用多久就抵达目的地。   离开不过一周的时间,再回来时庄乘月却觉得恍如隔世,在大门口就从窗口探出去跟保安挥手:“我回来啦!”   保安也热情地冲他笑:“早知道少爷今天要回家,大家都回来了,在家里等你们呢,快进去吧。”   晏知归开车到了主宅外,得知了消息的庄家全家人集体出动,在门口迎接。   庄乘月激动地跳下车:“妈妈、爸爸、爷爷,大姐、二姐!”   乳燕投林一般地扑进他们怀里,眼眶酸得不行,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他本来没打算哭的,堂堂男子汉,不过才离开几天,有什么可哭的,可无奈心中情绪太复杂,一时控制不住。   看他这样,乔轻云眼睛也红了:“你这小孩,比我们还讲究繁文缛节,离得不远一脚油就回来了,非得隔这么些天。”   “我这不是想你们整整齐齐都在家等我嘛!”庄乘月笑着擦了擦眼泪。   庄景川老爷子哼了一声,半开玩笑地说:“你一声令下,我们还不得老老实实在家等你,现在来说这个。”   “就是,谁敢不听我们月宝的号令!”二姐庄苡歆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杀无赦!”   大姐庄苡然附和道:“不光等,还得沐浴更衣地等呢,不然不够庄重。”   “那可不,我提前两个钟头回来,被你大姐逼着刮胡子做发型。”宋乾扒拉着自己的脑袋,“还可以吧?”   “我哪有这么不讲理。”庄乘月笑得像朵花。   晏知归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一家亲亲热热的样子,不自知地露出了淡淡笑意。   庄新远和蔼地看着他:“难得看知归穿得这么休闲,倒是挺好看,年轻人就该多打扮打扮。”   “爸,是小月帮我搭配的。”晏知归笑道,“我会好好向他学习。”   乔轻云看着这么大一个英俊帅气的儿子站在眼前,心头情绪也复杂了一些。   以前是有偏见,但她对小辈不至于有什么刻骨仇恨,这段时间以来,对晏知归早就没有了排斥之心,心里是很想多多接触的。   只是她又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会让庄乘月难过,只能有意克制。   作为妈妈,最想认回儿子的自然是她,但也怕庄晏两家敌视多年,这个亲生儿子并不想认回他们。   好在晏知归能主动靠近,让她觉得安慰了些。   “小月是最会搭衣服,但也亏了知归模特身材,这么穿很有气质。”乔轻云笑着向他招手,“来吧,外边凉,我们进去说。”   晏知归走近他们,认认真真地挨个儿叫人:“爷爷,爸,妈,大姐,二姐好。”再看看宋乾,勉为其难地喊,“大姐夫。”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庄老爷子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的亲孙子,到底也是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隔辈人看了只会觉得亲,早就不在乎那什么“小混蛋”的外号了。   庄乘月敏锐地关注着所有人的表情,下意识地去比较他们对待晏知归和自己到底哪个更亲密,但他并没有得到答案,也知道这样不好。   从不内耗的月圣在这件事上没办法不内耗。   晏知归从后备箱拿出了几个纸袋,又跟等在旁边准备帮他停车的管家交代了几句,就跟着大部队进了主宅。   庄乘月跟着二姐走在前边,但走两步就忍不住回头看,想知道他拿的到底是什么。   “哎,小月。”庄苡歆挽着他的胳膊,悄咪咪地问,“他这人到底怎么样啊?”   “还行吧。”二姐突然对晏知归产生好奇,不是好兆头,庄乘月心里有一点咯噔。   庄苡歆小声说:“我其实觉得有点怪,几年前那次并购案,不是因为他说了几句咱们卓志的坏话才黄的吗?但我总觉得他不太像个会碎嘴的人,你跟他相处这些天,有什么新发现吗?”   “他是不碎嘴,但偶尔毒舌吧。这事我问过他,他说没有隐情,没什么可解释的。”庄乘月实话实说,还是没忍住,问道,“二姐,你是不是想多了解他啊?”   “我是挺好奇的,毕竟血缘上是亲弟弟,但见了面吧,又没有那种很亲的感觉。要说性格应该也是能遗传,我猜他可能就是在晏家被管得狠了,所以平时不显山露水,得费一番工夫才能接触到他的内心。”   庄苡歆自顾自地说,偏头一看庄乘月的表情难过得都没法遮掩了,连忙晃晃他的手臂:“别这样嘛,你永远都是二姐的月宝,我就是好奇。”   庄乘月是真的想哭,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胸口和喉咙闷得发酸。   但他也很清楚地知道二姐这样是人之常情。   一家人都这么宠自己,就因为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现在这个孩子另有其人,家人们自然也是下意识地想要宠着对方。   何况那还是在晏家长大的骨肉,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流落敌窝的小可怜,心里肯定更多了一份亏欠。   现在家里人顾着自己的感受不敢表达,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怎么能不懂事。   “我懂的。”庄乘月违心地说,挤出一抹笑容,“他也是姐姐的弟弟啊,姐姐对他好奇也很正常。我觉得他不坏,性格很好的,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是晏家那个环境造成的,我们给他多多的爱和阳光,他也会对我们敞开心扉的。”   “将来爷爷就有两个孙子,爸爸妈妈有两个儿子,姐姐们也有两个弟弟,我们家更热闹了呢!”   庄苡歆看着他因为刻意伪装而稍显扭曲的表情,怜爱地捏了捏他的脸,小声说:“月宝就是天下第一甜宝,但别担心,你在家里的地位没人能取代。”   “你们姐弟俩咬什么耳朵呢?快过来坐。”乔轻云坐在沙发上向他们招手。   庄苡歆立刻响应:“来啦来啦!小月,你去跟妈妈坐。”   “嗯呐!”庄乘月正要过去,恰好晏知归走到他身边,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多谢夸奖”。   庄乘月:“……”   我那是虚情假意,你最好别当真哦! 第41章   不怪庄乘月对晏知归有敌意, 在不能伤害家人的前提下,他只能怪对方。   同为天涯沦落人,我不怪你能怪谁。   人不能被气憋死,总得找个出气筒不是?   晏知归看着他瞬间瞪起来的眼睛忍不住乐, 揉了揉他的头发, 又拉着他的手腕,温声道:“走啊。”   “别想跟我抢!”庄乘月小声嘀咕, 挣脱他的手, 飞快地跑到乔轻云身边,“妈妈我要挨着你!”   乔轻云坐在长条沙发的最头上, 搂着他笑道:“小月坐这里。”然后指了一下紧挨着的单座沙发,“知归来, 坐这儿。”   晏知归拎着袋子,在茶几旁边的单座沙发上坐下:“谢谢妈。”然后把袋子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这些是我和小月准备的一些薄礼, 一点小小心意。”   庄乘月不打算欠他的情, 主动解释:“没有我, 都是他准备的。”   但家人们只是笑笑,当他在为晏知归说话。   毕竟这些天庄乘月汇报情况都在说两人相处甚佳。   晏知归先拿出好几个盒子:“这是送给大家的智能手表, 是我公司即将上市的最新款,还有给小外甥的儿童款。”   又对宋乾解释:“姐夫,编写核心软件就是之前硅谷那个团队, 你把他们照料得很好,之前是我冲动了些,希望你别介意。”   这就是上次又争又抢的那件事,彼时宋乾作为天使投资人投资了几个华裔学生的研发公司,之后却被晏知归横插一脚给收购了, 两人因此结下了梁子。   更让他憋屈的是,那几个学生也更倾向于把公司卖给晏知归,简直就是白眼狼!   但此情此景,宋乾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倒是,没有我他们早散摊子了,哪轮得着你来捡漏。”   “收购是正常商业行为,当时知归给的价格也合理,是我们咽不下这口气才一直惦记。现在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件事情就翻篇儿吧。”大姐庄苡然说,拿起其中一个盒子端详了一下,“一会儿试试这最新科技。”   晏知归莞尔:“谢谢大姐。”   庄乘月看着他们一片祥和的气氛,心里栓栓的。   果然就像晏乌龟之前说的,商业行为,很轻易就被原谅了呢。   “等回头我会派人送来公司出品的一些养生保健产品,大家随便用,还有一些游戏设备,二姐是做游戏研发的,说不定将来有机会我们可以合作。”晏知归笑着说。   庄苡歆挑了挑眉:“你最好是真的合作,不是挖我墙角。”   “怎么会,以前是我不懂事,二姐别见怪。”向来高高在上的晏知归把姿态摆得很低。   至少庄乘月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姐姐肯定不会为难他。   果然,庄苡歆点了下头:“嗯,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谢谢二姐。”晏知归说着,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了一个木头盒子,“我知道爷爷喜欢喝茶,尤其喜欢凤凰单枞,特意买了这盒老树宋种1号,我对茶不了解,听说是茶王,觉得应该不会错。”   庄乘月心里呵呵,买宋种1号怎么会错呢,已经是最贵的了。   恰好爷爷确实也喜欢。   小乌龟肯定是费了一番心思调查的,又在这里装不经意。   超经意的好嘛!   庄景川一听茶叶就来了劲头,笑眯眯地接过去,打开木盒闻了闻香气:“有心了孩子。”   “爸爸妈妈,”晏知归诚恳地看着庄新远和乔轻云,“我送你们的礼物可能不值钱,但这是我最想送你们的东西。”   他从最后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大纸盒,打开上盖,庄乘月伸头看了眼,发现里边是一些看起来很古早的影集还有相框什么的。   晏知归双手把盒子递到乔轻云面前:“这是我小时候的纪念,有我百天的手印和脚印,还有胎发章,照片是我从小到大的单人照,可以看到我的成长过程。”   “虽然小时候我们见过面,可惜由于两家之间的关系,互相没有留下多少印象。照片填补不了感情的空白,但好在它是真实的记录。”   乔轻云看到婴儿小小的手印和脚印,登时眼眶就红了。   怀孕时跟腹中宝宝的各种互动,生育时的种种艰辛,点滴浮上心头。   当时心里想的是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艰难诞生的孩子,也这样做了,谁知被照顾的却不是他。   庄新远从她手里拿过石膏板端详,神情也是十分感慨。   庄乘月坐在他们中间,感觉自己非常多余。   在众人都无比唏嘘的时候,他向晏知归送上了想刀人的目光。   这个晏乌龟看起来浓眉大眼一个人机,没想到这么擅长攻心计!   随便出手打个感情牌,就把爸爸妈妈拿下了!   心机龟!   花言巧语也多得很!   晏知归则向庄乘月回以不常见的、温和的微笑。   更让人生气了!   乔轻云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吸了吸鼻子,稍有些哽咽地问:“知归,你把这些拿回来,晏家会同意吗?”   “这些以前是我妈保存的,她去世之后就在我这里了。”晏知归笑了笑,“但我也问过父亲,他没意见。”   乔轻云随即道:“那他不会想把小月的这些回忆要走吧?”   “要也不给他!”庄乘月搂住她,脸颊在她肩膀上蹭蹭,“我的一切都是妈妈的。”   晏知归立刻道:“没有,他对这些感性的东西没什么兴趣,没提过要回去的事。”   乔轻云眼看着松了口气,没说什么,低头翻看照片。   庄乘月挨着她,也跟着看了几张,看到画面上那个胖乎乎的一岁宝宝,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小时候的晏乌龟还怪可爱的,小外甥刚出生的时候跟他一模一样。   果然是外甥随舅。   庄新远那么大一个霸总眼巴巴地看着相册,越过庄乘月向乔轻云伸手:“也给我看看呗。”   “我还没看完呢。”乔轻云不肯给。   坐在中间的庄乘月:“……”   “要不,你们回头一起慢慢研究呢?”他略有些哀怨地说,“相册只有一本,别人都眼红,看看爷爷都快被你们钓成翘嘴了。”   庄老爷子正在低头闻茶叶香,突然被cue,先是一愣,随后无语地笑了一下。   晏知归立刻道:“怪我,突然拿出这个,有点毁气氛。”   “哪有,这礼物好得很,我很喜欢。”乔轻云把石膏板和影集都收回盒子里,盖上盖子,弯了弯眼睛,“小月说得对,找个时间我们大家一起看。”   入户门的方向传来一个清脆的童声:“爸爸妈妈小姨姥爷姥姥太姥爷我回来啦!”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蓝色的小“炮弹”冲了过来,一头栽进了庄苡然的怀里,然后回头看见了庄乘月,兴奋地喊道:“小舅舅你终于回家啦!”   “宋星奕!”庄乘月立刻起身过去把自己这大外甥抱了起来,“想我了吗?今天在钢琴老师那里表现怎么样?”   孩子的钢琴老师是超一流的演奏家,身份尊贵,不像普通老师那样上门,而是徒弟们登门求学。   五岁小孩哥得意洋洋:“当然好了!我从来都是挨夸的!我当然想你了,你也不回来看我。”   宋星奕眼珠滴溜一转,扫视人群,立刻发现了晏知归:“诶,小舅夫!”   抱错的事儿没让孩子知道,怕他一时嘴快说出去,他只当是小舅舅跟晏家的一个小叔叔结婚了。   庄晏两家的矛盾没有跟小孩子灌输过,而宋星奕对莫名这位小舅夫非常有好感,婚礼上见面的时候就一直盯着他看。   或许这就是血脉的吸引。   晏知归站了起来,走到他们面前,和颜悦色地打招呼:“星奕,你好。”   “哇,你今天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哦!”宋星奕打量着他的穿着,“很帅!”   晏知归笑着看了看庄乘月:“是你小舅帮我选的衣服。”   “小舅舅眼光最好了!”宋星奕抱着庄乘月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好几天没有亲亲小舅舅了。”   庄乘月舅心甚慰,回报了他两个亲亲。   全家人看到这两个活宝的优质互动,都忍俊不禁。   庄苡然算得上沉默寡言,却养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儿子,好在这孩子不像宋乾那么二百五,倒是跟庄乘月小时候很像,甜甜的特别讨人喜欢。   理论上讲,晏知归也应该是这么活泼才对。   可见这个流落在敌窝的儿子被家风过于严厉的晏家养得自闭了。   乔轻云望着眼前三个人,心生感慨。   宋星奕看向晏知归,非常公平地问:“小舅夫,你要不要亲亲呀?”   晏知归欣然点头,并且提议:“为表诚意,我抱你怎么样?”   “当然可以啦!”   晏知归向庄乘月伸出双手,庄乘月很不爽地瞪了他一眼,恋恋不舍地把大外甥塞进了他怀里。   宋星奕两只小手环住小舅夫的脖子,结结实实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大口:“啵!”   然后乖巧递上自己一侧的小肉脸:“该你啦!”   虽然家里大哥也有孩子,但晏嘉雪是个内向的小女孩,向来不跟叔叔们产生这样的互动,晏知归跟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因此对于小孩这种生物,他非常陌生。   但就像e人能把i人变e一样,宋星奕都把脸颊送过来了,晏知归微微一偏头,在他肉乎乎的脸上碰了碰。   “小舅舅亲了两下,你也得两下。”小孩哥继续维持着公正廉明的作风,送上另一边脸。   晏知归再亲了他一口,心情极为愉悦。   亲亲抱抱举高高,好像不是很难。   庄乘月在一边看着,心情五味杂陈。   先前还看他非常人情世故地攻心为上,现在对着小孩又像极了一个初试社会化的人机,笨拙的样子居然有点可爱?   所以露出的这一点笨拙,是他最不用心机的本真模样吗?   肯定更讨妈妈喜欢了!   因为这种反差,其实挺动人的。   连自己都有被他萌到。   庄乘月立刻去看乔轻云的反应,果然看见她望着晏知归和宋星奕这副有爱的样子,笑得非常慈祥。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这会儿管家过来通知:“老爷子,诸位,晚饭备好了,开餐吗?”   庄景川站起身:“开!走了孩儿们,吃饭去!”   明亮的餐厅里,大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美食,所有人挨个儿坐下,庄乘月也学着那天在晏家吃饭时那样,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给晏知归使了个眼神:“你坐这儿。”   “多谢。”晏知归冲他笑笑。   感觉他今天笑得比平时多太多,不知道会不会长皱纹。   庄乘月醋意满满地想。   “知归千万别拘谨,敞开吃,就是不知道我们家厨师做得合不合你的口味。”乔轻云温柔地说,“孙阿姨问了你家叶阿姨,告诉我你口味偏清淡,我们家口味倒也不算重,应该能吃到一起去。”   庄乘月打量着满桌琳琅满目的饭菜,发现了丝瓜烩虾仁、清蒸波龙、老妈蹄花、清炖蟹粉狮子头还有大煮干丝等几道不太出现在自家餐桌上的菜肴,显然这是给晏知归准备的。   晏知归点点头:“是啊,我跟小月一起吃饭也很合得来。”   “那可不,月宝什么都吃,对食物的唯一标准就是好吃。”庄苡歆坐在庄乘月身边,捏捏他的脸,“特别好养,最好相处。”   庄乘月笑弯了眼:“月宝没别的,一个字,随和。”   大人们都知道他是玩梗,但小孩哥宋星奕立刻纠正:“那是两个字!”   “奕宝会数这么多数了!”庄乘月逗他。   宋星奕撇撇小嘴:“小舅舅,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阴阳我。”   小朋友看着满桌美食不断咽口水,但还是礼貌地眼巴巴看着庄老爷子:“太姥爷,你先吃呀。”   “好好好,大家都吃,来,动筷!”庄景川带头拿起筷子。   庄家虽然也讲究食不语,但是在嘴里有食物的时候不说话,席间聊天还是很热闹的。   跟晏家不一样,饭桌上大家都不聊工作,只聊生活中的趣事,彼此开玩笑打趣,气氛很欢乐。   晏知归对这一切觉得陌生,却又并不觉得被排斥在外,因为大家都把他照顾得很好,不会聊他无法参与的话题,还会主动跟他交流。   就连明显在吃醋的庄乘月,也只是暗搓搓地在桌子底下幼稚地用腿跟他抢地盘,并不会阻止他跟家人交流。   他另一边坐着的是庄新远,不知道这位老父亲是不是接受了妻子的嘱托,几次用公筷给他夹菜:“知归,多吃点。”   “谢谢爸。”晏知归笑道,“家里的饭菜很好吃。”   庄新远眉开眼笑:“喜欢吃就和小月多回来,不用挑时候。”   “好啊,我们一定会的。”   庄乘月瘪着嘴,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爸爸,没有我的份吗?”   “还能少了你?”庄新远转动桌子,“喏,你的佛跳墙,昨天你妈特意嘱咐过后厨,半夜张厨就给你煨上了,你快吃。”   庄乘月立刻“嘿嘿嘿嘿”地笑起来:“谢谢妈妈,爷爷、爸爸妈妈多吃点。”   吃醋归吃醋,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一顿欢乐盛宴结束,本来大家都要准备离席,便见晏知归对旁边服务的阿姨说了些什么,阿姨点头,走到冰箱处,从里边取出了一个大蛋糕盒子。   上边印着飞跃大酒店的标志。   “还有后手?”庄乘月瞳孔地震。   晏知归接过盒子,放在被擦干净的桌子中央,笑道:“爷爷,爸、妈,大姐二姐,这是我去飞跃跟他们甜品总厨学的蛋糕,亲手做的,请大家品尝。”   庄乘月:!!   大意了! 第42章   晏知归打开盒子, 露出了里边漂亮的法式草莓蛋糕。   蛋糕表面鲜红亮眼的镜面草莓酱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看一眼就知道它有多美味。   小孩哥宋星奕已经开始狂吞口水:“好漂亮啊!看着好好吃啊!小舅夫连这个都会啊!好厉害!”   “知归,你会做甜点?”乔轻云诧异地问。   晏知归谦虚地笑了笑:“我不会,但是小月爱吃飞跃的手艺, 听说妈妈姐姐也都爱吃, 我就去特意学了这一款。这个是在主厨的指导下做出来的,暂时还不能独立制作。”   “哦哦哦!”庄苡歆恍然大悟, “难怪月宝前几天朋友圈发了不少飞跃的甜点, 说是你带回家的,那会儿就开始练习了吧?”   “是啊, 我学得慢,也得趁主厨有空才行。”晏知归莞尔道。   庄乘月恨恨地看着他, 心中充满不忿。   破案了!难怪他能不用预订就能带回飞跃的甜点,原来是抱上了主厨的大腿!   那几天我吃的是什么?残羹剩饭罢了!   还以为是特意为了我带回来的, 原来是糖衣炮弹!   心机龟你利用我, 嘤嘤嘤。   仿佛是看出了他在怨念什么, 晏知归摸了摸他的脑袋, 温柔道:“你吃的那些也是我做的,把你当小白鼠, 不好意思啦,其实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   “小月肯定是没吃出来,看这一脸懵的样子。”宋乾乐得肩膀一直抖, “这说明知归的手艺好啊!”   庄乘月当然不能让自己陷入被动,立刻道:“确实好吃,要不然我光闻味儿就能知道不对劲!”   为了尊严,只能含泪夸死对头。   晏知归继续谦虚:“其实甜点好做,就是步骤繁琐, 用料都是定量的,又有总厨把关,所以才没翻车。”   “也没你说得那么容易,我一时兴起也想做来着,找了个视频看了过程就躺平了。”庄苡然说,“妈,知归特意为你做的,尝尝吧。”   晏知归接过阿姨递过来的甜品刀,小心翼翼地切块:“做的时候特意把里边用的糖换成了零卡糖,虽然剩下的依旧是碳水和动物油脂,但稍微能健康一些,少吃一点没关系的。”   乔轻云满脸明晃晃的感动:“知归,你真是有心了。”   “我能做的不多,想到的就试试,妈妈别太在意。”晏知归笑道,抬头看向庄景川,“爷爷,要不我们泡点普洱?方便消化,也能去油。”   庄景川大手一挥:“成!咱们全体来尝尝知归的手艺,大不了一会儿集体去散步,一起消耗那什么来着?”   “消耗卡路里!”小孩哥激动地喊。   庄乘月主动站起来:“龟龟提供了蛋糕,那我来泡茶!”   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心机龟今天的一串连招明显就是冲着俘虏妈妈来的,我绝对不能输给他!   一通忙活之后,九口人把蛋糕瓜分干净,配上普洱茶,每个人都吃得十分满足,赞不绝口。   小孩哥更是送上了最真挚的评价,双手举过头顶:“小舅夫,宋星奕给你比心!”   不怪晏知归一举收割了妈妈和小外甥的心,庄乘月品尝着美味的蛋糕,心里悲愤地承认,这手艺确实不错。   飞跃的用料都是顶级的,再有甜品主厨亲自指导,让猴子来做都不会出错!   “还满意吗?”讨厌的猴子在旁边很不善解人意地问。   草莓的香气、慕斯琳奶油的润甜和普洱茶的糯米香在口中得到了最完美的结合,让口腔品尝到了无与伦比的回甘,也让庄乘月没办法违心说出污蔑的话。   他只能眯着眼睛给对方一个王之蔑视,然后凑过去小声说:“乌龟猴,我不会让你轻易抢走妈妈的!”   晏知归:“……”   不是很想了解新外号的来由。   “吃饱了,饱得不能再饱了,走吧,穿外套,我们一起出去活动活动。”庄新远第一个站起来说。   于是全家人一起去了主楼的后院,在网球场外开启了五十米竞走比赛。   抽签结果是晏知归挑起了乔轻云、庄新远还有宋星奕老幼组的大梁,庄乘月则跟大姐二姐还有大姐夫组成了中青组,庄老爷子七十好几,原地走走就行,顺便充当裁判。   “哈哈,乌龟猴,看我怎么把你按在地上狠狠摩擦!”庄乘月摩拳擦掌。   晏知归莞尔:“没关系,我会让着你的月宝。”   庄乘月:“……”   开战!   按照规则,常规赛每人出战一次,胜记一分,负记零分,对阵双方抽签决定;常规赛结束后是三轮挑战赛,这里指的是自我挑战,选手自愿出赛,计分方式同上。   最后常规赛比分加上挑战赛比分,便是每队的总得分。   比赛之前,晏知归跟乔轻云和庄新远说:“妈,爸,你们随便走走就行,别伤了筋骨,队里还有我和星奕,我俩一定能完胜他们。”   乔轻云笑着点头:“放心吧,我俩不会逞强的。”   “虽然我一定会加油的,但是小舅夫,你听起来好像在吹牛。”宋星奕忧心忡忡地说。   晏知归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瓜:“是不是吹牛看结果就知道了,加油。”   一大一小伸出手来撞了撞拳头。   庄乘月隔着一米远对他放垃圾话:“呵,真是吹牛不打草稿呢!看我怎么让你跪下唱征服!”转头对庄苡然、庄苡歆和宋乾伸出手,“大姐、大姐夫、二姐,我们给他们好看!”   四个人搭着手一起吼:“给他们好看!”   常规赛的结果毫无悬念,乔轻云和庄新远不敌庄苡歆和庄苡然;宋星奕急于取胜跑了起来,被判犯规,输给了他爸;庄乘月也很自然地输给了晏知归。   老幼队记1分,中青队记3分。   庄乘月:……   到头来是我拖后腿?   刚才是没活动开,挑战赛我必大放光芒!   挑战赛阶段,老幼队那边的出赛人员毫无悬念,自然是晏知归。   庄老爷子原地站桩,活动着手臂,轻轻扭着腰,笑眯眯地问旁边的中青队:“你们谁来?”   四个人都要举手,但庄乘月举得又快又高:“我!”   “小月,你刚才可是输给他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庄苡然推了宋乾一把,“让你大姐夫上。”   庄乘月毫不客气地拒绝:“大姐夫小肚子都快五个月了,能比我快?”   宋乾哀怨:“我是个灵活的胖子!刚才我都赢了!”   亲儿子宋星奕幽幽地说:“爸爸,你赢了我,很骄傲吗?”   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庄乘月盯上了晏知归,誓要和他一决高下。   这是荣耀之战!   第一局输了之后不甘心,又来了第二局,第二局依旧挂零,又执意参加了第三局。   结果就是,他在挑战赛中以0:3惨败。   晏知归三局全胜,老幼队在落后三分的情况下,最后居然胜了中青队一分。   “哦哦哦哦哦!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宋星奕跳起来跟他击掌,“小舅夫好厉害!”   乔轻云和庄新远也跟晏知归击掌,三人笑着拥抱了一下。   庄乘月累得气喘吁吁,胯酸腿软,看见这一幕,原本就很在意的他更加在意了起来。   他们看起来,好像一家人啊。   那我算什么?   他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垂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子里疯狂涌动着各种念头。   想把晏知归一脚踢飞,踢到外太空!   想掉头跑路,跑掉就不用看到这讨厌的画面!   想哭,想狠狠大哭,眼泪流干了可能心脏就不会痛了。   想大闹一场,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只看着我,不再看晏乌龟!   但他不能。   爷爷爸爸妈妈姐姐们都那么好,哪能任性大闹呢。   何况大姐二姐还在轮番安慰自己。   庄苡然说:“没事的小月,改天换个项目,绝对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庄苡歆说:“就是,不必在意这点输赢,改天二姐跟你组队,网球场上虐他!”   于是庄乘月挤出笑容:“我才不会在意呢!”说着他便冲向了刚拥抱完的爸妈和晏知归,扑到他们中间,“团团抱怎么能不带我!我也要抱!输了的人需要安慰!”   乔轻云伸手搂住他,笑道:“一家人哪有什么输赢,小月连赛三场,辛苦啦!妈妈抱抱。”   “爸爸也抱!”庄乘月仰头看向身边的庄新远。   庄新远笑呵呵地搂住他:“好好好!”   爸爸妈妈本来还没有来得及放开晏知归,现在就成了四个人的拥抱。   庄乘月跟他对上目光,随即迅速垂下眼。   晏知归看着他脸上挂着笑,唇角梨涡却只有浅浅的一点,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开心。   接着宋星奕扑到了晏知归腿上:“小舅夫,还有我!”   他被迅速围拢过来的庄苡然拎起来,再加上宋乾还有把庄老爷子薅过来的庄苡歆,九口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团抱在了一起。   总在包围圈中间的庄乘月,此时此刻的心情和以往不同。   以前他是真的幸福,而现在却只能用假笑来掩饰内心产生的恐惧。   人生第一次,他懂得了什么叫患得患失。   集体消食活动过后,大家一起返回主宅,边溜达边聊天。   晏知归一直跟在乔轻云和庄新远身边,庄乘月自然也是寸步不离,四人并排走着。   “知归,你对游戏开发有兴趣吗?”庄新远问道,“如果喜欢的话,将来可以去帮帮你二姐。听说她有意搞一个技术创新公司,研究AI还有什么VR技术,你懂的,都是些交互方面的东西,这个你擅长。”   庄乘月的小脑瓜倏地转向晏知归。   爸爸已经在考虑给他安排事做了?他要进卓志集团吗?   说来也是,既然不是亲生儿子,不管需要多久的过渡期,晏知归早晚要把英嘉科技交出去的。   如果他进了卓志,就会彻底成为庄家人了。   可我不要回去晏家。   晏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待在死对头那边的。   最好是他不动,那样我也不用动了。   晏知归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轻笑了一声,回答庄新远:“我没接触过这个行业,目前还谈不上感不感兴趣,将来如果二姐需要我,我当然责无旁贷。不过我有成立自己公司的打算。”   “哦?还做人工智能吗?”乔轻云问道。   庄乘月先因着他的回答松了口气,但也同时好奇了起来。   如果晏知归离开英嘉科技,晏家肯定不会允许他带走核心技术和开发人员,否则无异于给自己养了个竞争对手。   如果他在同一个行业另起炉灶,那么最大的对手就是自己一手带上轨道的公司,还是将自己养大的晏家。   且不说他新公司实力会如何,但这样看,多少有点白眼狼的味道。   晏知归沉吟片刻,谨慎回答:“现在还是一个模糊的念头,不过不会跟以前的业务完全一样,我不喜欢做重复的事。”   “年轻人敢想敢拼最重要,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们相信你有这样的实力,也会支持你。”庄新远慈祥地说,“不必考虑晏家或者庄家怎么样,只考虑你自己就可以。”   晏知归冲他笑了笑:“谢谢爸。”   庄乘月再度松了一小口气。   创业好,单独创业更好,没有两两交换的意思,自己就能赖在庄家不动。   回到主宅里又闲聊了一会儿,时间不早,两个人便告辞回家。   晚饭时候喝了点小酒,不便开车,由庄家的家庭司机送他们回去,一家人隆重地到门口相送,叮嘱他俩“常回来看看”,庄乘月在依依不舍中挥别亲人们,和晏知归坐在了车后排。   由于有司机在,俩人没怎么说话,尤其庄乘月心情实在不怎么样,更懒得开口。   沉默地回到江边别墅,他率先冲进浴室洗澡,出来之后,看看并排的两张床,陷入了抉择。   前几天都是跟晏知归一起睡的,并没有发生什么,似乎已经习惯了。   然而经过今晚,他对此人的忌惮和敌意又重新长了出来,再睡在同一张床上,他有点不太爽。   才结婚几天呐,怎么能一下子这么亲密,还让他又搂又抱的,显得我这个人太好说话了。   可这张床垫实在舒服。   庄乘月往自己那张床上一坐,在床垫上颠了颠,接着躺到枕头上,狠狠感受。   其实,我这张也还行,不至于特别难睡。   还是各睡各的吧,人与人之间要有边界感。   我和晏乌龟之间,本来就隔着天堑。   内心激烈挣扎之际,晏知归从客房洗完澡回来了,一进来就看见他躺在了另一张床上。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第43章   庄乘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眼睛角度恰好撞上晏知归的目光,顿时有些尴尬。   这感觉就像原本跟某人坐同桌坐得好好的,突然自己搬去别的地方,显得有一点点作。   会令别人困惑。   但他转念一想, 呵, 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个跟我抢爸爸妈妈的人的感受!   还是心机乌龟猴!   乌龟猴是人机,他没有感受, 所以我根本不用在乎!   做自己就好, 乘哥从不内耗!   晏知归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转身去了衣帽间。   庄乘月这会儿其实还有得选,他可以借机躺回晏知归的床上, 一会儿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好。   但他迟迟没动,因为心里别扭。   作为一个讲理的人, 他很清楚, 对方今晚做的一切都无可厚非, 硬要责怪, 属于自己小心眼。   但从感情上讲,他又没办法不担心未来, 不去忌惮对方。   人不可能永远理智,尤其牵涉到自己的利益的时候。   庄乘月哀叹,怪我太通情理, 总这么左右互搏,难受的是我自己。   还不如干脆做一个自私的人。   就这么犹疑间,晏知归换好了睡衣,庄乘月还像木头桩子似地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睁睁看此人走到了自己床边, 坐下。   他瞪圆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洗澡的时候扭到后背了?”晏知归问。   庄乘月腾地坐起来:“你想得美!我好着呢,哪哪都好。”   “能动啊,差点以为你被这床封印了。”晏知归调侃道。   “干嘛?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去你床上睡了是吗?”庄乘月眼珠一转,决定把球踢给对方,坏笑道,“这么想让我睡过去?”   晏知归勾了勾唇角:“床上有个人形抱枕确实感觉不错。”   “我才不是你的工具人!”庄乘月恼火道,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那种委屈加上怅然若失的感觉突然间山呼海啸般地涌上来,突然爆发,“你以后都别想再利用我!”   晏知归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反唇相讥,或者冷淡地离开,而是突然说:“我也可以做你的抱枕。”   庄乘月:?   不是,我在发脾气,你在干什么?不要不按牌理出牌。   来啊,对打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谁要抱你!我干什么给你奖励!”面对这反常的套路,庄乘月委屈加倍,鼻子酸得要命,心脏也缩成一团,“我有那么多抱枕呢——”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就把他抱进了怀里。   温暖的胸膛,的确比抱枕效果好很多,让庄乘月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   好丢脸啊,在晏乌龟面前哭。   这一定是他的诡计!   是糖衣炮弹!   庄乘月不要再被他迷惑,想要使劲儿挣脱,却被他扣在了怀里。   而且不知道怎么被一拧一拽的,就被拖到晏知归腿上侧坐着了。   人是被放开了一些,姿势更羞耻了一点点。   “你干什么?!”庄乘月继续瞪眼,试图以此来止住眼泪,也好让自己显得有些气势。   晏知归让他坐自己腿上,初始原因是方才那样扭着身子拥抱不方便,现在确实更多了些哄人的意思。   小螳螂瞪着红红的眼睛,眼泪却还是无法自控地从眼眶里往下掉,没来得及擦去的泪珠挂在饱满的苹果肌上,被昏暗灯光映得晶莹剔透,平白就多了几分可怜。   凶不了一点。   “我不会抢你的爸爸妈妈。”晏知归温声说,曲起手指,轻轻蹭去他脸上的泪。   庄乘月气鼓鼓地向后躲开:“还说你没抢,你还说!”   他气得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说什么好,平时的伶牙俐齿全都失去了作用,想不出更阴阳怪气的高端怼人语录,只能走简单直白的路线。   “你又争又抢,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   “他们到底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理所应当表现得主动些,至少释放一些友好的信号,好让他们安心,毕竟我们两家之前那样针锋相对。”晏知归温声道,“庄乘月,我之前就说过,你该对自己有信心,你和他们二十三年的感情,我抢不走。他们将来对我再好,也大多是出于补偿。”   庄乘月垂着眼,默默地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就像自己跟晏家也很难一下子产生感情一样。   哪怕晏家的人没有那么神憎鬼厌,对他而言也只是陌生人,哪怕将来能从生到熟,那种从小到大朝夕相处多年的亲密感也很难培养。   “你倒是很会为人考虑。”庄乘月有些不爽,你这么通情理,不就显得我不讲理了吗?!   晏知归坦言:“当然这是一方面,私心里我也是想跟他们好好相处,毕竟他们是那么好的父母。”   “那当然,我爸爸妈妈就是最棒的!”庄乘月不假思索地说。   但反复咀嚼晏知归方才的话,他又有些迟疑地问:“那我是不是该像你一样,也对晏爸爸好一点?”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   晏知归捏了捏他的后颈:“感情这种东西是相互的,我从乔妈妈和庄爸爸那里感受到的情绪很友善,再看到他们疼爱你的样子,所以心生向往。如果你感情上对我爸没有那种想要靠近的感觉,他给你的信号也不是那么温暖,那你没必要勉强自己。”   他突然这么认真又温柔,还怪让人不适应的。   但话说得没错,也有安慰到自己,庄乘月决定照单全收。   但他不会表现出心悦诚服的样子,突然噙着眼泪坏笑起来:“你是不是在说你爸不是好爸爸?不怕我告状吗?二十三岁正是爱告状的年纪哦!”   “他是把我养大又对我悉心栽培的爸爸,这一点我不否认,但他确实不是那种能让人觉得温暖、愿意靠近的性格,这一点我也没办法替他掩饰。”晏知归很认真地说,“还是那句话,一切以你自己的感受为主,感情不能勉强。具体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就行。”   庄乘月听得心服口服,心里舒坦了不少。   要说晏知归看起来是个没什么感情的人机,但确实很会讲道理,也很懂人情世故。   难怪能管理好一个公司。   只是眼下这场面,怎么像他在教育自己?   而自己就坐在他怀里乖乖听着?   月圣不要面子的?!   刚被劝服的庄乘月从另一个角度逆反了起来,被这种相形见绌又心有不甘的感觉拱得心口又冒出了嫉妒的小火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发泄,嗷呜一口咬在了晏知归的脖子上。   他咬得并不狠,应该不会破皮,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条下坡路罢了。   但是这样突然的靠近,牙齿与皮.肉的接触,却带来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的鼻尖抵在晏知归温暖的皮肤上,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动脉血管汩汩跳动,闻得到跟自己一样的沐浴露的香气,还有一种不知道是他脑补的还是事实存在的、荷尔蒙的气息。   庄乘月的心脏突然跳得快了些。   他并没有抬起头,牙齿还在依依不舍地扯着柔软的皮肤,明确地感觉到晏知归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僵了一下。   庄乘月很满意他的这个反应。   他喜欢看到晏知归因为自己而变成活人。   而不是那个永远通透永远清醒给自己讲大道理还又讲得很对的人。   于是他张大嘴巴,又咬了一口,咬在了对方的喉结附近。   很危险的位置。   接着明显地感觉到,箍着自己腰的手臂猛地收紧了。   耳边听到晏知归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庄乘月,别招我。”   “是你先抱着我的。”庄乘月微微抬头,鼻尖顺着他的脖颈抵到他的耳边,用气声说,“现在又怪我了?”   呼出的热气让人无法淡定,晏知归喉结上下一晃。   “这么做,后果你能负责吗?”他低声问。   庄乘月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脸颊,柔软顺滑的皮肤蹭在一起的感觉很好。   可能晚饭时候喝的那点酒现在才上头,他的嘴唇掠过对方的耳廓:“晏知归,要接吻吗?”   印象中,这是许久以来,庄乘月第一次这么正经地叫他的全名,可发出的邀请,又很不正经。   平日里清脆的少年音化成气声的时候,听起来别样撩人。   晏知归扣住他的后颈,偏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庄乘月求仁得仁,脑中挂起了大大的笑脸。   这个别人眼里的禁欲霸总,其实很好勾.引呢。   月圣勾勾手指,他就来了。   这次的吻没有新婚夜那次激烈,反倒是缠绵到了骨子里,撩人至极。   晏知归含着庄乘月的嘴唇温柔吮.吸,唇瓣张张合合,鼻尖蹭着他的鼻尖,但始终没有更进一步。   直到期待用舌头跟他打一架的庄乘月急不可耐地率先出手,在他唇上舔了一下,他才获得邀请一般地大举进攻,并且长驱直入。   两人终于以一种过分亲密的姿态纠.缠在了一起。   什么谁抢谁的爸爸妈妈完全不存在的,他们只会争夺彼此的氧气。   吻着吻着就倒在了床上,先是庄乘月压住了晏知归,但很快又被人反杀,天旋地转般地被换到了下边。   但他觉得身上趴个沉甸甸的人感觉也不差,有种很踏实的感觉,也就没再挣扎,专心致志地以唇.舌回击。   你来我往的亲吻裹挟着彼此对对方强烈的吸引力和占有欲,真是令人爽到了极点。   但庄乘月还是败在了肺活量上。   他被亲得头脑发晕,渐渐失去抵抗能力,只能张着嘴巴任人予.取.予.求,胸口也起伏得厉害。   晏知归怕他呼吸不畅,才不得不松开他,侧躺在一旁,一手穿过他的颈下,一手环在他胸前,将人紧紧搂在怀里,缠绵悱恻地吻着他的侧颈。   庄乘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头脑一片空白,透过薄薄的T恤布料,后背感觉到身后抱着他的那个胸膛无比滚.烫。   嘴唇在后颈皮肤上逡巡的感觉也很有趣。   又麻又痒,美妙至极。   耳边传来了晏知归低沉的嗓音:“要继续吗?”   庄乘月气还没喘匀,卡壳的大脑不明白什么叫“继续”,疑惑地“嗯”了一声。   或许音调没把握好,变成了肯定的“嗯”,又或许是晏知归根本不在意他回答的是什么,已经开始行动。   环在他胸口的那只大手摊开手掌,灼.热的掌心沿着他曾吹嘘过的薄肌版“胸肌”徐徐向下,一寸一寸,隔着T恤,像是在丈量他腰身的尺寸。   等庄乘月知道他要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要,啊……”   “啊”字的尾音骤然变了调,变得十分勾人。   晏知归比他高出那么多,骨架大,手掌也大,此刻烫得厉害,庄乘月感觉自己变成了对方的玩具,由人家肆意把玩。   可是好奇怪,把玩的是别人,舒服的是自己。   虽然头脑不甚清醒,可还夹杂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耻感。   这耻感又把那种舒服劲儿提高到了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层次。   庄乘月不是什么重欲的人,以往的生.理需求都是草草了事,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这方面的无与伦比的享受和冲击。   只是享受过后,更多的羞耻感如风暴一般来袭,把他重重包裹了起来。   “感受如何?舒服吗?”晏知归在他耳边问。   庄乘月脸烫得快要爆炸,扯过被子盖住脸,却还是听见了对方抽纸的声音,接下来感受到了纸巾蹭过皮肤的触感。   应该自己来的,但经过方才的事儿,也不必在意这些细节了。   他瓮声瓮气地说:“不要你管,你、你没经我同意!”   “用完了就翻脸,渣男。”晏知归揶揄他,声音里含着促狭的笑意。   庄乘月依旧用被子捂着脸,伸手出去一通乱摸:“那我也帮你,有来有往,公平!”   “我看这就不必了。”晏知归用干净的那只手握住他的手腕,“今晚你心情不好,特意安慰。”   他把纸巾团扔进垃圾桶,翻身下床:“我去洗手。”   庄乘月发出绝望的声音:“不用告诉我!”   晏知归去洗手间洗完手,用凉水洗了一遍脸,让自己也冷静下来,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小螳螂彻底躲进了被窝,那张被冷落了好几天的大床上出现了一个鼓包。   他走过去,低声问道:“就在这儿睡是吗?”   鼓包回答他:“嗯!”   也好,方才那么热情似火,再睡在同一张床上,实在危险。   晏知归躺回自己的床,轻笑着说:“月宝,晚安。”   “闭嘴!”月宝恶狠狠地说。 第44章   庄乘月把自己捂得险些缺氧, 才从被窝里悄悄探出头来,狠狠吸一口凉爽的空气。   卧室里已经熄灯,隔壁床的晏知归也躺着不动了,呼吸声听起来绵长缓慢, 像是已经睡着了。   庄乘月这才长出一口气。   然后还是觉得羞耻。   和刺激。   还有舒服。   啊……好特别的感受。   被人这样弄, 感觉真是不一样。   方才时间过得又快又慢的,庄乘月没来得及体会, 只被最直接的原始感受霸占了所有感官, 现在夜深人静的,正方便细细回味。   晏知归的手平时很有力, 有些硬朗,但那个时候却很温柔, 不知道是指尖还是虎口,好像有一点茧子, 被磋磨到的时候, 他整个人头皮都麻了。   现在想着, 还有点心跳加快。   还有那个紧密又滚烫的怀抱, 从颈下穿过、扣住自己肩膀的手臂,以及一直贴在自己耳畔的呼吸。   那呼吸缓慢而沉重, 不得不承认,起到了不少催.情的作用。   那时候的他,其实也深陷其中了吧?   一定是!   现在庄乘月想起来, 那个一直抵着自己的东西是什么了。   嘿嘿,晏乌龟,又健康了吧?   他好会啊,怎么这么会?是不是没少diy?   看不出这个浓眉大眼的,私底下这么烧。   但回味到了最后, 庄乘月有一点不甘心。   主动撩拨是他想要夺回控制权,不想听明明跟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给自己讲大道理,最初确实也掌控住了一切,谁知道最后居然走上了未曾设想的道路。   还是败在了晏乌龟手下!   字面意义上的!   不甘心,一定得想办法扳回这一局。   要看晏乌龟在自己手里□□,销魂得直翻白眼!   到时候我也可以调侃地问他“舒服吧”“还想要吗”“求我啊”。   哈哈哈哈哈!   计划着反败为胜的未来,消耗了所有体力和能量的庄乘月在那张不算舒服的床垫上美美睡了过去。   倒是晏知归,醒着的时候忍得太过辛苦,清晨时分做了一个分外愉悦的梦,梦里模模糊糊有个瘦高的青年不停地向他笑,唇角一颗梨涡深不见底,甜得仿佛溢出蜜来。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太对劲,匆忙去了洗手间清理。   清理完脑子也彻底清醒过来,慢条斯理地用棉柔巾擦手的时候,回想昨夜缠绵火热的画面,心里有一些难以言明的感觉。   庄乘月,是个有意思的人。   虽然娇气、爱炸毛像只河豚,但跟自己以为的刁蛮任性不一样,实际上讲理又好哄。   是很可爱,也很让人乐于靠近。   把玩起来,体验也很棒。   的确,不设规则的游戏才刺激。   真是让人充满期待。   从洗手间出来,晏知归的目光落在了另一张床上睡着的庄乘月。   青年趴着睡在床上,露出一头亚麻色乱毛的后脑勺,一条长腿旁逸斜出地伸出了被子外,白皙又笔直,脚丫垂在了床沿,睡相不能说多好,但很自在。   晏知归走到床边,弯腰歪头看了看他的睡颜。   浓而长的上下睫毛交织,脸颊微微有一点红,呼吸平稳,红润的嘴唇微微抿着。   不是说这床垫不舒服睡不着吗?还不是睡得很香,被人这样打量都不醒。   晏知归看了看他露出来的那只脚,心痒难耐,伸手在他脚心挠了挠。   脚丫下意识地动了动,人仍没醒。   晏知归又加重了力气挠了一下。   此时的庄乘月正在梦里骑着爱马枣枣,指挥千军万马冲锋,去夺回远方敌军抢走的宝鼎。   那鼎里装满了美味的食物,被绑在了一只硕大的乌龟背上,正慢吞吞地向前走。   环绕在它身边的,是无数只身披铠甲的小乌龟。   这支大军行进得非常缓慢,庄乘月眼看就要追上它们了,谁知脚底突然发痒,让他心烦地蹬了蹬腿。   怎么还痒起来没完了?   他恼火地一边蹬腿,一边怒视前方的乌龟大军,嘟嘟囔囔:“死乌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晏知归:……   这是梦到我了?   梦里的庄乘月突然间感到脚不痒了,振奋精神继续追击,高举手里的大刀,对最前方的冲锋骑兵吼道:“用套索!直接套乌龟的脖子!套住它就跑不了了!”   驮着宝鼎的大乌龟似乎听见了他的喊话,徐徐扭转粗.壮的脖颈,回头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庄乘月:!!   给我杀!   谁知下一刻,他的身体腾空而起,整个梦境轰然陷入黑暗,大小乌龟和宝鼎里的美食全不见了!   他微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晏知归。   庄乘月恼火,却没力气,喃喃地说:“乌龟……”   明明是不爽,听起来却像撒娇。   晏知归把他从床上抱起来,放在了自己床上,塞了枕头给他枕好:“上了我的床,就别想轻易逃跑。”   豌豆上的王子对床垫的舒适程度感受很敏锐,一躺下就感觉身体的每一寸都被垫子稳稳托住,很舒适,很安逸。   他放弃挣扎,伸手拽过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闭着眼哼唧:“龟,你说话装装的。”   晏知归看着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盖着自己的被子,某种隐秘的控制欲得到了满足,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睡吧。”说完就去衣帽间换衣服。   庄乘月虽然困,但这会儿也睡不着了,闭着眼问:“Steve,你在吗?”   “月宝,你醒啦!”床头的小音箱发出清脆的童声,“睡得好吗?”   “梦见和乌龟打仗,好累。现在几点了?”   “六点半哦!”   庄乘月:“……”   六点半就起,晏乌龟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Steve友情提示:“你还要睡吗?今天你早上八点有课,只能再睡半小时,需要我一会儿叫你吗?”   庄乘月倒吸一口凉气,倏地睁开了眼睛。   很好,我醒了。   “不睡了,我起。”庄乘月郁闷地说,“一会儿睡得香甜再被叫起来,更痛苦。”   Steve开心地说:“好呀,月宝你想吃什么,我告诉孙阿姨。”   “我要吃超级豪华早餐,她知道是什么。”庄乘月说。   晏知归从衣帽间里出来,穿的不是上班皮肤,而是一身运动装。   看到小螳螂没有继续睡,而是靠在床头醒盹儿,迷迷瞪瞪的样子十分可爱,于是问道:“怎么不睡了?”   “早八人,苦命魂。”庄乘月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打量了他一眼,“龟龟,你可真是活力满满。”   晏知归莞尔:“谢夸。”   “你先别走,过来过来。”庄乘月向他招手。   晏知归表情谨慎地走到床边:“什么事?”   “昨晚睡得好不好啊?”庄乘月目光从他那穿着灰色运动裤、略有些明显的部位扫过,扬起一张笑颜如花的小脸抬头看他,“一直忍着不难受吗?需要我帮你忙吗——”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并不是真的问题,话音未落他就伸手向对方袭去。   偷袭这种事,讲究个稳准狠,一旦被人攫住命脉,敌人就没办法再反抗了。   就如同昨天的自己。   可是晏知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冷淡:“多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别客气啊,我们互惠互利,我哪好意思只接受你的服务。”庄乘月挣了挣手,笑嘻嘻地说,“来啊,别害羞。”   此刻抓着他手腕的手,好像就是昨天为自己服务的那只,十指修长,手掌宽大,手背青筋隆起。   色气满满。   哦莫,搞得人心黄黄的。   晏知归垂眸看着他,大掌握着他细瘦的腕子没有松开:“现在不害羞了?”   昨晚小螳螂的害羞实在难得一见,确实挺有趣。   “我一直就没害羞啊!只是太舒服了想要趁那个劲儿赶紧睡觉。”庄乘月明目张胆地撒谎,“来嘛,试试我的手艺。”   晏知归嗤笑一声:“谢邀。”接着把他的爪子塞进被窝里,“藏好你的大刀。”   庄乘月对着他的背影祭出大杀器:“不敢给我看,是不是怕比我小,在我面前丢脸?”   晏知归的身形定住了。   任何男人面对这种挑衅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转头看着这位大言不惭的螳螂,揶揄:“自信过头不是什么好事,回旋镖扎着挺疼。”   今日偷袭计划失败,庄乘月倒也不恋战,对着快要走出卧室门的晏知归再次伸出了尔康手:“桥豆麻袋!”   “又怎么了?”晏知归叹了口气。   转头就看见兰花螳螂掀了被子,长腿一翻跳下床,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兴致勃勃地说:“我也要去晨跑,等我,马上好,很快!”   庄乘月百八十年早起不了一次,难得这次有机会,当然要外出遛一遛。   “嗯,你是很快。”晏知归说。   “废话,你手上的茧子磨人那么疼,换你你也快。”庄乘月才不会被他伤到,予以有力回击,扒在洗手间门框上,冲他比划了一个枪的手势,“再说打洗你!”   晏知归:……   幼稚!   不知是不是有了更进一步的接触后心理上拉近了距离,他看着庄乘月始终光着脚,踌躇再三,还是认命地走到床边,拎起对方的拖鞋,走进洗手间,往地上一丢:“穿上。”   “家里有地暖呀,又不冷。”庄乘月踩上拖鞋,“你怎么像个老人家。”   晏知归看着手表:“给你三分钟。”   “那你去帮我把衣服拿出来!”庄乘月挤好牙膏,指挥道,“就衣柜里有套蓝色的,还有跑鞋和袜子。”   晏知归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去了衣柜。   好在孙阿姨把庄乘月的衣服收拾得很整齐,分门别类一目了然,找起来不难。   等他找好衣服,庄乘月也洗漱完毕,额发微微有些潮湿,恣意地向后一抹,手脚麻利地穿上衣服鞋袜,原地蹦了几下:“出发了龟龟,一起去晨跑!”   晏知归看了他一眼,又去衣柜里拿了一顶灰色的绒线帽往他脑袋上一扣,大步出了门。   晨跑场地自然是江边公路,十一月底的早晨空气冷冽,呼吸起来别样清爽,更好的是没有风,很适合慢跑。   是慢跑!   庄乘月怨念地看着前边跑得只剩下一个小影子的晏知归,心中十分无语。   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是吧?跑这么快干什么?   地都被你犁完了。   他自己跑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停下来慢慢走,路经一座桥,便掏出手机背对江面调整角度自拍,美美发了个朋友圈。   呐,这才是晨跑的意义嘛!   【月圣】:懒蛋们还在赖床吧?勤劳的人已经起来晨跑了!神清气爽!你们见过江海市早上七点的风景吗?「图片*9」   发出去了,半天没动静,原因无他,他朋友圈里的活人有的才刚睡下,有的还在睡梦中。   唯一能看见的那个现在跑得影子都不见了。   刚才晏知归调整气息,匀速跑了一会儿,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在自拍,就完全没再管了,自顾自地跑了一段,然后折返回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某位出来晨跑的同学还在桥上摆弄手机。   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冻得哆哆嗦嗦,手都缩进袖子里了。   他们穿的运动服是为晨跑设计的,保温性能很好,跑起来不会觉得冷,不动弹当然不行。   晏知归此刻就是无语plus。   他跑过去,冷淡地揶揄:“要不要我打个电话让收容机构来接你?”   “呀,牛牛龟,你犁完地回来了?”庄乘月蹲得腿酸,站起来说。   晏知归摸了摸他的手,不出所料冰得像石头,当即扯着他往别墅方向走:“冻成这样不知道回去吗?”   “没觉得冷啊!”庄乘月的嘴硬得很,他确实是沉迷于刷手机没多想,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但嘴上那么说,手直往晏知归手心里钻。   男人像个小火炉还是有好处的。   晏知归冷笑:“不觉得冷,贴着我干什么?”   “不给贴就不贴喽,谁要跟你贴贴。”庄乘月看见家就在前边,故意挣脱了他的手,向前跑去,“谁先到家谁就是老大!”   晏知归:……   多余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然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长焦镜头将两人分开的身影嘁哩喀喳地拍了下来。 第45章   庄乘月跑了两步就不想跑了, 对手不配合,自己玩没意思。   他蹲在地上不动,看着晏知归向他走过来。   “要我拖年猪一样把你拖进去吗?”晏知归问。   庄乘月突然站起来,跳上他的后背:“你像背祖宗一样把我背回去就行了。”   晏知归没伸手托他, 就像凭空长出了一个人形罗锅那样负重前行, 走进了别墅院里。   回到家,他就把庄乘月推进了浴室:“去洗个热水澡。”   “我又没出汗, 昨晚洗了早上还洗, 秃噜皮了怎么办?”已经暖和过来的庄乘月不肯,“我要吃我的豪华早餐。”   晏知归冷着脸, 不由他抗拒地说:“昨晚你的子子孙孙沾在你肚子上了,我没擦干净。”   庄乘月:“!!”   “你不早说!”   “说了你能去洗吗?一副床都爬不起来的样子。”   庄乘月哑口无言, 赶紧先去洗澡,洗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干干净净, 什么都没有。   呵, 心机龟坏坏的。   洗完热水澡倒是很舒服, 穿好内衣, 裹着厚厚的睡袍去楼下餐厅吃他的豪华盛宴。   晏知归已经换好了上班皮肤,正坐在桌边喝咖啡, 面前巴掌大的早餐盘跟侧边上盆口那么大的盘子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盘子里装的是全麦三明治搭配煎蛋培根,而隔壁那个盆,不是, 那个盘子上,装了华夫饼、炸薯条、煎培根、烤香肠、一小捧西蓝花、羽衣甘蓝加圣女果沙拉,另外还有几块香煎三文鱼。   除此之外,另有一份班尼迪克蛋稳稳坐在盘子的一侧。   整个欧式大白盘被塞得满满当当、琳琅满目,旁边放了一碗酸奶, 酸奶上点缀了几颗蓝莓。   “我的豪华早餐!”庄乘月欣喜地扑了过去。   晏知归咽下嘴里的咖啡,评价道:“螳螂猪。”   对仗工整,显然是记着“乌龟猴”那个叫法。   “干嘛?嫉妒我?”庄乘月美美坐下,拿起叉子先剖开了班尼迪克蛋,喷香的蛋液瀑布般地流淌出来,浇在了下边的火腿、牛油果和英式麦芬上,“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餐就要吃多多的。”   晏知归十分质疑:“你真的能吃完吗?光这份班尼迪克蛋就足够别人一整个早餐了。”   “当然吃得完辣!这些都是一小口的量啊!”庄乘月“嗷呜”一口,吃得一本满足。   真是窄窄的身体,大大的食量。   晏知归嚼着自己的全麦吐司,看着他狼吞虎咽,感觉还挺下饭。   他特意在吃完之后磨蹭了一会儿,就是看螳螂猪怎么吃完这顿。   庄乘月真的没有吹牛,一点一点地打扫战场,很快就把大盘子清理光了,最后用勺子?着酸奶吃,表示在填缝儿。   “厉害。”晏知归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站起身整了整领带,“我上班去了,你——你最好步行去上学,不然我怕你上课坐不住。”   庄乘月给了他一个得意的眼神:“我才不会呢!”   其实还是会的。   吃得太饱,坐在车里的时候就觉得有点顶,再赶上早高峰的小拥堵,汽车一蛄蛹一蛄蛹地往前挪,他觉得自己快吐了,赶紧打开车窗透了凉气。   好在学校比较近,很快就到了,庄乘月背上书包,拎起大提琴盒跳下车,缓步走进了校园。   “Yo,bro!”身后传来了程昊的喊声。   庄乘月回头:“big胆。”   “嘿嘿!乘哥!”程昊也背着他的中提琴,俩人一起行走在校园里,还挺吸睛。   当然了,只有庄乘月一个人就足够引人注目了,尽管他已经在学校里读了一年半,但始终会受到大家的关注。   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他们先去了小剧场把琴放下。   横穿了整个校园的活动量完全起不到消食的作用,庄乘月还是觉得胃里很堵很难受。   放下东西,刚一出门,走廊里突然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酸臭味儿,味道直冲天灵盖,他当时就不行了,捂着嘴一把推开程昊,直奔洗手间,对着马桶:“哕——”   “没事吧乘哥,你怎么了?”片刻后程昊紧张地跟过来,递上一瓶刚刚从自动贩卖机里买的矿泉水,“不知道谁放了一个消化不良的那什么,人走了味道还在。”   胃里的东西吐出了大半,庄乘月顿时感觉轻松,接过水来漱了漱口,除了被胃液杀得喉咙有些痛之外,整个人已经没事了。   他喝了几口水,呼哧带喘、声音嘶哑地说:“早餐吃多了,小事。走吧,上课去,别迟到了。”   早八的课是英语,小班教学,已经有同学睡倒了一片,英语老师不得不以点名提问的方式帮他们醒醒神。   庄乘月虽然也没怎么听课,但他有留学经历,这点语言难不倒他,被叫起来回答问题不过是在秀他的伦敦音,答完之后在老师怜爱的眼神中坐下,深藏身与名。   不仅如此,老师还问:“乘月嗓子怎么哑了?是不是感冒了?”   “嗯,有点。”庄乘月总不好说是因为呕吐闹得。   老师便关心道:“天气凉了,多注意保暖。”   “我会的,谢谢老师。”庄乘月乖巧回答。   早上英语要连上两节,下了第一节,其他同学睡倒,他呢,这会儿又饿了,拽着程昊去贩卖机买吃的。   程昊捧着手机,像是有什么大业务似地一直忙碌,庄乘月买了两个小面包和一瓶咖啡,回头看了眼这位网瘾分子,好像正在水群。   “八卦什么呢?嘴角都咧到后脑勺了。”他啧了一声。   程昊一脸姨母笑地抬头看他:“八卦你啊,你上课前那惊天一吐,传闻都说你是Omega,现在怀了晏知归的崽,正在害喜。”   “你们能头脑清醒一点吗?”庄乘月表示无语,“魔怔读书人。”   程昊完全无视正主抗议:“那没办法,谁叫你俩是天选小说素材,死对头联姻什么的,热元素。”   “传到什么份上了?给朕检阅一下。”庄乘月掏出手机,“哪个群?居然敢当着正主面造谣。”   程昊嘿嘿一笑:“你不在的群呗。”   庄乘月:“……”   “同人文都写出来了,我存了文档,发你。”程昊主动汇报,“有写你受孕过程的,还有你孕期反应的,当然了,都是小簧文,谨慎观看。”   庄乘月再度哽住。   一节课的时间就写完了?都是谁啊创作能力这么强?   程昊继续道:“哦哦,还有写你已经生完了的,你生了对龙凤胎,名字都给你取好了,男孩叫晏——”   “打住!”庄乘月不爽地说,“为什么我生的崽要跟晏知归姓?”   “女儿跟你姓啊,一人一个,公平。”   庄乘月对此嗤之以鼻:“公平个屁,一人生一个才叫公平,我觉得就该谁生的跟谁姓。”   他手机滴滴响了几下,本以为是程昊分享的小簧文,谁知却是曹怀周发来的截图。   【大呲花】:哥们儿你上热搜了。「截图*9」   【大呲花】:怎么恩爱小情侣闹别扭了吗?「坏笑」   庄乘月疑惑地点开图片看,好家伙,都是他和晏知归晨跑的照片,标题触目惊心。   【庄乘月和晏知归疑闹不和,晨跑宛若陌生人】   【死对头联姻另有内情?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晏知归家暴?庄乘月甩手跑开】   至于内容,就更离谱了,全都是断章取义,说晨跑的时候晏知归“无情离去”,把庄乘月一个人抛下,还不让他回家,逼着他在寒冷的户外等着自己跑回来,之后庄乘月忍无可忍,这才甩开晏知归拉着自己的手离开。   庄乘月本月都呆了:这么跌宕起伏的情节我怎么不知道?   他转手就把照片发给了晏知归。   【兰花螳螂】:老公你说句话啊!「截图*9」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忙,直到庄乘月第二节开始上课也没回复。   这节课他也开了小差,低着头偷摸看手机,登上各种社交平台检阅关于自己的各种词条。   狗仔潜伏了几天,终于拍到了所谓“猛料”,可不得好好蹭一波流量,不知道是一家还是几家,总之这波势头还挺大,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占用了不少公共资源”,几个平台一打开,热搜和推送都是这些。   乐子人们自然也纷纷赶来共襄盛举。   有看热闹说风凉话的:   【联姻当然没有真感情了,人前装得那么像,人后肯定装不动了呗。】   【这些有钱人一个个表面道貌岸然,背后玩得可花,我看不是单方面家暴,肯定是双向的。】   【两家死对头突然联姻肯定有猫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出马脚了,嘿嘿,狗仔快挖!】   【我就说吧,这段联姻肯定另有目的!一定是为了掩盖抱错的事!】   也有说公道话的:   【开局一套图,全靠狗仔编料,这蒙太奇手法算是被你们玩明白了。】   【大家运动喜好不一样,分开各跑各的没问题啊,这算哪门子不合。】   【家暴这顶大帽子也敢扣,小心人家律师函警告。】   ……   庄乘月倒是没觉得这算什么大事,也都在意料之中,毕竟从他们联姻官宣到现在闪电完婚,非议就没停止过。   别说全天下都觉得他跟晏知归不可能是真爱,他自己都不信。   自己都不信的事儿,哪好意思要求别人笃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但没刷多久,又有了新物料。   【我朋友跟庄乘月在同一所大学,她说他们群里都传遍了,今天一早庄乘月刚到学校就吐了,吐得很厉害。大家都在开玩笑说他怀了晏知归的崽,原来是被虐待了!肯定是早上被冻着了,伤了胃!】   配图有好几张,看视角都是从小剧场走廊里拍的,有他捂着嘴狂奔进洗手间的,有他捂着胃从里边出来的,刚吐完脸色煞白,再被人把照片像素调成座机档次,画面一糊,显得他更可怜了。   另外还有他搭着程昊的肩膀往教学楼走的照片,看起来气若游丝、弱柳扶风,虚弱得不行,各种角度都有,充分佐证了狗仔发的家暴传闻。   庄乘月:“……”   妈耶,手机时代,简直全员皆狗仔。   【我有一个朋友,是庄乘月的同班同学,今天早八英语课,老师喊他回答问题,他嗓子哑得很厉害,精神也很差,老师关心他,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感冒了,这肯定就是一大早在江边吹冷风吹得。真是小可怜!】   庄乘月:!!   这位朋友,你是谁?   他立刻警惕地往周围张望,全班二十个同学,个个都非常可疑。   呵,狗仔竟在我身边!   手里捧着的手机突然嗡嗡嗡震了好几下,他低头一看,是曹怀周又发了几张截图。   【大呲花】:乘哥这么野的吗?「图片*n」   庄乘月无语地一一点开,发现是晏知归的照片,不知道谁从高处拍的,地点像是在公司,也是高糊,看起来像是图片被无数次放大后截取的细节。   几个角度都在说明同一件事,此人颈侧有一枚可疑红痕,就在衬衫衣领的上方,耳朵的下方。   尽管照片上实在看不清楚,但庄乘月心虚地知道,那里可能确实有东西。   是昨晚自己咬的。   一口在这儿,一口在喉结下边,估计是被领子挡住了。   我记得咬得不狠啊,怎么还会有印子?   晏乌龟怕不是也用牛奶洗澡长大的吧,看着不算白,倒还挺嫩!   截图也是某社交平台,配文如是说:【我朋友就在英嘉科技上班,今天发现晏知归脖子上有吻痕!什么小两口不合,都散了吧,这多恩爱啊!别信狗仔瞎挑拨!我看庄乘月呕吐另有隐情,没准真的是怀了,说不定人家就是有这本事呢!男人生子的事儿也不是绝对没有可能啊!】   庄乘月:……   你们怎么四海之内皆朋友!   他还没顾得上回复曹怀周,手机一哆嗦,是晏知归回了信息。   【晏乌龟】:你吐了?   庄乘月无言以对。   那么多热搜你就只问我吐没吐?   我能说吗?   能承认是吃得太多、被别人一个屁熏吐的吗?   不能够!   【兰花螳螂】:我怀了。 第46章   英嘉科技的会议室里, 晏知归坐在首位,握着手机,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回复,手指摩挲着手机边框。   小螳螂这又是搭的哪条脑回路?   对面做汇报的市场总监正讲得绘声绘色, 这会儿看见自家老板眉头微皱, 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了,一秒从胸有成竹变成了惴惴不安。   其他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纷纷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讲真, 这位年轻的小晏总气场很足,完胜他两个哥哥, 仅次于晏董,很有点不怒自威的意思。   他刚接管公司的时候, 有人欺负他年轻,想仗着资历老给他来个下马威, 转头就被他拿来杀鸡儆猴。   十年元老被查了个底儿掉, 列出的桩桩件件的罪名人证物证俱在, 要是送集团处理, 少不得被告个职务犯罪。   小晏总将此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最后没处理他,让他自行滚蛋。   这套刚柔并济拳一把给了公司所有高层一个下马威,告诉他们谁才是这个公司的话事人。   从那之后, 公司里没有人再敢耍什么倚老卖老的心眼,全都规规矩矩做事。   好在小晏总虽然不苟言笑,但并不是个无事生非的人,他奖惩分明、思维敏捷,尽管年纪轻, 但科技公司的确需要这样有前沿思维、头脑更灵活的人来带领,所有员工都对他心服口服。   平时他很少七情上脸,现在突然露出这么一点点像是不悦的神色,实在是把人吓个够呛。   市场总监突然口干舌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刚一暂停,就看小晏总抬头,释放一道疑惑的目光,赶忙接着讲。   感觉舌头都大了一圈,话都说不利索了。   好在汇报完,小晏总没说什么,只是指出了一些简单的问题,让他回去稍事修改,就宣布散会。   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市场总监,关心道:“叶总监,最近身体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叶总监脑门冒汗。   晏知归“嗯”了一声:“如果哪里不舒服尽快去看医生,说话突然大舌头这种事可大可小。员工在英嘉医疗就诊享受七五折,再加上医保花不了多少钱,别心疼医药费。”   叶总监连忙点头:“不会不会,小晏总您放心,我一定保证身体健康,还能再为您效命二十年!”   出了会议室,晏知归健步如飞,吩咐身边的助理:“替我推掉之后的安排,再联系一辆医疗车,尽快去趟音乐学院。”   看看那只小螳螂到底怀没怀。   怀了就当场接生。   庄乘月这边,等到了下课也没等来晏知归的回复,这让他的恶趣味扑了空,显得有些没劲。   【兰花螳螂】:咦,亲亲老公,你不爱我了吗?这么大的事,都不关心关心我?   【兰花螳螂】:「月亮哭泣.jpg」   【兰花螳螂】:「月亮噘嘴.jpg」   程昊背着书包和他一起往外走,看他对着手机噘嘴,好奇地问:“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普普通通丧偶罢了。”庄乘月感叹。   “这怎么行?一个守寡的Omega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很艰难的!”程昊一秒入戏,表情夸张地说,“沉重的生活会让你不堪重负,还会有很多道德败坏的alpha觊觎你!”   庄乘月翻了个圆润的白眼:“我现在就很不堪重‘富’了好吗?你少看点我的同人文,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当着正主的面贴脸开大吧?”   “呵,我不光要看,我还要写!”程昊得意道,“我要当产粮太太,版权卖给曹怀周让他拍短剧!名字我都取好了,叫《糟糕,嫁入豪门的小甜O带球跑了》。”   庄乘月一脸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但眼珠一转,随即笑了起来,伸手搭住他的肩膀:“也好也好,发财带我一起!写完先给我看啊!”   没走两步,怀里的手机响了,打过来的是乔轻云。   庄乘月立刻接通:“妈妈!找你的乖乖小月呀!”   “小月,你怎么吐了?哪里不舒服吗?”电话那边乔轻云担忧地说,“请假回家吧,回这边来休息一下,妈妈照顾你。”   “我没事!嘿嘿,就是早餐吃多了,早上堵车搞得有点难受。你别看网上瞎写,他们净造谣。”庄乘月立刻跟她解释清楚。   听到这个,乔轻云松了口气:“小时候就这样,喜欢吃的时候塞个饱,也不管胃里能不能受得了,以后得注意啊,总这么折腾胃要被你搞坏的。”   “嗯呐,我一定注意!”庄乘月语气轻松地说。   乔轻云又试探地问:“你和知归……”   “我俩好着呐!早上还一起去晨跑,被死狗仔断章取义胡编乱造。”庄乘月宽慰她,“放心,薇姐那边会出手,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的程昊发出了惊叹声:“喔!乘哥,你老公来了。”   周围此起彼伏的“哇”声伴随着汽车引擎的声音响起,庄乘月举着手机循声望去,便见一辆长长的印有“英嘉健康”的白色医疗车,在黑色大G的带领下缓缓开到了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小广场停车区。   经过此地的学生们都惊讶地停下脚步,举起手机对准了这两辆车。   晏知归从大G驾驶位上推门下来,一身笔挺的黑色手工定制西装熨帖地包裹着他高挑结实的身形,将那优越的宽肩窄腰和长腿鲜明地勾勒出来。   他的神情写满担忧,走向庄乘月的步幅比平时大了不少,显然很是焦急。   电话里的乔轻云疑惑地问:“小月,知归去找你了?”   “啊……”庄乘月也有点懵。   此时晏知归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温声道:“小月,不好意思,来得着急,没顾得上通知你。”   接着握住他的手腕,看了眼屏幕上的通话显示,接着便接过手机,对着话筒道:“妈,是我,知归,小月不舒服,我过来看看他,放心,一切都交给我。”   庄乘月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连忙道:“你别演——”   话还没说完,果然就见晏知归一弯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转身向医疗车走去。   庄乘月:“……”   周围的人:“嗷嗷嗷嗷~”   程昊:“嘿嘿嘿嘿……”   庄乘月抓着晏知归结实的手臂,配合地挂起一脸假笑,想使劲儿掐他一把,无奈厚实的羊毛混纺面料裹着因为用力而梆硬的上臂肌肉,根本掐不动一点。   “大佬,演得很好,下次别演了。”他保持着假笑,翕动嘴唇,免得不知道藏在什么角落的狗仔解读出他的唇语,“搁这搁这的,你不尴尬吗?”   晏知归抱着他就像端着一盘菜那样轻松,好整以暇地回答:“老婆身体不舒服,我当然要来看看。”接着贴近他的耳朵,“看你到底怀没怀。”   庄乘月这会儿露出了发自内心的促狭笑意:“如果我撒谎了,亲亲老公要怎么惩罚我呢?”   “当然是……”晏知归看着他唇角的梨涡,眸色微沉,“关小黑屋,怀上了再出来。”   庄乘月笑容越发灿烂:“龟龟你好烧,是不是有什么性.瘾?一会儿让医生给你看病吧。”   俩人在众目睽睽下进了医疗车,门一关,将各种姨母笑和灼灼目光关在了外边。   好了,现在全民目击,估计用不着自家的传媒公司出手,马上就会充斥云端的各种小视频应该足够帮他们平息谣言。   肯定还会有人解读为演戏,那也无所谓。   咱要解释有照片,要解释有秀恩爱的,还要什么自行车?   医疗车跟大巴车的体积差不多,是英嘉健康为方便外出义诊搞慈善而定制的,里边基础的医疗设施一应俱全,还配备了非常有经验的全科医生和护士。   晏知归把庄乘月抱进去放在了就诊台后的椅子上,戴着口罩的医生护士主动打招呼:“庄先生。”   “秦医生,麻烦给他看看,早上吃得太多,到学校之后吐了一次,我怕他胃不好。”晏知归说。   庄乘月:“……”   谁叫你这么说话的?!什么叫吃得太多?   “我是正常吃饭。”他据理力争,维护自己的名誉,“就是来学校的时候赶上早高峰,有点晕车,弄得胃里难受了。秦医生是吧,我没事,挺好的,一直有定期做体检,没有任何问题。”   闻屁的事儿还是不说了,不重要。   秦医生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士,看起来很有经验,眼镜后边的眼镜笑得弯弯的,语气温和:“没问题就好,我只是做一下例行检查,好让小晏总放心。”   好家伙,说是例行检查,但除了抽血之外,什么血压、血脂、血糖、心电图都给做了,晏知归还非常不怀好意地提议做个尿检,被庄乘月严词拒绝。   鉴于没有做胃镜检查的准备,这一项做不了,秦医生便让他躺下,用手轻轻按压他的胃部来进行一个大致的检查。   晏知归全程抱着双臂在旁边看着,目光略显威严,看得庄乘月感觉心里有些复杂。   他是真的还是演的?有点夸张了吧?   啧,晏乌龟,一个令人费解的假人机。   “初步检查没什么问题。”秦医生和蔼地说,“如果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帮庄先生预约一个胃镜检查,明天来医院仔细查查。”   庄乘月立刻坐起来:“不用,我真的没事。”   秦医生笑笑:“我给你拿几盒健胃消食片吧,最近几天尽量吃得少量清淡些,别给胃部增加负担。”   “好的好的!”庄乘月小鸡啄米点头。   消食片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他小时候就爱吃。   晏知归深深凝视着他,突然伸手放在他的小腹,转头对走开的秦医生道:“对了,再给他检查一下有没有怀——”   庄乘月捧起他的手,低头狠狠咬了一口,打断了他的邪恶吟唱。   晏知归早知他会阻止,此刻微微抿起唇角,得逞地笑了笑。   秦医生茫然:“有没有什么?”   “没事,他不愿意查,那就算了。”晏知归甩了甩被咬疼的手,重重地在庄乘月头上摸了一把。   秦医生医者仁心,叮嘱:“不要回避问题哦,不舒服了一定要去医院检查,免得小毛病拖成大问题。”   “我会的。”庄乘月乖巧答应,然后给了晏知归一个凶狠的瞪视。   在晏知归看来,像小奶猫呲牙,毫无威慑力。   但十分可爱。   最后,庄乘月揣了几盒健胃消食片,和晏知归一起下了医疗车。   外边小广场已经没了围观人群,程昊也不见了人影。   晏知归拉开大G的副驾驶车门,让庄乘月上去,随即自己上了驾驶座。   “下午的排练真的不需要请假吗?我已经空出了时间,可以陪你。”他说。   庄乘月咯吱咯吱地嚼了两片消食片,咽下去才回答:“不用了,有你刚才的闪亮登场,估计现在社交网络上已经一片平静。今日秀恩爱日常已完成,没必要加量。”   “这么有信心?”晏知归偏头看他。   庄乘月也转过头去,四指并拢冲他勾了勾手:“过来。”   晏知归警惕地稍稍凑近了一些:“干什么?”   庄乘月伸长左臂,揽过他的脖子,侧过身去检查他左耳下方的颈侧,果然看到那里的皮肤略微发红,没有牙印,看起来确实像个吻痕。   “这里。”他右手食指轻轻在那处摩挲了一下,“你没发现有印子吗?已经被你big胆的公司员工拍下来发上网了,说咱俩情深似火。所以不用再演戏了,狗仔那几张图,应该掀不起什么水花。”   晏知归此刻整个脑袋都像是被他抱在怀里,两人脸颊贴着脸颊,嘴唇挨得极近。   他能清晰地闻到庄乘月身上淡淡的大吉岭茶的香气,是跟此人完美契合的少年气的香水味。   “没有,那里没什么痛感,我没注意看。”他低声道。   被触碰的皮肤现在却有着鲜明的感觉,麻酥酥的。   庄乘月垂眸看他,坏笑着说:“看来是没经验啊,不然一定会想着检查一下。真是纯情晏少。”   晏知归的眼睛突地往正前方一瞥,庄乘月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正要松开他转头看过去,不料却被人捧住了脸颊。   下一刻,柔软的唇就贴住了他的。 第47章   这个吻很短, 那双柔软的薄唇只是含着庄乘月的嘴唇吮了吮,舌头侵入他的口腔,像巡逻领地一样迅速转悠了一圈,卷着他的舌尖吸了一下, 就退了出去。   简单快捷, 又非常色气。   接着晏知归就放开了他,坐回座位, 浅浅回味了一下嘴里的健胃消食片味儿。   庄乘月:?   他的脸烫了起来, 质问道:“你干嘛?我让你亲了吗?”   “挡风玻璃是透明的,前边刚才有人拍照, 亲一下更便于消除不良影响。”晏知归面无表情地说。   神情冷淡,人机感满满, 仿佛刚才黏黏糊糊亲人的那个不是他。   庄乘月立刻环顾四周,没发现半个人影:“你胡说, 都上课呢, 哪有人?而且现在十一点半, 闲着的人都去抢食堂了, 谁会在这里逗留。”   “那你就当我胡说吧。当我是因为喜欢你,故意亲你。”晏知归好整以暇地回答, “如果这样想能让你的虚荣心得到满足的话。”   庄乘月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比划了一个大大大的圆:“晏乌龟你的脸又进化了,这么大一个!”   这种反击对晏知归而言毫无杀伤力, 他只是嗤笑了一声,整了整有些歪掉的领带结。   “既然你下午不打算请假,现在快到中午了,就一起吃个午饭。”他发动汽车,调头向外开去, “来之前我问过,薛计私房菜今天恰巧煮了砂锅粥,适合胃不好,且……”他眼角往庄乘月的小腹上瞥了眼,“怀了崽的你。”   庄乘月一点儿没恼,而是开心地笑弯了眼睛:“薛记吗?!我最喜欢他家了!”   早餐闹得一塌糊涂,午餐当然要好好补一补!   况且我还有消食片。   优势在我!   “咦,你怎么知道今天薛记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庄乘月好奇道,“怎么会想到去薛记?”   鉴于“每次扫黄都有他”,他绝不相信这是晏乌龟的临时起意。   果然,晏知归坏笑了一下:“我第一次和乔妈单独吃饭就是在那儿,她跟我说你们都很喜欢。”   庄乘月的嘴角立刻耷拉到了地面上。   我就知道!   还说不是想抢我妈妈,肯定是别有用心。   虽然我很有自信,但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昨晚把话说开之后,他没来得及仔细思考,现在想想,确实威胁也没那么大。   全家人都这么疼自己,二十多年的感情,当然完胜,没什么好担心的。   而且,不得不承认,晏乌龟说得对,家里人都很重感情,知道他是亲骨肉,不可能不想着增进一下感情。   但庄晏两家敌视多年,现在这种微妙的情况下,双方就算想靠近,也都会小心翼翼,很难一下子信任对方,更没办法转瞬间就变得热情似火。   现在就是试探着来,你对我表现善意,我就会报以善意。如果晏乌龟表现得冷漠,家人一定会认为他不想亲近,别人可能还好说,妈妈一定会伤心的。   哪个妈妈不想亲近自己的亲生孩子呢!   我不能让妈妈难过。   庄乘月也有理由相信,如果洛远玉还活着,可能自己对晏家的敌意也不会那么大。   只可惜现实没办法假设。   “晏乌龟,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我不讲理,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单独跟妈妈见面的话,提前告诉我一声?”庄乘月垂眸,语气柔软,又有些恹恹地说,“我不会干扰你们,我只是想知道。聊天打电话什么的就不用说了。”   他本以为晏知归会一口回绝,毕竟这个要求确实超过了一些。   谁知对方不假思索地答应:“可以。不光妈妈,包括爷爷、爸爸还有姐姐们,如果是单独见面,我一定会告诉你。相信他们也不会瞒着你,一家人不会遮遮掩掩。”   “真的?”庄乘月惊讶地偏头看他,“你不觉得我这样很过分吗?”   晏知归表情如常:“是过分,但能理解,换了是我妈还活着,看到你和她过分亲密,我也会不舒服。”   “龟龟,你是个好人机。”庄乘月确实有些小感动,“你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这算是夸奖吗?”晏知归握着方向盘,眼角觑了觑他。   庄乘月小鸡啄米点头:“当然是,但你不要骄傲哦!”   晏知归无声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在去吃美食的路上,庄乘月心情大好,低头摆弄手机,发现社交平台上狗仔的恶意言论已经被彻底淹没,取而代之的果然是对晏知归脖颈可疑红痕还有方才那闪亮登场的热议。   虽然还是有很多人怀疑他们是故意在演戏,但大多数还是在嗑cp。   只不过什么车内接吻图是没有的,尽管时间没过去几分钟,可这种劲爆话题如果真的被发上网,肯定第一时间能刷到。   不是他对自己的热度有自信,是他对信息茧房有信心。   现在扒拉了好久,甚至搜索了关键词,一张照片都没找到,庄乘月有理由怀疑晏知归刚刚是在糊弄自己。   嘁,就是想亲我,还找理由。   傲娇乌龟。   庄乘月得意地想,看他是个好人机,给他亲一亲也无妨。   来回翻了几个对话框,他看见了程昊发给自己的文档,露出了坏笑。   “龟龟,我们学校有人写咱俩的同人文诶!你想不想看?”庄乘月问。   晏知归眼睫一垂,目光从眼角扫过去:“什么同人文?”   “就是用我俩的名字写的小说,会给我们不同的身份设定,比如我手里这几篇就是ABO的世界观,你知道什么是ABO吗?就是人在男女性别之上,又各自细分为Alpha、Beta和Omega三种。”   庄乘月不算是个读书人,但程昊比较资深,他跟着耳濡目染地了解了不少,竹筒倒豆子一般地给晏知归讲了一遍,然后像拿着潘多拉魔盒一样晃了晃手机:“尺度都比较大哦,想看吗?”   “当然想看。”晏知归好整以暇地把车停在巷口,一边熄火一边说,“既然我是alpha,你是omega,我很好奇这些大尺度同人文怎么写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在床上制服你的。”   庄乘月:“!!!”   大意了!   一定要定制几篇我做alpha的!   他把手机揣在兜里,将拉链拉好,安稳地拍了拍:“你做梦!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看见!”   薛记私房菜在胡同深处,是用老式四合院改的,里边曲径通幽,格调高雅,装修风格算是新中式,又带有特别的神秘感。   从入口进去看不到人,只能看到各种错落有致的室内装修和几条通道,散客座位就在这些通道里,用各种石壁、木栅栏或者造景隔开,哪怕两人座也能拥有相对独立的用餐环境,体验会非常好。   当然,庄乘月和晏知归不必坐散客座,已经有服务员在门口等候,通过院内小径将他们带去后边的包间。   薛记算是比较高端的私房菜,想点菜的话需要提前预约,如果想当天吃到,那么就只能吃人家准备好的。   这里的老板是著名鲁菜传人,对其他菜系也有涉猎,自己研制的新菜式和各种融合菜都很受欢迎,味道也是一等一的好,就算盲狙,也很少会踩雷。   小包间空间不大,非常温馨舒适,靠墙放着花架,架上摆着几盆茂盛的绿萝,与墙上的花鸟画相得益彰;下方高几上摆着一个黑色陶缸,数条颜色各异的兰寿鱼在里边尽情畅游,缸边的活水装置宛若一个小瀑布,发出动听的潺潺流水声;靠窗是一张敦实的四方矮桌,座椅是软包沙发,坐在上边就像被云朵包裹起来,令人十分惬意。   庄乘月脱掉外套,往沙发上一盘,感叹:“舒服!”   两人才落座,热腾腾的美食就端了上来,喷香的海鲜粥一大煲,其他菜有三荤两素,分量不大,都是比较清淡的做法。   晏知归示意服务员离开,卷起衬衫袖口,拿了勺子和小碗盛粥。   庄乘月趴在桌上,一手托着腮,笑嘻嘻地看着他:“龟龟,你好贤惠哦!”   “难得,今天第二次夸奖我。”晏知归把碗放在他面前。   庄乘月拿调羹搅着小碗里的粥,舀起一小勺吹了好几口气,学着TVB口音说:“呐,做人呐,要讲公道,我这人最公平了,错就要骂,好就要夸,喏,第一勺给你喝喽!”   晏知归还在给自己盛粥,垂眼看着递到唇边的勺子,一小勺粥里满满的干贝虾仁,配着煮到软烂开花的米粒,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他没客气,低头一口吃掉,可能被烫得味觉失调,莫名觉得这粥是甜的。   再抬眸看过去,就见庄乘月美美地舀起第二勺,吹吹凉,“嗷呜”一口送进嘴里,接着嘶哈嘶哈地嚼了几口咽下去。   “太好吃了!”小螳螂双眼冒光。   晏知归突然觉得,这人如此声情并茂,这么有感染力,不去拍《食神》太可惜。   目光落到他被烫红的唇上,心脏也有些微微的麻意。   虽然亲都亲了,甚至比接吻还要亲密的事也做过了一次,但这么毫无障碍地共用一支调羹,才令人体会到一些真正的亲密感。   与想象中不同,感觉很不错。   “啊,忘了拍照了!”庄乘月快干掉一碗粥的时候才想起来,连忙拿起大勺把砂锅里抹抹平,拿起手机各种角度咔嚓咔嚓。   接着拍拍旁边的晏知归:“亲亲老公,过来自拍。”   “我觉得今天的素材足够了。”话虽这样,晏知归还是凑过去,配合地对着庄乘月举起的镜头微微勾起唇角。   庄乘月把两人还有满桌美食全都囊括进摄像头,低头修图加滤镜:“倒也不完全是素材,现在你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当然要如实记录!”   看着他忙碌的样子,晏知归夹起一筷子脆笋,送到他唇边:“喏。”   庄乘月眼睛盯着手机,乖乖张嘴把笋吃掉,感觉到唇边沾了汁水,伸出舌尖飞快舔去。   晏知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夹了同样的脆笋送进口中。   照片发出去,庄乘月把手机放在一边:“好啦!正式开饭!”   晏知归拿起碗边的手机,翻到朋友圈,先点开两人合影保存,但因为这个操作,痛失首赞资格。   第一个点赞的居然是曹怀瑾,那颗心看起来别样碍眼。   第一个留言的则是他的弟弟曹怀周。   【大呲花】:乘哥,我的外卖地址你是知道的。「口水斯哈」   接着是读书人程昊。   【大壮】:喔喔,营养均衡,很适合孕期omega!   说到这个,晏知归把微信翻到通讯录,找出程昊,打开对话框。   【知归】:你好。   【大壮】:你好?「震惊我壮.jpg」   【知归】:方便把你那里的几篇同人文发给我吗?   【知归】:不要告诉小月。   对话框上十分忙碌,持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发过来的话很简洁。   【大壮】:你真的是晏知归?「尊嘟假嘟.jpg」   【大壮】:我需要验证你的真实身份,万一你手机被人捡了呢。   晏知归瞥了眼正在埋头苦吃的庄乘月,调出前置摄像头,迅速给自己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大壮】:喔!真的是丈夫哥!丈夫哥你好!   晏知归:……   接着对方就刷刷刷地传来了好几个文档。   【大壮】:丈夫哥请慢用,我退下啦,秘密在我这里很安全,我不敢告诉乘哥,他会追鲨我。   【知归】:多谢。   晏知归立刻点开其中一个,密密麻麻的文字展现于眼前。   庄乘月美美吃着菜喝着粥,倒也注意到了晏知归一直在摆弄手机,不过他没在意。   霸总是这样了,一个个看起来都有网瘾似的,家里爸爸和姐姐们吃饭的时候也都是手机不离手。   他吃了大概五六分饱,无聊地扒拉过来自己的手机,先美美地回复了一些评论,然后点开了程昊的对话框,随便选取了一篇文档打开。   这小子就常常一边看文一边吃饭,让我也来感受一下。   庄乘月眯着眼,快速向上滑动屏幕,像一个刚开始看刘备文学的萌新,一目十行地寻找着大尺度的片段。   很快,猫儿眼就瞪圆了。   虚空中响起了大门的“吱哟”一声响。   这就是同人文吗?好赤激! 第48章   庄乘月喉结上下滑动, 紧张地抬头,看到晏知归还在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迅速低头继续看。   【omega双颊泛红,不可自控地散发出浓郁的信息.素, 一双眼睛迷离.含.春地看着对面高大英俊的alpha, 一种不可言说的悸动在体内炸裂开来。】   【铺天盖地的橙花香气如同密不透风的网,将晏知归兜头罩住, 高达99%的契合度让他无法做到对此视若无睹, 本能被迫唤醒,呼吸也不受控制地变得粗.重。】   【alpha冷冽的海盐味道信息素瞬间爆炸般地扩散, 包裹住了躁动不安的橙花,充分地给予对方安抚。可发.情期里, 简单的安抚毫无用处,庄乘月仿佛化作一株藤蔓植物, 在晏知归身上缓缓攀爬……】   另一边, 晏知归滑动页面的手指稍顿。   【庄乘月一改平日难搞的模样, 在晏知归的怀里化成了一汪春, 水,衣领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开来, 露出大片白.嫩.滑.腻的皮肤。】   【“想吻我吗?”庄乘月拉着晏知归的领带,将人拉得靠近了许多,呼出的热气扫在晏知归的鼻端, 更像是撩.人的香。】   【晏知归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唇边就是那双诱人的嘴唇,灼热的手掌隔着薄得可以透光的衬衫布料,感受到庄乘月皮肤的沁凉。】   晏知归无语,晏知归疑惑, 晏知归大为震撼。   怎么……还挺写实?   他飞快地抬眸看了眼旁边的小螳螂,见对方目光凝重地盯着手机,又立刻垂下眼睛,继续阅读。   庄乘月这边,的确看到了很刺激的地方。   【omega被alpha从背后紧紧拥抱着,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被勒得碎掉了,但他却因此而觉得无比幸福,人生从未如此充实过,在这一刻,他与爱人合二为一。】   【两人喘成了同一个频率,海盐和橙花的气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伴随着完全标记,两颗生命的种子被种下。】   【alpha握着他,声音略有些揶揄地调侃:“怎么,还不满足?”说着手便顺着丘陵缓缓向下游移……】   而晏知归,一边看着屏幕,一边下意识地松了松领带结。   【庄乘月抱着晏知归的脖子不肯撒手,声音像是碎在了喉咙里:“老公……老公……我还……”甜.腻而不自知,却足够勾.魂.摄魄。】   【晏知归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的撒娇,那还能怎么样,自己的老婆,当然要宠。他无奈地叹息,握住掌中纤细的腰肢,在庄乘月的唇上狠狠吻了一口:“别一会儿又讨饶。”】   由于自己阅读速度过快,看到接下来这一连串的动作描写,晏知归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被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过一样。   眼冒金星、眼花缭乱、呼吸急促……   这些都是谁写的,怎么能这么露.骨。   庄乘月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晏知归再次抬眼,去看旁边的小螳螂。   而庄乘月也被那粗暴直白的描写搞得晕字,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眼神相撞。   一瞬间,方才看到的那些文字所描述的画面,和两人昨晚乃至此前所经历过的一些亲密画面重叠到了一起,在脑中形成了强大的冲击波。   火花四溅。   庄乘月和晏知归不约而同地挪开眼睛,一个端起茶杯战术喝水,一个把手机锁屏扣在桌上,埋头吃饭。   包间里过分安静,只能听见鱼缸那边传来的流水声。   “这几道新菜感觉不错哈。”喝了好几杯茶,庄乘月还觉得口干舌燥,没话找话。   晏知归几乎是囫囵吞枣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抽了张纸巾擦嘴,言简意赅地“嗯”了一声。   看见庄乘月又要倒茶,阻止道:“吃饭的时候少喝点水,对胃不好。”   “哦……”庄乘月讪讪回答,方才看过的文字还在脑中盘桓,再看晏知归,怎么看怎么色气。   骨相优越的脸实在英俊,不知是吃饭热得还是怎么回事,微微有些发红,很像书里描写的doi过之后的样子;   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下边是端端正正的普拉特领带结,看上去那么禁欲,但结合上方凸起的喉结,这反差感能直接把人点着;   还有那端着碗给自己盛粥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匀称,跟昨晚的某些画面不谋而合……   庄乘月看着这只手将粥碗放在自己面前,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耳边传来晏知归关心的声音:“怎么脸这么红?暖气太热?”   庄乘月拿着调羹喝粥,点头“唔唔”地表示就是这个原因。   晏知归抬手将窗户推开一点小缝。   是挺热。   看见某人白里透红的脸,更热。   一顿饭吃得各怀鬼胎,两人的身体和精神都遭到了严重考验,总算在结束时堪堪调整好。   “有点撑……”庄乘月揉着胃瘫在沙发上。   晏知归无奈:“都说七八成饱就行了,自己吃了多少没有感觉吗?”   “怪你呗,要是带我去难吃的地方,我就不会吃这么多了。”庄乘月很没良心地甩锅。   “小没良心。”晏知归伸手去帮他揉胃,“消食片呢?”   庄乘月懒洋洋地说:“在外套里。”   他不经意地把手搭在了晏知归手背上,皮肤相触,方才看到的一些孕期play在他的脑海中乍现。   而晏知归想到的都是什么沁凉.滑.嫩的皮肤、撩.人的香,还有柔韧得可以被对折的身子骨,当即触电一般地收回了手。   喉结剧烈晃了晃,他站起身:“我帮你拿。”   庄乘月也觉得这会儿的氛围不太对劲,再多待一会儿,不知道脑子里还会想到什么黄色废料,于是费劲儿地撑着桌子站起身:“差不多该走了,还得赶回去上课呢。”   换个环境,清醒清醒。   晏知归正有此意,他需要回公司开几个会,好让自己清心寡欲些。   荤果然不能轻易开,开了就容易受影响。   他把外套递给跟过来的庄乘月,眼角觑着对方泛红的脸颊和水汪汪的猫儿眼,心中叹息。   怎么突然一下子快进到这种程度,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归因于小螳螂过分美丽。   或许人与人之间真有什么契合度一说。   就像磁铁的两极,离得远时感觉不到什么,离得近了,才发现彼此间存在致命吸引。   在返回音乐学院的路上,晏知归才想起了一件事要通知庄乘月:“过几天那款无人驾驶的新车要开发布会,会后还有个酒会,晏家人都会来,还给你们家都发了邀请函,你也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出席。”   “哦豁,联姻后两家第一次公开场合集体露面,这下可热闹了。”庄乘月靠着车窗犯食困,闭着眼晕晕乎乎地说,“亲亲老公,这是不是又是我们秀恩爱的大舞台啊?需不需要找人提前写剧本?”   晏知归看着他闭目养神的样子:“倒也不必,以我俩现在的相处状态,应付一个发布会和酒会应该没什么压力。”   “这倒是。”庄乘月闭眼点头,“谁再质疑,咱们就当众啃一个给他们开开眼!”   晏知归:“……”   有一点期待。   回到剧场,看见程昊,庄乘月发现对方表情古怪。   “想什么呢?看上去猥.琐又淫.荡。”他想起来那些同人文,立刻道,“你说要写什么带球跑,不会也是发给我的那种小簧文吧?”   程昊使劲儿点头:“是啊是啊是啊!你看啦?精不精彩?带不带劲?有什么读后感啊,提些建议好让我进步一下。”   庄乘月撑得坐不住,扯着他去走廊散步:“你还处.男吧,没有经验,怎么写那些东西?”   “嘁,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多看一些就会了。”程昊不屑地说,“你以为那些产粮太太都有过经验?告诉你,没经验的写得才香,有过经验的没了想象,反而就不香了。”   庄乘月:“……”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程昊一脸姨母笑地用肩膀拱了拱他:“中午吃饭的时候看的?一个人看还是跟晏乌龟一起看的?”   “我有病啊我和他一起看,那种东西要是被他看到,一定吃定了在我上边,我还能有翻身之日?”庄乘月抬手勒住他的脖子,“我警告你,绝对不许在他面前提到这种东西,否则鲨无赦!”   程昊无语:“乘哥,有没有一种可能,不看这些东西,他也不可能在你下边?”   “呵!”庄乘月振振有词,“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在发布会召开前几天,晏知归出了一趟差,去欧洲考察。   一个人霸占整个江边大别墅非常爽,庄乘月除了去学校,就是把好朋友叫到家里来嗨皮,吹拉弹唱非常热闹,还让Steve贡献了机生第一次舞蹈。   好在人工智能不太懂什么是尴尬,不然一定会尴尬得再抠出一栋江边别墅来。   庄乘月把它的跳舞视频发给远隔重洋的晏知归。   【兰花螳螂】:这还不是最好的宣传短片?   【晏乌龟】:想害我破产你直说,不要虐待人工智能。   【兰花螳螂】:嘁,不懂欣赏!「月亮嫌弃.jpg」   白天在自己家,晚上庄乘月就回庄家大宅住了,和全家人一起玩乐,睡在自己的大床上,别提多么惬意。   睡前嘛,他做贼一般地摸过手机,打开收藏的同人文,逐字阅读。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些太太们真的很会写,画面描写得那么栩栩如生,看得人口干舌燥。   题材里不光有abo,还有哨向、末世、星际等等,但一切设定都是为了doi,痛痛快快地、大开大合地doi。   不知道她们写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什么,反正庄乘月看的时候,脑子里自然代入的是晏知归的脸。   那真实感就过于真实了。   小初哥躲在被窝里,脸红心跳地看着自己跟那死对头老公的小簧文,看得躯体反应明显,不得不自己动手纾解一下。   纾解的时候,又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更加心潮澎湃。   等他清理好自己,再躺回被窝里的时候,程昊又发来了几篇文档。   【大壮】:乘哥乘哥,新鲜出炉的粮,热乎的!   【大壮】:我还没看,第一时间转发给你!我孝顺吧!   庄乘月顶着一张发红燥热的脸,闭着眼哀嚎。   补药再给我了,会出人命的!   体力消耗殆尽,他很快睡着了,梦里果不其然地梦到了一篇小簧文的设定,是末世哨向。   这篇同人文高端的地方在于它是图文并茂,不光有文字,还有大手太太配了不少插图。   故事里的庄乘月是S级向导,精神体是体型娇小但战力也很强的云豹,晏知归自然也是S级哨兵,精神体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狼,北美灰狼。   画得超漂亮精美的插图中,有张两个精神体动物依偎在一起的,云豹小小一只,窝在卧着的灰狼怀中,被茂盛的茸毛挡住了大半个身体,只露出一只可爱的猫猫头,超级可爱。   图片比文字更容易给人留下记忆,或许这就是庄乘月梦见这一篇的原因,但很可惜,可爱风的图就这一张,接下来的几张,画风非常不可描述。   简而言之,他和晏知归,身上就没几件衣服。   在一种被称作“结合热”的状态下,画面上两个小人儿满身大汗地翻来滚去。   啧啧,反正是不能详细描述的程度。   在这个荒唐的梦里,那些令人难以启齿的画面被庄乘月的大脑演绎成了真人版本,那种胶着的、热烈的、愉悦的感觉重重包裹着他,直到他恋恋不舍地醒了过来。   还没有睁眼,就听旁边晏知归的声音传来:“醒了?”   “嗯……老公~~~”暂时分不太清虚实的庄乘月发出了梦里呼喊了无数次的称呼,由于尚未彻底苏醒,又还在某个氛围里,声音呢喃,挂满了波浪线。   然后他就清醒了。   感觉到了房间里一片死寂。   缓缓睁开眼,看见了面前晏知归似笑非笑的表情。   庄乘月双目无神地望着他,心里绝望大喊——丸辣! 第49章   晏知归穿着一件黑色衬衫, 打着一条深蓝色斜纹领带,头发用发胶抓得一丝不苟,坐在床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庄乘月。   方才他进来的时候, 小螳螂睡得十分香甜, 嘴巴一努一努的,仿佛是在做什么享用美食的好梦, 脸颊红扑扑的, 宛若一个可口的大红苹果。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捏一把,就见对方睫毛颤了颤, 闭着的眼皮下边眼珠滚了滚,像是要醒, 便试探地问了一句。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反应。   以前庄乘月叫他“亲亲老公”全都怪腔怪调,不可能认真叫的, 听着没有任何感觉, 倒是方才这一声, 虽然像是一句呓语, 但效用直达心底。   就像被猫儿轻轻挠了挠心窝,又像指尖微微拨动琴弦。   很微妙。   不可说。   这几天坐飞机无聊之时, 晏知归快速地把那些小簧文给翻完了,除了大受震撼且学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之外,也曾好奇过, 那个状态下的小螳螂,会是什么样子。   见过太多他张牙舞爪的模样,不知心甘情愿为人沉沦时,也会那么娇嗔缱绻吗?   直到听到那声低唤。   晏知归有了答案,也产生了更多的向往。   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庄乘月泛红的脸颊, 调侃:“多谢老婆惦念。”   “别做梦了,谁惦记你!”庄乘月甩头躲开,面红耳赤地看了眼他一丝不苟的正装打扮,“几点了?还有,你为什么在这儿?还穿成这样。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晏知归勾了勾唇角:“刚过八点半。考察提前结束,我思念老婆,就提前回来了,想着过来和你共进早餐,然后去公司。”   “你也太拼了吧?下了红眼航班不回家睡大觉,还要上班?”庄乘月没理会他说“老婆”时的揶揄,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龟龟,不得不说,你有这个精神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晏知归站起身,莞尔道:“借你吉言。”然后伸手道,“起来吗?”   庄乘月眼珠转了转,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你出去,我自己起。”   晏知归敏锐的目光打量着他的脸,读出了少许羞意,抿唇笑了笑,走出了卧室。   庄乘月目送他离开,听到卧室外间门被关上,才长出一口气,接着动作迅速地翻身下床,飞快奔向洗手间。   要了亲命了,小簧文果然不能多看,昨晚都冲过一次了,早上还这样,我这完美的童男之身怕是没法养生了。   庄乘月洗得非常快,不出五分钟就把自己搞搞清爽,换上干净衣裤,直冲下楼。   他才不信死乌龟是来看自己的,分明是过来跟家里其他人共进早餐,把自己当成幌子罢了。   跟晏家偏简洁风的早餐相比,庄家的早餐十分丰盛,简直跟粤式早茶有一拼,主打一个南北结合、中西荟萃。   由于是晏知归第一次来吃早餐,大家都很热情地招待他。   乔轻云把面前的蒸笼推给他:“知归,尝尝蟹粉小笼包,小月很喜欢吃,他这几天在家住,天天都要吃这个。”又很端水地把另一笼推给庄乘月,“小月,这是你的。”   庄新远平日不穿西装上班,穿了白衬衫但没有打领带,看起来没那么霸总,是一个慈祥的大叔模样,他也推了一个小筐给晏知归:“刚炸出来的油条,酥脆得很,试试。”   “老弟,你要早说一声,我就让后厨多准备一份虾饺了。”庄苡歆没有谦让的意思,笑嘻嘻地说,“下次记得打招呼啊!”   庄苡然则问道:“知归,早餐喜欢吃甜吗?家里的奶黄包味道不错。”   庄景川老爷子笑呵呵地说:“年轻人是不是喜欢吃西餐?小星奕就要吃西多士,知归别客气,想吃什么随便拿,没有合胃口的,就让后厨给你现做。”   晏知归连忙道:“都好的,我吃什么都可以,不用麻烦了爷爷。”   宋星奕用叉子插起自己盘子里的西多士递过去:“小舅夫,我这个可好吃啦,会爆浆!给你!”   “宝贝儿你就别忙活了。”庄乘月把小孩哥的胳膊按下,“我们吃的碳水太多,他一个健身人士可受不了,让他啃锯末好了。”   晏知归却拿起自己面前的碟子,先是接了宋星奕的西多士,再拿了一个庄苡然的奶黄包,夹了根庄新远推过来的油条,最后夹起一个蟹黄小笼包,直接放进嘴里,一口干掉,边咀嚼,边莞尔地看着他。   咽下去之后才说:“这哪是碳水,这是家人满满的爱。”   庄乘月:“哕——”   宋星奕看着他俩,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俩好好玩!”   其他人也都跟着笑,早餐桌上热闹无比。   奇奇怪怪地,看着晏知归跟家里人相处和谐,庄乘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上次那么吃醋,反倒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此人不在的这几天,他的确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可能朝夕相处让他养成了习惯,猛地身边没了斗智斗勇的人,略显空荡。   现在人回来了,就又和以前一样了。   齐齐整整,一个不缺。   有一点开心。   吃过早饭,家里人上班的上班,去幼儿园的去幼儿园,庄老爷子拎着鸟笼子去跟鸟友聊天,就连乔轻云都要去社交,跟几个别家的太太去打牌。   庄乘月虽然早上没有课,但也打算出门,拎着书包和大提琴盒上了晏知归的车。   “你要去哪儿?”开出庄家大宅以后,贴心司机问道。   庄乘月看着窗外无比熟悉的CBD街景,十分茫然,想了想才说:“去周周公司吧,找他玩。”   “你是下午才有排练,对吗?”   “嗯啊。”   晏知归转动方向盘:“去别人公司不如去自己家公司,跟我走。”   庄乘月还没去过英嘉科技,听他这么一说的确来了兴趣,但又迟疑了一下:“你不会把我扔在办公室,一个人跑出去连轴开会吧?”   反正爸爸和姐姐们都是这么干的。   “不会,我临时提前回来,没安排什么会,就是去待着。”晏知归说,眼角看见他略有些无聊的样子,“可以陪你开个直播,你最近是不是直播比较少?moon那边也没怎么去。”   庄乘月干笑了一声:“我又没有直播任务,没什么可播的就不播呗。moon有薇姐盯着,用不上我。”   他以前就不怎么管日常运营,打算等毕业再认真接手的,但这些天确实更懒散了一些。   尤其是跟身边这个鱿鱼王中王相比。   “等我放了寒假会多管管的,上次去谈的那个电竞战队,会在春节的时候入驻moon直播,还会有不少活动,到时候一定能带来很多流量。”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当甩手掌柜,庄乘月强调道。   晏知归点点头:“拭目以待。”   简简单单四个字,庄乘月听出了一点点阴阳怪气,又怀疑是因为自己心虚而过于敏感肌,嚅动了下嘴唇,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英嘉科技也在CBD,跟英嘉集团总部在同一座大楼,总部在A座,他们在B座,中间有一条很长的廊桥相连。   而这栋双子大楼的对面,就是庄家的卓志集团。   相比之下,卓志集团的楼群设计更具现代气息,外立面是不规则的轮廓,像是被交错叠放的书籍,晚上开灯之后造景会更漂亮。   庄乘月打量着两套建筑物,觉得还是自己家的好看。   “对了,离这么近,你爸你哥不会突然过来吧?我不太想见到他们。”他直言不讳。   晏知归驾车驶入地下车库:“不会,不告而来,会像突击检查,很不礼貌,显得情商很低。”   “我不说晏爸爸,但是晏大晏二,看起来不像情商高的样子。”庄乘月蛐蛐自己这俩血缘上的亲哥,“没有一句话不夹枪带棒的,看起来就像是在皇帝面前争宠的妃子,用的方法还很不高明,真能讨得爸爸和奶奶欢心吗?”   晏知归将车停进自己的车位:“这就看奶奶和爸是怎么想的了。根据我的分析,他们并不是要谁在自己面前争宠,然后看心情把爱分给谁,而是希望我们能够保持这样竞争的状态,没人敢躺平,才能互相激励着进步。”   汽车停好,两人从车上下来。   庄乘月简直无法理解:“好好的一家人,非得搞成末位淘汰制吗?难怪连晏老四那么点儿的小孩都有危机感,大人说话非要插一杠子。也难怪兰姨整天神经紧张,估计是怕儿子掉队,前边几个能说会道的成年哥哥把干的都分完了,等老四长大了,都不知道还没有口稀的留给他。”   晏知归带着他往专用电梯走去,闻言觑了他一眼,忍俊不禁:“我还以为你这蜜罐里泡大的孩子不会懂这些。”   他拿出手机,给秘书发微信:【上午的时间空出来,安排好的会议挪到下午。】   “没经历过家族争产,难道还没看过几部电视剧吗?这么浅显的道理。”庄乘月耸耸肩,“你爷爷在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那倒没有,小时候没有竞争得这么严重。”晏知归走到电梯前,刷脸开门后带着他进去。   母亲和爷爷都在世的时候,家里也是一片祥和的,他们一个个离去,家中氛围就越来越古怪了。   庄乘月想起婚礼上见过的晏家那一堆亲戚,突然觉得男丁太多也挺烦。   男人都有好胜心,表面上说君子坦荡荡,实际上私下里都又争又抢,就算家产够分的,这些人也要争个最大份,争个话语权,一眼看过去每个人都像好斗的公鸡,没一个面善的,看着就头疼。   还是自家的姑姑姐姐们好,长得美做事也利落,没那么好斗,在一起讨论的都是怎么互相合作,言笑晏晏,不光气氛好,周围味道也香香的,让人很乐意亲近。   他感叹道:“难怪奶奶那么严肃,估计是爷爷去世了,她怕一个人没照顾好家里,有负他的嘱托。”   “你又懂了?”晏知归逗他。   “当然懂了!也不看看那虎视眈眈的二爷爷、三爷爷还有他们的儿子,谁不想把英嘉集团抢走,也就是晏爸爸还正当年,还能挡得住,要是万一身体有个好歹,他们一定现原形!”庄乘月有理有据地说,“英嘉集团是爷爷和奶奶一起创立的,奶奶不仅要让爷爷九泉下安慰,还要守住家业,当然压力大,对你们铁血一点也就能理解了。”   他看着一点点上升的楼层数字,很谨慎地补充了一句:“理解归理解,我还是觉得这样做得不对。亲人之间如果只有竞争关系,亲情淡漠的话,大家的心不在一起,将来很难说不会产生背叛,那样她把孩子培养得越强,反而就越是养虎为患。”   如果对待亲人都像对待员工的话,中间的情感真的会很单薄,经不起考验。   不知道柴奶奶和晏爸爸怎么想,如果按照他们那样的逻辑,恐怕很快就会失去对晏知归的信任,毕竟他已经成了“外人”。   而对于自己这个血缘上的亲人,又很难迅速建立起信任感,毕竟自己“败家子”的名头十分响亮。   跟晏家相处,肯定会很别扭了。   庄乘月觉得自己还好,反正他对晏家没有任何期待,也从没想过要靠近,根本不会受到伤害。   最惨的好像是龟龟呢,尤其,他不像看上去那么冷淡,心里的某个角落像是很重感情。   不然也不会卖力地接近自己家人了。   那以后尽可能少吃点醋,就当让让他了。   眼看电梯快要到指定楼层,突然间庄乘月的肩膀被拢住,旁边的人凑了过来,在他额角轻轻一吻。   庄乘月:“!!”   “干什么你?!”他警告地说,“不要仗着比我高几厘米就为所欲为。”   晏知归轻笑:“月宝聪明智慧又深明大义,这是给你的奖励。”   “少来!”庄乘月“哼”了一声,“我看是给你的奖励。”   但心里有一点窃喜:我魅力无限,不愧是我!   可是晏知归,什么时候变成亲亲怪了?   人设崩塌哦!嘿嘿嘿嘿~   还说不是在在暗恋我,呵!   这几天不见,可把他馋坏了吧? 第50章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 晏知归带庄乘月出去,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尽管英嘉集团的大楼修得中规中矩,但这英嘉科技看起来还是比较轻松活泼,很符合科技公司的调性。   走廊以各种灯光营造出一种科技感, 隔几步就会有一个罩着亚克力防尘罩的小展台, 放着公司最新的科技成果。   庄乘月好奇地打量,一路看过去, 很快就到了晏知归的办公室。   跟自家爸爸还有姐姐的办公套间差不多, 进去之后会看到秘书天团的格子间,一侧会有一间小的会客室, 再往里就是小晏总自己的办公室。   英嘉科技的规模不算大,配的秘书天团比不上集团办公室的人多, 但也有四个人,两女一男, 另一个位子空着, 应该是跟着晏知归出差的那个。   婚礼上曾经打过照面, 庄乘月记得那也是个男生, 比较干练,显然这会儿是出差完回家休息了。   晏知归把自己卷成鱿鱼卷, 倒也不至于做晏扒皮。   几个秘书都站起来跟他俩打招呼:“小晏总,庄先生。”   晏知归对他们点头示意,推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哇哦, 很宽敞嘛!”一进门,庄乘月礼貌性地感叹了一句。   晏知归办公室的风格就比较像他自己,没有那么活泼,极简商务风,好像个样板间。   侧门应该是间休息室, 庄乘月就没过去看了,他一屁股坐在了舒适的真皮沙发上,双手抚摸着柔软的皮革,觉得这沙发看起来貌不惊人,但从这材质上能感受到它的价格。   这确实是晏知归的风格,表面简单质朴,钱都花在刀刃儿上,细节里见真章。   乌龟不语,只是一味宠爱自己。   晏知归脱掉西装外套,走到吧台前:“想喝点什么?”   “手冲咖啡吧。”庄乘月故意挑了个麻烦的,“乌龟严选!”   晏知归微微勾唇,先拿了定温壶接水烧上,再拿出柜子里的咖啡豆用磨豆机磨好。   庄乘月抱着抱枕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觉得看他为自己忙活很爽。   嘿嘿,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见乌龟给我冲咖啡呢!   不一会儿,办公室里就充满了咖啡的香气,晏知归冲他招手:“过来。”   庄乘月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蹦蹦跳跳地到吧台前,抬腿坐在吧椅上:“冲好啦?让我来审判一下。”   “审判吧。”晏知归把盛着咖啡液的咖啡杯推过去,“记得五星好评。”   咖啡是很好喝的,闻起来有烤红薯的甜香,喝着有微酸的花果香,庄乘月夸赞道:“看不出来,还是个熟练工。”   “月宝爱吃甜品、喝手冲,下次不必再预约飞跃了,也不用去蹭别人的,知道该找谁吗?”晏知归抿了口咖啡,莞尔道。   庄乘月装傻:“布吉岛。”   晏知归轻笑一声,没接话,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扁扁的小盒子递给他:“出差带回来的。”   “居然还知道带礼物!龟龟你成长了!”庄乘月欣喜地接过盒子打开,黑色绒布上躺着一个精美的弯月形状的吊坠,看标记是铂金,小小一个,月亮怀里抱着一颗小星星,上边分散地嵌着一些碎钻,简约大方,又很漂亮。   他捧着盒子欣赏,好奇地问:“怎么想到买这个?”   “在街上瞎转的时候,随便走进一家店就看到了,很有眼缘,也觉得适合你。”晏知归指了指左手无名指,淡淡道,“不贵,比我们这没什么感情全是价格的婚戒差远了。”   庄乘月满不在乎道:“礼轻情意重啊,我很喜欢。”他捏着吊坠将它取出来,发现拴着的皮革带子很短,意外道,“是choker?”   他是没想到晏乌龟会买这个类型的饰品,还以为对方只会买中规中矩的项链手环之类的东西呢。   喉结轻缓地上下一晃,晏知归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它本就是choker,如果不喜欢,我再去买一条链子搭配,可以改做项链。”   “这么周到?”庄乘月挑起猫儿眼尖尖的眼尾觑他。   “送礼物,当然要送到别人满意才行。”   庄乘月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条皮革颈环,心想,就算只是路边小店,这物件儿的材质也不差,铂金和碎钻就不说了,颈环的皮料也是上好的小羊皮,鞣制得非常柔软,戴起来肯定舒服。   “我戴的,只是以往晚上出去玩的时候才戴,你可能没见过。结婚以后不是要让我在家当良家妇男嘛,没得玩,就没打扮了。”他把这小小的首饰递给晏知归,转过身去,“帮我戴,看看合不合适。”   晏知归接过choker,打开搭扣,轻柔地绕过庄乘月的脖子。   这种饰品本就是紧贴着脖颈佩戴,他不可避免地会触碰到对方的皮肤,目光也落在了那白皙修长的后颈上。   choker当然不是随意买的,看到的第一眼觉得合眼缘,是因为想象到了庄乘月戴着它的样子。   白璧无瑕的天鹅颈上,贴着如丝绒般细腻的肌肤,佩戴这样一条黑色小羊皮制成的颈环,看起来端庄优雅,却又不失性感,而淡淡的皮革味道,不至于过分阴柔,与他骨子里那种明媚耀眼的少年气相得益彰。   在此之前,他本想给庄乘月买一双紧贴手掌的黑色小羊皮手套,因为这会让那双漂亮柔韧的大提琴家的手显得更加色气性感。   光在脑子里想想,他已经觉得心口微微发烫。   但合适的手套没找到,先遇见了这条choker,便毫不犹豫地出手拿下。   手套可以去定制,用choker同款皮料,一定会很搭配。   晏知归翻遍了那些小簧文,它们都千篇一律地说庄乘月的耳朵敏感,但只有他知道,小螳螂最敏感的地方,是脖子。   还记得那天他为对方“服务”,每当亲吻颈侧的时候,庄乘月的反应都更明显一些。   会哼出声,也会在自己怀里轻轻颤抖。   让人想把他抱得更紧些,勒进怀里。   这些想法实在不可言说,晏知归只能在心里暗自回味。   庄乘月微微低着头,露出脆弱的脖颈给对方。   印象中晏知归好像也爱吻他的脖子,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确实很色气就是了。   猛兽捕杀猎物是一口咬住脖颈,吸血鬼给新成员的初拥同样咬在颈侧,abo设定里alpha对omega的完全标记大多同样在后颈的腺体。   大概因为脖颈是人最脆弱的地方,而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征服就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体现。   噬咬可以解读为一种强烈的向往,也是强者对弱者宣誓所有权;甘愿接受被人刺入尖牙,倒未必是“弱者”的示弱,而是接纳和认可。   庄乘月才不认为自己是弱者,但如果晏知归想轻轻咬自己一口,他也是愿意的。   至于原因,自然是给一点甜头,才能勾引龟龟继续沉沦啦!   简简单单一个搭扣,不知道晏知归怎么系得那么慢,轻柔的指尖弄得庄乘月的脖子有点痒,就在他控制不住想要缩一缩的时候,对方松开了手:“好了。”   “好看吗?”庄乘月摸着颈间的星月吊坠,转过身来问他。   看着他戴上choker,正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样,甚至更加好看,晏知归喉结窜动,声音低沉:“很好看。”   庄乘月不用找镜子照,他对自己很有自信,接着便微微踮脚,张开双臂环住对方脖颈:“龟龟,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贴着的脸颊轻轻相蹭,这个姿势下,被他抱着的晏知归鼻尖正好埋在他的颈边。   哈,把肥羊递到饿狼嘴边,还怕他不张嘴?   嘿嘿,但我才不是肥羊,我是驯兽师!   我是高明的猎手。   庄乘月得意地想。   早就发觉今天小螳螂身上的香气很好闻,不同于之前的大吉岭茶,这次的香水有更明显的果香,也很清新。   此刻凑近闻了,晏知归才确定这是橙子香气。   他立刻就想到了某个abo设定里,庄乘月的信息素,是橙花。   此人手里有那些小簧文,肯定都看过了,特意用上跟信息素搭配的香水,定然有小心机在的。   尽管庄乘月不知道他也看过同样的东西,但晏知归决定把这个举动看做邀请。   他箍住庄乘月纤瘦的腰肢,鼻尖往对方颈间埋得更深了些,深深吸了一口那橙子香,再缓缓呼出。   被热气烘得脖颈一片酥麻,庄乘月十分得意。   诱捕龟龟,敲easy!   他感觉到晏知归的嘴唇在自己的皮肤上温柔逡巡,逐渐加重,像是轻吻,最后微微张开唇,像是要咬下去。   那夜自己咬在对方喉结处的记忆如潮水般漫上来。   不管是咬还是被咬,应该都很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男秘书隔着门道:“小晏总,二少来了。”   庄乘月:“……”   来人啊,把这个不速之客抬去喂狼!   晏知归缓缓松开庄乘月,看着他遮掩不住的失望之情,偏头在他唇上飞快一吻,像是安抚。   这一吻来得猝不及防,把庄乘月搞得有点懵。   仿佛控制权对调了一样。   晏知归打开门,疑惑地看着秘书:“二哥?他来干什么?”   “是前台接待的,他直接上来了,只说是来看看。”   “他知道我在吗?”   “前台不知道您今天来上班,二少应该也不知道。”   庄乘月立刻明白:“啊哈,我说他怎么低情商地跑这儿来突然袭击你,原来是以为你不在,过来装大王了!”   晏知归略一沉吟,问秘书:“他去哪儿了?”   “研发部。”   “呵!”庄乘月冷笑,“去心脏部门啊!”   晏知归问他:“不想见他?”   “确实不太想。”庄乘月实话实说,“没话跟他说。”顿了顿,又坏笑,“但是很想看他被抓包的样子,一定很好笑。”   晏知归掏出手机:“我给你现场直播。”   “好好好!”   等他离开,庄乘月美美往舒服的真皮沙发上一躺,过了一会儿接到了对方拨来的视频电话,立刻接通。   屏幕里的晏知归虽然还是一副人机表情,但语调有些坏:“先给你看看研发部的工作现场。”   画面翻转,是研发部的工作区。   这里环境很不错,跟一些前端IT公司差不多,每一个工作人员的办公桌都随自己喜好摆放和布置,个性非常鲜明。   有的是浓俨的后现代主义画作风格,色彩大胆而鲜艳;有的简直是野兽派的装置艺术,桌面乱得找不着人;还有十分清爽的极简风和日式侘寂风,以及眼花缭乱的二次元风。   甚至还有把猫猫狗狗带来上班的,在办公区形成了萌宠角。   庄乘月看着直乐:“等回头我要亲自去撸猫!”   但猫可不一定是好撸的,比如此刻,镜头正好拍到晏知恩。   此人实在手欠,非去戳在墙上猫抓板窝里趴着的一只狸花,猫中战神脾气不好,嗷地跳到他的肩膀上。   猫咪还没开始动爪,晏知恩已经吓了一跳。   他勉强维持着体面,使劲儿侧身,想要把猫咪颠下去,然而猫咪怕摔,反而抓得更紧,估计挠了他几下,晏二少顿时红温了。   好在猫主人赶紧过来把猫抱走,晏知恩才脱困,刚干咳一声整理衣服,就听一声“二哥”,抬起头来看到镜头,红温的脸立刻变得扭曲。   不仅扭曲,拉近焦距的镜头能够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肌肉有一点颤抖。   晏知恩表情略有些错愕:“你在公司?”   庄乘月看着他那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捂着嘴笑,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画外音里听见晏知归说:“嗯。”   不给解释,尽显高冷。   估计是觉得追问会显得狼狈,晏知恩越过了这个话题,看向镜头:“你拍什么呢?”   “跟小月视频,他跟二哥一样,对公司的研发部门很感兴趣。”   庄乘月:哈哈哈,乌龟の阴阳怪气。   估计晏知恩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能听见,嗤笑道:“他是对自己将要得到的资产感兴趣吧?”   不等晏知归解释,庄乘月为自己发声,大声道:“二哥你蛐蛐我都不避着人吗?”   说他讨厌,他就表现给你看。   镜头里,晏知恩的表情风云变幻,最后保留了一种懒得掩饰的混不吝,直接对晏知归说:“挂了吧,在这儿拍什么,影响别人工作。”   画面反转,庄乘月看见了晏知归的脸。   就见他一边走一边把手机凑道嘴边,低声道:“我得把这尊大神带到办公室去,免得他在外边散德行。在休息室躲好。” 第51章   庄乘月不想见晏知恩, 于是把秘书刚送进来的各种零食和晏知归刚才冲好的咖啡一并放在托盘上,端进了休息室,把门关关好。   明明是领证的合法夫夫,这么躲躲藏藏的, 莫名有一种偷情感。   害挺刺激。   不知道晏二要是发现自己其实在这儿, 会作何感想。   脸上的肌肉会不会再次抽搐。   哈哈哈,好玩。   不过没必要为了看他的反应而牺牲自己的自在, 他不配。   庄乘月转头观察了一下休息室的环境, 这里面积不小,有洗手间和浴室, 还有一张舒服的大床,但床垫不如家里的好。   道理显而易见, 太舒服了只会让人不想起床,这还怎么加班。   不过令人发指的是, 靠窗居然还摆了一台跑步机!   灭绝人性啊!   晏乌龟是觉得享受一下生活犯法吗?   这时外边传来了门响的声音, 应该是他带着晏二回来了, 庄乘月立刻轻手轻脚地从浴室拿了一条浴巾铺在门后, 把手机调成静音,靠着门坐在地上, 一边吃零食,一边听墙角。   “至于这么拼吗?提前一天结束考察,回来不在家歇会儿, 还跑来上班?”外边传来晏知恩阴阳怪气的声音,“要是让爸知道,又得让我和大哥学着点。”   晏知归的应对没让庄乘月失望:“你不去嚼舌根的话,爸就不会知道。”   办公室里,晏知归垂眸用眼角觑了觑关得严严实实的休息室小门, 看到吧台上的咖啡壶和杯子消失了,忍俊不禁地悄悄勾了勾唇角。   “正常汇报能叫嚼舌根?”晏知恩解开西装扣子,往沙发上大大咧咧地一坐,右腿架在左腿上,环顾整个办公室,“老三,说真的,以前你拼命我能理解,现在,没必要了吧?”   秘书敲了敲门,送了一杯热水进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晏知归在他旁边的单座沙发上坐下,假装不解地问:“为什么?”   “别装傻,非得让我给你点出来?”晏知恩嗤笑着说。   “请二哥指教。”   晏知恩看着他,表情揶揄:“老三啊老三,你也太装了,这里就咱俩,有什么不能说的?这英嘉科技你就是干得再好,它也是姓晏,你能带走吗?还是别太累着自己了。”   沙发离休息室的门很近,庄乘月隔着门缝听得很清楚,一脸嫌弃。   这晏老二,表面上是劝人,实际上早惦记着了吧?装什么好人!   “怎么,二哥,爸跟你说什么了?”晏知归漫不经心地问。   他很清楚父亲不会跟家人其他人说这种话题,因为在晏宇安看来,兄弟间较劲是良性的,但彼此挑拨却是恶性的,不能提倡这种行为。   晏知恩立刻道:“当然没有,兄弟几个里边,爸最得意你,能跟我们说什么。”   最得意我吗?晏知归心想,这是应该的,因为我最出色。   但这样的话不是从父亲的口中说出来,他是断然不会自作多情去相信的。   “可惜啊,最得意的儿子,却不是亲生的。”晏知归感叹道,“别看爸没说过什么,肯定心里不好受。”   庄乘月心里蛐蛐他——故意的吧?这种话在心里想想就行了,说出来不是成心扎人心窝吗?   晏老二坏坏的。   庄乘月一边想,一边往嘴里塞米饼,嚼得咔嚓咔嚓响。   晏知归一时没接晏知恩的话,办公室里很安静,这声音就有点明显。   晏知恩耳根动了动,狐疑地往休息室的门看过去:“老三,你这儿招耗子了?什么动静?”   庄乘月:!!   立刻停止咀嚼。   “你幻听吧?英嘉大厦能招耗子?”晏知归面不改色地说。   晏知恩又竖起耳朵听了听,没再听到刚才的动静,也就没在意。   庄乘月盘腿靠着门坐着,这会儿放在大腿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是晏知归发来的信息。   【晏乌龟】:好吃吗?   【兰花螳螂】:还不错,tree tree的。「月亮点头.jpg」   【晏乌龟】:给我留两个。   【兰花螳螂】:你要破产了?叫人再拿呗。   【晏乌龟】:你手里的听起来更香一点。   【兰花螳螂】:强词夺理。「doge」   【晏乌龟】:「悠闲」   【兰花螳螂】:招架得住吗?需要帮忙吱一声。   【晏乌龟】:拿捏。   “跟谁发信息呢?还是庄乘月?”旁边传来晏知恩的声音。   晏知归把手机锁屏扣在茶几上,淡淡道:“嗯。”   “你俩现在关系是不一般哈。”晏知恩试探地说。   方才老三嘴角那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可把他给惊着了。   “朝夕相处的,肯定比以前好些了。”晏知归说,“了解之后觉得他人还不错。”   晏知恩一脸诧异:“你不是被洗脑了吧?他哪里不错?”   若是放在平时,晏知归肯定不会跟他费这个口舌,但是鉴于一门之隔有双小耳朵正支棱着听墙角,那么说两句也无妨。   “单纯有趣,虽然容易炸毛不爽就干,但很讲理,也好哄。”他言简意赅地说。   庄乘月换了柔软的果脯吃,心里对这个评价一半满意一半不满意。   谁单纯?!我也很有城府的好嘛?!   只不过咱们正经人不爱使心眼就是了。   晏知恩表情更是惊讶:“单纯?咱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他这个花花少爷败家子,狡猾得像只狐狸。不说别的,就他抢我马的事,我才知道还有后手,我马场最后就落他手里了你知道吗?没有心机能办到吗?要不就是有高人支招!”   他还不知道自己这点破事儿晏知归早知道了,还表现得十分愤愤不平。   “要我说,你千万别相信他,联姻本来就是权宜之计,目的是为了保证股价,还有让两家能平滑地跟亲生孩子接触,建立感情,不是让你俩做朋友的。”   他一副自己人的模样,口吻不可谓不苦口婆心,腿都放下了,双肘撑在膝盖上,向前探着身说:“但是老三,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就算庄乘月是我亲弟弟,我心里还是更关心你,血缘和感情不是一回事!”   庄乘月点评——只有最后一句话有道理。   不过,晏老二,上次打麻将输了你还不认弟弟了呢。   这么快就忘啦?   看着二哥一副凝重的表情,晏知归莞尔:“哥,心意我领了。”   “兄弟俩之间不用说这个。”晏知恩摆摆手,“我就是想提醒你,别跟庄乘月说太多公司的事,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我们和你亲,他肯定还是跟庄家亲,万一他跟你套近乎就是想弄点资产回去呢?到时候把你哄得团团转,为他做嫁衣,你吃了亏上哪儿说理去?!”   庄乘月撇嘴,这就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晏知归装出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怎么会?他对经营公司没有兴趣,自己的传媒公司都不管,不会算计我的科技公司。再说,公司在我手里,婚前协议也都写得很清楚,和他无关,他能占到什么便宜?”   “我还以为你挺聪明,怎么能这么快就对他放下戒心?!”晏知恩恨铁不成钢地说,“他现在让你视频通话拍研发中心给他看,不就是来了兴趣?婚前协议是没他的事,可英嘉科技说到底还是爸说了算,防不住庄乘月假装好学上进,讨咱爸欢心,到时候爸一高兴,让你放弃公司,转手就把你的心血给了他!”   晏知归沉默不语,垂眸思索了片刻,犹豫地说:“不会的,爸不会那么草率,他对我们个个要求那么高,庄乘月就算是再好学上进,也不及我们有经验,爸怎么可能会把现在势头一片大好的公司给他。”   龟龟,你在瞧不起我吗?哼!米饼我不给你留了!   庄乘月往嘴里丢了一颗巧克力。   “按常理当然不会,可是现在不比以前,抱错孩子这件事,对爸和奶奶影响不小,他俩上了岁数,比较容易感情用事,都觉得对庄乘月有所亏欠,有点想弥补的意思。上次他来家,爸不是还要给他不少股权和资产吗?”晏知恩叹息道,“果然人老了就容易心慈手软。”   晏知归解释:“那是爸爸试探他的。”   “可他通过试探了不是吗?!爸肯定会比之前相信他!这人这么会装,难保不会步步为营!”晏知恩无奈地说,“你这家科技公司虽然是上升期,但是在整个集团里是资产最轻的,也是最倚仗技术的,只要研发能力在,出不了大问题——就算出了问题损失也不会太大,爸要是想补偿庄乘月,这公司最合适!”   在晏知恩的危言耸听下,晏知归像是终于开始紧张了起来,表情比先前凝重了许多。   他眉心微皱:“虽说这个可能性不太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二哥,那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我?我也不知道啊,只能劝你对庄乘月提高警惕,别什么都跟他说。”晏知恩开始眼神闪烁,拿起杯子战术喝水。   庄乘月隔着门心里呵呵——哦吼,开始以退为进了是吗?   “这……有点难。”晏知归当然知道他打算把话题引向何处,开始钓鱼,“他好好问我我不说,到时候随口在爸面前告我一状,我怎么吃得消。你也说了爸对他心有愧疚,到时候直接让我带他来公司参观,或者干脆让他给我打下手,我怎么拒绝?”   他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情真意切地沮丧:“到底他才是晏家的亲生儿子,我有什么资格阻止?”   庄乘月快笑趴了。   龟龟,看不出你还是个戏精!   晏知恩费了半天劲,总算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气口,深深叹息:“老弟,你是真不容易。庄家那边还没说要给你什么,万一你这公司再被人抢去,唉,可怜啊!做哥哥的是得拉你一把。”   他煞有介事地站起身,缓慢踱步到落地窗边,背着手向下俯瞰,表现出一副正在思考的模样。   晏知归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目光中没了先前装出来的感情,眼底全是冷漠。   庄乘月一时听不到外边的动静,有点着急,把零食往旁边一放,挪到墙边,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缝,耳朵贴过去。   晏知恩望着窗外沉吟了得有五分钟,才转过身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说:“老三,与其说我们坐等着咱爸做决定,不如我们先发制人。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去跟爸说,先把公司转到我名下,我呢,不干预你的任何决策,将来就算爸动了别的心思,你放心,二哥这里绝对还有你的位置,你永远都是公司的实际一把手。”   庄乘月:!!   呵呵,终于摊牌了不装了是吧?   “哦?”晏知归淡淡地仰头看他,“为了防止公司落入庄乘月手里,所以先把公司给你?二哥,你是当我傻吗?”   晏知恩不悦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跟那庄乘月能一样吗?咱俩有感情,你俩有吗?!将来他得了好,能有你好果子吃?!这公司要是到了他手上,他第一件事绝对是把你扫地出门!”   “是,这一家公司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庄家也会给你很多,你想要什么他们给什么,可是老三,你在英嘉科技这里注入了这么多心血,你舍得放弃一切?就算你舍得,可这公平吗?不蒸馒头争口气,咱不能办这种傻事!”   晏知归冷淡道:“放在你手里,怎么就比在庄乘月那儿安稳?万一爸铁了心给他呢?”   “不可能!只要先给了我,他就不会再折腾一回!”晏知恩胸有成竹地说,“我好歹也跟在爸身边那么多年,管理一家公司不在话下,不比那小子强?都是晏家的亲骨肉,我和庄乘月放在一起比,你说爸更信任谁?”   话一出口,他也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说得有点过火。   晏知归微微垂着眼,意味不明地说:“所以问题还是在‘亲骨肉’这三个字上,是吗?”   “知归,有些事没法回避,你别怪二哥说话直。没有血缘,就是没有信任,别看爸现在还对你父子情深,可时间久了,再加上你跟庄家来往多了,早晚会有隔阂。”晏知恩走近他,语调辛辣犀利,“在家族利益面前,有血缘的都不一定能彻底信任,何况你这个外人的孩子?!”   “不管你对爸和奶奶的感情多么深,但醒醒吧,你不是他们亲生的!他们就算对你还有亲情,在家族利益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你这么了解他们,难道这点道理想不明白?!”   晏知归的脸色阴沉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但是有个人沉不住气,旋风似地从休息室里冲出来,对着晏知恩激情开麦。   庄乘月瞪圆了眼,大声道:“你有病吧?!根本就是自己心里龌龊看全世界都脏!为了抢别人公司,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晏知归到底跟你做了二十三年亲兄弟,你就这么往他心窝里捅刀?!我最恨挑拨离间的人了,你真令人恶心!”   晏知恩看见他突然出现在眼前,一下子就愣住了,背后说人坏话被抓现行的尴尬再次让他的面部肌肉抽搐起来:“老三,他怎么在这儿?”   晏知归好整以暇地站起来,跟庄乘月并肩而立:“他是我的合法丈夫,在这里,不是很合理吗?” 第52章   晏知恩惊讶地看看庄乘月, 又看看晏知归,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我在这儿怎么了?疑心我要抢公司是吗?”庄乘月抱起双臂,拉开了战斗的架势,冷笑道, “不好意思, 小爷我从不干这种背后阴人的缺德事,就算我跟龟龟有仇, 全都是当场就报了, 这些年战绩可查!”   晏知归抿唇浅笑,这倒是真的。   小螳螂喜欢明着来。   “还有, 这些年尽管我和他又争又抢,但别人付出心血的东西我才不会要, 不像某些人那么缺德!”庄乘月大声道。   晏知恩此刻已经红温,脸涨成猪肝色:“谁缺德?你把话说清楚!”   “需要我报你身份证号吗?!”庄乘月鄙夷地看着他, “到底是谁想要这个公司你心里清楚!趁着龟龟老虎不在家, 你这个猴子过来称大王, 丢不丢人啊!”   “你少血口喷人!都是晏家的产业, 我过来看看怎么了?”晏知恩脸红脖子粗地吼道。   庄乘月冷笑:“那你去检查一下晏爸爸的工作吧!你有这个胆子吗?就差额头写着‘我想要英嘉科技’了,装什么装?为了夺走别人的心血, 先诋毁我,再诋毁爸爸和奶奶——这话你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吗?”   晏知恩的脸色一变:“你不会录音了吧?”   庄乘月心里叹息,哦豁, 早知道该录音了,失策失策。   谁叫月圣从来光明磊落呢,居然忘了准备后手。   但他必不会承认,下巴一仰,坏笑:“你猜?”   “你这个小混球, 我可是你亲二哥!”晏知恩观察着他的表情,看不出端倪,不敢心存侥幸,试图打亲情牌。   庄乘月冷笑:“亲二哥背后还蛐蛐我呢,你不是说跟龟龟亲吗?又不跟我亲,我干嘛看你的面子?”   “看见了吧?!看见了吧?!”晏知恩见对付不了他,又丝滑地改变了策略,指着他,气急败坏地对晏知归说,“老三,我说什么来着?这个人单纯?!他明明就是记仇又小心眼!”   晏知归一直看着庄乘月站在自己身前鏖战,就好像看到兰花螳螂举起两把大刀正在slay全场,简直豪气干云。   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大团光晕洒在他身上,令他看起来像是身披金甲,熠熠生辉。   颈间choker上的星月挂坠也被映得发亮。   是正义之神呢,小螳螂。   被二哥cue到,晏知归才双手抄着口袋,不紧不慢地说:“可是他并没说错,不是吗?你刚才不就是以他为假想敌来恐吓我。”   “我那是为你着想!他是你的对手,又不是我的!”晏知恩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刻面前的两个人才是统一战线,脸色一变,自嘲地冷笑起来,“好好好,你俩结了婚,还真手牵手过起日子来了是吧?跟我这儿玩隔墙有耳!太阴险了!是我不长眼,本来是好心,现在里外不是人!老三,将来吃了亏别找我哭!”   庄乘月怪腔怪调地学他:“‘我那是为你着想’!二哥,真是辛苦你了呢!呵,只要智商在线,都能听出来你安的什么心,你这是把龟龟当智障来哄呢?龟龟说我单纯我也是不认可的,单纯的是你啊!你就是单纯的又坏又蠢!”   “你!你!”晏知恩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恶狠狠地看向晏知归,威胁道,“我懒得管你的事,但你也别想用这录音在爸和奶奶面前告我的状,到时候肯定各打五十大板!不信你试试!”   说罢他便大步走到门口,试图摔门而去,但这办公室门装了缓冲阻尼器,能有效防止门的开关引起的冲击,因此,即便他快把手臂抡得快脱臼,那扇大门在闭合的时候还是降到了非常温柔的速度,极为轻柔地缓缓关闭。   摔门摔不了一点。   “哈哈哈哈哈!他好狼狈!”庄乘月一通输出之后,此刻真是爽上了天,握了拳抵住晏知归的肩膀推了他一下,“你果然不擅长吵架,都不吭声,憋在心里不难受吗?这边建议你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呢亲亲,跟这种人讲素质只会被他欺负,看我,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晏知归攥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身前,搂住了他的腰,唇角微勾,声音低沉温柔:“这么替我说话?”   “必须啊,现在咱俩是一家,我这人优点有很多,其中一个就是护短。”突然隔着衣服小腹相贴,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庄乘月突然有一点心跳加速,“谁都不能欺负我的人!”   “你的人?”晏知归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这个动作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苏!   庄乘月觉得耳根有点烫,然后立刻理直气壮道:“我家的,都是我的人!”   晏知归轻笑一声:“多谢照顾。”   “彼此彼此。”庄乘月摆摆手说,“在晏家的时候你也很照顾我。”   晏知归松开了他的腰,问道:“你真的录音了?”   “哪有,我没想起来。”庄乘月觉得有些遗憾,“要是真有晏知恩的把柄就好了,至少可以威胁他闭上嘴,少讨嫌。”   “你没录没关系,我录了。”   庄乘月:“!!”   晏知归从茶几上拿了一直扣着的手机,解锁后调到录音界面,上边的秒表还在计数,他这才点击“完成”。   “庄少爷向来坦坦荡荡,自然想不起来这种手段。”他莞尔道,“我就不一样了,我最擅长私底下搞事。”   这本来也是庄乘月对他做出的评价,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听他这样自嘲地说出来,自己倒觉得有些刺耳。   他立刻道:“你家个个心怀鬼胎的,凡事准备充分没什么不对啊!老话不是说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晏知归胸有成竹地说。   录音确实未必好用,父亲不会喜欢这样背后告状的行为,他只不过有备无患罢了,关键时刻用来自保,不会主动攻击别人。   庄乘月对他有信心,毕竟他看起来像是晏家最聪明的,还不至于被人欺负了。   他一转身,坐在了晏知归刚才坐的单座沙发上,浅浅回味了一下,嘿嘿直乐:“没想到今天来你这里还撞见了这么一场戏,有意思。哦,对了,龟龟,虽然我觉得没必要解释,但还是正式表个态,我对你的公司、你的财产,你的家人,全都没有兴趣,不会跟你抢的哦!你放心好了。”   晏知归低头看他:“这是在暗示我遵守这个双向规则吗?”   “你要是能做到我当然放心了!”庄乘月冲他眨了眨一只眼。   晏知归脸上挂起一抹坏笑,弯下腰两手扶住沙发扶手,将他圈在里边,勾唇道:“做不到怎么办,谁叫我生来就爱又争又抢。”   啧,这个人机,刚才戏瘾没过够是吧,又跟我演上了?   庄乘月拽着他的领带向自己的方向一拉,拉得他向前又靠近了不少,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近得鼻息相闻。   “那你就试试,看看我会不会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言笑晏晏地威胁。   晏知归抬起膝盖,强硬地分开他的大腿,单腿跪在腿.间的沙发上,又向下压近了几分,迫使他向后靠,庄乘月后颈都架在了沙发的头枕上。   这种压迫感十足又张力满满的感觉令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说来也真的奇怪,不知道晏乌龟有什么吸引力,为什么自己对他身上这种荷尔蒙总是充满向往。   想挑逗,想把玩,想靠近,想紧贴。   所以这就是abo设定里的高契合度吗?   不想这个还好说,一想,看过的小簧文片段开始如大坝决堤那样潮水翻涌,在他的脑海中肆虐,梦里的一些文字具象化的画面纷至沓来。   庄乘月在心里大吼:死脑子快给我死道普啊!   “折兵没关系。”晏知归欣赏着他瞬息万变的微表情,笑道,“夫人可不能赔。”   庄乘月立刻调整出较劲模式,收紧了手里的领带,拉得晏知归乖乖低头,猫儿眼睁得溜圆,要笑不笑地说:“我刚替你出了头,你就这么欺负我?”   “只想跟月宝贴贴罢了。”晏知归莞尔,“怎么做,才不算欺负呢?”   庄乘月被拢在他的阴影里,眼波流转、波光潋滟,唇角梨涡浅浅地若隐若现,实在是好看。   越看越觉得好看。   那些同人文根本描绘不出他的魅力。   庄乘月以目光描摹他的眉眼,视线从眉梢挪到薄唇,又返回他的眼中,突然弯了弯眼睛,声音很低地说:“欺负……也不是不行,但好与坏的标准在我这里。”   晏知归轻轻吸气,又缓缓呼出:“不说清楚标准,我就只能一步步试探了。”   “来啊,试探啊!”庄乘月眨了眨睫毛浓密的眼睛。   办公室play吗?嘿嘿嘿。   有篇小簧文好像写了这个场景。   晏知归深深地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后突然间站起身来,领带柔软顺滑的布料顺着庄乘月握得并不紧的掌心滑了出去。   “今天就算了。”他整了整被弄皱的领带。   庄乘月立刻也弹了起来,突然往晏知归的身上一跳,抱住他的脖颈。   这一下他用力不小,晏知归猝不及防地托住他,向后趔趄了几步,跌坐在了一旁的长条沙发上。   “为什么算了?”庄乘月跨坐在他腿上,双手压着他的肩膀,低头坏笑,“怕了?”   晏知归掐住他的腰,微微仰头:“嗯,怕二哥杀个回马枪。”   这倒是,刚才就是因为晏老二才急刹车,这么有趣的拉扯不好再被他打断,庄乘月想。   他很喜欢跟晏知归这样玩,觉得好玩极了,再被打断的话,他要闹的。   现在这样未完待续也不错。   “也好,那就回家再玩。”庄乘月抬腿准备坐到旁边去。   谁知腰被人一把搂住,整个人被压在了沙发上,后脑被人托着,温热的吻暴风骤雨般地落下。   庄乘月的战斗号角骤然响起,他立刻单手勾着晏知归的脖子,热烈回应。   这吻很深也很短暂,两人很快分开,鼻尖抵着鼻尖,剧烈起伏的胸膛彼此撞击。   晏知归弯着眼睛,极尽温柔地在他的唇上又亲了一口,接着缓缓低头,再亲了下他的下巴,托着他后脑的手挪到后颈,随即在那星月挂坠上轻轻一吻。   “这就算你对我的礼物表达谢意吧。”他轻笑道。   庄乘月脑子有点缺氧,大口呼吸着说:“龟龟,你还挺容易满足的。”   晏知归托着他坐起来,笑而不语。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不着急。   隔了几天,英嘉新款搭载无人驾驶技术的新车“擢英”上市发布会正式召开,庄晏两家人都到了现场。   除他们之外,晏家还邀请了其他的商业伙伴和社会名流,发布会上大佬众多,各种严肃媒体和自媒体纷纷到场,场面显得非常热闹。   庄乘月的moon直播,是本次发布会的指定直播合作方,品牌logo十分醒目。   这倒不是他开口要来的机会,也不是晏宇安主动要帮忙,而是联姻协议里写明的一些合作条款。   将来英嘉集团但凡用得着传媒和直播的业务和场合,唯一指定合作方都是卓志传媒和moon直播。   庄乘月感叹,本次联姻自己总算得到点甜头了。   正前方的大舞台上,停着一辆黑色样车,在恰到好处的灯光映照下显得神秘而气派,中端车被拍出了高端车的level。   庄乘月挨着晏知归坐在嘉宾席的第一排,转头左右看看,跟曹怀瑾曹怀周兄弟俩点头示意,还给了曹怀瑾旁边的苏元意一个不屑的表情。   在场内他发现了不少熟脸,甚至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蓝欣可。   “诶,龟龟,蓝家的公主怎么来啦?”他手肘捣了捣晏知归,低声问,“奶奶还在撮合她跟晏老二吗?”   晏知归只用眼角扫了一眼:“嗯,家里婚事不定的只剩下二哥了,估计奶奶催得比较紧。”   “可她能看上晏老二吗?”庄乘月哼哼,“虽然凭良心说,晏老二长得也是初具人形,但我听说蓝家很宠这个唯一的女儿,不见得愿意把她嫁到水深火热的晏家。”   “蓝家是爸和奶奶最中意的联姻对象,没被对方一口回绝,自然要极力撮合。二哥其实不太喜欢蓝欣可,觉得她太强势,又难伺候,表现得不是很积极,但其实你反过来想,如果蓝家想要为蓝欣可选一个保险的人,像二哥这种色厉内荏的,反而合适。”晏知归缓声道。   庄乘月脑子一转,欣然点头:“这倒也是,晏老二属于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好拿捏。如果蓝欣可能接受联姻,他的确是不错的对象。结了婚她肯定不会住在晏家,生活质量不受影响。”   “看她吧,如果她实在看不上二哥,蓝家肯定会尊重她的意见。”   正闲聊着,发布会正式开始。   英嘉汽车的成立时间比较早,最开始做传统汽车起家,近些年转向新能源汽车并搭载各种智能服务,这部分业务在晏家二叔晏宇平手里。   主持人的一通开场白过后,由晏宇平上台发言。   今年五十二岁的他看上去老成持重,十分沉稳,跟晏宇安是一脉相承的不苟言笑,妥妥的晏家家风继承者。   庄乘月转头悄咪咪地看向柴芷青,发现老太太严肃的表情中难得露出一抹笑意,显然对自己这个第二子也很满意。   晏宇平发言结束后,台下爆发出热烈掌声,稍后便是研发部、市场部的大佬轮番上场介绍这辆车的卖点和性能。   PPT做得非常具有科技感,会场安排得也很契合这个主题,再加上全息投影的配合,整个介绍过程十分炫目,前排镁光灯咔嚓咔嚓地闪个没完,还能听到嘉宾和记者们的感叹声。   整体功能介绍完毕之后,市场部大佬说到了这辆车的定制服务,突然cue到了晏知归。   “这辆车的人工智能部分是跟我们英嘉科技合作的,因此第一辆定制车归属于英嘉科技的总经理晏知归先生,现在请他上台为我们介绍。”   周围掌声雷动,庄乘月跟着一起鼓掌,疑惑地看向身边的正主:“你不是有一辆了吗?”   晏知归笑而不答,起身优雅地大步上台。   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商业笑容,磁性声线响起:“众所周知,我刚刚新婚不久,正逢擢英顺利上线之际,便特意定制了一辆车,送给我心爱的伴侣庄乘月先生。”   庄乘月猛地一惊,心脏开始狂跳。   好好好,晏龟龟,不知道你这么喜欢送礼物呢! 第53章   晏知归话音刚落, 各种长.枪短炮和摄像头,突然间转过来对准了庄乘月,歘欻欻地闪得他差点瞎掉。   周围的嘉宾中响起了打趣的窃窃私语声:   “看不出来他俩感情这么好啊!”   “是啊,看庄乘月的样子像是一点不知道, 纯纯是个惊喜。”   “这晏家老三也挺有意思, 看上去像是个不解风情不懂浪漫的,没想到婚礼上会唱歌, 这会儿又公开示爱, 一套又一套。”   “别忘了前阵子还直接带着医疗车去学校呢!直接击碎不合传言。”   “对对对,看起来俩人关系是真不错, 以前居然没看出来。”   “肯定是那种吧,表面上看起来是死对头, 其实私底下早就在一起了。”   庄乘月的耳根烫得厉害。   龟龟总爱搞大场面啊,到底是真心还是作秀?看不太出来。   和自己认知里他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隔了几个人, 晏知恩冷哼一声, 自言自语:“就知道作秀!显着他了?!”   旁边的二叔晏宇平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台上灯光暗了下来, 原本的黑色样车周围的光线通通黑掉, 车也被开去了后台。   舞台上重新亮起一缕追光,一辆新的英嘉擢英汽车缓缓登台亮相,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它大气的进气格栅,接着就像美人掀起面纱,车子逐渐露出了前脸、中段、全身, 在台上侧身停了下来。   同时一段细节视频展示在了后边的显示屏上。   庄乘月惊讶地盯着这辆车,主色调是白、粉红与粉黄的渐变色,大胆的用色显得很吸睛,磨砂质感又让它看起来很典雅。   车身和内饰多处有明显的兰花图标,但车头竖起的车标是一枚弯月的模样, 只在背后打上英嘉汽车的logo。   “这辆车的涂装主题是兰花,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我的小月就像是这样一株志趣高洁的兰花,所以我定制了这样一个主题送他。车标自然是为了呼应他名字当中的‘月’字,至纯至简,一如他本人。”晏知归温声道。   庄乘月是高兴的,他觉得晏乌龟就算是故意秀恩爱,也有至少三四分真心是想哄自己开心。   不过扯什么兰花呢,分明是调侃我的外号是兰花螳螂。   切,晏乌龟坏坏的。   台上的晏知归又说:“如果要拿一种具体的兰花来比喻,有一款十分适合他,叫做月亮公主蝴蝶兰,但他是我的月亮王子。”   台下发出一片姨母笑,那种起哄的“矮油”声此起彼伏。   庄乘月心里在甜蜜喜悦的同时,忍不住感慨。   这人看起来浓眉大眼一脸霸总高冷相,但是什么酸话都能当众往外说啊!   一次算是超常发挥,两次三次还能这么丝滑,这就是天赋异禀。   晏龟龟,看来我对你了解还不够多哦!   万众瞩目下,庄乘月站起身来,由于没有话筒,也没必要说什么,他只是弯下腰,无实物地做了个脱帽致意的动作。   晏知归也走下台,拉过他的手,把车钥匙塞进他的手心,顺势把人拉进怀里拥抱。   在现场的欢呼声中,两人坐回座位,这个小插曲就算结束了。   市场部大佬回到台上,继续为大家介绍这款汽车的定制流程和细节。   台下的人们可不淡定了。   向来意见不合的曹怀周和苏元意分坐在曹怀瑾两侧,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绿豆蛙表情,倒是曹怀瑾神色微妙,商务笑容像是刻在脸上一样无可挑剔。   庄家众人已经从方才的惊愕中调整过来,也挂起会心的笑意。   彼此间虽然没有交流,但他们都心照不宣地认为,晏知归是和庄乘月相处甚佳,同时也在努力用每个机会来消除网络上对他俩虚假婚姻的猜忌。   从事情开始到现在,他一直表现得积极主动,这孩子能处!   晏家人嘛,除了晏知恩满脸几乎快要掩饰不住的嫌弃,以及方舒亚真有点嗑到了的意思,其他人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配合地露出了一些假笑。   柴芷青心里想,跟亲生的这个比起来,知归确实优秀,唉,可惜,可惜。   晏宇安则看了看旁边的二弟,低声问:“这事儿你知道?”   “知道啊,知归直接找的我,还说让我保密。”并不知道联姻内情的晏宇平莞尔道,“真没想到他俩居然感情这么好,幸亏大哥你和妈深明大义,肯跟庄家联姻,不然他俩真得成了现代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感情好?   晏宇安转头向两人投去目光,看他们凑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一副很亲密的样子,觉得确实跟以前不同了。   能和平相处也好,这样将来在身份地位真的换过来的时候,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知归还是懂事的,知道怎么哄人。   乘月……也是个单纯的人,好哄。   “别以为我好哄哦龟龟!”庄乘月攥着手里的车钥匙,笑得合不拢嘴,傲娇地说,“突然这么高调,是不是没安好心?我们这阵子又没上热搜,不必要秀恩爱打补丁。”   晏知归轻笑:“那你可得时刻防着我,小心真中了我的糖衣炮弹。”   “嘁……”庄乘月弯着眼睛,撇了撇嘴角,“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真想对我用糖衣炮弹,买劳斯莱斯幻影限量的那款幽兰啊,也是兰花主题。这个我保准上当,不管你小肚子里藏着什么黑墨水,都能得逞。”   “哦?庄少爷这是豁出去了?通关秘籍都告诉我了是吗?”   “你还真信?”   晏知归不以为意:“如果有很想得到的东西,试一下也没什么。”   “付出了成本却没得到回报也没关系?”庄乘月打趣他,“这是总经理的脑回路吗?”   “我想要的东西都很珍贵,本来就不易得,有失败也很正常。”晏知归的右手拉过他的左手,与他十指相扣,“来之不易,才会更珍惜。”   庄乘月微微低着头,脸都快笑烂了。   在心里痛斥自己这不值钱的样子。   不能随便相信龟言龟语,但牵牵手没问题,媒体都拍着呢。   发布会结束后,其他事情由工作人员处理,嘉宾们被请到各自的休息室。   “乘哥!”走廊里,曹怀周追赶上庄乘月的脚步,抬手搭上他的肩膀,一脸不怀好意的姨母笑,“啧啧,啧啧啧!”   千言万语在喉咙里,碍于旁边还有别人在,他一句都不能说,只能发出拟声词。   庄乘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晏知归先拎起曹怀周的手丢回去:“舌头痒就出去找根冻硬的铁栏杆舔舔,别在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也别见人就上手。”   “我和乘哥十几年发小情,上手怎么了?”曹怀周不爽道,“我俩互相都见过对方光屁股的模样,勾肩搭背怎么了?”他不服气地再次搂过庄乘月,示威似地对晏知归说,“就勾、就搭!”   晏知归转头看到后边的苏元意,言简意赅地说:“叫保安。”   苏元意好像正在出神地想着什么,突然被cue到,茫然抬头,一脸“关我什么事啊”的表情。   曹怀周搭着庄乘月的肩膀得意坏笑:“怎么样啊死乌龟,现在叫破喉咙都没人理你了。”   庄乘月被他逗得直乐,才笑了几声就对上了晏知归略显幽怨的眼神。   啧,龟龟是会演的。   “我看还是注意点吧,叫人拍到了不好。”庄乘月把曹怀周的手臂扒拉下去,“毕竟我已婚了。”   曹怀周一副天都塌了的模样:“乘哥,咱们是哥们儿啊!有必要吗?”   “那没办法,我现在的身份是基佬,不光要跟女生避嫌,跟男的也得避。”庄乘月无奈地说,“要是被狗仔拍到了一通乱写,很麻烦的。”   看着他一副表情认真不像在撒谎的样子,曹怀周不仅天塌了,还被掉下来的石头给砸了,整个人濒临崩溃。   “凭什么啊,你结了婚就不再出来玩,我一个人很无聊的你知道吗?怎么现在当哥们儿都不能好好当了?”他悲愤地指着晏知归,“你!肯定是你!利用我们乘哥的善良,骗他签下了不平等条约!”   晏知归看着他抓狂的样子似乎很得趣,笑而不语。   庄乘月拉下曹怀周的手臂:“平等的,双向规则,对彼此都有约束力。”   “那还是不平等!他平时就没人和他玩!这样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影响!”曹怀周更加义愤填膺,“可乘哥你明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样一下子失去了多少朋友!这就是真正的不平等条约啊乘哥,你醒一醒!”   “啊这……这倒是实话。”庄乘月深以为然。   自己牺牲得的确是多了那么一点点。   晏知归立刻问道:“怎么,跟我玩不好玩吗?非要跟别人玩?”   庄乘月:“……”   演上瘾了你?!   曹怀周这敏锐的八卦雷达登时警铃大作:“什么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你们玩什么了?怎么玩的?有什么好玩的不能带我玩?我要加入!”   “行了吧你,人家两口子的事,你在这里当什么电灯泡,跟我走!”结束发呆的苏元意像是重新开机,揪着他的后衣领直接将人拖走,还不忘跟晏知归和庄乘月挥手,“一会儿酒会上见。”   曹怀周一路使劲挣扎:“松开我!”   苏元意被他闹得烦,放了手:“你可消停点吧!”   “怎么还是我多事了?你不是还抱怨过晏乌龟也不理你了吗?现在又在这里装圣父!”曹怀周整理着被弄乱的衣领,不爽道。   苏元意心不在焉地说:“那我有什么办法,人家是持证上岗,夫夫关系的优先级略高于朋友,知情识趣的就少去打扰。”   “嘁,要是真的我也就算了,可你明明知道他俩不是唔——”曹怀周话没说完自己就闭上了嘴,而与此同时,苏元意的手也已经死死捂在他嘴上。   曹怀周愤怒地把他的手从自己嘴巴上撕了下来:“用不着你,我这不没说完吗!你是不是上厕所没洗手?臭死了!”   苏元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你想让我说是还是不是?”   曹怀周:“……”   “走了。”苏元意抄着裤袋大步离开。   曹怀周跟上他:“别费心找我哥了,他跟他的朋友们玩呢,才懒得理你。”   两人刚走过走廊的交叉口,晏宇平就从旁边拐了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俩。   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里,嘉宾们各自整理了妆发,换了black tie级别的正装,离开休息室纷纷向宴会厅走去。   虽说已经联姻,但除了小夫夫之外,庄家和晏家的其他人依旧跟对方相看两厌——倒也不像过去那样一见面就掐,只是同处一室的氛围还是很微妙,双方心照不宣地认为能分开相处最好还是分开。   他们各自有自己的男宾休息室和女宾休息室,一共占了四间房。庄乘月和晏知归现在不好分开去照顾各自家里,身份不尴尬的话感情就尴尬,为了不让彼此胡思乱想,小夫夫有自己单独一间房。   俩人收拾好出门的时候,旁边挨着的几扇门同时打开,两家人再度见面,目光相撞,彼此都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妈妈大姐二姐,你俩的礼服真好看!”庄乘月立刻冲她们三个走过去,又非常公平地夸了下方舒亚,“大嫂也美极了!”   庄苡然挽上他的胳膊:“我们月宝也帅着呢!”接着招呼庄苡歆和晏知归,“知归来,让大姐挽着你,大姐夫靠边站哈。”   宋乾笑呵呵地往旁边退了一步:“成,我靠边。”   晏知归莞尔走上前,曲起手臂:“大姐。”   “今天给小月的惊喜很有爱啊。”庄苡歆温和地笑着,挽上他的手臂。   晏知归笑道:“大家都开心我就开心。”   对于这个安排,晏家虽然不满意,但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们家女宾有限,如果非要谁挽谁的胳膊,没一个合适去挽晏知归的。   但就是显得——   “到底是谁家养大的儿子啊,真有意思。”晏知恩阴阳怪气地说。   晏宇平闻言,眼神微微动了动。 第54章   宴会厅一角, 小型管弦乐队奏响优雅的古典音乐,天花板上数盏枝形水晶吊灯绽放出璀璨光芒,照亮了江海市有头有脸的商业巨佬及他们的家眷们无懈可击的笑容,以及他们身上闪闪发光的各色珠宝。   长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精美食物, 服务生托着美酒穿行于宾客间, 彬彬有礼地在每个人身边略作驻足,随着到来的宾客越来越多, 大厅内变得越来越热闹。   作为主办方的晏家及庄家等人甫一入大厅, 所有人的目光就都向他们投了过去,奉上了热烈的掌声。   这是晏宇平的主场, 晏宇安不打算抢他的风头,和柴芷青以及阮美兰很自觉地站在他们一家侧后方, 其他人更是往后排。   晏宇平与妻子走在最前边,两儿一女紧随其后, 个个容貌出众、西装笔挺、礼服华丽, 礼貌地向所有嘉宾微笑致意。   许多人向他们聚拢而来, 排不上号儿跟晏宇平说话的, 就直奔晏宇安还有柴芷青。   蓝欣可挽着父亲蓝鹜的手臂,走到柴老太太面前, 笑容甜美,乖乖巧巧地喊道:“柴奶奶好。”   她今年二十六岁,长得明艳动人, 黑色长发盘起,高挑的身材配上一袭宝蓝色礼服裙,明媚大方,在这宴会厅里所有的女眷之中算是比较打眼的。   蓝鹜也彬彬有礼道:“柴伯母好,今天的发布会很成功, 预祝这款‘擢英’上市大卖。”   “借你吉言。”面对蓝欣可,柴芷青露出了不常见的慈祥笑容,“欣可真是越长越出挑,听说你把自己的女装公司经营得很不错,蓝董家的孩子真是个个才貌双全。”   蓝鹜谦虚地笑了笑,蓝欣可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些害羞的笑意:“奶奶您过奖啦,我就是小打小闹,比哥哥们差远了。”   “优秀就是该夸,再说我说得明明是事实。”柴芷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招呼道,“知恩,你来。”   晏知恩似乎已经候场多时,大步走过去:“蓝叔叔,欣可。”   “你们都忙,平时没什么见面的机会,现在难得见一面,年轻人的话题比我们多,就不用陪着我们老人家了,单独聊聊去吧。”柴芷青笑道。   眼看着晏知恩带着蓝欣可离开,庄乘月忍不住“啧”了一声,跟晏知归说:“奶奶像是一个强行按头的cp头子,难得能让晏大跟舒亚姐自由恋爱。”   “之前也不是没给大哥安排过联姻相亲,互相没看上罢了。”晏知归说。   庄乘月还有点意难平地说:“舒亚姐那么好的人,不知道怎么非就跟晏大绑在一起了。”   “因为嘉雪。”晏知归替他答疑解惑,“是大嫂怀孕了俩人才结婚的,时间正好是在你抢大哥女伴之后不久。我记得那阵子他整天神魂不定愁眉不展,本以为是因为被你那件事影响,后来才知道是奶奶命令他负起责任,把大嫂追回来。”   恰好服务生停留在身边,他从满盘的威士忌、香槟、冰酒等里边选了两杯贵腐葡萄酒。   小螳螂爱喝这甜滋滋的东西。   别人的事不好说太多,况且人家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庄乘月耸耸肩:“唉,希望他将来别做对不起舒亚姐的事。”   他没有在这种场合里社交的兴趣,直奔摆着餐点的长桌,今天的冷餐供应商是江海市数一数二的海鲜大酒店,必须敞开吃个过瘾。   晏知归端着两杯酒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像个忠诚的卫兵。   “许久没有敞开吃海鲜了呢,都让开,谁都别跟我抢!”庄乘月说是这么说,这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教养让他不会表现得像饿死鬼投胎,他拿起了一个盘子,只是非常优雅地夹了几片三文鱼、几片金枪鱼,还有几只甜虾。   接着转头问晏知归:“龟龟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你端酒我夹菜,一对黄金搭档!”   晏知归其实不怎么饿,但很乐于让小螳螂为自己服务,他目光在眼前的珍馐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对方手里的盘子上:“三文鱼吧。”然后坏笑了一下,“你少吃些生冷的,免得反胃呕吐,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怀了。”   “你是不是就喜欢从我这里抢东西?为了抢我爱吃的能说这种离谱的话。这里没有一个读书人,他们怎么会想到那上边去,只会以为我又遭遇了家暴。所以……”庄乘月拿起叉子叉了一片三文鱼直接怼进了他的嘴里,“还是秀恩爱吧哈尼。”   喂完才假笑了一下:“啊,忘了问你沾不沾酱油和芥末了。”   “不必,这样也很好吃。”晏知归咽下之后,好整以暇地说。   庄乘月往长桌上看了一眼:“鹅肝手握寿司?吃不吃?”   “尝尝也可以。”晏知归欣然道。   庄乘月直接下手捏了一个递到他嘴边:“我感觉你好像故意让我伺候你。”   “是你主动的,不是吗?”晏知归低头叼走做得小小一口的寿司,愉快地咀嚼。   在他们不远处传来曹怀周的怪叫声:“哎哟,哎哟,这么恩爱呢?晏乌龟那酒杯是粘你手上了吗?”   两人循声回头,看到他端着杯红酒过来,身后不远处跟着意兴阑珊的苏元意,此人手中拿的是一杯威士忌。   晏知归关切地问了下基友:“上来就喝这么烈的?”   苏元意漫不经心地说:“随便喝点。”转头对曹怀周说,“都说了小两口的事你别管。”   “我和龟龟各有分工!”庄乘月美美吃了一片三文鱼腩,肥厚的肉质、清甜的口感令人无比愉悦,然后冲晏知归手里的酒努了努下巴,“来,伺候一口。”   晏知归很听话地将酒杯凑在他唇边,小心翼翼地喂他。   曹怀周的表情十分嫌弃:“你俩这是秀恩爱?我看像病友呢。”   “哈哈哈多好玩啊!”庄乘月一边乐一边舔了舔嘴唇,“我又不用谈业务,这种场合最无聊了,自娱自乐呗。你俩不用去社交一下吗?”   “都没几个同行,我社交什么,再说有我哥就行了。刚才我跟认识的长辈们都打了招呼,就没我什么事了。”说到这里,曹怀周也有点无聊,“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我都不来。”   庄乘月骄傲:“那必须,乘哥面子大!”   晏知归看苏元意往人群里张望,顺着他的目光找到了曹怀瑾,此人正优雅地端着酒杯,微笑着跟一位业界大佬攀谈,谈话间又对经过身边的其他大佬或颔首致意,或简单攀谈两句,还会自如地应付一些慕名去找他的其他豪门子弟。   总之是左右逢源,如鱼得水。   曹怀瑾的确是他们圈子里的“别人家孩子”,其实晏知归自己也是,优秀的人总是免不了私底下较劲儿的,不过他并没有较劲得太厉害,主要还是卷自己。   做最优秀的自己就足够了。   但莫名其妙地,自从婚礼前后曹怀瑾表现得跟庄乘月比较亲密之后,晏知归就越发看此人不顺眼。   或许是讨厌他脸上面具一样的假笑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苏元意把曹怀瑾当偶像看,几乎从少年时期崇拜到大。   看见人就拔不动腿,简直像见了意中人似的。   等等,意中人?   晏知归看苏元意的神情有一点变了。   “龟龟,你还要吃什么吗?”庄乘月用勺子挖了个海胆递过去,“这个超好吃,尝尝?”   晏知归不语,只顾低下头去够勺子。   曹怀周再次露出绿豆蛙表情。   连苏元意都忍不住说:“你俩差不多得了。”   “嘿嘿嘿嘿,喂狗……”庄乘月故意拖了个长音,看着晏知归眯起眼,立刻笑着说下去,“……粮多好玩啊!让大家都吃饱饱的!”   他不经意地扭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边喝边聊的蓝欣可和晏知恩。   跟蓝欣可对上眼神,他冲对方礼貌地笑了笑。   晏知恩发现交谈对象对着某个方向笑起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里顿时翻了个白眼。   “你弟弟和庄家少爷看起来很恩爱啊。”蓝欣可在他面前表现得比较冷艳傲气,不像在柴芷青面前是个甜妹儿。   因着上次在办公室的那次吵架,晏知恩现在对晏知归和庄乘月非常不爽,先前发布会上的高调“作秀”更是让他对两人的排斥达到了顶点。   只是在蓝欣可面前,他不想表露得太过明显。   尽管他并不想跟她联姻,但出门在外,面子是自己给的,得hlod住。   “嗐,就那么回事吧。”晏知恩单手抄着裤袋,漫不经心地说。   蓝欣好奇追问:“难道你现在还没接受庄乘月?你们两家都联姻了啊。我看他性格挺好的,很有趣。以前我们念高中他念七年级,当时在学校里就很出名。”   “一个花花公子二世祖,可能技能都点在这上边了,最知道怎么哄别人开心。”晏知恩不屑道,“都是演出来的,未必真情实感。”   蓝欣可忍俊不禁:“怎么听起来,你像是嫉妒?”   “嫉妒?我有什么好嫉妒他的?”晏知恩脸上的表情有点绷不住。   “不是嫉妒他,是嫉妒他俩。”蓝欣可意味深长地说,“你大哥大嫂看起来很恩爱,三弟三弟夫也很恩爱,就剩你一个人天天狗粮吃到饱,是不是意难平?”   晏知恩嫌弃地说:“大哥大嫂我没话说,可老三跟庄家那个败家子?这么做作你难道看不出是演的吗?演得还这么假!”   “哦?他们俩不是真爱吗?”蓝欣可怔了怔,“你们两家联姻这事儿可是近两个月来圈里的热门话题,什么聚会都得提到一两句,好多女孩都在嗑生嗑死呢。”   “他俩有什么可嗑的?一句忠告,嗑cp别嗑三次元,纸片人才最保险。”晏知恩冷笑。   蓝欣可不可置信地抿了抿唇,随即问:“怎么,会塌吗?”   “这我可不敢说。”晏知恩当然不会把自家秘辛随便往外抖露,仰头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克制住表达欲,言简意赅地说,“反正当个乐子看就行。”   蓝欣可也低头抿了口酒,犹豫了片刻,小声问道:“之前那个瓜,说他俩抱错了,难道……”   “你也信那个?”晏知恩反问回去。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这不是好奇吗。”蓝欣可笑笑,“你们都没去做个亲子鉴定?要是我家出了这种传言,肯定会去做,至少自己人安心。”   晏知恩不想在她面前显得整个晏家都很蠢,立刻道:“当然做了,我们又不傻。”   “结果呢?”   “结果不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该姓晏的还姓晏,该姓庄的还姓庄。”晏知恩转身把空杯子往经过的服务生手中托盘上一放。   抬头却看见了一个人。   “二叔。”晏知恩打招呼。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晏宇平笑呵呵地看着他和蓝欣可:“俩人聊得挺投缘啊。”   “晏叔叔,预祝新车大卖!”蓝欣可立刻向他举起手里的酒杯,“我想订几辆给公司中高层做配车,叔叔给我打折吧?”   “当然当然,直接联系销售部总监,保证让你享受最低折扣!”晏宇平笑容慈祥。   蓝欣可很甜美地拎着裙子行了个屈膝礼:“谢谢叔叔!那不打扰你们叔侄俩聊天了,晏知恩,改天再约!”   “没问题!”晏知恩冲她轻轻一摆手。   等蓝欣可走远了,晏宇平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转过头严厉地看着自己这个二侄子。   晏知恩不明所以:“怎么了二叔?出什么事了?”   “刚才你乱说什么呢?!”晏宇平压低了声音,“知归的事是能随便往外秃噜的吗?”   晏知恩愣了愣,观察着二叔无懈可击的表情,疑惑道:“我爸跟你说了?”   “当然!我们亲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晏宇平微微蹙眉,面色威严,“可知归的身世要是被外人知道,难保不会被人利用!”   晏知归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吧二叔,这事儿爆出去对我又没什么好处,我怎么可能随便乱说。”   “你最好是。”晏宇平端着酒杯,伸出食指指了指他。   “二叔和晏二在嘀咕什么呢?看起来表情鬼鬼祟祟的。”   此时庄乘月几个已经吃到了稍远一点的中式海鲜区,人手一个红花蟹的大蟹钳在啃。   蟹钳已经提前由工作人员压碎,剥着吃很方便,肉质肥厚,简直就像在啃鸡腿。   这条长桌正好对着晏知恩和晏宇安的方向,庄乘月一回头就看见他俩。   晏知归虽然也在啃蟹钳,但姿势比他们略显优雅,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没准是二哥想来英嘉汽车。”   三兄弟当中,他自己负责英嘉科技,大哥晏知遇负责英嘉医疗,汽车和地产分别归二叔晏宇平和三叔晏宇丰,父亲晏宇安坐镇能源集团,看守门户,应付二爷爷三爷爷家的亲戚和子弟。   只有晏知恩没有独挑一行大梁,在父亲手下工作,虽说这个安排并不跌份,但到底有些不自由。   “去了又怎么样,难道他还想从二叔家的哥哥妹妹手里把这块业务抢走?简直做梦。”庄乘月一边吃,一边喝了口手里的葡萄酒。   晏知归淡淡地说:“随他折腾吧,我不在乎。”   庄乘月更不在乎,但他足够好奇。   方才晏知恩和晏宇平看起来就不太对劲,等晏宇平离开之后,就看见晏知恩在原地站桩,若有所思,突然间露出了一抹惊慌的表情,转头往人群中看,大步往晏知遇的方向走去,把人拉到一边窃窃私语。   “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庄乘月嚼着鸡腿,不,蟹肉,兴致盎然地想。   晏知遇跟合作伙伴聊得正好,被倒霉弟弟突然拽走,心里很不爽:“干什么?!耽误我正事!”   “哥,有件事我得跟你确认一下,咱爸还有奶奶是不是说了老三的身世谁都不能说?包括二叔和三叔?”晏知恩紧张地问。   “是啊,二叔三叔要是知道了,就等于他们两家其他人都知道了,事情就会越传越远,根本拦不住。做亲子鉴定的事都没告诉他们。”晏知遇看着他的表情,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你跟谁说漏嘴了?”   晏知恩恶狠狠地咒骂:“个老登,太阴险了,居然套我的话!” 第55章   晏宇平心里有个问号已经很久了。   抱错孩子的传闻刚一出来, 他第一时间就问过了兄长,但兄长给他的反馈是此事纯属谣言,让他们不信谣不传谣。   他自然提议去验一验DNA,这样好让大家都放心, 谁知大哥一口回绝, 觉得这样做太伤人心。   笑话,这个办事向来说一不二、冷漠自恋的兄长, 什么时候考虑起别人感情来了?   但这到底是大哥的家事, 晏宇平面对这种态度,也就没再多问。   之后跟庄家联姻实在让他大跌眼镜, 再次试图从大哥那里找答案依旧无果,而两个结婚的小辈, 看起来确实足够恩爱,他便没多想。   直到发布会结束后, 在走廊里听到的苏家和曹家两个小辈的对话。   双胞胎的那个说什么“要是真的也就算了”“明明知道他俩不是——”。   什么不是真的?庄乘月和晏知归不是什么?   真爱吗?   这种随耳听来的话不足为信, 或许只是自己过度解读, 不能算作什么证据, 这件事在晏宇平心里只算是起了一小片涟漪,很快就平静下去。   然而从休息室出来的那一刻, 二侄子居然对着老三的背影说“到底是谁家养大的儿子啊,真有意思”。   这话乍听没什么,但是细想就有那么一点奇怪。   正常不该说“这是谁家的儿子”吗?为什么要提“养大的”?   这两条线索, 单看哪一条都过于捕风捉影,但加在一起,瞬间让晏宇平想起了那个抱错孩子的“谣言”。   难道是,为了掩盖这个真相,水火不容的两家, 才让这两个孩子联姻?   酒会上,他刻意接近晏知恩,谁承想居然有意外收获。   知道大哥一家都做过亲子鉴定之后,他就笃定了对方有所隐瞒,再对着傻二侄随便一套话,果然印证了心里的猜想。   大哥瞒着自己也就算了,母亲居然也不说,而她一定知道!   从小到大,母亲在别的事上偏向大哥也就罢了,可英嘉集团是父亲的心血,三个儿子就该一碗水端平,明明自己也不差,凭什么一定是大哥做这个话事人?!   现在出了这种可能会影响整个英嘉的事,她居然和大哥一起死死瞒着自己和三弟?!   太过分了!   晏宇平很不甘心,他必须立刻马上跟大哥问个清楚!   “龟龟,有情况!”已经把手里蟹钳啃完的庄乘月发现了新的动向,下巴往人群中一指,“晏大幸灾乐祸,晏二惊慌失措,而二叔拉着晏爸溜走了,晏二和晏大追了过去,奶奶发现了他们,表情疑惑,应该不是商量好的。”   晏知归仰头喝着杯中酒,垂眸瞥了一眼,低头把杯子放在桌上:“你想看热闹?”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和我们有没有关系。”庄乘月说,“你知道的,信息不对称容易陷入被动。”   晏知归拉着他的手:“那走,过去看看——你吃饱了吗?”   “还有点没饱。”庄乘月馋馋地看着另一张桌上摆的各色小蛋糕,“拿点它们就行了。”   曹怀周和苏元意已经喝了不少酒,俩人找了个地方一个趴着睡觉一个坐着发愣,看起来都像灵魂离家出走,没必要再和他们打招呼了。   润出大厅的时候庄乘月用盘子端了几块甜点蛋糕,晏知归则又拿了两杯贵腐葡萄酒,状似不经意地离开。   庄苡歆刚好看到他们的背影,心想,拿着吃的,是要溜去哪儿?   出了大厅,庄乘月打头阵,像个小小侦察兵一样矮着身子贴墙行动,晏知归看着他煞有介事的背影直乐。   “这样你手里的盘子都能不歪,不知道是小蛋糕的吸引力太大,还是音乐家的手果然很稳。”他打趣道。   庄乘月立刻回头向他比了个“嘘”的动作,用气声说:“两样都有!”   前后喝了几杯酒,正有点微醺,以往这样的场合晏知归也会急于社交,但今天却觉得陪着小螳螂吃吃喝喝玩玩也挺有意思。   当个快乐的二世祖确实开心。   由于跟得不紧,庄乘月一时间不知道晏宇安和晏宇平以及晏知遇和晏知恩去了哪儿,猜测他们要谈事,可能会去休息室,就先来了这边。   果然,刚拐过走廊的弯,就看见晏大晏二贴在晏家的休息室门口听墙角。   “在这里!”庄乘月立刻停住脚步,退到了拐弯后边,用墙挡住身体,依旧矮着身子,缓缓向外探出一个小脑袋。   晏知归也向前探身,脑袋在他之上,往休息室那边看了眼。   原本他只是想陪庄乘月瞎玩,看到这一幕,也来了兴趣。   庄乘月仰头看他,用气声问:“你说发生了什么呀?看着晏二还挺紧张。”   “不好说,静观其变。”晏知归喝了口酒。   庄乘月捏了个小蛋糕咬了一半,另外一半抬手塞进了他的嘴里。   休息室里,喝得有点多的晏宇安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捏了捏眉心:“什么事要说?说吧,外边还有那么多嘉宾,我俩不好都离开太久。”   晏宇平开门见山:“大哥,知归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庄乘月才是,对吧?”   晏宇安瞬间睁开了眼,因为喝酒而泛红的眼睛敏锐地看着他,微微蹙眉,却并没有回答。   “别想再骗我,如果你还坚持否认,那我就带着知归跟我做个鉴定,他是不是我的亲侄子总能验得出来。”晏宇平解开西装扣子向后一撩,双手叉腰,一副笃定的表情。   晏宇安疑心他是在诈自己,依旧没有承认,而是再度闭上眼睛,嗤笑一声:“那你去找他啊,找我干什么。看他会不会跟你去做这个鉴定。”   “哥,事到如今,你没必要瞒我,咱们是亲兄弟,你有什么闪失,我也不会有好处,为什么不能实话实说?”晏宇平极为不爽地说,“谁也没跟我说,我是自己猜出来的,有些蛛丝马迹别人可能注意不到,只有自己人能看透,也就是老三今天没来,他要是来了,也能猜到。”   他走到晏宇安面前,盯着对方:“你该知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晏宇安还是没吭声,但外边听墙角的晏知恩如释重负。   看来二叔没打算供出自己来。   晏知遇鄙夷地用眼角瞥了瞥他,满脸写着“算是被你逃过一劫”。   看到他俩表情有变,庄乘月嘀咕:“咦,晏二没那么紧张了,难道是他的什么危机解除了?”   他矮着身子蹲累了,这会儿站直了肩膀抵着墙,后背贴着晏知归的胸口,把人当支架。   晏知归就没再探头,撑着他,听他实时汇报。   “有可能,谁知道他又惹了什么事。”他在庄乘月耳边小声说,“二哥其实不算笨,就是有时候比较冒失,还有些情绪化,容易捅娄子。”   庄乘月被钓成了翘嘴:“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眼睛往外边一瞥,紧张地缩头,“哎呀,奶奶和兰姨过来了,幸好是从那边来的,不然肯定撞见咱俩。”   柴芷青看见儿子孙子们一连串地离开大厅,担心出了什么事,就让儿媳妇陪着自己过来看看,不过回来之前先绕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走的是另一条路。   “你俩在这儿干什么呢?”她疑惑地看着大孙子和二孙子。   晏知遇和晏知恩被抓现行,立刻立正站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吭声。   柴芷青听见里边传来两个儿子说话的声音,直接推门进去。   阮美兰立刻表情严肃地跟上,晏大晏二也就不躲了,同样跟进了门。   庄乘月伸头看见这一幕,立刻转身冲晏知归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两人再次贴墙前行,靠在了休息室的门口,实现了位置前移。   房间里传来了晏宇平的声音:“妈,你来得正好,我问大哥他还在跟我嘴硬,那你说,知归不是大哥亲生的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儿子,就跟我交个底!难道我是什么外人吗?这种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他也五十出头的人了,在母亲面前却表现出了一种小孩子般的委屈。   庄乘月听了这话,吃惊地回头看了眼晏知归。   晏知归面色平静,浅浅勾了勾唇角。   二叔眼明心亮,会发现端倪不奇怪。   “看来刚刚是晏老二说走嘴了。”庄乘月悄悄跟他说。   晏知归嗅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水气息,低声道:“二叔对我不错,没什么可担心的。”   理论上来说,他更了解晏家人的情况,他都不在意那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但庄乘月总觉得不能太放心。   幸亏自己好奇,跟过来听了,不然还不知道会错过什么。   不愧是我。   可为什么最近总在听墙角呢?   这个时候,休息室里传来了柴芷青威严的声音:“对,知归不是亲生的,乘月才是,这次联姻是掩饰,之前不告诉你和老三,只是觉得会人多嘴杂,本来也打算过阵子先跟你俩聊聊,谁知道先被你看出来了。”   房间里,晏宇平的表情十分委屈,晏宇安见母亲做了主,面色平静地坐着,没有多解释。   阮美兰打圆场道:“二弟你别在意,这就是一点小事,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平息争议,免得集团受到影响。”   “难道光是保密,就能万无一失了?”晏宇平不可置信地说,“别忘了联姻的是庄家,现在他们的儿子在咱们家担任高级职务,拥有股权,这才是要命的地方!如果咱们的孩子也拥有同样的东西,那倒罢了,可是庄乘月是个出了名的败家子,他手上能有什么?!连筹码都不对等,你们敢放心?!”   庄乘月:“……”   每次都把我拖出来捅一刀,有意思吗?   败你们家了?真是多管闲事!   但是他预感到接下来对话的走向可能会对晏知归造成伤害,于是拉起对方的胳膊:“知道怎么回事就成了,不听了,走。”   这会儿晏知归却不想走了:“听听也好,知道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我好心里有数。”   原来对自己不错的二叔如此忌惮自己,是个全新发现。   呵。   庄乘月却于心不忍:“龟龟,没必要啊,明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何必让自己不痛快。”   晏知归像是有点疲惫似地靠在他的后背上,端着酒的一只手绕过他的脖子搭住他肩膀,轻声道:“打破所有幻想或许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庄乘月有点心疼他,接过自己的那杯酒,给他减轻点负担。   休息室里,被质问的众人一时无言,谁也没说话。   晏宇平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了,洋洋得意地看着他们,倒也不着急逼他们表态。   片刻后,是阮美兰左右看了看,率先开口:“其实……我也觉得应该有所准备,至少不能这么毫不提防。”   说这话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柴芷青的表情,又看向晏宇安,但这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反应,俱是垂眸不语。   看到父亲和奶奶没有制止这样的言论,晏知恩胆子也大了起来:“我也是这个意思,虽说老三是咱们家养大的,人品也信得过,不可能突然间就跟我们对着干,可他到底是庄家的亲生骨肉,我听说庄家那边拉拢他拉拢得很主动,那个庄乘月三天两头带他回去,人家一家子其乐融融,难保他不会被糊弄。”   顿了顿,又嘟囔道:“你们都知道,妈走得早,那会儿他才十岁,最是渴望母爱的时候,现在有了亲妈,他能不想亲近吗?要是庄家打亲情牌,谁知道会哄他做什么事?!”   庄乘月有个巨大的雷点,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家里人半点不好,雷点中的雷点,则是说他妈妈。   听了当场要暴走。   “我——”   “艹你大爷”四个字被伸过来的手捂了个严严实实,人也被搂住腰死死扣在对方怀里。   晏知归制住这头小蛮牛,在他耳边轻声道:“先忍忍,等会再进去。”   庄乘月胸口剧烈起伏,咬着牙让自己平静下来。   好,听这一帮混球还能说出什么鬼话,小爷都攒着,一会儿跟你们算总账!   晏知恩也没想到自己说完又冷了场,片刻没有人再出声,他立刻用手肘拱了拱旁边的大哥。   “老三这个人吧,看上去是很能干,也很聪明冷静,但他到底还年轻,才二十三……”晏知遇斟酌地说,“他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其实挺重视亲情,对奶奶和爸爸也孝顺,起初我是不担心他那么快就偏向另一边的,但是老二说得对,他还是想有个妈妈。你们也看见了,庄乘月和那个乔阿姨的关系那么好,老三怎么能不羡慕。”   晏宇平得到了两个充分的论据,这会儿气定神闲地发声:“妈,大哥,我说的没错吧?我不是信不过知归,但现在这情况,太瓜田李下,万一他们合伙搞点什么事出来,吃亏的是英嘉!联姻这事儿就足够把老头气活过来,要是再害得我爸一辈子的心血有什么损失,我们有什么脸面对他老人家?!”   “老二,你这是说我对不起你爸,是吗?”柴芷青坐在沙发正中央,撩起眼皮冷淡地看着他。   晏宇平倒也没怂,直截了当地说:“这话说得太重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说你在这件事上做得确实不太合适,至少不该瞒着我和老三。”   “好,现在你知道了,那你有什么高见?”柴芷青问,“既然不分场合地这个时候提出来,肯定有想法了,是不是?”   晏宇平看了看旁边一直不做声的晏宇安,略一沉吟,干脆道:“对,我的想法就是,立刻让知归主动辞职,放弃晏家所有的职务和股权!” 第56章   听到晏二叔这毫不留情的话, 庄乘月立刻回头看晏知归的表情。   可怜龟龟,刚刚还说二叔对他不错,现在就被人来了一句窝心脚。   晏知归垂眸不语,深深吸了口气, 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龟龟, 我们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怎么样?”庄乘月把手里的蛋糕盘子放在地上, 拿着酒杯转过身去正面抱了抱他, 在他耳边说,“不管怎么样先出口气。”   晏知归顺手搂住他的腰:“都听到这儿了, 多听一会儿。”   他想知道奶奶和爸会有什么反应。   二叔对自己好,可能也就是场面上过得去, 这画皮被揭掉,他虽然有一些痛心, 但也还好。   两个哥哥和继母说的话他更是丝毫不在意。   重要的另有其人。   晏宇平提出了自己的主张后, 环视周围所有人, 大家再次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阮美兰暗戳戳地看了眼自己的老公, 收到了警示的眼神一枚,立刻低下了头。   最后是柴芷青开口:“知归辞职的话, 英嘉科技你觉得该归谁管理?外界传闻该怎么应对?他突然离职,难道不会引人怀疑?”   门外的庄乘月小耳朵顿时支棱了起来。   “他们结婚之后不是没有度蜜月吗?赶紧找个时间出国玩去不就行了,集团里派人暂时接管英嘉科技, 只要操作得当,怎么会引人怀疑?”晏宇平坦然道,“至于公司将来归谁管,可以大家再商量,知遇还有知恩都很有经验——”   晏知遇立刻把自己摘出来:“我就算了, 医疗这一摊够我忙活的,现在还想多抽点时间出来陪老婆孩子。”   他并非不惦记晏家的其他产业,但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被父亲误认为是跟二叔站在一条战线上。   晏知恩倒是惦记,但他不敢承认,同时也不敢否认,生怕自己失言,导致错失了机会。   因此他只是低着头没吭声。   晏宇平又道:“家里不缺能干事的孩子,实在不行我家还有老三家的,他们不见得就比知归差吧?!知归就算交出了股权和管理权,也可以先留在公司一阵子,他到底也当了我这么久的侄子,我并不想立刻赶他走,只要消除隐患就行。”   “我觉得知归很懂事,这些年也看我们跟庄家一直过不去,他会体谅我们的。”阮美兰轻声说。   庄乘月心里叹息。   懂事是这么用的吗?是用来欺负人的借口?!   一个两个的都在要求别人懂事,那有没有考虑过人家的感受?!   走廊里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庄乘月转头望去,看见自家二姐向他们走了过来。   庄苡歆看着他俩守在门口,疑惑道:“你们——”见他比出“嘘”的手势,降低了音调,“在干什么?”   庄乘月担心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晏知归,拉着二姐去了一边,轻声和她咬耳朵:“晏家二叔知道了龟龟的身世,正在跟奶奶要求让龟龟辞职,放弃一切股权和职务。”   庄苡歆满脸“卧槽”的表情,但没多说什么,走到晏知归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别往心里去。”   晏知归没吭声,只是轻轻勾了勾唇。   庄乘月立刻重回门口,继续“监听”,庄苡歆靠在晏知归身后的墙上,掏出手机来给庄苡然发微信。   【甜歆】:大姐,速来,可能有仗要打。   【苡然】:来了。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柴芷青终于开了口:“度蜜月是个好办法,可以让他们先出去环球旅行一段时间,一个月、三个月,甚至半年都没什么问题,知归多年来学习也好工作也好,都很拼,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门外的人并看不到,晏宇安看向母亲的神色明显不对,七分疑惑,三分反对。   但他并没有开口。   二弟说得没错,他能感受到母亲长久以来的偏爱,所以绝不会在所有人面前反驳她。   柴芷青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腿:“美兰说得也对,知归是个懂事的孩子,现在这种情况,瓜田李下的他被夹在中间也难做人,不如把担子放下,还能轻松些。”   可恶……   庄乘月心里想,什么瓜田李下,还不是你们不做人,怀疑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还怀疑我们家?!   他现在甚至不敢回头看晏知归,怕自己表达的情绪有误,会被对方理解为同情和怜悯。   这个时候的龟龟,应该是想独自疗伤吧。   在他旁边,残存的酒液顺着杯口朝下的空酒杯一滴一滴地砸在地面上,晏知归紧紧握着窄而长的杯体,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他一直在等待父亲的态度。   只要父亲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其他人怎么想,他都无所谓。   尽管他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晏知归从小仰望着他的身影长大,期望将来也能成为这样果断干练、有雄才大略的男人,希望他在众多的儿子当中能高看自己一眼。   当然,也希望他也能回报自己同样的肯定和眷恋。   门里终于传来了晏宇安的声音,熟悉至极的低沉音调响起:“之后有时间的话,我会跟知归好好谈一谈。”   高高提起的那颗心,终于坠了下去。   一直落,落不到底。   晏知归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喉结缓缓一转。   旁边伸来一只手,掰开他攥得紧紧的拳头,挤进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大哥,你多做做知归的思想工作,反正庄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他想要什么庄家都能给,不必抱着我们的东西不放。”晏宇平说,“中间没有利益牵扯,他和咱们相处起来也更自在,不是吗?”   晏宇安忍耐已久,再听到这样的话,此刻已经控制不住怒火,他扶着大腿站起来,走到这个二弟面前,仗着略高一点的身形居高临下地觑着对方:“老二,我怎么跟知归谈,用不着你教我。”   “我也是好意。”晏宇平已经达成目的,不打算得寸进尺,免得惹怒大哥,他后退了半步,看向柴芷青,“妈,我是真担心你们感情用事,耽误了大局,这本来没什么的不是吗?知归自己也肯定知道,早晚他都得离开英嘉集团,那早一点就不如晚一点——”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了玻璃杯破碎的“哗啦”声,接着门一下子被推开,义愤填膺的庄乘月冲了进来。   他知道晏宇安今晚让晏知归伤了心,但他不能直接针对对方,先冲始作俑者开炮。   反正这老登是今天挑事的人,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喷了他,不管是自己还是晏知归,都不会在晏宇安面前尴尬。   “老登,反正你早晚都要死,怎么不早一点死呢?死了大家就都清净了!”庄乘月怒道。   如此直白的话犹如一发迫击炮,轰得屋里的人一时间全愣住了。   跟在他身后的庄苡歆也颇为鄙夷地看着晏宇安。   晏知归没有进去,他垂眸靠在墙边,原本手里握着的杯子已成一堆碎片,而他的手正缓缓向下滴着血,指尖正轻轻发抖。   方才庄乘月气得砸了杯子冲进屋的时候,他也捏碎了手中这脆弱的外翻甜酒杯。   晏宇平只在婚宴上见过庄乘月一次,领教过他的口不择言,这次直接冲着自己来,更是勃然大怒:“混蛋,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嘴巴放干净点!晏家的孩子没有你这么不像样的!”   “那他们可真惨,只有我这种不像样的才敢反驳你这种看人下菜碟的老登,好孩子都被你们欺负完了!”庄乘月喝了点酒,小脸涨红,这会儿冷嘲热讽的表情十分生动传神。   也更气人了。   晏宇平指着他的鼻尖:“你、你——”   “我怎么了?!尊敬你我才叫你一声二叔,可你做了什么值得让人尊敬的事了?一听孩子没有晏家血缘立刻就翻脸不认人,呵,以前的感情都是装出来的吧?正经人哪有调整得这么利落的?”庄乘月大声道,“是不是早就惦记上英嘉科技了?虽说举贤不避亲,但你这也太猴急了吧?吃相真够难看的!”   “自己觊觎别人的劳动成果就罢了,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什么叫我妈妈哄知归上当受骗?我们家缺那点公司资产吗?卓志集团没有人工智能这块业务,跟你们又不是竞争对手,犯得上使这种阴招?!你真是活脱脱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跟在后边的庄苡歆瞪圆了眼睛:“他还说这种话了?!”   “你、你什么时候躲在门口偷听的?!”晏宇平气得直哆嗦,“偷听别人墙角,是体面的人该做的事吗?!”   庄乘月抬手一指晏知遇和晏知恩:“我跟他们来的!”   晏大晏二:“……”   晏宇安偏头冷厉瞥了他俩一眼,兄弟俩人立刻低下头。   “我再警告你一遍,知归是晏爸爸养大的,他们的父子情不由你这个外人来离间,英嘉科技是知归的心血,要放还是要留,都由他自己说了算,轮不到你用大帽子压他!”庄乘月再次强调,“还有,我们庄家向来堂堂正正做人,卓志集团也公平公正经营,绝不会搞什么见不得光的商战,收起你的阴谋论,别把别人拉低到和你一样的智商和道德水准!”   晏宇平快被气疯了,震怒道:“什么你们庄家?!你姓晏!”   “我姓什么等改了户口本再说,那也得我自己说了才算!”庄乘月揶揄地看着他,“我可没有你的本事,转脸就能不认人,长久培养出来的真感情最珍贵,也不会这么善变!”   晏宇平立刻把矛头指向了庄苡歆:“这就是你们庄家培养出来的孩子?!这么目无尊长、胆大妄为毫无体面?!”   “尊长要值得尊敬才尊,不说人话不干人事的是老登,没必要留面子!”庄苡歆伶牙俐齿地回应,“你这样背后蛐蛐人,难道是什么道德楷模吗?我们小月仗义执言有什么错?!”   晏宇平不可置信地看向柴芷青:“妈——”   “多大岁数了还遇上事就喊妈?抬奶奶出来压别人,你不能独立行走吗?”庄乘月揶揄道。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乔轻云的低呼:“知归,你的手……”   庄乘月和庄苡歆立刻退出去,看到大姐和妈妈托着晏知归流血的手掌惊愕不已。   晏宇安一怔,目光立刻投向门外。   知归他……也在?   方才的话,他都听见了?   晏知归冲乔轻云笑笑:“没事的妈,就是不小心划伤了。”   “妈会为你主持公道,你放心!”乔轻云挺直腰杆,整了整环着手臂的披肩,昂首挺胸地走进休息室。   原本她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是看庄苡然突然脸色一变匆匆离开大厅才追了出来,看到二女儿发来的微信,便愤怒地赶往此处。   虽然不知道整件事的具体经过,但知道晏二叔逼晏知归辞职并且放弃财产就足够了。   孩子打小没得到自己的悉心照料,她本就觉得有所亏欠,现在怎么还能看着他被人欺负?!   乔轻云微仰着下巴,环视周围这些令她看起来就讨厌的人,冷声道:“你们这些长辈、父亲、兄弟,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谋夺一个晚辈孩子的心血,不觉得丢人吗?!知归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品性如何,你们会不知道?!”   “轻云姐,这里边可能是有些误会,还是让我们自己处理吧。”旁人不合适开口,阮美兰率先道,“毕竟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   “自己家的事?知归是我亲生的儿子,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乔轻云掷地有声。   晏知归看向旁边站着的庄乘月,并未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伤怀。   小螳螂他……不吃醋了吗?   “对!生亲养亲都是亲人,你们凭什么把别人往外推?!”庄乘月这会儿才不会吃醋,大声助威,“妈妈最有资格管了!”   阮美兰不服气:“可英嘉科技到底是我们的,我们这么做也没错。”   “卸磨杀驴是没错吗?”乔轻云怒视着她,“知归为了这家公司付出多少心血,你们最清楚吧?!别打着跟庄家为敌的旗号搞事,谁不知道有些人心里想的是把公司据为己有!”   她说这话的时候睨着晏宇平,晏宇平张口结舌,指着她道:“你少血口喷人!你敢说你没有挑唆知归——”   “够了!”晏知归从门外闪了出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屋里所有人,“二叔,不管是乔妈妈,还是庄家的其他人,他们没有一个人问过我公司的事,也从没有问过我和家里人的关系,这样可以打消你的疑虑了吗?你怀疑我可以,但请别恶意揣测其他人!”   晏宇平被堵得脸上肌肉狠狠颤了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背后蛐蛐人被正主听了个正着,现在人家出来发话,这一屋子所谓的上流人士,表情都不怎么好看,都沉默了。   晏知归径直走到晏宇安面前:“爸,你是不是要跟我谈放弃公司和股权的事?恰好我都听见了,那就谈吧。别人怎么想我都不在乎,我只听你一个人的。”   “知归!”晏宇安看着儿子眼中浓重的情绪,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方才自己说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是不是心里……不太好受?   他清了清嗓子,尽可能温声道:“这件事很复杂,改天我们挑个时间好好聊聊,今天大家都在气头上,也都有误会,先不说这个。”   “大哥,既然知归都听见了,那就没必要另找时间了,一句话的事不是吗?”晏宇平当然不会轻易放弃这次机会,紧追不舍地说,“知归,你奶奶、父亲还有二叔我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觉得这样最对你还有英嘉都是最好的,你理解一下。”   “噗”地一下,一个小蛋糕飞到了他脸上,把他的眼镜框涂满了奶油。   晏宇平:“……”   庄乘月指着他大吼:“你还说!别人家父子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乘月,你这样太不像话了!”柴芷青怒道。   她心里也清楚二儿子做得有些过分,但庄家人在面前,她必须要维护自己人。   晏知归抬起手臂,往身后挡了挡庄乘月,对他笑道:“没事,我来说就行。”   “没什么可说的,今天这场闹剧到此为止,散了吧。”晏宇安捏了捏眉心,“大家都喝了酒,脑子不清醒,再聊只会伤感情。”   然而晏知归却道:“爸,确实只是一句话的事,你就直说心里的想法吧。”   晏宇安没想到最后不依不饶的会是他,疑惑地皱起眉,加重了语气:“我说了,改天再聊!”   “既然不肯直说,显然不是容易出口的话,那我也不让爸为难了。”晏知归莞尔道,“我可以辞职,签股权转让书,全没有问题,你们看重的这些,我其实根本不在乎,所以没必要关起门来大声密谋。下周一我会联系集团法务部,让他们来督办,但这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所以二叔,别着急。”   眯着眼睛用纸巾擦眼镜怎么都擦不干净的晏宇平:“……”   晏宇安厉声道:“知归!”   “我说完啦,爸,放心,我心里没多想。”晏知归语调轻松地说,“奶奶,二叔,你们休息,我先告辞了。”   他用没受伤的右手拉住庄乘月的手,又弯起手臂留给乔轻云挽着,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明显的笑意:“妈,小月,大姐二姐,我们走吧。”   只是,才刚出门,他便松开了庄乘月,转身轻轻抱了抱乔轻云,语速飞快地低声道:“妈,抱歉,我先失陪一下。”说罢大步走开。   一刻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   “放心妈妈,我去盯着他!”庄乘月飞快地追了上去。 第57章   庄乘月追着晏知归刚从左边转弯跑开, 庄新远和宋乾就从右边转弯拐了过来。   看着两个孩子跑远的身影,他疑惑地望着走过来的妻子和女儿:“他俩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回来了?我和小宋一转眼就发现你们全没影了。”   “休息室里说吧。”乔轻云无奈地拉着他推开了自己那屋的门。   另一边,晏家这间休息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晏宇安坐回了沙发里, 脸色阴沉, 垂眸不语;   晏宇平眼镜上沾了奶油,根本擦不干净, 戴上又摘下来库库一通擦;   柴芷青面色难看地坐着, 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阮美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欲言又止。   晏知遇跟晏知恩来回使眼色, 让对方先动,最后一起站了起来。   “爸, 奶奶,二叔, 外边厅里还有很多嘉宾, 我俩先去招呼招呼。”晏知恩说。   柴芷青“嗯”了一声, 站起来:“老二, 今天你是主办方,你也得去。那眼镜拿去用洗手液洗洗就行了。”   “知道了妈。”晏宇平虽然计谋得逞, 但是被一个看不惯的小辈贴脸开大,觉得很没有面子,心里很是窝火, 垂头丧气地跟着母亲出门。   休息室里只剩下阮美兰和晏宇安。   “老晏,你喝多了不舒服就在这边歇着吧,我出去看看。”阮美兰感觉到面前的人情绪不对,想溜。   刚站起来,就听见晏宇安发话:“你等等。”   阮美兰:“……”   “美兰,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在人前、哪怕是自家人面前让你下不来台,但是你别觉得可以挑战我的底线。”晏宇安的声音很平稳,甚至听不出多少怒气,只是那身气场十分骇人。   阮美兰着急解释:“我没有……”   “当年娶你进门的时候,你说过会照顾好三个孩子,我本没对你指望太多,毕竟你当时也很年轻,比现在的知归大不了几岁,我只求你真心待他们,照顾的事情可以让保姆来做。”晏宇安撩起眼皮,因着酒意和怒意泛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可你呢?自从生了知潼,你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没有,你误会了,真的!我是把他们当亲生儿子看的!”阮美兰吓得有些发抖。   晏宇安神情疲惫:“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还没瞎。”   阮美兰紧紧抓着手里的小包,不敢再还嘴。   “既然你从来都没管过知归,以后他的事,我希望你少插手,别多嘴,知道了吗?”晏宇安捏着眉心说。   阮美兰垂眸,小心翼翼地说:“知道了。”   休息室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而行政楼层的走廊里,同样令人感觉空气稀薄。   晏知归压制住所有情绪,大步向外走,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谁知好巧不巧,路上遇到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二叔家的堂兄。   两人往来甚少,而且此人平时油嘴滑舌,脸上整天挂着戏谑的笑容,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乐子人,晏知归平时就不太喜欢他,这会儿撞上,属实是冤家路窄。   堂兄浑然不知先前发生了什么,笑眯眯地调侃他:“知归,去哪儿啊?我都不知道你还给庄乘月定制了一辆车,现在走深情人设是吗?你还真挺让我刮目相——”   “滚!”晏知归冷淡地看着他,冷声道。   堂兄愣了愣:“你有病吧?!”   “我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让你滚你就滚!”晏知归提高了音量,脚下加快了步伐,冲出走廊奔向不远处的电梯。   看着他的背影,堂兄整个都是傻了,接着又被后边跟过来的人撞了下肩膀。   庄乘月嫌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真碍事!”   “你他妈也有病吧?”堂兄大吼。   “富贵病,羡慕吧你?”庄乘月一边跑一边回头冲他做鬼脸,“不像你们,只能得红眼病!”   堂兄:“……”   庄乘月看着晏知归进了电梯,自己没跟上,只能焦急地按下旁边那一趟的按钮,等待期间看到电梯停下的楼层,猜测他去了停车场。   今天为了给发布会捧场,晏知归特意开了自己的那辆擢英来的,如果现在想离开又不打算找司机的话,肯定还会用这辆车的自动驾驶功能。   坏消息是,自己也喝酒了啊!   好消息是,庄乘月一摸裤袋,发布会上那个定制的兰花款擢英车钥匙就在里头!   对吼,俩人之前还说从酒会溜出去坐这辆车兜个风呢。   go go go!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庄乘月坐上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飞快找到之前晏知归停车的地方,果然看到那辆黑色的擢英已经开了出去。   原本还想试试喊住对方,但转眼车都快没影了,他只能转头去找自己那辆。   酒会前,晏知归跟他说过,那辆兰花车也停在了这一层,在E区,庄乘月赶忙按照标识去找,没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   启动,开门,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然后就愣住了。   接下来怎么办?我还没录入声音识别,它不听我指挥啊!   庄乘月试探地问:“你好,小嘉?”   中控屏上突然出现了Steve的动画形象,小机器人露出大大的笑脸:“月宝,是我呀!”   “Steve?!晏龟龟把你装到这上边来了?!”庄乘月出离兴奋!   小机器人点头:“嗯呐!”   “那你可以开车吗?”庄乘月连忙道。   Steve打了个响指:“当然能啦!”   “那快点,我们要去追你家少爷!”庄乘月急切地说,“再慢就看不见他车尾灯了。”   说话间,汽车已经启动,缓缓开出车位,顺着通道往外走。   小机器人清脆的童声说:“放心好啦,我可以定位少爷的手环,追得上的。”   这下庄乘月就彻底放心了:“追,一定跟住了千万别丢,他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我得盯着他。”   “你和少爷吵架了吗?”   Steve聊天也没耽误干正事,暖气开了,座椅加热开了,庄乘月感觉到屁股下边暖烘烘的。   他拿出手机给晏知归发微信,同时回答小机器人:“没有,他被臭老登气着了。”   【兰花螳螂】:龟龟你去哪啦?我坐着你送我的兰花车去追你了!   Steve关心地问:“他真的生气了吗?”   “应该是,印象里我还没见过他情绪失控过。”庄乘月盯着屏幕等回应。   “如果是真的,那我能猜到他去哪儿了。”   庄乘月抬头看向中控屏:“哪儿?”   “根据我的数据统计,工作上的事不痛快他有87.6%的几率去赛车场——”   “他喝酒了,应该不会去赛车。”   Steve立刻道:“跟家里人有关的事,会有88.9%的几率去西山墓园。”   “墓园?”庄乘月一怔。   “嗯,是少爷妈妈下葬的地方。”   今天的事跟家里人有关,又牵扯到身世,还是一个不会被任何人看到的地方,这个答案基本稳了。   唉,就说小龟龟想妈妈吧!   说话间,兰花车已经驶出了酒店大门,停在了附近最近的一个红路灯路口。   这边属于交通繁忙地带,每个红绿灯之间离得特别近,现在晚间车不算太多,再加上路灯光线足够,很容易能看到前方至少一盏红绿灯路口的车辆。   庄乘月伸长脖子一看,优越的视力锁定了前边晏知归的那辆擢英。   Steve应该也是检测到了主人的定位,主动汇报:“少爷离我们才45米哦!”   “跟着他就行,别跟太紧。”庄乘月说。   万一晏乌龟不想让我跟去墓园呢,还是得尊重一下他的个人隐私。   手机上,晏知归始终没有回应,庄乘月先给家人群报平安。   【小月的幸福之家】   【乖乖小月】:家人们,报告!   【乖乖小月】:我现在坐着龟龟送我的那辆兰花车去追他了,车上的智能助手能定位他的手环,保证跟不丢!   【美美妈咪】:他也喝了酒呀,坐的也是能自动驾驶的车吗?   【乖乖小月】:是呀,他那辆我坐过,安全得很。   【亲亲大姐】:到底比不上人工,追到的话就劝他快点回来。   【甜甜二姐】:你也注意安全啊!去了哪儿实时汇报。   【乖乖小月】:放心吧,我会的!龟龟知道开自动驾驶,心里肯定也有数。   【帅帅老爸】:都平平安安回来啊,公司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不稀罕。   【乖乖小月】:yes,sir!   在群里聊完,晏知归依旧没有回复,庄乘月犹豫要不要给他打过去,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可能确实需要自己待会儿吧,像他那么清高孤傲的人,被亲人当众这样对待,确实心理上接受不了,得自己调理。   那就跟着好了。   夜晚路况好,两辆车很快一前一后地出了城,庄乘月认得路,知道这不是去赛车场的方向,那么必定是去墓园了。   小机器人毫不犹豫地把主人的小秘密卖了个底儿掉呢。   晏龟龟跟家里人闹了不愉快,就会去墓园看妈妈,想想还有点让人心疼。   庄乘月靠窗望向窗外的风景,中控台非常善解人意地放起了轻柔的音乐。   又过了好一会儿,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一看,是晏知归打来的。   庄乘月立刻兴奋地接了起来:“喂,龟龟!你还好吧?”   “嗯,没什么事。”晏知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但好像没什么鼻音,“你还跟着我呢?”   庄乘月往前边看,现在两人车间没有别的车,一览无余:“还问,你送我的这辆兰花车这么显眼,一回头就看见了。Steve告诉我你要去哪儿了,你要是不想我跟着,到了地方我就在车上等你。”   “不必,你也来吧。”   “真的吗?”   “嗯,毕竟,她也是你妈妈。既然来了,就见一面吧。”   西山墓园是江海市最大、位置最好的墓园,别说晏家,庄家的家族墓地也在这里,两块风水最好、最平整的大块墓地比邻而居,以前到了祭祀时节,两家偶尔还会在这里碰面。   庄乘月太爷爷太奶奶辈的坟是被迁过来的,奶奶已经入土为安,留下一半给爷爷,其他空着的位置已经给子女们规划好了,除了庄新远和乔轻云的已经开了坑,其他人的都还没开,只是一片平地。   原本庄乘月选了最外边的一个地方给自己,当时说等自己死了也要守护家里的人。   现在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埋在这里。   两辆擢英一前一后地开到了山坡上,停了下来,庄乘月下车跑向晏知归。   “龟龟!”汽车亮着大灯提供照明,他借着灯光观察对方。   看得出眼睛有一点红,但整体情绪算是稳定。   受伤的左手用领带缠了起来,应该是没来得及做消毒,先这样以防沾染更多的灰尘。   晏知归牵住他的手,捏着他的下巴转向前方:“看什么看,走。”   走了两步发现身边的人又开始摸电门,停下来问:“是不是害怕?”   “你一个大活人在旁边我有什么好怕的,就是有一丢丢冷。”庄乘月说。   确实冷,俩人只穿着出席酒会的礼服,再厚实的冬季羊毛厚面料西装也扛不住十二月城郊墓园山上的凉风。   晏知归搂过他的肩膀:“那就快速上去看一眼,跟妈见个面,赶紧下来。”   停车的地方离晏家家族墓地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这里每一个墓都比较大,整体有护墙,前边有小明堂,后边是拜台和墓碑,再往后是墓丘,便是骨灰盒安置的地方。   晏知归驾轻就熟地带着庄乘月走到了洛远玉的墓前,把手机手电筒打开,放在碑下面的拜桌上,正好让光照着碑面的字和照片。   照片上是洛远玉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她看起来很年轻,笑容温柔又大方,是印象里那个可亲可爱的邻家阿姨。   庄乘月记忆里模糊的女人总算在这一刻清晰了起来。   “妈,我带你的亲生儿子来看你了。”晏知归轻声说。   他捏了捏小螳螂冰凉的手,示意对方说话。   平时能言善道、不久前还一通激情输出的庄乘月卡了壳,看着照片上的女人张了张嘴,又哆嗦着舔了舔嘴唇,最后喊出一声:“妈妈。”   这一句喊出口,说话就没那么难了,他顿了顿,继续道:“抱歉,这么晚才来看你,今天还没来得及带花或者其他的东西,算不上正式祭拜,下次一定哦!我说话算话!”   晏知归听着他发颤的声音,轻笑一声:“别这么紧张,妈最温柔了,和乔妈妈差不多,她不会怪你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袋湿纸巾,蹲下去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墓碑:“起初我甚至不想告诉她这件事,觉得人已经走了,何必再惊动她,让她不得安眠,但我犹豫了好久,还是觉得不能瞒着她。”   “我也来!”庄乘月从他手里拿过袋子,抽了几张湿纸巾,用冻得没有知觉的手擦拭下边的拜桌。   晏知归继续道:“不过,妈,以前我说过他一些坏话,但最近相处下来,觉得他人还不错,打算把坏话收回。”   很显然,庄乘月听得出他是故意说这话的,但死者为大,在墓碑面前,他不好做出任何反击,只能发出不屑的声音:“呵。”   然后道:“我人是很好哦!大家都喜欢我!”转头看着晏知归,意味深长地说,“妈妈也知道我大提琴拉得很好对吧,还夸过我呢。”   晏知归疑惑:“什么时候?”   “小学啊!就你回家苦练钢琴、把手指头都弹出火星子那次!”庄乘月得意地说,“上次晏爸爸告诉我的,远玉妈妈在联欢会上看到我拉大提琴,夸了我几句,某只小乌龟就不乐意了,吃醋了!”   晏知归表情冷漠,清了清嗓子,站起身说:“爸在造谣。”   “呵呵呵呵,晏爸爸那种一个唾沫一个坑的人怎么会造谣。”庄乘月也站起来,试图去捏他的脸,“你就是嫉妒我,对吧?”   “肯定是造谣,我爸撒起谎来脸色都不改,他不过是为了故意亲近你才说这种话。”晏知归抓住他冷得像石头一样的手,正色道。   当然也有这种可能,毕竟晏老狐狸演戏骗人也是一把好手。   但庄乘月才不能认输,坚决不会认同:“承认别人优秀就这么难吗?”   “可以承认你优秀,但说我嫉妒你就是造谣。”晏知归把他拉到身边,按着他的后脑勺,“鞠躬。”   俩人对着墓碑恭恭敬敬地三鞠躬。   “妈,今天太晚了,改天早点来看你,给你带礼物,我先带小月回去了。”晏知归说。   庄乘月立刻补充:“给你带多多的礼物!”   离开墓地,回到两辆车边,晏知归拉着他的手坐进了兰花车里,伸开手臂把他搂在怀中。   暖气和体温立刻把庄乘月紧紧包裹起来,没过几分钟他就不抖了,僵硬的肢体也恢复了自控力,舒舒服服地靠在晏知归身上,即便是姿势别扭,也要把两只手塞进别人的胳肢窝里取暖。   晏知归夹着两块冰冷的石头,命令Steve开车,然后用手机app控制他的那辆擢英自动驾驶,跟在兰花车的后边,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西山墓园。   “远玉妈妈的墓旁边留了空位,是给晏爸爸的吗?”庄乘月想起来这个问题,问道。   晏知归“嗯”了一声。   “那兰姨以后怎么办?”   “会在家族墓地里单开一个坑,听说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就商量好的。”   “看来晏爸爸还是跟远玉妈妈的感情最好。”庄乘月说,“可他俩的性格好像差别很大,在妈妈面前,晏爸爸也像现在这样吗?”   晏知归勾了勾唇角:“当然不。”   他把两只不规矩的爪子从胳膊下边拽出来,把人拉到自己腿上躺着:“躺好,一路还长,我可以跟你聊聊过往。” 第58章   躺下当然好, 庄乘月愉快地枕着晏知归的腿,拽过一个抱枕抱着。   “说吧!我听着呐!”   “记得小时候老爸还没这么严肃,他也经常笑,尤其跟妈妈聊天的时候, 会笑得很开朗。”晏知归低声道, “爷爷还没去世的时候,好像奶奶也不像现在这样, 大概是最在意的人离开了, 人的性格就会不自知地受到影响。”   庄乘月仰头看着车顶棚,眨了眨眼:“应该会吧, 肯定会的。”   反正他不敢想象没有爸爸妈妈姐姐们的日子,甚至稍微一考虑到这个可能, 就会觉得心口发紧,会很害怕, 连忙转移注意力。   “我爸确实脾气比较冷硬, 可能是在家里做大哥的缘故, 要担负起长子的重任, 就会比别人严肃一点。虽然相貌家境都不错,但年轻的时候据说吓跑过不少小姑娘, 是我妈胆子大,愿意和他继续接触,发觉了他面具下的‘铁汉柔情’。”晏知归的声音带着笑意, “这话是妈妈说的——你知道他们俩是相亲认识的吗?”   庄乘月一怔,随即觉得好笑,想到一脸严肃的晏宇安年轻的时候去相亲的样子,就离谱。   “远玉妈妈能看中晏爸爸,不知道算是独具慧眼, 还是爱好小众。”他乐了两声。   晏知归很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算是爱好小众。毕竟我是没发现那所谓的‘铁汉柔情’在哪儿,也可能因为我妈是医生,本身性格也不是娇弱的那种,更喜欢挑战。”   其实,根据庄乘月从小到大听到的一些片段,在他的认知里,晏宇安跟洛远玉的相处很平淡,据说感情很一般,要不然怎么妻子刚去世就那么快续弦。   连生三个孩子也不见得就是感情好,也许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呢?   死后还打算合葬在一起,究竟是真感情,还是伦常使然,没人说得清。   只不过生活的点点滴滴不会骗人,晏知归从小感受到的是父母间的和谐相处,那应该不是假象。   “可能两个人之间相处的细节还是自己最清楚吧。”他说,“就像咱俩,实际上除了我的粉丝还有同学在嗑cp之外,很多人还是觉得我们是死对头呢,私下里一定互相针锋相对、鸡飞狗跳那种,实际上咱们相处还行。”   晏知归低头看他,微微挑眉:“还行?”   “怎么?不满意?”庄乘月仰头道。   “我都给你定制了这么一辆车了,就只换来‘还行’的评价?”晏知归似笑非笑地说,捏了捏他的脸颊,“小没良心。”   庄乘月转了转圆润的眼珠:“你那不是为了秀恩爱吗?有几分是真为了让我开心?”他拽了拽对方的袖子,坏笑地挑眼看去,“喜欢我?”   “我看你才是面如银盆。”晏知归捂住了他那双灵动的眼睛。   庄乘月“嘿嘿”直乐,在他的掌心里眨了眨眼。   “喜欢我又不丢人。”他语调轻快地说,“喜欢还有爱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感情,为什么不能承认。你们霸总就是包袱多。”   晏知归被他的睫毛挠得掌心发痒,松开手,看着他问:“庄少爷要是对谁动心了,敢承认吗?”   “那当然!说明我心理健全!”庄乘月眼睛亮亮地仰着头看他,“你肯定不敢,要打赌吗?”   晏知归嗤笑一声:“幼稚。”   随即拿过车门上放着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战术喝水呢!庄乘月心里乐,被我说中啦!   “对了龟龟,其实我觉得晏爸爸今天虽然答应奶奶要跟你谈,但这并不是他本来的意思,我看他挺信任你的,跟奶奶和二叔不一样。”他想起这重要的事,立刻表示自己的看法。   提到晚上的纷争,晏知归的神色黯淡了些,他望向车窗外,只留给庄乘月一个孤傲的下巴。   似乎是组织了一会儿语言,他才说:“我更想听他直接跟奶奶表示不行,我希望他能像乔妈妈那样直接维护我,而不是和稀泥。”   “你那么了解晏爸爸,应该知道他就是这种性格啦,整天拐弯抹角的,从来有话都不直说,跟皇帝似的,要人揣摩上意。”庄乘月啧了一声,“跟他相处是挺累。”   晏知归没吭声。   他也知道意气用事不对,但有时候,总还是抱有一点期望。   可能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庄乘月抬手,捏着他的脸转过来往下看自己:“但你直接问他的时候他也说改天再谈,没有当场逼你交出公司,你干嘛主动说要辞职?这几年的心血一下子归了别人,你不心疼吗?”   “我说是我故意这么做的,你信吗?”晏知归从下巴上拿开他的手,捏着他的手指头玩,轻笑道,“爸信任我,知道我肯定委屈,我主动放弃,在他心里就等于亏欠了我一次,正好用来拿捏他。以后如果遇到需要打感情牌的事情,不就能用上了?”   庄乘月:“……”   晏知归看着他眨巴眨巴的眼睛,莞尔道:“怎么?又要说我腹黑有心机了是吗?我是这样的,阴暗爬行,心理不健全。”   庄乘月迷茫了一下,心想这个自我判定从哪来的,才想起来刚才自己开玩笑时候说的敢不敢主动表白的事。   “你这人,怎么还玩call back,又不是在说脱口秀。”他无语道,“这事儿随你吧,你们家里又争又抢的人太多,是得防着点。”   又争又抢?晏知归心里笑了笑。   有的东西,不是我的我不要。   不稀罕。   庄乘月觉得,晏知归不太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心里肯定另有想法,但自己也算不上多了解他,不好多说什么。   如果他已经这样选择了,也挺好,省得每天卷生卷死还被人怀疑,不如无事一身轻。   度蜜月什么的……可以安排啊!嘿嘿。   以前跟晏知归关系不好,结个婚都演得挺累,现在相处得还可以,一起粗去丸,可能也挺有意思的。   还有多半个月就跨年了诶,可以美美选个不错的度假地点,犒劳自己这一年的辛苦付出!   去哪儿好呢?看极光?还是去南半球?南半球正是夏天,好像是去南极的好时候?   想着想着,他枕在晏知归结实有弹性的大腿上,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晏知归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种一上交通工具就能睡觉的本事真不错,很适合长途旅行。   汽车已经开进市区,车速降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眼后边,自己那辆擢英老老实实跟在后边,一切都安然无恙。   今夜的一点小失控确实有些夸张了,以后应当更克制一些才好。   正在积极复盘的时候,旁边传来了电话铃声,是庄乘月的,手机顺着西裤口袋掉到了座椅缝里,来电显示是乔轻云。   小螳螂睡得正吧唧嘴,被铃声吵得皱了皱眉,晏知归立刻拿起他的手机,接通电话,低声道:“妈,是我,知归,小月睡着了。”   “哦,那就好。我们给他发微信一直没回,我想着问问你们现在在哪儿。”电话那端的乔轻云明显语气轻松了不少。   “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时间不早,我们俩就不回去打扰你们了,你和爸都早点休息吧。”晏知归沉吟片刻,补充道,“今天的事让你担心了,抱歉。”   乔轻云“嗐”了一声:“什么担不担心的,自己家孩子当然时刻都放在心上了。知归,我不知道晏家那边的环境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几次下来给我的观感不是太好。我说这话要是让他们听见肯定要说我挑拨离间,可我还是想表明一个态度,我和你爸,绝不反对你跟晏家的人继续像亲人那样相处,但前提是,他们不能再欺负你,否则,这个联姻就到此为止,我要向社会公开,堂堂正正地让你回家!”   “小月肯定是不会回晏家的,那边看起来也没那么欢迎他,从今往后你俩就是兄弟,想单独住也行,一起回家住也好,家里有的是地方。你们永远都是妈妈的孩子,妈妈会保护你们,绝对不会让你们被人欺负!我知道这样会付出代价,但是没有做父母的会看着孩子受折磨,还要顾及什么股价收入——”   旁边突然插进来庄新远的声音:“就是,还有我在呢,老爸我也是可以力挽狂澜的,那都不是事儿!我们要是不能对自己的孩子负责,谈什么对股东负责?!对股民负责?知归,别有顾虑,啊!”   途经CBD最灿烂的一处灯光造景,橙色光芒映得晏知归眼前一片璀璨,他忍住眼眶中的热意,笑了笑说:“谢谢爸,谢谢妈,我没事,真的。晏家那边,只是有些人讨厌了些,晏爸爸对我其实还是挺好的。联姻的事儿,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就继续走下去吧,如果有万无一失的方法,大家没必要冒险啊,对吧?”   晏知归看了看躺在自己腿上、睡得酣熟的人,心想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跟小螳螂相处,感觉很不错。   庄乘月这一小觉睡得可谓酣畅淋漓。   他从小睡觉就不挑地方,特别好哄,不管是上车上船还是上飞机,只要乘坐的交通工具开始晃悠,他就能犯瞌睡。   再加上今天喝了酒,还消耗了不少精神,方才事情解决,整个人立刻放松,一秒进入梦乡。   被人晃醒的时候还有点不乐意呢。   “小月,醒醒。”旁边传来晏知归的声音,自己的身体还被推高,庄乘月意犹未尽地缓缓睁开眼。   他懒洋洋地眯着眼打量周围:“到家了?”接着立刻反应过来,“我手机呢?得给爸妈姐姐报平安!”   晏知归把手机递给他:“不用了,刚才妈打电话过来,我替你接的,已经跟他们说了,走吧,上楼。”   庄乘月像一个不能独立行走的面条人,一路挂着晏知归肩膀上进了入户门,管家还有两个阿姨以及小机器人都在门口迎接他们。   “少爷,月宝!我开车怎么样呀?夸夸我吧!”Steve的圆脑袋在身体上360°旋转,LED屏上挂着大大的笑脸。   庄乘月冲它竖起大拇指:“牛哔——”   叶阿姨也笑着说:“史蒂夫可好玩了,第一次能准确计算时间,可把它高兴得不行,提前十分钟就一直提醒我们。”   虽然已经听了很多遍,但是听她字正腔圆地说“史蒂夫”三个字,庄乘月还是想笑。   “小月,晏少爷,你们饿不饿呀?”孙阿姨乐呵呵地说,“酒会根本吃不饱,要不要我俩再给你们准备点吃的?”   庄乘月立刻道:“要吃要吃!大晚上的别麻烦了,就做两个三明治吧,龟龟的素一点,我的荤一点,我要泡澡的时候吃!”   晏知归确实也饿,毕竟酒会只吃了点海鲜,完全不顶事,现在都已经十点多了,那点食物早就消化得没影了。   “倒也不必太素,跟他的一样就行,比较省事。”他交代叶阿姨。   庄乘月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送个医药箱过来吧,龟龟的手划伤了,需要包扎。”   叶阿姨立刻紧张:“严重吗?要不去医院吧!”   “已经没事了,上个药就好。”晏知归说。   庄乘月蹦蹦跳跳回了主人房,一边走一边脱衣服,天女散花似地往地上扔,左一件外套,右一条领带,等到走进卧室床边,马甲还有裤子都不见了,衬衫下摆挡住内裤,露着一双大长腿,穿着西装袜踩着地毯往小沙发上一跳,盘腿坐好抱住抱枕。   “真舒服!”他仰头看着跟进来的晏知归,“龟龟,辛苦你帮我去给浴缸放个水啦!三克油歪瑞嘛吃!”   晏知归也已经脱掉了外套,正在解马甲:“没我的份凭什么支使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哦豁!”庄乘月眨了眨眼,脚尖在他的小腿上划拉了一下,坏笑,“想和我一起泡啊?”   “刚才挨了冻,泡个热水澡能驱寒,你知道的,我身子骨比你弱,万一再发烧就不好了。等你泡完我再去就得后半夜了,除非你让我先。”晏知归好整以暇地说,同时脱掉了西装马甲和领带。   庄乘月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两弯新月:“理由这么充分,我怎么好拒绝。不过……那是全脱了泡,还是穿泳裤?”   “你说了算。”晏知归眼神看起来比雪都清白。   庄乘月立刻道:“那就不穿!谁穿谁是小狗!反正浴缸很大,中间距离足够隔开我俩,碰不着。”   “成交。”晏知归非常坦然。   片刻后,浴缸边上香薰蜡烛点了起来,冒着热气的水哗啦啦地流淌,逐渐将浴缸填满,里边的浴盐已经开始起效,爆发出丰盈的泡沫,堆满了水面。   两个人各自裹着浴袍站在旁边等着。   Steve端着个大托盘进来:“少爷,月宝,我给你们送好吃的来啦!还有医药箱。”   医药箱被挂在了他身后的挂钩上,托盘上除了两个厚厚的、用油纸包裹起来的三明治,还有一小盘沙拉,一小盘果切,另外还有几种酱汁,另外还有两杯盛在笛型酒杯里的起泡酒。   晏知归觑了庄乘月一眼:“还喝?”   “夜宵也要讲情调啊!低度的,不上头。”庄乘月把托盘和医药箱取下放在一边,摸了摸Steve圆滚滚的脑壳,“谢啦,退下吧,么么哒!”   小机器人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有事叫我哦!”   洗澡水放好,美食美酒已就位,灯光也调得昏暗适中,可谓情调十足。   晏知归做了个“请”的手势:“月宝优先。”   庄乘月把手搭在腰间系得紧紧的腰带上,坏笑着说:“别偷看哦。” 第59章   晏知归非常礼貌地背过身去, 留给庄乘月一个穿着黑色浴袍的背影。   “放心,明人不做暗事。”他声音淡淡地说。   庄乘月走上台阶,到了浴缸边,一边警惕地盯着他的背影, 一边解开浴袍腰带:“你等我说‘好’才能转身, 知道吗?”   “嗯。”   庄乘月谨慎地拎起浴袍下摆先走进浴缸,然后飞快地脱掉扔向一边, “哗啦”一声迅速坐进缸里, 用泡沫挡住身体。   避免被人发现自己其实穿了泳裤。   穿当然要穿的,呵, 月圣又不是傻白甜,怎么可能上这种大当!   上次莫名其妙被人占得先机, 舒服归舒服,但这种事, 绝不能重演!   今夜就是我夺回一血的最佳战机!   背对着庄乘月的晏知归, 听到水面响起的哗啦啦的声音, 喉结轻轻上下一滑。   很快身后传来对方的声音:“我好啦!你可以转过来了。”   晏知归双手抄着浴袍的口袋, 转身看过去,小螳螂大半个身子都已经缩进了浴缸里, 看上去快被泡沫埋了,只露出了个可爱的脑袋。   缩着脖子的样子好像那个玩水的大熊猫。   “你要脱的时候我也会闭眼的,放心。”庄乘月穿的是速干沙滩裤, 有点花哨,怕泡沫遮不掩饰,于是他抱着膝盖坐在里头,尽可能用身体挡住。   晏知归却表示不太相信他:“你把眼睛蒙上。”   “啧,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呢?”庄乘月环顾四周, “拿什么蒙?”   “我的腰带。你别动,我过去。”   庄乘月夸张地叹息:“行吧,我让着你。”   晏知归上到浴缸边,走到他背后,抽出腰带,半蹲下去,轻柔地给他蒙住眼睛,在脑后打了个结。   “完全看不到,放心了吧?”庄乘月伸出一只手在身前乱晃。   晏知归谨慎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手法,确认万无一失,看到他被黑色浴袍腰带衬得更加白皙的皮肤和红润的嘴唇,心头突然涌上一阵按捺不住的躁动。   堪堪将这种躁动压制住之后,他才脱掉浴袍走进浴缸。   他更不会真空上阵,里边穿了一条双层的温泉泳裤,毕竟是泡澡,穿这个能舒服一点。   等把自己完全埋进了泡沫里,再观察有没有穿帮,庄乘月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龟龟,你好了没有啊!我想吃东西,我饿了。”他视线被遮挡,于是伸腿在浴缸里横扫,很快就蹬到了晏知归的腿,“嘿嘿,好了也不跟我说。”   庄乘月坐在泡沫里,露出了光洁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这幅画面不可谓不诱人。   晏知归克制地抓住他的脚踝,避免他的脚尖踢到自己泳裤边缘,但放手之前,下意识地使劲儿捏了一下:“睁眼吧。”   庄乘月一把掀掉脸上蒙的布条,从水里探出了身体,打量着他,表情戏谑:“坦诚相见喽。”   “嗯。”晏知归不动声色地说,“不是饿了吗?吃吧。”   庄乘月在水里蛄蛹蛄蛹,挪到了托盘旁边,哗啦啦地从水里伸出手,拿过包好的三明治,嗷呜就是一大口。   “好吃!”他细细地咀嚼,咽下去之后说,“龟龟你不吃吗?可好吃啦!里边有牛排哦!还有西红柿、鸡蛋、火腿、芝士片,奶香浓郁,鲜脆多汁,咬一口,emmmm……超级享受!”   浴缸里的水很热乎,按.摩功能也开了,咕嘟咕嘟水花翻涌,小螳螂在里头待了一会儿,已经浑身发粉,脸颊也红扑扑的,吃到美食眼睛都在放光。   很是漂亮。   晏知归隔着大概一米远的距离端详着他,深窝眼里情绪不明,片刻后也缓缓挪了过去:“你最好别把渣子掉在浴缸里,我不想用菜汤洗澡。”   “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一点渣渣都不会浪费!”庄乘月端起了起泡酒,伸手过去向他致意,“来啊。”   晏知归也端起酒杯,跟他轻轻一碰。   水晶杯在安静的浴室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喝到口中的绵密气泡炸裂开来,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同程度地更加……荡漾。   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他们默默吃完了手里的三明治,把包装纸丢回托盘上,再拿湿纸巾擦擦嘴巴和手。   气氛好像更加不对了一些。   吃都吃完了,一起泡浴缸诶,该发生点什么了吧?   庄乘月再次把身体团起来,肩膀缩到水面以下,只露着脑袋,眼角往晏知归那边瞥。   心机龟到底脱没脱?   泡沫好多看不到,啧!   要不,搞偷袭?   他暗搓搓地挪动,缓缓靠了过去。   晏知归看他好像一个漂浮球一样“漂”过来,想做什么心思不要太明显,使劲压了压想往上扬的唇角,同时伸手往面前拢过了不少泡沫,加强防御。   庄乘月在距离他大概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   “你干嘛?”晏知归偏头道,“离这么近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嘁,我会怕你?!不过是不是该给手上药了?”偷袭之前,庄乘月注意到了他一直架在浴缸边缘的受伤的左手,探出身子拎过放在一旁的药箱,“需要我帮你吗?”   晏知归把左手伸给他:“月圣愿意效劳,我当然乐意。”   庄乘月捧起他的手,看了看伤处,觉得还好。   显然是晏知归捏碎了杯子之后并没有自虐地挤压碎片,手上只有一些浅浅的割伤,肉眼看不到玻璃渣,血痕也已经被洗干净了,应该不用缝针。   “你说你,使那么大牛劲干什么,下次再生气不如掐自己大腿,至少知道疼了会放手。”庄乘月一边嘀咕,一边折断了碘伏棉签,轻柔地在伤口上涂抹。   晏知归垂眸看着他浓密的睫毛,心里暖融融的,很享受这样温柔的责备。   虽说伤口比较浅,但在手指和掌心都有好几道,庄乘月拿棉签涂上去的时候,自己跟着忍不住抖了抖:“好疼。”   “疼也是我的伤口疼,你撒什么娇?”晏知归调侃,“难道共感了?”   庄乘月嗤笑:“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不懂了吧,这叫镜像触觉联觉症,只不过我没那么严重罢了。”   “月宝知识渊博。”晏知归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心疼我。”   “呵呵,才不会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庄乘月反唇相讥。   涂好碘伏之后,他从药箱抽出一只一次性手套,小心翼翼给晏知归套上,再用皮筋固定:“完美!”   晏知归莞尔:“多谢。”   庄乘月把药箱推远了些:“不客气。”   接着就出其不意地从水下伸手,目标直击晏知归的要害!   先麻痹敌人,接着就搞偷袭!   可惜晏知归的反应也很快,当即一个擒拿手,右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同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趁我病要我命?”   庄乘月眯了眯眼,挣脱了他的手,坐直身体,肩膀探出水面。   胸口也露出了一大块。   粉红点点在白色的泡沫中若隐若现。   晏知归不经意地垂眸一瞥,就被吸引了视线。   小螳螂肩背单薄,只有薄薄的一片,骨架长得很漂亮,胸前……勉强算是薄肌好了。   他说得倒是不错,这种小骨架不太适合练太大的块头,又白又壮实在不会好看。   庄乘月发觉晏知归的目光被转移,觉得机会来了,再度偷袭……失败。   晏知归捏着他的手腕,挑衅地说:“每次招我最后都有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还不长教训?那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其实是在主动表达需求?”   “什么需求!我就是要找回场子!”庄乘月不爽地甩开他的手,不搞策略了,直抒胸臆,“藏藏掖掖的算什么男人,呵!别以为我没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憋住,立刻下潜进了水里。   很好,一目了然,花里胡哨的温泉泳裤。   “哗啦”一声,庄乘月钻出水面,哈哈大笑地抹掉脸上的水,把湿了的头发往后耙,五官表情更加生动,唇角的梨涡湿漉漉的,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泉:“小乌龟,你说话不算话!你穿衣服了!”   “难道你没穿?”晏知归漫不经心地说,“你要是没穿,这把算我输,随你处罚。”   庄乘月:“……”   “那现在我们一起脱!谁也不许耍花招!”他大声道。   反正我上次已经被晏乌龟看光了,这次再被看也不算吃亏,晏乌龟可是第一次哦,嘿嘿嘿嘿~   晏知归眸色深深地看着他:“你确定?”   “当然确定。”庄乘月挪到他身边,湿漉漉的一双猫儿眼促狭地看着他,挑衅道,“怕了?”   “不怕引发任何未曾设想的后果?”晏知归像个尽职尽责的客服,不断向他确认。   庄乘月大言不惭:“当然不怕。不管发生什么,顺其自然就好了,是吧,亲~亲~老~公?”   他虽然菜又爱玩,但也知道这样玩下去,事情可能会走上什么道路。   但他确实兴奋得上头。   挑.逗晏知归,亲近晏知归,亲吻,肌肤相贴,或者再深入发展一下,都像是充满诱.惑的深渊,吸引着他继续探索。   有什么可怕的呢?不过就是身体接触罢了。   这是我婚内应当享受的权益!   没错!   晏知归探究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许久,见他没有丝毫退却,也干脆答应:“好,一起脱。”   两个人同时把手伸到水面以下,一阵窸窸窣窣之后,两团花花绿绿的布料浮上水面。   晏知归看着庄乘月:“我数三二一,扔远点。”   “OK!”   伴随着三个数倒数计时,两条泳裤被抛到了远处。   只穿着“水裤衩”的两人,在某种程度上算是真的赤诚相见了。   庄乘月心脏狂跳,觉得有点口干舌燥,眼睛止不住地往水面下瞟。   经过他们一番折腾,水面泡沫只剩薄薄一层,遮挡功能几近于无,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下边的“风景”。   晏知归正常坐着,没有刻意遮掩,此刻关注的是庄乘月的神情。   小螳螂好像对自己的身体真的很感兴趣。   他如果愿意更进一步的话,自己当然不会拒绝。   就算答谢今晚的仗义执言?   庄乘月现在很想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如何把主控权把握在自己手里。   自己在力量上确实不是忍者神龟的对手,如果没有好策略,很容易被人反制。   突然间,看过的小簧文片段闪进了脑海中。   他转头看向旁边台子上放着的托盘,三明治被吃光了,但沙拉、水果,还有一些酱料什么的还有剩。   庄乘月灵机一动,捏过一片草莓叼在嘴里,凑到了晏知归面前,表达的意图很明确。   晏知归刻意让渡主控权,等着他行动,这会儿便也配合地低头,咬住草莓的另一端,将它咬下来。   不可避免地嘴唇相触。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肩膀手臂的皮肤轻轻相触,无言地缓缓咀嚼。   呼吸声明显都重了些。   把草莓果肉咽下去,庄乘月半个身体贴在晏知归身上,隔住他的右臂,偏头吻住他的嘴唇。   水下的皮肤温热柔软,晏知归轻轻拢住他的后背,热情地回应他的吻。   唇齿相依,口舌生津,草莓香气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庄乘月拉过对方的左手,用自己的左手抓住。   还很注意地扣在怀里,露出水面,免得伤口进水。   很好,两只龟爪都被控制,计划通!   亲吻中,他空闲的右手迅速出击,在水中向下摸索,又稳又准地落在了自己想触碰的地方。   出乎意料地没有得到反抗。   庄乘月愣了愣,猝不及防地舌头被人狠狠吮吸了一下。   身体被拢进灼.热的胸膛,晏知归微微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得偿所愿了吗?”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紧张,刺.激,又有一点害怕。   毕竟手握凶器,不敢大意。   瞬间想到了那些小簧文里的描写。   太太们,你们可真的……见多识广。   庄乘月狠狠吞了吞口水,但还是觉得口干舌燥:“你、你怎么不躲?”   晏知归嗤笑:“我能躲哪去,你这么步步为营的,万一我挣扎,最后伤了怎么办?小螳螂的大刀可毫不留情。”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宝想要,宝得到。现在满意了吗?”   “你这个人机,是不是偷偷背梗了?”庄乘月感觉掌心发烫,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开始无脑人身攻击,“你人设崩了!”   明明是他要偷袭,现在看起来心虚紧张的也是他,晏知归看着石化了的小螳螂,唇角疯狂上扬。   湿漉漉的脸颊贴在一起,他低声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注意力度。”   “我还能连这个都不会?!小看谁呢?!”庄乘月恶声恶气地说,“我拉大提琴这么多年,手上也有茧子,你就等着好好享受吧!”   享受?晏知归有点怀疑。   小螳螂紧张得薄肌都绷紧了。   又小心翼翼,太过轻柔,感受实在……一言难尽。   晏知归难耐地转头,看到了托盘上的东西,环着庄乘月肩膀的那只手伸过去,用指尖蘸了蘸甜味儿沙拉酱,收回手在对方右边颈侧一划。   庄乘月:?   正工作呢,不要干扰我!   上次你弄的时候看我乱动了吗?   下一刻,晏知归就吻了过来,细细密密地将沾染上的沙拉酱一点点扫除干净。   庄乘月被刺激得缩了缩脖子,气息开始严重不畅,眼前也有点迷糊,手上失了力气。   “乌龟,你不讲武德,你影响我……”   “我在帮你放松,怎么,不够有情调吗?”   “在哪儿学的小花招,呵,你表面看起来禁欲,实际上龟心黄黄!”   “少说话,多做事,但注意别太紧张。”   浴室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按.摩功能发出的哗哗水声,还有辛苦压抑着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小螳螂发出抱怨:“我,你,我……你怎么这么久,我累了!”   庄乘月靠在了晏知归的肩头,不知道是累得,还是泡澡泡得,口干舌燥,很想半途而废。   发育得这么好干什么?!自己平时diy不累吗?   “练琴的时候也这么没耐心?”晏知归忍着不太舒服的感觉,取笑他。   庄乘月脸烫得快要烧起来:“练琴还能听个响呢,这能听到什么?”   “想听吗?”晏知归把身体微微有些凉的人抱进怀里,“没问题。”   接着咬掉了左手上的一次性手套。   庄乘月的主控权被夺走。   自己又被侵略了!   居然是一起……   庄乘月:!!   他的双眼骤然睁大,略有些失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晏知归,却还惦记着一件事:“乌龟你手上有伤……”   “没关系。”晏知归低头粗暴地亲吻他,狠狠吮吸梨涡,再转移到嘴唇。   比起抱着小螳螂的愉悦感,手上的刺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左手被挤得不能动弹,痛失主动权的右手也被别到身后,庄乘月整个被晏知归扣住,与他贴得极近。   他的神魂飘飘忽忽,呼吸急促,脑子里却开始胡思乱想。   这好像……也是小簧文看到过的画面!   晏乌龟是自学成才,还是也看到过这个?   两个人挨在一起的感觉……好赤激!比上次还要赤激。   “嗯……”庄乘月忍不住发出声音,意识到失态,又立刻闭紧了嘴巴。   晏知归轻笑了一声:“听见响了吧?”   庄乘月:“……”   死乌龟气人!   他一口咬在晏知归的肩膀上,这次没嘴下留情,牙齿死死咬着皮肤不松,听到对方发出吃痛的“嘶”声,才觉得心满意足。   结束的时候,庄乘月觉得身体已经被掏空,整个人瘫在了对方怀里。   这次两人坦诚相见,他甚至没觉得害羞,只觉得过瘾。   突然就很老夫老夫是怎么肥事?   但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又很好。   只是没想到是跟晏乌龟。   回想从联姻到现在,真是充满了各种“没想到”。   不过其实也还不戳。   可以肆无忌惮地聊天,一起蛐蛐别人,还能在一起做羞羞的事。   比其他的小伙伴更亲密了一些。   “龟龟,我宣布现在你是我的朋友了。”庄乘月抱着晏知归的脖子,闭着眼呢喃着说。   晏知归单手往他头上打洗发水,搓出丰盈泡沫,无语地笑了一下:“那就彼此彼此吧。” 第60章   庄乘月懒得动, 让Tony·晏给自己头发上打好泡沫,又挠了几下,就靠在浴缸里等着。   等晏知归去淋浴那边洗完澡,提醒他自己离开了浴室, 他才慢悠悠地爬了出去, 冲头发再打沐浴露一气呵成,换好衣服后拿着吹风机飞快地把头发吹了个半干不干, 跑出浴室往床上一飞, duang地着陆,被床垫弹了几弹。   “好舒服啊!”他趴在床上感叹道。   亲密的事做了, 积攒的荷尔蒙也释放了,还泡了个舒服的澡, 吃了顿美美的夜宵,心理和生理都得到了极大满足, 现在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尖都是极其放松的。   感觉能睡个昏天黑地。   晏知归换好睡衣从衣帽间回来, 看见他又穿着T恤和内裤趴床上, 简直无奈了。   走过去在那Q弹的小丘陵上一拍:“穿条裤子吧。”   “就不穿!我还没裸.睡呢!”庄乘月翻过来, 摆出一副贵妃卧的姿势看他,“穿这么多睡着难受。”   说着抬脚去勾他穿得整整齐齐的丝绸睡衣下摆:“你也脱了呗, 纯棉T配内.裤就够了,咱俩现在都是坦白相见过的朋友,没必要还有什么包袱。”   “庄乘月, 你真的不知道危险是吗?”晏知归把他往旁边翻过去,上了床,拽过蚕丝被把他裹好。   “有多危险?能多危险?你能把我怎么样?!”庄乘月在被子卷里晃了晃,大言不惭地说,“放心好了,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小爷是君子,不会偷偷摸摸那什么你。”   晏知归嗤笑一声,不语。   不知道是在吹牛还是没认清现实,怎么还会有这种想法。   同人文都白看了吗?   确实是自己人品好,不然刚才就把他办了。   庄乘月看到他的左手,关心地扒拉了一下:“给我看看。”   晏知归把手伸过去,伤口在水里泡了许久,边缘有些发白外张,看起来有点可怕。   “要不要再上点药啊?”庄乘月忧心忡忡地说。   “不用了,上药会抹到被子上,我不想戴着一次性手套睡觉。”   再怎么说,伤口泡成这样有自己的一半责任,庄乘月有点点内疚:“还是涂点吧,家里暖和,我怕它发炎,上完药之后,我抱着这条手臂睡,尽量不让它乱动。”   说罢就跳下床,跑去浴室把药箱提了过来,再跳上床,盘腿坐在晏知归身边,小心翼翼地给伤口涂了一遍碘伏,又上了一层消炎软膏。   “明天要是不好,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涂完之后,又叮嘱了一句。   晏知归瞧着他担忧的眉眼,心里暖融融的,很想亲他。   但他只是淡淡地说:“看不出来,你很会关心人。”   从几次为自己出头,到这样细心上药,小螳螂就像一个贴心的暖手宝,总是让人觉得暖和。   这是一句夸奖,但说出来之后,经过庄乘月的耳朵,就被他品出了阴阳怪气。   “呵,我们这种正常家庭里长大的小孩都是有样学样的。”他把药箱往地上一放,有那么一点义愤填膺,“不像你们铁血战士,自己疼了不喊,也不让别人喊。”   晏知归轻笑了一声,关了床头灯。   躺好之后,庄乘月依照刚才的承诺,蛄蛹过来抱着他的左臂,脸靠在他的肩膀上。   一点也不觉得哪里别扭,可能升级为朋友就是这么自然叭!   躺了一会儿,庄乘月开口道:“龟龟,你真的要辞职吗?不再考虑一下?”   “有什么可考虑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不喜欢出尔反尔。”晏知归没什么情绪地说。   庄乘月撇撇嘴:“这岂不是便宜了接替你的人。”   “未必。”晏知归说,“我打算在辞职之前,修改研发部员工的合同,解除他们的竞业限制。恰好他们的合同快到期了。”   庄乘月:“!!”   虽然不怎么管理公司,但他知道竞业限制是怎么回事,就是公司会限制一些关键岗位的员工,要求他们在离职之后,在一段时间里不能从事本行业工作,或在竞争对手公司工作。   晏乌龟这一招,妙啊!   能不能留住这群骨干的研发人员,就看继任者的本事,留住了,算他厉害,留不住,那就是活该。   “又觉得我阴险?”见他没说话,晏知归问道。   庄乘月立刻说:“当然不!他们做初一你做十五,这有什么阴险的,你这算是手下留情了,要是英嘉真想留住他们,开出高薪也能达到目的。你这么做其实就是给自己出一小口气,实际伤害值并不大。不过,要是晏爸爸他们知道,肯定又要蛐蛐你。”   “那就随便他们了,我不在乎。”晏知归低声道。   这一招确实只能出出气,毕竟他也不想看自己一手发展起来的公司陷于危局。   当然他也有很多方法把这口气出得更狠一些,但没必要。   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就够了,其他的,他确实不在乎。   庄乘月倒是替他委屈得厉害,不过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种情况,他越是为晏知归鸣冤叫屈,越会让对方难过。   不过他忽然又想到:“要是你离开英嘉科技,Steve怎么办?还能留在我们家用吗?它可是你们的核心科技啊!我挺舍不得它的。”   黑暗里,晏知归沉默片刻:“这个我会跟他们再商议。”   “那你辞职以后,打算干什么?”庄乘月好奇地问,“上次你不还说要创业吗?想好做什么了吗?还有咱俩那个注册了好久的公司,我不介意你拿去用,反正我也没什么想法。”   晏知归人机一样地回答:“创业的事再说,我想先休息一阵。那个公司留给你,我要开就开自己的全资公司,或者吸纳其他人来投资,不跟庄家或者晏家再牵扯什么关系。”   “可是你放弃了晏家的股权之后,手里还有钱吗?”庄乘月忧心忡忡地说,“你才在英嘉科技待了几年,光薪酬能多少,家族信托每月给的钱——”   应该不少,但晏家会收回吗?不至于这么离谱吧?   可是只用自己的钱开公司,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晏知归侧过身,捏了捏他的脸:“怎么,怕我养不起你?”   “呵,我靠你养的吗?我明明靠爸爸妈妈养的!”庄乘月偏头躲开,   “那你就别操这么多心了,睡觉!”晏知归从他怀里抽出左臂,“枕过来。”   庄乘月眨巴眨巴眼睛,坏笑:“想抱着我睡就直说。”   “你枕着更方便固定我这只手。”晏知归非常有理有据地说。   这倒是没错。   时间不早了,庄乘月没再纠结这件事,乖巧地躺上去。   晏知归的手臂从他脖子的空隙里穿过去,很自然地将他搂进了怀里。   比起上一次被当人形降温贴,这一次的相拥而眠,像是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甜蜜氛围。   轻松且愉悦,庄乘月合眼五秒钟就睡着了。   晏知归嗅着他和自己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气,微微勾了勾唇角,缓缓闭上眼。   好像有这么一个人陪伴,那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了。   庄乘月估计得不错,除了梦见被一只大乌龟咬屁股之外,这一觉睡得可太美了,沉甸甸的,舒服极了。   直到被不和谐的电话铃声吵醒。   他伸手四处摸索,想关掉这讨厌的动静,就被一只手按住,接着旁边响起了晏知归的声音。   “喂,爸。”   庄乘月迷迷糊糊睁开眼,心想,我爸还是他爸?   看到晏知归拿的是他自己的手机,破案了。   正要闭上眼,打算继续睡,就听晏知归说了一句:“他也去吗?”   庄乘月倏地睁眼,对上了对方看过来的目光。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连忙摇头做口型:“我——不——去!”   “好的,我知道了。”晏知归对电话里说,然后挂断,对庄乘月说,“中午一起回晏家吃饭,爸特意说要你一起去,不能推辞。”   庄乘月立刻悲愤地趴回床上:“补药啊!我不想去!我要睡觉!”   “都十点了,还睡,起床吧。”晏知归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屁股,“起来给我搭衣服,你不是最爱干这事儿吗?”   “我可以给你搭好衣服然后不去晏家吗?”庄乘月委屈巴巴地问。   晏知归被他逗乐了:“怕什么,该他们怕你才对,回回都是你横扫千军。”   “我不怕打仗,我是怕仗打多了损功德。”庄乘月郁闷地说,“我是一个多么温柔甜美又彬彬有礼的美少年啊,再这样下去风评会受损的。”   “别迷信,就当帮我。”晏知归揉了揉他的脑袋。   虽然自己一个人回去没什么问题,但爸特意指明要庄乘月也去,显然是有话要跟他说,无论如何也得把人带去。   庄乘月深深叹了口气,爬起来:“月圣没别的,就是讲义气,肯为朋友两肋插刀。”   这次给晏知归的搭配有点难,毕竟上次只买了一套休闲装,手头没有新衣服,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庄乘月不打算让他短期内再穿同一套look出门,于是在现有衣服里选了灰色衬衫配深蓝牛仔裤和牛津鞋,外搭黑色毛呢大衣,看起来清清爽爽的,至少没什么班味儿。   至于自己,呵,去见晏家人,没有心情打扮,就穿运动服好了。   本帅哥穿运动服也超帅的!   打扮一新,俩人出了门,庄乘月坚持半路停在一个小诊所给晏知归包扎了手上的伤口,接着才继续上路,很快抵达晏家大宅。   白天的中式建筑看起来更端庄大气,前院的腊梅开了,一片娇嫩的黄色小花,看起来十分明媚。   晏知归把汽车交给保安开回车库,带着庄乘月欣赏着园林风景往里走。   被阳光照着,看着些漂亮的常青植物和造景,庄乘月的心情好了不少。   既来之则安之,躺平吧。   进了主宅之后得知,晏知恩跟蓝欣可有约,晏知遇一家三口去了孩子姥姥家,就连阮美兰也带晏知潼去小伙伴家做客,家里只有柴芷青和晏宇安。   呐,这就让人轻松不少。   昨天晚上其实能听得出来,晏宇安是最被动的,庄乘月并不是很怪他,毕竟晏爸爸从不忤逆奶奶,当时为了息事宁人先和稀泥也情有可原。   至于柴芷青,庄乘月不喜欢她,但也没有像对阮美兰还有晏大晏二那样讨厌,因此心态很平和。   况且,没有搅屎棍们在,现场气氛应该会好一些。   果然,只有四个人的饭桌清净了不少,似乎是为了拉近距离,晏宇安特意安排在一张稍小一点的中式圆桌上用餐,座位离得近,更显得亲切了些。   昨天庄乘月指着晏宇平的鼻子骂“老登”,还往他脸上丢了个小蛋糕,如果按长幼尊卑来说,的确是很不礼貌,按理柴芷青应该会训斥他,但今天不仅什么都没说,还表现得非常和颜悦色,不知道是不是晏宇安给她做了思想工作。   中午准备的菜式也很精美,庄乘月没吃早饭,便趁此机会敞开肚子大快朵颐,当然也没忘了餐桌礼仪,心情好起来的他也会主动用公筷给两位长辈夹菜,把他们哄得笑容也多了些。   正餐结束,阿姨们把餐桌迅速打扫干净,端来刚泡好的茶水,看来是要在这里直接聊了。   柴芷青打算离席:“老大,你跟两个孩子谈吧,我去外边散散步。”   晏宇安却喊住她:“妈,不急,你也一起。”   这下不光柴芷青疑惑,庄乘月和晏知归也有一些奇怪。   如此一来,说明晏宇安要说的话,不是母子俩商量好的。   “知归,乘月,昨天的事纯属意外,我也没想到你们二叔会在那个时候说那样的话。”晏宇安开门见山地说,态度不可谓不诚恳,但也各打了五十大板,“不过,你们听墙角也确实不对,如果是恰好路过听到跟自己有关的事,大可以直接进来一起聊。”   庄乘月对此当然不服气,不偷听哪知道大家的真实想法,如果不知道有人要在背后动手脚,又怎么提前预防。   如果是在庄家,他才不会这样,可面对晏家的人,呵呵,难以让人放心。   考虑到面子上晏宇安肯定要这么说,因此他没有反驳。   晏知归垂眸安静听着,也没有做声。   柴芷青也跟着解释道:“乘月对二叔可能不太了解,但知归你是知道的,他这个人向来心直口快,昨晚的话是对事不对人,只是觉得这样处理会避免大家彼此间胡乱猜想。你不在场,他说话就没考虑你的感受,如果是面对面,他肯定会斟酌措辞。”   呵呵,这就是粉饰太平了,庄乘月想。   哪里是对事不对人,分明是对事又对人,还把我妈妈牵扯进来。   “还有,乘月,我们两家的情况你心里很清楚,尽管现在联姻,但过往的矛盾不可能一下子消失,彼此间的提防还在,二叔是站在他的角度上合理怀疑,并非要对乔女士恶意揣测,我知道你和她做了二十多年母子,感情很深厚,听不了别人这么说,但我希望你以后能冷静,遇事别一下子就炸毛,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柴芷青语调虽缓,但还是有明显的埋怨之意。   庄乘月这就不爽了。   但晏知归先替他开了口:“奶奶,我觉得这件事不应该责怪被攻击的这一方。既然两家已经联姻,就应该把对方尽量往好的方向去想,而不应该还站在过去的立场上思考问题。二叔或许没有恶意,但听到的人还是会难过。至少我当时的心情就非常不好,他不仅诋毁了乔妈妈,还等于在谴责我是个忘恩负义又小脑萎缩的笨蛋。”   柴芷青抿唇不语,眉头微皱,她很不喜欢孙子这样反驳自己,但昨天他确实是受委屈了,她不好这会儿还在指责他,于是没再接话。   “抱歉奶奶,我知道我脾气不好,沉不住气,但是如果还让我听见谁再说我家里人的坏话,我一样会发火。您也说了矛盾不可能一下子消失,那我和妈妈的亲情更不会,如果连我都不能维护她,她该多伤心。”庄乘月也毫不客气地说,“我觉得这种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谁都别人前人后地无故揣测对方,至少我没在我家人那里听到他们说晏家的不是。”   柴芷青顿时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庄家人比我们家好,是吗?”   “不,他只是陈述事实。”晏知归说,“我在庄家的时候确实没有听过他们对我们家有任何非议。”   “看来你确实去庄家比较多,乘月,那你是不是也该主动回这边来看看?”柴芷青先前的慈祥转瞬即逝,脸上的神情越发严厉了起来。   庄乘月无言以对,他总不能说自己就是不想来吧?   晏知归接话道:“之前是我工作忙,稍后我交接完公司的事,会和他多过来跟大家走动。”   庄乘月正在心里哀嚎,就感觉到对方突然捏了捏自己的手。   诶嘿?他在敷衍他们吧?是吧是吧?!   龟龟是人类的好朋友!   面对这样的回答,柴芷青不便再指摘什么:“嗯,得多走动才能加深了解,互相了解也就不会再产生什么误会。”接着调转话题,看向晏知归,“知归,至于公司的事,是委屈你了,我昨晚考虑了很久,也觉得你二叔说那些话欠考虑,你继续经营没什么问题,我也相信你不会做出什么对咱们家不利的事。”   “不过,要是你没听见,我就不让你爸再跟你聊这事儿,可既然你听见了,那不如就先这么办吧,总比过一阵子有人旧事重提,再被人伤一回要好,你说是不是?”   晏知归还在沉吟不语,庄乘月有些按捺不住,尽可能克制着语气问:“奶奶,我不理解,龟龟为什么要辞职还要放弃英嘉的股权?说什么瓜田李下,可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他不会做任何伤害英嘉的事。退一万步讲,他手里的那些东西,能伤到英嘉什么呢?集团不还有爸爸坐镇吗?”   方才两人握住手后一时没有松开,这会儿庄乘月坚定地攥了攥晏知归的手,想要给他力量:“我担保,如果将来知归用英嘉的股权和公司做了什么不对的事,那我会拿出手里卓志的股权来给英嘉填补缺口,这样总行了吧?我可以签合同!”   晏知归和晏宇安同时开口:“不行/没必要!”   父子俩面面相觑,晏知归预感到父亲已经有了安排,便道:“爸,你先说。”   “不必搞这么复杂。”晏宇安威严地看着他俩,“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宣布我新的决定。”   “知归一切职务不必变动,但英嘉科技会成立董事会,乘月会被选为第一任董事长。” 第61章   听到晏宇安的新决策, 庄乘月、晏知归和柴芷青一并愣住了。   面对三张疑惑的脸,晏宇安继续解释道:“之前的英嘉科技虽然投资不小,但是人员少,一直没有成立董事会, 只有知归兼任执行董事, 现在我打算再追加一部分资金,安排几名董事过去成立董事会, 将来乘月担任董事长之后, 如何放权管理,就看你自己的想法, 知归也可以兼任副董事长,这家公司的事就由你俩商量着来。”   “我当董事长吗?龟龟当吧, 我什么都不懂。”庄乘月连忙推辞。   妈耶,感觉要失去自由, 我才不。   但晏知归明白了晏宇安这么安排的用意:“董事长由你来做, 才能捂住他们的嘴——尽管他们肯定还有别的话想说, 但爸已经做出了退让, 他们也不好意思得寸进尺。”   “可是……”庄乘月知道这是挂名,但还是觉得不太对。   这是晏知归的公司, 自己凭什么来挂这个名。   “知归对英嘉科技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没有他,这个公司不会这么快就上轨道, 我不会让它落到其他人的手里。”晏宇安明确地说,“根据我的观察,你们俩最近相处得不错,做事也能有商有量,安排你们一起经营是最合适的安排。”   庄乘月犹犹豫豫地说:“可我还是觉得很委屈他。”   “谈不上委屈。”晏知归立刻道, “这可以视为我们联姻后两家合作的证明,于公,不会引起社会各界的怀疑,于私,暂时能让二叔闭嘴,将来的可操作空间也很大,是个很合适的安排。半个头衔只差罢了,我并不在意。”   这倒也是,反正董事长是选的,只要晏爸爸的心还偏袒晏知归,将来也能把他选成董事长。   自己来当这个桥梁也可。   庄乘月轻轻点了点头。   一直没吭声的柴芷青突然发话:“老大,这件事,是不是再好好想想?”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晏宇安语气笃定地说,“联姻的时候给他俩成立的公司就是为了促进合作,一直还闲着也没派上什么用场,现在这样安排,可以让股东股民们安心,总比英嘉科技突然易主要好。”   他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忤逆母亲,也相信母亲不会在小辈面前让自己下不来台。   果然,柴芷青看了他几眼,抿了抿唇,尽管脸上写着不满,还是勉强认可了这个做法:“那就先这样吧。不过,庄家是不是也得给知归同样的安排?”   这时候又心疼起孙子来了吗?庄乘月心中呵呵。   “我不介意知归去当我传媒公司的挂名董事长。”他明确表态,“卓志传媒也没有董事会,也得从头组建。”   晏宇安摇头:“不必,这不是交换条件,我也不想让它成为交换条件。”   言下之意,这是他关心晏知归的证明,也是面对如狼似虎的其他晏家人,最大限度保护儿子的办法。   但这句话他不打算说出来,懂的人自会懂。   “谢谢爸。”晏知归昨夜冷了半截的心有所回温。   只是他同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还是委屈的,明明用不着这样,自己是英嘉科技的主人这件事,本就不该有争议,现在却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曲线救国。   父亲已经尽力了,没必要再怪他。   相信这个安排一宣布,肯定还会有腥风血雨等着他。   二叔三叔一定不会同意这个安排,肯定也不会同意庄乘月来做这个董事长,不知道父亲又要谈什么条件来让他们闭嘴。   庄乘月看着晏知归五味杂陈的目光,突然心头泛起一丝酸楚,很想抱抱他。   柴芷青意兴阑珊地问:“该说的事都说完了吗?我有些累,想回房休息。”   “说完了,妈,快去睡会儿吧。”晏宇安站起身礼送老太太。   庄乘月和晏知归也跟着站起来。   等柴芷青的身影离开饭厅,晏宇安又道:“乘月,你先出去转转,我跟知归单独聊两句。”   “好的好的。”庄乘月捏了捏晏知归的肩膀,迈着小碎步跑了出去。   他的运动服不算厚实,出门直接坐车也就没有穿厚外套,于是跟阿姨要了晏知归的呢子大衣披上,去花园里溜达。   主要是按捺不住想要给妈妈打电话。   虽然晏宇安说不想把方才宣布的安排作为交换条件,但庄乘月觉得也得给晏知归安排点什么事,这样才能算是公平。   主要是想安抚一下可怜巴巴的小乌龟,其次,他才不想占晏家的便宜。   饭厅里只剩下了父子俩。   晏知归拎起茶壶,给晏宇安杯中添了茶,主动道:“爸,你的苦衷我都懂,本来昨天我是有点在意,但今天听了你的新安排,我就没什么了。”   “小崽子,说什么辞职、交出股权,就是跟我置气,是吧?”晏宇安露出了一抹笑意,“表面上大义凛然,实际上委屈得不行,当我看不出来?想用这个拿捏我?”   晏知归垂眸不语,唇角微微勾了勾。   “你都是我教出来的,你那点套路我能不清楚?!”晏宇安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优秀儿子,自己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不可能不疼。   当时看到儿子眼中无法遮掩的委屈,老霸总那饱经风霜的钢铁之心不可自控地狠狠抽了抽。   晏宇安叹了口气:“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现在你的身份——我只说身份,确实有些尴尬,就算你不是我亲生的,只要不是庄家的骨血,你二叔都没办法拿这事儿来做文章。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儿子,你在晏家该享受的所有权利都会保持原样,科技公司就这样安排,股权也不必转让。”   “谢谢爸。”晏知归等到了他一直想等的话,心脏回暖百分之八十,“我知道你需要顾全大局,平衡其他人的感受,在这件事上,你已经很公正了。”   晏宇安笑了笑:“自家人各有小心思,我心里清楚,这都算不得什么。但从今往后,肯定会有人时不时把你的血缘问题拿出来做文章,你得学着处理好这种情绪。”   “我会的,爸,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你把我当儿子,我就是你的儿子。”晏知归坚定地说。   他鲜少这样明确地表露心里的想法,晏宇安也有些意外,随即笑了起来:“好!好!”   “我从没有惦记过英嘉集团的产业,从没想过要跟大哥二哥抢着当将来的董事长,我只想靠自己打拼。”晏知归难得在父亲面前坦白一回,干脆借着这个机会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我本就打算独自创业,现在血缘明确之后,这件事更会尽快提上日程。当然,我能有现在的人脉和基础,都跟家里的支持分不开,所以我更不会给晏家丢脸。”   如此剖白心迹对他来说不太容易,晏知归有一些赧然,说完后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拎着茶壶给父亲和自己重新倒满。   没想到儿子是这样的打算,晏宇安叹息道:“知归啊……创业固然好,但没必要,英嘉集团又不是什么封建帝国,不靠血脉传承,我不希望失去你这样的好帮手。”   “那就等我在外历练历练。”晏知归莞尔,“等将来英嘉需要我,我还可以再回来。”   死赖着不走和被人需要是两回事,越少利益牵扯,越能看清感情到底有多深厚。   有些事,不宜期待太多,顺其自然最好,但也要先做好失去的准备。   晏宇安沉吟片刻:“但现在你不能彻底脱身,英嘉科技你总得继续管,不然不是把乘月晾在这儿了么。”   “爸为我留下的机会,我自然会珍惜。”提到庄乘月,晏知归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要真晾着他,恐怕家无宁日了。”   小螳螂肯定要把我挠个满脸花。   想想都有画面了。   晏宇安端详着他的笑容:“你们俩最近相处得不错,是么?昨晚他那么替你出头。”   “他本来就很有正义感,不过我俩确实还可以,算是朋友。”昨晚刚给明确的title,可以大胆说出来。   “我看他也不像传闻里那么不堪,除了特别容易发脾气之外,心思单纯,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晏宇安也笑了笑,“你俩假装两口子还挺像样,演得一出一出的,本来我还担心你们不会配合,谁知都不用我安排。”   晏知归点头:“毕竟同年同月同日生,可能性格里有相似之处,相处下来也算投缘。至于秀恩爱那方面,我觉得做戏就做得彻底一点,对大家都好。”   至于那些假戏真做的事,就没必要提了。   是属于他和庄乘月的小秘密。   晏宇安唤来阿姨给茶壶添水,饶有兴趣地问他:“知归,你创业的话,打算做什么样的公司?”   “什么样的都行啊!”   庄乘月裹着晏知归的毛呢大衣,坐在了花园里的一处亭子里,冻得哆哆嗦嗦,但人却很兴奋,已经把事情的进展原原本本地跟妈妈说了一遍,开始积极要求家里也给晏知归点头衔挂一挂。   “晏爸爸说不是做交换,所以没要求咱们家也做什么,但我觉得我们应该给,不然外人就该笑话龟龟了。”他有理有据地说,“上次爸爸不还说,让他去帮二姐弄新的什么游戏交互产品的公司吗?那个合适不?”   乔轻云得知了晏宇安的新安排,算是勉强认可,也不反对庄乘月的提议:“知归不是拒绝了吗?不好再塞给他,而且那个公司还在草创阶段,比较牵扯精力,知归现在还得全权管理英嘉科技,不能让他太累。”   “那倒也是,他本来就很辛苦了,整天早出晚归的。”庄乘月深以为然,“最好是一个听起来特别厉害但是又不用管事儿的头衔。”   “你的卓志传媒呢?既然你去做他的英嘉科技董事长,那你俩就互换一下呗。”   庄乘月连忙道:“我最初也是这么想的啊,但是卓志传媒也没有董事会,不知道组建一个麻不麻烦,我想帮龟龟,但是不太想麻烦爸爸。”   “用不着麻烦他呀宝宝,如果你想帮知归,就亲自上阵。”乔轻云笑道,“你找找公司法研究一下,看看流程,哪里有不懂的可以去问向薇或者公司法务,顺便学些常识,这些早晚你都要弄明白的。”   庄乘月:“!!”   帮人居然给自己帮出了家庭作业!   实在是令人发指!   乔轻云发现他闭了麦,忍俊不禁地逗他:“怎么?不想学?我还以为你很想帮知归。”   “妈妈!”庄乘月抠着亭子的木柱子,撒娇地抱怨,“你是不是嫌我不如龟龟优秀?”   情绪是半真半假啦,主要是为了撒娇。   “当然没有,你们是各有所长,但你既然将来也要经营公司,现在正好有机会学点东西,这不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庄乘月一秒被哄好:“还真的是。妈妈你真会说话。”   “是我们月宝善良又懂事。”乔轻云声音温柔,“妈妈起初还担心你会不喜欢知归跟我们走得太近,现在看你那么维护他,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庄乘月嘿嘿直乐:“那是妈妈教得好!”   “我们都很棒!知归也是。宝贝你先研究着,我跟你爸再商量商量,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好的妈妈,我也问问龟龟看他愿意不,么么么!”庄乘月开心道,“我会用心学习的!”   挂上电话,心情十分愉悦,他把手机塞进兜里,站起来蹦蹦跳跳往回走。   打了这会儿电话手都冻得没知觉了,他双臂退出毛呢大衣的袖筒,交叉放在胳肢窝里,大衣扣子还系着,衣服不至于脱落。   一边走一边左右晃着身体,看空荡荡的袖筒甩来甩去,自娱自乐地哈哈直笑。   “庄乘月!”   他一抬头,就看见晏知归站在小径的前方,正要向他走来。   “死道普!”庄乘月本来就挺开心,这会儿莫名有些兴奋,冲他喊道,“我要飞奔过去!”   晏知归看他cosplay无臂大侠的样子有点无语,叮嘱道:“你最好穿上袖子,小心摔跤。”   “不怕!我是火影忍者!”庄乘月中二属性大爆发,立刻加速跑了起来,好让两条袖子能够在身侧向后飘动。   午间明媚的阳光下,有个活泼可爱的开心果这么搞怪地向自己跑来,晏知归忍不住露出笑意。   还穿着他的大衣,像是被他拥在怀里。   不知怎地,网传的一句奥黛丽赫本语录钻进了他的脑海,她说——“我当然不会试图摘月,我要月亮奔我而来。”   而此刻,月亮正奔向自己。   以一种奇怪的姿势。   很可爱。   确实也很危险。   庄乘月跑得起劲,已经想好了跑到近前往晏知归身上跳,龟龟臂力惊人,一定能托住自己。   谁知已经到了眼前,脚尖却被一块地砖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栽去!   而他双手还交叉抱着,关键时刻根本来不及伸回袖子里,没办法保持平衡——   “哎……”   千钧一发之际,晏知归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   抱了个满怀。   庄乘月仰头看着他,露出大大的笑容:“龟龟你果然是及时雨!”   晏知归垂眸看着他灿如春花的笑脸,突然很想吻他。   不掺杂任何欲.望,只是单纯地想亲吻这个飞奔向自己的可爱月亮。 第62章   有打扫园子的园丁经过, 晏知归没能吻下去,遗憾地扶着庄乘月站好。   “怎么这么高兴?”一边给他整大衣一边问。   庄乘月老老实实把手臂伸进袖管:“跟妈妈打完了电话,本来就高兴,又看见了你, 哇, 阳光下我那英俊潇洒的老公,那不得开心得蹦起来。”   想黑晏乌龟有很多角度, 但颜值是真黑不了。   “跟妈说什么了?汇报了情况?替我要名分?”晏知归从长长的袖子里拽出他的手握在掌心, 牵着他往回走。   “聪明!”庄乘月把计划跟他说了,并且道, “你别拒绝我吧,反正就挂个名, 顶多就是大事小情签个字什么的,薇姐平时干得可好了, 绝对不用你多操心。”   晏知归沉吟片刻, 欣然应允:“好啊, 如果你坚持的话。”   “月圣是很公平的, 绝不会占别人的便宜,当然要坚持。”庄乘月正气凛然地说, “而且我俩互换是最合适的,不会影响其他人。”   “这么安排,全是义气, 没有感情?”晏知归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庄乘月就听不明白了:“义气不是感情吗?”   “也算吧。”晏知归笑了笑,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不远处花房里那一排颜色各异的兰花。   冬天里,在温室中成长的花朵每一盆都争奇斗艳,十分漂亮。   自己身边的这棵月亮王子,最是独一无二。   “龟龟你怪怪的。”庄乘月没深究, 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你和晏爸爸聊完了?聊得怎么样?他跟你说什么了?”   晏知归冲他坏笑:“你猜。”   “嘁……这还卖关子。”庄乘月说,“无非就是跟你联络感情吧,他肯定看出来你伤心了。”   “这么聪明还用我告诉你吗。”   庄乘月挣脱他的手,换到另外一边给他牵:“给我暖暖这只——我自己猜到跟你主动告诉我可不一样,前者是我聪明,后者才能见证我们的友情,好朋友就是无话不说,什么都分享。”   “关于‘朋友’的定义。”晏知归偏头看他,“你跟你别的朋友也做我和你之间会做的事吗?”   庄乘月:“……”   “当然不会,别人都是纯洁的朋友。”他笑嘻嘻地说,“你是我脏脏的朋友。”   “脏脏的朋友”,一个很有灵性的说法。   不免让人想起两人缠绕在一起的时候汗流浃背的样子。   晏知归攥紧了庄乘月的手。   “知道你想问什么,放心好啦,我就只有你一个,你最特别,满意吗?”庄乘月补充道。   “既然你说好朋友之间无话不说,什么都分享。”晏知归目视前方,一脸正气地问,“那你跟大呲花和大壮说过我俩之间……脏脏的关系吗?”   庄乘月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没有,说了他俩肯定要追问细节,又要问我谁在上谁在下,我可懒得回答这种问题。”   主要是他还挺喜欢跟晏知归现在这种暧昧的感觉,像是拥有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要是说给别人听,就没有这种特别的味道了。   再说,能跟朋友怎么说?他俩又没谈恋爱,也没真的做过什么,关系很难界定啊。   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将来。   不知道哪天就结束了的关系,没必要说出来。   将来被人问起,岂不是会尴尬。   他偏头看了看晏知归瞧不出端倪的表情,捏了捏对方的手背:“你想我告诉别人吗?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我俩的关系。”   “朋友之间不至于无话不谈到这种地步。”晏知归果断回答他,“只有我们知道就够了。”   “嘿嘿,果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哦,心有灵犀!”庄乘月放松地甩了甩手。   两人又慢悠悠地在小路上走了一会儿,他又问:“吃过饭也聊过天了,我们回家吗?”   “哦,还不行,爸要跟你单独谈谈。”   庄乘月:“……”   “那你刚才不说。”他加快脚步,“现在把他一个人晾在那里?”   晏知归莞尔:“晾一晾有什么要紧。”   “龟龟硬气了呢。”庄乘月嘲笑他。   对于晏宇安要跟自己谈什么,他也能猜个大差不差,因此并不紧张。   两人间现在还没什么话题,聊来聊去,不过是亲情和工作罢了。   果然,刚一坐定,晏宇安就说:“乘月,昨晚上的事,希望没让你产生什么误会,家里的人并不是那么无情,只是有些事情确实有各自的利益需要考量。我们不是普通家庭,相信你能理解。”   “理解是能理解,但爸爸你就不要为二叔说话了,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很难洗白。”庄乘月心直口快地说,“我们不是普通家庭,亲戚们惦记着利益分配也很正常,这些我都懂,也不在乎。只要爸爸是站在龟、不,知归这边就好了,别的人都伤害不到他。”   晏宇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知归跟你说过他的想法?”   “还用他说吗?别忘了我和他处在同样的位置,昨天那种情况,要是被针对的人是我,我一定会大闹天宫!”想起昨晚那些令人心寒的话,庄乘月还在痛心。   不知道当时龟龟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晏宇安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难道你没闹吗?全场谁人能反驳你?”   看到亲生儿子在自己面前总算不再拘束,露出本来活泼的一面,他感到一些轻松和愉悦。   难怪庄家这么宠他,这孩子确实很讨人喜欢。   自己以前对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才接触几次,就觉得有好感。   叽里呱啦的像个小喇叭,但是脆生生的,有一点可爱。   或许血缘关系还是有用的。   “那都是小场面啦。”庄乘月摆摆手,“我是怕气着奶奶,不然我还会对那个二叔说更难听的话。这可不能怪我,是他先出手的!”   晏宇安神色上并未见和蔼多少,问道:“为什么要用这么过激的方式,不能好好和他理论吗?”   “他分明就是不讲理的人,满脑子都是阴谋论,讲理有用吗?如果我表现得乖顺,他肯定还会摆出长辈身份来压我。对付这样的人,只能先从气势上拿捏住他,让他对我没办法!”庄乘月有理有据地说,眼睛骨碌一转,看着面前的男人,嘿嘿笑了笑,“我跟爸爸就不会是这个态度,因为爸爸讲理。”   晏宇安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拍马屁,家里孩子在自己面前也很少会这样,不然一定会被其他人嘲笑是马屁精。   这么直接的马屁,听起来,还挺舒心。   庄乘月见他神色有缓,便试图“得寸进尺”:“爸爸,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   “嗯,你说。”   “我知道你其实心里很护着知归,但是能不能,当着别人的面也明确地保护他?哪怕是偏袒也好。”庄乘月认真地说,“毕竟面对命运不公的是他,他需要支持和偏爱。如果爸爸能明确自己的态度,别人也就不敢欺负他了——尽管他不怕欺负。”   “我看得出来,在这个家里,知归最看重的就是爸爸,他是以你为榜样来成长的,他的眼睛一直看着你,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的态度,不仅仅是在他面前的态度,而是在整个晏家、英嘉集团面前对他的态度。”   端详着晏宇安此刻又变得难以琢磨的神色,他赶紧补充道:“这是我的想法,知归什么都没跟我说过,因为我对这个感同身受。哪怕在我家,爸爸妈妈那么疼我,身世的事浮出水面之后,我还是怕会失去他们的爱。我还会跟爸爸妈妈嘤嘤嘤几声,知归却从来都不会说自己的想法。”   乌龟不语,只会一味伤心。   做强者有什么好,难过了都不能说。   要不说过刚易折呢。   晏宇安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们昨晚,是不是去了西郊墓园?”   庄乘月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   老霸总脸上露出淡淡自得的笑意:“我的儿子我心里清楚。”   “既然你这么明察秋毫,那就算我多嘴啦!”庄乘月笑了笑。   “抱错孩子这件事确实让人猝不及防,毕竟两家的情况都很复杂,牵扯的人和事也会很多。”晏宇安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温和地说,“能看到你和知归关系越来越融洽,确实是我的意外之喜。毕竟仓促联姻,对你们而言也是委屈,要是相处得不好,做父母免不了内疚。”   庄乘月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不委屈啦!我俩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说起来也算竹马竹马,从小就认识,其实互相还很了解呢,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死对头,转而成为朋友就是一点观念上的小转变罢了,so easy!”   好好的直男,还吧唧一下就弯成蚊香了呢,你说找谁说理去。   “嗯,那就好,想必将来你俩在工作上合作也会非常顺利。”晏宇安道。   庄乘月悄咪咪地凑近他:“爸爸,你跟我交个底呗,到底要不要我插手公司?”   晏宇安被他这副鲜活的模样逗笑了,揶揄道:“要你插手,你可有本事做得不比知归差?不仗着身份压人,可能让知归对你心服口服?他十六岁的时候做项目分析,就已经让我挑不出毛病来了,你呢?”   我?庄乘月悻悻地想,我要组建董事会,还得现翻公司法。   嘤嘤嘤……   “好了啦,知道你最爱他了啦!”他假装失落地说,随即一秒就笑了起来,抬起手比了个心,“可是爸爸,爱也要说出口哦!加油!”   晏宇安:“……”   庄乘月自己输出爽了,该说的话也说了,心情十分舒畅。   结束单独谈话之后,他获得自由,小鸟一般飞出去找晏知归。   听管家说三少爷在二楼的阳光房,被指了方向之后,庄乘月便自己上楼去找他。   二楼朝南一面采光最好,这里修了一条长长的走廊,玻璃外墙是可升降的,秋冬和雨天可以落下来,春夏就可以打开,很敞亮。   庄乘月刚一走进去,就看见晏知归难得放松地躺在了一张软榻上,身上盖着条薄毯,闭着眼晒太阳,不知道睡没睡着。   这会儿的阳光房里吸收了很多热量,暖融融的很舒服,的确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他蹑手蹑脚地走近,弯下腰正想逗一逗晏知归,却发现对方胸口的毯子下边探出一只猫猫头。   诶?   庄乘月好奇地看着它,之前没听说晏家还养猫呢!   这是一只长毛三花,长得很漂亮,圆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看到他也没有表现出敌意,倒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哇哦,晏乌龟和猫,还有这么和谐的画面,必须留一张世界名画。   庄乘月赶紧掏出手机捏了几张照片。   模特们都很配合,一个宛若希腊雕像般的侧脸优美异常,另一个瞪着圆眼睛定定地看镜头,简直把人心都萌化了。   正在调滤镜的时候,晏知归闭着眼突然开口:“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就知道你没睡着!”庄乘月往他旁边一坐,“猫猫是谁的?叫什么名字?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爷爷去世后一个月自己跑来的,奶奶相信它有灵性,再加上传言说自来猫带财,就留下来养着了,名字是它自己抓阄抓的,叫绣球。上次来是晚上,你不是还害怕么,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在那个时候看见猫。”晏知归眯着眼,一手撸猫,像答记者问那样慢条斯理地挨个儿回答他的问题。   庄乘月先友好地向小猫伸手,猫咪先闻了闻他,录入气味,然后歪头蹭了蹭他的手,看样子是表示了认可。   晏知归抱着猫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身边的空位:“过来。”   来就来!   庄乘月躺过去,穿鞋的脚伸在外边,晏知归把毯子抖开,也给他盖上,两人一猫躲在同一张毛毯下,晒着冬日暖阳,十分惬意。   “我能发你和猫咪的合影吗?”庄乘月把照片给他看。   晏知归眯着眼看了看:“可以再加一个你。”   “那要重拍,绣球会配合吗?”庄乘月勾了勾猫咪的小爪子。   “应该可以,它很乖。”晏知归微微撑起身体,“你靠在我的肩膀上。”   庄乘月依言靠过去,举起手机,趁着猫咪好奇地看向镜头,迅速捏下了照片。   阳光正好,两个帅哥的脸是无死角的好看,猫咪懵懵的样子也是萌得无敌。   “果然有了我更和谐了。”庄乘月感叹。   他迅速调了个滤镜,发上了朋友圈。   【月圣】:我,龟龟和小绣球,还有一个美妙的午后「图片」   庄乘月跟晏知归打赌:“猜猜谁第一个点赞和评论。”   “除了大呲花和大壮还能有谁。”晏知归懒洋洋地说。   下一刻,果然大壮拿下首赞和首评。   【大壮】:哇哦,一家三口!猫猫是omega乘哥亲生的!   庄乘月“啧”了一声:“这样显得我的社交面很窄啊。”   接着就被晏知归揽进了怀里,柔软的唇划过额头,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有我这个朋友还不够?别看手机了,陪我睡觉。” 第63章   跟两个性格迥异的儿子聊完天, 晏宇安自己坐在饭厅里独处了一会儿。   喝喝茶,抽了半支雪茄,比起昨晚,心情轻松了不少。   确实也有点乏了, 傍晚还要出门去赴宴, 他打算回房休息一会儿,养养精神。   上楼的时候, 经过阳光房, 看庄乘月和晏知归盖着毯子睡得很香,心头又是多了些慰藉。   回想起妻子刚去世的情形, 晏宇安也知道自己对晏知归管得太严。   才十岁的孩子,突然没了妈妈, 他这个做父亲的能给予的温情又太少,不知道那时候儿子是怎么撑过来的。   不让他在人前掉眼泪, 不知道他有没有躲起来哭过。   明明是不公平的要求, 可孩子却从没有抗议过半句, 只是从那以后就变得更沉默, 默默地学习、运动、跟项目,努力把一切都做到最好。   这样是为了获得自己的夸奖吗?   他在一直仰望自己吗?   晏宇安深刻反思, 好像自己确实对他吝于奖励。   现在有了乘月陪着,知归倒是明显开朗了一些。   两个孩子虽然不是兄弟,却更胜兄弟, 也是件不错的事。   走回卧室时,经过母亲的房间,晏宇安被叫住。   “老大。”柴芷青拉开门看着他,“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晏宇安知道这次谈话在所难免, 顺从地跟着进去。   母亲的房间一如既往的简洁,除了基本的家具之外,就连套间的外厅都没有什么装饰品,书桌上摆放着一张父亲的八寸照片,相框被擦得一尘不染。   这是母亲每天亲手擦拭的,从不会让保姆代劳。   此刻,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刚好洒落在照片上,把整个相框映得熠熠生辉,也在房间里洒落了大片光亮。   相片里的父亲,正被金色光芒环绕着。   “妈,你是不认可我让乘月去做英嘉科技董事长吧?”坐下后,晏宇安主动道。   柴芷青在他对面,坐得腰背挺直,面色清冷:“你知道我一定会反对,才特意不跟我商量,是吗?”   “确实有这个原因在。”晏宇安坦诚,“妈,这次我需要为知归考虑一下。”   “我明白你是疼儿子,可疼也得讲究个方式方法!英嘉科技早晚他是要交出来的,昨天借着那个机会,痛痛快快了断正好,你这样安排,将来知归还得再难受一次!他也当了我二十多年的孙子,难道我会不心疼他?!”柴芷青明显不悦。   晏宇安垂眸,语调轻柔:“心疼他,就不该怀疑他。”   “我那是怀疑他吗?!他什么脾气秉性我不知道?可问题是,你我不怀疑,不代表别人不会对他有看法,现在是大家都不知道,可将来呢?早晚有消息公布出去的一天,到时候大家会怎么想?”柴芷青情绪有些激动,“自家人更难瞒!老二一猜就猜出来了,很快老三也能知道,接着你二叔三叔家的那些人、你的堂兄弟们都盯着咱们家,万一他们都知道了,你猜他们会说什么?”   她重重叹息:“我是不想知归在中间难做人,干脆放下一切,没有担子一身轻!”   “可你这么想别人并不知道,别人只会觉得,连我们这样最亲近的亲人都不信任他。”晏宇安声音低沉地说,“最伤心的还是知归。”   柴芷青则说:“我们对知归有多信任,可以用别的方式去表达,也可以跟他好好解释,他会理解。你倒好,不光反着来,还把庄乘月也扯进来。他懂什么?怎么能当董事长?!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荒唐?!”   “语言从来都是苍白的,相信一个人就要用行动去证明。知归还在,公司出不了岔子。自己人知道,乘月是我们的血脉,我这个做父亲的给他安排个闲差,谁能说什么?外人看来,也是我们晏家重视这次跟庄家的联姻,两口子共同经营一家公司,能有什么问题?”晏宇安笃定道。   “我知道你想对亲儿子有所表示,可是乘月跟庄家太亲了!他俩关系越来越好,知归跟庄家也就会越来越近,到时候两个儿子都成他家的了!”柴芷青看了眼桌上摆着的亡夫的照片,“先不说他俩会不会背叛我们,心理上我也接受不了他们都认同庄家那一套!”   “知归也是我们一心一意养大的孩子,他怎么就不能像乘月对庄家那样,坚定不移地站在我们这边?难道我们亏待过他?我们是不如庄家那一家人那么活泼,可感情一定要流于表面才能被接受吗?要是你父亲泉下有知,知道他疼爱的孙子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一定会心寒!”   晏宇安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父亲,照片上,晏少禹笑得和蔼可亲,是一副慈祥的模样。   “妈,乘月心思很单纯,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看他现在跟知归相处得这么融洽就知道。知归更是我养大的亲儿子,我不信他会置晏家的利益不顾。至于感情,以后我们抽出时间跟他俩多相处,庄家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他温声劝道。   柴芷青却不是很相信:“老大,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能这么幼稚?人心是最容易变的。想当年庄景川和你爸比亲兄弟还亲,不一样是反目成仇?!你跟庄家儿子从小一块长大,后来不也是一样决裂了?利益和感情得分开,才能万无一失!”   晏宇安知道母亲有心结,显然是辩不过,只能缄口不言。   “我知道,你刚跟两个孩子宣布了决定,让你改口肯定不可能。”柴芷青叹了口气,“我不反对成立董事会,但除了乘月之外,其他董事必须是我们晏家自己人,还是我们信得过、有能力的后辈才行。具体派谁由我来定!”   晏宇安心疼她这些年来的不易,不打算再跟她对着干,反正英嘉科技已经留在晏知归手里,面子上自己已经顾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应付别人,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做生意不光难在盈利和发展上,人情世故同样是一道坎。   这次正好两个孩子一起锻炼锻炼。   于是他点了点头,应道:“好。”   窗外映进来的阳光已经伴随着时间悄然移走,也带走了不少暖意,房间里陷入了冬日下午的冷清。   倒是阳光房那里,看起来仍旧是一片暖融融的金黄。   晒着太阳睡午觉真的是人间最舒服的事之一。   虽说是被晏知归按头的,但闭上眼睛之后,庄乘月很快进入梦乡,睡得十分踏实。   最后是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拱醒的。   睁开眼睛一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他脖子里的小猫咪绣球。   庄乘月懒洋洋地揉了揉猫猫头,下意识地看向旁边,便见晏知归躺着看手机,表情微微有些凝重。   “怎么了?”他含混不清地问。   晏知归把手机往他面前一递:“又上热搜了,还是老一套,断章取义说我们不合。”   “哎,狗仔们真是无聊。”庄乘月从自己兜里摸出手机,发现已经有不少朋友发来了慰问,曹怀周这个娱乐公司老板自然站在吃瓜第一线,跟他搬运各种言论。   事情的起因就是昨晚酒会上的小插曲。   休息室那边的情况狗仔没有拍到,但是行政走廊的电梯附近,有人拍下了清楚的视频。   当时晏知归跟他二叔家的堂哥狭路相逢,骂了对方几句后,面色难看地走出走廊,进了电梯,片刻后是庄乘月同样不爽地出来,去等另一趟电梯。   走廊里的内容没有拍到画面,但骂声录得很清楚,因此从这一小段上看起来,就像晏知归在骂庄乘月,两人不欢而散。   至于庄乘月和晏家堂哥的对话,可能是因为他们的音量不够高,又或者被人刻意抹去,因此完全听不出来还有第三个人在。   由于没有别的旁观者,也就没人为他俩正名,这段视频看起来就非常实锤,很难洗白。   网上对他俩向来不看好的乐子人们吃到了新瓜,纷纷发表意见:   【这没办法洗了吧,要不是真的闹矛盾,晏知归那种爱妻人设会不停下来等庄乘月?】   【几声‘滚’听得那么清楚,敢说不是晏知归骂的?】   【呵呵,还说不是家暴,骂得这么难听,这还在外边呢就绷不住了,回家还不知道什么样。】   【庄乘月不是挺能蹦跶的吗?怎么这回这么忍气吞声?】   【前脚发布会上送车高调秀恩爱,后脚就来这出,呵呵,打脸了吧!】   更有一些神通广大的人,弄到了交通摄像头拍的照片,证明当晚庄乘月是坐着那辆定制版兰花擢英追着晏知归出去,推测两人要进行交涉,但回程路上只拍到了这辆车里坐着晏知归,后边紧跟着的普通版车里并没有拍到庄乘月,于是就造谣说不知道晏知归对他做了什么,搞不好把人扔在了半路。   庄乘月:“……”   好有想象力的一帮人!   怎么摄像头能拍到后座的晏知归,拍不到他腿上躺了一个人?   是当晚自己穿的西装太黑,还是你们只能看到想看到的东西?!   网上的议论还有很多:   【说起来,好像结婚之后,庄乘月就没怎么直播了。】   【是啊,他安静了好多,偶尔被拍就是上次晨跑跟晏知归闹别扭,还有在学校里呕吐的事。】   【好像主动露面都是秀恩爱,感觉太刻意了,不像真的。】   【楼上的,大胆点,把‘感觉’去掉。】   ……   “真是烦人,干嘛不去盯着别人?老盯着咱俩干什么?”庄乘月靠在晏知归肩膀上,“我没直播是因为懒不行吗?而且每天有你陪我玩啊,就忘了呗,这都能胡乱猜测。”   晏知归玩着他有一点长了的头发:“要不现在来个临时直播?正好周末。”   “现在吗?这么突然?”庄乘月有一点点迟疑,“我才刚睡醒诶!”   晏知归笑道:“对自己的颜值没信心?趁现在自然光还不错,随便播个几分钟让关心你的人知道你平安就好。我陪你。”   “还有绣球!”庄乘月摸了摸怀里的猫猫,duang大一个猫宝压在怀里沉甸甸热乎乎的。   他用前置摄像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觉得很能打,于是立刻通知了曹怀周。   【月圣】:大呲花,我要直播了,我先上号,你随意。   确实好久没直播了,也正像他说的,白天有朋友和同学玩,晚上和乌龟玩,人生乐逍遥,自然就想不起直播的事儿来。   刚一打开直播间,闻讯而来的粉丝们就一水儿地刷道:   【哇!失踪人士回归!】   【这是我周末还在认真学习的奖励!】   【嘿嘿,又是小夫夫俩双人直播哦!有糖吃了!】   【还有猫猫!难道月圣真的是omega,生了个猫猫出来?(bushi)】   【噫……晏知归给老婆举着手机耶,好恩爱的小夫夫!】   庄乘月对着镜头招了招手:“好久不见呀家人们!最近我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了,抱一丝哟!”   【啊哈哈哈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句诗前边一句是‘春宵苦短日高起’,月圣你是在开隐形车吗?】   【看晏知归这不苟言笑的霸总脸都快笑烂了。】   【晏知归你小汁有福了!】   【话说,最近我刷到不少小两口的同人文……】   庄乘月没想到自己随便装一装用了一句诗,居然会把话题引到这上边来,一时间卡了卡:“你们不要乱看啊喂!”   这话一出,弹幕炸了。   【啊啊啊啊月圣你是不是看过了?!要不然为什么不让我们看?!】   【没看过的不该好奇那是什么吗?】   【肯定看过了,而且是两人一起看的。】   【什么看过,肯定都play过了!】   庄乘月:“……”   是下午的太阳更热烈了吗?怎么感觉脸颊耳朵烫烫的。   他看向晏知归:“老公你说句话啊!”   “可以给他们介绍一下猫咪。”晏知归欣赏他这害羞的样子,有一点意犹未尽。   “哦对!”庄乘月把绣球抱起来,“今天我和龟龟来晏爸爸家了,中午一起吃了午饭,然后就跟小猫一起睡了个午觉!它叫绣球,今年五岁了,是个漂亮的小公举哟!”   晏知归配合地把镜头转向小猫咪,给了一个特写。   绣球一脸见过大世面的镇定自若,甚至还对着屏幕wink了一下。   【好萌!】   【啊啊啊ee亲亲~】   【你们俩把它带回家吧,正好一家三口!】   庄乘月抱着对他一见如故的绣球,眼巴巴地看着晏知归:“是个好主意!我们把它带走吧!”   “晏嘉雪可就要哭死了,一定会找你把它要回来。”晏知归也很无奈地说。   庄乘月遗憾地说:“啊,那算了,不能跟小侄女抢猫猫。”   “你喜欢的话,可以在家里养,猫狗或者其他宠物都可以。”晏知归抬手摸了摸绣球的猫猫头。   “真的吗?”庄乘月露出坏笑,“那我要养乌龟可以吗?”   晏知归摸猫的手顿了顿,他好整以暇地说:“你不是已经有了吗?”   庄乘月眨了眨眼,蛤?   龟龟你,不按牌理出牌!   屏幕里评论嗖嗖飞过:   【哦莫晏知归还是那么宠溺啊!】   【他认下了!他认下这个外号了,现在不是外号是爱称了!】   【啊啊啊好甜啊!】   【酷哥猛地宠一下,甜得我要打胰岛素了!】   【月圣脸红了!脸红了!】   【我的个妈,求你们去上个婚综吧,我想天天盯着你们看!】   伴随着青龙苍月这最高等级的打赏特效,曹怀周上了号,续上了前边的评论。   【大呲花】:婚综好啊,给你们量身定做!   晏知归眼睛瞥到屏幕:“婚综?”   “没看过吧?你肯定不感兴趣,再说你哪有那个时间。”庄乘月不甚在意地说。   偶尔直播一下,或者别出心裁地秀个恩爱就够了,上婚综对晏乌龟来说估计是另一个次元才可能发生的事。   为了平息一个负面消息,让他做那么大的牺牲属实没必要。   想到这个,庄乘月对屏幕解释:“家人们,网上那些不合传闻都是假的,不要信哦!我俩好着呢,没吵过架,昨晚我和龟龟坐同一辆车回来的,我躺在他腿上睡着了,那摄像头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楚,没拍到我。”   【就知道不是真的啦!谁能让我们月圣受气,这样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   【狗仔的话我才不会信,放心好啦!】   【嘿嘿嘿,躺大腿诶!好香!】   【不信!除非你俩现在亲一个!】   庄乘月瞥到了这句,眼珠一转,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之前都是龟龟偷袭自己,现在机会来了!   他立刻搂过晏知归脖子,转头就亲了过去。   本来是打算亲一下就跑的,毕竟在直播,影响不好。   谁知道庄乘月刚想撤开,就被人揽住后脑勺,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陡然加深。   晏知归当了一阵支架,习惯性地还举着手机忘记拿开。   今天想亲小螳螂的次数很多,都被克制了,现在对方主动送上门,他必须不能放过。   庄乘月被人含着舌头和嘴唇吮吸,只顾伸手去抓手机。   但是他迟了一步。   伴随着满屏的【哇哇哇】和【这是我能看的吗】,moon平台大老板的直播间被自家系统毫不留情地封锁,页面显示出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违规通知:你的直播因出现涉及低俗、色.情等不雅画面已被中断。】 第64章   俩人秀恩爱秀得都被封禁直播间了, 本来以为这次风波会像以前那样很快平息,谁知事情还出了后续。   不知道是什么人带节奏,明显有一小股谣言开始扩散开来,有煞有介事分析的小作文, 也有各种人云亦云, 还有一些正主看来一眼假的朋友圈截图、直播画面截图、营销计划文档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都旨在说明庄乘月和晏知归的感情是假的, 是演戏, 目的就是为了掩饰两家联姻的真相,暗示他们就是被抱错的。   更是有人爆料说, 两家内部其实都很不太平,因为都是家族企业, 血缘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现在孩子既然不是亲生的, 那么他们手里掌握的股权、分红还有公司话语权就显得很尴尬, 众多家族子弟都在等着争这一部分的利益。   还有什么知情者说:【看着吧, 过不了多久两家集团的子公司就一定会出现股权变动, 人员更换等变化,豪门不管做什么都是出于利益考量, 绝不会让外姓人占了便宜。况且庄家和晏家之前是王不见王的死对头,肯定是要互相提防的。】   总之,晏知归还有庄乘月、晏家和庄家、卓志集团和英嘉集团等关键词, 周末两天上热搜就没下来过,卓志传媒公关部全员加班到处灭火,才堪堪把这股势头压下去。   话题可以消失,可不带话题的讨论不可能完全杜绝,而且, 如果捂嘴捂得太狠,反而会被人认为是心虚。   就只能任凭一些闲言碎语在网上流传。   结果就是,周一股市一开盘,卓志集团和英嘉集团的股价都开始下跌,甚至双双跌停。   股价有涨有跌实属正常,但是之后连跌三天,不免令人心里打鼓。   “肯定有内鬼!”沙发上,庄乘月挨着晏知归坐,义愤填膺地说,“那天晚上讨论的事都是自己人在场,没有外人,肯定是晏二叔那个老登故意散播消息。”   今晚小夫夫来到庄家一起吃晚饭,饭后大家转移去了客厅里,一边围桌喝茶,一边聊起了这件事。   宋乾疑惑地挠着头:“可是英嘉股价跌得比我们狠,他能有什么好处?不怕自己刚上市的汽车销售受影响吗?”   “八卦不会影响销售,没准还能让他蹭一波流量。”庄苡歆说,“股价这个事儿也比较微妙,如果真的是他干的,没准是自损八百,想逼着晏宇安做出一些决策,只要市场恢复信心,很快股价还是会升回来的。”   庄苡然冷笑:“他要是知道他大哥没按着他的想法来,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不知道晏爸爸什么时候会公布他的决定,要是公布了,晏二叔会不会翻脸啊。”庄乘月担忧地说,“他那么一把年纪了怎么情绪那么不稳定。”   庄新远叹了口气:“宇平的性子是有点不太稳重,小时候就总爱表现自己,还总觉得柴伯母偏爱宇安和宇丰,心里总是喜欢揣摩别人的想法。这人呐,也不一定岁数大就能成熟,可能会越来越固执。不过,我倒觉得,这件事不见得是他干的,可能是他家小辈有谁一时冲动。”   这个看法庄乘月也很认同:“是哦!他知道了的话,他家里人肯定也知道了。那天晚上龟龟心情不好吼了晏二叔家的一个堂哥,搞不好是那人下了黑手。”   “要不我跟嫂子再通个电话,商量一个对策出来。”庄景川老爷子说,“要是股价短期震荡还好说,万一中间再出个什么纰漏,又是麻烦事。”   晏知归却道:“我觉得不用太担心,如果真的是二叔或堂哥干的,他发现势头不对肯定会收手,毕竟自己身在其中,不会看着身家白白缩水。如果是外人,比如我们两家的竞争对手,那么我觉得对方掌握的信息会很有限,真正有威慑力的谣言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觉得也是,再观望观望?我就是有点生气,但情绪归情绪,做事还得靠理智。”庄乘月也连忙道。   他不希望爷爷再跟柴奶奶通话,毕竟柴奶奶开口就要呛人,现在情形不妙,肯定语气更不好。   爷爷也七十多了,已经有几年不再过问公司业务,可不想让他再看别人脸色。   乔轻云说:“我倒是觉得,卓志传媒还有英嘉科技可以快点推进董事会组建,将来小月和知归在我们各自两家公司的title定下来,谣言能不能不攻自破是一回事,至少大家看到我们两家深入合作,信心就会恢复。那个晏二叔到时候没咒念,肯定不会再胡来。”   “好好好!我把公司法翻出火星子来也会加快推进!”庄乘月拍拍胸口,“一切包在我身上!”   晏知归偏头看了他一眼,面色轻松地说:“这件事的诱因在我和小月这里,我想,只要能证明我俩之间关系没有问题,就能打消大部分人的怀疑。之前的所谓‘秀恩爱’都太随意了,不如正式一点,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你打算干嘛?”庄乘月隐隐有了预感。   “上婚综。”晏知归莞尔道,“你觉得怎么样?”   庄乘月:“……”   “该不会是那天看见直播里这么说,你就记住了吧?”他对这个提议表示怀疑,“你怎么会愿意上婚综?”   晏知归好整以暇地整了整本就十分整齐的衬衫袖口:“为了两家人的利益,上个婚综有什么关系。”   “也不用太勉强啊。”庄苡歆连忙说,“平时装装样子就可以了,要是长时间对着摄像头,怕你们受不了,毕竟平时好兄弟一样相处,和真的假装夫夫不一样。”   庄苡然也点头:“对,没必要这么为难自己,又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哪能总让你们俩冲在最前线。”   宋乾也说:“就是,虽说你俩为了联姻又亲又抱的,也算是突破了一点心理障碍,但是要在综艺上演两口子,直男肯定受不了。”   emmm……庄乘月和晏知归一同沉默了。   不明真相的家人们啊!   “就是,没必要牺牲那么大。”乔轻云也说,“你俩又不是演艺明星,肯定不习惯,如果细节上不够周全,万一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反而更说不清。”   庄新远连连点头:“让你俩联姻已经够委屈了,没必要还上什么综艺演给别人看。”   庄老爷子则好奇地问道:“什么是婚综?”   “是一种真人秀,主题是拍摄结了婚的夫妻或者夫夫的日常,可以秀恩爱,也可以展现婚姻关系当中的一些问题,参加的人大多是明星,观众爱看。”庄苡歆热心替他解释。   庄老爷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太有必要。”   “委屈是不委屈的,如果要上,肯定是我们自己投资,再交给小月的朋友曹怀周他们公司来制作,平台也都是自己人,到底怎么拍、拍什么内容是我们自己说了算。”晏知归非常淡定地说,“如果小月不介意抛头露面的话,我也不在意,就当放松了。”   庄乘月立刻道:“我是不介意啊!月圣怕什么!我经常直播,也算是一只脚踏进娱乐圈的人吧!录个真人秀不是小意思么!”   他确实不在意,毕竟现在和晏知归的关系已经和谐很多,没有联姻的时候那么排斥。   但就是还在震惊的余韵里。   怀疑面前这个人被夺了舍。   或者被魂穿了。   “爷爷,爸妈,”晏知归看向他们,“抛去顾虑不谈,你们介不介意我和小月上综艺?曝光率可能会很大,也可能经常上热搜,会被人议论。”   乔轻云跟庄新远对视一眼:“我们还好,小月本来就直播,我们习惯了。”   所有人又都看向庄景川。   老爷子一脸状况外:“你们想上节目就上嘛,我又不管。”   “那我回去再问问我奶奶还有爸,他们也没意见的话,我们可以先把消息放出去,对冲一下目前的负面舆情。”晏知归语气轻松地说。   从庄家出来,庄乘月还在觉得一切很魔幻。   怎么说呢,比当时答应联姻还魔幻。   知道龟龟很能为家族牺牲,但是能牺牲到这个地步吗?   这种真人秀,不仅要接受无死角的镜头拍摄,还很耽误时间,况且也不是特别有必要参与,这个卷王居然会主动献身?   上车之后,他揪了揪晏知归的脸颊,疾言厉色:“呔!孽畜!还不快从晏乌龟身上下来,不然我请最好的茅山道士来做法,把你的妖魂收了!”   晏知归面无表情地从眼角看着他,一言不发。   庄乘月揉着他的脸,又道:“穿越者,你听好了,跟你的系统说换个人寄生,不然我一拳把你俩打回你们的主神空间!”   说罢,他扳着晏知归的脑袋左看右看,自言自语:“走了吗?”   “需要我用安全带把你的手绑起来吗?”晏知归把他的爪子从自己脸上摘下来扔回去,“开车了,别乱动我。”   庄乘月不服气地系好安全带:“怎么还不让人质疑一下呢?你不觉得你提出要上婚综这事儿很离谱吗?”   “有什么离谱的,我在婚礼上为你唱歌,在发布会上当众送你定制车,这我都能做到,录个婚综有什么难的。”晏知归平稳地开车使出了庄家大宅。   庄乘月对他的天真无邪无力吐槽,无语地笑了一下,只能说:“乌龟你真的,我哭死。为了守护两家的利益,什么都可以做啊,佩服佩服。”   晏知归从后视镜里觑着他的表情:“怎么,你不愿意?”   “当然没有啦,录节目应该也挺好玩的,我是无所谓。”庄乘月说,“我就是不希望你太勉强,牺牲这么多,不见得有人念你的好呢。”   “我不在意,而且这算不得什么牺牲,是你说的,觉得我整天卷生卷死很累,我觉得趁着录综艺可以休息一下,算是一举两得。”晏知归淡淡地说。   庄乘月点点头:“这倒是。本来以为你辞职了我们可以去度蜜月,出去玩玩,现在录综艺也行,就不环游世界了,环游个江海市吧——不过你确定奶奶和晏爸爸会同意?”   “他们应该不会有意见,我们可是为两家股价挺身而出呢!”晏知归学着他的语气,揶揄地说。   “那成,我现在就联系周周。”   庄乘月掏出手机,立刻给曹怀周打视频电话,对方很快接通。   “喔!难得乘哥想起小弟,有何贵干?”曹怀周观察他的背景环境,“还在车里呢?”   “是啊,刚从我爸爸妈妈那里出来。周周,有正事跟你商量,我和龟龟打算上个婚综,你感不感兴趣一起做一个?可以搭你们公司的艺人啊!”庄乘月很认真地说。   镜头里的曹怀周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庄乘月晃了晃手机:“卡了吗?”   “没有。”曹怀周左右转了转眼珠,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乘哥,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我这就报警去救你。”   晏知归开着车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曹怀周立刻警惕:“谁在笑?是不是绑匪?!”   庄乘月:“……”   “真有绑匪的话,你现在这么说我早被撕票了。”他“啧”了一声,然后说,“怎么样,能做吗?还得尽快。”   曹怀周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件事:“我那天在直播上就是跟着起哄,真的没有让你上婚综的意思,你还是三思啊!”   “怎么?觉得我和龟龟不合适?”庄乘月故意问道,希望基友能给出一些强有力的理由,好让晏知归打消这个离谱的想法。   他倒不是排斥婚综,只是不希望晏知归真的开始录节目了才发现接受不了,到时候后悔。   “肯定不合适啊!你俩豪门公子凑什么热闹?要那个热度干什么?要拍戏撕大饼还是线上带货?不对,我怎么记得你就是直播平台老板呢?”曹怀周阴阳怪气地说。   庄乘月觑了眼面无表情开车的晏知归,解释道:“最近不是传我俩不合嘛,又被他们猜到抱错那边去了,股价都跌了三天,我们就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再来个超级豪华版秀恩爱,让大家相信我们是真的。”   “虽然有道理,但我觉得没必要。”曹怀周说,“要想转移注意力,还要超级豪华秀恩爱,那我现在假定你们希望这档综艺超级豪华火,对吧?”   “那当然,要不岂不是白费功夫。”   “所有火的综艺,都得有爆点,还要有人设,以及剪辑,也就是说演绎成分更多,你们能接受按着剧本表演嘛?”   庄乘月没吭声,倒是晏知归目视前方,淡淡回答:“这些我知道,演戏而已,谁不会?”   “呵,隔行如隔山,晏乌龟你不要太自信。”曹怀周隔空吐槽他,“为了制造综艺效果,故意歪曲你的性格,刻意营造矛盾——非常刻意的那种,离了大谱的那种,令人社死的那种,你能接受?”   庄乘月像转向灯一样看着转过去看着晏知归。   晏知归依旧一脸风轻云淡:“曹总是不是业务上有所生疏?我们要上的不是离婚调解节目,如果我的调研没错的话,婚综并不需要你说的那种元素,如果非要有,我想还有别的参与者,他们应当不介意担负起这样的责任。”   庄乘月心里感叹:嚯,这是真做过调研了?难不成这三天晏乌龟天天在办公室里啃综艺?   “我和庄乘月上综艺是为了秀恩爱,请务必给我们定制这样的人设,我可以提醒你从以下几个角度入手,比如,竹马竹马两小无猜,人前死对头人后真情侣,现代版罗密欧与朱丽叶,等等。”   曹怀周不满道:“你在教我做事?”   “作为这档综艺的投资人,我教你一下又何妨?”晏知归气定神闲。   手机屏幕里的曹怀周愤怒地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庄乘月连忙打个圆场:“周周别生气嘛,他就是提个小建议。剧本的话我俩其实不太介意,就是录真人秀可能跟想象中不大一样,是吧?”   “那当然了,观众看见的是干干净净的镜头里的嘉宾,但是嘉宾看见的可是对面一整排摄像机,不光这个,还有无孔不入的GoPro、就算关了开关按钮也有可能被监听的工作人员听到的麦克风,毫无隐私可言——”   曹怀周提高了音量:“晏乌龟,你不是很重视隐私吗?这也能忍?可别在录制现场给我摆少爷架子,就算你是投资人,违约了也得赔钱!你现在要上综艺,巴不得立马官宣吧?官宣了再后悔,打的可是你的脸!还连累我乘哥!”   庄乘月煞有介事地对晏知归说:“龟龟,我经常抛头露面都习惯了,又喜欢演,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可是你,真的要好好考虑哦!开弓没有回头箭,别赔了钱还社死。”   汽车已经开进了江边别墅,端端正正地停在了车库里。   “放心。”晏知归打开顶灯,昏黄灯光照亮了他含笑的脸,他伸手握住庄乘月另一只手,温柔地说,“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庄乘月:“!!”   曹怀周:“……” 第65章   第四天了, 英嘉集团的股价依旧在跌,晏宇平有些坐不住。   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他不清楚,但隐约能猜到可能是身边人做的手脚。   当晚被庄乘月当众顶撞,还被小蛋糕砸脸,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根本咽不下这口气。得知长子还被晏知归针对,一气之下就把真实情况告诉了自己的家人。   当时看儿子就有些绷不住, 怀疑是他暗搓搓地干了什么, 可是拎过来一问,死小子又不肯承认。   晏宇平没精力去调查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 心里只惦记着英嘉科技的情况,还有晏知归到底辞没辞职, 如果辞职了,公司的管理权大哥会交给谁。   让手下去打听之后, 得知晏知归这几天来在英嘉科技正常上班, 与平时无异, 又问过集团董事会那边, 得知没有收到对方的辞呈,他忍不住要问个究竟。   周四忙完上午的工作, 晏宇平主动打电话给大哥:“哥,你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简餐?”   “嗯,你到我这来吧。”晏宇安语气如常地回答, 令他探不出端倪。   晏宇平立刻直奔集团董事长办公室,推门进去的时候,见晏宇丰也在。   他愣了愣:“老三,你今天也有空?”   “吃个饭的工夫还是有的。”晏宇丰比大哥小十岁,今年才四十五, 由于保养得当显得分外年轻,又继承了晏家还算不错的相貌,量身定做的西装三件套穿在身上,颇有些儒雅的气质。   他不太像两个哥哥那么严肃,说话必带笑,有时候看起来很亲切,有时候,在有心人眼里,就显得阴阳怪气。   比如此刻,晏宇平就是那个有心人。   由于觉得母亲偏宠大哥和三弟,他跟他们两个都不算特别亲近,现在看到三弟先自己一步来了大哥这边,不由怀疑他们在自己缺席的情况下商量好了什么。   晏宇安站了起来:“人到齐了就开饭。”   兄弟三人在隔壁会客厅的圆桌边坐下,集团食堂的工作人员很快把热腾腾的饭菜送了过来,五菜一汤,菜肴精美,主食以粗粮为主,看起来十分健康。   晏宇安先动筷,也没浪费时间,夹菜之前就开了口:“老二,找我有事?”   “这两天不是知归和乘月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吗?我就想问一句,大哥这边有什么打算。”晏宇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还有英嘉科技的归属问题。我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最好是知归尽快辞职,俩人赶紧去度蜜月,时不时地在网上发点秀恩爱的照片,好快点把这一波舆情压下去。”   不等晏宇安回应,晏宇丰先开了口:“我觉得不合适,不是都有人揣测两边公司要出现重大人事变动了吗?要是加强合作的还好解释,如果被传出去知归离职,岂不等于自曝传闻是真的?”   “老三,你知道了?”晏宇平意外地问。   晏宇安接话道:“上次你被蒙在鼓里,委屈得跟什么似的,我跟妈商量了一下,就把真相告诉了老三,不想他从别人那里听见,心里胡思乱想。”   晏宇平:“……”   点我呢?   晏宇丰笑眯眯地说:“大哥和妈的做法我能理解,换了我可能也想先捂一捂,毕竟我们一大家子人多嘴杂的,谁不小心被套了话这事儿就爆出去了。”   呵,你打小就是大哥的跟屁虫,当然对他言听计从!   现在果然还站在他那边说话。   晏宇平不爽地想。   “正好你俩都在,我也宣布一下这件事的处理方案,是我跟妈商量好的。”晏宇安放下筷子,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二弟,“这个节骨眼上知归不能辞职,我也不放心把英嘉科技交给别人管理,所以我打算给他们成立董事会,乘月来做董事长。”   晏宇平愕然地张了张嘴,一时间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没能说出口。   “我知道你不会认同,会觉得知归这边的隐患还没消除,就把跟庄家关系紧密的乘月拉进来很不妥,但我对这两个孩子有充分的信任。”晏宇安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妈会亲自选家里其他能干的子弟来担任董事,乘月这个董事长也不会持股,他们彼此牵制,公司不会出问题。”   “可是——”晏宇平还没“可是”个所以然,就被晏宇丰打断。   他笑吟吟地说:“二哥,我觉得大哥这个做法很好啊,在外人看来是我们跟英嘉集团加强了合作,正面回击不合传闻,内部也能加强控制——就算按你的阴谋论,知归想闹事,凭他那点权力,他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边说边夹了棵翠绿翠绿的西蓝花到晏宇平碗中:“你不信他,也得相信大哥吧,大哥还治不了他?别操闲心了,吃饭吧。”   “你别在这儿挑拨,我哪里说过不信大哥?我就是——”然而晏宇平的话又一次没能说完,晏宇安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人,晏宇安浅浅笑了一下,接通了电话:“喂,知归。”   “爸。”那边的晏知归才喊了个称呼,接着就传来庄乘月清脆的声音,“爸爸,我们来检查你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   或许是上一次略显推心置腹的谈话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听到他这样说话,晏宇安觉得很暖心。   “我跟你们二叔三叔一起吃着呢,除了检查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事?”他愉快地问。   庄乘月“嘿嘿”笑了一声:“有啊,龟龟想了一个改变现在局势的办法,我们想和你商量商量。”   “是吗?”晏宇安撩起眼皮,看了眼对面满肚子话说不出来、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晏宇平,“既然是家里的事情,那我开免提,也让两个叔叔听一听。”   庄乘月先是意外地“啊”了一声,接着又“哦”。   等免提打开的时候,就听见他压低声音在说:“龟龟你来说。”   然后是晏知归含笑的声音:“怎么你还怯场吗?”   “我当然不!这不都是……”估计想说“你家亲戚”,反应过来好像确实是自己的亲戚,于是没能说下去。   晏宇丰听了他俩生动的对话,忍俊不禁:“他俩以前在学校里不是总掐吗?现在的关系倒真是不错。”   “咳咳。”晏宇安清了清嗓子,“知归,乘月,是什么办法,说吧。”   最后还是庄乘月做代表发言:“二叔小叔好,爸爸,龟龟提议我们俩上婚综,就是那种真人秀性质的综艺,虽然节目从录制到播出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可以尽快官宣,先反驳不合传闻,筹备和录制过程中也能放一些花絮,再到播出期间,时间需要好几个月,等于这段日子持续不断地‘秀恩爱’,就很难再有人捕风捉影说我们不合来做文章了。”   “上婚综?”晏宇平微微皱起了眉。   晏宇丰倒是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婚综还挺有意思的,我家那位就爱看,然后跟着嗑CP。”   “看归看,可是自己上去演就没必要了吧?”晏宇平反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不觉得掉价吗?”   庄乘月立刻道:“我们就是来问爸爸同不同意的,但是我们这种家庭又怎么了,除了身家多一点,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有什么特别的?要不是因为还有那么一点身家,谁要看我们?二叔你不要太有优越感哦!”   “哈哈哈哈!”晏宇丰笑道,“这小嘴叭叭的,还是那么厉害,小月你真是发挥稳定。”   庄乘月谦虚地说:“一般一般,谢谢小叔叔夸奖。”   “爸,二叔,三叔。”晏知归这才发声,“我觉得婚综是一个很好的宣传窗口,我俩不仅可以消除那些不合传闻,还能够为英嘉和卓志做品牌推广,是一举两得的事。现在流行打造个人品牌,就算二叔三叔不稀罕,我和小月也想为我们各自的公司赚取一点流量。”   “至于综艺这方面,小月跟佳威娱乐的总经理曹怀周关系非常好,我们打算委托他的公司来制作,作为投资人,我们可以把控每一个环节,同时请专业人士把关,不会给自己造成舆情隐患。总而言之,我觉得上这样一档婚综对我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庄乘月立刻附和地说:“对对对!”   “我觉得还是得慎重,我们是商人,又不是演艺明星,上什么综艺?!”晏宇平依旧不认可,“妈肯定不会同意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晏宇安这会儿才开口:“妈那边我去说服。”   庄乘月高兴地问:“爸爸,你同意啦?”   “嗯。”晏宇安应道。   “大哥!你三思吧!”晏宇平急切道,“你不能因为这两个孩子的事就没了原则!”   晏宇丰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二哥,什么原则啊?上个综艺的事儿,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年轻人就让他们玩玩呗,一边秀恩爱,一边吸粉,回头英嘉科技哪些产品还不得卖脱销?我觉得是好事。”   “还得是小叔叔想法跟得上时代!”庄乘月秒变夸夸机器,也不忘照顾晏宇安,“爸爸更是!”   晏宇平:“……”   晏知归接过话茬:“爸,你要是同意了,我们现在立刻着手去做,今晚可能会先发一个官宣,看看明天股价走势。”   “好,你们放手去做,尺度自己把握。”晏宇安欣慰道。   挂上电话,庄乘月兴奋地拥抱了晏知归:“耶!我就知道爸爸不会反对!感觉最近他变和蔼了不少。”   为了一起打这个电话,他今天又来了英嘉科技——很快自己就要成为这里的董事长了,看来以后要常过来转转。   两人刚刚小学生打闹,争一张单座沙发,谁也没争过谁,最后挤在一起打电话。   这会儿晏知归手一伸,把他抱到腿上侧坐着,空间总算宽松了许多。   “肯定不是因为我,毕竟我和他相处二十多年,他都是之前的样子。用控制变量法也能推断出原因在谁那里。”他懒洋洋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庄乘月来公司,他都无心工作,只想和这只小螳螂待在一起斗嘴。   以前觉得无聊的互喷现在觉得有意思极了,当然,现在的斗嘴也跟之前不太一样。   庄乘月向后仰靠在他身上,“呵”了一声:“明明就是好的影响,被你说得好像什么坏事似的。”   “是你心里阴阳,听到别人说话才觉得阴阳。”晏知归也靠在沙发靠背上,慢条斯理地说。   某只小螳螂最近换着各种各样的橙花调香水用,香水跟他的皮肤产生化学反应,尾调都是那么撩人,明显居心不良。   他侧脸垂眸,看了看此人的脖子,轻轻舔了舔牙。   庄乘月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曹怀周发消息。   【月圣】:周周宝贝,晏爸爸这边点头了,最快晚上能注册节目组官方账号并且发官宣图吗?   “龟龟啊,你说我俩平日里这么互怼都习惯了,真上了综艺岂不是到处都是破腚(绽)?”等待回复的时候他感叹道。   晏知归一只手搂着他的腰,略显浮夸地敷衍:“啊!这可怎么办?”   “咻”地一声,曹怀周的回复发了过来。   【大呲花】:呵,这么快我就变成你们的牛马了?合同在哪里?定金在哪里?晏扒皮的良心在哪里?!   但庄乘月没顾上看,而是一手搂着晏知归的脖子,挑衅:“那我们得练习一下新的相处方式吧?”   “什么新的?”晏知归挑了挑眉,“你已经想好人设了吗?”   庄乘月坏笑地一拍胸口:“我,纯真无邪小白花。”然后戳了戳他的脸颊,“你,腹黑深情大灰狼。”   晏知归捉住他的手,调侃地反问:“你?小白花?谁跟你说的,魔镜吗?”   “那你别管,就问深情你演不演得了。”庄乘月挣脱他,“你虽然擅长高调秀恩爱,但不能总搞drama场面吧,人家要拍日常的话你怎么办?又不能总亲我,播不了哦!”   他的手指在晏知归的眼角轻轻点了几下:“都说爱一个人的话,眼神是藏不住的,你得把那种深情演出来。”   “那你能吗?”晏知归问道。   庄乘月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深情人设啊!我不会时时刻刻用那种歘欻欻的目光看你,但我会逗你开心,一见你就笑。”两只手在下巴下打开一托,“给点阳光就开花!”   给点阳光?   晏知归的思想不可自控地又滑了一下坡。   “现在,来练习一下深情的眼神吧。”庄乘月捏住他的下巴,促狭地眨眨眼。   晏知归默默地注视着他,脸上挂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深窝眼里,平日的冷淡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浮上来的温情。   庄乘月紧紧盯着他的变化,有一种看日出的感觉。   像是看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天光由暗变亮,最后金光大炽,洒向大地。   而他深邃的眼睛里,情绪也渐渐由淡变浓,让那原本是深棕色的瞳孔,转而成了浓重的黑。   像是蕴满了爱意、不舍,和占有欲。   庄乘月莫名看得有点心跳加快。   “龟龟,你收一收,有点过了。”他舔了舔嘴唇,小声说,“现在不像深情,我怎么感觉你在用眼神扒我衣服。”   晏知归搂紧他的腰,勾了勾唇角:“害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庄乘月坦白,“就是看得我有点想亲你。”   “那就来。”   两个本就靠得很紧的身体现在贴得更加紧密,庄乘月的手机也掉进了缝隙里。   无人在意的角落,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大呲花】:人呢?   【大呲花】:谈钱就不出声了吗?   【大呲花】:乘哥我们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不要想着白嫖我!   【大呲花】:我当然信得过你,但不是还有那谁吗?!   【大呲花】:你千万别被他的假象骗了!   【大呲花】:乘哥!!! 第66章   一番耳鬓厮磨,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庄乘月头发凌乱又心满意足地从晏知归身上坐起来,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的衬衫领口系好,挡住锁骨上被吮吸出来的痕迹。   要命了, 怎么会这样?   龟龟的眼神不是深情, 简直是催.情!   他是魅魔变的吗?   要不是两人都还记得克制,肯定会走上未曾设想的道路!   他红着脸想, 好像从那天两个人一起泡浴缸之后, 晏知归就变成了亲亲怪,先是害自己的直播间当众被封, 现在正经排练呢,又变成这样。   哎, 的确是我的魅力无法阻挡就是了。   龟龟还不承认就是喜欢我!呵!一定是他怕输。   破案了!他突然被夺舍似地要跟我上婚综,肯定就是想借这个机会亲近我!   果然是心机龟龟!   看在他暗恋那么苦的份上, 就不苛责他啦!   但是……   “你下次排练正经点。”两个人刚才亲得难以自控, 此刻不好再有什么身体接触, 庄乘月从沙发缝里摸过手机, 垂着眼站起来,坐到旁边的长条沙发上去。   晏知归的衣服和发型倒是不乱, 平日里冷淡的脸颊也有些微微泛红,眼角瞥过去:“怪我?说想亲我的那个是谁?”   “那还不是因为你存心勾.引我。”庄乘月熟练甩锅,“叫你练深情, 不是叫你练用眼神扒人衣服。”   晏知归冷冷一笑:“不要为你的好.色找借口。”   “反正你下回收着点,不要用那种涩.情的眼光看我。”庄乘月脸皮够厚,大言不惭地指指点点,“我俩之间那个什么张力是够够的了,但是感情还不够深, 记住你的人设,加强练习哦,鱿鱼卷我看好你!”   晏知归:“……”   死嘴刚才亲起来那么软,现在怎么又这么硬!   庄乘月这才顾得上看手机,同步播报曹怀周的要求:“周周说要签合同付定金呢,咱们用哪个公司走账啊?”   这话触发了晏知归的办公开关,他开始很熟练地安排工作:“用我们结婚的时候注册的那个,正好派上用场。”   “合同你让他发个模版过来,我转给法务,没什么问题我来签字,定金一周内付掉。”   “官方账号和官宣你让他今晚就发,先发我们,进行一波预热宣传,其他嘉宾让他自己去定,定了再宣。”   “至于剧本,问问他有没有现成的,他的公司一定有不少被毙掉的综艺台本,没有的可以立刻去找,平台应该也会有。整个班底尽快码起来,我希望能在两周内开始录制。”   说完这些,他看着捧着手机一直在打字的庄乘月,忍俊不禁:“记下了吗,庄秘书?”   “记着呢!”庄乘月头也不抬,手机屏都要点出火星子了,“月圣手速,谁敢质疑!”   晏知归看着他那被自己亲得微微红肿的嘴唇,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笨蛋,直接录我语音不就行了。   看来狡猾小螳螂确实有纯真小白花的一面。   曹怀周其实就是口嗨,不至于不打定金不干活,跟庄乘月瞎怼了几句之后就把活儿应下了,还跟他要官方照片好做海报。   庄乘月手机相册里都是自拍,官方照还得找他英嘉传媒的实际话事人向薇姐姐,于是他又厚脸皮加嘴甜地去小窗人家,给人安排了额外差事——婚综录制期间,担任他和晏知归的经纪人,临时组建一个小团队负责这段时间的各种工作。   当然啦,他也不是庄扒皮,会付工资的,至于怎么支付,还得跟晏知归商量。   考虑到上婚综肯定需要助理忙前忙后,庄乘月想起了他许久未见的助理姜易同学。   姜易在卓志传媒也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跟着老板的话就在公司打卡上班。   最近没有召唤,小同学是不是过得很悠闲呢?   【月圣】:小姜姜,想我了没?来活了哦!还是大活儿!不过不会累着你的,不要害怕。「月亮得意.jpg」   “咻”地一声,姜易很快回复。   【姜助理】:老板,什么时候要我待命?我这两天正好请假来着。   【月圣】:倒是不急,通告单排出来我会发给你。   【月圣】:你咋啦?为啥请假?需要来自老板的关爱吗?「月亮摸头.jpg」   【姜助理】:嘿嘿,小声分享个好消息,我买彩票中奖了,税后一千二百多万,虽然不多,但够我在江海市买套三室一厅,我正看房呢。但请老板放心,我还会像以前一样认认真真工作的!毕竟剩下的钱也不太能让我财务自由。「捂嘴笑」   【姜助理】:帮我保密「拜托」跟在老板身边我也蹭到了好运!   庄乘月:“!!”   鼻端闻到咖啡香,一抬头看见晏知归向自己递来了刚冲好的手冲咖啡,他立刻接了过去,然后兴奋地说:“我助理中了千万大奖,正要在本地买房呢!”   “运气不错啊!”晏知归笑了笑,“问他有没有看中咱们两家的住宅小区,我们可以给他打折。”   庄乘月连连点头,立刻打字:“还是你考虑周到!”   “发完了吗?发完了我们还有别的事做。”晏知归啜了口咖啡。   庄乘月茫然:“什么事?”   “看看你未来的董事长办公室!”   哦!对哦!   庄乘月立刻蹦了起来,兴奋道:“快去看看!”   先前听说自己要当董事长,还没什么实感,现在一听都要有办公室了,还是有一种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开心。   走路都拽起来了。   他走在前边,双手背在身后,假模假式地说:“小晏啊,那个什么什么,应该这样那样,你懂吧?”   但是出了门,经过秘书天团工作区,立刻就偃旗息鼓。   将来要做董事长的人,还是得保留点威严,搞笑男可怎么服众。   再推一扇门出去,看到的是长长的走廊和尽头的会议室,一下子有点懵,转头回问晏知归:“往哪儿走啊?这里哪还有地方做办公室?”   “小晏也不知道啊。”晏知归全程看他演戏,心里乐得不行,这会儿故意道,“庄董是领导,请指示。”   庄乘月用肩膀使劲儿撞他一下:“别嘚瑟!”   “坐电梯。”晏知归拉起他的手,刷卡开了专用电梯,带他进去之后按了上面一层。   楼上看起来还是一片未开发的格子间,只有简单的装修,看上去特别敞亮。靠窗一端留了大办公室的空间,还有上下水龙头和排水管道,看得出可以做私人休息室。   晏知归带他走到阳光灿烂的落地窗边:“爸说可以开发这一层,这一块留给你做董事长办公室,规格和我的差不多,你喜欢什么设计尽管提,很快就可以开始施工。”   “真的吗?我能在这里装大电视和游戏机吗?再来个台球桌!”庄乘月对建筑设计方面没什么想法,一心想把这里改成游戏室。   “想干什么都随你,只要你不怕被打小报告,然后换来奶奶和爸的紧箍咒。”   庄乘月:“……”   好了,萎了。   他在这开阔的地方转了一圈,又向后边格子间张望:“我只是挂名董事长,没必要给我安排秘书了吧?那这一层岂不是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其他董事的办公室也会在这儿吗?”   “他们没有办公室。”晏知归穿着西装马甲,双手抄着裤袋,站在阳光下,配上一张表情淡然的脸,看起来像个英俊潇洒的T台男模,“那些人虽然是母公司派来的,但也算是外部董事,不担任公司职务,在楼下给他们安排个休息室就行了。”   庄乘月郁闷:“那我不想在这儿待着了,一个人站在最高的地方有什么意思。反正我是挂名的,就跟你一个办公室不行吗?”   “我没意见,不过有了董事长,还是得有个董事长办公室才行,不然显得公司太寒酸。”晏知归环顾四周,“你提一下你的想法,将来装修好了你要喜欢就在这里待着,不喜欢就去我那儿,怎么样?”   庄乘月眨了眨眼,灵机一动:“那我和你的办公室上下可以打通吗?装个楼梯!我直接就可以下去找你了!”说完又立刻改了主意,“不,装个滑梯!我能‘嗖’一下滑到你房间里!”   “要不要装成消防队那种铁杆子?你盘在上边滑下来?”晏知归被他的想法逗乐了。   天上掉下个小螳螂,有趣。   庄乘月非常认真地考虑过后,摇头:“不了,还是滑梯好玩,要那种螺旋的,我要躺着下来。”   “好,依你。”晏知归点头。   虽然馊主意是自己出的,但庄乘月没料到他会答应:“真的吗?你别让我白高兴一场!”   “怎么会。”晏知归走近他,轻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月宝一个人站那么高已经很惨了,一点小要求,当然要满足。”   矮油……庄乘月从他眼睛里读出了一点宠溺的意思。   虽然知道他暗恋自己,这么做也很正常,可是为什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不是不好的那种,而是感觉和平时不同。   庄乘月从小被人宠到大,对于“被宠”这件事非常有配得感,完全不会大惊小怪,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不光家人宠他是OK的,晏知归作为自己的丈夫,当然可以宠、也应该宠他。   之前在婚礼上唱歌也好,高调送车也罢,平时相处中对自己各种包容,庄乘月并不是感受不到,他也很开心,只是没有很特别的感觉。   直到刚刚那个与之前的大场面比起来略显平平无奇的时刻。   莫名其妙地就觉得胸口像揣了一只到处蹦跶的小兔子,不安分,又毛茸茸的让人觉得舒服和自在,还充满了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期待。   像是期待这种感觉再多来点。   这跟家人的宠爱有什么不一样吗?   庄乘月细想之下,觉得被爷爷爸爸妈妈姐姐们宠爱的时候,胸口里没有揣着小兔子,也没有那种贪婪的期待。   好像涉及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了呢。   晏知归看他怔怔的在发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当然是想装修好了这里会是什么样啦!”庄乘月转念一想,又说,“我的卓志传媒那里有装修好的空办公室,但如果你需要的话,也可以给你另外装修一套。”   “没必要,我是挂名董事长,你是甩手掌柜总经理,我俩很少会过去,去也是开会和签字,别浪费资金了。”晏知归不假思索地说。   庄乘月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是勤俭持家的好龟龟。”   “谢夸。”晏知归莞尔。   对上那深窝眼里装得满满的笑意,庄乘月觉得胸口的小兔子又在乱蹦了。   唉,今天是不是喝咖啡喝多了?   怪心慌的。   在他们筹谋一切的时候,当天卓志集团和英嘉集团的股票还是双双跌停,局面确实不乐观。   眼下就只能期待晚上婚综官宣,看看能不能止住舆论颓势,让两家股民们重新恢复信心。   曹怀周平时看起来像个不靠谱的街溜子,但做事还是干净利落,手下的人也有不少精英,很快先把庄乘月和晏知归的海报做了出来,并且提供了几个备选的综艺名,让他俩尽快决定。   俩人有商有量,很快敲定了其中一个——《我的结婚搭子》。   “很大胆啊你们!”会议桌对面的曹怀周感叹。   既然晚上要官宣,很多事都需要庄乘月和晏知归两个人决定,下班之后两人就去了佳威娱乐,现场拍板。   庄乘月得意地抱起双臂,向后靠在转椅上,还嘚瑟地把双脚往会议桌上一架:“那当然!很多人不是怀疑我们是没有感情的联姻嘛,那就让他们看看,我们到底是搭子,还是真情侣!这个反讽的标题我觉得很不走寻常路,给想出这个点子的策划加鸡腿吧!”   “你应该给我们所有人加鸡腿,临时成立的项目组现在都在加班呢。”曹怀周满不客气地说,同时给了晏知归一个不爽的眼神。   晏知归没什么表情地掏出手机:“项目组有群吗?把我拉进去。”   “大佬要发红包吗?那必须拉!”曹怀周当即操作,把他俩都拉了进去。   庄乘月就看见晏知归给每个人都发了个888的大红包,然后说了一句“大家辛苦了”,干脆利落地退了群。   深藏身与名。   哈哈哈,不愧是龟龟,又被他装到了。   “那我也要发吗?”他问晏知归。   晏知归摇头:“不用,我俩现在是一家。”   “那我用退群吗?”   “也不用,下次我想发红包的时候你再拉我进来就行。”   庄乘月:乐!   曹怀周也领了一个大红包,吐槽的小嘴巴闭了起来,转而说:“这个名字确实合适,因为除了你俩之外,我还想让蔚蓝和简一宁来参与一把。”   “哦豁,就是不炒cp就没热度、人前卿卿我我人后恨不得对方死全家的那对小恨侣?”庄乘月想起上次看他俩采访的观后感。   “对啊,综艺感你俩差点,他俩很擅长,我这也算一举两得吧,沾你们的光塞我公司的人,再让他两位前辈带带你们这新手。”曹怀周笑道,“正好也有很多人觉得他俩的恩爱是演的,就让他俩上去凭本事说话吧。”   晏知归却警惕地问:“他们俩综艺感强,会喧宾夺主吗?”   “放心,我计划好了,你俩一对男男夫夫,加上他们一对异性夫妻,再邀请一对女女妻妻,各有各的话题度,谁也不会盖过谁。”曹怀周把手边的电脑打开,接收了策划部门刚发过来的PPT,“除了你们的投资,商还是要招的,能赚点是点。这是拟邀请嘉宾名单,你们看。”   晏知归把电脑拽到自己和庄乘月面前,仔细看项目书。   “可以啊周周,效率很高。”庄乘月觑了两眼,对曹怀周竖起大拇指,“我就知道你能干事。”   曹怀周的脸立竿见影地皱了起来:“乘哥,这是夸奖吗?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庄乘月大大咧咧地说:“当然是夸奖啦!”   他的目光落在了拟邀请的女生情侣候选名单上。   候选的几对都是在感情上有争议的人,有的是网红,被怀疑是合约情侣,有的也是联姻,同样被怀疑没有真爱。   虽然能理解曹怀周是出于综艺看点考虑才这么选,但他心里突然有一些沮丧。   晏知归关注他的表情,立刻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内疚。”庄乘月实话实说,“剩下的这对嘉宾是不是真情侣我不知道,但这档综艺只请三对,却有两对都在演戏,还美其名曰真人秀,我觉得……在欺骗观众。”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矫情,毕竟本来就是为了掩盖联姻真相才搞出了这么一档子节目,临门一脚了开始动摇,显得既要又要,令人不齿。   所以他立刻摆摆手:“没事啦,是我胡思乱想。”   “乘哥你总是偶尔犯天真病。”曹怀周对这种事见怪不怪,“综艺嘛,本来就是娱乐大众的,只要观众得到了娱乐,到底是真的假的有什么重要?况且我们又不是那种撒狗血故意营造矛盾的剧本,把大家气个乳腺结节,咱工业糖精虽然齁甜,却不至于伤人,你不用在意这些。”   “嗯啊。”庄乘月点点头。   “也可以不全是欺骗。”旁边的晏知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露出了白天排练时怎么都‘做不到’的深情,“戏真情也真就行了。” 第67章   面对晏知归这突如其来的提议, 庄乘月有点懵。   尽管他一直怀疑对方在暗恋自己,但其实没往深里想,不过是在自娱自乐的时候占个上风罢了。   可这是在干什么?不是要表白吧?   说起来,当初说要给这场游戏不加规则, 就是为了能玩得更刺激,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想赢。   按照庄乘月设想的走向,等晏知归拜倒在自己的西装裤下, 他就可以在手下败将面前耀武扬威, 将对方搓圆揉扁任意摆布,获得无可比拟的爽感, 毕竟战胜死对头这件事,和走上人生巅峰没什么区别!   可现在隐约有点取胜的意思, 他却有些犹豫。   他好像不太想看见晏知归伤心难过的样子。   酒会那晚小乌龟攥碎酒杯,弄得满手血的画面实在触目惊心。   一个人默默离去的身影, 又是那么仓皇凄凉。   怎么能再伤他一次。   庄乘月感慨, 本月圣真是心善。   既然当面拒绝太伤人心, 那就先发制人吧!   他吞了吞口水, 有一点结巴地说:“怎、怎么情、情真?我对你又没有那个想法……你不要胡思乱想哦。”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说得有一点心虚。   晏知归深深地看着他, 仿佛当曹怀周不存在似的,眼神过于凝重,随后又被淡淡笑意代替, 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   “紧张什么。”他调侃地说,“我的意思是,你不如当上的不是婚综,而是恋综,试着跟我用恋人的身份去相处, 就算对我‘没那个想法’,至少尽力了,不算蓄意骗人。”   庄乘月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紧张,已经挪开了眼睛:“哦……”   莫名地,又有点失望。   “晏乌龟,你不要处心积虑地想占我乘哥的便宜!”曹怀周却不爽道,“什么用恋人的身份去相处,万一我单纯的乘哥上当了怎么办?录完综艺你是不是要当渣男?”   接着转头对庄乘月说:“乘哥,剧本我来把控,你放心,绝对不给你们安排接吻镜头,尽量减少肢体接触,免得你吃亏!”   庄乘月:“……”   周周啊,有时候你比我更天真啊!   “曹怀周,不要把你乘哥想得那么弱智。”晏知归冷淡回击,“而且,你再表现得保护欲那么强,别怪我合理怀疑你对他有别的想法。麻烦记住,现在他是我的合法丈夫,你有什么小心思都收一收!”   “晏乌龟,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乘哥弱智了?!我俩之间是纯洁的友谊!”曹怀周据理力争。   晏知归冷笑:“你最好是。”   “纯洁的友谊”五个字却让庄乘月想起了他自己给晏知归界定的关系,脏脏的朋友。   那些亲热时的种种画面又涌进了脑海里。   口干舌燥。   庄乘月连忙战术喝水,然后做和事佬:“周周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不用替我那么担心,我和龟龟之间什么样我很清楚,全情投入也没关系,就当上的不是婚综,是恋综好啦。我不会轻易上你说的那种当,但我相信龟龟也不是渣男。”   他小心翼翼地偏头看一眼晏知归,却对上了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立刻又把眼睛挪开。   龟龟的眼睛有点子毒啊,像歌词里唱的,杀人又放火。   “不是,乘哥,你能不能跟我坦白一下。”曹怀周看看他,又看看晏知归,看他俩排排坐在自己对面,看上去确实般配,很有那么一点奇怪的张力,自己也开始觉得困惑,“你俩现在,到底什么关系?不会是真谈了吧?”   如果真是那样,我算什么?   小丑吗?   搁这生什么闲气!   庄乘月立刻回答:“没谈,就是朋友!”用手肘捣了捣晏知归,“是吧?”   晏知归脸上划过一抹浅笑:“嗯。”   脏脏的朋友,玩着没有规则的游戏,走向令人充满期待的结局。   “真的握手言和了?”曹怀周怀疑地问。   庄乘月小鸡啄米点头:“真的,我俩现在统一战线,还要一起对付晏家的老登们,是交托后背的关系,所以你也不用怀疑龟龟啦!他人很不错!”   “谢夸。”晏知归冲他莞尔,再冷淡又挑衅地看了眼曹怀周。   曹怀周不服气地抿抿唇,由于从小学起就跟庄乘月站在一条阵线上,他早就习惯性地将晏知归视为死敌,先前两人联姻的时候他就愤愤不平,但也能理解他乘哥的处境,只能替对方郁闷,希望他们联姻之后只是顶着个空头衔各过各的。   谁知事情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眼看乘哥越来越深居简出守男德,而腹黑心机龟想方设法高调秀恩爱,本能就觉得此人在借机占便宜,曹怀周打心眼儿里不爽,可是又没立场说什么,只能在每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死乌龟进行人身攻击。   就算现在庄乘月亲口说他俩已经是朋友,他也很难立刻释怀,反而更加不甘,还有点委屈。   像是被好朋友抛弃了似的。   算了,男子汉这点委屈算什么,只要朋友高兴,那就忍了。   “晏乌龟你别得意,我会一直盯着你。”曹怀周用食指和中指比划着自己的眼睛,再指向晏知归,“I'm watching you!”   晏知归对他的狠话不予理睬,谨慎地把面前电脑里的项目书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将电脑推回给了他,语调淡淡:“做得不错,我没什么意见,尽快去邀请其他嘉宾,推进项目。”   曹怀周:“……”   这领导一样的气场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合作方吗?   老子真是珍珠它妈退房——蚌埠(不)住了。   确定了综艺名称之后,设计人员很快把可以用作logo的花体字做好发给曹怀周,三个老板一起提了点建议,经过几稿修改,很快定稿,用以完善官宣海报。   宣发部也已经注册了各个平台的官方账号,迅速拿到平台认证,同时打点好了手里的营销号,正蓄势待发。   晚上八点整,真人秀各平台官方账号发布了第一条动态:   【爱昏了头就婚了,可柔情蜜意能否敌得过一地鸡毛?   既是恋人,又是生活搭子,小家庭新手上路,请多指教。   全新婚恋真人秀《我的结婚搭子》全员蓄力中。】   接着又以闪电般的速度官宣了第一对嘉宾:   【是竹马,也曾是死对头,   大家都说我们的爱情是演的,   但我们想说——宿敌变情人,难道不香吗?   @庄乘月 @晏知归   欢迎来看我们的甜蜜日常。   #我的结婚搭子#   #我的结婚搭子嘉宾官宣#】   配图还是俩人大婚当天的燕尾服照,现在看起来,没有了当时排斥的情绪,庄乘月觉得他们看起来确实挺配的。   有一点点嗑到,嘿嘿。   曹怀周和向薇分别动用了各自最有力的宣发人脉,数个跟这件事相关的词条迅速在各平台登上热搜,营销号也配合下场,在晚上的黄金时间将庄乘月和晏知归参加婚综的事引至爆点。   一时间,网络上众说纷纭:   【嚯,这两家为了澄清不合传闻,还真是下本了,综艺肯定是他们自己投的。】   【不愧是豪门,要做秀就做个大的是吧?】   【真有自信,不怕被网友用八倍镜找细节?感觉像是在自寻死路。】   【作秀怎么了?费这么大劲作秀给我看,他们心里有我,我当然溺爱。】   【爱与不爱是很难掩饰的,就算有剧本,他俩又不是专业演员,肯定是有真感情才敢上综艺。】   【管他呢,快录快播,让我审判一下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结婚搭子?这名字取得很内涵啊!】   ……   庄乘月没在别的平台露面,流量不流外人田,他登上了moon账号,发布动态:   【家人们,平时不是嫌我不直播吗?想看我和龟龟的甜蜜日常,到时候欢迎来审判我们的节目啊!「月亮爱你.jpg」】   晏知归自然也不会去别处,他登上了自己许久没登过的moon账号,发布了第一条动态,措辞很有个人风格:   【纪念各种意义上的第一次,多谢支持。「抱拳」】   一时间很多网友纷纷赶来留言,moon里关注庄乘月的大多数是他的粉丝,纷纷表示期待,还亲亲抱抱举高高,看起来比别的平台的评论区顺眼多了。   庄乘月把海报发到了家庭群里。   【小月的幸福之家】   【乖乖小月】:家人们,婚综官宣啦!「图片*1」   【甜甜二姐】:看到啦!够速度的「赞」   【亲亲大姐】:什么时候录啊?得尽快吧?过年时候能播吗?   【美美妈咪】:这张照片真帅!两个儿子都棒棒的!   【帅帅老爸】:代爷爷发言,他老人家说——好!   【乖乖小月】:周周办事效率高,还有薇姐打配合,我们兵贵神速!我希望尽量在过年之前开播,然后制霸整个寒假档!哈哈哈!「月亮得意.jpg」   【乖乖小月】:谢谢妈妈!谢谢爷爷,老爸你没有自己的话要说吗?   【帅帅老爸】:预祝录制开心哈!「爱心」   【乖乖小月】:优势在我!「嘿哈」   晏家那边,晏宇安收到了晏知归发来的官宣海报之后,才去母亲的房间,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柴芷青正坐在书桌前看书,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显得安静又肃穆。   闻言她摘下了老花镜,冷淡的脸上缓缓露出揶揄的表情:“老大,你最近接二连三地先斩后奏,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吗?”   “我只是觉得他俩是为家里出力,没什么不好,最近的股价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本来就是舆论引发的风波,用这样的方式转移焦点、消除隐患,是个好方法。”晏宇安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惹母亲不悦,自是做好了思想准备。   柴芷青冷冷地说:“让他俩高调成婚是我做出的最大让步,可上综艺,实在太离谱!他们两个是什么抛头露面的戏子吗?平时直播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去电视上惺惺作态?!股价和负面舆情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可解决了吗?!”   “妈,老观念应该改一改,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想法——”   “就因为年轻人的想法不一定对,才需要你我这样的老骨头去把关!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你绝不会在原则性的问题上犯糊涂!”柴芷青拍着桌子质问。   晏宇安重重叹息,神情有些疲惫:“妈,上个综艺不至于触犯什么原则。”   “觉得我小题大作了是吗?”柴芷青怒极,语调越发尖酸刻薄,“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是不是庄乘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自从跟他谈过几次之后你的态度就越来越奇怪,怎么,不想让儿子恨你?突然想当慈父了?”   晏宇安没有接话,他和母亲多年来都没有像最近这样屡屡争吵,这种情况令他也觉得为难。   房间里一片死寂,气氛无比压抑。   过了片刻,他才温声道:“妈,我没有觉得你小题大做,只是想,现在泛娱乐时代,上个综艺没什么大不了,顶多是节目播出期间备受瞩目,播完了之后很快生活就能回到原本的轨道。于公,现在是打造个人IP的时代,知归有一定的热度和支持者,有利于英嘉科技的企业形象塑造;于私,我也想让他明确感觉到我的支持。”   “抱错孩子这件事大家都不痛快,但最煎熬的还是两个孩子。我以前对知归太严厉了,现在不想让他觉得我太无情,被误会还在其次,我怕他伤心。”   其实也怕在比较之下,他会偏向庄家那一方。   “他当了你二十多年的儿子,该知道你是什么性格,我认为根本不需要解释,他就不该误会你。你现在这么患得患失的干什么?怕失去知归,又得不到乘月的好感?”柴芷青嗤笑一声,“你还有三个儿子,少一个又怎么样?!”   “妈!”晏宇安没想到母亲会说出这样冷漠至极的话,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也震惊了。   柴芷青知道自己这话说得过分,但她实在太生气。   在抱错的事情被揭穿之前,在庄乘月搅合进来之前,这个家一直稳稳当当,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子也做得万事周全,做事从来都是跟自己有商有量,不会把自己蒙在鼓里,玩先斩后奏这一套。   现在不仅做了,甚至变本加厉!   她怎么能不迁怒那两个花言巧语的年轻人!   “知归太让我失望了。”柴芷青难得找到了一个出气口,干脆直抒胸臆,“被抱错他痛苦,难道我们不痛苦?这些年来我们也把他当亲生孩子养大,有什么地方做得对不起他吗?知遇知恩还有知潼,不都是接受同样的教育方式,怎么偏偏他的心思就这么脆弱?!看来就是庄家的遗传有问题!”   “还有乘月,真是跟什么人长大就什么德行,小小年纪这不行那不行,倒是学了一身华而不实的嘴上工夫,处处显得他公平正义,好像全天下人都对不起他似的!哼,就算他不是当初我们认为的那个纨绔子弟,也不是什么能有大出息的人,快二十四了,已经定型,很难再扳回来了!”   “好好的两个孩子变成这样,我才痛心!”   晏宇安看她气得脸色发白,有一些担心,赶紧止住话头:“妈,你别太着急上火,我去叫后厨给你做碗去火汤,注意血压。”   他焦急地起身出门,打算让保姆拿血压计过来给老太太测一测,就见晏知遇和晏知恩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楼梯口。   看来这听墙角的毛病是治不好了。   这倒不是兄弟俩故意听墙角,而是他们看到了网上热搜,火速前来找奶奶告状,由于柴芷青和晏宇安的说话声不小,俩人不用刻意听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明白了父亲的态度,也知道奶奶现在正是盛怒,自然不敢触霉头,溜得飞快,之后在小群里痛斥晏知归。   【晏家兄弟】   【老二】:@老三,你厉害了,让爸爸和奶奶因为你吵了一架!把奶奶气得吃降压药!   【老大】:知归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谁让你上那婚综了?又不是明星,要这种热度干什么?   【老二】:觉得只要把自己的个人形象跟英嘉科技绑定,将来就没人能取代是吧?   【老二】:当天不是放弃得很干脆吗?那么大义凛然的,好像我们全家都在欺负你,现在怎么又来这一手?还玩起以退为进了,呵呵。   【老大】:老二你收收味儿。   【老大】:老三,婚综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我考虑得很清楚,这件事还是我提议的,婚综我一定要上。”   苏元意的办公室里,晏知归看着群里两个哥哥你一言我一语的谴责,冷笑一声锁屏,把手机塞回兜里,气定神闲地回答基友的提问。   官宣微博发出去之后,繁忙的准备工作便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曹怀周这边尽快成立编导组、跟平台接洽、邀请嘉宾、进行招商等等,作为金主之一的庄乘月和晏知归只要签好合同按时打款就够了。   小螳螂好久没跟曹怀周一起玩,留在佳威娱乐,打算找几个朋友一起聚一聚,晏知归自己来了苏元意的公司,为基友答疑解惑,顺便等庄乘月聚会结束再去接他。   苏元意负责的是自家集团里的体育用品公司,最近一直忙活着新品上市和市场推广,连着几天在办公室加班,现在看起来一副命很苦的样子,端着一杯洋酒仰靠在沙发上。   “我看你是在发癫。”他表情很是无语,“你家老太太肯定要气晕过去。”   晏知归今天开的大G,不打算叫司机,于是并没有喝酒,他坐在苏元意斜对面的单座沙发里,手里捏着一罐苏打水,表情放松地说:“奶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被气晕,她应该是很生气,不过有我爸挡着,问题不大。”   二哥惯会添油加醋,在群里说的话他才不信。   “你爸也挺有意思,以前不是希望你们兄弟几个卷生卷死吗?现在突然态度明朗支持你了?”苏元意啜了一口酒。   晏知归翘着二郎腿,慵懒地靠着沙发,修长手指轻轻摩挲手里苏打水瓶修长的脖颈:“估计因为愧疚吧,前几天酒会上发生的小插曲,不提也罢。”   苏元意显然已经微醺,闭着眼咕哝:“你家的破事确实多。”说罢又自嘲地笑,“我家也差不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豪门家族这本更是厚如辞海。   但说起酒会那天,晏知归想起了自己的小推测,踢了踢苏元意的鞋尖,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曹怀瑾?”   苏元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眼睛依旧没有睁开,眼珠在眼皮下边微微动了动,随即顺着真皮沙发往一边滑落,躺了下去。   他枕着沙发扶手,把酒杯放在上腹,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我是比较崇拜他,但喜欢谈不上。我跟曹怀周也当了那么多年死对头,怎么可能喜欢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如果真的受不了和他一模一样,那你根本不可能崇拜曹怀瑾。”多年发小,晏知归一眼看穿他的谎言。   苏元意嘴硬地解释:“那不一样,他俩区别还是很大的。怀瑾哥那么优秀,不值得崇拜吗?”接着又摆摆手,“不说我,说你,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录婚综?虽然现在股价有问题,但至于吗?”   晏知归玩味地笑了一声:“跟股价没关系。”   “跟什么有关?”苏元意向他转头,撩起眼角看过去,“为你自己的公司代言?”   晏知归笑而不语。   苏元意观察着他的表情,倏地瞪圆了眼,转身坐了起来:“你和兰花螳螂不是真谈了吧?难道之前的虐狗不是演戏?但录婚综,是不是有点太恋爱脑了?两年后离婚,那就是留下的赛博案底!”   “诱捕一只小螳螂,必须要多用心才行。”晏知归勾了勾唇,表情笃定,“离婚?我不可能离婚。” 第68章   婚综官宣引发了不少的讨论, 哪怕时间到了半夜,热度也一直没掉,随便刷一刷都能看到很多人在激烈地交换意见。   鉴于婚综的确算是个秀,有不少网友还是认为这是庄晏两家为了营造话题、消除不良影响而做出的公关努力。   不过, 尽管质疑声不低, 周五上午股市一开盘,卓志集团和英嘉集团的股票居然一改一周来的跌停局面, 开始了缓慢回弹。   显然这个官宣还是有作用的, 至少成功把大众视野焦点从抱错传闻拉回到了联姻上边。   股民最担心的就是卓志集团和英嘉集团突然出现各种不利的变动,比如争产或者恶性竞争, 既然联姻是既成事实,两家还这么卖力秀恩爱, 也算劲儿往一处使,这至少能让部分股民提升对他们的信心。   上午十点钟, 英嘉集团官方账号也发布了一则动态, 大意是经集团董事会决议, 英嘉集团将向旗下全资子公司英嘉科技委派三名董事及一名监事, 敦促该公司尽快成立董事会,选出董事长, 并成立监事会。   三名董事当中,庄乘月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类常规的经济新闻原本不太会引起什么水花,但因为有他在, 此事很快跟婚综官宣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吃瓜的人们添了新的素材,也就把这件事送上了热搜。   #庄乘月晏知归荧幕首秀,夫夫合体录制婚综#   #击碎不合传闻,庄乘月晏知归婚综大胆秀恩爱#   #庄晏两家深度合作, 庄乘月疑为英嘉科技第一任董事长#   #英嘉科技即将成为夫夫档,庄乘月晏知归同坐一条船#   几个词条产生了类似电影的蒙太奇效应,让网友们产生了合理推测:   【这才是联姻后的大举措吧,两家公司真正合作才证明他们是放下了过去的恩怨!】   【所以说怀疑这怀疑那的没什么意义,人家做生意的会因为一点旧怨耽误赚钱发财吗?】   【管小两口合不合的呢?合不合都是一家子,谁家两口子不吵架?】   【质疑的人都散了吧,我只知道归月99!】   【看这派遣名单,董事长职位肯定内定了吧?除了自己老婆,晏知归能让谁骑在自己头上?】   【也不一定就是庄乘月做董事长,晏知归完全可以兼任。】   ……   网络上爆发热烈讨论的时候,庄乘月在家刚起床。   昨晚跟曹怀周和程昊还有其他许久没怎么一起玩的“纨绔子弟”们喝酒喝了个痛快,被晏知归接回家的时候,他已经有点人事不省的意思。   当然,由于现在龟龟是他信任的人,他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恃宠生娇,潜意识里装得更醉了些,完全失去了行为能力,全都交付给了对方。   晏知归简直像个尽心尽力的护工,把他从私人会所抱到车上,到家又抱着他上楼,抱他去洗澡。   有过上次“双向奔赴”的经验,再加上这次真的醉得厉害,虽不至于断片,但意识也有些混沌,羞耻心就暂时缺席,庄乘月大大咧咧地靠在他怀里,乖乖地被人洗刷刷。   晏知归没有趁他醉就过多地触碰他的身体,只是帮他冲了个澡,用浴巾把他裹好擦干,抱到床上,替他穿好衣服。   庄乘月最后的记忆隐约是柔软的嘴唇在眉心轻触的触感,之后他就沉沉进入了梦乡,梦里一直被温暖的怀抱拥着,很舒服,很自在。   醒过来复盘一下,回想昨晚的一切,有点甜蜜蜜,也有点小脑通黄,毕竟闪回的一些片段里,尽是潮湿的水汽、光.裸的皮肤,还有灼.热紧贴在一起的感觉。   那种氛围下,庄乘月觉得自己肯定经不起撩拨,只要晏知归起了邪念,自己说不定会半推半就地跟对方做些更加深入交流的事。   那么现在就不会是这样轻松的心情。   虽然不设游戏规则是他自己说的,对于深入交流也并非排斥,只是觉得现在还不到时候,不会在交流后感觉到满足或者愉悦,大概率是会后悔自己的草率。   不清楚到底还缺什么火候,只是心里知道,就是还没有到那个点上。   深入交流势必会决出体.位,尽管体.位不代表任何尊严上的高低,但在下方就意味着要接纳。   庄乘月不讨厌晏知归,只是心理上,还不能接纳别人进入自己。   自己也没有想过要进入别人。   昨晚自己人聚会,曹怀周还问:“你跟晏知归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不会对他动心了吧?”   一刹那,庄乘月发觉自己做不到一口否定。   但也无法笃定。   只是被问到这个问题,有一点心跳加速。   他佯装镇定地喝了口酒,反问回去:“没动过心,不清楚,你来做个名词解释呗。”   曹怀周一脸被侮辱的模样:“正经人谁动那玩意儿?解释不了。”转头抓过读书人程昊,“给乘哥纸上谈兵一下子,说说什么叫动心。”   “动心啊,就是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时时刻刻想看见他,想和他待在一起,跟他相处很开心,看不到就会很想念,脑子里全是他,眼睛里也只能看见他。见到他跟别的人在一起有说有笑会吃醋,想一个人霸占他的全部。但是——”   程昊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以一种学术态度强调:“实验证明,朋友之间也会产生这样的占有欲,因此,友情和爱情之间的最大区别,是看你有没有想跟对方进行亲密接触,就是你想不想亲他、抱他,和他doi。”   曹怀周倏地转头看庄乘月:“乘哥?”   庄乘月:“……”   “我觉得这么判断有点草率。”他装模作样地回答,指了指另一边玩牌玩得非常下流的几个人,“他们想亲想抱想doi的大有人在,能证明他们每见一个都动心吗?这些家伙恐怕是身体上的烂黄瓜,心理上的处男地。”   对狐朋狗友他从不嘴下留情。   程昊“啧”了一声:“乘哥你这个学渣就没好好听我解释,我说的是在喜欢的种种状态之外,叠加性.冲动,不是只有性.冲动。”   “日天同学解释得很明确了,乘哥不要回避问题。”曹怀周不放过庄乘月,“请作答。”   庄乘月捏着手里的酒杯轻轻晃了晃,表面上好整以暇,心里藏着的小兔子疯狂蹦迪。   “很难说,我和他毕竟结了婚,天天相处,判断不出会不会想念,至于性.冲动,我看小簧文也会有啊,能代表什么?”最后他总结道,“但说没动心,你们肯定又要说我嘴硬,那我只能说,如动吧。”   曹怀周嗤笑一声:“蠕动?我看你还蛄蛹呢,蛄蛹者。”   话题在打太极中不了了之,庄乘月却开始有一点迷茫。   但又觉得这种难得糊涂的状态,也还不戳。   以他和晏知归这种从小到大的死对头关系,最好不要确定什么,确定了,就会背上包袱,大家都不会轻松。   毕竟没有人愿意先认输。   幸好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否则平衡一旦被打破,有些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现在就是感叹,晏龟龟是个体面人。   好感+1,嘿嘿。   不,给他+10吧。   醒盹儿之后庄乘月拿起手机,还没解锁呢,看到推送就睁大了眼睛。   不是惊讶于英嘉集团这个时候公布了这个动向,毕竟能跟婚综官宣来个前后脚打配合,确实对扭转颓势有好处。   让庄乘月吃惊的是,和他一起被委派到英嘉科技的,居然有晏知恩和晏铭枫!   晏二自然不用多说,跟他俩都有过节,晏铭枫则是晏二叔家的堂哥,就是上次酒会在走廊里被晏知归骂了的那个!   而且他不是董事,而是监事,根据庄乘月刚学的公司法,监事就是来监察公司财务和高级管理人员职务执行情况的,简而言之,晏铭枫就等于是晏宇安派来的钦差大臣!   这是什么冤家路窄的戏码?!   庄乘月那刚醒过来的瞌睡和一点黄黄的小心思立马烟消云散了。   他坐起来靠在床头,先给晏知归发了个消息。   【兰花螳螂】:你看到董事和监事名单了吗?   片刻后,视频通话响起,庄乘月立刻接听,西装革履、发型一丝不乱的晏知归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看着画面里头发凌乱、眼睛还有点肿的小螳螂,他浅浅笑了笑:“睡醒了?”   “嗯啊,醒来就被晴天霹雳劈了一下。”看见他比起以前越来越生动的表情,庄乘月莫名觉得愉快,但想到名单上的那两位,立刻又觉得命苦,“晏爸爸怎么会选他俩?虽然他们不在公司担任职务,不会每天出现,但现在顺理成章能不打招呼就过来,肯定要摆谱,要打着爸爸的名义霸凌我俩!”   晏知归把手机撑在桌面上,端过咖啡来喝了一口,看上去情绪非常稳定。   他莞尔道:“爸提前跟我通了气,只说人选是奶奶定的,董事长人选不会变,至于其他的公司内部事务,就我们自己处理了。”   “哦!!!!”庄乘月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随即严肃地说,“龟龟,我们英嘉科技的内斗要开始了吗?”   晏知归看他表现得这么drama,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内斗不至于,但肯定是要应付一些难缠的人,怕吗?”   “当然不!”庄乘月仰起下巴,“能打赢我的人还没出生呢!”但是想了想,他又啧了一声,“这俩人会不会在董事会表决的时候给我们添堵啊?以前你可以独立决策,现在还要担心他们在中间使绊子,好烦。”   晏知归语气轻松地说:“倒也不至于,如果为了跟我作对而作对,事情传出去之后他们不会有好下场,这点他们也得掂量一下,另外,董事会里我的人还是能占半数以上的,一般情况不会有什么意外。”   “那他俩纯粹就是过来恶心我们的了,是吧?”庄乘月嘀咕,“晏爸爸肯定是向奶奶妥协了,如果是他做主,肯定不会这么安排,多不利于团结。”   “倒也未必,别忘了我爸是希望兄弟内卷的,把他俩放到我们这里,人为制造一些困难和障碍,有利于磨练我们各自的应对和决策能力。他虽然表面上支持了我,但应该不希望我赢得太轻松。而且……”晏知归坏笑着没说下去,显然是在卖关子。   庄乘月这个好奇宝宝果然立刻追问:“而且什么?!”   “中午过来陪我吃饭。”晏知归提出了条件,并且抛出了月宝诱捕器,“我让食堂做你爱吃的菜。”   对自己有好处,就不算是无理要求,庄乘月一口答应:“deal!”   晏知归慢条斯理地解释:“二哥和堂哥之间,并不是铁板一块,他俩各自有自己的小九九。”   “二哥的情况你知道,早就惦记上我的公司了;堂哥以前就想离开英嘉汽车,他倒不是非要去总部,只是不想在二叔手底下干活,相信现在不管是二叔还是堂哥,都觉得英嘉科技是块好饼,论年龄资历,堂哥比二哥还大一岁,经验丰富,完全有取代我的资格。”   “我明白了!”庄乘月脑子转得极快,“虽然现在他们算是外部董事,但是只要公司里有空缺,他们立刻就能补上;尽管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不会离开英嘉科技,只要你将来会走,他们就有希望把公司拿下!所以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竞争对手!”   晏知归欣慰点头:“正解。”   “好家伙,我只能说是好家伙,晏爸爸和奶奶这是拿咱们英嘉科技当战场,搁这练兵来了!”庄乘月感叹道。   经过这一番勾心斗角,锻炼出来的个个都是精兵吧,随后不管是派到哪里去,独挑一家子公司的大梁都妥妥没问题,至少在内部管理方面轻车熟路了。   他不可置信地说:“我也成了这play的一环了啊!爸爸是故意的吧?想让我在这里学东西?跟你学经营,咱们一起再学内斗?他肯定还是把我当败家子,让我沉浸式学习!我就知道,什么挂名董事长,什么不用管事,都是诓我的!我怎么可能看着你被别人针对而袖手旁观,自然而然就入局了!”   画面里的小螳螂表情生动极了,红肿的猫儿眼瞪得溜圆,脸颊还有点微微泛红,大彻大悟又痛心疾首的模样实在可爱,晏知归简直想伸手进屏幕去揉揉他一头乱毛的脑袋。   庄乘月虽然生在豪门,家里一堆霸总,也看过猪跑,了解些公司内部勾心斗角,但始终是没吃过猪肉,这回被人按头喂了一口,感叹于这经过千锤百炼的肉质是多么的Q弹,接不好的话,被弹脑门上说不定还会被敲个包。   “这就是霸总的思维方式吗?震惊了!跟帝王术有什么区别?”他愤愤道,“说一句老狐狸不为过吧?!”   晏知归戳了戳屏幕上他的脸:“爸和奶奶应该没经过什么深度思考,这已经是他们的肌肉反应,成了一种本能。对他们来说,现在锻炼后辈是很重要的任务,老话讲富不过三代,到我们这里正好第三代,他们不想子孙无能守不住家业。”   “他俩简直快把‘焦虑’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我爷爷还有爸妈就没这个担心,至少没让我看出来。”庄乘月耸了耸肩,“爷爷早就想通了,发展得越大就越要吸纳各种人才,卓志集团早晚不属于庄家,属于全社会。”   不过这么一说,好像显得自家爷爷格局大,晏家格局小似的,又赶紧违心地找补了一句:“也可能因为我们家族后辈没有晏家多吧,所以就躺平了呗。”   “每个人管理企业的想法不一样,我们就不操心了。”晏知归丝毫不以为意,换了话题,“起来洗漱吧,等你过来正好吃午饭。”   庄乘月麻溜地挂了电话,冲去洗手间,他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意识到方才的通话聊得好像都是一些公司大事耶!   虽然跟八卦沾点边,但都是有用的八卦,不是平时自己聊的那些“没用”的游戏、赛车等被称作玩物丧志的内容。   而他居然一点不觉得枯燥!   妈妈我成长了!我现在既懂公司法,还要即将走入一场暗潮汹涌的公司内斗!   商战,我来了!   嘿嘿嘿嘿!   感觉跟晏龟龟一起工作很有意思呢!   充满期待! 第69章   庄乘月研究了一下《公司法》, 发现这个流程并不复杂。   作为一名研究僧,他照葫芦画瓢的本事还是有的,同时还很擅长使用网络搜索功能,下载了一些文档作参考, 很快就写出了自己卓志传媒的流程。   根本就没考虑过用AI, 不屑。   作为一名未来艺术界的新星,纵然不是作曲专业, 庄乘月依然强烈排斥用AI进行任何艺术创作, 那是偷懒,是作弊, 是人类复杂大脑对自己衍生品的屈服,也是对受众的侮辱。   虽然晏乌龟也在研究AI, 但研究方向是帮助人类摆脱单一躯体无法进行多线程工作的束缚,而不是代替人类大脑去工作, 这中间有极大的区别。   反正庄乘月就算让姜助理写也不会用AI。   但鉴于这件事他答应了妈妈要亲自做, 于是没有假手于人, 一个流程策划而已, 根本不难,况且书上都写着呢, 写得明明白白。   唯一的障碍是他对谁担任什么职务没有概念,准备拿给向薇去决定。   毕竟薇姐才是公司的真正管理者。   不过在此之前,庄乘月眼珠骨碌一转, 登录了电脑端微信,去敲晏知归的小窗。   【兰花螳螂】:我写出方案来啦,感觉很不戳,你要拜读吗?「月亮嘚瑟.jpg」   估计这会儿小晏总不忙,很快就给他回复。   【晏乌龟】:「勾手指」   庄乘月立刻把写好的文档拖进对话框, 就像完成了一份特别引以为傲、一定会被打高分的作业。   五分钟之后,对方把文档发了回来,文件名上加了“批注”二字。   庄乘月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下载打开,顿时眼前一黑。   好家伙,就是说好家伙,短短五分钟,这人居然搞了满篇修改批注,指出了若干错别字、病句和措辞不当的地方。   毕竟这流程设计并不复杂,其他的错误暂时就没有了。   但,这么多批注,活像导师给自己发回来的论文修改意见。   庄乘月在内心土拨鼠尖叫——啊!!!!   我刚才脑子一定是进水了,怎么会想到发给他看!   又让晏乌龟找到在我面前耍威风的机会了!   电脑上闪出一条新消息。   【晏乌龟】:写得不错,继续加油!   庄乘月:“……”   【兰花螳螂】:让你拜读,没让你批注!「月亮震怒.jpg」   【晏乌龟】:抱歉,手痒控制不住。   【晏乌龟】:「英嘉科技成立董事会及监事会流程.doc」   【晏乌龟】:给你参考,其实你写得确实很完整了,没什么大毛病,其他的等你参加英嘉科技的股东会之后就会熟悉了。   看在他态度很好,并且没有取笑自己的份上,庄乘月瞬间消了气。   【兰花螳螂】:股东会什么时候开啊?提前跟我预约哦,本少爷很忙的。   【晏乌龟】:很快,我们的股东人数不多,召集起来很方便。   他说得没错,才隔三天,英嘉科技就召开了股东大会,庄乘月、晏知恩、晏铭枫和其他几个集团.派来的董事、监事跟大家正式见面。   股东大会上,确定了九名董事会成员,一名董事会秘书;同时也成立了监事会,公司原有的几名监事再加上晏铭枫,一共五个人。   稍后,董事会和监事会各自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庄乘月顺利地被选为董事长,晏知归是副董事长,晏铭枫毫无疑问地当选为监事会主席。   开会前,晏知恩和晏铭枫并没有提前出现,而是在会议开始前才抵达会议室,两人表情平静,看起来彬彬有礼,跟所有人打招呼,看上去像是非常好相处。   等到会议结束,其他人纷纷退场,董事会这边,晏知恩才露出了狐狸尾巴。   “你俩现在走合作共赢的路子是吗?两个老三加起来,等于一个老六。”他抱起双臂,得意洋洋地走到庄乘月和晏知归面前,“没想到吧,爸和奶奶会派我过来,早知如此,当初会不会在我面前没那么嚣张?”   庄乘月很冷淡地“呵”了一声:“区区一个董事,怎么还想翻天吗?我们忌惮你,还不如忌惮隔壁那位监事会主席。”   这是他跟晏知归商量好的对策,正好晏知恩和晏铭枫心里各有小九九,正好可以祸水东引,挑拨离间,先瓦解他俩的同盟。   嘿,好玩呢,就像在玩三国杀。   “别以为你有爸撑腰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他只是一时心软,并不代表能包容你无限犯错,这一点老三很清楚,而且还有奶奶在,她老人家对你们的不满应该是在蓄力中了。”晏知恩坏笑着看向晏知归,“有些事一时占了上风,并不代表就真的站稳了脚,小心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晏知归坐在会议桌的一侧首位,拿起面前的文件在桌上磕了磕,把它们整理整齐,慢条斯理地说:“在你们出现之前,英嘉科技运转得一切平稳,如果你们来了之后反而总是出问题,爸和奶奶一定知道事情出在哪里——别想把一切推到小月头上,这个公司里的其他人还都是长眼的。”   “对哦!不管是股东大会还是董事会,难道由你一手遮天吗?”庄乘月双手托腮,做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嘴里却在放狠话,“二哥,小心点,股东大会可以罢免董事哦,你只是个外部董事,在公司不持股不任职,觉得公司会有人站在你这边吗?”   晏知恩的确有恃无恐,毕竟他也明白父亲和奶奶把自己派到这里做外部董事的用意是什么,无非就是互相制衡,互相磨练,如果自己不是有重大失误,是不可能被撤走的。   “凡事总得讲个‘理’字,我当然不会蠢得刻意跟你们作对,你们也不能随便对我提出罢免,为了公司的顺利发展,我会精诚与你们合作的。”晏知恩冠冕堂皇地说。   庄乘月撇了撇嘴:“你最好是。”   透明玻璃门被敲了两下,晏铭枫从外边推门进来,笑容可掬地跟他们打招呼:“各位弟弟们好啊!”   你才是弟弟,你全家都是弟弟!   那种笑怎么形容呢,就是又假又夸张,三分谄媚两分嘚瑟再加五分普信爆棚还自以为优雅得体,伪君子的味儿太浓,庄乘月看着都觉得非常碍眼,难怪晏乌龟不喜欢他。   哪怕晏铭枫继承了晏家的基因,又有母亲那边的遗传,长得确实不错,但气质实在是太影响人,配上这种低层次的笑意,那张“宝相庄严”的脸也low了几分。   无奈晏铭枫是晏宇平的长子,比晏知遇小两岁,比晏知恩大一岁,在他们几个面前,确实算是最年长的,喊声“弟弟”也挑不出错来。   他非常热情地抬起双手在晏知归的肩膀上拍了拍:“知归,上次我知道是误会,那会儿你心情不好,哥也不是小气的人,不会放在心上。”   “还有你,小乘月,还是那么牙尖嘴利。”他转头笑着跟庄乘月说,“咱们才见过几次面,我就对你印象非常深刻,你真是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过哈,现在能跟知归关系这么好,我也是没想到的。”   因为上次跟晏宇平的冲突,再加上晏铭枫也是网上造势的嫌疑人之一,庄乘月对他更没有好感。   幸亏此人没有过来拍自己肩膀,否则他说不定要用肢体语言回复对方。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堂哥,你想不到的事多着呢。”   “这倒是,首先就没想到你才是我们晏家的人,不过现在联姻都联了,你俩看起来相处得也不错,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别见外。发点小脾气也没关系,哥哥们让着你。”晏铭枫挂着笑容继续道,“知恩,知归,今天正事办完了,不如晚上一起喝一杯?我这个当哥的做东!”   晏知恩附和道:“对,也算是同事了,是该一起吃顿饭。”   “不好意思呢,我俩没时间。”庄乘月高贵冷艳地说,“我俩要去婚综项目组开会。”   会议什么的完全不存在,纯纯是不想跟他们吃饭。   肯定会消化不良。   “哦对,接下来你们还要录制综艺,这事儿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觉得不太合适。”晏铭枫摆出一副哥哥的架子,“你俩一个董事长一个总经理,去当什么娱乐明星,是不是自降身份?听说奶奶都被你们气够呛。”   晏知归冷淡地说:“奶奶虽然不高兴,但也算是接受了,现在我们要是出尔反尔,不是丢两家人的脸吗?这不是让她更生气?”   这事儿说到底跟他们一家脱不开关系,晏铭枫还在这里摆谱,真是脸都不要了。   “妈耶,你当我们爱录综艺吗?又累又麻烦的,还不是因为有只黑爪子在网上胡编乱造散布谣言!”庄乘月愤愤不平地说,“现在查不到他们是谁,但我祝这些人干的所有坏事都反弹到他身上!”   晏铭枫显然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明明不清白,却装出一副小白花的样子,感叹:“唉,我们这种家族,确实比较容易被人议论,确实是把双刃剑。”   好凡尔赛的口吻!   庄乘月再看他,真是浑身刺挠得不行。   晏知归看出小螳螂已经在发火边缘了,拉着他的手站起来,礼貌地对晏知恩说:“二哥,辛苦你晚上回家跟奶奶和爸汇报一下今天的情况,我们就不回去。聚餐的事改天再说,到时邀请全体董事一起参与,更有利于培养感情。时间差不多,我们先走了。”   说罢,冲两人微微一点头,带着庄乘月出了会议室。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外,晏铭枫才冷笑一声:“以前真看不出来,家里最会演戏的居然是你家老三。”   “会演戏也是本事啊。”晏知恩意味不明地说。   晏铭枫双手抄着裤袋:“他俩不去,咱俩去喝点儿?”   “不了,你没听见老三给我安排了活儿,让我回家给奶奶汇报吗?”晏知恩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往外走去,“我得走了。”   晏铭枫却紧跟了上去:“我也跟你回去吧,蹭顿饭,也见见奶奶,监事会那边的事也简单跟大伯和她说一下。”   晏知恩抓住把手开门,闻言不爽地抿了抿嘴。   回到晏知归的办公室里,庄乘月往沙发上一坐,不爽地仰天长啸:“啊!成长,就是学会忍耐!要耐着性子,跟讨厌的人打交道!”   “气得都开始作诗了是吗?”晏知归忍俊不禁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确实得学会克制,每次都炸毛,最后不是把自己给气得难受。”   庄乘月抱着双臂,深以为然地缓缓点头:“我倒是不难受,也没太生气,就是浑身刺挠,不过你说得也对,这些渣渣不值得我动气。”   “与人斗,其乐无穷,看傻子表演其实挺好玩的,就当看戏了。”晏知归说着,往休息室走去。   庄乘月靠着沙发,翘起了脚,脚丫还晃了晃。   晏家环境就这样,小乌龟估计习惯了,要是每次被人挑一挑就生气,估计全身都得长满结节。   好心态真是磨练出来的啊!   但他清楚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晏知归这样谋定而后动,还是决定不爽就怼,反正撕破脸自己也不会尴尬。   “龟龟,以后我俩打配合怎么样?我唱黑脸,你唱红脸,夫夫齐心,其利断金!”听到休息室的门响,猜测晏知归已经出来,庄乘月美滋滋地说。   突然间一个蛋糕盒子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他向后仰头,看到晏知归浅笑着的俊脸。   “这是什么?!”庄乘月立刻坐直了身体,接过盒子左看右看,“都没有logo!”   晏知归莞尔:“打开看看。”   庄乘月怕碰坏了里边的蛋糕,小心翼翼地拆开盒子,惊喜道:“Tiramisu!”   四四方方一块提拉米苏,是最传统的模样,表面一层厚厚的巧克力粉,还放了一小片薄荷叶做装饰,侧边能看到厚实的奶酪和夹在中间的手指饼干,看上去简单大方,又很美味。   “你做的?”他兴奋地问晏知归,“什么时候?”   晏知归起身去小吧台拿了小碟子和叉子,端过来提前让秘书泡上的红茶,返回沙发边回答道:“昨晚,这个并不难,按照食谱做就可以了。”   “喔,大师都这么说,这个不难,一做就完。”庄乘月“啧”了一声,又好奇地问,“怎么突然想做这个?”   用蛋糕刀切出一块提拉米苏,盛在盘子里,推向面前的小螳螂,晏知归非常不经意地说:“怕你今天看到二哥和堂哥会不高兴,做点甜品哄哄你。”   庄乘月刚吃了一口提拉米苏,口感轻盈、甜度适中、奶香十足,还有淡淡的一点酒香,再加上这句话,他简直从嘴巴甜到心里。   家人疼爱他,也会为他亲手做吃的,可那因为是家人,他们天然就是彼此关爱的。   但是晏乌龟,又为什么呢?   庄乘月不打算直接问,以前又不是没问过,晏乌龟根本不会承认。   于是他只是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给晏爸爸还有奶奶也做过吗?”   “没有,以前没学过,没法做,而且,他们对甜点也不感兴趣。”晏知归啜了口茶,欣赏着他品尝美味的样子,心里成就感满满,“我媚眼总不能抛给瞎子看吧?”   庄乘月端着小盘,故意夸张地说:“哦~你在向我抛媚眼啊?”   “那你接住了吗?”晏知归轻笑。   庄乘月不语,起身坐到他身边,看看茶几上的蛋糕,问道:“你怎么不吃?”   “看你吃更觉得开心。”晏知归的目光落在他沾了一点奶酪的嘴唇上。   又看他伸出粉红舌尖舔掉。   晏知归端起红茶又喝了一口。   刚把茶杯放下,突然嘴唇被伸过来的叉子碰了一下,不用想就知道嘴上肯定沾了提拉米苏。   看着面前小螳螂的坏笑,他有些无奈:“非得拉我一起胖,是吗?”   “当然不是。”庄乘月放下手里的碟子和叉子,转身跨坐在他腿上,捧住他的脸亲了下去。   唇齿间夹杂着奶香与酒香,让这个缠绵的吻显得无比丝滑和香甜。   晏知归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这次任凭庄乘月在他口中作乱。   一吻结束,庄乘月抵着他的额头,鼻尖相蹭,微微气喘着说:“这么大一个媚眼,当然接住了。”   “月宝心明眼亮。”晏知归拢住他的后脑,这次主动吻过去。   就在这个吻逐渐加深的时候,庄乘月口袋里的手机“嗡”地震动了起来。   震感无法被忽视。   而且因为此刻它所抵的位置,更无法被忽视。   再震下去要出乱子的。   晏知归无奈地松开庄乘月,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是曹怀周的来电:“要接吗?”   “接吧,说不定是婚综的事,别是真找我们开会。”庄乘月接过手机,划开接通,按下免提,“周周,我和龟龟在一起呢,神马事?”   电话里,曹怀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颓废:“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先听哪个?”   “好消息吧。”庄乘月和晏知归对视一眼。   曹怀周说:“好消息是,这几天婚综筹备进展迅速,请到了国内著名的综艺教父汤淮源来制作,他的班底非常牛逼,合同已经签了,策划和剧本也已经在编写了,应该能按照晏乌龟要求的时间开录,还有可能提前采集一些小花絮,做直播预热。”   “另外,第三组嘉宾也请到了,是那天项目书上的那对古典舞舞蹈家cp,她俩在国内也有很多粉丝,热度不低,还能提高一下我们婚综的艺术档次。”   听了这两件事,庄乘月很愉快:“这很好啊!是大大好消息。”   因为要求得比较急,留给佳威娱乐用来筹备的时间太短,因此晏知归之前才说要捡别人剩下的剧本,对导演和制作也没什么要求,谁有档期谁来就成。   他们更需要尽快录尽快播,把秀恩爱洒向网络的每一个角落,堵住谣言之嘴。   汤淮源打造的节目格调向来高,婚恋方面的综艺都以小清新和纯爱为主;舞蹈家就更好了,还能借机展现古典舞的韵味之美。   两相结合,感觉节目一下子高端了不少。   晏知归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下面请听坏消息,至少对我来说是很坏的消息。”曹怀周深深地叹了口气,“汤淮源还有舞蹈家都是靠我哥的人脉请来的,这项目他要亲自跟。” 第70章   呐, 这个坏消息,确实只对曹怀周成立,庄乘月是觉得没什么的,他对曹怀瑾并不讨厌。   毕竟这个“别人家孩子”来亲自跟的项目, 肯定会更靠谱。   没有说基友不靠谱的意思。   他连忙安慰曹怀周:“怀瑾哥来盯着也好, 你不是还有公司别的事要忙吗?本来我也挺内疚的,这事儿占了你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一点不觉得浪费时间, 再说了,跟你一起做什么都像玩似的, 我很高兴啊,难得又能总见到你。”曹怀周委屈巴巴, “我哥这横插一脚,都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一直没吭声的晏知归此刻发话:“他不是有自己的公司要管理吗?为什么跑你这娱乐公司伸手要项目?你家里人安排给他的?”   “他说自己顾得过来, 项目是不是家里人安排的我不清楚, 但他请来了汤淮源, 我就没法拒绝他, 就算我不愿意,回家告状, 最后结果肯定还是他得逞。”曹怀周心里不爽极了。   谁知道曹怀瑾在打什么主意呢?!   他满是情绪地说:“我哥信誓旦旦保证,说是为了让乘哥的节目录制更顺利、成品效果更好他才出手,完全没有跟我争项目的意思, 但我才不信。”   但事实是不信也没用,优等生在父母那里就是信誉好,自己告状也是自讨没趣。   是以曹怀周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晏知归提出合理怀疑:“他为什么这么主动?”偏头问庄乘月,“你问过他?”   “没有啊!”庄乘月连连摇头,“事情交给周周我就没管了, 一事不烦二主,我怎么可能另找别人问。”   曹怀瑾突然这么做,确实令他意外,只是送到面前的好意,他也不好拒绝。   再说汤淮源还有另外两个女嘉宾没打招呼就都签了合同,不好提出终止合约,赔违约金都是小事,万一人家怪到曹怀周头上怎么办,这不是给基友惹麻烦嘛!   想来曹怀周也是这样的想法,哀叹道:“就这样吧,他跟也不妨碍我跟,他愿意干活我才不拦着。”   “他没跟你说利润怎么分成?”晏知归忽然又问。   曹怀周那边像是愣了愣,才回答:“他没提这事儿,不过这个不重要,他顶多拿项目奖金和分成,大头还是归公司。”   “别往坏里想,就当怀瑾哥是来帮你分担的,到时候你有空就来和我一起玩,看我录制,反正你是佳威娱乐的大老板,你说了算。”庄乘月安慰好基友。   挂上电话,他偷偷小开心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婚综能由汤淮源来把关,至少格调上能高一些,不是那种纯靠人设、狗血和特别明显的剧本安排出圈的烂俗综艺。   毕竟他也在乎庄家的名誉,同样不希望自己参与的节目因为太low而出圈;其次,到底是跟爱情有关,他想搞得甜蜜温馨一点,并不想太drama。   除了曹怀瑾的行为确实令人难以捉摸以外,其他都挺好。   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自己是不是得亲自感谢一下对方?   庄乘月找到曹怀瑾的小窗,犹豫了片刻,发过去信息。   【月圣】:怀瑾哥,周周刚才告诉我,多亏你帮忙才请到汤淮源和两位舞蹈家,你还要来亲自负责我们的综艺,实在太感谢啦!「月亮比心.jpg」   等待回复的时候,就听旁边晏知归突然发问:“你跟曹怀瑾平时关系不错?”   “算不上吧?我其实跟他来往很有限。”庄乘月懵懵地回答。   晏知归却探究似地问:“你跟曹怀周从小就关系好,跟曹怀瑾来往不多?”   “因为周周和他关系一般啊,我都是跟周周玩。”庄乘月努力回忆过往,“就算去他们家,怀瑾哥不是在做作业就是在上什么课外辅导班——你们都是卷王,上学那会儿时间表有多紧凑你自己不知道?他哪有工夫搭理我们。”   晏知归不语,拿起了手机。   “嗖”地一声,曹怀瑾也发来了回复。   【怀瑾哥】:别客气,正好我认识的几个做电影的朋友跟他们都比较熟,我顺嘴问了一句,没想到几位老师都很给面子,我也只能尽快跟他们推进合同,免得被人觉得不识趣。没经过你和知归同意,我就擅自做了决定,本来也在纠结该怎么跟你们说,没想到怀周先剧透了。「捂脸」   【怀瑾哥】:至于亲自跟项目,也是想招待好他们,没别的意思,我猜怀周一定有情绪,他现在听不进我的话,麻烦你帮我跟他解释一下。这项目我纯粹就是友情局,怀周又是我亲弟弟,我不会和他抢功,也不要分成,项目收尾之后他给我包个红包就行。   庄乘月立刻把手机拿给晏知归看:“原来是这样。我觉得没事,再说一个项目做得再好,也很难抢走周周的公司。”   “你以为曹怀瑾的目的是这个?”晏知归语调有一点揶揄。   庄乘月茫然:“不是吗?”   晏知归无语。   在他看来,曹怀瑾这个人精做事绝不走空趟,不惦记公司不惦记赚钱,那就只能是惦记人了。   就算是想招待好汤淮源和嘉宾,好吃好喝好住伺候着就够了,用得着亲自跟全程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立刻发消息给苏元意。   【知归】:曹怀瑾的性向你清楚吗?   【一元酥】:?   【知归】:实话实说。   【一元酥】:我哪知道。   【知归】:不知道你还暗恋他?   【一元酥】:我暗恋他和他性向有关系吗?!   (一元酥撤回了一条消息。)   【一元酥】:谁暗恋他了?别造谣!   晏知归的额角抽了抽。   【知归】:我有一个朋友,怀疑他蓄意接近自己的男朋友是另有目的,问我认不认识他,该怎么判断。   【一元酥】:你这个朋友是属醋缸的吧?是不是看自己男朋友可美可好天下第一谁都惦记?怀瑾哥对谁都彬彬有礼又热情得体,想多的人叫他自行去面壁。   晏知归:……   【知归】: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是他迷弟,难道没听说过他的什么风流韵事?   【一元酥】:他很洁身自好我是知道的。对了,你问兰花螳螂啊,他跟曹怀周关系那么好,近水楼台先得月,肯定比我知道得多。   【一元酥】:打听到了也告诉我一声。「挤眼」   小螳螂就没开那个窍,怎么可能知道。   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几个字,还是很有警示作用。   晏知归转头看,庄乘月正抱着手机聊起来了,他瞥了一眼,发现还是曹怀瑾的头像,便问:“还在聊?”   “嗯啊,怀瑾哥帮了这么大忙,总得多说两句。”庄乘月说,“我得想想怎么感谢他。”   晏知归冷淡地说:“他没打声招呼就送上门来,还要我们感谢,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他没说要我谢呐,是我自己觉得该表示一下。”庄乘月眨了眨眼,忽然兴奋地看着他,“龟龟,要不你教我白脱饼干怎么做吧,我们亲手做一盒送他,更显着用心!”   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办公室里还没有开灯,晏知归的目光在这光线里显得晦暗不明。   面对小螳螂充满期待的目光,他喉结缓缓上下一晃,应道:“好。”   其实庄乘月也觉得晏知归说得有道理,自己没让曹怀瑾帮忙,对方不打声招呼就帮了,让自己无端端就欠了人情,确实不是什么高情商的做法。   但他没多想,也比较能接受曹怀瑾的解释,毕竟结果对自己有利,那就动手做点东西,聊表谢意好了。   回家的路上他在网上搜了好多视频,选出了几款看着比较简单好做的款式,顺嘴问晏知归家里有没有原材料。   “咱们有柠檬吗?”   “有。”   “有开心果酱吗?”   “有。”   “树莓酱呢?”   “有成品,没有手作的。”   “哦,那没关系。”   虽然晏知归最近身上活人气多了些,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淡淡的,庄乘月没意识到他有什么不对劲,知道家里材料齐全,对第一次亲手做甜点充满了憧憬。   “太好啦!那咱们吃完饭就开工!”   晏知归一手扶着方向盘,偏头看他:“这么急?”   “你还有事要做吗?如果有事的话那就改天吧。”庄乘月嘿嘿笑了两声,“我从来没做过,有点小兴奋。这次多做点,给爸爸妈妈姐姐们也送去。”考虑了一下又说,“要不给晏爸爸还有奶奶也送一盒。”   晏知归转头看向前方:“好。”   规划了好一通,做饼干的阵仗比之前扩大了不少,庄乘月打算做柠檬、开心果、可可和草莓四种口味,觉得黄色、绿色、巧克力色和粉红色拼成一个礼盒会非常漂亮。   这样一来,家里的食材就不全了,回去之后,晏知归亲自翻了食谱,把需要的各种材料包括模具列了个单子,安排人出去采购。   等到两人结束晚饭,材料备全,就可以开工啦!   好像还是小学的时候上劳动课,庄乘月给家里人做过一些小零碎,这么多年自己这个手残党一直没有动过亲手做礼物的心思,所以上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晏乌龟在全家人面前疯狂上分。   这次妈妈收到自己亲手做的饼干,一定会非常开心!   孙阿姨和叶阿姨守在旁边,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俩。   “小月,要不我俩来吧,你小心伤了手。”孙阿姨看到桌上摆的擦丝神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的手那么金贵。”   叶阿姨也说:“就是,别动刀动火的,万一烫着了怎么办?”   “没关系啦!我会小心的!再说龟龟已经是熟手了,有他指点我,肯定没问题。”庄乘月拍了拍晏知归的肩膀。   晏知归那一点不为人知的情绪已经回归平稳,此刻正在默默地分割黄油。   Steve在旁边转了一圈,两只灵巧的机械手从圆滚滚的身子两侧伸出来,“手指”在空气中抓捏着,用来证明自己非常灵活,激动地说:“我来啊!我可以!”   “你就算了,在一边当气氛组吧。”庄乘月拍拍它的圆脑壳,“给妈妈做饼干,我要从头到尾都亲自上阵。”   叶阿姨欣赏着晏知归熟练的身影,夸赞:“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知归昨天做提拉米苏都没需要别人帮忙,他手艺好着呢,留学的时候也自己做过饭。”   “是吗?”庄乘月这是第一次听说,十分震惊,“家里没有阿姨跟着过去?”   叶阿姨以一种妈妈辈看儿子的自豪口吻说:“我跟着一起去的,但他觉得自己也该掌握一点生活技能,就让我教他,他学得可棒了,普通家常菜做得很好吃。这人呐,只要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技能呢。”庄乘月转头冲晏知归笑,“怎么忍得住在我面前不显摆的?”   晏知归很淡定地说:“会做几道菜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大厨。”   “知归就是谦虚。”叶阿姨还在不遗余力地夸夸,“绝不像别家公子那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孙阿姨突然get到了拉踩,胖胖的脸上笑容一秒消失:“这也不代表别人差啊,没事儿瞎比较什么,别人也有别人的优点和长处,比如我们小月,大提琴拉得那叫一个好,我跟着他出国,亲眼看见那些外国老头老太都夸他,可给咱们中国人争脸了。你不知道好多艺术家都给自己的手买保险吧?这么重要的手怎么能干这么危险的事儿。”   气氛明显有那么一点紧张,庄乘月连忙居间调停:“各有所长,各有所长,龟龟很厉害,我也不差。阿姨们不用在这儿盯着啦,我俩自己来就行,你们去忙吧。”   他们做烘焙用的是西式厨房,是开放式的,不影响阿姨们去收拾方才吃过饭的饭厅。   两个阿姨各自沉着脸走了,就剩小Steve在原地徘徊,童声可怜兮兮地问:“我可以留下吗?我给你们拍视频好不好?”   “可以。”晏知归回答,“不过离我们远点,别碍事。”   他把柠檬皮屑擦好用糖腌上,又将各项材料都称好,把盛着料的小碗排成排,看上去一切都井井有条,很像那么回事。   就听旁边庄乘月喊他:“龟龟,看我,是不是看起来很专业?!”   晏知归循声看过去,就见小螳螂套了件家里阿姨做饭的时候穿的白色连身围裙,手里拿着一支大号手动打蛋器,做出一副自认很专业的动作。   恰好他今天开会穿的黑衬衫,现在还没有换下来,这么黑白一搭配,有一种女仆装的既视感。   好吧,晏知归心里承认,是自己有一些刻意发散思维。   他走过去,抬手轻抚了一下庄乘月的头发:“这里缺点东西。”   女仆装的发饰叫什么来着?就是那个有褶皱和蕾丝花边的布料。   要不给他买一套,不知道小螳螂会不会穿。   庄乘月哪知道龟心黄黄,眼神清白地说:“是缺了一顶大厨帽子,不过没关系,不妨碍我造型好看!准备好了吗?现在开始教我吧!”   “嗯,先做柠檬凝乳。”晏知归指挥道,从抽屉里拿了一条黑色长款半身围裙,就是西式餐厅里用的那一种,系好之后显得腰窄而有力,身形更加挺拔。   庄乘月从背后看了看他,吹了个流氓哨:“龟龟,身材不错啊!”   “谢夸。”晏知归“礼貌”地向他身后一瞥,看到被量体裁衣做出来的西裤包裹着的臀部,其挺翘程度十分傲人,也克制地回了一句,“你也不错。”   庄乘月按着他的要求,把熬制柠檬凝乳的材料用小锅装了,正放在炉子上加热,他唯一的工作就是搅拌,防止糊底,这会儿略显无聊,便凑到晏知归身边撩闲。   他伸手过去搂了一把,坏笑:“哥哥的腰不是腰,是夺命的弯刀。”   晏知归正把软化得差不多的黄油和糖粉搅拌在一起,闻言偏头看他,挑眉:“叫得不错,再叫一声。”   “你想得美。”庄乘月抱起手臂,“我比你大半天呢,你才得叫声哥哥来听听。”   “用用你的脑子,你的出生证明上写的是我的出生时间,是我大你半天。”晏知归无情地指出来。   自从两人从同上一个幼儿园开始,早出生半天就是庄乘月拿来欺压晏知归的利器,时不时就要拿出来说事。   而这的确是事实,晏知归无从反驳,只能忍下这口气。   现在好了,扬眉吐气的时刻到了。   他圈住庄乘月的脖子,迫使对方仰头看自己:“叫哥哥。”   “叫别的不好吗?比如……”庄乘月的眼睛笑弯成两只月牙,脆生生地喊,“老公!”   甜甜的称呼直击心巴,晏知归圈着他的手臂松了松。   庄乘月趁机逃走,回到炉子边搅拌他的柠檬凝乳:“说起来我们得练习这样叫了呢,免得录真人秀的时候穿帮。不过你是希望我叫你什么?‘龟龟’我是叫顺嘴了的——录制期间,我允许你叫我‘月宝’,平时不行,我是家里人的月宝,但我是你男人,你不能用‘宝宝’喊我。”   “哦,把我开除出家里人了是么?”晏知归漫不经心地说。   “杠精不可爱哦龟龟~”庄乘月“啧”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提醒道,“你不许当众叫我‘老婆’,不然我要闹的!”   晏知归走到他旁边,看了下柠檬凝乳的粘稠度,关火把小锅拿了下来:“好了,放在一边冷却吧。”   “听到没,不许叫‘老婆’。”庄乘月必须要听他亲口答应,不然不放心。   谁知晏知归推着他转了个身,双手撑在料理台上,把他圈在了怀里,垂眸道:“我可以不叫你月宝,因为你是个成年人,不是宝宝。”   随即又恶魔低语:“但我们录婚综的目的不是秀恩爱吗?仅限录制期间,你叫我老公,我叫你老婆,怎么样?” 第71章   “不怎么样。”   庄乘月被他极具压迫力的姿态压得垂眸, 目光落在面前男人的喉结上,小声说:“如果这么喊,全世界都知道我在下边了。”   虽然看过小簧文后,也深知自己在晏知归上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   如果真的睡过也就罢了, 这不是,还没那什么吗?   名不正言不顺!   晏知归无语地笑了。   还以为他在乎称谓中的男女, 没想到在意的还是上下。   “怎么你2G网了吗?我俩谁上谁下, 网友不早就有定论了?你让她们站反的话,她们会很不舒服。”晏知归温声道, “如果那样的话,越秀恩爱, 越适得其反,那我看这个婚综是没必要录了。”   啊这……好像有道理。   庄乘月想起程昊偶尔会跟自己疯狂吐槽, 看到什么文站反了cp, 难受得吃不下饭去。   这么夸张的吗?   “你、你怎么知道的?”他挑起眼睛望向晏知归, “你不磕cp, 又不看文。”   晏知归勾了勾唇:“这种事,上上网总能学到。”   “哦!!!”庄乘月坏笑, “你是不是总看别人怎么嗑我俩的?”   “不然怎么把握好在婚综里的发挥?必要的调研不能少。”晏知归并不否认这件事。   庄乘月跳上料理台,抬腿勾住他的腰,把人勾到面前, 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有一种把主动权重新抢回来的嘚瑟:“龟龟,还记得不久前,你还是个不婚主义吗?怎么现在既嗑我俩cp,又挖空心思取悦我的?难道真的全是技巧, 没有感情?”   他用力把晏知归的脖子拉到跟前,凑去对方耳边:“承认你对我有一点动心,我就答应在综艺上做你老婆。”   晏知归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水气息,偏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温声道:“月圣这么在意这件事,是不是说明你已经对我动心了?”   “你想得美。”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庄乘月感觉胸腔里的小兔子拼命蹦跶,莫名心虚,“我当然不在意。”   顿了顿又补充:“只是好奇。”   “如果完全不在意,就不会好奇。”   晏知归的嘴唇顺着他的脸颊渐渐往颈侧滑落,轻柔地舔吻噬咬。   手臂箍紧了他的腰。   庄乘月有一点后悔用现在这样的姿势控制住对方,眼下贴得这么紧,反而是自己更难挣脱。   但落在颈侧的吻,实在是让人目眩神迷。   自己的脖子好像有些过分敏感,晏乌龟这家伙,一定早就发现了!   尽管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他还是无法自控地在晏知归怀里软了下去。   “龟龟……还有饼干要做呢……”庄乘月发出了无力的挣扎。   晏知归结束了攻城略地,顺着修长的脖颈缓缓抬头,鼻尖抵在他的发鬓,嘴唇贴在他耳侧,轻声说:“答应我吧,老婆~”   这声音太苏太诱人,庄乘月竟觉得别样好听,心里立刻蹦出了理由——他说得对,既然上婚综,还是得顺应广大网友的意愿。   这么喊自己都受不了,观众也一定会嗑high吧。   秀恩爱的效果一定翻倍!   于是他轻喘着回答:“嗯。”   “宝宝真乖。”晏知归偏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才将他松开。   这声“宝宝”也挺好听的。   庄乘月坐在料理台上犯迷糊。   转头看向旁边面无表情打发黄油、跟方才判若两人的晏知归,突然有一种被人哄骗了的感觉。   “好啊你个浓眉大眼的晏乌龟,现在都会用美男计了!”他大声道,力图压过电动打蛋器的声音。   晏知归抬头看他:“要反悔?”   “当然不!月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庄乘月满脸严肃地回答,“你连这办法都用上了,我就让让你吧!”   晏知归低下头继续低速打发黄油,并且缓缓加入蛋液,唇角轻轻勾起。   把黄油和蛋液混合均匀之后,再放进去低筋面粉,混合成基础面团后,将它们分为四等份,分别给另外三份加上开心果酱、可可粉和草莓粉来调色。   把面团揉均匀,放在烘焙纸上擀平后放进冰箱冷冻片刻,冻硬了之后拿出来用模具刻出边缘是波浪花纹的一个个小饼干,放在烤盘上,稍后送进预热好的烤箱。   “果然好简单啊!”做完这一步,看到已经乖乖在烤箱里等着被烤熟的几大盘饼干,庄乘月非常有成就感。   晏知归摆出了两个搅拌盆:“西点大部分的确不难,就是繁琐,来吧月圣,开始做内馅。”   白脱饼干最好吃的就在内馅,美味的来源是糖、油和奶酪的混合物,另外再根据不同的口味加入柠檬汁、开心果酱、巧克力还有草莓酱,搅拌均匀,装进裱花袋里备用。   等他们完事儿,饼干也已经烤好晾凉,接下来就是挤到饼干上进行组装。   柠檬味儿的再加一点柠檬凝乳;开心果口味的加点树莓酱,给坚果味里添点不单调的酸甜口;可可味的挤上浓郁巧克力酱;草莓味儿的也不能少了草莓酱。   内馅都挤好之后,两块饼干合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一整块,馅料超级丰富!   庄乘月看着面前齐齐整整的完成体,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一点细汗,高兴宣布:“大功告成!”   转头去喊晏知归:“老公,来合个影吧!”   晏知归欣然应允,走到他旁边,庄乘月把手机举得高高的,兴奋地拍下了俩人的英姿和背后几大盘色彩缤纷的白脱饼干。   为了给家人们一个惊喜,他艰难地忍着没发朋友圈,把图反复修了修,加了外框和文字,用打印机打出几张卡片,兴奋地一笔一划在背后写上祝福语,拉着晏知归一起签名。   转过天来,还亲自去买了几个马口铁的饼干盒子,喜滋滋地抱回家,把饼干分别装好,在外边打了蝴蝶结,再把写好的卡片挨个儿别在缎带下。   接着拍了照给晏知归发过去。   【兰花螳螂】:龟龟,好不好看!「月亮得意.jpg」   【晏乌龟】:很棒。   礼物做好了,完全等不了,当晚庄乘月就拉着晏知归回了庄家吃晚饭。   月宝居然亲手做饼干,这在庄家可是了不起的新闻,当晚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夸奖,情绪价值拉满。   如他所料,乔轻云高兴坏了,抱着他亲了又亲,连说“我的月宝长大了”,还有“知归也很棒”,然后“你俩好好的妈妈就放心了”。   再过一天,庄乘月甚至主动提议去晏家送礼物。   晏家这边的情绪价值给得相对一般,晏宇安和柴芷青夸了两句,晏知遇和晏知恩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厉害了”,表现得最喜欢的是大嫂方舒亚和小侄女晏嘉雪,出人意料的是,阮美兰居然态度温柔地贡献了不少夸夸。   总体而言,他们的反应超出了庄乘月的预期,当晚气氛也算融洽,不算完全的媚眼抛给瞎子看。   回到家,晏知归一边脱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曹怀周他们的礼盒你打算什么时候送?”   这次两人合作,饼干做得多,除了给两家家人和曹怀瑾之外,还有曹怀周和程昊的两小盒。   “明天吧,我去佳威娱乐找周周,然后顺便去给怀瑾哥送一趟。”庄乘月立刻盘腿坐在沙发上,摸出手机,“我先问问他有没有空。”   晏知归状似随意地说:“不必,你给曹怀周送去就行,曹怀瑾的我来,他公司也在CBD,我去更方便。”   “你去啊?”庄乘月犹豫了一下。   晏知归单手扶在沙发扶手上,弯腰看他:“怎么?他又不是只帮你,是帮了我俩,我出面有什么不妥?”   “没有不妥,我就是没想到这一面。”庄乘月实话实说。   “麻烦你现在尽快转变思维方式,记住我们现在是一对couple。”晏知归眉宇沉沉地压着,像是不太高兴,“有些事需要我们共同面对,有些事我们可以一起分担,不需要你一个人冲锋陷阵。”   庄乘月观察着他的表情,心里突然生出一点奇怪的感觉。   “你是不是生气了?”他以前乐见晏知归生气,对方越生气自己越高兴,但其实交手那么多年,他还从没见过晏知归真正露出这种情绪。   晏乌龟以前就是个人机,没表情,看不出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庄乘月今天总算是有了一点把握,却并不高兴,相反还有一点忐忑。   晏知归站起身,单手拽开领带结,又恢复了之前那种看不出情绪的样子:“没有,只是跟你强调一下这件事的重要性,以后除了跟自己的好朋友联络之外,其他时候我们都应该是个整体,不然肯定又要被狗仔抹黑。”   “我知道了。”庄乘月不是不讲理的人,对方说得对,他就听,“怀瑾哥那边你去联系?”   晏知归走进浴室,扔了下一个淡淡的“嗯”。   庄乘月也不是一定要见曹怀瑾,既然有人愿意分担,他乐得轻松。   第二天上午没有课,他睡醒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某个卷王继续起早贪黑地去工作,而他则慢悠悠地洗漱吃早饭,美美拎上饼干盒子,让司机送他去了佳威娱乐。   “嚯!来自乘哥的爱,我一定要收好!”看到一盒色彩缤纷的白脱饼干,曹怀周感叹个不停,“这我哪舍得吃哦!”   基友这么捧场,庄乘月十分满意:“吃吧吃吧,尝尝味道,你更会夸我的。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没多久,吃起来很有冰淇淋口感。”   曹怀周早就垂涎欲滴了,先拿了块柠檬味的啃了一口,嚼了两下立刻竖起大拇指:“好吃!居然又增加技能点了!”   “确实不难,毕竟黄油奶酪还有糖这些东西混在一起很难不好吃。”庄乘月心里美滋滋,嘴上却谦虚了起来,“龟龟比我熟练,他带我一起做,我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吧!”   曹怀周美美吃完了一整块,突然才想起来拍照,赶紧掏出手机抢救性拍摄:“程昊你给了吗?我要发朋友圈,他要没有我就屏蔽他。”   “昊昊当然有啊,昨天去学校我就送他了。”庄乘月得意地说,“我就是要等给你们都送完才发朋友圈,不然就没惊喜了。”   曹怀周伸手摸向牛油果口味的,连连点头:“好,什么时候发,等你通知。”   “你哥那边是龟龟去送的,我问他送没送到。”庄乘月也有点迫不及待,立刻掏出手机。   曹怀周顿时觉得嘴里的饼干不香了:“我哥也有?”   “嗯啊,作为答谢礼嘛。”庄乘月说。   【兰花螳螂】:亲亲老公,你有没有把饼干给怀瑾哥送过去鸭?「月亮挤眼.jpg」   基友说得有道理,纵然曹怀周试图独享庄乘月的心意,但也无法对此提出抗议。   他也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突然间瞳孔地震。   【一元酥】:收到了知归亲手做的白脱饼干,啧啧,不愧是飞跃大酒店西点主厨的亲传弟子,一个字,好吃!两个字,好吃又好看!「图片*1」   紧接着就是他那个平时很少发朋友圈的哥哥发的一条。   【怀瑾】:礼从天至,心怀感恩。「双手合十」「图片*1」   庄乘月这边,也收到了晏知归的回复。   【晏乌龟】:送去了。   【兰花螳螂】:「月亮亲亲.jpg」   既然大家都收到了礼物,庄乘月就翻出之前就加过滤镜的步骤图,准备po个九宫格,证明是自己亲手做的。   一定会收获很多点赞!   月圣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吼吼!   然后就听见曹怀周问:“乘哥,你给我哥的饼干和我们不一样吗?”   “不一样啊,每个人的盒子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庄乘月已经在编辑朋友圈了。   曹怀周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戳:“不是盒子,是饼干,难道给我哥的更好吃?”   庄乘月抬眼看过去,顿时怔了怔。   那一盒,从饼干,到包装盒,都跟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更别提上边还有一个知名甜品店的大logo!   按在朋友圈“发送”键的手指颤颤巍巍地缩了回去。   中午时分,晏知归刚从会议室出来,回到办公室,就撞上了一只怒气冲天的小螳螂。   “晏乌龟!你搞什么鬼?我是没给苏元意准备饼干礼盒,可那不是因为数量不够了吗?你至于偷偷把给怀瑾哥的礼物换给他?!”庄乘月怒道。   他可真是一路憋着火过来的,拉开架势准备吵一架。   好久都没跟晏乌龟吵架了,对这种状态居然有点陌生。   晏知归脱掉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马甲,面无表情地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大家都收到礼物之后,你一定会发朋友圈,曹怀周和程昊也会发,到时候苏元意很难不看见,他是我唯一的朋友,而这些饼干是我俩一起做的,如果他知道没有他的份,心里一定不好受。”   “那你可以跟他说再做一盒啊!只做他一人份的又不麻烦!”庄乘月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为什么背着我偷梁换柱!”   晏知归撩起眼皮看着他:“另外再做当然不一样,等于当时就没有把他计算在内,他会觉得自己被排挤了,这么微妙的感受,心细如发的月圣会不懂?”   “这么在意他的感受,为什么当天晚上做的时候不说?又不是没材料了,加把劲就做出来了啊!”庄乘月还是觉得他在强词夺理。   “做那么多你已经很累了,我不想非要坚持多做一些。”晏知归目光沉沉,“这次算是我俩经验不够,没能计算好好出品量。”   庄乘月更火了,冲到他身边:“你这是把锅甩到我头上吗?!”   “不,我只是心疼你。”晏知归仰头看他,淡淡地说,“在我心里,曹怀瑾比不上苏元意,更比不上你,我当然最后考虑他。”   庄乘月:“……”   “你不要对我用糖衣炮弹!”话虽如此,但他的气势和嗓门不由自主地降了下去。   签字笔在修长的手指间跳来跳去,晏知归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极浅的笑意:“不是糖衣炮弹,是实话实说。”   这个解释,庄乘月倒是能接受。   但他依旧不爽道:“可你不该不跟我商量就这么做。”   “这确实是我的不对,但如果我说了,你肯定不同意,还会麻烦一次多做一盒补给他。”晏知归转着笔,有理有据地说,“对曹怀瑾,没必要这么用心吧?我买的那个牌子也是江海市数一数二的西点品牌,价值不菲,还是我亲自送过去,不算辱没他。”   对方认错态度良好,又夹杂着居心不良的甜言蜜语,庄乘月那满腔怒火就像被盖上了一层消防毯,很快就被扑灭了。   他跟曹怀瑾真的不算多熟,送什么饼干确实无所谓,晏知归亲自上门也算有诚意。   但他还是不甘心就被人这样摆了一道,撅着嘴说:“我还要发我俩做饼干的流程图呢,周周昊昊也要发朋友圈,到时候怀瑾哥看了,心里难免不会有想法,显得我多不好!”   “你不是从不内耗吗?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晏知归把手里的笔丢掉,拉过他坐到自己的腿上,语调缓慢而揶揄,有一点恶魔低语的意味,“曹怀瑾平时和你来往不多,他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享用你亲手做的饼干?”   “月宝做的礼物很珍贵,只给家人和朋友。”   “他不是朋友。” 第72章   庄乘月侧坐在晏知归腿上, 像是被男人浑身散发的热度烤软了似的,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团糯米糍。   莫名其妙哎!   但反复回味他说的话,又觉得好像哪一句都没说错。   自己亲手做的饼干,当然弥足珍贵, 只给家人和朋友, 没毛病!   周周本来就因为被怀瑾哥抢走了项目而不爽,先前看到对方收到的礼物不是自己做的, 心里的确平衡了不少。   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但你以后不能这样擅自行动!”庄乘月强调道, “你都说我们是一对couple,事情必须商量着来, 要尊重我的想法。”   晏知归整了整他皱起来的潮牌衬衫领子,把纽扣给他系到最上边一颗, 像是漫不经心地说:“可以。但我不喜欢的人,你能不能和他保持距离?”   “你不喜欢怀瑾哥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庄乘月有些意外, “你们‘别人家孩子’之间也内卷?互为假想敌?苏元意好像是怀瑾哥的私生饭, 难道你嫉妒?对好哥们也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吗?”   突然, 他清凌凌的大眼睛骨碌一转, 一抹坏笑爬上饱满的苹果肌,拽着晏知归的领带, 将人拉向自己,意味深长地说:“哦~~~他主动帮我忙,你吃醋了?”   “如果这个答案让你觉得开心, 这么理解也行。”晏知归好整以暇地握住他的手,抢救出自己的领带,“我希望身边的人都和我站在一起,亲疏远近划出清晰的界限。不过苏元意是朋友,我没有资格限制他去交别的朋友, 况且曹怀瑾没有回应过他,他俩之间来往并不多。能提要求的,只有一个你。”   “而且,我跟曹怀瑾不熟,只有你跟他算是有点交情,他突然这样示好,还跟你解释那么多,让我觉得很奇怪。”   庄乘月先是疑惑地眨了眨眼,看着他黑沉沉的眸色,好像明白了什么,惊讶道:“你觉得怀瑾哥对我有想法?!想多了吧。我都结婚了,他不至于那么没原则。”   “我只是单纯不太喜欢他罢了,不希望他跟你来往太多。”晏知归并不承认他的观点。   “以前还觉得你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所有人在你面前都是垃圾,对垃圾就谈不上喜不喜欢了,原来你还挺生动的,也有自己的好恶。”庄乘月搂着他的脖子,坏笑,“龟龟,你越来越像是活人啦。”   晏知归要笑不笑地偏头看他:“我不是活人,难道你喜欢守寡?”   “守什么寡,你前脚噶,我后脚就去找人乱——”   “搞”字被一双柔软的唇堵在了口中,接着又是短暂的、缠绵的吻。   接着庄乘月就被松开,还被从腿上推了下去。   呵呵,死乌龟翻脸比翻书都快。   晏知归站起身,整了整马甲,恢复了平时宠辱不惊的模样:“少乱说话。走了,吃完饭送你去学校。”   本来是找人来吵架的,这会儿心里又暖又甜,庄乘月心情美丽极了,再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把自己初次烘焙的流程九宫格发上了朋友圈。   【月圣】:人生第一次做烘焙,谦虚点说,做得十分完美,炒鸡好吃!这点小小心意就送给家人和基友们啦!多谢技术指导&结婚搭子@晏知归同学,合作非常愉快,下次再约!   晏知归没有单独发,他拿到了首赞和首评,在下边深情留言:【跟老婆一起做烘焙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之一。】   曹怀周、程昊紧跟其后,也po出了他们友情的证明,惹来不少人艳羡。   庄家晏家的亲人们也都纷纷给庄乘月点赞。   这波存在感他刷得非常心满意足。   “乘哥,小饼干真的超好吃,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甜点。”   教室里,程昊坐在他旁边,拿出用保鲜袋单独包装的一个草莓口味的白脱饼干,当面咬了一口。   庄乘月摸摸他脑袋:“喜欢吃下次爸爸再给你做。”   程昊舔舔嘴上的饼干屑,得意道:“这波我拉了个大仇恨,嘿嘿,可把其他人给羡慕坏了,我反手把你和晏乌龟的互动截图发到了群里,替你们撒了一把大大的狗粮,不用谢我,我叫红领巾。”   庄乘月美滋滋地掏出手机:“多谢你啊宣传委员。”   这点小事自己发实属矫情,但别人搬运就不一样了,嘿嘿,算是给婚综来点小预热吧。   而且是真的糖,不是以前那种高调假糖。   这时候手机一震,是曹怀瑾单独小窗他。   【怀瑾哥】:小月,怎么我都不算你的朋友了吗?原本今天收到你们的礼物还挺开心的,没想到亲手做的饼干没有我的份呀。「委屈巴巴」   庄乘月:……   的确是没想到他会来问自己。   【月圣】:不是啦不是啦,其实是做得不多,主要分给了家人和平时玩得好的朋友,再说是我第一次做,怕不好,不敢送别人。   【怀瑾哥】:这话就见外了不是?我又不是别人。   【月圣】:下次一定。「月亮憨笑.jpg」   【怀瑾哥】:哈哈,跟你开玩笑的,只要是你送的我就很开心。   【月圣】:是我和龟龟一起送的啦,礼物还是他挑的呢,谢谢怀瑾哥对我们婚综的帮忙。   【怀瑾哥】:今天我已经当面谢过知归了,现在重点是感谢你。   【怀瑾哥】:这次你别看做是帮忙,我这也是凑巧了,没问过你们,突然这么自告奋勇的也有点尴尬,不过幸好大家都是自己人,不会在意这些,对吧?   【月圣】:当然!「月亮点头.jpg」   【怀瑾哥】:那我们到时见了?   【月圣】:嗯嗯嗯!到时见!   如果没有晏知归那明显不正常的举动,庄乘月挠破脑袋也不会认为曹怀瑾会对自己有什么意思。   潜意识里就觉得两人完全扯不到一起去。   其实现在他依旧觉得是晏知归在单方面雄竞,曹怀瑾应该没别的想法。   虽然俩人从小就认识,去曹家玩的时候也会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好基友的这个双胞胎哥哥给庄乘月的感觉一直是跟晏知归有一点相似,就是生人勿近,只不过是以另一种形式。   晏知归是单纯拽王、BKing,有时候会把傲慢写在脸上,看谁都是“别来沾边”。   而曹怀瑾看上去温文尔雅,好像对身边所有人都很周到,都说君子如玉,他确实像一块温玉,永远暖不热,永远感受不到他真实的温度。   相比之下,平时冷冰冰但情绪上来就热腾腾的晏乌龟更像个真人。   曹怀周小时候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抵触双胞胎哥哥,毕竟少年都有慕强心理,他小时候对哥哥也有一种崇拜和向往。庄乘月受基友影响,又因为曹怀瑾的确出色,所以对他的感觉一直还可以。   直到刚刚聊完,他的心情才有一点点复杂。   尽管庄乘月情窍开得进一步退三步,但情商并不低,对外界的感知度也是可以的,方才的对话让他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以曹怀瑾前对他没这么热络过,俩人微信加了多少年了,聊天记录几乎没有。   现在他是个已婚人士,对方突然说话黏糊暧昧的,要闹哪样?   庄乘月趴在桌子上,偷偷玩手机,给曹怀周发信息。   【月圣】:周周,跟你打听个事儿,你哥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大呲花】:?!你是谁?不要冒充我乘哥!   【月圣】:是我本人啦!就是突然好奇,想问问。你们家没给他安排联姻吗?像他这样的青年才俊、家族继承人,又正好是被包办的年纪,怎么没听说有动静?   【大呲花】:我哥又不像其他的豪门子弟,他在家有话语权,只要他不想结,家里的人谁说都没用。   【大呲花】:去年有不少试探的,好几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但都被我哥给直接回绝了。之后就有人猜测他喜欢男生,也有过来暗搓搓套话的,也被他给直接回了。   【大呲花】:性向看不出来,反正从小到大他都没跟谁走得近过,往好听里说是洁身自好,难听里说就是孤芳自赏。我觉得他男的女的都不喜欢,就自恋,纯自恋。大壮说看小说有那什么水仙的,我哥就那种。   庄乘月看着直乐。   【月圣】:你这没有分析全是情绪啊哈哈哈。   【大呲花】:也是实事求是,我哥就是那种滴水不漏的人,不想让人知道的事绝对能捂得严严实实,但又不可能自断退路,他要像晏乌龟那样当众宣布自己是不婚主义什么的我还敬他是条汉子。   【大呲花】:我觉得他心里可能有自己的目标,不过他那种人,跟谁结婚也是以利益为重,没有纯爱,只有纯联姻。   庄乘月突然走了个神,想了想苏家,论总资产,好像比曹家少个百十来亿,论涉及的商业领域,估计也没有曹怀瑾想要的,不然苏元意也不会当了这么多年私生饭还没追星成功。   给一元酥点一根蜡。   诶嘿,不知道龟龟这么讨厌曹怀瑾,有没有为基友鸣不平的意思。   问了基友一句话,基友输出万卷书,然而最后依然没有结果。   庄乘月对这件事兴趣不算太大,反正自己已婚,江湖以前的腥风血雨他实际上从未参与过,以后更不会参与。   就让那些虚名在历史中消散吧!   至于曹怀瑾为什么突然这么古怪,可能是想跟自己家做生意,也可能纯为气气晏乌龟——卷王互相讨厌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反正如果有目的,早晚会浮出水面,自己就不费心瞎猜了。   忙活自己的生活最重要。   庄乘月的卓志传媒也按流程召开了股东大会,跟英嘉科技的流程一样,选出了董事会成员,董事会召开会议,把晏知归选做董事长,庄乘月担任副董事长。   另外,一把手向薇从副总经理提升为总经理,追加公司百分之五的股权。   上头突然多了两顶“帽子”压着,总得给实际干事儿的人一点甜头才成。   这条新闻一公布,配合前不久的英嘉科技官宣的董事会名单,两家的深度合作已经逐渐被广大股民们接受,股价总算结束了一段时间的大幅震荡整理,有了一个缓步向上的势头。   接下来,收拾收拾准备录婚综了嘿嘿!   庄乘月对自己很坦诚,别管真的假的还是半真半假,他喜欢晏知归种种秀恩爱、宣誓主权的行为,被家人宠和被丈夫宠,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前者很暖,后者很甜。   大冬天的,又暖又甜,月圣是个幸福的宝宝!   作为国内的综艺教父,汤淮源的班底高效又专业,很快交出了针对他们的拍摄计划。   三对嘉宾暂时都是分开拍摄,于是摄制组也分成了三组。   剧本是没有剧本的,只有一个大概流程,能看出以甜蜜温馨为主题,拍摄内容还是靠两人自由发挥,力求做到真实可信。   对此庄乘月反而感觉踏实。   反正现在自己跟晏知归在表面上完全能做到像真夫夫那样相处,网友你们就拿八倍镜看吧,一看一个不吱声。   至于更亲密的事儿,没谁能钻他俩床底下看,无法证伪,嘿嘿!   第一个需要录制的日子,是马上就要到来的跨年夜。   汤淮源的意思是,能在真正的跨年夜当天拍更好,如果嘉宾早有其他安排,提前几天拍摄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计划是嘉宾组在跨年的时候都会短暂直播,为节目预热,如果和拍摄不能在同一天,那就得注意别穿帮。   庄家不要求过元旦的时候全家人都在一起,常常是爸爸妈妈在家陪爷爷,大姐一家、二姐和男朋友都分别出去玩,庄乘月也会跟曹怀周、程昊提前做好计划去旅行。   今年突然杀出一个闪电联姻,又杀出一个婚综录制,他理直气壮地鸽了。   鸽也不算全鸽,至少大呲花和大壮两位同学还可以在录制现场和他团聚。   晏知归倒是没什么计划,平日里工作比较忙,节假日如果不用待在家里,他大多时候都是独处,要么去山里温泉山庄放松,要么跟苏元意一起玩些比较消耗精力的户外运动。   于是两人都能接受在跨年夜当天录制。   为了迎接在家中的拍摄,他们迅速调整了卧室里的布局——多余的床当然是要搬走,一切都照真夫夫的相处方式来安排。   “你好像没在这张床上睡过几次吧?”   目送工人搬床,旁边的晏知归突然暴言。   庄乘月回顾来时路,本来也十分感慨,但是被人戳穿,有一点小小的恼羞成怒。   “那又怎么样,我的床就代表我,它必须得在。”他转头瞪了晏知归一眼,“要不是你的床垫舒服,以为我想上你的床吗?不要不识抬举。”   晏知归嗤笑:“我不过是陈述事实,你哪来这么多词儿?难道不是心虚?”   “鬼才心虚!”庄乘月不服道,“所谓事实最容易被拿来岁月史书,当然要说清楚前因后果才行。”   “我之前跟床垫厂家打过招呼,让他们加紧给你做,平时需要三个月,但你那一张,应该快好了。”晏知归没什么表情地告知。   庄乘月立刻表现出十分雀跃的样子:“太好了!送来之后我就回我床上睡!一个人睡一张大床别提多舒服了!”   “你最好是。”晏知归双手抄着裤袋,表情揶揄。   就是气人!   “我当然是!”庄乘月仰着下巴看他,“我对你又没什么留恋,不知道是谁总把我当工具人,不是抱着我维持体温,就是让我帮你压着受伤的手,我看是有只小乌龟舍不得我走才对。”   晏知归笑而不语。   卧室里大床重新居中,床尾凳也被搬了回来,整体恢复了一个正常主人房的全部配置,庄乘月的那些抱枕玩偶也没有被清除出去,全都摆在了沙发上,看起来颇有童趣。   其他的家具上,也别有巧思地安排了属于两个人的痕迹——有他的moon直播和其他品牌联名产出的各种衍生品,还有晏知归旅行带回来的纪念摆件,以及刚刚洗出来的不少合影,被放在了漂亮的相框里,做了个照片墙。   不仅如此,浴室及洗手间里的各种物品,毛巾浴袍漱口杯,能用情侣款的全换上,镜子上甚至还贴了两人大头照的贴纸,简直是令人发指。   猛一看过去,真有点新婚甜蜜夫夫那味儿了。   这些都是出自于晏知归的策划,看来这只小乌龟还是挺用心的。   晚上洗过澡,靠在床头,庄乘月看见晏知归裹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走向旁边的步入式衣帽间,便对他大声道:“既然嫌弃我,晚上不要时不时偷偷摸过来抱我哦!稍后我会给你定制一个我的等身抱枕,帮你度过戒断时期。”   晏知归没有应声,片刻后从衣帽间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整理箱,走到了床头柜前,拉开最底下一层抽屉。   “你拿的什么?”庄乘月骨碌过去,好奇探头看。   “一些夫夫间常用的东西。”   庄乘月往他手里一看,好家伙,小脸通黄。   全都是一些情.趣用品。   应该是他自己另买的。   “你放这些干什么?”通黄小脸很快烫了起来。   晏知归瞥了他一眼:“当然证明我们有正常的夫夫生活。”   “那你这也太假了吧。”庄乘月的目光从那些造型各异的小东西上划过,“人家到家里拍摄,肯定是要把这些东西藏起来啊,摆出来不显得很刻意吗?”   晏知归一边放一边说:“没看见我放的是最下面一层吗?正经人谁会一层层拉开抽屉看,如果他们不正经,‘恰好’拍到,不就起到作用了。逆向思维,学着点。”   “傻了吧你,这些东西就算拍到也不可能播!”庄乘月伸手拽他的头发,“你不要白费功夫了。”   晏知归则有理有据地说:“想播打个码就行,网友们自会深挖。”接着嗤笑一声,“你做传媒的,难道不懂这个?”   “是啊是啊,现在你是传媒公司董事长,肯定比我更懂。”庄乘月躺回了床上,侧着头看他把最下边一层抽屉装满,又拉开了最上边一层。   放进去了好几盒套套和大瓶润滑油。   套套都是大盒装,上边各种外语字母,还有表示口味和卖点的图片。   接着拆开了一盒,把里边的套取出来,只留了一个空盒子在抽屉里。   庄乘月:“……”   “这又是什么潜台词?”他有些无语。   晏知归把掏出来的套丢进垃圾桶:“没有潜台词,就是这盒用完了。”   “用完了怎么不扔?”庄乘月小小的脸上大大的疑惑,“谁家还留着空盒子?阿姨打扫也会给我们扔掉啊。”   “阿姨不会动我们装这些私密物品的抽屉,空盒子丢在里边,当然是因为——”   晏知归把抽屉关好,起身坐回床上,看着庄乘月那么清白的眼神,心思有点野,也有点坏,低头凑在对方耳边,轻声说:“做得次数多,累得没顾上扔啊。” 第73章   跨年夜前一天, 婚综摄制一组的工作人员来到庄乘月和晏知归的江边别墅,在上下两层楼的各处都装上了各种摄像头。   小机器人看到他们在安装设备,警戒度提高到了红色等级,不停地在上下两层来回转悠, 好像一只巡视领地的猫咪。   “放心吧Steve, 他们不是来取代你的,也不是要入侵我们家, 只是拍摄需要。”庄乘月在二楼走廊拦住它, 摸摸它的圆脑壳,“我和你家少爷要录制婚综, 展现我们幸福的日常,肯定会拍到你, 你怕不怕出镜啊?”   Steve抬起脑袋,屏幕上两只数码大眼颤了颤, 像是兴奋:“不怕啊!我是月宝和少爷的爱情见证!我这里存了好多你们的影像资料呢!”   “什么时候的事?存在哪了?都拍了些什么?”庄乘月一怔, “有没有少儿不宜的?”   “没有啦, 都是平时的一些片段, 我又不会偷拍,都是少爷让我拍才拍呢。”Steve的童音脆生生地说。   庄乘月点了点头:“那就好。”随即又叮嘱, “如果有外人问你关于我和龟龟的事,小嘴巴闭起来,不许乱说哦!”   “一定不会的, 少爷已经叮嘱过我了,放心好啦!”小机器人伸出机械手,拍了拍胸口。   当晚睡觉的时候,晏知归还是小心翼翼地用各种布把摄像头给遮了起来,还让Steve过来检测了一圈, 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确认安全后,才上床休息。   想到明天一早,这些机器就会远程打开,记录下自己的一举一动,庄乘月有一点兴奋,还有一点偶像包袱,翻来覆去睡不着,开始在床上烙饼。   “需不需要我把你捆起来?”黑暗中,晏知归的声音响起,“抽屉里正好有捆绑play用的绳子。”   庄乘月“嘿嘿”笑了两声,蛄蛹蛄蛹向他凑了过去,故意搞怪地释放出了波浪线:“老公~~没想到你玩得这么野。”   “对付你这样的野人,当然是野点才好玩。”晏知归动也没动,淡淡地回答。   “我野吗?我多乖巧啊!”庄乘月冲着他耳朵吹气,“家里人一致认证,我是世界上最乖巧听话的孩子。”   晏知归微微偏了偏头:“他们对你是无脑宠,说的话只是用来提供情绪价值的,切勿当真。”   “嘁,自己龟心黄黄,就不要拉别人来垫背。”庄乘月咬了咬他的耳朵。   俩人虽然睡的是同一张床,但平时各自有各自的被子卷,晏知归这会儿胳膊一伸,从他颈下穿过,将他隔着被子扣在了自己怀里:“明天要拍摄,别闹,快睡。”   “正因为要秀恩爱,我们是不是该给彼此留点什么痕迹?”庄乘月的脸被捂在他颈窝,声音有些发闷,“光在抽屉里摆套套还有情.趣用品,是不是说服力不太够?”   他一边说,一边把爪子从被窝里伸出来,直接袭击晏知归的胸肌,是拉斐尔那一块。   晏知归立刻一个小擒拿手,攥住了他的腕关节,声音低沉:“可以,但你捏这里,别人并看不到,如果要留痕迹,就留在明显一点的地方。”   庄乘月从他怀里仰起头,坏笑:“那就是脖子了,快过来,小爷给你种个大草莓!”   “草莓就算了。”晏知归在黑暗中的眼睛微微发亮,“在某种情况下,你应该会挠我的后颈或者后背,这次我让你挠,但轻一点。”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不是偷偷看片了?”庄乘月觉得自己只看过小簧文的“阅历”有点浅。   青春期的时候也看过一些小电影,还是跟曹怀周一起偷摸看的,纯为猎奇,而且看的是异性恋版本,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就记得当时兴趣没有很大,对男对女都一样。   他从来都是个低欲望的人,只是遇到晏知归之后,这一点悄悄改变了。   动不动就想撩乌龟,玩乌龟,嘿嘿。   晏知归的喉结动了动,随后道:“怎么,月圣不懂该怎么做吗?”   “我当然懂!我可懂了!”庄乘月心虚地提高了声音,但觉得自己小簧文看得足够多,基础知识上应该不露怯,况且同人文现在写得都很花,什么普雷都有,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晏知归轻笑了一声,突然侧身,向他压了过去,低头吻上他的侧颈。   庄乘月胸口揣的小兔子开始疯狂蹦跶。   奇了怪了,第一次接吻的时候都没现在反应这么强烈。   是不是晏乌龟自己偷摸修炼了?技术更上一层楼。   温热的唇在他的皮肤上舔舐轻吻,随即用力吮吸,庄乘月觉得自己一下子脑袋就被吸成了真空,然后开始变得混沌。   “龟龟,你怎么……啊……”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舒服又刺激地发出一些自己听起来都觉得羞耻的声音,明明想要控制住声调,却让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变得又轻又柔,简直像在撒娇。   晏知归轻轻松开他,贴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如果不想屁股疼,就别发出这种声音。”   说话的时候,手掌隔着被子在小山丘上使劲一捏。   庄乘月不服气:“那你能怪我吗?就像被打了一下会不由自主‘哎’一声,被吓一跳肯定要吱哇乱叫,被弄得舒服了自然就哼哼了!干嘛要强迫我抛弃人性本能?我又不是你们铁血战士。”说完了又补充一句,“你铁血战士不是也没扛住吗?每次还不是都支棱得像冬天屋檐下的冰锥!”   晏知归被他这一通输出逗笑,低下头去轻轻亲了亲他的唇角:“好,那你叫吧,我喜欢听。”   确实是喜欢的。   只是遭不住。   “你让我叫我就叫,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昏暗光线中,庄乘月圆溜溜的眼睛瞪着晏知归,不爽地说。   晏知归今天本想清心寡欲,明天使尽全力表演,谁料到小螳螂这么不淡定,这么能撩,他能克制住不深入交流,却克制不住亲吻对方。   原本只打算种几个草莓算了的,现在却低头含住了那双能说会道的嘴唇,舌尖撬开唇齿,扫过光滑齿列,卷住他不知闪躲的舌头狠狠吮吸。   庄乘月很快被亲晕了,只知道对方亲完了嘴又去亲脖子,亲完脖子亲锁骨,从锁骨又去颈侧,再到耳边、鬓角,最后亲吻了眼睛。   他这次坚决不叫出声,混混沌沌的脑子隐约记着要给人后颈上挠几道,便抬起手去抱晏知归的脖子,谁知手指软绵绵的一点力气没有,又没留指甲,这怎么挠?   小簧文上也说会挠出指甲印,到底是写文太夸张,还是月圣心善不够狠?   不知道,反正亲迷糊了就睡着了。   梦里倒是狠狠挠了晏知归的后颈和后背几下子。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那漂亮的背部肌肉上来上几道暗红色的指甲印,好色气。   第二天,庄乘月是被卧室外边传来的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身边已经没了人,一边伸懒腰一边喊:“龟龟——”   “月宝你醒啦!”床边传来了Steve的声音。   庄乘月侧过身去,看到小机器人,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你这是什么古怪的皮肤?”   原本白白的有点金属色的Steve,身上套了一件粉色马甲,这马甲一看就是量身定做的,把它圆滚滚的身体上各种需要打开的机关处都留了出口,但因为出口太多,显得破破烂烂,像一件乞丐装。   更令人发指的是,他胸口的屏幕上突然亮起了屏保,是庄乘月和晏知归的大头照,还被用修图软件加工过,添加了粉色相框和心形泡泡。   “这是我的限量版爱情保安皮肤啊!好不好看?”Steve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衣服是孙阿姨缝的,屏保是我自己做的,还不错吧?”   庄乘月:“……你开心就好。”   审美这个东西,可能需要长时期的培养和学习,对家用机器人这个等级的人工智能来说,要求不宜太过苛刻。   “月宝你起来吗?少爷让我守着你,说你醒了先让你穿条裤子,我已经放在这了。”Steve伸出机械手,把床边的家居裤夹起来递过去,“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到了,正在外边做准备。”   庄乘月接过裤子,在被窝里穿上:“你叫龟龟来一下。”   小机器人脆生生地应下,飞快地出了房间,很快晏知归就进了门,他穿着家居服,头发也是顺毛,看来是要保持居家感,不过领子上已经别了麦克风。   “醒了?裤子穿了吗?”他问道。   庄乘月把被子一掀,给他看了穿好的裤子,又把被子盖上:“现在就要录了吗?”   “嗯,你准备好了我就叫他们进来,拆掉那些布,启动摄像头。”晏知归坐在床边,微笑地看着他,表情比平时生动又温柔,“考验你演技的时刻到了,你得演一个刚睡醒的状态。”   庄乘月得意道:“这还不是小菜一碟,呵!”接着突然捏住他的下巴,扳动他的脸左看右看,“你是不是……化妆了?”   “妆造组给我打了个粉底,等会你洗完脸也得打,我现在叫他们进来,做好思想准备。”晏知归提醒道。   庄乘月本来是丝毫不怵的,谁知道看见呼啦啦几个工作人员走进卧室,他就别扭起来了。   这可是私人领地,自己还穿着睡衣,脸没洗头没梳,被人这样闯进来,实在是一言难尽。   好在工作人员都很专业,没怎么看他,只顾埋头干自己的事。   答应要做自己经纪人的向薇没来,倒是助理姜易来了,先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乘哥!”曹怀周的出现减少了他的一点不适感,“你终于醒啦!我们都到了一会儿了,晏乌龟说什么都不让叫醒你,啧啧,演得跟真的似的。”   佳威娱乐的总经理同学今天穿得十分休闲,潮牌帽衫加运动裤,只差几绺脏辫就能上台哟哟切克闹了。   庄乘月往旁边闹钟看了眼:“这不是才九点吗,是你们早到了。”   “当然得早到啦,很多事需要准备呢,摄影机也得走线。”曹怀周目光敏锐地落在了庄乘月的颈侧和T恤过大的领口上,立刻瞪圆了眼睛,“乘哥,你脖子上是什么?!你们、你们……这么拼吗?请告诉我是揪痧揪出来的!”   被基友发现倒是没什么,况且本来也是为了被拍到才弄的,但是庄乘月看到曹怀瑾突然走进来,分明是听到了曹怀周的话,目光也往自己的脖子上扫过来,顿时就觉得……一言难尽。   “闭嘴啊你。”他小声道。   曹怀瑾的穿着打扮没有那么休闲,毕竟是工作状态,不过录真人秀又不是商务谈判,他没穿正装,而是一身银灰色的休闲西装,内搭了一件白衬衫,还戴了金丝眼镜,看起来更加温文尔雅。   他走到近前,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小月,你醒啦。”   庄乘月这下更不自在了。   自己现在这个状态,给陌生人看没什么所谓,但是被这样半生不熟的人看,略显别扭。   突然一件薄薄的衣服铺天盖地地落在他头上,接着传来了晏知归的声音:“人多,还是披件衣服吧。”   龟龟就是及时雨没错了!   庄乘月赶紧把家居服拽下来往身上套。   曹怀瑾挂着微笑,对晏知归说:“T恤是领口大了些,但也只是露出了锁骨,并不算暴露,没必要捂得这么严实,看起来不自然。至于那些痕迹,是故意弄出来的吧,不然你们肯定会注意,既然如此,更不必遮掩了。”   “不见得。”晏知归表情淡淡,“剧组拍大尺度的戏,演员们拍的时候可以不在意,但不代表候场的时候也要这样暴露给所有人看,不是吗?”   曹怀周保护基友的心比天高,立刻附和:“这事儿我站晏乌龟!”   “一会儿开录的时候我再脱就是了。”庄乘月坐在床上,腿上还盖着被子,看着床边站了这一圈人,感觉自己有点像动物园里的猴子。   这会儿汤淮源和导演进来,跟他现场比划了一下一会儿的行进路线,无关人等就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个摄像大哥扛着机器待在门口。   庄乘月脱掉家居服,往床尾一扔,重新钻进被窝,闭上眼。   心里哀叹——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开拍了才发现确实挺别扭,不过看晏知归倒是接受起来很自然,   没关系,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除了起床这段,其他时候都不会太尴尬。   正琢磨着,他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接着有窗帘被拉开的声音,随后感觉床沿微微下陷,一双嘴唇吻上自己的额头,晏知归温柔的声音传来:“老婆,起床啦。”   庄乘月拿出在曹怀周公司剧组探班时学到的一点演技,眼珠在眼皮下转了转,才缓缓睁开眼,用手挡住有些照眼的光,看到他的脸就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发出刚醒过来的绵羊音:“老公~~早上好!”   “早上好。”晏知归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柔情蜜意,突然道,“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庄乘月意外,拍摄计划上没说有这一趴啊,又是临时发挥?   “什么礼物?”他撑着床坐了起来。   就见晏知归神秘地笑了笑,微微一转头,庄乘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看到两只小橘猫蹒跚地沿着被子向他爬过来,在深蓝色的被套上显得颜色对比强烈,好看得像是一幅油画。   庄乘月:“!!”   “小猫咪!”他惊讶道,“还是两只!”   两只看起来大概两个月左右的小奶猫,一只全橘,一只橘白,爬着爬着,其中有一只就拐到一边去了。   晏知归伸手把它俩捞回来,捧到了庄乘月面前:“上次你不是说想养宠物吗?最后也没拍板说要养什么,我感觉你很喜欢我们家那只绣球,就领养了两只小猫。它们是救猫组织救助的怀孕母猫生的宝宝,我把这对小兄弟带回家,作为送给你的跨年礼物。”   “小奶猫真是太可爱了!”庄乘月双手捧着两只小猫,看着它们毛茸茸又委屈巴巴的小脸,忍不住在它俩的额头上分别吸一口,“以后我就有自己的猫吸了!谢谢老公!”   晏知归也低头亲了亲小猫,然后在他的脸颊上“啵”了个响的:“你比小奶猫更可爱。”   “诶嘿嘿,那当然啦!”庄乘月看着手里的小奶猫,两小只毛茸茸的,被阳光一照,更加金光灿灿,浑身绒毛就像在发光,实在是萌得人心都化了,他立刻要求,“我要拍照!快给我拍照!”   晏知归拿过他的手机:“不先洗漱吗?”   “不用!猫猫会挡住我的脸!”   庄乘月捧起两只小猫,把它俩放在自己的脸前,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猫儿眼。   晏知归找好了光线,用手机相机对着他,拍下了好几张大头特写。   画面里的庄乘月一头茂盛的亚麻色头发爆炸蓬松得非常自然,带着刚苏醒的慵懒,可爱的眼睛和下边两只小萌猫的无辜表情搭配起来,实在是萌物大集合。   跟在后边的摄像大哥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被可爱一脸的笑容。   曹怀周站在再后边一点,把这一幕清楚地收入眼帘,尽管早知道晏知归准备了礼物,但是没想到他俩这个化学反应会这么好看。   这光影,这猫咪,这两个帅气的男人,怎么看怎么有味道。   比平时自己看到的还要甜蜜百倍!   “不像演的。”他小声嘀咕,“真的好成这样了吗?”   旁边的曹怀瑾本来也挂着一脸万年不变的浅笑,听到自家弟弟这样咕哝的一句,眼中的笑意消失了片刻。 第74章   庄乘月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礼物, 是真的心花怒放,抱着小猫亲起来没个完。   小奶猫可太好了,香喷喷的,还不掉毛, 被亲了就“啊啊啊”地一直叫, 可爱到爆炸。   “它们好像对我不认生哎!”他好奇地说,又忍不住挨个儿和它们碰鼻尖。   晏知归笑着用手指戳了戳两个猫猫头:“因为我提前把它俩带回家, 藏在地下室养了几天, 还用带有你气味的浴巾来垫窝,它们已经熟悉了你的味道。这可是要送你的礼物, 当然要让它们亲近你。”   “老公,你真的好用心呀!”庄乘月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养宠物的话题是之前就聊过的, 不算对方临时起意,肯定有一些真情实感在里边, 这样的礼物, 比起高调送车什么的, 更能打动他的心。   方才被人围观的不适感一下子消散了很多, 好像看着面前的男人,抱着毛茸茸软乎乎的小猫咪, 整个世界就没别人了。   晏知归拈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对你当然要用心。快起来吧,我去给你做早饭。”   “今天你下厨吗?”庄乘月这次是假装惊讶, 因为这是早就安排好的。   “难得在家过节,当然给你露一手。”   晏知归拉开他身上的被子,把抱着猫的庄乘月打横从床上抱了起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庄乘月做出一副不好意思又甜得发齁的表情:“你这样会显得我生活不能自理的。”   “谁让你是我的宝宝呢。”晏知归这浓眉大眼的人机向来能说出腻死人不偿命的酸话,“宝宝不需要生活自理。”   庄乘月笑得脸都快烂了, 把怀里的小猫往前一推:“我都快二十四了,才不是宝宝,它们才是宝宝。”   “宝宝是一种你在我心里的状态,和年龄无关。”晏知归把他抱到洗手台前,把自己脚上的拖鞋脱掉,让他踩进去,“你洗漱吧,我带猫咪们回去,先把它们放地下室的一个储物间里,等回头你选一间房给它们做猫屋。”   说罢光着脚离开。   拖鞋里暖呼呼的,庄乘月踩进去,心里泛起异样的波澜。   脚掌触碰到晏知归残存的体温,有一种过分亲密的感觉。   甚至比接吻拥抱穿对方的外套还要亲密。   很难解释。   晏知归走了,摄像大哥还在,镜子上方装的摄像头也在亮着工作灯,庄乘月艰难地让自己忽略它们的存在,拿起已经挤好牙膏的电动牙刷,愉快地刷牙。   想想可爱的小奶猫,想想刚才那铺天盖地的大糖,他越回味越开心,看到镜子里自己那难以自控的笑脸,痛斥自己不值钱。   “龟龟,你是一只好龟,啦啦啦啦啦啦……”   他含着牙刷含混不清地唱起了《坏龟之歌》,不过现在已经改成了“好龟”,后边歌词没想好,就一直啦啦啦。   曹怀周跑到浴室门口一探头,看着基友刷着牙又唱又跳的,简直没眼看。   “用不用这么入戏啊!”他无语。   曹怀瑾也跟了过来,听到歌声同样露出浅笑:“小月真是年龄越大越可爱。”   “别说他可爱,他会不爽。”曹怀周推着哥哥往外退了几步,“乘哥表示自己是纯爷们。”   晏知归离开卧室之后,就会有另外的摄像大哥跟拍他,一直跟去了西式厨房。   庄乘月这边洗漱好,离开洗手间的时候暂停拍摄,坐回床头,由妆发组迅速地给他打了粉底,浅修了一下眉毛,把头发抓抓利落。   他的天鹅颈过分醒目,颈侧的红痕自然暴露无疑。   化妆师不语,蘸了遮瑕霜就往他脖子上戳。   面对辛劳的工作人员,庄乘月有一点点不好意思:“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姑娘口罩上边露出的眼睛笑得十分八卦,“只是稍微遮一遮,欲遮还休,半遮半掩,更好嗑。”   庄乘月:“……”   好好好,懂还是你们懂。   不经意地一抬头,突然对上曹怀瑾含笑的目光,对方那双长得确实不错的长眼睛里似乎别有深意。   庄乘月这会儿不尴尬了,牢记自己的已婚身份,夫夫间的正常交流,没什么可害臊的。   于是他也大大咧咧地冲曹怀瑾一笑。   夹好话筒,重新开机拍摄,庄乘月站在床边抖了一下被子,小机器人转悠过来:“月宝,留给阿姨做就好啦!”   “没关系,顺手的事。”立一个生活能自理的人设,跟刚才的样子形成对比。   挽回一点颜面。   Steve帮他拎过了被丢在床尾的家居服上衣:“少爷说要你多穿一件,免得着凉。”   “谢啦。”庄乘月拍拍它的圆脑壳。   小机器人的机械手收回身体里的时候,十分“不经意”地卡在了床头柜的拉手上,一不小心把第一层抽屉拉了出来。   “哎呀,抱歉!”它赶忙松开。   庄乘月垂眸就看见了里边花花绿绿的套套盒,赶忙把抽屉合上。   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管是身旁的摄像大哥,还是床头的摄像头,都把这画面给拍下来了。   呵,Steve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误,在这个家里住了快两个月,小机器人看起来圆滚滚,但是个十分敏捷的胖子,怎么可能会不小心挂到什么。   它有这个动作,说明晏乌龟指使过它,要它假装不小心,拉开抽屉。   观众们又不知道机器人平时什么样,一定会相信这不是故意的!   小乌龟啊你,为了秀恩爱,展现你的男人雄风,都不惜伤害Steve的风评吗?!   人家哪有这么笨手笨脚!   曹怀周探头探脑,由于没看见发生了什么,好奇心十分爆棚,等庄乘月带着小机器人还有摄像师离开了卧室,转战楼下去跟晏知归会合时,才鬼鬼祟祟地过去拉开抽屉。   还没看清楚什么情况,就听身后传来自家老哥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咣当”一声,曹怀周把抽屉合上:“没干什么。”   曹怀瑾走过来,脸上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想看刚才的拍摄画面是吗?看啊。”   “别人的床头柜哪能随便乱看。”曹怀周心虚地说,“我就是思想暂时滑坡。”   说罢转身就要走,却被对方拉住手肘。   曹怀瑾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我问过知归,他说卧室里都可以拍,再说刚刚拉开抽屉的时候摄像头也都拍到了,算不得什么隐私,说不定是可以发糖的镜头,后期可以用。”   “真的?”曹怀周不太信,“晏乌龟不是很重隐私吗?”   曹怀瑾笑了:“重隐私的人会来拍真人秀?”   理由听起来很合理,再加上曹怀周确实好奇心很重,不由地伸手拉开了抽屉,看到了满眼花花绿绿,还有一个空盒子。   “卧槽!”他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赶紧再次把抽屉关上。   曹怀瑾无语:“不就是安全套吗?商场超市便利店到处都是,再说他俩已婚,家里有这个难道不正常?”   “正常正常!”曹怀周身为娱乐公司老板,又曾经跟着庄乘月一起混出浪荡子的名头,当然什么都见过,但是,他嘟囔着往外走,遏止住差点说秃噜嘴的真相,半真半假地说,“还是不敢相信他俩会这样,靠,我脑子里都有画面了。”   曹怀瑾看着他的背影,揶揄地嗤笑一声,接着低头,目光落在其他的几层抽屉上,沉吟片刻,用脚尖轻轻勾住最下一层的把手,缓缓向外拉开。   放在最上边的,是一团黑色的粗花绳,旁边则是一根造型简洁的黑色皮鞭,下边隐隐约约还有些其他的玩具。   曹怀瑾眸色微暗,喉结上下一晃,然后不动声色地用脚把抽屉怼了回去。   庄乘月蹦蹦跳跳跑到西式厨房,看到晏知归正背向外忙碌,有两个跟拍的摄像大哥,一个扛着摄像机拍细节,一个固定机位拍全景。   其他地方还有各种小摄像头,想必剪出来各个角度俱全。   他扑过去,从后背抱住晏知归,微微一踮脚,下巴架在对方的肩膀上:“老公!我洗漱完啦!看看你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没什么特别的,毕竟我会的也不多,做了点发酵版的比利时华夫饼,现在给你做你喜欢的早午餐全餐,特意让孙阿姨教了我。”晏知归转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去坐吧,马上好了。”   嘿嘿,小乌龟真的是亲亲怪,庄乘月心里喜滋滋。   他看见旁边的大白盘上已经放了琳琅满目的培根和香肠,锅里还有正在煎的牛肉粒,吸了吸口水,乖乖坐到了岛台旁边的高脚凳上。   片刻后,晏知归把装着丰盛食物的盘子端过来,放在他面前:“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孙阿姨一半好。”   “这不是明摆着求夸奖?你肯拿出手的东西,肯定差不了。”庄乘月闻着喷香的肉味儿和酱汁香气,拿起叉子先叉了颗牛肉粒送进他嘴里,笑道,“辛苦了,老公先吃。”   晏知归叼走牛肉,摸摸他的脑袋笑了笑,转身又不知道去做什么。   和牛肉粒被煎得汁水直流,一口下去奶香十足,真的超级好吃,一下子就勾动了庄乘月胃里的馋虫,他看了下灶台那边,没有别的了,应当是两人吃一盘。   看来是晏知归怕他再吃多了吐,哈哈。   既然如此,庄乘月乖巧放下餐具,等着他回来再一起吃,等待的时候用手机拍了照片。   很快,晏知归端了个托盘过来,上边摆了两杯咖啡,很明显是情侣杯,某大牌限量新品。   他们自然是不存在抢购的烦恼,这对杯子是该品牌送他们的新婚礼物中价格最低的一样,由于两人从未以情侣自居过,因此一直没有拆开用,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另外托盘上还有两盘华夫饼,分别淋了枫糖浆和放了颗草莓冰淇淋球,华夫饼是漂亮的心形,被这样一装扮,看着漂亮极了。   他坐在庄乘月旁边,表情温柔:“两种口味,任君挑选。”   “你还是我老公吗?简直是厨神!”庄乘月给造型堪比西餐海报的华夫饼美美拍了照,坐在座位上,伸手拥抱晏知归,“真的太厉害了!”   别管是不是为了作秀,这个人能如此用心地取悦自己,他是领情的。   也很开心。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如果真的相爱,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想到两人并没有这样,突然又有些怅然若失。   啧,什么时候变成高敏感人了呢?   意识到这一点,庄乘月迅速把思绪拉回来。   晏知归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争取做更厉害一点的老公,先吃饭,免得凉了。”   于是,两人在无数个高清镜头的拍摄下,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开始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地吃饭,偶尔给对方撩撩头发,或者擦擦唇角的食物残渣。   确实有点俗套,但甜也真的甜。   “真就是他们吃饭,我们吃狗粮是吧。”一排摄像机后边的曹怀周快要没眼看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简直是他的嘴替。   他正想拼命赞同,但忽然意识到这个声音很耳熟,转头看过去,果然看见了苏元意。   “你怎么来了?谁叫你来的?”曹怀周瞬间变脸,左右张望,没看见程昊的身影。   郁闷,死小子怎么还不来,现场都是敌人没有同伙,不是,同伴。   苏元意冲晏知归那边一扬下巴:“投资人邀请我来旁观,不行吗?”   “下次来的话,麻烦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做个思想准备。”曹怀周没好气地说。   苏元意坏笑一声:“跟你说得着吗?你又不是这项目负责人。”   曹怀周:“……”   他看见不远处坐在折叠椅上安静看拍摄的曹怀瑾,推了苏元意一把,低声道:“去找负责人吧,别影响我吃馊味狗粮。”   苏元意正中下怀,径直向曹怀瑾走过去。   曹怀周闲出屁来,仔细观察两人的交流状况。   在自己面前冷嘲热讽嘴里没句人话的家伙,对着他哥倒是言笑晏晏,只可惜他哥表情没有任何波澜,甚至眼神都没多给一个,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看口型都是简单句,眼睛则一直盯着岛台旁边的被拍摄对象。   感觉苏元意就是个受虐狂,谁不给他好脸,他越上赶着。   曹怀周非常郁闷地掏出手机发消息。   【大呲花】:你人呢?!!!被外星人绑架了吗?   【大壮】:来了来了,昨晚通宵码字,我早上没起来啊!   【大壮】:「糟糕,嫁入豪门的小甜O带球跑了.doc」   【大壮】:我写好了!你快找人给我改成短剧剧本,让乘哥和丈夫哥演!就问什么短剧能比这个赚钱!   曹怀周:“……”   他忘了,程昊是从研究生时期才开始跟庄乘月做好朋友的,对晏知归的仇恨与其说是根深蒂固,不如说是一点没有。   自己对乘哥和晏乌龟联姻烦躁得不行,这小子倒好,嗑起来宿敌变妻子了。   根本和自己不是一条心。   算了,古来圣贤皆寂寞!   庄乘月和晏知归美美吃完一顿早饭,又把拍摄的工作人员带到了楼上卧室的步入式衣帽间,上演起了你侬我侬的互相帮忙挑衣服环节。   “穿这件羊绒衫吧,你穿着特别显身材,很好看。”他扒拉着眼前的衣服,拎出了自己说的那件雾霾蓝开司米羊绒衫。   这种织物细腻柔软,手感顺滑,穿着不紧绷,但又很贴身,能把晏知归的胸肌腹肌隐隐约约勾勒出来,能完全凸显出他的性感。   晏知归拿着这件衣服,莞尔:“这么大方?”   “当然,我拥有你,那就是富有且慷慨,你大大方方地秀吧,让别人嫉妒我。”庄乘月眨眨眼。   晏知归像是拿他没办法似地笑了,转身在另一个格子里翻找,拿出一件他的高领豆沙红宽松麻花毛衣递过去:“你穿这个,我可没你那么大方。”   说着欺身上前,给庄乘月来了个壁咚,低头在他耳边说:“脖子上的痕迹用遮瑕也遮不住,还是靠领子吧。”   庄乘月抱着柔软的毛衣,后背靠在衣柜上,仰头看着他,狡黠的猫儿眼被头顶的灯光照得像琥珀一样透亮,含着一抹促狭的光。   他抬起手,修长手指按住晏知归家居服最上端的一颗珍珠扣,轻轻一旋转就把它解开,露出了领口光滑的皮肤。   用埋怨的语气笑着小声说:“谁叫你昨晚那么凶。”   明明没发生什么,却被他说得像是激烈酣战过似的。   晏知归垂眸看着他,第一次发现这小螳螂,除了纯欲、偶尔性感,居然还有如此风情万种的一面。   他伸手箍住庄乘月悬空的腰,低头吻着对方的鼻尖,嘴唇,最后额头相贴:“谁叫你这么让人难以抗拒。”   庄乘月心口跳得厉害,却又情不自禁地抬手抱住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吃吃地笑了起来。   摄制组导演在外头喊了一声:“好,先拍到这儿,两位嘉宾换衣服吧。”   工作人员陆续撤开,把他俩关在衣帽间里。   晏知归换上雾霾蓝的开司米羊绒衫,下搭一条铁灰色牛仔裤,配蓝色鞋面的板鞋,看上去休闲又年轻,成熟的身体确实性张力爆棚;   庄乘月穿了他给挑的豆沙红高领毛衣,配了条浅卡其色休闲裤和红色鞋面板鞋,整个人就像一颗软糯的红豆沙丸子,看上去又暖又萌。   俩人一起从衣帽间里出来,遇上了蹲守在卧室外间的曹怀周。   曹总满脸不爽:“你俩能不能别这么能秀?怎么要拍小电影吗?老是亲来亲去,调情来调情去,尺度太大了!”   “没有吧?”庄乘月脸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被毛衣衬得,他很无辜地说,“导演都没说不行呢。”   曹怀周被他堵得没话说,转头指向晏知归:“还有你,在抽屉里放那些套套,还跟我哥说可以打开看,是不是故意的?想表达什么意思?好在我哥还有点底线,没有拉开让他们拍。不过你家机器人也太拉胯了吧,居然歪打正着被你得逞了。告诉你,后期我一定让他们把那画面剪掉!”   “剪不剪还是问导演和制作人吧,我觉得汤老师更专业一点。”晏知归漫不经心地说。   曹怀周说一句被堵一句,看看不争气的他乘哥,气得拂袖而去。   等他走了,庄乘月用手肘捣了捣晏知归,挑眉问:“是不是你安排Steve那么干的?”   “这个我认。”晏知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捂住麦克风,在他耳边小声说,“但我没有跟曹怀瑾说过让他随便打开抽屉看这样的话。” 第75章   换好衣服之后, 庄乘月和晏知归先到客厅的合围沙发上坐下,接受节目组的穿插采访。   采访的内容是夫夫默契大挑战,会用来做惊喜预告和花絮。   程昊已经赶了过来,小迷弟一样站在摄像机后边, 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俩, 随后拍几张现场照,等得了允许之后就发出去, 权当给他们预热。   现在曹怀周已经嫌弃他不跟自己一条心, 在后边站得远远的,坚决不往前凑, 而是跟庄乘月的助理姜易站在一起。   曹怀瑾则跟苏元意坐在另一边的折叠椅上,时刻盯着采访现场。   主持人不露脸, 后期也会用变音器,此刻正简单对这个采访进行介绍。   流程很简单, 都是明星采访中司空见惯的形式, 先是分别向两人提问关于对方的一些细节, 俩人同时写在板子上看答案是否一致, 再进行一个快问快答。   介绍完毕之后,主持人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啦?”   摄像机外接的监视画面中, 庄乘月和晏知归手里拿着小板子和白板笔,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好啊。”   这个环节他们事先知道, 但为了节目效果,汤淮源跟他们沟通过,希望对问题暂时保密,到时候他们好有一些比较自然的反应,毕竟俩人不是专业演员, 太刻意了会很明显。   况且又不是现场直播,真出什么纰漏的话剪掉就是。   庄乘月其实有点好奇,想知道晏知归会怎么回答那些有关爱情和默契的问题,因此欣然同意。   当时的晏知归同样表示赞同,并且露出了淡淡的神秘笑意。   现在就看看他葫芦里又装了什么小饼干。   主持人看着手里的台本,笑道:“先问一个简单的问题,乘月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知归经常给乘月做美食的话,应该知道。”   庄乘月嘿嘿笑了笑,低头刷刷地在小白板上写了起来,写完就往晏知归那里瞟。   晏知归煞有介事地拿手挡着,不让他看。   “嘁。”庄乘月撇撇嘴。   主持人道:“写好的话就一起亮出来吧。”   晏知归勾着唇角看庄乘月,向他挑挑眉,示意两个人一起。   两张小白板一同翻转,庄乘月的那个写着“所有好吃的”,晏知归手里的写着“只要好吃的都喜欢”。   主持人是个小姑娘,此刻自己嗑得不亦乐乎,脸都快笑烂了:“果然是很默契啊!”   机器后面站着的曹怀周一脸不屑,自顾自嘀咕:“谁不知道我乘哥是美食家。”   “下一个问题,知归喜欢听的音乐类型。”   很快两个白板亮出来,庄乘月写的是“古典乐”,这个问题对他稍微有点难度,于是盲猜了一个,毕竟小乌龟从小也是学钢琴的,现在还有在弹,应该大差不差吧。   错了也不怕,大不了剪掉。   而晏知归手里的那个写着——“老婆演奏的所有乐曲”。   落款还画了个小心心。   程昊捂着嘴小声说:“哇哦,丈夫哥太会了!”   庄乘月看着晏知归那潇洒俊逸的字体,心里甜丝丝的,又忍不住笑,撞了撞他的肩膀,故意道:“哎呀,我答错了,怎么办?我俩真没默契。”   “谁说的,你演奏的不都是古典乐吗?这么答不算错。”晏知归很诚恳地看向主持人,“我说的对吧?”   主持人连连点头:“算对,算对。那下一题,乘月在生气的时候会怎么做?”   这下答案更加统一,两个白板上齐刷刷地写着“发癫”。   庄乘月看了看晏知归的白板,笑得直往人家怀里倒,小声说:“你才发癫,我自己可以说,你不许说!”   “嗯,那我改。”晏知归真的拿过板擦擦掉,刷刷刷地改成了“放纵不羁爱自由”。   庄乘月笑得更大声。   不光他,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笑,小姐姐们更是满脸姨母笑,笑得合不拢嘴。   “路过的狗都知道我乘哥不服就干,这有什么难的。”只有曹怀周不爽,自言自语,“晏乌龟太会哄人了,乘哥怕不是中了美男计!”   另一边的曹怀瑾看到这其乐融融的场面,脸上依旧是笑意满满。   坐在他旁边的苏元意则露出了绿豆蛙表情:“这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晏知归吗?”   “看来人都有很多面啊。”曹怀瑾笑道,“在朋友面前是一种样子,在喜欢的人面前又是另一种,我也没想到,向来不苟言笑的知归还能这么温柔宠溺地对别人笑。”   苏元意叹息:“我也没想到。”   摄像机前,主持人提问:“下面这个问题可就有点小难度啦,看看你们心里的认知是不是一致——两个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谁先追的谁?”   有难度?分明是送分题!   两个人从上幼儿园就认识,怎么可能一见钟情,当然是日久生情。   至于谁先追的谁,哈,龟龟肯定不会认输的,我也不会。   庄乘月美美在白板上写下“日久生情”和“心照不宣”两个成语。   板子一亮,晏知归的第一个答案和他一模一样,而第二个,上边写着“我先,但他应该不知道”。   庄乘月:“!!”   如果说大家都在演戏的话,这么一对比,显然自己有些敷衍。   晏乌龟就很走心了。   卷王真是干什么都要卷啊!   程昊趴在俩人对面沙发背后的靠背上,看到晏知归写的回答,惊讶地低声发出感慨:“哇哦!丈夫哥太会了吧!啊啊啊!”   身后伸来一只手,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拽走了。   曹怀周郁闷地说:“你小声点,别打扰他俩演戏!”   主持人看到晏知归板子上的答案,当时就露出了姨母笑:“看来两个人有分歧哦!是不是需要解释说明一下?”   “我是真的不知道诶,还以为水到渠成呢。”庄乘月大大的眼睛觑了觑晏知归,“你说吧。”   晏知归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两家情况特殊,校友们都知道我们是死对头,但其实我俩私底下没有这么不对付。小时候,我妈妈刚去世那会儿我心里难过,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还是小月来安慰我。”   不要说我跳舞的事!   庄乘月偷偷摸摸掐他屁股,被他把手捉住,握紧,拉到了前边放在膝盖上。   “后来就是我先动心了,互相针对不过是一种保护色,也是我能接近他的机会。”晏知归说得坦然,“他感觉不到,是因为我怕他知道了会抗拒,直到他也终于慢慢喜欢上了我。”   “在他心里,或许是心照不宣双向奔赴,在我这儿,其实是蓄谋已久潜移默化。”   庄乘月:“……”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晏知归的侧脸,看对方说话时唇角的笑意,还有眼里亮晶晶的光。   那双漂亮的深窝眼转过头来看自己的时候,其中蕴藏的深情好像浓得化不开的蜜糖,缠绵缱绻地将他包裹起来。   恍惚之间,庄乘月觉得自己好像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脱身。   “小月,抱歉,对你步步为营。”晏知归捏了捏他的手,英俊的脸上写满诚挚的歉意,“但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你到我身边。幸好,命运对我不薄,让我等到月亮奔我而来。”   不知道他是不是演的,怎么演得这么真,庄乘月看着他深情款款的样子,耳根烫得要命,头皮发麻,口干舌燥,心脏疯狂跳动,还莫名想哭。   很难解释为什么会这样。   被采访得灯光照着,庄乘月汗流浃背,头脑空白,结结巴巴地说:“道什么歉啊……有时候喜欢一个人,确实、确实不太好说出口,患得患失什么的……”   “妈耶妈耶,乘哥完全被蛊住了吧!”程昊激动得原地直跳,像个活泼的小乒乓球,“丈夫哥简直就是蛊神!太会了!”   曹怀周则抬起手按住他,面沉似水地说:“这么能演又能算计,晏乌龟真的很阴湿男鬼,我一定要替乘哥擦亮双眼!”   “你懂什么,阴湿男鬼才香啊!为了得到老婆不择手段!啊啊啊!”如果有动漫形象的话,程昊现在已经星星眼了,按捺不住想要疯狂跳动。   曹怀周干脆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死死压住:“你给我冷静!万一乘哥被骗身骗心就完了!”   而另一边,苏元意看着晏知归的“演出”,若有所思,偏头看了看曹怀瑾。   曹怀瑾对上他的眼神,轻笑:“怎么了?”   “怀瑾哥,要是有别人这样对你,你是喜欢,还是厌恶?”苏元意试探地问。   “那要看这么对我的人,我喜不喜欢。”曹怀瑾莞尔一笑,“我喜欢的话,自然双向奔赴,我不喜欢,就是他丑人多作怪。”   苏元意抿了抿唇,垂眸不语,掩饰住眼中的失落。   忽而又听身边的人说:“当然这是对萍水相逢的人而言,如果是朋友,我不会这样想,还会谢谢他对我付出的心意。”   “真的?”苏元意秒变快乐小狗,抬头看他。   曹怀瑾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安抚:“知根知底的人,我都不会怀着恶意去揣测对方。”   “我知道你不会是那样的人。”苏元意突然大胆起来,反手握住他正要收回的手,“你最通透。”   “通透?我吗?”曹怀瑾像是不可置信地反问,但并没有挣脱他。   苏元意立刻点头:“对啊!你向来聪明智慧,最懂人心。”   “可我怎么都看不出小月和知归到底怎么回事。”曹怀瑾轻笑着,望向不远处沙发上继续接受提问的两个人,“我跟他俩也算从小就认识,始终没想到他们能走到一起。”   说话时,他状似不经意地动了动被苏元意握着的手,拇指在对方的手背上轻轻滑动了几下。   苏元意一下子就心猿意马起来。   曹怀瑾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今天虽不算有什么回应,但能让自己握着手没挣脱,还能聊起天,已经是很善意的信号了,他不能不识抬举。   他虽不是会做舔狗的那种性格,但也承认,世上之事,一物降一物,他从小仰视怀瑾哥,好像已经成了某种习惯,对方对自己来说,就像是遥不可及的神。   这话有点夸张,但事实就是如此。   神肯多看他一眼,多跟他聊两句,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只可惜他一个凡人,总是心生妄念,得陇望蜀。   “啊,我也是没想到,知归藏得滴水不漏。”尽管有点晕头转向,但苏元意并没有彻底失去理智,“身为他们的好朋友,我都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曹怀瑾语调略有些调侃地说:“其实我本来真的以为,他俩就是简单的联姻,没有真感情的那种。”   说话间,敏锐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篦子一样细细地篦过他瞬息万变的所有表情。   “别说你了,我也以为是呢。”苏元意艰难地想替好友维持住谎言,这会儿握着白月光的手,心里却在反复衡量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怎么说才不会出错,简直快要人格分裂。   面部肌肉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自然。   曹怀瑾继续漫不经心地说:“看了网上那些不合传闻,也觉得他们是在故意秀恩爱。现在要上婚综,恰好我认识几个演艺界的朋友,这才想着帮他们一把,到底都是一个圈子的,算是做个顺水人情。”   苏元意连连点头:“我懂我懂,你向来爱照顾人,恰好能帮就帮了。”   “真是理解万岁。”曹怀瑾说着,却把手抽了出来。   苏元意正有些失落,不料对方突然靠过来,过分亲密地凑在他耳边,低声道:“跟你说个八卦,刚刚在卧室拍摄,不小心看到床头柜那么的套和油,还有一些小玩具,没想到知归看起来那么严肃正经,私底下玩得那么花。”   这段话有些长,因此曹怀瑾的嘴唇在他耳边待得比较久,呼出的热气持续不断地喷在他的耳廓上,让他一时间心慌意乱。   “啊?是吗?应该就是为了拍摄效果吧,他俩还没,呃,他俩应该不至于。”苏元意顶着一双烫得不行的耳朵及时刹车。   曹怀瑾抱起双臂,笑吟吟地看着他,轻轻在他耳廓上弹了一下,神情促狭:“都是成年人,说这个不用这么害臊吧?”   “没有,我就是觉得意外,不过知归不跟我聊这些,我也不知道。”苏元意这下脸都红了,立刻把自己摘出来,不太希望对方继续追问。   他既不想说漏好友的秘密,也不想明确地欺骗白月光,整一个左右为难,尴尬得不行。   好在曹怀瑾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在他肩膀上捏了一下:“不逗你了,前阵子我有些忙,没顾上和大家多聚聚,以后多出来玩玩。听说知归结了婚就顾不上联系你了,需要人陪的时候找我啊。”   “真的可以吗?”苏元意惊喜地问。   曹怀瑾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轻笑:“傻小子。”   傻小子这会儿心脏跳得快从嘴巴里蹦出来了。   这只是拍摄现场非常不引人注意的一处角落,但方才发生的一切,全都被曹怀周尽收眼底。   看到自己那个自恋的哥哥居然赏脸让苏元意握着手,又对他掐肩摸头的,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甚至没顾上庄乘月和晏知归那边。   搞什么鬼?今天大家都吃错药了吗?   这还是深冬呢,一个个发什么春?!   而摄像机对着的两人,正准备进入下一个环节。   庄乘月艰难从方才震惊的状态调整过来,打算先应付完这个采访,再慢慢复盘晏知归的话。   不得不说,小乌龟是真的太会了,听到那些话的刹那,他真的有被击中的感觉。   自己没跟晏知归真的在一起,对方说的那些肯定是编的,但最妙的谎话,就是真假参半。   那他自然合理推测,其中真实的那部分,就是晏知归所说的“蓄谋已久”。   毕竟,小乌龟暗恋自己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如果这样的话,真的更让人心疼了呢。   庄乘月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看了晏知归一眼。   晏知归正在准备一分钟快问快答,突然撞上他这样柔情万种、又含着些许惆怅的目光,心里突地一跳,接着又是一喜。   跳是因为小螳螂过分好看,这模样实在惹人怜爱,喜自不必多说,是因为计划通。   他宠溺地揉了揉庄乘月的后脑勺,笑而不语。   主持人这会儿拿着小卡片说:“那我们开始了哦,知归先来?”   晏知归点头:“没问题。”   “好,请问,乘月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五彩缤纷!”因为小螳螂觉得每一种颜色都有它的魅力。   “乘月最害怕的是什么?”   “夜晚的荒山野岭!”因为小时候看恐怖片被吓到过。   “乘月最想拥有的超能力是什么?”   “时间旅行!”这样就能回到过去,堵上那个狗仔的嘴,让所有人都不知道有抱错这件事。   “乘月最喜欢的季节是什么?”   “春夏秋冬!”因为四季变换对他来说才是最美的。   “乘月最想实现的梦想是什么?”   “家人永远平安幸福,永远在一起。”小螳螂最喜欢的就是家人了。   主持人一掐手里的秒表:“时间到,回答完毕!”她把小卡片递给庄乘月,笑眯眯地说,“那就让乘月来判卷吧。”   庄乘月心情复杂地接过卡片,这上边的题目和答案都是他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准备的,他没想到晏知归真的全都能答对。   “完全正确。”他把卡片亮给摄像机看。   主持人非常捧场地欢呼起来,晏知归只是深藏功与名地点了点头,略有些得意地看看庄乘月:“接下来该你了。”   庄乘月的好战属性顺利被激发,立刻往上撸了撸袖子,对主持人道:“放马过来吧!”   话虽如此,心中不免惴惴,万一自己没全对,岂不是被比下去了?   “知归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什么都行,不挑食,健康清淡最好!”为了保持身材,啃锯末都行啦!   “知归最擅长的运动是什么?”   “篮球、赛车、击剑、游泳,还有好多。”以前学校里举办运动会,他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   “知归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南极!”幼儿园的理想,不知道现在变没变,但没听说他已经拔了草。   “知归最不想做的事是什么?”   “做家务!”因为觉得很浪费时间且不产出成果,也是想要做智能家居和家务机器人的初衷。   “知归最想拥有的超能力是什么?”   “以前他没有过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庄乘月想起某天两人在入睡之前的闲谈,“希望能治好妈妈的病,让她健健康康地活着。”   说来奇怪,当时听说的时候,也有点小感动,却没有今天这么百感交集。   他转头去看身边的晏知归,撞进了一双温柔深情的眼睛里,对方明明在笑,却让他心脏疼得蜷缩了起来。   庄乘月不顾摄像机还在拍摄,张开双臂抱住他:“龟龟!”   “全都答对了。”晏知归也将他紧紧拥入怀里,在他耳边说:“多谢你,全都记得。” 第76章   由于最后一个问题有关晏知归妈妈的去世, 情绪比较上头,因此两人拥抱了许久,现场都没人打断,直到他们主动分开。   导演站起来说:“OK, 这一趴录完了, 你们休息一下,接着我们去录下一段。”   主持人离开沙发, 工作人员各忙各的, 庄乘月和晏知归不由自主地看向对方。   那么默契地拥抱了一阵子,也是因为想借着这个机会把一些不想被人看见的情绪压抑住, 这会儿一对视上,在一种奇妙氛围的作用下, 又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晏知归拨了拨庄乘月被自己弄乱的额发,轻声打趣:“这么把我放在心里?我还以为你会答错一两个, 没想到全对呢, 厉害了。”   小螳螂眼圈红红的, 看着可怜又可爱, 他实在忍不住,捏住下巴在对方唇上叭叭亲了两口。   曹怀周和程昊刚走到附近, 看到这两位旁若无人的举动,直接一个立定向后转,快走不需要送。   倒是同样要离开的曹怀瑾, 觑见这一幕,表情略有些疑惑。   “快走快走,免得吃狗粮。”苏元意拉着他的手腕加快脚步,“这俩就是行走的狗粮制造机,走到哪里撒哪里, 跟失禁了似的。”   庄乘月对于当众被亲已经没有半点心理障碍,看到程昊远远地给自己拍照,心里还乐了一下,唇角梨涡深不见底。   他懒洋洋地靠在晏知归肩膀上:“这么简单的题,我怎么会答错,好几个答案上学的时候就知道。”   “那时候就这么关注我?”晏知归看起来情绪稳定,实际上心里十分出乎意料。   选择这几道题的时候,他知道有些庄乘月能答对,有些却完全没底。   之所以选,也是一种试探。   没想到收获了意外惊喜。   庄乘月“啧”了一声:“别自恋啊,那还不是因为我耳听八方信息畅通,再说了,你是我的死对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当然要掌握你的第一手资料。再加上我记性好,不就记到现在喽。”   “果然宿敌是跟恋人差不多亲密的关系。”晏知归意味深长地说。   “确实。”庄乘月应道。   忽然又觉得不对劲,猛地从晏知归肩头起来,猫儿眼瞪得溜圆,质问:“你从哪儿听说这句话的?”   我怎么记得是一篇同人小簧文里这么写过!   晏知归很无辜地眨了眨眼:“不记得了,网上吧。”   “你是不是看咱俩的同人文了?从哪儿看的?是不是有人发给你?”庄乘月合理怀疑内部出现叛徒,立刻将目光扫向不远处一脸姨母笑的程昊和脸沉得能滴出水的曹怀周。   周周不可能,答案只剩下一个。   “我想看难道很难找吗?还需要别人发给我?那么多可以看的网站。”晏知归当然不会暴露自己的线人,拉着庄乘月起身,及时转换话题,“走,做点准备,一会儿该去出外景了。”   出外景需要用车,俩人选择的是那辆定制款的擢英兰花车,车子已经让管家从车库开了出来,停在了前院花园旁边,工作人员正在里边安装Go-pro。   他们的花园里没有种梅树,只有一些常青植物,因此无花可赏,这会儿上午温暖的阳光洒落下来,倒也显得满园郁郁葱葱。   苏元意和曹怀瑾在园子里散着步,手臂挨着手臂,又有点心猿意马,试试探探地想要去牵住对方,但是不敢。   仅仅是手背擦过,已经能让他心跳加速。   能被众多人惦记,曹怀瑾除了脸长得出色之外,身材也不错,他身形颀长匀称,身高大约185cm,不管是肩宽还是个头,都非常适中,站在那里就像一棵挺拔的杨树。   苏元意和他差不多高,但是看地面上的影子,显得他比自己矮一些,满足了心中一些奇怪的好胜心。   “不知道大家都不在跟前的时候,他俩还会不会那么亲密。”曹怀瑾突然冒出来一句。   “不会吧,应该不会。”苏元意本能地说了一句。   他猜测尽管基友已经违背了初衷,可兰花螳螂还没开窍,私底下不至于这么夸张。   但说完又觉得说得有点多,赶紧往回找补:“可能就是为了节目效果,毕竟是为了消除不合传言才来录婚综,不得不表现得夸张点。我不了解庄乘月,但知归没那么腻歪。”   曹怀瑾若有所思:“小月跟他家里人倒是那种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性格,以前经常能看到,不过我看刚才还是知归主动得多。”   “兰花螳螂可能在play hard to get,凹个什么人设吧。”苏元意没好气地说,“他不就是喜欢被人拜倒在西装裤下嘛,从小被娇惯大的孩子,就算谈恋爱肯定也是颐指气使的,妥妥王子病。”   他的情况跟曹怀周一样,从小跟晏知归做基友,对庄乘月的“恨”有些根深蒂固,一时之间很难调整。   曹怀瑾倒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他使用的外号,好奇地挑眉:“兰花螳螂?”   “嗯啊,小时候知归给他取的外号,我觉得他一天到晚就是干,很像一只时刻举着大刀的螳螂,但知归说他长得还可以,就叫兰花螳螂了。”苏元意解释道。   曹怀瑾看向不远处的兰花车,突然间堪破了什么,笑了起来:“原来那兰花主题是这么来的。”   “怀瑾哥,别聊他俩了呗,难得单独跟你相处,要不聊聊你吧。”苏元意语调有那么一点点哀怨。   一是怕说多错多,再就是他不想跟曹怀瑾一直聊别人。   “怎么,这就吃醋了?”曹怀瑾突然停住脚,笑吟吟地看着他,话说得很直白。   苏元意一下子哽住,平日里那淬了毒的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是——”   “好了,是我的问题,到了工作场合就只知道聊工作相关,赔你一个拥抱怎么样?谢谢你来陪我上班。”   曹怀瑾口中问的虽是“怎么样”,但并未打算等待对方准许,而是一步上前,抱住了他。   苏元意立马闭麦了。   整个人僵直成一根木头桩子。   心脏狂跳的同时,还觉得这一幕,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应该是自己拥抱对方才对。   但现实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空间,抱着他的曹怀瑾以一种温柔的语气哄道:“不生气了,乖。”   接着松开怀抱,偏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卧槽!”   感叹声来自于不远处,刚从别墅里出来,站在门廊下的曹怀周。   这栋江边别墅地形本来就有点居高临下,地基又打得高了些,主屋正门离地面有几层台阶,他此刻有那么一点登高远望的意思,于是把花园里的那一幕尽收眼底。   苏元意没推开自家老哥,难道他喜欢男的?难怪跟个哈巴狗似的老围着曹怀瑾转!   程昊倒是什么都没看见,他被强行拖出来,恋恋不舍地透过几层玻璃门往里看,嘴里还在说:“乘哥家单层挑高这么高,很适合机器进来,我看短剧干脆就在他家拍得了。是吧曹总?”   没有得到回应,他才疑惑地看向曹怀周,发现曹总已经呆若木鸡,脸上黑云笼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顺着对方快要喷出火星子的目光看过去。   然而曹怀瑾那边已经恢复如常,正跟苏元意站着说话,看不出什么问题。   “你怎么了?”程昊伸出手在曹怀周眼前晃了晃,“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盯哥狂魔,难道你还要玩双胞胎兄弟骨科吗?”   曹怀周抬手把他的爪子拨到一边,原地化身表情包,接连抛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卧槽恶俗啊”及两者混合交替的复杂神情。   “别随便跨次元,会吓死人的知道吗?”他训斥道。   程昊撇撇嘴:“我就是随口一说。”   “那也别恶心我。”曹怀周沉着脸,“我只是不想看我哥祸害别人。”   “可那是苏元意啊!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不是,你哥喜欢男的?靠,好一款斯文败类人设。”程昊好像发现了什么华点,目光投向继续在花园里漫步的两人。   曹怀周哼了一声:“确实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才懒得管。”顿了顿,又好奇地问,“从你读书人的视角来看,他这种人设,是1还是0?”   “不好说,都行,但按我自己的喜好,应该是他自1为是,然后被人压了,我看着才爽。”程昊露出了变态的笑容。   曹怀周:“……”   他其实不太相信自家这位自恋老哥会真的跟谁搞基,因为此人无利不起早,圈里男男联姻的目前只有庄乘月和晏知归一对,曹怀瑾不会把路走窄。   就算是真喜欢的男的,他也只可能跟异性联姻,然后把小情人养在外边。   他有此一问,是突然好奇,苏元意是个什么型号。   不过很快也丧失了兴趣。   姓苏的是什么型号跟自己有屁关系,程昊说得也对,苏元意且不可能被他哥祸害,就算祸害了也是咎由自取。   我才懒得操心!   曹怀周心里豁然开朗。   “让我来感受一下乘哥和丈夫哥的爱情结晶!”程昊嚷着跑向了兰花车,自从这车到手,庄乘月还没开出来给他们显摆过,这次总算能好好盘一盘。   曹怀周也跟了过去,从头欣赏到尾,发现这车定制得真是十分精致。   除了车头的月亮型车标上还刻了小小的、除非凑近才能看到的兰花螳螂轮廓,车身外侧和内饰简直在每个角落都有兰花纹样,甚至还有好几句示爱的英文铭文,看了就让人牙酸。   座椅是真皮的自不必说,还是非常漂亮的粉白色,手感柔软得像婴儿的皮肤,无比舒适,中控台的智能屏幕看起来更大更豪华,智能助手装的还是自家的小机器人Steve,实用性应当比销售的版本更好。   不知道是视觉误差还是什么缘故,车后座看起来比普通车要宽敞一些,程昊一言不合就躺了上去,蛄蛹了几下,感叹:“哇塞,好舒服!丈夫哥是不是知道我们乘哥能睡,所以特意把后座搞得跟床似的,他可真是太爱了。”   如果只是为了高调秀恩爱,不至于搞得这么细致入微,毕竟平时庄乘月开这辆车的可能性也不大,他好像更爱那辆乔治巴顿战车。   可现在看来,就连曹怀周都不得不承认,晏知归确实是用了心的。   爱是见微知著,也是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会守护。   觉得晏知归在演的时候,曹怀周心情复杂,现在发现他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点点可能是真的,自己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Hey!放开我的车!”庄乘月戏谑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他跟晏知归也没做什么大准备,只是回卧室衣帽间里拿了件外套就出来了。   自己穿的是白色的夹克款棉服,安排他男人穿的还是黑色毛呢大衣。   没办法,晏知归这个优越的身材,穿大衣实在好看。   程昊从车后座跳出来,遗憾地说:“乘哥你们去外景,我是不是就看不着了?”   “这我就不知道啦,问曹总。”庄乘月喜滋滋地摸了摸被擦得一尘不染车前盖,对这辆车越看越喜欢。   曹怀周说:“能看,有工作车跟着他们,跟我坐一起就行。Go-pro会实时把画面传到监控屏上。”说到这,他又意味深长地说,“可惜苏元意也在,估计车里会比较挤,晏乌龟,你能不能别让他来搅合?”   “抱歉,我不像你,对朋友没有那么强的控制欲,如果不想看见他,麻烦你自己亲自去说。”穿着呢子大衣的晏知归霸总气质爆棚,要笑不笑地说话时,那种揶揄气质和散发出来的无形威压确实很能唬人。   曹怀周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一切都不关我事,老子已经仁至义尽!   这会儿曹怀瑾和苏元意也从花园里溜达了出来,走到他们几个面前。   “准备好了?”曹怀瑾笑容满面地看着庄乘月。   青年亚麻色的头发蓬松微卷,应该是被妆造组又给整了整,每个细节都十分精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站在阳光下,白色棉服还有些微微反光,看上去就像一个可爱的小汤圆。   还是豆沙馅的。   庄乘月点点头:“好啦!”伸长脖子望向一旁的导演和制片人,“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导演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个外景也是晏知归策划的,去给刚领养的小猫咪们买一些日常用品,计划逛几家宠物店,能拍到一些可爱的宠物,会给他们的这段增加不少温馨的氛围。   苏元意跟着曹怀瑾,程昊跟着曹怀周,四个人挤上了导演、制片人还有其他工作人员所在的小巴车。   部分工作人员则留在原地拍摄他们离开的场景。   庄乘月就跟晏知归一起上了兰花车。   选这辆车自然是为了秀恩爱,不然开他的乔治巴顿或者对方的大G都成。这还是自酒会那天之后,他第一次再坐这辆车,在明亮光线下端详,发现了很多有心机的小设计。   中控台周围的材质是简洁的科幻白,但白中泛粉,跟车身的渐变色一致,被阳光一照,还微微有些珠光的色泽,下缘中间刻有花体字的“庄乘月”三个字全拼,左右各有一朵兰花刻痕,搭在一起特别漂亮。   手套箱也好,门饰板也好,都精美异常,甚至很多按钮上边的标识都换成了弯月,无处不在地宣告着这辆车属于他。   尤其经过刚才那些甜到发齁的拍摄场景,庄乘月明显意识到,他们之间好像充斥着一些不可言说又犹如实质的甜蜜氛围。   坐在车里,他偏头看着晏知归,尽管是看了无数次的侧影,胸口里的心脏还是莫名开始邦邦乱跳。   晏知归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嘴角轻轻勾起,探身过去在他唇角啄了一口。   庄乘月表情空白了一瞬,立刻又不可自控地笑起来:“你干嘛!”   “谁叫你这么看着我。”晏知归发动汽车,缓缓向外开去,脸上挂着很明显的笑意,“感受到你的目光,我就想亲你。”   庄乘月故意把头转向窗外,口不对心地说:“再这样我就不看你了。”   “不要嘛老婆。”晏知归拉住他的手,“我错了。”   这画风突变的语言艺术像小皮鞭一样疯狂抽打着庄乘月那颗躁动的小心脏,要不是知道车上有摄像头,他真的有心再给此人施一次法,把上他身的脏东西赶走。   不过,现在的晏知归还挺好玩的,搞抽象的那种好玩。   庄乘月想起一些影视剧和小说里都会写,主角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性格大变,他们的cp就会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而两人在重新适应的过程中感情进展迅速。   此刻自己好像就领略到了一点这样的趣味。   哈哈哈,晏龟龟真是个人才。   以前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机,现在才知道是个搞抽象的戏精。   简直就是个万花筒、多面手!   还是很大一朵卷王花,不管什么事都会在做之前做充分调研,出手就是王者。   但庄乘月不是那种会被这种情况吓到的性格,他是遇强则强型选手。   来啊,快活啊!谁还不会口嗨吗?   以前龟龟从来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这次看我怎么堵上他的嘴!   “错了?那是不是要认罚?”庄乘月故意说。   晏知归开着车,目视前方,抽空瞥了他一眼:“老婆有什么想法?”   “叫什么老婆,叫爸爸。”庄乘月似笑非笑地说。   他故意挑了个觉得晏知归一定对自己喊不出口的称呼,不信这朵卷王花为了秀恩爱能牺牲到这个份上。   果然,就见晏知归微微皱了皱眉,语调有些可怜地问:“一定得这么叫吗?”   “你不是愿意认罚吗?”庄乘月挑着眼角觑他,挑衅地说,“反悔了?”   晏知归深深叹息,像是拿他没办法似地说:“行,看在你昨天晚上叫了我那么多次的份上,我叫你一声也不为过。”   庄乘月:“!!” 第77章   庄乘月当即瞳孔地震。   什么叫“昨天晚上叫了我那么多次”?!   搁这给谁造逆天大谣呢?!   “你胡说!我没叫!你撤回这句话!”庄乘月不依不饶地大喊, 耳根却烫了起来。   晏知归从善如流,立刻撤回:“对,我胡说的,没这事儿。”   庄乘月:“……”   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但月圣岂能让晏乌龟占了上风?必须要扳回一城。   “还好意思说我!昨晚不知道是谁, 跟磕了药似的没够。”庄乘月虽然精神状态美好到可以原地发癫而不在意, 但第一次说骚话,确实不适应, 别说耳朵, 脸颊都红透了。   尤其知道有人还在听,心里虚得厉害。   这跟以前斗嘴不一样, 毕竟是私密的事、床上的事,涉及一些尺度问题, 而且还是假的,瞎说起来就比较有心理障碍。   饶是如此, 他嘴里的狠话也没停, 只是声音小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有那个什么瘾, 有病就早去治好吗?不要害我!”   由于这次脑子有点不太清楚, 他没有意识到,在此时此刻的氛围里, 这样的吐槽不但不会让晏知归难看,反而像是在给对方认可。   晏知归嘴唇都抿成一条直线了也没憋住笑,两边唇角疯狂上扬。   但他见好就收, 没有回嘴。   当然也没有真的“叫爸爸”。   庄乘月早把这事儿给忘了,头脑懵懵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几秒钟之后又反应过来,对着车上的摄像头说:“导演,这段尺度是不是太大了, 后期删了吧。”   给工作人员看见就算了,要是让网友们都看到,自己这张俊脸可往哪儿搁!   工作小巴车上,从监控器看到这段的导演和制片人都笑了。   “这么爆的点,删掉可惜了,我得保住。”制片人汤淮源说。   曹怀瑾笑而不语,苏元意一副习惯了看他们撒狗粮的命苦模样,程昊正拿着手机记小夫夫语录准备丰富他的素材库,唯有曹怀周义正辞严地提出抗议。   他很认真地说:“这不好吧,嘉宾都说了要删掉,到时候播出来他会不高兴的。”   “这段要播了,观众肯定能嗑疯,他俩不是为了秀恩爱的吗?错过这个多可惜。”导演半开玩笑地说,“嘉宾的意思听听就算了,只要播出效果好,他不会计较的。”   曹怀周当然知道,答应录了节目,到时候怎么剪就不由嘉宾的意志为转移了,合约里也赋予了制作方充分的自主权,但他必须要维护庄乘月的一切权益。   “不可能,我了解乘哥,他说一不二!”他提高了嗓门。   汤淮源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娱乐圈浸淫多年,明显是个老油条,他笑呵呵地说:“那由项目负责人决定吧,怀瑾?”   “我觉得没问题,如果小月不乐意,我去跟他解释。”曹怀瑾回头看了眼自家弟弟,温声道。   曹怀周不爽地瞪着他:“你是项目负责人,但我是总经理,是不是该尊重下我的意见?”   “特事特办你不懂吗?在这儿摆什么谱?”苏元意毫不客气地拉偏架,“这又不是剧本,也不是恶意剪辑,还是他俩想要追求的效果,哪里不对了?”   这下曹怀周更暴躁:“你是晏乌龟的基友,这话对他有利,你当然站他那一边,程昊!说话!”   程昊茫然地看看他,又看看别人,最后有一点无奈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这里确实好嗑……”   曹怀周:“……”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兰花车打头,工作车尾随,摄制组来到了约定好的一处商业街,把车停在公共停车场,一起步行进去。   以庄乘月他俩的消费习惯,买宠物用品不太会来这里,一些知名合作品牌都有猫窝、玩具之类的联名产品,一个电话就可以让销售人员送上门。   至于现在时下流行的智能喂食器、智能猫砂盆还有宠物监控器等,英嘉科技就有相关产品,晏知归已经直接搞个顶配来用。   猫砂、猫粮等日常消耗品,让管家跑腿去买就行了,实在用不着他们自己行动。   不过,两个人一起逛街实在是非常有爱又温馨的场景,对他们来说也是第一次,而且从下车开始,晏知归就一直牵着他的手没有松开过,光看地上的影子就能感受到他们的亲密度,庄乘月自己也觉得很有趣。   就是身后跟着几台摄像机有点毁氛围。   算啦,要不是要录婚综,俩人甚至都不会出现在这里,这就叫有得必有失。   这条商业街比较繁华高档,一路尽是些很有格调的小店铺,咖啡馆、二手店、甜品店、餐馆、书店等等,来这里逛街的也都是以年轻人为主。   两个风格迥异的帅哥走在路上本来就惹人注目,再加上周围好几个摄像机跟着,后边还有几个帅哥尾随,简直路过的狗都要对他们一行奉上注目礼。   更别提还有年轻网友很快认出了庄乘月和晏知归,立刻纷纷掏出手机拍照。   “哇,他俩看上去比照片和视频还要帅!”   “妈呀真的是般配,配一脸!”   “这俩人感觉跟别人有壁,谁也融入不进他们的小世界里。”   “谁再说他俩不合不恩爱什么的我一定会把这些照片甩那些人脸上!”   好在他俩不算什么流量明星,只会被人围观,不会被尾随,俩人也都大大咧咧地跟喊到他们名字的人挥手致意,然后专心逛街。   “老婆,有件很重要的事,你千万别忘了。”晏知归牵着庄乘月的手说,“两只小奶猫还没有取名呢。”   庄乘月当然惦记着这件事:“我有在想呢,但是一直没想到合适的,要不咱俩一人取一个?”   “好啊,我想好了,叫爱月。”晏知归一本正经地说。   “土死了!”庄乘月拿手肘捣他,“你给我正经取一个!”   晏知归笑笑:“那你给我一个思路吧,取英文的还是中文的,美食系、可爱系还是抽象系,或者其他风格。”   “中文的吧,叫起来方便,至于其他的,我也没想法。”庄乘月有点犯难。   “那不着急,慢慢想,可以先大宝二宝叫着。”晏知归指了指前边一家宠物用品店,“进去看看。”   这家店是综合性店铺,除了卖用品,还可以给猫狗洗澡,更有一些猫猫狗狗出售,从门口的玻璃看过去,就能看见好些小猫咪和小狗崽被关在一格一格的展示柜里,有的在睡觉,有的在自娱自乐,有的则被外边的花花世界吸引了注意,只要有人经过就会凑过来示好。   “它们应该是很期待被主人领回家吧,在这种地方待着,就算店家对它们再好能有多好。”看着那些比较主动的e猫e狗,庄乘月感叹道,伸手逗了逗面前的一只白色的小比熊。   小糯米团子尾巴摇得像电风扇,黑玛瑙似的大圆眼睛里写满了讨好。   萌得让人简直想立刻把它带回家。   晏知归赞同地“嗯”了声,但很快拉着他往里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别从宠物店里买,这里卖得越多,不就越助长那些繁育机构的气焰么,更可怜的还是那些被抛弃的流浪动物。”   “是哦。”庄乘月认为他说得有理,打消了刚才的念头,“现在不都提倡领养代替购买吗?诶,你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才领养了我们大宝二宝。”   晏知归点点头:“确实有这个考虑。”他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救助机构有很多这样的猫咪,我是考虑到咱们都是新手,还是从健康的小奶猫入手养起比较合适,而且小猫也容易和我们熟悉起来。”   庄乘月凑过去看视频,扛着摄像机的跟拍大哥也凑了过来,应该是调了焦距拍视频细节。   画面里应该是救助机构的房间,好几间房里都放满了一格一格可以容纳小动物的笼子,能够看得出来,这里“住客”太多,基本已经没了“空房”。   里边有不少被包扎以及吊着水的猫咪,显然都是生病了的,也有些肚子很大像要临产的母猫,还有一些已经在带孩子。   不知道这段视频是不是助理拍来给晏知归选猫用的,拍得非常细腻,小奶猫们瑟缩地叠在一起,一个个可怜巴巴的猫猫头看起来十分可怜。   “真想把它们都领养了。”庄乘月感叹。   这本来是一句无心的话,但说完之后,他忽然意识到,好像可以诶!   他救不了全世界的流浪猫,但是眼前这些,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龟龟,我在卓志传媒的办公区找几个空房间,装上猫爬架和猫屋,让它们自由自在地在里头待着就是了,你觉得怎么样?”庄乘月兴奋地说,“员工们累了还能来撸个猫,缓解些焦虑和压力什么的。”   晏知归赞许地点头:“老婆的办法好,那我们俩干脆把这家机构的其他猫咪分了吧,英嘉科技本来就可以带猫上班,现在多建几个猫乐园毫无压力。”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庄乘月蹦了起来,“等回头我找几个救助机构去直播,帮他们宣传一下领养活动,也能多尽一份力。”   “宝贝真善良。”晏知归搂住他,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庄乘月这回不再“任人宰割”,而是果断还击回去,把他脖子勾下来,在他脸颊也啵了一口:“多谢你的启发!”   尽管从镜头里看过去,他们周围没什么人,甚至连营业员都站得有点远,但实际上,门口挤了不少围观群众,看到这一幕,全都露出了姨母笑。   宽敞的宠物用品店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要领养一只小猫吗?”   苏元意正目送基友两个人往里走,打算就在门口待着,不跟上去了,忽听旁边传来曹怀瑾的问话。   “啊?我吗?”他犹豫了片刻,“我没想过这个。”   他俩停留的位置正是关着白色小比熊的笼子,小糯米团仰头看着他,简直要把尾巴给甩下来,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戳它的小鼻子。   曹怀瑾轻笑着说:“知归和小月打算做公益,号召大家领养代替购买,我以为你会支持一下。”   “其实我不太喜欢猫。”苏元意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不过支持倒是可以的,回头在我名下房子里找出一套来,再雇个人照顾它们。”   “别,我只是问问,没有道德绑架的意思,你不喜欢就算了。”曹怀瑾说。   他也伸手去戳小比熊,手指不经意地跟苏元意的轻轻相碰,狗子突然又伸出舌头一下舔了两个,苏元意心头猛地一动,收回了手。   曹怀瑾从休闲西装的内袋里取出一个单独包装的除菌湿巾,撕开之后拉过他的手,轻轻擦着他的手指头。   “我自己来就行。”苏元意觉得这画面有些别扭。   虽然很亲昵很喜欢,但别扭。   曹怀瑾从善如流地松开他,又拿出一张来给自己擦手:“是更喜欢狗吗?”   “嗯,小时候一直想养,但家里不让。”苏元意想起以前的意难平,“小学时候有次春游,跟知归发现了一只流浪狗,就是这样的小白狗,抱回家里去想养,被无情拒绝,狗子也不知道被送去哪里了。”   “现在你不是搬出来住自己的公寓了吗?想养就养吧。”曹怀瑾说。   苏元意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   “为什么算了?元意,做人最重要的是别委屈自己。”曹怀瑾表情认真地说,“你怕没时间照顾它,可以给钟点工加钱帮你照顾,只要你想养,一切障碍都能解决,况且你面前最大的障碍,是你自己。”   这话说得直击灵魂,苏元意沉默了。   曹怀瑾拿过他手里用过的湿纸巾,和自己的揉在一起,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丢掉,又返回他面前。   “这样吧,我买下这只小狗,先放在你的公寓,就当我俩一起养的,怎么样?”他双手抄起裤袋,笑着说,“雇佣人照顾它的费用由我来出,只要我有时间就会去看它。”   苏元意显然有点慌:“不不,这不合适,不用。”   “别拒绝我。”曹怀瑾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紧紧看着他,眼神中隐约有笑意,但也有一些令人无法抗拒的威压,“你是不喜欢这只小狗,还是不想让我去你家?”   “当然不是——”   “不是的话,就这么定了。”曹怀瑾招呼来了营业员,让人开单,然后给自己的助理安排了任务,稍后过来把狗接走。   再看向苏元意:“要不我们也像小月和知归那样,顺便买点宠物用品?取名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我可不太擅长。”   曹怀周原本是不打算再管他哥和苏元意的荒唐事儿的,反正两人在自己眼里都不是什么好鸟,况且他顾着庄乘月那边,顾不上管这边。   谁知他乘哥逛去了里边的犄角旮旯,自己不好跟,就停在了原地,再不经意地一个回头,就看见了亲哥这边的“小动作”。   什么鬼?!曹怀瑾怎么一副给小情人买宠物的做派?!   苏元意是昏了头了吗?平时耀武扬威得跟螃蟹似的,现在就乖乖任人摆布?   看不起你!   曹怀周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说两句,就听庄乘月和晏知归的声音传来,俩人从里边的货架拐了出来。   转了一圈,俩人没有看上的猫窝,感觉眼前这些商品的质量都堪忧,但来都来了,又不好意思什么都不买就走,于是只挑了几个猫玩具。   结账的时候晏知归冲在了前边,庄乘月在旁边等着。   看见结算柜台上有不少小玩意儿卖,其中就有毛绒耳朵发夹,坏笑了一下,拿起一个灰色耳朵的,抬手戴在了晏知归头上。   摄像大哥的镜头立刻跟得近了些。   看晏知归挑眉看过来,庄乘月得意地说:“戴着吧,很适合你,腹黑深情大灰狼。”   这是不久前他顺口胡诌的人设,节目组没有走这个路子,因此没有被采用。   不过庄乘月个人觉得,虽是人设,但还挺贴切的。   尤其对于今天的晏龟龟来说,什么蓄谋已久,什么潜移默化,再配上那看一眼就要陷进去的眼神,反正就是绝了。   而且此人颜值非常扛打,现在戴上毛耳朵也完全不违和,毛茸茸的feel不仅没有削弱五官的英挺和硬朗气质,还恰好跟身上的毛呢大衣颜色呼应,整个人看起来帅萌帅萌的。   晏知归倒也没拒绝,只是说:“那你得陪我戴。”   庄乘月对此毫不抗拒,他有时候直播也会搞点这些小视频走萌系路线:“好啊,你挑一个吧。”   晏知归在架子上端详片刻,找出来一对偏橙红色的毛耳朵,戴在了他头上。   “橘猫吗?”庄乘月联想到了自己那件大橘连体睡衣。   “不是。”晏知归给他戴好,还帮忙整了一下发型,温柔地说,“宝宝你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庄乘月:“……”   就说我这颗心脏,为什么又在疯狂蹦迪?!   “咦,我不是那什么月亮王子蝴蝶兰吗?”庄乘月一脸无辜地仰头看他,“又变了?”   结完了账,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袋子,晏知归一手拢着他的后背向外走去:“你可是个多面体,怎么可能只有单调的一面。”   “有时候是端庄大气的兰花,有时候是举着大刀不服就干的螳螂,有时候是毛茸茸可爱又狡黠的小狐狸——唔,身娇体软也像,还有时候,就是……”他神秘地看了眼庄乘月,言简意赅地说,“白蘑菇。”   庄乘月愣了一下:“为什么是白蘑菇?”   “回去再告诉你。”晏知归坏笑了一下。   肯定不是什么好词!庄乘月腹诽。   那就不逼他说了,回去大刀伺候,哼哼!   但围观的曹怀周立刻转头问程昊:“白蘑菇又是什么邪恶的比喻?”   “你和乘哥应该都不会做饭,幸好本人对此稍有涉猎,考虑到丈夫哥也略懂烹饪,再加上本人丰富的阅读量,我猜,只是我猜哈……”读书人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小声说,“白蘑菇大火爆炒会出很多水。”   曹怀周:“……”   曹怀周:“!!!”   邪恶又没用的知识钻进了自己的脑子!   而我居然秒懂?!   程昊还在继续解释:“当然不止白蘑菇会这样,好多水分高的蔬菜菌类都会,我猜丈夫哥这么比喻,是因为乘哥白白嫩嫩,一掐就容易留痕迹——”   “好了,闭嘴!”曹怀周严肃地说。   两个人进宠物店的时候是酷哥和帅哥,出来的时候是萌萌哒的酷哥和帅哥,在街上给他俩拍照的人又多了起来。   庄乘月挺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非常愉快地享受其中。   他们不光逛宠物店,路过什么有意思的小店铺就停下来转转,人生第一次吃了第二件半价的冰淇淋,喝了第二杯半价的奶茶,坐在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一起顶着毛茸耳朵发呆,还在装修非常漂亮的网红书店外边自拍打卡。   一切都像坠入爱河的情侣一样,还带着新婚夫夫的甜蜜。   庄乘月有时候都会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和晏知归真的在谈恋爱。   而且这个晏乌龟,又好像真的很会谈。   走到哪里都会牵着他的手,景色好看的地方会主动提议拍照,一切好玩的好吃的都会先问他要不要买,语调温柔,眼神宠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对方心里的唯一。   而晏知归又真的很帅啊,庄乘月每次抬头看过去,都会对上他转过来的目光,午间阳光洒落下来,穿过他毛茸茸的狼耳,给他英俊的眉眼蒙上了一层滤镜,眼前的画面就像一些小清新视频里的男/女朋友视角那样浪漫到极致。   啧,被糖腌得入味儿的庄乘月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发挥空间了呢!   一直都是晏知归在对他温柔以待,而他好像什么都没做?   这怎么能行?!   但此刻的这种表达欲并不像以前那样大多出自于好胜心和战斗意志,多多少少……庄乘月也希望晏知归因为自己做的事而感到开心。   今日虽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但没有风,又风和日丽,中午的暖阳照在身上,半点不觉得冷。   小夫夫牵手坐在街心花坛的长椅上,闭着眼晒太阳,共享一副耳机,听手机里播放的音乐,正是婚礼上两人合奏过的那首《perfect》,不过这次是钢琴版。   身边经过的人声和环境音恰到好处地成了乐曲的和声,日光直直照过来,闭着的眼前一片红彤彤。   在这种轻松惬意的氛围中,晏知归感觉到小螳螂改为和他十指相扣,又向他肩头靠过来。   “老公,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慵懒又柔和的声音是那么好听,话语听起来也是真心实意。   下一刻,一双柔软的唇轻轻吻在了他的唇上。   带着刚吃过的草莓糖的香。   晏知归觉得,因着这个吻,耳中简单的钢琴曲,瞬间变成了盛大的交响乐。 第78章   突袭偷亲这种事, 庄乘月不是第一次做,但这次不一样。   以前是非要占个先机,这回是真心想示个好。   他不知道怎么在一个单纯的啄吻里表现出区别,就尽可能地把这个吻落得轻些, 以降低攻击力, 从而表现出柔和的善意。   庄乘月从小在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他其实很擅长表达爱, 跟爷爷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们亲亲抱抱举高高, 包括对待朋友也一样,遇到事情会提供非常丰富的情绪价值, 谁被欺负了就当仁不让地为对方冲锋在前。   只是谈恋爱,他不会, 没谈过。   比起家人朋友,恋人关系在表达情感上多出的特权, 就是可以有更亲密的接触。   一时间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方式来表达的他, 只能先这样做。   尽管晏知归其实还算不上他的恋人, 只能算是, 如恋?   好在亲吻是可以亲吻的。   亲完之后对自己就是不太满意,感觉好像在走捷径。   因着知道有镜头在拍, 且不想因为自己随意加深这个吻而导致这么美好的画面被剪掉,晏知归只是轻笑着睁开眼,把他搂进怀里, 在他唇角的梨涡上嘬了一口。   “能跟月宝在一起,就是我最开心的事。”他把庄乘月有点凉的手塞进自己的怀里。   不知道是入戏太深还是怎么的,庄乘月突然心念一动,问:“老公,如果我对你的好, 不如你对我的十分之一,怎么办?”   “虽然人都说,爱是常觉亏欠,但对相爱的两个人而言,不用这么比较。”晏知归与他额角相抵,温声道,“可能我为你做饭、送你礼物都能被别人看到,显得我好像做了很多,但你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为我冲锋陷阵,在我最孤单的时候陪在我身边,这些没被人看见的事,都比我做的那些来得更加珍贵。”   “你的存在,就是我人生最大的惊喜,你的靠近,就是对我最无与伦比的奖励。”   庄乘月除了心脏狂跳之外,无言以对。   自诩是语言类人才的他,关键时刻总是不及晏知归这么会说话。   以前精心策划过的时候会说,现在也是早就想好的吗?应该不是。   列举的例子还都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听起来好像全都是真的。   难道他这么爱了吗?   可自己做那些,都不是出于爱啊。   莫名更觉得亏欠了怎么回事。   “好了,别想太多,外边坐久了还是冷,咱们走吧。”晏知归拉着他起来。   中午时分到了用餐时间,他们溜达到了附近一个浪漫的法式小馆,点了店里推荐的午间套餐。   小店没有包间,工作人员跟店主沟通后,让他俩坐在靠窗的位置,在窗台上选了几个角度装了摄像头,再由两个摄像大哥坐在隔壁的座位正反拍他两个人。   午餐很好吃,小馆里的法语歌曲很好听,不过用餐并没拍太久,素材够用就停止拍摄了,其他工作人员也都各自去吃饭。   曹怀周立刻拉着程昊坐到庄乘月那一桌,也点了套餐让服务员送过来。   “乘哥,丈夫哥,你俩是真的太会了!”程昊的姨母笑像是被刻在了脸上,颧骨都快飞出去了,完全收不回去一点,“亲眼看着就超级浪漫,综艺后期再做做效果,肯定让观众们血糖飙升。”   这个观点曹怀周没有异议。   虽然很不想看到庄乘月和晏知归的任何亲密接触,任何接触他都觉得自家乘哥在吃亏,但有一说一,刚才的画面确实好看,上婚综本就是来秀恩爱的,他们这一天录下来,效果绝对超出预期。   就连汤淮源和导演都私底下夸,说这对小情侣真的是效果拉满,谁怀疑他俩是假的,那肯定是阴谋论加上打小缺爱导致内心阴暗。   根据节目组的策划案,三对新婚小家庭各有侧重点,曹怀周他公司的那对小恨侣主打一个狗血淋头,闹了和和了闹闹了再和,请来的观察员将会从婚姻中两人的相处方式进行点评;另一对古典舞cp,则是以及艺术和现实的对立统一去切入,从生活和事业的重心如何平衡来发散。   而对于庄乘月和晏知归,主题是纯甜无虐小清新,狗粮使劲儿撒,大糖给人使劲儿磕,他们两人身上这种浑然天成的cp感和撒发出来的浪漫气息,应该比隔壁一对气得人乳腺结节和另一对沉重现实来得更有人气。   毕竟普罗大众平日生活里蝇营狗苟已经不堪重负,下班之后看个综艺放松,更喜欢轻松无脑甜。   平时生活够苦了,没地方找糖,那就嗑点cp来凑。   于是坐在庄乘月身边的曹怀周没再多余吐槽什么,只顾大口干饭。   曹怀瑾则招待着导演和制片一起用餐,苏元意作陪,那一桌吃吃喝喝聊得也很热闹。   吃过饭后,庄乘月和晏知归又把接下来的几家宠物店给逛了,窝还是没买,但选了几套比较大的猫爬架,让摄制组的车帮忙拖回了江边别墅。   两人在一楼选了一间向阳的房间做猫屋,这里能看到江面,又正对着小花园,活动空间足够两只猫在这里活动。   为了保证它俩的安全,目前的打算是只让它们在这里生活,暂时不放养。   下午的拍摄就都在家里了,拍庄乘月和晏知归如何一起把猫爬架给组装好。   其中有一款需要上墙,庄乘月晃着一条横板,笑着问他:“这些需要用钉子定在墙上,你会吗,晏三少爷?我怂我先认,臣妾做不到。”   “做得到也不能让你做,我们月宝这珍贵的大提琴家的手受伤了怎么办?虽然保险能赔,但还是不伤更好。”晏知归接过横板,又捏捏他柔软的手,“你忘了吗?九年级我们的课外劳动课就学过基础的劳作,往墙上钉几个钉子而已,还难不倒我。”   这倒是,他们上的那家全江海市最牛逼的私校并不会娇惯孩子,六年级以上每年都要军训十天,平日除了在教室里读书,还会有很多课外劳动课,烹饪、缝纫、木工、电工等基本生活技能课都是必修课时,只不过可以按兴趣任选一种来学习。   不想学行不行?反正国家没规定不学这些就不给毕业证。   当然行,退学就可以。   以庄家、晏家为首的校董委员会不希望后代们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少爷羔子,严格制定了校规校训,除了军训和劳动课,还有运动专修课和学农夏令营,尽可能让这些家里的小少爷小公主们多学点东西,免得将来长大了变“何不食肉糜”的傻子。   不过,有的人是学到了东西牢记心中,有的人就是考完试直接还给老师。   后者就是庄乘月啦,他的劳动课选过烹饪和缝纫,但都学得非常不成样子,低分通过考试之后,立马清空大脑。   甚至还因为被热油溅过手、被针扎过手而留下了心理阴影。   前者,就是眼前这朵绚丽的卷王花,穿着运动裤和T恤站在梯子上,肌肉隆起的手臂拿着电动螺丝刀,嗞嗞嗞几下,就把猫爬架的一块横板钉在了墙上。   动作干净利索,很像在炫技。   虽然这并不是多么难的技术,但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开屏,晏知归心情很愉悦。   他低下头,看见庄乘月仰头看着自己,脸上写满钦佩,心情就更加愉悦了。   庄乘月不遗余力地提供情绪价值,双手竖起大拇指:“老公好棒!”   “递给我下一个吧。”晏知归向他伸手。   所有配件都被他按顺序在地上排好,但守在旁边的是对这个家里所有事都想积极参与一把的Steve。   小机器人用机械手抓住配件,骨碌过来递给庄乘月,再由庄乘月递给晏知归。   流水线作业,非常和谐美好。   “他俩总能跟一切萌物产生一家三口的既视感,不得不说也是很厉害的体质。”在门口的摄像机后边围观的程昊感叹,“说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足够稳定粘稠,不会被别的人影响,倒是很能包容。”   曹怀周虽然宁死不认可,但也不得不承认,眼见为实。   他觑觑四周,发现除了摄像大哥们没其他人在,把程昊往一边拉了拉:“你嗑得这么狠,难道觉得他们真的谈了?乘哥私下跟你承认过吗?”   “周周你这样就不对了,乘哥对我俩向来一碗水端平,怎么可能有事只告诉我。”程昊神秘莫测地笑起来,“嗑cp感受归自己,不在乎他们到底实际上是不是真的哈!只要我觉得他们是,他们就是!”   曹怀周:“……”   他嗑不起来,只会觉得消化不良,但眼睛骗不了大脑,大脑又骗不了内心,整个人很撕裂。   “如果有一天,乘哥跟我们说,他真的跟晏乌龟好了,你会怎么想?”他问道。   程昊眨了眨眼:“搞到真的了,当然开心啊!”看着曹怀周一脸胃痉挛的表情,关心地问,“周周,你为什么一直这么反感他俩好啊?虽然他俩以前是死对头,但是乘哥这个当事人都不在乎的话,你干嘛这么在乎?难道你对乘哥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曹怀周拍开他指向自己的手,十分严肃地说:“胡说,我是纯直男!”   “上一个这么说的已经弯成蚊香了。”程昊踮脚,越过摄像机看向屋里忙活着的俩人,庄乘月正抬手给站在梯子上向下弯腰的晏知归擦汗。   干这么一点小活儿会出汗吗?不会吧不会吧。   就算俩人是装的,直男也装不成他们这样。   “我对乘哥没想法,他就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曹怀周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表情此刻非常郑重,“他看起来鬼主意多,实际上单纯得很,只是见多识广,心思却并不深,我就怕晏乌龟会利用他、骗他,最后让他受伤。”   “尤其知道晏乌龟多会演戏之后,我就更担心了,乘哥从小在感情上都没受过什么伤,家里人也对他好,我之前觉得他不会轻易开窍,可是越这样的人,开窍之后越死心眼恋爱脑。”   程昊听得神情也逐渐凝重了一些,但依旧想法是积极的。   “但晏知归能骗乘哥什么啊!钱他又不缺,权力也不是没有,他至少还是英嘉科技的实际话事人,乘哥在卓志传媒就是个挂名老板,我想不出晏知归图什么。”他疑惑地说。   “图他身子呢?还有,你想,乘哥最在乎什么?而现在,他俩这个错位的关系……”曹怀周压低了声音,“晏知归最想要的,不就是乘哥最在乎的?你再想想他俩联姻又是为了什么!”   程昊表情突然惊悚,小声说:“你是怕晏乌龟渣了乘哥再抢走家人的爱,还要让乘哥为了不伤害家人而忍气吞声?!不至于吧!”   “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晏乌龟。而且,晏家那副死德行,明显不可能对乘哥好,如果被晏乌龟挑拨离间搞得庄家对乘哥也开始有猜忌,乘哥可怎么办!”曹怀瑾似乎看到了那副末日景象,不由痛彻心扉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乘哥虽然单纯但不是傻子,庄家对他的爱也不可能轻易被撼动,你先别自己吓自己哈!”程昊拍拍他的肩膀。   不远处的走廊里,曹怀瑾向这边走来,看到他俩像是在低声密谋什么,微微抬眼,看到了门口上边装的摄像头,随即垂下眼皮,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   看到老哥过来,曹怀周停止跟程昊窃窃私语,继续望向房间里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小两口。   这间本来是一个没什么具体用途的空房间,家具也不多,只有几个漂亮品牌座椅,材料不怕猫抓,不需要挪动。   “我们再买几个配套的小茶几怎么样,把这里作为我们自己的猫咖。”装好猫爬架之后,庄乘月提议道。   晏知归欣赏着刚刚钉好的一横排木板,看起来错落有致,跟这房间里原本的装修也很配套,效果不错。   “好啊,没事的时候就过来陪大宝二宝玩。”他指着更高一些的墙面说,“等他俩长大点,我们再往高处钉几个板子,墙角买一棵顶天立地的那种,就可以沿着三面墙形成一整条动线。”   庄乘月想象着那幅画面,开心地说:“到时候还要再添一个猫猫跑步机,橘猫胖得快,太胖对它们健康不好,得让他们动起来。”   “那我们也搬两台跑步机过来怎么样,一家四口一起运动。”晏知归提议。   庄乘月打了个响指:“那很期待了!”   等把房间收拾干净,俩人一起去地下室,将大宝二宝抱了上来。   Steve穿着一身很风湿的猛男粉,但看起来命很苦,跟在后边拖着装满了猫咪用品的小车。   回到猫屋之后,为了把小猫放开,门就得关上,只留了几个摄像大哥在里头。   大宝是全橘,二宝是橘白,一被放下地,两只小猫就歪歪扭扭地跑起来,四处巡视领地。   庄乘月和晏知归则找了合适的地方帮它们安置喂食器和猫砂盆。   那智能猫砂盆入口有点高,怕猫咪现在用不了,他们额外准备了一只小的幼猫猫砂盆,总之考虑得超级仔细啦。   庄乘月拆开新买的逗猫棒,和两只宝宝激情互动,晏知归在旁边给他们拍照,从摄像机的画面看过去,不用加滤镜,就足够温馨和美好。   陪猫猫玩了好一会儿,整个摄制组稍事休息,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应邀来家里吃晚饭的朋友陆续赶来,参与他们的跨年派对。   程昊和曹怀周算是庄乘月的朋友之二,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位,晏知归交友不算广,除了苏元意之外,另外有几个高中同学也来,他们都跟庄乘月认识,算是大家共同的朋友。   来的人不多,除了跨年大家各有安排之外,俩人也不想party现场太过杂乱,希望是一个安静而浪漫的聚会。   家里的两位阿姨做好了跨年大餐就彻底放假了,工作人员们也得到了很好的招待,摄像大哥们轮番去吃饭和拍摄,而且不用拍全程,素材够了就关机大家一起玩。   庄乘月和晏知归没能闲着,俩人跑到了二楼阳台,以江上烟火为背景,短暂直播了半个小时。   因着要保密,他们不能秀自己的猫咪宝贝,也不能秀晚上的party,就只能共同披着一条毯子陪来看直播的朋友们一起看烟花。   旁边还有摄像大哥跟拍。   跨年夜没安排活动的网友不少,这次庄乘月的直播间依然很热闹:   【四舍五入等于月圣陪我们跨年啦!新年快乐鸭!】   【嗨皮牛咿呀!月圣和龟龟都要快乐!】   【夫夫俩不给我们发糖吗?我们要吃糖!】   庄乘月忍俊不禁地逗她们:“吃什么糖,又不是万圣节。”   评论又飞快刷起:   【可以把今天当‘万胜节’吗?求一个万事胜意!】   【月圣龟龟99,快点发糖给我们吃!】   【苦命大学生只有一天假,待在宿舍里哪都去不了,月圣就可怜可怜我吧!】   【苦命上班狗今晚还在加班,求宠!】   庄乘月脸都快笑烂了,转头看晏知归:“宠吗?”   “我倒是想狠狠宠,可是怕你的直播间再次被封。”晏知归想起上次的“失误”。   “那就轻轻亲一下,快点松开。”庄乘月也有点想在这漫天绚烂烟花下跟他接吻,管他什么爱没爱上,先亲了再说,“行吗?”   晏知归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莞尔:“老婆的要求,我很难拒绝。”   这次直播是提前准备好的,不用自己举着手机,而是有支架和环形补光灯,充分解放了双手。   在画面上一片【期待】【搞快点】【快发糖】的评论中,晏知归在毯子下边抱紧了庄乘月,缓缓凑近,看着对方闭上眼睛,吻了过去。   恰在此时,他们背后广阔江面上升起了无数新的烟花弹,五光十色、流光溢彩的花朵在空中绽放,气势恢宏地照亮了半片天空。   庄乘月无心去看,专注地享受这个吻。   晏知归没有按照承诺一触即放,还是轻轻地舔开了他的唇齿,舌尖不可自控地深入。   庄乘月起初没有抗拒,他承认自己喜欢和晏知归亲热,但后来还是推开了对方。   不是很想直播间再次被封,尤其在跨年的时候。   但出乎意料的是,可能辉煌灿烂的烟花背景模糊了画面的重点,再加上两人亲得虽深,但时间很短,没有被系统识别到,直播间一切正常。   评论却刷疯了:   【妈妈呀我是不是看到晏知归伸舌头了?!】   【啊啊啊啊啊这是我今天加班的福报!】   【OMG是我不花钱可以看的吗?!】   【妈的甜死我了,想谈恋爱呜呜呜呜呜「大哭」】   【我承认我很贪心,我不仅想看接吻,还想……】   ……   尽管没被封,但这纯属侥幸,庄乘月可不敢再多播,麻溜地跟大家道了别,让他们等着看婚综,立刻就下了播。   之后松了口气,靠在了晏知归怀里。   “冷吗?”抱着他的人问。   庄乘月摇摇头,莫名有点失落。   晏知归看出他不太对劲,问道:“怎么了?”   心里的感觉很不好形容,说出来矫情,不说委屈。   庄乘月有点讲究仪式感,总觉得应该在跨年的时候接吻,虽然一会儿还是可以亲,但感觉就不新鲜了。   “没事,可能刚热闹完,情绪有些down。”他笑笑说。   晏知归裹紧了包着两个人的毯子:“要不下去?下边也热闹。”   “走!”庄乘月挤出一抹笑容。   俩人回到了一楼的party现场,加入了现实朋友圈的热聊,很快他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跟大家在一起玩游戏和桌游,很快就到了跨年的时刻。   各个摄像机重新打开,一群人守着巨大的平板电视,随便调出一个台的跨年晚会,跟着上边的倒数计时一起喊:“十、九、八……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朋友们互相拥抱着祝福,庄乘月自然也向身旁的晏知归张开双臂,拥抱,但只是蜻蜓点水地亲了亲嘴唇。   尽管知道身边有机器在拍,但他还是一瞬间产生了一些虚实难分的感觉。   仿佛这一刻,周围的人全都不存在,只有他们两个。   “龟龟,happy new year!”他莞尔道,“第一次一起跨年哦。”   晏知归低下头,又在他鼻尖亲了亲:“以后每个节日都在一起过。”   管它是真是假,先听着吧,庄乘月心里想。   曹怀周和程昊过来拥抱他,苏元意也过来拥抱晏知归。   其他好友也一股脑地凑了过来,你抱我我抱你,跨年之夜甜蜜蜜。   “接下来还有什么节目?”其中一个人问,“换个地方继续high吗?”   晏知归拉着庄乘月的手,笑道:“我们是得换个地方,你们自己随意吧。”   “换地方?”庄乘月非常意外,“去哪儿?”   晏知归脸上挂着神秘笑意:“跟我来。”   不光他俩走,整个摄制组都走了,深夜一点半,车队抵达了FBO,也就是私人飞机航站楼。   几个摄像大哥扛着机器跟着俩人进去,晏知归一手拉着大号行李箱,一手牵着庄乘月,先走到了落地窗边,指着外边笑道:“宝贝,看那里。”   庄乘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惊讶地瞪圆了猫儿眼。   一架和他的兰花车配色一模一样的湾流安静地停在停机坪上,机身上绘着一个大大的戴着王冠的浅粉色弯月亮,数颗小星星在它身边起舞。   耳边响起晏知归温柔的声音:“月亮王子,我们去天上,再跨一次年。” 第79章   小乌龟, 这把玩得有点大啊!   明明航站楼里不算冷,可隔着大大的玻璃,看着清冷夜色里那架漂亮的飞机,庄乘月不可自控地颤抖了起来。   他惊讶地回头看着晏知归:“这、这, 你不会……”   “不是新买的, 不然我得被家法伺候,但将来我一定会买一架只属于我俩的。”晏知归环着他, 感觉到他在颤抖, 安抚地捏了捏他的肩头,“是爸爸的飞机, 借给我用几天,也允许我重新喷个涂装大胆示爱——记得吗, 是你告诉他,爱要大声说出口。”   庄乘月对乘坐私人飞机出行并不陌生, 但此刻属实是震撼到了, 牙齿一直在打颤, 几乎说不出话来。   努力维持住表情管理, 他想起刚才晏知归说的话,问道:“再跨一次年?要、要出国吗?”   “嗯, 你的行李和证件我让孙阿姨收拾好了,都带着呢。”晏知归把他往怀里带了带,“只属于我俩的跨年仪式。”   “只有我俩?他们……”庄乘月大大的眼珠子往一侧转, 指了指旁边的几个摄像大哥。   这灵动的模样逗乐了晏知归,他笑道:“他们拍拍外景和飞机飞上天的画面,就可以收工了,走吧,去安检!”   一切正如他所说, 跟着的几个摄像大哥都关掉了机器,只留另外几人隔着玻璃在拍飞机。   曹怀周和程昊也跟了过来,两脸激动。   “蛙趣!丈夫哥你真的太会了,噱头给足!好羡慕啊,我也想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程昊一看到他俩就收不住姨母笑。   “这行程连我都不知道!怎么还怕我泄密不成?”曹怀周既惊喜又无语,接着又问,“你们这是去哪?”   晏知归这会儿也不卖关子,免得被误会要拐带他们的基友:“先去巴黎,之后看小月心情再决定去哪儿,随时都可以回来,航线都申请好了,我俩的签证有效期也都够。”   庄乘月的惊讶还未彻底散去,依旧显得寡言少语。   脸上表情越少,心里情绪越是汹涌澎湃。   家里人从来都很宠他,但确实没有人会给他这样的惊喜。   行程是说走就走,但申请航线,包括落地巴黎那边的住宿和出行都需要提前计划,包括给飞机喷涂装,也得设计并施工,这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小乌龟到底提前多久就开始策划了啊?   而且,还能再过一次跨年诶!   在飞机上,无人打扰!   想想就很开心!   这一天从睁眼就被镜头对着,真的很疲惫,太需要一些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谢谢你!”庄乘月终于找回了行动能力,扑过去双手环住晏知归的脖子,叭叭在他脸上亲了几口,“我太高兴啦!”   晏知归先是一怔,随即紧紧抱住他:“那就太好了。”   稍后,曹怀瑾、苏元意和汤淮源还有导演都过来跟他们道了别,俩人抓紧时间去安检登机。   不再被镜头怼着真是舒服太多,去坐接驳车的时候,庄乘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户外的冰凉空气,高举双臂:“解放啦!”然后搭着晏知归的肩膀,“你什么时候想出的这个主意?他们没想着要跟拍吗?”   晏知归似乎并没有一键还原成之前的人机,还维持着今天一早就开启的人设,表情温和生动:“刚订了要拍婚综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先跟爸说明了想法,借来了飞机,再去做涂装——就是不想还被跟拍才拖到两三天之前才跟汤淮源说,他们的工作人员来不及办签证,没办法跟,我也希望在飞机上的时光不被打扰。”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庄乘月捏了捏他的脸颊。   飞机舷梯边,有五个人齐齐向他俩打招呼,分别是机长和副驾驶,一名空乘,两名保镖,翻译就不需要了,庄乘月和晏知归两个人都是英语法语俱佳,而卷王花还会德语和西班牙语,甚至会一点俄语,简直游遍欧洲都不愁。   登上飞机后,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准备起飞。   庄乘月一屁股坐在了暄软的沙发上,兴奋地四下打量。   他们两家各自有两架私人飞机,一架是体型较小的湾流,一架是略大一些的空客ACJ,如果只是两人旅行的话,这架的确够用。   这架湾流跟自家的差不多,随处可见的硬木板装饰,显得非常奢华,客舱内几条太空舱沙发,都可以摊开当床睡,旁边还有一个华丽丽的调酒吧台,往前靠近驾驶舱的位置有一个机组人员休息用的隔间,往后靠近飞机尾部有一间单独的卧室,里边会有一张大床。   在庄家的飞机上,这个卧室向来是归爷爷或者爸爸妈妈来睡的,自己和姐姐们都是睡沙发,看来今天能美美躺在上边睡一觉啦!   等飞机平稳飞上高空,俩人才自由活动。   空乘和保镖都待在前边的隔间里,没人出来打扰他们,这方狭窄的空中空间就是他们的领地。   晏知归走到吧台边,笑容可掬地问庄乘月:“王子殿下,要喝点什么吗?”   “让我来看看都有什么!”庄乘月大摇大摆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习惯性地想往他身上靠。   不对!不能这样,已经没在拍摄了。   一天就能养成亲密的惯性,有点可怕。   于是他决定摆脱婚综录制的时候一直被照顾的形象,刻意拉开了一点距离,坏笑着问道:“你会调酒吗?我想喝鸡尾酒,不会的话我可以免费教你。”   “如果月圣想炫技,那尽管来。”晏知归把雪克壶拿出来放在台面上,“我也可以给你露一手,咱们互相给对方调一杯,怎么样?”   “没问题!你想喝烈一点的还是淡一点的?”庄乘月正经营生学不会,吃喝玩乐还是很在行的。   晏知归抱起双臂靠着吧台站着,虽然只是穿了一身运动服,但依旧看起来神气十足,他浅笑着说:“Surprise me!”   “OKK!”   此人酒量不差,庄乘月调起酒来就没有顾忌,不过他也不想把对方灌醉,不然这漫长旅途自己该多无聊。   想来想去,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话,“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心里有了想法。   他打开冰箱,看到里边有柠檬,拿出来切了半个,将柠檬汁挤进了雪克壶,同时打了个响指:“搞点氛围啊baby!”   晏知归笑了一声,掏出手机连通飞机上的智能设备,先调出一个浪漫的昏暗灯光,又连着音箱,播放起了缓慢悠闲的爵士乐。   “这样可以吗?”他问。   庄乘月刚把蓝橙力娇酒和伏特加倒进雪克壶,先把它们放在一边备用,同时应道:“还不戳!”   接下来他取出一只长长的笛形香槟水晶杯,先在杯底倒入一些红石榴糖浆,用一点橙汁冲淡它过于浓俨的红色,再放入几块冰块,起到分层效果,然后缓缓将橙汁倒入杯中约七分满的位置。   这时拿过准备好的雪克壶,在里边加冰块摇匀。   摇壶的时候他看了眼晏知归,发现对方正在用手机拍自己,表演背后抛接酒瓶的动作的念头立刻偃旗息鼓。   调制鸡尾酒的配方还隐约记得,动作嘛,就有点年久失忆,还是不留翻车隐患了。   他晃好了雪克壶,打开壶盖,挑眉对晏知归说:“看好了哦!”   浅蓝色的液体从自带滤孔的壶口流淌出来,被缓缓注入杯中,稳稳地停留在橙汁之上,杯中液体蓝、橙、红界限分明,颜色十分亮眼。   庄乘月将长柄搅拌勺小心翼翼地沿着杯壁伸到底,动作幅度极小地搅拌了一下,再轻手轻脚地抽出来,原本分明的界限相互融合,形成了渐变的效果,整体看起来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昏暗灯光下,这杯鸡尾酒鲜艳多姿,显得尤为耀眼。   他满意地将酒杯向前一推:“一杯‘彩虹’,请品鉴。”   晏知归结束了拍摄,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酸甜可口,酒精度适中,很完美。”   “那当然啦!”庄乘月从吧台撤开,五指并拢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吧龟龟,show time!”   晏知归在手机上点了点,接着好整以暇地走了过去。   刚才的爵士乐骤然被切成了下一首歌,庄乘月偷偷喝了一口自己方才的作品,听出来这歌是《蒂凡尼早餐》的插曲。   是奥黛丽赫本的原唱,简单的吉他伴奏,轻轻的吟唱,古早唱片被转成数码介质后,带着明显的有质感的沙沙声,很有韵味。   啧,小乌龟还挺会搞情调的。   他拉过高脚凳,坐在吧台一边,双手托腮看着晏知归操作。   只见对方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鲜榨葡萄柚果汁,取15ml倒入雪克壶,再加上60ml波本威士忌和15ml君度利口酒,加冰块摇匀,转身从消毒柜里取出了一支磨砂款蝶形香槟杯,将摇晃好的液体倒入杯中。   被冰镇过后的橙色液体在磨砂材质的杯中显得雾气蒙蒙,像是月亮在河中投下的月影,杯口处恰到好处的一圈白色泡沫又像是勾勒出了圆月的形状,恰如其分地契合了正在播放的这首歌。   庄乘月好奇地问:“所以这款鸡尾酒,就是这首歌的名字吗?Moon River?”   “月宝果然聪明。”晏知归把酒推到他面前,“尝尝。”   作为酒场常客,看过配料,就大概能猜出这酒的口感,庄乘月端起来轻啜一口,冰凉的酒液带着波本威士忌的强烈气息撞击着口腔,余味又有着葡萄柚的酸和微苦。   比起橙黄色娇柔的外形,这款酒的口味其实还挺烈的。   一口入喉,就像是对人怦然心动那样,有点上头,又心跳加速。   此时此刻,晏知归调制这样一杯酒,放这样一首歌,绝不是信手拈来。   卷王花应该从不做头脑发热的事,他做的每一件,就像他在录制的时候所说的那样,蓄谋已久。   庄乘月对他暗恋自己这件事,逐渐开始坚信不疑。   没有取得胜利的沾沾自喜,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开心。   幸好小乌龟没有冲动表白,就是这样暧昧的氛围最好了,可进可退,享受当下。   蝶形香槟杯的容积不大,适合短饮,尽管这酒偏烈,但不知何来的冲动,庄乘月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晏知归竖起大拇指:“厉害,果然是酒中豪杰。”   这一杯下去,酒精直冲天灵盖,庄乘月比刚才更晕了一些。   他从高脚椅上下去,装作若无其事,扶着吧台边缘走向晏知归。   飞机还是有些摇晃的,晏知归连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肘:“小心。”   “龟龟,你今天给了我这么多惊喜,就不关心我有没有给你准备跨年礼物吗?”庄乘月仰头,微微笑着问。   他唇角梨涡很深,灯光下,微醺的目光看起来迷离潋滟,亮亮的像是沾染了水光。   酒劲儿上了头,脸颊还有衬衫领口露出来的皮肤都有些泛粉,但光线太暗,看不太真切。   又让人很想看清楚些。   晏知归垂眸看着他,喉结上下一晃,低声道:“你送不送都行。”   本想说“有你就够了”,但没在录制真人秀,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明。   过早把真心亮给对手,太过冒险。   “其实我准备了,不是太用心,随便准备的,毕竟过节嘛,得有点仪式感。”庄乘月掏掏口袋,取出来一个棕色的抽绳袋子,“你喜欢就戴,不喜欢就不戴。”   晏知归接过袋子,摸到里边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条手绳,棕色绳子穿着一只藏银的小乌龟,有种简单古朴的味道。   “一点都不贵,超级便宜哦,但我觉得这个质感不错。”庄乘月晕晕乎乎,戳戳他厚实的胸肌,“乌龟寓意很好的,长寿,聪明,健康,还招财。”   “我很喜欢,月宝用心了,能帮我戴上吗?”晏知归把手绳递还给他。   庄乘月嘿嘿笑了笑:“好啊。”拉过他的左手,“戴这边,不影响霸总签字。”   手环的绳结很简单,套上去之后拉紧就行了,之后他捧着晏知归的手腕左右端详,看藏银小乌龟暗暗地反射着银光,觉得很漂亮:“我眼光果然不错!”   “你什么时候差过。”晏知归说。   庄乘月低头看着他的手,把他手掌展开,用自己的手托着,看从小臂开始蔓延到手背上的微微凸起的血管,下意识地用手指跟着那脉络轻轻滑动。   一条,两条……   很痒,但不想把他的手推开。   晏知归难耐地再度喉结晃动了一下。   “龟龟……”庄乘月恍惚着抬头看他,“到第二次跨年的时间了吗?”   晏知归这才掏出手机来看,智能机已经自动变成了当地时间:“还有两分钟。”   飞机突然猛地摇晃了一下,庄乘月没站稳,一下栽进了他的怀里。   “这样啊……”两分钟好像有些长。   他盯着晏知归那双轮廓分明的嘴唇,怔怔地想。   时间你快点走,我想亲亲。   “去房间里待着吧,在这里说话还是会被人听见。”晏知归声音有些发哑。   庄乘月点点头:“走!”   走之前,晏知归端起他给自调的那杯彩虹,仰头一饮而尽。   “少侠好酒量!”庄乘月被他牵着手,夸奖道。   晏知归不以为然。   都是糖浆和果汁,酒精含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上头都上不了一点。   而小螳螂,现在都能打醉拳了。   这种情况下要是做些什么,不知道算不算占他的便宜。   飞机又在摇晃,两个人踉踉跄跄地走到卧房外,推开门进去,空间不大,仅够塞下一张大床和一个柜子,但此时此刻,好像狭窄的地方更有安全感。   庄乘月推着晏知归坐在了床上,自己记得把门关好锁死,然后跨坐在了对方腿上。   “时间到了吗?”他吞了吞口水,问道。   晏知归看着手机里的倒计时,念了出来:“三、二、一,Happy new year,again——”   话音未落,庄乘月就亲了他一口,嘟囔着说:“没有again,就只这一次,是属于我们的新年快乐。”   “好的,月宝。”晏知归轻笑着,贴着他的嘴唇,用气声道,“新年快乐。”   月宝一下子就把他按倒在了床上,软绵绵的身子压着他,忙中出错地吻上了他的下巴。   某个荷尔蒙爆棚的男人已经冒出了胡茬,有点扎嘴。   但效果不错,麻酥酥的。   晏知归抬手扳正了他的脑袋,很认真,也很深地亲吻他。   此时此刻,他们在中亚某地的上空,重新过属于他们的跨年夜。   口腔中酒气和淡淡的水果香气交织在了一起,干涸的唇舌竭尽全力地汲取彼此的水分,微微发烫的皮肤叫嚣着想要紧贴,而飞机的颠簸恰到好处地提供了一些紧张感,让两人想要相依为命地紧紧拥抱,抵死缠绵。   大脑已经被酒精和激情冲昏,发不出指令,四只手却有着自己的意志,直接奔往想去的方向。   卷王花的T恤已经消失,某位大提琴家正用手指代替双眼,描摹那漂亮的背肌轮廓、沟壑起伏;   大提琴家本人穿着的衬衫扣子正被人耐心地一颗颗解开,像剥粽子一样把他从里边剥出来。   露出来的应该是糯米一样白皙的粽肉,但小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盏安全灯释放出微弱的光线,像是给忙碌的两人笼上了一层轻纱,也把皮肤映成一片蜜色。   喘息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大,充满了这一方空间。   庄乘月实在上头,头昏脑涨,觉得浑身无处不快乐,但离一些极致的快乐,好像又有些距离。   他藤蔓一般地缠在晏知归身上,直到两人再没有一丝布料阻隔。   “你好烫……”他喃喃地说,“怎么这么烫……”   晏知归的嘴唇在他出了些薄汗的颈侧流连,低声道:“你也终于开始发烫了,以前都是凉的。”   “所以我、我做不了、你的人形降温器了。”   “现在我们,不需要降温,烧得更旺一点最好。”   狭窄的空间里,紧紧相拥的两人浑身热气蒸腾,庄乘月觉得自己渐渐沉入了一个完全童话般的美梦里。   好像画在绘本上的故事,翻开第一页,涂着月亮王子涂装的小飞机在新年的夜晚逆着时间飞行,穿越湛蓝深空中白白胖胖的云团,开往远方的梦幻之都。   而他,正跟暧昧对象由浅到深地体验着身体上最极致的快乐。   晏知归很贴心,技巧很好,也很有服务意识,渐入佳境的时候先把他伺候得浑身瘫软。   此时的庄乘月,如同那款名为Moon River的鸡尾酒所呈现的意象,是投映在水里的,湿哒哒的月亮。   或许被人轻轻一搅,就化了。   “出了好多汗。”晏知归在他汗涔涔的额头轻吻。   庄乘月贴着他,脸烫得厉害,心脏可能跳得比他一千米长跑的时候还快,心情无比愉悦,刚刚才释放过一次,很快就找回了感觉。   他趴在晏知归身上,用微微发肿的嘴唇去亲吻对方。   可能确实出汗太多,又喝了不少酒,现在他比方才还要渴。   晏知归抱着他,灼热的手掌缓缓向下,越过山丘,抵达了从未到访过的位置。   立刻感觉到正亲吻他的人,方才还身娇体软,这会儿明显肌肉绷紧了起来。   他立刻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拨开庄乘月已经湿透的额发,抬手打开床头夜灯,去看对方的表情:“可以吗?”   庄乘月口干舌燥地用力吞了吞口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可以……”   但心脏紧张得快要蹦出来。   晏知归低头轻轻吻他的眼睛:“放松。”   放松不了一点。   虽然在程昊的影响下,庄乘月也算博览小簧文,知道晏知归这么做是对的,但那里从没有被人触碰过,比被碰前边还要让人抗拒。   感觉自己绷成了一块铁板。   要是放在别的时候,他断然是不肯委屈自己的,只是现在,一切都太快乐,他不想成为破坏气氛的那个。   月圣是自我,但不自私。   只是……有点怕。   心理和生理上都怕。   突然间,晏知归的手挪开,拉过薄被把他的小腹盖好。   “不、不继续了吗?”庄乘月心里泛起一抹侥幸,定定地看着他。   晏知归又亲了他一口:“不了,想起来没准备东西。”说完又自嘲地笑了笑,“家里一床头柜都没用,现在想用用不上。”   “别替我找补了。”庄乘月突然道。   他看得出来,晏知归是感受到自己的抗拒主动停手的,虽然有些事心照不宣也是一种解决办法,但他不想让别人误会。   晏知归在他身旁躺下,侧身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庄乘月也转过身去与他脸对脸,目光坦然了许多:“我是害怕,你想笑我就随便笑好了。”   “我不会为了想跟你上床就用这种激将法。”晏知归嗤笑,吹开了他额头一缕乱发。   “反正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还没想好。”庄乘月转头看着机舱顶,“不是上下的问题,现在我也不觉得上下是问题,就是,突然矫情起来了,你明白吗?” 第80章   庄乘月的心情有一点糟糕。   不是一点, 是很多。   以前嘴上说得很high,还立花花公子人设,但实际上真到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难在不爱的情况下做到最后一步。   今天和晏知归假扮恩爱夫夫真的很开心, 毕竟被人捧在手掌心里疼爱谁会不喜欢, 况且他对晏知归也有了些超越友谊的感觉。   然而想到要做.爱,要那样深入地彼此交融, 就还觉得不够。   这话却不能和盘托出, 毕竟,小乌龟暗恋得那么辛苦。   他当然不会觉得晏知归对自己用了那么多心思, 自己就有义务交付身体,只是觉得这么美好的一天却这样扫兴地收尾, 有些丧气。   是自己的责任,但不是自己的错。   这就更让人憋屈了, 好像真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 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去。   庄乘月撞进了晏知归那双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更深邃的眼睛。   深得好像一片夜空。   灯光碎影像是星星, 而自己的倒影, 仿佛是夜空中的月亮。   庄乘月没有感受到责怪,只有无尽的包容。   但晏知归像是又变回了那个淡淡的人, 眼神无波无澜地说:“庄乘月,怎么使用你的身体是你的权利,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不会对此有什么评判,更不会产生任何负面的情绪。我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当然知道你做的任何决定都和我的表现无关,你不用瞻前顾后。”   听他这么说,庄乘月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没有伤害到人就好。   他一秒恢复正常, 坏笑着凑了过去:“你当然是有魅力啦!”抬手过去摸摸,“拉斐尔很好,达芬奇的手感也很不错,下边的佩恩六道更是傲人哦!”   是的,六块腹肌他也取了名字。   只是比起忍者神龟,这个组合略显黑暗罢了。   晏知归嗤笑,扒拉开他的爪子,拽过被子也给自己盖上,又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俩人揉成团的内裤,把庄乘月的扔给他,自己则伸进被子里准备穿上。   “别啊!”庄乘月勾住他手上的手绳,脸上泛起促狭的笑意,“你还没爽呢,让我弥补你一下吧——手艺人上线!”   “谢邀,我虽然尊重你的选择,但你也别挑战我的忍耐底线,撩起火来发不出去很难受。”晏知归也坦白说。   呐,确实不好再得寸进尺了,庄乘月想。   “去洗澡吗?”晏知归问。   飞机上装了水箱和淋浴,的确可以冲一个。   可是,尽管没做到最后一步,但庄乘月还是耗尽了精力,这会儿实在懒得动。   他给自己套好内裤,懒洋洋地说:“不洗了,嫌我吗?嫌我也忍着。嘿嘿。”   小螳螂此刻身上只有些淡淡的酒味,还有残存的香水味儿,方才是出了不少汗,但现在大多已经干了,没什么汗味儿残留,并不难闻。   晏知归头一次摒弃了复杂的睡衣,也只穿着内裤,把他搂在怀里,甚至恶作剧地把他的脸扣在胸口:“我也不洗了,落地去酒店洗,就这么睡吧。”   埋.胸啊!庄乘月表示很喜欢!   反正龟龟也没什么异味,就让我来尽情埋个爽!   关上床头夜灯后,两个耗尽电量的人思想一下子纯洁了很多,飞机时不时轻晃几下有点像摇篮,更加助眠,他们很快就相拥着睡去。   “嘿嘿嘿嘿。”   不久前,在从机场返回的车上,程昊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把正在闭目打盹的曹怀周吓得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无语地捶了对方一下:“有病就去治,大半夜的要吓死谁。”   “你说,乘哥和丈夫哥会不会加入Mile-High-Club,在飞机上大do特do?”程昊打开手机,黑暗的车厢里,那一束光把他脸上的姨母笑照得非常狰狞。   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曹怀周简直要把眼珠子翻到后脑勺再翻回来:“你能不能别把这种画面往我脑子里塞?!艹!”   “不管他们do没do,反正在我笔下马上就要开do!”程昊点开了码字软件。   曹怀周眯着眼觑他:“这么晚了就别闯(创)作了吧?!”   “你不懂,作家都是夜深人静才有灵感。”程昊兴奋地开始打字。   曹怀周是不懂,也不想懂,他靠在座椅靠背上复盘今天的所有情况,两件事让他如鲠在喉。   第一,他哥很怪,第二,乘哥变了。   但乘哥变了这件事自己也没办法,只能暂时搁置,至于他哥,得找空问问。   后一辆车里,曹怀瑾旁边,苏元意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他把对方的脑袋挪到了头枕上,又往远处挪了挪,避免再被靠住。   这会儿手机亮了亮,有新消息进来,他解锁后打开软件,在这个对话框里,上一句他发给对方的消息是【把023号摄像头下午两点到两点一刻的内容截取出来发给我。】   对方此刻正是发来了那段十五分钟的视频,接着道:【还要看别的素材吗?】   曹怀瑾回复:【我先看看这段,你辛苦了。】   他从内兜掏出无线耳机戴好,播放视频,并将画面快进到曹怀周和程昊窃窃私语那段。   摄像头本身有现场录音功能,但节目所需的音轨还是从两名嘉宾身上麦克风录制的内容中提取,再跟其他摄像头画面进行匹配,因此,自家老弟和他基友的聊天会被录下来,只是声音很远,还很嘈杂,但并不是完全听不清。   想来这个傻弟弟还是现场经验不足,或者考虑不周,忽略了这一点。   曹怀瑾把音量调到最大,将手机屏幕朝下,闭上眼安静地听,屏蔽其他感官知觉,尽可能提高听觉的作用。   他微微蹙眉,忍着有些嘈杂的背景音,细细地甄别其中的人声。   隐约听到“他真的跟晏乌龟好了”“晏知归能骗乘哥什么”“他俩这个错位的关系”“你再想他俩联姻又是为了什么”,以及“晏家那副死德行,明显不可能对乘哥好”等关键词。   曹怀瑾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被月光照着的那张英俊儒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讥诮的笑。   车队返回市里,摄制组单出了一辆车把程昊和苏元意送回家,其他人就地解散。   尽管俩人各自都有单独的住处,因着是元旦,曹怀周跟曹怀瑾也上了同一辆车,一起回曹家大宅,方便在中午和全家人一起吃午餐。   此时已经快到凌晨两点钟,两人都很疲惫,又因为有司机在,不便说私人的事情,便谁都没吭声。   直到汽车开到主宅外把他俩放下,司机开走去停车,曹怀周才叫住了正要独自走开的曹怀瑾。   “哥,你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他直截了当地问。   曹怀瑾双手抄着裤袋,眼镜片在路灯下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勾起的唇角,听到他戏谑的声音:“你这话从何说起?我干什么了?”   曹怀周走近他,冷冷地说:“你当我瞎吗?我看见你亲苏元意了!”   “既然你看见了,就该知道,吻面礼是一种礼节。”曹怀瑾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虽然你没出国留学,但这点基础知识不会不了解吧?”   白天温润如玉的青年,这会儿在亲弟弟面前没必要再伪装,露出了傲慢的模样。   “少跟我来这套,你那是吻面礼还是故意勾搭,我能看不出来?!”曹怀周皱紧了眉头。   曹怀瑾嗤笑一声:“我怎么他,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暗恋他?你和他不也是死对头吗?难道跟小月学宿敌变情人那一套?”   “我呸!你少恶心我!我才不管苏元意,他从小就哈巴着你,这么大了自己没点判断能力,就算被你坑了也是自找的!”曹怀周义愤填膺地说,“我就是不想到时候他找晏乌龟闹,晏乌龟再把气撒到乘哥身上!”   曹怀瑾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知归对小月那么好,为什么会把对我的气,撒到他身上?”   “我怎么知道变态都是怎么想的?!”曹怀周戳了戳他的肩膀,“总之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劝你别打身边人的主意!”   曹怀瑾冷淡地向后退了退:“我的事轮不到你过问,你最好先管好你的公司,今年的财报不怎么好看,但能被你糊弄过去,明年要是还这个德性,之后会怎么样,你仔细掂量掂量。”   说罢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我的事也用不着你管!”曹怀周愤怒地冲着他的背影喊,“别想打我公司的主意!”   顿了顿,又大声喊道:“还有,不管你俩玩什么play,能不能别拿无辜小狗当道具?!那是造孽!”   当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曹怀周愤怒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树,原地踱了几步,掏出手机,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路牙子上。   他打开苏元意的对话框,上边空空如也,俩人加了微信之后就没说过话。   最近几次聚会,此人看起来是跟着他一起,实际上都是为了粘他哥。   看起来也是浓眉大眼一个聪明人,怎么就着了曹怀瑾的道。   傻不傻!傻不傻!   【大呲花】:苏大傻子,你今天和我哥干嘛了?   或许是苏元意正好拿着手机,对话框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但好半天没有收到消息。   可能是不打算搭理自己,如果是对方突然给自己发消息,自己九成九也不会理。   但口已经开了,他决定把自己想说的话说清楚。   【大呲花】:我哥没有真感情,你最好别恋爱脑。   【大呲花】:还有,别祸害小狗,给人退回宠物店去。   【大呲花】:我本来是什么都不想说的,毕竟我和你没什么交情,但我不想你受伤了之后去闹晏乌龟,最后连累我乘哥。   【大呲花】:好话不说第二遍,你爱听不听吧。   他没穿外套,今晚虽然无风晴朗,但毕竟还是凌晨,至少得有个零下□□度,冻得他手都僵了,坐在石头上的屁股也已经没了知觉。   管那不值钱的酥怎么想呢,自己是真的仁至义尽了。   曹怀周刚站起身,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锁屏画面显示是苏元意的回复。   【一元酥】:……   【一元酥】:我怎么就祸害小狗了,我就养,我把它养得白白胖胖,气死你!   【一元酥】:你可真有意思,诋毁怀瑾哥不说,还侮辱我的智商。   【一元酥】:管好你自己!   苏元意躺在床上,来回切换对话框,陷入沉思。   一边是曹怀瑾的【陪了我一天你也很累了,狗狗我叫人洗干净澡做个驱虫再送你家去,我一定经常去看它。晚安元意,好梦。】   一边是曹怀周的【谁他妈爱管你,我就是担心乘哥,还心疼那只被你们当做play一环的小狗,我警告你,虐待动物的人会下地狱,你可以和我哥在那里缠缠绵绵双双飞!】   这双胞胎兄弟俩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没把对方掐死都是他们爱母心切。   苏元意并不傻,曹怀瑾在此之前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今天是明显过了界。   那个亲吻可以说是礼节,但那是国外的东西,两个中国男人这么干就很不正常。   但他也并不相信曹怀周的话,难得追星有成功的苗头,自己怎么可能撒手。   不管怀瑾哥有什么想法,自己都愿意和他接触看看。   想到这里,他给兄弟俩分别发去了回复。   一元酥:【跟你相处我很开心,谈不上累。我会给小狗取个好听的名字,也随时欢迎你来我家看它。晚安怀瑾哥。】   一元酥:【这么爱狗欢迎你来给它当儿子,我不介意多个孙子啊小周周!】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跨年夜,但在这夜色最深之时,一切狂欢都落下帷幕,那些各自不同的心思,也都伴随着人类的入睡而偃旗息鼓。   睡在地面的人们足够安稳,睡在高空之上的两位感觉也很不错。   飞机上晃晃悠悠如摇篮般轻柔,庄乘月又被温暖的怀抱包裹着,睡得尤其安逸。   这一次是肉贴肉的抱抱,温热软滑的皮肤直接相贴,比隔着世界上最柔软的衣料还要舒服。   累了一天的俩人倒头就睡,中间都不带醒的,这会儿能醒过来还是因为“nature call”。   庄乘月一动,晏知归就醒了,声音含混地问:“怎么了?”   “尿急。”庄乘月从他松了的手臂里钻出来,站起身拉开门一探头,就看见不远处的机舱内有保镖向这个方向看过来,立刻灵巧地缩了回去。   正想穿件衣服,就有件T恤扔到了他肩膀上。   “龟龟你最体贴了!”庄乘月夸奖道,手脚麻利地把衣服套好。   这是晏知归的T恤,本来也宽大,又比他的大了一个码,他穿上之后衣摆盖到屁股下边,该挡的正好都挡住了。   当然,保镖意识到他想出但没好意思出来,自然也是没再盯着看的,庄乘月飞快地冲到对面厕所痛快淋漓地放水。   再躺回床上,就觉得腹中空虚。   “啊……饿了。”他瘫在床上,两条瘦长匀称的腿在空中用力蹬了两下。   晏知归看着那双腿,无奈地闭了闭眼,转身开始扒他的T恤,从小腹往上撩:“衣服还我。”   “干嘛,借我穿穿不行吗?”庄乘月按住衣摆,瞪眼看他,“小气鬼。”   “没洗澡我不想换别的,你的衬衫我又穿不下。我打算起床了。”晏知归说。   看他穿着自己的T恤就很想亲他,这人还在不自觉地秀美腿,真是毫无危险意识。   昨晚就该多吓唬吓唬他,既然不想做到最后,就不要这样撩人。   由于还怀着一点点内疚之情,庄乘月乖乖脱了T恤钻回被窝,他虽然也睡得差不多,但还不想起。   被窝里有两个人的温度,好舒服呀!   昨晚行程实在忙碌,顾不上跟朋友们联络感情,这会儿他摸过手机,翻开朋友圈,一把拉到下边,找到想看的人和时间段之后再往前翻,挨个儿检阅。   爸爸妈妈和爷爷在家里过的,妈妈发了美食和烟花照,三个人看起来都笑得很开心。   【月圣】:哇!这位女士越来越年轻漂亮了!两位男士也还不戳,新年快乐呀!   大姐大姐夫带着小外甥去了热带岛屿,发了夜潜照片,浅海灯光照耀下,美丽多姿的鱼儿围着他们一家三口起舞。   【月圣】:大姐简直就是美人鱼!姐夫收收肚子吧!宋星奕你真棒,潜水天才属于是!   二姐跟那位当医生的、难得请到假的未来姐夫一起去自驾游,俩人穿着冲锋衣戴着墨镜,酷酷地靠在大悍马上摆拍,背景是一条西部野路,后边黄沙漫天,一片萧索。   【月圣】:嚯,两位当代徐霞客,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曹怀周和程昊都是发的一样的江边烟花图,一个故作高冷地没配文字,一个写了“新年快乐”,配了一堆emoji表情。   庄乘月挨个儿给他们补上点赞和“happy new year”。   后边还有晏大晏二各自发的图,为了家庭内部和谐,他勉为其难点了个赞,没有留言,只给大嫂方舒亚发的跟晏大一样的美食和全家福点评:【大嫂和小嘉雪新年快乐!健健康康开开心心!】   再翻了翻,翻到最上边,已经是北京时间的上午时分,发现苏元意发了一张小比熊的照片,配文字是【欢迎来到我家,苏钱钱。】   下边居然是曹怀周最先回复。   【大呲花】:财迷,给人家这么可爱的小狗取这样的名字。   【一元酥回复大呲花】:我是为了纪念Friends的小钱钱,你自己格局低就别胡乱揣测别人。   【大呲花回复一元酥】:哦,纪念人就给人取成狗名字啊。   【一元酥回复大呲花】:我喜欢狗,也喜欢人,不觉得有问题,但讨厌时而狗时而人的非完全变态品种。   庄乘月看他俩斗嘴,看得“噗嗤”笑了出来。   再仔细看那张小狗图片,突然间瞳孔地震。   这不是昨天在宠物店里看到的那一只吗?!   虽然比熊们长得都很相似,但是凭直觉就判断得出来。   庄乘月扒拉了一下相册,翻出自己给小比熊拍的照片,两相对比,觉得唯一区别就是刚刚洗过澡,毛发显得更蓬松了一些,其他别无二致。   就连吐舌头的样子都一毛一样。   于是他也立刻留言:【是昨天宠物店的那只吗?】   【一元酥回复月圣】:是的,看它可怜就带回家了。   庄乘月刚了然,就收到了曹怀周发来的消息。   【大呲花】:乘哥,这点小事本来不打算跟你说,但你都注意到了,我就说吧,这狗是我哥买了送给苏元意的,他不好意思承认。   【大呲花】:我觉得我哥对苏元意没安好心,但我也不心疼姓苏的,只是不希望他被渣了之后找晏乌龟哭诉,再因为我哥和我、我和你的关系,间接把战火引到你的身上。   【大呲花】:其他的没什么。   【月圣】:我知道你关心我,但这七拐八绕的有点复杂,别多想哈,我跟怀瑾哥又没有什么关系,苏元意就是撒气也撒不到我身上,我还怕他找你麻烦呢。   【大呲花】:让他找!谁怕他!   聊了没多久,他就听晏知归敲了敲门:“起来吃饭吧,再过一个多钟头就降落了。”   吃饭好!要吃饭!   庄乘月一骨碌坐起来,穿好裤子衬衫,麻溜地去洗手间洗漱,往机舱里走去。   晏知归正在吧台上忙碌着,抬头看他过来,微微勾了勾唇角,用下巴指了指靠窗的卡座:“坐那儿。”   “大厨做了什么好吃的呀?”庄乘月依言坐下,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我都闻见咖啡香了!”   他仰头看着吧台,就见晏大厨正从小电磁炉上拿起一把小锅,把里边新鲜出炉冒着热气的食物转移到盘子里,里边红红绿绿黄黄的,配色很是好看。   再看见晏知归抬眼看过来,他连忙把脸转向窗外,免得表现出一副很期待的没出息样子。   外边的天蒙蒙亮了,远处的天际已经泛起一抹红光,欧洲大地也快要进入新年第一天的清晨。   正想着,鼻端就闻见了香味,也听到了晏知归的脚步,假装不经意地转回头,托盘已经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早上吃清淡些吧,为落地后吃大餐腾腾肚子。Frittata(意式烘蛋),开放式烟熏三文鱼三明治,水果酸奶杯,我们俩对半分。”晏知归坐在他对面。   Frittata用的是虾仁圣女果和牛油果,难怪看起来又红又绿,但色彩浓俨得恰到好处,像是一幅油画;三明治用的是欧式乡村面包,已经被切成了两半,上面堆叠着橙红色的三文鱼,颜色搭配很高级;水果酸奶杯则是五颜六色,显得非常清爽活泼。   再加上旁边摆着的两杯手冲咖啡,这就是低脂健康又美味的早餐。   庄乘月连忙拿手机拍照,嘴里不吝夸赞:“你还真是什么都会啊!”   “我没有那么神奇,只不过会了烹饪基础,这些简单的东西看看视频就能掌握。”晏知归拿起刀叉,把烘蛋分成两份,又切成小块,方便他叉着吃。   正忙碌着,对面的人突然躬身站起来,在自己脸颊上亲了一口。   晏知归抬眼看过去,就见庄乘月笑得宛若一朵初初绽放的兰花,对他说:“早安,老公。”接着指向窗外,“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日出。”   从狭小的机舱窗户望出去,外面暗蓝色的、波涛汹涌的广阔云海之上,一轮橙红色的太阳探出了头,向他们投来了温和慈祥的目光。 第81章   日出真是神奇的美景, 每次在飞机上看都不一样,尤其这一次,更让庄乘月觉得震撼。   太阳之上的云层被染成了一片火红,而下方依旧是冷蓝色的一片, 整个天空像被一道灿烂的光分成了两半, 盛大恢弘得犹如天堂之门开启。   庄乘月抓紧时间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刻,录了视频还拍了照, 又趁美景还没有消失, 拉着晏知归连忙自拍了一张。   “真是漂亮,美食, 美景。”他低头欣赏着照片,抬头冲晏知归坏笑, “还有你,美男。今天的一切对我的眼睛都很友好, 我很开心, 谢谢你啊小乌龟。”   得到了夸夸, 卷王花显然很开心, 叉了一块Frittata送到他嘴边:“快吃,凉了。”   吃着健康又美味的食物, 庄乘月心情大好,突然就想起刚才曹怀周跟自己说的八卦。   “你基友好像追星成功了哦!”他挑了挑眉,“看他发的朋友圈了吗?周周告诉我, 那只小狗是怀瑾哥送他的,就是我们昨天在宠物店看到的那只。”   小乌龟不是怀疑怀瑾哥对我有意思吗?这就打消他的顾虑!   晏知归睁眼就忙碌,哪顾得上看朋友圈,闻言这才打开手机翻查。   看到苏元意发的小狗照片以及跟曹怀周的小学鸡斗嘴,他也嗤笑了一声, 然后注意到了曹怀瑾的留言。   【怀瑾】:名字很好听,有空找你去撸狗。   【一元酥回复怀瑾】:快来。「勾.引」   简单的两个字和一个小手勾人表情透露了此人浑身按捺不住的骚气。   晏知归:“……”   问就是无语。   他和苏元意虽然是很铁的基友,但不像庄乘月和曹怀周还有程昊那样三天一大聚两天一小聚,恨不得总泡在一起玩,喝酒聊八卦,可能连吃多了不消化这样的事都要互相汇报,这是“纨绔子弟”的生活方式。   像他们卷王花就不一样了,平日里深耕自己的领域,偶尔闲暇了约一起户外运动或者俩人静静喝个小酒,交流一下想交流的事,很少聊个人隐私,除非事情比较严重。   苏元意在打曹怀瑾的主意这件事还是晏知归前阵子偶然间才融会贯通,对方虽然嘴硬,但这事儿论迹不论心,而“迹”基本上掩饰不住。   昨天拍摄一整天,俩人都是连体婴一样的状态,他当然注意到了,只是没在意。   现在被庄乘月透露了狗的来源,这才产生了警惕。   这边向我老婆示好,那边勾搭我基友,曹怀瑾究竟想干什么?   庄乘月美美吃完酸奶,结束了这富足的一餐,又看晏知归表情凝重,拿他打趣:“怎么了?看到怀瑾哥和苏元意走得近了你也吃醋?用排除变量法我可是要怀疑你对怀瑾哥有想法了。正所谓表面上装作讨厌,心里却是喜欢得不行——”   “这样的对象在我心里另有其人,肯定不会是曹怀瑾。”晏知归放下手机,好整以暇地说,接着端起咖啡轻啜一口,闲聊般开口,“为什么会觉得苏元意追星成功?”   “他喜欢狗,对吧?”庄乘月歪着头问。   晏知归点头:“确实喜欢,小时候我俩捡到过一只类似的白狗,他抱回家却不让养,估计对他来说一直意难平。”   “就是说呀!偶像男神亲自为自己解开心结,填补当年意难平,这还不算追星成功?”庄乘月以一种八卦界前辈的姿态指点道,“还是活的小狗,将来免不了因为狗狗的事儿多见面,时间久了感情还不得飞速升温!”   说到这里他眨了眨眼,想到一件事:“苏元意直的弯的?怀瑾哥性向也有待探查,如果他俩恰好都爱好男,这不就成了吗?!男才男貌的,身家也算门当户对,说不定是我们圈里第二对公开联姻的呢!”   “所以,你也觉得事情有可能是这样的走向,对吗?”晏知归没有回答基友的性向问题,而是反问道。   庄乘月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不管是做好朋友还是做恋人,有狗狗在中间联络感情,这种事不是板上钉钉的吗?怀瑾哥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随意出手,他这么做,就说明是在主动示好。”   “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做,你想过吗?”晏知归不动声色地提醒,“你也说他不会随意出手,那示好的动机是什么?苏元意不是第一天做他的崇拜者,他的崇拜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为什么偏偏是昨天,偏偏对苏元意示好?”   庄乘月一下子被问住了。   他想起来曹怀周也觉得曹怀瑾不安好心,更卡壳。   但周周向来不喜欢他哥,小乌龟也已经明显表现出了对曹怀瑾的排斥,俩人的立场就是歪的,不能被他们带着跑。   “我觉得你想得太复杂了,退一万步讲,苏元意又不傻,能吃什么亏,不用担心。”庄乘月说。   晏知归未置可否。   最近常上网,了解了一些追星黑话,用这种语言来表达,就是小螳螂对曹怀瑾明显是路好,自己没必要多说对方坏话,否则把他说得起了逆反心,路转粉就麻烦了。   吃过早饭,庄乘月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打盹,在家庭群里激情互动。   昨晚他只在赶赴机场的路上跟大家问了好,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行踪,登机之后忙着调情撩拨缠绵犯怂,家里人也都睡了,自然没来得及汇报,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的十二点左右,正是聊天的好时机。   【小月的幸福之家】   【乖乖小月】:猜猜我在哪里?「日出视频.mp4」   【美美妈咪】:哇,好漂亮的日出,看这角度,是在飞机上?   【乖乖小月】:妈妈最聪明了!「月亮亲亲.jpg」   【乖乖小月】:知归带我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我马上就要到巴黎啦!详情在婚综第一期末尾可见,吼吼!「月亮得意.jpg」   【甜甜二姐】:蛙趣,看不出他一个明显的J人居然还玩说走就走?   【亲亲大姐】:是小月说走就走,估计知归是提前计划好的。   【美美妈咪】:哈哈,一个擅长计划,一个喜欢随心所欲,俩人同一天出生的,区别还挺大。   【帅帅老爸】:性格受后天环境影响很大嘛!坐晏家的湾流去的?几天回来?   【乖乖小月】:看情况哦,但应该不会太久,他这朵卷王花哪舍得离开公司太久,离开工作的土壤他会枯萎的。   【美美妈咪】:那你们注意安全哦。   就在一家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晏知归坐在另一条沙发上,同样“玩手机”。   他回忆起来,记得苏元意昨天和曹怀瑾过分亲密,闲极无聊便从手机app上扒翻昨天家里的监控录像。   看得并不是很仔细,只是挨个监控探头扫一眼,毕竟大部分时间他俩都没离开过自己的视线,又在人群当中,不太会有出格的举动。   要不是闲着没事儿干,他也不会来看监控。   但就是这么一扫,就发现了不对劲。   花园里曹怀瑾在苏元意脸颊上的一吻,被监控拍了个清清楚楚。   这样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不管曹怀瑾的性向是什么,他就是为了攻略苏元意而来。   而苏元意哪经得起他攻略。   不能等当面问了,晏知归当即把那个画面截了图,发给了基友。   苏元意很快发回来了六个点。   【一元酥】:不是吧你?家里的监控录像都翻?难道是曹怀周这个嘴碎子跟你老婆告状,你老婆又给你吹了枕头风,你翻监控找证据让我不能否认?   【知归】:我可是一个字都没说。   【一元酥】:……   【一元酥】:那你什么意思?   【知归】:我对曹怀瑾这个人的态度有所保留,你要是非得奋不顾身,我只能劝你谨慎。   对面显示了好一会儿“对方正在输入”,晏知归也耐心等待。   【一元酥】:我觉得,事情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知归】:怎么说?   【一元酥】:我不确定怀瑾哥性向,他有可能是双,而且很可能是上边的。   【知归】:你俩撞了?   【一元酥】:「囧」   体位这种事,大约也跟性格有一定的关系,像曹怀瑾这种掌控欲极强的人,在上边的可能性会大些,搞不好还是个抖S。   当然,这只是晏知归的猜测,但觉得很合逻辑。   【知归】:你能为爱做0吗?   【一元酥】:我不太清楚,事情发生得有点突然。   【知归】:我不想打击你,但我要说一下我的顾虑,我怀疑曹怀瑾接近你,是为了打听我和庄乘月的联姻真相,你如果继续和他交往的话,注意别被他套话。   【一元酥】:!!!   【知归】:他主动送上门去,对你未见得是坏事,不管是得益还是祛魅,我感觉这件事在你心里都能画个句号。但事情到底该怎么做,你自己多衡量吧。   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片刻后发过来一个【OK】,这事儿暂时就不聊了。   当地时间清晨七点多,这架喷绘着粉红兰花色月亮王子涂装的飞机抵达巴黎,机组成员自由活动,庄乘月和晏知归带着两名保镖出了机场。   英嘉集团当地的分公司按照晏知归的吩咐,派人送过来了一辆全黑的迈巴赫GLS给他们当座驾,由保镖开车,直接抵达了已经预定好的五星酒店总统套房。   两人先美美洗了个澡,换身干净衣服,躺在床上又休息了片刻。   晏知归在这里已经预定了几处高端餐厅,随庄乘月挑选,而作为一名合格的吃货,看到时间并不冲突,庄乘月的选择是all in。   整个欧洲他俩各自早玩遍了,没必要像第一次来那样去景点打卡,坐着车穿梭于城市中,吃过午饭后,又手牵手在街头闲逛。   这边气温比江海市稍高,但不多,白天最高9度10度的样子,如果出太阳,中午应该不算冷,庄乘月穿了毛衣就没再穿羽绒服,而是套了件oversize的绿色飞行员薄棉夹克。   只可惜午后没多久,天气便阴沉下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他不想回车里去,晏知归就随手买了一把大伞,牵着他在雨中漫步。   两名保镖在他们身后大约两米的距离跟着,安全感满满。   两人随意溜达,拐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小巷。   本来街上人就少,下了雨之后巷子里几乎空无一人,但巷子两边各种可爱的小店依旧开着门,方便他俩边走边逛。   雨势不大,好几家花店摆在外边的花架并没有收回去,鲜艳的花朵上落了晶莹剔透的雨水,更显得鲜活生动,漂亮极了。   庄乘月忍不住各种拍照,晏知归像个忠诚的骑士,一直在他头顶举着伞。   除了冻得有些发抖之外,他浑身上下半点没湿,为了表示感谢,庄乘月买了三支小向日葵相赠。   “向日葵的花语是积极向上的信念和光辉,跟你卷王花很相配哦!”他把小花束插在晏知归毛呢大衣的口袋里,歪着头端详,觉得这一身肃穆的黑色,配上那极具跳跃感和活力的黄色,形成了非常可爱的反差萌。   于是又举起手机拍照,称赞:“我老公太帅了!”   见他站在花店屋檐下,暂时淋不着,晏知归便举着伞退了两步,配合地保持了一个合适的摄影距离,并因为他这句话,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不录综艺的时候他确实笑得少,庄乘月虽然不是很介意他冷着脸的样子——毕竟看习惯了——但也想看他笑。   大冰山偶尔绽放笑容的时候才好看呐,有种刹那花开的美感。   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晏知归眼里有多好看。   虽然没淋雨,但被雨水的潮气笼罩着,长了一些的亚麻色短卷发因为潮湿而显得有些膨胀毛糙,长而密的睫毛也有些湿漉漉的,微微下垂,让他那双猫儿眼看起来不似平日的机灵,倒是显得无辜又可怜。   配上过于宽大的外套,真是我见犹怜。   晏知归心里轻笑,还真是一朵楚楚动人的小白花呢。   他走过去,拉住庄乘月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冷不冷?找间店进去待会儿吧。”   “也好。”摄影艺术家觉得确实冻手,把手机塞回口袋,另一只没被牵住的手缩进了袖子里。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恰好遇见了一间小的服装店,庄乘月想买顶帽子,便拉着晏知归走了进去。   店里不少男款毛线帽,他试戴了好几顶,每戴一顶都会问晏知归好看不好看,他那看起来高冷的老公每次都是两个字“好看”,逗得店员小姐姐都露出了姨母笑。   最后庄乘月选了一顶棕色的翻沿堆堆帽,能把他整个头都包进去,看起来脸显得更小,眼睛更大。   造型很可爱,月圣很满意。   “就这个了,你有什么要买的吗?”他对着镜子左照右照,从里边看到身后的晏知归正盯着某个方向看。   没等到回答他就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边的架子上摆满了手套。   庄乘月凑过去:“想买手套啊,那就买呗,想要皮的还是针织的?”   晏知归看他修长白皙的手挨个摸了摸那些手套,落在自己中意的那副上的时候,喉结轻轻一滚。   许久前就想买一双紧贴庄乘月手掌的小羊皮手套,这次竟意外碰上了,还是带着人一起遇到的,可以亲自试戴,也算是一种缘分。   在他心里,最完美的那副应该是像皮肤一样包裹着那双漂亮的大提琴家的手,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上边不该有任何花纹,只是一层柔软光滑的黑色羊皮。   “就是那双。”他开口道。   庄乘月比划了一下:“这副对你来说有点小。”   “你戴上试试。”晏知归走近他,声音低沉。   “给我买吗?”经过店员小姐姐的允许,庄乘月取下这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套,由于被标签卡连着,他只能戴上一只,就戴在了左手上,比划了一下,“倒是跟我这外套挺配的,看着薄,但很暖和。”   晏知归伸手过来,细细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让手套的每一寸皮料都紧贴他的手。   不管是手指长度,还是手掌宽度,竟是意外的合适。   “哇哦,简直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庄乘月惊讶道,握拳又松开,“弹性也好,戴上去很舒服,就像第二层皮肤。”   修长手指被皮料完美包裹着,更显得纤长有力,手腕的皮肤被黑色的小羊皮反衬得更加白皙,整体看起来漂亮极了。   晏知归的眼底涌动着别人注意不到的暗潮,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难得遇上,就买下来吧。”   说着立刻掏出了信用卡,连同庄乘月的帽子一起结了账,速度之快,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   庄乘月觉得晏知归有一点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怪。   刚结完账,他就让店员把帽子手套的标签都去掉,给自己两只手套都戴好,之后牵手的时间明显变长,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十指相扣。   黏糊得有点过头。   这双手套的确很保暖,戴着活动自如,甚至不影响刷手机,但庄乘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带着手套而对方光着手,显得好像不太有礼貌。   他试图向外抽出手,却发现此人握得更紧,同时一双深窝眼扫了过来,眼神居然有一些凌厉。   “怎么了?”晏知归声音也有点冷,“不想被牵着了?”   庄乘月有一点懵:“不是,我想摘了手套。”   “不舒服?”   “没有,光我戴,你都没戴,多不好。而且你不冷吗?”   晏知归的表情瞬间松弛了一些,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庄乘月的脸:“不冷。”   确实不冷,这个烫烫的男人此刻掌心也是烫的。   不知道哪来的温度。   直到晚上回了酒店房间,庄乘月才明白,这点难以言说的怪异其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洗完澡,躺上总统套房柔软宽大的床,两人很自然地就拥吻到了一起。   庄乘月被人含着嘴唇,自己的手都伸进晏知归浴袍里、摸到达芬奇上了,还咕哝着说:“不做到最后。”   这里床头柜上油和套一应俱全,怕小乌龟狂性大发无法自控。   事先说好比较礼貌,免得到最后渐入佳境的时候又破坏气氛。   这种事一次没关系,次数多了难免会给彼此留下心理阴影。   “嗯,不做。”晏知归吮吸着他的梨涡,拉开了自己的浴袍带子,大方地露出了近乎完美的男性身材。   得到了保证,庄乘月就放心多了,张开嘴巴接受对方凶猛的进攻,被人压进床里亲得呼吸困难,两只手无意识地抓挠了几下那沟壑起伏的背肌。   小乌龟今天吃春.药了?怎么这么凶?   是不是在飞机上没释放,给憋坏了?   一会儿想办法让他爽爽。   然而晏知归并没有急于解他的浴袍,甚至没怎么触碰他的身体,只是反复亲吻他的脸、唇和脖子,手掌包着浴袍袖子,一寸寸地捋过他一只手臂,最后握住他的手。   先是十指相扣,接着拉到唇边,亲了亲手背,然后掰开他的手指,吻了吻掌心,再依次轻轻吻过每一个指尖。   庄乘月胸口起伏得厉害,又被这蜻蜓点水般浪漫的吻刺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晏乌龟又是从哪里学到了这种营造强烈反差感的招数?先是吻得那么欲,这会儿又搞纯爱。   现在整个又纯又欲。   但是……还挺管用的就是说。   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些。   忍不住抬腿勾住他的腰。   下一刻,刚刚虔诚吻过他手指的男人压下来,潮湿地吮吸他的嘴唇,再逡巡到他耳边,压抑着不稳定的呼吸,轻声说:“戴上它,好吗?”   庄乘月双眼迷离:“什么?”   鼻端闻见了皮料的味道,他定睛一看,白天买的那双小羊皮手套已经递到了眼前。   庄乘月:“……”   庄乘月:“!!”   “买手套就是、就是为了这个?”他气喘吁吁地质问,“你好变态!”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昏暗的灯光下,晏知归那双深邃的眼睛微微泛着红,欲.望烧得沸反盈天,隐隐透着些疯。   庄乘月第一次见他这样毫不掩饰地暴露着真实的情绪,莫名受到了感染和触动。   并不排斥,反而……有点上头。   被一个人这样渴求着,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晏知归握住他修长的手,轻轻摩挲:“谁叫大提琴艺术家的手这么漂亮,戴上这副手套,更是美到了极致,是艺术品。”   “想被这样一双艺术品触碰,有错吗?”   “戴着它,你的手心也不会被磨得难受。”   “我握着你的手,不会让你累。”   “小月,帮我。”   嘶哑的声音透着哀求的意思,白天那个高高在上、总是摆出一副冷淡面孔的人不复存在,此刻臣服在自己脚下,仰头祈盼着一点垂怜。   庄乘月本就跳得飞快的心脏以更快的频率一下下撞击着胸腔,承认自己成功被蛊惑。   嘴上却又重复了一遍:“你好变态……”   他脸烫得厉害,拿起手套戴进去。   这小乌龟看起来浓眉大眼的,怎么心里还有这么多的想法,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但是……这样好像也很有趣。   那些写同人文的太太们一定没有想到吧,晏龟龟脑子里居然有你们没有写过的普雷。   两只手套戴好,晏知归握住庄乘月的右手,先在手背上轻轻一吻,接着拉着它,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让它依次巡游过拉斐尔和达芬奇,再检阅过佩恩六道,继续向下……   庄乘月把脸埋在了被褥里,任凭他拿着自己的手去用。   用得酣畅淋漓。   不远处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直筒玻璃杯,白天被买来的向日葵们被安置在里面,此刻花儿仰着可爱的笑脸,正向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 第82章   那小羊皮手套很薄很软, 真的就像一层皮肤,除了能抵御一些摩擦之外,其他触感依旧能够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了庄乘月的神经末梢。   诸如硬、烫、跳动等等,不一而足。   今晚的小乌龟真是过分活泼。   晏知归不是个自私的人, 自己爽了之后, 也把庄乘月伺候得舒舒服服。   甚至还一起舒服了一下。   之后,两个人光着膀子并排躺在King size大床上, 双目失神地望着装修豪华的天花板, 等待呼吸喘匀,等待汗液干得差不多, 再一起拉起柔软顺滑的被子裹起来。   “那手套是不能要了。”庄乘月喃喃地说,“可惜了一副好手套, 虽然不是什么牌子货,但皮料真不错。”   晏知归侧身从背后抱住他, 亲了亲他的后颈:“我让保镖按照你的尺码又买了几双, 想戴就戴, 不想戴就放着。”   庄乘月:“!!”   “你是不是玩上瘾了?”他在晏知归手臂上咬了一口, “你个小变态。”   平时戴是不可能戴了,不是同一双也不行, 戴着肯定就想起曾经干过什么。   可怜的手套,从此只能沦为play的工具。   晏知归不以为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顿了顿,又坏坏地凑在他耳边, 轻声问,“月圣难道没有吗?”   庄乘月刚凉下来的小脸一热,心里盘算——喜欢埋.胸算吗?   喜欢被他这样抱着呢?   烫烫的男人烫烫的怀抱,相当舒服。   自己好像就是迷恋晏知归的身体,喜欢贴贴。   但这话才不能告诉他, 不能让乌龟骄傲。   “我没有,我是正经人,不像你脑子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庄乘月一本正经地说。   晏知归闭着眼睛,额头抵在他的后脑勺上,喉结上下晃了晃:“你又知道?到我脑子里看过?”   “猜都猜得到。”庄乘月想起看过的同人文里那些play,旺盛的好奇心冒出一个想要尝试的小苗苗。   但以后再说吧,现在还过不了心理上那一关,不管什么play,都是哑炮,玩到最后会索然无味。   晏知归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把想到的事在脑中盘算了一遍。   他确实有很多想法,但是在那之前,小螳螂得变成“他的”,才行。   不急,慢慢来。   至少小螳螂已经在自己的网里了,不会让他跑掉的。   北京时间的1月3日,《我的结婚搭子》官方账号在各个社交平台上释出了三对嘉宾第一期录制的预告。   果然,曹怀周公司那对小恨侣一上来就是吵架,尽管没看出来在吵什么,但根据氛围和两人扭曲的表情,观众已经在生气了;   古典舞双姝的拍摄场景在她们的练功房,短短不到一分钟里充满着对艺术的讨论,也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争议,看着很高大上,又很接地气。   只有庄乘月和晏知归这对,全是恋爱的酸臭,不,甜甜的气息。   预告片截取了两人的爱心早餐、在街头分享一对耳机坐在长椅上听歌、在家里往墙上钉隔板,还有跨年钟声响起时的拥吻几段,将这些画面编辑成了一段快剪,配上恰到好处的滤镜,氛围感拉满。   在最后画面黑下来时,只保留了两人一节对话的语音。   庄乘月问:“去哪儿?”   晏知归答:“跟我来。”   评论一片哗然。   【哇,这也太会剪了吧!太吊人胃口了!】   【万人血书求定档,告诉我什么时候能看,别逼我给你们跪下!】   【看这情况得春节档了吧,嘿嘿,假期有综艺追真开熏!】   【光几个片段都甜度爆表,正片不得齁死人?】   【别说这个,当天晚上他俩直播在烟花下拥吻就够甜了。】   ……   那天的直播切片这几天就一直见诸于网络,再加上庄乘月和晏知归的行踪在巴黎被发现,有人拍到他们的照片发上网,于是大家都在讨论那预告片里所谓的“跟我来”就是去了巴黎。   有的人在意被提前剧透,有的人则觉得,俩人录完婚综就出国玩也很正常,中间经历了什么依旧很神秘,令人期待。   总之,俩人在网上的讨论热度不比其他两对嘉宾低。   小恨侣那对是曹怀周让经纪人花钱给他们买了好些热搜,古典舞双姝没有经纪公司,佳威娱乐和播出平台联手出钱也给她俩买了些,目的是避免庄乘月和晏知归俩人成为网上的唯一讨论热点。   俩人的临时经纪人向薇也在热切关注他们的热度,要做到有讨论度,但讨论度又不至于过高,免得庄晏两家长辈们不高兴。   咳咳,尤其是晏家。   婚综的效果比一切自导自演的秀恩爱都立竿见影,只要他俩甜蜜的消息在网上挂着,英嘉集团和卓志集团的股票就稳如老狗,已经缓慢回升到上次跌停之前的水平了。   面对这种情况,柴芷青再不喜欢家事被人议论,也只能忍耐。   好在她并不常上网,倒也不算很受影响。   心烦的人可能只有晏知恩和晏铭枫,他们不想看着晏知归和庄乘月一起出风头,但又不可能真的做出给自己捅刀子的事,必须保守秘密。   憋出内伤的两个人跑来英嘉科技,前者对目前的研发指手画脚,后者则暗示想查账。   此时已经转战到西班牙的晏知归接到秘书汇报的电话,稍后转达了庄董事长的意见。   庄董认为,研发1部目前正在对马上要上市的电竞显示器及相关产品做最后的检测,研发2部也马上要推出新升级的智能扫地机,研发3部则主要为英嘉汽车的自动驾驶功能提供技术助力,研发4部目前正在给家用机器人提升性能,如果晏知恩胡乱插手影响项目进展,希望他能承担后果;   至于查账,庄董表示让晏铭枫查,就算是拉事务所来做外部审计都没关系,但英嘉科技是两年一审,去年才审完,如果今年突然又审,消息传出去形成负面舆情,希望他能负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根据秘书汇报,这两位在公司先后莫名其妙地摆了一下威风,就各自离开,之前说的事儿再没提起过。   “哈哈哈哈!”庄董在车里笑成一团,“这俩人,虽然其实互为竞争对手,但倒是怂得臭味相投,笑死了,这个时候来找事,简直就是自讨没趣。”   汽车停稳,晏知归拉开车门,牵着他的手下车:“可能最近他们比较闲吧。”   “龟龟,我觉得他俩很快就会转换思路。”庄乘月心里突然窜起一个念头,“毕竟外部董事在公司没股权没职务,其实很难打入内部,也很难立下声威,培养自己的心腹,既扳不倒你,而且,如果冒冒失失地干涉公司运营,出了问题他们还得自己背。二哥和大堂哥虽然不是什么杰出人才,但也不傻,对吧?”   两人抵达了圣米盖尔市场,准备开启逛吃逛吃模式。   晏知归对他的提议并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色:“嗯,你觉得他们会转换什么思路?”   “看上什么职位,就先除去那个职位上的人!”庄乘月仰头看他,露出一副狡黠的表情,“显然咱俩他们是很难扳倒了,但其他重要工作岗位并不是很难撼动,你猜他们会不会为了尽快打入公司,想办法去搞其他人呢?比如副总经理,比如市场总监,或者财务总监?”   “看来月圣和我心有灵犀。”晏知归望着前边玻璃大房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莞尔道。   庄乘月嗤笑了一声:“是哦,心有灵犀。反正我提醒你啦,你多注意吧。不过我觉得以他俩的水平,敌不过我们俩强强联手。”   “当然,我有庄董在,简直如虎添翼。”晏知归面不改色地跟他商业互吹。   “哈哈哈哈龟龟你人机一样的表情说出这么人情世故的话,好搞笑。”庄乘月乐得不行,走了两步停下来说,“对了,公司出了电竞显示器,春节的时候moon和我联系的那个电竞战队搞活动,不如咱们联动一把?”   晏知归弯起眼睛:“庄董都有什么好想法?”   “我就随便一说啊,电竞屏肯定由英嘉科技赞助,抽奖奖品也从你这里出,就送新一代扫地机器人怎么样?再做一个智能机器人和电竞队员一起打比赛的现场直播,就像当年阿法狗和人类比赛围棋一样,到噱头很足啊!”庄乘月兴奋地说。   “我觉得你的建议非常好,可以让市场部跟进策划。”晏知归拨了拨他被风吹得有点乱的刘海,神情很认真地说,“还有,今年度的英嘉科技企业宣传和产品宣传计划,我也想交给卓志传媒。”   庄乘月先是怔了怔,随即高兴地打了个响指:“没问题啊晏董!我们两家精诚合作,一起加油!”   跟老公是合作伙伴就是好,吃着小吃逛着街,就把公司大事方向给定了,尽管年度计划的事情可能还得交董事会讨论,但问题应该不大。   真是新年新气象!   他们没在欧洲多待,在马德里又逛了两天就打道回府,因为除了卷王花牵挂工作,还得忙婚综的后续。   后续就是节目组把当天的录制成片剪辑出来之后,俩人还要跟明星主持人录个现场reaction,这部分再加上观察员那一趴跟现场成片剪在一起,成为一整期节目里,属于他们的正片内容。   之后就要马不停蹄地录制之后的几期,按计划要在一月份把所有的内容都录完,而一月中旬就要定档开播。   除此之外,俩人同时要参加英嘉集团和卓志集团总部的年会,各自的传媒公司和科技公司也得开年会,犒劳辛苦了一年的员工们。   年前是搞人情世故的关键时刻,两位新任的董事长得代表各自的公司,去走访一些大客户及合作公司高层,为新一年的合作共赢打下坚实基础。   正在念书的庄乘月同学还要见缝插针地忙一忙期末考试,而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晏知归已经跟学校申请了休学。   能让卷王花小乌龟这么做,看来确实是忙不过来。   时间很紧,但又很带感,有一种很充实又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感觉。   回想以往,庄乘月虽然挂名卓志传媒总经理也有几年,但真的是甩手掌柜,拜访大客户什么的他从来都没管过,而今年因为跟晏知归的位置互换,一切都不一样了。   英嘉科技那边,他这个挂名董事长无论如何是要出面的,晏知归明确表示会陪他一起,这样,卓志传媒这边需要晏知归出面的场合,他自然也不能缺席。   夫夫俩捆绑成一个整体,无形当中推着他肩负起了本该负起的责任。   庄乘月才真正觉得自己有了点大人的样子。   他居然一点都不抗拒,反而很向往。   尽管他才不会把所有功劳都分给晏知归,但不得不承认,小乌龟的个人魅力确实不小,让他愿意去跟对方并肩奋斗。   妈妈我又长大了一点呢!   从欧洲回来的当晚,俩人把庄家全家都邀请到了江边别墅共进晚餐,之所以请人过来而不是自己过去,主要是想带小外甥撸猫。   他们带了不少伴手礼,吃过饭后忙不迭地给大家分发。   都不是些什么贵重的物品,是逛街看到合眼缘的东西随手买的,用来博亲人们一笑。   送爷爷的是一款在古着店里搜罗到的二战飞行员皮帽,额头上还有着大大的防风眼罩,看起来特别拉风,特别蒸汽朋克,老爷子喜欢得反复把玩;   送爸爸妈妈的也是在古着店淘的情侣胸针,都是纯银材质,女款是蝴蝶,男款则是银杏叶,对比放在一起非常漂亮;   送大姐二姐的是花色很别致的丝巾,送大姐夫的是二手店纯银材质的怀表,给小外甥宋星奕的则是一大堆零食。   “哦哦哦哦!好喜欢!”小孩哥目前只对食物感兴趣,看着那么一大箱各色各样的零食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扑过去挨个跟庄乘月和晏知归亲亲抱抱。   “谢谢小舅舅,谢谢小舅夫,我爱你们,给你们比心!”   宋星奕蹦蹦跳跳地在茶几前边举起双手比了个大心,还转了个圈,让全家人雨露均沾。   “最后,是给我们全家人的礼物!当当当当!”庄乘月双手五指并拢,一上一下往晏知归的方向一指。   晏知归配合他的演出,拿出了最后一个大纸袋,把里边的东西一个个摆在茶几上,是一模一样的红色针织围巾。   庄乘月大声介绍:“家庭红围巾,连宋星奕的儿童款都有,过年的时候一起拍全家福,画面绝对震撼!”   这还是逛到一家小店时,受到店里宣传照启发才产生的灵感,当时他越想越美,大手一挥,把围巾齐齐拿下。   还是宋星奕最捧场,当即就拆开自己的儿童款往脖子上一围:“我来试试!好看吗?”   “好看好看!”庄乘月竖起大拇指,“你最帅了!”   家人们也各自拿起一条来试戴,宋乾很随口地问了一句:“晏家也有吗?对了,你们过年去哪儿过?”   庄乘月登时愣住了。   当时买围巾的时候,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立刻看向晏知归,意外对方居然没有提醒自己这个“失误”。   不过,就算想到,他也不愿意跟晏知遇晏知恩围同样的围巾,大概率还是会拒绝的。   “他们应该对这个方式不感兴趣,我们再想其他的创意。”晏知归主动解释道,“至于去哪儿过年,到时候赶场吧,两边都去,反正离得不远。”   乔轻云立刻说:“年夜饭呢?小月从来都是在家里吃的,今年又是刚跟知归相认,知归也该在我们家吃年夜饭。”   这时晏知归手腕上的智能手表轻轻一震,他低头一看,是管家给他发的信息,告诉他晏宇安和柴芷青突然来访,已经在主宅前停车了。   他伸长脖子透过落地窗向外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正门口廊下,两位长辈正走进来。   “怎么了龟龟?”庄乘月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惊讶道,“晏爸爸和奶奶来了?”   正讨论到关键问题上,死对头突然出现,庄家人全体几乎是肌肉反应,表情全都沉了下来,望向他们走来的方向。   晏宇安和柴芷青进了别墅大门就听管家说庄家人在此拜访,因此面对他们倒是没有意外之色,只是神情依旧冷淡。   “爸,奶奶。”晏知归站起身,“吃饭了吗?”   晏宇安点点头:“和你奶奶去蓝家做客刚回来,已经吃过了。路上想到你们俩已经回国了,就顺便过来看一眼,没想到这么巧。”   他说得足够平淡,但还是不免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好像介意俩孩子一碗水端不平,私下里跟庄家来往过多。   柴芷青本就对这个情况有意见,现在看到现场明显是在分礼物,茶几上还摆的几条一模一样的红围巾,应该是什么家庭大礼包,心里就更不舒服。   “不来不知道,一来才知道这里这么热闹。”她这就是明显的阴阳怪气了。   庄乘月当然不喜欢她摆脸色,但为了不激化矛盾,立刻解释:“因为我养了两只小猫,想让小外甥来跟猫玩,所以请大家一起过来。”   “真的吗?小舅舅,我要看小猫!”宋星奕惊讶地蹦起来。   庄乘月当然想立刻带外甥走,但现在不速之客来到,怕两边呛呛起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留下来看着场子。   他摸了摸小孩哥的圆脑壳:“让Steve带你去猫屋,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庄苡然给了自家老公一个眼神,宋乾立刻会意,站起身来:“我陪着星奕。”   “去吧去吧,小猫才来家几天,手下没轻没重,还是姐夫陪着好。”庄乘月说。   Steve带着宋乾和宋星奕离开,庄新远站了起来,打圆场道:“柴伯母,宇安哥,请坐,既然来了就聊会儿吧。”   全家人这会儿尴尬不失礼貌地打了招呼。   “爸,奶奶,我们出去玩也给你们带了礼物,本来是要明天送过去的——”晏知归解释了一句,却被柴芷青打断。   老太太面无表情地说:“嗯,我也不是在乎这点东西,明天去家里再说吧。”   很好,庄乘月开始生气了。   他不想两边吵架,但自己现在很想吵一架。   晏知归过来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到一头的单座沙发一起挤着坐下,淡定地回复奶奶:“好的。”   孙阿姨和叶阿姨送上了刚沏好的茶和切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迈着小碎步离开。   有几分钟两边无人发话,气氛压抑得有些让人窒息。   两边的家庭环境本来就大相径庭,晏宇安不想对比太明显,但他控制不了母亲,只能自己表现得和颜悦色些:“刚刚是小月和知归在聊旅途见闻吗?继续分享吧,我们也听听。”   “哦,还没聊那些,只是说到了一件事,恰好你们来了,可以一起聊聊。”   上次见面是在那场酒会上,大家不欢而散,乔轻云对柴芷青母子印象更差,再加上她从刚才就一直惦记着过年的事,这会儿直接抛出议题和想法,语气听起来有些生硬且不容置疑,“今年的年夜饭,小月和知归都在我们家吃,年初一再去你们家。”   过年这么喜庆的事,如果在晏家,岂不是要憋屈死。   她不想看自己的小月一年开头就没个好心情,也不想亲生的知归再受什么委屈。   此刻的乔轻云,就像一只护崽的母鸡,想要把孩子紧紧护在羽翼之下。   庄乘月没想到向来温柔给人留余地的妈妈开口就表明了态度,几乎也是立刻就反应到,奶奶不可能答应。   果然,柴芷青不假思索地说:“我不同意!他们必须在晏家吃年夜饭!”   酒会那次算是撕破了脸,两个姐姐这次不再“尊老”,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表达意见。   “凭什么一定在你家?!”   “就是啊,今年先在我们家,明年再去你家。”   “别的不说,上次你们针对知归的事还历历在目呢,我们不放心让两个孩子去晏家过年,大过年的伤情绪!”   庄乘月倒是成了息事宁人的那个,因为他不想影响妈妈和姐姐们的心情:“要不我和龟龟先在咱们家吃,再去晏家?”   这一次,乔轻云、庄苡然、庄苡歆和柴芷青齐齐看向他,异口同声:“不行!” 第83章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挑高七米多的巨大空间本应该空气流通良好,此刻却几乎变成了真空,像是一个透明的琥珀,将九个人禁锢于此。   大家面面相觑, 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既然是在自己家里, 没有狗仔和媒体,没必要掩饰什么。   “也不是不行。”最后庄景川老爷子率先打破沉默, “我们两家商量好, 咱家早吃一个钟头,六点开席, 嫂子家七点,也不算晚。过年的时候交通宽松些, 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只是辛苦两个孩子两头跑跑。”   庄乘月立刻道:“不辛苦!我俩什么都不用做, 甚至车都不用自己开, 上次龟龟送我的兰花车可以自动驾驶!我俩吃过这边的好吃的, 再去吃另一边的, 美食一网打尽!”   “我也觉得没问题,又不是长途跋涉, 离得这么近跑一跑没关系。”晏知归也说,“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式。”   柴芷青冷着脸:“不行,每年除夕, 下午六点钟全家人要一起给少禹敬香,这次不光不能少了知归,乘月也必须在场!”   “要不两个孩子先在我们家吃年夜饭,稍后再去你们家。”晏宇安以商量的语气说。   死者为大,在这个问题上, 庄苡然和庄苡歆都不好再说什么,但明显也是不太乐意。   两家当然都希望庄乘月和晏知归先在自己这边,除了想要维护亲情,较劲的成分也不少。   庄新远没有表态,先看了眼妻子,他知道最近妻子对两个孩子尤其在意,也尤其讨厌晏家,恨不得双方永远划清界限,再不来往。   乔轻云垂眸沉默片刻,冷淡地开口:“如果小月和知归都要在晏家给伯父敬香,那我不反对,祭拜完之后他们立刻回庄家来给我婆婆敬香,婆婆去世得更早,更需要子孙慰藉。之后他俩就留在家里吃年夜饭和守岁,不必再来回折腾了,大年初一再去你家拜年。”   庄乘月完全理解妈妈的想法,这话听起来是有点无事生非,但在晏家有过那些骚操作之后,在过年这样的大事上,妈妈已经不想再向他们妥协什么。   讲理的人总会吃亏,偶尔也需要不讲理一回。   “对,乘月和知归在这件事上是最可怜的,虽然两家离得不远,但我也不希望他们在大过年的时候来回折腾。”酒会那次自己缺席,庄新远就有些内疚,这次旗帜鲜明地支持妻子,也要保护两个孩子,“柴伯母,宇安哥,你们体谅一下他们——”   柴芷青冷笑一声,揶揄地开口:“体谅?只会要求别人不懂要求自己是吗?我看他俩先去你家敬完香,直接到我们家来吃团圆饭更好。”   “好什么好,你们家那个闷死人的环境,到时候晏二叔也在,指不定摆什么长辈架子欺负小辈呢!”庄苡歆小声嘟囔。   的确是很小声,但因为周围实在太安静,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场面除了压抑,现在又加上了尴尬。   晏宇安按住想要爆发的母亲,沉声道:“上次的事是个误会,我跟知归和小月都解释过了,后续的做法也能证明我们的态度,不要揪住一点错就不放。我家的环境有什么问题?还不是把知归好好养大,教成一个样样出色的人?”   “难道我们小月有什么不好吗?一样也很出色!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那样的委屈!”乔轻云脑补了很多晏知归从小受的铁血教育,实在是越想越心疼,“知归现在是很好,那是因为他骨子里正,可他才二十三岁,本来该比现在更活泼开朗……”   说到这里,她居然有些哽咽了。   庄乘月看着妈妈哭,情绪上也有点受不了,跟着一起红了眼圈。   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激化矛盾,不然今天肯定很难收场。   柴芷青这下忍不住了,霍地站起身:“你这是什么意思?指责我们虐待知归吗?!”   “奶奶,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觉得没能亲自照顾龟龟,心里难过。”庄乘月也站起来,急切地解释。   晏知归看向奶奶投过来的目光,明显是疑心自己在庄家人面前告过什么状。   他心中并无波澜,因为在乔轻云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就已经预判到了奶奶的反应。   “妈,别多想,我一直过得很好。”晏知归走到乔轻云面前,半蹲下,拿过抽纸替她擦眼泪,“我性格也还可以,算是开朗吧,不信你问小月。”   庄乘月也连忙过去,和晏知归并排半蹲在妈妈跟前:“是的是的,妈妈你相信我,龟龟就是表面上装装的,私底下可活泼来着!毕竟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帅小伙嘛!”   “想象力丰富!”脑子里不知道有多少play。   “能歌善舞!”婚礼上当众唱过了对吧!   “还有,能说会道!”说起半真半假的情话来一套一套的。   “还是个戏精呢!看婚综播出你们就知道了!”   听他绞尽脑汁地夸奖自己,晏知归强压住想要往上翘的唇角,诚恳地仰头看着乔轻云:“看,我真的挺好的。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爸爸和奶奶也当我是亲生的那样培养,跟别人没有任何区别。”   “晏爸爸的家教是严了点,不近人情了点,铁血了点,但其实也很好啊!”庄乘月赶忙趁机和稀泥,“培养出来龟龟这样的人才,抗压性比较强,嗯!”   他已经挖空脑袋在吹彩虹屁了,既要夸到点子上,又不能特别违心,还不能自我贬低,真是好难!   晏宇安在旁边听着:“……”   这是夸奖吗?   尽管心里认为晏知归在庄家面前胡说了些什么,但他能当着两家的面澄清,算是态度不错,柴芷青的面色也缓和了不少,坐回了沙发上。   乔轻云方才一时激动流了几行泪,现在已经止住了,挨个摸摸庄乘月和晏知归的脑瓜:“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庄乘月“嘿嘿”笑了两声,趴在她腿上,伸手把晏知归也按了下去,祭出自己最擅长的撒娇大法:“我们都是妈妈的乖宝宝。”   晏宇安&柴芷青:“……”   晏知归同样不习惯,但被妈妈揉着头发,心里别样温暖。   “实在争执不下,我看要不这样吧。”眼前场景是温馨,但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晏宇安开口道,“今年还是保持原样,小月在你们家过年,知归回我们家,他俩没必要非绑在一起。”   这回倒是庄乘月和晏知归反应强烈,两人一起抬头看向他,齐齐开口:“我不!/这不太合适。”   大家集体沉默了。   “那就调换过来,只过年这一天。”晏宇安实在无语,“知归去你们家,小月来我们家,尝试一下互相融入。”   庄乘月和晏知归再度一同开口:“没必要!/再考虑一下吧。”   柴芷青彻底失去了耐心:“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俩想怎么样?!”   “照我说……”庄乘月跟晏知归对视一眼,“大家都来我们家过年吧!新年新气象!”   在场所有人再度陷入沉默。   晏知归强忍着笑意低下了头。   小螳螂真是别出心裁。   “既然大家都这么稀罕我俩,干脆一起吧!怎么样?!”庄乘月又强调了一遍。   来啊,一起快活啊!   他越想越为自己的机灵而得意。   有爸爸妈妈在,晏家气势再嚣张也不敢对龟龟怎么样,至于自己,呵,谁敢欺负?!   晏家人多又怎么样,难道要靠人多势众欺负人?   大过年的,谁挑事谁就是贩剑!   而且来自己家,这就是做客,客人好意思找事吗?   他补充说:“我和龟龟先去给我书锦奶奶还有少禹爷爷敬香,然后大家都到我们家来,这里能欣赏江景,能看烟花,小孩子们肯定都喜欢!”   现场气氛凝固了许久,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吭声。   晏知归明确支持了他的提议:“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人多也热闹,相互之间还能多些往来,可以消除过去的一些误会,彼此多了解,以后大家再见面也能和谐相处。”   和谐相处是必要的,有利于将来自己和庄乘月的婚姻坐实。   从现在起,就要打消他们心里以为的两年联姻过渡期结束后、照样各过各的侥幸心理。   庄家和晏家,肯定不可能解绑。   就像他和小螳螂一样。   片刻后,乔轻云第一个表示了态度:“我同意。”   “那我也同意。”庄新远支持妻子。   庄景川老爷子被刚才的争吵吵得有点头疼,既然孙子发话,他也没意见:“可以。”   庄苡然和庄苡歆姐妹俩立刻附和:“我们也没意见。”   现在压力给到了晏家这一方。   柴芷青垂眸一语不发,唇角向下,两侧木偶纹看上去越发醒目,明显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晏宇安看了看母亲,拍了拍她的膝盖以示安抚,又看向眼中满怀期待的庄乘月和晏知归,应道:“那就这么决定了。”   庄乘月高兴地抱了个拳:“多谢晏爸爸,多谢奶奶!”   柴芷青知道反对也没用,只会让自家显得不通人情,在这种劣势面前不宜再由着性子执拗,显得她好像多么不识大体似的。   但她实在笑不出来,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过,我家兄弟多,兄弟又都是一大家子,到时候太吵闹,还行多担待。”晏宇安主动道。   庄新远笑着说:“没关系,我妹妹还有大女儿都在自己家过年,人也不少,谁也不嫌弃谁。”   庄乘月心里乐,哈哈哈哈,两个爸爸好像有在较劲的意思呢。   他们俩其实小时候也算一起长大,本来好好的小兄弟俩被两家父亲的矛盾给弄得反目成仇了,现在轻舟已过万重山,如果有机会让他们言归于好,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这件事算是有了个解决之道,但到底是真解决还是为过年埋了个隐患而不得而知,就等到真的过年的时候再去操心吧。   送走家人们之后,庄乘月拉着晏知归跑去猫屋撸猫。   几天不见,两只小橘明显长大了一圈,也更加亲人,一靠近他们,就会化身小摩托,呼噜个不停,萌得人心都要化了。   庄乘月先用逗猫棒逗了它俩一会儿,又用红外线笔晃得它们团团转,小摩托很快就耗尽了油,全都趴在地上吐舌头,摸摸爪垫都湿漉漉的。   “可累坏了吧!到爸爸怀里来。”他抱起两小只,躺到靠窗的躺椅上,安静地欣赏着江上灯光眼花缭乱的游船。   小猫还在长身体的阶段,本来就觉多,先陪小朋友玩了会儿,又被他拉练,此刻已经在他怀里进入了梦乡。   庄乘月虽然不用倒时差,但今天也折腾得够呛,抱着两只热腾腾的毛茸茸,也欣欣然睡去。   晏知归只进来陪玩了一小会儿,就被工作电话叫了出去,处理完公事再回猫屋,就看见他的小王子侧躺着,抱着猫咪在躺椅上睡着了。   长而浓密的睫毛合拢着,唇角微微上翘,似乎还带着笑意,看上去心情很好,在他臂弯和脖颈中间,挤着两个小小的猫猫头。   真是全天下的萌物集中在了一起。   晏知归先拿手机把这张让他心软软的画面拍下,然后才轻手轻脚地把小猫咪取出来放回窝里,再把庄乘月打横抱起来。   身体突然一悬空,庄乘月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很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弯着头靠在他肩膀上,喃喃地说:“龟龟……”   “抱你去睡觉,继续睡吧。”   “我还没洗澡呢……”   “明天早上洗,不嫌弃你。”   “谁怕你嫌弃……我那是,自我要求高……”   晏知归轻轻笑了一声,在他额角吻了吻:“嗯,是爱干净的小螳螂。”   小螳螂睡得很香很美,然后睁眼就开始忙碌。   起来早八开组会,虽然他们艺术类的比较轻松,但也需要走这么一个流程,况且下半学期要论文开题,导师已经开始强调这件事了,庄乘月听完就是两眼一黑。   好好好,已经预感到脑子快要被拿去榨汁了。   下午行程还算安逸,就是和晏知归一起去演播室,跟明星主持人一起录制婚综reaction。   小恨侣和古典舞双姝也在,等于是大家一起互相看对方的片段,表现一些真实的反应。   不得不说,小恨侣这段真的看点满满,两人录的也是跨年的一天,但是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吵架,简直就是真实婚姻狗血话题大集合,看得庄乘月血压飙升。   然而到了跨年钟声敲响的时候,俩人又言归于好,将一天的鸡毛蒜皮化为满腔温情,让人还有点小感动。   古典双姝这趴就让人肃然起敬了,她们都对自己的艺术生命非常看重,简直是为了舞蹈可以牺牲一切,甚至爱情,在一起多年来也分分合合不少次,才最终走进了婚姻殿堂。只是婚后依旧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矛盾,又只能一起努力去克服。   而庄乘月和晏知归的片段,就让全员看得唇角疯狂上扬,不由自主姨母笑。   “哎呀,你俩真是太甜了!”小恨侣的妻子蔚蓝满眼羡慕地说,“不像我俩什么事都能吵起来。”   她丈夫简一宁表情复杂,半是艳羡半是嫉妒,说话也阴阳怪气:“人家那都是有商有量,也懂得体贴别人的心意,呵,咱俩,只要有个人能消停,肯定吵不起来。”   显然他走的是低情商小心眼人设,才会在reaction上这么说话,到时候节目播出,肯定会引发弹幕狂喷。   但庄乘月知道他俩私下是什么情况,有理由怀疑他有百分之九十的真情实感。   蔚蓝立刻被这话点着了:“你干脆报我身份证号呗!我不消停,你闲着了吗?还不是事事都得挑毛病?!简直是个活爹!”   请来的主持人也是娱乐节目大牌,这个时候赶紧打圆场,随口开了几个玩笑就把俩人给劝安静了。   “哇,两个姐姐是为了艺术燃烧生命,蔚蓝简一宁也在燃烧,却是为了狗血。”在录制的时候庄乘月不好意思说什么,摘掉麦克风,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才敢跟晏知归讨论,“我真的是佩服他们。”   晏知归也算小开眼界,只不过看起来淡定一些:“毕竟黑红也是红,不红他们的职业生涯就到头了,只能全力以赴。”   “挺佩服他们的,能做到这个程度,明明相看两厌,还能卿卿我我亲得下嘴。”庄乘月往沙发上一坐,“活该他们赚钱。”   听了这话,晏知归搂着腰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好整以暇地问:“所以你要是很讨厌一个人,肯定亲不下去,是吗?”   这么明显有小心机的问题,庄乘月能听不出来?   他可听得太明白了。   “干嘛?在这儿套我话?”他搭着晏知归的肩膀,小表情嘚瑟得不行。   晏知归好整以暇地说:“套一套试试,万一套得出来呢。”   “你自己猜吧,反正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庄乘月得意地歪头看他。   事到如今,他心里很清楚,当时对晏知归应当不是真的那么讨厌,不然肯定是亲不了。   只不过那时的自己肯定不会承认。   也不能算不坦诚,只是有时候人未必知道自己心底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能也存在一些未被发现的死角吧。   “那我有另一个问题想问你。”晏知归轻笑着,后颈靠在沙发靠背上,拿起庄乘月的一只手,细致地玩着他修长的手指,“同样身为艺术家的你,会一切都为艺术让道吗?比如,关键的时候不惜牺牲爱情。”   当时看那对姐姐的经历的时候,庄乘月就有点心虚,跟人家比起来,自己只算是个搞艺术的,可不敢自称艺术家。   如果放在之前,他可能会恐吓晏知归,说当然会啊,但现在,他不太想给对方误导,让小乌龟失落。   但也不想承认什么。   小心机用起来。   “我没有那么纯粹,除了热爱大提琴之外,我还很热爱生活、美食、亲人……”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当然,如果有爱人的话,也算会在里边。”   门外,曹怀瑾举起手正要敲门的时候,听到了这句话,动作突然一滞。 第84章   曹怀周兴冲冲地来找庄乘月, 看到他哥站在休息室的门口,当即非常不爽。   “哥,你干什么呢?”   曹怀瑾放下手,转头迎着他走过来:“刚想敲门, 听到里边动静不对, 觉得还是算了,你也最好不要打扰, 走吧。”   一听“里边动静不对”, 曹怀周本能反应是这俩人在里头腻歪上了,当即一阵恶寒, 麻利地跟着他哥离开。   乘哥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肯定中了晏乌龟的美男计,改天一定好好问问他。   要是人家真的两情相悦, 我在这里当什么小丑。   还不赶紧找地方自己调理!   与此同时, 休息室里的庄乘月搂着晏知归的脖子, 笑眯眯地继续说道:“我不想生命中只有单独的一件事, 我希望我的生命更丰富多彩。况且,如果不去用心体会这些, 我怕我拉出来的曲子会一样单调乏味。”   “艺术家,请尽情体验生活,如果需要帮忙, 尽管开口。”晏知归的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扣,“有些事情我也想好好体验一次。”   庄乘月低头,凑近他的嘴唇,要亲不亲地停留了一秒钟。   但等晏知归主动仰头亲的时候, 他又坏心眼地躲开,只在对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等我做好了准备,会通知你。”庄乘月唇角梨涡深深,盛着浓浓的蜜意。   晏知归搂着他的腰牵着他的手,脸靠在他的肩膀上,活像一个人形八爪鱼,情绪不明地“嗯”了一声。   隔了几天,婚综第二期录制,这一次的录制地点是庄乘月提议的,去他们庄家郊区的生态农场和马场度过美妙的一天。   中间这几天他们很忙,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上学的放了学要来公司上班,上班的下了班还要加班。   能在马场待一天,简直就是最美妙的冬游。   这天的天气也不错,冬日暖阳照得人很舒服,同样没有什么风,很适合策马奔腾。   一大早,妆造组和部分工作人员来到江边别墅,给庄乘月和晏知归简单化妆做造型,并且给庄乘月的乔治巴顿战车装上摄像头。   是的,今天月圣要亲自驾车。   他觉得上一集自己太像个娇夫,这一期要man up,展现男人雄风。   虽然比不过晏乌龟那么man,但他可以man自己的man。   于是连行头都狂野了起来,给自己准备了一身蓝色的冲锋衣,砖红色毛线帽,下边穿的是牛仔裤和高腰靴子,要不是他留胡子不好看(而且一时半会儿还留不起来),估计怎么也得给自己整沧桑点。   “可以了,很男人。”晏知归和他一起站在穿衣镜前,认真夸赞。   庄乘月:“……”   那你昨天刻意没刮胡子,留了两腮浅浅的青色胡茬什么意思?   不是要比我显得更男人吗?   而且,此人这张面部折叠度非常优越的脸,配上络腮胡茬更帅、更荷尔蒙爆棚。   真是事事都要跟我争一争,哼,小学鸡!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尽管同年同月同日生,庄乘月看起来比他更像个少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决定不内耗,美美照了照镜子里看起来很野性也很户外的自己,大步出了衣帽间。   管他呢,反正到了马场换上骑装,一定可以帅翻全场!   开离江边别墅之后直上高速,开了两个钟头才到庄家的农场。   跟晏家隐匿于山林里的那个不同,此处位于山中开阔的山洼平地当中,汽车开在山路上,居高临下就能看到下面一大片鱼塘、牧场、果林、大棚区和已经被收割过的小麦地。   再往远处一点,就是他们的马场,可以看到有几匹马儿在牧场中悠闲地散步。   “是不是比你家的看起来更加宽阔豪迈?”庄乘月还是有些攀比心,得意地说,“第一次来吧?”   说完这话,又想到这可能跟他俩“私下偷偷恋爱”的设定有所矛盾,立刻又补充道:“以前都不敢带你来这儿,现在总算能光明正大了。”   晏知归坐在副驾驶,顺着车窗向下望去,视野疏阔的确是观感更好些,不像他家的农场,进去就是“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   “是第一次来,但不是第一次见。”他莞尔道。   庄乘月好奇:“你从哪见过?网上?”   的确是有不少记者报道过自家的生态农场。   “某人高中的时候不是用无人机拍过吗?自己忘了?”晏知归打趣地说。   哦对,还有这回事。   那好像是一次暑假课外作业,要求学生自己去田野“探秘”,主题就是户外、田野和农业,任选一个小领域和小主题,拍一个十分钟的视频,需要有必要的剪辑。   庄乘月来自家农场除了拍生态农业的小主题外,免不了要给这个农场飞个外景,用了无人机,最后做调色和剪辑搞得特有电影感,在班上放映的时候获得了老师的好评。   这事儿当时他还挺自豪的,但自己已经忘了,没想到小乌龟还记得。   庄乘月满不在乎地说:“本月圣优秀的事实在太多了,怎么记得过来,倒是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你说呢?我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晏知归意味深长地重复。   其实他也是意料之外,有时候回忆起往事,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发现从小到大,关于庄乘月的记忆多得爆棚。   好的,坏的,令人脚趾抠地的、大跌眼镜的,数不胜数。   这小螳螂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   听了这话,庄乘月抿着唇角,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从那么久以前就这么注意我,小乌龟也是吃过不少爱情的苦啊!   早知道以前该对他好点的,嘿嘿。   他们和摄制组车队到了马场外的停车场,就看到曹怀瑾、曹怀周和程昊,还有苏元意都已经到了。   这次苏元意把小狗苏钱钱也带了来,雪白的小团子才不大点,程昊正在逗它玩。曹怀周在一旁臭着脸看,狗子热情地屡次往他腿上扑,都被他嫌弃地避开。   曹怀瑾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毛呢大衣,看起来人很清爽,正跟苏元意站着聊天。   “乘哥!”程昊和曹怀周老远就对庄乘月激动地挥了挥手。   等庄乘月停了车,马场的负责人立刻就迎上来跟他打招呼:“小少爷,今天都按你的要求准备好了,保证大家都玩得愉快。”   “好的好的,辛苦啦!”庄乘月转身冲朋友们喊,“宝贝们快进来吧!”   为了拍摄,今天他特意起了个大早,抵达马场的时间是上午十点钟,气温阳光都适宜,算是个骑马的好时间。   庄乘月急不可耐地想看晏知归换上骑装是什么样子,七手八脚地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搞搞整齐,才做出一副优雅的模样,一边戴着白手套,一边往外走。   小螳螂看见自己戴黑色的小羊皮手套都要发狂,这白色手套也很好看,他该不会当场兽化吧?   骑装裤子可是弹性的哦,有异样凸起可能会很明显,被拍到可就不好了。   嘿嘿。   更衣间的走廊里也是一排镜子,庄乘月又对着它们整了整自己的头盔,他穿的是量身定制的运动大师比赛服,但又因为不是参加比赛,所以有些细节上就随心所欲了些,并不是那么合规。   今天的这身是黑色头盔,白色高领内衫,枣红色单排扣马术外衣,衣服两侧收腰并且有黑色长条撞色装饰,显得那杆腰更加窄,腿上穿的是白色马裤和高筒马靴,一双长腿实在夺目。   小爷没别的,就是帅!   庄乘月喜滋滋地想。   这时候身后的一扇更衣室门打开,出来的正是晏知归。   他的骑装昨晚就让自家马场员工给送了过来,熨烫得非常妥帖,甫一出现在镜子里,就夺去了庄乘月的目光。   这人穿了一身墨蓝,墨蓝色头盔、上穿大师燕尾服外衣,内搭则是白色衬衫和领带,鲜明的色差衬托出优雅的气质,双排扣和长款设计又透着那么一点风骚,马裤和马靴也是同样颜色,负手立在那里,肩宽腰窄,器宇轩昂,身形挺拔如松,特意留着的络腮胡茬更让他显得野性迷人。   啧,故意的吧?   庄乘月嘀咕着,眼睛却半点挪不开,看了镜子里的人,又转身去看真人。   晏知归当然知道自己帅,款款走到他面前,微微弯腰凑在他耳边:“被我迷住了?”   “油腻了喂!帅而不自知才清爽!”就算是有摄像大哥在拍,庄乘月也要说。   杀杀小乌龟的气焰,避免他太嚣张。   晏知归嗤笑一声:“不帅的男人都觉得自己帅爆了,帅的能不知道吗?还帅而不自知,除非这人是傻子,而且不跟任何人交流,否则一定会有人告诉他,他很帅。”   “那也得谦虚点才行啊!”庄乘月抬手捋了捋他的领带结,贪婪地在他被厚实的外套包裹着的胸肌上摸了一遍。   被晏知归捉住了手。   “注意尺度。”他轻笑道,“在你面前我就不谦虚了,我希望我是最帅的那个,把你钓成翘嘴。”   哎呀,一录制婚综,小乌龟就戏精上身,就跟人格分裂似的。   但庄乘月还挺喜欢。   他在晏知归胸口捶了一拳:“不帅我能看得上你?拜托,我可是颜狗。走了走了,我们一对帅哥快出去闪瞎他们的狗眼!”   陪玩的几个虽然也会骑马,但也就是随便骑一骑,不怎么出镜,也就没换正经的骑装,只是穿上了厚实一点的外套,此刻正在大厅的吧台茶座吃点心喝咖啡,等待主角们华丽登场。   小狗苏钱钱还是在程昊怀里抱着,小糯米团子可爱极了,不远处是正透过窗户向外看的曹怀周。   庄乘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好家伙,他好像正在盯梢在门口抽烟的曹怀瑾和苏元意。   碍于领口夹着麦克风,他什么都没说,只给了晏知归一个暗示的眼神。   晏知归自然也看见了,只是会心一笑。   “好帅啊你俩!别动,我先给你们拍张照。”程昊把苏钱钱放在吧台上,掏出手机对着他俩就是一通咔嚓嚓。   小狗站得那么高,一时间有些害怕,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   “哎哟宝贝,可别吓着了。”庄乘月赶紧把它抱住,揉揉小脑袋,“不怕不怕。”   苏钱钱才四个月大,轻得像张纸,估计是记得他,这会儿一点不认生,在他怀里还一直摇着小尾巴,仰头去舔他的脸。   庄乘月仰着头一直向后躲,笑着说:“不行不行,我脸上有粉底液,你可别吃坏了肚子。昊昊快把它抱走。”   程昊刚刚又换了拍立得给他俩拍照,这会儿正在甩照片,一时间没腾得出手,好在是及时走过来的曹怀周把小狗抱了过去。   “我来吧。”他还是臭着脸,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苏钱钱对它一直充满好感,饶是他一直抗拒,狗子到了他怀里还是要热情地舔他的脸。   庄乘月看着他直乐:“你肯定是吸狗体质。”   “乘哥,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曹怀周被热情的小狗搞得皱起了眉。   拍立得照片成功显影,程昊把照片举到他俩眼前:“哇塞,真的是天生一对的帅!”   庄乘月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又拿给晏知归看:“确实不错。”   拍立得特有的滤镜下,两个人的五官都显得很深邃,一身骑装看上去更有气质。   “还是老婆最好看。”晏知归搭住他的肩膀,表情真诚地说。   “都好看都好看!但这张照片是我的,不给你俩!”程昊飞快地从庄乘月手里夺走照片,用一种迷弟的目光看着他俩,“走吧,去马房,我真是迫不及待要看你俩的马上英姿了!”   有他cue流程,庄乘月也不耽搁,对晏知归使了个挑衅的眼神,俩人一起向外走去。   门外的苏元意和曹怀瑾刚抽完烟,回过头来看他俩,皆是一怔。   “骚还是你骚!”苏元意对着基友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晏知归却注意到曹怀瑾的目光只是从自己身上划过,然后一直看着庄乘月,眼中虽含着笑意,但那眼神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是一种明目张胆的觊觎。   庄乘月没注意,因为他偏头欣赏自家老公,本能回怼苏元意:“正年轻貌美呢,此时不骚更待何时!”   “走,去牵马,一会儿场上骚给他们看。”晏知归牵住他的手。   俩人转头去了马房,行走间一直被几个摄像大哥举着机器包围,实在担心他们看不好脚下会被绊倒。   “枣枣!我来啦!”一进门,庄乘月先直奔他的小马所在的马厩。   马儿也不小了,已经三岁半,距离成年还有半岁,已经跟他一起训练了一年多。它似乎知道是谁救了自己,跟主人非常亲密,一听到声音就从马厩里探出头来,高兴地打了个响鼻。   庄乘月打开门进去,亲热地抚摸它的脸,顺手拿起旁边的刷子给它刷鬃毛:“宝贝想我了米有?!今天带你好好跑跑!”   马儿身上干干净净,毛发油光水滑,精神状态也很不错,看得出来马房的员工把它照顾得很好。   晏知归站在马厩门口,彬彬有礼向它颔首致意。   枣红马毛茸茸的大眼睛眨了眨,也向他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小枣枣,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庄乘月五指并拢指向晏知归,“是我的丈夫,将来你要对他友好一些哦!”   晏知归得到了允许,才伸手去摸了摸小枣的脸颊:“你好。”   马儿轻轻嗅了嗅他的手掌,表现得非常友好。   饲养员把一筐切成一块块的胡萝卜和苹果端过来,晏知归拿了块苹果投喂小枣,小枣吃下去之后,用鼻子顶了顶他的手,像是认下了这个朋友。   庄乘月很高兴:“这样就算认识过了,你快去挑适合自己骑的马吧。那边有几匹汉诺威马,感觉跟你很搭——你自己的马不就是这个品种吗?驾驭起来肯定没难度。”   “多谢老婆体贴。”晏知归笑道。   然而这个时候,隔壁伸过来一只白色马头,在他耳侧嗅了嗅,轻轻呼出一口白气,歪过头在他帽子上蹭了几下。   庄乘月意外:“它是不是认出你了?”   “它认识我?”晏知归走过去,抬手抚摸马头。   庄乘月一边给小枣喂吃的,一边看过去:“可能哦,我不是买了你二哥的马场吗?这匹奥尔洛夫马原本是他那儿的,可能你去过,它记得。”   说着问旁边的饲养员:“它叫什么来着?”   饲养员连忙道:“编号0325,名叫白旋风。”   “记得了。”听到这个名字,晏知归笃定地说,“当年二哥取这名的时候,我还笑话过他。”他端详着眼前这匹高头大马,轻抚着它的鬃毛,“它得有六七岁了吧?我见它的时候它还是匹小马,跟小枣差不多大。”   饲养员点点头:“是的,刚来的时候有些营养不良,很瘦,这些年养壮了,也长高了。”   “既然是故马,那我今天和它一起练习吧。”晏知归笑吟吟地看着白旋风,“你乐意吗?”   白马低下头,一直在用马鼻子蹭他的手,显然是很乐意的。   庄乘月插嘴道:“白旋风听着太匪气,你看人家长得高贵又纯良,我看不如改名叫大白吧,简单又上口。”   晏知归:“……”   他忍俊不禁道:“老婆你确实有点起名废的天赋在身上。”   “那怎么啦?它叫大白,我的小马叫小枣,不般配吗?”庄乘月不服气地说。   “般配般配,就这么定了。”晏知归拿了块小苹果喂大白,“今天我们好好配合,让你雄风大振!”   庄乘月心里乐:想雄风大振的是你吧?心机龟龟! 第85章   跟马互动了一会儿, 充分联络好感情,庄乘月和晏知归才给它们上了马鞍,牵出了马房。   今天真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非常适合跑马, 这会儿太阳已经隐约升上了正当中, 无私地把温暖洒向大地。   站在这山洼里抬头看,反而觉得天离得很近, 云也像是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让人有种想要跨上马,跟云朵赛跑的冲劲儿。   因着俩人要跑马不好跟拍, 除了摄像大哥在围栏外驻扎了一圈之外,摄制组又祭出了几架无人机盘旋在上空, 不仅能拍全景,还能拍细节。   庄乘月俩人并没有着急策马奔腾, 而是牵着各自的马儿在场地中缓慢溜达, 算作热身, 也是跟许久不见的坐骑联络下感情。   程昊和曹怀周没去骑马, 而是在围栏外边看他们。   “他们好配这话我都说累了,但还是想再说。”cp粉头大壮同学举着自己带来的单反相机, 一边拍一边碎碎念。   而在他旁边,是臭着脸抱着狗的曹怀周。   大呲花同学此刻根本呲不出花,呲出来的只有牢骚。   “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看你留着力气等节目播出的时候去网上领嗑比较好,现在纯纯是在恶心我。”曹怀周把左边臂弯里的小狗捣到右手臂弯。   程昊丝毫不在意他语气里的冲劲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我现在要多搜集物料啊!没有独家物料谁跟着我嗑?周周我看你早日放下心结接受现实吧。”   “我怎么没接受现实,不接受能帮他们拍婚综吗?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曹怀周脸都耷拉到地上去了,嘴硬得像雨夜里的铁。   “那你为什么臭着脸啊?”程昊端着相机转过来拍他, “所有地方都是大晴天,只有你这儿山崩海啸。”   曹怀周不爽地抬手挡脸,但怀里的小狗不安分地开始挣扎,搞得他更加暴躁,低头凶狗:“你老实点,不然一会儿给你串串儿烤了!”   “啊,你这个大坏蛋,吓唬人家小狗干什么,宝宝才四个月大!”程昊伸手去捂小狗的耳朵。   “又不是我的狗!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抱着!它那个死爹也不给它穿件衣服!”曹怀周愤怒道,“我最讨厌狗了!”   程昊不解:“为什么?”   “小学时候春游,苏元意用他捡来的破狗吓唬我,吓得我一晚上都做噩梦,就是白色的狗,又脏又吓人!”曹怀周悲愤地说出当年的屈辱,不过最后又冷笑一声,“我让我爸去找他爸告状了,最后那狗他没养成,被我爸弄到我们家农场去了。”   “周周!你不会、不会、虐狗了吧?!”程昊震惊地看着他。   曹怀周一脸“你在说什么飞机”的表情:“我是那种人吗?那狗子在农场吃香喝辣,寿终正寝!再说,狗有什么错,错的是苏元意那个混蛋!我怎么会是非不分?!”接着又嘚瑟地笑了起来,“听说狗被送走之后他哭了一晚上,哈哈哈,我可太开心了!他现在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呢!”   “你怎么不告诉他?他知道了会更生气,气冒烟儿那种。”   “算啦!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自己爽一下就够了。”曹怀周以一种沧桑的姿态叹了口气,“你不懂,当年我和乘哥是一体的,他跟死乌龟一体,他吓唬我就等于气乘哥,但我要是惹火了他,他再告诉死乌龟,我怕他们折腾乘哥,这就不好了。”   他摸着小狗微微颤抖的脑袋毛,仰天长啸:“我的事,就在我这儿了结吧!”   “啧啧啧,周周,你是真的仗义。”程昊拍拍他的肩膀,“但我觉得现在乘哥和丈夫哥已经这样了,你和苏元意之间怎么闹都不会影响他俩,所以,这口气你现在还能再出一次。”   说罢,冲他眨了眨自己的卡姿兰大眼睛。   曹怀周愣了愣,接着坏笑起来:“你小子还有这一面呢!蔫坏蔫坏的!”   “你也是我好兄弟,我当然要帮你出谋划策啦!”程昊得意地说。   就是这会儿,曹怀瑾和苏元意各自牵着一匹马从马房的方向走过来,去了隔壁的小训练场。   俩人看上去有说有笑,十分忘我。   曹怀周这就不能忍了。   “苏元意!”他愤怒地冲过去,大吼道,“你还记得你的狗儿子吗?!带它来又不管他,你像话吗?”   “你这不是照顾得很好吗?”苏元意漫不经心地说,还伸手去摸了摸苏钱钱的脑袋。   曹怀周把狗往前一递:“不好意思,我不是你的狗保姆,谁买的,谁养的,谁管!”   说话的时候觑了旁边的他哥一眼。   曹怀瑾今天没戴框架眼镜,看上去五官更优越,但也比平时更有攻击性一些,他像是无奈地笑了笑:“怀周,你这是闹什么脾气?你不骑马,我俩要骑,小狗麻烦你照顾一下有什么问题?你要这么不想管,就找个马场的工作人员帮忙看着,别在这里大呼小叫,影响小月他们拍摄。”   说罢牵着马径直走进了围栏里,根本不再和他多话。   苏元意冲曹怀周眨了眨眼:“谢啦兄弟!”然后也掉头走了。   曹怀周:“……”   “算了,这会儿先别和他们计较,改天再复仇。”程昊拉着他的手臂,“走啊,乘哥那边要和丈夫哥比试跨障碍了,咱们过去看。”   曹怀周无奈,一边走一边摸着怀里的小狗:“你那个爹早晚遭报应,心疼你虽然有爹但实际上是个孤儿,我就勉为其难照顾你吧。”   说着就把小狗子揣进了自己冲锋衣的怀里,把拉链拉好,只露出个圆圆的狗头,抱起双臂隔着衣服托着它。   程昊举着相机,本来是要对准场内的,突然回头一看,接着把相机挂脖子上,掏出兜里的拍立得,对着曹怀周就咔嚓了一张。   曹怀周:“……”   程昊把照片晃出影来,先欣赏了一下,然后递给他:“实在太萌了,回家贴冰箱上吧。”   曹怀周接过照片看了看,翻了个圆润的白眼,默默地把它放进了口袋。   宽阔的马场中央,庄乘月和晏知归已经骑上了马,俩人一身专业服装,配上穿戴了护具的马儿,看上去特别英姿飒爽。   记得上一次看晏知归表演骑术还是在上一次,一转眼数年已过,俩人从当初的死对头,变成了夫夫俩,回想起来还是挺令人感慨的。   “来吧,一起跨!”庄乘月笑眯眯地看向与他并肩而立的丈夫。   场地里的障碍物已经按照他们要走的路线并排设置好,两人两马可以小小进行一下比赛。   晏知归莞尔:“没问题,但是注意安全第一。”   “当然,本来就是来开心的嘛!”庄乘月点头道。   但话音未落,他就一夹马腹,示意小枣开始提速。   小枣和主人心有灵犀,立刻撒开蹄子向前跑去,轻松地跨越了第一个障碍。   晏知归驾着大白紧随其后,只落后半个身位。   马术毕竟不是赛马,庄乘月没有一味追求速度,障碍间行进得很悠闲,第三个栏的时候就让他赶了上来。   夫夫两个并驾齐驱,一起轻松跨栏,一枣一白两匹马动作整齐划一,张弛有度;马上的两个人一红一蓝,同样是后背挺直、姿态优雅,远远看去脸上似乎带着甜蜜笑意。   “真是美得好像一幅画!”程昊不由自主地感叹,“我真的词穷了!只想啊啊啊啊啊!”   苏钱钱缩在自己怀里睡着了,毕竟才四个月大的小狗,觉也不少,曹怀周干脆把冲锋衣拉链拉到顶,留一个小口透气。   他臭着一张脸说:“你词穷?你那同人文里写大尺度片段的时候我看词汇量多得可怕!”   “嘿嘿嘿嘿,那都是在家里绞尽脑汁写的啊,现场我又编不出词来。”程昊举着相机,看着庄乘月的方向,嘴巴张成一个“o”形,“哟,要加高障碍了啊!”   庄乘月把场内障碍跳了一遍,嫌不过瘾,于是叫来工作人员往上加杆子:“先一米二吧!”   “你多久没和马一起练了,它行吗?”晏知归不确定地看着他。   “放心吧,我和小枣枣心有灵犀!”庄乘月摸着马儿修长结实的脖颈,得意道,“刚才那障碍都不到一米,简直就像散步,实在没意思,这会儿先跳一米二,让它兴奋起来之后再跳一米五。”   晏知归虽然有一点担心,但看他信心十足的样子,也就不再说什么让他扫兴的话。   “你加油,我在旁边看着给你加油。”他说。   庄乘月伸手去摸他那匹大白的马头:“你和它第一次配合,随便玩玩就行了,可别瞎跨障碍。这奥尔洛夫马本来就更适合赛马,一会儿咱俩换个场地让它跑跑。”   “遵命。”晏知归右手并起二指轻触帽檐,向他行了个礼。   的确是许久没骑马,重新骑上很快重新找到了感觉,庄乘月越玩越high。   小枣的状态非常好,除了身体素质又有进步之外,许是许久没见主人,这会儿表现得异样乖顺听话,指令执行得十分流畅,简直可以算是人马合一。   一米二的障碍已经不够他俩玩的了,很快场地的跨栏上又都加了一条杆子,提高到了一米五,已经算是马术障碍赛的B级难度。   晏知归站在场边用手机帮他录像,谨慎地提醒:“小月,你注意安全。”   “妹有问题!”庄乘月向他飞了个吻,然后对马场的工作人员喊,“BGM起!”   很快,支棱在训练场旁边的大柱子上的音响开始播放音乐,是《太阳照常升起》主题曲。   音乐真的是点睛之笔,这BGM一起,现场气氛立刻不一样了,像是号角响起的战场,骑在马上的庄乘月宛若马上就要冲锋的士兵。   而他,的确就在冲锋。   他双手握紧缰绳,给马下达指令,并跟随马的行动调整体态,当小枣高高跃起跨越障碍之时,他正是站在马镫上,弓腰伏低身体,马儿稳稳落地之时,又很自然地挺直腰杆,坐回马鞍。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跨越障碍时滞空感十分明显,人与马合二为一,是优雅气质和力量感的完美结合。   “太帅了!”晏知归身后,传来了程昊和曹怀周的呐喊声。   的确是很帅,他想,看不出小螳螂马术练得真不错。   肯定下了不少苦功夫,就像练习大提琴一样。   的确不是个娇气包。   在乐曲比较激昂的那部分伴奏下,庄乘月策马一连跨越了好几个障碍,到了抒情的部分,他突然牵住马缰绳,不再过栏,而是指挥马儿慢步走到了晏知归面前不远处。   如果这个时候看不出刚刚他在干什么,当他下令让小枣低下马头、走出“快步”之时,晏知归就明白,他在见缝插针地表演盛装舞步。   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庄乘月端坐马上,一脸灿如春花的笑容,通过手里紧握的缰绳和双腿双脚给马儿下达指令,让它时而快步,时而跑步,时而变换里怀(注),就像是在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晏知归也忍俊不禁地看着他,轻触帽檐,向他行礼。   完美,我的月亮王子。   等到抒情的音乐即将结束,庄乘月再次调转马头,冲向最后一个双重障碍,高高跃起,轻盈落地,完美谢幕。   “哇啊啊啊啊!乘哥好man!”程昊双手高举过头顶大喊道。   晏知归结束了拍摄,收起手机,笑着看向庄乘月,用力地鼓掌:“Bravo!月圣bravo!”   庄乘月到他面前下马,笑容满面,单手抚胸,弯腰向面前所有人行了个礼。   “可惜没准备花,现在只能给你一个拥抱了,收不收?”晏知归向他张开双臂。   庄乘月一头扑进他怀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弯月牙:“来自老公的爱,当然收!”   “厉害啊我老婆,怎么忍着没在我面前显摆的?”搂着怀里这杆瘦而柔韧的腰,晏知归忍不住在他微微汗湿的颈侧亲了亲。   “谁敢在你这个全国马术少年组冠军面前显摆啊!”庄乘月是有点累,趴在他肩头有点气喘,“我可不敢关公门前耍大刀。”   晏知归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帮他擦着汗:“你都说是少年组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你现在比我那时候厉害。”   “这我是不否认的,现在的我肯定比少年的你厉害,哈哈哈哈。”庄乘月笑道。   在另一边的训练场,苏元意和曹怀瑾一直只是骑在马上慢悠悠地溜达,看到庄乘月在个人solo,就默契地站在围栏附近一同观赏。   看到庄乘月的丰姿,曹怀瑾轻笑道:“看不出小月还挺厉害的。”   “估计当年的气还没咽下去,那会儿知归拿了全国少年组冠军,我听说兰花螳螂气得一个月没吃下饭,暑假拒绝一切外出,一头扎在马场里练习。”苏元意漫不经心地说,“现在也就练得跟知归那会儿差不多吧。”   曹怀瑾勾了勾唇角,牵起马缰绳一扯,调转马头继续沿着场地绕圈。   苏元意连忙跟上去。   “怀瑾哥,什么时候有空,去我家撸狗啊?苏钱钱现在正是好玩的时候,特别粘人。”他假装出一副随口一说的语气,“看你时间,我都行。”   曹怀瑾偏头看他,表情充满歉意:“抱歉,最近确实忙,我自己的公司和佳威娱乐两头跑,年前你懂的。”   “我懂我懂,没空也没事,我就一说。”苏元意连忙道。   “小狗你喜欢就好。”   “喜欢啊,它天天都要跟我睡,也很乖。”   “那就好。”   曹怀瑾淡淡地说了这三个字,就像是在专注骑马,垂眸不语。   苏元意接连看了他好几次,忍不住才开口:“怀瑾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被你看出来啦?”曹怀瑾像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确实在思考一些问题。”   “方便跟我聊聊吗?”苏元意试探地问。   曹怀瑾犹豫了片刻:“我很方便跟你聊,但怕你不方便跟我聊。”   “不是涉及我家的商业机密什么的吧?”苏元意半开玩笑,“难不成你要收购我家公司?”   “那倒不至于,就是跟知归有关。”曹怀瑾今天没戴眼镜,一双狭长的眼睛原本如平湖一般宁静,这会儿倒显出些锐利来。   苏元意心里“咯噔”了一下,调整表情笑了起来:“你先说,我才知道方不方便聊。”   “最近有银行的负责人跟我提议,可以把这档婚综做成一个中短期金融理财产品,我觉得有利可图,当然没必要推辞,但是……”两个人转过弯来,曹怀瑾的目光看向对面牵着马溜达的庄乘月和晏知归,“不知道知归和小月的联姻协议签了多久,我怕暴雷。”   苏元意:“……”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一时没吭声。   曹怀瑾轻笑一声:“你看,我就说你不方便说吧,其实我也可以直接问,但也没什么必要。联姻期再短,也得有一年,短期理财最长一个月,中期的最短半年,他们不至于比这还短。”   “不是,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苏元意露出无奈的表情,“他俩闪婚我也是没想到的,知归把我这个好朋友也瞒得滴水不漏,不过我不觉得有什么联姻协议这种东西,你没必要担心这些。”   “嗯嗯,是我多虑了。”曹怀瑾说。   苏元意想了想,又说:“知归也是这个综艺的投资人,不如你去问他要不要做理财,赚钱的事儿他肯定有兴趣。”   “好,问本尊最合适。”曹怀瑾莞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的建议。”   苏元意看着他无懈可击的笑容,同样笑得滴水不漏:“跟我客气什么,希望以后有事还能帮到你。”   马术玩得差不多,庄乘月和晏知归骑着马直接换到另一边的跑马场。   “要比赛吗?”晏知归偏头觑着他,挑衅地笑。   一生要强庄乘月怎么可能不接受挑战:“当然!”   俩人并排而立,随着他一声令下,两人两马犹如离弦之箭一样飞奔出去,在场内你追我赶。   但其实又不是真正地豁出命去赛跑,毕竟这两匹马没有受过专业的竞赛训练,晏知归跟他的马不算熟,而庄乘月舍不得自己的小枣太辛苦。   于是这所谓的“比赛”,看起来就像是小情侣之间“你来追我啊”那种调情的小花招,时而庄乘月在前,时而晏知归在前,但大多数晏知归都在落后他半个身位。   不算是故意放水,是他有私心。   因为赛马的时候,骑师是弓腰撅臀“站”在马镫上的,尽管他们不会做到专业骑师那个程度,但……   小螳螂穿着白色的马裤和短款上衣,屁股又圆又翘,实在是一道风景。   晏知归从不掩饰自己对庄乘月的渴望,以前还算能控制,但自从上次在飞机上没有吃到之后,就越发情难自抑起来。   就算是满足了小羊皮手套的幻想也不能解渴。   他知道这样不好,于是又快马加鞭地超过了庄乘月,一骑绝尘地领先了对方。   庄乘月没有再追赶他,而是喊道:“你自己飙马吧,我下场了,让小枣歇一歇,顺便欣赏你策马奔腾的伟岸身姿!”   晏知归先减了速,让他牵着马停到角落里,确认他安全之后再重新开始提速。   一直都没怎么消耗的大白这会儿算是经过了热身,明显兴奋起来,跑动时四蹄更加舒展,更加全力以赴。   庄乘月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看阳光洒落在纵情驰骋的晏知归身上,像是给他人和马都镀上了一层金边,越看越觉得美不胜收。   小乌龟就是活生生的白马王子啊!   不,自己是王子,他是优雅英俊的骑士。   晏知归也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自在奔驰的快意,便不再分心,集中精力策马狂奔。   每绕圈经过庄乘月的角落,就能看到他高举双手向自己比心,嘴里还在喊:“白马骑士,加油哦!”   卷王花由于集中精力而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庄乘月正掏出手机给晏知归拍视频,就听旁边传来了曹怀瑾的声音:“小月,方便聊聊吗?”   晏知归再骑了一圈转过来,就看到期待中的比心没有了,而自家老婆,正在跟那个居心不良的人说话。   他当即狠狠一勒马缰绳,遭遇急刹车的奥尔洛夫马当即前蹄腾空,高高人立起来,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嘶吼。   坐在马背上的晏知归再也不像一名绅士,冷厉的表情活脱脱的一个从天而降的战神! 第86章   这“惊世一啼”吸引了庄乘月和曹怀瑾的目光, 两人齐齐向这边望过来。   生怕马儿受惊伤到庄乘月,晏知归连忙安抚好大白,然后从马上跳下去,将马缰绳递给了迎过来的驯马师。   庄乘月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惊讶地向他跑过去, 张开双臂抱住他:“龟龟!怎么会这样?”接着又松开他上下打量,“没事吧?”   晏知归把他抱回怀里, 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假装委屈:“没事,就是吓了一跳。可能是我刚才跑得太急了。”   “是你和大白还不熟, 以后多过来玩,和他熟悉熟悉就好了。”庄乘月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不, 是我的错。”晏知归失落地说,“老婆不在我身边, 我分心了。”   庄乘月:“……”   发烧三十九度都说无所谓的男人, 这会儿居然嘤嘤嘤起来, 那就是皮裤套棉裤, 他必然有缘故啊!   曹怀瑾走过来,关心地问:“知归, 还好吗?”   庄乘月才想起来刚刚自己是在跟此人说话,立刻就明白了小乌龟为什么戏精上身。   实在有些忍不住笑,把脸埋在了晏知归肩膀上。   苏元意也跑了过来:“知归, 你怎么会惊着马?是不是这马有问题?现在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没事。”晏知归不打算理会曹怀瑾,便借回答基友的机会糊弄过去,“马场这边就拍到这儿吧?”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都一点多了,大家是不是该吃午饭了?”   农场那边是给他们准备了丰盛的农家菜, 不过庄乘月没打算开车过去,从这边到那边,直行不到两公里,不如从马场直接步行抵达,路上还能顺便拍一拍风景。   他和晏知归把小枣和大白送回马房,然后去换了衣服。   “曹怀瑾跟你说了什么?”   晏知归活像个黏人精,不去换衣服,倒是挤进了他的更衣室。   庄乘月:“……”   “干嘛?我都不能和他说话了?醋意这么大?”他想逗逗这位满脑子都是雄竞的小乌龟,故意卖关子。   反正麦克风拆下来放在了外边,还关机了,不会录上。   晏知归把他逼到墙角,双手撑在墙上,就像是把他圈禁在自己的怀里,垂眸盯着那双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猫儿眼:“和吃醋没关系,不是答应过我,不跟我讨厌的人来往吗?”   “哦?上次只是说‘不喜欢’,现在就已经升级为讨厌了?敌视级别提升得这么快?”庄乘月后脑勺靠在墙上,仰头笑着看他。   晏知归一改方才在外边的戏精模样,眸色沉沉地盯着他,是平时那种威压全开的霸总气势。   但庄乘月不怕他,抬手去解他骑装上衣的扣子,一颗又一颗,全部解开之后,脱掉那件裁剪合身的燕尾服,又去解他的领带、衬衫,直到露出了下边遮挡着的饱满胸肌。   然后很恶劣地把自己微凉的手贴在达芬奇和拉斐尔上,看他还是面色冷淡盯着自己看,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就变本加厉地抓了抓,还……   碾了碾。   这下人是有反应了,欺身上前把他挤在了墙上。   “庄乘月!”晏知归语调威胁。   “行行行,跟你说,本来也要跟你说的。”庄乘月双手分开搭在他的双肩上,用一种哄人的语气徐徐道来,“他说有个银行的项目经理找到他,表示想把我们的婚综做成一个中期理财项目,问我们六个月期限的行不行,涵盖了综艺播出的前期筹备、热播期和长尾期。如果六个月太长的话,可以做21天短期理财,就在综艺开播的时候吸纳资金,这样我们还能有得赚。”   “你怎么回答他?”   “我说我不懂这些啦,要问问你才行。”   晏知归略一沉吟,觉得这个事情很正常,但是曹怀瑾的做法不正常。   人人都知道庄乘月不懂管理,更不懂金融,理论上就算咨询意见也应该来找自己问,更方便快捷。   费劲绕这一圈,显然别有用心。   “想什么呢?”庄乘月见他不说话,捏了捏他的耳朵,坏笑,“你是不是异食癖,怀瑾哥不是在追你基友吗?怎么还怀疑他对我别有用心?”   晏知归不想正面回应这个问题,毕竟自己没有真凭实据,承认的话显得很没有理智。   恰好放在外套里的手机震了震,发出嗡嗡的声响,他拿出来一看,是基友发过来的微信。   【一元酥】:怀瑾哥借着理财项目长短期限的事,跟我试探你和兰花螳螂是不是协议联姻,我让他去亲自问你该怎么做这个项目,没想到他去找了庄乘月,估计是觉得螳螂好套话。不过我猜他还没来得及套,你那边就出手了。   这倒是解决了晏知归方才的疑问。   “催我们了吗?”庄乘月看他盯着手机,下意识地以为是这件事。   晏知归“嗯”了一声,又拿着自己的衣服推门出去:“换衣服吧。”   庄乘月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发笑。   小乌龟,跑得倒是快。   回到自己的更衣间,晏知归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换好,坐在沙发上回微信。   【知归】:知道你的白月光是什么德性,还不撤?   【一元酥】:为什么要撤,好不容易有机会能接近,可以多了解他。   【一元酥】:抛开他打你俩的主意不说,我其实很佩服他的手段,有耐心,有手段,也很聪明。   【知归】:聪明?我怎么觉得他漏了一屁股。   【一元酥】:信息不对称罢了,他的思路建立在笃信你和螳螂是没感情的联姻上,哪知道你现在是恋爱脑,还是个醋王,早发现他不对劲。还有,他也不知道曹怀周明明各种看不上我,还会‘好心’来提醒我。我合理怀疑双胞胎之间的智力分配有问题。   【一元酥】:而且,就算漏了也无所谓,各个人心隔肚皮,他都可以见招拆招,只要能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就够了。   【知归】:我不知道该说你恋爱脑好,还是夸你聪明冷静分析得对。   【一元酥】:我都没恋爱呢,恋爱个屁脑。   【知归】:还要继续替我深入敌后?   【一元酥】:你用词有点污。   【知归】:送你六个点。   庄乘月对这些雄竞的小心思一无所知,换好了衣服就过去敲门:“龟龟你好了吗?出发了!”   晏知归推门出去,跟他一起别好麦克风,牵着他的手一起出去跟外边的摄制组会合。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步行穿过冬日的田地,向远处可以遥望到的别墅行进。   庄乘月自然而然地承担了导游的责任,边走边给晏知归介绍周围的环境,说得眉飞色舞,十分开心。   跟上次录制相比,这次自己更有主动权,让他觉得更自在了些,再加上骑马骑得肾上腺素飙升,这会儿还有点亢奋。   几名摄像大哥扛着机器包围在前后左右,忠诚又默默无闻地记录下属于两人几乎旁若无人的点点滴滴。   经过牧场、大棚和几片鱼塘,抵达了农场的庄园。   与晏家农场的中式大宅不同,庄家这边的住处是略显活泼的美式乡村风格别墅,全部是砖木混合结构结构的红色尖顶屋,看上去非常美拉德色系,更适合秋冬天气。   主别墅面积大些,是挑高六七米的两层小楼,其他客房都是单独的小平房,住起来互不打扰。   从外边看,别墅的烟囱就已经冒着袅袅青烟,看起来极具生活氛围,走进大厅,烧得正旺的壁炉送来热意,更让人觉得温暖。   所有人都陆续脱下外套,曹怀周把小狗放下地:“跑跑去吧!”   在马场没敢把它放开,怕它不知死活钻进场地里去被马踩死,刚才一路走过来,怕这么点小豆丁跟不上路,也一直抱着,是时候让它松松筋骨了。   谁知苏钱钱刚蹦跶了两下,就被苏元意给抱了起来。   曹怀周:“……”   “让它活动活动!”他恼火地指责对方,“总抱着对它不好!”   苏元意以一种半是逗趣半是挑衅的表情和语气说:“别随地大小爹哈,要论也得我是他爹。”躲开苏钱钱兴奋的舔舐,又道,“它想让我抱,你管得着吗?刚才抱一路都不还给我,也太过分了,喜欢就自己买一只去啊!”   曹怀周满脸鄙夷:“我喜欢个屁!少恶心我!我就是珍爱生命,不忍心看它发育不良!”   “哦,曹大善人,你什么时候成专业兽医了?嘴上说着不喜欢,心里却这么了解,很傲娇嘛!”苏元意故意气他。   “这么小的狗,抱着没关系。”曹怀瑾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加入,抬手摸了摸狗头,“这不挺健康的吗?”   曹怀周给了他们一记白眼让俩人对半分,转身去找程昊了。   农场的厨子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琳琅满目的菜肴摆满了一条长方形餐桌,这桌就由庄乘月还有晏知归以及他们几个朋友享用。   摄制组工作人员们也得到了很好的招待,轮流在隔壁的小餐厅吃饭。   这边的农家菜大致跟晏家农场的差不多,只是这次人多,数量就大些,光硬菜就有擂椒焖鱼、土鸡烧粉皮、香茅牛蛙、酸汤脆皮猪蹄、还有一大煲啤酒鸭,素菜更是品种多样,色香味俱全。   “我最爱乘哥家农场的饭菜了!”程昊忙不迭地举起手机拍照,努力吞咽着口水,“每次来都能吃撑!”   曹怀周跟着捧场:“必须的,看到这些菜就知道今天肯定不少于三碗饭。”   庄乘月大手一挥:“那就快吃!吃完了下午还有活动!”   所谓活动,一个是去农场采摘、捕鱼,成果全都可以带回家,另一个就是去牧场象征性地劈劈柴,喂喂猪牛羊,用劳动成果换取晚上烧烤需要的食材。   傍晚他们会在这个风景美丽的小院里搞露天烧烤,吃着美食唱着歌,愉悦地结束这一天。   不过,庄乘月不参与这些劳动,他另有计划。   午饭之后,他就捂着胃皱起了眉头。   晏知归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立刻关心地问:“怎么了?”   “胃里有点抽抽,可能是不太消化。”庄乘月说,“我吃点健胃消食片就好了。”   “看来是今天的硬菜吃多了。”晏知归看出来他刚才狼吞虎咽,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毕竟此人有前科。   自己也是不想表现得太爹味,才克制着没有说什么。   他直接坐过去,把庄乘月抱在腿上,帮忙轻轻按摩胃部。   程昊很想起哄,但他乘哥胃里正不舒服,不好插科打诨,就只能暗戳戳地露个姨母笑。   “没事的,你知道我,过一会儿就好了。”为了实施计划,庄乘月歪在他肩膀上,又开始扮演娇夫,“就是下午的采摘我去不了了。”   晏知归满不在乎地说:“让他们去就是了,咱们就待在这儿。”   “但是,我想吃草莓和蓝莓,还有橙子,你去帮我摘好不好?反正你陪着我,我的胃也还是不舒服,你就去和他们一起吧,我自己睡会儿,等你们回来,我肯定就好了。”庄乘月用萌萌哒的大眼睛看着他,眼中写满请求。   晏知归微微蹙眉:“胃都这样了,还吃那些?”   “带回家吃嘛!省得农场的人还给我们送一趟了。”庄乘月像小猫一样缩在他怀里,看起来乖乖巧巧的,还卖萌地揪了揪他胸口的T恤,“好不好嘛……”   程昊看得直接颧骨升天,曹怀瑾兴致盎然,曹怀周和苏元意倒是整齐划一的“地铁老人看手机”。   多角度机位把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记录了下来。   晏知归无奈答应:“好,那你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老公最好啦!”庄乘月抱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晏知归直接把他抱去楼上卧室休息,看着他吃了健胃消食片才走,走的时候还叮嘱:“要是一会儿还不好,就再吃点管用的药。”   “知道啦,老公掰掰~”庄乘月躺在被窝里,冲他挥手。   等人下了楼,他立刻趴在窗台上往下看,确认采摘队伍都出发之后,对着摄像大哥的镜头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要给龟龟一个小惊喜!”   庄乘月穿好鞋子迅速下楼,到开放式的西餐厨房和特意请来的飞跃大酒店西点主厨会合。   法国佬四十多岁,一头金色短卷发,长得胖乎乎的,一看他就笑了起来,说着怪腔怪调的中文:“庄,你的计划是不是成功了?!”   “当然!”庄乘月得意地说了句法语。   他拿起准备好的围裙穿好,卷起袖子,摩拳擦掌道:“我们开始吧!”   接下来,他就在主厨的指挥下,开始做一道覆盆子椰香慕斯挞。   先拿出准备好的慕斯圈,一面用保鲜膜绷好,用芒果果胶在保鲜膜内侧画出一个可爱的小乌龟模样,再在周围画上几个小月亮,先把这个放去冷冻,让图案凝固。   接下来,小锅里加入椰浆和细砂糖煮沸,放凉到五十度以下加入泡软的吉利丁,再把打发到顺滑的淡奶油分次加进来搅拌均匀。   取出慕斯圈,把刚刚做好的慕斯倒进去,拿去冷冻。   接下来,用软化的黄油加上杏仁粉、面粉、鸡蛋还有糖粉和成面团,整理好之后送去冷藏。   在等待这些材料备好的时候,他又有条不紊地在主厨的指导下做出了覆盆子酱和杏仁奶酱。   这些看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其实很耗时间,庄乘月屡次询问身边的工作人员,问晏知归他们在哪,是否回来,得到了让他放心的答案后,才能继续专心工作。刚弄好酱料,计时器就响了。   庄乘月忙不迭地取出冷藏好的面团,把它擀成面片,放入比刚刚做好的慕斯大一圈的慕斯圈里压实,在上面挤好杏仁奶酱,送去烤熟。   等挞皮烤好,再在上面均匀涂抹跟慕斯圈差不多大面积的覆盆子酱,取出已经冷冻定型好的椰香慕斯摆在上边,再在周围的缝隙里塞满新鲜的覆盆子,先送去冰箱冷藏,等待晚上送出这份惊喜大礼!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等大功告成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工作人员告诉庄乘月,采摘队伍已经丰收而归,即将抵达别墅!   庄乘月立刻跟主厨拥抱,向他连声道谢,然后取下围裙,风一般地冲出去,在院子门口一头扎进了晏知归的怀里。   完全不顾周围跟着的一圈摄像机。   “老公,你回来啦!”他兴奋地喊道。   这次做甜点,跟上次做白脱饼干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上回和晏知归一起合作,过程中什么都没想,沉浸在制作的快乐里,但做这款甜品,脑子里时时刻刻都在想对方看到的时候会有怎样的表情,吃到嘴巴里的时候又会多么开心。   现在看到人站在自己面前,更是满心满眼都是兴奋和期待,恨不得现在就把胜利果实捧到他的面前。   好难哦,还要忍到吃饭的时候。   庄乘月仰头看着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好像比想象中更喜欢他一点。   晏知归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激动,圆圆的猫儿眼亮晶晶的,好像两枚剔透的琥珀。   “胃好了吗?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他轻轻为对方拨开挡着眼睛的刘海。   庄乘月忍不住地颧骨升天:“好啦!我睡了一下午,刚刚才醒,刚看到你的信息就知道你回来了。”   “唔,倒是很会掐时间。”晏知归搂着他的腰,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你想要的水果都采了,还捕了几条鱼,都先送去冷藏了,走的时候再带上。”   “谢谢老公,老公辛苦了!”庄乘月一声比一声叫得还脆还甜,听得晏知归有点迷糊。   苏元意在后边打趣地喊:“能不能进屋再缠绵啊,我们都累坏啦!”   “走走走,进去进去!”庄乘月觉得晏知归也得累坏了,拉起他的手带头走进别墅。   下午采摘的队伍收获颇丰,不仅采了很多水果,捞了一些鱼,摘了一些蔬菜,还去牧场帮助一头牛、一只羊和一头猪顺利“毙业”,带回了大量肉食。   劳力们稍事休息,就开始切肉串肉,晏知归同样不让庄乘月参与,生怕他切了手。   但其他人也都是少爷,很少干这种厨房里的活儿,看得旁观的农场厨子心惊胆战,生怕他们给自己身上多添几道伤。   好在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等他们这边准备好,院子里的篝火和烤炉也都就绪,所有人穿了外套,转移到院子里,开始准备烧烤。   第一波肉烤熟,大家争做一团,晏知归抢了肉串先递给庄乘月:“老婆先吃,记得多嚼两口,别给胃增加负担。”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送出的惊喜,庄乘月笑得合不拢嘴,只接过一支串:“老公干了一下午的体力活,才要多吃点。”两三口撸完串,他站起来说,“我去拿健胃消食片,给大家每人都分点。”   走到室内之前,他还保持着闲散的步速,一进屋立刻小跑起来,打开冰箱取出做好的甜点,再用小筛子小心翼翼地在挞边那一圈覆盆子鲜果上洒上糖粉。   这甜点本来红黄白搭配,颜色就很生动漂亮,现在这么一装饰,就像被白雪覆盖的红花,更浪漫美好。   庄乘月忙不迭地端着向外走,第一次走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摔跤。   每走一步,心脏都在加速跳动,满怀期待地想象着晏知归看到它的反应。   工作人员帮他推开大厅的门,庄乘月大步走出去,恰好程昊回头看见了他,惊讶道:“咦!还有甜点吃!好漂亮!”   晏知归看到他手里的甜点挞,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老公!我亲手做的,覆盆子椰香慕斯挞,特意送给你!”庄乘月眉飞色舞地看着他,“庆祝你取得全国少年马术大赛冠军八周年!”   不年不节也不是俩人生日,这可真是他费尽心思才找出来的由头,也算师出有名。   晏知归一张英俊的脸被旁边的篝火映得时明时暗,深邃的眼眸像是承载了一时难以说出的万语千言,他深深地看着庄乘月,神情从意外转为感动,最后化为浓浓的笑意。   他单手端过托盘,另一只手搂住庄乘月:“小月,谢谢,我很喜欢。” 第87章   俩人这一拥抱, 围观的朋友们发出热烈掌声和起哄声。   苏元意吹了个口哨:“喔!你们是不是要代言蜜雪冰城?!”   程昊连忙站起来,从晏知归手里接过托盘:“先交给我吧,这么漂亮的甜品可别掉地上。”   “还吃啥甜品烤串啊!”曹怀周配合演出,头一次没怎么露出嫌弃的表情, 而是微笑着说, “吃狗粮就吃饱了!”   庄乘月下巴还抵在晏知归肩膀上,眼睛却看着基友, “是你说的吃饱了哦, 一会儿别抢肉,也别抢我亲手做的甜品!我告诉你, 可好吃了!超级好吃!”   曹怀周立刻嘤嘤嘤了起来,大家笑成一团。   “上次没尝到小月的手艺, 这次总算能弥补遗憾了。”曹怀瑾凑过来看,“嚯, 这上边的装饰图案有说法啊。”   晏知归松开庄乘月, 大家围着木桌坐在一起。   他看到慕斯上的黄色乌龟, 忍俊不禁:“怎么是黄龟?”   “还问, 你不就是黄龟。”庄乘月意味深长地笑,随即又解释, “本来想做绿色,可覆盆子是红色,搭配起来不好看。”   晏知归揉揉他的后脑勺, 笑道:“是我注重细节的小王子。”   庄乘月把蛋糕刀递给他:“快切开来尝尝好吃不好吃!”   “当然好吃,一定好吃。”晏知归接过刀,“我得先拍个照。”   “不用啦,我都拍过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你快切吧。”庄乘月有些着急。   黄油挞底酥脆易碎,晏知归切得很仔细,以免破坏整体造型,先切了一大块给庄乘月,再切了同样大小的一块给自己,之后突然变得很小气,分给其他人的都只有他们俩的二分之一。   苏元意毫不客气地抗议:“还能再抠门一点吗?这么喜欢,回去让他给你再做不就是了。”   “那不行,不能累着他。”晏知归一本正经地说。   程昊点评:“真是个宠妻狂魔!”   庄乘月迫不及待咬了口自己做的甜点,椰香慕斯Q弹可口,黄油挞底口感酥脆,覆盆子鲜果酸甜适中,多层次的口感结合在一起,甜而不腻,非常好吃!   “你觉得怎么样?”他小声问身边的人。   向来基本只做不吃的晏知归把手里那一大块塞进嘴巴里,一边咀嚼一边笑着看他,咽下去之后才说:“看我吃相就知道了。”   “不怕胖了?”庄乘月又调侃他,“这么给面子。”   晏知归笑道:“大不了多做些运动消耗热量。”   “喔!说的什么虎狼之词,是我们能听的吗?”程昊大惊小怪地起哄。   庄乘月耳根发烫,借着夜色掩映去捂他的嘴。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吃完了烧烤,朋友们住在别墅客房,不再出境,晏知归和庄乘月还要录最后一小段真人秀。   别墅主厅里,壁炉烧得热烈,灯光昏暗,俩人靠在沙发上,一同用投影看节目组给他们找来的当年晏知归拿下少年马术大赛冠军的录像。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八年前的录像画质依旧十分清晰,少年晏知归身着骑装,表情坚毅地骑着马缓缓步入赛场。   不管是越野赛、场地障碍赛还是盛装舞步,他跟自己的马儿配合得堪称天衣无缝,尚显稚嫩的脸十分严肃,隐约是现在霸总的模样。   “还是记忆里那个装装的龟龟。”庄乘月抱着膝盖,看画面上的少年,忍俊不禁地笑。   晏知归翘着脚欣赏,有一种成年体看自己未成年体时微妙的羞耻感。   他自辩道:“我哪里装了,明明本来就是这样严肃正经的人。”   “哈!”庄乘月直言不讳,“严肃是严肃,正经可不见得有多正经。”   晏知归抓住他的爪子捏了捏,用眼神表示警告。   庄乘月却笑得更得意了。   屏幕上,盛装舞步表演完赛,少年晏知归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优雅行礼,骑马退场,各个机位的摄像机镜头剪切进来,有裁判们欣赏的目光,有观众席上家长和孩子们的热烈鼓掌,解说特意把镜头给到了包厢里站在落地窗前的晏家亲友。   更年轻一些的晏宇安和柴芷青一同在场,旁边还站着约莫十九岁的晏知恩和二十出头的晏知遇。他们都面带微笑地为晏知归鼓掌。   独独缺了一个人。   “妈妈要是看到的话,也会为你骄傲的。”庄乘月说,想想这话有点不严谨,补充道,“我说的是远玉妈妈。”   晏知归看到马上的自己,在离开场地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回头望向包厢,回想起那时的心情,情绪略有些复杂。   “她一定会,四岁的时候开始学骑马,一直都是她陪着我。”他轻声说。   庄乘月伸手搂住他,给他一个温暖的抱抱。   然而下一刻,镜头往旁边移了移,拍到了隔壁包厢里,一个蜘蛛侠一样趴在落地玻璃上、表情臭臭的男孩。   庄乘月:“……”   晏知归:“!”   接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许笑!”庄乘月去掐他脖子捂他嘴捏他脸,想尽办法去改变他的面部表情。   晏知归抓着他的手臂搂住自己的腰,带着未尽的笑意看他:“怎么气成那样?还有,你怎么也在?我真没想到你会来看我的比赛。”   庄乘月把脸埋在他胸口,耳根烫得不行。   万万没想到,这事儿居然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回来打自己的脸。   他确实已经忘了还有这一出,也是刚刚看到画面才想起来。   “你当我乐意看吗?我是被强行带过去的。”他瓮声瓮气地说,“你不知道吗?学校老师组织学习马术的同学都去看,给你加油助威,我是不想去,但大家都去,我不去,显得多不合群,也显得太小心眼儿了。多不体面。”   “那你就在那里cosplay蜘蛛侠?”晏知归拿着遥控器把画面倒回那一幕,说来是真的巧,那么大个镜头,拍到的只有趴在玻璃上的小螳螂,其他人都在他身后,成为一团虚影。   正处在快速生长发育期的少年,人还是清瘦的一根杆儿,显得特别手长脚长,还真有点螳螂的意思。   庄乘月这会儿也坦然承认:“那不是真的羡慕嫉妒恨嘛!谁叫我三十二强赛就被刷下去了。”   “你虽然那时候马术一般,但大提琴也是全国级别的,不是也拿了很多奖?”晏知归拈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垂眸看着他那张被捂得发红的脸说,“人各有所长罢了。”   “那当然!本月圣就是最棒的!”庄乘月嘚瑟道,往上一冲,在晏知归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嘿嘿”直乐。   看完这录像,今天的拍摄就到此为止了,下次不会再来农场拍摄,所有的摄像头都被拆除,麦克风收回,摄像机也都关闭,工作人员和导演坐车很快撤离了农场。   整个庄园也正式进入了安静的夜晚。   回到一楼大厅里,俩人你看我我看你,又不由自主一起笑了起来。   “今天怎么想到要给我惊喜的?”晏知归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空座,示意他过来。   庄乘月坐过去,双腿很自然地盘起来,违心地说:“制造点节目效果啊,你不也是给我各种惊喜吗?我总不能躺平不干活吧。秀恩爱也得是双向的,我又不是什么娇夫。”   其实也是真的想看小乌龟因为自己而开心,尤其方才拿出做好的甜品那一刻,看到他的笑容,自己好像比他还要高兴。   “哦,这样吗?”晏知归意味深长地问。   “不是这样还是哪样。”庄乘月傲娇地说,“怎么?觉得失望?”   晏知归摇头:“没有,很满足。”   他才不信这个说法,能让懒散的小螳螂费这么大工夫,他不信只是为了节目效果,明明一起去采摘、去牧场干活秀恩爱的机会更多。   摄制组肯定拍了甜点的制作过程,过两天录reaction就能看见。   他很期待。   然后两个人就没再说什么了,一起发起了呆。   此时此刻的庄乘月,其实是有些别扭的。   上次结束拍摄直接登机去玩,在没有别人的地方你侬我侬,自然而然从拍摄状态过渡到生活状态,之后一起在国外玩,也经常牵手,可能因为那是在陌生的环境,心理上觉得俩人是一起的,亲密一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但回了国,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有些事情就像是回到了出厂设置。   在镜头前两人总是搂搂抱抱,而私下里,其实除了互相“勾.引”,贴贴的状态并不多。尤其这次结束拍摄时,两种状态过渡得没有那么顺滑,好像多了一点点尴尬。   更重要的是,现在庄乘月很想贴着他靠着他,但又名不正言不顺,也不想表现得太主动。   如果这就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那就洗澡排排躺顺便贴贴亲亲,还算说得过去,可惜现在才八点多,睡觉有点早,如果主动扑上去,又不能做到最后,显得月圣是个渣男。   月圣不想当渣男。   看小乌龟好像还沉浸在录制的状态,想要抬手揽他的肩膀,庄乘月突然就有些无措。   不知道该躲还是该靠过去。   关键时刻,基友的微信救了他。   【大呲花】:你们是不是录完了?出来玩啊?我和日天在院子里遛狗。苏元意那个渣爹跟我哥不知道去哪儿鬼混,又把小狗丢我这儿了。   【大呲花】:别带家属,他在气氛不对。   看到小螳螂看手机,晏知归收回了手,没有凑过去,免得不小心窥屏。   但还是看见了“大呲花”三个字。   “曹怀周找你?”他问。   庄乘月点头:“让我陪他遛狗呢,我想去和他俩玩一会儿,你叫苏元意来陪你怎么样?可以去地下酒窖喝一杯,去活动室玩也行,有室内高尔夫!”   “给我安排得这么明白,怕我不让你出去?”晏知归笑了笑。   “呵,我又不是你的私人物品,难道还需要你允许?”庄乘月立刻跳了起来,推了他一把,“想美事呢你!”一边说,一边蹦蹦跳跳往大门那边跑去,“我走了!今晚不回家,不用等我!”   晏知归目送他的背影,脸上笑意许久没有消散。   他感受到小螳螂的别扭,但这种别扭很好,应该是良性的,是那种感情超过了一定界限,却又没有挑明时想要约束自己的微妙状态。   因为他自己也身处其中,因此非常懂得。   等庄乘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晏知归才拿起手机给苏元意打电话:“在哪儿呢?”   “酒窖喝酒呢,你寂寞了?”不知道基友的嘴在曹怀瑾面前毒不毒。   晏知归“嗯”了声:“咱俩打几场室内高尔夫,也在地下室,你给我带一杯干威士忌,别把曹怀瑾带来,让他自己玩去。”   “基友之夜么?”   看着曹怀瑾含着笑意的眼睛,苏元意点了点头:“知归找我打室内高尔夫。”   “去吧,你俩肯定有话要聊,我就不掺和了。”曹怀瑾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缓缓转动手里的水晶杯。   苏元意找出另一只杯子倒了些威士忌,准备带给晏知归,但又礼貌性地问:“怀瑾哥,你去哪儿玩?”   “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就回房间了,等一会儿跟美国那边的分公司开视频会议。”曹怀瑾笑道,“不用担心我。”   “好啊,有事找我。”   苏元意端着两杯酒找到活动室里的高尔夫厅,晏知归已经打开了设备,投影升起,地面模拟设备也差不多就绪,他正在触摸操控屏上选模式。   “怎么没跟你老婆继续你侬我侬啊?演不下去了?”苏元意小嘴儿一张,就是嘲讽模式。   晏知归早就习惯了,反唇相讥:“哪天你跟喜欢的人接吻,小心别把人毒死。”   “我决定学你之前那样,做不婚主义者。”苏元意喝了口酒,表情严肃地说。   晏知归嗤笑得很大声:“怎么,在你白月光那里尝到了爱情的苦?”   “当然不是。”苏元意放下酒杯,去墙角的架子那里挑选合适的手套和球杆,“和你的原因一样,我怕家里逼我联姻,怀瑾哥现在什么意思我还没摸透,但就算我能搞定他,将来我们也不可能公开。”   “曹怀瑾要是能被你搞定,我觉得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公开还是问题吗?苏曹两家联姻,你爸还不得乐得嘴都合不拢。”晏知归过来和他一起选球杆。   苏元意选好了自己的那根,挥着找了找感觉:“别往你和兰花螳螂的纯爱方向想,我说的搞定,是睡到他,他不会和男人联姻的,我也不可能,我俩的爹能联手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   “我觉得你宣布不婚主义也会被你爹追杀,而且还会像我一样打脸。”晏知归挑好了球杆,走到地面模拟设备之前。   球托托着一颗高尔夫球升上了地面,前边的投影里已经显示了高尔夫球场的模拟画面。   苏元意拎着球杆跟到他身边:“我看你打脸打得很开心呢,尤其是今晚收到了兰花螳螂的爱心惊喜,表面上都没绷住,心里是不是把脸笑烂了?没关系,反正也已经打烂了。”   “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晏知归比划着挥杆。   “什么火候?”   晏知归抡起球杆,“砰”地将球打了出去,画面显示小球飞了很远,落在果岭之上。   他浅浅笑了笑:“跟他把事儿说开。”   苏元意怔了怔,恨恨地说:“行,你清高,你了不起,什么尊严都不要了,主动开口?你不是诱捕吗?诱捕的重点不是让他主动吗?你想好你先开口的后果了吗?万一他拒绝,你的脸往哪搁?这不成了他炫耀一辈子的资本?!不是我说,你们这才多长时间,你有把握吗?”   看基友叽嘹暴跳地说了这么多,晏知归乐得不行:“你怎么这么不淡定?”   “我是为你担心啊朋友!”苏元意恨铁不成钢,“你们俩现在不是很好吗?又调情又示爱,我看挺享受啊,暧昧着多好,一身轻松。”   “我俩已经是合法夫夫,没必要搞暧昧,我想早点明确心意,让小月有安全感。”   “兰花螳螂的安全感堪比诺克斯堡,还用你给?”   “谈到感情不一样,你不都在担心我主动开口的‘后果’吗?他更要面子,也更有顾虑。”说到“后果”,晏知归比了个空气引号,“我觉得我俩拖到现在,也有这一层原因,不如干脆点,打出明牌,争取主动。”   苏元意“呵呵”两声:“结婚证在手,有恃无恐是吧?”   晏知归笑而不语。   “但他要是拒绝你了怎么办?”苏元意说,“你没考虑过这一点吗?”   “无所谓,我会等他。”晏知归向前推杆,画面上的小球骨碌碌地滚了一小段距离,在球洞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   苏元意叹息:“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这样。”   “我这怎么了?我不是很好吗?”   面对基友的质问,庄乘月理直气壮地回答。   他俩还有程昊在别墅宽敞的后院里溜达,小狗的狗绳牵在曹怀周手里,绳子留得很长,方便小家伙活动。   聊天扯了半天有的没的,最后还是说到了这个话题上。   “好好好,你很好,都和晏乌龟缠缠绵绵双双飞了,跟我这儿还装逢场作戏,还什么心‘如动’,咱们还是不是好哥们儿?”曹怀周有些义愤填膺。   程昊跟着八卦地打听:“乘哥,能让你主动亲手给丈夫哥做甜点,我不相信你是两眼空空!你心里一定有他!你就跟我们透个底吧。”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庄乘月叹息。   曹怀周撇了撇嘴:“你看我像信的样子吗?呵,你也不知道,但你俩看对方的样子根本不清白。”   小狗拉完尿完,更加欢腾,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脚边蹭来蹭去,站起来扒他的腿。   曹怀周弯腰把它抱了起来:“小东西你怎么不找别人?”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很难说清楚的吧。”庄乘月伸手摸了摸苏钱钱的狗头,“就像你跟苏元意这么过不去,还不是任劳任怨替他遛狗。”   程昊连忙提醒:“乘哥,禁忌话题!”   果然,曹怀周发起了脾气:“那是我任劳任怨吗?是我看不下去!姓苏的和我哥不知道搞什么play,买了小狗又不好好养,我不希望它狗生不幸!我跟姓苏的没有任何关系!”   接着就把小狗放回地上,用手往前推它的屁股:“你自己走吧!以后要当狗坚强!毕竟跟着你那个渣爹不会有好日子过!”   苏钱钱刚被宠了一下就突然失宠,整个狗都迷茫了,小小一个白色糯米团子仰头看着他,尾巴摇两下就停,似乎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摇。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你不要生气。”庄乘月现在自己对晏知归已经另眼相待了,对苏元意就没有那么大敌意,不知道基友为什么一直还在原地。   但他也完全理解,他俩当上对头,完全是因为自己,而自己因为尝到了爱情的甜蜜而改变看法,却不能要求朋友紧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突然放下屠刀。   总得给人一个适应的时间。   曹怀周叹了口气:“我没生气,就是暴躁。想想,不光我基友和死对头看对了眼,我最讨厌的两个人还搞到一起去,代入一下我,不觉得很命苦吗?”   “是有点命苦。”程昊给出了中肯的评价,“还因为善良而承担了不该承担的责任。”   “所以,乘哥你还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吗?”曹怀周就着这个话头,再度质问庄乘月。   庄乘月不是想瞒着基友,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连自己都分辨不清自己对晏知归到了什么程度。   是很有好感,喜欢,但是爱吗?将来就要做一对真夫夫吗?   那个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不到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多顾虑。   有时候就是后悔上了这个婚综,因为这里边有太多真假难辨的东西,让他对很多事情失去了判断。   包括晏知归对他的好。   到底多少是真的,多少是为了秀恩爱演的?就算早就暗恋自己,现在又是什么想法?   以前可以糊里糊涂,只当享受就好,可向死对头交付真心,还是要冒险的吧。   不然为什么对方也不开口呢?   还有,他俩的事不止是他俩的事,如果摊了牌,爸爸妈妈们会怎么想?   这个亲家要是一直做下去,家人们受不受得了?   涉及到感情和亲情,庄乘月必须三思而后行。   “我只能说我现在对他是有些喜欢的……”他一这么说,就被人打断。   估计曹怀周的暴躁还没消下去,这会儿阴阳怪气地说:“呵!喜欢?我记得有人说,跟晏乌龟勾勾搭搭,就是为了耍他、玩弄他,把他勾引得跪倒在自己的脚下,然后再把他一脚踢开,这才过瘾——”   他的话也被打断了,原因是脚下的苏钱钱突然间冲一个方向叫了起来,还要往那边冲。   庄乘月顺着它的方向望过去,心脏猛地“咯噔”了一下。   不远处,是正向他们走来的苏元意,和晏知归。   听到那话的晏知归已经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安静而悲伤地看着他,随即转身离开。   “龟龟!”庄乘月立刻追了过去。   而在另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曹怀瑾默默注视着一切。 第88章   夜晚的院子分外安静, 说话不需要提高声音,用正常语调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庄乘月现在不敢心存侥幸认为晏知归没听见,只想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如果听到前边自己承认喜欢的那句, 就还比较好解释点。   然而晏知归此刻甩开长腿步履如风, 庄乘月离他又有一段距离,追起来还有点费劲。   曹怀周看到这一幕, 脸都绿了, 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   “谁让你们上来的?不是去打高尔夫了吗?”他愤怒地谴责走到跟前的苏元意。   苏元意从他手里抢过狗绳,弯腰把苏钱钱抱起来, 坏笑地看着他:“自己闯了祸,就别想着甩锅给别人。我俩玩累了上来透个气, 不行吗?院子又不是你家的。哈,多管闲事管出事来了吧!”   “混蛋!”曹怀周本来就烦, 又有些心虚, 还被他这么说, 当即不爽地冲他挥了一拳。   还被苏元意灵活地躲了过去。   曹怀周:“……”   “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注意体面。”苏元意也是第一次见他气得要动手,对于逗他这件事产生了非常大的愉悦感, 有点上瘾。   程昊赶紧拉架,把曹怀周拽开:“周周我们走,不跟坏人一般见识!又不是依萍的日记, 乘哥跟丈夫哥肯定能说开,别担心。”   “什么依萍的日记?”   “没什么没什么……”   另一边,直到进了别墅里,晏知归往楼上跑,配速有所减慢, 庄乘月才在刚刚抵达二楼的时候追上了他。   “龟龟,你跑什么,听我、听我说,好不好?!”他气喘吁吁地喊。   晏知归停下了脚步,回头面色铁青地看着他,突然间大步地向他走来,推开旁边写着“杂物间”的房门,拉着他一起进去。   这房间很小,比他们家的步入式衣柜还小,里边放满了架子,架子上堆满了东西,两人一挤进去,不知道碰倒了什么,总之脚边传来了嘁哩喀喳的动静,没开灯也看不到。   晏知归摸到身后有一个桌子似的东西,双手钳着庄乘月的肋下把他举起来放到了上边,身体卡进他双腿之中,让他无法逃跑。   庄乘月先是被拽进小黑屋吓了一跳,又被那阵动静给惊着了,随即双脚一下子腾空,更是一哆嗦,坐在实处还没喘匀气,就被人堵住了双唇。   身后是置物架,隔板硬邦邦地抵着他的后背,而身前的人似乎发了狠地吻他,带着些微酒气的舌头不由分说地闯进唇齿,无情地夺走他的呼吸。   他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人一只手兜住后脑勺,一只手掐在腰上,腿还被卡着,双手只能无助地去抓对方的衣服,根本挣不开半点。   这个黑暗里的吻比以往所有的吻都要爆裂,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生吞活剥了,庄乘月感受到了晏知归的愤怒,心里也委屈得想哭。   他无助地从两人身体缝隙里伸进手去,试图推开身前的人,但是对方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他居然一点都推不开,平日里最喜欢的胸肌腹肌,成了关押他的牢笼。   最后他只能用力在晏知归手臂上拧了一把,唤醒对方的理智,感受到嘴巴被人松开,他嗫嚅着说:“你、你弄疼我了……好疼……”   最凶的就是那只掐在他腰上的龟爪子,怎么那么用力。   晏知归松开了手,但仍旧兜着他的后脑,额头与他抵在一起,两人的喘气声充满了这间暗不见光的小黑屋。   倒也不是完全的黑暗,门缝下透过来一抹走廊里的灯光,让他们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逐渐看到眼前人的轮廓。   “你,疼吗?”晏知归声音哑得厉害,“你这个没有心的人,也会感觉到疼?”   庄乘月没了禁锢,可心里愈发委屈难过,小声说:“我怎么没有心了!你干嘛不听我解释!那什么话啊你就当真?都是以前说的!你敢说刚刚联姻的时候,你没有过什么邪恶计划吗?可是现在都不一样了啊!”   “什么不一样了?”晏知归把他抱进怀里,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狭窄的空间里,两个胸口紧贴在一起,剧烈起伏着。   “我对你,肯定不像那时候了啊!”庄乘月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我对你好,也不全都是假的啊!你难道是一只笨乌龟吗?”   片刻后,晏知归才轻轻地问:“那你现在,究竟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先前基友问起来,庄乘月都不知道怎么说,现在晏知归问,他就更难说了。   “光问我,那你呢?!”他耍赖地反问道。   不要欺负我,你都不敢说出口的话,凭什么要我说?   晏知归松开怀抱,握住他的肩膀,看着黑暗里他亮亮的眼睛,认真地说:“庄乘月,我爱你,婚综上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百分之百的真心。所以,你呢?”   听到“我爱你”三个字,庄乘月的心脏就像遭到了重击,突然间停跳了片刻,接着重重飞速跳动起来。   他只是以为晏知归在喜欢自己,却没想到那是爱,更没想到,对方真的会说出口。   可能是方才被亲得缺氧了,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更是空空荡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怕说错了话,也不想轻易地说出爱。   小黑屋是极端的环境,在这里他觉得他很喜欢晏知归,喜欢这怀抱,喜欢得不行,可是离开这里呢?   如果觉得不够爱,到时候再反悔,岂不是伤人伤得更深?   “你呢?”晏知归追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庄乘月觉得自己被逼到了墙角,他心慌,他气短,他紧张,他口干舌燥。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面前的人,垂着眼躲避对方的目光。   在小黑屋里,那双眼睛太亮了,恐怕会一眼看透他心底的懦弱和胆小。   耳边又传来晏知归的声音:“为什么不回答?月圣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怎么这个时候哑巴了?还是……心里没有我,所以说不出来?”   “不是!”庄乘月立刻抬头,“不是那样的!”   黑暗中,晏知归隐约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让他心头发颤,匆匆对视一眼就再次把眼睛挪开。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开心吗?”   “开心的。”   “还当做这是一场不设规则的游戏吗?”   “早就没有了。”   “所以,你到底怎么想?”   庄乘月留给对方一个头发茂密的发顶:“我不敢乱说,龟龟,你给我时间好好想想行吗?”   “你要想到什么时候?”   “我们……不是两年协议期吗?在那之前,别着急,好不好?”他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一些过分,连忙又改口,“不是要你等两年,只是,我们俩之间的情况太复杂了,我们不是简单的联姻。妈妈把我们俩当兄弟看呢,我怕她接受不了,还有奶奶,她肯定不——”   晏知归突然出声打断他:“庄乘月,别找借口。”   “我没有!这本来就是现实存在的问题!”   “有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而不是把这些问题当做不能在一起的原因。”晏知归拈着庄乘月的下巴,逼他抬头看着自己,“小月,爱情不像亲情,它不会永远会在原地等着你,它需要互相反馈,需要两个人一起努力滋养,不然它就像失去养料的花一样枯萎得很快。”   他认真地看着黑暗中那双明亮的猫儿眼,郑重地说:“我可以给你时间,但不会等你太久。除非你根本不在乎失去我,否则请尽快看清楚你自己的心意。”   庄乘月呆呆地看着他,被他的话击中,满脑满心都在思考爱情和亲情的区别。   但听到“失去他”三个字,心底深处涌上一股浓浓的恐惧,立刻抓住他的袖子:“龟龟!”   “我不会要求你承诺天长地久,但希望你至少有勇气开始,没有开始,就不会有以后。你明白吗?”晏知归轻轻拉开他扯着自己衣袖的手,神色黯然地说,“我们各自冷静吧。”   他走到门口,摸索到墙上的灯光开关,打开灯之后,拉开门离去。   庄乘月无助地望着他的背影,就好像有一根筋正缓缓从心脏抽离,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锥心之痛。   如果对晏知归有这种感觉,那是爱吗?   月圣见多识广,很多别人没有体会过的东西他都有机会亲身感受,可独独爱情,从来没有过。   就连老师都在夸赞他琴艺高超的同时,还会遗憾地提一句说他对于爱的感受不够充分,表达不够完整。   他现在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就像他跟晏知归在一起的那样,亲密、甜蜜,眷恋,看不到会想念,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会第一时间分享给对方,也愿意一起做一些羞羞的事。   那爱呢?   晏知归说爱他,他不能只回馈喜欢吧?   喜欢是多么稍纵即逝的东西,他很怕脱离了一些“设定”,他很快就失去这个感觉了。   所以渣男竟是我吗?   庄乘月一个人坐在明亮的储物间桌子上,低着头,流了近些年来最多的一次眼泪。   他自诩天生聪慧、胆大妄为,此刻却懊恼于自己的愚钝和懦弱。   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对自己提过要求吧?家人们给他太多的爱和包容,这当然不是他们的错。   错的是自己,在亲情的滋养下活得肆无忌惮,却从未认真思考过要成长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如何处理爱与责任的问题。   尽管被叫做“月宝”,可他不该再是个宝宝了。   成长应该是有阵痛的,但在此之前他从未体会过,现在算是虽迟但到了。   口袋里手机震了震,是曹怀周发来的微信。   【大呲花】:乘哥,你跟晏乌龟怎么样了?他没有发脾气欺负你吧?   【大呲花】: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去跟他解释,那都是我故意阴阳怪气说的,和你没关系。   【大呲花】:你都对他这么好了,他不该误会你。   看到好基友还是替自己着想,庄乘月再一次泪眼朦胧。   【月圣】:说清楚了,他没发脾气。   【月圣】:他说他爱我。   【大呲花】:……   【月圣】:我喜欢他,可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爱。   【月圣】:周周,我好难过,我不想失去他。   【月圣】:你说,什么是爱呢?   庄乘月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手机屏幕上,眼睛也被泪水塞满,花得什么都看不清。   等他把眼泪擦掉,看到数字提醒上多了个1,退出去看到了程昊的消息。   【大壮】:乘哥,你还好吗?是跟丈夫哥吵架了吗?   【大壮】:他怎么跟苏元意一起走了?   走了?庄乘月的心猛地一空,立刻跳下桌子跑出杂物间,先去自己的房间里看了看,果然里面空无一人。   他慌张失措地给晏知归打过电话去,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接,心脏提到了喉咙口。   好在等待音只是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   “龟龟,你怎么走了?”你不要我了吗?   庄乘月第一次产生了近乎被人抛弃的恐惧。   晏知归声音有些低沉,口吻却是温和的:“正想给你发信息,抱歉,我怕自己情绪不好会影响到你,所以提前回去,你好好睡一觉,明早和曹怀周他们一起走,开车注意安全,不行就让农场的司机替你开。”   “哦,我知道了。”庄乘月心口堵得难受。   “还有,记得吗?明天我要出差,会有几天不在家,不是不理你了。”晏知归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只是需要冷静思考,不会那么幼稚。”   庄乘月这才想起来还有出差这事,心情更加低落,毕竟闹了矛盾,最好的方法是尽快解决,如果中间再被时间隔开,那感情就会被迅速消耗掉。   何况他们俩这根基还根本不牢固的小苗苗。   他没有经过仔细思考,就问了一个问题:“龟龟,你说爱情会消失,如果你的消失了,你还会跟我做朋友吗?”   小说里不都这么说吗,做不成情人还可以做朋友,还有什么分手了也能做朋友。   只要还能做朋友,就还有转圜的机会。   “不会。”晏知归干脆利落地回答。   隔着电波,庄乘月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觉得胸腔被人掏空了。   晏知归继续解释:“爱过是没办法做朋友的,立场和思维方式都没办法再回到那么单纯的时候。但这不是现在需要思考的问题,你不是悲观的人,不是吗?”   “当然!我就是……随口一问!”庄乘月立刻说,然后道,“那你、你也早点休息,等你回来。”然后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接下来的婚综,还录吗?下一次要跟另外两组嘉宾去录滑雪,现在说不录,临时不方便另找别人,我们不能给周周找麻烦,你说是吧?”   晏知归没有犹豫地回答:“当然录,善始善终,那时候我们至少可以调整好情绪,就像当初婚礼那样,应该不难。”   要回到婚礼那种面和心不和的样子吗?不至于吧……   庄乘月戴上了痛苦面具。   “好的,出差一切顺利哦!”他努力装出欢快的声音。   “谢谢。”   “谢谢?”   驾驶座上的苏元意偏头看了眼晏知归,揶揄地说:“这么客气?”   “做人要有礼貌。”晏知归坐在副驾,紧了紧安全带。   苏元意嗤笑:“还说什么怕影响别人,我看你分明就是逃跑,真是死鸭子嘴硬。”   “随便你怎么想,但我不觉得两个人现在尴尬地共处一室对解决事情有什么帮助。”晏知归面色淡然地说。   “那你这样跑了,就有帮助了?”   “短暂别离,可能有效。”   苏元意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你还是个行动派,说表白就表白,不顾后果。万一兰花螳螂的虫脑子堵了想不过弯来,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到时候再说。”晏知归望着车窗外飞速划过的高速公路,淡淡道,“你别胡说八道,他很聪明。”   苏元意撇了撇嘴:“嘁,情人眼里出西施。”顿了顿又说,“他要是真的有心耍你,那确实算是聪明的,让你这么个聪明人都栽了。”   “他是不是耍我,我会看不出来?他单纯得根本脸上藏不住事。”所以既不想为难他,又想推他一把。   苏元意被这话酸得不行不行的,啧了一声:“可他如果最后还是拒绝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晏知归一直向外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考虑这个结果。”   庄乘月这边,曹怀周一听晏知归走了,立刻跟程昊跑到他的房间里来慰问,得知了目前现状之后,俩人都是一声叹息。   三个人直接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背靠大床,嘎吱嘎吱地吃零食。   “晏乌龟这个‘爱’,这么容易说出口吗?是真的吗?”曹怀周还是有所保留,“就他以前那种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样子,我真的怀疑他有没有那颗心。所以当时他说自己不婚主义我觉得还挺靠谱。”   程昊往嘴里丢了一颗新鲜出炉的爆米花,嚼碎了咽下去才说:“这样的高岭之花才是不动心则已,一动心惊人,况且我们乘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迷倒一个丈夫哥有什么奇怪,我们学校里暗恋他的男男女女多着呢。”   “这倒是,乘哥简直是天生的万人迷体质。”曹怀周认真点头,“我公司的好些小明星都对他动过念头,呵,他们还当我不知道。还记得吗,以前我们只要一去酒吧,过来给他搭讪送酒的人数不胜数,还有的追求不成就开始造黄谣,说乘哥风流渣男,呵呵,真是得不到就毁掉!”   程昊表情看起来比较轻松:“我觉得这次没什么大事,本以为最难开口的是丈夫哥,谁知道他先开了口,这不就好办了吗?主动权在我们乘哥手里。”   “我才不想要这个什么破主动权,最后伤人心怎么办?”庄乘月没心思吃零食,自己那袋薯片都没打开,还放在脚边,他握着个喝了一半的啤酒瓶,双目微肿地发愣,“逃避可耻但有用啊!”   曹怀周无语:“什么狗屁爱情,还我以前那个洒脱的乘哥回来!”   “这下知道了吧,爱情也是一把无情刻刀,可以改变一个人,让丈夫哥那样傲慢的人主动表白,让乘哥这样不内耗的人开始胆怯逃避。”程昊没喝酒,但看起来像是微醺,又开始充当感情大师。   曹怀周隔着他,看向最外侧坐着的庄乘月:“乘哥,爱和不爱,有那么难分辨吗?你不是向来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哪有那么非黑即白啊,恋爱这种破玩意,你自己谈一次就知道了,患得患失的好烦。”庄乘月抱着酒瓶子滑到地毯上躺着,“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一张刮刮乐,需要有一枚硬币来刮开刮奖区,这样一切就都明白了。”   程昊和曹怀周也都跟着他一起躺在地毯上,三人齐齐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一个茫然,一个兴奋,一个无奈。   “我觉得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不过还不敢确定,毕竟第一次嘛,又是丈夫哥这种分手连朋友都不能做的,肯定紧张。”程昊说,“怕自己被人渣,更怕自己是渣男,正常,有一个契机让你明确心意就够了。”   曹怀周深深叹息:“晏乌龟都这样开始立深情人设了,我以后还怎么旗帜鲜明地反对他,突然少了一个仇恨目标,人生多么无聊。”   “爱和恨都这么让人无助……做人好难。”庄乘月喃喃地说。   但是接下来独守空房几天,更难熬。   期末考试看不进去书,去英嘉科技也看不到人,回到家里没有了晏知归的影子,更觉得顾影自怜。   就连撸猫都会更加想念他。   而两个人出于一些“冷静期”的默契,都没有主动给对方发过消息,莫名有点冷战的意思。   庄乘月甚至想过拍些大宝二宝的视频给他看,但想到晏知归可以通过监控看到两只猫,自己这样做纯属多此一举,就停下了蠢蠢欲动的手。   虽然没有联系,但明显看得出,小乌龟朋友圈发得多了。   【晏乌龟】:满满一天的会。「定位」   【晏乌龟】:解放,抽空健身。「酒店健身房照片.jpg」   【晏乌龟】:明天可以回家了。「航班截图.jpg」   这有点不太寻常,于是庄乘月问了曹怀周和程昊能不能看到晏知归发的这些,答案是否定的。   他心里窃喜。   这就是暗搓搓报备吧!   小乌龟还是那个喜欢偷偷抛媚眼的小乌龟。   好在我这轮月亮,就是这么心明眼亮,接得住他的媚眼! 第89章   “妈妈, 你觉得爱情是什么呀!”   温暖的花房里,在周围争相开放的鲜花的包围下,庄乘月若有所思地问道。   家里没有晏知归,显得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他觉得很无聊, 跑回庄家来用亲情温暖自己。   阳光灿烂的下午,其他霸总都在忙碌, 他和乔轻云待在花房里吃下午茶, 坐在半包式的秋千藤椅上晃呀晃。   快过年了,花房里培育的好多年宵花争相开放, 清雅的水仙,争奇斗艳的各色蝴蝶兰, 尤其是那些活着就是为了开花的朱顶红,个顶个的热情, 每一棵花剑上并蒂开出四朵比他脸还大的花, 热烈的大红、雅致的浅粉, 还有高洁的纯白, 简直是这花园里最亮丽的崽们。   看着这些五彩缤纷,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想到明天晏知归就回来, 心情就更好了。   乔轻云轻啜一口咖啡,听到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了姨母笑:“宝宝爱上谁了吗?”随即又有一些担忧, “可你现在还在联姻合约期,知归知道吗?如果他不知道,你可要谨慎些,最好跟他谈一谈,而且你们不是在录婚综吗?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联姻期要守男德!我不会给我们两家抹黑的!”庄乘月赶忙澄清, 生怕被妈妈当做渣男,“我就是好奇,因为没有恋爱过,不知道那个滋味,还有,录婚综也用得着啊,显得更真实一点!”   乔轻云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那……是怎么样的?”庄乘月好奇地问,“可以拿你和爸爸来举例。”   “我俩?都老夫老妻了,没什么可说的。”话虽如此,但乔轻云脸上还是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庄乘月在藤椅上慢慢晃着:“分享一下呗!不要小气嘛!”   “我俩……每个阶段的感觉不一样。”乔轻云像是陷入回忆,看着眼前满眼繁华,淡淡笑道,“刚开始就是青年男女那样彼此吸引,看不到就想念,希望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还想一辈子在一起。后来结了婚,就是家长里短忙忙碌碌,但比谈恋爱的时候踏实许多,因为知道就算几天不见,大家总会回到同一个家里。”   “再就是生了你大姐之后,有了爱情的结晶,就像我俩的小家多了一面承重墙,更结实稳固了,然后是你二姐、还有你,每多一个人,状态都不一样,这个家越来越结实,我俩也从爱人变成亲人,血肉长在了一起,谁也离不开谁。”   庄乘月静静听着,生出难以言喻的羡慕。   虽然在提到“生了你”这个话题时他一秒想到其实是生了晏知归,但心里没有了半点嫉妒,不由自主地想——不光有我,还有龟龟哦,一下子多了两面承重墙!   他盘起腿来,靠在晃晃悠悠的半包藤椅里,禁不住偷偷唇角上扬。   “所以,相爱其实就是血肉逐渐长在一起的感觉,是吗?”庄乘月出神地说。   乔轻云轻轻点头:“是啊,爱上一个人,会让人变得无比勇敢,天塌下来也不想和他分开。”   “可是还有很多人会离婚,会有新欢,会劈腿,他们的血肉为什么没有长在一起?”庄乘月又问,接着补充解释,“辩证一点嘛!”   “每个人的感情观不一样啊,有的人更重感情,有的人更重现实,有的人更重自己得到了什么,后两者是很难与别人长在一起的,所以,遇到和自己一样感情观的人很重要。”乔轻云说,“老话说门当户对,至少有一层考虑是觉得,同样阶层和相似环境里长大的人,各种观念会趋于一致,好沟通,也有共同语言。”   庄乘月于是想,龟龟和自己,那可太一样了,除了晏家铁血一点,两家几乎没什么不同吧!   至少我们俩都挺重感情的呢!   死窍好像一点点在开呢!   他摸过手机看了眼,发现一个小时之前,晏知归发了一条朋友圈:【准备起飞,归心似箭。】   “宝宝,晚上在家吃饭吗?”乔轻云问。   庄乘月从秋千藤椅上跳下来:“不啦,龟龟出差回来,我去接他,让他在家歇歇!”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妈妈再见!”   冷战是不可以冷战的,月圣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要战就热战,不战就不战。   毕竟龟龟先表白了呢,那我可以先表示一下友好。   本来还考虑要不要买束花,但又觉得买花有点过于隆重,万一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今天的接机是破冰,不是示爱,分寸要把握得当!   晏知归这次出差坐的是民航,下机走贵宾厅,庄乘月一路开车到了机场,跟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进入贵宾厅等人。   给龟龟一个小惊喜!   果然,那趟飞机抵达后,晏知归和助理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贵宾厅里。   看到庄乘月后,他的神情出现了一丝丝愕然。   庄乘月得意地跑过去:“正好经过机场,顺便来接你喽,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现在送惊喜的手法越来越娴熟了。”晏知归莞尔,主动牵起他的手。   这显然是示好的举动,庄乘月很欣喜,为自己来接机的正确举动点了个赞。   他仰头笑道:“那当然,我这么善于学习。”   打发助理坐司机的车回家,小两口也坐上了回家的车,一路上也算有说有笑,聊了些出差的事、工作学习的事,还有家里的猫咪,相处过程中没有提到两人的感情现状,于是掺杂着一点微妙的尴尬。   但,绝对不是在冷战。   回家之后,Steve高兴地迎上来,向他俩宣布:“少爷,月宝,新定制的床垫送来了呢!已经放好啦。”   晏知归轻轻一点头:“那今晚月宝就可以睡在自己床上了。”   庄乘月觉得自己在水逆。   什么破床垫,好死不死今天送来!   “刚到家,不得晾几天去去潮气什么的?”他表示质疑。   晏知归脱掉外套往楼上走:“不用,送来之前厂家都会处理好,可以直接睡。除非……”他站在楼梯上回头看庄乘月,“你有别的想法?”   “暂时没有。”庄乘月恹恹地说,口不对心地夸夸,“他们真是好有效率哦!”   因着拍摄,床被搬回了客房还没搬回来,可他前阵子全都是在主人房和晏知归一起睡的,回房当然也习惯性地在这里待着,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一点小尴尬。   晏知归看着夹着枕头要走不走的庄乘月:“还要抢房间?”   “我才没那么幼稚,全天下都知道我是这别墅的主人!”庄乘月说,不自知地噘起了嘴。   晏知归往门口扬了扬下巴:“那还不去感受一下定制床垫的美好。”   “那好吧,我去宠幸宠幸它。”庄乘月恋恋不舍地离开。   要不说他贪恋以前的暧昧呢,暧昧多好,可以在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不用管俩人是什么关系。   问就是已经领证的合法关系,哼!   现在挑明了,俩人不在同一个进度里,自己是不太好意思多占便宜了。   躺在为他量身定做的床垫上、依旧翻来覆去觉得睡着不舒服的庄乘月想。   可能不是晏知归的床垫舒服,是龟龟本人的怀抱舒服。   烙饼烙了千百来张的庄乘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下床,拎着自己的枕头回到了故土。   啊不,主人房卧室。   非常理直气壮地掀开被子上了床。   晏知归还靠在床头看平板,这个时候向他投去平静的目光:“?”   “我觉得可能数据没量准,那床垫没有想象中舒服。”庄乘月非常笃定地说。   “是吗?那要联系他们做售后服务,是调整还是重新做看你。”晏知归说,“既然这样,我去睡你那张,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庄乘月赶忙拉住他:“哎,你别走吧,那张床真的不舒服,不要去睡。”   “我们现在合适睡在一起吗?”晏知归平静地看着他。   “什么都不做,为什么不合适?”庄乘月摆事实讲道理,“刚结婚的时候彼此那么看不惯,还不是能睡在一张床上?”   还亲我来着……   晏知归面无表情地说:“那不是因为有个人说要玩无规则游戏吗?既然是游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问题?但现在不一样,我不想玩游戏,我只抱着我老婆睡。”   庄乘月:“……”   “我就是啊!要不要拿结婚证给你看看?”他心虚地放低了声音。   晏知归捏了捏他的下巴:“别偷换概念。”   “你不讲理!”庄乘月开始耍无赖了,“凭什么你说表白就要表白,你说认真就开始认真,你都没跟我商量,就把你对我的好都收回去,凭什么?!”   虽然是在耍无赖,但是说完之后,居然觉得自己还有几分道理。   晏知归深深地看着他,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裂痕的名字叫无奈。   “我没有要收回对你的好,只是想守住一些界限,不想让你混淆不清。而且……”他叹了口气,低低地说,“抱着你睡对我太煎熬了,你也公平一些吧!”   庄乘月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不能亲也不能摸了吗?我给你亲给你摸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下轮到晏知归无语,这只螳螂真是虫脑子吧!   “如果一切都跟以前一样,那我说的要冷静要你考虑,又有什么意义?”他很认真地说,“小月,我俩进度不一样,所以我需要这个暂停。如果你觉得这都是我单方面的决定,对你来说不公平,我只能表示抱歉。”   庄乘月知道他说得对,暧昧的好处就是一切皆有可能,进可攻退可守,对两个人都很安全。可龟龟先动了心,先坦了白,就处在了劣势,自己还在跟他暧昧的话,就是贪图于对方给予的情绪价值,不拒绝也不负责,把自己的享受建立在别人的一片真心之上,很欺负人。   “那我们之后该怎么相处呢?”他忧伤地问。   晏知归想了想:“执行联姻前我们在酒吧商量的标准,在外人面前可以拥抱、牵手、浅吻,在家和平相处。”   很好,一夜回到解放前,庄乘月怨念。   然而执行旧标准之后,他才发现,这感觉还不如刚联姻的时候。   至少那会儿他们相互讨厌,他不想靠近晏知归半分,所有的敬而远之都是他所希望并且追求的,可现在不一样啊!   对方所有的克制和疏离,都好扎心!   去录第二期reaction效果这天,庄乘月被两个人骑马并肩跨障碍的样子甜到,被收到甜点时晏知归的表情蛊到,刚开心一点,就想起当晚发生了什么,心情仿佛自由落体,倏地从山顶掉到山谷。   他知道那些甜蜜和心动都是真的,可就是一些莫名的东西堵在喉咙里,让他说不出“我爱你”三个字。   两人坐在沙发上,接受着主持人和另外两组嘉宾羡慕嫉妒恨的夸赞,听着他们说“哇好甜”“你俩真的天生一对”“甜得我血糖都高了”,庄乘月却只觉得心脏像是一张被揉皱的纸,已经皱成一团了还在被反复揉搓。   再转头看向旁边的晏知归,对方居然依旧能露出开心甜蜜的微笑。   这就很气人了!   一股蛮不讲理的小火苗在庄乘月的心里越烧越旺。   他梳理不好自己的感情,又失去了一直享受其中的快乐,无力感和失落感从两个方向来回撕扯他,出了演播间,回到休息室,一个没忍住,就爆发了。   “晏知归,我讨厌你!”   庄乘月在他后边进来,猛地把门一甩,大声吼道。   晏知归刚走进里间,想坐下来卸妆,听到这声谴责,疑惑地回头:“什么?”   “你别装傻!不是说爱我吗?不是得不到回应很难受很煎熬吗?可我根本看不到一点!”庄乘月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他控制不住,他只想让自己别那么难受,“平时对我那么冷淡,刚才在演播间又能笑得那么甜,你的演技可真好啊,那你说的那些话,在节目上的表现,谁分得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晏知归并没有被他的没事找事激怒,反而表情越发平静,坐下来抽出化妆棉,倒上卸妆水,往自己脸上糊。   “你小声一点,被人听见了,我们录这个婚综就是在自取其辱。”他淡淡地说。   看他不动怒,庄乘月更生气了。   这么冷静不就是不在意?不在意不就是没走心?没走心不就是不爱我?!   他站在里间屋的门口,义愤填膺地说:“是我自取其辱!像个傻子一样相信你的话,把自己逼到角落里难过得不行,可你呢?照样谈笑风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你凭什么这么收放自如?凭什么!”   “我讨厌你!”   “你把我弄得一团糟,还不管我了!”   “我不会爱你的,你别做春秋大梦了!”   “月圣就是这么绝情,就是这么郎心似铁!”   “别爱我没结果!”   庄乘月被自己气得浑身发抖,脑子里已经糊成了一锅粥,只能一句话一句话往外蹦,根本没办法有逻辑地大段谴责——或许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叫“作”,本身就不合理没逻辑。   但他就是好难过,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又觉得在晏知归面前这样哭显得自己很弱小,忙不迭地抬手去擦。   “过来。”晏知归深深叹了口气,对他说。   庄乘月是不想过去的,但双脚不听使唤,莫名其妙就挪过去了,被人搂着腰抱到了腿上坐着。   他可不愿意了,挣扎着要下去:“我不爱你,不能坐你腿上!”   “别闹。”晏知归箍紧了他的腰,拿起化妆棉往那种按压式的卸妆液瓶子上按了几下,往他脸上擦,“闭眼。”   庄乘月正不想看他呢,非常听话地闭上了眼,任凭对方一声不吭地把自己脸上的妆擦掉。   晏知归看着他发红的鼻尖,低声道:“不是每个人都把心情写在脸上的,你别胡思乱想。”   “我才没有胡思乱想,我没有想!”庄乘月嘴硬道。   “那你发什么脾气?还这么委屈巴巴指责——”   对方话没说完就停下了,给自己擦脸的手也不动了,庄乘月不爽地睁开眼:“我哪里委屈——”   看到晏知归表情裂开地望向自己身后,他也没能把话说完,转头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很好,外间屋门口站满了人,确切地说,是围观的工作人员。   应该是庄乘月刚才进门的时候狠狠摔门,并没有把门摔上,反而力量太大被弹开了。   而他一直在里间屋门口挡着,晏知归坐下,也没看到外屋门没关。   直到把他抱在自己腿上。   从他俩的这个位置,能直接看到外屋门口,那些工作人员八成是听到庄乘月的咆哮,赶来正好看了个全场。   这会儿被正主发现,一排吃瓜的小脑瓜立刻从门口消失。   走廊里传来了曹怀周的声音:“看什么看?!干活去!都把嘴给我闭严了,谁要是走漏消息,你们都得离职!”   接着人就出现在了门口,看到庄乘月坐在晏知归腿上,一点不像耳报神紧急给自己发微信描述的那样说他俩“当场翻脸,吵架吵得能掀翻屋顶”,这姿势看起来随手能撑死几条过路的狗。   曹怀周当即一个立定向后转,顺手把门带上,带了几下门发现关不严,又伸手进来把门锁舌头抠出来,干脆利索地把门关好,一切总算归于平静。   庄乘月和晏知归面面相觑,彼此看着对方脸上那层亮晶晶的卸妆液,回想刚才荒唐的一幕,同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给我忘了!忘了!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庄乘月又开始耍赖,想去捏他的脸,却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捏他的耳朵。   但还是瘪着嘴,委屈巴巴地说:“我错了,不该跟你发火。”   看晏知归手里的化妆棉又向自己糊过来,顺势闭上眼睛。   “有事情想不通的时候会发脾气很正常。”他听见对方说。   庄乘月心底一动,问道:“你确定爱我的时候呢?有没有怀疑过纠结过?”   “当然,可怀疑可纠结了。”晏知归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兰花螳螂,还一发不可收拾?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怎么了?!我哪里不好?!”庄乘月要拧他的手。   “刁蛮、任性、被惯坏了、不仅爱发疯,还随地大小疯——”   “你胡说,我才不是!我刚才立刻就跟你道歉了!”   沾着清水的化妆棉贴了过来,仔细清理他的眼周,晏知归的声音响起:“我爱上你又不是因为你多么完美,而是因为你就是你。”   感觉眼睛已经被擦干净了,庄乘月睁开眼,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刚才还四分五裂的小心脏现在变得软乎乎的,很不值钱地咧嘴笑:“嘁……”   “每个人处理情绪的方式不一样,我习惯了有事自己想办法消化,但你现在这样我也不会怪你,因为一切都因我而起。”晏知归轻声说,“接受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总会有一个艰难的让自己逻辑自洽的过程,你别着急。”   庄乘月把脸贴在他肩头,口是心非地说:“讨厌你,明明同一天出生,凭什么你总显得比我成熟,是因为晏爸爸和奶奶的铁血教育吗?肯定不是!”   “可能比你大半天就是管用吧。”晏知归笑道,随即推开他,吝啬地收起笑容,“好了,起来,脸上的油蹭我衣服上了。”   庄乘月:“……”   “我告诉你哦龟龟,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爱。”他环住晏知归的脖子,很认真地看着他,“我从没考虑过这件事,也没想过爱上一个人之后会怎么办,所以我有点慌张。我不想仓促地因为你说爱我而回答我也是,之后又因为觉得还没到那个份上而反悔,这样对你也很不公平。”   晏知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里爱意涌动:“月圣长本事了,这么会说话。”   “我一直都很会说!你才发现啊!”庄乘月有点得意。   “这么会说话的后果就是……”晏知归喉结上下一滑,“我要亲你了。”   他没碰卸妆油的那只手拢住庄乘月的后脑扣向自己,在那双巧嘴上亲了一口。   某只螳螂爆发出尖叫:“啊啊啊啊,你弄我一脸油!”   “小声些,别人听了会乱想,不光彩。”   “谁像你是这么一只黄龟!!!” 第90章   婚综录制安排得紧锣密鼓, 第二天就到了三组嘉宾滑雪场合录的这一期。   时间协调不易,跟另外两组比起来,庄乘月和晏知归居然是最自由的一组,至少他们能做自己时间表的主人, 因此他们也尽可能迁就其他人。   三组合录主要就是看三对“结婚搭子”之间相处的不同氛围, 他俩自然是“纯甜无虐”,小恨侣蔚蓝和简一宁则是“恨海情天”, 古典舞双姝何婧和季月婷是“生活哲思”, 各有各的看点。   六个人录过两次reaction,互相比较熟悉, 省去了互相介绍的环节,其中庄乘月和蔚蓝比较活泼, 跟主持人接话很熟练,制造了不少有趣的综艺效果。   当然, 更有效果的还是蔚蓝和简一宁时不时就要爆发的小规模争吵, 事实证明冲突比甜蜜更能吸引别人目光, 工作人员都被他俩的激情发挥吸引了注意力。   围观的苏元意都震惊了:“他俩这样还能过到一起去?史密斯夫妇都没这夸张吧?!晚上睡觉不得睁着一只眼?”   “每一对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 换了人吵不起来说不定还觉得无聊呢,你懂什么。”曹怀周虽然知道实情, 但还是要怼他。   苏元意当然也毫不留情:“我看就是闲的,曹总对手下艺人这么放纵管理,早晚惹出大事。”   “人家两口子的事, 我一个当老板的怎么管?难不成还派人跟到床底下去?”曹怀周对上次在农场的时候他对自己的“落井下石”犹记于心,看见他就恨得牙痒痒,“我可没有苏总那么贱。”   苏元意立刻很不要脸地转头对曹怀瑾求救:“怀瑾哥,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曹怀周:“……”   贱人就是矫情!   “你说得当然有道理,不过怀周自有他的管理方法, 我们也不好多嘴。”曹怀瑾表现出端水艺术家的风采,笑道,“好了,今天拍摄的人多,咱们就不紧跟着他们了,大家今年也都还没顾得上滑雪吧,换装备好好玩玩去!”   程昊立刻跳起来响应:“好诶好诶!走了大呲花,咱们滑个痛快去!”   这天不是节假日,人不算多,但摄制组担心跟游客混在一起会引起骚乱,毕竟蔚蓝和简一宁有不少粉丝,万一引发什么危险就不好了,因此单独包了一小片偏僻的山头用来拍摄。   这个巨大的滑雪公园是苏元意家的生意,完全没收包场费,权当植入广告。   划给摄制组的这片区域包括了各种级别的雪道和野雪区,足够几位嘉宾发挥。   曹怀周几个人在这边滑雪,充当背景板就OK了。   嘉宾那边,所有人都换好了装备,庄乘月永远是人群里最骚气的崽,穿了一身橙黄色的滑雪服,就连头盔和单板都是黄的,十分醒目。   “你这颜色真不错,不怕找不到。”晏知归调侃他。   庄乘月得意道:“当然!关注月圣不迷路!记得跟紧我哦!”   录婚综的状态里,晏知归对他的热情不需要保持克制,回到了以前的浓度,这让他十分开心。   哪怕只是暂时的,但能够得到久违的甜蜜,庄乘月也很开心。   “放心,我会跟你寸步不离。”晏知归是一身黑色装备,在雪地里也很显眼。   滑雪前大家先一起录了个热身,互相分享了一下各种小技巧。   在这方面晏知归是六个人里水平最高的,分享起来也是说话详略得当,甚至不乏风趣,再加上主持人的插科打诨,场面显得搞笑又有趣。   开滑之后,三组嘉宾自然而然分开了。蔚蓝跟简一宁不太擅长滑雪,去玩初级道;何婧和季月婷两位舞者对于这种需要平衡性的运动十分天赋异禀,只是由于滑得少、又想避免受伤,因此去玩中级道。   庄乘月跟晏知归从小就玩滑雪,早已经是行家里手,直接去玩野雪区。   野雪区,顾名思义就很野,没有机器压出的雪道,完全纯天然,皑皑白雪下覆盖了怎样的地形完全没人知道,有宽阔的大片斜坡,也有树叶凋零的小树林,穿梭其中非常有挑战性。   俩人头上各自装了个Go-pro拍主观视角,两名摄像大哥分别坐在另外两名工作人员开的雪地摩托上,从正前方拍摄他们的丰姿,另有员工操作无人机跟拍,简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庄乘月一马当先地冲在了广阔雪原上,单板滑雪的姿势酷得要命,天气晴好,大大的太阳照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周围一片都是极其明亮的,恰似一个巨大的反光板,把他这一身橙黄映得更加鲜艳。   远远看上去,月圣就像一个飞速滚动的大橙子。   透过面罩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风,轻盈的身体和近乎飞行的速度让庄乘月觉得无比舒心,一扫几日来的憋屈,打心底里觉得巨爽。   晏知归紧紧跟在他身侧,像个忠诚的卫士,两个人一边滑雪一边时不时对视一眼,虽然被头盔面镜挡得看不见表情,但通过戴着的蓝牙耳机还是可以交流的。   他们并没说太多话,就算说也都是彼此挑战的垃圾话,有一种较劲的甜蜜。   未经机器压出的雪道有一个好处,就是雪很暄软,庄乘月一时撞上石头摔倒也摔得不疼,反而激动地在雪堆里打了个滚,开心得像一只撒欢的小猫。   晏知归停在他身边,掀起面镜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起来吗?我拉你。”   “不起来!”庄乘月拉着他的手往下拽,“快点跟我一起玩!这么白的雪,不好好糟蹋一下实在浪费。”   晏知归从善如流,躺倒在他身边,两人都拆了滑雪板,肩并肩躺在广阔无垠的白色地面上,同时滑动双手双脚,留下“天使”印记。   无人机从他们的头上飞过,他们齐齐对着它挥手打招呼,留下了快乐的身影。   大片斜坡很过瘾,也相对安全,但是到了丛林里就比较危险了,树与树之间的空隙非常不规则,雪下或许还埋伏着树枝和死掉的树墩,时不时地需要紧急调整方向,更考验个人反应。   “比赛吗?”进入丛林区时,庄乘月通过耳机对晏知归喊话。   晏知归回答:“好啊,输了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随便赢家开条件!怎么样?敢不敢?”庄乘月兴奋地大声道。   “成交!”   “嘿嘿,龟龟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宰吧!”   导演组通过麦克风录音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直接在耳机里提醒:“两位嘉宾,请注意安全,别玩得太过火。现在时间有些晚了,注意别走太远,早点返程。”   “知道啦!”   他们是中午在公园园区吃过午饭过来录的,经过前边那些流程,现在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太阳开始西斜,估计再过一个小时就会天黑,要爽就得抓紧时间。   庄乘月喊道:“龟龟,加油哦,三、二、一,go!”   晏知归生怕他为了争抢这个第一太过玩命,故意迟了一些出发,全程紧紧护在他的身侧。   现在庄乘月的心态早就不一样了,并不一定非要赢,他只是很享受此时此刻的自在。   嗖嗖地穿梭于林木之间,旋转跳跃闭着眼,是自由的灵魂。   山上的树木都是落叶树,现在都只剩光秃秃的树杈,并不会遮盖太多阳光,反而能够很清晰地看到逐渐西沉的橘红蛋黄,这简直是山野间最漂亮的风景。   庄乘月时不时抬头张望,想要多看会儿天边这幅世界名画。   但还得顾着看眼前崎岖嶙峋的道路。   “庄乘月!别到处乱看!”耳机里传来晏知归严肃的提醒。   “知道啦知道啦!”   庄乘月赶紧看路,紧急一个大过弯,绕过了面前一棵粗壮的大树,刚松一口气,就看见正前方是一排错综复杂的树丛,跟狗狗敏捷赛的S绕杆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他立刻稍稍伏低身体,左右闪转腾挪,流畅自如地从这一排拦路虎中穿过。   “看我棒不棒!”他兴奋大喊,但也小心提醒,“龟龟你也要注意安全——”   话还没说完,才注意到前方不远处隆起的鼓包,绕已经绕不开了,就只能冲上去,希望飞起后能平稳落地。   然而,身体腾空而起时,他就知道,这把完了!   重心不对劲,急忙进行空中调整,但为时已晚,他重重落在向下的斜坡上,被地心引力勾搭着翻滚了几圈,“咣”地撞上了一个树桩,左上臂跟硬邦邦的桩子亲密接触,顿时感觉到了强大的钝痛。   “啊!”庄乘月失声叫了出来。   立刻有身影闪现在自己身边,是晏知归,他紧张地问:“小月,你现在怎么样?脖子能不能动?”   “我没事!我没事!”庄乘月连忙抬起右臂,“就是左手疼,其他的地方都没事!”   晏知归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分别掀开两人的面镜:“真的没事?”   庄乘月干脆摘掉头盔,活动了一下脖子给他看:“能跑能跳,好着呢,就是上臂和肩膀有点疼,应该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回去到医院检查一下。”晏知归说。   驾驶着雪地摩托的工作人员也赶了过来,听说庄乘月问题不大,才稍稍放了心。   其中一辆上的摄像大哥跳下来:“叫直升机吗?苏总说可以安排直升机过来接。”   庄乘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雪地摩托来接就行,我和龟龟都会开。”   “这样,你们空出一辆车来给我,我带小月回去,剩下的人等另外的车来接。”晏知归说。   他不太信任别人载着庄乘月,只能自己亲自上阵。   “行行行,没问题!”   工作人员很快空出一辆,晏知归上去,让庄乘月坐好,缓缓开动摩托,另一辆车则开到了前边,替他们开路。   方才出了这点小意外,转瞬之间,太阳就已经要落山了,山林中只剩一点暗沉的光,估计再过不久,这点光都要消失不见。   两辆雪地摩托打开了前边的大灯,都开得很谨慎,尤其晏知归。   庄乘月戴回了头盔,搂着他的腰,靠在他后背上,低声说:“我没事的龟龟,别担心呀,滑雪摔一下多正常,我这也就是肌肉伤,不碍事。”   声音从背后和耳机里同时传来,形成了一种怪怪的环绕立体声,晏知归虽然并没有太担心,但有一种莫名的焦灼。   只是他不会让庄乘月知道这种情绪:“嗯,明白,你少说话,省得喝风。”   庄乘月就乖乖地没吭声。   太阳彻底落山了,山林的路看起来更加崎岖,那些枝叶光秃的树木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嶙峋的怪兽。   不知道是开在前边的那辆车过于着急还是怎么回事,也可能撞上了石头,突然间腾空而起,向后整一个空翻!   “艹!”晏知归低声骂道,眼看巨大的摩托车向他们砸来,他紧急调转车头,向旁边躲去。   庄乘月本来闭着眼安静地趴在他背上,先是听到一声巨响,刚要睁眼看,就感觉自己屁股底下的车猛地向右侧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离心力扒拉开抱着晏知归的手臂,整个人从车上被颠起来,甩出去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并不狠,算是平行飞出去了几米远,没有撞到树或者石头,只是落在了雪地上,也没有压到受伤的手臂,已经算是非常幸运。   只是突然之间,耳边从一片嘈杂变得寂静无声,庄乘月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龟龟?!”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借着眼前雪地摩托的车灯光,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前面的那辆车翻了,大灯也灭了,估计坏得厉害,车上的两个工作人员分别躺在地上,没被压到,应该是晕过去了。   而晏知归,不见了踪影。   庄乘月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一下子被冻住了。   他接连大声喊道:“晏知归!晏知归!你在哪儿?应我一声!”   黑下来的山间隐约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这个时候突然开始起风和下雪,幸存的这辆雪地摩托车灯释放出来的灯柱里,能看到盐粒子一样的雪花在飞舞。   庄乘月慌张地从滑雪服内袋里摸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拨通了晏知归的电话,调成了免提,一边听着声音,一边跑到地上躺着的那两个人身边。   方才摔出去的时候耳机已经掉了,他顾不上找,好在手机还是有信号的,只是一直没人接电话,也听不到有手机铃声响。   “哎,醒醒,醒醒,你们还好吗?”听着等待音,他焦躁推了推那两个人的肩膀,“别睡过去啊!冰天雪地会出事的!”   坏消息是,他根本打不通晏知归的电话,拨了好几个都是同样的结果。   好消息是,晕倒的两个工作人员逐渐醒了过来,开始有了反应。   “卧槽……”他俩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快点联系摄制组,让苏元意派人来救援!”庄乘月使劲拍打他们的肩膀,让他们醒得更快些,“我要去找知归,他失踪了!”   其中一个人艰难地坐了起来,意外道:“失踪?”他看向那台亮着的雪地摩托歪倒的方向,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车头的朝向,“是不是……顺那边滚下去了?那边好像是个大斜坡!”   “我去找!”庄乘月立刻站起来就要往那边跑。   工作人员立刻阻止他:“庄先生,你别去!我马上联系人来救,摄制组有无人机跟着,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你身上还有伤,不能再出事,这山上没有大型野生动物,不会有危险,叫直升机来也很快——”   “再快能有人先下去找快吗?直升机知道怎么确定他的位置吗?总得先找到他的下落!”庄乘月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我要去找他!万一他需要紧急治疗怎么办?不能等,我等不了!”   他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先小心翼翼地走到雪地摩托车旁边,扶着一棵树向漆黑处张望,果然隐约看见下边是一条长长的斜坡,而雪地上明显有一道物体滚落的痕迹,通往更黑暗的某处。   龟龟,我来救你了!   此时此刻,野雪区的入口处,曹怀周听说庄乘月受伤,已经急坏了。   下午的时候他和程昊一直这边的大斜坡上滑,没有去山林里,看太阳快下山了就早早收工,骑雪地摩托到这边来等着跟庄乘月会合,谁知道对方竟出了意外。   “我要去接他!”他笃定地说。   程昊把他拉住:“你克制一点啊,丈夫哥和他在一起呢,还有别的工作人员,不会有事的。”   曹怀周又推旁边的苏元意:“你家这什么破雪场!还不快叫直升机来!”   “人家庄少都没说要直升机,你这起什么范儿?知归已经带着他往回走了,一会儿就到!”苏元意不爽道,“第一次滑雪吗?撞伤胳膊算什么大伤。”   “你这是什么话?不算大伤你伤一个我看看!”曹怀周心系基友安全,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他本来对苏元意就很有攻击性,现在开始一顿乱喷。   苏元意沉着脸,这会儿不打算和他一般见识,让他一个人突突累了就消停了。   然而这个时候,曹怀瑾面色不安地过来:“元意,调直升机来吧,刚刚跟小月他们在一起的工作人员开的摩托翻了,知归为了躲车紧急调头,应该是被甩到山坡下边去了,小月现在一个人去找他——”   话音还没落,曹怀周就像箭一样冲了出去,跨上一辆雪地摩托,刚要发动,就感觉身后坐上来一个人,回头一看居然是苏元意。   “你干什么?滚下去!”他恼火道。   苏元意一边拨号一边说:“开车!我跟你一起去!”   曹怀周立即亮起大灯,开动摩托,往山林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头上没戴头盔,被风雪扑了一脑袋,手也没顾得上戴手套,很快就冻得发麻,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只知道飞速往前冲。   苏元意很快打完电话,安排好了人手,这会儿拍拍他的肩膀:“你慢着点,没听见刚才的摩托已经翻了吗?这里更容易出事!”   曹怀周不语,只顾一味加速。   “你想害死我是吗?!”苏元意不能强行让他停车,自己更不可能不顾死活地跳车,只能在他耳边怒吼,“停车,换我开!”   曹怀周咬紧牙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根本不理会他。   山林的确崎岖,他一时心急又没看清楚路,果然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树墩,整车向一侧翻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感觉到一只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把他带离了车座,摔到了车翻倒的另一侧,避免腿被压在车下,接着又被人揪着肩膀向外拖了几米。   “你怎么样?!”呆滞的视野里出现了苏元意的脸。   曹怀周惊魂甫定,立刻一个骨碌爬起来:“车还能开吗?!”   然而还没站起来就被苏元意扑倒在地:“你他妈的还想开车?!脑子给我放清醒一点!”   “我要去救乘哥,他怕黑,他根本救不了人!”曹怀周灌了不少风,这会儿一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推着对方的肩膀想把人推开。   苏元意扒拉开他的胳膊,把他死死按在地上:“姓曹的,刚才我救了你的命,你现在必须听我的!听着,你遇事这么不冷静根本救不了人,还会害死自己,庄乘月不会有事,怕黑又不是什么克服不了的问题,你别脑补什么末日大片搞得这么drama!”   曹怀周好不容易止了咳,但被按得动弹不得,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苏元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吸进嘴里不少雪花。   “知归是我的朋友,我更担心他的情况,如果你冷静下来,现在听我的,我来开车,带你去找他们,直升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从园区停机坪过来根本用不了多久,这边也有很好的急救医生,你别胡思乱想,知道了吗?”苏元意单手卡着他的下巴大声道。   曹怀周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声音嘶哑道:“知道了,你开车,我跟着。”   与此同时,庄乘月举着手机,已经在黑暗里沿着陡坡向下走了一会儿。   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喊着晏知归的名字,可惜始终无人应答。   地面上的痕迹被逐渐增大的雪花盖住,他很快就没了线索。   穿过山林的风有点强劲,他觉得自己的滑雪服好像都被吹透了,浑身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知归可能晕倒了才没法回应我,我这么喊没用,得想个办法定位他。”庄乘月自言自语道,“怎么定呢?”   他哆嗦着扒拉手机上的app,突然发现了晏知归给他装的Steve应用程序。   好在电量还够,这边也不是极寒环境,手机能撑得住,庄乘月立刻点开了小机器人:“Steve,你在吗?!”   “我在呀!”熟悉的童声传来,给了他莫大的安慰,“月宝你第一次点开我哦,是才发现吗?”   庄乘月顾不上跟它闲聊,立刻语速飞快地说:“我跟知归在外边滑雪出了事,你能给我他的定位吗?他应该戴着手环,你能不能立刻告诉我他的生命体征?!”   “啊?!我立刻查查!”不到三秒钟,一串数据显示在对话框中,“少爷现在体温偏低,心脏跳动缓慢,但是血压脉搏都正常,应该没什么大事,定位离你很近哎!月宝,跟我的指令走吧!”   庄乘月长长地舒了口气:“快走!” 第91章   小机器人的童声在这荒山野岭的黑夜里就像一盏指路明灯, 又像一把劈山斩海的斧子,为庄乘月砍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为了省电,他锁了手机揣回怀里保温,完全信任Steve发出的每一个指令。   难怪晏知归没办法回应, 这人从斜坡上往下滚了好远, 肯定是摔到哪里撞到了头给撞晕了。   “到了,月宝, 少爷应该就在附近, 你找找他吧,我这里显示你们俩只隔两三米远, 我没有那里的地图,不然还能更精确一点。”Steve说。   庄乘月站在原地, 往四面八方张望:“你已经很棒了!我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他!”他深吸了一口气,蓄力大喊, “知归!晏知归——你在哪儿——听到就回我一声——”   “龟龟——知归——”   他一边喊一边随机选了个方向, 向前走了两米, 刚从怀里拿出手机打算照亮, 就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小月……是你吗?”   “是我!”庄乘月登时心跳加速,立刻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眼睛看见了一条沟但没刹住车,脚底一滑摔了进去,掉在了一个熟悉的怀里, “龟龟!”   晏知归:“……”   “你再偏一点,就把我踩废了。”他虚弱地说。   庄乘月连忙从他身上下来,扒拉开他身上的雪,紧张地问:“你现在怎么样?摔断骨头了吗?身上都哪里受伤了?”   “没什么,就头撞晕了, 刚刚被你大嗓门喊醒的。”晏知归抬手摸了摸头盔,“幸好还戴着这个,要不然肯定撞坏了。”   庄乘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起来:“肯定是摔到沟里搞得,不然你也不会晕。得起来活动活动,你都快被雪埋了。”   在他的印象里,晏知归从来都烫烫的,还第一次这样浑身冰凉。   他有些害怕。   在冰天雪地里躺了这么久,浑身都麻了,晏知归感觉自己快变成了一块铁板,站起来之后,右腿猛一用力,才感受到了钻心的疼:“嘶!”   “怎么了?怎么了?”庄乘月紧张地问。   晏知归倒吸了一口凉气:“右腿可能伤到了骨头,轻点。”   “还有别的地方疼吗?”庄乘月看着他的身体,突然变得畏首畏尾,哪里都不敢碰了。   晏知归仔细感觉了一下,自己也放了心,摇摇头:“没了,没大事。”   两个人蹒跚地从沟里爬出来,就听见轰隆隆发动机的声音,接着看到一束光穿过稀疏的树林照了过来。   庄乘月立刻大喊:“这里,我们在这里!”   先把晏知归放在一棵树边靠着,自己冲着光跑了过去,跳起来双手交叉挥舞:“哎——”   对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乘哥!!!”   “周周!!”庄乘月简直热泪盈眶了。   雪地摩托停在他面前,曹怀周蹦下来和他拥抱。   晏知归也瘸着一条腿蹦了过来,庄乘月赶紧过去拉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直升机很快到了,停在了不远处相对开阔的地方,急救人员抬过担架把他抬上了飞机,其他三个人也一起坐飞机回到了园区,至于那辆雪地摩托,就让工作人员第二天天亮了再来弄回去。   英嘉医疗的救护车很快赶来,把庄乘月晏知归还有曹怀周和苏元意一起拉上,赶回自家的私立医院。   经过检查,庄乘月是上臂肌肉瘀伤,护士先给他绑上了冰袋,二十四小时后再热敷就行;   晏知归是右腿胫骨轻微骨裂,医生很快给他打上了石膏,脑袋有一些被头盔硌出来的瘀伤,也已经上了药,贴了纱布;   曹怀周是着了凉,这会儿发起了低烧,其他没什么问题;   只有苏元意,明明也是没戴头盔开了一路雪地摩托,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依旧活蹦乱跳。   曹怀周坐在晏知归病房的沙发上,手上输着液,嘴里小声嘟囔:“真是祸害活千年!”   苏元意戳了戳他的脑门:“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还跟我这么说话。”   “救我就想把我踩在脚底下是吗?”曹怀周抬头瞪他,“那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你拿走!”   “谁要你的破命,你自己好好收着吧,养着还费钱。”苏元意啧了一声。   曹怀周嗤笑:“你一个狗都养得不负责任的人还养人?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   庄乘月恶狠狠地瞪他俩:“要吵架就都出去,别影响我老公休息!”   曹怀周扶着吊瓶架子站起来,扯着苏元意往外走:“走了,你别影响人家小两口。”   “哦,这会儿承认了?不在这里闪闪放光明了?”苏元意讥诮地说。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离开了病房。   庄乘月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摸了摸晏知归的额头:“没发烧吧?冻了那么久。”   “衣服很保暖呢,幸亏护着头,没什么大事。”晏知归侧身看着他笑。   “我老公就是厉害。”这会儿的庄乘月觉得平静又安稳,浑身也暖呼呼的,看着面前的人脸上带着伤,忍俊不禁地夸赞,“战损的样子也超帅!”   晏知归得意地挑了挑眉:“帅哥什么时候都是帅哥。”   “但你是为了保护我,才把自己甩向那边的吧?天那么黑,车灯也只能照前边一小块地方,你都不知道旁边有什么。”庄乘月抱着他重新热起来的手说,忍不住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   “那时候顾不上想太多,不用给我加那么多滤镜。”晏知归笑笑,“倒是小螳螂那么怕黑,还敢走那么远的夜路来找我,才真是厉害。”   庄乘月也很自豪:“我一点都没觉得害怕呢!就是怕找不到你。黑一点算什么,只要能把你安然无恙地带回来,刀山我都敢上,火海我也敢蹚!”   “月宝成长了。”晏知归眼角弯弯地看着他。   迎着这样的目光,庄乘月突然有一点不好意思,耳根烫了起来,不自觉地垂下眼睛。   他觉得心脏越跳越快,扑腾得厉害,慌里慌张地站起来:“我去上厕所!”转身就往外跑。   明明病房里有洗手间,他还是跑了出来,用走廊里的公共卫生间。   主要是觉得脑子有点乱,胸腔里有什么在蓬勃生长,心脏也鼓鼓胀胀的,好像要爆开似的,得找地方静静。   上完厕所,庄乘月洗完了手,又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稍稍降了些脸上的热度,再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得跟喝了酒似的,真是莫名其妙。   其实也不是莫名其妙,心里有个模糊的念头一直在躁动不安。   “小月?”   庄乘月扭头看过去,看到曹怀瑾走了进来:“怀瑾哥,你怎么过来了?”   “安置好了其他嘉宾还有摄制组受伤的员工,过来看看知归和你的情况。”   “哦,我没事,龟龟的右腿胫骨骨裂,得打一阵石膏,不过医生说问题不大。”庄乘月语调轻松地说。   曹怀瑾明显松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好。”   两人都没再说话,庄乘月冲他笑笑,准备离开。   “小月,我心里一直有些话想跟你说,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口比较好。”曹怀瑾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语气有些迟疑,表情却很诚恳,“今天知道你滑雪受伤的时候,我没在你身边,不知道你得严不严重,我真的很害怕……”   庄乘月爽朗地摆摆手:“没事啦!”拍拍手臂上的冰袋,“有这个就行!再说滑雪本来就是危险运动,是我和龟龟要去滑野雪区的,不怪你,更不怪摄制组,而且大家不都买了保险了吗?对了,那两位受伤的大哥情况怎么样?这是工伤,医药费我们来出吧。”   “他们没关系,你不用挂心,项目组来负责就好。”曹怀瑾又上前了一步,“小月,我……”   庄乘月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靠在了墙上,他往门口处看了一眼:“怀瑾哥,有什么话我们换个地方说?这里是洗手间,多不好。”   “我担心换个地方就说不出口了。”曹怀瑾按住庄乘月的肩膀,“我不知道原来你也喜欢男人,如果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会早点向你表明心意——”   他看起来跟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的“别人家孩子”相去甚远,眼睛因为情绪激动而闪着光:“你从小跟怀周关系好,常到我家来玩,我很喜欢看见你,虽然跟你说的话不多,但只要看到你来,我就会开心一整天,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喜欢。”   “但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男生,从来没敢接近过你,我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表示什么,为了克制心里对你的想法,我才一直待在国外,谁知道回国就听到了你跟知归联姻的消息。”   庄乘月震惊了,他没想到晏知归的感觉这么敏锐,猜得还挺准!   他连忙道:“怀瑾哥,我以前确实不喜欢男生,但是现在我喜欢龟龟,我也已经结婚了,你看,婚戒我都一直戴着呢!”他抬起左手给对方看手指上的戒指,尽可能温和地说,“谢谢你对我的喜欢,我很荣幸,但人总要往前看的嘛,你还是尽快走出来吧……以后我会少出现在你面前,免得你不舒服,反正现在这样,婚综我们肯定是没办法继续录了,我会让周周帮忙找新的人加入进来——”   谁知曹怀周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小月,我知道你跟知归是假的,不用再掩饰了。”   庄乘月:“……”   “什么假的,我听不明白。”他装糊涂地说。   “你俩协议联姻,就是为了掩盖被抱错的真相,你们能骗得了大众,可我们圈子里的人几乎知根知底,怎么可能被你们蒙骗过去,是大家相互间都有利益牵扯,不想拆穿你们罢了。”曹怀周笃定地说。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庄乘月,观察他每一个细小的反应。   庄乘月当然不傻,他会用更大的表情来掩盖这一时的慌张。   他奋力地试图挣脱对方的手,委屈巴巴地说:“怀瑾哥,你不要乱讲,我和龟龟是真的,什么抱错,这种谣言你也信吗?你向来聪明,别钻牛角尖好不好?你捏得我好痛,能不能先松开?”   “不能!我知道你肯定会抵赖!”曹怀瑾没有松开他,反而连他另一只手也握住,将他按在了墙上,“小月,我不是要威胁你,你放心好了,我只是想说明我的心意,还有……”   他凑得很近,微微垂眸看着庄乘月的脸,轻声道:“我想追求你,想要你和我在一起。你跟知归的联姻期有多久?半年?一年?两年?我都可以等。既然是联姻,他就不该干涉你情感上的自由。”   “我愿意做你的地下情人,也会用尽我的一切手段保守这个秘密,不会让任何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小月,知归为你做的那些,我也可以做,我在曹家更有话语权,你跟我在一起,将来不用担心晏家给你任何脸色,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你虽然是他们的亲骨肉,但他们本性淡漠,根本不会在乎血缘,不会疼你爱你!”   庄乘月心里震惊得咋舌,但是脸上装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大大的猫儿眼上挑着看着他,一副“你到底在说什么”的表情。   “怀瑾哥,你真的误会了。我跟龟龟是真的,晏家爸爸奶奶对我也很好,他们是严格了一些,但他们对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的,并没有偏爱谁。我们这样的家庭都有是非,只有自家人会懂,外人就不要讲闲话了吧,这样不太好。”他轻声细语地说。   曹怀瑾状似无奈地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小月,我要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我真的很喜欢你,暗恋了你那么多年,你让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不明不白地跟别人在一起?”   “我没有不明不白,真的。”庄乘月语气更加柔和,笑得像一朵小花,盈盈地看着他,“被人喜欢是件很幸福的事,怀瑾哥,谢谢你在今天我受到了那么多惊吓之后给了我这么大的安慰,我心里真的非常感动,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曹怀瑾有一些意外地看着他:“当然可以。”接着松开了庄乘月的手,把他拥在了怀里,鼻端埋在他的颈间,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无数次在梦里拥抱过你,今天,总算得偿所愿。”   庄乘月环着他的腰,一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小月,跟我在一起好吗?”曹怀瑾轻声道,“我从没有喜欢过别人,心里只有你一个。”   “怀瑾哥……”庄乘月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喃喃地说。   突然间,他的手伸到了身前,猛地一扯曹怀瑾穿的冲锋衣,原本就在锁骨下方的拉链被他扯开,而他非常顺利地伸进对方怀里,用两只手指从里边夹出了一只手机。   动作快得活像受过什么专业训练。   曹怀瑾始料未及,松开他想要阻止,庄乘月顺势把他向外一推,手机从左手捣到右手,背在身后,后退半步帖回墙上。   什么正经人啊,看到别人结婚还要横插一脚,还要当什么地下情人,月圣信你个鬼!   方才的一切都是为了麻痹敌人,只为这个拥抱。   而拥抱,就是为了试探虚实。   他敏锐地感觉到曹怀瑾的手机不在两边的口袋,而是在胸口内袋,这个品牌的冲锋衣构造他很清楚,只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拉内袋拉链,只是放手一搏。   被他搏到了!   庄乘月心里感叹,真是天助我也!   曹怀瑾面色变了,但还是努力保持冷静:“小月,你在干什么?手机还我。”   “还你?做梦吧。”庄乘月从身后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再把屏幕举给他看,上面明晃晃地显示着正在录音的缩略图,“怀瑾哥,这就是你说的真爱?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如果你没在录音,我可能还勉强相信你,可真凭实据摆在这里,你让我相信什么?!”   “我只是怕你反悔,想给自己留一个保障。小月,我能对你做什么?难道把你想要拼命掩盖的事实公之于众?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手机还给我,好好听我解释,行吗?”曹怀瑾向他伸手。   庄乘月立刻道:“别过来!”他反手推开一旁的窗户,“再过来我就把你的手机扔下去!我知道你不在乎,录音是不是实时上传云端?但你这手机里肯定还有更重要的资料,你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吧?”   他只是诈一诈对方,没想到曹怀瑾表情明显紧张起来:“小月,你别冲动——”   “抱歉哦,你可能还是不够了解我,月圣天性就是冲动爱发疯。”庄乘月眉飞色舞。   曹怀周收起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表情突然间变得很有攻击性:“你这又是何必呢?一段假的婚姻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你家人让你跟不爱的人联姻,来掩饰抱错孩子的丑闻,这是爱你吗?他们只是利用你!难道你就这么贱骨头,甘心被人当枪使?!”   “你以为晏知归说的话都是真的?你和他当死对头当了那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他最会演戏?不管他对你说了什么花言巧语,通通都是为了哄住你,让你帮他保住现在的一切!”   “小月,你从小无忧无虑地长大,跟怀周一样不懂人情世故,看起来很聪明,但实际上又傻又天真,婚综上演得那么像,自己都当真了是吗?你醒醒吧,真正为你考虑的只有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忙得要死,还要帮你攒这个婚综的局?”   “不管你的感觉是什么,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的感觉全是错的,你的家人不爱你,晏知归也不爱你,你对他的相信和依恋,不过是吊桥效应——”   庄乘月冷冰冰地打断他:“你住嘴吧!还想pua我?你也配?!”   曹怀瑾这一番输出,骂了他的家人、朋友还有晏知归,稳准狠地踩在了他的所有雷点上。   此刻月圣心里的战场上“砰砰砰”接连暴雷,简直硝.烟弥漫,而他原本平静的心情突然就被推高到了一个顶点。   “什么吊桥效应?糊弄谁呢?!”他大声道,“我跟晏知归之间怎么相处,你管得着吗?我有什么感觉凭什么由你定义?我和家人之间是什么关系,难道你比我还清楚?臭傻逼!”   接着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告诉你,我俩好着呢!晏知归爱我,他爱惨了我,而我也爱他!我超级爱他!爱他爱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而且,他才不会像你一样pua我,他永远鼓励我、支持我、等着我!”   曹怀瑾一脸不信,但庄乘月突然愣了。   是啊,那个人,看起来冷淡,骨子里却热情,跟他在一起,得到的永远是无需质疑的安全感。   自己永远也不想离开他。   突然间,好像春风吹软了冻土,冻住的泉水重新汩汩流淌,冲开了什么阻滞,他脑子和胸口里的不明淤堵物突然间一下子消失,他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思路清晰,有几句话一下子浮现在了脑海中:   “相爱其实就是血肉逐渐长在一起的感觉。”   “爱上一个人,会让人变得无比勇敢,天塌下来也不想和他分开。”   “黑一点算什么,只要能把你安然无恙地带回来,刀山我都敢上,火海我也敢蹚!”   强烈的情绪在他的胸腔来回撞击,让他眼眶发酸,头皮发麻,心脏疯狂跳动,他喃喃地说:“我是爱他……我爱他!”   曹怀瑾无语:“你魔怔了吧?!”   “关你屁事!”庄乘月拔腿就跑,他要亲自去告诉晏知归,他想明白了!   “手机还给我!”曹怀瑾拦住他,冷声道,“我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庄乘月一扬手,那手机就从窗户缝里丢了出去:“自己下去捡吧!”   这里是十几层楼高,手机肯定粉身碎骨了!   “庄乘月!”曹怀瑾眼眸中突然充满了戾气,攥紧了他的手腕。   然而这个时候,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后腰上,后边传来了熟悉的冷淡声音:“你想干什么?”   庄乘月从曹怀瑾的身侧探出头去,看到了手里举着拐杖的晏知归,登时笑容如春花般灿烂。   他狠狠踩了曹怀瑾一脚,挣脱了对方,径直扑到了他亲亲老公的怀里:“龟龟,我爱你!我开窍啦!”   晏知归低下头,温柔地看他:“隔老远就听见了,我的聪明宝。” 第92章   心里没什么堵着的感觉真爽, 真好!   庄乘月搂着晏知归,激动得都要掉眼泪了。   有点觉得自己在冒傻气,明明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之前就好像隔了一座山似的, 怎么都想不通。   现在回想过去的一切, 好像只是自己太过于享受美好,而并没有思考为什么会觉得美好。   其实就是因为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晏知归, 才会有这么双向奔赴的幸福感, 如果自己对他少一分感觉,他所给予一切对自己而言都不会是享受, 而是负累。   现在一切都明朗了,庄乘月抱着晏知归的感觉更踏实, 就像是抱着自己沉甸甸的未来。   一分一秒都不想跟龟龟分开!   曹怀瑾是个聪明人,眼前局势显然不利于自己, 他立刻冷着脸大步离开, 免得自己尴尬。   晏知归和庄乘月回头看着他的背影, 不约而同地嗤笑了一声。   “你怎么跑来找我了呀?”庄乘月的声音娇得自己都腻歪, 但他控制不住,摸摸对方手里的红色肘拐, “还怪好看的嘞,从哪弄来的?”   晏知归用拐杖撑着地,忍俊不禁道:“走丢了一只没带手机的小螳螂, 着急来找,跟护士要的,估计接下来这段时间都得跟它作伴了。”   “谁说的,有我呢!”庄乘月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你看, 高度也正合适,我来当你的拐杖。”   “那我们俩要是去不同的地方怎么办?”晏知归笑道。   庄乘月搀着他往外走:“放心吧你,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分开了。”   “嚯,好大的口气。”   “哪里大了,明明口气清新。”   回到病房,晏知归躺回床上,在左侧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拍了拍:“过来陪我。”   “必须的!”庄乘月爬上去,自己没有受伤的右肩可以抵在他身边,还碰不到他打了石膏的右腿,不禁啧了一声,“咱俩受伤受得都这么互不影响。”   晏知归莞尔:“那还是不要受伤的好。不过,换你安然无恙,那可太值得了。”   “这样我晚上可以跟你睡一起了吧?名正言顺了吧?”庄乘月揶揄地说,“不过现在你打了石膏,不能do哦,不会又怪我让你受煎熬吧?哎,我就是古代那种伙头军里最没地位的小兵,完完全全一个背锅的命。”   晏知归冷笑一声:“庄乘月,你可真知道怎么激将,你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我会怂?我只是腿不方便,又不是下半身瘫痪。”他的手转移到了怀里人的屁股上,“不知道是谁上次被人碰了这里就紧张得跟铁板似的。”   庄乘月当然不会认输,立刻推翻了在飞机上的言论,为自己找回场子:“我那是觉得没洗澡身上脏!还有你的破手也不干净!”   “哦,现在又是讲卫生的小螳螂了,不是之前懒得不想洗澡的那个?”晏知归笑着挖苦他。   “讨厌你!”庄乘月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我都表白了,你还没亲我呢!我们俩都没有一个互诉衷肠吻!”   那天在小黑屋是在表白之前亲的,不算数!   晏知归没有犹豫,单手搂住庄乘月的肩膀,向左侧压过去,狠狠地亲吻这张又软又硬的嘴。   单人病房里只开着床头灯,温暖昏黄的灯光映着一对有情人,光芒如蜜一般甜美。   不知道是不是互通心意的效果,庄乘月觉得这次亲吻比以前以往的任何一次都细腻,都涩.情。   舌头像是交融在了一起,唇齿磕磕碰碰舍不得分开,恨不得互相把对方给吞下去。   不知道晏知归想不想do,反正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想do,想照着小簧文上那些play一一实操一遍。   可能是认清心意之后,就特别想要跟对方无限贴近,恨不得合二为一。   一吻结束,俩人就像刚学会亲嘴那样剧烈喘息了好久,一互相对视,就笑得合不拢嘴。   晏知归捧着庄乘月的脸,在他唇角的深深的梨涡上反复亲了亲,一贯深藏不露的人像是忍不住出要吐出一些真心,喃喃道:“我的月宝。”   “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庄乘月在他眼睛、鼻尖、嘴唇和两颊各亲了一口,“你也是我的。”   晏知归长长地舒了口气:“还好你没让我等太久。”   “如果我总不开窍,你真的不等我了吗?”庄乘月窝在他怀里,小小声问。   “当然不会,想办法刺激你呗。”   “什么办法?”   “听说吃醋大法好,我可能会先用这个试试。”   “嘁,万一我不吃醋呢?你岂不是要被气死。”   “怎么可能,月宝喜不喜欢我,我心里当然知道。”   庄乘月唇角持续上扬。   嘿嘿,我应该老早就很喜欢你了,可惜我自己也不知道。   想想晏知归要是跟别的男生近距离接触,心脏立刻像上紧了螺丝,拧得酸涩极了。   “幸亏你没用,我可是金牛座,我要醋死的!就算没那么喜欢你,也会生气。”庄乘月故作严肃地说,“月宝生气的话,后果会很严重。我会闹的!”   晏知归“哧”地笑了声:“你是金牛座,难道我不是?刚才在洗手间曹怀瑾跟你说什么了?威力那么强,直接把你逼出了真心?”   “哦哟,不容易啊,憋到现在才问。”庄乘月得意地坏笑,但不准备在这件事上惹他不高兴,自然是实话实说,“就是突然拦住我表白,其实也算猜对了真相,还说愿意做我的地下情人,最鸡贼的是用手机录音,被我发现了!还以为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实际上他才是个黑松露饺子!我就得相信周周对他哥的判断。”   晏知归当即皱起了眉头:“录音?会不会直接上传云端了?”   “放心吧,我半个字都没被他套出来,他莫名其妙来表白那会儿我就猜到可能会被录音。”庄乘月有那么一点小得意,“而且这一点不走心的表白听起来真的毫无感觉,我听过那么多,这一次最差,内心毫无波澜。”   然后仰头亲亲晏知归的下巴:“老公的表白最好了,那天在小黑屋,我听得心脏都碎成了八瓣儿。”   “你拿我的真心和他的假意比?”晏知归挑眉。   庄乘月很坦然地说:“我不是故意要比啊,是你优秀得太明显。而且他踩准了我所有雷点,说我家里人,说周周,还说你不好,我当时都要暴走了,可能就是那时候打通了任督二脉吧,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以为我只是很喜欢你,后来才反应过来,我其实早就爱上你了。龟龟,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对你负责任,还和你一起面对我们两家人。”   “喜欢和爱的区别很明显啊,喜欢就是流于表面,但爱是静水流深,触及灵魂,再详细我也说不清了,反正懂的都懂!”   小螳螂说起真心话来,虽然简单,但是很动人,晏知归听得熨帖极了。   他把庄乘月往怀里带了带:“我爱你这件事也是最近才确定的,但喜欢你可能要追溯到很久以前。能让我当成死对头互相针对的,从小到大只有你一个。”   “我对你也是哦!这怎么不算一种神奇的缘分呢!”庄乘月抬手摸摸他的脸,乐道,“可怜龟龟,这几天等我开窍,一定很煎熬吧。”   晏知归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里一吻:“身体上有点难,心理上还好,因为我对你有信心。”   “哎,我就是个气球,你要不戳我,我可能一直飘着呢,但一戳就破,嘿嘿!”庄乘月很开心,开心得无以复加,好像没什么事可以跟此刻的心情相比,或许他的助理小姜中彩票千万大奖的心情就是这样吧。   觉得人间一下子就美好了起来,未来还有很多很多的美好,可以一起去经历。   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那我们什么时候告诉家人们?妈妈还在把我们当兄弟呢。晏爸爸还有奶奶不知道会怎么想。奶奶会不会习惯性反对?我觉得她就不会赞成我们任何事。”   之前这些也让他犹豫过,但没有细想,可能本能上因为排斥晏家的人而拒绝深思,拒绝被卷入更深。   但其实,自己是晏家的血脉,这辈子肯定是摆脱不了晏家人了。   他这样排斥,应该是因为一直没能接受自己的身份。   “我们先观察,暂时不跟他们说。”晏知归沉吟道,“庄爸爸还有乔妈妈我觉得应该还好,毕竟他们爱你,也对我很好,将来我俩在一起影响不会改变什么,如果单独是我俩的关系,我爸还有奶奶,估计也不会太在意,毕竟也和他们无关。重要的是——”   庄乘月飞快地接口:“估计他们不想做一辈子的亲家!”   “差不多是这样。”晏知归点头,“我们俩先婚后爱了,他们可还彼此看不顺眼呢,估计已经在盼着两年协议期尽快结束,现在我们告诉他们这个期限是‘永远’,恐怕他们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那怎么办呀?暂时瞒着还行,但一直瞒着,我怕我做不到,我迫不及待想告诉所有人。”庄乘月原本雀跃的心情打了个小小的折扣,“他们到底因为什么反目成仇的啊?这心结还能解开吗?我看爷爷现在挺看得开的,如果奶奶能想通,至少两家不会对立得这么夸张。”   说归说,但这都是过去积淀了很久的矛盾,要是非逼着所有人为了他俩而化干戈为玉帛,显得有那么一丢丢自私。   面对这个问题,晏知归显然也并不乐观:“矛盾到我们这儿都第三代了,肯定不是一件大事,应当是两个爷爷在几十年前很多小摩擦积攒到一起的结果,解无可解。如果大家都在世,这事儿或许还可以转圜,可我爷爷不在了,奶奶心里记挂着他,很难放下对庄家的恨意,哪怕这恨看起来那么虚无,但这就是她心里一直撑着她守住家业的一口气。”   “这倒也是,我爷爷也是在晏爷爷去世之后突然想开的。”庄乘月遗憾地说,“死亡总会让人有所觉悟,只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晏知归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先别那么悲观,一切都慢慢来。”   “他们如果死活不同意我们来真的,总不能逼我们离婚吧?”庄乘月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煞有介事地说,“我们的协议书都在哪里放着?我爸和晏爸爸的办公室保险箱吗?我们去把它们偷出来烧掉怎么样?”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晏知归乐得不行,低头亲了亲他已经被自己亲得微肿的嘴唇:“倒也不必如此,只要我俩不愿意,就没人能强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确认心意而过度兴奋,明明累了一天,还受了伤,两个人却一点儿都不困,依偎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聊天,双方之间开始对账。   从幼儿园到高中,能想起来的事都要拿来对一对,才知道其实他俩之间所谓的矛盾不过是小孩儿的好胜心和一些少年意气,是那种“我盯上你了”之后没完没了的互相较劲。   两家大人虽然互相看不过去,但也不会low到故意教孩子跟谁做敌人,他们彼此看不顺眼,显然原因在双方之间那难以忽略的吸引力上。   等他们聊天聊到挤在一起睡着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后半夜,没洗漱没脱衣服,就这么和衣睡了,谁也没觉得这张床狭窄得睡不开,都很享受这样亲密无间的感觉。   庄乘月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好像里边没什么内容,但就记着自己一直笑一直笑,笑声快把自己都给吵醒了。   然后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跟舌头抽筋似地啧了好几声,说:“一大早就给我看这个,这一天的饭都不用吃了。”   “你小点声,别把他吵醒了。”这是自家老公的声音。   于是庄乘月眼都没睁就开始趴在晏知归怀里嘤嘤嘤:“已经被吵醒了,老公你看他!”   病床边的苏元意见识到这副画面,一时无语:“兰花螳螂你有毒吧?知归,你是不是被他下毒给蛊着了?”   “你别管,不懂谈恋爱的人理解不了。”晏知归看着怀里的人,满脸都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以前那个不苟言笑的人好像被他丢在了异次元。   苏元意:“……”   庄乘月揉着眼睛看他,发现他已经靠在了床头,应该是早就醒了。   他往上蛄蛹了两下,靠在对方的肩膀,迷迷瞪瞪地撒娇:“你才睡多久啊,是不是被不值钱的酥吵醒的,他自己没有家吗?不用上班吗?干嘛跑过来打扰我俩。”   苏元意再次:“……”   “现在都十点多了庄少爷,正经人谁还睡觉啊?再说我有没有家上不上班关你什么事?昨晚要不是照顾你那个发高烧的朋友,我至于现在还留在这儿?”他很不爽地说。   庄乘月这下清醒了不少:“周周发烧很难受吗?他现在好点了没有?”   昨晚着急来医院,英嘉医疗派过来的救护车装不下太多人,就没让程昊跟来。   不过,私立医院的护士都很尽心尽力,根本用不着苏元意照顾,不知道他是怎么卷进去的,但既然人家已经付出了劳动力,也就不太好指责他什么。   “只能说你们奇葩都很难搞,发烧快四十度,居然还有帅哥包袱,出了一身汗之后非要洗澡,我怎么劝都不听,他要找死随他去,果不其然,洗完了之后立刻温度又上来了。”提起这事儿苏元意还是一脸无语,“看在他照顾我家苏钱钱的份上,我勉强回馈他一次好了。现在体温正常了,正呼呼大睡呢,喊他都听不见。”   顿了顿,又恨铁不成钢地说:“不是我说,你们俩平时多健健身吧,怎么一个比一个像娇花,怀瑾哥和他明明是双胞胎,身体素质赶他两个!”   庄乘月立刻坐了起来,在晏知归脸颊上亲了一口:“你跟便宜酥聊天吧,我去看看周周。”   “你先去找护士换个冰袋,早没温度了。”晏知归对着一溜小跑的小螳螂叮嘱道。   “OK的啦!”   等到人影消失,苏元意往门口看了看,转过头露出特别八卦的姨母笑,一屁股坐在病床边,非常贱地敲着晏知归腿上的石膏壳:“怎么这么亲密啊?之前不是还在等开窍要保持距离吗?突然就搂着睡了,兰花螳螂还表现得那么腻歪,让我猜猜,望妻石等到了归人?虫子脑袋突然变异?被惯得无法无天的小少爷突然成长?”   晏知归笑而不语,持续升天的颧骨很说明问题。   “厉害啊,他那么怕黑的人都敢走那么远去找你,看样子你在他心里很重要了。”苏元意感慨,“乐吧乐吧,你俩倒是甜蜜和美死对头变情人,显得我和曹怀周像个小丑。”   晏知归挪开伤腿,逃离他的魔爪,笑道:“至少你不孤单,还有他陪你。不过,小月开窍这事儿,我还要感谢曹怀瑾的助攻。”   “怀瑾哥?他干什么了?昨晚我被大呲花缠着,都没来得及找他。”苏元意好奇地说,“后来打电话发现他关机了。”   晏知归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苏元意啧了一声:“我看他是想趁兰花螳螂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收网。可惜他不知道你俩的真实进展,完全判断错了方向。”   “你不吃醋?他都说愿意给我月宝当地下情人了。”晏知归调侃他。   “这有什么好吃醋的,你说得对,接近得多了,更容易祛魅,可能我对他也没什么感情,以前就当是努力的榜样,近期才起了一点别的心思。”苏元意非常坦然地说,“当然,在这件事上我依旧不觉得是他策略有问题,只能说他之前跟你们的关系太远,信息掌握不充分,所以落了下风。”   他露出一脸坏笑:“如果当初他跟庄乘月走得近一些,曹怀周也少说他点坏话,现在可能真没你什么事儿了。”   晏知归笃定地说:“不可能,小月不会喜欢他那种性格。”   “是是是,庄乘月最喜欢你了,你就乐吧!”苏元意对他的嘚瑟表示无语。   “现在不需要你深入敌后了,你要是没那么喜欢他,就不用再接近他了。”晏知归说,“没必要在浪费心思。”   苏元意则表情玩味:“浪都浪费了,我得给自己捞点甜头吧,毕竟是他主动先撩我的,凭什么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得躺平?”   “你打算干什么?”晏知归微微蹙眉,提醒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你还欣赏他有手段,但这手段落到你身上,肯定也不好受。他没在小月这边得逞,肯定不会再搭理你,你别上赶着把自己赔进去。”   苏元意嗤笑:“我能把自己赔哪去?我又不像你这么纯爱,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要是能睡他一次,也不算亏本。”   晏知归最终警告他:“我建议你克制。”   “他这么不克制的吗?”靠在床头的曹怀周鼻音很重震惊道,“地下情人这种话都敢说?我好像根本不认识这个哥哥。我本来以为他在打苏元意的主意,原来是冲你。妈呀,还从小就对你动心了,好吓人,这是什么隔壁怪葛格。”   庄乘月盘腿坐在他床尾,撇着嘴,意味深长地点头:“我也是没想到,现在复盘起来觉得好夸张。我之前还当龟龟单方面雄竞呢,没想到他猜得是对的。”   “晏乌龟占有欲那么强的人,这方面肯定敏感。”曹怀周依旧一脸不可置信,“我哥那么早就喜欢男的了?他纯弯的还是双性恋?那他撩姓苏的是干嘛?旁敲侧击打听情报?姓苏的这段时间岂不是一厢情愿?对了,我哥既然喜欢你,说明他是1?那姓苏的是0?哈哈哈哈哈!”   庄乘月隔着被子狠狠掐了一把他的小腿:“0怎么了?在下边的哪点比不上在上边的?!你怎么还歧视起来了?”   “没有没有没有,怎么会,我就是觉得姓苏的整天一副神气活现、高高在上,看他被人压在床上这样那样肯定很解气。”曹怀周立刻往回找补,“但想想做0双重享受,真是便宜他了。”   双重享受?庄乘月小耳朵竖起来。   可惜我还没有享受到,哭哭。   那个什么,打了石膏多久能恢复?   龟龟说他打石膏也不碍事,是真的吗?   看来我得加强学习,主动权在我!   脑子开了一下黄黄的小差,庄乘月连忙把思绪调整回来,干咳一声:“你这么讨厌他,为什么还非要他照顾你?还非得洗澡——不是让他伺候你洗澡了吧?这个护士来做确实不方便。”   听到这话,曹怀周的脸腾地红了,立刻道:“他这么说的?他造谣!他混蛋!他不要脸!根本没这事儿!”   “好好好,没有没有,你别激动。”庄乘月意识到这是他的雷点,决定不碰为妙。   曹怀周马上又说:“我没激动,昨晚在滑雪公园他也算是帮过我,我打算不和他计较,你不是跟晏知归都成真的了吗?我也不想再跟他们作对,怪累的。”   “那就好那就好。”庄乘月顺毛捋他,“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曹怀周绯红着脸,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但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   来电显示是“晏乌龟”,他立刻把手机递给了庄乘月:“你老公找你。”   庄乘月接过来划开接听,笑眯眯地说:“喂,老公,这一小会儿不见就想我啦?”   “妈来了,你快回来。”晏知归言简意赅地说。 第93章   庄乘月挂断电话, 立刻脚踩风火轮似地往外跑,幸好两间病房相隔不算很远,他几乎算是瞬移到了门口。   然后就听见妈妈在里边紧张地问:“小月呢?小月伤重吗?”   “不重不重!”庄乘月立刻冲进去,“妈妈你看, 我就是皮肉伤, 刚换了冰袋冷敷呢!一点事儿没有,是龟龟比较严重!”   晏知归在床上坐直了腰板, 连忙解释:“我也不严重, 就是胫骨有些骨裂,医生说很快就能长好, 不用一个月!妈你放心,我恢复能力很强, 肯定比他说得还快!”   “对对对,知归身体倍儿棒, 从小到大不管受什么伤复元都是最快的, 阿姨您不用担心。”苏元意连忙在旁边帮忙说话。   乔轻云一听, 立刻露出复杂且揪心的表情:“知归, 你小时候经常受伤吗?”   “没有没有,都是那种运动时候不小心的小问题, 算不得受伤。”谁知道她重点偏移,晏知归连忙澄清。   刚才妈妈一进来,看到他腿上打的石膏眼圈立刻红了, 几乎要掉眼泪,这个时候肯定精神敏感,可千万不能给她上强度。   然后冲庄乘月使眼色,让他祭出一些撒娇大法来转移视线。   “妈妈,你怎么知道的?谁家的耳报神给你说的呀!”庄乘月当即心领神会, 把她拉到沙发上坐,搂住她的肩膀说,“我觉得问题不大,就没跟你说。”   乔轻云埋怨地说:“还用耳报神?你二姐刚才上网,看网上有人爆料,说昨天你们录婚综出了事故,你和知归受了伤,那爆料说得不清不楚,只说你俩坐的雪地摩托翻车,还滚下山坡,她立刻给英嘉医疗打了电话,确定你们在这边之后才告诉我,吓得我魂都没了,这才赶紧过来!”   说到这里,生气地拍了他一下,又看向晏知归:“我要说说你俩,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手机都打不通!想要把谁急死吗?”   想到昨晚互诉衷肠,早就把手机不知道塞去那个犄角旮旯,庄乘月心虚地低头,站起来去衣帽钩上挂的滑雪服外套里找了一下,果然在内兜找出了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   “手机冻死了,昨晚睡得早,刚刚起来就去找周周,没顾得上看。”他非常详细地解释。   晏知归也说:“我的也是,还是刚充上电。”   苏元意看着他们俩绞尽脑汁糊弄妈妈的窘迫样子,笑而不语地悄悄退出了房间。   一回头就遇上了走廊里迎过来的曹怀周。   “别过去,人家一家三口联络感情,你少掺和。”苏元意走过去提醒道。   曹怀周本意是想来跟乔轻云打声招呼,顺便道个歉,毕竟是在自家录节目的时候出的意外,但听他这么说,确实不便过去打扰。   他看见苏元意,表情有些不自在:“哦。”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对方,“你没地方可去,可以到我病房里坐一会儿。”   “哦?你这么好心?”苏元意露出坏笑,“不是又让我帮你干什么吧?”   曹怀周立刻变得恶狠狠:“你想得美!”   说罢大步往前走,不想搭理他。   但苏元意并没拒绝他的好意,抄着口袋慢悠悠地跟了上去,和他回了病房。   进门之后又问:“没再烧起来吧?还用打针吗?”   “不用你假好心!”曹怀周站定,回头质问他,“你在乘哥面前胡说什么了?我什么时候让你帮我洗澡了?!”   这混球不说还好,一说他就开始郁闷。   难道发烧也会烧断片?自己怎么不记得这事儿?   不过,摸过头发,确定是洗过的样子,香味儿也跟这里提供的洗发露味道一样。   所以姓苏的是怎么帮自己洗的澡?是不是把自己看光了?!   糟心,太糟心。   苏元意听到这话,挑了挑一侧的眉毛,突然抬手把门一关,上前一步壁咚了他,坏笑着说:“小周周,用完我不认账是吗?昨晚有个人都烧成烧鸡了还非得要洗澡,走路头都晕还不忘记脱衣服,最后是我好心完成了你的心愿,还给你吹干了头发,你才消停,现在就失忆了?”   曹怀周被他抵在墙上,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还是因为离得太近而心跳大乱。   苏元意比他高一点,他只能挑眼向上看着对方,但对上那双似笑非笑透着些捉弄的眸子,又觉得很别扭尴尬,立刻挪开眼睛。   “我就是记不清了,没有失忆——你是不是……是不是……”他想问的问题说不出口,只能口干舌燥地吞咽口水,把这三个字重复了好几遍。   苏元意当然猜得出他想问什么,更乐了,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当然了,不然怎么帮你洗澡。看不出啊小周周,虽然你不爱健身,但身材真不错。”   “滚!我什么样用得着你来评价!”曹怀周猛地把他推开,才堪堪找回呼吸。   他感觉到脸红得厉害,又为自己这种反应感到可耻。   小爷堂堂一个娱乐公司老板,什么事儿没见过,怎么三言两语被他撩红了脸!   苏元意忍俊不禁:“看不出你还挺纯情的。”   “纯情个屁!老子组织银帕的时候你还在玛卡巴卡呢!”曹怀周恼羞成怒地扯谎吹牛。   他满脸写着“恶心”,嫌弃地说:“我就是想到你跟我哥也这么你侬我侬的,现在又把这招用在我身上,觉得倒胃口!现在你知道了吧?他喜欢的是我乘哥,不管他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反正都没你的份!我早告诉你了他不安好心,呵,叫你不信我的话。”   “我管他喜欢谁,只要我喜欢他就够了。反正现在他也不可能得到庄乘月,我还有机会。”苏元意突然收起满脸戏谑,语气十分笃定地说。   曹怀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是吧?明知道是火坑还往里跳!中邪了?!我以为你们青年才俊至少不会恋爱脑!”   “难得恋爱一回,恋爱脑又怎么样。”苏元意垂下睫毛,敛去满眼“伤感”,“我先走了,苏钱钱还在家里,我回去陪它。”   曹怀周:“……”   他冲着苏元意的背影大吼:“你可别后悔啊!”   走出病房、把门带上的苏元意扶着旁边的墙笑弯了腰,小声自言自语:“怎么这么好逗。”   庄乘月这边,乔轻云大动干戈地找来了主治医生,亲自听他说了两个人的受伤情况,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等人走了之后,才想起来跟他俩说:“你们爸爸爷爷还有姐姐们都很关心你俩的伤势,不过临时抽不开身,没法赶过来。”   “不用赶!妈,这点小伤真的没事!”晏知归连忙道,然后抬了抬自己的伤腿,“就是小腿打了石膏,都不影响膝关节活动,我用一根肘拐很方便的。”   庄乘月连忙附和:“对对对,龟龟健步如飞,厉害得很,除了肘拐还有我,而且他们公司还有智能电动轮椅,我们回家去就让员工送一台过来,那轮椅可先进了妈妈,连楼梯都能上!”   “是的妈,真的别大动干戈,我也就是在这里观察一晚上,今天就可以回家。”晏知归说。   乔轻云心疼地看着他脸上的伤和腿伤的石膏:“不回你的江边别墅了,回我们家,妈妈亲自照顾你,反正我整天闲着也没什么事。”   庄乘月&晏知归:“……”   两个人异口同声:“不用麻烦了!”   乔轻云表情很不悦:“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自家人说这个。晏家那边肯定知道,现在都不派个人来看看,我也不想管他们怎么想,知归,现在就跟我走——”   “不好意思阿姨,我们只是来晚了,并不是不管。”推门而入的是晏宇安,说话的是跟在他身后的英嘉医疗负责人、晏家老大晏知遇。   晏宇安算是很有礼貌地向乔轻云一点头:“抱歉,弟妹,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立刻推掉了所有事赶过来。”   “是知归跟医院的人说不要上报的,我们也是看了八卦才知道。”晏知遇看向晏知归,“是吧三弟。”   庄乘月立刻向晏宇安解释:“爸爸,这是知归不想搞得满城风雨,本来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回去静养就行了。”   “嗯,我明白,以前知归也总是报喜不报忧。”晏宇安先问他,“你的手臂严重吗?”   “完全不严重!歇两天就好啦!”庄乘月笑眯眯地说。   晏宇安又走到晏知归的病床边,查看他头上的伤痕,还有被石膏包住的右小腿:“你的报告我看过了,医生也说休养一阵子就行,这段时间就回家住吧,你住你原来的房间更自在。小月也陪你一起回去。”   庄乘月和晏知归再度沉默。   尤其是晏知归,从小到大玩各种运动没少受伤,这还是父亲第一次这么关心他。   迟来的关爱也是挺让人感动的,他一时有些唏嘘。   乔轻云不乐意了:“抱歉,晏大哥,我觉得两个孩子都跟我回去更合适,身为母亲我照顾他们合情合理,也会更细心。家里也给知归准备了房间,正好让他能熟悉熟悉。”   晏宇安刚要开口,她又道:“我记得柴女士对他俩上婚综很不满意,这次还出了意外,按照她对孩子的要求,显然会认为两个人不仅做事莽撞,甚至还照顾不好自己,并且再次被八卦新闻热议,我想她不会愿意在家里看见他们,肯定不会给他俩好脸色。我不希望两个孩子受了伤回家还得不到温暖。”   实话实说,最近一段时间,是庄乘月看到母亲“为母则刚”的一面最多的时候。   母亲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很温柔的,没想到这么能打。   现在还预判了敌人的反应,拿来做了有力武器。   佩服佩服。   “弟妹,你误会了。我母亲虽然为人严厉,但并不是不讲情面之人。”晏宇安沉着应对,“她确实不会温柔地表达爱意,但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连孙子受伤都不管不顾,事实上,正是母亲打电话给我,要我把两个孩子接回去住的。”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晏知遇心想:有这事儿?是爸演技太好,还是奶奶人格突变?   乔轻云也并不气馁,淡淡笑着说:“不管是不是误会,这一次我不会妥协。养病最忌情绪不好,如果柴女士想叙祖孙情,就等知归和小月都康复再说吧。”   “乔阿姨,您这样不太合适吧。”晏知遇不满道,“您这也太霸道了,外面不明真相的群众一定又会误会我们家。”   “这种‘误会’不是一次两次形成的,要怪也怪不到我头上,不是吗?”乔轻云面色不改地回答。   晏知遇无言以对:“那要不还是分开吧,知归跟我们回家,庄乘月回庄家去,大家都在自己最舒服的地方,好得快。”   这次庄乘月、晏知归、乔轻云和晏宇安齐声道:“不行!”   晏知遇:“……”   “我真服了。”他说。   病房里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庄乘月央求地看着乔轻云和晏宇安:“要不我和龟龟还是回自己家吧,孙阿姨和叶阿姨肯定能把我俩照顾好的,你们不要因为这件事伤和气啊。”   “当然不会。”两个家长异口同声地说,然后面无表情地互相看了一眼。   愁人,大人们倔起来也是固执得很。   庄乘月无奈地偷偷勾了勾晏知归的手指头。   晏知遇提议:“要不我看还是抓阄吧。以前争执不下的时候,不也用过这个方法吗?”   “不必了,这次我说什么也要带知归和小月回家。”乔轻云当仁不让地说。   庄乘月决定尽快结束眼前这个只会越来越伤和气的对峙局面:“晏爸爸,这次我和龟龟就先跟我妈妈回去,好不好?如果非要争个平等付出,我俩是在这里治疗的,也算咱们家已经出过力了。当然,我知道你们肯定没有要在这上边较劲的意思。”   如果庄家和晏家之间必须选一个的话,他当然会选庄家。   住在晏家绝对不会是愉悦的生活体验。   “小月说得有道理。”晏知归立刻附和他,“我也不想妈妈一直挂牵我,我在眼前她更能放心。”   不管奶奶这次多么主动,他也是不想回去看她老人家脸色的。   面对这种局面,晏宇安很难再固执己见,只能点头道:“好,先这样吧。”然后看向乔轻云,“乔女士,如果我们想去贵府探病,应当不会遭遇阻拦吧?”   语气生疏客套到这个地步,显然是在生气了。   乔轻云完全不在乎他的情绪,此刻得偿所愿,显然心情不错:“当然,提前说一声就行。”然后拉着庄乘月和晏知归的手笑道,“既然这样,现在就回去吧。”   曹怀周也跟他们一起离开医院,对两位长辈再三表示歉意,长辈自然不会跟小辈计较什么,反倒安慰了他几句。   庄乘月也有些遗憾地说:“周周,接下来的婚综我们就不参加了,还得麻烦你另找人。”   “麻烦什么,我司艺人多得是,你这是便宜我了。”曹怀周道,“剩下的交给我……哥处理吧,谁让这次是他自告奋勇来挑大梁呢。”   呵,偷鸡不成蚀把米。   庄乘月也想到这个,内心窃喜了一下。   他和晏知归坐着乔轻云的车回到了庄家,同时抵达的还有英嘉科技的智能电动轮椅,下午还让司机把Steve从江边别墅接了过来。   这样可以方便让它操作轮椅,也能让家里小外甥跟它一起玩,家里更热闹一点。   听说晏知归回家来住,庄家上下都很高兴,几位霸总特意提前下了班回来看他和庄乘月,晚餐准备得很丰富,营养均衡,很利于伤号养病。   大家也都很喜欢可爱的小机器人,尤其知道庄乘月能准确找到晏知归是靠Steve指引之后,一起不遗余力地夸夸,Steve一个人工智能看起来好像都要害羞了。   晚餐之后,乔轻云笑着从餐桌边站起来:“知归,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庄乘月和晏知归俱是一愣。   “妈妈,我俩睡我房间就行了呀,不用另外准备。”庄乘月说。   晏知归连连点头:“是啊,我和小月睡一张床也没问题,这阵子拍婚综就这么睡的,床那么大互相不影响。”   “回了自己家就不用再装得那么辛苦了,自在一些更好。”乔轻云非常善解人意地说,“你们现在关系处得好我当然高兴,但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我要一视同仁,小月有自己的房间,知归当然也要有。”   庄乘月:“……”   妈妈,有的时候,可以不用一碗水端那么平的。   但看全家人都很赞成,他俩也不好说什么,跟着一起上了电梯,到了楼上二层。   为了老爷子活动方便,只有庄景川的套房在一楼阳光最好的角落,庄新远和乔轻云的主人房、庄乘月还有庄苡歆的房间都在二楼,庄苡然、宋乾还有宋星奕的儿童房则在三楼,俨然是把这一层给了他们一家三口。   从电梯出来,乔轻云就迫不及待地解说:“挑来挑去觉得二楼东侧这套房不错,全天阳光都很充分,白天要是懒得动,可以在房间里晒太阳,有利于恢复。往西挨着是你二姐的套房,然后是我和你爸的,再旁边隔一段是小月的房间。”   庄乘月心里嘀咕:可以,很好,你们都是银河里的一颗星。   妈妈从皇后娘娘荣升王母娘娘了。   晏知归只能面上表现得非常开心,坐在轮椅上说:“谢谢妈。”   进到房间里去,觉得这里确实漂亮,不仅空间大,还因为这间最靠边,有一侧墙壁随着楼型是圆弧状的,摆放了几盆长势喜人的朱顶红,每朵花都有人脸那么大,配上暖色调的欧式装修风格,看起来很有一点浪漫色彩。   床尾处摆着清洗干净的睡衣,所有日常用品一应俱全,是个温馨的小窝。   乔轻云满怀期待地问:“知归,觉得怎么样?还满意吗?”   “妈,我很喜欢。”晏知归连忙道。   庄乘月在旁边帮腔:“什么满不满意,妈妈,只要是你准备的他都爱死了啦!”   晏知归向他投去感谢的目光。   说情话已经技巧纯熟,但是跟妈妈撒娇,可能他真的学不来。   庄乘月向他飞了一个“不客气”的媚眼。   但乔轻云却以为他有一点吃醋,连忙拉着他的手说:“小月,这套间的面积跟你的那间是一样的,你喜欢的花妈妈也送去你的房间了,一会儿回去就能看到。”   “没关系啦!龟龟受伤比较重,应该让他心情好一些,而且他也是为了救我才滚下陡坡的,我不会介意这些。”庄乘月语调轻快地解释。   乔轻云还不知道这茬,听了之后跟庄新远还有两个女儿交换了个放松的眼神:“你们俩现在关系这么好,妈妈就放心了。”   “两个都是好孩子,之前的都是小矛盾,现在相处久了互相了解之后就不会再计较这些小事了。”庄新远乐乐呵呵地说。   庄苡歆双手拍在轮椅上的晏知归肩膀上,笑道:“行啊老弟,虽然你们要辛苦地在婚综上假扮夫夫,但装久了至少彼此之间不会再排斥,也算歪打正着。”   “小月都能认可的人肯定错不了,这次知归就在家里多住几天,也让我们多了解了解你。”庄苡然也说。   看着眼前一站一坐的两个儿子,乔轻云不由地又红了眼眶,弯腰一手搂着晏知归的肩膀,一手搂着庄乘月的腰,喃喃地说:“你们兄弟俩好好的就行!两个都是我的宝贝!”   庄乘月和晏知归:“……”   大家伙儿这新房间的小客厅里聊了会儿天,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可惜小夫夫俩被隔开了好远,只能时不时俩俩相望。   不到十点钟,庄乘月就提议:“爸妈姐姐,我们走吧,昨晚龟龟没睡好,今天让他早点休息,我留下来帮他洗澡。”   晏知归心里乐——司马乘月之心,路人皆不知,只有我知。   谁知乔轻云却反对:“小月你肩膀和手臂还有伤,好好养着吧,我让管家来帮知归,要是还觉得不方便,就找小宋。”   庄苡然点头,掏出手机:“我叫他,星奕应该已经睡了。”   “不用不用!”晏知归有一点崩溃,让宋乾来帮自己洗澡,那简直不敢想象!   庄乘月听了,脑子突然有了画面,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94章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晏知归脑子里也有了画面!   他连忙道:“不用麻烦大姐夫,我自己可以!腿上包起来泡会儿浴缸就行,有Steve在这儿帮忙递个东西足够了!”   在旁边cosplay了好久装饰品的小机器人听见提到自己的名字,字面意义上地眼睛亮了起来, 主动表示:“我可以照顾好少爷的。”   这毕竟涉及到个人习惯, 既然儿子不愿意,乔轻云也没有再坚持, 带着大家跟晏知归道别后就离开了他的房间。   庄乘月意兴阑珊地回房洗澡, 庄新远去书房处理工作,两个姐姐跟着妈妈意犹未尽地去爸妈房间组母女局。   “知归回家来住真好。”坐进沙发里, 乔轻云整个人放松了很多,脸上也带着开心的笑意, “我们这个家终于完整了。”   庄苡歆挨在她身边,往她肩膀上一靠:“是啊, 而且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跟以前比起来, 知归好像开朗了不少, 也有说有笑的,还挺幽默, 跟之前那种高高在上严肃无聊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肯定是受小月的影响,他这么活泼,肯定带得身边的人也能活泼起来。”庄苡然从茶几上拿了个桔子剥起来。   乔轻云仰靠在沙发靠背上, 愉快地说:“从小到大,小月身边都是女性比较多,不是说这不好,但到底男孩子嘛,需要有同类陪伴, 虽然曹怀周和程昊都是不错的孩子,但现在有知归这个兄弟陪着更好,可以聊他们感兴趣的话题,一起做喜欢的运动。知归呢,虽然他成长的家里不缺哥哥,可是那个环境太压抑了,现在有小月在身边,他才更像个23岁的年轻人。”   说罢感慨道:“这个破联姻能早点结束就好了。”   “我真是希望他们一辈子都能做相亲相爱的兄弟。”   刚刚洗完澡、披着浴袍出来的庄乘月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战。   “家里恒温系统失灵了?”他跑去看了看墙上的温控装置,显示没有问题,“怪怪的。”   换好衣服,他立刻拿起手机,窝在自己的小沙发上给晏知归发微信。   【月宝】:你洗好了吗?   对方也回得很迅速,像是一直守在手机旁边。   【龟龟】:洗好了。   【月宝】:这么快?我还想偷偷过去帮你。   【龟龟】:没有泡浴缸,洗的淋浴。我虽然打了石膏但不是真的生活不能自理。   【月宝】:可是妈妈觉得你不能自理。「月亮坏笑.jpg」   【龟龟】: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在吃醋?   【月宝】:怎么可能!我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吗?   【月宝】:等着,你的月宝飞奔去找你了!   庄乘月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打开零食柜,欣喜地发现家里阿姨给他补了货,于是立刻拎了两三袋薯片,兴冲冲地出了门。   先探出个小脑瓜,左右看看确认走廊里没有人,接着立刻踮着脚快速向晏知归房间移动,脑子里给自己配上了猫和老鼠的BGM。   谁知经过爸妈套房门口,门突然打开,庄苡然正好出来:“小月,你要去哪?”   庄乘月:“……”   他立刻扬了扬手里的薯片,理直气壮地说:“我去找龟龟吃零食。”   “是你说的让人家早点休息,就别打扰了,再说他骨裂,你让他吃什么薯片,吃多了会骨质疏松。”庄苡然不由分说地按着他的肩膀给他向后转,“回去回去,睡你的觉去。”   庄乘月心里苦:“大姐,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啊!你是不是看多了什么不靠谱的营销号?我又不是宋星奕!”   “你乖啊,自己也还有伤呢,快回去贴几个暖宝宝热敷一下。”庄苡然站在原地,大有不看着他进门不走的意思。   庄乘月含泪回了自己的房间,给晏知归发信息。   【月宝】:我刚刚经过爸妈门口,被正好出来的大姐给制裁了,她不让我去打扰你。等几分钟我再过去。   【龟龟】:那我去找你吧,我让Steve盯着门口。   【月宝】:好的,等大姐走了你再来。「月亮大哭.jpg」   一分钟之后,在门缝探头探脑的Steve汇报:“少爷,走廊里没人啦!你可以出发去找月宝啦!”   晏知归立刻悄悄地坐着轮椅出发,本来以为一切顺利,谁知刚出门没多久,就撞上了从爸妈房间出来的庄苡歆。   二姐十分关心地问:“知归,你要去哪儿?有什么需要吗?房间里有对讲机,可以直接找阿姨或者管家。”   “不是,我睡不着,想去找小月打会儿游戏。”晏知归心里惆怅。   庄苡歆立刻推着他的轮椅向后转:“快十一点了,打游戏太兴奋容易失眠,快点回去睡,我送你。”   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回了房间,进门之后跟守在门口的Steve打了个照面。   庄苡歆摸摸小机器人的圆脑壳:“看好你的少爷,让他早点睡。”   Steve眨巴着萌萌哒的大眼睛乖巧地回答:“好哦!”   晏知归:“……”   【龟龟】:我被二姐制裁了,半路被送回了房间。   【月宝】:「月亮大哭.jpg」   【龟龟】:等一会儿我再出发。   【月宝】:还是我去找你吧,大姐二姐都走了,应该安全了。   【龟龟】:没事,我去找你,你在你的房间比较放松。   【月宝】:其实都一样啦。   三十秒之后,两人在走廊里远远打了个照面,然后迅速跑向对方。   然而庄乘月刚刚抓住晏知归轮椅扶手的时候,听到楼梯传来了脚步声。   他俩位置处于两人房间的中间,往谁房里跑都来不及,他焦急地推着轮椅转了个一个圈,愣是没想好要往哪个方向跑。   然后就被上来的老爸抓了个正着。   “你俩还没睡?”庄新远疑惑地问,“这是要去哪?”   晏知归:“……”   不是他撒不了谎,是他怕跟庄乘月同时开口会自相矛盾。   “去我那睡!”庄乘月的确是很快想出了理由,只不过有些摆烂。   庄新远走到两人面前,说出了自己的理解:“知归认床是吗?睡不着?”   “差不多!”庄乘月脱口而出,“我的床垫更舒服!他那个没人睡过,有点硬!”   晏知归扶额苦笑——终究是床垫承受了一切。   庄新远表示理解:“这倒是,那行吧,反正你的床也够大,晚上睡觉你在左边,免得睡着了蹬他的腿。”   看样子这是松口了,庄乘月很兴奋,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记得了!爸爸你别告诉妈妈,我怕她伤心。”   “明白。”庄新远配合地在嘴上比了个拉链的姿势,慈祥地笑道,“快回房间吧,两个伤号要好好休息才能尽快恢复。”   庄乘月立刻站直行了个礼:“遵命!”   晏知归连忙道:“谢谢爸。”   有惊无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庄乘月立刻把门关上锁好,保证任何人都不会进来。   晏知归看着他层层设防的样子有些好笑:“又不会有人闯进来抢走我。”   “必须防患于未然。”庄乘月推着他进了卧室,把卧室门也反锁了,露出了土匪的坏笑,“现在进了我的寨子,就是我的压寨夫人,哈哈哈哈,你哭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晏知归扶着轮椅单腿站了起来,抱住他,温柔地笑道:“放心吧,月大王,我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   “啧啧,小嘴儿抹了蜜似的,就让本大王好好宠宠你!”庄乘月戏瘾大发地说。   接着就把人往床上一推,然后扑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条伤腿。   晏知归抱住他往旁边一滚,将人压进了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庄乘月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张开唇齿热烈欢迎他的入侵。   在自己从小长大的环境里的确是很放松,有一种广阔天地由我做主的自在感,何况跟自己合法老公亲吻呢。   于是他的手很快就伸进了晏知归的家居服里,对着那形状优美的背肌做一些描边行为。   家里给对方准备的这套是纯棉的,还是那种天蓝色小碎花的布料,让这位平日里穿黑色丝绸款的酷炫男子看起来变得柔和温暖,深邃的眉宇之间洋溢着暖融融的光,亲吻的时候庄乘月偷偷睁开眼看他,觉得很有反差萌,越看越喜欢。   晏知归:“……”   “不要以为你分心我不知道。”他松开庄乘月的唇,但又像舍不得似地追过去又亲了一口,还在那颗深深的梨涡上狠狠吸了吸。   庄乘月嘿嘿笑着:“龟龟呀,我觉得你超可爱,又酷又可爱。”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看到晏知归脸有些红。   是被昏黄的台灯映的吗?不确定,再看看。   晏知归单手撑在庄乘月的上方,低头看着这张可爱的小脸,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有一种很邪恶的、占有欲很强的、想把对方一口吞下去的冲动。   他伏低身体,在庄乘月的脸颊上轻轻用力咬了一口,叼起来拉长,再恋恋不舍地松开,看那弹性极佳的白皙皮肤一下子弹了回去,只留下两道淡淡的牙印。   “宝宝你是一颗糯米团子。”晏知归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对这个从小到大敌视了前半生的死对头。   庄乘月好奇他突然变得这么幼稚,好像是抢走了自己的风格,而自己却跟他灵魂互换,忙着解他的扣子,做一些合法夫夫该做的事。   解扣子是真有乐趣,自从上次在马场解过一回之后,他就上了瘾,这会儿修长的手指一粒粒旋开那些小巧的贝母扣,让他更喜欢的美景一寸寸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龟龟你的锁骨好漂亮,锁骨窝也好看。”   “嘿嘿嘿,达芬奇和拉斐尔还是那么傲人。”   “哈喽啊,佩恩六道,终于又见面了。”   “这次我还想看看人鱼王子,和小龟龟——”   晏知归按住了他的手,挑眉看着他:“小?”   “棱皮龟,行了吧!”庄乘月见过那位的伟岸身姿,觉得用“小”字确实委屈了它,“我查过了,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龟,还不够你臭屁的?”   “那你不担心吗?”晏知归侧身躺在他旁边,拽过枕头给他枕着。   这样更方便面前这位的艺术家之手在他的身上巡游。   而他,当然也不会错过这个亲昵的机会,必须亲自去感受糯米团子其他位置的柔软。   庄乘月像一只被撸得很舒服的猫儿,眯起了眼睛,无限贴近他,哼哼着说:“担心什么?”   “那些大尺度的同人文你看过多少了?不可能不明白我在指什么。”   “哦,那个啊,不怕,你肯定会很温柔的。”庄乘月信心满满地说,“学霸做什么都是最优秀的!”   晏知归无奈地笑了:“宝贝,你可太信任我了。”   “你很值得我信任啊。”庄乘月说,豪爽地主动扒开了自己的家居服上衣,往旁边一甩,“come on,baby!”   现在和之前的心境完全不一样,曾经的有所保留现在全都化为乌有,让他愿意更加主动,更愿意接纳。   他趴在晏知归身上,捧着对方的脸和嘴唇反复亲吻,小小声说:“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我之前拒绝你,是因为我玩不起。虽然花花公子的风评在外,但我还是希望,灵肉交融这种事,是发生在爱人之间。”   一向什么话都敢说的月圣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把头埋在自家老公的颈窝:“我不是玩家,我就是喜欢纯爱。”   “你当我是吗?”晏知归轻轻拍了拍他的翘臀,忍俊不禁地说,“当时想做是因为我已经爱上你了,说要上婚综也是为了借机追求你,后来你不情愿我也没勉强,同样是猜出你的心理。宝贝,你是不是玩家我能不知道吗?”   庄乘月长长地“哦”了一声,抬起头来看他:“小乌龟你坏啊,爱我不早说,还玩愿者上钩。”   “我早说了我是蓄谋已久步步为营。”晏知归托着他的下巴,眉眼弯弯地说,“你有你的顾忌,我也有我的担忧,可能我们当死对头太久了,谁都不敢轻易说出心里的话,很怕没了退路。”   “那还是你勇敢,你先表的白呢!”庄乘月亲亲他的手指。   晏知归摩挲着他柔软红润的嘴唇,眸色深深:“不能算勇敢,算实在忍不下去现状,不想再跟你假装夫夫,想跟你来真的。”   “那来吧!现在是真的啦!”庄乘月嘿嘿笑着,兴奋地说,“来嘛老公,你腿不方便,我上去自己动!在我家里睡我,你应该也会很爽吧!”   说着跨坐起来把家居裤给脱了,像套马甩绳子一样甩了几圈才扔到一边。   晏知归:“……”   这人真是看了太多不该看的小簧文,万一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该怎么办。   他看着这个在自己身上坐着、被灯光映着的皮肤白到反光的漂亮男青年,心想此人真的不知道危险为何物。   方才亲了那么久,他也早已遏制不住一些汹涌澎湃的冲动,当即搂住那杆细腰,再次把人压到身下,看着那双明亮的猫儿眼,热烈地吻住对方。   这次是来真格的了,很快两人身上的衣服都不见了,晏知归那套家居裤裤腿很肥,脱下去的时候完全没被石膏造成阻滞,简直丝一般顺滑。   宽敞的卧室是他们小小的乌托邦,在这里可以屏蔽一切,尽情享受两个人的爱意蓬勃。   “龟龟,我好喜欢你,我爱你……”渐入佳境时,庄乘月情绪暴涨得居然有点想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好像艰难跋涉走到了想要去往的目的地,心中既激动又充实,还莫名有一些感恩。   感恩上天让自己没有错过,感恩他像妈妈说的那样,找到了和自己感情观一致的伴侣。   他知道人不是生来就该被爱的,可他却如此幸福地得到了所有人的爱,从未在感情上受到半分折磨,他真是个幸运的宝宝。   晏知归虔诚地吻遍他的每一寸皮肤,握着他的手认真地说:“我也是,宝贝,世间的一切都可以靠自己努力去拼,但爱人,在付出了完全的努力之后,最终还是要靠机缘,靠运气。谢谢你也爱我。”   汗涔涔的皮肤贴在一起,产生了一种甜蜜至极的粘腻,庄乘月胸口剧烈起伏,满怀期待地盼望着那个融合的契机,然后……   这一次,是晏知归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两人面对面躺着,庄乘月睁开眼看他,看到对方眼睛发红,额头青筋暴起,分明是情动的样子,满心疑惑,“为什么……不继续?我不怕疼,真的,我没那么娇气。”   晏知归苦笑着看着他:“忘了一件事,这不是在咱们家,我们什么都没准备。”   “套套吗?没关系的,我们都这么健康,又都是第一次,润滑的话,去浴室拿精油就行!”庄乘月有点着急。   想吃吃不着这感觉真的一言难尽!   “不行。”晏知归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呼气,平息内心的焦躁,“会受伤的,不行,等回我们家再说吧。”   庄乘月郁闷:“啊啊啊啊啊我要闹了!”   “不闹不闹,我帮你。”晏知归轻轻吻了吻他,再亲吻他的下巴、锁骨,接着一路往下。   当庄乘月预感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啊!”他揪着晏知归的头发,“你、你不要这样……”   尾调在某些外力的作用下变得轻柔而甜腻。   再也反抗不了了,大脑都被格式化了。   真的没想到龟龟会为自己做到这样。   老天鹅,这感觉跟小簧文里写得两模两样,比那爽多了!   月宝勇攀高峰!   没有趁手工具的情况下,这样也算尽兴,勉强弥补了一点不甘心。   庄乘月抱着漱完口回来的晏知归,红着一张可以直接煎鸡蛋的脸说:“要不我也帮你……”   “不用,我的技巧都不够娴熟,纯粹靠新鲜取胜,你这一口伶牙俐齿,我怕受伤。”晏知归搂着他,拉过被子给两人盖住,“我不想以后咱俩都没得玩。”   呐,说实在的,庄乘月现在也有心无力,只是秉承着公平的理念,自己也想回馈一些甜头。   不让就算了。   确实没实践过,万一闹出笑话可就不好了。   发泄之后,疲惫感涌上来,他很快就在晏知归的怀里睡着了,睡得无比香甜,沉得中间一点都没醒,感觉没过多久,就听到耳边有人说:“月宝,你继续睡,我回房间了,怕妈妈早上会过来看我,发现了就不好了。”   “哦……”庄乘月迷迷糊糊地噘了噘嘴,“亲一口。”   嘴唇上得到一个响亮又实在的亲亲,他隐约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回弹,少了一个热腾腾的男人。   有一点伤感,但还是继续睡吧!   等他彻底醒过来的时候,热腾腾的男人又回来了,坐在床边看手机,好像没有离开过似的。   晏知归摸了摸他的脑瓜:“睡好了?现在十点钟,饿不饿?家里炖了老鸭汤,油撇得很干净,非常鲜美,起来喝点吧。”   “你怎么在这儿呀?妈妈没去查房吗?”庄乘月歪过去,把脸贴在他的腿上。   “查了,幸亏我回去的早,当时七点多,妈八点就过来了,不过她没吵醒我,是Steve告诉我的。”晏知归笑道,“我起床之后说过来找你,她当然不会反对。”   庄乘月嘟嘟囔囔:“真没想到要在妈妈面前装成好兄弟啊!”   “没关系,bromance和romance之间的界限没有那么明显,只要我们不在她面前亲嘴就行,这个你能克制吧?”晏知归打趣地问。   “我努力吧。”   “月宝,少爷!”Steve很礼貌地在小客厅里敲了敲卧室的门,“乔妈妈让我来告诉你们,晏先生一家要过来探病,中午会在家里吃饭。”   庄乘月和晏知归立刻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头疼。   死感情要不彻底公开吧,坦坦荡荡做人,实实在在联姻! 第95章   庄乘月又在床上蛄蛹了一会儿, 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床。   不是他不想起,是想到起床就要面对不想面对的事情,就觉得还是长在床上好了。   跟晏知归真的好了之后,他对于晏家人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点微妙的改变。   以前他是无所谓, 晏家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 他想怎么怼就怎么怼,对方爱接受不接受, 反正他有家, 有自己的妈妈爸爸,血缘在真正的关心和爱面前不值一提。   现在可就有点不一样了, 他有些投鼠忌器,怕因为自己的冲动导致晏家对晏知归也不好。   虽然说庄家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接受良好, 小乌龟只会获得更多的爱,可问题是, 晏知归对晏家依旧有很深的感情——尽管他不说, 但庄乘月看得出来。   乌龟不语, 只一味默默在乎自己在乎的人, 毕竟那是他长大的家。   庄乘月不希望最后所有的情感代价都由他独自背负。   只有在乎的人才会受伤,此言诚不我欺。   于是他迅速调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就像当初为了让家人安心那样,告诫自己不要再对晏家表现出那么明显的排斥,免得让小乌龟为难。   起床洗漱之后, 离午餐还有一会儿,他决定下楼去喝点香喷喷的老鸭汤,吃点东西垫垫。   有小机器人在,晏知归甚至都不需要亲自下命令,Steve可以自觉操控智能轮椅行动, “行走”得无比顺畅。   他冲着庄乘月拍拍大腿:“过来坐。”   “真的吗?”庄乘月居然有点跃跃欲试,“不会把你坐坏吧?”   晏知归嗤笑:“你?轻得跟纸片人似的。”   “你才纸片人!那我坐上去了你可别后悔!”庄乘月绝不助长小乌龟的嚣张气焰,打横往他大腿上一坐,长腿搭在一侧的轮椅扶手上,“开动!”   晏知归两手也放在扶手上,起到一个阻止他滑下去的作用。   两人一人机就这么滑进了电梯,几秒钟不到就抵达了一楼,门打开之前,庄乘月抬手下令:“Steve,冲出去,冲向遥远的galaxy!”   然而Steve刚让智能轮椅冲出去两米,就“嘎”地一声原地急刹车,要不是晏知归抱得稳,某只小螳螂估计就被甩出去了。   急刹车的原因是,不远处的正前方,站着的是晏宇安、柴芷青等全家人,以及陪在一旁的乔轻云、庄新远和庄景川。   所有人:“……”   晏宇安表情有些愕然,显然是没见过这么活泼的晏知归。   柴芷青原本就严肃的脸明显沉了下来,大概率在腹诽他们两个这么大了还不够庄重。   晏知遇还有方舒亚两口子忍俊不禁,自从被教育过之后态度好了很多的阮美兰抿唇偷笑。   唯有晏知恩开口揶揄:“怎么,俩人凑不出一双好腿?”   “要你管!”几分钟之前保证要和善对待晏家人的庄乘月光速打脸,表现得非常“核善”,连忙从晏知归腿上跳下来,跟挨个喊人,然后解释了一句,“就是玩儿!”   乔轻云看他俩关系越好越觉得开心,对于这种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的淘气反而老怀安慰:“就是,兄弟俩在一起玩这多好,互相有个陪伴。”   “俩人关系是好,看起来精神状态也比昨天好了不少。”庄新远笑眯眯地说,“这样伤也能好得快些。”   晏知归连忙道:“奶奶爸爸,怎么中午就来了,今天不忙吗?”   “现在你受伤可是家里的头等大事,当然是推掉一切事情过来看你了。”晏知恩笑着,却又有些阴阳怪气地说。   “不全因为这个,到底是过来别人家叨扰,晚饭过于正式,会给主人家添麻烦。”晏宇安十分客气疏离地说,“只能抽中午的时间过来匆匆看一眼,免得占用大家太多时间。”   庄新远知道这次抢娃大战的经过,明显听出他话里有话,微笑着反驳:“晏大哥这话言重了,你们来怎么能算是叨扰呢?咱们表面上是儿女亲家,实际上都是这兄弟俩的父母亲人,算是一家亲,什么时候来我们都欢迎。”   这话说完,在场人都沉默了。   庄乘月悄咪咪地打量他们的表情,显然没人对“儿女亲家”和“父母亲人”还有“一家亲”这样的词感到心悦诚服。   就连庄新远说完之后也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后槽牙,纵横商场多年的老霸总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眼假的客套话而感到牙酸。   这原本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此时此刻庄乘月有那么一点头疼。   庄老爷子笑呵呵地打破僵局:“本来是带大家上去看知归和小月的,现在他俩下来了,各位移步客厅吧。”   大人们移步客厅,庄乘月又心生逃避的念头,推着晏知归的轮椅转身溜去了饭厅,准备去喝他的老鸭汤。   Steve根本不做选择,立马转动履带跟在后边。   后厨的阿姨把一直放在炉子上炖着的老鸭汤盛出一大煲放在了桌上,还有几片刚煎好的馒头片,周围一圈都是金灿灿的鸡蛋丝,香味不要命地往鼻子里钻。   庄老爷子还保留着一些朴素的早餐爱好,庄乘月也喜欢这一口,看到之后立刻咽了咽口水:“哇,好饿!”   他先把晏知归推到桌边停好,坐在旁边拿筷子夹了一片馒头片递到对方嘴边:“你先吃!”   晏知归不客气地咬掉一口,咀嚼完说:“我吃饱了,这些都是你的。”   庄乘月吃掉他咬过的半个,咽下去之后端起碗喝了口香掉舌头的老鸭汤,深深吸了口气:“舒坦!”   吃过饭后,他依旧赖着不走,趴在上边脑袋枕着胳膊,笑嘻嘻地看着晏知归。   “不出去吗?”晏知归明知故问。   庄乘月表情狡黠:“不出去,他们结的梁子让他们自己去感受被时空封印的尴尬,我俩不掺和。”   “你倒也不必如此为难。”晏知归摸摸他的后脑勺,“不用逼着自己改变对晏家人的态度,他们有些地方是招人烦,没必要非去迁就,更别为了我委屈自己。”   庄乘月立刻道:“不委屈啊!我是为了我自己啊!虽然我不是非要认他们,但是关系闹太僵也不好,毕竟一辈子亲家嘛!”   晏知归:“……”   “我现在感受到了刚才他们的无语。”他沉默几秒钟之后说。   “你说这是什么孽缘。”庄乘月突然又觉得这事实在有趣,“先是死对头的两家抱错了孩子,为了整体利益只能让我们协议联姻,估计想着这两年里彼此亲近之后把孩子换过来就离婚,然后桥归桥路归路,顶多跟各家原本养大的孩子单方面联系就行了,谁知道现在真的要做亲家。”   晏知归很严谨地纠正:“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要一辈子当亲家这事儿,只是听到就觉得无语了。”   “哈哈哈哈哈,我突然有点想看他们知道之后的反应。”庄乘月坏笑,“要不是怕妈妈承受不了,我现在是不介意横空出柜的。”他伸出手指挑了挑对方的下巴,“小乌龟你敢吗?”   晏知归握住他的手指,轻笑了一声:“你敢我就敢,所有的事我们一起面对。如果你不想公开我也没关系,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够了。反正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是合法夫夫。”   “啧,龟嘴好甜。”庄乘月哀叹,“月圣好愁。”   突然间门被推开,牵着手的小情侣立刻慌忙地松开,一起看过去,走进来的是大姐二姐。   “你俩还没吃完?”庄苡歆问,“月宝你要早午餐和午餐连在一起吃吗?”   庄苡然狠狠吸了一口香气,径直走过去打开汤煲,拿起庄乘月用过的碗给自己盛了半碗:“我再喝点,这汤太正了。”   庄乘月惊讶:“你们俩也回来了?”   “听说晏知遇和晏知恩都来了,我们怎么能不来,好在今天正好没出差。”庄苡歆抢庄苡然的碗,“姐,给我喝一口。”   庄苡然把碗让给她,抽了张纸巾擦嘴:“是啊,他们全员出动,我们怕爸妈招架不住,当然也得全员到齐。”   晏知归笑笑:“大姐二姐放心,他们是来探病的,不会生是非。”   “我当然知道他们不会故意来找事,但咱两家气场不合,一点小事都能较上劲,这都上门来了,必须提高警惕。”庄苡歆一口气把小碗的汤喝了个见底,“好了,元气补充完毕。”   庄乘月试试探探地说:“姐姐们,要不我们试着化干戈为玉帛呢?以后两家少不了见面,过年还得去我们家过,要是一见面就吵,那岂不是搞得大家心情都不好?”眼看二姐脸色不对劲,连忙解释,“我不是向着他们哦!我只是想着我们高姿态一点,不和他们计较。”   “话说得漂亮,就好像你能忍住似的。”庄苡歆捏他的脸,“你才是家里的小钢炮!”   庄乘月立刻道:“我决定试试,维持个表面和平应该不难。”   “那行,你去试吧,现在客厅里就跟超级大冰柜似的,走,去破冰。”庄苡然说。   庄乘月:“……”   “去就去,有我超级小月在,不怕场面不热闹!”他当即推起晏知归的轮椅,“走了龟龟,我们去发光发热!”   庄苡歆挽上庄苡然,坏笑:“咱们看热闹去。”   走到客厅附近,庄乘月已经隐约感觉到气氛不对劲,至少九个人在那边,此刻却鸦雀无声,完全没人说话。   等走到近前,便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得大气不敢喘。   晏知恩溜了,透过落地窗能看见他在外头来回踱着步打电话,其他人都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各个面色如常,但谁也没说话。   最后是方舒亚先跟乔轻云搭了话:“乔姨,最近您经常跟我妈打麻将是吗?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总提起您,夸您手气好。”   “打得不算多,可能正赶上那几回手气好。”乔轻云笑笑。   方舒亚莞尔:“我们在家也经常打,奶奶喜欢打麻将,改天我们一起——”   “家人们!我们吃好啦!”庄乘月连忙掐断这个话头,毕竟跟柴芷青一起打麻将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乔轻云立刻露出了笑脸,站起来道:“留着肚子了吗?过一会儿就吃午饭了。”   “放心吧,留得足足的!”庄乘月揉了揉胃。   坐在轮椅上的晏知归明显能感觉到,自从他开口,整间客厅里真的像注入了一股春风,那犹如实质的寒冰瞬间开始融化,所有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小螳螂确实没说错,是会活跃气氛的超级小月。   方才没顾得上问情况,这会儿柴芷青走到晏知归面前,低头看了看他的腿:“伤得严重吗?”   “不重,就是轻微骨裂,养几天就好了。”晏知归穿的是庄乘月亲选、乔轻云直接打给品牌、让他们洗好送来的几条阔腿裤其中之一,不仅现在很时尚,裤腿还非常好卷,直接撩起来给她看。   柴芷青伸手摸了摸石膏,点了点头:“那好好养着吧。”   “奶奶,您放心吧,婚综我们不再录了,不会再玩危险的运动了。”庄乘月连忙说,态度非常积极友好,乖巧得一反常态,“不过之前录的还会播,到时候我们尽量不宣传,把影响降到最低。”   谁知柴芷青却说:“录都录了,该怎么宣传就怎么宣传,这综艺不是你们俩投资的吗?总不能花冤枉钱。”   “好嘞!听奶奶的!”庄乘月立刻道。   别说晏知归看不习惯,所有人都觉得眼前这画面略显诡异。   打完电话回来的晏知恩看到这副场景,小声嘀咕:“kiss-ass(马屁精)。”   更别提乔轻云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庄乘月这会儿没注意到,只是觉察气氛还算不错,于是继续活动:“晏爸爸,奶奶,午饭前还有点时间,要不我带你们去我们的成长纪念馆看看吧?我小时候的一些纪念品都在那里放着。”   晏宇安没想到他会这么主动,自然乐意:“好啊。”   柴芷青也点点头。   庄老爷子没起身:“那地方不大,我就不跟着碍事了,小月带你们参观吧。”   “我带着大家去吧,有的事情小月自己都记不清了,还是我介绍更详细。”乔轻云主动道,同时给了庄新远一个眼神,让他跟上。   庄乘月开心地蹦蹦跳跳:“走啊走啊大家一起!”   成长纪念馆位于庄园后院的一排小平房里,那里毗邻网球场,修建得有一些法式风格,房前有一大块空地可以做露天聚会烧烤的地方,尽管现在是冬日,花坛里依旧有一些耐寒的灌木显得郁郁葱葱。   这是庄家三姐弟放置成长纪念品的地方,三个大房间各有独立的大门,但内里是连通的,走进去很像一条长长的画廊。   乔轻云用钥匙打开属于庄乘月的那一间,站在门口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走在最前边的是身为客人的晏宇安和柴芷青,以及陪伴他们的庄新远,阮美兰紧随其后,然后是晏知遇和方舒亚夫妻,后边是晏知恩,庄乘月推着晏知归跟在他们后边,身旁是寸步不离的Steve,在大部队后边,是庄苡然庄苡歆姐妹。   走进这空旷又极具艺术性的纪念馆,晏知归不由地笑了起来。   放眼望去,显然三姐弟的地盘风格迥异,两个姐姐那边望过去一个素雅一个硬朗,庄乘月这边就很朋克,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厉害了月宝,拥有这么五颜六色的人生。”他抬头小声对庄乘月说。   庄乘月得意:“那当然了,五年一阶段,我给每个阶段都命名了主题呢!慢慢看!”   乔轻云引领参观者们走到了这间房的起始端,那里的颜色非常温馨,从天花板到墙壁到地面都用粉蓝粉红的颜色涂抹,展台也都以童趣风为主,放着庄乘月的胎发笔、胎发章、手印脚印等婴儿纪念品,还有很多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各种大幅照片,有刚出生的模样,满月、周岁、两岁到五岁,自然是一张都不缺的。   “那黑毛小红猩猩估计是我。”晏知归指了指被人抱在产房门口拍的那张。   庄乘月煞有介事地点头,坏笑道:“肯定啊,难怪我从小觉得这张最难看。”   晏知遇却说:“这张跟我们家存的那张很像啊,我们那个应该就是庄乘月吧,刚出生的孩子都长这样,难怪当时没认出来。”   几位家长仔细看着那张照片,各自沉思。   乔轻云显然无意在这里停留,引导他们继续向前走。   “这些都是小月小时候做的手工艺品还有小玩具,幼儿园里画的画,还有老师给的小红花。”她很简单地介绍。   晏宇安看着那些富有童趣的小物件,笑得有些慈祥:“小月从小手就很巧。”   “嘿嘿,那必须啦!我这可是艺术家的手。”庄乘月属实是给点阳光不仅灿烂,还会太阳能发电。   再往前走,就是6-10岁的片区,整个是蔚蓝色,海洋一样的颜色,同样是各年的周岁照片,拉大提琴的现场照和领奖照,去世界各地旅行的游客照,还有很多儿童比赛的奖状,以及退休了的儿童款大提琴。   11-15岁青春期,则是饱和度很高的彩色色块,像是象征着他热烈的青少年时期,除了照片和奖项及一些滑雪板、马鞍等退役体育用品外,还有他一些失败的作品,比如在学校里学的刺绣。   “那是什么?你绣了一只鸡?”晏知归抬手对着一个展台拍了照。   庄乘月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凤凰!你绣还不见得比我绣得好呢,我这都算完成度高的了。”   “有些东西我感觉眼熟了。”晏知归说,“好像在学校里见过,比如那些手工艺品。”顿了顿又回头指向来时路,“那边也有一些有印象的,有个推土机小车是幼儿园的时候你从我手里抢的吧?还有七岁的时候旧金山金门大桥打卡照,我怎么记得那次我们两家狭路相逢,咱俩非得在同一个地方拍,所以你那张旁边其实应该是我,对吧?”   “还有,8岁的时候校园演讲一等奖不是咱俩并列第一吗?你果然把我截掉了。”   “9岁学农夏令营,那个金锄头徽章,我记得是某只小螳螂明明累得都快断气了,趴在地上硬是比我多栽了一棵小白菜,老师心疼你,才给你颁了这个奖。”   “12岁戏剧大赛,某人坚决不希望我出演哈姆雷特,又哭又闹地争取来了角色,所以这顶王冠才能保存在你的纪念馆里——”   庄乘月立刻捂上他的嘴巴和眼睛:“好了你不要说了,怎么记性那么好呢!”   晏知归挪开他的手,仰头看着他笑:“哦?昨天才对完账,今天就选择性失忆了?”   “记得啦!当然记得!”庄乘月推着他快速前进了一截,比其他人更早抵达了16-20岁的片区。   这里色调变得深邃了起来,是深蓝的夜空,天花板上画着一轮月亮。   晏知归抬头看了看:“怎么,这五年月宝过得不开心吗?”   “没有不开心。”庄乘月看着那些纪念品,回想起那几年,“就是感觉到了一些成长的烦恼,天天就是练琴,学习,你不是十七岁就出国了吗?我没了对手,独孤求败啊!”   “后来妈妈陪我出国留学,虽然生活条件还是很好,但很想家,也觉得生活没有以前有意思。”   他控制住自己想要弯腰搂住晏知归脖子的冲动,在对方肩膀上反复捏来捏去:“现在想想,好像生活里没了你,确实无聊了好多。死对头,那些年你有没有想我?”   “想啊,就很奇怪,我自己都觉得离谱。”晏知归回忆起自己留学的时候,整天忙着卷生卷死,偶尔还会在梦里梦见跟庄乘月斗智斗勇,“那时候我是觉得你阴魂不散,现在才知道是思念成疾。”   庄乘月哈哈大笑:“看吧,月圣的魅力无法挡!”   死对头这种关系,真的仙品! 第96章   看着眼前庄乘月那么多过往背后都有自己的影子, 晏知归同样唏嘘。   像是刷新了一遍记忆,又感慨缘分神奇。   偏偏是他俩互相抱错,偏偏是他俩从小就不约而同纠缠在一起。   “改天我们一起回学校找找回忆怎么样?”晏知归说,“虽然这么多年来那里翻新了几次, 但我看大概还有原来的轮廓, 包括旁边的幼儿园,一些儿时记忆还在。”   他仰头看庄乘月, 露出一点坏笑:“有一次我忽然记起来, 上幼儿园的时候你好像还抱着我的腿不撒手,说要跟我玩来着, 被阿姨抱走的时候哭得像凶案现场。”   “你胡说!”庄乘月才不承认,“都那么久远的事了你肯定不记得, 一定是编出来的!”   晏知归只顾笑,这当然不是编的, 是他回忆里的一个画面, 刚才看到了三四岁白白胖胖的小月宝突然想起来的。   要说记忆力这种事情, 有的人三岁之前的事还能记起一些, 有的人可能五岁之前的都忘光了,不能一杆子打死。   庄乘月嘴上否认得很快, 但其实有些心虚,因为他隐隐约约,好像也记得那样的画面。   上幼儿园的时候屁事不懂, 没有爱恨情仇这一说,他又是那种喜欢谁就直接表达的e娃,抱住小乌龟的腿不撒手什么的,确实也有可能。   嘿嘿。   他推着晏知归向前进入了21-25岁的片区,这里显然还没有完工, 前半部分依旧是很多照片和纪念品,占地面积最大的物件,俩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块巨大的金属板,颜色是月夜黑,被顶上射灯照着,漆面展现出钻石般的色泽,但做工这么精致的一块板子,边缘和中间明显却有明显被敲打过的痕迹,中间深深地凹了下去,在它前边的台子上摆的则是一个方向盘,中心镶嵌着某高端跑车品牌logo。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梁子,就发生在几个月之前,庄乘月跟晏知归赛车,愿赌服输之后单膝跪地唱征服,但事后非常不甘心,截胡了对方想买的跑车,砸扁了送到英嘉科技,并且当场拆下了前车盖和方向盘带走。   前车盖是汽车前脸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个意思就表示“不给你留脸”!   当然啦,那个时候互相较量你来我往的,庄乘月没觉得自己过分,只是现在想想,过分了那么一丢丢。   “当时生气么大佬?”他低下头,趴在晏知归肩膀上坏笑着问。   晏知归端详着那车前盖,面色意味深长:“能让我看上眼的东西不多,那辆车从概念推出我就盯上了,本来以为能顺利到手,谁知道被你先下手为强。当时想,你买了我肯定不能跟你买同样的,就放弃了。谁知你这么不爱惜,还把它砸了……”   “能气到0个人,你知道吗?只是觉得很可惜,有点想教训你,但没想到怎么教训合适。”他偏过头蹭了下庄乘月的脸,压低声音,“但现在想到了。”   把当时那么盛气凌人的小螳螂抱在怀里搓圆揉扁,让他哭出声来。   庄乘月哈哈哈笑着直起身,吱哇乱叫:“哦哦哦我好怕哦好怕哦!我要在这里多住几天!”   “多住几天好啊!”乔轻云从他们身后走过来,开心道,“就算是伤已经好了,也可以随时回家来住,这里这么多你的记忆,可以跟知归一起刷新。”   她拍着晏知归的肩膀说:“你喜欢的话,妈妈也给你建一座属于你的纪念馆,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后边跟过来了晏家人,参观到这里,他们也挺有感触。   尤其柴芷青,刚才居然说出了“你们养孩子很用心”这样的话,实属不易。   晏知遇接口道:“老三也有自己的东西,都放在他的房间里,奖状奖牌奖杯多得放不下,好些都被他装进盒子放地下室去了,只留了几个自己比较看重的摆在外边。”   “二十多年的人生,回忆那么多,一个房间怎么可能放得开。”乔轻云莞尔道,“知归,改天回去把那些拿来,先跟小月的放在一起,反正你们兄弟俩现在感情很好。”说着向前指了指,“回头我们把网球场重新规划一下,往那个方向扩建这个纪念馆,给你留出单独的地方。”   晏知归连忙道:“不用麻烦了妈。”   “不麻烦,家里孩子都要有的,你的也不能缺。”乔轻云笑容温和,“宋星奕的也要建呢。”   庄苡然连忙配合:“对,他也五岁多了,该给他搞一个了。”   “我看没必要这么麻烦。”晏宇安突然说,“如果把知归的东西拿过来,那就把小月的送到晏家好了。你们的成长纪念馆这个想法很好,我打算效仿。”   他这话一横空出世,火药味儿就明显了许多,刚刚才平和了片刻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看到妻子面色一沉,庄新远立刻道:“晏大哥,这不合适。小月是在我们家长大的,也是我儿子,他的东西当然要留在这里。”   “可你们刚才不是要把知归的东西放到你们的纪念馆吗?”柴芷青当然是要力挺自家儿子,“这不是同样不合适?”   庄新远不认可这个说法:“我们要的是知归已经放在地下室的那些,又不是要拿他留在家里房间里的,没有要跟你们抢的意思。”   “那也是放在我们的地下室里。”晏宇安面色阴沉地看着自己的昔日玩伴,冷淡地说,“如果你们有交换的想法,那就明确说出来,我不希望你们借着一些机会把两个孩子的物品和感情据为己有。”   两个已经两鬓斑白的男人彼此对峙着,现场一时剑拔弩张。   乔轻云当仁不让地说:“你这话实在不讲理,人的感情是能被别人随便摆布的吗?就算我想把他俩据为己有,也得他俩愿意才行。如果他们主动愿意和我们家接近,说明我们更让他俩感觉放松和温暖。你现在是晏家的当家人,思考问题应当不该这么简单浅薄,是不是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乔女士!我希望你说话注意分寸!”柴芷青脸阴沉得厉害,“我们今天是上门探病的,怀着好意来的,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昨天宇安也去医院接人,是看在争执不下的份上才体面地后退了一步,不希望两个孩子为难,没想到今天会面对这样的指责!那我们也只能先礼后兵了!”   她看向晏知归:“知归,跟我们回去,你是在晏家长大的,心里应该清楚,我们能照顾好你。”又看向庄乘月,“如果你放不下知归,可以一起回去,多住几天,也亲眼看看我们家是不是真的龙潭虎穴!”   乔轻云立刻护崽母鸡一般挡在两人面前,不悦地说:“为难他们干什么?!人已经在我家了,没必要搬来搬去,影响复元!”   “乔阿姨,又不是要折腾他,轮椅推上车就行了,不麻烦的。”晏知恩不知轻重地说。   庄苡歆立刻怒发冲冠地盯着他:“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怎么,正常发表意见都不行了?”晏知恩嘀咕,“干嘛这么霸道。”   “是别人霸道还是你不合时宜?明明大人都吵起来了你还不帮着从中调和,只顾火上浇油?!”庄乘月从乔轻云身后探出头,怒怼晏知恩。   他早感觉出来,今天晏宇安率大部队抵达就是为了表示对晏知归同样看重,生怕他俩的心都跑到庄家这一边,能忍到现在,总算图穷匕见了。   他们吵起来,庄乘月第一想法当然是劝和,只是苦于这业务不是很熟悉,一时间没想出词,更没好意思插嘴。   晏知恩在这儿挑事,属实是撞到他枪口上了。   看到柴芷青的面色更难看,庄乘月连忙调整了一下情绪,施展计划中的劝和大法:“奶奶,晏爸爸,妈妈也是担心情切,没有跟谁抢人的意思。我和龟龟两个是两家的儿子,永远归两家人,不存在被谁据为己有的情况。”   “爸,成长纪念馆这个想法不错,但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没必要再补,不如从下一代做起?我们家的纪念馆就由知潼和嘉雪开馆吧。”晏知归跟他打配合,温声道,“我和大哥二哥年龄都大了,其实不太有这个必要。”   阮美兰听到他提到自己的儿子,稍稍有些欣喜地笑了笑,想帮腔,但看见晏宇安和柴芷青的表情依旧冷淡,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从知潼和嘉雪开始,两个孩子一定很开心。”身为儿媳妇和晏嘉雪的母亲,方舒亚表示赞成,也想在其中和和稀泥,缓和一下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同时撞了撞自家老公的肩膀,“知遇,你觉得呢?”   晏知遇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此刻也只能无奈开口:“是啊,我都三十的人了,好多回忆都进了垃圾堆,没必要找了,就从这些小孩开始吧。”   几个人的话虽然没有解决什么问题,但也把方才的硝烟味儿驱散了一些,晏宇安和柴芷青就没有再说别的。   他俩见好就收,乔轻云和庄新远本就不是挑事的人,同样没再吭声。   庄乘月满脸堆笑地一拍手掌:“好啦!看完了我的‘前半生’,估计中午饭已经好了,咱们移步饭厅吧!”   “走走走,饿死了。”庄苡歆说,“下午还得回公司开会呢!”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排小平房,比起来的时候战线拉得长了些,乔轻云和庄新远带头走在前边,显然没什么跟晏家人寒暄的意思,庄苡然庄苡歆姐妹俩走在他们身后。   后边跟着的是晏知遇和方舒亚,再往后是晏知恩,晏宇安和柴芷青则落到后边,跟庄乘月和晏知归边走边聊。   “婚综真的不录了?”晏宇安这会儿的面色和蔼了不少,语气还有些调侃的意思,“不打算再公开秀恩爱了?”   庄乘月“嘿嘿”笑了两声:“呐,恩爱还用秀吗?三期节目足够了。再说本来目的也是为了证明两家关系好,现在晏爸爸和奶奶都到家里来吃饭了,这不比秀恩爱好使?过阵子年三十,大家都到我和龟龟家里一起过年,两家大联欢,我看哪个瞎了眼的狗仔敢瞎写我们的联姻是假的!”   “为了我们两家,小月你操碎了心啊。”晏宇安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小辈不就该活跃气氛嘛!”庄乘月推着晏知归,强调道,“龟龟只是话少,但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晏知归仰头看他,笑得很宠溺:“家庭大舞台,有能者为之,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   柴芷青难得看到自家这个卷王孙子笑得这么开心活泼,感慨道:“知归最近开朗了不少,看起来状态不错,这伤应该能好得快些。”   “奶奶,你希望知归是开朗活泼,还是稳重沉着?”庄乘月看她神情慈祥了一些,主动问道。   晏宇安闻言打趣他:“稳重沉着?你是想说老气横秋吧?”   庄乘月竖起食指晃了晃:“NO NO NO,Daddy,不要擅自揣摩别人的想法哦!”   “年轻人,开朗活泼也是正常,但工作的时候自然是稳重沉着最好,我还是偏好后者,看起来能扛事。”柴芷青淡淡地说,“你们爷爷年轻的时候就没那么活泼,但全场领导都夸他踏实能干,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   “看出来了,奶奶不喜欢我,我简直就是爷爷的反义词。”庄乘月表情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假装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晏知归仰头靠在轮椅上看他表演,简直快要被他笑死。   这次晏家全家出动,关心自己伤势的成分估计只占百分之五十,剩下的那一半,显然是要跟庄家平分秋色,绝不能让他们把自己和庄乘月“抢走”。   难得奶奶现在这么平心静气,他还挺期待她的反应,理论上她不应该像之前那样板起脸来教训人,毕竟现在是在争取自己两人的亲情。   果然,柴芷青只是无奈地看了庄乘月一眼,有那么一点违心地说:“现在不同于以前,年轻人都晚熟,你这样就挺好。”接着觑了眼自家儿子,“你爸喜欢。”   以前长子跟自己的教育理念是一样的,谁知现在也开始喜欢这样撒娇讨好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跟年纪大了有关。   庄乘月哈哈大笑:“爸爸喜欢奶奶也喜欢,但奶奶不好意思说,我心里懂!”   晏宇安看着他这么耍宝,心情的确很不错,柴芷青也被他逗得露出了一抹笑意。   再一次见识到这月宝魅力大法的晏知归心里感叹——不愧是他。   走在最前边的乔轻云不经意回头,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脸上表情更加多云转阴。   庄苡然和庄苡歆也顺着她的目光回望,两个小棉袄立刻明白她在想什么。   “妈,你别多想,月宝就是在哄那老太太,只要她不生事,咱们大家都安生。”庄苡歆赶忙宽慰道。   “是啊,我们月宝最懂事了,现在就是为了顾全大局。”庄苡然也说,“两家总免不了打照面,还是和平相处的好。”   乔轻云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去。   回到主宅,宋乾也赶了回来,意气风发地跟前边的人打招呼:“爸妈,老婆,苡歆!”往后边看,对晏家人的脸色就很一般了,只是很客气点了个头,再跟晏宇安和柴芷青两位长辈问了声好。   午餐刚刚准备好,虽然是中午的“家常便饭”,但招待死对头当然不能露怯,大厨们抢着时间做出了一桌宴席,看上去也是琳琅满目,看得人口水直流。   “大家都到齐啦,快请坐吧!”庄乘月把晏知归的轮椅推到了保姆阿姨特地撤去的椅子空位处,像个一家之主那样招呼所有人。   众人皆落座之后,庄老爷子作为在座最年长的主家,邀请柴芷青先动筷开席。   虽说气氛已经被庄乘月调解得不错,但两家再次同坐一桌吃饭,总体而言还是怪怪的。   这会儿他有些遗憾,要是宋星奕和晏嘉雪俩小孩在就好了,小朋友活跃起气氛来那真是毫无技巧,全是感情,绝对事半功倍。   想到这里,他灵机一动,转头招呼:“Steve!”   原本在角落里cosplay装饰品的小机器人立刻亮起了萌萌哒的数字大眼:“到!月宝有什么吩咐?”   “给我们跳支舞助助兴吧!”庄乘月笑道。   Steve的眼睛闪了闪,声音有点可怜地说:“我看你是在为难我Steve。”   “来嘛,别害羞,之前又不是没跳过。”庄乘月逗它,“多喜庆啊!快来搞搞气氛。”   小机器人求助地看向自家少爷,少爷只给了它一个“勇敢宝宝自己冲”的表情。   无奈之下,Steve从圆鼓鼓的身体里伸出了两只伸缩手,清脆的童声说:“那我为大家跳一支网红舞‘咚咚咚’。”   它脑袋后边的音箱放起了“李羲承进行曲”,两只伸缩手模仿人类的双臂一边舞动一边打响指。   但由于它的“腿”是履带,也没有胯关节,做不出舞蹈动作,看起来就像在做广播体操那样一板一眼,笨拙又可爱。   所有人都忍俊不禁地露出了笑意,现场气氛得到了有效缓解,大家开始自在地夹菜吃饭。   宋乾边笑边说:“昨晚跟它玩了好一会儿,这智能机器人挺逗,完全可以代替宠物做伴侣机器人。知归研发这个的想法真不错,只要能把成本降下来,将来上市量产肯定没问题。”   “完善功能之后就可以了,我争取两年之内把它推上市。”聊到工作,晏知归非常自信。   “那你可要快了,前几天我听说,祁家好像也要做人工智能。”宋乾说,“他们肯定不会从零开始,搞不好直接收购国外的成熟公司。”   庄乘月不屑地说:“那也不是说搞就搞的呀,我们的机器人是接入全屋智能的,使用起来更方便,过年的时候你们去我家就知道了,想要做什么只需要跟Steve说一声就行。”   这会儿晏知恩突然说:“祁家?不是奶奶之前想给老三安排联姻的那家吗?原来他们是冲着这个来的。”他突然露出坏笑,“看来是知道联姻没戏了,打算自己干。”   “谁说联姻没戏的,是他们没耐心。”晏知遇调侃道,“等两年联姻期过了,看他们会不会吻上来。两年对于开发人工智能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他们根本干不出名堂。”   晏知恩非常赞成:“对啊。”转头打量了一下庄乘月和晏知归,“而且看我们现在欢聚一堂的样子,恐怕用不着两年吧,关系处好了就没必要再继续保持联姻关系了,到时候公开抱错的事实,让他俩结拜成兄弟,两家深入合作,肯定不会再影响到股价。”   “什么吻上来?什么结拜兄弟?”庄乘月艰难消化这信息量,“我跟龟龟都是同性婚姻了,怎么可能再跟异性联姻?”   宋乾嗤笑一声:“小舅子,单纯了不是。联姻本来就是冲着利益,谁管你同性异性啊,再说到时候咱们把事实一公开,都知道你俩这同性联姻是假的,更不会有人介意了。”   “妈妈?”庄乘月不可置信地看向乔轻云。   乔轻云笑道:“宝宝,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你俩的终身幸福啊,我也觉得联姻期也没必要按照计划执行那么久,半年过渡足够了。”   可是妈妈,我俩在一起才是终身幸福啊!   庄乘月欲哭无泪。   “半年?会不会太短了?”他突然心慌,本以为至少还有接近两年的时间可以跟晏知归你侬我侬,只要在家人面前注意别太黏糊就行,突然一下子只剩半年——   现在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喂!   晏宇安也表态:“具体时间确实不必非要按照协议,本来这个联姻就是为了方便双方对亲骨肉加强了解、同时稳定股民信心的,你俩在这方面做得都很好,秀恩爱也是全力以赴,近期股价非常平稳。之后两家多一些生意合作,成为利益共同体,到时候公开真相,应该也不会引发太多波澜。”   “其实我觉得,在大众心里,婚姻关系可能还不如兄弟关系稳固,到时候你们从‘夫夫’变兄弟,大家应该也不会太有意见。”乔轻云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欢喜道,“妈妈很期待你们各自找到真心相爱的伴侣,早点生宝宝,妈妈也好抱孙子!”   庄乘月&晏知归:“……”   我们已经找到了,这是可以说的吗? 第97章   原本各持己见的两家人, 倒是在提前解除联姻这件事上达成了统一。   庄新远表示:“之前两年期限是保守了,现在想想确实不太合适,一骗骗两年,很难被大众接受, 我也觉得提前结束比较好。”   “是否承认‘欺骗’, 我觉得还可以再商榷,但提前结束联姻, 省得两个孩子没事总得被迫秀恩爱, 这确实是有必要。”柴芷青说。   庄乘月心里嘀咕:奶奶你最好是真的为我们着想哦!   晏知遇跟着点头,晏知恩说:“现在两家合作已经不少了, 如果我是股东股民,我反正是不会担心的。”   “是的, 到时候知归和小月都在我们彼此集团持有股份和任职,这么实打实的利益关系做不了假。”庄苡歆说, “经过这几个月的折腾, 形势比消息刚爆出来那会儿要好很多。”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饭厅气氛空前和谐, 只有两位男主角内心茫然。   其中之一都快哭出来了。   当着大家的面不好说什么,晏知归只能偷偷捏了捏庄乘月的手以示安慰。   乔轻云观察到庄乘月心情不太好, 笑道:“小月,是不是担心联姻结束后你和知归不像现在这么方便见面了?不会的,你们还是可以住一起啊, 两兄弟又不是非得分开住。就算你们各自结婚,大家住得也不会远,不影响相互之间多走动。”   “各自结婚”这个词听着有些刺耳呢妈妈!   庄乘月深深叹息。   这顿饭他真是食不知味,好在现场气氛已经充分活跃起来,不需要他再做什么努力。   下午各位霸总都还有工作要忙, 午餐过后就纷纷告辞,庄家几位也都赶着回公司,大宅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晏知归假称自己要睡觉,让明显魂不守舍的庄乘月送自己回房间。   乔轻云看着他俩,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点头:“快去休息吧。”   庄乘月梦游一般地推着他进房之后,晏知归吩咐跟进来的Steve:“守住门口。”   “好的,少爷。”小机器人把套房的大门关好,卫兵一样站在那里。   晏知归把庄乘月打横抱在自己腿上,操作轮椅滑进了卧室里,关好门后,才兜着他的后脑勺送上一个安慰吻。   “不用担心这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又不会按照他们的想法离婚。”他温柔地说,“如果真把这件事提上日程,我俩就跟他们说出真相好了。”   庄乘月忧伤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也知道只要说清楚应当会没问题,但我怕妈妈伤心……”   “为什么伤心?因为不能给她生孙子?”晏知归摸摸他的小腹,打趣道,“现在是不是觉得,如果真的能怀孕,事情反而好办多了?”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要是可以生,我一定生!”庄乘月笃定地说。   晏知归有些无奈:“就是为了让妈妈高兴?”   “……差不多吧。”庄乘月心里也没什么主意。   “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违背过妈妈的意思,不想让她因为自己伤心难过,但你总不能按照她的想法过一辈子。”晏知归握住他的手,“我不是教你忤逆她,但你得按自己的心意活着,况且我们可以想办法说服她,没必要把事情弄得剑拔弩张。”   庄乘月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知道晏知归说得对,但心里还是难过。   这种心情很微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妈宝男?”他突然冒出来一句。   晏知归乐了,捏了捏他的脸:“倒也没那么夸张。”   “如果两家人全都反对呢?”庄乘月忧心忡忡地说,“我们俩真的要跟他们所有人为敌吗?”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而且我还好说哦,毕竟我流着晏家的血,晏家不缺儿子,用不着我传宗接代。可是庄家,尤其我爸这一支,就你一根独苗苗,你敢跟他们说你真的是男同,生不了孩子吗?你敢让一直对你很好的妈妈失望吗?敢吗?”   他抱着晏知归的脖子,说得煞有介事,把紧张气氛渲染到了极致。   “你是什么妈宝,你就是个小恶魔。”晏知归无奈地说,“非要拉我跟你一起焦虑是吗?”   庄乘月嘿嘿坏笑了两声:“当然不是,我就是想刺激刺激你,一起想出好的解决办法。”   “这能有什么办法,实话实说就是最好的办法。”晏知归单腿抱着他站起来,蹦了几步一起歪倒在床上,“等过完年我们选个合适的机会坦白好了。”   他把人压在怀里,深深地吻下去。   庄乘月被他亲得脑子一片混乱,很快就忘记了担心的事。   对啊,明日愁来明日愁,反正龟龟我有,百事不忧!   亲得乱七八糟之后,俩人决定见好就收,也商量好了这些天还是分开睡比较好,免得在一起又什么都做不了,白白忍受煎熬。   当然,偷偷跑出去买计生用品也不是不行,但毕竟心虚,万一中途被发现买的是这种东西,或者do的时候被人打断,那搞不好会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   所以还是算了,把美好的第一次留到回自己家再做。   睡了个愉快的午觉,下午天气晴好,庄乘月带着晏知归和Steve在花园里散步,还跑去花房里小坐,喝了杯下午咖啡,吃了阿姨新鲜烘焙出来的黄油年糕。   “兄弟俩过得很开心呀。”乔轻云走进花房,看见他们两个这副有爱的样子,笑得双眼弯弯,用手机给他俩拍了张照片,“你俩坐在花里,简直就像是一幅画。”   庄乘月收到她发来的照片,深以为然,当即调了个滤镜,剪切出一张壁纸,大大咧咧但又暗藏心机地说:“妈妈拍得真好,看,我设为锁屏壁纸了哦!”   “那我也得跟着设一个,月宝,把你修好的图发给我。”晏知归立刻心领神会。   “好嘞!”   看到两个孩子这么捧场,乔轻云更是乐得不行:“乖啦!”   本来是母子三人打算聊一会儿的,但晏知归跟公司约好的电话会议时间到,有妈妈陪庄乘月更好,他放心地带着Steve回房间去开会。   “妈妈!”庄乘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软绵绵地靠在乔轻云身上,环住她的肩膀,“跟你在一起我好开心呀!”   小脑筋动起来,想着找机会试探一下她对男同的看法。   理论上应该是不抵触的,毕竟都能同意联姻了。   但事实上也可能是因为是没有夫夫之实的联姻才同意的。   在所有的家人当中,他最担心妈妈,毕竟爸爸听妈妈的,姐姐们年轻接受度高,爷爷老早就看开了,做工作不难。   虽然妈妈也不会太固执,但他不想伤她的心。   乔轻云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也开心呀,又能天天见到我的月宝了。”   “还有龟龟!”庄乘月立刻道。   “嗯,还有知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乔轻云的眼神有一点点闪烁,“宝宝是怎么跟知归关系变得这么好的?”   庄乘月:“!”   难道妈妈看出来了什么?!   “我俩好吗?哈哈哈,其实私底下也经常互怼呢!”他趴在乔轻云后背,半开玩笑地说。   “俩人关系是真好还是装的,难道妈妈看不出来?”乔轻云笑道,“婚礼上你们俩跟现在可是两模两样,现在才是真的相处融洽。”   庄乘月松了口气:“那是啦,都在一起住了两个多月了,闹矛盾也没什么意思,再说我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点惨,有点心疼他,决定不和他作对。而且,他也是个不错的人,聪明、长得帅,会疼人!果然有妈妈的遗传!”   乔轻云笑得唇角飞天:“宝宝你的嘴真是越来越甜了。”   “嘿嘿,毕竟我是被妈妈养大的宝宝。”庄乘月的脸颊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心想能多撒娇就多撒娇,将来求妈妈放过。   “不过……”乔轻云的声音出现了明显的迟疑,“你现在跟晏家人也相处得那么好了吗?”   庄乘月“诶”了一声,把脸伸到她面前,坏笑着说:“妈妈你是在吃醋吗?”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就算是吧。”话都说出口了,乔轻云也不再掩饰,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也开始喜欢他们了?”   看着她满怀期待又有些害怕的眼神,庄乘月心里酸酸痛痛的,自己当初担心失去妈妈的爱,妈妈也在担心失去自己啊!   他坐正身子,认真地说:“他们的性格那么古板严肃,喜欢是很难喜欢的,但现在两家的这个关系,我也不想大家见面再争吵,这样只会距离越来越远,没有人会感到开心的不是吗?”   “可我不太希望你跟他们走得太近。”乔轻云垂眸道,“你说妈妈自私也好,小心眼也好,看着你和他们有说有笑,我心里很难受。”   庄乘月心里“咯噔”一声。   如果这样的话,将来要他们真的做亲家,岂不是会让妈妈非常抗拒?   他试试探探地问:“可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晏爸爸说‘两家多一些生意合作,成为利益共同体’什么的,你不还赞同来着?真的那么讨厌他们吗?”   “说不上讨厌,但不想和他们多来往。”乔轻云说,“我当时赞同,也是为了能尽快结束这个联姻,早点让知归回我们家,再说,生意上的合作我又不用出面,你爸就够了,他跟晏宇安更熟悉一点。”   庄乘月心里苦哈哈,脸上却堆起促狭的笑意:“爸爸知道你这么坑他吗?妈妈你也有小心机哦!”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但确实装不出来。”乔轻云抱住他,“宝宝,当时妈妈让你跟知归联姻,你心里肯定更抗拒,现在我真是感同身受,心里很内疚。”   “没事啦!真的没事!我没有那么不开心,反正我跟龟龟从小斗到大,在同一个屋檐下继续斗也没什么问题啊!我又不会吃亏!再说他人也很好,好多时候都在让着我。”庄乘月连忙道。   他在妈妈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你真的不要对这件事内疚什么,现在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   “嗯。”乔轻云挤出一抹笑意。   庄乘月趁机道:“妈妈,我和晏爸爸还有奶奶他们确实性格不合,现在只是不想跟他们太针锋相对,感情是勉强不了的,你说是不是?而且我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要尊老啊!”   乔轻云想起他用小蛋糕扔晏二叔的情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龟龟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他其实很重感情,尤其很看重两位长辈,我也不希望他夹在中间难做。”庄乘月攥起拳头敲了敲胸口,“妈妈都说我和他要做好兄弟,那我自然要为他分忧。”   好夫夫也是要互相分忧的,没毛病!   乔轻云连连点头:“道理我都懂,我也知道我的月宝不太可能和他们亲近起来。原谅妈妈没有做好表率,太小心眼了。”   “人之常情嘛妈妈!”庄乘月安慰道,“本来我也怕龟龟把你抢走啊!但妈妈做得很好,所以我也要向妈妈学习,一碗水端平,但向妈妈倾斜。”   “小机灵鬼儿!”乔轻云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   母子间表面上相谈甚欢,可庄乘月内心的担忧又加重了一重,原本想试探的问题也没能问出口。   他看到妈妈发的朋友圈,po出给他和晏知归拍的照片,没有任何文字,只放了两个手牵手的男小人emoji,别人都当她是在秀小夫夫,唯有他知道,这是在秀两个儿子,一对“好兄弟”。   好好好,有情人终成兄弟是吧?   月宝忧伤,但含泪点了个赞。   这几天庄乘月奔波于家和学校之间,把期末考试全都搞定了。晏知归全程在家办公,闷得有点快要长毛,每天翘首以待他的月宝能放学回家。   估计是乔轻云也怕他闷得无聊,于是每天都安排了一些节目,等晚上庄新远还有两姐妹以及宋乾下班回家、宋星奕放幼儿园,一大家人吃过晚饭就开始做游戏,打桥牌、打网球、游戏机大比拼。   有些游戏晏知归虽然不能参与,但能够当裁判,一来二去全家人的确增加了不少感情交流,也没有最开始那么陌生了。   隔了几天,又有好消息传来,俩人得到曹怀周的通知,确认上次滑雪录的素材足够剪出一期婚综,喊他们去录reaction。   庄乘月和晏知归都很开心,有一种被圈养在家终于能去放风的喜悦。   为了显得潇洒帅气,晏知归甚至没有坐轮椅,只拄着那红色炫酷的肘拐,身上穿的是庄乘月给他搭配的棕色飞行员夹克和同色阔腿裤,只差一头长发,就能去cos70年代的摇滚青年。   是时尚时尚最时尚的龟龟。   “精神状态不错啊!”看到他俩,曹怀周吹了一声口哨,促狭地说,“这两情相悦就是养人哈!真该让程昊过来看看你俩现在这眼神拉丝的模样,比以前还黏还稠!”   关于真情流露这件事,在家里需要百般收敛克制,出来反倒更自在,庄乘月也就不加掩饰,跟晏知归走到哪里都牵着手,对视一眼就想亲亲,粘稠度堪比麦芽糖。   “想知道多开心吗?你自己谈一个就知道了。”他颧骨疯狂上扬,存心秀恩爱,甩了甩俩人牵在一起的手,得意道,“快带我们去reaction,这次一定录得比以前更加真情实感!”   他这话说得一点没错,别说别人怎么看,光他们俩自己在看剪辑画面的时候都觉得心里的甜味儿不要命地往外钻。   蔚蓝打趣地说:“感觉你俩比以前更恩爱了,这就是患难见真情吗?”   “这不废话吗?”简一宁说,“他俩身上简直罩了个罩子,写着‘别来打扰我俩甜蜜蜜’。”   何婧和季月婷更是露出一脸姨母笑,看得庄乘月终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道:“别光看我们啦,你们也很甜啊!”   那倒没有,没人能甜过他俩!   出事故那一段,虽然没有摄像大哥在场,但头顶上的无人机拍了不少俯瞰画面,俩人头盔上的Go-pro还在工作,录下了很多主观视角。   晏知归的那部分十分令人揪心,而庄乘月的那部分,又令人非常动容。   他们看到彼此的视角,一个心疼,一个心酸,禁不住紧紧贴在一起,牵着的手握得更紧。   其实在录制这段reaction的时候他们本可以尽情宣泄感情,但到底是在录节目,俩人还是克制了,等出了演播间,晏知归一把将庄乘月抱进怀里:“我的月宝真是勇敢,那段路那么黑,手机的光又那么暗,关键的时候无人机还没电了,不能帮你照明,你走了那么远的夜路,万一没看清脚下,免不了也会受伤……”   看到庄乘月的那部分画面,就算是平日里情绪稳定的他也难免有些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   “算不得什么啦!”庄乘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整天被你当做宝宝,忘了我其实也是男子汉啦?关键时刻我也可以雄起的!”   在他们背后,曹怀周对身边工作人员指了指俩人头上的摄像头:“记着把这一轱辘给留下来当素材。”   晏知归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公共场合,已经有吃瓜的工作人员探头探脑地看着他们,随即拉着庄乘月回到了化妆间。   俩人耐着性子卸了妆,马上就亲到了一起去,把整个录制期间攒的情绪释放了出来。   庄乘月有点小激动,跨坐在晏知归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我也不知道我居然那么英勇呢,但当时什么都没想,只怕你出意外,如果你有个什么好歹,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其实当时还有一个略显自卑的想法,就是感觉没办法跟妈妈交代,没有保护好她的亲生儿子。   当然那只是寻人期间惊慌失措时脑子里划过的乱七八糟的念头之一,随后很快就消失了。   “龟龟,我觉得跟你在一起之后,我有了新的成长,愿意去学公司管理,愿意走出舒适区,还能变得勇敢,你对我的影响很深远哦!”他很认真地说。   “倒也不必把什么功劳都给我。”晏知归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是你自己想要成长为更优秀的人,才会有现在的变化,我只是你的触发机关罢了。”   庄乘月嘿嘿直乐:“你还是我的奖品!”   “你是我的守护天使。”晏知归莞尔,“回忆起来,有据可查的你让我动心的事,应该是几次为我跟别人正面刚,比如二哥不打招呼就跑来公司那次,比如酒会上二叔逼爸让我交出公司那次,自从妈妈去世之后,再没有人那么保护过我,你让我感觉到被人宠爱的滋味。”   “那可不!月圣是正义使者!”庄乘月十分得意。   时间不早了,俩人准备离开,没想到在地下车库遇上了曹怀瑾。   自从上次表白事件后,大家没有再联系过,这次录制没见着人,庄乘月认为他肯定是故意回避,现在偶遇,估计是没掐好时间。   想象中的尴尬并没有出现,曹怀瑾从车上下来,气定神闲地跟他俩打招呼:“录完了?”   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似的。   庄乘月忍不住想,要是这人知道自己无意间充当了他们的助攻,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晏知归沉着脸看了曹怀瑾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茬。   倒是庄乘月促狭心起,笑道:“怀瑾哥,抱歉,忘记赔你一个新手机了,你喜欢哪款?我买来送给你?双面折叠款吗?”   这种程度的冷嘲热讽曹怀瑾不可能听不出来,只是他脸皮厚到可以完全置之不理,仍旧莞尔道:“不必了,一款手机而已,我不会计较的。慢走。”   说罢轻轻一点头,扬长而去。   坐进驾驶座,庄乘月还在爽得直乐:“啊哈哈哈哈好装啊好装啊!肯定是‘好气哦,但还是要维持体面’,笑死我了!”   晏知归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捧过他的脸,“叭”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一键消声。   庄乘月突然间就从爽文脸变得有一点害羞:“干嘛突袭我?”   “月宝,今晚暂时回我们自己家好不好?”车里光线暗,晏知归的双眸也显得越发深邃,黑漆漆的像两汪深潭,他勾着庄乘月的手指,低声诱惑,“我想和你单独在一起。” 第98章   庄乘月根本抗拒不了现在的晏知归, 脑子里已经开始上演小簧文剧情了。   “那、那我们跟妈妈说,晚上要和朋友一起吃饭,太晚了就回自己家睡,明天再回去?”他拿出手机, 开始琢磨合理的借口, “可是这有点牵强诶,再晚也能回庄家啊, 晚上有值班的保安可以给我们开门。”   “真是个乖乖宝, 长这么大就没有编过借口夜不归宿吗?都浪荡公子花名在外了。”晏知归调侃他。   庄乘月撇撇嘴:“我夜不归宿干嘛要编借口,实话实说告诉妈妈就行了, 她只是担心我的安全,又不会怕我做什么出格的事。母子间的信任很强大好嘛!”   “那得想个好点理由, 免得被拆穿之后你们母子间的信任打了折扣。”晏知归说,“就说和我想看的一部电影存在家里的影音室里, 今天回家看电影, 明天再过去。对了, 还要回去看看大宝二宝, 怕它们把我们给忘了。”   “这也不是百分之百真话哦!”庄乘月揶揄地说。   晏知归捏捏他柔软的耳垂:“总不能真的说我们想回去上床吧?”   庄乘月的耳垂腾地就热了起来。   “我真是跟你学坏了!”他小声说,然后想起来上床这样那样什么的, 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晏知归看着他那千变万化的小表情,心里痒得厉害,实在是想把他一口吞下去。   庄乘月拨通了乔轻云的电话, 由于确实不太擅长对妈妈撒谎,尤其是这样心虚的撒谎,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话说得支离破碎。   晏知归实在看不下去,凑过去对着手机流畅地说出了他们想好的理由, 果然乔轻云毫无怀疑地答应了,只是叮嘱他们明天一定要回去喝汤,说“汤不能断,有利于骨头恢复。”   挂断电话,他无奈地看着庄乘月,庄乘月有那么一点讪讪,但把手机揣兜里,瞬间又行了,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昂起高贵的头颅:“我是乖孩子,怎么啦?!肘(走)了肘了,回家二人世界去了!”   说是二人世界,但还是提前通知了孙阿姨和叶阿姨俩人要回去吃饭,但让她们不必着急准备,自己会带食材回去。   “合法的夫夫生活居然有一种偷情的快乐,哈哈哈,一种享受,双重体验。”庄乘月开着车,越琢磨越觉得好笑,想到晚上的大餐,问道,“我们晚上吃什么呀?不得烛光晚餐?牛排?日料?意面?得简单又美味,不好说话的时候打嗝一股味儿,多伤气氛。”   晏知归略显无语:“你别描述得这么有氛围感比什么都强。烛光晚餐吃牛排吧,苏元意之前定了块熟成牛排,算算日子应该正好二十八天,我们去截胡。”   “你要说截胡苏元意,我就更高兴了,走起!”庄乘月直乐。   他们来到几人共同的朋友开的一家高级西餐厅,从苏元意在这里预定的整块大牛排上嘎了四块带骨眼肉下来。   据说这块肉本来价格就高,干式熟成之后,每200克一片的带骨眼肉在店内加工后的售价高达2000元。   看着被厨师修整去干边、打包完好的牛排,庄乘月更开心了:“薅苏元意羊毛真的很爽诶!”接着问店主,“他有没有在这儿存酒?把最贵的拿瓶红酒给我们拿来就行。”   他俩吃两片就够了,另外两片是给曹怀周薅的,叫来了闪送给他送过去。   当然,晏知归不会真的这么坑基友,又掏了腰包定了一大块牛排,等这块熟成好了再还给他。   等俩人回到家的时候,曹怀周已经收到了牛排,发来了疑问。   【大呲花】:乘哥这是给我准备的意外惊喜吗?   【月圣】:哈哈哈,薅的苏元意的羊毛,人情算我的,麻烦你再找新的嘉宾替我们录综艺了。   【大呲花】:哎呀早说了这是便宜我公司艺人了,不过这羊毛薅得好,我喜欢。   【月圣】:你可以自己存着吃,也可以跟昊昊一起,我感觉这味道会非常不错。   【大呲花】:你没跟日天说呢吧?   【月圣】:没有没有,我就是建议,随便你怎么安排。   他们搞来的这块是鲜肉熟成,在熟成柜里待了二十八天,水分蒸发了不少,并且利用牛肉里自带的酶,分解肉中的蛋白质和脂肪,提高了肉的香气和风味。   但也因为水分流失比普通牛排多,加工时间不宜过长,最好是三分熟和五分熟,庄乘月和晏知归对牛排的口味是一致的,都选了三分熟,烹饪起来尤其简单,便打算等他们洗完澡之后,准备要吃饭的时候再让孙阿姨开始煎牛排。   “小乌龟,要不要我帮你洗澡呀?”看着晏知归拿了东西进浴室,庄乘月屁颠屁颠地跟在后边笑道,“我们吃个前菜什么的。”   晏知归非常严肃地看着他:“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还是先保留点神秘感吧。”免得前菜就hold不住。   庄乘月其实也是打趣,帮他包好腿上的石膏之后,也赶紧去了客房洗刷刷,把自己洗得喷喷香。   洗完澡吹干头发之后出来,发现晏知归拄着拐走出了主人房,但并不是来找自己,他连忙追上去:“龟龟,你去哪儿?”   “去影音室布置一下,既然跟妈说看电影,那咱就真的放一部电影,吃饭的时候当背景音。”   嘿嘿,小乌龟怪有情调的,庄乘月心想。   不多时,在管家和叶阿姨的忙碌下,影音室前排的太空舱座椅被搬开,留出的空地上摆好了一张方桌,桌上铺了漂亮的深红色桌布,放了插满蜡烛的枝形烛台,把盛着红酒的醒酒器放在一侧,气氛非常到位。   再等片刻,两盘看起来就鲜美多汁的牛排就被端了上来。   干式熟成牛排跟普通牛排比起来,牛肉的香气更重,还能吃出明显的奶酪味和坚果味儿,口感实在一流!   “啊哈哈哈今天好开心啊!”庄乘月大口吃肉,兴奋得不行。   不大的影音室里灯光昏暗,晏知归选了个色调偏暗的极光纪录片,隐去了声音,外接蓝牙音箱放的是轻柔的音乐,配上盈盈烛光,氛围感十足。   就连庄乘月好像话都少了些,除了偶尔发出感叹,就是看一眼对方,吃一口肉,都不知道吃的是牛肉还是人。   咳咳,俩人的目光都有点赤裸裸,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Cheers!”晏知归举起酒杯。   两支水晶红酒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像是狠狠拨动了一下他们俩的心弦。   庄乘月几乎忘记了品酒方法,大口大口地把半杯酒一口闷了,略显酸涩的口感跟牛排的奶香余味结合,变得柔和了起来,回甘带着浓郁的果香,立刻从喉头涌了上来。   “苏元意这酒是真不错,看来他蛮有品味的。”他夸赞道。   晏知归莞尔,给他添了些酒:“夸他不如夸我,是我帮他选的。”   “呀,就知道我的龟龟品味最好啦!比如爱上我!”庄乘月嘚瑟地眨眨眼,再次一口闷。   晏知归有一些无奈:“好喝也不能这么喝啊,这酒后劲不小。”   “劲儿大好啊!”庄乘月觉得脑子已经开始晕乎乎了,举止也就“无状”了起来,一手托腮,目光迷离地看着他,特意勾.引地舔了舔嘴唇,抬起一只光裸的脚丫在他完好的左腿上划动,“一会儿我喝多了,不就随便你摆布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到了那种什么发情期,反正今天想法是特别强烈,比之前强烈一万倍,心中的小火苗烧得旺旺的,想让晏知归对自己这样那样,期待得到一些耳目一新的感受。   氤氲烛光中,看着他本就偏红的嘴唇被舔得润泽发亮,晏知归喉结上下轻轻一晃:“我还是希望你能清醒一点,配合度高,也能记住今晚的一切,要是你敢断片,庄乘月,小心我收拾你。”   “那不喝了。”庄乘月干掉第二次的续杯,把空酒杯推远了些,笑嘻嘻地说,“配合你,你让我抬高腿我就抬高,让我劈叉我就劈叉,让我抱紧你我就抱紧你。”   晏知归:“……”   “你还想把牛排吃完吗?”他无奈了。   是熟悉的兰花螳螂,撒起酒疯就顾不上害羞了。   庄乘月看着自己盘子里还剩几小块的牛排:“吃完呀,很快就能吃完了。”接着站起来横坐在晏知归的大腿上,用一种恃宠而骄的语气说,“我想这样吃。”   “好。”晏知归把他的盘子拖过来,用自己的叉子叉了肉送进他嘴里。   庄乘月囫囵吞枣般地吃着肉,一双琥珀一样的猫儿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抱着他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越来越浓稠。   浓稠得俩人都停止了咀嚼。   晏知归问他:“漱口?”   “嗯!”庄乘月点头。   然而晏知归拿起的是水杯,庄乘月端过来的是晏知归的酒杯,帮他把杯底打扫干净。   他咂了咂嘴,拽开自己睡袍的腰带:“龟龟我是你的小蛋糕,快来吃餐后甜点吧!”   俩人洗完澡之后没再换家居服,都穿着睡袍,非常好脱,他动作只是稍微有点大,立刻就露出了大半白皙的胸口,被酒意蒸腾得有些微微泛粉。   晏知归的眼神在他的锁骨上流连忘返,又在他的眼睛、鼻子、嘴唇还有喉结来回逡巡,凌厉中带了些贪婪。   庄乘月喜欢这样的目光,喜欢看他对自己无法抗拒的样子,主动上手把他的浴袍也扒开,手动——字面意义上地——跟达芬奇和拉斐尔打了个招呼,然后低头再嘴动补了一个。   晏知归被他这么主动的撩拨搞得再也按捺不住,手也伸到了该去的地方,但还要打趣地问:“不矜持了?”   “我和我的合法老公,做快乐的事,为什么要矜持?”庄乘月趴在他耳边,轻轻说,“你紧张吗?怕不怕这第一次,自己表现不好?”   晏知归的胸口起伏得更明显了些,他抬手卡住这只小螳螂的下巴,嗤笑:“之前不是还说对我有信心来着?就算我表现不好,你能跟谁比较?”想想一会儿自己要对对方做的事,声音又温柔了起来,“放心,你的卷王花会拼尽全力,月宝不用担心第一次的体验会留下什么坏印象。”   “我从没担心过。”庄乘月用鼻尖蹭蹭他的鼻尖,微微歪头,贴着他的唇,用气声说,“只要跟你,我的体验一定是最好的。”   这话简直就为晏知归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他突然一用力,抱着庄乘月站起来,往旁边大跨了一步,将人放在看电影用的长条沙发上,随即压了下去。   影音室里不仅太空舱座椅很舒服,这张可以让三四个人并排坐着观影的真皮长沙发也很宽敞舒适。   正像庄乘月以前的判断,乌龟不语,只顾一味宠爱自己,他用的一切物件儿都追求极致的体验感。   这沙发的皮质跟英嘉科技总经理办公室的那张一样好,躺在上边,就像躺在一朵细腻柔软的云彩上一样,既柔软得能陷进去,又能被稳稳支撑住,可以让他很好地享受晏知归的吻。   电影幕布上光影变换,把各种深沉浓俨的颜色打在他们身上脸上,两人在无比浪漫的绿光中缠绵亲吻,唇舌相依,彼此呼出的微醺酒气带着甜蜜果香,帮助他们渐入佳境。   滚烫的皮肤紧紧相贴,喘息声淹没在依旧播放着的柔和音乐中,他们用胸腔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已经成了同样的频率。   为了让庄乘月彻底放松,晏知归先让他小爽了一下,之后细细密密地吻着他。   “龟龟……”庄乘月躺在他的臂弯里,小声急促地喘着气,“我好开心啊……感觉就像做梦似的。”   晏知归搂着他,温柔地说:“只要我的月宝开心就好。”接着吻了吻他发烫的脸颊,“现在有没有一点真实感?”   庄乘月“嘿嘿”笑着:“再亲一口!”   晏知归在他眉心、眼睛、脸颊上叭叭叭地亲了好些带响的:“怎么样?”   “龟龟什么时候化身大炮仗啦?!这么多响儿。”庄乘月勾住他的脖颈,坏笑,“我爱你,龟龟大炮仗!”   晏知归柔情似水地看着他:“我也爱你,我的月宝小漂亮。”   说着打开沙发扶手里的储物盒,掏出了一些东西。   庄乘月:“……”   “你果然是只黄龟!什么都准备好了!我还以为都在卧室床头柜里呢!”他在晏知归的手臂上咬了一口,“是不是刚才抱我到沙发上的走位都是早就想好的?”   心机龟龟果然有所准备。   晏知归笑着去亲他的耳朵,嗅着他发间的清香:“多做一些预案总没坏处,毕竟现在我腿不方便,如果你嫌沙发太窄,我们就回卧室里去。”   “就这里吧,我喜欢这里,环境浪漫。”庄乘月在他怀里转了一圈,和他脸对脸,坏笑着说,“窄点不怕,我的柔韧性很好哦,你尽可以挑战试试。”   晏知归静静地看着庄乘月,眼睛里像有焰火在燃烧,他凑过去吻了吻对方的嘴唇,再一次撬开唇齿,轻柔地亲吻。   庄乘月沉醉在他的吻中,从皮肉到骨头都酥软得厉害。   他没有半点紧张,晏知归也如他想象中那样温柔且照顾他的感受。   但是仍然……   “龟龟……”庄乘月带着哭腔,呼吸和语速都快了一倍,“晏家给你喂猪饲料了吗你干嘛发育得那么好?”   晏知归亲着他汗涔涔的发鬓:“宝贝,叫我什么?”   “黄龟、臭龟、乌龟大妖怪!”   “叫一声老公,我就轻一点。”   “我不叫!你是大妖怪——啊!啊啊~~~”   “叫不叫?”   “唔……呜呜呜呜……我叫、叫还不行吗?老、老公~~~~”   晏知归额头的一滴汗,正好滴在了庄乘月的眉心,而这一声拐出波浪线的称呼,起到了反效果。   某人并没有轻一点,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   “你说话不算话……”一回合结束,小螳螂哭得眼睛湿漉漉的,一脸委屈巴巴。   “抱歉没控制住。”晏知归亲了亲他的眼睛,又亲了亲他濡湿的面颊,“下次一定。”   庄乘月发红的眼睛突然就弯了起来,双手抱住他的脖子:“那就快点来下一次吧?!”   “不嫌我是大妖怪了?”晏知归轻笑。   “月圣最会降妖伏魔!”庄乘月轻轻喘着,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我觉得这次双修,于我的功力有大有裨益,我已经提高了耐受力,所以……”   话没说完,眼波流转地挑了挑眉。   痛是有点痛,但之后真的好爽啊啊啊啊啊!   这眼神实在撩拨,刚吃了一顿饱饭的晏知归打了鸡血似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用完好的左腿撑着地,捡过扔在一边的两件浴袍,一件盖在庄乘月身上,一件自己套好:“回房间,保证让你功力再上一层台阶。”   “可是我走不动啊……腿好软……”庄乘月坏笑着缩在浴袍下边,“龟龟太猛啦!”   晏知归一弯腰,把他整个人扛在了左肩上,摸过拐杖撑着向影音室外走。   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庄乘月大头朝下地被他扛着,晕晕乎乎地笑了起来:“老公好man!”   老公是好man,man得某位很会耍嘴上功夫的小螳螂当晚变成了软绵绵的云朵团子,最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任凭他这位老公瘸着一条腿忙东忙西,包办了所有的“家务活”。   小螳螂浑身清爽地躺回被窝,昏昏沉沉地下旨:“你、你去把影音室收拾一下,别、别太乱。”   不能被阿姨发现,要脸。   “遵命。”晏知归拄着拐一蹦一蹦地出去,没有一点抗拒,完全是餍足之后的龙精虎猛。   感觉腿已经完全好了呢!   虽然身体是有点怪怪的,但庄乘月真的非常开心,他庆幸自己坚持到了双向奔赴之后才做这件事,这感觉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好。   突然间,那些被他搞不太明白的爱情旋律像是活了过来,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痴缠、什么是欲求不满、什么是酸涩,什么是期待已久的甜。   妈妈,月宝好幸福,将来你不要反对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这是唯一令他惆怅的事情。   不过,稍后感觉到他那个烫烫的男人回来,上床躺在自己身边,他立刻投入对方的怀抱,惆怅立刻烟消云散。   有龟龟在,不怕,他预案多!   耗尽体力和精神力的睡眠简直完美,简直就像回到了妈妈的肚子里,一觉醒来庄乘月还觉得脑仁沉甸甸的,像是还在被梦境扯着拽不出来。   “龟龟……”他闭着眼睛就开始撒娇,往身边男人肩膀上蹭了蹭,“我好累鸭……”   晏知归一早就醒了,实在忍不住偷摸去上个了厕所,拄拐跑到飞起,生怕庄乘月醒了看不到他。   他自省昨晚有点疯,没太hold住,看着对方身上被自己掐出咬出来的痕迹,心里过意不去。   谁知这小螳螂一觉睡到十一点,几乎睡了个对时。   苏元意说得对,是得带着他好好健身,就算是为了比较不错的生命体征。   听到他微微发哑的声音,晏知归更心虚,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屁股疼不疼,我帮你检查检查吧。”   庄乘月:“……”   “跟你已经熟到这个份上了吗?”他嘟囔着,“不要提出如此无礼的请求,面斥不雅。”   晏知归笑得胸腔持续震动,把庄乘月震得越来越清醒。   他仰起头,迷迷糊糊看过去:“你早就醒啦?居然还在这里陪我,不算是拔吊无情,送你一个夸夸。”   “我在这里欣赏你的睡颜。”晏知归忍俊不禁地逗他,“嘴巴又红又肿,性感得不行,眼睛肿得像桃子,叫人忍不住想起昨晚某只小螳螂哭着骂人的样子。”   庄乘月嗤笑一声:“我看你是在欣赏你的胜利成果。都说‘凶手会回到案发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真是诚不我欺!”   嘴唇还好,眼睛是真的肿,睁眼都好困难,而且嗓子也哑了。   “死乌龟,臭乌龟,今天我怎么回家啊,妈妈看见肯定要吓一跳的!”他意识到昨天光顾着爽,没顾上思考之后怎么隐藏过度纵情的痕迹,“屁股也痛痛的,难道我要谎称自己得了痔疮吗?我才这么年轻!月圣不要面子的吗?!”   晏知归摩挲着他茂密的头发,出主意说:“眼睛肿没关系,一会儿我帮你冷敷,妈妈问起来就说看了部感人的电影哭成这样的;嗓子嘛,多吃几片喉宝看看能不能缓解;至于屁股,我早有准备,买了全家人的坐垫,就说有朋友送给我试用的,让大家提提意见。”   “缜密哦龟龟!”庄乘月感叹,“撒谎说看电影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吧?!预案这么多,那我来问你,对于调节两家矛盾这方面,你有什么好点子?我不是非要大家一起包饺子,就是想,至少咱俩公开的时候他们别这么反对。”   尤其是度过销魂的一夜,他急切地想要把出柜这事儿提到日程上。   不想跟乌龟遮遮掩掩,想正大光明,想全家人都为他们开心。   “我们给他们小火慢炖怎么样?想些办法拉近他们的距离。”他嘀咕着说,“要不各个击破?先哄好两边的一对家长,比如至少让奶奶对我爷爷别这么刻骨仇恨,可是奶奶好固执……”   晏知归若有所思:“奶奶肯定不行。如果我妈还活着,可能跟乔妈妈会处理好关系。”   “是啊,两个妈妈要是能处得来,肯定能帮上忙。”庄乘月心中遗憾至极。   这个时候,晏知归突然问:“庄爸爸喜欢钓鱼吗?” 第99章   “爸爸!周六你有没有时间呀?”   电话里传来庄乘月甜甜的声音, 晏宇安对这样会撒娇的儿子先是排斥,后来躺平,现在十分喜欢。   “周六?快过年了应该没安排事。”他笑盈盈地说,“你有什么想法?”   庄乘月的声音更加兴奋:“我们去冰钓吧?!朋友家开了个冰钓场, 投放了很多鱼, 保证大家绝不空军!”   “钓鱼啊,我确实很久没钓了。”晏宇安感叹道。   作为中年男子的三大爱好之一, 钓鱼对他自然也有强大的吸引力, 曾经让他一度痴迷。   有钱人入坑,自然十分舍得花钱, 他收集了不少世界顶级钓具,只可惜这些宝贝都在柜子里吃灰。   庄乘月立刻道:“去吧去吧, 再不去就到春天了,感受不到冰钓的乐趣了!再说, 周日是小年, 我们提前一天带些战利品回家, 多有面子!”   是亲生儿子力邀, 晏宇安就没再犹豫,当即答应了, 并且安排秘书查了下周六日程,推掉了两个应酬,完全空出时间准备享受天伦之乐。   周六一大早, 庄乘月穿着一身户外装,开着自己的那辆乔治巴顿战车到晏家接人,把车停在主宅门口,看着管家把晏宇安的名贵钓具搬上后备箱。   天气晴好,阳光灿烂, 晏知遇和晏知恩兄弟俩站在门廊下冷眼旁观。   “真是个马屁精。”晏知恩小声嘀咕,“比老三还会拍马屁。”   晏知遇抱着双臂,靠着门廊,阴阳怪气地说:“那你跟着学呗,为了得到爸的关注,有什么舍不得的。”   “你说得容易,老三是老爸最得意的儿子,庄乘月是老爸的亲骨肉,他两个都疼,我有什么?”晏知恩自嘲地说,“我就算会拍马屁也没用,完全没有卖点,根本吸引不了目标客户。”   晏知遇闻言嗤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英嘉科技的夺位计划进展得怎么样了?”   “别造谣啊!什么夺位计划,我是个正经董事。”晏知恩立刻表情严肃地澄清。   晏知遇笑笑,没吭声。   “爸爸,准备好了吧?可以走啦!”庄乘月看见晏宇安从正门出来,立刻迎上去。   晏宇安穿了身黑色的冲锋衣,看上去显得年轻精神不少,是个很有活力的中年人。   方舒亚陪着柴芷青出来送他们,看到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忍不住道:“现在看来,小月五官上是跟爸长得有几分相似的。”   柴芷青端详着两人,没找着哪里像,还是觉得儿子跟抱错的知归在外形上更相像一些。   但是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庄家的成长纪念馆里看到的庄乘月百天照,倒是跟长子百天照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不由轻笑着点了点头。   “妈,我们去了。”晏宇安回头跟她打招呼。   庄乘月蹦蹦跳跳跑过去:“奶奶,下次有更好玩的咱们全家一起出动哦!这次我保证把爸爸平安送回来。”   “好,你俩注意安全。”柴芷青轻轻点头。   庄乘月火力全开,一路说学逗唱,热热闹闹地把人带到了冰钓场。   “这是苏家的滑雪公园吧?”晏宇安认出了地方。   “是呢,山上温度更低一些,适合开冰钓场,他们家就在这里开了个,顺手的事。”庄乘月说,“咱们自己人,一切都安排好啦,看,就在那边。”   晏宇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不远处凹下去的一片冰湖之上,隆起了一个个馒头似小帐篷,还有些酷似极光房的小屋。   庄乘月替他解释:“帐篷是可以自己扎的,馒头小屋是给SVIP的,里边钓洞都打好了,直接进去钓鱼就成,保证爆桶!听说鱼也不错,有大嘴黑鲈、虹鳟、鲤鱼什么的,养得也干净,不喜欢吃的话送人也好啊。”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喜欢钓鱼?”晏宇安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庄乘月连忙道:“我不是喜欢钓鱼,我喜欢吃鱼,还图个新鲜,以前没玩过冰钓,正好朋友开了这场子,过来捧个场呗,体验下户外生活。中午就在小屋里吃饭,晚上咱们在冰上搭个帐篷吃火锅烧烤,多过瘾!”   “吃喝玩乐一条龙,倒是个不错的生意。”晏宇安点点头,“来钓场的都舍得花钱,光追求刺激的都去野钓了。”   “是啊是啊,滑完雪过来冰钓,一家人在这边待上一个周末,多好!滑雪公园和冰钓场都是赚一个季节的钱,不得可了劲儿地想招儿!”庄乘月附和道。   晏宇安偏头笑着看他:“现在思路也往经营上走了?”   “我这就是近朱者赤!”庄乘月得意地说,“再说,我有爸爸的基因,做生意随便学学就一定能有进步!”   没办法,这儿子长得好看说话又甜,还是亲生骨肉,晏宇安很难不喜欢。   开车到停车场,已经有安排好的工作人员在那边等着,帮他们拿了渔具,直接领他们进冰钓场,到了一个馒头小屋跟前。   这小屋跟极光房不一样,不是透明的,是一种天青色的保温材料,据说还能吸收太阳能,可以降低屋内取暖设备的耗能,倒是挺环保。   天窗可以调成透明的,也可以打开,能看到外边漂亮的天空。   所有的小屋都建在冰面的铁架子上,十分牢固,小屋之间栈桥相连,看起来很漂亮。   这时候,一只熟悉的红色拐杖从小屋里伸出来,跟着出来一个人。   晏宇安有些意外:“知归,你怎么在?”   不是单独的父子局?   庄乘月的说法是,晏知归另有别的事要忙,突然出现在这里,不合理。   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立刻就反应过来,此处有诈,谜底大概率是——   “晏大哥?”跟着出来的是庄新远。   两个爸爸面面相觑,意识到自己被安排了。   这就是庄乘月和晏知归的“撮合计划”之冰钓场行动。   由庄乘月来搞定晏宇安,晏知归来邀请庄新远,对于还不算熟悉的亲生骨肉,两位老爹肯定很难开口拒绝。   如此一来,果然计划通。   庄乘月陪着笑脸说:“晏爸爸,你和我爸爸是发小,这么多年没怎么来往过,一定有不少遗憾,现在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   “是啊庄爸,本来你们俩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是有些生疏了,一起钓钓鱼,肯定能找回一点当年的感觉。”晏知归对庄新远说。   庄乘月站在门口,学着迎宾员,弯腰鞠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欢迎光~临!”   庄新远是个好脾气的人,虽然本来也很期待今天的父子局,但两个儿子精心策划了这么一次讲和局,他也是领情的,于是主动道:“晏大哥,请进吧,刚才知归跟我讲了在这小屋里怎么钓,我来教你。”   “还用你教?看一眼我就知道了。”晏宇安傲娇地说,弯腰走进了馒头小屋里。   这倒是实话,他特意做了功课,在网上查了查,都是老钓鱼佬了,一看就会。   庄新远也不恼,笑呵呵地跟在后边进去:“好好好,听说你钓鱼技术不错,今天我向你学习。”   工作人员把晏宇安的渔具送进去就告辞,庄乘月也拉着晏知归,对两位老父亲说:“爸爸们,我们给你们点好饭了,稍后会有人送来。我们到别处去玩啦!一会儿回来找你们!”   庄新远回头看过去,俩人已经跑没影了,无奈地说:“知归腿还打着石膏呢,走得倒是挺快。”   “这俩存心故意把我们骗过来,肯定脚底抹油。”晏宇安脱掉外套往衣帽钩上一挂,坐到给自己留下的钓洞旁边的小沙发上。   屋里非常暖和,几乎是可以直接可以穿短袖的程度,钓洞周围的木地板上铺了一层保温板,尽可能阻隔热度传到下边融化冰层。   这里环境确实不错,很宽敞,有小沙发和茶几,还有电磁炉和一些炊具、餐具,甚至还放了不少现成的调料包,钓上来鱼之后甚至可以当场烹饪。   晏宇安拆开自己的钓具,开始组装。   庄新远坐在他旁边的小沙发上,好奇地偏头看,忍不住发问:“你这手柄很漂亮啊,什么木头的?看着像蛇纹木。”   “是蛇纹木,挺有眼光的。”晏宇安看了他一眼,“还像小时候那么好奇。”   庄新远笑笑:“我记得小月有一把琴弓是蛇纹木的。”   晏宇安的目光落在了他的钓竿上:“你的黄花梨手柄也很漂亮,设计得很古典。”   “小月找朋友帮我定制的。”庄新远把竿子拿过去给他看,“下边还刻了一轮弯月。”   晏宇安垂眸:“我这套钓具也是知归给我配的,渔轮是什么高端纺车轮,鱼漂也是高灵敏度的芦苇漂,说是很适合冰钓。”   “是吗?我不常钓鱼,确实不懂。”庄新远佩服地看了眼他的用具,“等回头我也找知归给我配一套。”   晏宇安:“……”   “我也想找小月定制一款比较特别的手柄。”他像是较什么劲地说。   庄新远一怔,突然失笑:“好啊,小月应该挺乐意的。”   “是吗?”晏宇安耳朵竖了起来,“他跟你提过什么?”   “没特意说,但我感觉他对你的印象有所转变,不像一开始那么抗拒了。尤其是你在科技公司那件事上明确保护了知归。”庄新远抛饵打窝,“我也得谢谢你。”   晏宇安立刻道:“知归也是我的儿子,我保护他是应该的,用不着谢。我还要谢谢你把小月照顾得这么活泼懂事。”   “那都是轻云的功劳,我没做什么,惭愧惭愧。”庄新远莞尔。   与此同时,被议论的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另一个馒头小屋外,走进去同样温暖如春,曹怀周和程昊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围着桌子吃小火锅。   庄乘月抬手在鼻子前边扇风:“你俩这么滋润呢?火锅味儿都溢出去了。”   “我们才刚吃上饭,都快饿死了。你俩肯定吃过了吧?”曹怀周往嘴里塞了一大片牛肉。   “当然没吃了,我和晏爸爸刚到。”庄乘月扯着晏知归往外走,“不行,多待一会儿我就要晕了,龟龟咱们走,去我们那间。”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你俩开点窗,不然一会儿腌入味儿了。”   刚走出这间馒头小屋,迎面就撞上来垂头丧气走过来的苏元意。   庄乘月好奇地说:“这便宜酥遇上什么事了?霜打的茄子似的。”   “不好说,原因应该有很多。”晏知归意味深长地说。   苏元意看见他们,有气无力地抬手打招呼:“Hi~”   “嚯,Ross上身啊你(注)。”晏知归关心道,“怎么了?被人渣了?”   庄乘月立刻竖起了小耳朵:“让我看看怎么个事儿!”   苏元意抬手:“能不能收留我去你们小屋?”   “不要!我跟龟龟二人世界呢!”庄乘月把他的手臂扒拉开。   晏知归拍了拍苏元意的肩膀:“抱歉了兄弟,改天找你单聊。先走了。”   “真是见色忘友!”苏元意对着他俩的背影喊道,“你俩别在小屋里do,我们这儿不是酒店!”   庄乘月回头得意地向他做鬼脸:“略略略!”转过头又问晏知归,“不管他真的没事吗?”   “能出来走动就说明没事,他自己做的选择得自己承担后果。”晏知归冷静地说。   惨遭基友拒绝,苏元意只好走向另一间小屋,不顾满屋荡漾的麻辣火锅味儿,盘腿坐在了曹怀周旁边,抓住他的手臂拽向自己,从他筷子上叼走了刚涮好的鸭肠。   曹怀周惊呆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筷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程昊“啧”了一声,一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的表情:“算了,多谢你招待我们来这里玩,不跟你一般见识。周周,换双筷子吧。”   “先别换,给我夹块麻辣牛肉。”苏元意指挥道。   曹怀周表情裂开:“我又不是你的碎催,那里有筷子,你自己夹!”   “哎,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一个比一个无情无义。”苏元意拿起桌上的一次性筷子,自己在曹怀周的单人火锅里划拉划拉,找到了一块牛肉,送进了嘴里。   程昊友情提示:“周周,那是我们仅有的一双备用筷子,你怎么办?”   “我都和他吃同一个锅了,没嫌弃他,他嫌弃我什么?”苏元意挑衅地看着曹怀周,“是爷们儿就别那么多事。”   曹怀周看着他这副颓废的样子,合理怀疑这一切跟自己老哥有关,不由地有一点内疚:“算了,你吃吧,我吃得差不多了。”   “行行行,我给你再叫一个锅,行了吧?”苏元意表示自己后退一步,“看在你上次把那两块熟成牛排还给我的份上。”   程昊狐疑地观察他俩:“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py交易了吗?”   曹怀周:“……”   “知归和庄乘月巧取豪夺了我四块熟成牛排,分了两块给他,他不好意思和他们同流合污,想把牛排还给我,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亲自上门给他煎了牛排,共进了一次晚餐。”苏元意混不吝地笑着,“真是心软的小周周。”   程昊表情严肃地看着曹怀周:“这事儿乘哥知道吗?我合理怀疑其中一块牛排是我的。周周,你欠我一块牛排。”   “我是不想欠他的!”曹怀周被火锅烤红的脸更红了,“他自己硬要送上门,我有什么办法。不就熟成牛排嘛,我也去预定,等一个月之后请你吃!”   程昊满意地说:“好哒!”   苏元意此刻已经拿出电话,直接打给了餐饮部经理,让人多送了一套小火锅和一些食材以及不少酒水过来。   新的火锅给了曹怀周,他自己吃那已经被涮过了的,在里边涮着鸭肠还要嘴碎:“看,我都不嫌弃你。”   曹怀周:“……”   虽然不太想领这个情,但还是不得不领。   尤其看着苏元意毫不在意地吃着自己的锅底,内心一些微妙的感觉很难形容。   这人,才是时而狗时而人的半狗人吧?   “苏钱钱还好吗?你有几天没发它照片了。”曹怀周“随口”问。   苏元意打开一瓶小装白酒,坏笑:“天天视奸我的朋友圈是吗?早知道就把你屏蔽了,让你看不着,气死你!”   曹怀周冷笑:“我也有件要气死你的事要说。”   “说出来看看实力。”   “小学春游你捡的那只白狗,后来被送到我家农场了,八年后才寿终正寝。”   苏元意:“……”   程昊吃着火锅看着戏,这会儿“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冲曹怀周比了个“赞”。   但苏元意并没有生气,喝了一口白酒,被辣得“哈”了一声,然后感叹:“寿终正寝就好啊,我捡它回来也不过是想给它一个家,它在你们家农场应该过得挺不错的。没气死我,谢谢。”   曹怀周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白酒上:“你没事吧?大中午就喝这么烈的,别喝多了撒酒疯。”   “就这点我至于吗?”苏元意嗤笑,“听说你酒量不错,跟我拼一拼?这儿还有一瓶。”   “你自己喝吧,我没那个兴趣。”曹怀周想都没想就拒绝。   苏元意“啧”了一声:“哎,小周周心不软了,怎么办?”   三人又吃了会儿热火朝天的小火锅,曹怀周和程昊依旧没喝酒。   苏元意虽说喝不醉,但是四两三十多度的白酒下肚,也是会晕的,自己连滚带爬地跑到钓洞旁边,自说自话地要钓鱼,说不钓浪费。   看他盘腿坐在那里一本正经的样子,却连鱼饵都没放,程昊小声问曹怀周:“他受什么刺激了?”   曹怀周犹豫了一下,最后说:“我也不知道,可能生意上的事。”   “好了,我吃饱了!”程昊揉了揉鼓胀的胃,“咱们去找乘哥玩吧?”   “算了,他俩在小屋里还不知道干些什么辣眼睛的事呢,你想长针眼吗?”曹怀周嫌弃地说。   程昊哈哈大笑,故意说:“那我更要去偷拍了!拿捏他们一辈子!你去吗?”   “我不去。”曹怀周用下巴指了指坐在钓洞旁边一动不动的苏元意,“得有人盯着这醉鬼。”   “好吧,那我自己出去转转,好撑,顺便上个厕所。”   等程昊离开,小屋里登时安静了许多。   “哎,你都不下鱼饵,在那cos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呢?”曹怀周对苏元意的背影喊了一句。   那聒噪的半狗人没搭理他。   曹怀周有点不放心,起身走过去看他,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跟你说话呢!”   谁知苏元意突然就躺倒在了地上,怀里抱的鱼竿骨碌碌滑脱,砸在木地板上,发出“咣当”的声音。   “你没事吧?酒量不行瞎喝什么!”曹怀周蹲下晃了晃他,自言自语,“四两酒不至于酒精中毒吧?”   突然间,苏元意伸手把他扯到怀里抱住,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下边。   “操!姓苏的,你是不是有病?!”曹怀周拼命推他,无奈醉鬼很沉力气也很大,自己这个疏于锻炼的身体居然一时没推动。   趴在他身上的苏元意迷蒙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痴痴地看着他的脸,喃喃唤了一声“怀瑾哥”,低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四两酒不至于有什么酒臭味儿,倒是还残存浓郁的酒香,只是柔软双唇接触的时候,曹怀周头皮麻了一瞬,心脏骤停,接着陡然生出强大的力气,一下子把他掀开,仓皇地逃出了小屋。   跑出去被兜头吹来的寒风吹得清醒了不少,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多快,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的操了!   他看向附近的馒头小屋和不远处冰面上五颜六色的帐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缓缓呼出一口气。   晴好的阳光公平地照在每一间小屋上,使得午后两点钟这一天内气温最高的时间里,屋内温度也飙升。   “好热……我想把毛衣脱了。”这是庄乘月的声音。   “别脱,我调低一下温度。”晏知归回应,“你要是只穿T恤,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俩人不想把屋里弄得都是饭菜味儿,于是中午只点了些寿司做午餐,他俩自然也不会浪费时间钓鱼,吃饱了之后就在铺了地垫的地板上滚做了一团。   又亲又摸又到处乱滚的,不觉得热才怪。   刚do过没几天的小夫夫,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对视一眼都要啃在一起,何况这样单独置身于一处如此浪漫的小屋。   这会儿小小月和大乌龟都已经支棱了。   碍于一些公序良俗,他们没打算继续深入。   晏知归抬手按了下墙上的按钮,打开天窗,抱着庄乘月,看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欣赏一会儿风景吧。”   为了让自己快点冷静,庄乘月转移注意力:“你说两个爸爸现在聊得怎么样?应该渐入佳境吧,要是打起来的话,至少有一个会给我们打电话。”   “我手机调震动了,你的呢?”晏知归突然说。   庄乘月一摸身上,没发现手机的踪影,转头拽过扔在一边的外套,从里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之后松了口气:“没有未接来电,没有他俩发来的微信。”   “我这里也没有。”晏知归也确认过。   “太好啦!”庄乘月重新躺回他怀里,“我觉得这次肯定进展顺利,只要他俩和好了,两家再见面的时候,气氛一定会好一些。”   晏知归点头:“虽然过去的仇怨是一点一滴凝结而成的,但反过来想,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慢慢下工夫,总能有所缓和。”   “那我们继续来亲个嘴儿吧,庆祝这前进的一小步。”庄乘月勾住他的脖子。   就在两人嘴唇即将碰在一起的时候,门被人拍响了。   外边传来曹怀周的声音:“乘哥,晏乌龟!你们英嘉科技爆瓜,上热搜了!” 第100章   庄乘月一骨碌爬起来, 打开门让曹怀周进来。   曹怀周把手机递给他:“快看,说你们研发总监婚内出轨,婚外情对象还是你们竞争对手公司的市场总监。”   晏知归已经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点进去了社交平台, 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后边缀着个“热”字的两个词条, 一个是“疑似英嘉科技研发总监婚内出轨”和“英嘉高层婚外情对象竟是对家市场总监”。   庄乘月一看就觉得不对劲:“这种平时没人关心的公司八卦居然还有两个热搜,说不是有人故意买的, 我都不信。”   “这操作太熟悉了, 肯定有幕后黑手。”曹怀周点点手机,“你点进去看讨论, 队形都很一致,营销号也下场, 全是在讨伐你们这位研发总监,说要严查他, 建议你们起诉, 搞不好吃里扒外, 出卖公司机密。这人得罪谁了?”   晏知归冷笑:“不是他得罪谁了, 是有人想让他给自己让路。”   “啊哈,果然我上次的猜测应验了。”庄乘月得意地笑。   曹怀周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什么事?不要cosplay谜语人。”   “英嘉科技不是空降了几个董事和一个监事吗?其中两位姓晏的, 都虎视眈眈盯着龟龟的位子呢,但他们在公司没有职务,不好培养心腹, 我猜他们早晚会动手先赶走一个关键高层,自己取而代之。”庄乘月看着手机,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眯起眼睛,“上次这样被买热搜还是在上次,猜猜是谁呢……”   晏知归莞尔:“重点嫌疑人有两个, 其中一个跟上次的那个还恰好重合了。”   “唔……感觉答案昭然若揭呢!”庄乘月缓缓点头。   曹怀周听着起急:“所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事啊?!”   “嘿嘿,先不跟你说,等我们证实了再告诉你。”庄乘月把手机还给他,转头看着晏知归,“现在怎么处理?要压热搜吗?”   晏知归笑了笑:“不必,让子弹先飞一会儿。”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打来电话的正是当事人,英嘉科技的研发总监。   此人也是少年天才,青年才俊,22岁博士生毕业,一直走在人工智能研发前沿,晏知归在国外留学时与他结识,后力邀他来英嘉科技工作,他经过缜密考虑之后才答应邀请,成为公司研发总监时才27岁,现在才29岁,前两年跟同性爱人领证,生活方面非常低调,但能看得出来其实生活得很幸福。   无他,人的日常状态透露一切,这一点不管是晏知归还是庄乘月,看法是一致的。   晏知归给庄乘月看了眼屏幕,随即接起电话,称呼对方的英文名:“Adam,我和Lucas在一起,现在开免提,有话你尽管说。”   曹怀周闻言,立刻跟庄乘月做了个离开的手势,轻手轻脚出了门。   小屋里只剩夫夫俩,研发总监的声音从手机话筒流淌出来,他对两人并不称职务,按照在国外公司工作的习惯,同样称呼英文名:“Ethan,Lucas,网上的事情纯属子虚乌有,我虽然私下跟那位市场总监有来往,但并非狗仔爆料的那样,也绝不会出卖公司机密,希望你们相信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方不方便,我现在可以跟你们面谈。”   他的声音十分沉稳,并不慌乱,语调也很诚恳,更让庄乘月和晏知归心里有了底。   “现在没有面谈的必要,我们认识你和你的丈夫,了解你们的感情,对你有充分的信任。”晏知归沉着冷静地说,“不过面对这样的传闻,我们也会做出反击,不知道你手里有没有相关证据可以对那些截图和视频做出解释。”   “当然有,我可以把事情经过详细写下来,并且附上所有一切有针对性的实证。”研发总监坚定地说。   庄乘月语调轻快道:“那就太好了,你快点写,然后全都发过来,方便公关部一起行动!”   安排好对方的事,他抬头看晏知归:“我们也去找人对峙吧?”   “正有此意。”晏知归莞尔,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公司的事你听说了吧?我和小月想跟你私下谈谈,一会儿去你办公室见。”   另一边,庄乘月也给向薇打去了电话:“薇姐,有人对公司不利,我们要出手喽,希望这阵子的准备能够帮上忙。”   电话里向薇的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庄副董对这样的事情早有预判,我当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正等你一声令下呢,瞧好吧。”   等他挂上电话,晏知归好奇地问:“你跟薇姐密谋什么了?怎么没告诉我?”   “也不算瞒你啦,就是上次我担心二哥或者二堂哥要对高管下手,就跟薇姐商量了一下未雨绸缪。我猜,在不伤及公司业务的前提下,逼我们开除高管或者逼对方引咎辞职的手段大概率就是栽赃丑闻,丑闻大概率又分为道德和法律两种,所以我先让薇姐对英嘉科技的几名高管全做了细致的背景调查,看看有没有隐患。”   庄乘月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语调轻松地说:“老公你对他们入职时做的调查已经很清楚了,我们主要是补充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事实证明,你看中的人才都很棒,虽然称不上道德楷模,但都瑕不掩瑜,更没有触犯任何法律,连驾车超速都没有哦。”   “这个当然,公司都给他们配了司机。”晏知归忍俊不禁,拿过外套给他披上。   “薇姐又提议对竞争对手公司做一些调查备案,以免被栽赃透露商业机密什么的,我们划定了几个公司,你猜怎么着,就包含今天这个对家。”庄乘月穿好衣服,两人一起往外走,他挑挑眉毛,十分得意地说,“他们市场总监的情况我很清楚哟,理论上讲,根本不可能跟Adam搞什么婚外情,人家是直男,而且隐婚生子,老婆孩子都在国外,看来这次‘幕后黑手’背景调查没做清楚哦!”   顿了顿,又谨慎补充:“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人背着老婆孩子乱搞,详情就看薇姐调查了,如果真有其事,祭天这么一个人渣也是他应得的。”   晏知归笑得眉眼弯弯,把他搂过来,亲亲他的额角:“我们庄董真的是厉害,提前这么早就布局了,还不告诉我。”   “不知道会不会出事,没必要提前给你增加负担嘛。”庄乘月表现得很成熟地说,然后突然“啊”了一声,“我们这就走了,两个爸爸怎么办?”   晏知归牵住他的手:“没关系,我们很快就能回来。”   两人上了庄乘月的车,驶向英嘉大厦。   “幕后那人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算准了正赶上小年,大家有时间吃瓜,再搞些网络推手把事态扩大,使得这件事对公司形象造成影响,要么逼得Adam辞职,要么发起董事会逼你这个总经理解聘他,得逞之后,那人肯定会安排自己的人上位,虽然不那么容易,但总算能争取机会,就算不成,换个新研发总监,也方便他拉拢。”庄乘月边开车边说,“呵,多么简单的剧情。”   晏知归坐在副驾驶,偏着头一直看他,目光很难从他脸上挪开:“我们庄董真的好有魅力。”   “一般一般啦!”庄乘月一秒破功,自恋地笑了笑。   “小月,关于未来,你有什么想法?”晏知归突然换了个很正经的语气问,“下半年论文开题,研三全年做论文,应当有不少空余时间,你想过要做些什么吗?”   就像是突然被导师揪出来提问,庄乘月莫名紧张:“干嘛呀……你不要这样我有点孩(害)怕。”   晏知归笑道:“害怕什么,就是随口问问,想规划一下我们的未来。”   “未来就是和你在一起啊,我觉得你创业挺好的,我全力支持,至于我自己,或许也不一定非要在两家的公司里工作,跟你合力创业怎么样?”庄乘月说。   “倒也不必同一时间只做一件事,还是可以身兼多职的,我希望月宝有自己的事业。”晏知归认真地说,“如果你喜欢大提琴,就不要放弃它。”   庄乘月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晏知归笑而不语。   周末市里不堵车,两人很快抵达了英嘉集团总部,直奔目标人物办公室。   伴随着笃笃两声敲门声,他们推门而入,坐在办公桌后的晏知恩仓皇抬头,不爽道:“让你们进了吗就冲进来。”   “二哥,这时候就别讲究这么多了呗。”庄乘月双手撑着桌边,坏笑着冲他眨眨眼,“来吧,交代情况。”   晏知恩看了眼铁塔一样站在旁边的晏知归,表情明显紧张:“我有什么可交代的?这事儿和我无关!晏铭枫难道会给我甜头?”   “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就更不必担心了,到底大家亲兄弟一场,我当然相信你胜过他。”晏知归莞尔道,“他对英嘉科技有什么野心你不可能不知道,在自己能上位之前,他肯定要联合你的力量一起对付我,但你俩不可能真正互相信任,现在既然他先出手,我自然是要拉拢你,先把他这个隐患彻底铲除。”   庄乘月补充道:“晏铭枫人太坏做事又没分寸,得亏英嘉科技没有单独上市,不然被他这么一闹,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二哥,我们之间矛盾归矛盾,但到底也是一家人,总不能放任这条疯狗胡作非为,你也不想将来接手的公司是个烂摊子吧?”   “接手?”晏知恩疑惑地看看他俩,“你们什么意思?”   庄乘月笑眯眯地看向晏知归,晏知归也勾起唇角:“我打算春节过后卸任总经理,只担任副董事长,我和小月下半年将会一起出国,我集中时间修完学分结束学业,准备创业,小月做论文开题,同时做小范围的巡演。”   这是他此前就萌生的想法,方才在来的路上跟庄乘月简单地交流了一下,两个心有灵犀的年轻人很快就达成了思想上的统一。   能一起工作和学习,为未来做打算,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他们都对此充满期待。   晏知归看着自己的二哥,认真道:“小月将会提名由你担任总经理,相信董事会不会有异议。哥,英嘉科技将会交到你手上全权打理。”   不知道是不是幸福来得太突然,晏知恩一时间有些不太相信:“你真的舍得?之前让你交你那么舍不得交。”   “被人逼着放手,和自己的工作重心调整是两码事。”晏知归淡淡地说,“英嘉科技我自认经营得不错,也该去拓展其他的领域了。况且也谈不上什么交不交,公司本来就是集团的,只是换个人来管而已,董事长还得换届选举呢,哪有永远的话事人。二哥,公司也只是暂时交到你手上,你要是做得不好,也做不长久。”   庄乘月心里其实还是替晏知归可惜,毕竟发展势头这么好的公司,放弃了实在可惜。   但人分身乏术,既然他想探索别的领域,那也只能暂别这里。   不过,自己和晏知归还是董事长和副董事长,不是对公司完全放手,也不会任由晏知恩胡来。   哈哈,本来二哥以为成立董事会可以牵制自己和小乌龟,没想到现在是他反被牵制。   不得不说,龟龟这招妙!   而自己的巡演,也充满期待呢!   庄乘月,回去要好好练琴了!   晏知恩还在质疑:“你不会突然反悔吧?”   “这有什么好反悔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去哪了?”庄乘月无语,走到他旁边,“你起开。”   晏知恩茫然地把椅子让给他。   庄乘月点开空白文档,准备打字:“龟龟来,帮我起草总经理提名的那套说辞。”   “本人庄乘月,现任英嘉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在此提名晏知恩为公司新任总经理,请董事会各位成员表态。”晏知归随口道,“打印出来签名盖章就行了。”   庄乘月一怔:“这么简单吗?”   “甚至用不着书面文件,董事会上直接说就行。”晏知归莞尔。   庄乘月噼里啪啦地打字,很快写好,检查了一下有无错别字,接着打印了出来。   打印机吱嘎几下,吐出一张纸,他拿到面前,从桌上笔筒找了支签字笔,龙飞凤舞地签了自己的名字,又在抽屉里翻出一盒印泥,在上边按了手印。   “啧,跟签卖身契似的。”他说,然后把这张纸递给晏知恩,“这样行了吧?”   晏知恩依旧沉吟,看来还是不太信,但这也无可厚非,这东西本来也没什么法律效力,纯属君子协定。   “二哥,你不是要我当着你的面写辞职信,然后发到董事会邮箱吧?”晏知归促狭道。   晏知恩干咳了一声:“倒也不必这么麻烦——你打算什么时候提?”   “正月十五以后,你急吗?”晏知归情真意切地问。   庄乘月忍不住笑出声来。   晏知恩不爽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没那么急,就是想知道大概时间。”许是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疑惑地看看他俩,“不是,你俩为什么这么深度绑定?出国还要一起出,真的要结拜兄弟了?不至于吧?”   “太投缘是这样了,羡慕吗?”庄乘月冲他眨眨眼,故作深沉地说,“算是出国避避风头吧,怕留下来会被包办婚姻。”   晏知恩嗤笑一声:“躲得倒是挺早。”   “二哥,你要帮我们保密哦,不然我们也会反悔的。”庄乘月语气可爱但威胁。   晏知恩翻了个白眼。   “好了,现在条件交换完毕,大家同坐一条船,现在你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了吧?”晏知归霸总气势全开,“庄董早就派卓志传媒对我司高管做了详细的背景调查,甚至对我们的对家也了如指掌,给大家编料肯定是毫无意义的,Adam也已经在根据造谣内容写澄清小作文了,以他的思维缜密程度,现在满天飞的捕风捉影的八卦你觉得会站得住脚吗?”   “这次我的目的是搜集足够的证据,让二堂哥翻不了身!”   “翻身?新远,以你的水平,回去再多练几年吧!”   冰钓场小屋里,两位昔日玩伴在你追我赶的比赛中,各自钓了几大箱子鱼,成功实现了庄乘月所说的“爆桶”,尽管庄新远的成绩略逊一筹,也算是收获颇丰。   晏宇安那就更是眉开眼笑了。   虽然以前去钓场钓鱼,经营者为了让老板们高兴,也会想尽办法送鱼上钩,但这冰钓场钓起来更容易,更有成就感。   俩人一边聊着往事,一边聊着现在,封存已久的昔日情谊也悄然解冻,比这两三个月进展还顺利。   虽然不至于立刻恢复到小时候一起撒尿和泥的情分,但也没先前那么互相排斥了。   庄新远被调侃也完全不以为意,乐呵呵地说:“是,还是大哥你的技术高,回头我多练多学,再向你挑战。”   晏宇安看着在水箱里活泼游动的各种鱼儿,十分心满意足,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都五点多了,小月和知归怎么还没回来?俩孩子去哪儿疯了?”   “估计跟他们那个开冰钓场的朋友玩去了吧。”庄新远说着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打开门向外张望,“嚯,外边还挺多人呢,帐篷里都点上灯了。”   “那可不,听说有些人晚上就睡在这边。”晏宇安按了下桌上的联络器,召唤工作人员过来。   跟着工作人员一起来的还有曹怀周和程昊。   该死的苏元意发完酒疯就睡了,刚才才醒过来,酒意已经下去不少,但身上酒气有些重,便没好意思露面。   曹怀周和程昊肩负庄乘月的嘱咐,知道两位老人叫人,肯定是钓得差不多,立刻跟来了。   “庄叔叔,晏伯伯,小月还有知归让我通知您二位,他们回公司处理些事情,很快就回来,二位要是饿了,就先吃饭,别饿着。”曹怀周恭敬地说。   一听回公司,晏宇安立刻认定是自家公司的事,毕竟庄乘月现在不太管卓志传媒的业务。   他当即问道:“什么急事需要他们俩赶回去?”   “网上传了些不好的八卦,怕引起强烈的社会反应,他们就赶着去处理了。”程昊说。   这事儿瞒不了,毕竟两位霸董也都会上网,不如实话实说。   晏宇安和庄新远立刻各自掏出手机上社交平台,看一眼热搜就明白了。   “英嘉科技那个研发总监我来往过几次,人很踏实,是一心扑在技术上的人,知归选的人错不了,这种程度的八卦很像故意泼脏水。”晏宇安很快做出了判断,“再说平白无故谁会关心一个科技公司的研发总监,又不是头部大厂。”   曹怀周连连点头:“对,我们也这么觉得,肯定有人故意搞鬼。放心吧伯伯,乘哥和知归都安排好了,很快就能解决。”   “既然这样,那我们也别牵绊他俩了,咱们回去吧。”庄新远说,“吃饭的事就下回。”   晏宇安也点头:“嗯,我也觉得是,免得他俩来回奔波。不过,我是坐小月的车来的。”   曹怀周立刻道:“那我送您回去!”   “不用,你们孩子还没玩儿够,继续玩你们的,我送晏大哥回去,反正顺路。”庄新远主动道。   晏宇安笑笑:“确实顺路,那不如到我家去坐坐?顺便吃个晚饭?”   “好啊,走吧!”庄新远莞尔,“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晏知恩的办公室里,庄乘月和晏知归基本已经处理完了一切,把所有的线索都对接给了向薇和英嘉科技公关部及法务部,看过了Adam发来的证据翔实的小作文,确认这件事当晚公告发出后就能解决。   但是处理谣言只是第一步,他们要搜集的,是晏铭枫背后指使水军抹黑自家员工造谣诽谤的证据,只有这些东西板上钉钉,才能让此人在父亲面前彻底失去信用,将他赶出英嘉科技。   当然这些,除了晏知恩这个“污点证人”,其他也都由卓志传媒去顺藤摸瓜了,做老板的只等下属们汇报结果就是。   庄乘月看看时间,立刻拉着晏知归:“咱们快点回冰钓场吧,高速还得开一小时呢。”   “二哥,一起去吗?”晏知归礼貌性地问,“爸和庄爸都在,还有我们几个朋友。”   晏知恩兴趣缺缺:“不了,根本没有我的位置。”   这个答案是两人喜闻乐见的,他们便没有多问,点了点头潇洒离开。   还没走到电梯,庄乘月的手机就响了,他看到是晏宇安打来的,立刻接起:“爸爸!我们这就回去了!啊?你们走了?”   晏知归看着他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句挂上电话,问道:“他们等不及回家了吗?”   “嘿嘿,我爸送晏爸爸回晏家去,还要留下来吃饭,龟龟,我们今天的计划超级通啊!”庄乘月兴奋地抱住他的脖子。   晏知归单手撑着拐杖,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笑道:“进展顺利,庆祝一下?”   “好呀?!去哪儿?”庄乘月问。   晏知归想了想:“对了,既然来到了这边,去我们公司看看吧,说是你的办公室装修好了,偷偷去验收一下。”   “走着!”庄乘月充满期待。   这半个多月俩人来公司的次数不算多,他就算来也直接去晏知归的办公室,正好把装修期隔过去了,感觉时间过得挺快的。   不过,印象里自己点名要的那个从上一层直接滑到下一层的大滑梯好像没有,不然肯定能看到施工。   庄乘月倒也不纠结这个,没有就没有吧,毕竟是比较严肃的办公场所,晏爸爸没批准也很正常。   两人坐专用电梯直上到了董事长办公室,推门进去确实跟总经理办公室差不多,装修得很气派,很商务。   “不错哎,坐在这里很有派头了。”庄乘月不是个扫兴的人,当然是夸夸。   晏知归拄着拐,走到休息室门口,推开门,看着他向里一甩头,笑道:“过来看。”   “怎么,给我装了kingsize大床——啊!我的大滑梯!”庄乘月探头一看,完全惊呆了。 第101章   休息室里放了一张稍窄一点的床, 留出的空间全让给了他当时点名要的滑梯,宽阔的滑道,平稳的螺旋弧度,缤纷的色彩, 一看就很好玩。   晏知归笑盈盈地说:“要不要试试?”   “当然要!”庄乘月往外推了推他, “你去楼下等我!”   晏知归从善如流地坐电梯下楼,到了他办公室的休息室里, 仰头道:“我就位了。”   “你的月宝来喽!”伴随着兴奋的喊声, 庄乘月躺在滑梯上,一圈圈地旋转而下, “哦哦哦哦!”   他滑下来才知道,这尾端的落点居然是休息室里的床。   倒也合理又安全。   这会儿晏知归已经靠在床头等着, 从天而降的月宝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庄乘月兴奋道:“这个设计是谁想的?一定是你这只黄龟!好玩又涩.情。”   “这样难道有什么不好吗?”晏知归挑眉看着他,“兼具娱乐性和实用价值。”   “可惜玩不了几回了, 咱们不是很快要离开公司了吗?这间办公室也要让给二哥了啊。”想到这个, 庄乘月有点伤感。   晏知归亲了亲他的额角:“不让给他, 改成副董事长办公室, 让他再去挑别的。”   “哈哈哈哈,我看行, 反正空地儿还是有的。”庄乘月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明亮的猫儿眼流露出一抹狡黠,唇角的梨涡深深地陷下去, 声音突然就魅惑了起来,“龟龟,既然我们在办公室,既然接下来不着急去别的地方,既然现在没什么人, 不如我们试试……办公室play?”   晏知归轻笑了一声,抬手拉开床头,展示了自己的存货:“东西都备齐了,你想的话,我当然配合。”   “啧,原来你早有预谋!不过……”庄乘月推开他,突然转身跳下床,“办公室play,当然要在办公室里,带上东西,跟我走!”   两人转移到了外间办公室,认真把门锁好,还检查了几遍,保证万无一失。   庄乘月绕到办公桌后,跳上去坐着,可怜巴巴地看着晏知归:“老板,上次我说的那个提案,什么时候给我通过啊?只要你肯点头,我做什么都可以哦!”   晏知归:“……”   知识都学杂了啊!   但他十分配合地说:“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啦!我很好说话的,请老板尽情提要求吧!”庄乘月很主动地脱掉了外套,又脱掉了毛衣,露出最里层的T恤,双腿把晏知归勾到身前,但还是跳出角色关心了他一下,“你站着腿能受得了吗?”   晏知归握住他温热柔韧的窄腰,把他压得向后弯折:“你的腰能受得了,我的腿就可以。”   “我的腰行不行,你上次不就知道了吗?”庄乘月脖子被亲得微微发痒,轻笑着说。   要说螳螂,最显著的特点,除了两把大刀,就是那杆窄腰。   而晏知归怀里这只美貌的兰花螳螂,虽然平时缺乏锻炼,但凭借着爱玩好动,也拥有一副柔韧性极佳的身材,可以被轻易地弯折出任何刁钻的角度。   而且他上次说过会配合,啧啧,此言不虚。   犹记得高中体育课做体能训练,大家要仅靠四肢、后背朝下地从绳子的一端移动到另一端,而庄乘月这个争强好胜的家伙每次都会奋力攀爬,T恤下摆自然撩起,露出白皙柔韧的腰肢,随着绳子的摇摆而轻轻摇荡。   不知为何,这副画面总时时刻刻出现在晏知归的脑海里,每出现一次,他都会下意识地发狠,害得小螳螂发出一些奇怪又悦耳的声音。   庄乘月其实又最会以柔克刚,每每都能把他的蛮力化为己用,两个人简直是全天下最默契的搭档,配合起来相得益彰,琴瑟和鸣。   今夜发生的一切,对于下边这张出厂年限不高的办公桌而言,显然有点少儿不宜了。   等两人气喘吁吁地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外边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们的肚子也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咕噜噜”的抗议声。   “好饿……”庄乘月汗涔涔地依偎在晏知归怀里,“后悔中午只吃了寿司,现在谁在享受我们预定的美食呢?不知道周周他们走没走。”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结束一天的垂钓体验,晚饭和两个爸爸还有三个朋友在冰面的帐篷下吃大锅涮肉和烧烤的。   想想那些好吃的,现在更饿了。   隔了没几天又吃了个饱,晏知归此刻非常餍足,哪怕腹中饥饿他也并不在乎。况且为了保持健康的身材,他习惯了跟饥饿感为伍。   “曹怀周两个中午就吃的火锅,我们不在,他们不可能再吃一顿,至于苏元意,我觉得他可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他指尖在庄乘月光.裸的肩头轻点着,“你想吃什么?”   庄乘月立刻道:“肉!我要大口吃肉!补充蛋白质和能量!”   “叫外卖还是出去吃?”晏知归又捏了捏他的腰,“酸吗?腿能走吗?要不要我给你按摩几下?”   上次做完睡了那么久,下午走路姿势都不太对,好在年轻身体素质好,勉强掩饰了过去。   “瞧不起谁呢!人家好着呢!我现在去洗澡,你负责找地方吃饭!饭店不用太好,能尽快吃上就行!饿死了!”   庄乘月弹簧似地从晏知归怀里弹了起来,薄被从肩头滑脱,露出了轮廓美好的背影。   他稍微挡了挡前边,略有些害羞地飞快奔向了一旁的浴室,看起来身手非常矫健。   跟上一次比起来,的确进步很多。   那白皙的皮肤上,各种痕迹星罗棋布,看得晏知归喉头一紧,还没凉下来的血隐隐有再次沸腾的趋势。   第二次得到的乐趣比第一次多得可太多了,庄乘月虽然身体疲惫还有些难以言喻的不适感,但觉得自己的精神力特别强大,洗着澡就开始哼歌,甚至还是非常富有童趣的《我爱洗澡》。   等洗好出来,得知晏知归已经给相熟的酒店餐饮部打过电话,潮汕火锅马上就能送上门,他的心情就更加美好了。   仅仅二十分钟之后,送餐的工作人员被值班保安直接带到了总经理办公室,他们动作迅速地把带来的折叠餐桌布置好,火锅坐在电磁炉上,放在冷藏箱的所有肉类都拿出来在架子上摆好,倒入了清淡汤底,一切就绪之后礼貌告辞,表示会在一楼大堂等待,用餐结束后通知他们就可以。   月宝吃着火锅唱着歌,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做个酣畅淋漓的爱,吃顿酣畅淋漓的肉,这生活简直赛神仙啊有没有!   没过多久,还在大口吃肉的庄乘月收到了向薇发来的信息,表示一切准备就绪,澄清八卦的公告马上就发。   他和晏知归将内容浏览了一遍,确认无误,同意发出。   晚上十点多,研发总监的澄清小作文和英嘉科技官方账号发出的澄清公告和律师函同时发布,并且很快登上了热搜。   这回点进热搜词条的,可就都是活人了。   逻辑缜密、八倍镜上网的网友们仔细对比了研发总监所提供的所有证据,几乎一边倒地认为,这些比那个爆料账号发布的含混不清的视频和座机像素的照片要靠谱一百倍。   研发总监跟对家公司的市场总监是有点私人交情,那次见面不过是因为拜托对方通过关系定制一对精美袖扣,用来送给丈夫做结婚两周年的礼物。   现在礼物都还没做好,却不得以说出这件事来自证清白,不仅毁掉了一个用心良久的惊喜,更是给自己的一片真心蒙上了阴霾,幸好伴侣从未怀疑过自己,这次也算是患难见真情。   至于那爆料视频里一起去酒店的片段,不过是匿名发布者通过一些画面拼接造成的蒙太奇效果,让网友误以为照片里是他们,视频里同样也是。   但事实上,视频中的主角另有他人,只不过跟他们的外形有几分相似,在低清晰度的画面里看起来就像他们本人,如果放大仔细看的话,衣服细节都对不上。   研发总监还动用关系,亲自去找了那家酒店的经理,调来了清晰的监控录像,通过这个非常清晰的画面可以看出,用来造谣的视频就是一眼假,谣言不攻自破。   周六的晚上,大家都有时间刷社交平台,又赶上马上小年,公众吃瓜热情高涨,幕后黑手特意选的大流量时段最终反噬了他自己,这个中午才被爆料出来的瓜还没过夜就被证明是假的,正义的网友们纷纷指责爆瓜的营销号和狗仔不做人,建议严查。   在凌晨十二点前,平台宣布对发布谣言的账号做永久封号处理,并会对英嘉科技的诉讼做出无条件配合。   “啊哈哈哈!大快人心!”庄乘月看着手机,连呼过瘾。   吃饱喝足之后,俩人叫了辆代驾,把他们送回了庄家大宅,刚下车就收到了向薇发来的最新情况同步。   晏知归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他往入户门那边走,淡淡笑着:“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公道自在人心。”   庄乘月偏头看他:“那我们是不是也得尽快出手整治一下那位幕后黑手?不收拾他难道等着过年吗?”   “当然,明天证据齐备就收拾,免得此人贼心不死玩反扑。”晏知归笃定地说。   天色已晚,除了有值班的阿姨帮忙开门,大宅里所有人都休息了,没人看到他们,俩人言语姿态上很放松,又是刚做过之后的状态,彼此间肢体语言十分黏糊,一直手拉着手上楼,互相还挤来撞去的,时时刻刻都要粘在一起,从电梯出来,更是默契地往庄乘月房间走。   庄乘月压低声音说:“可明天周末不上班呀,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办法再挣扎一下。”   “如果要抓准时机的话,明晚其实是个好机会。”晏知归说。   庄乘月瞬间反应过来:“小年聚餐吗?不知道我俩能不能去——”   “去哪儿?”身边的门突然打开,乔轻云突然闪现,把他俩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庄乘月更是“啊”地一声喊出来,惊魂未定地说:“妈妈你还没睡啊?!”   乔轻云看了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你们这么晚没回来我不放心。”   “龟龟你胆子真小,别看没出声,可把我手给捏疼了。”庄乘月尽可能自然地撒开他的手,并且理直气壮地甩锅,接着安慰母亲,“我俩在一起呢,妈妈你不用担心。”   以前自己通宵不回妈妈也没这样,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乔轻云当然有她的理由,其一就是自家老公今天居然跑去晏家吃饭,回来还夸了晏宇安几句,这不禁让她心中警铃大作;其二就是知道这个缓和局居然是两个儿子安排的,这就很难不让她胡思乱想;第三自然是英嘉科技的相关事情,在她的脑补里,俩儿子一直在外奔波忙碌,肯定为公司操碎了心。   她也知道最近自己有点精神紧张,但的确难以自控。   晏知归笑笑:“是啊妈,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你们刚才说是想去哪里参加小年聚餐?晏家吗?”乔轻云追问道。   夜晚的楼道很安静,她又特意在门口听着动静,难免把俩人的声音听了个清清楚楚。   庄乘月一时有点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妈妈,你先别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妈妈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但她的表情显然不是这么说的。   晏知归也有些为难,只能说:“我们就是随口提到这件事,奶奶那边并没有非要我们去。”   “我觉得去也正常。”庄新远的声音从乔轻云背后传来,马上他的人就出现在了门口。   乔轻云立刻向他投去了不满的目光。   庄新远讨好地笑笑,拍着她的肩膀:“他俩在我们家住了有一阵子了,过年又不去晏家,小年嘛,去那边吃顿饭没什么不好,反正晚上还回咱们家来住,不是吗?”   “是的是的!”庄乘月连连点头,“就是个礼貌的事儿。”   他不太想说去晏家那边是为了抓坏人的,免得妈妈再对晏家的人心生反感。   晏知归明白他的想法,同样没提,只是保证道:“明天那边人会很多,我们也不打算久留,吃完饭就回来。”   “看,放心了吧。”庄新远哄老婆,“明天咱们准备了宵夜大家一起吃。”   乔轻云瞥他一眼:“倒也没这个必要。”她轻叹了口气,对两个儿子说,“行吧,那你们去,要是他们谁敢再欺负你们,你们不必忍着委屈,当场翻脸,立刻回家!”   庄乘月立刻道:“放心吧妈妈,你的月宝从来不受委屈!”接着手臂搭在晏知归肩膀上,“龟龟也不怕他们,以前就是留面子。现在我俩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获得了允许,事情就好办了,第二天小年一大早,柴芷青就接到了孙子的电话。   “奶奶!我是你甜甜的月宝啊!早上好!小年快乐!”庄乘月在电话里愉快地说。   柴芷青:“……”   她这孙子还算不错,就是言行举止太不庄重。   自己三番两次被儿子提醒要注意态度,勉强接受下来居然有些适应,对庄乘月有了些含着批判的待见。   她“嗯”了声,回应道:“小年快乐,找我有事吗?”   “昨天我说话不算话,没有亲自送爸爸回家,我很抱歉呀,想跟您老人家赔个礼。”   “你们是去忙正事了,这个不打紧。事情解决了?”   “算是吧,今天网上已经没有人再讨论这件事了。”庄乘月笑嘻嘻地说,“我和龟龟做得还好吧?”   柴芷青随口给予了认可:“嗯,不错。”   “那我们俩今天去陪您和爸爸过小年,您欢不欢迎呐?”   小年不算是什么正式的节日,家里聚餐只是习惯,并不是像春节那样一定要求全员到场,柴芷青倒是忘了“抢孙子”这事儿,闻言愣了愣。   她问道:“你父母同意吗?别说我们——”   “他们非常支持啊!”避免她说出些气话,庄乘月急忙打断,“妈妈还帮我准备了礼物,duang大一个黑标伊比利亚火腿,怎么吃都好吃的!”   话都搁在这儿了,柴芷青不好拒绝,也不会拒绝:“那就替我谢谢她了。晚饭六点钟开始,到时候来就行。”   “计划通!”庄乘月挂上电话,扑向旁边的晏知归,兴奋道,“亲个嘴儿吧!”   晏知归在旁边全程听着,再次感叹这套撒娇卖萌自己是真的学不来,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本事呢。   此刻更是诚心诚意地夸赞:“月宝真棒。”抱着他倒在床上就亲了过去。   两双嘴唇刚碰上,就听卧室外间门被敲响,接着乔轻云走了进来:“小月,知归在这儿吗?”   庄乘月猛一激灵,立刻向一旁骨碌过去,顺手拽起了一个枕头,往晏知归身上轻轻砸,叫嚣道:“啊哈哈哈!我赢了!”   晏知归:“……”   “你俩今年几岁啊?还打枕头仗。”乔轻云笑道,“知归现在腿还没好,小月你别欺负他。”   庄乘月故意撅着嘴:“我下手很轻的啊!就是闹着玩嘛!”   “你俩还真是形影不离,知归一大早就跑过来找你,难怪我去他房间找不到人。”乔轻云说,“好啦,快下去一起吃早饭吧。”   “Yes,madam!”庄乘月跳下床敬了个礼,偷偷跟晏知归交换了一个心虚的眼神。   这家是真不能再住下去了,出柜之前都不能再住了。   说是六点钟开饭,但肯定不能踩着点儿过去,那显得十分失礼。   下午三点钟,估摸着长辈们已经睡完午觉起来了,庄乘月才开车和晏知归一起抵达了晏家大宅,同时还带上了轮椅。   轮椅纯为示弱,放松敌方警惕,是重要的战术道具。   晏宇安得知两个儿子要过来一起过小年,自然是开心得不行,带着他们去看自己昨天钓的鱼。   那些鱼儿都暂时养在了一处地下室的水池里,一条条游得十分欢乐。   庄乘月看到那么多鱼,着实吃了一惊:“我天,爸爸,你这是钓了多少?可千万别让别的钓鱼佬看见,他们会嫉妒死的!”   晏知归也感叹:“这得有五六十条吧?爸,我低估你了。”   “没有那么多,这里是我和新远合在一起的战利品。你们那朋友的冰钓场实在是太会讨好顾客了,养的鱼都不用下饵,恨不得自己就往冰面上蹦,太好钓了。”晏宇安乐呵呵地说,“钓了这么多,新远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就都放这儿了,家里不是有猫吗,留着给猫吃。”   庄乘月乐得不行:“绣球也过大年了!”   “爸,你昨天跟庄爸聊得怎么样?”晏知归明戳戳地打听。   晏宇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俩,片刻后也忍不住笑了:“如你们所愿,聊得很好!你俩的心思我们明白,放心,两家之间的关系,我们身为长子,也有责任协调,以后慢慢来吧!”   话已至此,庄乘月和晏知归对视一眼,会心一笑,也都没再追问。   “不过你俩公司那事儿,处理得怎么样了?”三人往外走的时候,晏宇安顺口问起,“我看谣言已经平息,但到底是谁在造谣,目的是什么,弄明白了吗?”   晏知归也坦然说:“爸,今天我俩也是想来跟你交个底的,只不过这事儿可能不会让人觉得愉快,我们打算饭后再说。”   “家里人干的?”晏宇安立刻就猜到了。   庄乘月点头:“人证物证俱在。”   “好,那就等饭后一起说吧。”晏宇安神色暗了下来。   庄乘月连忙道:“可是爸爸,我们不想闹太大,私下解决就行了。”   晏宇安并不认可:“不惜对自己家公司下手,他又何必怕在家人面前现眼?!”   当晚来的人算是齐整,二叔晏宇平和三叔晏宇丰全家都陆陆续续到了。   先前没听说庄乘月要来,这次猛地撞见,晏宇平看见他装都不装,眉毛一皱直接从他身边绕着走,倒是晏宇丰很热情地迎过来跟他们寒暄,问他们婚综什么时候播。   算起来,这是联姻之后在晏家第一次举行这么大型的家庭聚会,晏知归坐在轮椅上,和庄乘月组成了牢不可破的组合,在人群中穿梭交流,而庄乘月也凭借着独特的个人魅力,很快跟同辈人打成一片。   就连之前跟他不睦的晏知潼,这会儿也眼巴巴地站在一边看他聊一些很酷的话题,脸上写满向往。   “这庄乘月真是有本事,小嘴儿叭叭的,会说会玩会唱,尤其出手大方,年还没到就发起红包来了,难怪那些堂弟堂妹都喜欢他。”晏知遇端着杯餐前酒,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打量着他们,跟身旁的晏知恩说。   晏知恩坐在他旁边,翘着二郎腿,眼中已经没了昔日的嫉妒,态度十分平和:“很显然是有些实力在身上的,不然老三能被他收得服服帖帖的?以前俩人见面就斗得像乌眼鸡,现在?不知道底细的谁不当他俩是恩爱的两口子。”   “也是,最近他俩关系真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跟连体婴似的。”晏知遇咂么过味儿来,“不对啊,你怎么回事,也夸起他来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必有猫腻。”   晏知恩轻轻晃着手里的酒杯,笑而不语。   “两位堂弟好啊,有阵子不见了。”晏铭枫也端着酒过来,笑眯眯地跟他们俩打招呼。   晏知恩仰头看他,态度揶揄,下巴往庄乘月和晏知归那边一甩:“你跟他俩也有阵子没见了,怎么不见你去跟他们打招呼?心虚?”   “怎么会,他俩忙公司的事一定手忙脚乱,我只不过不想触霉头罢了。”晏铭枫端起酒喝了一口,好整以暇道,“我那么有眼力见儿的人,不给自己找麻烦。”   晏知恩冷笑道:“你最好是。” 第102章   一大家子人分了两大桌坐, 长辈一桌,小辈一桌,大家叽叽喳喳地各聊各的话题,让这个平日里感觉清清冷冷的晏家大宅热闹了不少。   庄乘月本来就是超级赛E人, 现在心里没有之前的强烈排斥, 愿意主动去跟其他人社交,很快就掌控了他们那桌的局面, 和晏知归一起承担起了晏家长房三子的责任, 照顾二叔三叔家的弟弟妹妹。   当然,对晏铭枫就没什么好脸了。   晏铭枫也没有主动跟他们两个搭过话, 这就显得非常心虚。   如果研发总监的事没有他指使的话,以他的小人之心, 肯定是要来落井下石,好好挖苦他们一番的。   庄乘月用眼角余光打量他, 心里轻叹——连演戏都不会, 还敢跟我们过招, 真是不自量力。   晏知归依旧保持着少言寡语的习惯, 只是与以前不同,现在他的目光持续都在自己家这只高贵漂亮的兰花螳螂身上, 偶尔还会看着对方露出微笑,看上去没有那么难以接近了。   几轮敬酒过后,喝酒的人们都已经微醺, 这顿饭也差不多接近尾声。   晏宇安扫了两桌的家人一眼,态度温和地说:“十二岁以下的孩子们先出去吧,其余的人留在这里,我们有事要聊。”   以往的家庭聚会上没有这种安排,此言一出, 大家都愣了愣。   “老大,有什么重要的事?”柴芷青问。   晏宇安回答:“关于英嘉科技昨晚上热搜的那件事,小月和知归要跟我们汇报一下调查情况。”   “有必要这会儿说吗?”二叔晏宇平有些不爽地看向庄乘月和晏知归,“公事就到公司里说,现在是家庭聚会时间,公私不分,不太合适。”   但柴芷青却明白了晏宇安的用意,支持他的决策:“显然是跟我们家有关,才借着大家团聚的机会说,就按你们大哥的意思办吧。”   阿姨们纷纷进来把小孩子带出去,其他人的神情也都凝重了起来。   庄乘月看向晏铭枫,见他脸上分明闪过一抹心虚,但很快又调整好了表情,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等孩子们全都离开后,原本热闹的餐厅立刻变得沉闷了许多。   晏宇安对庄乘月和晏知归一点头:“你们两个可以开始了。”   “就这么说么?”晏宇平揶揄道,“不支个幕布放个PPT?这也太随意了。”   庄乘月立刻笑容可掬地对他说:“二叔,PPT我们也有,就怕您不敢看。”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有什么不敢的?在这阴阳怪气说谁呢?”晏铭枫当即反驳,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试图占据理论高地,“大伯,今天大家都在这儿,既然给了他们机会说话,那公平起见,他们要是说得不对,希望您别偏私。”   晏知归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心虚什么?”   “我有什么可心虚的?我就是想把丑话说在前头!”晏铭枫振振有词,然后环顾左右寻求支持,“你们说是不是?总不能他俩一言堂吧?!”   其他人面面相觑,成年人们都有一点看戏的意思,毕竟英嘉科技的事跟自己无关,到底跟谁有关,看现在局面已经能猜出来了。   少年们明白自己是留下来接受教育的,不敢选边儿站,全都绷着小脸什么话都不敢乱说。   三叔晏宇丰打趣地说:“铭枫,这话什么意思,不是让小月和知归汇报情况吗?怎么搞得跟判案似的。大家都放松点。”   才派了几个董事去英嘉科技,一个月不到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既然两个儿子表示是“内部作案”,那么跟晏知恩和晏铭枫脱不了干系,而晏铭枫又是反应最明显的那个,到底谁是人谁是鬼,晏宇安心里清楚得很。   他环视周围一圈,并没有摆出特别严肃的表情,而是温声说:“老三说得没错,大家放松点,之所以选这个时候说这件事,不过是因为事情昨天才发生,赶巧了,那就趁着家里人都在,我们聊一聊。没有谁会一言堂——”他看了看柴芷青,打趣道,“奶奶也在这儿,要是谁受了委屈尽管喊冤,她老人家会做主。”   “好好好,把事儿推我身上来了是吧?”柴芷青莞尔地接了这个话茬,她也一改平日里的不苟言笑,表情慈祥地说,“在场的都是自家人,咱们关起门来说话,大家都别紧张。好了,别耽误时间,你俩说吧。”   她向庄乘月和晏知归点头示意。   “其实事情很简单,我们公司的研发总监Adam是个技术疯子,平日里谨言慎行,本人甚至很少出入娱乐场所,跟结婚两年的丈夫感情也非常好——这不是道听途说,而是我和知归的亲身感受。”庄乘月一改平日里没正形的样子,自信地侃侃而谈,“身为公司的管理者,我们要求自己跟每一位高层都像朋友那样相处,既能彼此了解,也有利于维持公司的凝聚力。”   “因此,Adam被指责出轨竞争对手公司市场总监、并且被迅速推上热搜这件事立刻引起了我和知归的怀疑,当即安排相关人员进行调查,Adam也撰写了相关长文来驳斥对他的无礼栽赃,证据充分,比八卦爆料更具有可信性,及时扭转了对他本人和英嘉科技的不良舆论,网络舆情已经得到控制。”   “相信大家都有该社交平台app,感兴趣的家人,或者依旧表示质疑的,可以亲自找来长文看一看。”   有部分没太关心这件事的家庭成员这会儿纷纷掏出了手机。   晏知归接过话头继续道:“这个简单的风波在网络上已经平息,但我们关心的是背后产生的原因。这件荒唐的事情明显是被人恶意造谣,并且买通水军恶意被推上热搜,在相关词条下话术统一的留言都指向一个目的,那就是通过抹黑Adam本人,试图逼迫他引咎辞职,或让我和小月做出解雇他的决定。”   “这点我可以证实。”晏知恩站出来说话,“这事儿上热搜的时候,已经有董事联系我,提议召开董事会,集体要求罢免研发总监,避免事态扩大,影响到英嘉科技甚至英嘉集团的声誉。”   庄乘月继续说:“鉴于研发总监的岗位非常重要,我们有理由怀疑,是有人想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赶走Adam,自己取而代之,或者安排相熟的人得到这个岗位,从而对英嘉科技产生更大的影响。”   三叔点点头,认同道:“这个逻辑闭环很合理啊。”   “合理是合理,可这不是想当然的合理吗?”二叔嗤笑一声,“英嘉科技又不是什么体量很大的公司,有必要搞得跟谋朝篡位似的吗?”   庄乘月不以为意,而是非常平和坦然地说:“正因为英嘉科技体量不大,这种手段才更好用,如果是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的大厂,这么简单的招数反而很难奏效。”   “就不能是那个什么Adam招惹了谁,或者自己真的不干净,导致被人报复?现在网上不常常有那种小三站出来揭发渣男的小作文吗?”二叔继续质疑。   “当然,我们也不会仅凭推理做判断,接着做了很多深入调查。”晏知归说,“小月刚担任董事长的时候,新官上任三把火,已经委托了卓志传媒对公司高层做背调,结果也是新鲜出炉的,证明Adam本人并没有出轨行为,也并没有招惹任何仇家——”   晏铭枫插嘴道:“呵,你们能查到什么地步?这结果再新鲜也未必有用。难道那人出轨、出卖公司利益还满世界宣传吗?”   “爸爸,奶奶,实话实说,由于这次调查并不是向法院提交证据,所以调查手段并不完全合规,我们只是想挖出幕后黑手。”庄乘月主动交代,也看向晏铭枫,“因此调查结果很可信。”   调查手段不合规只是一个委婉的说法,在座各位豪门子弟懂的都懂。   晏铭枫自然也懂,表情瞬间怔了怔。   “大堂哥,可能我们之间有很多矛盾,你大可以冲我们来,但对无辜的人下手,动的还是研发这么重要的部门,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管理者,你都不太合格。”庄乘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夹,递给了晏宇安,“爸爸,这是我们目前搜集到的证据。”   看到其他人都伸着脖子向这边看,他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大堂哥自然不会亲自动手,这里是他的手下与水军公司签定的合同复印件,还有他名下一家皮包公司的打款记录,另外还有水军公司跟平台购买热搜的合同,这些也算是证据链完整。”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意外发现,上一次二叔擢英系列新车上市酒会第二天,我跟小月上的那个黑热搜,也是拜大堂哥所赐。”晏知归下巴往晏宇安手里的文件夹一指,“相关合同和资金往来记录也在那里。”   晏铭枫脸唰地白了,张口结舌地反驳:“你们这是污蔑!是血口喷人!我没事儿搞你们干什么?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二叔同样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家,他面色阴沉地站起身,指着庄乘月和晏知归:“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们俩早就忌惮我家,可能还对上次我逼着知归让出公司的事怀恨在心,现在居然不惜栽赃陷害!大哥,这些东西既然不是正常渠道查来的,谁能保证它的真实性?!妈,你不能轻信这些!这两个混账就是故意挑拨离间!”   晏宇安已经看完了“呈堂证供”,把文件夹递给了母亲,柴芷青在满屋沉寂当中翻看,表情虽然没什么太大变化,但能看得出来已经十分不悦。   偌大的餐厅里,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孩子们都惊恐地望着奶奶和大伯,三叔则一副吃瓜的乐子人模样,其他小辈垂眸不语,极力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   晏知归和庄乘月保持沉默,并不打算追着咬,长辈们要什么证据他们就给什么,到底他们才是受害者,太过耀武扬威,未免显得小人得志,会在观感上惹人讨厌。   有时候,给人留下的观感也很重要,得理不饶人,反而会让自己落于下风。   他们要极力避免给爸爸和奶奶造成“挑拨离间”和“咄咄逼人”的印象。   柴芷青合上文件夹,冷淡地看着他俩:“你们还有什么证据?”   “还有我。”晏知恩突然站起来。   晏铭枫慌乱地看他:“晏知恩,你什么意思?!我俩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哎,可别胡乱攀咬啊!”晏知恩唯恐避之不及地说,“我可没坑过我三弟!”   他立刻诚恳地对晏宇安和柴芷青说:“爸,奶奶,之前我跟知归有点误会,确实也想要过英嘉科技的管理权,但事后我想明白了,英嘉科技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它属于集团,肯能是有能者为之,这跟知归的血脉没关系,和他的能力有关。”   庄乘月:“……”   他贴近晏知归,勾勾对方的手指,翕动嘴唇小声道:“他说的,可都是你的词儿啊。”   晏知归忍俊不禁地抿起嘴唇,回捏了一下他的手。   晏知恩继续说道:“先前被安排到英嘉科技当董事,我发现堂哥也有取而代之的意思,这可是他亲自跟我说的——”   “你胡说八道!”晏铭枫大声道,“你是他哥,我傻吗我跟你说这些!”   晏知恩冷笑:“你口口声声拿知归的身世说事,不就是为了试探我?当我傻呢?!我承认我当时也有小心思,所以没反驳你,但我也没附和过你,是你觉得先拉我一起对付知归,才误以为我是站在你那边!”   “我没有!我没有!”晏铭枫表现得十分委屈,对晏宇平说,“爸,你为我说句公道话!”   但还没等晏宇平开口,晏宇安就阻止了他:“公道话等会儿再说,知恩,先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晏知恩说:“堂哥跟我提过,只要挤走关键岗位上的高层,我俩就能趁虚而入。他当时给我安排的是去搞掉财务总监,因为他身为监事不能碰公司财务,但财务部很重要,他希望能掌握到自己——当时说的是‘我们’——手里。”   “我俩都打英嘉科技的主意,我俩才是对手,我怎么可能跟你说这些?!”晏铭枫歇斯底里,“你就是在造谣!”   晏知恩冷笑着说:“堂哥,你清醒的时候当然知道不说这些,可你不知道你自己吗?喝点酒嘴上就没把门的了,说high了什么都往外突突,我有现场录音你要不要听?非常声情并茂!”   这下晏宇平和晏铭枫都愣住了。   “我看录音就没必要听了。”庄乘月说,“爸爸,奶奶,我们把事情查到这个地步,无非是想弄清楚公司里都存在什么隐患,绝对没有对付自己家人的意思。”   晏知归也点头道:“证据交出来,只不过是想讨一个公道,这样不惜损害公司利益,为自己谋私利的人,我们不希望他待在公司里。”   晏宇安看了看柴芷青,柴芷青目光示意他来处理就好。   “二哥,你怎么看?要听录音吗?”他问晏宇平。   晏宇平显然是想保护晏铭枫的,但说起来,上次酒会的事被闹上热搜,他就有点怀疑是自家儿子搞的鬼,尽管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但使坏当然是得藏着点,不然这不是傻子么!   因此这个录音他不敢听,担心儿子还说了更多了不得的话,当着大家的面这一播出来,自己都没法找补。   只能先压下来,随后再找大哥和母亲私下掰扯。   于是他摆出一副明显被人坑害的模样,淡淡地说:“你们这么义正言辞的,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录音听不听还有必要吗?”   晏铭枫面色灰败,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是没想到晏知归和庄乘月为了保护一个研发总监可以做到这个份上,也没想到这俩人早有准备,行动还这么快,更没想到晏知恩看起来跟他们不合,居然会倒戈相向。   也怪自己百密一疏。   晏宇安冷笑了一声:“算你们心里有数。但我看你们俩还不服气,就跟你们说清楚一点。知归和小月这么做,摆明了就是看在大家一家人的份上,自己家里算算账得了,不然真的起诉,就冲铭枫这拉屎都擦不干净的做法,他这个法律责任跑不了!”   庄乘月听了忍不住勾起唇角——爸爸有时候说话也挺糙的。   “他们俩找我,本来也不是要当众说,是我觉得,既然这件事是‘内鬼’,我就要在这里树个典型。”晏宇安严肃地环顾全屋子弟,“我们晏家人经营公司,必须诚实守信,不坑害别人,更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坑害自己家人!以后再发现这样的事,一定从严处理!”   在场所有人无不肃穆听命。   他拍了拍手里的文件夹:“这些证据,我会再认真研究,确保它的真实性,老二,铭枫,你俩也可以私下来找我聊。但是这次的事情,我会答应知归和小月的请求,铭枫,你自动请辞吧。”   “真是个愉快的夜晚啊!”   “三堂会审”结束,俩人没在晏家久留,回到了庄家大宅,从车上下来,走在宽敞的院子里,看着头上墨蓝天空中挂着的一轮弯月,庄乘月开心地感叹。   他双臂伸开保持平衡,歪歪扭扭地走在旁边花坛的窄棱上:“怎么说呢,多亏晏铭枫搞鬼,让我们能在离开公司之前把他给清除掉,这样二哥经营公司的时候就没什么安全隐患了。龟龟,这是你的预案吗?”   “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之前离开公司的事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不过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过来罢了,正好也推我一把,让我跟你商量这件事。”晏知归拄着拐杖走在他旁边,方便他站不稳的时候扶着他。   庄乘月靠过来环住他的肩膀,垂眸看着他,学着韦小宝的不正经模样,笑嘻嘻地说:“大功告成,亲个嘴儿吧!”   “在这儿?”晏知归看看左右,这边离主宅大门还是有点近的,“不怕被人发现吗?”又仰头看向路灯上的摄像头,“肯定会被拍到。”   “会被拍到,但不一定会被看到啊,又没什么特别的事,谁会翻看监控录像。”庄乘月说。   他转了转眼珠,故意推开晏知归,假装向后倾斜,双手在半空画了好几个圈,非常刻意地大喊:“呀,龟龟救我!”然后猛地向前扑过去,嘴唇快速地从对方嘴唇上掠过,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迅速偏头靠在晏知归肩膀上,自娱自乐地哈哈笑了起来。   “这么黑,谁能看清楚我们做了什么!”他得意地说。   晏知归莞尔:“月宝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知归,小月,你们在那边儿吗?”主宅门口传来了乔轻云的声音。   庄乘月当即原地立正,站那里就是一个兵。   晏知归单手箍着他的腰,把木头螳螂从花坛边沿抱下来放在地上。   “妈,是我们!”他和庄乘月走过去,就看见乔轻云和庄新远迎面走了过来。   乔轻云看到他俩,神态轻松了不少:“刚刚听管家说你俩回来了,左等右等没见人影,就猜你们下了车之后来院子里散步。”   “爸爸妈妈,天这么冷,你们俩怎么也出来了呀?”庄乘月亲昵地挨个儿给了他俩一个抱抱。   “晚上吃了不少好吃的,坐不住,总想走走。”乔轻云裹紧了身上的披肩,笑眯眯地问,“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早?还以为家庭聚会要多待一阵子。”   晏知归笑道:“小月牵挂爸妈,我们就没久留,吃完饭就回来了。”   “是吗?我们月宝真乖!”乔轻云笑得更开心了,捏了捏庄乘月的脸颊。   庄乘月冲晏知归比了个“赞”。   厉害了龟龟,自己不会撒娇,但可以借人撒娇。   庄新远附和道:“我就说嘛,小月的心永远在你这儿,世界上他最在乎的人,你排第二,没人排第一。”   庄乘月却有那么一点心虚,因为他觉得,晏知归现在跟妈妈并列了。   一个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一个是自己要相伴一生的爱人,没法不并列啊!   啊,世纪难题出现了,如果妈妈和龟龟同时掉水里,我会救谁?   不是,我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这种局面永远不会出现!   他自娱自乐地走了一下神,嘿嘿笑了两声。   四个人并肩回到了主宅,上了三楼,乔轻云说:“累了一天,都快洗个澡,好好休息吧。”   “好嘞妈妈!你们也早点睡啊!”庄乘月隔空给他俩各自“mua”了一声,准备回自己房间。   但晏知归并没动,而是突然说:“妈,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我和小月明天想搬回江边别墅住。”   庄乘月瞬间呆立当场——这么轻易就说出来了吗? 第103章   正如庄乘月所料, 妈妈愣了愣,笑容肉眼可见地消失。   乔轻云显然非常意外,走廊的灯光虽然昏暗,但也照出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怎么了?在这里住得不开心吗?”她努力重新挤出笑意, 假装随口一问。   在她看来, 庄乘月是不可能在家里住腻的,不想住在这里只有可能是晏知归。   难道亲生儿子不想离自己太近?   庄新远感觉到妻子的情绪, 拥住她的肩头给予支持, 也问两个孩子:“是哪里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啦!”庄乘月连忙打圆场,只是看到妈妈那一瞬间的难过, 他的心已经揪起来了,“妈妈你不要胡思乱想。”   乔轻云脸上挂着假笑:“没有的话就多住几天吧, 都要过年了,回你们那里, 那么大的江边别墅就两个人, 多冷清。”   “就是因为要过年了, 我们才得回去。”晏知归温声道, “妈你忘了吗?今年除夕夜大家都来我们家,我俩得好好准备呀, 也没几天时间了。”   庄乘月这下松了口气,怪自己一时间居然失了方寸,忘了这一出。   他连忙附和道:“是啊, 我们有好些事情要商量策划呢,到时候不能露怯。”   “爸,妈,这阵子住在这里我很开心,没什么不习惯的, 已经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了。”晏知归诚恳地说,“等年后吧,过完年我们再多来住几天。”   这个解释很合理,乔轻云从方才的应激状态缓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上过于紧绷,连忙道:“好的好的,嗐,看我这记性,把这件事给忘了。”   “也对哈,你俩第一次做东,还得招待两家人,的确有压力,那就回去准备准备吧。”庄新远也说。   庄乘月扶住晏知归的胳膊,对他俩说:“爸妈,那你们先休息,我送龟龟回房间,顺便商量一下计划。”   说完就用一种强行扶老太太过马路的手法把人给劫持到了房间里。   一进屋,他才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你行动之前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你开不了口,只能我开口了。”晏知归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会紧张成这样?我还以为我一说你就能明白,默契去哪儿了?”   庄乘月浑身无力地往小客厅的沙发上一瘫:“我怕妈妈不高兴,一下子就头脑空白了。”   “以前单知道你跟妈妈感情好,没想到你会这么担心她的情绪。一点小事就方寸大乱,这还怎么出柜。”晏知归坐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腿,“聊聊?”   “龟龟……爱上一个妈宝男是这样的,你认命吧。”庄乘月坏笑地坐起来,调转了方向,没型没款地躺进他怀里。   晏知归低头看着他,在他唇角梨涡上轻啄了一口:“我命由我不由天,说吧,到底心里怎么想的。我不信以前的月圣也这么乖巧顺从。”   “以前的我也很听话,但那个时候问心无愧,现在可是叠加了无数倍的心虚……要知道我俩在她心里可是好兄弟啊,真的出了柜,我怕她会觉得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听话的儿子,不敢想象她会有多难过。”庄乘月实话实说,“我舍不得她难过。”   他侧过身,抱着晏知归的腰,把脸埋在对方的小腹上,闷闷地说:“妈妈生我很不容易的,听说怀孕的时候反应就特别重,还各种起疹子,胃口不好,又不敢吃药,只能生生地忍着。明明前边生了两个女儿了,第三胎居然还难产,后来常常笑话我,说我赖在她肚子里不肯出来。”   “我虽然对这些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是想想她遭了那么多罪,还是挺内疚的。我从小就告诫自己,不听谁的话都得听妈妈的,一辈子都做妈妈的乖宝宝。前边二十三年我做得很好啊,没想到现在拉了砣大的。”   他说得非常真情实感,越说越觉得委屈,越对不起妈妈,有那么一点点哽咽。   晏知归觉得小腹被他捂得热热乎乎,伸手摸摸他的脸,果然摸到了一点潮意。   他把庄乘月抱起来,像抱小朋友那样把人搂在臂弯里,温声道:“可是在她肚子里折磨她的那个,是我啊,你一直在替我承担这份内疚。”   “是哦!那个小恶魔是你!我是真正的乖宝宝!啊哈哈哈哈!”庄乘月笑了笑,随即又说,“可是妈妈一直都很疼我,我也该听她的话。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她也没有半点改变,我就更不能气她了。”   他想了想,又问:“远玉妈妈怀孕的时候,有没有很受折磨?”   “她没怎么提过,但怀孕生孩子总归不是什么享受。”晏知归轻声道。   庄乘月忧伤地点点头:“是啊。”   “我明白你的心情,也跟你一样不想让妈妈难过,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不可能瞒一辈子,越配合她,越让她以为她幻想的一切是真实的,将来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她就会越难过。”晏知归垂眸看着他,“所以说长痛不如短痛,就像快速撕掉胶布一样,要来个干脆的。”   “况且,你现在只是在预设困难,万一妈妈并不排斥我们真的在一起呢?我觉得她所在意的只是我们俩和她之间的亲情,并不会插手我们的性向。”   庄乘月定定地盯着他,突然间伸手轻轻戳了戳他深邃的眼睛:“你眼里有好多小星星。”   “我眼里只有一个月亮。”晏知归握住他的手亲了亲,“别太担心了。”   “不管怎么样,大家先过一个开心的春节吧,过完了我们还要说准备出国的事,两家肯定还有不同意见呢,还得说服他们。”庄乘月感叹。   第二天,乔轻云的状态明显已经调整好了,亲切地跟他们两个道别,再三叮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微笑地目送两人加一个人机Steve离开。   庄乘月虽然对隐瞒妈妈还有些愧疚,但回到阔别“已久”的江边别墅,跟长大了不少的大宝二宝激情互动,又跟晏知归躲在猫屋里腻歪了一阵子之后,已经把心理负担暂时搁置在了一边。   龟龟说得对,不要预设困难,等出柜的时候再面对吧。   反正过了年之后才选良辰吉日摊牌呢。   总算回了自己家,不用时时刻刻提防被人发现形迹可疑,夫夫俩很是放纵了起来,把准备春节大餐的事抛到了脑后——也不是完全抛,龟龟有预案,列了菜名和需要的食材、酒类及甜点,安排给了两位阿姨和管家让他们跟进处理。   这样还能把人支出去,好好享受二人世界了!   刚开荤的这对合法夫夫开始了没羞没臊的生活,宛如看过的小簧文里提到的omega发情期,他们特意关闭了家里的监控,在几乎每一个浪漫角落都留下了爱情的痕迹。   可以说是从琴房do到卧室,从酒吧间do到影音室,从书房do到露台……内侧,窗帘还得拉得严严实实。   说到这里,庄乘月不由有点郁闷,他多想沐浴着阳光或者夜色,看着江景体验一下极致的快乐,可惜露台太不安全,毕竟这江边别墅是独栋小楼,不算太高,要是有狗仔埋伏,用高倍焦距“炮筒”完全能给他们拍一部成人小电影。   如果被曝出两人在露台上大do特do,无疑是击碎假结婚的最佳利器,但,实在也怕两家的长辈心脏受不了。   而且,他俩尽管狂野,却还要脸。   “如果真想露天play,等回头买个岛给你,我们在岛上没人管。”激情过后洗好澡,两人还是要抱在一起腻歪腻歪,晏知归亲亲他的额角,温柔地说。   doi也是一种很好的锻炼,庄乘月现在的体力比之前好一些了,不至于do完就睡,甚至还能跟晏知归玩一些略有难度的轮椅play。   他依偎在自家老公怀里,嗤笑道:“小晏董,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大撒币症状的?持续多久了?”   “就是从喜欢上你开始的,想把你想要的一切都给你,可惜目前还只能存在于想象里。”晏知归笑道,“等我自己创业成了大佬,到时候想怎么花钱哄你高兴都行,给我五年时间——不,三年吧,卷王花的花语是开得又快又持久。”   庄乘月把脸埋在他的臂弯,笑得浑身发颤:“听起来我像个祸国妖妃。”   “谁说的,你明明是我进步的动力。”晏知归说。   庄乘月当然不会做娇夫,不甘示弱地说:“等我成了世界一流大提琴演奏家,也能好好宠你,想要投资吗?找我,我就是大佬!”   “好的大佬。”晏知归亲亲他还泛着红的脸颊,“我一定会身体力行地报答大佬。”   “哈哈哈哈,‘身体力行’,你果然很清楚自己的卖点!再接再厉吧宝贝!”庄乘月笑得像个好色的金主。   这几天才是他们两个真正的蜜月期,简直蜜里调油再调蜜,甜得晕头转向,还很有点“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意思,几乎什么事都没管。   公司已经打算交给晏知恩去打理,这两天就让他先试着接手,晏知归仅做场外指导;   卓志传媒和英嘉科技里的猫屋也全都准备完毕,两家把救助机构的“存货”猫咪瓜分一空,全都安排进了在公司里给它们准备的豪华大别墅;   婚综的第一期正式播出,尽管有公关部在尽力压低庄乘月和晏知归俩人的热度,避免出现他俩过于火热的局面,但关于两个人的讨论还是非常热烈,路过的人都要夸一句“甜度爆表”。   但真正的甜,还是在这栋江边别墅里。   荒唐到年二十九,两位“君王”总算有心思管一下明天即将要在自己家里举行的年夜饭大聚餐。   他俩已经收到了小道消息,晏二叔全家缺席,独自在家反省。   庄乘月腹诽——他们最好真的是在反省,感觉更像是结下了梁子不想见面呢。   但不来也好,谁愿意大过年的看到两个讨厌鬼。   “你说我们两个要不要露一手?”两个人来到厨房看一看备好的食材。   孙阿姨和叶阿姨肩负制作年夜饭的重任,已经十分认真负责地把能提前准备的食材都“预制”了一下,像饭店那样把每盘菜的用料用保鲜膜封装在了盘子里,板板正正地摆在了岛台上,一眼看过去也是琳琅满目的一大片,看起来相当丰盛。   晏知归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可以,咱们做个双层水果奶油蛋糕,不用费心裱花,反正你我都不会,只用水果装饰就行了。”   “好呀!”庄乘月立刻响应,“蛋糕胚你会吗?这次我们要靠自己了,临时请大厨来指点应该来不及。”   “戚风蛋糕应该不难,网上找视频学一下就可以了,要不我们今天先试做一个小的?如果成功的话,把蛋糕胚都先准备好也可以,明天打好奶油抹面,再放上水果就OK了。”晏知归提议道。   庄乘月打了个响指,笑道:“果然是预案充分的龟龟,就这么办吧!”   时值下午,家里两位阿姨让管家开车带着跑出去临时采买,整个一栋江边别墅只剩下他俩,还有一个被发配去充电的Steve。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庄乘月已经唱了起来。   晏知归搂着腰把他拉到身边,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先忙正事。”   俩人现扒视频,把需要的材料都找了出来,好在低筋面粉、玉米油还有牛奶什么的家里都有存货,不需要再跑出去买,活底蛋糕模也是上回大批采购烘焙用料的时候一股脑儿买回来的,各种尺寸一应俱全,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有学霸在,精准按视频教的方式来操作,蛋糕糊看起来非常不错,庄·什么都没干只在旁边看·乘月最后负责端起模具在案上磕了磕,磕出大气泡,然后把它送进烤箱。   “要等四十多分钟,好久啊!”他有些无聊地说,“要不我们把奶油也打发了?等一会儿先做个小的犒劳我们自己。”   晏知归已经心有灵犀地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直冷藏着的奶油:“来吧,这次你来打。”   庄乘月自认打发奶油他还算轻车熟路,只可惜选的容器有点浅,打蛋器刚放进去一转,奶油就被喷溅到了脸上。   “啊啊啊啊!奶油咬人事件!”他下意识地闭上眼,一手扶着盆,一手继续打发,想着等到奶油变浓稠就好了。   晏知归被他逗乐了,拿过湿纸巾替他擦脸,擦干净了别处,只剩微肿嘴唇上的一滴,突然有点不淡定,喉结晃了晃。   庄乘月看他不动,便伸出舌尖舔了去,“啧”了一声:“没甜味儿的奶油有点腻。”   “现在打发好的可都放了糖吧?”晏知归说。   盆子里的奶油已经打发到位,是挺拔立体又顺滑的厚实“泡沫”,庄乘月低头看了眼,关闭打蛋器放在一边:“不愧是我,打得多好。”   “是很好,月宝干什么都最棒。”旁边的人变成了无脑夸夸机。   但庄乘月觉得不对劲:“你为什么突然发出了总裁气泡音?”   下一秒,一坨奶油就落在了他的嘴唇上,接着便有温热的唇吻了上来。   舌头裹挟着香甜顺滑的奶油直接侵入的了他的口腔,让这个吻显得无比甜蜜又滑腻。   嘴巴里的奶油刚被他俩分食干净,庄乘月就感觉脖子上也沾了一些。   “你干嘛,好粘的。”他发出了微弱的抗议。   但某位贪吃的乌龟已经开启了清洁模式,舔吻上了他的颈侧。   密码正确,庄乘月就像是被拔了电源一样,瞬间瘫软在了晏知归怀里。   “还在烤蛋糕呢……”他闭着眼睛,向一侧偏着脖子,喃喃地说。   晏知归在他耳边轻声说:“还有半个小时才能烤好,不如我们俩玩一会儿。”   “半个小时也、也不够啊……”死乌龟每次一折腾就要好久。   “只是亲热亲热。”   庄乘月好喜欢他为自己着迷的样子,虚荣心能得到极大满足。   想想小乌龟以前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看不上的那副模样,再看现在,简直判若两龟!   这种心理上的快.感也足够令自己动情。   他抱住晏知归的脖子,微微气喘着,挑起猫儿眼看过去:“想不想玩刺激的?”   “比如?”晏知归痴痴地盯着他,表情有一点点凶。   但很诱人。   庄乘月舔舔嘴唇:“上次在我家农场的小黑屋,被你亲得……超有感觉。”   “月宝喜欢这样?”晏知归勾起唇角轻笑一声,“那我当然要满足你。”   庄乘月有时候就觉得自己这个老公挺妖孽的。   以前看起来人机一样,别说欲.望,感情都木得,现在可好,不仅两样都有,还都很旺盛,更会撩人。   点子还超多。   就比如自己还在纳闷家里哪有小黑屋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扛起来,塞进了厨房的……储藏柜。   这个柜子大是大,但以前真的不知道,这里居然还能藏人!   里边没装东西吗?   味道还很清新?   龟龟怎么知道这里空着的?简直是直奔目的地!   “这里更狭窄,更黑,月宝满意吗?”两人矮身蜷缩在柜子里,庄乘月感觉自己是跨坐在晏知归的腿上,对方火热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透着些许诱惑。   庄乘月心跳陡然加快:“满意极了。”   感官被剥夺的体验,让人兴奋。   下一刻,他就被人抵在了橱柜壁上动弹不得,整个人被晏知归的身躯打造的监狱关押,触手可及之处是对方灼热的体温,鼻端闻到的,全是令他激动又安心的、极富荷尔蒙的雄性气息。   双唇被人狠狠堵住,双手被扣在身后握住,胸口紧贴着胸口,只感受到两人的胸腔在共振。   庄乘月突然有点遗憾,这么刺激的play,只是亲热亲热吗?   龟龟现在这个黏糊糊的男鬼味儿,怎么这么迷人?   与这一隅暗无天日的角落相比,外边的天气十分晴朗,天很蓝,云很白,宽阔的江面也很平静,波光粼粼地反射着明媚的日光。   一前一后开到江边别墅门口的两辆车也很壕。   大门保安系统识别到了熟悉的车牌,自动开门让他们进去。   车辆并排停在了主宅外,乔轻云、庄新远、庄苡然和庄苡歆从左车下来,晏宇安、柴芷青、晏知遇和晏知恩从右车下来。   “晏大哥,你们怎么也来了?”庄新远笑道,“这么巧?”   晏宇安莞尔:“俩孩子最近一直没动静,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恰好今天没什么事,我们打算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这次倒是想到一起去了。”大过年的,乔轻云对他们也没有太挂脸,语气平和,表情平静,“到底是他俩第一次张罗两家的年夜饭,家里人手也不多,怕他们忙不过来。”   庄苡歆看看手机,表情有点焦躁:“他俩电话都打不通,你们打通过吗?”   “没有啊,想到就来了,路上打没打通,这没什么吧?他这边不是有Steve会通报吗?”晏知遇说。   庄苡然挽着乔轻云:“俩人可能在逗猫呢,手机没随身携带。我们先进去吧。”   与此同时,摆在西餐厨房岛台上的两支手环亮了亮,上边显示:【有客到访,详情请点击。】   搁在手环旁边的是两个安静如鸡的手机。   “人呢?”两家亲友团一起进了客厅,东张西望,发现这里简直是无人区。   庄苡歆仰头往二楼看,喊道:“小月?你们在家吗?”   漆黑的柜子里隔音好得很,忙碌的两个人什么都听不见,因为都被自己剧烈的呼吸声给塞住了耳朵。   “难道出去玩了?”晏知恩好奇地说。   庄苡然快步先跑去了猫屋,玻璃门一目了然:“没在这儿。”   “哟,看来是来得不巧,要不我们走吧。”到别人家,主人却不在,尽管是自己的孙子家,柴芷青仍觉得有点别扭,“下次还是提前联系好再来。”   晏宇安“嗯”了一声,又四下打量了一圈,看到家里挂起来的各种年节装饰,笑道:“他们倒是很用心地在准备。”   “是啊,搞得不错,有年味儿了。”庄新远赞同道。   乔轻云几天没见着儿子,有点想念,不甘心这就走,还在四下打量着,经过开放式的西餐厨房,听到了烤箱的倒计时声音,弯腰看了看:“这还烤着东西呢……”眼睛瞄到旁边的岛台,看到两个手机和两支手环,立刻道,“他俩肯定没走远!”   “又做上甜点了?”晏知遇跟过来说,“他俩手艺不错,上次做的饼干,嘉雪还念叨着想吃。”   庄苡然狐疑地说:“手机在这儿,人去哪了?这么奇怪。”   “我听见有动静!大家别吭声!”庄苡歆支棱着耳朵,循着声音走去了中式厨房。   大部队陆续跟上,显然也都听到了“扑通”“扑通”又有些杂乱无章的声音,彼此疑惑地面面相觑。   晏知恩压低声音:“讲真,幸亏这是白天——”   “嘘!”被庄苡然的瞪眼打断。   庄苡歆已经把目光锁定了在储藏柜门上,冲大家使了使眼色。   柜子里俨然是一方世外桃源,庄乘月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沉甸甸的美梦,梦里有无尽的缠绵和爱。   然后下一刻,梦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强烈的光线照了进来,几个人影出现在眼前。   他听到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小月!”   “知归!”   庄乘月眼前的视野渐渐清晰,看见了八张目眦欲裂的脸。   心中警铃大作。   丸辣! 第104章   刹那间, 庄乘月的头脑空白了一瞬。   一旁的银灰色对开门大冰箱的外壳像一面镜子,映出了他现在的样子。   头发凌乱,嘴唇被吻得红肿,身上的家居服扣子快被解完了, 好悬没有纵情继续, 也没有脱衣服,但……如果站起来的话, 可能最后的脸面也没有了。   这副画面谁还看不懂?应该没有抢救的必要, 可以直接发送火葬场。   显然晏知归和他的状态一样,尽管被当场拉开了柜门, 俩人都保持着缩在柜子里的姿势,一动没动。   二十只眼睛相对, 可以看得出,每个人的思想都遭遇了激烈的撞击。   激烈程度无异于被半挂大货车直接碾过大脑。   两个爸爸, 那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霸董, 张口结舌地居然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两个姐姐, 按理说应该是接受度最高的, 现在宛若两尊被冻结在惊讶状态的石像;   两个哥哥,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卧槽”;   一位奶奶, 当即闭上了眼睛,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庄乘月不敢,但还是紧张地看向了妈妈。   谁知乔轻云面色平静, 甚至还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晏知归率先开口:“妈——”   “你们兄弟两个还真是长不大,放着那么大的家,躲到这个小柜子里玩,也太调皮了。”乔轻云笑道,“还不快出来?那么大个子蜷在里边不难受吗?”   庄乘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不行,还得再过至少三十秒。   晏知归也和他差不多,所以两个人再次保持了石化。   乔轻云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怎么还不出来?”   “妈妈……”庄乘月惴惴不安地喊了一声。   相信刚才柜门被拽开的时候,自己和晏知归的双手正在彼此的衣服里,两双嘴唇也贴得死紧,他们应该全看到了。   妈妈这样自欺欺人是没有用的。   现在是该坦白一切了。   或许还能指望着过年不打孩子?   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用手肘捣了捣旁边的晏知归:“老公你说句话啊!”   这句一出来,两个姐姐没忍住,一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庄爸,乔妈妈,爸,奶奶,事情其实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晏知归直接承认,“我和小月互相喜欢,是真爱——”   两个哥哥齐声发出了牙酸的“嘶”声。   庄乘月小心翼翼地看着乔轻云:“妈妈对不起……可我和龟龟真的不能做兄弟,我俩从来就没有过兄弟情,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俩领了证的……”   “是啊,人家有证。”晏知遇幽幽地说,“我们让领的。”   晏知恩又“啧”了一声:“难怪早就觉得你俩不对劲,之前一见面人脑子都要打成狗脑子,现在好得跟连体婴似的,玩起先婚后爱了是吧?呵,这就不奇怪了。”   他俩看起来好像很容易接受,估计是跟庄乘月关系一般,没把他当弟弟的缘故。   庄家两姐妹可就不太那么顺畅了。   两张漂亮大气的脸,现在微微显现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怪,太怪了。”庄苡歆打量着庄乘月,又打量晏知归,“你们俩联姻我能接受,因为知道是假的,但是你们偏偏来真的,现在就是感觉……有伦理问题。大姐你怎么看?”   庄乘月连忙道:“哪有啊,真有这个问题我俩领不了证啊,你千万别脑补!”   “我也觉得有点怪怪的。”庄苡然蹙着眉,“要按两口子算的话,你俩谁是我弟媳?不,弟夫?”   晏知归无奈地说:“如果可以的话,姐姐们还是可以把我们都看做弟弟。”   “估计看过刚才那精彩场景,她们现在是做不到了。”晏知恩坏笑着说。   庄乘月&晏知归:“……”   “二哥,如果这件事解决不了,我可是没办法出国念书的。”晏知归从柜子里探出头,意味深长地说。   晏知恩立刻会意,收敛了戏谑的表情,认真地说:“我觉得他们说得对,反正不管他俩什么关系,都是咱们两家的孩子,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他俩高兴就够了。”   晏知遇狐疑地看着他:“老二你属红绿灯的吗?”   “我这是为大局着想。”晏知恩理直气壮。   庄苡歆点点头:“这话倒也没错,但,还得看爸妈怎么想。”   “你们俩从什么时候,不,认真的吗?”晏宇安显然还在系统故障,问题有点多,一时间不知道先问哪个,“怎么会这样?以前就喜欢……同性吗?”   晏知归感觉身体状况消失,率先从柜子里出来,活动了一下还打着石膏的右腿,坦诚地回答:“爸,我们俩本来就是以联姻的态度生活在一起的——”他目光转向一直表情木然的乔轻云,“我们从来没有当对方是兄弟,是长辈们带着亲情滤镜看我们,才会这么觉得。至于性向,确实是结了婚之后才确定。”   “我们可以都是儿子,也都是儿婿,都不冲突啊!”庄乘月也跟着爬出了橱柜,急切地看着妈妈,“重要的是,我们还是我们,没有改变过。”   “以前把对方看做死对头,不排除有一定的家庭影响,但联姻之后,我们被迫多了些接触,慢慢发现对方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互相了解之后更发现,以前的那些针锋相对,其实不过是某种程度上的彼此吸引。”晏知归说。   庄乘月发现妈妈没有反应,又赶紧求援地看向自己爸爸:“我们真的很合拍,在一起也很开心,我们是认真的,不是玩玩的,想要这一辈子都在一起。我们永远是一家人,这不是大家期待的吗?”   话说出口,他突然觉得这论据好像不是很有力。   果然,庄家姐妹跟晏家兄弟对视一眼,发出了不屑的嗤笑声。   庄乘月:“……”   “小月的意思是,当初大家本来就是想借着联姻彼此加深了解,跟我们两个拉近关系,现在我们的婚姻坐实,这份关系自然会牢不可破。”晏知归偷偷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慰,“我们不会跟原来的家庭疏远,也会跟血缘上的家人们越来越亲,相信这是大家都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庄乘月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小声嗫嚅:“除非……你们恐同。”   这下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柴芷青。   柴芷青突然接受目光洗礼,头顶冒出一个“?”。   “什么意思?因为我年纪最大,所以我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她冷笑一声,“你们觉得庄景川能同意吗?”   庄乘月没什么把握,但反正爷爷不在场,先替他表个态吧:“爷爷他不恐同的,之前同性婚姻法推出的时候他非常赞成。”   “哼,刀没砍到自己身上当然不觉得疼。”柴芷青揶揄。   庄家人这就不能认同了。   大姐先说:“柴奶奶,您这就以己度人了。”   二姐跟上:“反正我是没看见爷爷对男同有什么反感,小月和知归的综艺他还跟我们一起追呢。”   “是吗?!”庄乘月喜出望外。   大姐立刻给了他一个“你别高兴得太早”的表情。   庄乘月立刻萎了。   “奶奶,您不肯接受我俩,是吗?”晏知归试探地问。   心里不同意是一回事,直截了当地表达是另一回事,老太太还是得审时度势一番,未必愿意做这个恶人。   只要她不那么坚定,事情就能够转圜。   他猜得不错。   柴芷青虽然不认可,但现在没谁会再为孩子喜欢同性而大动干戈,说出去显得自己很古板守旧。   于是她为自己找一个垫背的,看了眼乔轻云:“要说接不接受,我还得往后稍稍,先看你们妈妈同不同意。”   啊!   奶奶没有明确反对是好事,但现在决定权交到妈妈这里,庄乘月的心一下子悬得更高。   庄新远也立刻看向她,他对这件事意外是意外,但并谈不上反对,关键还是看妻子的态度。   乔轻云从方才起就一直木着脸,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个时候突然抬起头,看向庄乘月和晏知归:“我同意!”   “真的?!!”庄乘月喜出望外,不可置信地跟晏知归对视了一眼,显然对方也有些意外。   柴芷青的脸色变了变,愕然地问:“同意?”   乔轻云就知道对方故意把球踢给自己没安什么好心,但她本能地觉得,对方反对的,自己就要赞成。   而且……   “当然了,事关我两个儿子的终身幸福,我必须坚定地支持。”她露出比以往更加灿烂慈爱的笑容,“没有什么比你们俩过得开心更能让我放心的了。”   庄乘月还有些不放心:“可你不是把我和龟龟看做兄弟了吗?”   “兄弟现在变夫夫,这不是亲上加亲吗?”乔轻云爽快地说,“本来你俩也不是亲兄弟,这么想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现在你俩互相认可,愿意相守一生,这样的关系才更稳固,我也不会失去我的两个儿子。”   第一句话让晏知归明白,庄乘月有时候那奇怪的脑回路是继承自谁,第二句话,则让他彻底打消了疑虑。   他认真地承诺:“妈,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们!”   “妈妈!”庄乘月则乳燕投林般扑过去抱住了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谢谢妈妈!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儿子,永永远远孝敬你!”   庄新远乐呵呵地说:“那我呢?”   “当然还有爸爸!”庄乘月腾出一条胳膊抱住他。   晏知归走过去,将他们三个拥在一起。   庄苡然和庄苡歆对视一眼,立刻纷纷叫着“团团抱怎么能少得了我们”,冲过来和大家拥抱。   晏知归心中感叹——到底我还是学会了亲亲抱抱这庄家特色。   他在人群中回头,看着晏宇安和柴芷青:“爸,奶奶,你们……”   如果庄家反对,柴芷青自然也就敢表态,可对方居然这么旗帜鲜明地支持,现在自己要说不同意,那就成了从中作梗。   要是为了什么公司的利益、儿孙的前途,她做坏人也就做了,现在反对两个孙子的性向只为了不想跟庄家沾上关系?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晏家和庄家,肯定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划清界限。   她看了眼晏宇安:“我听你们爸爸的。”   “我们不至于那么腐朽保守。”晏宇安更不想被别人比下去,把好不容易有好转苗头的亲情和友情毁于一旦,身为晏家长子,他更要大局为重,于是笑了笑,“反正你们是合法领证的关系,我们有什么好反对的。”   庄乘月立刻也扑过来抱住他俩,激动道:“晏爸爸,奶奶!我爱你们!”   “我也爱你们!”晏知归看出了奶奶脸上的别扭,但还是张开双臂把他们抱在了一起,然后抬头看向晏知遇和晏知恩,“大哥二哥?”   晏知遇立刻道:“没这个习惯,免了。”   晏知恩抬起手表示制止:“谢邀,我俩没立场反对,你们开心就好。”   “啊哈哈哈哈!这可真是皆大欢喜啊!”庄乘月开心坏了,“年前能把这件事解决,真是我们最好的新年礼物!”   他一下子跳到晏知归身上,双手抱着对方的脖子:“龟龟我好开心!”   “我也是。”晏知归稳稳地托着他,笑容同样幸福。   庄乘月低头,在他嘴唇上“叭”地亲了个特别响的。   没想到这个明路过得这么顺利,看来果然不必预设困难啊嘿嘿!   “ewwww——”身旁传来一阵嫌弃的声音。   俩人循声望去,便见家人们不约而同地后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各有各的微妙。   晏知恩毫不掩饰地撇着嘴说:“你俩好歹给我们一个缓冲的过程吧。”   “缓冲什么,更猛的刚才不都已经看过了吗?”晏知归好整以暇地说。   晏知恩:“……”   “诶?什么味儿?”庄苡然使劲儿吸了吸鼻子。   庄乘月和晏知归对视一眼,他立刻跳下地:“我们烤的蛋糕糊了!”   家里烤箱可能火猛了些,再加上时间没设准,又没人盯着,这个试做的蛋糕已经成功变成了一团焦炭。   但心头大石终于落下的小夫夫精神十分抖擞,送走家人们之后,连夜重新烤出来了八寸和十寸两个成功的蛋糕胚,为第二天的团圆饭做准备。   乔轻云本想派过来家里的厨子帮忙,谁知却遭到了叶阿姨和孙阿姨的一致拒绝,俩人摩拳擦掌,正要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不接受场外救兵。   在夫夫双双出柜这个劲爆消息的冲击下,庄晏两家迎来了第一次的共度除夕。   原本就美轮美奂的江边别墅得到了主人们的精心装扮,此刻充满了节日气氛。   门口的大红福字必不能少,院墙中随处可见一些具有小心机的吉祥饰品;花园的常青树上被缠满了金色的小彩灯,白天看起来不显眼,相信等夜幕降临,一定会非常漂亮;两层楼的外墙玻璃上贴了整体设计定制的红色窗花,远远看过去是花团锦簇的模样,喜庆又高雅;室内摆放了不少盛放的年宵花,热烈的朱顶红、娇俏的蝴蝶兰,还有高雅的水仙,为隆冬增添了一抹温暖的春意。   猫屋里的大宝二宝也有定制的过年皮肤——两件大红色的坎肩配红色瓜皮小帽,不过庄乘月知道小动物穿衣服并不舒服,只是请来了摄影师,摆拍了几张全家福就给它们脱掉了。   这张“局部”全家福被放大挂在了客厅的显眼位置,照片上猫咪可爱,夫夫俩也英俊帅气,还有个身穿红色团花纹马甲、戴着大号瓜皮帽的Steve,照片看起来有种跨物种一家亲的幽默和温馨。   从庄家和晏家给逝者上过香的夫夫俩一进门看见照片,自顾自乐得不行。   “我们的小家真温暖。”庄乘月歪歪斜斜地靠在晏知归身上。   晏知归搂住他的肩膀,笑道:“有月宝才更好。”   “你也是宝,你是归宝,回归的宝贝,跟‘还珠格格’有一拼。”庄乘月眨眨眼,惊喜地说,“谐音‘瑰宝’哎!好名字!远玉妈妈真会取名。”   晏知归想起逝去的母亲,突然心生感触:“或许我们走到一起又能各归各位,就是她在天上保佑的结果。”   “一定是!从此我们两家再也不是死对头,而是和和美美一家人,哈哈!也是我们的功劳!”庄乘月得意道,拉起他的手,“走吧,我们去给孙阿姨和叶阿姨帮工,好好做一桌年夜饭出来!”   家里所有的人手都集中在了中式厨房,宽敞的客厅显得空空荡荡,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万家灯火亮起,两家的亲人们纷纷到场,这栋江边别墅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客厅里变得人来人往,大家都穿着新年的漂亮衣服,显得精神又好看,孩子们在猫屋里陪着两只小猫咪玩耍,大人们端着餐前酒四下参观,说说笑笑。   由于晏二叔一家的缺席,筛掉了好斗分子,再加上夫夫俩成功出柜,尽管一些人心里还硌硌楞楞的,但这一家亲的趋势显然已经大局已定,谁也不好意思找麻烦,于是当初预想中的冲突完全没有出现,只有一些不算熟悉的亲属找他们表示了惊讶和祝福,这次的聚餐画面显得分外和谐。   到场家人正好二十人,庄乘月不想分两桌,采购了一个硕大的圆桌,摆在了客厅。大家围坐在一起,听着电视里播放的晚会节目背景音,更有年味儿。   晚宴开始时,晏知归礼貌地请两位老人先发言,庄老爷子循例谦让给柴芷青。   “我一个老太婆,平日里最会讨嫌,这么喜庆的日子就不唠叨了。”柴芷青难得地露出了些许笑意,“既然是来别人家做客,那就请主人开席吧。”   庄景川笑着点头:“我赞成。”   晏知归偏头看向身旁,莞尔道:“月宝先说。”   “那我就不客气啦!”庄乘月端着红酒,喜气洋洋地站起来,“感谢家人们包容我们的自私和任性,愿意为了我俩而放下过去的成见,接受我和知归在一起,也许我们之间还会有意见相左或者彼此看不顺眼的情况发生,但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充分证明你们对我俩的爱。”   “被家人们爱着的知归和我永远是两家的儿子,我们很幸福,也会永远幸福下去,希望我们的小家和大家都同样美满。”   晏知归看着一大桌子的家人们:“虽然是阴差阳错,但我相信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让我们两家人消除隔阂重新走到一起。”他举起手中酒杯,“别的不多说了,惟愿家和万事兴。”   “说得好!”晏宇安跟着举杯道,“家和万事兴!”   庄新远慈祥地笑着说:“春节快乐!”   全桌人跟着起哄,小孩儿们也纷纷喊着过年的吉祥话,大家脸上全是节日的喜庆。   唯有乔轻云笑着笑着,却忍不住开始哽咽,捂住了嘴巴。   庄乘月连忙扑过去抱住她:“妈妈,不要哭哦,月宝和知归永远都在你身边!”   “妈,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叮嘱我们。”晏知归跟过去,半蹲在她身边,温声说。   乔轻云擦着源源不断涌出来的眼泪,笑着摆摆手:“不是不是,我这是高兴,看着你俩站在一起,就觉得像在做梦……”   庄乘月在她额头上“叭”地亲了一口:“才不是做梦呢!是美好的现实!”   于他而言,现实真的是比梦还要美好一万倍了。   当晚的年夜饭超出期待,庄乘月和晏知归联手做的水果蛋糕也得到了一致好评,吃过饭之后,大家开始各玩各的,打麻将、打桥牌、打桌球,玩游戏,总之各有各的节目。   庄乘月盯着零点许愿,十一点五十分艰难地从孩子堆里抽出身来,四下寻找晏知归的身影,却没看见人,当即掏出手机打电话,没想到对方先打了过来。   “喂?龟龟,你去哪儿了?”他疑惑地问。   晏知归说:“我在花园里,这边树上的彩灯不亮了,过来检查一下,你来吗?”   “这就去!大过年的可不能出纰漏!”庄乘月连忙往外跑。   比起室内的喧嚣,室外显得安宁平和,红灯笼散发着温柔喜庆的红光,江上游船应景地缓缓开过,船上的灯光比平时更加绚丽多姿。   已经立春的天气再也没那么天寒地冻,庄乘月出来的时候没顾上穿外套,只穿着一件红色高领毛衣,一点没觉得冷。   他跑到花园这边,发现那里果然黑了一片,但他东张西望,怎么都没看见晏知归。   “龟龟,你在哪儿?人呢?!”庄乘月喊道。   突然间,眼前灯光大炽,暗掉的彩灯同时亮起,点点灯光犹如夜空中的星星,璀璨闪亮,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音响唱起了浪漫多情的歌。   这一片小天地突然变得盛大而耀眼。   庄乘月有些意外,但又预感到了什么,接着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喊他:“小月!”   他转身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精心打扮过的晏知归手里拿着一束小花,没有撑拐杖,向他款款走来。   这是庄乘月以前帮他搭配的自觉最好看的一套装束,深驼色的毛呢大衣衬出男人优越的身形,散开扣子更显得自在随意,也让衣摆掩映下的那双腿看起来长得逆天。   庄乘月半点都绷不住,唇角立刻上扬,笑弯了眼睛,梨涡深深地陷下去。   他假装惊讶地说:“穿这么正式,是要干嘛呀?我都没换衣服呢。”   “你这样已经很好看了,永远是我眼里最帅的人。”晏知归摊开掌心,递上一个小小的戒指盒,深邃的双眸像有星星闪烁,但实际上,只映着一个月亮,“那个婚礼虽然有些形式主义,但也用了真心,也算是完美,不过我还欠你一个求婚,现在补上。”   他动作稍显凝滞地单膝跪地,笑容无比温柔,仰头道:“庄乘月先生,你愿意和我结婚,做我一生一世的伴侣吗?”   虽然跟晏知归之间拥有过无数的心动时刻,但此时此刻,庄乘月还是心脏狂跳。   惊喜与幸福如狂风般席卷而来,到了近前,却化成一个无形的手掌,将他轻轻托起,让他感觉自己像漂浮在了空中。   他毫不迟疑地拉起晏知归,扑上去紧紧拥抱对方:“我愿意!我当然愿意!跟你在一起就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最意外、最不可思议的事!”   晏知归牵起他的左手,把自己定制的这枚求婚戒指套在了他的中指上。   璀璨绚烂的树下,一双有情人缠绵悱恻地亲吻。   新年的倒计时已经走到了零点,附近稀稀拉拉地响起了鞭炮声,这方小院落里,突然烟花平地而起,照亮了他们头上的一小片天空。   庄乘月诧异地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家里的小朋友们在放烟花,各种各样新奇的花色,流光溢彩,明媚灿烂。   孩子们纷纷冲他们喊着:   “小舅舅,小舅夫,过年好!”   “三叔叔,三叔夫,春节快乐!”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   庄乘月忍俊不禁地看着晏知归:“烟花你让他们放的?”   “小小地安排了一下。”晏知归勾起唇角,“只说是为了给你惊喜,反正他们也是要放的。不过他们……”他往旁边一甩头,“可不是我安排的。”   庄乘月转过头去,就见别墅大厅的落地窗前站满了家人,都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八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在月圣看来,八卦还是人与人之间的粘合剂。   看这些先前还看不对付的人们,围观吃瓜的时候样子多么亲密!   他大大咧咧地转过身,拉着晏知归对他们比了个大大的心。   想看,那就秀给你们看!   零点放完烟花过后,家人们陆陆续续离开,各自返程。   偌大的江边别墅恢复了以往的安静,庄乘月和晏知归裹着同一条毯子,坐在二楼的露台欣赏江景。   此时游船已经靠岸,江河也已经入眠,只有两岸边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亮着,与墨蓝夜空中弯钩似的新月交相辉映。   “好开心啊!”庄乘月依偎在自家老公怀里感叹,“从小我就过得很幸福,几乎没有烦恼,知道自己是抱错的那天真的觉得天都塌了,但好在——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祸兮福之所伏?现在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晏知归轻笑:“我和你并列好吧!”他握住庄乘月的手,“之前没顾得上问,这戒指你喜欢吗?”   都说求婚戒指要夸张一点才好,他定制得也就有点浮夸了,两边各一朵简约兰花拱卫着中间一轮圆月,而圆月之上,托着一颗硕大的钻石。   “喜欢啊!当然喜欢,这么一大颗钻石呢!”庄乘月坏笑道,“其实,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他在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拿到毯子外边:“看你喜欢不。”   晏知归打开:“对戒?”   “嗯啊,咱俩的婚戒不是全都是技术没讲感情吗?我就定制了一对全是感情,也有点技术的。”庄乘月歪头靠着他的肩膀,“本来想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送你,谁知道你给我整了个大的,我就没好意思拿出来。”   露台上有点暗,晏知归用手机电筒照着戒指,看来看去没解读明白:“这个造型是……DNA吗?”   并不是整枚戒指都是双螺旋结构,只有戒面上那一小块,双螺旋上镶嵌了无数碎钻,看起来十分华丽,其他部分是简单的光面。   就是有点抽象。   “我就知道你能猜出来!”庄乘月得意地说,“图案是我自己想的哦,年前加急定做,多花了不少银子呢。要换下来之前的吗?”   晏知归欣然点头:“这样全是感情还包含一点技术的戒指这么有意义,当然换啊。”   互相给对方戴戒指的时候,庄乘月解释:“我觉得DNA对我们来说是很奇妙的东西,它先证明我们不属于那个家,却又把我们紧紧联系在一起。而且以后两家人,还有我俩,都会像这双螺旋,一生一世都会拧在一起。”   “嗯,希望是拧在一起,而不是拧巴在一起。”晏知归打趣道。   “嘿嘿,拧巴也会在一起啦!拆都拆不开!”   庄乘月兴奋抬手拉过毯子,把两人的头蒙住,在黑暗里他轻轻亲了亲晏知归的脸,小声说:“老公,新年炮,要不要?”   要当然是要的,漫长而甜蜜的亲吻过后,两人立刻直奔卧室,开始了准备工作。   然而晏知归洗完澡出来,看见那个声称要大do特do的小螳螂,还没去洗澡就已经蜷在床上睡着了。   睡颜还带着一抹笑。   看来是真的幸福又开心。   晏知归给他盖好被子,自己也钻进被窝,在他眉心轻轻一吻,把人抱进怀里睡了。   大年初一的早晨,俩人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本来想不理睬,可电话自动挂断之后,没过多久就再次响起,吵得他们没办法再装听不见,带着一脑门起床气去摸手机。   “周周,这么早给我拜年吗?”庄乘月气愤地质问基友,“这才九点多,还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了?!”   晏知归冷酷地对着电话里的苏元意说:“要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我就——”   “是大事。”苏元意也非常言简意赅,“你俩虚假联姻的事被曝出来了,这次是证据确凿,很难抵赖。”   另一边,庄乘月的手机听筒里传来曹怀周沮丧又内疚的声音:“对不起乘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忘了走廊的摄像头也能收音。”   “你别着急,我先看看情况,跟龟龟研究一下再说,这事不赖你,只怪有心人。”他轻声安慰基友。   挂断电话之后,他和晏知归对视一眼,接着立刻上网查看情况。   这次的热搜,显然是有人故意安排,大年初一爆这么大一个瓜,正好让网友们有空吃瓜看戏。   证据确实非常确凿,虽然不多,但的确是重磅,其中之一就是录第一期婚综的时候,曹怀周跟程昊在猫屋外的窃窃私语。   画面高清无.码,录音部分用技术去除掉杂音之后,现在听起来相当清晰,尤其是那句“错位的关系”,还有那句“晏知归最想要的,不就是乘哥最在乎的?你再想想他俩联姻又是为了什么!”   再加上曹怀周是庄乘月好朋友这众所周知的关系,没人会怀疑这话是假的。   当然,爆瓜的人也是有备而来,此人甚至找到了已经远在海外的那个狗仔,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套了他的话,并且偷拍下了视频。   那是某个赌场的老虎机跟前,狗仔玩得双眼冒光,看那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的造型,应该是在这里玩了很久,精神极度亢奋,脑子很不清醒,逻辑混乱却有问必答——   “哈,庄家和晏家的事,当然是真的了,这能有假?”   “不过我不能说,我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嗐,这些有钱人啊,为了掩饰住自己那些破事儿,什么招都用得出来。”   “两家死对头摊上这种事儿,哈哈,这不是活生生的折磨吗?X阿姨(报复者)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   看完这些东西,庄乘月转头看了看晏知归,干笑了一声:“实锤了哈。”   “嗯。”晏知归神色如常,“不是没办法处理,但很牵强,只会被网友认为是在强行捂嘴。”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倒是一点儿都没觉得慌。”庄乘月实话实说,“反而有一种心头大石落地的感觉。”   晏知归笑笑,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那是因为我们俩现在是真的,有底气。抱错有什么问题?又不是我们两家的错,实在算不得什么丑闻。之前唯一心虚的,就是这段婚姻是假的,所以我们才玩命地秀恩爱,打消大家的怀疑。但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庄乘月试探地问。   “公开。正像先前爸爸他们说的,现在两家深度合作,早就不再是死对头,最开始大家担心的事应该不再会发生。”晏知归笃定回答,随后又问他的意见,“你怎么看?”   庄乘月翻身压住他,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坏笑道:“当然和你一样,月圣最喜欢刺激了!不过在此之前,先让我爽爽——”   爽是爽不了一点,俩人的手机又像中毒了一样叫个不停,他们无奈地起床先跟家里人商量这件大事。   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劝大家同意,谁知双方长辈都一致对他们的决定表示赞成。   庄景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的事。”   庄新远:“瞒不下去就不瞒了,承认总比顽抗到底要好。”   乔轻云:“我早就想公开了,整天遮遮掩掩的让人憋屈!”   柴芷青:“就这点事儿没完没了地上热搜,实在不像样,一次说清楚算了,以后少露面。”   晏宇安:“你俩看着办吧,反正说实话也不需要打公关稿,承认就行,别说太多,小心言多必失。”   庄乘月:“……”   好好好,这回都认可“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了是吧?但怎么这意思像是让我俩出面?   “一直卖力演戏的是咱俩,当然是咱俩出面。”晏知归无奈地笑,“来吧月圣,好久没直播了吧?这次我们发真糖。”   庄乘月得意地说:“以前也不是假的啊!今天就整个坦白局,权当跟大家拜年了。”   至于幕后爆瓜的人是谁,其实俩人心里也都有答案,只是懒得追究。   那人以为在给他们添堵,却不知是给他们送上了坦白的契机。   那就笑纳了哈。   下午,庄乘月更新动态:【晚上八点直播,大家到时见。祝各位春节快乐!「鞭炮」「福到了」】   预约直播的人数很快突破了八百万。   晚上七点半,两人赶到了卓志传媒moon平台的直播间,请值班的员工帮他们调整设备,并每个人都发了个加班大红包。   八点钟整,直播开始,无数人蜂拥而至,导致网络暂时卡顿,幸好技术人员给力,很快解决了这个问题。   庄乘月和晏知归相视一笑,对着镜头齐齐打招呼。   “大家好,好久不见。”   庄乘月爽快地说:“今天大家来,肯定都为听一个真相,那我们也不卖关子了,有什么说什么。”他清了清嗓子,“首先,抱错是真的,我其实本该姓晏,而知归,是庄家的孩子。整件事都是超出大家想象的意外。”   晏知归跟上:“其次,起初的联姻的确是权宜之计,当时不想因为这件乌龙影响两家的股价,更不想牵连无辜投资者,所以才出此下策。隐瞒了大家,我们非常抱歉。”   “但是,我和龟龟相爱相许,现在也是真的。”庄乘月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多谢这次乌龙,也多谢这次联姻,我们俩,算是先婚后爱啦。”   没有按捺住想要炫耀的心,他抬起左手面向镜头:“看,这是龟龟给我补的求婚戒指,这是我俩重新定制的结婚戒指。”   晏知归偏头看着他,唇角深深勾起,单手与他十指相扣:“从今往后,我们会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   “永远相爱,永远开心。”庄乘月笑得合不拢嘴,望进他的眼睛里,“此生不渝。”   错误的开头,却走向了正确的结尾。   缘分,果然妙不可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