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分手，你超爱/提上裤子再分手》作者：白桃渡川【完结】 　　晋江VIP2025-04-04完结 　　总书评数：2821 当前被收藏数：6276 营养液数：3794 文章积分：89,296,400 　　简介： 　　“听说你在外面给人做0。” 　　朋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妄决定和沈驰提分手。 　　当初他只是寂寞找了个“男朋友”，好睡就行，没打算搬上台面。 　　“理由。”提分手当天，沈驰问他。 　　“床品不好，天蝎座，蠢。”周妄面不改色回答着。 　　随便找理由搪塞下去。 　　沈驰夹着烟的手指不经意颤了颤，烟雾缭绕间，他淡淡抬眸。 　　两人四目相对。 　　—— 　　“听说你被人甩了。” 　　分手当天，这句话在朋友圈传遍了，周妄气笑了，明明是他甩的沈驰，他先提的分手！ 　　找到沈驰理论后，俩人干了一仗，周妄脖颈上挂满了咬痕，沈驰手臂上全是抓痕。 　　“提上裤子再分手。”沈驰点烟，笑眯眯地望着他。 　　“记住，是我甩了你。”周妄提了裤子，拽着外套狼狈跑了。 　　—— 　　“当0不丢脸。” 　　周妄沉默了，他不明白朋友们为什么总是这么清楚他和沈驰的地下恋。 　　直到有天，周妄关掉了沈驰微信的“仅聊天”设置。 　　发现他俩一点一滴的屁事，沈驰全部以写日记的方式在朋友圈公开分享。 　　还是恋爱日记。 　　最新一条： 　　可是宝宝，当0不丢脸 　　你怎么分手都不官宣我 　　【小剧场】 　　周妄：你有时候挺像个中华牌铅笔的 　　沈驰：嗯？我不黑吧（低头看鸟） 　　周妄：2B铅笔……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钓系 HE 　　主角视角：周妄 沈驰 　　配角：甲乙丙丁 　　一句话简介：可是宝宝，当0不丢人 　　立意：相信爱情的永恒美好 第1章 　　周妄决定约一炮。 　　手机屏幕不断亮起，昏暗光线下，他垂眸，淡然用手指滑过几条软件里的骚扰信息。 　　——要看看j吗 　　——0还是1 　　——是在北苑市区这边吗，周末行吗 　　周妄面无表情脱去医院的白大褂，挺直腰背如清松，随便摸了根笔在值班页上签完名字，晚上八点的办公室没什么人，他关上灯，独自走在清冷的走廊。 　　低头边看手机边走，看着那些男人骚扰发过来的丑玩意，胃里泛着恶心险些直接吐出来。 　　他刚下载这个软件，随手发了张不露脸的半身照后，消息提示就炸锅了，弹出的频率比他拉黑的手速要快得多。 　　最终来回对比，他从里面不正常的挑了个稍微正常的。 　　头像是辆黑色机车，颇有些富二代装逼范，信息空白一片，就标了个1，昵称还是系统随机取名——孤野战狼。 　　周妄猜他年龄快奔四了。 　　他给周妄发的消息是： 　　孤野战狼：能录像吗。 　　周妄不太想出现在国产区，他这个人虽然道德底线不高，但总还要些脸面。于是周妄没有回复他，但也没有拉黑，只因为后来看到孤野战狼个人空间的一张照片。 　　画面模糊，男人浓颜侧脸，眼尾吊着向上扬起，眉骨深邃有些混血的味道，狭长眼型犹如狐狸般狡黠，神色轻蔑玩味。 　　有点对他味。 　　周妄喜欢脸长得好看的。 　　他颜控。 　　妄：录像会外传吗？ 　　他明白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孤野战狼：自留，回味看。 　　但对方的回答更是变态到没边。 　　过了一分钟见周妄没回复。 　　孤野战狼：也可以发你，一起欣赏。 　　妄：。 　　稀里糊涂地就在上周约好了今晚见面。 　　“最近你下班后总忙，也没见回学校，你小子是不是有情况啊？”周妄刚把手机熄屏，背后就有人勾肩搭背上来，陈周庄和他开玩笑，是他同专业的研究生学长。 　　“没，我退宿了。在附近租了房子带弟弟上学。”周妄语气淡然，他瞥了眼陈周庄，“今晚不玩牌，有事。” 　　“行吧，想喊你吃饭的，速度挺快，前两天才听你有退宿的打算，今天就办好手续了。”陈周庄啧啧道. 　　周妄也没能预料他亲生母亲再婚能这么速度。 　　证是前天领的，孩子是昨天扔过来的。 　　“我也想带孩子结婚，那你问小祈，他愿意换个爹吗？”女人在家里和周梁大吵了一架。 　　“瞎折腾个什么劲，怎么我还没续弦，你就要和别的男人结婚了？” 　　“那是因为没人看得上你，老光棍！” 　　“你个死婆娘，结婚了知道把孩子丢回来了。” 　　操心的父母往往需要一个情绪稳定的长子去收拾烂摊子，周妄懒得和这俩岁数加起来过百的人吵架，趁周梁喝醉之后，直接从他银行卡转出了一万块钱作为精神补偿费，在附中旁租了房子。 　　周祈是弟弟，刚升初一就转学了，学校多加晚自习，每天晚上十点才放学，学校家庭两点一线的生活，环境的改变对他生活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 　　已是深秋，夜里寒气很重，周妄穿得略微单薄，宽松的卫衣松垮在身上，领口处还能清晰看见他脖颈侧处那颗茶色痣，他肤色偏冷白，额间发丝微遮住长眉略有少年感，黑眸清冷。 　　“那我先走了，明天实验室见吧。”陈周庄朝他挥挥手。 　　周妄微掀起眼皮看向他，“嗯。”轻声应着。 　　他性子淡得很，周围玩的朋友都习以为常。 　　南医大附属医院周边有很多高校，南苑华城区也是称为大学城，周边是各大高校群围，夜市交错在每个校门口，几乎连续贯穿了三条大马路。 　　这里到处是小吃摊，鸡蛋灌饼肠粉烤冷面，一路下来狗路过都要流着口水。 　　约在大学城附近的酒店，周妄猜他是学生。 　　没准老师。 　　他还是放不下对孤野战狼这个名字的刻板年龄印象。 　　8888。 　　周妄抬眸盯着酒店房间的门牌号，莫名想笑。 　　孤野战狼最后给他发的消息就是——8888。 　　周妄以为他要和自己886。 　　周妄第一次约，他从前没玩过，整个过程平静如水。 　　现在他反倒有些轻微紧张。站在门外的地毯上，哪怕他现在转身离去，门内的人也不会听见动静。 　　短短一分钟，周妄设想了很多的后果。 　　如果对方是照骗，他就跑。 　　如果对方技术不好，他也跑。 　　如果对方是熟人，他就把人打晕了再跑。 　　周妄敲门了。 　　门打开的那一瞬，四目相对。 　　男人比他略高半个头，腿很长，修长，还笔直。身着简单纯黑卫衣，如果忽略Chanel那显眼双c标的话。 　　他和照片上长得分毫不差，没有比照片上丑，也没有比照片上再帅几分，完全一比一呈现在周妄的面前。只是身型高大，比照片里更具有攻击的侵略性。 　　“来了？”孤野战狼率先开口和他打招呼，听着不太像南苑本地人，声线清散低沉，就这么简单两个字，都要被他咬得带着点不正经。 　　周妄决定暂时不跑。 　　“你第一次吗？”周妄站在门口问。 　　他希望对方有点经验，会点哄人让他爽的技术，就这么简单。 　　沈驰闻声顿了下，他侧目，“当然。” 　　回答得模棱两可，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周妄想想也是，他都想录像了，玩这么花肯定不会第一次，基本都比较满意后，“你先我先？”他对着浴室扬了扬下巴。 　　“我先。”对方没客气。 　　“你先到的，就不能先洗好等我？”周妄以为他会让着自己，已经准备脱衣服了。 　　“那一起。” 　　“算了。”周妄不想在湿漉漉的环境做。 　　这会弄脏他的衣服。 　　浴室很快传来水声。 　　周妄坐在沙发上，手机里消息震动，是校实习群里导师发的不太重要通告，底下同学都在回复扣1，周妄是万年潜水，等得无聊，他也随手发了个1。 　　只是发出去后，两千人的群原本还在接龙的消息突然停止，他的那条成了垫底。 　　垫底不到十秒。 　　——@2021周妄真是本人吗，求你通过下我的好友申请 　　——@2021周妄啊啊啊已截屏打卡 　　——@2021周妄终于看见你说话了！你真的在群里，校园墙诚不欺我！ 　　瞬间刷屏99+。 　　周妄默默撤回一个“1”。 　　群里就又安静了。 　　导师：不要在群里发与课题无关的话题！！！ 　　没人再鸟他。 　　他一直以来都是校园的风云人物，从幼儿园开始，更早点可能是产房，周妄回忆母亲曾经夸张的表情：“我儿子刚出生可是产房里的护士都夸长得俊，栽到你们周家真是倒了大霉！还好遗传的是我。” 　　可是长了这张脸并没有给周妄带来什么优待，反倒遭受过不少骚扰，好在他的实际下限比骚扰他的人更低，所以其实没有人能真正地让他感到烦躁。 　　天生长了颗无感的心，他对万事都保持着无所吊谓的态度。 　　周妄收了手机，然后又环顾四周，找隐藏摄像头，以为孤野战狼好歹是偷拍，他想提前找好位置，避免到时候拍到脸，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里里外外将近二十分钟过去，周妄真不知道什么澡能让一个男人洗这么久。 　　他赶时间。 　　水声还在继续，空气中却没有酒店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周妄贴在门外听了会，发现里面不断传出奇怪的声音。 　　嗯嗯啊啊的叫声听了会就知道是什么，这人躲里面看片？ 　　还是两个男人的片。 　　周妄皱了皱眉，他终于还是决定推门而入。 　　马桶盖全然盖好，沈驰面不改色坐着，衣服裤子都穿得好好的，花洒里面水流不断，他本垂眸看手机里的视频，听到周妄进来后，又不紧不慢抬眸和他对视。 　　眼尾吊着微微上扬，浓睫根根分明，眼型漂亮得不像话，犹如狐狸，只是最简单的对视都像调情。 　　男人神色没有丝毫的慌乱和错愕，反倒更加散漫淡定。 　　“孤野战狼，你不看片硬不起来？”周妄靠在门框，语气认真并且关心地询问。 　　真要是不行就别了，他还是想找个行的。 　　沈驰没有按暂停，视频里那两个人越来越激烈，□□声回荡在整个浴室。 　　在这样的环境下，沈驰看着他的眼睛，思绪丝毫没有被视频内容所打乱，“没，看你第一眼就起了。”他直言不讳。 　　周妄听完，无意识地往他身下扫了眼。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顶入了他的视线。 　　他被沈驰说得心猿意马。 　　“你现在干嘛？”周妄歪头。 　　“学技巧。” 　　“你到底会不会？” 　　“干你有什么不会的。” 　　简单对话后，又是将周妄堵得说不出话，他怔怔地看着男人，“孤野战狼，你多大？” 　　“下面的还是？” 　　“年龄。”周妄突然很想堵上他的嘴。 　　他和面前这个人，就算网上聊天的次数加一起，也不过不到两小时，说话倒是溜得像老相好似的。 　　“21。” 　　比周妄要大一岁。 　　仅仅一岁而已。 　　忽略不计的话，他们接近同龄。 　　“孤野战狼。”虽然周妄也觉得喊出这个昵称有点搞笑，加上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对方没笑说明也听得顺耳了。 　　“知道我为什么不喊你网名吗。”沈驰将手机关了。 　　“为什么？”周妄眉头轻挑，真的有些好奇。 　　“因为突然妄一声，像狗叫。”沈驰起身，步步逼近他。 　　周妄弯腰笑得想死，“那你名字叫什么？告诉我。” 　　“沈驰。” 　　当周妄听到后，脑海不受控制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这两个字后，他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干嘛记一个出来约的人名。 　　可周妄已经记住了。 　　沈驰。 　　他又默念一遍。 　　周妄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会懂怎么洗脑的。 　　但其实就算他忘记沈驰，估计也难忘掉孤野战狼这个名字了。 　　沈驰缓缓俯身，贴近他，鼻息炽热毫无征兆地洒在周妄比较敏感的脖颈处，他声线沙哑萦绕在周妄的耳边，将他思绪拉了回来，“不接吻，可以吗。” 　　周妄恢复了出来约的状态，淡淡对上他的视线。 　　“当然。” 　　周妄学他。 第2章 　　沈驰长得就是一张没什么耐心的脸，周妄这句话音刚落，男人就拎着他单薄卫衣的领口，毫不费力地将周妄摔到了床上。 　　周妄的力气显然不敌他，背对着沈驰就这么塌着腰趴下去，衣摆凌乱撩起，精瘦白皙的腰勾着沈驰的视线，和周妄在社交软件上的照片完全一样。 　　男人修长有力的大手一把按住周妄的腰侧，爱抚的动作没有多少，准备直接扒他衣服。 　　“不是哥们你到底会不会？”周妄倒也没像他猴急成这样。 　　“霸王硬上弓，不会也得会。”沈驰当着他扭过头的目光，解开了裤拉链。 　　“硬上你大爷，我自愿来爽的。”周妄挣扎着想给他一巴掌。 　　两个人像是干架一样扭打在床上，周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香夹杂着冷调，男人脖颈挂着的链条贴在周妄的后背上。 　　“嘶......怎么不出水。”沈驰贴着他的耳边问，语气认真带着轻浮的笑意。 　　“你听没听我说话？”周妄侧过脸，鼻尖蹭到了他的脸上。 　　周妄身体僵硬，显然没有准备好这么剧烈的开始，直到沈驰将润滑滴在他的腰下，一切荒唐都变得真实起来。 　　“你声音真好听。”沈驰声线压低，修长宽大的手抚摸过周妄的耳侧，渐渐往下虚掐住他白皙纤细的脖颈。 　　周妄心跳顿了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软。 　　他感受着自己的脸埋在陌生的枕头里，感受陌生的墙壁和头顶晃眼的灯，这一切似乎都是周妄的意料之内。 　　这具身体，和谁都可以。 　　极致的撕扯和欲望的迸发让他渐渐失控，柔软的发丝被男人插在指间肆意按弄。 　　周妄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将近一个小时后，周妄疲惫地躺在凌乱的床上，他缓缓吐息，眼眸迷离全然没有从欲望中走出，裤子褪半在他的小腿肚上，单薄的卫衣被扔到床底。 　　他光着上半身，胸前有些红肿，皮肤在暖橘色调的光下白得耀眼。 　　发丝沾着汗水凌乱黏在他额头上，像是落水狼狈的小狗。 　　淡淡苹果香味弥漫在空中，那是一种甜到发腻的味道，保留着苹果刻板印象的气味，实则却甜得那样不真实。 　　周妄偏过脸朝沈驰的方向看去，烟雾缭绕在他狭长眼眸，浓睫低垂根根分明，唇色水润，刚从一场纵容中梦醒般餍足。 　　脖颈间那条银链是味道的来源，是电子烟。 　　周妄想说他讨厌烟味的，只是这样甜腻的味道，一时间让他没有那么呛，反倒有种特别的感觉。 　　沈驰那副样子，就知道只是中场休息，他准备来第二场的。 　　周妄忍受过腰间的酸楚后，他果断地提上裤子，弯腰半跪在地板捡他的卫衣时候，沈驰就在他的头顶上方垂眸俯视。 　　“不来了，我要去接孩子放学。”周妄嗓音也略带沙哑，他没有对上沈驰的眼光，低头安静地穿衣服。 　　典型的爽完就跑。 　　沈驰眉头微动，“孩子？” 　　“嗯。”周妄抬眸轻扫了他一眼，没有过多解释“你本来打算过夜吗，在这睡？” 　　好在对方摇了摇头，“不过夜。” 　　就算周妄等会没事，他们继续下去的话，沈驰也没有打算留下过夜睡觉。 　　周妄点点头，简单收拾好后，他觉得是时候来个道别了，该说什么。 　　兄弟你很爽，我很满意？ 　　这种话吗。 　　“一起走吧。”沈驰缓缓吐息最后一口烟雾，拿过架子上的夹克外套。 　　好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沈驰视线没有过多地在周妄身上停留，只不过拔房卡的时候，站在门口等了他一下。 　　周妄扫了眼房间的环境，是还算不错的商务小套房，看沈驰的样子，大概只是算了个钟点房的时间。 　　他从床头柜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到十点，赶去接弟弟晚自习来得及。 　　于是他从酒店房间里走出来，就朝着一中学校的方向去。 　　这条路上，要再次经过大学城附近横跨三条马路的夜市，酒店附近环境人算少的，所以周妄和沈驰中间保持了几米的距离，一前一后，余光还能瞥到彼此。 　　狭窄的路越走越宽阔，前方夜市路口灯火阑珊，直到周妄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抬眸间再没看到沈驰了。 　　没有正式的开场白认识，也没有正式的道别。 　　深秋晚风夹杂着寒气扑朔在他的双眸间，周妄怔怔地回望来时的路，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空虚起来。 　　他沉默地转过身，将身上衣服细节的位置整理好，再次孤身走向热闹的人群里。 　　“哥！” 　　刚走到一中门口，铃声响起，周妄还眯着眸在奔跑的学生群里找着周祈的身影，耳边就传来了少年的呼唤。 　　“放学了？包重吗？”周妄象征性地拎了拎周祈的书包。 　　周祈摇了摇头，表情有些难堪，“老师说让你去找她。” 　　“现在？”周妄顿了下。“犯事了？”他狐疑地盯着周祈。 　　周祈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最后像个认错的孩子，将脑袋彻底低了下去。 　　刚转学的第一天，哪来折腾的幺蛾子。 　　周妄微微皱眉，他环顾了四周的环境，将周祈带到学校附近路灯旁的保安亭附近，“站在这，等我出来，哪都不要去，听到了？” 　　周祈点头，“哥，我是七年二班的，老师办公室在三楼的楼梯口，姓.......”他将信息都说给哥哥，但是却被周妄打断。 　　“我知道，我不是爸。”周妄安慰地揉着他的脑袋，转身离去。 　　周祈看着哥哥的背影，紧紧攥着书包，眼眶有些热热的。 　　爸爸永远记不住这些。 　　周祈牢记哥哥的话，不会跟任何人说话，可是他的视线渐渐被不远处的一个男人吸引。 　　他看起来符合坏人的各种象征，黑色夹克几乎将他高大的身型掩于夜色，脖颈链条反射着金属光泽，眼型狭长微扬，正冲着他弯眸笑。 　　周祈哪里认识这样的人。 　　他张扬高调，光是出现在一中校门口就引得不少的回头目光。 　　周祈盯着他看，然后视线定在他手里拿的鸡翅包饭，好香。 　　“小朋友，一个人？”沈驰见他往这边看，便走了过去。 　　周祈听到这个类似人贩子拐骗的话吓坏了，连连往后退了一步，死死抿唇不吭声。 　　沈驰见他不理，也没觉得什么，在周祈身边，半蹲着身子啃起了鸡翅包饭。 　　香味窜到周祈的鼻腔间，他偷偷地咽了下口水。 　　“你姓什么？”沈驰正好侧过眸，对上周祈偷看他的眼神。 　　“你鸡翅包饭哪里买的。”周祈反问，打算用一个回答换另一个回答。 　　“喏，右手边第二家。”沈驰朝着夜市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小小家烤鸡翅。” 　　周祈点头，“我姓周。” 　　“行。”沈驰正好也吃完了，起身，将塑料袋丢到附近的垃圾桶里，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个怪人。 　　周祈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想。 　　不过长相倒是和哥哥一样帅气。 　　三十分钟后，周妄从学校走出来的时候，路边就小周祈一个人发呆站着了。 　　他神色平静地走了过去，“等久了吗，我们回家。” 　　周祈却总看向夜市，“哥，我想吃鸡翅包饭。” 　　周妄顿了下，“哦，行。那我们就绕路从夜市走。”他拍了拍周祈的脑袋。 　　“哥，刚才有个长得和哥一样帅的男人和我说话。”周祈得到允许后，整个人开心得仰起脸。 　　周妄下意识地想到了沈驰。 　　“他和你说什么？”周妄微皱着眉。 　　“也没说什么，就问我姓什么。”周祈老实地回答，将鸡翅包饭的事情偷偷瞒了下来。 　　周妄。 　　沈驰拼凑出了他的名字。 　　周妄意识到这一点。 　　出租房的位置要绕过夜市的方向，往背面去，那里是市中心位置的学区房群集，而周妄带着弟弟租的，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公寓，挤在几家门户的中间，附带一个无遮挡的小阳台。 　　“哥，浴室太小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澡堂下池子洗？”周祈再次提起这个心愿。 　　周梁原先总是打牌，棋牌室附近就有家浴室，天天带着小周祈去搓澡，价格也很便宜，合下来不过五块钱一次，他还总喜欢喊搓背的，那得另外算钱。 　　反正周妄是不可能去澡堂的，更不可能带着周祈去，所以就算周祈再怎么闹，周妄也没有答应。 　　周祈洗完澡，嘀嘀咕咕地去写作业了。 　　周妄一个人在房间安静了下来，他想起了社交软件，莫名地就想到了沈驰。 　　其实周妄对这次，还挺满意的，如果沈驰愿意的话，周妄想长期。 　　点开消息框那一栏，依旧是大堆的骚扰消息，在各种约吗，可以看吗，0还是1中，周妄清空了消息框。 　　只有那条孤野战狼的没有删。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发现对方竟然是在线状态。 　　这个社交软件是可以看见消息已读和在线离线状态的。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软件上。 　　是在寻觅下一个目标吗。 　　周妄点开转账的功能，这软件的转账和微信一样，如果绑定了手机号和银行卡，点开可以看见真实姓名的最后一个字。 　　周妄看了孤野战狼的。 　　最后一个字是——生。 　　**生。 　　不但字不对，连名字长短都不对。 　　沈驰这个名字是假的。 　　周妄喉间溢出轻蔑的嗤笑，准备将孤野战狼这个人拉黑，他们的消息还停留在酒店的门牌号。 　　前几个小时的发生的一切几乎历历在目。 　　孤野战狼：没睡？ 　　消息弹了出来，正好在周妄点进拉黑的瞬间。 第3章 　　手机彻底安静了下来。 　　昏暗的房间里，周妄安静地坐在书桌旁，桌面上摊着杂乱无章的文件，以及白色的数据线，他大脑放空着，却莫名想到那阵淡淡夹杂香精的苹果味，甜腻陌生。 　　以及沈驰那沉静的双眸。 　　接着他又想到了母亲的婚礼，以及父亲前几天的大醉，在街头流浪，宿夜未归，一个向往爱情的真洒脱，一个事事无成的绊脚石，拖拽着周妄，套得他喘不过气。 　　“一般孩子接触到新环境都会不习惯，不能够很好融入，作为老师，我们都理解，只是像周妄这种刚入班就遭到排挤甚至公愤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当时周祈的班主任找到周妄的时候，神情严肃地阐述了周祈刚转学发生的一切。 　　“先是偷拿了别的同学作业不承认，又是体育课抢别人篮球起冲突，打架斗殴，他转学整整一天的事情都要比别的孩子一学期还要精彩。朋友没有交到，我更担心他往后在班级与集体不合。”班主任眼神担忧地看向周妄。 　　“本想找你们家管事的，但他说哥哥管他，他说你晚上会接他放学，我就想着简短找你说点情况，没想到你本人年龄也不算大。”说到这，班主任叹了口气。 　　周妄侧过脸，目光停留在办公桌上的一沓入班考试的卷子上，科目是数学，第一张就是周祈的，满分100。 　　周妄从房间的窗边朝着窗外看着，正好可以看见周祈在房间里做功课，他选择暂时闭口不提。 　　说实话他没什么资格去教育周祈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荒唐得甚至接他放学前还去和陌生人约了一炮。周妄他自己人生已经过成一团乱麻，周祈不过刚升初一的孩子，再乱还能乱过周妄自己吗。 　　比起那个马上养不起他的父亲，周妄也只能保证周祈饿了有饭吃，困了有床睡，算是他对这个家仁至义尽了。 　　哪怕周祈明天放火烧学校，他也无力去管。 　　时隔三天，凌晨两点酒吧的氛围显然已经到了较高的氛围，五彩斑斓灯光照射在这些年轻男女的身上，门口台子上堆积着各种各样的羽绒服，还有个醉醺醺男的大喊着：“谁他妈把我Prada羽绒服给偷了！” 　　周妄在酒吧兼职切果盘，透明塑料手套包裹着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平常拿着手术刀的手一样也能灵活地用着水果刀，他头顶是琳琅满目的玻璃杯，他低头，忙着给西瓜装盘。 　　“这两杯给那个位置的客人端过去。”周妄将两杯桔黄色的果酒摆在盘子上，附带刚切好的果盘。 　　“嗯，好。”和他搭配的是个新来酒吧兼职的女生，点头答应，目光却一直流连在不远处的卡座。 　　周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那一群人真热闹，刚开始围着说卡颜，来了好几个美女都被带头的那个发红包支走了。”陈周庄忙里偷闲，闲暇时候会在周妄兼职的酒吧小酌几杯。 　　“乐子人。”酒吧每个晚上都很吵，怎样的人都有，周妄并不在意。 　　“听说是有少爷请客，发出去的红包可不小呢，现在人围得越来越多了。”陈周庄性格本就偏外向，他说者有心，估计也想过去凑个热闹。 　　“真少爷跑这玩？脑子坏了。”周妄还是没理会，“帮我看会，去趟卫生间。”他和陈周庄说道。 　　“哦，好，你去外层的卫生间吧，我刚看你们这那小破经理去了工作间的厕所，别撞着面。”陈周庄目光再次落在那群人中。 　　周妄绕过最热闹的舞池，DJ流行乐劲爆的鼓点吵着他的耳膜，灯红酒绿变化着光影落在他那张清冷厌世的脸上，直到洗手间稍微人少的位置，总算安静下来。 　　他在洗手台清洗着双手，听到一对男女的对话，酒吧采用的是男女混厕所。 　　“从国外回来的就是大气，一晚上出手就是小几万的。”男的语气充满着不屑。 　　“那你不也把他当爷哄着？狗腿的哟啧啧。”女生上下扫视着男的，冷笑着。 　　“谁愿意跟钱过不去？你少拿到好处了？”男的拍了下女的屁股。 　　女人顿时娇羞了起来，“讨厌。” 　　两人打打闹闹地就离开了。 　　周妄抬眸，看着镜子中两人的背影，用纸巾擦干手后，他回去故意绕了路，在那边卡座的附近远远瞧上一眼。 　　目光落在那个人的身上，周妄顿了下。 　　沈驰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在众人围绕的吧台上，是全场的焦点，面前开了几乎一箱的酒，十连瓶的黑桃A堆积起来，湛□□光下酒水泛着澄清的光泽。 　　黑皮夹克马甲单穿着，铆钉裤垂着极富有艺术感的金属挂饰，背头发型几捋发丝落在眉峰，狭长攻击性的眼型微扬，几分混血的感觉，狐狸眸夹杂笑意扫视着周围的人，却正眼也没给一个。 　　是沈驰。 　　原来炮友也是可以偶遇的。 　　周妄只觉得这个世界真小。 　　刚才那些人嘴里提到的人傻钱多的爷估计也就他了。 　　周妄可怜他交友不慎。 　　但他都没有沈驰那么有钱，说不准是谁可怜谁呢。 　　周妄想假装路过，只是沈驰的视线已经悠悠地看过来了。 　　“你也在这玩吗。”沈驰从人群里走出来，朝着周妄的方向。 　　“我兼职。”周妄淡淡看着他。 　　“嗯。”沈驰环顾了四周，“工资多少？”最后视线又带着笑意落在周妄身上。 　　“每小时50，我做四小时。”周妄如实说。 　　“酒吧老板你认识？”沈驰眉头微挑。 　　正常没有兼职就允许干四小时跑人的，而且还不算提成，没有任何销售属性，干的也都是打扫端酒切果盘的轻活。 　　周妄勾唇冲他笑了笑，“对，是认识。” 　　“陪我玩。”沈驰拍拍他的肩膀，勾了下手，“码。” 　　“没空。”周妄拒绝了，他今天马上点就要干够了，等会还和朋友们去打球，没时间在这破酒吧呆。 　　“上次那种事情。”沈驰凑近，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你不想再来一次吗。” 　　他身上混杂的酒气掩盖了那晚的苹果甜腻的清香，可是他靠近的时候，周妄还是闻见了。 　　周妄有些动摇，他鬼使神差地抬眸瞥见陈周庄的方向，再对上沈驰的视线，对方已经看穿了他的内心，嘴角勾着玩味的笑。 　　沈驰轻车熟路地带着周妄去了楼上贵宾包间里的套间，防止有人突然闯入打扰，他将周妄挤进狭窄的洗手间，是包间的单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散着香薰片的清木香。 　　冰凉的瓷砖刺激得周妄腰后一挺，沈驰手往下按住，往前頂推了下，周妄就瞬间耳尖红得发烫。 　　他还是那样着急，就好像他期待第二次已经无法忍耐。 　　周妄身体紧绷着，眼尾泛着猩红，他怔怔地看向沈驰，唇无法控制地张开，他手指次次按压抚摸着周妄嘴唇上的纹路，也没有吻下去。 　　“给你口。”沈驰贴着他的耳边，声线沙哑，“能长期吗？”他提出条件，也提出要求。 　　大手不受反抗地卡住周妄精瘦白皙的腰，感受他在怀里的扭动，沈驰痞气地嗤笑着。 　　周妄双手往后撑着瓷砖柜，低头看他将脸埋了下去。 　　他舌头很软，却会故意挺直变得有力，嘴唇外是冰凉柔软的，可是嘴唇里却滚烫得犹如暖炉。 　　周妄双腿开始打颤，“可以......可以长期。”他声音变了调子，痛苦的酸爽感蔓延在腿边，让他站不稳。整个人摔了下去。 　　得到他回答的沈驰，毫不客气地从酒吧包间洗手柜台上拆了盒套。 　　荒唐的事情发生过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潮湿阴冷狭小的空间里，周妄的身体却热得发烫。 　　他拿这个男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个半小时过去。 　　两人皆大汗淋漓。 　　周妄红着眼眶，蹲在地上捡衣服，然后默默地一件又一件套上，他衣服本就没有多少，被扒光也是轻而易举，沈驰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看到周妄腿侧的血管冻得发紫，在他冷白肤色下格显眼，他浑身也只有在刚才那种事上才热一下。 　　“你没穿秋裤吗？”沈驰冷不丁地冒出这么句。 　　“你住海边啊管这么宽。”周妄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还管上穿秋裤了，这种话周妄亲妈都不会问。 　　“马上入冬，不穿会冷。”沈驰不在意他骂。 　　“你穿了？”周妄反问他。 　　“嗯。” 　　“......” 　　以为最后穿完裤子就可以走的时候，沈驰却突然半蹲下身，他的行为令人难以捉摸，周妄低头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沈驰缓缓朝着他的腿靠近，然后以一种环抱的方式抱住了周妄的大腿。 　　他将脸贴在周妄的腿侧，激烈的运动过后，沈驰的脸很热。 　　“给你暖会，等会再穿。”沈驰是认真的，他连手心都在温柔地给他捂热腿。 　　就这人，真挺奇葩的。 　　周妄动了动腿，想踢开他，可是却发现他的怀抱真的温暖。 　　最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包间。 　　周妄又闻到那股熟悉的甜腻清香，他抬眸，看见沈驰吊儿郎当地叼着电子烟，烟雾缭绕在他迷离的双眸中，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马上就要分别了。 　　“你到底叫什么？”周妄最终问出了口。 　　“沈驰。” 　　“真的吗？”周妄目光黯然下去。 　　“比你叫周妄还要真。”沈驰轻轻将手搭过他的脑袋，拍了下。 　　这是第二次了。 　　周妄收回了思绪，不怎么回应他，两人默契地在出口处分开，依旧没有多余的话。 　　“你刚才去哪了？我等你半天。”陈周庄已经喝得醉醺醺了，单手撑着吧台，他眼里的周妄顿时分裂出很多个身影，冒着金星，模模糊糊的，最后他脑袋“咣”地砸在桌子上。 　　周妄无奈叹了口气，“我给左杰他们发消息，下次吧。”他摸过陈周庄的外套。 　　他的手机刚才就没电关机了。 　　陈周庄点点头。“我女朋友等会来接我，你，你回去吧妄。” 　　周妄莫名被逗笑，单喊一声“妄”，确实像狗叫。 　　临走前他再次看向沈驰那边的卡座，依旧在闹腾，那些人群魔乱舞着，酒水供应不暇，门外几个抱着花坛吐的都是他们的人，全是陌生年轻的面孔，男男女女都有。 　　沈驰那张脸只是泛着淡淡的绯红，几乎难以找到醉意，而且脸上的红还并不是因为酒水，而是因为刚才洗手间里不为人知的情事。 　　这种关系令周妄有些上瘾，使他看向沈驰的目光挪不开眼。 　　约炮最忌讳动心。 　　他初尝人事，顶多就是依赖和眷恋情绪，多见见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世面就不会这样了。 　　这种关系反正也上不了台面，也就不需要责任。 　　周妄再次登录了社交软件。 　　成功添加了下一个好友。 　　——下周末OK？ 　　周妄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和空间里的照片，他装成熟练的模样，回了个“嗯”。 　　然后发了个酒店的定位就下线了。 　　酒店还是上次和沈驰的那个。 　　周妄感觉还不错。 第4章 　　“申报奖学金的资料，李主任让我找您签字。”周妄拿着文件夹，出现在医院实习导师的办公室内。 　　他的导师王励有些年龄，没有工作的时候，常在办公室泡茶，然后翻阅书籍，见到周妄的时候心情不错，“最近表现很好，我都看在眼里。”他拿过笔，在文件签字栏里写下字，“不过，上次跟你说的学习机会，和家里商量得怎么样了？” 　　周妄有些沉默，缓了会，“我参加。” 　　“很好，就应该参加，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南医附属关于心脏医学无论技术还是设备都走在前沿，你跟着专家后面能学到很多东西，更何况将来工作了，稳定在南城也不一定呢。”王励笑呵呵地满意点头，闭口不提一万二的交流费。 　　周妄接过签完字的文件，疲惫地走出办公室。 　　“晚上吃饭不？和左杰他们一起？”陈周庄正好路过医院的走廊，看见倦怠靠在墙上身着白大褂的周妄。 　　“不去了，没心情。”周妄轻轻摇头，缓缓靠着墙合了眼。 　　“怎么？最近很累？”陈周庄靠近他。“也难怪，本身能提前参与实习的医学生整个院都没几个，你也是真的优秀，王主任才肯多关照，就南医那个机会，我想要还没有呢。” 　　“我将来真能当好一个医生？”周妄眼皮微抬。 　　“不然呢，大街烤淀粉肠啊？我们当中对未来最不迷茫的，就应该是你了，周大医生。”陈周庄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妄在换衣室脱掉了那洁白的白大褂，他摘去医用口罩，用清水洗去手上消毒水的味道，最后套上单薄的外套，系好咖啡色的围巾，就独自安静地离开了。 　　朝着约定好的酒店方向走去。 　　周妄说不好现在自己的心情，有点烦躁，渴望等会可以爽，但也没有太大的期待，毕竟不是第一次做了，对方条件也提前看过，应该不会差到哪里。 　　到酒店的时候，房间就弥漫着一股烟味。 　　男人裹着浴巾，两腿分开坐在沙发上，手指夹着烟，见到周妄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的目光上上下下把周妄审视了遍，最后评价道，“你本人比照片好看。” 　　“我照片露脸了？”周妄冷笑。 　　“就是我想象中的样子。”男人满意地勾唇。 　　“少意淫我。” 　　剩下的事情就是男人把浴巾拉下，毫无品味的内裤里，藏着丑陋短小的东西，光是扫一眼，周妄就感觉没有沈驰的大。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周妄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在拿沈驰和别人做对比。 　　周妄还是觉得下次约前先看鸟。 　　他不想被诈骗了。 　　网上说了有多大，现在看，两眼一黑。 　　可能真是周妄的长相硬生生地给他看爽了，男人猛猛抽了口烟，呛得周妄连皱眉，烟还熏眼，周妄打开了窗户透气。 　　“你喜欢玩野的啊？”男人惊喜地挑眉，“这样外面的人都要听见我们等会的声音了，没准还有人会看见呢。” 　　周妄没这么变态，“好刺激。”他面无表情地敷衍着。 　　这三个字像是许可，男人朝着周妄扑过去，像个蛆一样在周妄身边乱扭。 　　“知道吗宝贝，你是我见过第一个长这么好看的。” 　　“那你没少约，肯定身经百战吧。”周妄淡淡看他。 　　“但你最特别。” 　　周妄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不起？”男人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向周妄。 　　“今天不太想做，算了吧。”周妄夺过他唇里含着的烟，压在烟灰缸里熄灭。 　　换个0今天如果说这句话，男人都会不爽。 　　但偏偏周妄说出来，男人倒觉得有难言之隐，他打算放长线钓大鱼，“是不是有烦心事。” 　　“有点。”周妄想着把他当个树洞也挺不错的。 　　“告诉我，哥哥帮你解决。”男人也穿好了浴袍，在周妄身边坐下。 　　周妄准备开口的时候，男人又说。 　　“可不可以边帮我打出来，边说。”男人将手试图搭在周妄大腿说，声音颤抖，已经再用另一只手开始上下了。 　　说个屁。 　　周妄顿时起身，拿了外套破门而出。 　　神经病。 　　“啊！就帮我弄出来也不行吗！嘶——你真跑啊！”后者手不停，想起身的时候，房间门已经摔了回去。 　　奇葩。 　　周妄嫌弃地用手不断按动电梯，准备下楼离开。 　　只是电梯门开了，看清门里的人后，周妄愣了下。 　　是沈驰。 　　他身着黑色的棉服，高领线衣衬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手中提着两个塑料袋子，装的应该是烧烤，味道很香，周妄都闻见了。 　　沈驰见到周妄的时候，也是有些错愕。 　　这里是酒店，不是任何大街上。 　　“你。”沈驰看见他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外套，大概就猜到周妄出现在酒店的原因了。 　　来酒店除了开房还能干嘛。 　　当然，周妄也是这么想的。 　　“你和别人约还包饭啊。”周妄面无表情地打趣道。 　　“不包，自己吃。”沈驰顿了下，“你完事了？”他说完自己都没忍住笑了。 　　“昂。”周妄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怎么样，有我爽吗？”沈驰走出电梯，步步靠近他。 　　“一般，没你爽。”周妄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沈驰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替他按了下楼的按钮。 　　直到电梯再次打开门，周妄才问出口，“那你呢。” 　　沈驰目送他走进电梯，在门快要合上的时候，才淡笑回答他的问题，“我住这。” 　　谁家好人住酒店啊。 　　周妄听到这个回答愣了下，他呆然站在电梯里，都忘记按按钮。 　　最后沈驰笑得轻蔑，他是不是在嘲笑自己欲求不满？还是别的什么，周妄突然觉得压力上来了，更烦了，想到他刚才的笑，周妄感觉被他看扁了。 　　晚上十一点，周祈写完作业，将书包收拾好。 　　他转头看向书房里更大的书桌，那是哥哥学习用的。台灯下，男人神色认真，拿着笔在厚重的书籍上写下周祈不认识的英语单词。 　　陪伴哥哥的是头骷颅，人骨头堆积的模型，还有DNA螺旋状的模型，周祈在生物书上看到过，酷毙了，他哥肯定在学魔法。 　　“哥，为什么不和爸一起住？”周祈盯着周妄半天，终于冒出一句。 　　周妄淡淡抬眸：“你想他了？” 　　“没有。”周祈摇头。 　　周妄皱着眉盯周祈有些发油的头发，“你到底好好洗澡了吗？” 　　“我说了......浴室太小了。”周祈被哥哥凶得低下头。 　　周妄感觉头疼。 　　他哪里是想爸爸了，他就是想让他爸带他泡池子。 　　“自己去，可以吗？”周妄摸过书包，半天才在夹层里找到张十块钱纸币。 　　周祈两眼放光，伸手想去拿。 　　他发育比寻常男孩子稍微晚一些，在班级里，身高都没有一些女孩子要高，想到班主任嘴里周祈被班里孤立欺负的话，周妄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但让周妄去公众澡堂脱衣服这种事情，还不如杀了他。 　　周妄讨厌周祈身上任何像周梁的痕迹。 　　他憎恨厌恶父亲，周梁把曾经的房子卖掉，将钱全部给了他们的生母，嚷嚷着净身出户，而这个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拿了钱去嫁别人。 　　“老子就是条汉子，不欠她，我净身出户！”周梁喝醉酒吹牛逼的时候，朝着他那堆狐朋狗友这么炫耀着。 　　周妄算了算银行卡里的钱，连把周祈抚养长大成年的钱都不够，每个月的日子他精打细算，转眼他爹直接把房子给卖了，周妄气得差点吐血。 　　“你觉得你这样对吗？”他还算冷静准备和周梁讲道理。 　　“有什么不对，我对她可真是仁至义尽了！”周梁笑嘻嘻地说。 　　“你这辈子最仁至义尽的事情就是当初多花五十给自己买个套，这样我和周祈也就不用天天给你擦屁股，懂了吗？”周妄果断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卖掉，拿到钱，彻底不再管周梁去哪流浪。 　　破烂的家里到处是周梁抽的烟味，和驱之不散的酒精味。 　　周妄烦透了。 　　星期五晚上，周祈学校提早放学。 　　周妄被他拽着胳膊，来到了“笑笑澡堂”，略有些年头的广告招牌让他微皱眉，这里处于闹市，附近是水泥砌的建筑楼，隔壁都是些网吧和宾馆，还有很多棋牌室，来来往往人多，年龄大概都偏上，有很多奶奶带着孙女，也有父子俩的。 　　“行了，进去吧，洗发水沐浴露想买新的就去买，东西别丢了。”周妄拍拍小周祈的脑袋。 　　“可以找人搓背吗？”周祈小声问他。 　　周妄眉头轻挑，“你还享受上了？” 　　周祈不敢吭声了，提着大框小框的换洗衣服往里面走。 　　周妄看着弟弟孤独弱小的背影，略微无语，他随便在路边找了个石头墩，坐下垂眸看手机。 　　晚风夹杂寒气，吹得他有些冷。 　　只是等了将近四十分钟，周妄还是没等到周祈出来。 　　洗澡要这么久吗？ 　　他不安地看向那个有些像违规建筑的澡堂。 　　正准备起身的时候，有人突然拍了他肩膀，“好巧。” 　　周妄抬眸，看见了眼前的男人。 　　又是沈驰。 　　沈驰淡淡瞥向周妄刚才看的澡堂，“怎么？你要洗澡啊。” 　　周妄看着他，脑海里冒出个念头。 　　“你洗吗？我请你。”周妄勾唇。 　　五块钱一次的澡堂子把他夸张得像是大款。 第5章 　　车来车往的路边，路人行色匆匆。 　　周妄一脚踩着石墩，对着沈驰微微挑眉，在他们的身后，“笑笑澡堂”招牌闪烁了暗淡的LED灯光，在老破的建筑群里，甚至泛着丝诡异。 　　沈驰双手插兜，他背过风口，低眸看周妄，“能换吗，旁边那家汤泉我觉得不错。” 　　“就这条件。”周妄扫了眼隔壁装修得金碧辉煌的洗浴中心，附近停的汽车都要比他面前乱停乱放的电动车更next level。 　　沈驰吸口电子烟，微眯了眯眸，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走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妄就勾着他的背，和他哥俩好似地往澡堂走去。 　　能被请洗澡简直是交情硬过兄弟。 　　有些年头的木质柜前台，有两个帘子通往不同的方向，红色稍微更严实一点的是女浴室，还有几个阿妈正围着算钱，她们一手交钱，一手将手上套的皮筋给掌柜的。 　　皮筋上是一串锁和钥匙，是要进去锁柜门的。 　　“两人？”掌柜是个中年男人，抬眸看了看周妄和沈驰，年轻人出现在这里很少见，这里本就破旧，附近还有很多条件好的洗浴中心。 　　周妄拿过钥匙和锁的时候，注意到沈驰在四处打量，眼眸里透露着单纯的好奇。 　　他碰了碰沈驰的肩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换衣间。 　　热气扑面而来，洗发水沐浴露以及各种各样的气味弥漫在闷热的环境里，暖气开得很足，有两个并排的大红色躺床，上面坐着几个老头在擦拭身体。 　　两人并肩站在保存柜旁边，谁也没有动。 　　“抓紧时间脱啊小伙子，我还得开柜子拿东西。”旁边有个叔催他俩。 　　“快脱。”周妄拍了拍沈驰。 　　“你怎么不脱。”沈驰开始解衣服拉链。 　　“是我请你洗澡，又不代表着我要洗。”周妄瞬间耍赖。 　　沈驰不说话了。 　　他以为可以和周妄一起洗的来着。 　　“哟，小伙身材练得可以！”那大叔在看到沈驰脱光漏出八块腹肌和那两块大胸肌的时候，大声打趣道。 　　周妄才慢悠悠地将视线落在沈驰身上。 　　那确实有料。 　　“这宽背，等会可得找个人给你好好搓搓！”旁边有个大爷插嘴。 　　周妄憋笑快要憋出内伤了，他侧过脸，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沈驰面不改色地将衣服折叠好放进柜子里，浑身上下，只要腰上挂着的那件深灰色CK内裤，勾勒的形状也是很可观的。 　　周妄轻声咳了下，“你进去的时候，找找小孩，这么高，十一岁左右。”他比划了下。 　　“你小孩？”沈驰低着脖颈，将锁骨银链取下来。 　　“我弟。” 　　沈驰半天没有说话，耐心地解脖颈那串链子，因为看不到，所以不太容易解开。 　　银链垂在他锁骨的位置，泛着金属光泽。 　　周妄看见了，他凑上前，“我帮你。” 　　沈驰就在他面前俯下身子，低头。 　　他杂碎的鬓角剃发是硬质，有些刺手，那天晚上，周妄就感受到了。沈驰的脖子不算细，很有力量感，皮肤也没有经过暴晒的粗糙，摸起来很滑。 　　周妄取下他的链条，“帮你保管，出来还你。” 　　沈驰轻声“嗯”了下，顺势蹲着腰，当周妄的面脱了内裤，“这也可以帮我保管吗？” 　　周妄没鸟他。 　　只是视线不经意扫过那里，脸热了下。 　　喉结上下滚动，他偶然听见沈驰轻蔑的笑声。 　　沈驰就这么大大咧咧光着身子走进去了，留着周妄守着他的衣物首饰还有他的内裤。 　　热气氤氲，水蒸气爬这粗大的热水管，几个挡板规律摆放着，一人一个位置和花洒，地板也是湿漉漉的，晚上洗澡的人也很多。 　　都是水雾，模糊得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沈驰觉得周妄真是个人才，竟然不把弟弟的名字告诉他。 　　当然，周妄自己的名字也没告诉过他。 　　周妄手心里躺着沈驰的项链，他乖巧地找了个位置等候，等得无聊了，还准备掏出手机玩会。 　　接着就听见里面很大一句。 　　“周妄他弟——” 　　周妄人傻了。 　　怎么会有人能拥有这么发达的四肢和这么聪明的大脑，抛去一切面子高效地解决问题。 　　他瞎几把喊什么。 　　澡堂时常有弄丢小孩的，所以这种做法误打误撞地不会太引人注意，只是几个热心肠的大爷左顾右盼，帮忙找了找。 　　沈驰准备喊第二声。 　　“大哥，你别喊了。”少年的声音从池子的角落里冒了出来。 　　周祈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小脸泡得通红，脑门上还顶了个热毛巾，还挺会享受。 　　沈驰一眼就认出这小孩。 　　他淡然朝着周祈走去，长腿跨过瓷砖池壁，热水泡到他腰腹的位置。 　　周祈本来没什么表情的，但当沈驰跨过来的时候，他迎面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好大。 　　比他的，还有他哥的，都大。 　　小小的周祈，大大的震撼。 　　“泡好没？”沈驰问他。 　　周祈呆呆地看向他，“大哥哥。” 　　沈驰困惑地眉头轻挑。 　　“你怎么会在这。”周祈缓过神，反问他。 　　“你哥在外面找你。”沈驰瞥见他头发上还有点洗发水的泡沫没有冲干净，用手掌捧着水，不算太温柔地泼到周祈的头上。 　　周祈没躲掉，捂着耳朵乖乖重新冲了头发，“我还没洗好。”少年声音闷闷的。 　　“哪没洗好？”沈驰不费力气地拽了他细瘦的胳膊，直接翻了个面看。 　　“你是我哥朋友吗？”周祈又反问他。 　　“对，我是你哥的朋友。”沈驰回答他。 　　“那你可以花钱让我搓个背吗，账记我哥头上，他回头还你。”周祈小心翼翼地说。 　　沈驰被这哥俩逗笑了。 　　“那我完全可以请你做一次全套的spa。”他大发慈悲。 　　“这我哥可能还不起，他穷光蛋。”周祈略担心。 　　“他有别的方法可以还，这你不用管。”沈驰说得轻而易举。 　　两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周祈去躺在澡堂中间的宽大沙发上，然后来了个叔叔给他浑身上下地按摩。沈驰随便冲了冲身体，头发也被水打湿了。 　　他站在周祈身边等他结束的时候，周祈轻声说了句，“其实我有些想爸爸了。” 　　这也是他躲在澡堂这么久不出来的原因。 　　因为只有周梁才会经常带小孩来这样的澡堂。 　　可能是沈驰对他还可以，周祈憋不住的心里话才对他说了，“你别告诉我哥。” 　　“他会觉得我没出息。” 　　沈驰想都没想都答应了，“嗯”，他神情淡然，甚至没有当回事，也没有多嘴过问他们的家庭琐事，只是还问了句，“那你哥呢，会想爸爸妈妈吗？” 　　“可能他嘴上不承认，但我觉得，也有吧。”周祈被按得舒服，享受得闭起眼。 　　沈驰点头。 　　周妄终于等到哥俩出来了。 　　周祈浑身上下光溜溜的，上面甚至还有些手印子，脸蛋红扑扑，干干净净地走向周妄。 　　沈驰跟在他的身后，头发很湿，水珠未擦干从他肌肉线条上滑落，他不太在意地用毛巾擦拭身体。 　　周妄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周祈可能走丢的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也许有片刻的着急，但没有到很慌乱的地步。 　　甚至最可怕的念头是，丢掉就丢掉好了，又少了个原生家庭带来的拖油瓶。 　　现在周祈回来了，他觉得的是，回来也行。 　　所以他并没有责怪周祈，也没有流露生气的情绪，而是用干毛巾轻轻擦过周祈的头发，“洗满意了？”他问。 　　周祈乖乖地点头。 　　“去吹头。”周妄给他塞俩钢镚。 　　这家的吹风机只接受投币使用，不可以扫码，人多了还得排队等。 　　周祈接过后，屁颠屁颠去了。 　　又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我呢。” 　　周妄将外套的两个兜翻干净了，比他脸还干净，“没钱。” 　　印证了周祈的话，他哥确实是个穷光蛋。 　　但大时代背景下，沈驰衣服口袋也不会有俩子。 　　“我去给你换零钱。”周妄转身就打算离开。 　　“你家里有吹风机......吧。”沈驰觉得说机带吧不太好，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了。 　　周妄沉默。 　　他抬眸，和沈驰四目相对。 　　两人心里想的那些破事就像是感应电流似地交汇一起。 　　说白了。 　　心痒。 　　“哥，我好了。”周祈从旁边冒了出来，他其实有些心虚的，因为莫名其妙地就给哥哥头上记了笔账。 　　孩子的出现打断了两个人微妙的氛围。 　　换好衣服后，周妄将手里的银链条甩给沈驰，带着周祈先走出了门。 　　冷气冻得人瑟瑟发抖，更何况是从热乎乎的澡堂子里刚出来，周祈吸了吸鼻子，想靠近哥哥取暖，但是看到他哥比天气还冷的脸，又有些不敢说话了。 　　“哥，我偷偷告诉你件事。”周祈找着话题，贴着他哥，让周妄给他挡风。 　　“嗯？” 　　“你朋友的那个，好大。” 　　周妄希望是他童言无忌，但是周祈认真的表情显然不是。 　　“比哥的还大。” 　　又是暴击。 　　周妄冷笑了下，“毛都没长齐，瞎说什么？” 　　“是真的，哥，你没见过吗？”周祈显然对这个世界上同性恋的概念还比较陌生。 　　何止见过。 　　你哥还用过。 　　童言无忌是真的。 　　但是事情做过也是真的。 　　如果没有发生过，周妄此时可能会笑着回一句：“没关系啦，你以后也会长这么大。” 　　但是，他这一刻，真的心虚了。 　　难以言说的秘密被揪出来的感觉，比让他死了还难受，甚至让他在他弟面前都有些抬不起头。 　　周妄看着周祈，眸色冷了几分。 　　“怎么不走？”沈驰从他们身后跟了上来。 　　周祈调皮捂嘴。 　　周妄侧过脸，视线转移到沈驰，眼神不亚于现场把沈驰剖腹他尽。 　　这一刻，炮友上不了台面的重要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不该让今天这种事情发生。 　　不该把沈驰带到他的生活圈里。 　　他俩越界了。 　　还是周妄先手。 　　不能再这样了。 　　沈驰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自动忽略他冷冰冰的眼神，顺嘴随便问道，“你家住哪？” 　　顿了顿。 　　周妄的声音轻得连他自己都快要听不见，“右边。” 　　“学院路。” 第6章 　　以北苑大学为中心，四周分别北苑医科，中医药大，北苑财经，北师，各大高校的长林校区都围绕在学院路，这里有热闹的街区，有344酒吧一条街，也有晚十点才开始的夜市。 　　各种附中小学也紧紧相挨，这里是北苑有名的学区房聚集区，高楼大厦笼罩的阴影下，条条隐秘的小巷路蔓延开来，像是有生命的脉络遍布这座城市。 　　黑夜里，昏暗路灯拉长了三人的身影，沈驰隔着周妄和他弟将近五米的距离，走得很慢，周妄没有停下来过等他。 　　路边推着摊位卖卤味的大叔准备收摊，还剩俩猪头肉，最后倒进了旁边破旧的铁碗，那里趴着一只狗。还有推着车卖网红提拉米苏的阿姨，正用圆形打光灯开着直播。 　　行人也依旧行色匆匆，却全然和城市繁荣的模样截然相反。 　　七十平的房子挤在学区公寓里，楼道里忽闪忽暗的路灯，墙角未经打扫后遗留的灰尘。 　　“给。”周妄进家门后，就从浴室里拿了吹风机。 　　沈驰扫视了圈周妄的家，没有什么艺术的熏陶，也没有什么装修风格，有种活着也行，死了也罢的感觉。简洁干净得像极了他这个人。 　　他伸手去接，眼神慢慢地和周妄的汇合一起。 　　周妄知道他在想什么。 　　“去睡觉吧，不早了。”周妄略过沈驰，俯身对周祈说，他身形停在弟弟面前顿了顿，走进书房，从高架的书柜里取出一本厚重的书籍递给周祈。 　　是雨果的《悲惨世界》，李丹和方于翻译的那个版本，红色书皮边角有些磨损。 　　他知道周祈不会睡，沉浸在书里也许会让他减少对房间外面的关注。 　　想到等会要做的事，周妄面对文学愧疚了三秒。 　　周祈渴望哥哥书架上的书很久了，好不容易得到一本，就乖乖听话回房间了。 　　“他这么小年纪，读得懂？”沈驰挖苦周妄。 　　周妄没接话，他夺回沈驰手里的吹风机，“去浴室。”又补充一句，“隔音好。” 　　浴室狭窄潮湿，灯光也昏暗，吹风机启动发出的噪音掩盖了湿润黏腻的水声，还有他贴在沈驰耳边的轻喘。 　　周妄大腿卡在洗漱台，半坐在边缘，并不稳固，右手举着吹风机很费劲，手臂上青筋凸显，修长冷白的手仿佛没什么力气，垂在沈驰耳边摇摇欲坠。 　　沈驰配合他低下头，冰冷的水珠滴在两个人中间，让氛围更加暧昧。 　　“吹风机都不会用，真蠢。”周妄咬着牙也要骂他。 　　“我一般用的比这个高级。”沈驰勾唇笑着，垂眸看着他手心里交叠两根东西。 　　周妄闷哼着听起来有些痛苦，腰腹完全紧绷着，他压抑不住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说你较劲什么，输就输了。”沈驰声音也有些抖，压着气息逗他。 　　“老子时间就是比你长。”周妄倔强地要和他比个高低。 　　“呵。”沈驰喉间溢出声闷笑，低眸，用指腹压在周妄的前沿。 　　“操。”周妄瞬间像是受了惊的小猫似地，弓起身子，如果有毛可能真炸了。 　　溅得沈驰手心手背哪哪都是。 　　沈驰没停。 　　“喊我名字。”他也算是情不自禁了，贴着周妄耳边呢喃。 　　“傻鸟。”周妄被他弄得疼了，就骂他。 　　沈驰粗喘了下，像是爽到了。 　　“你有病吧，停下来。”周妄愠怒地推他。 　　反而被沈驰抱住了，吹风机还在发出噪音掩盖两个人的声音，沈驰头皮吹得都烫疼了也没吭一声。 　　“沈驰，你头发好像焦了。”周妄关掉了吹风机，发现他真的有几根头发焦得翘了起来。 　　于是一只大手揪着周妄的头发，轻轻按着他的脑袋逼近，被迫对上沈驰那双意乱情迷的眼眸，“那你赔我。” 　　两个人靠得很近，周妄才意识到，做了三次，一次都没有和他接过吻。 　　可是为什么呢。 　　身体都相互碰撞了，再撞个嘴皮子又怎样呢。 　　周妄主动探过身子，想要咬他的唇。 　　沈驰躲开了。 　　“只有谈恋爱才能做这种事。”这种话从沈驰嘴里冒出来，周妄想笑。 　　多越界的事情，他们都做了，守什么清白。 　　炮友最忌讳问出“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周妄当然也懒得问，他分得比沈驰还清楚。 　　不亲就不亲呗，沈驰却逮着他问：“我们能谈吗？” 　　“不能。”周妄摇头。 　　“就谈。”对方显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周妄：“？” 　　空间的狭窄影响两个人发挥，塑料盆砸在地面的动静让周妄身体一惊，他的弟弟还在同一屋檐下的卧室准备睡觉，而他已经欲求不满拉着沈驰就地解决。 　　可是最初开始不是这样的。 　　周妄细细回忆着，无数夜晚的心烦意乱。 　　“发泄情绪嘛，成年人不就那几样，抽烟喝酒。”几个朋友无心之谈被周妄听了进去。 　　好惨。 　　他喝不下去酒精，也被烟呛得难受。 　　“都不行？就，做.爱呗。” 　　任何东西有了依赖性，就会上瘾。 　　“你那天，录像了吗。”周妄脸贴着冰冷的瓷砖，侧过身问他。 　　沈驰正慢条斯理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个盒子，“从澡堂出来，旁边那家便利店买的。”他顺口解释。再慢慢压着周妄的腰，忍着劲，“没，当时爽忘了。” 　　周妄双腿打着颤努力站稳，昏暗的角落里突然亮起了闪光灯，“现在拍。”沈驰冷不丁地说。 　　周妄迅速低下脑袋，让滚烫的脸颊紧紧贴着瓷砖，他甚至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画面，正通过摄像头录制在沈驰的手机里。 　　这一刻，他莫名觉得有些耻辱。 　　将至的时候，周妄有些神志不清，眼神迷离着回头望向沈驰，“要是哪天看片的时候我看见了自己，你就等死吧。” 　　他俯身逼近着，在他唇边徘徊停留，“给你扔清纯男大分区。” 　　“变态。”周妄没力气和他斗嘴。 　　周妄吸了吸鼻子，今天沈驰身上那股苹果清香淡淡的，“你烟呢？” 　　“没带。”沈驰轻咬着他的肩膀，“怎么。” 　　“味道像苹果。” 　　“其实是这个。”沈驰摸出了个青绿色玻璃糖纸包裹的水果糖，在昏暗环境下泛着光泽。他撕开放到嘴里。 　　和周妄最初闻见的苹果味一模一样。 　　“烟味就是烟味。”沈驰轻声和他说，“提前摸个糖哄自己。” 　　“为什么哄”周妄问。 　　“因为，不开心。”他说。 　　周妄心跳顿了半拍。 　　“给我尝尝。”周妄伸手去摸沈驰口袋。 　　“嗯。”沈驰也把手伸进兜里，压着周妄的手摸了好一会，“刚才好像，最后一颗。” 　　周妄有点小失望。 　　“还尝吗？”沈驰修长的手指扼住了周妄的下颌，将他的脸转了过来。 　　周妄有些诧异。 　　下一秒，带着青苹果味甜腻的吻就落了下来，第一反应是嘴唇的柔软，接着，湿润温热的硬糖渡了过来，甜丝丝的，有点酸。 　　沈驰的唇停留了两秒，确定周妄含住了糖，才离开。 　　周妄咬着糖，“你不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亲都亲了，得谈。” 　　周妄意识到和沈驰可能没有办法正常沟通，这个人的逻辑思维跳脱得厉害，什么正经事情到他嘴里都变了味，恋爱和这种人也不会是正经恋爱。 　　男人床上的话不能信，周妄觉得骗他也无可厚非，“行，谈呗。” 　　调情的话谁不会说，谁当真谁傻逼。 　　浴室一片狼藉，周妄累得有些虚脱，还是要弯腰去捡地板上用完的橡皮套，他动作干脆，表情淡然，打扫战场避免周祈明天察觉。 　　沈驰没有要走的打算，他垂眸，当着周妄面外放了刚才录制的视频。 　　周妄第一次听见自己那样放荡的声音，他并没有觉得羞耻，他会原谅被满足的自己，会原谅欲望带来的一切，这是他爽了的代价。 　　人生中大多数事物对于他来说都是明码标价的，这没有什么。 　　沈驰来回看了两遍，周妄不确定他真的会外传。 　　但是周妄知道，他没有拍到脸。 　　只是两个□□而已，人类的身体就长那个样子。 　　“你还给它取名？”周妄看沈驰认真地在屏幕上敲着什么。 　　“嗯。我喜欢记录生活。”沈驰写完后，满意勾唇。 　　周妄凑上前看。 　　——记录历史性的一炮。 　　周妄：？ 　　“为什么是历史性的？”他不解。 　　“因为今天我们谈恋爱了。”沈驰认真解释。 　　鲜活的傻逼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周妄敷衍地呵呵一笑。 　　“加个WeChat。”沈驰将二维码摆在周妄的面前。 　　周妄拿手机扫码加上了。 　　如果是约炮软件上的注册名字非本人也就算了，只是好友通过后，周妄点开转账，发现沈驰微信名字最后一个字依旧是生。 　　**生。 　　刚建立起来的丁点信任本就没多少，周妄干脆直接设置成了仅聊天。 　　两人真正交流的第一条消息。 　　是沈驰发过来的压缩包，里面是刚才两人的做.爱视频。 　　周妄回复了俩[ok]的表情。 　　沈驰靠在厕所的门穿裤子，他动作很安静，白皙有力的大腿上肌肉分布得好看，是有健身痕迹的，周妄侧目的时候，发现他大腿外侧的位置有颗黑色的小痣。 　　他凝神盯了会，缓缓蹲下身。 　　“怎么。”沈驰动作停了。 　　周妄将余温的脸颊轻轻贴了上去，抱住他的双腿。 　　他学沈驰这么做的。 　　上次在酒吧厕所的那一次。 　　等了许久，沈驰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不过夜。” 　　“门在你左手边，提了裤子就能滚蛋。”周妄甩开他的手。 　　“好凶。”沈驰语气委屈。 　　周妄顿了下。 　　“我看他们谈恋爱，都是互相喊宝宝的。”他面不改色继续说道。 　　“孤野战狼宝宝。”周妄冷脸喊了句。 　　“周妄宝宝。”他热脸回了句。 　　周妄下意识地勾唇，恋爱这玩意如果这么谈的话，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凌晨两点，沈驰离开了。 　　周妄小心翼翼推开了周祈的房门，屋内已经关了灯，少年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很乖，枕头边摆着那本《悲惨世界》。 　　周妄将书轻轻拿走，替周祈盖了被子。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 　　被子动了动。 　　黑暗中，周祈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7章 　　清晨起床的时候，周祈比往常话都少，乖乖吃着周妄煎的鸡蛋，喝着他不喜欢的无糖豆浆。周妄表现得和往常一样，简单检查了周祈的书包，发现没有带小刀打火机这种危险物品后就放心了。 　　但是周祈显然是有话要说。 　　“怎么？”周妄终于舍得对上他的目光，随口问。 　　“哥，你跟你朋友关系好吗？”周祈小声问道。 　　周妄眉头微动，撩起眼皮看周祈，“你倒是关心起我来了。”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语气不自觉就夹杂冰冷，周祈眼里这样的他总是凶巴巴，简单一句就直接堵得周祈不敢问了。 　　周祈咕噜咕噜往肚子里灌着无糖豆浆，然后擦擦嘴，背着个小书包，逃也似地跑去上学了。 　　他觉得他哥和那个男人关系肯定不一般，昨晚俩人估计闹掰打了一架，给他哥揍得不轻，哥今早生气估计也是那个男的气的。 　　周祈想着可能是这个道理，但又觉得蹊跷。 　　哥身上竟然没有青一块紫一块。 　　他被爸爸揍的时候，就青一块紫一块的。 　　医院食堂吃饭的时候，周妄拆开自己带的盒饭，因为不是饭点，来往的职工并不多，陈周庄和他刚完成工作。 　　“马上也不是旺季了，酒吧老板那边可能也要不了什么人。”陈周庄面前摆了碗兰州拉面，因为错过饭点后，整层食堂也只有兰州拉面前还亮着灯。 　　“嗯，他给我结了这个月工钱，下周我就不去了。”周妄掰开一次性筷子，习惯性地搓了下。 　　“那你下一步去哪兼职？”陈周庄呼噜噜吸着面条，他吃饭向来不太雅观。 　　周妄慢条斯理夹着筷子，“摇奶茶。” 　　“挺累人的。”陈周庄微微皱了眉，“蜜雪还是瑞幸？”不过他很快接着问道。 　　周妄没鸟他。 　　“咱们之前常玩的棋牌室好像在招人，是周末双天的，不占工作日，有时间看看？”陈周庄剥了颗蒜，嚼吧嚼吧，一股味。 　　他掰完递给周妄，周妄转头把蒜扔老远。“靠谱吗？” 　　“还信不过我？包靠谱的。”陈周庄吸了吸面条，又开始倒醋。 　　周妄安静地咬着菜叶，也点头答应了。 　　“哟，你俩在这吃饭呢？”身着护士服的女生从门口走过来，是刘筱，她和陈周庄同届的医学生，三个人是附医同科室的，也碰巧同校，私下里话也就多点。 　　周妄咬着菜叶子，抬眸看她一眼，点头算打招呼。 　　“你肯定不是碰巧路过。”陈周庄看穿了她。 　　“那当然，谁闲没事大下午的跑食堂啊。”刘筱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坐在俩人对面，“北师大还有北大下周有爱心献血，你俩谁有空替我去给学生抽血。先说好，我提前和主任汇报过的。” 　　陈周庄一脸“就知道没好事”的表情，摇摇头直呼不干。 　　周妄沉默没有给出答案，他思绪飘到了当初和沈驰见面的那家酒店，其实就在两个学校附近，如果沈驰说他住酒店的话，那么他估计是这两个学校的学生。 　　“周妄？”刘筱歪着脑袋，忽闪着眼睛期待地看向周妄。 　　周妄回过神，“具体什么时候。” 　　“下周三下午呗，统一北市大学公休。如果来不及，估计周四早上也得去。”刘筱爽快地报了时间。 　　“可以。”周妄答应。 　　“大好人啊周妄，还是学弟靠得住，不像某些人。”刘筱冲着陈周庄洋洋得意。“回头请你吃饭哈小妄。” 　　“得了吧，不就食堂二楼的黄焖鸡。”陈周庄一眼看穿。 　　傍晚七点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妄和陈周庄从便利店出来，塑料袋里瓶瓶罐罐有啤酒瓶，唯独那瓶汽水是周妄的。 　　赶到棋牌室，就在夜市中间分叉路的街走到尽头那座楼房，走楼梯到三楼就是。 　　装修很温馨，并不像普通棋牌室到处烟味，这家老板开店的时候就想好了，他家顾客是面向学校附近的年轻人，男男女女都是他的潜在客户，他本人也喜欢养小宠物，偶尔会有女孩子们结伴来这里撸猫。 　　台球桌也有，棋牌也有，要是饿了，还能点菜小炒，老板和老板娘亲自下厨。 　　“对，我是在招人。”秦让是这的老板，大约将近四十岁，不算特别上年纪，和年轻人沟通也没什么代沟，他坐在柜台的皮椅上，点烟，嘴角压抑不住的笑意。 　　周妄站在他面前，跟罚站似的。 　　陈周庄和他另外两个朋友，从棋牌室探出脑袋看戏。 　　秦让微叹气，“可我招的是女仆咖啡服务员。”他看向周妄，“你知道吗，就是。”他指了指旁白的咖啡厅。 　　一位身着猫耳女仆裙的年轻女孩面带笑容看过来，冲着周妄抛了个媚眼。 　　周妄身后发出损友的爆笑。 　　下午陈周庄那声“包靠谱”几乎还在耳侧。 　　只是秦让开出的条件确实不错，棋牌室都是分时段的比较忙，闲下来的时间倒也并不累，而且经常来这里的也有很多周妄朋友，环境比下来，都很合适。 　　“那如果我说，可以穿呢。”他平静地说出了这么句。 　　秦让眼前一亮，觉得自己要发财了。“那你去试？”他指了指衣柜。 　　周妄愣了下。 　　“平常人手不够的时候，老板自己也穿过。”刚才路过的小姐姐凑上来悄咪咪地说。“所以，有男款。” 　　周妄再看向秦让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 　　老板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狠狠抽烟。 　　“我去，哥你真打算穿？”站在陈周庄身边的左杰顿时傻眼。 　　哥几个都掏出手机，把镜头对准周妄，“震惊！北医大优秀学子为生活卖艺，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陈周庄磕着瓜子噼里啪啦响，“给我也来件试试。” 　　“没节操。”到了陈周庄这里画风就变了。 　　周妄面相本就清冷，肤色也是偏冷白类型，他身型不算太壮，除了身高有些过高之外，其他条件倒也都合适，用老板的话来说，脸蛋漂亮得像是二次元走出来的人物。 　　就是表情太过正直。 　　“鬼迷日眼会不会，你看网红他们穿这种，扭两下，涨粉可快呢。”左杰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草，绑死我了，靠，你怎么穿进去的？”陈周庄使劲吸着肚子，快疯了。 　　周妄淡定地背过身系了个蝴蝶结，往镜子面前一站，“这样？”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张开唇，学那些擦边博主得心应手。 　　“我草！！！我草！”最先疯的是陈周庄，他至今不明白，同条裙子穿在周妄身上是道具，穿在他身上像杀猪前捆的麻袋。 　　“你怎么这么会？！我草！”左杰和旁边两个也都疯了。 　　秦让直接拍板：“你被录用了！” 　　周妄淡然轻轻挑着眉头：“真？” 　　“包真的！”秦让十分满意，他已经准备好在网络上直播营销了，到时候生意绝对火爆。 　　“那工资涨五百。”周妄勾唇笑笑。 　　秦让瞬间僵硬了下。 　　“老板，你就给他涨吧，和帅哥一起上班，我心甘情愿加班。”之前穿兔耳女仆装的小姐姐也走过来添乱。 　　“你要是不涨五百的话，我就和他一起上班。”陈周庄别扭地套着裙子，连拉链也拉不上。 　　“去你的，别砸我招牌。”老板瞬间变脸。“行，涨五百就涨五百，先试用。” 　　白天清冷医学生，晚上女仆装在身。 　　陈周庄有时候挺佩服周妄的。 　　周妄其实对这些都无所谓，多赚一笔就是一笔，回到棋牌室的换衣间，他抬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思索着，他举起手机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 　　对镜拍里，周妄是侧着站的，他故意将腰那里勒得很紧，腰背直挺，昏暗环境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漆黑狭长的眸眼溺着痞气笑意。 　　拍完就发给了沈驰。 　　两人为数不多的对话挑出来，没有一条是见得到光的。 　　上一条还是——宝宝你**真棒。 　　每天在医院累了一天的周妄忙里偷闲还不忘陪他调情。 　　周妄算这恋爱谈得风生水起。 　　对方秒回。 　　——宝宝*我。 　　——【定位】 　　——【图片】 　　周妄略显无语，飞速敲了仨字。 　　妄：没出息。 　　——出息能有**好用？ 　　周妄没忍住笑出声。 　　“和谁聊呢，笑这么开心？”陈周庄突然推门走进来，“没换好吗，哎呀一起吧。”他说着就要脱。 　　“我靠，你等会。”周妄推开他，瞬间熄灭手机屏。 　　“怎么了，都哥们，谁看谁啊。”陈周庄不以为然，余光瞥见周妄的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你手机里谁啊，一直发消息，跟催命似的。” 　　“广告，我没屏蔽。”周妄直接将手机收起来了。 　　“周妄，其实你真别说。”陈周庄换好衣服后，真诚地说，“其实你穿女仆装，还真挺有那味的。” 　　周妄愣了下，没敢说话。 　　“现在小姑娘都喜欢看这些，唉，我女朋友也是爱看。”他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可以听得出自卑。 　　周妄松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至少她没甩你。”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插刀子倒是一插一个准。 　　陈周庄又是深深叹了口气。 　　“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周妄问他。 　　这是第一次问陈周庄这种话题，以往陈周庄谈恋爱的时候，他就自动隐身，从来不过问这种情感问题。 　　陈周庄45°仰起脸，“见到她第一眼起，我就已经深深迷恋.......” 　　周妄果断脱了衣服，披着自己的外套火速离开了，他暂时不想听陈周庄恶心的深情告白。 　　玩到大概九点多的时候，有两个喊着说饿了，几个人就打算去附近的夜市逛一逛。 　　夜市临靠马路的位置正对着北苑大学的校门，来来往往人也很多，这里没有汽车飞驰，大多数都是共享电动单车穿梭。 　　周妄想着没什么事的话，他大概等会就溜走，顺带去酒店找沈驰。 　　“涮串串吧，还有小锅，围起来也暖和。”陈周庄指了家店，里面冒着热气，小火锅的香气也随之溢出来，人也很多，空桌就没几个，现在要去吃，得和人拼桌。 　　“行，冷死了，进去呗。”左杰裹了裹外套，看了眼周妄，“行吗哥，能吃辣吧。” 　　周妄“嗯”了声，准备和他们一起进去。 　　“哥们，我们三人，能拼桌不？”陈周庄朝着一个双拼方桌走去，总共可以坐八人的大桌子。 　　他问的时候，那桌总共也就俩人，其中一个男人正用筷子翘起玻璃啤酒盖，清脆一声响，瓶盖蹦到周妄的脚边。 　　店内噪音杂乱，火锅滋啦啦地冒油，只是到了周妄耳边却顿时降噪。 　　他该怎么相信前五分钟还脱着裤子发酒店定位给他的人，此时正面不改色地坐在面前开酒瓶。 　　沈驰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周妄的眼神。 　　“可以。” 　　“算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陈周庄的屁股刚坐下又起来了。 　　“两位认识？”沈驰左手边坐着的一个帅哥抬眸看向周妄，穿着北面的黑色羽绒服，打着耳骨钉，鼻尖被辣得通红，笑起来表情还挺甜。 　　周妄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甜”这个形容词。 　　但他就是想到了。 第8章 　　“扫码点单就可以。”服务员走过来打断，陈周庄等人也就顺势坐下，留给周妄的位置就只有和沈驰面对面的过道口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私底下吃饭都喜欢搞点啤酒小饮料什么的，左杰一直想抽烟的，但是顾虑到公共场合也就忍下了。 　　桌子上也有两三空酒瓶，沈驰手上的是第四瓶刚打开的。 　　那个帅哥睫毛很长，让人联想到毛茸茸的羊驼，眼神温顺充满善意，桃花眼本就不带任何的攻击性，他腮帮子塞着东西，盯着周妄就只是笑。 　　周妄垂眸装作看手机点单，迟迟没有抬眸对上他的目光。 　　有人踩他鞋，很轻那种，踩着鞋边。 　　周妄没理。 　　“你吃什么？”陈周庄凑过脸问周妄。 　　“冬瓜，土豆，蘑菇，还有这些。”周妄才选了几样，虽然他是按照菜单顺序翻到底胡乱选的，素菜永远在最下面。 　　“这么素？”沈驰冷不丁地插了句话，又用力抵了下周妄的鞋边。“理理我呗。” 　　周妄突然微笑转头看向陈周庄，“你吃什么呀？” 　　呀？ 　　周妄什么时候心情这么好了，都用上“呀”这个语气词了。 　　几个大老爷们像是撞鬼一样看向周妄。 　　陈周庄愣了会。 　　“说话。”周妄瞬间冷脸。 　　“哦哦，我想吃鱼，刚才看到老板烤鱼来着。”陈周庄缓过神，“但我一人可能......” 　　“点。”周妄也懒得再挑什么肉菜了，剩那半条鱼够他吃，本身晚上就没什么食欲。 　　任谁看到周妄和他的这些朋友们都会觉得关系好，是同个圈子里的人，反倒沈驰和他身边那个帅哥显得格格不入。 　　突然一声清脆的社交软件消息提示音响起，类似小鸟叫。 　　周妄下意识地摸自己的手机，是那个约炮软件。 　　而同一时间，沈驰和那个人也是看手机。 　　是谁的？ 　　周妄看见自己清空的消息栏并没有软件，松了口气，抬眸看沈驰的时候，他也没有再看手机，倒是他旁边的那个，咬了口菜后，低头开始在手机上敲字。 　　他发消息的时候，神情漠然，和一开始那种温温柔柔的感觉完全不同。 　　周妄敢肯定，他和沈驰是同个软件认识的。 　　也就是他现在撞见了沈驰会面他别的炮友。 　　周妄觉得有点意思。 　　“你朋友？”陈周庄又不是傻子，早就瞧见对面俩哥们看向周妄的眼神不对了。 　　“不熟。”周妄随口回。 　　这个时候热锅正好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雾中，周妄脱了身上的外套，他里面衬的一件浅灰卫衣。修长白皙的脖颈露出来，喉结上下滚动，随意听他们的聊天，不经意地勾唇笑笑。 　　只是周围的位置太满，外套没空放。 　　“拿来给我吧，这底下有桶。”沈驰身边的那个帅哥再次对周妄说话了，他声音听着也是温温柔柔的，很有哥感。“我叫季升。” 　　周妄愣了下，看眼沈驰，沈驰只是淡淡眉头轻挑，睨了季升一眼，好似不满意他主动搭话。 　　“周妄。”他点头礼貌回应了下，将衣服给了季升。 　　沈驰伸腿把桌下的桶踢了出来，踢到周妄腿边。 　　季升一手接过外套，周妄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去，尬在半空，周妄最后手快，自己将衣服塞了进去。 　　“走吗？我吃饱了。”季升从自己外套里拿出餐巾纸，抽出一张擦了擦嘴边，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又抽一张擦鼻子，鼻尖本就有些泛红，辣得连同唇色也有些红肿。 　　“你先吧。”沈驰其实也没怎么吃，刚开的那瓶酒也没碰，反倒自然熟地给周妄朋友们倒上了，仅仅几句，反倒和那群人聊到一起了。 　　“OK，走了，回见。”季升拍了拍沈驰的肩膀，起身的时候，他手机消息提示不断响起。 　　估计也是个大忙人。 　　临走的时候，不忘看周妄最后一眼。 　　周妄本就话少，基本不怎么插嘴，沈驰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陈周庄他们搭话。 　　“打瓦？可以。” 　　“台球吗？也玩。” 　　“酒吧啊，没什么印象了。” 　　在一起玩的也就这么多，都占了就不愁没朋友，某种程度上来说，沈驰还挺自来熟的。 　　“朋友？”等到他们几个聊得火热时候，周妄见沈驰也无心插话了，才低声问他。 　　“刚认识没多久。”沈驰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见周妄理他了，心情不错。 　　“软件？”周妄用筷子挑着鱼刺，太咸了，吃得他口渴。 　　“嗯。”沈驰轻轻哼了下，语调还是二声，朝上的，像极了小狗扬着个下巴。 　　“还嗯~”周妄扫了个白眼给他。 　　沈驰就在桌下用鞋子蹭他的。 　　周妄直接踹了他一脚。 　　“嘶——什么动静？”陈周庄被误伤了。 　　“哦，流浪狗吧。”周妄顺嘴解释，“疼？” 　　陈周庄揉了揉腿，摇头。 　　真正疼的人不吭声。 　　“那行，哥，你俩去玩吧，我们不打扰了。”饭局结束后，陈周庄他们冲着沈驰挥手，一口一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不得了，实则也就刚认识不到一小时。 　　“你说什么了？”周妄问他。 　　“说我晚上要和你双排。”沈驰自己说出来都笑了，他本就有些微醺，笑起来也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狭长狐狸眸散漫地眯着，就要往周妄身上凑，“陪我回酒店，有东西送你。” 　　“你当我傻子吗？”周妄推开了他。“一天你约俩？也不怕虚。” 　　沈驰不恼，“吃醋啦？” 　　他故意学着周妄那种语气词，歪着个脑袋，周妄上手就是一推。 　　两人安静地走在路上，一前一后，和第一次见面结束后那样保持距离。 　　周妄只要稍微放下脚步，沈驰就会跟上。 　　“做了没？”周妄也是觉得自己贱，多余问这么一句。 　　“没有。”走过偏僻的位置，沈驰咬着电子烟吐出一团烟雾，夹杂丝丝果香味。 　　周妄伸了手。 　　沈驰勾唇笑了下，往他手心里塞了颗果糖。 　　“真没醋？”沈驰见他拆开了糖纸，以为周妄是打算给他台阶。 　　“醋什么。”周妄含着硬糖，“我不管你这些，别染病就行。” 　　这个答案反而让沈驰不说话了。 　　还是上次的那个酒店房间，打扫得依旧很干净，只是桌子上堆了些零食包装袋什么的，没有拆开，就像是装饰一样摆在那里。 　　还掺杂着几盒安全套。 　　沈驰住这个地方，还真是目标明确。 　　周妄淡淡扫过后，就不再看。 　　还是那句话。 　　别给他染病就行。 　　“礼物呢？”周妄双手插兜，站在房间门口不再往前走，纯属猜到沈驰故意框他。 　　嘿嘿，宝宝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哦。 　　然后走到他面前，解开□□掏出鸟，“宝宝喜欢这个礼物吗？” 　　周妄猜着这样油腻的恶情趣会发生在他俩之间，其实吧，周妄再次看了看沈驰，那张脸配上他的身材，周妄可以选择性耳聋眼盲。 　　沈驰俯身蹲下，打开床头下的一个暗柜，拿出了个扁平的礼盒，还精心地用黑色包装纸包好的。 　　他神情认真地走到周妄面前，将礼盒递给他，“送你。” 　　周妄愣了。 　　和他想象中的走向不太一样。 　　周妄第一反应是估算这份礼物的价值，并且心里选择好日期还礼，比如下个月的国庆节？ 　　送个礼物与国同乐也不错。 　　“拆了？”周妄解着上面的蝴蝶结。 　　“嗯。”沈驰看着他拆。 　　白盒子红字Calvin Klein。 　　周妄抬眸看了他一眼，疑神疑鬼地拆了包装盒，将里面的布料缓缓展开。 　　黑色秋裤。 　　里面还是带绒的。 　　“有病？”周妄气笑了。 　　“试试合不合适。”沈驰目光真诚。 　　“你用来套头吧，天冷了，脑袋都被风吹傻了吧。”周妄撑开秋裤的腰身打算往沈驰头上套。 　　“听话，试试，老公挑很久的。”沈驰好声好气哄着。 　　去他爸的老公。 　　“你不穿我就扒你裤子。”沈驰显然也不是有耐心的，嘴上威胁着脱裤子，实则已经把周妄撂倒把他鞋拔了，顺带扔出老远。 　　“我草，你扔我鞋干嘛？”周妄亲眼见证他的鞋飞出去的。 　　下次飞的就是裤子了。 　　沈驰嬉皮笑脸地凑上来，修长的手摸在周妄的腿上，“我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们喜欢看你穿女仆装。” 　　“我却关心你穿得暖不暖。”他又提那张照片起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沈驰温热吐息落在周妄颈窝。 　　“意味着你爹的是个腿控变态。”周妄蹬着腿，却被沈驰按住。 　　“意味着我和别人不一样，我是你对象。”沈驰自顾自说着，就举着他的腿开始套秋裤。 　　真荒唐，和炮友躺一张床上就为了穿秋裤。 　　周妄真觉得沈驰这人有病。 　　秋裤紧身，勾勒出周妄紧绷的腿部线条，其他都还好，就是到了裆那里。 　　“你拿手捂什么？”沈驰不满，托着他屁股蛋准备帮他提裤子。 　　“求你了，放过我吧，我自己会穿。”周妄脸涨红，他一个健全的成年人非得强制性被迫穿秋裤？ 　　到底是谁家愿意玩这种情趣？ 　　他又拿了怎样的剧本？强制秋裤爱？ 　　有病。 　　穿好了。 　　比穿女仆装羞耻。 　　因为沈驰垂头盯着他的裆看。 　　“又不是开裆裤，你看个鸡儿？”周妄骂他。 　　“看会。”沈驰按着他两条腿，“我说我今天喊你，纯粹给你礼物，你信吗。”他边说，边俯身。 　　“你说完自己笑了没？”周妄挣扎着扑腾两条腿，打算对着沈驰下巴踹过去。 　　“真的。”沈驰手按上去的前一秒又说，“但是现在又不纯粹了。” 　　“还早，能做吗？”沈驰起身去摸塑料盒。 　　“我穿这个你都能有感觉？”周妄不可思议，“你不萎，我都萎。” 　　“还行吧，其实，起来了。”沈驰撕开塑料包装。 　　周妄也反驳骂他的。 　　他也是贱。 　　低头的时候，发现自己还真起了。 第9章 　　“你能不能别摸它。”周妄耳尖泛着红，他紧紧抱着被子试图去挡着，“你不碰它真没事。” 　　“行，我不碰，我和它说说话。”沈驰笑得有些贱，俯身趴在他的腿边。 　　他真的没有碰，只是温热的呼吸总打在上面。 　　周妄大腿蹭了下被单。 　　被沈驰看见了，他轻笑了下，好似在笑周妄就这点出息。 　　“你对我的鸟说什么？”周妄别过脸，清冷声线夹杂着难以察觉的羞耻。 　　“我说它真好看。” 　　神经病。 　　“脱了吧。”沈驰揪着周妄的新秋裤，思索半晌后开口。 　　“为什么？”周妄真的觉得他有病，这秋裤刚穿上都还没有被他体温捂热。 　　“新买的，别弄脏了。”沈驰提着他的腰，手直接把他托起，但是不小心碰到周妄身上的痒痒肉。 　　周妄在他怀里扭成一团，放肆笑了出来，“你他爹的，我真服了哈哈哈。” 　　“哈哈哈摸哪呢？你可别碰了。哈哈哈草。” 　　“怕痒啊？”沈驰和他打闹着，揉着周妄腰上的痒痒肉不松手。 　　“嗯哈哈哈，别碰，我草你听不懂人话吗？”周妄揪着他的头发。 　　“你汪汪汪几声没准我就听懂了。”沈驰不饶他。 　　“汪。” 　　“？” 　　沈驰愣了下，意识到周妄为了躲他不惜学狗叫后，直接眯着眼笑了出来，“怎么可爱成这样。” 　　“......”周妄无所谓，至少沈驰真停手了。 　　学狗叫有用。 　　说明他也是狗。 　　“你不想做的话，就给你口一会。”沈驰抬起眼皮，狭长黑眸盯着他看。 　　周妄和他对视，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周妄还是没有克服那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能是松弛感，或者表现得像个老手。 　　对于性这种东西，保持绝对的随意，周妄其实还做不到。 　　他性和爱，其实并没有分得很开。 　　这是那个时候的他没有意识到的。 　　“要吗？”沈驰见他迟疑了。 　　周妄目光下落到他的嘴唇上，沈驰不算是标准的薄唇，他下唇很有肉感，唇色也是自然健康的红润，唇型偏上挑，随着他的表情变化都带着些散漫。 　　“嗯。”周妄蚊子似地哼了声。 　　“嗯？” 　　“嗯！”周妄瞪了他一眼。 　　“嗯~” 　　“有病。”周妄服了。 　　沈驰略带着笑，热脸去贴他冷屁股。 　　这人其实很会投机取巧，其实刚开始没有吃得很用力气，但是非要呲溜呲溜的，像是舔糖似的，发出很大的动静，房间本就安静，沈驰不说话，周妄不吭声，就任由这种声音在周妄耳边。 　　听得他脸红心燥热。 　　“你......”周妄看着他的发顶，脑海里就很想问他一句话，可是刚发出声音又抖得不行。“草。” 　　“嗯？”沈驰含着东西，含含糊糊回应着。 　　“嘶——等下。”周妄突然弓起腰。 　　沈驰压着他的东西，闷闷笑着，几乎不需要太大的技巧就惹得周妄话也说不出。 　　周妄不说话了，他咬着牙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身体不受控制颤抖着，眼眸也意乱情迷地眯起，视线画面模糊，只有沈驰高挺的鼻梁，一点点顶着他。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周妄就叫着哭爹喊娘地结束了，他怔怔地盯着酒店房间的天花板，明亮的灯光刺激他的视网膜，从模糊，渐渐清楚。 　　沈驰当着他的面，往垃圾桶里“呸”了一口，皱着眉，抽了几张纸叠在一起擦了擦嘴，“难吃。” 　　“说谢谢了吗，就吃。”周妄将抽纸盒从他手里夺过来，撕了几张给自己擦身体。 　　“你想问什么。”沈驰眼眸沉静杂着笑意看他。 　　“你是不是南苑大学院区的。”周妄低头擦东西，他不收着力气，白皙的皮肤来回摩擦得有点发红。 　　“怎么了。”沈驰没有顺着回答。 　　“最近校区有爱心献血活动，你们有吗。”周妄漫不经心地问他。 　　“你是南苑大的？”沈驰探过身，凑前。 　　“是我先问你的。”周妄皱眉。 　　“你是在了解我吗？”沈驰又问。 　　周妄将弄脏的纸团成一团，用力砸进垃圾桶里，就当他废口舌白问一句。“不说拉倒。” 　　“参加了，毕竟我是热心大学生。”沈驰将内裤丢给他，又顺手把那黑色秋裤递过去，“穿着回去，晚上冷。” 　　周妄看着那秋裤就糟心，但还是穿了，“一起呗。” 　　“一起什么？”沈驰真没反应过来。 　　“一起献血，为社会做点贡献。”周妄面不改色。 　　“我俩？”沈驰不明白，“你是不是在约我。” 　　“但是嘴笨，只能想到爱心献血。” 　　“这是，约会？”沈驰一整个恍然大悟。 　　周妄看着这个聪明蛋，点点头，不想多解释什么，总之他去就对了。 　　到时候等他狠狠抽吧。 　　“还挺有意义。”沈驰欣然接受。“那我们到时候哪里见呢？” 　　“周三下午两点。”周妄翻出了手机，照着活动群里的公告念着，“清珍雅苑三座楼下。” 　　“知道，男生宿舍楼下，那个区住的都是理工科院系。”沈驰点头，“你也是？” 　　“嗯。”周妄点头。 　　“几楼几室？”沈驰继续问。 　　“只是一起抽血的关系，再问就越界了。”周妄本来就骗他的，没想到沈驰还要问到底。 　　“越界的事情做得还少？”沈驰坐在床边，懒散地枕胳膊靠着。 　　周妄穿好裤子，弯腰垂头开始系鞋带，他大概知道沈驰是南苑大的学生就够了。 　　“我要回去了。”周妄顺手将皱起的床单捋好，看了眼手机屏幕的时间，差不多是等周祈放学回家了。“不用送。”他起身。 　　“等下。”沈驰在他走到门口，握住把手的时候走到身后，“转头，亲口再走。” 　　周妄愣了下，身体僵硬站在门口。 　　感受到脸上温热湿润的触感片刻间停留，那感觉，就像被小狗舔了下。 　　沈驰的吻轻轻落在他的侧脸上。 　　“走吧。”沈驰拍了把他的屁股，让他缓过神。 　　周妄摸了摸脸，神情茫然。 　　沈驰盯着他看，以为他在回味。 　　周妄察觉到他的目光，连忙嫌弃地使劲擦脸，用力带过门，“走了。” 　　“啪”再把门一关。 　　有事没事瞎亲什么？ 　　周妄步子很快，走到电梯门口，连续几下按着下楼的按钮，他心跳得有点快，可能是出门急了。 　　酒店外的冷风灌着他身体，冷飕飕的，但奇怪的是，好像真没以前那么冻腿了。 　　没有爸爸妈妈会天天要求周妄穿秋衣秋裤保暖，基本有什么好看，他就给自己穿什么。 　　算沈驰有心。 　　周妄手插兜里，走过酒店旁偏僻的一条小道，往夜市大路的方向走去。 　　南苑大有个后小门，位置偏僻，定位的是附近的居民小区，所以难找，周妄走的路经常路过那里，经常有小情侣晚归后，在那里腻歪着道别。 　　他照常走着，却看见了个面熟的人。 　　是季升，那个和沈驰晚上一起吃饭的帅哥，他这下穿了件白袄子，在黑夜里比较好认，正从一辆车的副驾驶里开门出来。 　　那辆车还是奔驰，车型看起来也不算便宜。 　　正当他往北苑大的门走去，主驾驶位置的门突然敞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男生。 　　男生身材清瘦，个头稍微比季升矮些，脸很小，用巴掌大形容也不为过，还化妆了，因为脸的肤色超过常人的白，脖颈松垮系着茶色围巾。 　　周妄停下了脚步，在暗处看了会。 　　那个男生拉过季升，纤细修长的手拽着季升的白袄，不让他走。 　　季升神情淡漠，从周妄的方向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俯身轻轻推开男生的手，不知道贴着他耳边又说了些什么。 　　男生就要拉过他，往他怀里扑。 　　季升抬眸环顾四周，忌讳周边有人，散漫的目光最后落在不远处周妄身上，他诧异地眉头轻挑，嘴角很快带着笑。 　　周妄淡漠地打算路过。 　　他听见季升对怀里的男生轻言轻语：“乖，被人看见不好，松开。明晚陪你。” 　　“可是你今天表现得好冷漠。”男生声线很软，轻轻的，像羽毛。 　　“明天再说。”季升有些不耐烦了。 　　男生只好讪讪地退了回去，进了车里，关上门。 　　季升在原地等他把车开走。 　　汽车尾气散过后，季升看向周妄，“好巧。” 　　“嗯。”周妄点头，周妄路过。 　　“认识下吗？你也玩那个，对吗？”季升指的是那个约炮软件。 　　周妄侧目看他，“我不是1。” 　　季升看着他笑了出来，他眉眼本就长得温柔，笑起来也不会带着什么恶意，反而让人更想亲近。 　　“没关系，我是。”季升说。 　　周妄顿了顿。 　　人不可貌相，他再次仔仔细细打量着季升的脸，突然就不觉得他甜了。 　　“认识一下？”季升将WeChat码摆在周妄面前。 　　周妄扫码加了。 　　直接仅聊天+朋友圈屏蔽小连招，连备注都没有。 　　“刚才那个是我朋友。”季升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敲敲打打。 　　“我没问。”周妄淡然道。 　　“你觉得我怎么样？要不要。”季升笑笑看他。 　　“和我约一次？” 第10章 　　路灯光下两人的身影拉长，冷白灯光落在季升身上，男人眸里带笑，问得那样轻易，可脖颈上分明还有未消下去的吻痕，红印子有些暗暗发紫，很小一颗。 　　周妄盯着看了半天，想的是他好像没有玩过这个。 　　“今天没时间。”周妄回答他。 　　“什么时候有时间？”季升又问，说话间，周围断断续续有人走进北苑大学的小门。 　　周妄朝着他走近了几步，“给我看看你的软件。” 　　“看那个干嘛。”季升低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 　　“我比较喜欢用软件。”周妄找到了季升的软件账号，“你还往里面充钱啊？”他不可思议抬眸看了季升一眼。 　　“朋友给我充的。”季升解释得简单。“充钱可以解锁情侣空间，还有些装饰。” 　　周妄只是笑笑没说话。 　　一个约炮软件而已，玩得跟情侣空间似的。 　　“那我回去等通知？”季升收回手机，从口袋摸出万宝路，蓝黑色盒子低调，猩红火光间，他咬着烟冲周妄笑笑，却并没有直接进校门。 　　“嗯。”周妄侧过身就走了，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瞥见季升坐在路边石墩抽烟，神情全然不同见面的第一眼那般温柔。 　　季升的网名很简约，单一个鲸字。 　　头像框还是个无敌爆闪的大翅膀，头像也很非主流，主页挂了个恋人：@落。 　　周妄就顺着关系网找了下去，发现落其实就是刚才那个和他分别的男生，个人空间里是很多两人的合影，以及生活各种记录，比朋友圈还要朋友圈，那个落，每天都会在这里分享他的恋爱故事。 　　所以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是情侣才对。 　　只是季升不承认。 　　好渣。 　　但是又怎么会有人真的在这个软件上分享生活又相信真爱呢。 　　周妄在自己首页上刷新着，他的主页很简单，光秃秃的，就放了张自己的不露脸照片，目的性非常明显。他找到了沈驰的，依旧是那个孤野战狼的名字，主页也是新用户的标准页面，啥也没有。 　　沈驰在线。 　　绿色圆点一直亮着，周妄给他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对方秒回。 　　孤野战狼：【红唇】【红唇】。 　　周妄无语，关掉了手机。 　　周三下午，北苑大学清珍雅苑楼下爱心献血大巴车旁。 　　“其实今天下午挺清闲的，等待的这一批志愿者已经提前验好血了，依次排队上车抽血。”负责人向周妄说明工作内容。 　　“嗯，好。”周妄应着，脱去外套，里面底衬黑色高领卫衣，他随意挽了袖口，套上了白大褂，垂眸安静地扣好白大褂的扣子，从盒子里拿了蓝色医用的口罩。 　　周妄眉目间神情淡漠，修长白净的手消毒后，根根擦拭干净，腰背直挺如傲松，站在几位稍微年长的护士中，很是显眼。 　　光是往献血车旁一站，就引来了附近路过的人不少目光。 　　“好帅啊，这次抽血医生这么帅吗，我们也去吧？” 　　“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又这么帅的医生来抽血。” 　　陈周庄本来以为下午人少会很轻松，拿着补品区的苹果咔吧咔吧坐在椅子上啃着，他是临时喊来帮忙的，一下午整理名单也不过二十来人，突然听见这动静，他顿感不妙。 　　周妄怎么比加学分还好用？ 　　“你好，我们报名爱心献血！”此时已经有几个女生开始排队了。 　　除了女生，男生也来了很多。 　　陈周庄苹果也啃不下去了。 　　“紧张？”周妄换针消毒，用酒精棉擦拭献血人的手臂。 　　他戴着医用手套，皮质的紧贴肌肤，勾勒出他手指的修长，骨节分明。 　　“医生，你好帅。”男生直勾勾地看着周妄，目不转睛。 　　“晕针？”周妄淡淡撩起眼皮和他对视，看穿了他的内心。 　　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又开始看天花板，“您轻点。” 　　“嗯，不怕。”周妄语气淡淡，但是说出来的话跟哄小孩似的。 　　动作熟练，找到血管后，擦干酒精就开始抽血，等待抽满300cc后，抽出针，将干燥棉球压在针口，“按着，献血后补充维C，多吃水果，去那边领纪念品。然后下一位。”周妄动作干练收起血包，“有不适的情况及时说。” 　　“好的，谢谢医生。”男生单臂挂着外套，还冲周妄微微弯腰鞠了躬。 　　周妄戴着口罩，嘴上挂着笑看不出来。 　　被同龄人这么尊尊敬敬地对待，周妄还不习惯。 　　——我到了，你在哪？ 　　沈驰的消息发了过来，周妄抽出手套，快速回了。 　　妄：先去验血，然后上车。 　　“你好，献血。” 　　“先登记信息......怎么是你？”陈周庄看见眼前人愣住。 　　沈驰接过他手中的笔，唰唰在单子上写下个人信息，“见过周妄了吗，我和他约好一起献血。” 　　陈周庄想笑，“你俩真约好了？” 　　“嗯，约好的。”沈驰将单子递给陈周庄。“他没约你？” 　　“那是。” 　　“对，因为他只约了我。” 　　“......？” 　　被周妄拿针扎是什么很荣幸的事情吗？ 　　周妄揉了揉手腕，因为排队的人多，基本一个结束后，又会无缝衔接地抽下一个，他的手全程没停。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周妄才接到单子，他扫了几张纸，看完最后的名字还是没有看见沈驰。 　　“医生，你真眼熟。”沈驰声音从周妄的头顶传来，此时的周妄正准备拿手机给他发消息。 　　他声音不大不小，献血车本就没有什么人，都能听见。 　　“好像我男......”他故作停顿，周妄就瞪着他，皱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好像我男朋友。 　　“陈......连生？”周妄接过他的验血单，扫完第一行的时候，他就得到了沈驰真正的名字，“B型血。” 　　“嗯。”沈驰脱去外套，将卫衣的袖子挽起，“轻点可以吗医生，我害怕。”他并没有对名字作过多的解释。 　　“怕什么？”周妄眉头轻挑，话里有话。 　　怕被发现用假名骗人？还是怕真实名字被知道？ 　　“怕疼。”沈驰笑着打马虎。 　　周妄没来及戴手套了这次，徒手摸上沈驰手臂上的血管。 　　沈驰皮肤很白，手臂不算细，肌肉线条流畅，藏于肤下的血管也很好找，是医生喜欢的血管类型，几乎不费什么力气。 　　但周妄还是用手指摩挲着，使劲按了按。 　　沈驰看着他只是笑，故意绷紧肌肉，“好看吗？” 　　周妄淡然扬手抽了他两下，“血管不好找啊同学。”然后用酒精棉球擦拭两下，开始拿针。 　　“啊，好疼。” 　　“我还没插呢。” 　　“那你快来插呀。” 　　“？” 　　周围开始有目光朝他们看去，桌底下，周妄踩了沈驰一脚。 　　最终还是把针插进去了，浓稠的血液抽出，等待的时间周妄就低头看着沈驰的血，沈驰垂眸看着他。 　　没什么疼痛感，周妄的动作确实轻。 　　“献血后多补充维C，健康饮食作息，身体有不适情况及时说，可以去志愿区领些补品。”周妄一本正经地嘱托着，将干燥棉球压在针口上，说着和前几个献血者一样的话。 　　沈驰按着棉球，披着外套准备起身。 　　“然后，在休息区等我结束。”周妄声音压低了些。 　　沈驰勾唇，“其他人也是？”故意逗他。 　　周妄抬眸，对上他戏谑的目光，淡淡移开，“你。”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将近五点多，周妄才结束，走到休息区的时候，发现陈周庄和他身边一些朋友们已经和沈驰聊了起来，有说有笑的，没一会似乎已经关系打熟了。 　　沈驰穿了件灰色低领卫衣，他身型本就宽大，更显得卫衣松垮，领口挂饰泛着银色的金属光泽，踩着的鞋形状也有些怪异，底很厚的老爹鞋。 　　在人群里给周妄一种衣品很好的感觉，沈驰很会搭衣服。 　　收尾工作是陈周庄他们在做，见周妄走过来的时候，几个人也就去忙了，剩下沈驰散漫地两腿张开，大马金刀坐着，手上拿着苹果咬着，狭长上扬的眼眸不清不楚地看向周妄。 　　周妄看着他，觉得牙口真好。 　　苹果都咬得咔嚓一口。 　　“爱吃苹果？”周妄准备往他身边坐的。 　　“一天一个苹果。”沈驰不咸不淡地说。 　　下一句是医生远离我。 　　小孩子都知道的句子。 　　周妄屁股还没放下，起身就要走。 　　沈驰拽过了他的手臂，“真走啊？” 　　周妄也不坐了，站在他面前对峙，“陈连生。” 　　沈驰没什么反应。“怎么了？” 　　“你认识沈驰吗？”周妄陪他演下去。 　　“认识。”沈驰盯着他笑，“是个大帅哥，你也喜欢他？” 　　“喜欢个屁。” 　　“他一般很少放屁。” 　　“为什么骗我。”周妄懒得和他耍嘴皮了。 　　“没骗你。”沈驰拿出了张身份证塞到周妄手里。 　　周妄接过看了，身份证上的信息真是沈驰，只不过身份证已经失效了。 　　他是在十八岁那年改的名字。 　　“你......”周妄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有段不好的过往。”沈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所以呢，告诉他有什么用。 　　接下来又要说段感人肺腑的故事吗。 　　周妄淡然地看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 　　沈驰才冒出那句。 　　“我其实有病。” 　　“我知道。”周妄认可点头。 第11章 　　“这你都知道？”沈驰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神医。” 　　“过奖。”周妄将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顶，卡在下颌，“祝你早日康复。” 　　沈驰轻声嗤笑了下，起身等也不等周妄就甩手走了。 　　周妄这才发现这人也是有点脾气的。 　　周妄不是北苑大学的，也不熟悉路，他跟在沈驰后面。 　　已经是傍晚，图书馆方向的落日很好看，余晖洒在建筑勾勒金色的轮廓，将蔚蓝的天空染成了粉色，不少人停留在路边举手机拍照发朋友圈。 　　沈驰跟着人群多的方向走，这个点，大学生统一方向要么回宿舍，要么食堂，要么快递站。 　　“吃饭吗？”他问周妄。 　　“行。”周妄点头。 　　俩人站在陌生的食堂，不仅是周妄陌生，沈驰也陌生。 　　食堂要刷饭卡。 　　周妄象征性地摸摸口袋，“我饭卡忘带了。” 　　沈驰转过身，“好巧，我也是。” 　　俩人加起来四个口袋都摸不出一张饭卡，北苑大学的食堂是不用支付宝和微信的。 　　“那吃屁，喝西北风吧。”周妄不犹豫，直接转身。 　　俩人都是扫着游客码出的北苑大学。 　　“西北风喝不饱。”沈驰站在路边，低头看手机，准备随便找一家餐厅。 　　周妄手插兜站他旁边，“嘴张大能多喝点。” 　　“啊——”沈驰张大了嘴，凉飕飕的风涌进喉咙。 　　周妄没鸟他这个幼稚行为。 　　“过马路坐地铁吧。”周妄看了眼导航，“带你吃饭。” 　　“吃这家牛油火锅。”沈驰挑好了餐厅，将视频软件上的广告摆在周妄面前。 　　“谁懂这家开在北苑学院路的牛肉火锅！开业优惠现在只要人均288就可享受到正宗川味牛油火锅！卷放在左下角，赶快来冲吧！” 　　沈驰手机里的声音直接外放。 　　周妄淡然看了会，“我看你长得像火锅。” 　　人均288，他周妄是什么很有钱的人吗？ 　　绿灯亮起，沈驰还在低头看手机，周妄没喊他，而是下意识地拽住了沈驰的手腕。 　　以前和弟弟过马路的时候，小孩子总是不专心，他就会拉着周祈的手腕过马路。 　　沈驰感到手腕脉搏上一阵冰凉，他跟着周妄身边走过斑马线，可能是错觉，周妄拉着他的时候，好像还顺带给他把了一脉。 　　职业病？ 　　他学的中医？ 　　四周环境嘈杂，也就把了几秒钟，其实周妄什么也没听出来。 　　他突然叹了口气。 　　沈驰看他，“我没救了？” 　　周妄不语，周妄摇头。 　　“那神医，我该怎么做？”沈驰等他答案。 　　“少熬夜少看片，戒烟戒酒再戒色。”周妄闭着眼给他建议。 　　“色戒不了。”沈驰走在路口的外侧，和他并肩。“我比较重欲。” 　　周妄看了他一眼，“那要自律，不要总想着奖励自己。” 　　“我一般用来奖励你。”沈驰勾唇笑笑。 　　和他这样的人是没办法正经聊天的，周妄算是明白了。 　　刚走进地铁就一股邪风往脸上冲，凉飕飕的，晚高峰人比较多，位于新苑口总共有27个地铁口，各路交错着，人潮往来不断，这里是北苑的商圈。 　　周妄发现沈驰走路的步子其实很快，但是又看了看他那长腿，好像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沈驰骨架比周妄大些，身高优越，在人群里就算不看脸，回头率也很高，有点像国际超模，但是那些国际超模又要瘦很多，还要有一种萎靡感。 　　沈驰就没有。 　　眉头冲着周妄一挑，就知道他想耍流氓。 　　“我想给我弟挑双鞋，他快生日了。”周妄靠着地铁紧关着的门，靠着后面的铁柱站。 　　沈驰非和他面对面靠着，像俩门神。 　　“所以喊我帮忙？”沈驰旁若无人和他对话。 　　“嗯。” 　　顿了顿，周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你眼光不错。” 　　顺带夸了夸自己。 　　沈驰勾唇笑笑，目光流连在周妄的身上，“是还不错。” 　　周妄挪开目光，不和他对视，偏过头去看沈驰头顶上的防火灾标语，红色的，又转头去看报站。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地铁。 　　周妄其实很少逛商场，手机很方便，选择网购是他买东西的主要途径，可是挑礼物这种，他比较线下看到实物，摸在手里。 　　也是内心莫名其妙的仪式感罢了。 　　好在沈驰看起来像是个无业游民，只要约了就有时间。 　　提起周妄的弟弟，沈驰有印象的，那个去澡堂还要享受搓背按摩的小男孩。 　　嘴比他哥哥坦诚。 　　十几岁的小男孩喜欢什么鞋呢，带标的，特别是那种对钩的，又是三叶草的，要么带小猎豹的。 　　反正沈驰小时候总吵着要这些。 　　“您好两位，是给谁买鞋呢？”耐克店的店员本站在货架整理鞋，扭头瞥见沈驰脚上的那双巴黎世家就热情地凑上来问了。 　　之前周妄进这样的店，都是自己随便看看。 　　“给孩子，特别活蹦乱跳的那种。”沈驰淡然回她，只是礼貌性，其实压根没等她给什么推荐，就自顾自地拿过货架上那双带气囊的灰黑跑鞋。 　　“不合适。”周妄摇头。 　　“哪里不合适。”沈驰问他。 　　“价格。”周妄双手插兜，回答。 　　沈驰拿的那个是刚上架的新品，899确实超他预算，实话实说。 　　刚背过去准备推荐新品的店员脸上挂着的笑僵了下，又转为礼貌不失尴尬地笑，“那这边是我们的热卖品，也是可以挑挑看的。” 　　她指了下另一边的货架，就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沈驰半晌没说话，周妄抬头开始自己看起货架，听到耳边传来欠欠的声音，“你好穷。” 　　“没穷得打算抢你钱就偷着乐吧。”周妄懒得扫他。 　　“我也穷。”沈驰笑呵呵的，“我爸欠外债好几亿呢。” 　　“破产啊？落魄少爷？”周妄以为他开玩笑，顺着话茬逗他。 　　“管我鸟事，我是他私生子，债落不到我头上。”沈驰风轻云淡说着，“这双呢？”他挑了个粉色的，“骚粉色，你弟穿学校去，也能成为个人物了。” 　　“那你当个脚模，我看看效果。”周妄扫了眼价格，“你穿多大码。” 　　“你弟脚长得像我？”沈驰困惑。“弟不都随哥吗。” 　　“你脚好看。”周妄已经弯腰蹲下来拔他鞋了。 　　都是能给他穿秋裤的关系了，还在乎这些？ 　　“你矜持点，还在外面。”沈驰按着周妄的脑袋。 　　周妄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只是脱个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要试吗，多大码，我去找货。”店员走到他俩身边。 　　周妄头发被沈驰揉乱了，翘起几捋呆毛。 　　“42码，谢谢。”沈驰回答了。 　　周妄轻声笑了下，“好大。” 　　“你多少码？”沈驰轻轻踢了踢周妄裤腿。 　　“40。”周妄仰头看他。 　　“不信，等会晚上我亲自量量。”店员转身的时候，沈驰伸手碰了碰周妄的脸颊。 　　他掌心温热，话音落下的时候，周妄愣了下。 　　沈驰默认了今晚会做。 　　他已经觉得周妄找他无非就是做，做之前约会下，两人今天还是会在床上收尾。 　　周妄收起了笑容，没搭他这话了。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带着弟弟来，让他亲自挑，小孩子会很开心。”沈驰拒绝了店员的好意，低头自己系鞋带。 　　细长的鞋带在他修长手指缠绕间，结打得很美观。 　　周妄低头看着沈驰脚上的鞋略有所思，他本以为这种骚粉色穿上效果肯定很翻车，但是踩在沈驰脚下，竟又不会违和。 　　沈驰这样的人，似乎能驾驭所有时尚风格。 　　“还是，你看见我生日在十月底，打算一同买了，再给我惊喜。”沈驰低声问。 　　周妄愣住。 　　被看穿了。 　　纯属礼尚往来，哪怕只是件秋裤，周妄也上网搜了价格，只是小几百的东西，他也会用相应的价值去回。 　　不想在经济上和沈驰扯上什么关系。 　　看了他身份证上的日期后，知道他生日在十月二十五号，就临时起意。 　　周妄不是很会表达的人，他藏着这些心思，以为没人发现。 　　但无奈，沈驰过于聪明。 　　他也许早就看出周妄经济上的窘迫，但也不会说什么，周妄避开关于自己的现实生活信息，他也从不多问，尽管这样，他还是渐渐融入了周妄的生活圈。 　　和沈驰交流的时候，周妄总觉得他在向下兼容。 　　“那你要吗？”周妄片刻分神后，就恢复自然，语气不咸不淡。 　　沈驰摇头，“不要。” 　　“那你要什么？”周妄问他。 　　“牛油火锅。”沈驰回答得一点也不犹豫。 　　真给他惦记上了。 　　“生日那天，陪我吃火锅。”沈驰将试好的鞋脱下，“鞋子还是给弟弟买吧。” 　　今天才九月三十一号，明天就是国庆节。 　　距离十月二十五号，整整有二十五天。 　　二十五天。 　　他俩这关系能撑到？ 　　周妄点头，等周末再带着周祈来商场挑算了。 　　再路过新品货架的时候，周妄看了眼之前进门就被沈驰拿过那双灰黑色的跑鞋，其实他刚进门的时候，也注意了这款。 　　礼物总是精心挑选好的惊喜，周妄干脆直接让店员找到周祈的鞋码，然后打包起来直接结账了。 　　沈驰对此没发表什么看法。 　　“你刚才，和我说你家里的事情，是真的吗？”周妄提着包装袋，和他出了店门。 　　“半真半假。”沈驰侧过脸，“我家没这么有钱欠人几个亿。”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明亮灯光阑珊，路边吹过冷风。 　　他们难得心平气和地边走边聊。 　　“我十八岁以前都是用沈驰这个名字，身边朋友都这么喊我，沈是我妈的姓。”沈驰声音很轻，夹杂着不清不楚的鼻音，似乎是对冷空气比较敏感。 　　周妄默默听着。 　　“病呢，是......”他顿了顿，“是心脏出了问题。” 　　“心脏？”周妄眉头微动，“我学的就是临床医学......我......”说到一半，周妄不说了。 　　他现在帮不到什么，还有很多没有学习，成为真正出色的主刀医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周妄不明白自己急什么。 　　可能是在医院呆久了，见过太多死于心脏衰竭的生命。 　　下意识地，就想阻止什么。 　　“严重吗？”周妄重新问。 　　“应该能撑到你成为医生来救我。”沈驰开玩笑。 　　周妄当真了，他皱眉，认真思考给出回复，“那我们以后就别做太刺激的。” 　　“对你心脏不好。” 　　他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沈驰笑出了声。“不行，我喜欢刺激。” 　　“别死我身上就行。”周妄懒得管他。 　　沈驰没有再接着往这个话题上说。 　　两人该回去了。 　　沈驰还没吃饭，周妄没允许他吃火锅，也没带他吃别的什么，其实路过很多餐厅，周妄都想带他进去的，但是又不知道沈驰想吃什么。 　　有家米线店看起来不错，卫生干净，店里面人也不少。 　　周妄用胳膊撞了撞沈驰，准备带他去吃。 　　“回酒店点外卖，嗯？”沈驰低头看了眼时间，没有等周妄开口，率先打断了。 　　不算很早了，已经晚上七点多，回去的话也八点了。 　　晚上八点。 　　也差不多可以做了，之前两个人都这个时间点。 　　周妄没吭声。 　　“不去我那吗？”沈驰问他。 　　“去。” 　　这次回去没有再挤地铁，沈驰直接点的专车接送。 　　是有多着急。 　　周妄突然觉得今天没什么兴致了。 　　没什么感觉。 　　真做的话，靠他努力吧。 　　沈驰坐了副驾，周妄一个人坐在车的后座。 　　车内司机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有机械女声的导航播报一直在响。 　　瞥了眼车标，还是辆奔驰，不管落不落魄，沈驰在周妄这确实算个少爷。 　　他坐在后座，靠着真皮背椅，耳朵塞着耳机，装鞋子的包装袋放在他身边，周妄垂眸，漫无目的地在音乐软件里随便选歌。 　　弹出了个消息。 　　是季升发来的一个地址。 　　怎么这些约的都喜欢直接甩个地址？ 　　拽得跟个爷似地。 　　周妄皱眉，没什么耐心地敲了两个字：求我。 　　对方秒回。 　　宝贝，求求让我草草你。 　　看到这行字，周妄觉得眼脏了。 　　他下意识地看前车镜。 　　沈驰正低头看手机，亮度调很高，刺眼的光落在他五官上，眉骨深邃打着阴影，灰暗交错间，浓睫低垂遮掩漆黑的眸色。 　　他在看什么。 　　周妄瞥向车窗，想从反光看到点什么。 　　哦，都不用他看。 　　沈驰手机消息铃声响了。 　　是那个软件的。 　　他还设置了专属铃声，是一串清脆的鸟叫，持续两三秒。 　　周妄听得一清二楚。 　　再低头看到季升发来的消息，周妄有些烦躁，随便敲了两个字回了后，就息屏，闭上眼睛开始听歌。 　　妄：今天阳.痿，下次。 　　季升也很快回。 　　——好的呢。 　　周妄没看。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路，周妄已经会抢先按电梯楼号了。 　　“给，你看看吃什么。”沈驰将手机直接给周妄了。 　　周妄一脸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下滑调节栏，将手机屏幕亮度调小，不刺眼后，才开始慢慢看。 　　他真没打算看沈驰手机里的隐私。 　　只是软件的消息不断弹出来。 　　——@鲸超越了你，战胜合成了大爱心，快来超越他吧~ 　　——你的好友@鲸体力不够，分享求资源啦~快来帮帮他~ 　　——恭喜你成为游戏人气王~这些是对你发出心动的对象哦，快来聊聊看吧~ 　　每弹一下，消息提示就响一下。 　　周妄狐疑地瞥了眼沈驰，他正在脱衣服，房间暖气一直没关，备用房卡一直卡在供电感应，紧接着就往浴室的方向走了。 　　感受到周妄的目光后，沈驰淡淡看了他一眼。 　　“一起洗？” 　　周妄摇头。 　　他滑动着沈驰的手机，其实也根本不知道吃什么，消息停了会，只要点进去，就能看见沈驰的那个软件了。 　　就能知道他平常都和谁聊。 　　就能知道更多...... 　　周妄是无所谓的，但是好奇心这个东西，总是作祟，让人变得冲动。 　　浴室已经传来水声，沈驰在洗澡。 　　偷看一眼呗。 　　就说摇一摇自动跳转了。 　　谁家广告自动跳转约炮啊。 　　周妄不管了。 　　他做贼心虚地瞥着浴室的方向，确定沈驰不会再出来后，就切后台，果然找到了软件。 　　周妄心跳得很快，手指也不受控制地颤抖。 　　页面立刻跳转，就闪了一秒。 　　鲸：我能约他？ 　　周妄就扫到了这行，还有沈驰回的话，他没来及看见。 　　就弹出了个解锁页面。 　　“操。”周妄骂了句。 　　他爸的怎么还有应用锁？ 　　防谁？ 第12章 　　沈驰洗完澡走出来，周妄正在犹豫往冒菜里加方便面还是单要份米饭。 　　“点好了？”沈驰浑身湿漉漉的，单裹着浴巾，水珠顺着结实有力腹部线条滑落，发丝黏成一撮，垂在眉头间，黑眸泛着水光，连睫毛也是湿的。 　　他单手开了瓶冰镇酒，仰头灌着，喉结顺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嗯，好了。”周妄乖乖地将手机递给他。 　　目光锁定沈驰的手指，确认他不会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算发现了，也别和他说。 　　“看到什么没有？”沈驰觉得好笑。 　　“谁偷看你手机。”周妄不承认。 　　“八点十五分的应用锁。” 　　“只是消息弹出来，不小心点到了而已。”周妄解释得坦然。 　　“嗯。”沈驰没多问。 　　周妄低头，准备将饭钱转给他，却被沈驰打断，“你去洗吗，次卧房间还有个配套的浴室。” 　　“我没用过。”他又说，“浴巾也是新的。” 　　周妄看了眼时间，打算简单冲一下就算了，反正也就是为了做。于是脱了衣服就直接去了。 　　沈驰盯着他白皙的背微微发呆。 　　酒店明亮的光落在周妄脊背上，光滑白皙，像块暖玉，无暇到连颗痣也没有。身体没有什么运动锻炼的痕迹，天生的清瘦，但是肉遍布得很匀称，并不显得那样病态瘦。 　　脖颈上绒毛散着淡淡光圈，他低头的时候，脖颈位置的骨头透过皮肤模样像小猫的尾巴，引人想用手摸上去。 　　似乎是察觉到目光，周妄淡淡侧目，睨了他一眼。 　　接着旁若无人地弯腰脱了裤子。 　　沈驰勾勾唇。 　　周妄屁股挺圆还挺。 　　想亲。 　　打开花洒也就十几秒吧，周妄打算调水温的，就在热流淌过手心不一会，浴室门就被踹开，沈驰直接闯了进来。 　　为什么这么轻易踹开？ 　　因为周妄压根就没锁门。 　　沈驰身上的浴巾在他动作的时候，已经掉落了。砸在周妄背上的，是沈驰扔过来的安全套盒子，淋漓热水流过盒子表面，周妄弯腰去捡。 　　腰弓下的瞬间，沈驰从身后掐住了他的腰，压了过来。 　　“呃。”周妄险些没站稳，伸手去扶白瓷砖墙壁，很冰凉，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啪——”巴掌落在他屁股上。 　　周妄瞪大眼睛，错愕地大脑放空了下。 　　“沈驰，你他妈的打我？”周妄几乎是喊出来这句话，“你是不是有病？” 　　“好漂亮。”沈驰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就凑上来咬他的耳朵，修长宽大的手握住他的腰。 　　“什么？”周妄被打懵了。 　　“你的屁屁。”沈驰勾唇笑得很贱，膝盖填进周妄双腿中间。“不服你就打回来。” 　　周妄转身，两人四目相对。沈驰狭长黑眸里带着玩味和挑衅，眼神摆明了就是笃定周妄不会做什么。 　　花洒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歪着砸到了地上，水喷出来，洒在周妄的脚背上。 　　周妄向来情绪是稳定的，哪怕现在他也接受了被拍屁股这件事，至少对方还夸他屁股好看不是吗，但是他从来不受窝囊气。 　　抬手给了沈驰一拳，对着脸打的。 　　如果按照沈驰的审美，那么周妄觉得自己的屁股应该和沈驰的脸是一个级别的好看。 　　沈驰没生气，反而笑了，弯腰。 　　周妄以为他要捡那个盒子的。 　　没想到，他直接舔过来了。 　　像疯狗。 　　又疯又舔。 　　“饿疯了吧你，是饭吗，你就吃？”周妄被迫用手臂支撑着身体，腾出只手背过身去撕扯沈驰的头发。 　　扯得沈驰“嘶”了下，扬手又给周妄来了下。 　　“草！”周妄彻底闹了，顿时鸟语花香。 　　沈驰笑得脖颈都梗红，顺手挤了把沐浴露胡乱抹在周妄身上，揪了揪周妄面前，“可爱。” 　　“色鬼。”周妄骂他。 　　“不色我出来约什么？”沈驰语气散漫淡然。 　　周妄心脏一顿。 　　哦，原来他也知道自己是出来约的，那还跟他男朋友长男朋友短的。 　　也是性癖的一部分？ 　　周妄安静了。 　　“怎么不继续骂了。”沈驰从身后扼住他的下颌，逼迫周妄仰起脸，“再骂我几句。” 　　“***！****！”周妄已经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他了。 　　沈驰脸色找不到愠怒，他将花洒关了，浴室连水声也没有了，只有两个人粗粗的呼吸声。他把周妄晾在一边，从抽屉里摸了盒利群，猩红火光黯然消失，他拇指食指捏着烟，放在嘴里咬着，闷着气将周妄从浴室弄到了床上。 　　动作算不上温柔。 　　呛人烟味熏得周妄眼眸泛红，回头怒瞪他的时候反倒有种可怜楚楚的味道。 　　沈驰眯着眼，意乱情迷地望着他。 　　想要得不行。 　　这种感觉让周妄意识到，和沈驰之前的几次，对于沈驰来说，都是小儿科。 　　他想玩的，似乎才正戏开始。 　　烟雾弥漫间，男人沉静黑眸黯然得可怕，以上俯视着周妄，眼神里写满的是对欲望的跪拜，他缓缓吐息，看似餍足散漫，实则在不断压抑内心。 　　周妄微愣，这一刻，他看不懂沈驰。 　　为什么。 　　这种情况，他看起来在痛苦。 　　放门口无人无津而冷掉的外卖，吱呀吱呀到周妄都快害怕散架的床板，空气中弥漫薄荷爆珠的烟味，以及沈驰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爽吗。 　　但又很疼。 　　大掌掐在他脖颈，急促的窒息让他头皮发麻，直到最后，沈驰才吻他。 　　用吻结尾，吻得黏腻绵长，连同周妄的呼吸都要一同吞吃下去。 　　周妄看见季升脖颈吻痕的时候，想过也要和沈驰那样玩的，他们也许比较和谐的结束，然后周妄会说：“我给你种个草莓吧！” 　　而不是现在这样，本该草莓印的位置，是沈驰掐他脖颈留下的勒痕。 　　一切结束后，周妄呆然站在镜子面前，看着白皙修长脖颈上的红痕，他用自己的手慢慢模仿沈驰的手掐上去，发现虎口的位置，恰好吻在他脖颈那颗茶色的小痣。 　　“你床品差得像屎。”周妄评价。 　　沈驰重新冲了个澡缓过神，他打开门，取过有些凉的外卖，拆开包装，将筷子给周妄摆好，“对不起。”头低着，像认错的狗。 　　沈驰身上也都是牙印，最狠的一次是在肩膀上，咬出血了。 　　周妄还顺手给他用酒精消毒。 　　跟打了一场架似的。 　　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饭的，沈驰投屏银幕上放着喜剧电影，两人都比较沉默，周妄是没什么力气懒得说，沈驰应该是爽得满足也不想说。 　　“补补。”沈驰将自己碗里的鱼肉夹给周妄。 　　“滚。”周妄看都没看。 　　“嗯。”沈驰塞自己嘴里了。 　　将近晚上十一点半了，周妄看看手机，犹豫要不在沈驰这里过夜算了，他不怎么喜欢走夜路，外面天还这么冷。但是想到明早六点半还要给弟弟准备早饭，就算不准备早饭，也要把早饭钱放桌上，送他去上学。 　　没人在家，他松懈不好好写作业，又晚上一个人睡觉，家里出事。 　　周妄想到这些破事都是他那爹带来的，顿时就烦得不行。 　　“走了。”周妄擦擦嘴，起身，拿过外套披在肩膀上。 　　沈驰抬眸看了他一眼，“行，送你吗？”他也跟着起身。 　　“不用，我有车。”周妄将外套拉链拉好，朝门口走去。 　　“车？”沈驰好奇。 　　一个人挨冻也是冻，干脆把他拉下去吹吹冷风算了。 　　冻死他这个傻狗。 　　于是，沈驰还是送周妄下了楼，周妄淡然走到路边共享电动单车旁，开始低头扫码，熟练地戴上头盔，当着沈驰的面，骑着小电驴一溜烟地骑跑了。 　　沈驰笑出声。 　　挨草后还要一个人冻着骑小电驴回家，周妄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他就应该躺沈驰床上睡个昏天黑地，然后让周梁将他那个破小孩领走。 　　到家了之后，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周妄解开头盔，将单车停好，然后将新买的鞋袋取出来，单手拎着，独自往公寓楼的方向走去。 　　楼道灯坏了一层，昏暗得难以看清路，周妄开了电筒照常走。 　　“哥——”周祈略微稚嫩的声音在周妄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响起。 　　“怎么不睡。”周妄顺手揉了把他的脑袋，跟摸小狗似的，他将包装袋放在沙发上，只身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刚才吃的那冒菜，咸得他想吐。 　　“我有几道题不会。”周祈看着周妄的背影，跟个尾巴似地黏在周妄身后。 　　周妄喝了几口水，放下杯子转身，就撞到了他。 　　家里就这么点大。 　　“明早睡醒路上给你看，现在去睡觉。”周妄拍拍他肩。 　　“哥！这是给我的吗！”跟个人精似地，周祈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沙发上的包装袋。 　　惊喜来着。 　　周妄看看他，也就懒得装了，“嗯。你试试。” 　　周祈飞快地拆了包装。 　　小孩一个人在家也不开灯，周妄将客厅的灯打开，他坐在周祈旁边，看着他穿鞋子。 　　周祈穿得单薄，周妄捏了捏他的袄子，感觉也该添了，还有手，小小年纪的，手上竟然能有冻疮，和周妄一样不爱戴手套，但是皮肤又比一般人的敏感，小脸也干燥得不行。 　　周妄实在不会养孩子。 　　他给自己养得都一团糟。 　　“好看！”周祈臭屁地踩着鞋在屋里学着走秀模特走了起来。 　　周妄失笑。“行，喜欢就好，赶紧，脱了睡觉，刷牙没？” 　　“能穿着睡觉吗？”周祈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想骂你。”周妄淡淡道。 　　周祈就听话地去了。 　　他心神不定，因为注意到了周妄脖颈上的红痕，像是伤痕，而且这个鞋子的牌子，他是听说过的，还挺不便宜，他哥看起来又穷得响叮当。 　　会不会去搞什么不正经的来钱手段被欺负了？ 　　“哥，你跟人打架了吗？”周祈轻声问他。 　　“没有。”周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唉。”少年突然叹了口气，“其实哥，你也挺不容易的。” 　　周妄气笑了，他看着周祈，“用不着你可怜我。”顿了顿，“至少你过得比我惨，我可不像你，每天九门课的作业。”说完就也气消了。 　　周祈想想也对。 　　他哥哥的生活一定比他要精彩。 　　临睡的时候，周妄躺在床上，他刷着手机，其实没什么睡意，又不自觉地点进那个软件里。 　　点开季升的主页，看他主页挂的那个恋人@落。 　　周妄发现对方今天又更新动态，是花雨区那边的公园，郁金香开了，金色的紫色的花海。那个男生穿着浅棕色呢绒大衣，头发上还戴了个可爱的熊耳朵，蹲在花海里笑着看向镜头。 　　笑得很明媚幸福。 　　周妄缓缓滑过，看下一张，是季升和他合照，两个人下午应该是约着出去玩了。 　　季升捏着男生的脸颊，最后一张是男生亲着季升的脸。 　　两个人看起来很甜蜜，评论区竟然有几百条。 　　周妄以为网红圈是没有小众到发展这种软件上的，为什么真有人隔着网络会愿意把自己的生活分享出来。 　　所有的评论都是祝福。 　　可季升今天还在给周妄发酒店地址。 　　到底什么是爱呢。 　　周妄发现自己竟然在可怜这个并不认识的男生。 　　他同情心已经泛滥到这种程度了？ 　　关他鸟事。 　　那晚，周妄看他主页看了很久，在软件上显示在线也很久。他退出页面再次看沈驰的号时，沈驰是离线状态。 　　周妄点到沈驰的主页，之前都没有仔细看过。 　　原来留言板还真的有人给他留言。 　　——帅气哦小哥哥！ 　　——【爱心】【爱你】 　　还有直接发自己照片的。 　　沈驰一条也没有回过。 　　周妄看着那句“帅气哦小哥哥”想笑，他敲着键盘，准备也留句话什么的。 　　那天晚上，周妄给他留言了句。 　　妄：晚安。 　　这是两人在这软件上正常交流的第一句话。 　　棋牌室周末生意很好，几乎包间都坐满了，台球桌也都订满。 　　“这叫饥饿营销，懂吗。”秦让磕着瓜子，呸呸呸吐皮，很满意地看着门前的海报。 　　上面几个大字——10月15号惊现帅哥女仆限定“一天店长”活动。 　　底下的小字是活动事项，大概意思就是让周妄当个NPC玩个cosplay，和他合影发布小某书抖某音快某手等平台均可享受优惠9.9折。 　　打的折跟没打似的。 　　“给他们看久了，就没新鲜感了，这是我新营销手段。”秦让扬了扬下巴。 　　“十月十五号是什么日子啊？”陈周庄顺手从秦让手里抓了把瓜子。 　　“我提前算的卦，那天走财运。”秦让自我认可。“其他时间你就正常端茶倒水擦桌子，偶尔前台结个账，顺便帮我看看儿子作业的题目。”秦让开始使唤起周妄。 　　周妄换上正常的工作服就去忙了。 　　有个姐姐是和他交替班的，今天下午是周妄站前台。 　　“你好。”周妄在秦让身边开始熟练结算机器。 　　“你在这兼职？”来人声音耳熟。 　　周妄愣了下，抬眸，撞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你阳.痿好点了吗？”季升轻声问他，眼神上下扫视着周妄。 　　“麻将包间四个小时是吧，39.9，这里扫码。”周妄盯着打出来的单子，不再看他。 　　但季升只是盯着他看。“加时，加到你下班。” 　　身后季升几个朋友也都先后走过来，有男有女，手上掐着烟的，还有脖上有纹身的。 　　他们不经意瞥着周妄，几个自来熟的已经开始过来搭话了。 　　反正有绩效算钱的，周妄干脆直接给他加到了八小时。 　　“八小时？我痔疮坐出来怎么办？”有个女生大大咧咧地锤了把季升。 　　季升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慢慢玩。”口吻温柔。 　　走进包间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再看眼周妄。 　　季升眼神溺着散漫的笑意，桃花眼确实滥情，上次看他这样笑的时候。 　　还是在那个男生主页的情侣合照里。 第13章 　　直到晚上八点的时候，周妄才到下班的时间，他坐在前台的椅子上，低头拿着秦让儿子的铅笔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 　　“三角函数是不是没记熟？看好，图这么画。”他耐心地写着公式，语气温和。 　　那小孩一直不吭声。 　　不吭声就是不会。 　　之前在家教周祈题目的时候，他不懂就沉默，还会配合点头，其实是怕麻烦周妄讲第二遍，又怕哥嫌他笨。 　　秦让儿子才刚接触初中预科，比周祈年龄小，他不吭声纯粹怕生。 　　周妄将草稿纸重新翻了面，再讲了遍，这次他不再等小孩的回应，而是将笔还给了他，“答案写上了，自己慢慢思考。” 　　小孩如释负重。 　　“走啦？”秦让不在店内，只有和周妄一起工作的女同事柳姚在，她是晚场班，还会在店里多呆一会。看见周妄收拾了东西，就抬头和他打招呼。 　　“嗯，交给你了。”周妄清点好东西，拿着更衣室柜台的黑色帆布包，单肩挂着包就往包间的方向走去。 　　在牌号“發”的包间门口，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如果屋内没人听见，就算了。 　　转身准备走的时候，门却开了。 　　“走。”季升掐了烟，将烟灰压在烟灰缸里，拿过衣架上的外套披着。 　　包间的暖气开到最足，又开着窗户，烟味顺着窗口窜出去，一群人打得火热，冷风吹进屋里也不觉得什么。只是季升突然从包间里出来，才有些冻得哆嗦。 　　“嘶，好冷。”他扯着外套，将拉链拉到顶，开始低头看手机，“方便去私人影院吗？” 　　说实话，周妄没去过。 　　他觉得看电影的地方只有两个，要么电影院，要么自家的床上。 　　“行。”周妄想着季升喊他看电影来着。 　　“先吃饭，门口那家江西拌粉行吗？”季升安排好了。 　　他看起来很能吃辣，上次吃涮菜锅的时候，季升面前的还是爆辣。 　　可能是1吧，不用担心屁股。 　　“行。”周妄和他一起走出了棋牌室。 　　“你晚上有门禁吗？”季升两手插在外套的兜里，鼻尖受冷风吹得泛红，他抽出只手，拿自己的餐巾纸叠成四层擦了下，笑着看向周妄，眼尾随着他的表情微上扬。 　　“没有。”周妄仰头看着菜单，希望从辣味里挑一个清淡的，他晚上没什么胃口。 　　“感觉你有点紧张，为什么？”季升歪头看他。 　　“社恐。”周妄暂时没有随随便便和陌生人开玩笑的能力，倒是有和陌生人上床的能力，他想到这点后勾唇。 　　“就因为这个？诶，那什么，你知道MBTI吗？”季升开始主动找话题。 　　周妄摇头，“只知道星座。” 　　“那你什么星座？”季升顺着问下去。 　　“摩羯。” 　　季升觉得更冷了。 　　两碗粉端上来，油滋滋洒满葱辣的是季升的，三鲜米粉的是周妄的。 　　季升拿着筷子，他吃饭时候很安静，头低着，腮帮子鼓起，显得很乖，耳骨钉随着嚼的动作一上一下动着，周妄盯着看。 　　“我们一会看完电影就结束吗？”周妄问他。 　　季升眉头微动，重新打量了下周妄，“当然。” 　　他笃定周妄没怎么谈过恋爱。 　　周妄咬着粉，垂眸看手机，不再和季升搭话。然后就变成了季升咬一口粉就要盯着周妄看，看他像个兔子一样一点点把粉嗦下去，然后开始想象这张嘴要怎么伺候他。 　　季升眸色沉了沉。 　　周妄这才明白，私人影院原来是有床的。也不算床，而是将近两米宽的大沙发，上面有抱枕，空调暖气开着，银幕是投屏样式的，很大，季升说可以让他先挑电影。 　　谁知道要看什么。 　　周妄手机扫码，漫无目的地滑动电影名单。 　　“我看看。”季升坐到沙发上，非要和他挤在一起。 　　两人肩膀相碰撞，周妄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挑个电影靠这么近干嘛，“你没手机吗？”周妄问他。 　　“你的更好看一点。”季升垂眸，认真地看周妄的手机页面。 　　真信他来这种地方看电影就见鬼了。 　　温热潮湿的呼吸越来越近了，周妄想躲开，季升突然揽住了他的肩膀，“问了你很多次。” 　　“不想吗。”他声音很温柔很轻，落在周妄的耳边。 　　周妄身体僵了下，没动。 　　季升那双桃花眸低垂，目光落在他身上总是带着笑意，长指轻轻点了下周妄的脸颊，好似哄他玩。 　　他和沈驰的直入主题不同，他现在这个样子，很容易让周妄放松警惕。 　　见周妄没有很强烈地反抗，季升摸了摸他的脸颊，“你长得好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 　　“这是你约炮语录吗？”周妄问他。 　　“不是，你玩社交软件的时候，私信难道不会被那些人挤爆吗，你根本就不愁伴侣，不是吗。”季升指尖捻了几撮周妄额头刘海的发丝，玩了会，“那我线下既然碰见了，岂不是缘分。” 　　听得周妄有些爽。 　　能多拍马屁就多拍。 　　“你这算出轨吗？”周妄不希望回头自己莫名其妙被他小男友网暴。 　　“没关系，他知道也没事。”季升不装傻，直接摊牌和周妄说。“他有自虐倾向。”他放开了周妄，摸出包万宝路，拆了点了根，夹在手上。 　　“他曾经花钱让我和别人做给他看。”季升说。 　　周妄尝试理解中文，但是理解失败，他需要翻译器。 　　“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他很有钱，养我，粘人得不行，像狗，也是个变态。”季升吸了口，烟雾缭绕，他长眸微眯。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玩就好好玩，萍水相逢，有缘无分。”季升看了他一眼。“喊你出来，也是玩。” 　　很符合周妄最初下载软件的初心。 　　“你们认识多久了。”周妄问他。 　　季升突然笑了，他重新坐在周妄身边，手拿着烟盒，将其一角压在周妄的□□。“三年多了吧，高中毕业那年我就从网上认识他。” 　　“你知道，人一旦从巨大的压力中解脱出来，就会不断地放纵自己。” 　　“这种感觉，你也有吧。” 　　周妄双眸缓缓闭上，他想到了父母离婚的那天，他从此搬出家以为终于解脱。 　　烟盒被压变形了，季升低头，轻声在周妄耳边笑了笑，他气息落在周妄脖颈，手开始渐渐放肆，“隔着布料呢，就这么有感觉？嗯？”他惯会用这样反问的句式。 　　烟味弥漫在周边，电影开始播放了，是季升随便挑的爱情片，片头及其浪漫又无聊。 　　“没关系，我们今天就稍微玩一玩。不想继续就告诉我。”季升温柔地哄他，将他缓缓揽在怀里。 　　周妄闻见他身上淡淡薄荷味，季升外套没脱，沾染着寒气，他下意识地往季升比较温暖的颈窝靠，身体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他听见季升说故事般的口吻。 　　“你经验很少啊，我以为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季升一心二用地拿出手机。“也没做过几次吧你们。” 　　这里的他指的是沈驰。 　　“别......”周妄咬着牙闷哼出这样的音节。 　　换到的是季升毫不费力地揉压。 　　周妄呼吸渐渐急促，胸腔不断起伏，他不敢低头看，又不想太靠近季升，却又被他熟练的手法玩得不行。 　　但其实，就一个烟盒而已。 　　连裤子拉链都没拉开。 　　季升垂眸，欣赏着周妄的表情，另一只手勾勒着他眉眼的轮廓，看了会，就又低头看手机了。 　　很不专心。 　　周妄感受到自己背后冒汗了，燥热得不行。 　　昏暗环境下，和季升独处，没有其他人，他此刻的脑海很乱，陷入虚无的慌张，又不知道在慌什么。 　　这不是他愿意的吗。 　　从一开始。 　　季升凑上前，要和他接吻。 　　周妄顿了下，别开脸，拒绝了。 　　季升就打算把吻落在他脖颈上，还没来及的时候，他电话响了。 　　是那个落。 　　他的男朋友。 　　“让他听听可以吗，他会很爽的。”季升接听电话开了免提。 　　“草。”周妄刚骂一个字。 　　“你在和谁。”电话那边男生的声音有些沙哑，安静地等待，等不到一声回复，只有电影主角里的独白。 　　“你和谁去了私人影院，你们在做吗。”男生声音有些颤抖。 　　“求你。”甚至有些啜泣。 　　“别恶心我。”周妄听不下去，夺过他手机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砸在季升的脸上，起身推开他。 　　季升没有来及躲开，手机硬生生地砸在他鼻梁上。 　　他抽着烟，随便周妄拿东西走人。 　　荒唐得都有些搞笑。 　　谁爱傻逼当他俩调情工具谁当。 　　刷新了周妄对男同定义的下限。 　　这么对比起来，沈驰真是太他妈正常了。 　　他几乎是快步走出的私人影院，私人影院开在商圈的一栋楼里，下电梯正好面对着的是一条商业美食街，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 　　天气渐渐朝冬靠近。 　　周妄没有带伞，思来想去还是在软件上噼里啪啦骂了季升几句，反手拉黑后才算罢休。 　　他打算在便利店买把伞，看雨似乎要越下越大。 　　美食街热气腾腾，哪怕下雨，还是不少人举着伞踩在泥泞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排队。 　　在一家烤冷面的门前，周妄看见沈驰。 　　他撑了把蓝色宽大的伞，颀长的身型被笼罩在伞下，额前黑发丝撩起露出长眉，单手刷着手机，站在排队人的中间，一个人。 　　后面排队的人都不怎么敢靠近他，但周妄还是看见有女生找他搭讪要联系方式。 　　两人交谈了什么，女生就特别客气地点头摆摆手离开了。 　　沈驰没受到一点干扰，继续垂眸看手机，只是察觉到有目光在阴暗的角落里望着他。 　　那双沉静黑眸抬起时，沈驰看见了周妄。 　　周妄踩着一处台阶的拐角，站在店门房檐下躲雨。黑色帆布包挂在他的肩膀上，额间碎发被雨水打湿，显得略微狼狈。 　　对视了几秒，周妄收到了他的消息。 　　——等会，快到我了。 　　——吃烤冷面吗。 　　周妄是吃饱饭来的，可是现在又好像饿了。 　　——里脊不要辣。 　　沈驰冲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就站着继续排了。 　　周妄略显惆怅，他长长叹了口气，湿漉漉的整条街都埋没在雨雾里，眯着眼睛。模模糊糊在人群里看沈驰的身影。 　　要跟他说刚才不小心被别人隔着裤子摸了鸟吗。 　　他们好像是对象来着。 　　周妄等久了无聊，就坐下来，托着脸继续看沈驰。 　　沈驰已经买好了，提着热气腾腾的袋子，长腿迈着朝周妄走来。 　　周妄伸手准备接过的时候，听见沈驰说了句。 　　“你裤子没提好。” 第14章 　　雨没有停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大。 　　他的伞毫无征兆地掉落在地面，溅起晶莹水花，伞面顺着地滚落两下。 　　在沈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妄内心暗骂了无数声草草草。 　　什么样的人见面会先盯裆看？ 　　沈驰这样的。 　　这人似乎轴得很，在周妄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沈驰上前一步逼近他。 　　两人处于热闹商业街的偏僻巷道的楼下，身后的“染目”美甲店门也是废弃的后门，紧锁着没人路过。楼梯延长连接着二三层，铁质的扶手被雨珠砸得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里没什么灯。 　　裤子没提好就提好呗，周妄低头，随便用手提了提裤子。 　　“拿着。”沈驰将手里的两盒热乎乎的烤冷面交给他。 　　“干嘛。”周妄顺手也就接了过来。 　　“我帮你提。”沈驰说得面不改色。 　　周妄愣了下，双手一边提一盒烤冷面，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傻透了，站在原地连沈驰拽他的裤腰都不管。 　　沈驰身高略微比他高些，凑近的时候，周妄额头差不多碰到他嘴唇的位置。 　　他垂眸，微俯身，神色淡然地提着周妄的裤子，修长手指拽着裤子的边缘，能看清拉链是拉好的，裤子布料上也是干净的，只是并不平坦。 　　在周妄看不见的位置，沈驰眉头轻轻动了下。 　　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往上提的动作几乎没有收着。 　　周妄很快感觉到不对劲，硌得他裆难受，“嘶——你做什么。”他开始挣扎。 　　越是挣扎，沈驰越是要往那处磨，“给你提裤子。” 　　痛和痒是同时来的。 　　周妄下意识地往后退，目光对上沈驰的眼睛时，竟没由来的些许紧张又刺激。 　　他觉得自己也可真变态的。 　　周妄退到了墙面，像个学生罚站一样面对沈驰，背对着墙面站好，“已经提好了。”周妄往前弓着身体，讨好地趴在沈驰的肩膀上。 　　沈驰没有淋雨，肩膀上衣服布料是冰凉干燥的。 　　周妄偷偷用头蹭着，干脆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一起蹭到他衣服上去。 　　好热。 　　奇怪，分明下了雨，还起了风。 　　但也难怪，毕竟他是被人弄起了后才出来的。 　　“先吃饭。”沈驰放开了他，顺手拍了下他的屁股，他语气轻松，没有多过问什么，好似刚刚只是在逗周妄玩。 　　被欲.望吊着不上不下这还是周妄第一次。 　　他想问沈驰能不能先帮他打出来再吃饭，可眼下环境显然不合适。 　　但也不合适吃饭吧？ 　　周妄环视了下四周落魄的环境，“怎么吃？” 　　“张嘴吃。”沈驰靠着一个柱子随地而坐，还知道往屁股底下垫张广告纸，虽然广告纸也是路边捡的。 　　周妄该怎么形容现在眼前所看到的呢，雨伞甩在一旁晾着，沈驰长腿屈起就这么坐下，抱着手里的纸盒装的烤冷面，咬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还不忘收起扔垃圾桶。 　　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见周妄没动，沈驰抬眸看他，“要我喂你吗？”说着就要起身。 　　周妄无言，走向他，在他旁边垫纸的位置坐下，距离有些没有算好，坐下的时候，肩膀和沈驰的肩膀贴着，沈驰也没有挪开。 　　就这么和他贴着。 　　“一定要这么可怜吗。”周妄问他。 　　“你觉得我们很可怜吗？”沈驰看他。 　　周妄摇头，“我不可怜，我说你。” 　　沈驰不说话了。 　　周妄还想和他说什么的时候，沈驰的手机打进来一个视频通话，震动了好几下。 　　周妄往旁边挪了下，不去看屏幕。 　　沈驰迟疑了下接了。 　　周妄余光瞥见屏幕上的是个老头，他一定年龄很大了，脸上全是褶皱，脖子上挂着翡翠链子属实夸张，头发全是黑色但稀疏，扶着手杖用力地点了点。 　　沈驰将手机放在地面上，前置镜头中，他淡定地吃着烤冷面，用下巴对着对方，正眼不瞧。 　　可能是他家里爷爷辈的亲戚吧。 　　“叫你返HongKong你唔返，我哋讲嘅话当耳边风！你觉得自己主意好正，以为翅膀硬到可以独自闯荡喇？！”（让你回香港你不回，把我讲话当耳边风，觉得自己主意多好一样，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飞了？） 　　“你uncle嘅葬礼都冇黎到场，唔生性！”（你叔叔葬礼都不到现场，不懂事。） 　　没有开免提，声音还是足够大到让周妄听见，周妄默默看了眼沈驰，感觉那老头应该骂得很脏，他听不懂粤语，但是对面气势汹汹，唾沫横飞。 　　沈驰不理会，继续吃。 　　电话通了将近几十秒就挂断。 　　“你......家里人？”周妄试探问道。 　　“嗯。”沈驰长指滑动手机，将那个微信拉进了黑名单里。 　　“你爷爷？”周妄又问。 　　“我爸。”沈驰回答得安静。 　　太扯了，对面那老头一看就将近七十了，怎么能够当沈驰的爸呢？当爷爷差不多。 　　“你们家是香港那边的？”周妄好歹听清了HongKong。 　　“他是，我在北苑长大。”沈驰将手机息屏，“老头叽里咕噜说这么多，一句都没听懂。” 　　“你不会粤语？”周妄觉得奇怪，他爸不知道他听不懂吗。 　　“不会。”沈驰摊手，“可能打电话是骂我吧。” 　　“哦。”周妄双手捧着烤冷面的盒子，也没什么心思，“以为你能说几句粤语我听听呢。” 　　“从网上学过几句。”沈驰低头继续吃，说话很慢，食不言，咽下食物后才会开口。“听吗？” 　　四目相对。 　　周妄用屁股想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bb，我好挂住你。”沈驰并不掺杂什么感情地冒出这么句话。 　　网上都听烂了这样的情话，什么黑凤梨，bb钟意你。 　　周妄感觉没什么新鲜的。 　　他嚼嚼嚼，余光瞥向沈驰，准备和他开个玩笑，“bb是什么意思？”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沈驰狐疑地瞥向他。 　　周妄歪头，装傻。 　　沈驰垂眸，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笑，他重新往周妄那里挨了挨。 　　雨好像渐渐停了。 　　周妄在耳边听见他轻声的一句。 　　“系我嘅乖乖仔喽。” 　　他声线清散倦怠，夹杂几分漫不经心。 　　嗯？不太对。 　　周妄微愣，看他。“什么是乖乖仔。”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疑问。 　　“很乖很乖的靓仔。夸你的。”沈驰不太着调地解释。 　　以为他会直接说宝贝宝宝来着，乖乖仔，周妄脑海里重复了几遍，他觉得沈驰可能真是个起名人才，乖乖仔和孤野战狼一样让他不得不记住。 　　好奇怪。 　　和他这个人一样。 　　雨已经完全停了，往来这条小路的人也越来越多，两人就此起身准备离开。 　　沈驰后来至此至终都没有再问他裤子的事情，也没有再对周妄多说家里事情。 　　“今天能去你那里吗。”周妄跟在他身后，问道。 　　沈驰回头看了他眼，又看了看时间，“今天没什么心情，怕让你不满意。” 　　“口就可以。”周妄让他不用自责男人不行这个问题。 　　“能换吗。”沈驰难得没有轻易同意。 　　“换什么？”周妄困惑。 　　“换你帮我。”沈驰淡然开口。 　　“？”周妄愣了下。 　　他好像忘了当0原来也是要学会吃男人鸡的。 　　周妄有些反悔不想去了，毕竟前几次都是沈驰伺候他，周妄觉得自己有时候挺双标。 　　他哪里会这些功夫。 　　0个人教过他。 　　“不行吗。”沈驰声音很轻。 　　周妄觉得和沈驰相处简直像极了片里的剧情，前半段铺垫铺垫拉拉扯扯，最后总能滚到床上。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 　　这发展对吗。 　　对啊，炮友不就用来干这种事吗。 　　但周妄不想吃鸡。 　　他重新看向沈驰，男人正低头咬着电子烟收伞，很耐心，伞一点点折叠好。 　　勇敢说不。 　　“不要。”周妄语气坚定得像斗地主没牌的下家。 　　沈驰将收好的伞扔给他，“以后求着我喂给你吃都吃不到。”放狠话，但对周妄没什么威胁。 　　不吃不吃呗。 　　还能去他那吗。 　　算了，就不去了。 　　周妄沉默和他并排走，往同一个方向走。路上有些坑坑洼洼，周妄踩着坑，偷溅着泥点到沈驰的裤脚，虽然他鞋也没好到哪里去。 　　周妄不往前了，他正好走到十字路口的位置，“我到了。” 　　沈驰顿了下，抬眸扫了眼路标。“嗯。” 　　“拜拜。”周妄毫无感情地转头。 　　“嗯。”沈驰反应像个人机。 　　两人就此分别在路口。 　　周妄看着沈驰渐行渐远的背影，总觉得他有点孤独。周妄无意去了解他，但是相处下来却不得不去熟悉他。 　　周妄还没有办法无下限地分开性和爱，就像是季升他们玩的花样，他接受不了。 　　沈驰是个正常人，虽然非要和他谈恋爱，但总归没有做出什么让周妄接受不了的事情，就这么保持住，别越界。 　　可如果真谈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周妄自己都有些敬佩。 　　他上翻着手机里和沈驰的聊天记录，想找一找恋爱的痕迹，几十页全是他俩聊骚记录。 　　**好大 　　给我看看**** 　　看到了吗我的**** 　　周妄沉默了。 第15章 　　周祈不见了。 　　“是他爸爸接走的，他没有和你说吗，爸爸妈妈一起来的，就中午放学那会，然后下午周祈生病请假了。”班主任杨玫的电话里说得很清楚。 　　周妄此刻刚泡图书馆出来赶往一中门口，已经是周祈下午放学的时间，他答应过周祈今天可以不用上晚自习，然后放学周妄接他过生日。 　　周妄没有等到周祈，直到所有小孩吃完晚饭，赶回教学楼上晚自习，门口家长收拾着饭盒，他终于给班主任杨玫打了电话。 　　“好的，谢谢老师。”周妄挂断了电话。 　　他没什么太多的感觉，如果是被周梁接走的话，大概率也就带周祈吃吃玩玩，和周妄带他做的事情差不多，而且还能剩下很多的时间去学习，不用他操心。 　　省事。 　　周祈没有配手机，连那种平常小孩和家里联系的电话手表都没有。 　　他没有办法给周妄发消息。 　　周妄当无事发生往公寓楼走，路过这几天带周祈回家的小道，直到下一个十字路口，他打了个车去工厂。 　　铁围栏挡住，来往的工人都得刷工牌进去。 　　周妄看着稀泥的路真烦得要死，走进去他今晚又得刷鞋。 　　“找人啊？”有个叔操着方言问他。 　　他也是热心，但周妄只会说方言骂人，根本没有办法正常交流。 　　“找周梁，梁木头子。”周妄用普通话说完自己都先笑了。 　　这叔听普通话得反应会。 　　“什么裤头子？” 　　周梁从小教他的，别管对方和你说什么，北苑这些话得学会，各种吊**，鸡**，草****，土老**，灌输到周妄的耳朵里，小小的周妄点头，上学后第三年才评上少先队员，老师说他成绩好，素质不详。 　　“儿子学医的那个。我爸。”周妄给出点特征。 　　因为周梁天天拿着他在外到处吹牛逼。 　　说他儿子神医下凡，以后当了医生后，他周家就医院有人，什么困难找他开口，他就让周妄去派人解决。 　　周妄总拆他台，拍他老子的脸，“给神医点学费？” 　　周梁就骂骂咧咧几句，收敛不说了。 　　“哦——早讲嘛，食堂呢，刚才还见到。”这叔显然认识周妄的爸，常在一起喝酒抽烟打牌的，都熟。 　　周妄点头道谢。 　　来过几次，还算有点印象，周妄没去食堂，照直去员工宿舍，他知道周梁在这有床位。被好心阿姨带路，周妄推开了铁门，虽说他情绪稳定，见此场景也得骂句草。 　　还夫妻宿舍呢，双人床，一屋能睡俩对。 　　周祈正趴在靠窗户边的木桌上写作业。房间没有一个大人，周梁的包还挂在床旁的架子上。 　　“周祈。”周妄喊他。 　　少年正埋头写题，抬眼见到是周妄，整个人毫不夸张，简直原地跳起，他大喊的不是“哥！你怎么来了！”也不是“哥！我好想你！” 　　而是，“哥！咱爸找了个婊子！” 　　本来给周妄带路的那个阿姨瞬间愣了下，走进屋捂着周祈的嘴，“小孩子瞎说什么呢？谁教你的？” 　　“我教的。”周妄平静地走过去，将周祈扯了过来。 　　也就正在这时，门口走来一位女人，年纪当周祈的妈有些勉强，当姐又太过老态，结实的身体穿着厚大衣，虽不说胖，倒也显得肩背臃肿，她手上端了盒饭。 　　双眼皮，圆眼，给人第一印象并不尖酸刻薄，脸上挂着笑。 　　“你是周妄吧。”她先是对周妄打招呼，然后把盒饭放在桌上给周祈，“饭来了，先吃。”顺手还揉了揉周祈的脑袋。 　　周祈冲着周妄挤眉弄眼的，周妄自然明白这位是他嘴里的女人。 　　“也没事先和你打招呼。”女人给了身边那个阿姨一个眼神，后者就将门关上，这个时候饭点，饭点结束后就继续到流水线，房间暂时不会有别人进来。 　　周妄瞬间明白他爹周梁的尿性，什么破事不敢自己面对他，还得让女人替他开口。 　　“你学医压力很大吧，我和你爸呢，其实......是朋友，也有组建家庭的想法，如果周祈跟着我们带的话，对你也轻松点。你看你...”柳晓燕面对周妄，怎么说也是成年人之间的对话，不像真对小孩那么好开口。 　　该懂的，周妄又不是傻子。 　　可周祈明明是周梁先扔给他的，怎么，现在想通了？ 　　周妄淡淡看着她，直到看见她的手占有地搭在周祈肩膀上，他有点不舒服。 　　那她这不就是白捡个小孩吗。 　　周妄目光又挪到周祈身上，周祈脑袋跟个拨浪鼓似地摇头。 　　哥俩从小性格就一样，不轻易和人急，就背后窝囊地反抗一下。 　　其实这事对周妄没什么坏处，经济上减少了开销，时间精力上也对他有利，他眯了眯眸子，想不到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 　　“我和你爸为了省钱，住在这样的宿舍，每天也就吃点食堂这种打饭......”柳晓燕见周妄没反应，开始打苦情牌。 　　“多少？”周妄直接打断了她。 　　“嗯？”柳晓燕顿了下。 　　“你说你和他一起省钱，现在兜里有多少。”周妄问得直接。 　　“最少也......小五万吧。”柳晓燕比了个数。 　　“我问你。”周妄将视线重新落到她身上，周梁身上有个屁的钱，纯骗这女人的。 　　“攒了十万。” 　　十万。 　　一个孩子，念初中，一个月生活水平按照一千五算，学费，书费，辅导班费，再到高中，总共六年，没个几十万打不下来。 　　至少他们现在还在赚。 　　也够了。 　　哭惨对周妄没用。 　　周妄觉得谁都没他自己过得惨。 　　至少打饭还知道两荤一素呢，周妄有时候连续两周只靠泡面过日子。 　　要不是厂里管着不给偷带剩饭出来给家属，周妄还指望周梁能把他吃饭问题解决了。 　　“行，领证了也别告诉我，不随份子。”周妄点头，转身离去。 　　周祈傻眼了，他听不太明白，听到五万什么的数字，以为他哥给他卖了。“哥？！不是，哥？说好同甘共苦呢？哥！” 　　一下午周祈都保持冷静，等周妄来接他。 　　现在是真绝望了。 　　周妄听着耳后的声音，最后几声“哥”里还染着哭腔，周祈明明一个下午都没哭没闹的。 　　如果都是穷日子，那么他情愿跟哥过。 　　走到楼梯口位置，周妄瞥了眼天台，走上去，周梁果然躲在这里抽烟。 　　“想干嘛？”周妄皱眉，不太想见他的其实。 　　“真活不下去了，你也不管管家里。”周梁还是那样德行。 　　兜里有点钱还能买包烟，也就是盯着那女的钱了，多大的人还玩这套。 　　“她之前跟个男的，人家给她甩了，流过孩子，不能生养，日子搭伙过也容易些。”周梁狠狠抽着烟，颇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周妄不太想管父母爱情，“这个月钱到了没。” 　　“你这死孩子，怎么跟你妈一样开口闭口就是钱的。”周梁谈钱脸色瞬间变。 　　周妄直接上手掏他兜，像周梁这种人，钱放银行里，放支付宝微信里都不行，他就喜欢攥着现金。 　　一大把红钞抓在手里，周妄和他扭打在一起，狠踹了他一把，才潇洒走人。 　　不管着他这些钱，迟早被他打牌输完。 　　周妄有专门的银行卡存这些钱，里面的金额分为二七，二是留着给自己和周祈生命意外治病的，七是留着给周祈上大学和以后娶老婆的。 　　老婆本他哥给他从小就攒着了，虽然钱是周妄一点一滴，亲手从他们老子裤兜里掏的。 　　回到家后，周妄才发现给周祈买的新鞋没带走，因为没有给周祈备用钥匙，那俩人也不会动周祈的行李，家里还是他早上出门的模样。 　　周妄看着鞋架那双鞋，周祈说要等到生日这天穿的。 　　周妄好累，奖学金下来的话，这学期是能拿到一万的国奖，再凑两千是可以去南医学，兼职工资也小几千，除去房租水电费，这些钱说多也不多，说少也够养一个周祈。 　　他没有开灯，换了睡衣靠在床边顺手拿书看，心烦意乱的时候就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其实学了一天，他看见文字就累。 　　漆黑房间里，他靠墙仰着脸看向窗户，磨砂玻璃外，落日渐渐黯淡下去，天色渐晚。 　　好空虚。 　　周妄从最底下的抽屉摸了盒□□，上次学沈驰买的，他没试过。 　　打火机点的时候就不是很顺利，打了几次，周妄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往嘴边送，沈驰的习惯，有种抽雪茄的逼感，真能装。 　　呛人的烟味让他咳嗽了半晌，最后周妄碾了丢垃圾桶了。 　　安静了会，也没有睡意。 　　周妄低头，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裆。 　　然后伸手揉了会。 　　也没感觉。 　　周妄心情很差，很差很差。在一个人的房间里，像渐渐暗沉的夜色，无处发泄。 　　他最终无聊地刷着手机，没有打开软件，因为季升，他现在暂时对这个圈子有些反胃，没那么想找人约。 　　周妄给沈驰打了微信视频电话。 　　心情不好，所以想对着男朋友的脸打出来。 　　这不错。 　　本来以为自己房间够黑了，没想到对方哪里也是漆黑，沈驰半张脸出现镜头里，戴着耳机，脸一阵白一阵红再一阵绿的，然后传来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还有鼠标清脆的按键声。 　　“干嘛？”沈驰敷衍地瞟了眼屏幕，然后手上忙着操作。 　　在网吧。 　　周妄一眼就看出来了。 　　“撸。”周妄言简意赅。 　　沈驰键盘停了下，眉头轻挑，他拿着手机，总算把整张脸露了出来，狭长黑眸玩味地盯着周妄看，“在外面，没办法陪你一起。” 　　“不需要，我看着你的脸。”周妄手凉，伸进裤子里的时候冻到了自己，他倒吸了口凉气。 　　“行呗。”沈驰开始找角度了，“哪种比较有感觉？”一会侧脸一会又正脸的。 　　周妄觉得嘴皮子有些干，他闷闷地舔了下唇，加快手，“随便。” 　　“哦。”沈驰就将手机放桌上，下巴对着镜头。“你慢慢来，快到的时候喊我。” 　　草。 　　周妄刚找到点感觉。 　　沈驰话虽这么说，但时不时就瞥向手机屏幕，打游戏也没那么认真了，最后连键盘也不怎么按了。 　　“打输了？”周妄还有闲情问他游戏。 　　“没骂过对面。”沈驰撇撇嘴。 　　“怎么不开麦骂？”周妄声音渐渐有些抖，喘息有些重。 　　“我嘴笨。”沈驰从桌子上拿了根棒棒糖塞嘴里，再拔出来，舔几下，再塞。 　　周妄当然看懂他的意思。 　　“下次......我可以帮你骂。”周妄找到感觉了，他把手机一丢，整张脸蒙在被子里，身体蜷缩起来。 　　“你嘴很厉害？”沈驰逗他。 　　“嗯。”周妄猫似地闷哼了声。 　　两个人麦克风都安静了，一个是吃糖的声音，一个是压抑的呼吸声。 　　“给我看看。”沈驰糖没什么耐心咬碎了，他对周妄说。 　　仗着没开灯，模模糊糊应该也看不到什么，周妄就把镜头转后置了。 　　“可爱。”沈驰日常夸夸。 　　“你手艺活真烂。”沈驰看了会，评价道。 　　手艺活要是好的话，他周妄还玩个屁的软件。 　　微信突然传来了几个压缩包。 　　“给你点下饭菜。”沈驰说。 　　偷玩被邻居哥哥发现后 　　老师我错了 　　领导他好像暗恋我... 　　点开还都是两男人的。 　　这下好了，本来有点感觉的，瞬间又没了。 　　“少烦我。”周妄皱着眉，认认真真地弄。 　　沈驰冷声嗤笑了下，“觉得我烦，还要看着我这张脸弄，口是心非。” 　　周妄把手机又调回了前置，放在腿边，干脆直接对着屏幕。 　　沈驰看见他抿着唇，眉头痛苦地紧锁一起，白皙的皮肤泛着淡淡红，连那双修长干净的手都有些抖。 　　沈驰眸色压了下去，晦涩不明。 　　“去找个耳机戴上。”沈驰口吻命令。 　　周妄觉得他事多，起身从书桌上随便拿了个有线入耳耳机，这款耳机是他平时早上练英语听力用的，周妄还没拿它听过别的。 　　“戴好了？”沈驰目光并不在镜头上，而是似乎又开了把别的什么游戏，他时而看着屏幕，时而散漫地瞥向周妄。 　　“嗯，戴好了。”周妄乖乖地将两个耳朵都戴好。 　　“你先继续。”沈驰话说到一半。 　　周妄就又低头卖力地搞了。 　　“那天对着别人*了我都知道。真气人啊周妄，恨不得把你按**上***再从后***，嗯？你不就想****再**吗，小***看着我就这么*？” 　　沈驰压低着声线，轻轻对麦说着，他声音本就好听，咬字原就不怎么正经，带点不知道哪来的腔，还夹杂点笑意，用着最温柔的口气讲着最骚的话。 　　啊，那天他知道。 　　生气？ 　　吃醋吗。 　　是这个意思吗。 　　周妄没由来地心跳加速。 　　其实没怎么听进去，但是心脏确实像小鹿乱撞一样，连着他的手一样乱撞。 　　手机屏幕脏了。 　　镜头也脏了。 　　他疲惫地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用最后的力气挂断了电话。 　　电话被挂断。 　　沈驰盯着手机的黑屏幕，勾唇。 　　周围朋友戴耳机的是没怎么听见，但是没戴耳机的，整个人僵硬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沈驰。 　　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沈驰忽视了这些奇怪的目光，披着外套就起身。 　　“驰哥，你去哪啊？” 　　“不玩了吗？” 　　周围两个朋友连忙问他。 　　男人低头咬着烟，烟雾缭绕间他淡然：“忙。” 　　说着便推门走了。 第16章 　　电话挂断后，耳边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他躺在白净的床单上，温热呼吸在冷空气里结成雾，浓睫迟钝地颤了下，周妄缓缓睁开眼。 　　他盯着卧室的门，一直盯着，将眼睛睁开，直到熟悉的景象变成虚无，虚无再聚焦，眼眶开始酸涩。 　　他没有在床头放抽纸的习惯，这种事情也并不常做，现在却只有狼狈地起身找纸。 　　周妄低头，用纸一点点擦拭时候反而觉得有些恶心。 　　更空虚了。他现在应该去解决家里的这摊烂事，而不是想着想着决定打一炮好了，然后用高潮的余韵去麻痹自己陷入昏睡，跳过清醒的时光。 　　可他又能做点什么呢。 　　周妄烦躁地将纸团重重地扔在垃圾桶里，垃圾袋是昨晚刚换的，他盯着看了会，还是决定将垃圾袋系好，然后下趟楼。 　　因为周祈有翻垃圾桶的习惯，原因是周妄从前总将吃不掉的零食连着包装盒一起扔到桶里，周祈就跟小狗一样，格外喜欢扒周妄房间的垃圾桶。 　　这是个不好的习惯，周祈一直没改。 　　周妄在睡衣外面裹了件外套，头发也没怎么打理，跟个鸡窝头似的，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提着垃圾袋，目视楼下的一排红红绿绿的垃圾桶，寻思着哪个顺眼扔哪个。 　　“周妄。”有声音喊他。 　　隔着点距离，模模糊糊的，像风。 　　周妄神情倦怠，单手插兜，散漫地侧过脸朝声音的来源看去，黑眸平静，哪怕看到来者是谁，也是一副淡然。 　　沈驰和周妄隔着一条很窄的马路，脖颈上的围巾很搞笑，灰色毛茸茸的像个大尾巴狼，直筒裤宽松随着他长腿迈起在风中抖动，衬出完美腿型，湛蓝亮色短袄很显眼，里衬的白线衣还露出一截在腰上。 　　他朝着周妄走来的模样，像极了着急偷情的花花公子，带着副痞弄的笑意，似乎下一秒就要掐着周妄的屁股喊声小宝贝。 　　周妄呆在原处，一动不动像木头。 　　反正他现在是贤者时间了，沈驰做什么都没用。 　　“干嘛？”周妄问他。 　　“找你玩。”沈驰看着周妄的眼睛说话。 　　沈驰这样的人总是会留下很深的第一印象，就是因为他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无论对方是谁，这种直撞心灵的行为让他性格显得热情坦诚，至于他嘴上说话的真假，就很容易糊住别人。 　　周妄和他相反，基本傲得连正眼都很少给。 　　打个视频而已，就屁颠屁颠跑来。 　　周妄凑上前，扒着他外套的口袋，掏了会，摸到了个塑料盒，不是烟盒就是安全套的盒子，他看都没看，砸到沈驰怀里，“今天不做。” 　　沈驰接过盒子，从里面抽了个口香糖扔嘴里，嚼着就紧跟周妄身后去了他家，甩不掉。 　　关门的瞬间，周妄就闻到一股果香味，他转身问沈驰，“你吃什么？” 　　沈驰就往他嘴里塞了俩。 　　“我家没什么好玩的。”周妄真是无语了，咬着糖，俯身将沙发上的一些书收起来，腾了空位给沈驰。 　　沈驰一屁股拍下也没客气，“你弟弟呢？这个点不放学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妄假装没听见，去厨房找杯子给他倒了杯水。 　　沈驰就盯着他背影看。 　　两人一边坐着沙发，然后沉默不语，就沈驰面前摆了杯水。 　　“无聊吧。”周妄摊着腿，半躺着靠在沙发。 　　沈驰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出神，半天没说话，缓了会问，“你吐了没？” 　　“什么。”周妄看他。 　　“刚塞你嘴里的。” 　　周妄还没吐，他经常咬口香糖也是等到没味的时候再吐，他也并不经常吃，小时候吃的都是那种色素和香精超标的泡泡糖。 　　瞥了他一眼，周妄顿时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还是那种弹射到垃圾桶的那种。 　　跟个豌豆射手一样，还挺准。 　　沈驰看着垃圾桶里的袋子上粘着的口香糖，笑出声，“好恶心。” 　　周妄白了他一眼，没鸟。 　　沈驰也吐掉了糖，淡淡薄荷味留存齿间，他走到在沙发上躺尸的周妄，屈起膝盖踢了踢他的腰，“这么萎靡不振？” 　　周妄腰扭了下，屁股没挪位置，睡衣从腰间撩起露出白皙的肌肤，他没察觉，“你视频里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不说你怎么到。”沈驰蹲下身，将手慢慢放在他的腰上。 　　“就为了让我爽才说的？”周妄没拦他，垂眸。 　　“嗯。”沈驰摸了摸他的肚子，指腹没什么力度地压了压，“你肚脐眼好小。” 　　周妄正烦呢，“你肚脐眼能有多大，跟眼珠子一样吗？”他反驳回去，“没别的意思？” 　　“什么。”沈驰不知道两个话题，他插嘴插到哪里去了。“还能有什么意思，不喜欢下次我就不说了。” 　　“.......你说吧。”周妄无语。 　　他想多了。 　　沈驰能有什么心思，打开他的脑子全是少儿不宜。 　　又怎么可能会有细腻的情感去在意吃不吃醋这种事情。 　　沈驰凑得更近了，几乎把脸贴在了周妄的腰上，周妄的手没处放，就顺势搭在了沈驰的脑袋上。 　　他呼吸很重，落在腰上的时候，周妄觉得好痒。 　　但他属实是没有什么情欲的，他只是觉得两个人这么挨着，也能少点寂寞。 　　沈驰抬眸，瞥了眼周妄的眼睛，依旧是那种半死不活的萎靡，他也就停手了，起身。“你心情不好。” 　　周妄不太想和他讲，有些困了，周妄想办法把沈驰赶出去，得去床上被窝里躺一会，“嗯。” 　　沈驰应该起身提提裤子走的，虽然他进来也没有脱裤子。 　　“那玩点心情好的。”沈驰没走。 　　“嗯？”周妄终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吐烟圈给你看。” 　　“......” 　　多新奇的哄人手段。 　　闲着也是闲着。 　　周妄起身，坐直，又觉得坐沙发不舒服，干脆直接坐在地板上，用身子倚着沙发边缘，单手撑着脸，“那你来。”他扬扬下巴。 　　“你家地干净吗？”沈驰学着他的姿势坐在地板上。 　　“别管。”周妄眯了眯眸子，盯着他看。 　　“咳。”沈驰掏出挂在脖颈的银链，“先别看我，酝酿下。” 　　周妄轻声“切”了下，就把眼睛闭起来。 　　“行，睁眼。”沈驰声音模糊不清，抿过电子烟的烟嘴，闷着吸了口，“过来。”他勾勾手。 　　周妄懒得动，反着冲他勾勾手指。 　　沈驰就凑上前，嘴渐渐比了个“o”型，拉过周妄的手放在他的脸上。“你戳。” 　　周妄不明白，一巴掌打了过去。 　　“草。我真服了。”沈驰没崩住，烟雾缭绕从他口中吐息出，弥漫在两人周围。 　　“圈呢。”周妄挥挥手散烟。 　　“让你戳，没让你给我一巴掌。” 　　“哦。”周妄觉得也挺好笑的，那张脸凑过来就想拍两下。 　　客厅的大灯没有开，此时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只有沙发旁的柜子上还亮着盏小灯，昏暗光线下烟雾更加明显。 　　“再来。”周妄这次准备好了。 　　沈驰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周妄的视线就追随着他的嘴唇看过去，看他抿过烟嘴，缓缓吸一口，然后再次凑到他身边，嘴缓缓成“o”型。 　　周妄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沈驰的脸颊。 　　他的脸好软。 　　周妄戳了下。 　　紧接着一小圈烟雾从他嘴里吐息出来，再戳一下，还有。 　　很好玩。 　　周妄愣了下，没人这么哄他玩过。 　　他一连戳了四下，然后就没了。 　　像小金鱼吐泡泡。 　　周妄莫名想到这种可爱的比喻。“还有吗。” 　　“等下。”沈驰咬着烟，闷着吸了口，“嗯。” 　　周妄熟悉了，用手指敲着他的脸颊，也算是给他玩开心了。 　　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苹果香，周妄知道这次沈驰没有提前吃糖，和他之前闻见的味道都不一样。 　　“我能学会吗。”周妄问他。 　　“抽烟不好。”沈驰看他。 　　“少装。”周妄扯过他脖颈前的电子烟，咬着烟嘴，想试试。 　　“我咬过。” 　　“没事，亲都亲过了。” 　　沈驰就没拦他了。 　　“咳咳。”周妄被呛到了，正常吐息是没事的，他想憋着像沈驰那样，才呛到了，缩着身子咳嗽着，眼眶都咳得泛红。 　　沈驰笑他，垂头接过他丢掉的烟，重新咬在手里，吸了口缓缓吐息，烟雾弥漫在那双沉静的眸里，狭长眼尾上扬夹杂痞劲，微眯着冲他笑得又有些宠。 　　他五官天生优越，鼻梁轮廓在光暗交汇下又格外立体。 　　“还玩吗。”沈驰再次将电子烟对在他唇边。 　　周妄摇头，“看你玩。” 　　“那得给你吐个大的。”沈驰低头。 　　“你会那种吗，我看他们有鼻孔出烟的。”周妄想到什么。 　　“嗯？”沈驰听他说鼻孔两个字笑场了，没崩住烟雾全部从嘴里跑出来，熏两人一脸。 　　“呸呸呸。”周妄皱眉，“你对着我脸干嘛。” 　　“不好意思。”沈驰笑着，拿着烟的手都笑抖了。 　　安静了会，沈驰也不吸了，侧过脸看着周妄。“亲吗。” 　　橘黄色淡淡的光落在周妄发丝上，他侧趴着看向沈驰，浓睫低垂，神情散漫，只是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才顿了下，不知道怎么应对。 　　之前沈驰从来没提前问他。 　　为什么问呢，像他们这样找发泄的人，想做什么就去做了。 　　这次也没等他回答，沈驰俯身。 　　地板上，两人的影子先是分离，然后挨近，重叠。 　　停留在他唇上不过五秒的时间。 　　如此短暂的吻，是两人玩这些次花样里最纯的，夹杂着薄荷和苹果的清香，还有甜味。 　　舌齿也并没有挨上，唯有嘴唇相碰，冰冷柔软地停留了仅仅瞬间。 　　在周妄的内心却造成了不少的震撼。 　　四目相对。无言。 　　周妄保持着原样，他看着沈驰，对方神情依旧。 　　半小时过去后，周妄才发出点声响。 　　“我说。”声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地沙哑，他无声叹息着，将脸埋在自己双手上，“弟弟可能要送给别人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有周妄一个人在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他其实没指望沈驰能听懂，就是挤压在他心底的东西太多了，实在是藏不住才表露出来。 　　想说出来的也很多，年过五十的亲爹现在还要靠女人养着，每天凑钱攒学费兼职好累，亲妈转嫁后就再也没回过家，其实讨厌弟弟将本就没多少的东西分走，但又属实被拴着毫无办法，毕竟人总有情，做不到毫无割舍。 　　但这些烂事讲给沈驰听又太过丢脸。 　　沈驰安静地继续听着。 　　但是周妄没再说了，朝别人示弱不是他向来的作风。他也不需要什么人去可怜同情。 　　心酸得眼泪比话要先出来。 　　轻微的抽泣声在安静的环境下，不想听见挺难的，沈驰靠在沙发边缘，看着身边的周妄趴着将脸埋进沙发里，身体轻轻颤抖。 　　他哭得很小心，像哭，又像是笑疯了的窒息。 　　哭得很抽象。 　　有什么东西值得眼泪呢。 　　沈驰抽着烟，沉静地思考，他没有作出任何安慰的举动，而是等周妄哭完。 　　“眼泪都会为之掉下的东西是最重要的。留下才不后悔。”沈驰说。 　　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周妄藏在话里的烦恼，还是他阴差阳错猜到周妄需要作出怎样的抉择，总之他这句话巧妙地落在了周妄的心上。 　　“深沉哥。”周妄难以相信这样话能从沈驰嘴里冒出来。 　　“爱哭弟。”沈驰驳了回去。 　　周妄有些困了，他不想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去思考一些理性的问题，他疲惫地只想好好睡一觉。 　　沈驰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动，朝着周妄伸手，还能顺带揉到他的脑袋。 　　周妄发丝很软，安静时候毛茸茸的，沈驰将解开的围巾轻轻搭在他脸边，和他的头发做了个对比，最后还是摸他的头发顺手一些。 　　呼吸渐渐均匀起来，他就这么坐在地板，身体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其实本该在撸完一发后就身心俱疲地睡的。 　　反倒撑到现在睡得安心。 　　沈驰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缠绕着他的头发玩着，此时楼道口似乎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是敲门声。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风吹动窗帘抖得厉害。 　　这种诡异的气氛下，沈驰不知道来者是谁。 　　他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周祈背着个书包站在门口，头发被雨水打湿，狼狈得不行，小手沾着泥泞，指甲缝一团黑又夹杂血迹，裤子跟尿了似的全湿了。 　　本来还眼神坚定怒视前方，在看到沈驰的时候，周祈瞬间呆滞。 　　“怎么......是你。” 　　透过眼前的男人，他看见了在男人身后熟睡的哥哥。 第17章 　　“挺聪明，知道下雨往家跑。”沈驰眉头轻挑，上下打量着周祈，“邋遢小孩。” 　　“你干嘛在我家？你对我哥做了什么？”周祈往沙发方向小跑冲过去。 　　沈驰直接按住了他的脑门，抹了一手雨水，“现在吵醒你哥，不亚于唤醒一只暴怒霸王龙。” 　　周祈沉默表示赞同。 　　他哥有起床气。 　　沈驰猜的，因为周妄那张脸长得就一副脾气不太好惹的样子，吵他睡觉肯定得挨骂。 　　空气安静了几秒，周祈声音小得可怜，“你们睡了？” 　　沈驰开始就觉得这小孩脑回路和别的小孩不同，说出来的话更是语出惊人，但想想他哥是周妄，一切又很合理。 　　“看着像？”沈驰笑着反问他。 　　周祈盯着他，衣服穿得好好的，然后摇头。 　　“那不就行了。”沈驰想的是反正今天没睡。 　　周祈想想也是，他哥是男人，眼前这个哥哥也是男人，哪有男人和男人睡的，他虽然不像同龄小孩单纯，但性教育也止于最常见的关系。 　　想到这一点，他很快就放下，变了个嘴脸，试图扯过沈驰的衣角。 　　沈驰里面衬的是白色线衣，余光瞥到那只小脏手要抓过来了，侧过腰嫌弃地躲开，“干嘛。” 　　“你能不能再陪我去洗洗澡。”周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上次还欠着沈驰按摩的钱，虽然挂在他哥头上，但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 　　“我可以帮你洗个澡。”沈驰扫了眼浴室的位置，狭小又冰冷黑洞洞的，视线绕了圈落在周祈身上，“保证你洗得爽。” 　　周祈当然不愿意，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小房子的浴室了。 　　“洗完澡之后，再给你点个大披萨，搞杯小饮料，玩手机，看会小电视。”沈驰声音轻轻地说，如同神笔马良给周祈勾画了个美好的场景。 　　周祈瞬间星星眼，这些好像要比澡堂有诱惑得多。 　　沈驰有些失神，他在思考给小狗小猫洗澡的时候都是怎么洗的，沐浴露直接倒，小孩毛肯定比小猫小狗少，用水再冲冲，吹风机再一吹。 　　可以立马还给周妄一个干净的弟弟。 　　“那我能泡澡吗？”周妄脱下书包，信任地问沈驰。 　　“当然。”沈驰对他勾唇笑，笑完发现周妄家根本没有浴缸。 　　周祈开心地跑到浴室抽出一个大水桶。 　　沈驰愣了下。 　　“我哥之前买给我的，我刚好能钻进去。”周祈将水桶举高盖头顶，确实大，能把他整个身体笼罩住。 　　也多亏他发育迟缓，身体没有其他小男孩那样壮，也就身高稍微长得快些。 　　显然，周妄曾经也思考过没有浴缸的问题。 　　“嗯。”沈驰将浴室的暖灯开好，他大致研究了下这个房子的热水器，确定有热水后，开始找作案工具。 　　“那是我哥刷鞋用的。”周祈见他找了个大刷子，弱弱地说。 　　“你哥真夸张。”沈驰不相信有人拿这么大个刷子刷鞋，他冲洗干净之后，还是决定用。 　　“沐浴露？”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摆得还算整齐，沈驰看着标签，随手拿了个。 　　“那是我哥的，他不给我用。”周祈越说越委屈。“他让我用香皂凑合凑合就拉倒。” 　　周祈才不会说曾经用哥的沐浴露玩吹泡泡浪费了一大瓶被他哥追着打的事情。 　　“你哥真小气。”沈驰将沐浴露抽了出来，“今天大哥发话，随便用。”他将瓶子往周祈方向潇洒一丢。 　　“大哥威武。”周祈崇拜地看向沈驰。 　　“你家地址填什么？”沈驰低头看手机。 　　周祈招招手，沈驰就把手机给他，周祈不习惯用沈驰的九键输入法，就改成二十六键的，敲敲敲半天，还给了沈驰，还贴心备注外卖放门口，很熟练。 　　没少偷拿他哥手机点外卖。 　　“先去放水，然后脱衣服。”沈驰使唤他。 　　周祈很听话地点头，因为他看见沈驰下单了不少好吃的。 　　全程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都没有惊扰客厅的周妄，他趴在沙发上睡得还算沉，迷糊中，他做了个梦，梦到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田螺姑娘，替他做好了所有的家务，将家里打扫干干净净。 　　而现实是这个“田螺姑娘”正悄悄开门确收外卖，是附近的一家林里柠檬茶，点了四杯，纯为了小黄鸭子。 　　就是那种充气按着能吱吱响的。 　　将小黄鸭洗干净后，往周祈泡澡的水池一丢。 　　仪式感也是给上了。 　　“哥，你真是天才！”周祈看着几个黄灿灿的小鸭子开心死了。 　　沈驰淡淡瞥了眼，不屑地笑声，果然小孩就好哄。 　　热水放好了，和上次不一样，现在不像澡堂，周围都是不认识的叔叔，只有沈驰一个熟人，周祈脱了衣服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背对着沈驰泡到水桶里，整个身体还得可怜兮兮地蜷缩着。 　　沈驰没脱衣服，卷起袖子，半蹲下身子，拿起那个大刷子，毫不客气地将周妄的沐浴露倒上去，还挺香，怎么以前没闻过。 　　哦，原来是周妄见他之前都不刻意洗澡的。 　　“你慢点倒。”周祈显然没有沈驰那样有胆量。 　　反正沈驰呆完这一晚就跑路，周妄算账也只能算到周祈头上。 　　沈驰用刷子开始刷周祈的背，他真觉得给小猫小狗洗澡没差，“自己对自己屁股蛋来两下。”沈驰将刷子扔给他。 　　“哦。”周祈艰难地起身，刷着自己屁股。 　　“换桶水，你再泡会。”沈驰去放热水，“毛巾哪个是你的？” 　　“蓝色的那个。”周祈指了指。 　　“跟狗啃一样。”沈驰嫌弃地捻着一角，扔周祈头上。 　　两人动静过大，已经完全将客厅的周妄吵醒了，他醒来的瞬间，鼻子就闻到了属于他沐浴露的香味，很浓烈味道，顺着热水雾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都是。 　　浴室泛着橘黄色的暖光灯，还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周妄摇摇头，觉得睡懵了。 　　“擦擦。”沈驰路过客厅，见他醒了，抽了两张纸给他。 　　“什么。”周妄睡眼惺忪地接过纸。 　　“眼屎。”沈驰摊在沙发上坐着。 　　“......”周妄擦了擦眼角，“你用我家浴室洗澡了？” 　　“你弟在洗。” 　　睡穿了，周妄头一歪准备重新睡。 　　“你怎么还没走？”周妄想起什么，看向沈驰。 　　“给你弟洗澡。”沈驰还是那个答案。 　　周妄终于起身，往浴室走去，拉开推拉门后，发现周祈蹲在水桶里，泡着热水澡，手挤着小黄鸭吱吱叫，乐得正开心呢。 　　门打开后，寒气吹过来，周祈正好对上周妄的眼睛。 　　他准备对他哥生气的，不然他哥就这么一直不重视他。 　　所以上一秒笑嘻嘻的周祈瞬间收敛笑容，冷冰冰地看向周妄。 　　周妄眼神比他还冷，淡然扫了眼后，就把门再次拉上。 　　“怎么，你也想养他。”周妄转头问沈驰，“照顾得挺好，都养成小皇帝了，我以后难道也要这么伺候他吗？” 　　“养呗，你当他爸，我这挂俩奶瓶当妈。”沈驰往胸前比划。 　　“他不喝奶了。” 　　“那拉倒。” 　　周妄气笑了。 　　“趁孩子好哄的时候多哄哄，你其实也想留住他。”沈驰半身倚在墙上，环抱着看向周妄，语气平静。 　　隔着浴室的门，周祈显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只是刚才他哥脸色很臭。 　　周妄看向沈驰，想说他多管什么闲事，但总归是好心，今天还是周祈十三岁的生日。 　　浴室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是周妄走过来，将周祈的睡衣放在了干净的架子上。 　　算是给周祈的台阶。效果类似小时候和妈妈冷战，妈妈哄你的办法就是敲着碗筷喊句“开饭了。” 　　两盒达美乐披萨当生日蛋糕，中间插了根周妄放在药箱的医用棉签，然后沈驰用点烟的打火机点着棉签，摆到周祈面前，让他吹。 　　今年的生日依旧是三个人过，只是父亲的位置，被一个陌生的哥哥取代了。 　　周祈闭眼，双手合十准备许愿。 　　“快点，棉签快烤焦了。”沈驰催他，将那棉签掐了火，重新点了根，“快。” 　　周祈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最后一秒许的愿是希望他哥有钱发大财。 　　这样他也不会饿死。 　　很纯粹。 　　这栋冷清的房子原来只有周妄带着周祈生活，沈驰今天只是偶然的加入，显得突然热闹得多。 　　电视在客厅摆设了很久，周妄没有给各种各样的影视平台充会员，他很少看电视剧电影综艺之类的了。 　　但是沈驰直接把他至尊会员的号挂上，放周祈想看的火影忍者。 　　周祈和他哥靠在一起，塑料手套戴着用手撕披萨，桌上还有很多沈驰买的好吃的。 　　他觉得很开心。 　　如果这个人不会欺负哥哥，不会把他哥睡了。 　　一直呆在这里，也挺好的。 　　周祈余光瞥着沈驰，有些认可他。 　　晚上十点左右，周祈就回房间睡觉了，周妄在客厅收拾残局，剩了不少吃的，放冰箱明天又是一顿。 　　沈驰帮他。 　　倒真像是过日子那么回事。 　　“你今晚。”周妄看着外面泥泞的路，雨停了，但是天黑路也不会好走，“留下吗。” 　　“卧室可以给你铺张床。”他说。 　　“行，我要和你睡一张。”沈驰这次没怎么犹豫。 　　“别搞。”周妄有些紧张，上次在浴室弄过一次后，他发誓再也不在家搞这些。 　　“纯盖被子睡觉。”沈驰自觉地找到周妄的房间。 　　周妄给沈驰找了个自己曾经买大号的睡衣，让他凑合一晚。 　　他真的纯盖被子睡觉，躺在床上后，连话都没有和周妄再说什么，安静得像是换了个人。 　　周妄没怎么和人睡同一张床过夜，他占着床的一边，盖着被子，背对沈驰。 　　沈驰没有对他做任何事情。 　　周妄没有多想，困意来得很快，也就没有管沈驰了。 　　夜色笼罩着整个房间陷入漆黑，隐约的光源来自窗纱缝隙，透过淡淡月光，沈驰盯着天花板。 　　四周寂静，他能听见风声。 　　毫无睡意。 　　他想错了，哪怕是呆在周妄身边。 　　那些在深夜滋生占据着他内心的情绪，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袭来。 　　正如他当初对周妄说的，他有病。 　　是心病。 　　没有褪黑素和药物催眠，随之带来的是躁动和不安，接着低落难过。 　　周妄没用。 　　沈驰摸黑，他将衣服换了下来，穿回自己的衣服，悄然离开了周妄的房间，路过客厅也没有留步，安静地打开门离开了周妄家。 　　漆黑夜色里，猩红火光消散在风中。 　　他手夹着烟仰头散漫地吐息着。 　　烟雾弥漫在那双狭长上扬的狐狸眸中，隐匿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街道尽头传来几声流浪野狗的狂吠。 　　他身影孤僻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第18章 　　察觉到枕边没人的时候，是凌晨周妄被隔壁菜市场的鸡叫吵醒，雾蒙蒙天色下，他眯着眼，发现沈驰已经离开，伸手去摸被子的一边，还凉飕飕的。 　　神志不清中周妄还夸了他句“起得比鸡早。” 　　周妄歪头，又睡了个回笼觉，约莫着二十分钟，才再次睁眼，已经是六点五十了。 　　要喊周祈起床，今天不用在外买早饭了，去厨房冲了热牛奶，将昨晚剩菜剩饭热了热。 　　“哥，大清早就吃披萨啊。”周祈揉揉眼睛，坐在餐桌边，无奈托着脸，昨晚吃太多，他都对披萨腻了。 　　周妄没理他，在卧室换衣服，修长细瘦的手指耐心地扣着衬衫的扣子，反正衬在里面，在锁骨位置他就停手了，手机连着充电线放在床头，震动了下，是沈驰回的消息。 　　换衣服前，周妄发消息问他怎么起这么早。 　　——你的床好硬，睡得不舒服。 　　——【猫猫哭哭】 　　周妄自动屏蔽他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老土卖萌表情包。 　　妄：豌豆公主。 　　“哥——”周祈又在客厅扯着嗓子喊周妄了。 　　周妄将手机扔一边，走到客厅，“干嘛？” 　　“我英语作业差一面......你能不能帮我补了。”周祈偷偷看周妄的表情，反正就是单词抄写不动脑的作业，每行抄第一个单词的时候，他其实就能把单词记下了，但是学校老师总让他们抄一行，每行四个。 　　周妄脸色阴沉得难看，“昨晚干嘛去了？” 　　“不是玩太嗨了嘛......回房间就困睡着了。”周祈埋头喝牛奶。 　　周妄从他文具袋里翻出笔，连画带绕地火速补完了那面英语单词。 　　他们说医生字都不会太好看。 　　周祈偷偷看着，表示赞同，也就是他哥的字和他一样扭得像蛆，补作业起来才不会被发现。 　　想不到吧，写字这样恶心的人，周家有两个。 　　出门的时候，手机再次震动，是沈驰发来的消息。 　　周妄以为那句豌豆公主的调侃后，沈驰就不理了。 　　——嗯呐~ 　　看完这两个字，他大脑宕机了一瞬。 　　“怎么了哥？”周祈看他像个石像一样立在路边。 　　“没事。”周妄关了手机聊天界面，没再回了，真怕沈驰下句再回个“么么哒”。 　　今早医院没有太忙，周妄进办公室的时候，还被刘筱往口袋里塞了俩煮鸡蛋，去科室办公室找主任签字文件后，他就帮着整理患者资料。 　　直到将近九点多的时候，医院大门有个闹事的，保安拦在门口问他找谁，他骂骂咧咧说要找周妄。 　　是周梁，男人头发乱糟糟的，穿得也不知道哪来的破旧大衣，脸因为风吹，干燥得泛着土红，脸上有抓痕，血迹干后留下暗红的痕迹。他至少还聪明知道跑到内科这里找人。 　　周妄人缘不算差，至少今天轮班的同事有不少和他熟的，周梁这么一闹，很快就传到了周妄的眼里。 　　多丢人啊。 　　周妄面子肯定挂不住吧。 　　陈周庄看着周妄面不改色地起身走出办公室，“要我陪你吗？”他在周妄身后关心地问。 　　“不用，我去看看。”周妄将笔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快步朝着医院西门走去。 　　这中年男人也真是有劲，早饭吃多了吧，短短时间就要跟医院的保安打起来，来了几个人制止他，马上就要报警了。 　　“添麻烦了叔，这我爸。”周妄语气平静走上前，从两个人手里扯过周梁的手臂。 　　“你儿子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血霉！”保安唾了周梁一下。 　　周梁卡着痰就要回呛过去，“那也是老子的种，老子找他怎么了！” 　　“行了。”周妄再次朝着几个保安叔叔致歉，拽着周梁的衣领，给他拽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周梁指着脸上的抓痕，再脱了大衣，挽起袖子给周妄看手臂，“看到没？小野种爪子厉害了。” 　　周妄站在阴暗处，周梁站在阳光直射的位置，那些抓痕看得瘆人，恨不得抓下来一块肉下来。 　　他双手插兜，安静地看了会，“颌面部有问题吗，下巴骨头，这。”周妄抬了抬下颌。 　　周梁骂骂咧咧的气势瞬间被压下去，下意识地学着周妄的动作去做，“不疼。” 　　“哦。”周妄扫了他一眼，“你要挂号吗？” 　　“找你有什么用？我还挂号？”周梁火气噌地一下又上来了。 　　“用碘伏消毒没？”周妄转身带着他往办公室走去。 　　“去药店刷卡开了个碘伏，昨晚拿棉签抹了点。”周梁老老实实汇报着，“这会不会得那个什么破伤风？狂犬病有可能吗，你弟昨晚真发疯了。” 　　“去开生理盐水，再去开个百多邦软膏，每天涂两次，别沾水。”周妄正眼不想看他。 　　“留疤怎么办？” 　　“一张老脸你还想保养？”周妄无语。 　　周梁贪生怕死，看似冲动脾气的一个人，其实受了点伤生了点病都要担心自己身体。 　　让周妄意外的是，周祈会动手，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又没什么暴力倾向，说到底也是会怕大人的，好几处伤口其实很深，用指甲抓到见血，想必也是用了十足力气。 　　“你打他了？”周妄突然停住脚步。 　　“没有，我都没打过你。”周梁敷衍过去。 　　周梁是没有打过周妄，后来他上学一直都是住校，省心懂事，周梁很少管他。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周妄就已经明白一个大概了，他怎么现在才发现周祈小时候一直经受着家暴。 　　周妄提着塑料袋，将东西塞到周梁怀里，“滚吧。” 　　“对你老子一点都不客气。”周梁已经心满意足了，还要言语周妄几句。 　　周妄懒得看他，摆摆手让他赶紧滚蛋。 　　“你还好吗？”陈周庄碰巧路过一楼，关心看向周妄。 　　“没事。”周妄摇头，和他一起进了电梯。 　　“你爸他......”陈周庄话说到一半，电梯门开，又进来几个患者。 　　“上年纪了就这样，好歹知道往医院跑，没死在外面添麻烦就已经很好了。”周妄垂眸，淡然看着手机。再次翻到和周祈班主任杨玫的聊天记录。 　　周祈在学校性格表现得孤僻，不合群，时而展现的暴力倾向，以及和周梁生活在一起染的陋习。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陈周庄明白他家庭背景，只能同情地拍拍周妄的肩膀以表安慰，将他的话当作自己安慰自己。 　　但其实周妄说的是实话，他庆幸周梁没有残疾，没有意外去世，不然他未成年的时候就要和周祈被送进福利院。 　　周妄情绪稳定，像周梁这种公然找茬，他只会觉得对不起公众场合的工作人员，别人怎么看他，说他怎么有个这样的爸，其实周妄都无所谓。 　　投胎投成这样，他没办法重开。 　　眼看着时间就到了十月十五号。 　　下午一点的时候，周妄去的棋牌室，比他想象中人少很多，清清冷冷，显然不是什么发财的好日子。 　　“来了？快去换衣服吧。”秦让站在前台数账，愁眉苦脸的。 　　陈周庄他们订的是下午四点多，周妄暂时一个人。 　　棋牌室女同事柳姚也穿好了衣服，在梳妆镜前补妆，她偏头看向换好衣服的周妄，虽然看过几次，但每次都眼前一亮，“你要不要擦点？”她举着自己的粉饼，忽闪着那双大眼睛兴冲冲地问他。 　　“这什么。”周妄凑过去看了眼，那盒小粉饼还泛着淡淡的香味。 　　“就粉饼呀，反正你也不用素颜霜粉底液什么的，擦擦显脸稍微白点。”柳姚显然没料到周妄其实并不反感男人用化妆品。 　　“还有呢。”周妄看着她面前的瓶瓶罐罐，再看了眼她脸上的妆，“你这红得像猴屁股。” 　　柳姚瞬间就恼怒了，“这是腮红！你懂什么？” 　　“抱歉。”周妄和女孩子开玩笑掌握不好分寸，要是他兄弟，他就直接指着说是猴屁股了。“给我来点红屁股。” 　　柳姚沉默了。 　　“你平常有女装癖吗。”柳姚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没有。”周妄摇头，用指尖擦着点腮红，抹在眼尾，他刷视频的时候看见那些擦边男这么涂的。 　　而且周妄手法也并不蠢，力度恰到好处，抹得也并不多，稍微显得有些......可爱。 　　他自个对着镜子里的自个傻乐起来。 　　柳姚一直觉得他很高冷来着。 　　“你......”柳姚看着那张绝世清冷的脸晕着淡红，脑补无数不可说的画面，咽了咽口水。 　　周妄眯着眼笑笑转头看她，“嗯？” 　　“好看。”柳姚发自内心地肯定。 　　“这个能洗掉吧。”周妄没玩过，用手指擦蹭着，还有些担心。 　　“洗不掉咯，你就永远这么红猴屁股吧。”柳姚和他开玩笑。 　　周妄觉得他比红猴屁股帅多了，成为红猴屁股也是最帅的那个红猴屁股。 　　往棋牌室门口拿着传单一站，分分钟就挤满了人，受欢迎程度不是吹的，秦让也是没想到，几十个人同时围堵着周妄，举起手机要和他拍照。 　　黑白搭配的长裙在周妄身上其实一点裙子的实感都没有，因为他个子并不矮，至少比身边站着的柳姚要高一个头，也没有戴什么花里胡哨的假发，额间黑色发丝遮住长眉反倒添了些少年气。 　　更吸引一些小孩子过来合影，周妄就蹲下身配合，黑眸对着镜头笑得温柔。 　　他纯粹当玩了。 　　柳姚更是信念感十足，她故意扮演失宠吃醋闹脾气的小公主，只要有小朋友靠近周妄，她就要故意伤心生气，然后小朋友就会屁颠屁颠跑去安慰她。 　　两个人往门口一站，棋牌室门口堵得全是人。 　　“不做小孩生意，不做小孩生意，咱们是干棋牌室的，找准自己客户定位！”秦让见小孩围得越来越多，渐渐觉得不妙起来。 　　可是那些小孩子就揪着周妄的裙角，奶声奶气地喊着：“公主哥哥。” 　　喊一声周妄就爽一下。 　　正经订位置的客人是在将近四点多才多起来的。 　　“玩挺开心啊哥？”左杰他们刚走进来就看见周妄跟个吉祥物一样站在人群里。 　　“我薯片呢？”周妄本来和小孩说话都是慢声细语的，突然朝着左杰他们喊了嗓子，给小孩吓一跳。 　　“带了带了，我们先去玩几盘。”陈周庄从后面赶过来。 　　“三缺一你们喊谁？”周妄往店里走了，引客工作做完了，他就回前台结账，让柳姚一个人站门口发传单了。 　　“沈驰啊。他说也来。”陈周庄语气自然。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周妄顿了下。 　　“哎呀，这有什么，都哥们！”陈周庄笑嘻嘻地拍拍周妄肩膀。 　　男生友谊建立得本身就很快。 　　快到周妄都不敢承认沈驰是朋友的时候，他们已经理所当然地拉着沈驰一起玩了。 　　几个人围着聊天唠嗑就一会，棋牌室不禁烟，陈周庄和左杰他们也就嘴里各叼着烟。 　　将近五点多，天色有些暗的时候，周妄也歇下来了，秦让数钱数到乐开花，甚至把老板位置都让出来了。 　　店门推开，走进来几个引人注意的帅哥。 　　当头的就是季升，他剃了鬓边的发，尾部的发丝有些留出来，偏狼尾却又没有那么扎眼，左耳打着三个耳钉，眉骨也打了颗钉，泛着醒目的金属光泽。身着短夹克，长腿衬着灰色直筒裤。 　　身边和他走一起的是他男朋友。 　　周妄上次在北苑大门口见到的那个男生，今天他穿着黑色大衣，眉眼乖顺，安静地陪在季升的身边，两人十指相扣地牵手，不顾外人眼光。 　　最后进屋关店门的，是沈驰。 　　他们一起来的。 　　沈驰低头刚咬完电子烟，他额前的发丝有些卷，偏美式发型，单边右眉毛中间剃断了一截，狭长狐狸眸笑起来眼尾上扬，正和前面的季升说着什么。 　　两人估计说到一起去了，笑了会。 　　两拨人逐渐碰面。 　　沈驰见到周妄的时候，他正坐在老板椅上，穿着女仆装，翘着二郎腿，还是大马金刀往那一坐，裙子都撑起来了，然后单手吊着点一半的烟，神情懒散地正和朋友们说些什么。 　　和平时在沈驰面前那股乖劲全然不同。 　　几个人笑嘻嘻抬眸的时候，周妄和沈驰四目相对。 　　周妄散漫地冲他点了点脚，算是打招呼。 　　烟雾缭绕在他眸色间，对着沈驰痞气地勾唇笑。 　　沈驰眉头轻挑，旁若无人挤到周妄身边的位置，原本站的是陈周庄，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差点没被沈驰挤出去。 　　陈周庄看着面前几人，虽然都是男人，但是他怎么感觉怎么不对。 第19章 　　“开最拐角那两桌。”沈驰扫了眼台球厅那片，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中央空了两桌，周围也都满了，再者就是拐角偏僻的位置。 　　“开中间的呗。”季升插了嘴，顺手接过陈周庄的打火机，点烟叼着。 　　沈驰看着周妄，等他的意思。 　　“中间的。”周妄掐烟起身。 　　“小妄摆球。”陈周庄已经往中间那两桌去了，周妄本来下班点就还没结束，现在算摸鱼。 　　柳姚和周妄各摆一桌。 　　“加油哦哥哥。”柳姚冲着几个帅的抛媚眼，然后夹着烟站在旁边看热闹。 　　正常他们选桌不会选中央，除非想装逼。 　　周妄将球刚摆好，沈驰就给他递了个杆，“再帮忙开个球？算我的。” 　　季升单手撑着桌沿，抿着烟懒懒吐息，“娱乐局你都请外援。” 　　周妄接过杆，站在人群中间很快引起注意，一是他那身女仆装，二是他熟练的单手开球。 　　精瘦有力的手臂随着动作往前一送，带动着大臂的力量将杆猛往前捣，清脆的台球碰撞声响后，色球同时来回滚动，进了俩，白球位于沈驰线域。 　　“好装。” 　　“装。” 　　左杰和陈周庄一眼就看出周妄在装逼，他从前打球的时候，从来都是稳打稳地开局。 　　“好好看好好学。”周妄将杆塞回沈驰怀里。 　　沈驰笑着接过来，看着周妄给他开的好球，站在桌边缓缓俯下身，他不习惯戴手套，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压着，他喜欢打巧球，不会很用力，母球总是以很骚的路线拐起来，然后轻轻地碰在球上再让球进袋。 　　和沈驰这种人打球来气。明明觉得不可能进的，就是会拐弯使巧劲进球。 　　他脖颈电子烟挂饰因为俯身垂在桌面，沈驰不经意地将它甩到后背，双眸紧盯着球的位置，捣球动作很熟练。 　　季升用巧克粉擦拭杆头，视线却并不在球桌，而是看向周妄。 　　“谁的外卖！”秦让往这个方向喊了声，“八杯星巴克！” 　　“嗯，来了。”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生起身，往前台走去。 　　沈驰让了季升一手，两人换位。 　　“他对象叫什么？”周妄凑到沈驰身边轻声问道。 　　“金落。”沈驰用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比划了下哪两个字，“听说是天上掉金子的寓意。”他勾唇开玩笑。 　　周妄抬眸往金落的方向看去，确实像是家里富养的孩子，无论是穿着还是首饰都是名牌，季升之前说过的，他靠对象养着。 　　金落先给秦让分了杯，他不知道各位的口味，所以买的大部分是拿铁，自己是热巧，给季升留的冰美式。 　　很有礼貌的人，也给柳姚分了一杯，单独用纸巾包裹着，方便她擦口红。 　　“放旁边。”好不容易等到最后亲手送到季升旁边的时候，季升语气却敷衍冰冷。 　　金落也不恼，“嗯嗯”地点头，就乖乖听话将咖啡放好。 　　他全程也并没有参与他们的游戏，就像个小宠物被带出来看着一样，安安静静地晾在一边，也不看手机，就看向季升。 　　“谢谢。”周妄站在沙发旁和他搭话。 　　“嗯，没关系没关系。”金落很友好，抬眸冲着周妄笑。 　　“你不玩吗？”周妄问他。 　　金落摇摇头，“我不会这个。” 　　“他没教你？”周妄指的是季升。 　　金落摇头。 　　“我单开一桌教你。”周妄放话了。 　　金落愣了下，再次看向他。 　　两人举动显然引起了沈驰他们的注意，季升只是余光瞥过去一眼，“他笨得很，别把你气着。”言语里全是轻蔑。 　　周妄没理，本来今天看他就烦。 　　沈驰接下来几杆有些力不从心，注意力被周妄那边吸引过去。 　　谁家正经人教球是这么教的。 　　周妄身着女仆裙站在金落身后，其实他个子比金落高，手把手教他拿杆也方便，侧过身在沈驰的角度看，和从后面抱着金落没差。 　　两桌挨得很近，周妄给金落讲规则也很耐心，还会夸他。 　　“好球。” 　　“不错。” 　　“嗯，好撞。” 　　沈驰没见过周妄能嘴甜成这样。 　　再开一局，周妄不在，就是柳姚给他们重新摆球。 　　周妄其实没什么别的心思，就是见不得有人落单，还要被对象嘲讽。他教得也比较浅显，好让金落上手玩会。 　　“啪——”隔壁桌清脆地碰撞一响。 　　听声音就知道是很暴力地开球，沈驰单手高架杆，直接现场立杆尾炸球。 　　“牛逼！” 　　“666！” 　　很快成为全场焦点。 　　周妄愣了下。 　　草，怎么比他还装？ 　　“你能去和他换吗。”金落突然在他耳边说了句。 　　“嗯？”周妄困惑。 　　金落指了指季升。 　　服了。 　　周妄把杆一撂，朝着沈驰那桌走去，季升和他迎面相撞。 　　“滚。”周妄夺过他手里的杆。 　　季升就听话地滚了。 　　没空再管他俩，眼前的沈驰选手在打出立杆尾炸球以及上把各种刁钻的角度球后，对着周妄说了句，“今天手感不好，你也能教教我吗。” 　　周妄听后点头，“那就让老师好好教你。” 　　“手把手。”沈驰得寸进尺。 　　“包的。”周妄点头答应。 　　沈驰一整个站在他面前，比他高出头，腰窄背宽，周妄整个脸能贴他后背。 　　“你低点能死吗？”周妄抬膝盖踹他屁股。 　　“对不起哥哥，我比较笨。”沈驰半侧过身，嬉皮笑脸冲着他说。 　　周妄本来都要压下身了，被他突如其来的转身，直接整个脸埋他胸上。 　　闷闷的，差点没呼吸上来。 　　“饿了？”沈驰腰身直挺。 　　“变态。”周妄拽着他的手臂架杆。 　　“哥哥，你的杆好顶。”沈驰冷不丁地夸他。 　　“你爹我还没开捣呢。”周妄内心无数鸟语花香。 　　“那你快撞吧。”沈驰满嘴不正经。 　　周妄不知道他俩说话声音大不大，心虚地抬头扫向周围，还好没人注意到这里。要是被陈周庄他们看见了，他跳黄河都洗不清。 　　这怎么洗，背着他们给人当0？ 　　这比周梁跑去医院闹事可怕得多。 　　“你卡姿兰大眼睛就这啊，比你上厕所还不准。”在沈驰故意歪球后，可让周妄逮到能说的了。 　　“我上厕所你看过？明明准得很。”沈驰用杆背偷偷頂了下周妄的屁股。 　　“说不定以后就不准了。”周妄俯下身，接着捣球。 　　“比比？”沈驰将手撑到他杆前，阻止他打球。 　　“什么？”周妄愣了下。 　　“尿尿呗。” 　　“？” 　　周妄气笑了，“憋不住你就尿□□，拉上我做什么？” 　　“不是让你看看准不准吗。”沈驰散漫咬着电子烟嘴，缓缓吐息，烟雾弥漫在他玩味的眸色中。 　　“你准，准行了吧。你是准准大王。”周妄当他有病。 　　本来没事的，沈驰非把尿尿挂嘴边，反倒让他有点感觉。 　　周妄将杆往桌上一扔。 　　“干嘛。”沈驰顿了顿。 　　“尿尿。”周妄黑着脸转身走的。 　　沈驰本来就是逗他，自然没有跟上去。 　　出洗手间的时候，周妄在门口撞见了季升，他像是在这里故意等周妄似的。 　　周妄假装没看见，绕过他就走。 　　季升就堵他。 　　知道他有话说，周妄故意将他带到人流量较多的位置，这样无论他动手动脚都没有办法得逞。 　　“说吧。”周妄平静地看着他。 　　“我......”季升难得认真了起来，垂下头，浓睫低垂，半晌，好看的桃花眸凝着周妄，语气真挚。“我对你还有你的牛牛道歉。” 　　“我的......什么？”周妄第一时间没听明白。 　　“牛牛。”季升垂眸，看向周妄腹部。 　　周妄懂了。 　　好丢人，早知道还是带他去偏僻的角落里说了。 　　“能原谅我吗。”季升问他。 　　原谅个牛牛啊。 　　“求你了。”季升脱口而出。 　　“沈驰说你很生气，让我和你道歉，不然以后不带我玩了。”他又说。 　　周妄总算明白今晚他怎么一直偷瞟自己，合着半天是想找机会道歉。 　　“沈驰？沈驰让你和我道歉？”多新鲜。 　　如果季升要和他的牛牛口头道歉的话。 　　他沈驰得给周妄牛牛磕一个响头。 　　“嗯。”季升挠挠脑袋，“具体你问他吧，不然打游戏他不带我上分了。” 　　“行，我原谅你了，快滚。”周妄摆手。 　　“不太像。”季升打量着他。 　　周妄抬眸，淡淡瞪了眼他。 　　季升老实了。 　　回到台球厅，沈驰还在和他们打球，那手法，说有多飘逸就有多飘逸，还准不准，他每个球都准到离谱。 　　压下身进球时候笑得一股痞劲，吊着金属烟嘴，在别人起哄夸他的时候，还很装地勾唇笑笑。 　　“你给我出来。”周妄点点球桌面，声音不轻不重，却压迫着周围气场没人敢大声说话。 　　沈驰听话地收了杆，朝着周妄走去。 　　“怎么啦？”他语气还挺轻松。 第20章 　　周妄也不说话，见沈驰跟过来了，就带着他去了换衣间稍微隐蔽的地方。 　　“干嘛干嘛干嘛。”沈驰拖着步子吊儿郎当地走得慢。 　　等半天没见人跟上来，周妄烦躁地转过身，直接扯过他的袖子，用力拽得沈驰一趔趄。 　　“你凭什么让季升跟我道歉。”周妄抬眸看他，将他逼到墙角，压低声音质问。 　　“季升？道歉？和你？”沈驰对周妄的质问进行了拆解，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是什么，狭长眸子眯起，略显迷茫，“他惹你了？” 　　“你装什么。”周妄觉得好笑。 　　“你凶我干嘛，不需要先弄懂情况吗。” 　　半天周妄就这么瞪着眼睛干瞅着他。 　　“我记性不好。”沈驰软了语气。 　　他发现周妄这人得哄，服点软，说点好话，沟通效率会很高。 　　“他要和我的勾八道歉。”周妄面无表情从嘴巴里蹦出这句话。 　　他不要说是牛牛。 　　“那你......”沈驰显然没有装住，嘴角已经翘起压不下去了，他看着周妄嗤笑了声，“你的勾八原谅他没？” 　　“不是，你凭什么啊。”周妄不想被他带偏。 　　“什么凭什么。”沈驰觉得周妄此时此刻的神情像极了炸毛小猫。 　　这是好听点的比喻。 　　不好听有点像战斗鸡，就是那种鸡圈里俩鸡互啄支棱着脖子的那种。 　　“你凭什么就觉得我的勾八受到了伤害。”周妄觉得因为这种话题和沈驰理论起来挺离谱的，但是他俩一直以来的对话都很离谱。 　　“上次。你问我为什么说那句话，还记得没。在你家，我俩在沙发上躺一起的时候。”沈驰比划了下，一根手指当一个小人，两根手指暧昧地贴在一起。 　　“我俩是坐在地板砖，一人一边，隔了十几厘米的距离。”周妄让他严谨些，分开了他的手指。 　　“看来没忘。”沈驰满意点头。 　　“就觉得，你应该挺在意那件事的，记了很久。”沈驰语气认真了些，“没准已经是心理阴影了。” 　　“我在意个勾八。”周妄打断他。“我在意这个，能让你碰？” 　　“我和他不一样。”沈驰看着周妄。 　　周妄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哪里不一样？” 　　“我碰过你后，你是神清气爽，各方面都满足。”沈驰咬字故意浮夸，“他呢。”沈驰故作眉头微皱，“事后你那脸臭得像路边狗屎。” 　　周妄沉默了。 　　他爽成狗屎不行？ 　　“不都是这种事吗。”周妄反驳。 　　“你到没到。我清楚。” 　　周妄又沉默，好变态。 　　“那也应该是我自己去让他给我道歉，凭什么要你去说。”周妄渐渐忘了心中那股无名火哪来的了。 　　他本意是，我勾八是我勾八，我勾八被人碰了也是我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沈驰插手管。 　　空气安静了瞬，沈驰低头咬了金属烟嘴，他闷着吸了口吐息后，烟雾淡果香弥漫在窄小的空间，顺着飘上去，飘到顶头的白炽灯光。 　　“行，算我多事。”沈驰语气淡淡。 　　就......没了？ 　　“出去吧。”沈驰转身。 　　周妄觉得氛围怪怪的，有种拉屎拉到一半的难受。 　　沈驰侧过脸看他，“我原话是让他给你道歉，说开玩笑开过了，他是我的朋友，你以后还是会接触到，不想你们关系太僵。” 　　“谁让那傻缺给你勾八道歉。”沈驰顺势倚靠在墙。 　　“为什么我会接触你的朋友。”周妄看他。 　　半晌等到了一句。 　　“谈恋爱不都这样吗。” 　　谈恋爱不都这样吗，介绍给共友认识，光明正大。 　　后来有个词用来形容这个行为。 　　哦，官宣。 　　这不行。 　　不能这样。 　　他们的关系不能被别人知道。 　　周妄又不是认真的。 　　周妄不管沈驰以前谈恋爱是怎么个过程，总之在他这里，官宣这一步不可能存在。 　　“你紧张什么。”沈驰视线缓缓从周妄这身女仆装上移，对上他刻意挪开的目光。 　　“你朋友就这些吗。”周妄神情恢复平静。 　　“嗯。暂时，还有一些得慢慢来。”沈驰略作思考。 　　沈驰就和他对视。 　　四目相对。 　　周妄有种和傻狗对视的错觉。 　　因为沈驰显然就没有别的心思，他眼神是单纯的。 　　虽然周妄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得教沈驰。 　　恋爱第一步是互相真心喜欢。 　　不是相互馋身子。 　　“别和我一起出去。”周妄按着他的肩膀，从他面前路过，“至少隔一分钟。” 　　“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沈驰堵着他，不让。 　　“俩男人一起从换衣间出来，这很奇怪。”周妄推他。 　　“一起进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想这些。” 　　“......” 　　“就说我大色狼，欺负你这个小'女仆'。”沈驰顺手拍了他的屁股走出换衣间。 　　周妄黑着脸跟他走出来。 　　“诶，找你呢，帮我拿打火机。”陈周庄正巧迎面走过来找周妄，“去哪了你？”他自然看见了沈驰。“你俩......？” 　　周妄选择性耳聋，淡然地走到前台的抽屉边找了打火机，塞给陈周庄，“你们在玩什么。” 　　陈周庄没有多想，“哦，没什么，杰子说他有点饿，准备过会去对面街吃饭，你去不。” 　　“再看吧。”周妄看了眼时间，该到他下班了。 　　“那，驰哥你？”陈周庄十分自然地问向沈驰。 　　“我也再看看。”沈驰笑笑。 　　学他。 　　周妄将手背过去，轻而易举地解开了裙子后面的蝴蝶结，然后就像是脱卫衣一样，从小往上掀起裙摆脱掉。 　　里面穿的是一件短线衣还有长裤。 　　甩掉工作服后瞬间轻松。 　　“就这。”沈驰还蛮新奇地看周妄脱工作装，“原来穿裤子了，还以为...” 　　“想点正经的吧。”周妄把裙子扔给沈驰，“去放刚才那屋的衣架上。” 　　“哦。”沈驰接过裙子又折回去走。 　　还挺听话。 　　回到球桌旁，周妄瞥见了金落那一桌，看到了挺新鲜的画面。季升竟然十分有耐心地教金落打台球，是手把手贴身教的那种，比周妄刚才的正经教法多了几分暧昧。 　　金落那心思哪里在台球上，时不时侧过脸和季升对视，两人那眼神都能拉丝。 　　周妄在想沈驰是不是平常隔这俩中间吃狗粮吃出刺激了，着急恋爱。 　　几人聊了会，打算散场，金落主动找周妄加了联系方式，说是有合作商量。 　　周妄本意也是愿意加的，简单聊了几句后，周妄去找老板秦让结钱。 　　因为今天下午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秦让多给了两百块钱说是当请周妄吃饭了。 　　周妄收了钱后，心情倒是不错，扫眼过去，看见沈驰站在人群里都顺眼了许多。 　　下楼的时候，金落突然踩空了一台阶，崴到脚腕了，倒是没有很严重，只是走起路来一歪一拐的。 　　陈周庄他们还想着好心搀扶。 　　没想到搀扶到门口的时候，季升俯身在最后台阶下弯腰蹲着，显然是要背金落的架势。 　　最后也确实背了。 　　隔着路边将近五米的距离停着一辆黑色奔驰，司机打着车灯，下车将车门打开。 　　季升就背着金落朝车走去，先离开了。 　　“他们关系真好。”陈周庄在周妄身边啧啧道，“要你，肯定不愿意背我。” 　　周妄扫了他一眼，“你太重了。” 　　金落趴在季升的后背，季升单手托着他，另一只手还要配合金落牵着，只不过角度问题，从陈周庄他们角度看不见罢了。 　　周妄看了会，才发现他们的无名指上似乎有对情侣素戒，之前，周妄没注意这些。 　　不刻意避开，他们好像相爱，却又好像没有那么爱，两个人中间被奇怪的情感纽带系在一起，爱也许占其中几分之一。 　　几分之一呢。 　　“你说，他俩关系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陈周庄突然又冒出一句。 　　“嗯？” 　　“有点像那什么。” 　　“什么？” 　　“男同。”陈周庄若有所思地说。 第21章 　　要么说周妄身边朋友不出傻子呢，陈周庄这铁直男都能看懂。周妄迟疑着要不要夸陈周庄俩句，而他又怕某天陈周庄对着他也一脸震惊。 　　啊？你也是同？！ 　　周妄想到就笑了。 　　这无所谓，关键知道他是下面那个当0的，就有点不太好受了。 　　分几波人散了之后，周妄也没跟他们去吃饭了，剩下沈驰踩着石阶站在旁边，像个无业游民，也不着急回去。 　　“去哪？”沈驰问他。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呗。”周妄怎么知道去哪。 　　附近靠近马路，嘈杂声音很多，但沈驰的那句“我妈妈前年去世”还是清楚地传到了周妄的耳朵里。 　　沈驰语气没那么沉重，周妄也就没怎么在意。 　　怎么办呢。 　　他的妈妈也前不久给别人当妈了。 　　他俩某种意义上都挺惨的。 　　转头一看的时候，沈驰踩着台阶已经弯腰坐下了，长腿屈着，咬着金属烟嘴，但并不在公众场合抽烟，就咬着玩，目光平视着前方那条马路边的红绿灯。 　　“对不起。”周妄开口。 　　沈驰摇头。 　　“因病吗？”周妄本着职业思维问的。 　　“自杀。”沈驰简单回答两个字。 　　周妄就没再问了。 　　气氛好像突然凝重了下来，见沈驰也没处去，周妄站在他身后，腿伸直正好能踢到他的腰侧，“走，带你吃饭。” 　　沈驰抬头，呆然地看向他。“吃什么。” 　　周妄一时间还真没什么选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想半天了。”沈驰朝后靠，直接将后背靠在了周妄腿上。 　　天色黑了，橘色路灯光拉长他俩的身影，来往行人当他俩该溜子也没怎么注意，晚风带着寒气吹过发丝。 　　周妄感受到腿上的重量，无奈地伸直往前顶了顶，这样沈驰好靠一点。 　　“吃卤菜吗。”周妄想起什么，问他。 　　不说话就当他默认，周妄顺手拍他脑袋，将腿收回来，沈驰起身。 　　周梁以前喜欢这么吃，配点白馒头，不知道哪来的白酒，拿着筷子，一个人能吃很久，周妄对卤菜这种东西其实并不感冒。 　　只是以前妈妈带他去市场那种打着暖光灯的推车商贩时，他知道父亲要从外面回来了，算是吃的比较正式一顿晚饭，有时候剁的鸭子，有时候猪肝猪肠什么的，但周妄不喜欢吃动物内脏。 　　也就是吃这样饭的时候，父母看上去才和谐一些。 　　今晚他就莫名想到了。 　　周妄带着沈驰绕过了夜市那条马路大道，从一道巷子口朝着菜市场偏路走，那条路上很多烂菜叶子，还有鸡屎，有摆水果摊的商贩，也有几个卖热卤的推车。 　　他在“周家卤菜”的推车前停了下来。 　　“你家开的？”沈驰抬眼看了下，问。 　　“对。”周妄反正无聊骗骗他，就点头。 　　往日看店的老板不在，只有老板娘，拉开玻璃窗，里面热卤的咸香味很快就飘了出来。 　　“那你会卤吗？”沈驰真信了。 　　“我家手艺传女不传男，到我这代绝了。”周妄瞎几把乱编。 　　“啧。”沈驰略微失落。 　　可能真的希望周妄是个热卤小王子吧。 　　“猪头肉，猪耳朵，猪蹄，猪尾巴。”周妄抬了抬下巴。 　　“放过猪吧。” 　　“鸡爪鸭爪？”周妄又问。 　　“来俩。”沈驰凑到他身边，探个脑袋看。 　　老板娘就笑呵呵地用塑料袋装起来。 　　“要那个。”沈驰伸手指了指牛肉，“来一斤。” 　　“花生米。”他又指。 　　周妄都让打包了，牛肉卖的还要稍微贵些，反正带他吃饭也没打算亏待他，孩子乐意吃就让他吃。 　　去超市选酒的时候，满满柜台，沈驰伸手指的就是茅台，周妄连看都没看，拿过货架最顺手位置的二锅头，没记错的话，周梁以前常买这种。 　　“怎么想起来和我喝酒。”结账的时候，沈驰提着热卤菜的袋子在周妄耳边问。 　　“都是下酒菜，喝点。”周妄将酒瓶塞沈驰怀里。 　　“灌我，想做坏事？”沈驰看他。 　　和沈驰做坏事最直截了当的办法，就是周妄趴在床上脱裤子，然后屁股一撅。 　　周妄没鸟他。 　　正带沈驰往回家路走的时候，周妄手机里弹出了金落的消息，很多条，每条还都很长。 　　他站在外面的时候，天黑光影晃得眼模糊，没有细看，进屋了之后，才看清。 　　原来是今天的女仆店长活动时候，金落给他拍了几张照片发布了社交媒体的平台，反响和数据都挺好。一些比较专业的词语周妄不太明白。 　　金落喜欢拍照片这件事，周妄是知道的，能往哪些平台发呢。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软件。 　　这种照片发约炮软件干嘛，让他当炮王吗，周妄心慌，点开软件后发现没有就松口气。 　　就去厨房给沈驰拿筷子碗杯子。 　　“金落他其实是网红，副业做自媒体？”周妄问沈驰了解情况。 　　“嗯，不是他，是他家做这个的，他会点经营赚零花钱。”沈驰将菜往盘里装，“你弟不在家吗。” 　　“找同学玩去了，十点左右我去接他。”周妄不太熟练拧着酒瓶盖。 　　“我来吧。”沈驰拿过后比他还不靠谱，直接用筷子撬。 　　“他给你发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帮他做出一个账号，然后给你分红。”沈驰看向周妄的手机屏幕，“算兼职的一种吧。” 　　“比如，他这个号粉丝基数比较大，发你的照片有流量后，就会牵带着弄个小号出来假装是你自己。” 　　就类似网络捞人那种剧本，以为是路人，实则是引流的套路差不多。 　　金落很熟悉这些，因为他自己就很擅长在这些软件发自己的照片或者生活日常，也有点粉丝基础的。 　　“你觉得他可信吗？”周妄问他。 　　其实问沈驰没有意义，因为周妄也不知道沈驰能不能信，他们这几个人认识的时间加起来，一个月都不到，如果坑他也不是没可能。 　　沈驰夹着牛肉咬过，“能信。”他看向周妄，“如果你缺钱的话。” 　　周妄想反问他自己看起来很穷吗。 　　好像确实能看出来。 　　——你可以自己起个网名，简单好记的就行，然后会给你个账号先用，具体事项可以回头约时间见面聊。 　　金落最后给他回复的消息。 　　周妄点开自己的照片那一条视频 ，点赞量已经将近十几万了。 　　就是穿着女仆装拿杆单手开球的那会拍的。 　　他内心倒是没什么波澜，以前在中学的时候，经常有女同学拍视频，喜欢在他下课趴课桌睡觉时候拍他，因为只要周妄出镜，哪怕侧脸，作品就能有小几千的赞。 　　纯24K帅的牛逼。 　　“帮我起个网名。”周妄踢了踢沈驰。 　　“妄妄，周周，妄周，周妄。”沈驰将他名字拆了排列组合。 　　不靠谱的。 　　“我能叫沈驰吗。”周妄思来想去。 　　反正他真名也不叫沈驰，不是叫那什么陈连生吗，干嘛不能给他用用呢，以后点外卖寄快递都能用沈驰这个代号。 　　周妄发现多俩名字还挺有好处。 　　“行。”沈驰没怎么想就答应。 　　周妄决定将在名叫沈驰.账号里面发布自己的擦边小视频。 　　因为周妄看了账号里面的内容，钱难赚屎难吃，他已经有所预料到要出卖色相了。 　　没关系，只是互联网，不是线下当鸭。 　　“好吃吗。”周妄还没动筷子。 　　“嗯，你尝尝。”沈驰将菜推到他面前。 　　俩人在餐桌旁就这么面对面坐着，摆着白酒，还哥俩好地碰一杯，倒真像这么回事。 　　周妄很久没有喝白酒了，每次他都挺接受不了辣喉咙的那种感觉，但是沈驰坐在他面前看他喝，又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小趴菜。 　　于是只能装作很熟练的样子，豪迈仰头灌一大口。 　　差点没给他难喝吐。 　　沈驰就小口抿着，不给周妄压力，一是可能这酒确实不好喝，二是他没打算在周妄家醉到没有理智。 　　反而给周妄一直倒。 　　其实沈驰看出来他平常不怎么喝了。 　　也就想测他酒量。 　　周妄单手支撑个脑袋，神色依旧，用筷子和一粒花生米做斗争。 　　沈驰就帮他夹好放在面前的小碗里，吃菜的时候，也都把比较好的几块牛肉塞到他碗里了。 　　像小时候妈妈照顾周妄那样。 　　当周妄对着沈驰那张脸差点喊出“妈妈”的时候。 　　他就知道自己醉了。 　　真是醉了。 　　于是周妄就尽量少说话，沈驰如果没有人搭话的情况下，其实他人话也少。 　　周妄左手撑脑袋，他就右手托脸看。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周妄上学的时候很少带同学回家玩，那会子家里房子也破破烂烂的，母亲有集物癖，总是将家里没用的东西积攒着不扔，很多也很杂。 　　有时候家里的筷子都不能对称颜色，甚至可能都不是同一副，还有弟弟小时候也要有人一直照顾，家里来人就会一直哭。 　　没有小朋友去周妄家里玩。 　　周妄也不怎么喜欢带他们回家，倒是经常跑到别人家里呆到很晚，再偷偷回来。 　　那些家长都很喜欢周妄，话少，懂事礼貌，而且成绩好。 　　只要成绩好，就足以在他们面前是好孩子。 　　如果上学那会遇到沈驰这种人，没办法上床，就纯玩在一起的话，还挺好的，至少心情不错。 　　周妄真这么想。 　　“我俩。”他指了指沈驰，又指了指自己。 　　沈驰抬眸，听他继续酒后真言。 　　“我俩要是朋友就好了。”周妄长叹一口气。 　　那就很坏了。 　　朋友亲不了嘴，也上不了床。 　　沈驰不愿意。 第22章 　　沈驰笑而不语, 低头吃菜。 　　周妄的房子在公寓楼背光，房间阴冷昏暗，虽然光也足够凉, 门窗关得严实, 但还是冷气直逼，甚至有时候气温比外面还低。 　　久坐也容易身体冷, 喝酒之后身体稍微暖点，周妄两手揣兜，屈着身体发抖, 等半天沈驰一点反应没有，他伸腿踢了踢沈驰，“嗯？” 　　“你不乐意和我当朋友吗？”周妄又问。 　　“那你朋友好多。”沈驰不怎么发冷，也许有年轻火气旺的原因, 冬天时候手还都是暖的。 　　“啧。”周妄皱眉，酒精上头后, 他情绪也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起身挤到沈驰旁边，“有那种最好的朋友, 什么来着......”他真的在思考，低头大脑宕机半天, 轻声“哦”了下，看向沈驰，“女生她们是不是最好的朋友叫闺蜜。” 　　沈驰没接话, 仰头喝了口酒。 　　“理我啊。”周妄肩膀撞了沈驰一下, 差点没给他酒杯撞飞出去。 　　“嗯。”沈驰敷衍点头，就好像触发到周妄的对话机关一样，点一下就能让他继续自言自语。 　　“那俩男的叫什么？”周妄又低下头, 大脑继续宕机。“基友。”他冒出了这个词。 　　沈驰还是没接话。 　　周妄又撞他。 　　“嗯！”沈驰扔筷子了。 　　“我封你当我基友。”周妄潇洒挥手。 　　“那和现在有什么区别？”沈驰问他，“基友就是搞基的好朋友，你搞基，我搞基。” 　　轮到周妄不说话了。 　　半晌。 　　“你什么时候发现喜欢搞基的。”周妄问了个很沉重很正常的话题。 　　“小学，性启蒙教育片是gay。”沈驰用纸擦了擦手，开始手剥花生，他也不喜欢外面那层表皮，必须剥得花生米白白胖胖的那种才吃。 　　“哦，小学就开始搞啊。”周妄摇头，又点头，又摇头。 　　“没有，都没发育好。”沈驰往嘴里扔俩花生米。 　　周妄看他，慢悠悠地将手伸出来也想剥俩，只是一伸出来就很冻手，他又缩回去了。“你家里人知道吗。” 　　“不知道。”沈驰拿了俩，剥完皮后往周妄嘴里扔。“啊——”他让周妄张嘴。 　　“啊。”周妄朝着他张大嘴。 　　沈驰忍着笑将花生米扔进去。 　　周妄嚼着咬了会，“你家里人知道你这样，肯定气死。” 　　“也许吧。”沈驰将花生壳用手堆成一小堆，一颗颗叠在一起，像搭堡垒似的。“你呢？”他反问周妄。 　　“家里没人管我。”周妄无所谓。 　　“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喜欢男的。” 　　周妄伸手去摸沈驰搭的“花生米壳堡垒”，正好沈驰也伸手放上去花生米壳，两人的手突然碰了下，沈驰的感觉像触电，因为周妄的手很冰凉。 　　但显然，周妄的反应像是碰了热狗屎一样。 　　竟然有点尴尬。 　　周妄瞄了眼沈驰，沈驰低头没看他。 　　意识到两人好像除了做，甚至连牵手都没有过。 　　牵手。 　　很暧昧的行为。 　　周妄不知道怎么，又想到刚才季升和金落他们牵手。很正常的情侣行为，他和沈驰不行。 　　总之周妄不太习惯。 　　沈驰看起来也没这么想牵，除非是牵周妄到床上。 　　沈驰低头看刚才周妄不小心碰的食指，感觉微妙，他难以形容。 　　“我没说我喜欢男的。”周妄声音小了点。 　　“嗯？”沈驰闻声抬眸。 　　“我说过我喜欢你？”周妄直接忘本。 　　沈驰笑了，继续剥着花生米不说话，周妄双手插兜坐在他身边，坐不稳，就用肩膀靠着沈驰的肩膀，当沈驰朝着他嘴边递花生米后，还知道乖乖伸个脑袋去咬。 　　谁好哥们喝酒吃花生这样？ 　　反正关羽刘备张飞他们不这样。 　　周妄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笑得不清不楚，于是又开始复盘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到底哪里戳他笑点。 　　直到沈驰将最后的花生米塞他嘴里，“和我，是你第一次吧。” 　　周妄傻眼了，嘴呆呆地张开，也忘记闭上，花生米滚到了他的大腿上。 　　不是？ 　　哪一步错了？ 　　听他这样笃定的语气真是不爽。 　　第一次怎么了。 　　周妄破防了。 　　“吃完你就滚吧。”周妄从他身上离开。 　　沈驰不急不慢地弯腰，将垃圾桶拿过来，开始收拾桌子，顺手又把掉在地上的塑料袋捡起扔掉，本来垃圾桶也就快满了，他收拾一切后，打了个结。 　　上次看他打结的动作，还是看他扔套子。 　　周妄觉得自己脑子越来越乱。 　　“滚了？”沈驰提着他家的垃圾袋，往门口一站。 　　还能留他做什么？喝完酒周妄发现自己连挺都挺不起来，看沈驰的样子，心中又是一股无名火。 　　“滚。”周妄微醺地靠在墙上，歪着脑袋，懒散地睨着他。 　　“再见，好基友。”沈驰将门关上。 　　周妄凭空踹了一脚，把沈驰刚套好垃圾袋的空垃圾桶踢翻了。 　　无奈又折腾着起身扶好，看着时间差不多，从衣架上随便摸了件大衣，披着出去接周祈回家。 　　晚上夜路人很少，冷风吹过的时候，周妄酒就醒了不少，不至于醉到走不动路，出门的时候，还顺手拿了条围巾。 　　颀长身影在路灯光下晃动着，独自安静在路上走。 　　“哥。”周祈在两人约定好的位置冒了出来。 　　这里是一个小区里废掉没什么人用的健身器材，周祈就坐在那个漫步机上，像个小秋千晃来晃去。 　　“你朋友呢？”周妄走过去，摸到周祈的小手冻得僵紫。 　　“他们都回家了。”周祈起身往他身边凑，鼻尖耸动了会，“哥，你喝酒了？” 　　周妄身上的酒气和他们父亲之前差不多，周祈有些害怕。 　　“嗯。喝了点。”周妄伸手拉过他。 　　周祈却下意识躲开。 　　周妄没多想，拽着围巾将他半张脸围了起来。 　　围巾是那种儿童用的毛茸茸触感，虽然周祈也不算小孩子了，但是周妄给他买东西还是会按照儿童的款式去挑选。 　　很快，周祈就觉得脸颊暖和起来了，不再被风吹得那样冻人。 　　哥哥身上的酒气也就没那么令他感到害怕了。 　　“哥。”周祈又喊他，要拉着他的手。 　　周妄不知道他今天哪来这么粘人，伸手给他拉着。 　　“你手比我还冰。”周祈嫌弃地收了回来。 　　原来是冻手。 　　周妄忘记给他带手套了。 　　“放这。”周妄拍了拍他的大衣口袋。 　　周祈就把手钻了进去，周妄也把手放在兜里，连带着小周祈的手就可以一起捂热了。 　　兄弟俩就这么挨着往回家的路走着。 　　“是不是哥来晚了。”周妄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没有看见周祈的那些朋友。 　　“没有，我先跑出来的。”周祈摇头，“我们今天去新华书店看书了，然后朱志强说他爸爸单位发了蛋糕店的优惠卡，请我们吃了小蛋糕。” 　　“谢谢人家没有。”周妄安静地听着。 　　“嗯。”周祈点头。 　　“回头买点零食分朋友吧。”周妄给他塞了五十块钱。 　　周祈乖乖拿过。“哥。”他又开口。 　　有些犹豫不肯继续说下去。 　　快到家门口了，周妄准备找钥匙。“嗯？” 　　“有个竞赛兴趣班我想报名。”周祈还是说出口。 　　“什么竞赛。”周妄问他。 　　“物理。”周祈抬头看着哥哥，心思全写脸上了。 　　“那就报吧。”周妄没多说别的。 　　“要这个数。”周祈用手指比了个数。 　　“二百五啊。”周妄偏过脸看了眼。 　　“嗯......两千五。”周祈嘿嘿笑了下。 　　周妄想着如果和哥哥说的话，可能不会这么快答应，也不会这么快拒绝，哥哥肯定会左右思考，然后他再多说一说自己的成绩，比如他连续几次物理试卷的满分，比如他上次数学成绩又是全校第一。这样哥哥肯定就会觉得他是个天才，从而愿意培养他。 　　总之就是周祈他很想参加这样的课程，老师说别人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哦，那算了。”周妄一口拒绝，没留余地。 　　周祈愣了下。 　　“进屋。”周妄开了门，扬扬下巴示意他进去。 　　周祈走了进去，“哥......” 　　“正常中考，再正常高考，然后去个正常的大学，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周妄俯视着看他，感受到大衣里那只小小的手逐渐收了回去。 　　“其他的，你别想了。”周妄语气平静。 　　甚至眼神都有些不近人情的冰冷。 　　“我知道了。”周祈赶紧闭嘴不说了。 　　“你能做到的这些，我在你这个年纪，比你还优秀。”周妄说得风轻云淡。 　　周祈目光黯然。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哥是初中就是全校第一，哪怕高中也是成绩稳定前排，如果不是高二那年家庭出现变动导致他大多数的时间用来照顾自己，也许哥能走得更高。 　　虽然考医学也已经是很不错的选择了，但是像哥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本就该站得更远才对。 　　他又哪里，能比得上呢。 　　还是怪他的吧。 　　周祈看着周妄的背影。 　　周妄感受到身后有些怨气的眼神，他侧身去看，“愣着干嘛？刷牙洗脸去睡觉。” 　　周祈低着个脑袋，听话去了。 　　这个年纪的小屁孩有什么心思周妄一眼就能看出来，和他说这些并没有让他有愧疚感，周妄纯粹是想告诉他，太菜还得练。 　　没想到他还挺心思敏感的。 　　周妄想笑。 　　“你今晚作业不给我看了？”临睡前，周祈也没有像平时把作业给周妄检查。 　　“不劳哥哥费心了。”周祈沉重地摇摇头，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打算冲着周妄鞠躬行礼。 　　“行，跪安吧。”周妄也懒得看。 　　周祈就安静回自己房间了。 　　之后连续几天周妄在医院都是夜班，基本晚上十二点才回家，第二天补觉到中午，下午两点就又去医院晚班，周祈上学有时候没有办法和他撞面，饭钱也都是周妄提前给好。 　　周祈不喜欢吃食堂那种炒菜配饭，经常吃些不太健康的炸串粉条什么的，不饿的时候跟周妄小时候一样，就不吃饭，攒钱买点小书小题写。周妄也没时间照顾他。 　　“今天晚上有场开胸手术，你准备下。”陈周庄和他排班时间不一样，见面的时候已经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主治医生是你见过的，这是资料，跟在后面打打下手，学点东西。” 　　“不用上台吗？”周妄在水池清理双手。 　　“不用吧，反正你又不怕，你成绩好。”陈周庄从柜子里摸了个小面包放周妄的桌上，“我等会走了。” 　　“嗯，行。”周妄点头。 　　想起什么，他又喊住陈周庄，“你有没有亲戚家小孩玩竞赛的？” 　　“竞赛啊。那不就纯砸钱吗。认识一个，年年省一，搞物理的，去北大了。”陈周庄说。 　　“初一搞这些太早了吧？”周妄忙着手上的事情，准备先去测几个病人的血压。 　　“是有点，不都初三开始准备吗，基本还是看资源吧，人缘好的话介绍好老师，少走弯路，这种你应该清楚的。”陈周庄好奇他突然提这个，“你是帮你弟问的吗？” 　　“嗯。”周妄承认，“一升一那个自选赛这几年还有吗。” 　　一升一是当地的第一实验中学升省重点第一中学的简单说法，省重点一中是高中，北苑当地最好的高中了，要求中考成绩高，自选赛是面对即将毕业的初中生，由高中老师出题，一般题型超出初中水平，很难，去筛选优秀的生源提前批次录取。 　　这两年虽然没有明着办，但还是有这种考试在。 　　“有吧，我都没怎么关注高中，只能说老师挺重要的，考进去就是火箭班，水平不会差。”陈周庄是北苑本地人，也是一路顺风顺水考进的重高。 　　周妄当年没参加自选赛，是靠着中考名次进的创新班。 　　“嗯，回头我再找他们老师问问情况，你走吧。”周妄整理完资料，换上白大褂就出去了。 　　紧接着两天工作忙，关于金落提的那个自媒体账号的事情，周妄拖到了下次兼职的时候才想起来。 　　兼职要把周末的两天都占上，肯定没有做账号的时间自由，周祈的学业周妄也没什么时间过问。 　　于是他后面约了金落，两人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嗯，是这样。”金落听完周妄对于账号的看法，点头肯定。 　　其实就和沈驰说的那样没差。 　　“我也就是自己做着玩，和你说的工作室也是我自己开的，如果后面成熟的话，我也可以带着你。”金落看着他笑。“别人还不行呢，发你有人爱看。” 　　“视频内容都是我决定吗。”周妄没什么经验。 　　“嗯，你仿照这些账号看看吧，也不用多露骨，简单发张照片看他们什么有流量就配什么文案，也挺不错的。”金落给他推了几个。 　　每个账号基本都是粉丝过万的小网红帅哥，有些周妄偶尔还刷到过。 　　“他们都是我朋友。”金落盯着他笑。 　　周妄眉头轻挑表示诧异，“嗯。” 　　两人聊完账号，流程周妄也都清楚了，保底一个月金落可以给到五千，后期再有盈利分成的话，就四六分。 　　“你和季升认识多久。”金落问他。 　　“不记得，两周？”周妄实话实说。 　　“哦，这样。”金落点点头，“那和沈驰呢？” 　　“三周。”周妄也算不清日子。“你们呢。” 　　“季升比较久，沈驰的话，留学时候只听说过，也是一个圈子里的。”金落说。 　　留学。 　　沈驰不是无业游民啊。 　　“什么圈子？”周妄顺嘴一问，他其实挺想知道沈驰哪个学校的。 　　“嗯，他们说是富二代圈，但其实平时就玩车，比如超跑啊机车这些。当时他那辆宝石蓝的法拉利骚爆了。”金落翻了张照片给周妄看。 　　这对吗？ 　　四周美女环绕，还有位白人金发美妞坐在车盖上，场面太符合富二代的刻板印象，车内的沈驰在敞篷下，戴着墨镜，勾唇笑得痞坏，自然是人群中的焦点。 　　周妄看了会，“租的吧。”他把手机还给金落。 　　金落笑着摇头，“没，他家挺有钱的。就是后来也没什么联系了，回国后在软件遇到的。” 　　“有多有钱？”周妄不信邪。 　　“几十个小目标的感觉。”金落估计。 　　周妄想起上次打电话给沈驰的那个小老头，年龄很大，沈驰硬生生也是把爹给认下了。 　　没摊上好时候，现在的沈驰也是落魄了，没准家里破产，他受不了生活的压力，就离家出走，然后住在酒店，就是个和家里闹脾气的叛逆少爷。 　　周妄觉得这逻辑蛮顺的。 　　“他在哪个国家留学？”周妄干脆从金落嘴里多打听点。 　　“新加坡。离香港近，不过他学制应该没上满才对。”金落玩着杯里的小勺，“关于他家里的事情我也不怎么清楚，做什么生意的也不知道。” 　　“这样。”周妄点头。 　　“你不是他对象吗，怎么这些都不知道？”金落觉得好奇，歪着脑袋问。 　　“谁说我们谈了。”周妄单方面不认同这样的关系。 　　“那你们。”金落眨了下眼。 　　“炮友。”周妄觉得发明这个词的人简直就是个天才。 　　“哇哦。”金落眼睛亮了下，“感觉怎么样？” 　　“什么。” 　　“和他做。”金落语气显然兴奋了起来，“我以为他不是呢。” 　　“都玩软件了，为什么不是。”周妄觉得奇怪。 　　“他如果是的话，我肯定知道，毕竟条件这么优质的1，我那些朋友们肯定先跟他睡了。”金落笑嘻嘻地说着，好像是什么习以为常的事情。 　　要么说gay是个圈呢。 　　“我也想跟他睡来着，但是他好像挺直男的。”金落又说。 　　周妄愣住有些说不出话。 　　“你怎么了？”金落看他。 　　“哦，没事。”周妄缓过神。 　　“所以感觉怎么样？”金落还是执着那个问题。 　　“就那样。” 　　“哦，我以为他会很猛呢，看着很有力气的样子。” 　　周妄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怎么继续这样如此开放的对话。 　　“你在回味吗？”金落凑近他。 　　“？”周妄傻眼。 　　“逗你玩的。哈哈哈。”金落笑起来的时候，还有小虎牙，性格很好，至少周妄相处下来，还都可以接受。 　　“嗯，那你挑个时间发作品试试吧。”金落开始收拾东西起身，“如果效果不好的话也没关系，就当玩了。” 　　“嗯，好。” 　　周妄不知道怎么拍自己。 　　但他知道有个人会拍。 　　“什么样的照片？跪着的还是躺着的，你上次坐上面的还挺好看。”沈驰躺在床上开始翻手机相册。 　　“正经的。”周妄就知道。 　　那没有。 　　他现在想找沈驰已经很熟练地去酒店了。 　　房间依旧是上次来的那样，周妄实在想不明白谁家少爷会落魄到住酒店。 　　“那你站好。”沈驰举着手机将镜头对着他，咔嚓来了张周妄小学生罚站版照片。 　　“认真点。我难得找你帮忙。”周妄真的很无语。 　　“找我帮忙还空手来。”沈驰放下手机看他。 　　两人有段时间没做了。 　　周妄翻了个白眼，然后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没有空手来，至少带了周妄自己。 　　沈驰掐了手里夹着的烟，缓缓从床上起身，随手将一包抽纸扔床。 　　“做吗？”周妄脱一半问他。 　　“嗯，为什么不呢。”沈驰搂过他的腰，轻车熟路地压着身体将嘴唇压在周妄的颈窝，像狗一样嗅着。 　　“你又没洗澡见我。”沈驰嫌弃上了。 　　“什么。”周妄愣了下。 　　“你沐浴露的味道，我没闻到。”沈驰贴着他耳边说。 　　“那是什么味道。”周妄没印象买过的沐浴露味了。 　　“像小草，还有点点甜。” 　　“没有商家的沐浴露是小草味。” 　　“嗯。可就是很像。” 　　还没有开始，就这么闻他就要闻一会。 　　周妄想问他什么时候开始，要不要接吻酝酿一下，而下一秒，沈驰就对着他脖子啃了下去。 　　齿间尖锐的摩擦好像真的要戳破他脖颈血管似的，快感觉疼的时候，就有潮湿柔软的东西轻轻安抚，是他的嘴唇。 　　“别把我衣服弄皱了，等会要拍东西。”周妄抱着他，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莫名舒心。 　　“没事，可以穿我的衣服。”沈驰脱了他的衣服，唇渐渐往下。“上次肿的地方，好点没。” 　　“哪里。”周妄自己都没印象。 　　“这。”沈驰亲过，“小小一点。” 　　周妄脸热，心中那根弦也彻底崩断。 　　“好点了。”周妄声音小了下去。 　　“不用回答我的。”沈驰笑他。“故意说给你听而已。” 　　周妄低下头，又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趴在床上，脸侧过压在床单，不知道沈驰在做什么。 　　有塑料拆袋的声音，还有些黏黏腻腻的水声。 　　“你在干嘛？”周妄问他。 　　“天冷了，捂热点好用。”沈驰给他看了眼瓶子。 　　是油，还是草莓味的。 　　“啪嗒”那液体轻轻落在周妄的身体上，顺着他臀的轮廓滑落。 　　沈驰将手搭上去，半悬空，中指和无名指抹了点在上面。 　　周妄猛然转过脸去，却看见沈驰神情认真地盯着那一处，动作缓慢仔细，意识到周妄的目光后，沈驰垂眸望他。“怎么？” 　　之前进入正戏前，他没这么仔细的。 　　跟谁学的？ 　　“没。”周妄耳尖红透了，脸色依旧清冷，埋头压在被子上。 　　“他们说得找找。”沈驰开口。 　　“找什么？”周妄反问他。 　　“不知道。”沈驰摇头。 　　懒得理会他。 　　周妄觉得屁股蛋像是被蚊子咬了一样痒，动也不敢动，就感受到手指打圈。 　　直到开阔。 　　整个神经都紧绷着。 　　沈驰动作算温柔的，指尖修剪干净，不会弄伤他。 　　周妄学医，还是知道人体构造的。 　　“不是，等下......停手!”突然，周妄下意识地腰塌了下去，腰侧连着他白皙肌肤下的肋骨都颤动。 　　“找到了。”沈驰没听他的话。 　　沈驰轻屈着手指关节，垂眸仔细看着。 　　然后记住了位置。 　　无名指到第二个关节，指腹中间。 　　中途两人解锁了新方向，周妄不明白，他被沈驰抱在床上侧躺着，一条腿被沈驰抓着。 　　“知道像什么吗？” 　　“像小狗撒尿。” 　　他总是三言两语让周妄毫无办法。 　　周妄着急地时候会侧过脸，他觉得沈驰应该吻他的。 　　沈驰没有，只是轻轻咬着周妄肩膀，闷哼着，像狗。 　　“草。”周妄又不想开口主动索吻。 　　但这傻x也不开窍。 　　终于，周妄瘫在床上。 　　他盯着头顶的灯光，目光失焦再聚焦，虽然刚才还是失焦过多。 　　沈驰朝他微张的嘴唇里塞了根烟，然后压在他身上，将手机举高，给周妄拍了张事后照。 　　脸色红润发烫，眼神意乱情迷地眯着，周妄知道肯定丑死了。 　　“去洗把脸。”沈驰拍拍他。 　　“没力气。”周妄叼着烟，虚弱摇头。 　　沈驰就抱他。 　　周妄披着掉落在地上的白衬衫，随意扣了几个扣子，去洗手间洗脸。 　　洗手间暖橘色灯光不错，照得人脸显白。 　　他俯身，对着水龙头用水冲脸。 　　水打湿他的额间碎发，漏出长眉，狭长黑眸在水光映衬下潋滟透亮，浓睫沾着水珠，鼻梁直挺。 　　俯身的时候，衬衫领口就能看见周妄的锁骨，平展着凸显，连带着就会被他的喉结吸引。 　　“看这。”沈驰光着身子倚在洗手间的墙上，对着他举起手机。 　　周妄顺势看过去，眼神里还有些困惑。 　　沈驰直接按了快门，抓拍了照片。 　　无论是滤镜还是调光，都无可挑剔，画面比例也很好，放大了人像，将周妄眉眼好看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周妄自己看的时候都有些震惊。 　　光看照片谁知道他其实连裤子都没穿？ 　　沈驰冲着周妄挑挑眉，满脸写着“哥厉害吧”的表情。 　　周妄看着这张照片看半天，其实他很少拍照，也有很多人拍过他，只是在亲人朋友这里，其实很少单独给他拍。以为沈驰镜头下的自己肯定会怪怪的，没准会被拍得很色情。 　　但是没想到竟然出人意料的正常。 　　“你专业学过？”周妄惊喜地看向他。 　　“没，可能哥的审美比较高级。”沈驰直接在他面前装起来了。 　　周妄放大看，连水的光影都看得一清二楚。原来在别人眼里的他长这个样子，周妄看了会，不小心滑到了屏幕。 　　结果上一张就是他□□到床上欲哭无泪的表情。 　　...... 　　“发给我。”周妄把手机扔回沈驰。 　　“嗯。”沈驰低头准备发，周妄看他一连选了好多张。 　　“就那一张。” 　　“好吧。”沈驰收回了其他的果照。 　　值得庆幸的是，他拍周妄这些照片的时候，不会拍脸。 　　周妄翻他相册检查过的，没有一张露脸，就算漏了也是沈驰的脸。 　　不露脸就行，这天下长了两条腿的人多了去了。 　　唯一拍的这张脸，还挺好看。 　　“沈驰。”周妄提好裤子，想到什么似的，“你小车车呢？” 　　“我哪里来的小~车~车~”沈驰模仿周妄的语气。 　　“蓝色敞篷法拉利啊。”周妄直说了。 　　“哦，那个。”沈驰反应很平静。 　　草，还真不是租的。 　　“卖了。”沈驰解释得很简单，“曾经富过。” 　　“唉。”周妄叹气。 　　“你嫌弃我？”沈驰愣了下。 　　“又不和你过日子，嫌你穷干嘛。”周妄淡淡扫了眼他。 　　“也是。” 　　缓了会，也不知道他抽了哪根筋，“你想要车吗？” 　　“我？”周妄看病似地看他。 　　“嗯，我最近在挑车型。”沈驰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周妄就坐过去了。 　　哦，电动车啊。 　　“俩车灯大得跟大耳朵图图似的。”周妄锐评。 　　“大耳朵图图怎么了？”沈驰问他。 　　“呆呆的。” 　　“你也呆呆的。”沈驰说他。 　　“哪里？” 　　“现在。” 　　周妄没把这事当回事。 　　那张照片发出去的时候，点赞就飞飙，可算是体会到一夜爆红的感觉了。 　　周妄这种账号涨粉很快，大部分是女粉，顶着“沈驰”这个名字，周妄甚至觉得私信里那些骚扰信息都无所吊谓了，就当他们说给沈驰听的。 　　“你名字跟着我，算它荣幸。”周妄把号给沈驰看。 　　“行，沈驰以后世界巨星，年年来你家开巡演。”沈驰笑笑。 　　但有些没有意料到的情况。 　　那就是，周妄这张脸还挺吸引富婆的。 　　没有几天就出现了些年龄三四十的姐姐的私信，主页照片要么劳斯莱斯要么大奔，约着想和周妄线下见面，很多都是北苑或者北苑周边城市的。 　　其中有个搭讪方式直接独特到让周妄难忘。 　　——小帅哥，你网名和我儿子同名，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当朋友吗。 　　网名叫花花世界迷人眼，跟沈驰的孤野战狼有的一拼。 　　周妄暂时不想在互联网认妈。 　　也不可能是沈驰的亲妈，他说过他妈妈前年去世了。 　　网上人的话，周妄不信。 　　“你去见见呗。”沈驰倒是先开口了。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周妄皱眉。 　　“人家都说了当朋友，又不会对你怎么样。”沈驰语气散漫，听不出真假。 　　“不是哥们......”周妄欲骂又止。 　　沈驰眉头轻挑等他后续。 　　周妄气笑了。“见就见。” 　　拍板。 　　玩互联网的第一天就跟富婆搞线下，周妄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挺荒唐的。 　　更荒唐的还是在沈驰的指示下做的。 　　玩这么变态。 　　“你现在挽留我还来得及。”周妄往见面的餐厅前还给沈驰打去了电话。 　　周妄也不明白沈驰该挽回点什么，不是这人难道就不怕自己跟富婆跑了然后把他给踹了吗？ 　　还是说想指望他傍富婆后拿钱养他？ 　　不管哪一个都很下头。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的吐息声，他应该在抽烟，周围环境嘈杂，将他的动静掩了下去。 　　他一直不说话，周妄就烦了。 　　沈驰好像能预料到似的，“别挂。”过了会，他声音带着玩笑意味，“给我听听呗。” 　　“纯贱是吧？”周妄骂他。 　　“嗯嗯。” 　　餐厅有些高档，周妄很少来过，沈驰让他发定位。 　　“他家豫菜很有名。”沈驰悠悠地说着。“你现在走到哪了？” 　　“电梯，断一会。”周妄把电话挂了。 　　然后在服务员的招待下找到了包间。 　　复古雕刻的花纹门，餐厅装修得古色古香，门牌号也是仿古做的牌子。 　　方方正正的四角桌，面对面摆了两椅。很中式的餐具摆放，桌面摆了副茶具，沏了俩青花小盏茶。 　　手机震动，沈驰电话又打来了。 　　这次他没说话。 　　桌旁的木椅上坐着位女人，周妄最先看见的是她背影，很瘦，头发长卷，并不显老态，只是走过去面对面坐下后，看见脸，才看出她脸上遮掩不住的皱纹。 　　女人眼睛明亮温柔，眼尾微扬，睫毛浓密，薄唇。 　　周妄这才觉得玩脱了。 　　他不想认识什么花花世界迷人眼。 　　毕竟他又不想晒脸。 　　“你可以称呼我为沈女士。”女人先开口。 　　“沈女士。”周妄想跑来着，被看见了。 　　“坐吧。”她示意面前的那把椅子。 　　周妄就坐过去了。 　　尴尬到低头喝茶，周妄想骂沈驰，真见到面了，沈驰又不吭声教他怎么说了。 　　“今年几岁了？” 　　“在哪上学？” 　　“生活有困难吗？” 　　三句话直接切入主题。 　　周妄胡编乱造一通。 　　开始上菜的时候，两个人直接氛围又安静下来。 　　菜上完，服务生关了包间的门。 　　“你儿子，也叫沈驰？”这是周妄开口问的她第一句话。 　　沈女士顿了下，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嗯。巧合罢了。” 　　“和妈妈姓？”周妄注意到这点。 　　“我们家习惯是这样，随母姓。” 　　周妄点头，抿茶也不动筷子。 　　“我刚回北苑不久，对一些事物都陌生了。”沈女士递给周妄一张名片，“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到上面的地址，陪我在北苑转转玩段时间。” 　　周妄接过看了眼，名片上写的也是沈女士。 　　地址是一家酒店。 　　玩就不会玩这么简单的了。 　　安静了会。 　　沈女士在桌面上放了张银行卡。 　　周妄想问沈驰怎么办。 　　低头的时候。 　　发现这货早就把电话挂了。 第23章 　　是什么玩法一定要去酒店玩呢, 总之周妄自己去酒店就从来没有玩过正经的。桌上的那张银行卡显然纯把他当鸭了。 　　周妄淡淡盯着眼前的沈女士看，女人看破不说破，桌上的菜也并没兴致碰, 而是耐心等他的反应。 　　她看上去很体面, 将某种交易进行得熟练且风轻云淡。 　　在沈女士和周妄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沈驰就挂断了电话。 　　“和谁说电话说这么久？”季升放下□□, “草，8.2环。” 　　沈驰没有回话，右手握把, 左手将枪支举起，脸颊压在枪支贴腮板，眼神平静淡然，狭长狐狸眸自然睁开, 冷冽眸光中没有丝毫情绪。 　　季升坐在休息区，拧开矿水瓶盖喝水, 懒散地看他。 　　沈驰一言不发，安静瞄准，右手食指轻触扳机, 枪一触即发。 　　“多少？”季升问他。 　　“9.2。”沈驰放下枪。 　　“可以啊，最后一发手感这么好？”季升夸他。 　　“嗯, 先走了，有事。”沈驰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 　　周妄从餐厅里走出来的时候，沈驰还是没有联系他。周妄对他骂骂咧咧了一番, 也就当是恶作剧过去了。他不知道那位沈女士是否真的有个叫沈驰的儿子, 如果有的话，那她儿子肯定还小。 　　总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沈驰，不然一个妈和儿子的炮友约, 这种抓马荒唐的事情不会落到他身上。 　　那这妈，得多......周妄能接受的道德底线低，但心里还是得骂句可真变态。 　　午后阳光刺眼照耀在路边灯杆上，折射出金属光泽，来往的行人很少，周妄从一条商业街往公寓楼的方向走，最后在地铁口旁遇见了沈驰。 　　他应该是在这等了有一会，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 　　周妄瞥他一眼，假装路人从他身边走过，步伐没有刻意加快，也没有刻意放缓。沈驰就默默跟着他身后走了。跟个闷葫芦一样，也不知道戳他哪哑穴了。 　　“她给我一张卡，让我陪她睡觉。”走到小巷路口的时候，周妄才停下，随便踩着个什么石头，对着沈驰踢过去。 　　石头子滚到沈驰的鞋边，他停着，站在周妄身边，“你。” 　　“嗯？”周妄想看他能憋出什么屁。 　　沈驰低头，踩着周妄踢过来的石头子又踢了回去，“你去吗。” 　　周妄气笑了。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沈驰轻声说。 　　“哪种人。”周妄问他。 　　“给我戴绿帽子的那种人。” 　　哦，还以为是那种见钱眼开卖身不自爱的人，戴绿帽子的话......周妄上下打量着沈驰，“这真不一定。” 　　沈驰不吭声了，似乎周妄绿他也能接受。 　　“卡都收了，我会去的。”周妄随手在包里掏了张卡在沈驰面前晃了下。“你的建议，我采纳了。” 　　沈驰的视线随着卡片晃动而晃动，就跟逗猫似的。 　　反应很没意思，周妄没看到他想看的。 　　再往前走一会就到周妄家了，也是在楼房下，沈驰才开口，“她是我妈。”声音低沉沙哑，他垂眸，将烟点燃。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周妄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们商量好的？”他思来想去还是理解不了。 　　“我没病。”沈驰走上前单手拉过周妄的手臂，将刚才那张卡片夺过来。 　　拿手里看才发现是周妄的身份证。 　　四目相对。 　　周妄看着他说，“巧了，我也没病。” 　　沈驰松手放开了他，将身份证还给了他。 　　气氛突然尴尬下来，周妄现在分不清是他惨一点还是沈驰更惨一点，大概是沈驰吧，他既要接受母亲对家庭的不忠又要接受母亲让他在同龄人前抬不起头。 　　是什么样的人会对着自己儿子同样年龄的人都能下得去手呢。 　　不然沈驰怎么宁愿对外承认他母亲自杀去世，也不愿意和她有联系。 　　烟味弥漫在两人周围。 　　周妄是想过了解沈驰的，但不是以这样狗血的方式，他试着说些缓和气氛。“你们母子眼光还挺像。” 　　说完是自己舔一舔嘴皮都会被毒死的程度。 　　沈驰没有反驳，也没有说什么，他最后看了眼周妄，将烟塞他唇间，“我走了。” 　　周妄咬着烟，没拦他。 　　沈驰一开始也不信有人会用这种搭讪方式的，沈清雅离开北苑已经很多年了，沈驰没听说过她会回来，大概是处理叔叔葬礼的原因顺带在北苑看一看。 　　直到看见那账号里视频出现的劳斯莱斯幻影车标，以及母亲习惯用的香水牌子，才敢肯定是沈清雅。 　　他没打算信的，直到听到电话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认了。 　　命运总是捉弄人。 　　他分明从内心已经愿意相信母亲是离世迫不得已离开他。 　　所有糟糕的事情发生后，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周妄抽着烟，站在楼道口看着沈驰的背影，挺落魄。 　　下次见他的时候，说点安慰的话哄哄好了。 　　家丑不可外扬，大不了他装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算了。 　　连着几次兼职的时候，季升带着朋友来过，金落偶尔约周妄和朋友去玩，打游戏打牌都有，就是没有见过沈驰。 　　微信里发骚扰信息的次数也少了许多，说的话也没以前那么骚了，一整个就是阳痿的状态，萎感都隔着网络传染给周妄了。 　　这人怎么情绪不高的时候和他弟一个样。 　　沈驰的性子没有周妄想得那么没心没肺。 　　十月底的天气并不太好，气温转凉，市区多次降雨，阴云连绵。 　　周祈最近吵着想吃烤红薯，还不要吃路边大烤炉卖的那种，要吃甜点店里那种金灿灿甜丝丝的那种烤红薯。 　　“人家又不会在红薯里加奶油，学校门口那大爷卖的就很好吃。”周妄其实懒得绕路去甜点店，他本人也不怎么爱吃甜的，家里也不会买小面包小蛋糕之类的。 　　“我就要吃。”周祈拽着他的袖子耍无赖。 　　“行，说不过你。”周妄拍着他脑瓜子，“在家看家。” 　　昼短夜短，天色暗下去得很快。 　　商铺周边全是万圣节的装扮，各种小幽魂小恶魔的装饰挂在墙壁上，周妄想了会才记起马上就要十一月了。 　　冰柜展示里的小蛋糕也有按照万圣节主题做的。 　　今天是十月二十五日。 　　什么日子来着。 　　沈驰生日。 　　周妄愣了下，连店员递过来的烤红薯都忘记接了。这么快，原来已经是他的生日了，还以为他们的关系撑不到这里呢。 　　上次说好这个时候一起去吃火锅的，周妄接过烤红薯，翻着手机犹豫要不要和沈驰联系。 　　再晚点想起来，今天都要过去了。 　　不知道找什么理由把他约出来，周妄就先敲了四个字发过去。 　　——生日快乐。【烟花】【烟花】 　　离开甜点店快走出门的时候，沈驰回了消息。 　　是个线条小狗的表情包，白色小狗可爱地鞠躬，头顶飘着“谢谢”两个字。 　　看起来他好像也不记得了。 　　周妄想到什么，转身又去了甜点店里面，看着满橱窗的小幽魂小恶魔，最后选了个棕色小熊的奶油蛋糕，也没多大，巴掌大吧，意思一下。 　　正好也顺路他住的酒店。 　　“要写贺卡吗？”店员小姐姐笑着问他。 　　“不用。”周妄觉得口头说两句就算了。 　　他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之前都是提前说好，沈驰会在楼下接他，这次周妄打算给个惊喜，找好心人帮忙刷了电梯卡。 　　“8888” 　　每次看到这个房牌号，周妄都会想到第一次站在门口的时候。 　　当时还有点紧张的情绪在里面，现在已经完全没了。 　　他敲敲门。 　　半天没有响应。 　　外面傍晚的时候是下了点雨的，周妄提前带了伞，提着小蛋糕的手也很稳，没有被雨水淋湿，就是鞋子踩得有些脏，伞收起来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水珠打在蛋糕纸盒。 　　人呢。 　　周妄又敲门。 　　这个时候打扫卫生的阿姨推着车到这层楼，看见周妄的时候，热情打了招呼，“怎么了，有需要帮助的吗？” 　　“哦，没事，我找朋友。”周妄低头准备给沈驰发消息。 　　“住在8888号房的这位吗？”阿姨抬头看了眼门牌号，“我有印象，他今天中午的时候退房了，住了也有段时间了。” 　　“嗯？”周妄微愣，“退房了？” 　　“是啊。”阿姨再次给了肯定回答。 　　“好，我问问他。”周妄点头回应。 　　大晚上下着雨，退房能去哪呢。 　　周妄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喂，你人呢？”周妄还着急回家。 　　“周妄。”沈驰难得正经地喊他名字，“怎么了。” 　　“发定位。”周妄挂了电话，听沈驰声音莫名心里有种无名火。 　　纯暴躁。 　　过了两分钟，沈驰把定位发了过来。 　　北江大桥。 　　周妄微微皱眉，他不会要跳江吧。 　　这种天气跑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打车都得二十多。 　　——你先别跳。 　　周妄给他最后发了消息。 　　沈驰又回了个表情包。还是线条小狗的。 　　白色小狗点点头，头顶依旧俩字“好的”。 　　给他过生日真是麻烦死了，周妄坐在车里，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觉得自己找罪受。 　　见到沈驰的时候，他老人家正坐在桥下小公园的长椅上，身边摆了俩大行李箱，还知道给自己撑个伞呢，黑色雨伞倾斜着卡在他肩膀上。 　　“你坐这干嘛。”周妄拎着蛋糕盒，朝着他方向的小路走去。 　　“听雨。”沈驰手插兜。 　　“我以为你真打算跳。”周妄像是完成使命一样，把蛋糕盒往前一递，“给你。” 　　沈驰顿了下，迟疑地接过。 　　周妄打量着他身边到自己腰高的大行李箱，沈驰全部家当也就这俩行李箱了，离家出走的孩子就是可怜。 　　沈驰低头，拆开蛋糕盒子，动作间，雨伞从他肩膀滑落。 　　雨滴便淋在他发丝上，打湿一片。 　　棕色小熊的蛋糕已经有些变形了，是路程中来回在盒里碰撞的原因。 　　周妄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沈驰吭声。 　　转眼看过去的时候，沈驰俯身低头，手捧着蛋糕盒子底座，淋湿的发丝黏在他眉间，狭长狐狸眸半合着认真盯着蛋糕看，唇蹭在蛋糕盒上，半张开，舌头舔在奶油上。 　　注意到周妄的眼神。 　　沈驰散漫抬眸和他对视，舌尖舔到奶油后，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 　　吃得好色情。 　　把周妄想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想给他过生日的。 　　现在却只想睡他。 第24章 　　不知道沈驰饿了多久, 拆了蛋糕就啃起来，和他整个人形象挺有反差的，修长干净的手指也蹭上了棕色奶油, 配上此情此景, 像个饥不择食的流浪汉。 　　他吃东西很安静，可是周妄脑子里就是会有奶油搅和在一起的黏腻水声。 　　周妄盯着他看了半天, “什么味。” 　　“巧克力味。”糊了一嘴的沈驰回他。 　　周妄感觉他像是在吃屎。 　　虽然这“屎”是他亲手买的。 　　“行，那你吃吧。”周妄想起家里还有个弟。“生日快乐。”他亲口对沈驰说。 　　显然眼下气氛是没法打一炮的。 　　在他起身的时候，沈驰突然食指粘了点奶油抹他唇上。“你也尝尝。” 　　周妄嘴上没味道, 就觉得什么东西黏在上面，使他迫不得已在沈驰面前伸舌头。舔了舔，是巧克力的，周妄分不清植物奶油和动物奶油, 什么奶油味他都觉得发齁。 　　不咋好吃。 　　“嗯。凑合。”周妄往沈驰身边放了包洁柔的餐巾纸，他兜里还揣着给周祈带的烤红薯呢, 等会就要凉了。 　　“谢谢你。”沈驰声音很轻，喉咙含着奶油吐字也不清晰。 　　很怪，原来这货不是这样的, 今儿变得怎么就这么......丧呢。 　　周妄起身走了几步，想想不对, 还是回头看沈驰。 　　沈驰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甚至忘记撑伞，淋在雨里, 抱着那块花掉的奶油蛋糕。 　　看不出难过的神情, 只是单看他坐在那里，独自一个人。 　　草，看着真心酸 。 　　周妄走回去给他扶好了伞。“退房了, 你晚上住哪？”他垂眸看沈驰。 　　沈驰捧着蛋糕，抬眸和他对视，“你找我了？” 　　“嗯，不会打算在桥洞下过夜吧。”周妄扫了眼四周环境，枯草野树的，天气也不算好，估计不冻死也能冻出病。 　　沈驰盯着他的手看了会，摇头，“没地方去，可能网吧过夜。” 　　“你没钱了吗？”周妄皱眉。 　　“还有点。” 　　那开个房住一晚总是够的吧，周妄不明白他为什么在生日这天把自己搞得惨兮兮。 　　“行。”周妄点头，撑着伞走了。 　　沈驰蔫蔫的，也没和他说什么，也没说什么恳求的话挽留。 　　如果他求周妄，行行好，收留收留我吧，周妄也许会善心大发。 　　挺不是滋味的，周妄发现自己也纯贱，明明不打算多管闲事的，偏就腿上跟灌了铅似地难以再走一步。 　　“你退房是不是在躲我。”周妄轻声问他。 　　“嗯？” 　　“你觉得那事丢人。”周妄侧目看他。“你妈那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的。” 　　沈驰反应不大。 　　周妄当他默认了。 　　“身子都看光了，你在我这还在乎面子。”周妄难得耐心去开导一人。 　　“这又不是你的错。” 　　“你人真好。”沈驰冷不丁地冒出这么句。 　　给他发好人卡了。 　　周妄无语，决定还是走吧。 　　“真的。”沈驰在他身后说，“床上床下，都是。” 　　“不是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床上床下？”周妄转身扯过他衣领口。 　　沈驰勾唇轻微笑了下，“逗你乐的。” 　　“别担心我。坏了心情。”他说。 　　“我没有担心你，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因为这事对你有什么别的看法。”周妄说。 　　“那本来是什么看法。”沈驰问他。 　　“什么。” 　　“我原本在你眼里是怎样的人。” 　　约炮好伙伴？胸肌手感不错？Dirtytalk炉火纯青？器大活一般，因为床品差。 　　他可能想听，你在我眼里很不一样，很独特，虽然表面阳光明媚大男孩，但却有颗忧郁的心，如果可以，你的痛苦我都了解想替你解决。 　　周妄扶着他的肩膀，拍了拍，又拍了拍。 　　“还行。”憋了半天周妄就憋出了这两个字。 　　“我是一个还行的人。”沈驰重复。 　　“很行？” 　　“我是一个很行的人。” 　　“神经。”周妄骂他。 　　沈驰笑了。 　　“能借住你家一晚吗。”在周妄再次准备离去的时候，沈驰在他身后问道。 　　周妄脚步顿了下，偏目看他，半晌，周妄将兜里的烤红薯扔给他，“捂热，快凉了，给周祈带的。” 　　沈驰接过，拉开冲锋衣外套，把红薯放在外套内胸前口袋里，然后又低头将手里没吃完的蛋糕装好，用周妄给他的纸擦擦嘴，纸团了下丢到路边垃圾桶里，怀里揣着蛋糕盒，还用双手推着箱子。 　　两人一前一后，沈驰跟在他后面。 　　站在路边的时候，已经有辆SUV专车停在路边了，周妄瞬间了然，转头看沈驰，沈驰正打开了后备箱装自己的行李。 　　“你还挺会预判。”周妄冷嘲热讽他。 　　“你看着就很想把我带回去。”沈驰拉开车门示意他坐进去。 　　周妄懒得反驳什么。 　　“火锅你还吃吗。”周妄想起他上次刷到的视频，正好那火锅就开在家附近，周祈也没吃晚饭。 　　“可以吗。”沈驰看他。 　　“哥请你。”周妄没看他。 　　“哥真好。”沈驰靠他肩膀上。 　　他脑袋很重，沾湿的雨水啪嗒啪嗒落在周妄的外套上，周妄有点嫌弃他，却看见他略带疲惫的脸色，就让他靠了。 　　雨滴啪嗒啪嗒落在玻璃车窗上，雾气弥漫在玻璃上形成薄薄的屏障，车内很安静，周妄甚至可以听见他呼吸声。 　　他垂眸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沈驰的手自然垂下，搭在真皮座椅上，距离他的手不过几厘米的距离，指尖与指尖之间差点就可以碰上。 　　周妄伸手，不知怎么的，用食指轻轻触碰了沈驰的手背。 　　原来他的手也不是一直热的。 　　周妄收回来，靠在背椅上，抬眸往车窗外模糊的霓虹灯光看去，红的绿的。 　　回去的路很幸运没有堵车，很快就到了公寓楼。 　　“哥——你终于回——嗯？怎么又是你。”周祈兴高采烈地推开门，却发现面前站着两个男人。 　　沈驰垂眸盯着少年看，从外套里面的口袋掏出周妄让他捂热的烤红薯，他坐车上是左靠着周妄肩膀的，胸前受到挤压，烤红薯显然被挤成了粑粑。 　　“咦惹。”周祈皱着眉头又捏着鼻子。 　　“什么表情，这又不是屎。”沈驰摸着软软热热的触感也一言难尽，他赶紧推给周祈。 　　周祈当他面差点呕出来。 　　扣分！ 　　“哥，你怎么又带男人回家，每次还都是同一个人！”周祈对着浴室里那个用他哥吹风机吹头的男人指指点点。 　　“我带女人回家你不是更完了吗。”周妄神情淡然，熟练拆了红薯外的包装，拿过小铁勺，“垫几口，等会吃火锅。” 　　带女人回家可不行，嫂子会堪比后妈，不行不行，周祈这么想想，又硬生生把沈驰又看顺眼了些。 　　沈驰还是嫌弃周妄的吹风机不好用，他弯腰蹲着开始打开他那个巨大无比的行李箱，毫不夸张，打开后周妄觉得自家客厅占地面积至少少了一半。 　　但这人收纳东西却很有自己的规律，箱子里整整齐齐的。 　　周妄纯好奇，蹲他身边，拍了拍一个口袋，软软的，“这里面什么。” 　　“内裤。” 　　周妄收手了，嫌弃地往沈驰身上抹了几下。 　　周妄靠在墙壁上，默默看向对着镜子吹头的沈驰，头发跟小狗卷毛似的，时不时用手抓一抓，也不知道再抓什么，还想着给自己吹个造型。 　　周妄没他这么讲究，随便一吹就很帅。 　　他看沈驰，沈驰就从镜子里看他。 　　两人对视了会，周妄觉得无趣，扭头不看了。 　　临出门的时候，周祈一直盯着沈驰看，他觉得沈驰这人很新鲜，无论穿着打扮还是风格都和哥哥不一样，看他脖颈挂着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银链，学校是不让戴的，老师说那是狗链子。 　　但他觉得戴在沈驰身上还挺帅的，没有狗味。 　　沈驰偶尔也看他，倒霉小孩被他哥带得也粗心，手都快长冻疮了，沈驰把自己的手套摘了给周祈戴。 　　周祈接过手套戴了后，发现真暖和，他哥直接总让他戴，他不乐意听来着。 　　见他俩处得还算和谐，周妄没多想纯当带俩孩子出门。 　　周祈跟在周妄身边，想像上次那样被哥拽着走，但身边总有外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周妄在他右手边，左手边就是沈驰，周祈硬生生地被挤在中间。 　　往周妄的身边靠近一点，沈驰也会跟着靠过来。 　　周祈闷着劲就往前走，三人走一起愣是一句话没说。 　　地上的影子也都是三个人并排。 　　直到前面有个大水洼，周祈距离它还有几十厘米距离的时候就想好怎么踩上去才爽了，一定要狠狠踩下去，溅起泥花，把雨水喷得哪都是。 　　越来越近了，他抬腿已经开始蓄力了。 　　结果下一秒，两条手臂同时被两个男人提起。 　　少年整个人被他俩架起来，直接越过了水沟。 　　周祈傻眼了。 　　不是？ 　　怎么都管他？ 　　上次这么过水坑的还是个小女孩，她是爸爸妈妈提着过的，就在前面不远处。 　　“才买的鞋子，弄脏谁刷。”周妄责怪他。 　　“你哥说得对。”哦，还有个捧哏的。 　　周祈摊手。 第25章 　　火锅店里大多数三五朋亲朋好友聚一起, 要么小情侣对视而座。 　　位置不算很满，刚好靠窗前有位置。 　　周祈拍了拍哥的手背，周妄把手机给他。周祈知道像这样的店买团购券会便宜一些, 就打开某团, 周妄手机里没有大众点评。 　　点开了双人券的那种团购，里面有他不喜欢的鸭血, 还有香菇，周祈皱眉，可是其他套餐里看起来也好像没什么。 　　他抬眸望了望哥哥。 　　屋内暖气打得很足, 专门有筐可以放存外套，周妄垂眸拉开外套拉链，他犹豫着脱的时候，沈驰已经把外套丢筐里了。 　　抬眸看向沈驰, 发现这人里面穿得是真踏马性感。 　　黑色深v衬衣，露出脖颈和锁骨, 沈驰身材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单穿一件衬衣看起来劲瘦，喉结凸显。 　　衣领开口到胸口处戛然而止, 让人想朝里面看，却又什么也看不到。 　　衣服跟他人一样, 烧烧的。 　　脖颈上戴着的银链就顺着脖颈走向垂在肌肤上，手腕上戴的也不知道从哪个寺庙求的串，编绳的花样很独特, 反正周妄没见过。 　　沈驰随意挽了挽衣袖, 单手托脸，看向小脸哭兮兮的周祈。 　　“怎么了，没你乐意吃的？”他问。 　　周祈盯着他哥半天也等不来他哥一个眼神, 真是服了，转头又看向沈驰，感慨这哥是真踏马帅。 　　周祈又不想跟沈驰说他想给哥省钱，感觉有点折周妄的面子。 　　于是周祈就把手机还给哥哥，“这些都吃腻了，你们看着点吧。”口气跟个大哥大似的。 　　锅底他没多问，直接选的鸳鸯锅。 　　“油炸小酥肉？红糖糍粑？炸酸奶？”先是小孩子喜欢吃的甜点菜，沈驰声音轻轻地过了一遍，跟早读念课文摸鱼似的。 　　周祈不直说他要哪个，只是听到小酥肉的时候，摸了下鼻子，那就代表着要了。 　　周妄和他同时点。 　　一个人点的全是肉，回头一看，周妄已经准备炖菌菇汤了，海鲜菇平菇金针菇的。 　　沈驰想笑。 　　周妄看屏幕点菜的时候，手机突然弹了消息，是银行的转款提示，从他银行卡瞬间划走了三千。他心瞬间一沉，这张卡平时他是放在家里的，没有轻易带出去，更别说密码了。 　　知道这张卡存在的，也就只有周祈了。 　　他抬眸瞥了眼周祈，周祈正凑在沈驰身边看菜品，吵着想吃冰淇淋瀑布球。神色不像是藏事的样子。 　　而且周祈不知道银行卡密码。 　　“我去躺厕所。”周妄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出去了。 　　沈驰正和周祈说话，没注意他脸色不对。“嗯。” 　　和沈驰吃饭的感觉和自己哥哥吃饭完全不一样，周祈想点什么就点什么，别桌上的那种很大盘的肉，他也照常点，小孩子是分不清一桌子谁请客的。 　　看沈驰豪迈的样子，周祈觉得可能是他请。 　　因为自己哥哥还没有单独请某个男人吃饭呢，都是几个朋友一起，还能带上他，那哥和沈驰关系肯定很不错了。 　　三个人吃六百多。 　　周祈忧心地看了眼沈驰，沈驰神情依旧，直接下了单。 　　一连给周梁打了十几个电话后，周妄其实内心已经有答案了，他站在洗手台前，耀眼温暖的橘色光落在他头顶上，额间发丝垂落在肌肤上洒下淡淡阴影，连同他眸色中的忧郁一起遮掩，垂眸间，犹如枯井般落寞。 　　倒不是因为周梁取走了这么多钱。 　　而是他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猜对密码的。 　　密码是母亲生日的倒序。 　　很多重要的数字锁，周妄都是用这个。 　　他就想知道周梁取走钱，输入这一串数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周妄早就没有母亲了，早就没有完整的家庭了。 　　已经是那样破碎，已经烂成泥的生活，周梁怎么忍心。 　　他血缘以及法律认定的父亲，怎么忍心。 　　每每这种窒息的事情发生后，周妄总是强迫自己平稳下来，他会选择停止一段时间的呼吸，直到将要窒息时候，就感受到心脏跳动得厉害，有这颗心脏，他确定自己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必须去面对。 　　他总是这样哄好自己。 　　周妄随便用水冲洗了把脸，用纸巾擦干后，就平静地回到座位上。 　　服务员已经将锅端好，开始摆菜了，满满一桌，连旁边的货架上都摆得很满。 　　甜品也餐前上来，周祈这个季节点了西瓜冰淇淋瀑布，上面堆着红色鲜艳的冰淇淋球，玻璃透亮的杯子里是冰沙和西瓜汁，还有各式各样可爱的小装饰，很讨人喜欢。 　　“哥，手机借我用用，想拍照片。”周祈冒着星星眼，笑嘻嘻地看向周妄。 　　周妄将手机解锁给他，直接调到相机模式。 　　“坐这。”沈驰拍了拍他旁边靠窗口里面的位置。 　　周妄就听话地坐了过去，其实坐哪都无所谓，他现在没心情吃东西了。 　　沈驰拿过服务员刚递过来的小围裙，像模像样要给周妄围上，周妄穿得是浅色衣服。 　　“怎么了？觉得我点多，破费了？”沈驰俯身，将围裙从他头顶套过去，凑近的时候，在他耳边开玩笑。 　　“不是。”周妄其实还没注意这一桌多少菜，听沈驰这么说，他重新又过了一遍，震惊同样的薄切牛肉眼前这人能点两大盘。 　　抬眸看向沈驰，“你上辈子仇人属牛吧，这么吃。” 　　“喜欢。”沈驰贴心给他系了个蝴蝶结。 　　周祈本来拍火锅的，抬手的时候，镜头正好对准自己哥哥和沈驰，记录下来了这相亲相爱的场景。 　　偷拍的，拍完就删了，没敢哥说。 　　请沈驰吃饭，周妄本来就奔着一千一顿去的，人家本就少爷落魄了，吃点好的也能理解，周妄没打算亏欠他。 　　可他现在好了，啪，从小穷光蛋变成大穷光蛋。 　　沈驰按照自己口味给周妄调了火锅蘸料。 　　“哪来的大葱？”周妄看傻眼了。 　　“后厨掰的。”沈驰帮他摆盘，将葱朝着周妄方向。 　　周妄现在心情不爽，都想对着这葱来一拳。 　　“行。”周妄点头，拍了把正在埋头苦吃的周祈，“给你哥表演个节目。” 　　周祈嘴里还塞着刚涮好的羊肉，腮帮子鼓着看向沈驰，每当哥让他表演节目，就是唱生日歌，他只会这个，唱其他的，还跑调呢。 　　沈驰期待着周家兄弟能有什么绝活。 　　“祝你生日快乐~”少年稚嫩的声音不大不小冒出来的时候。 　　沈驰顿了下。 　　周妄摸了摸口袋，有打火机，但没有蜡烛。吹蜡烛许愿这个过程只能作罢，他用筷子夹了片牛肉，夹着放锅底，“趁它熟之前，许个愿吧。”他对沈驰说。 　　谁家好人对着涮牛肉许愿？ 　　但沈驰就这么人生头一回，对着一片牛肉许生日愿望。 　　这一刻，他大脑空白得如同和周妄睡在一张床上的事后那会。 　　可能比那会还要空虚，还要不切实际。 　　但他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周妄收回了筷子，发现肉熟了，就直接吹了吹，塞自己嘴里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他的生日愿望，已经被周妄嚼了嚼咽肚子里了。 　　哦，骗小孩的。 　　周妄冲他轻挑眉头，沈驰笑笑，重新自己夹了片牛肉。 　　“你怎么不问问我许的什么愿？”沈驰问他。 　　“还能有什么，身体健康，平安快乐，早日暴富，人的愿望总归可以用这三词概括。”周妄看他。 　　“也是。”沈驰觉得有道理。 　　他不贪心，就许前面两个就好。 　　周妄有时候觉得沈驰这人挺自闭的，和别人吃火锅吧，拿一个小漏勺兜着，自己吃什么，就自己从里面捞，别人下的菜，他不碰，他下的菜，别人也碰不着，纯孤立式火锅吃法。 　　火锅店温度很热，周妄觉得脸发热，可能有些泛红了，他不像沈驰穿得少，不管多热，都不会变脸色，也不会出汗，顶多嘴唇稍微红润些。 　　周妄见差不多的时候，起身准备先把账结了。 　　“对，那一桌。”周妄准备掏码。 　　“哦，那一桌已经结过了。”前台服务员说。 　　“嗯？你确定吗，是拐角那桌。”周妄指给她看。 　　“是的，我有印象，还是现金付的。”服务员点头笑着说。 　　“好的，谢谢。”周妄只好回来。 　　沈驰提前结过了。 　　搞什么，说好请他的。 　　周妄更烦了。 　　沈驰装作没事人一样，还在吃他的牛肉，周妄坐在他身边，莫名其妙踹了他一脚。 　　沈驰就把手放在他大腿上，来回摸了摸，笑嘻嘻的，然后又挨了一脚。 　　但周妄也没管他桌下的这种小动作，摸也就摸了。 　　周梁终于在他们快回家的时候接电话了，只是并不是他本人打来的。 　　“你好，我们是北苑学院区公安派出所......” 　　周妄听到这句话，头都大了。 　　临近公寓楼，周妄将钥匙给了沈驰。 　　“跟他先进屋，我等会回来。”周妄拍了把周祈的脑袋。 　　“哥......”周祈担忧地看向周妄，神色没由来地紧张。 　　周妄看了眼沈驰，沈驰和他对视后点头。 　　周祈就被沈驰带着先进家门了。 　　“怎么了。”沈驰不太能摸清楚他们家的门锁，钥匙插了几遍才插对。 　　楼梯走道的灯又坏了，一会灭一会亮的，像周祈此刻忐忑的心情。 　　周祈不和沈驰说。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孩，一进屋就跑到卧室去了，也不吭声。 　　沈驰独自关了门，给周妄发了消息。 　　——出事了？ 　　妄：没。 　　周妄秒回他信息。 　　过了几秒。 　　妄：好好带孩子。 　　——好哒 　　周妄就没再回过了。 　　沈驰独自在客厅，隐隐约约听到周祈房间传来几声抽泣，说实话，周妄说得对，这栋房子隔音确实不好。 　　沈驰敲了敲房间门，“能进去吗？” 　　屋内漆黑一片，周祈衣服也没换，头埋在被子里，小小的身体轻发颤。 　　沈驰也没有靠很近，只是站在门口，“怎么哭了。”他声线压低放得柔和，难得温柔。 　　“之前有一次。”周祈再也不想一个人憋着了。 　　“我打了我爸那次，我......”周祈呜咽着，“我没保护好哥哥的银行卡，被爸爸抢走了。”他愧疚地低下头，“我以为爸爸不知道密码，过段时间就会还回来的......” 　　“我尽力了，我都咬他抓他了。”他独自忏悔。 　　事情的前因后果沈驰并不了解，但也猜了个大概。 　　他不清楚这个点周妄独自出门有什么急事。 　　但是周祈害怕是哥哥和爸爸要起冲突。 　　沈驰看了眼时间。 　　“十点，如果你哥还没回来，我去找他。”他说。 　　这个回答让周祈安心了点，他觉得两个人应该能打过那男人。 　　周妄在派出所大厅见到了周梁，鼻青眼肿的，还在跟人家互骂什么，周妄去了，双方家属也就到期了。 　　“你父亲吧？这样，你们继续协商。”警察叔叔给周妄面前摆了杯一次性杯茶。 　　事情的经过就是周梁先前和别人玩牌赌钱，耍赖搭了钱，还欠钱，起了争执，但是双方咬定是故意挑衅，将玩牌的事压下来，赔偿点医药费就算了。 　　结果周梁连医药费都没有，才争吵到警局。 　　眼看周梁就要蹲进去了。 　　没这么简单。 　　周妄从这些人嘴里问不到什么，去问了警察。 　　“参赌不满五人，查到的时候个人赌资没有满一千元，罚了五百元的款进行批评教育，然后是打架斗殴，造成轻伤，进行协商赔补医药费，根据监控显示，你父亲先动的手。” 　　“这边喊你来先交罚款。” 　　见周妄到场，周梁就不吭声了，憋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像王八。 　　“能耐了，周梁。”周妄微眯着眸子，当着周梁的面将罚款给他交了，对他直呼其名。 　　他心中有着股无名火等着发泄，他才不想让周梁就这么爽地进去蹲里。周妄神色依旧平静，和对面家属进行交谈。 　　周妄明白，和周梁玩的能有几个好货，不过是今天拿了你的钱，明天再坑回来，这种人脸皮厚，死缠烂打，最好的办法就是扔钱。 　　周妄把他兼职刚结的钱砸出去了。 　　周梁这才松了口气。 　　事情解决完，又是弯腰又是低头道歉的，周梁好歹装了人样。 　　罚款赔钱是一码，周妄银行卡不翼而飞的三千元又是一码。 　　“钱呢？”周妄很少在周梁面前抽烟。 　　他闻见周梁身上脏臭的酒味，令人作呕。 　　“什么钱？我哪来的钱，他们要打断我的腿，我就当买条腿了不行？”周梁甩开周妄要拉他手臂的那只手。 　　“能不能要点脸？”周妄上前一把扯过他，直接一甩，用力将周梁整个人砸到墙壁上。 　　四周巷子口寂静，只有偶尔路过的野狗，见到他俩也都避开走。 　　周梁吃痛地靠在墙上，笑得不要脸，“不服气啊，小子。” 　　周妄直直地看向他。 　　“周祈还上不上学了我问你？这他妈破日子你还要我怎么过？”周妄扯过他的衣领，将燃烧的烟头碾在他脖颈，冲他吼出声。 　　烟头落尽，掉在地上，周梁推开他，“这能怪我吗？” 　　“这要怪就怪你妈，你怎么不问问你妈不带着你们嫁人呢？” 　　“你不是想她吗？” 　　“那你去求着你妈啊！” 　　话音刚落，周妄对着他的脸就来了一拳。 　　打得他手指关节都生疼。 　　父亲的脸是粗糙的，是硬的，他拳头挥过去的时候，那股黏腻肮脏的东西沾染着他的手，就好像纤绳拴着他的腰，将他一点点拖下臭水沟。 　　周妄隐忍着恶心，和他撕扯在一起。 　　“那男的可真有钱啊周妄。” 　　“小白眼狼，老子养你们就得生下来给老子擦屁股。”周梁继续发酒疯刺激着他。 　　“混蛋！”周妄又是一拳抡过去。“我他妈凭什么？” 　　“我就是混蛋。” 　　“哼，有本事了，翅膀硬了，有本事带着你弟远走高飞啊。”周梁每句话都往周妄心窝子戳去。 　　周妄对于这种话是左耳进右耳朵出，他死死盯着周梁，眼眶气得发红，却还要冷静下来去找钱在周梁身上什么地方。 　　三千块钱现金，周梁不可能霍霍这么快。 　　只是趁他分神的时候，周梁对着他的腹部一拳抡了过去。 　　砸得他五脏肺腑都混成一团。 　　肋骨被打得生疼。 　　“还敢打老子。”周梁骂骂咧咧。 　　也是这个瞬间，红色钞票从他衣兜里洒了出来，纷纷扬扬，在周妄甩手的瞬间，飞过他们的头顶，飞过这寂静乏味的夜色。 　　昏暗灯光下，周妄挺直腰板，依旧和他对峙。 　　巷子的尽头安静，沈驰终于找到了周妄。 　　看见他的时候。 　　钞票洒满周妄的肩头，他的背影显得如此落寞。 　　那个男人在周妄反击前逃窜，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灰溜溜，连滚带爬。 　　风动，卷起地面的钞票，就像是卷起尘土。 　　过了会，空气都安静了。 　　周妄缓缓俯身，蹲下，肩膀弯了下去。 　　身体没有支撑，单膝砸在水泥地上，然后，伸手去捡钞票。 　　沈驰快步走向他。 　　来晚了。 第26章 　　周妄先把那些没有沾到泥水的钱捡好, 但其实刚停雨，怎样都要沾到些，他站在巷口的位置, 头顶还有房檐, 脚踩的台阶那一片区域是干净的。 　　他捡一张，还低着头吹吹灰。 　　周妄脸上没什么表情, 就是胃胀得难受，灼热得像是被火烤了一样。他揉了揉小腹，难受皱眉。 　　转身捡身后的时候, 面前突然多出一只好看的手。 　　橘黄色灯光落在那只手上，勾勒那修长的模样，连骨节分明的位置都那样透亮，就好像浑身发光的神仙下凡那般, 周妄莫名想到这样的比喻，天使吧, 热心天使。 　　显然，这只手捡钱比他自己快多了，捡完就往他怀里塞。 　　“跟人打架了？”沈驰看他又是这幅呆呆的模样。 　　“昂。”周妄将钱叠好, 往外套口袋里塞，夜晚风很大, 吹得他想流鼻涕。 　　“下次往嘴揍，把对方牙打断。”沈驰没有问别的，又将更远地方的钱捡过来, 从口袋里拿周妄之前给他的餐巾纸, 一张一张把上面粘的泥水擦干净。 　　“断了我还得掏钱给他补。”周妄咳嗽了两下，有些僵硬地起身，肋骨处位置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但是走路还可以，就心里泛恶心。 　　“为什么？”沈驰抬眸看他。 　　“他是我爸。”周妄说得风轻云淡。 　　沈驰听后，点头，“比我爹年轻。” 　　那确实。 　　俩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弯腰，一人捡一边，三千就是三十张，最后几张捡起来还有些麻烦，风也在吹，其中一张还得沈驰追着跑几米路。 　　周妄觉得有点搞笑。 　　“你数数。”沈驰将手里最后一把给他。 　　“不用。”周妄懒得看了。 　　“不怕我偷拿几张？”沈驰问他。 　　“拿吧。”周妄语气半死不死，声音也轻得沙哑。 　　“伤哪了。”沈驰上下将他打量一遍。 　　“不知道。”周妄靠着墙，缓缓吐息着，连呼吸都要缓一会。 　　“哪疼。”沈驰又问。 　　周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这。” 　　眼下巷子偏僻无人，沈驰站在他外侧，用身体将他整个笼罩住，“掀开衣服我看看。” 　　周妄一时间分不清他是故意占便宜的，还是真的关心。 　　沈驰垂眸，浓睫低压着眸色中的情绪，周妄看不出来，最后他拉开外套，里面单薄的衬衣，从衣尾处撩起，白皙劲瘦的腹部就暴露在沈驰的视线里。 　　“这里，有些青了。”沈驰伸手按在他腰侧。 　　周妄皱眉。 　　“疼？”沈驰眉头微动。 　　“痒。” 　　哦，忘了他这敏感来着。 　　沈驰的手不冷，指腹也是温热的，打压在青的位置，轻轻揉了两下，“应该没伤到骨头。” 　　“呕。”周妄干呕了下。 　　沈驰吓一跳。“等...等下。”他环视周围没有什么垃圾桶，两手捧着在周妄嘴边，又怕他真吐手上，轻声啧了下，从口袋里掏了包烟。 　　拿了根塞周妄嘴里。 　　周妄愣住了，他没见过哪个关心人用烟的。 　　“你缓缓。”沈驰将他衣服掖好，是掖在裤子里面的那种，幼儿园家长冬天的时候喜欢给孩子干这事，防止漏风，然后把他外套也拉整齐，拉链直接拉到周妄下巴。“缓缓。”他语气安慰，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周妄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我觉得我要死了。”周妄咬着烟，像是看傻x一样看着沈驰。 　　“先别，等我下。”沈驰冷静地摸出个打火机，清脆的打火机点燃周妄嘴里叼着的烟。然后他就低头看手机走开了，手机还外放着响亮清楚的导航声音。 　　——距离目的地为651米，大约步行十分钟。 　　周妄不用看就知道他导的是附近最近的那家邻里便利店，他靠在墙上，坐在台阶，看着手里陌生的烟，他没见过这牌子。 　　这片社区路线复杂，有些路导航里不会有，比如到大路那条街最快的方法，是走到巷口的尽头，然后翻过一道矮墙，那里是商业街饭馆的后厨排放油烟的位置，路又脏又有味道，快速穿过后就到商业街马路了。 　　周妄百分百笃定沈驰绝对翻墙了。 　　因为他不到六分钟就赶回来了。 　　他怀里的水是热的，不是那种滚烫的热，还是那种百分之八十的热水和百分之二十的凉水，刚好可以暖到喉咙的热。 　　就算周妄不喝，也能用来捂手。 　　“谢谢。”周妄将烟头递给他，其实根本就没抽，天冷，烟燃得慢，等沈驰回来，还剩小半截。 　　水是用咖啡杯装的，周妄开了瓶口，双手捧着喝了几大口，瞬间舒服很多。 　　偏头看沈驰，发现沈驰含着他咬过的烟头。 　　“走吧。”周妄最后又喝了几口，起身。 　　沈驰掐了烟，没着急扔，就在手里拿着，碰到垃圾桶再扔。 　　两人挨着走的，晚上风总是很大。 　　“你怎么找到我的。”周妄问他。 　　“运气好吧，就碰上了。”沈驰目视前方，回答得散漫。 　　前面是个桥洞，好几米高，上面是铁轨，原来是通火车的，眼下没有火车经过，离远看能看见铁轨的形状，桥洞两侧有很深的水坑，水坑表面铺了层砖头，是走路的好心人铺的，中间的路还可以通车。 　　周妄不听他这种话，派出所离家并不算近，就算是走路回去，也得十几分钟，他要么就是周围找遍后跑过来的，要么就是真猜的。 　　“你给我那细长的，是什么烟？”周妄开口。 　　“煊赫门。”沈驰给他看烟盒，蓝色的，上面还有金色的“南京”俩字。 　　“哦。” 　　“你没听过那句吗。”沈驰随便踢着路边的野草。 　　“什么？”周妄好奇。 　　“抽烟只抽煊赫门，一生只爱一个人。”沈驰说话的时候，正好有辆汽车路过，轮胎飞溅着泥点，打着闪光灯，动静不小，但是周妄听清了。 　　他正思考这是什么土味情话的时候，发现沈驰好像没什么开玩笑的表情。 　　“你认真的？”走到桥洞里面，周妄踩着砖，回头问他。 　　“嗯？”沈驰也是一愣。 　　“一生只爱一个人......”周妄后悔在这破桥洞问他了。 　　他妈的回声真大。 　　沈驰嗤笑了出来，毫不夸张，那双狐狸长眸眼尾都要炸花的那种爆笑。 　　“你笑什么？”周妄有些不自在了。 　　“你没看过那种视频吗。”沈驰轻声咳了下，准备给他模仿段。 　　他摸了摸鼻子，压低声音，像什么，像喊麦，还很有节奏。“抽烟只抽煊赫门，一生只爱一个人。”顿了顿，他翻了手机，甚至找出伴奏，“后半句什么......昂。” 　　“为你关了我心门，香烟陪我到凌晨。”沈驰忍着笑说完了。 　　“草，精神小伙。”周妄无语，“离我远点。” 　　“你不知道呀。”沈驰还非得凑上去，本来一个人踩砖头就难，他还非得跟周妄踩一个。 　　“别烦我。”周妄感觉被人耍了。 　　“烦什么心。”沈驰紧跟着他的脚步。 　　快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垃圾桶附近有只徘徊的小狗，还不是那种流浪狗，白毛的小萨摩耶，体型还没有完全长大。 　　“妄妄。”耳边传来沈驰的声音。 　　“又干嘛。”周妄都懒得看他。 　　“妄——妄——”沈驰发疯。 　　周妄这才看过去，一人一狗在路边对起话了，沈驰没喊他，沈驰用他名字喊狗。 　　周妄小学就不玩这种游戏了。 　　“嘬嘬嘬，沈驰。”周妄蹲下身，对着狗勾勾手指。 　　沈驰偏过头，“你看它搭理谁。” 　　周妄没鸟他，“嘬嘬嘬，小驰小驰。” 　　俩人跟喝醉酒似的，半蹲在路边，对着一只狗发疯。 　　那狗半天没理他俩。 　　“乐乐——乐乐——”身后传来女主人的声音。 　　小狗摇摇尾巴，就飞快转身奔过去了。 　　怪不得不理呢，喊了半天，俩人没一个喊对的。 　　终究是别人的小狗。 　　“原来叫乐乐。我觉得还不如妄妄呢。”沈驰起身。 　　“刚喊小驰的时候，它明明看我了。”周妄不服。 　　“那以后养只狗叫小驰好了。”沈驰说。 　　“嗯？”周妄提防着他，生怕他又刷到什么网络梗，比如什么，其实是我这只小奶狗~ 　　周妄真的会给他一巴掌。 　　“我说我们以后养只小狗，叫沈驰。”沈驰看着他说。 　　谁和谁养？他和他吗？ 　　搞笑。 　　“四条腿的？”周妄不相信。 　　“还能两条腿的？”沈驰反问。 　　“我和你？” 　　“嗯。” 　　“还不如你给我当狗。”周妄白了他眼，独自上楼。 　　“你今晚想玩这个？”沈驰跟在他身后问。 　　“滚啊。” 　　“不要。” 　　回到房子里，客厅亮着灯，周祈卧室门紧闭着，周妄想去看情况，被沈驰制止了。 　　“孩子睡了。”沈驰说。 　　周妄就去洗手台上查看，“他牙刷了没，脸洗了？” 　　沈驰微愣，没想过他管孩子管得还挺细，这些他确实看周祈做了。“刷了，洗了。” 　　“抹香了没？”周妄又问。 　　“什么？”沈驰顿住。 　　“这个。”周妄指了指“大宝”。 　　哦，这个真没有。 　　沈驰摇头。 　　周妄轻叹了口气，将周祈换下来的脏衣服塞桶里。“你今晚睡哪。” 　　“还能睡哪。”沈驰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坐，长腿翘着。 　　“沙发。”周妄心情不算太糟了，但是还有些烦。 　　沈驰看了看周妄家的沙发，他躺着翻个滚都难。 　　“我睡你床。”沈驰发现客厅阳台的位置有个小门，学院路这里的建筑设计属实特殊，从外面构造来看，在三楼确实有个露天平台，晴天的时候会有人晒衣服用。 　　却没有想过，其实平台台的位置，在周妄家也有个门，而且是和对面房子相通的，被前房东用锁锁住了。 　　透过窗户，邻居那里的房间是卧室，点着台灯，应该是家里孩子还在学习写作业。 　　沈驰垂眸看着那劣质的锁，其实撬开很简单。 　　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周妄扔给了他一把钥匙。 　　显然是看穿他的心思。 　　平台很杂乱，除了搭建的晾衣杆，就是些破瓶子破罐子的垃圾。 　　沈驰站在黑夜的冷风里，点了根烟朝楼下望去。 　　“周祈晴天晚上的时候，喜欢搬板凳在那里看星星。”周妄换过衣服，洗漱后，路过对沈驰说。 　　“星星？这里能看见星星吗。”沈驰抬眸，只是天气不好，并没有放晴，头顶黑夜中只有厚重的云层。 　　“有时候可以。” 　　昏暗中楼下靠近垃圾桶附近闪过一个人影，是周梁。沈驰模糊见过背影，现在看清了那个男人的正脸。 　　三更半夜，周梁徘徊在周妄家附近，像是野犬鬼祟觊觎着什么。 　　他可能也没有想到，抬眸看见的不是周妄住处，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沈驰站在高处，俯视的时候正好对上周梁的视线，漫不经心睨着，随手将烟灰点落。 　　眸色冷冽，并不躲闪，就紧盯着周梁。 　　周梁觉得背后冒冷汗，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大半夜的毛骨悚然，可他又不敢再去看那人，眼神明显地警告意味，再多看一眼，那人就会冲下来把他眼珠子挖掉的可怕。 　　他躲闪着低头徘徊，没一会身影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沈驰掐了烟，等身上烟味散尽后，带着浑身的寒气回了房间，重新将门锁关好。 　　此时周妄抱了一床被子，有些幽怨地看他，“到底睡哪。” 　　“你床。”坚定毫不动摇的答案。 　　服了。 　　这人难缠得要死，洗好弄好，穿好他自己带来的睡衣后，又翻出眼罩耳塞，也不用，就放在床头准备着，搞得跟入眠障碍似的。 　　哦，还自带了小夜灯，品味很差，是蜡笔小新的屁股，拍一下会亮 。 　　周妄暂时不想评价。 　　“我也没抹香。”沈驰热衷于用周妄家的被子把自己裹成毛毛虫。 　　周妄把“大宝”的瓶子扔给他。 　　其实他看见沈驰有不少护肤品的，这人对他脸保养得很好。周妄还没蹭上他的，反而他蹭上自己的大宝了。 　　“你帮我。”沈驰将脸凑过来。 　　周妄心烦，对着他脸就是一巴掌，不算重，轻得像调情。 　　沈驰就直接把脸伸到他手边。 　　周妄挤了一点，有点多，匀了点在自己手背，然后开始给他抹。 　　其实这都是母亲从小给他带的习惯，周妄和周祈秋冬天的时候，皮肤容易干燥，母亲就给他们擦香，小时候觉得一点也不爷们，周妄总是排斥。 　　但是母亲的手摸在脸上的感觉，又是那样温柔舒服，抹过的皮肤也不像以前被风吹得疼了。 　　总是沾着母亲的味道。 　　周妄给沈驰抹着抹着就有些分神，手指轻轻在他脸颊上打圈。 　　沈驰长眸眯着看他笑。 　　“怎么。”沈驰轻声问。 　　“没怎么。”周妄缓过神，将手收回来，“擦好了，你睡觉吧。” 　　脸上粘粘的，沈驰其实并没有很舒服，他还想周妄多摸会，周妄手法不错。 　　比他□□的手法好多了。 　　周妄背着他，盖着自己的被子，准备酝酿睡意。 　　好在沈驰并不打扰他。 　　估计他知道这个房子隔音不好之后，也不会拉着在卧室做，孩子会听见。 　　当然，周妄也不是想要。 　　他只是有些纯睡不着。 　　熄灯后，沈驰手机屏幕依旧亮着光，他也不怕瞎，亮度也不是夜间模式。 　　“嘶。”周妄想伸腿，沈驰占地过大，耽误他发挥空间。 　　真想把他踹下去。 　　“嗯？”沈驰这声音听着也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睡不着？”沈驰侧过身。 　　“嗯。”周妄平躺。 　　“我哄你。”沈驰往他凑了点。 　　周妄没被人哄过睡觉，好奇，“你怎么哄？” 　　“给你讲睡前故事。”沈驰撑着脸，朝向周妄，眼神真挚深沉。 　　周妄心暖了下，有些相信地转过脸和他对视。 　　好贴心啊。 　　“你讲吧。”周妄有些期待了。 　　“嗯，成人版的，还是儿童版的。”沈驰问他。 　　“？”周妄问号。 　　正经睡前故事吗。 　　“儿童版的。”周妄保险起见，以防他嘴里冒出些奇怪的东西。 　　“昂。我想下，这个有点难。”沈驰皱眉。 　　显然他对于成人版的水平会更高。 　　“从前，有个国王，他有个可爱又乖巧的......王子。”沈驰声线清散，缓缓说着，咬字也是故意的朗读口吻。 　　“有一天，王子要去冒险，他误闯了一片森林。” 　　“森林守护者是位持剑的铠甲战士。” 　　听到这的时候，周妄已经皱眉了。 　　“战士误会王子的闯入，把他当做入侵者困在了森林。” 　　“王子想跑，但是他打不过战士。” 　　周妄知道这故事是沈驰这货瞎几把胡吊扯的。 　　他说一会还得缓一会。 　　“于是他们就打架。打得很凶，很厉害。”沈驰轻声细语地说着，“砰！啪——哗啦。”他轻轻地发出音效。 　　周妄没忍住笑。 　　“嘘，哄你睡呢。”沈驰皱眉。 　　周妄就不笑了。 　　“后来，王子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战士。” 　　“？” 　　为什么睡前故事也得是搞基小故事？ 　　“谁写的这狗血故事？”周妄终于问了。 　　“驰徒生。”沈驰点了点他脑门，继续说，“他就跟战士表白，没想到战士也喜欢他。” 　　“于是王子留在了森林，最后他们......呜呼了。” 　　“？”周妄满头问号。 　　“什么是呜呼？”他看着沈驰的眼睛发问。 　　“就。”沈驰憋笑。 　　“说。”周妄隔着被子踢他鸟。 　　“做了呗。” 　　“？” 　　“嘶，你怎么没睡着。”沈驰皱眉。 　　“你觉得呢。” 　　“那我可要跟你说成人版的了。” 　　周妄想堵上他的嘴。 　　但沈驰那嘴就好像有魔力似的，周妄还真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小夜灯照得周妄脸通黄。 　　“战士脱了王子的裤子，说‘宝贝你真*’然后抱着他到窗台，压着****然后***。”沈驰神情淡定地说着。 　　周妄蒙着被子听。 　　“王子痛并快乐着，同样抱着战士，然后放大声音****，两人情到深处。” 　　“战士掏出***，塞到***。” 　　沈驰眼都不眨。 　　半晌，周妄盖着被子问他。 　　“是不是少了什么。” 　　“嗯？” 　　沈驰偏头看向周妄。 　　“他们怎么没亲嘴。”周妄问。 　　他是为了故事情节考虑的。 　　沈驰却眸色微动。 第27章 　　“为什么要亲嘴。”沈驰声音很轻, 侧过身，伸出手撑着脸看周妄。 　　“片里做这种事之前不都先抱着啃一会吗。”周妄不以为然。 　　“他们又不是片。”沈驰笑了。 　　“那是什么？”周妄觉得好笑。 　　“是爱情。” 　　“行，爱情, 后来呢, 他俩结婚没？”周妄和他扯来扯去的，也有些困意, 他作息最近算比较规律，天天早起，晚上自然也就早睡, 眯着眸子侧看他，靠在枕头上。 　　“结了吧。”沈驰思考这个故事的结尾，反而也有点犹豫不定，就这么结婚是不是太简单, 再搞个狗血虐恋。 　　“那结婚了总该亲吧。”周妄已经犯困了，说话声都低沉沙哑。 　　“那应该可以了。”沈驰点头认同。 　　“你还挺有原则。”周妄缓缓闭上眼睛, 笑他。 　　“什么原则？” 　　“结婚才亲嘴原则。”周妄将被子盖过下颌。 　　“只是觉得，恋爱才会接吻。”沈驰也侧躺下来，看着周妄。 　　“嗯。”对方有些不在线了, 但还是努力地回复他。 　　“所以，我们每次做的时候, 你都没亲过。”周妄声音虚飘飘的，像羽毛，不夹杂什么情绪, 听着像是他随口开的玩笑。 　　沈驰不喜欢做的时候接吻, 特别是深情嘴对嘴那种，不过也有例外。 　　有次掐周妄脖颈，最后就亲了。 　　合格的炮友要各方面都和谐, 所以周妄也不怎么在意这些，只是感觉，和他接吻，还不错，再多点就好了。 　　至少比跪在床垫上轻松。 　　周妄闭眼睡的时候，唇角勾着还带笑，平常冷着个脸，近距离看的时候倒有些温度，鼻尖绒毛暖灯光下泛着淡淡光圈，睫毛纤长却不弯，垂直的，双眼皮开扇褶皱顺着肌肤纹理都能看清。 　　长眉舒展，眉眼间散着清冷的柔和。 　　沈驰就这么盯着看了会。 　　毫无征兆地起身，他俯身压了过去，下颌微微抬起，唇微张，眼神迷离。 　　周妄转而微睁开双眸，漆黑眸色紧盯沈驰就是嘲弄的笑意，“真服了，嘴皮子都没碰上，你舌头就先伸过来。” 　　沈驰这个架势就是想舌吻。 　　快睡了，都刷牙了，周妄不想玩这么变态。 　　“那你要亲什么嘴。”沈驰被他推了回去。 　　“上次那种。”周妄看他。 　　“上次？”沈驰开始思索。 　　“嗯。”周妄不给他提示。 　　“那你闭眼。”沈驰想起来，上次吐烟圈给他玩的那次了。 　　那次是因为什么来着，他沉闷地思考。 　　周妄心情不好，看起来，好脆弱。 　　然后，想亲。 　　这次他没哭呢。 　　那上次怎么就哭了。 　　周妄骂了他句事多，就再次闭上眼睛。 　　这种安静的等待，无疑是种期待。 　　沈驰无措地伸手撩起周妄额间的碎发，撩上去将他额头露出，找准位置找了半天，磨磨唧唧，最后亲到了周妄鼻尖上。 　　好笨拙。 　　周妄就觉得温热柔软的东西在他鼻尖落了一下，弥漫着淡淡果香味，一瞬间而已。 　　和上次一样。 　　“玩不起。”周妄没睁眼，翻过身裹被子睡了。 　　留下沈驰独自看他背影。 　　本就睡不着的沈驰更加毫无睡意，该被哄睡的，应该是他才对。 　　心跳没由来地错乱。 　　在他即将结束的生日夜里。 　　周妄晚上做噩梦了，梦到他被鬼追杀，那鬼一直追，他就必须一直跑，鬼也不吓他，就用那种可怕吃人的眼神看他背影，盯得他冒冷汗，盯得他不敢回头。 　　事实上，沈驰就这么看他看到凌晨，然后再渐渐被睡意覆盖，缓缓合上眼睛。 　　他难得没吃什么药物安睡。 　　次日，周妄醒得格外早。 　　六点半，他喊周祈起床，却发现周祈拿着钥匙从门外刚回家。 　　“哥，我去买了早饭。”他捧了三个鸡蛋卷饼，还有两杯豆浆。 　　给周妄省下不少时间，“嗯，先吃，等我会。” 　　起床的时候，周妄都忘了身边还睡着一人，沈驰裹着被子，昨晚怎么合眼的，今早就怎么睡的，姿势连变都没变，睡得很乖也很死。 　　周妄本来早八就烦，踹了沈驰一脚，对方毫无反应。又想到这货好像既不用上学又不用上班，他心里无名火就更大了。 　　懒得管，随他睡去吧，正好少人看家。 　　周祈还因为昨晚的事情想和周妄解释什么，但是周妄显然没打算再提，也没有表现出对他责怪。 　　“哥，银行卡我会想办法拿回来的。”周祈咬着鸡蛋饼，声音很小。 　　周妄正在披着外套，眉头微动，顺带着抬眸看了眼周祈，勾唇笑了下，“这事你不用管，哥会解决。” 　　“哥。”周祈看向周妄的眼神都要泛出泪光了。 　　“快吃。”周妄揉了把他的脑袋。 　　“哥，你朋友呢？”周祈往周妄的房间伸头望去。 　　“还睡着。”周妄拆了卷饼吃。 　　“他是懒蛋吗哥哥。”周祈很不满沈驰不加入他们早起的队伍。 　　“对，他是大懒蛋，你是小勤奋蛋，赶紧去上学，中午自己去食堂吃，我下午和晚上都有课，晚自习去接你。”周妄又瞥了眼客厅的行李箱。 　　摆得很整齐，也不知道沈驰什么时候走。 　　周祈点点头，背着书包，低头蹲在走廊换鞋的时候，又忍不住偷偷地溜到周妄的卧室，看见了哥哥床上的那个男人。 　　裹着哥哥的被子，睡着哥哥的枕头，就连脸都要朝着哥哥睡的方向。 　　好嫉妒，从前哥哥都不乐意和他睡一张床的，说是他晚上像小猪，睡觉打呼。 　　“走了。”周妄拎了拎周祈的书包，和他一起出门。 　　没准晚上回来，沈驰就收拾好东西搬走了。 　　周妄上午满课，早八结束后，得换教室去上另一门专业课，专业课上他很少看手机，开课前给沈驰发了消息。 　　妄：睡醒了桌上有卷饼，自己去厨房拿盘子，然后在微波炉热一分半。 　　妄：走之前和我说声。 　　结果换完教室坐下后，沈驰还是没有回消息。 　　妄：哥？起床。 　　妄：醒了没？ 　　中午十二点，周妄准备去食堂吃饭了，沈驰依旧没有回消息。 　　6。 　　下午两点，周妄终于没忍住给他打了电话，电话铃声听得他都要会唱了，沈驰还是没接，无人接听。 　　他是睡美人吗，这么能睡？ 　　下午四点，周妄害怕家里出人命，给周祈打了学校的电话。 　　“喂，哥，怎么了？”周祈以为家里出事了。 　　“晚自习前你跑回家看眼，备用钥匙我放你包里了。”周妄语速匆匆。 　　“好的哥，保证完成任务。” 　　“嗯。” 　　周祈踩着下课的铃声，一溜烟地往家里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打开门后，发现家里安安静静。 　　他猛地推开周妄的房间门。 　　他听到了男人低沉地闷哼声，紧接着，床上堆的被子突然动了下。 　　沈驰缓缓坐起身子，慵懒地仰着脖颈，狭长狐狸眸散漫地睁开，略带着倦怠扫视着门口的周祈，睡衣领口皱着拉低，锁骨喉结露出，发丝微卷凌乱地贴着他侧脸留下印子，整个人大梦初醒的状态。 　　“放学了？”沈驰不怎么清醒地和面前的小孩打了个招呼。 　　“你是睡美人吗，这么能睡？！”周祈震惊。 　　沈驰揉了揉眼睛，习惯性摸手机，看到周妄的多个未接来电还有消息，再看向时间点。 　　睡了将近15个小时。 　　沈驰浅眠，凌晨四点醒过来一次，去阳台偷摸抽了根烟，欣赏了会周妄的睡颜，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早上隐隐约约听到周妄他们走了，精神醒了，□□还在继续睡。 　　然后就是睡。 　　沈驰感慨周妄的床太好睡了。 　　他快两年没有长久的深度睡眠了。 　　周妄坐在图书馆准备收拾东西赶晚课的时候，才收到沈驰的消息。 　　——宝宝我醒了。 　　真鸿运当头666。 　　不知道的还以为昨晚多折腾他呢。 　　周妄认为，嗜睡是体虚的严重表现。 　　沈驰旁若无人地解开睡衣，周祈就看着男人身体的肱二头肌，还有那胸肌，白得耀眼，肌肉线条让他震惊地张开嘴，一看就是练过的。 　　周祈就这么呆呆看着。 　　半晌，他问，“大哥，你打架厉害吗。” 　　沈驰脱了一半，脑子都不清醒，偏过脸看他，“嗯？” 　　“我其实。” 　　“在外面和四中的人，约架了。” 　　周祈咽了咽喉咙，小声开口。 　　他都不敢告诉周妄的，不然周妄肯定打死他不可。 　　“四中。”沈驰思索了片刻。“四中不是高中吗，你和高中小孩约架。不纯傻吗。” 　　“他们欺负我朋友。”周祈语气坚定。 　　“什么朋友？”沈驰觉得现在小孩生活真是精彩极了。 　　“唯一的朋友。”周祈攥紧拳头。 　　“你人缘挺差啊。”沈驰啧啧。 　　沈驰将衣服换好，去洗手间洗漱完后，拿自己的毛巾擦干脸，额间碎发湿润低垂着。 　　“说说，因为什么。”沈驰吹干头发。 　　“就是我刚转学，他们不愿意和我玩，然后只有她愿意和我玩...”周祈掰着手指，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他不愿意跟周妄说，却愿意和沈驰说。 　　“等会，男生女生？”沈驰挑眉。 　　“她不是普通女生......”周祈支吾着。 　　“哦。”沈驰嗤笑出声，“英雄救美？” 　　“他们太过分了，拽着她辫子还抢她零花钱。”周祈比划着。 　　这些都能理解，沈驰看他，半晌，“那你先告诉我，怎么惹上高中那批人的。” 　　四中不算市重点高中，基本都是中考擦边球过线的学生去上的普高，里面不爱学习的人大有一批，而且学习氛围很差，抽烟喝酒的青少年也在四中常见。 　　但谁乐意跟初中小屁孩玩，还约架，纯欺负小孩。 　　周祈舔了舔嘴唇，看向眼前的男人，“那你答应我，别告诉我哥。” 　　上次洗澡答应他的事情就没有和周妄说，沈驰在周祈这里还是比较有信誉的。 　　沈驰笑了，“行，不告诉你哥。” 　　“拉钩。”周祈伸手。 　　“嗯。” 　　周祈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驰。 　　沈驰笑得想死。 　　“给点好处。”沈驰答应他了。 　　“好处就是.......”周祈看了眼他放在客厅的行李箱，“我能让哥多收留你几天。” 　　“嗯？你怎么就肯定，你哥不愿意收留我？”沈驰坐在沙发上看他。 　　“谁愿意收留懒蛋啊，你一睡就睡15个小时！”周祈瞪大眼睛。 　　沈驰觉得也是。 　　但他也没说一定想留下来。 　　周祈坚定地盯着他。 　　沈驰轻啧了下，以表不满意。 　　“我，我可以给你跑腿，干活也行。”周祈反正天天给周妄当跑腿。 　　“你捶腿技术怎么样？”沈驰问他。 　　这个人比他哥难伺候。 　　周妄晚上六点的时候收到了沈驰发来的消息，是一段视频，周祈走向学校的背影。 　　——送孩子上晚自习了。 　　周妄抽空回了。 　　妄：嗯。 　　过了两秒。 　　妄：你什么时候滚蛋？ 第28章 　　晚课是思政水课, 几百人一个阶梯教室，讲师在前面念着PPT。底下的人要么玩手机，要么唠嗑, 要么睡觉。 　　周妄拿着点名表, 顺手从口袋里掏了根水笔，将名单从头到尾全打了个勾。抬眸扫了眼周围, 再把点名表随手给了身边的女生，印象里，她应该是一个班, “给你，学委。” 　　女生偏过头，惊讶是周妄和她搭话，下意识地接过, 然后反应过来，“我不是学委啊。” 　　周妄对她笑笑, “我也不是。”然后起身，从后门走人。 　　真正学委这节课连来都没来。 　　整个班的全勤率全靠他们自己撑着。 　　教室里人多还算暖和，真跑出来, 冷风吹得周妄打了个颤。 　　沈驰醒了之后消息就没停过，一会说他吃卷饼, 一会说他把冰箱里啤酒给喝了，一会又说家里洗衣粉快没了。 　　就是没回那条问他什么时候滚蛋。 　　估计今晚是滚不了。 　　“诶，周妄？”路过学校炸鸡店的时候, 有个声音叫住了他。 　　周妄转头一看, 竟然是辅导员。 　　他的辅导员王磊挺年轻，平易近人，自己都在这排队买炸鸡, 穿着卡其色小棉袄，双手插兜笑嘻嘻和周妄说话 。 　　周妄只求他别记得课表。 　　“导员好。”周妄点头打招呼。 　　“最近怎么样？”王磊等炸鸡也闲的没事。 　　“还不错。”周妄脑子放空。 　　“哦，你走读一个人住还行吧，有没有合租室友什么的。”王磊扶了扶眼镜。 　　“还行。挺好的。”周妄就这么站着。 　　“吃炸鸡不？”王磊又问，手底下的学生他都有印象，像周妄这种能拿国奖的，更是印象深刻。 　　“不吃了。” 　　“马上期中了，好好加油。”王磊鼓励他。 　　“好的老师。” 　　“保研没问题吧？”王磊冲他挑挑眉。 　　“应该。”周妄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到下课点了，他提前跑出来意义何在。 　　“你谈恋爱没？”王磊话题继续跳跃。 　　“还好。”周妄急着走，压根没仔细听问题。 　　“这是什么话，诶，我家里认识个女生，你有没有兴趣认识认识？”王磊问。 　　周妄很难相信站在面前的是他导员。 　　虽然这导员原来也就挺离谱的。 　　终于等到炸鸡出锅，“行，你先走吧，我回头再和你说。”王磊去给炸鸡洒料去了。 　　周妄无语。 　　这下被耽误，接周祈要彻底迟到了。 　　周妄决定给周祈配一个手机，或者电话手表之类的，能够经常保持联系。 　　走到一中门口的时候，学生们已经陆续都出来了，周妄在门口等了会，没有见到周祈，手机弹出沈驰的消息。 　　——往夜市这边走，我们在这。 　　多贴心，连孩子都能接了。 　　周妄就往夜市走去。 　　夜市横跨三条大马路，各色各样的小吃摊摆着，香气四溢，经历了两家鸡蛋灌饼，一家徐州火烧，两家福鼎肉片后，周妄听到周祈的一声：“哥——” 　　他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俩人在串串香的摊位前小板凳坐着，周祈举着肉串吃得正香。 　　“醒了？”周妄顺带从路边搬了个小板凳放沈驰身边，路过的时候用膝盖顶了下他后背。 　　“嗯。”沈驰抬眸，举着根炸好的骨肉相连给他，“吃吗。” 　　周妄接过咬在嘴里，坐在他身边。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沈驰问他。 　　“怎么。”周妄看了眼。 　　“我们都在等你。”沈驰说。 　　周祈配合着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等我干嘛？”周妄觉得好笑。 　　“等你回家。”沈驰又给他递了根肉串。 　　“谁跟你一家了。”周妄咬着肉串，朝周祈伸手。 　　周祈不吭声。 　　“拿来，别弄丢了。”周妄勾勾手指，问周祈要家里的备用钥匙，周祈粗心，喜欢弄丢东西，钥匙不会经常给他用。 　　周祈低头咬串串，不吭声。 　　又一只手伸过来，将钥匙安静地放在周妄的手里。 　　是沈驰。 　　周妄气笑了，一个下午不到，周祈就将自家钥匙给了个外人。 　　“行，你俩。”周妄指了指周祈。 　　周祈默默往沈驰身边坐。 　　小白眼狼。 　　回到公寓楼的时候，周妄发现楼道那个半死不活的灯竟然修好了，换了个更亮眼的灯泡，整个楼道也就不显得那么阴暗了。 　　他本来是想自己换的，但是最近太忙，买好的灯泡也搁置在抽屉里。 　　周妄狐疑地瞥了眼沈驰，沈驰站在他身后等他开门。 　　门开后，周祈背着书包开开心心进去了。 　　周妄堵在门口，抬眸和沈驰对视，“我最多给你两天时间，你得尽快找房子搬出去。” 　　沈驰刚想往前踏一步，被周妄堵死后，垂眸看他，“我们睡一起不好吗。” 　　“床太小，真的很挤。”周妄皱眉，“而且，又做不了，睡一张床有什么用吗。”他说得直白。 　　“哦，你想那个啊。”沈驰点头。 　　“不是这个意思。”周妄思来想去指着沈驰，“你想办法搬出去吧。我家条件有限。” 　　“嗯。”沈驰低声应着。 　　交代得都差不多了，周妄转身进屋。 　　“啪——”门被用力关上。 　　转头的时候，沈驰没有跟进来。 　　周妄觉得他脑子抽风，把门打开，“你干嘛？” 　　“我去找房子。”沈驰淡然回答，点了根烟，往漆黑的楼道走着，有种离家出走不再回头的打算。 　　他还有脾气了。 　　爱几把回不回。 　　周妄“啪——”又把门给关上。 　　进了客厅，周妄就察觉到异常了，餐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水池里堆积一天的碗也被人刷了，脏衣筐里的衣服也不翼而飞。 　　真让他碰见田螺姑娘了。 　　哦，田螺少爷。 　　周祈进屋后就乖乖回到房间里写作业去了，也不吭声。 　　周妄往阳台看去，发现昨天踩过泥点的鞋都被人刷干净放在晾台上晾着，一双是他的，一双是沈驰的。他愣了下，这个家里突然多了个人做家务，周妄有点不适应。 　　周妄开始陷入欣慰，觉得沈驰还挺懂事的，这为他省了很多心。 　　恍然，他余光瞥到晾衣架上的某个东西时，周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沈驰把他内裤给洗了。 　　“草。”周妄几乎是飞快地冲上前拽过晾衣夹上的内裤，摸在手里还是潮的。 　　太变态了。 　　周妄从小到大的内裤都是自己洗的。 　　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在此受到了践踏。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给他洗内裤呢？ 　　女人也不行。 　　周妄的内裤只能自己洗。 　　他们只是炮友，沈驰越界了。 　　他怎么能把周妄内裤洗了呢？ 　　哦，还有他自己的，挂在周妄内裤旁边。 　　纯傻x。 　　周妄刚被他讨好的心情瞬间气到极点。 　　一个电话打过去。 　　“喂？”沈驰接电话的时候语气还带笑呢。 　　“你给我滚回来。”周妄深吸一口气。 　　“不。”电话挂断。 　　周妄笑了。 　　周祈从门缝里偷偷看他哥，一会笑，一会脸臭得像狗屎，精彩极了。 　　他安静地在房间写题，思考着等会怎么在哥面前说点沈驰的好话让哥把他留下。 　　门外。 　　楼道口灯光落在男人肩膀上，他半蹲在周妄家门口，等了会。 　　然后从公寓单元楼里走进来了个背着书包穿校服的女孩，她住在周妄家对面，是邻居。 　　那女孩只是远远看向沈驰，觉得他面生，近距离看的时候，又发现是个大帅哥，余光一个劲地瞟，路过沈驰的时候，步伐都加快了许多。 　　掏出钥匙开门的手都有些抖。 　　怕他是坏人，可又觉得他好帅。 　　沈驰看她背影看了会，又抬眸重新扫视了眼这个公寓楼，看起来破旧，但实际优点也一无是处。 　　“你好？”沈驰冷不丁地开口。 　　女孩吓坏了，钥匙直接掉地上。 　　这时，门打开了，女孩的爸爸走出来，看向沈驰，一脸警惕。 　　沈驰往她家的方向走过去，和女孩的爸爸言语几句，女孩妈妈也从房里出来。 　　三两句后，沈驰直接走进他们家了。 　　周妄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沙发已经快两小时了，耳边放着网课，却没怎么用心看，他觉得自己在等一个浪子回家。 　　等得不耐烦了，又对着沈驰的行李箱踹了一脚。 　　如果十二点之前沈驰再不回来，他就把行李箱从楼上扔出去。 　　终于，有人敲门。 　　沈驰就这么站在门口。 　　“找到你房子了吗？”周妄挖苦他，这年头房子本就难找。 　　“找到了。”沈驰神情淡定。 　　“哪里的房子？”周妄问他。 　　“你家对面。”沈驰弯腰换鞋。 　　“怎么可能，我对面那家的女儿在附近读高中，搬家至少得她毕业后的事情。”周妄不信。 　　沈驰只是拍拍他肩膀。 　　周妄愣了下，不知道该信不信，他似乎对沈驰一无所知。 　　但是也没必要住他家对面吧，这会严重影响周祈学习环境。 　　“那你什么时候搬走？”周妄追问他。 　　“下周末，再给我点时间。”沈驰扫了眼周祈关上的卧室门，顺手搂过周妄的腰，毫无征兆。 　　“草，你干嘛......”周妄还没找他算账。 　　“嘘，摸会。”沈驰凑上来。 　　但又没有想象中的流氓手法，他揽着周妄的腰，就这么从身后抱住，“你不觉得我现在这样很好吗。” 　　“什么很好。”周妄放松警惕，偏过脸看他。 　　“和你住一块，总比你跑去酒店找我好。”沈驰贴他耳侧说。 　　“难道你没家吗？”周妄一直都挺想问他为什么不回家的。 　　沈驰拽着他，一起坐在沙发上。“从新加坡休学回来之后，我就一个人，没有固定的地方住。” 　　“休学？”周妄想起金落和他说的话了。 　　“因病休学一年，顶多两年。”沈驰说。 　　“那你还是会去新加坡继续上学？”周妄问。 　　“至少等病好。”沈驰看他。 　　所以呢？ 　　找个医学生住一起？ 　　周妄也治不好他。 　　周妄张嘴想说你真扯淡，但对视上沈驰的眼神后，发现他好像是认真的。 　　人的同情心被激发的过程很快，周妄瞬间就忘记沈驰把他内裤洗了的那茬事了。 　　“你那个爸，最近还会来找你。”沈驰说。 　　周妄推了把沈驰放在他腰上的手，却发现推不掉。 　　他掌心隔着薄薄一层睡衣布料揉在周妄的腰侧。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周妄不想从沈驰嘴里听到家里事。 　　“还疼吗。”沈驰手停在一处。 　　是周妄伤口的位置，淤青有些消下去了，只是动作的时候，还是会有些酸痛。 　　“我们不是恋爱吗。”沈驰问。 　　周妄终于意识到得和沈驰说明这个严肃的问题了，他俩这样不能叫谈恋爱，他不信沈驰之前没谈过，正常恋爱不长这样。 　　他终于甩开沈驰的手，准备开口。 　　沈驰的手被甩开，安静半晌。 　　“其实......”周妄开口。 　　“我是第一次。”沈驰打断他。 　　周妄顿住。 第29章 　　那约的时候问他是不是第一次。 　　他说不是。 　　感情蹲厕所里看片是真他丫的在学怎么做？ 　　周妄无言, 手轻轻搭在沈驰肩膀，缓了会，他说, “好样的。” 　　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把人当炮友，但对方好像玩的是纯爱。 　　周妄独自回房睡了。 　　沈驰坐在沙发上, 垂眸，看手机发呆。 　　周祈偷偷从房里溜出来。 　　“呲呲——呲呲——”他冲着沈驰发信号。 　　“嗯？”沈驰抬眸。 　　“现在什么情况，还需要我出马不？”周祈左看右看, 蹲在沈驰腿边。 　　沈驰半天没吭声。 　　他看了眼周祈，“你哥谈过恋爱没。” 　　周祈“啊？”了下，“这我怎么知道。” 　　“有没有嫂子你还能不知道吗。”沈驰将他从地板上提溜起来。 　　“嗯......有点多，我哥身边很多漂亮姐姐的。”说到这个, 周祈就觉得他哥牛逼。 　　“嗯。”沈驰点头，反应平平。 　　“你不觉得我哥厉害吗？”周祈仰头看他。 　　“是挺厉害的, 明天让他教教我。”沈驰点头，“帅气哥哥呢？”他又问。 　　周祈脑袋转了转，印象里哥哥那些朋友都没有哥哥本人帅, 沈驰可能是最帅的一个了，但是他又不想这么直说, 感觉像拍马屁。 　　“好，我知道没有了。”沈驰打断了他的思考。 　　“那咱们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周祈对他眨眨眼。 　　“去把我包拿来。”沈驰指了指行李箱上面搭的黑包。 　　周祈去了，拿来之后, 看见沈驰从里面拿了个类似贴纸的东西。 　　“这什么啊？”周祈问他。 　　“纹身贴。” 　　沈驰挑了两个夸张的, 粘在手臂上。 　　“你干嘛不自己纹一个呢。”周祈觉得夸张。 　　“很疼的。”沈驰扯着贴纸的一块角，“帮我把这个撕了，压平。” 　　“哦。”周祈乖乖帮他。“哥, 我能粘一个吗？”周祈觉得可真帅。 　　“我还有个小猪佩奇。” 　　“那我不要了。”周祈嫌弃。 　　因为只是普通的纹身贴，撑到明天下午是没关系的，所以显色很快。 　　是蛇。 　　准确来说是黑蟒。 　　很逼真地缠绕在沈驰的左臂上，面目凶残，眼睛还是红的。 　　“酷毙了。”周祈震撼。“我能碰吗？” 　　“睡觉去。”沈驰摆摆手，他困了。 　　“哦，好吧。”周祈只好起身，他扭头，“你还和我哥睡一屋吗？” 　　“怎么？” 　　“你别挤到他。”周祈隐约听到他哥和沈驰的对话了。 　　“嗯。” 　　周妄躺在床上其实没睡着，他有些无法接受自己是沈驰初恋这个事实。第一次谈恋爱，他不太会甩人。 　　但有点想甩。 　　身后动静鬼鬼祟祟的。 　　然后床的一半压了下来，被子动了动，然后就安静了。 　　周妄转过身看了眼。 　　沈驰裹着小被子，背对着他，然后睡在床的边边。 　　马上就要掉下去的程度。 　　弄得跟他虐待沈驰一样。 　　“睡过来。”周妄忍不住开口。 　　“不用了。” 　　“过来。”周妄还算有耐心。 　　“不用。” 　　不听话。 　　周妄懒得管，自己盖被子睡自己的。 　　只是后半夜隐隐约约觉得有胳膊压他身上，沉沉的，压得他呼吸困难。 　　周妄睡了个懒觉才醒，今天周末。睡醒之后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沈驰的被子还盖在他被子上，差点没给他压死。 　　沈驰也没有给他发什么消息。 　　好像昨晚说过他是第一次后，周妄没什么表现，两个人似乎尬住了。 　　事实证明，夜晚不适合谈心。 　　周祈概率是去书店找同学玩了。 　　周妄下午的兼职时间短，结束后可以逛商场给周祈买个通话手表，或者手机。其实他也没有想好要买手机还是手表，好像是说小孩子提早接触手机会玩物丧志来着。 　　他是高二的时候才有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机，还是用他爸换下来的，不是什么高端机，常常用到后面就卡得不行，所以周妄那会不爱玩手机。 　　周末商场人多热闹，三楼儿童区有个画石膏涂色的，周妄本来路过没打算停留的。 　　但他发现一群小孩里坐着个季升。 　　他对照着手机，看一眼，用笔画一下，周妄看清轮廓，应该是史迪仔，一半上了蓝色，一半上了粉色。 　　就像是两个人画得那样。 　　他神色认真，低头一点点画着。 　　周妄没打算和他打招呼，只是走过的时候，季升抬头了。 　　“怎么想起来画这个。”周妄只好走过去。 　　“给金落画的。”季升手没停，放大着手机里的图片。 　　那是一件完成品。 　　“从网上找的图？”周妄问他。 　　“没有，这是我们俩一起在这画的，百日纪念那天。”季升重新换了个颜色，“他画的是粉色这半，我画的是蓝色。” 　　“那你为什么还要再画？”周妄搬个板凳坐旁边看着。 　　“前天吵架，被摔碎了。”季升给周妄看了另一张图。 　　石膏娃娃摔在地上粉身碎骨，脸都碎得看不出形状。 　　“你摔的？”周妄问。 　　季升摇摇头。 　　周妄想象不出来金落和他吵架的样子，之前俩人还腻歪得不行。 　　“你们，和好了？”周妄看他这么像机器人似地端着石膏涂色挺没意思。 　　“等我画好了，就能和好。”季升笑笑。 　　“为什么？”周妄困惑。 　　“因为每次都这样。” 　　周妄觉得如果俩人在这里涂石膏娃娃，挺没劲的，他对这个没什么耐心。 　　季升一个人涂得好认真。 　　丝毫不差按照手机图片里的那个画。 　　画一遍的时候，当初两人的情景就会在他脑海里重新浮现一遍。 　　周妄不知道他们之间什么矛盾。 　　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你加油。”周妄起身，不打扰他了。 　　“嗯。”季升看他，“沈驰呢，最近没见他。” 　　“不知道，流浪了吧。”周妄胡扯了个理由。 　　“他真自由。”季升笑笑。 　　周妄走过去的时候，回头看向季升，他依旧独自埋头一个人画着石膏娃娃，整个人跟失恋似的。 　　手表有定位功能，可以随时随地看到孩子在哪，周妄比较需要这个。现在市面上的电话手表功能五花八门，他这个玩了几年智能手机的人还得琢磨会。 　　里面还可以交友，和朋友对话，店员嘴里那些续火花，点赞的功能，周妄听得有些茫然。 　　他好像真没见过周祈给他介绍过什么朋友。 　　就算是和朋友出去玩，每次接他，也没真正见到过。 　　现在不给他手机什么的，连网友都没有，周祈的微信，还是周妄给他创的。 　　“可以视频通话的。”店员给周妄介绍着。“设置紧急联系人什么的，都很方便。” 　　“还有百词斩呢，孩子休息时候能背单词。” 　　“现在有的重点学校管得严，不让带手机的，这种电话手表是比较好的选择。” 　　周妄想想也是，初高中不像大学。 　　周妄买了。 　　他将自己的两张电话卡，暂时给周祈一张先用着，然后用手机给电话手表打了通话，确定能正常对话后，周妄将自己号码放在第一联系人的位置。 　　备注是：哥哥。 　　周祈总单字哥的喊他，很少像小时候哥哥哥哥连着喊了，长大之后，单字哥更顺嘴些。 　　周妄在手机里把这个号码设定为紧急来电例外规则，哪怕是手机静音或者勿扰模式都可以接听。 　　然后给备注改成：弟弟。 　　周妄找了家麦当劳坐着，继续拨弄着电话手表，忽而想到沈驰的微信号就是他的电话号码，一串数字。 　　于是顺手给沈驰拨了过去。 　　拨了三遍才接通。 　　“喂。”周妄不太习惯对着小手表说话。 　　“谁。”对方声线冷得像冰。 　　周妄看了眼号码，应该对的，怎么通过手表的声筒出来，沈驰的声音这么不同。 　　“你猜。”周妄想逗他。 　　“不回去。”沈驰说的话，周妄听不懂。“别再骚扰我。” 　　电话挂断。 　　“草，有病。”周妄用电话手表又打了过去。 　　直接被拉黑了。 　　6。 　　不怪沈驰，这个电话号码周妄几乎不用。 　　周妄换着手机，又给沈驰打了个。 　　这次接的速度比较快。 　　“怎么了？”声音都正常很多。 　　“给你爹拉出来。”周妄冷声命令。 　　“是你啊。”沈驰语气带着诧异，“怎么是你。” 　　“我怎么听到周祈声音了，你们在一起？”周妄在沈驰那边嘈杂的环境里隐约听到周祈的声音。 　　“哦，我带他玩呢，等会就回去。”沈驰说。 　　“快跑快跑——”是周祈的喊声。 　　“先不说了，等会就回家，乖乖等我们。”沈驰挂了电话。 　　“嘟嘟嘟。” 　　周妄长叹口气。 　　他有时候真不明白周祈怎么跟沈驰玩到一块去的，也好像不止周祈，身边朋友好像都挺乐意和沈驰玩。 　　只能说明他这个人应该坏不到哪去。 　　再次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季升已经走了，估计那个石膏娃娃也画好了。 　　周妄准备找时间带周祈试试，没准孩子有艺术天赋。 　　脱离了带孩子，学习，工作的周妄决定好好放松一下。他去泡图书馆了。 　　周妄发现最近挺清心寡欲的，连软件都没点开过几次，再这样下去，他都能把软件卸了。 　　傍晚，他回到家。 　　落日余晖洒在学院路老旧小区这片建筑上，金灿灿的，公寓楼前的一排垃圾桶塞得满满，野猫徘徊着翻垃圾桶。 　　单元门口有个小石阶，离远看，隐约有俩小孩的人影。 　　其中一个小孩头发还挺叛逆，全白的。 　　起初，周妄没怎么在意，走了过去，俩小孩，一人捧一杯蜜雪冰城，排排坐，嘬着奶茶。 　　直到他看见了沈驰。 　　踩着石阶，披着牛仔外套，里面穿的无袖黑背心，低头玩手机，手臂抬起的时候，还能看见浮夸无比的纹身，眉尾上俩银钉，耳垂也有耳钉，泛着金属光泽，脖颈叠挂着好几条银链，夸张得不行，耳朵上还别俩根烟。 　　发型也是提前弄好的，大背头，估计没少抹发胶。 　　看着像什么。 　　像□□老大。 　　坐着的俩小孩，一个是周祈，一个是小女孩。 　　头发全白不是她叛逆，而是她有白化病。 　　脸上还有小小雀斑，连着脸颊和鼻梁都是，所以显得惨白小脸脏脏的，睫毛也是白的，穿着个连体牛仔裤，裤子上不知道被什么辣条油渍或者火锅料沾染了，里面穿的粉色小衬衫也旧旧的，裤脚还卷起来，漏出脚踝，脚踝上系了根红绳，有地方习俗是保平安用的来着。 　　这仨为什么蹲坐在门口呢。 　　因为他们没钥匙。 　　周妄先不问那俩小孩，先踹了把沈驰，“这谁？”他冲着那小女孩扬了扬下巴。 　　“你弟女朋友。”沈驰头都没抬。 　　“不是不是！”周祈“腾”地站起来，“她是我母后！” 　　周妄眉头轻挑，他以为自己穿越了。 　　周祈怎么在外乱认妈？ 　　“哦，对，母后。”沈驰说完自己都笑了。 　　“那我是什么？”周妄指了指自己。 　　“封你为小公主！”那小女孩说话了。 　　还不如不说。 　　“比我好，她封我当赖皮蛇大王来着。”沈驰拍周妄肩膀安慰。 第30章 　　“说。”周妄将钥匙随手丢在餐桌上, 长腿叠着，随性坐在椅子上，视线从面前三人身上淡淡扫过。 　　周祈就一五一十地全交了。“她是我班里同学, 你喊她白毛就行。” 　　“她不喜欢自己原来的名字。” 　　转学来到这个班级, 不受欢迎的小孩有两个，周祈是新来的, 另一个就是这小女孩，倒不是因为她白化病特殊的外表，而是她不合群的社交方式和孤僻的性格。 　　周祈拒绝了竞赛辅导班的报名, 心里郁闷了很多天，白毛说她认识高中的朋友，可以带周祈蹭课。 　　周祈肯定不信，但是白毛真的带他成功进了一中的校门。 　　两人就交了朋友。 　　白毛不爱听课, 就在校门附近闲逛，和四中的那几个人估计认识, 三四个比周祈高的男生几次找她麻烦，掏她口袋拿钱，满口脏话, 有时候还动手动脚扯她辫子。 　　周祈几次想出面揍他们的，但是每每举起拳头, 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周梁家暴恐怖画面。 　　怂了，但是没放弃这茬。 　　找沈驰撑场子，这哥直接用纹身贴把那些小混混唬住了, 偏僻小巷里, 周祈忘不掉沈驰单手提着空啤酒瓶砸在墙上，晶莹绿色玻璃碎片洒在地面，气势上直接压过对面几个小混混。 　　“我大哥一中的, 你们就等着挨揍吧！我大哥混社会的！今天我只带我二哥来见你！”周祈扯着个脖子和他们吵。 　　“一中谁啊，报个名号！” 　　“周妄。”周祈把他哥名字喊出去了。 　　沈驰微愣，“你哥真混的？” 　　“混贴吧的。”周祈镇定。 　　早些年贴吧流行的时候，北苑各个高中贴吧都有人给周妄盖过楼的，学生时期照片帖子下，回复楼层都好几千。也算是传说了，后来流传越来越离谱。 　　瞎猫碰上死耗子，眼前这几个人还真听说过。 　　附近还有公安亭，意思到了，差不多也压根没打起来。 　　周祈成功保护了白毛。 　　周妄听着传奇般的校霸传闻故事，面露不屑，倒不是对着周祈，而是看向沈驰，“真幼稚，你。” 　　“都说了，我带他出去玩。”沈驰大大方方地往他面前这么站着。 　　“以后这种事和我说，或者告诉老师，去找大人解决，不要意气用事，真出意外了怎么办？”周妄开始训周祈。 　　“我在呢。”沈驰插嘴。 　　“你算哪门子大人。”周妄起身，伸手去揪他脸上的那些钉子，“草，粘的？” 　　沈驰接住一个掉下来的，反手粘到周妄脑门上。“赏你。” 　　这些事情，周祈从来没有和周妄讲过，周妄理解，小孩子嘛，青少年时期有点心事很正常，但是凭什么要跟沈驰说？ 　　沈驰看起来比他和蔼很多吗？ 　　很平易近人吗？ 　　周妄不理解。 　　白毛将奶茶嘬空了，吸管吸得塑料杯子发出噪音。周妄这才重新注意到她的存在。 　　“把这小孩还回去。”周妄摆摆手。 　　“她自己跟来的。”沈驰无所谓。 　　周祈第一次带同学回家。 　　还是个女同学。 　　可真有本事。 　　周妄余光瞥见沈驰手臂上的那条黑蟒，伸手碰了碰，“这赖皮蛇还挺逼真。” 　　“好看吗。” 　　“丑得辟邪。”周妄将买的电话手表给了周祈。 　　两个小孩就开始研究起来，周祈拿着它给周妄拨了电话，又给沈驰拨，发现没有存沈驰的号码，还自己重新存起来。 　　“你刚才就是拿这个给我打的电话？”沈驰问他。 　　“嗯。” 　　“按电话号码费不少事吧？”沈驰想想周妄一个人拿手指戳这么小块表的样子就笑。 　　“好高级啊哥，还能拍照。”周祈对着周妄拍了一张，刚好沈驰也在旁边，就顺带两个人一起拍了。 　　沈驰没注意，他低头看手机，往通讯录里存着什么。 　　这小姑娘知道点的，晚上七点半就准时要走了。 　　“再见，小公主。再见，赖皮蛇大王。”她朝着周妄和沈驰挥手道别，然后扬扬下巴看向周祈。 　　“恭送母后回宫。”周祈就这么说出来了。 　　周妄不理解。 　　“为什么。你告诉我。”周妄关门后，盯着周祈，他有点怀疑他弟脑子不正常。 　　“宫斗群啊，哥，你没玩过吗？”周祈拿过周妄手机，找到Q.Q图标，熟练地切到自己小号。 　　一连串的群消息，各个消息99+，白毛是好几个群的群主，感情是个混网的。 　　可是宫斗为什么会有赖皮蛇？ 　　为什么周祈会用他的手机玩Q.Q。 　　周妄企鹅号里都是大学群消息，荒废很久不用了，联系人都删了很多。 　　他多虑了，周祈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孤僻自闭，甚至玩得比他想象中的更精彩。 　　更令周妄意想不到的是，邻居对面一家真的搬走了。动静很大，还是一个工作日匆匆忙忙搬的。这个楼房里，周妄没有和他们有过接触，只有刚搬来的时候打了招呼。 　　他家的女儿念高中，这栋房子，周妄以为他们怎么都会住到孩子高中毕业。 　　这里地势很好，只是房子确实破旧矮小，一家三口住在这样的户型，确实有些挤了，他们的房子采光比周妄住的好，两间卧室阳光充足。 　　“怎么突然搬走了？”周妄站在门口，看着楼下的卡车，终于开口。 　　“哦。”邻居女人的神色有所躲闪，“其实这房子本来也就打算出租，挂在中介那里也有段时间，因为房子的事情，我和她爸没少吵架。” 　　“当初高价买的房子就是为了孩子上学，现在房子不保值，厨房那里房屋漏水严重也补了几次，好不容易有人愿意租了，唉，都没准备好，那人就要房子，很急。” 　　“这样吗。”周妄不信。 　　他帮着对面一家搬了些东西，早上起床的时候，沈驰就先出门了，他最近似乎忙着什么，买了不少东西。 　　等忙得差不多的时候，邻居家的男主人才好心对周妄说。 　　“主要那人一口气出了四倍的价格，说加急，掉这么大便宜，白捡。” 　　四倍？ 　　八千租这种房子？ 　　纯傻b吗不是。 　　“他租多久？”周妄问。 　　“说是半年。”男人顿了顿，“其实那人看着年轻也不带孩子的，估计也就住两三个月，租就租了。” 　　“和你差不多岁数，也好相处。”邻居对周妄道别。 　　周妄就这么送走了邻居，没准对面那房子的钥匙都已经在沈驰兜里了。 　　周妄没见过这么任性的人。 　　奇葩。 　　周末两天沈驰就开始大扫除，然后把卧室床板拆了换新的。动手能力很强，一个人忙了半天愣是没让周妄帮忙。 　　尘埃漂浮在阳光下，卧室木地板落着金灿灿的光辉。气味不太好闻，沈驰喷了空气清新剂，白茶花香的。　　周妄走进这个房子，平方确实比他租的那个要大些，主要大在卧室了，他悠悠地转着，从主卧到次卧，沈驰把床全拆了。 　　他靠在房间门框旁，懒洋洋往那一站，手里还拿了个苹果啃。“你睡哪屋？”周妄问他。 　　沈驰正半蹲在地上搭床板，动静不小，短袖被汗水浸湿，勾勒他背部肌肉线条的轮廓，伏着身子去按木板。“这。” 　　但他其实先装的是隔壁卧室床，已经装好了，床垫也铺好了。 　　“那间呢？”周妄咬着苹果，懒散地问。 　　“你说呢。”沈驰起身，抬眸看他。 　　周妄咬苹果的动作顿了下，“你租这房子就是为了和我睡？” 　　“也不算。我觉得这地挺好的。”沈驰踢了踢地上报废的材料，“适合养病。” 　　“那你不如租我那间，我搬得比他们快。”如果沈驰出三倍房租住他的房子，给房东前，周妄会抽走两倍。 　　“不行，我要你这个邻居睡。” 　　说白了不还是睡吗。 　　周妄将苹果核丢到沈驰的垃圾桶里，注意到他买的一些小装饰，水蓝色的风铃，两三盆假花假草，还有个毛绒假狗。 　　餐具什么，也买了新的，哦，还给自己买了个新锅。 　　周妄对他是否会下厨持保留态度。 　　他门是开着的，周妄家门也是开着的，就是门对门挨很近。 　　和住一起也没什么区别了。 　　周妄喜欢他这个房子的两个卧室，朝阳，整个房间都很亮堂，他站在窗边，去整理那纯白色的窗帘，一点也不遮光，布料透过阳光，白得耀眼。 　　风透过窗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周妄眯着眸子看向窗外风景。 　　“你怎么肯定他们一家会把房子租给你，万一他们视金钱如粪土呢。”周妄撑着双臂，肩膀舒展，伸了个懒腰。 　　“没人视金钱如粪土。”沈驰独自铺被单。 　　被单颜色是简约的灰色，和房间白色的装修还算搭。修长的手慢慢地将被单抚平，他垂眸，耐心地套着枕头套，又拿着抹布擦拭床头。 　　沈驰不算是很洁癖的人，但是有点强迫症。 　　“我就视金钱如粪土。”周妄侧过脸看他，然后一屁股坐在他刚铺好的床单上，发现床垫还挺软。 　　沈驰没拦他，蹲下腰将周妄脚边的垃圾袋捡了。“那是因为你没有。” 　　“呵。”周妄冷笑。 　　“房子隔音不好，他们吵架我偶然听见过。”沈驰说。 　　“你神经敏感吧，别人吵架你都听这么清楚？”周妄觉得不可思议。 　　“嗯。”沈驰没否定。 　　周妄就没关心过谁谁谁家里吵架因为什么，这地本就环境很差，噪音杂多，外面野猫叫他都自动屏蔽的那种，但显然，沈驰甚至能记住几点小猫叫了几声。 　　哦，天蝎座。 　　水象星座。 　　能理解。 　　敏感点就敏感点。 　　“你今晚要来试试吗。”沈驰站在洗手台，用清水冲洗着双手。 　　“试什么？”周妄问。 　　“床。我亲手搭的。”沈驰说。 　　不是酒店的床了。 　　有点新鲜。 　　周妄想想，点头同意了。 　　“那间空房，我没有放其他什么家具，你如果以后要做自媒体拍照什么的，可以当小工作室。”沈驰擦干手，点了根烟。 　　周妄最近在研究对镜拍，他学东西快，家里东西杂多，有个稍微空的房间，是很有帮助。 　　这都被他注意到了。 　　周妄环视了下这个房子，经过沈驰两三天的打理，还挺有他的风格。 　　本来普通的房子，放了沈驰的东西后，周妄总觉得不普通了。 　　沈驰郑重地将风铃摆在窗口处，随着风吹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很普通的风铃，他似乎挺喜欢。 　　“你弟和我说了些事情，大概我不会全部跟你说。但是。”沈驰缓缓吐息着，坐在周妄的身边，“关于你家里。” 　　周妄没吭声，安静听他说。 　　“我问他为什么不找老师，不找你去解决这些事，他说拳头带来的伤害如果不用拳头解决，只听一些安慰的话，就好像是被迫原谅了加害者，但是伤口依旧会疼。” 　　“他说必须要加害者得到同样的痛苦。”沈驰长眸微眯，也没管周妄听没听。“我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站在了他的身后。我告诉他，如果真的想动手，我不会让他输的。尽管按他的想法来。” 　　“他思来想去，说，不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 　　周妄眸色微动。 　　“我问他那些拳头带来的伤害怎么办。”沈驰把废弃的纸箱当烟灰缸，点点烟灰，“他说不知道，可能长大就知道了。” 　　周妄以为接下来沈驰会问他，关于他们的父亲，是怎样的烂人，然后问及他家的过往。 　　沈驰却只是问他，“你呢。” 　　“嗯？”周妄看他。 　　“你也受伤了吗。”沈驰视线和他对上。 　　“不是说我弟吗，怎么扯到我身上？”周妄垂眸。 　　“我只是想知道。”沈驰依旧看他。 　　“我没有，我爸没打过我，打我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周妄说。“挺诧异，他会和你说这些。” 　　沈驰低头，看着地板勾唇失笑，“你弟没什么心思，多问两句，就都出来了。” 　　周妄不说话，他没问过，他觉得好麻烦，交心很麻烦，倾听烦恼很麻烦，没有办法解决这些事情，但是必须去面对也很麻烦，他只要周祈正常长大，直到成人，或许他们人生轨迹也没什么好相交的。 　　对于亲情，周妄习惯回避。 　　好在他问的是周祈，如果问的是周妄，问也不说。 　　“他好像挺缺母爱的。”沈驰说。“乱喊妈这点，你得引导他。” 　　周妄沉思。 　　“你如果也缺的话，偶尔也能对我喊妈妈。”沈驰又说。 　　“滚。” 　　“没什么，而且你同性恋，以后没孩子，父爱没处发泄，我也能对你喊爸爸。”沈驰说话有时候让周妄分不清他是正经还是想调情。 　　“那你先喊声。”周妄白占便宜。 　　“爸爸。”沈驰真叫了。 　　“？”周妄愣了下。 　　“你喜欢的话，我还可以当你的哥哥，姐姐，妈妈，爸爸，奶奶，老公，老婆。”沈驰淡然说着，“都行。” 　　反正这些身份在他生命里不重要。 　　不就人类交际的称谓吗，称谓下的人也就是个人，对于沈驰来说，这些没什么。 　　看着他这副无所吊谓的样子，这声“爸爸”含金量并不高。周妄也没觉得有什么成就感。 　　沈驰这个人就是很怪。 　　随口约的说要去试试他的床，结果等到晚上周祈都睡着了也没个消息。 　　周妄没有很在意。 　　微信停留在沈驰最后发的消息，周妄又点开那个软件，发现用户“孤野战狼”在线。 　　沈驰真的很喜欢玩这个软件。 　　周妄不怎么在软件上活跃，他之前发的露腰的照片删了后，私聊就安静很多，但依旧有些饥不择食的，哪怕他只是很正常的网图头像都要来骚扰几句。 　　周妄相信顶着“孤野战狼”这个网名肯定没什么性张力。 　　他顺手又看了眼金落和季升的恋爱空间，亲密度数还是高的离谱，只不过近期金落很少发东西了，但置顶依旧是和季升的合照，情头也是依旧，情侣网名也依旧。 　　官宣什么的也还在，那就是还在谈，可能吵架也就是小矛盾，周妄又想到季升一个人画石膏娃娃的样子。 　　能拿来谈恋爱的东西这么多，两张合看的电影票，两件差不多的衬衫也可以是情侣衫，还有花里胡哨记录了只有两个人才懂的立体书。 　　分手了怎么办。 　　像那个砸碎的石膏娃娃，粉身碎骨。 　　周妄懒得操心他俩。 　　——来吧，带俩罐啤酒。 　　沈驰消息弹了出来。 　　还俩罐啤酒。 　　怎么不指望他带俩套呢。 　　周妄从冰箱里拿了俩易拉罐装的啤酒，穿着自家的拖鞋和睡衣就去了。 　　刚进屋就一股烧烤的香味，沈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烧烤串，撒着孜然粉辣椒粉，颜色看起来很诱人。 　　周妄走进去，将啤酒摆他面前。“你怎么喜欢大晚上吃东西。” 　　“饿了。”沈驰开了易拉罐，递给周妄一杯，“你也吃点。” 　　“我不饿。”周妄发现他又新买了地毯，就顺势往地上坐。 　　沈驰把东西放下了，起身，往卧室走。 　　“怎么？”周妄看他。 　　“不吃了。”沈驰侧过身，站在卧室门口，“来吧。” 　　周妄想酝酿会的。 　　但这人上来就扒他衣服。 　　“冷吗。”沈驰将他睡衣扔一边，用被子包裹着他。“你都发抖了。” 　　“你他妈怎么不提前开暖气。”周妄钻进被窝，发现被窝也是冷的，已经想提裤子把沈驰踹下床了。 　　“我帮你捂捂。”沈驰和他裹着同一个被窝，面对面环抱着他，俯身将脸埋在周妄怀里，“冷得都凸起来了。”手不知道在干什么，压着周妄的腰。 　　周妄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 　　直到触感停留在他胸前。 　　沈驰真的在给他捂热，只不过用的是嘴。 　　“好久没做了。”男人声音沉闷从他怀里传上来，黏糊着的吻让咬字不清。 　　渐渐地，也就温暖了起来。 　　沈驰衣服一件还没有脱，周妄攥着他的领口，想要把他的脑袋往上提，哪怕领口已经变形，布料上满是褶皱。 　　【删】 　　“你洗过澡了。”男人嗅着，从他锁骨嗅到颈窝，蹭着他耳边，低声问。 　　周妄不回他，别过脸想要躲闪的时候，发现脸颊不小心和他贴在了一起。 　　距离是那样近。 　　周妄从他眼里看清了自己。 　　这好像无声的邀请。 　　沈驰垂眸，缓缓靠近。 　　他的视线停留在周妄的唇上。 　　周妄意识到自己的嘴唇可能有些干，快速想舔一下的，却被他突然吻了上来，连着他伸出一半的舌头已经吮吸吻咽了下去。 　　那双好看的狐狸眸半眯着，意乱情迷染于眸色中，睫毛缓幅度地颤，却眼都不眨，舍不得闭，看着周妄被吻得闭上双眸，看他乖乖地仰头承受。 　　沈驰的身体好烫。 　　周妄用脸贴着，只是没有一会，就被他翻了个身，脸压在了床单上。 　　沈驰亲手铺的床单。 　　沈驰从身后俯身又吻他，安抚性地吻几下，将手指放到他唇齿。 　　两根手指湿润才拿走。 　　“放了。”沈驰声音很轻，沙哑。 　　周妄耳朵通红，埋在被里闷哼也不愿放开声音。 　　“嗯。”他语气听着委屈。 　　沈驰看了他一眼。 　　“上次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为什么。”沈驰问他。 　　“嘶，等下。” 　　“问你话呢。” 　　“嗯...？”周妄声音闷闷的。 　　“我说第一次。” 　　“我之前问过你，你说不是。”周妄侧过脸。 　　“你记错了。”沈驰的吻落在他脖颈后。 　　那是什么。 　　周妄不想回忆了。 　　第一次又怎么样，他本来就没打算负责，那他的第一次又谁负责。 　　“抬着。”沈驰用膝盖卡在他。 　　周妄腰瞬间塌了下去，额间薄薄一层汗，浓睫颤着紧闭双眼。 　　沈驰俯身时候，脖颈的上的银挂坠落在周妄的后背，冰凉的触感刺激他抽动着身体。 　　他单手背过去将那些挂坠解了，扔在床头柜，然后贴紧周妄。 　　“你好瘦。”沈驰吻着他的肩膀。 　　“没有...”周妄承受着他的重量，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却偏偏被他扼住下颌别过脸。 　　“不是想接吻吗，躲什么。”沈驰问他，吻随之落下。 　　沈驰眸色晦涩不明。 　　周妄背过去的手抓着沈驰的手臂，换来的是沈驰一次次的推开。 　　周妄心里很不安。 　　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烦了。 　　突然将周妄的手拉过。 　　往前撑着身子，周妄的手被他压在枕头上，手背感受到的，是他炽热的掌心。 　　周妄迷离地抬眸。 　　望着他们紧贴的手。 　　沈驰的手指很用力，紧紧攥着他的手，骨节间像是嵌在他指缝里。骨头很硬，硌得他指根泛红。 　　第一次牵手，是床上和他的十指相扣。 第31章 　　过了会沈驰松开他的手, 俯身将他从床上捞起，依旧让周妄背对着。沈驰在调整姿势上很有耐心，周妄任由他摆布, 因为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松开后的手, 指缝淡红的痕迹没有消散，周妄用手撑着身体, 费力地直腰。 　　还没有松口气，沈驰又压了过来。 　　不忘记继续和他十指相扣。 　　单纯地从后面握着他的手还不满意，偏又别过他的手, 要掌心相贴。 　　“你想让我骨折吗？”周妄手腕别不过来，有些疼。 　　“那翻面。”沈驰抱他。 　　“你先松开。”周妄推开他。 　　沈驰就起身。 　　周妄转过身，眼睑下染着淡淡红晕，嘴唇湿润红肿, 这种状态和他面对面，周妄又有点不想看他。 　　沈驰不说话, 就这么等着。 　　周妄将手平整地躺在枕头边，手心朝上，然后伸开腿, 漆黑眸子眯着，用脚踩沈驰。 　　“上吧。” 　　上什么, 不用多说。 　　沈驰抽着气，喉结上下滑动，痴痴地盯着周妄看, 就逼近一把捞起他。 　　像饿了数天的野犬捡到骨头。 　　周妄还笑出声, 伸手抓他头发，那双修长的手不紧不慢从他手臂抓着，慢慢往上滑动, 爬上他的手腕，再填满指缝，牢牢抓紧他的手。 　　瞬间，周妄眉头紧皱，闭上双眸，就笑不出来了。 　　恍惚中，周妄听到什么折断的声音，被单早就滑落到地面，床板和床边缘摩擦着的动静不小，有些不寻常。 　　他想开口和沈驰说的时候，床中间突然陷下去一片。 　　床塌了。 　　“我靠。你等下。”周妄愣住，猛然推开沈驰。 　　“嗯？” 　　“哈哈哈哈哈哈操。”周妄在沈驰意犹未尽的情况下，爬着到床边，发现床中的木板出现了裂缝，只不过还好没有散架。 　　“怎么。”沈驰脱了套，打结扔垃圾桶，就这么光着从床上下来。 　　“还怎么，床塌了哈哈哈哈。”周妄想到之前沈驰还认认真真地装床板，辛苦一天的沈师傅最后发现床塌了。 　　“真假的。”沈驰弯腰蹲在地上去看。 　　是真的。 　　周妄找个被子裹着，蹲在他旁边，看着塌了的床板就想笑。 　　沈驰久久没接受事实，盯着断了的木板看好久。 　　“我很用劲吗。”沈驰问他。 　　周妄裹着被子点头。 　　“床板质量问题。”沈驰自言自语，用手去碰裂掉的床板。 　　周妄就在他旁边笑，摸出手机对着床拍照，沈驰就蹲在旁边若有所思，两人都没穿裤子。 　　沈驰不信邪，直接把床板掀了，发现不止断了一根。 　　沈驰伸手还拿了根出来，周妄在他旁边笑得不行，就好像戳他笑穴似的。 　　沈驰用断掉的木板打他屁股，“别笑了。” 　　周妄不听他的。 　　“不是，床塌了你有这么开心吗。”沈驰无奈看他。 　　“给小沈驰都吓软了。”周妄垂眸就笑。 　　“给点面子。”沈驰低头，用手拨弄两下，也懒得管了。“没床了。”他淡淡看向周妄，“卫生间厨房客厅你随便选吧，隔壁屋不行，没干净床单了，我还得睡觉。” 　　周妄笑得弯了腰，丢了裹着的被子，光身体去客厅拿那两罐啤酒，一罐递给沈驰。 　　“祝贺你解锁人生中把床做塌成就。”周妄说完，笑了半天和他碰杯，仰头喝着啤酒，喝着一半又笑，啤酒有些顺着他下颌流过，他顺手用纸去擦。 　　沈驰有点无语，不知道周妄怎么就笑成这样。 　　晶莹透亮的水光在他白皙皮肤下显眼，清冷漆黑眸子染着笑意，头发凌乱黏在额头，他扬着下巴，玩味地看向沈驰，神色嘲弄。 　　沈驰拉过他的手腕，握着他的手将啤酒罐喂到他嘴边，“那就多喝点。喝完别笑了。” 　　周妄手拿不稳，沈驰的手就覆盖他的手上，周妄就被喂着喝。 　　喝了大口后，他低头，全吐沈驰鸟上。 　　“？”沈驰愣住。 　　“哈哈哈哈。”周妄笑得俯身，他慢慢跪在床单上，伸手拉着沈驰的腿，“你尿了。” 　　沈驰被他恶心的笑话弄得无奈，伸手找纸去擦，只是下一秒，湿润温暖包裹着，让他头皮发麻。 　　他连连退步，摔在塌掉的床板边缘，周妄扑在他面前。 　　周妄还在笑，笑着吐出来骂他难吃，笑着抬眸看他。 　　沈驰也笑了，揪着他的后颈，“你不是不吃鸡吗？” 　　周妄推他，两人打闹着扭在一起，易拉罐被攥得干瘪，周妄死死捏着他的手和易拉罐，两人掌心都用力得泛红，掉落在地的瞬间。 　　手心贴着手心。 　　沈驰看向周妄，顿了顿，另一只手捏了他的脸，然后把他放在塌了的床上。 　　然后，继续。 　　酒精持续发酵。 　　撕扯着，床板一一断裂，直到床垫完全陷入地面上，他攥着被单，脖颈被男人掐着，眯着眸子好心情地看向眼前人。 　　沈驰能陪他玩得尽兴的话。 　　那就下次再提分手。 　　凌晨三点。 　　周妄非要睡在那张塌了的床，沈驰换了套被子给他盖，他累极了，抱着枕头就昏睡，沈驰怎么弄他都不行。 　　空了的啤酒瓶瘪着散落在角落，白色纸团掉得满地都是，一整盒几乎都用完了。 　　沈驰弯腰将垃圾收拾，垃圾袋打着结，又拿热水泡过的毛巾给他擦擦身体，就随他去了。 　　沈驰坐在阳台抽烟，低头看手机里的相册，修长手指轻轻敲着键盘，斟酌着字眼，打了删，删了再打，最后敲门声打断了他。 　　他起身，穿了个宽松的裤衩，随手披了个外套，就去开门。 　　开门后，发现是周祈。 　　“这么晚，没睡觉？”沈驰身体抵挡着门口，周祈几乎没法看见屋内的样子。 　　“我哥呢，我哥是不是在你这。”周祈伸着脖子。 　　“你要哥哥干嘛？这么大了，一个人不会睡觉？”沈驰把他脑袋按回去。 　　“那你要我哥干嘛，你一个人也不会睡觉吗？”周祈反问他。 　　沈驰反手把门关上，彻底打消了周祈进屋的念头，“走。” 　　“干嘛？” 　　“哄你睡觉。”沈驰迈着长腿往周妄家走去，比周祈还熟练。 　　周祈本来半夜偷偷溜下床，没看见周妄就心慌，他只想确认哥哥在哪，没想到沈驰根本就不告诉他，还执意哄他睡觉。 　　要是真哄就见了鬼了。 　　沈驰打开周祈的卧室门，发现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上面堆着几套试卷。 　　挑灯夜读。 　　“上床。”沈驰把灯关了，房间瞬间一片漆黑。 　　昏暗光线落在他五官上，有些阴郁戾气。 　　周祈害怕。 　　摸着黑还是乖乖躺床上了。 　　“睡吧。”沈驰垂眸看他。 　　周祈双眼瞪大像铜铃，哪里有睡意。 　　沈驰把台灯又打开了，将他桌上的试卷扫了眼。 　　“看得懂吗你。”周祈刺激他。 　　“你周末平常干什么。”沈驰问他。 　　“在家写作业。”周祈说。 　　“就没上点辅导班什么的？”沈驰看他。 　　“我哥说没条件不给我报。”周祈用被子遮了半张脸，露出眼睛看他。 　　“什么条件？” 　　“Money。”周祈冲他搓搓手。 　　沈驰沉思了会，突然看向周祈，“一周上七天课，你愿意吗。” 　　意思就是让他周末不着家。 　　周祈呆住。 　　医院。 　　“最后一天了，之后你就能回学校好好上课咯。学弟。”陈周庄笑着从周妄身后走过来，递过来两双筷子。 　　周妄接过，又递给刘筱一双。 　　“行啦，就剩我俩相依为命咯。”刘筱搓搓筷子，“南医实习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看学校安排吧，老师之前说，大概明年春夏。”周妄说。 　　“那也差不多。”陈周庄插嘴，“那你弟怎么办，一起带去吗？” 　　“住家里吧。”周妄其实没有想好，原本想法是帮着周梁带一阵子，然后去南苑的时候就能和家里断联，但显然，周祈现在离不了他。 　　实习，学习还兼职然后带个初中弟弟，想想就足以令人压抑。 　　周妄不会带他走的。 　　“诶，学校运动会是不是快搞了，每年都是在期中后，你最近考试也多吧？”陈周庄看着手机里朋友圈，发现加入校啦啦队的几个学妹发排练合照。 　　“嗯，还好。”周妄没什么运动精神。 　　“今年听说开幕式他们要搞个大的。”刘筱也提到校运会，“当年扔铅球我还扔进过院级前三呢。” 　　“周妄，你租房子是不是学院路那一片？”陈周庄刷着朋友圈，手停在一处。 　　“嗯，怎么了。”周妄低头咬菜。 　　“哦，没怎么。”陈周庄没继续说，只是用手放大了朋友圈的那张图。 　　周妄没多想。 　　二中门口。 　　周祈不安地站在沈驰身边，“能行吗。” 　　二中比一中还厉害，周祈是从未想过的。 　　“比你好朋友小白毛靠谱。”沈驰带他往门口走去。 　　周六二中还在上课的有高三和复读班，沈驰直接带他从正门走，上课点进学校，刚走到门口就不出意外地被保安拦下。 　　沈驰让周祈站在门外，独自走到保安亭。 　　周祈看他打电话给了谁，那保安的脸色瞬间变了，笑呵呵地开了门就让他们进去了。 　　“你给他钱了？”周祈仰着脸，觉得不可思议。 　　“比钱更厉害点。”沈驰带着他走进校园，顺着那条绿荫的小路往里面教学楼走去。 　　“是什么。”周祈只跟着他走。 　　“有关系。”沈驰回得风轻云淡。 　　沈驰高中在这个学校只念一年，在那一年，家里发生变动，他被迫离校，流言蜚语传遍整个年级，从未有父亲参加过的家长会，经常缺席的母亲，插班生的身份，校领导特别关照，将他身份传得神秘。 　　“私生子呗，他妈为了藏他，费尽心思塞到公立学校，和他爸闹了挺久，要一笔封口费来着，他爸那边好像不承认他。” 　　“不对不对，他妈是小三，插足人家被发现，落魄了才滚回北苑，他妈就是本地人。” 　　“像他爸那样的家世，插足被发现又怎样，不还是想要一笔，到时候毕业去国外避一避，几年后依旧人模狗样。” 　　这些话，不会有人明着说出来，却伴随沈驰的过去。 　　他心里明白的，同年龄的孩子，没有谁的十八岁成人礼会是父亲的六十大寿。 　　每每想起，都令他感到恶心。 　　沈驰带周祈走过教学楼的四楼，在转角的办公室，他让周祈去敲门。 　　“他是北苑最厉害的老师。”沈驰淡淡介绍办公室里那人的身份，给予最高的评价。 　　周祈愣住，看向沈驰。“他如果不答应怎么办？” 　　“那你就求求他。” 　　“你说，李老师求求你了。不行就磕一个。”沈驰揉了揉周祈的头，“去吧。” 　　周祈半信半疑。 　　推开门后，整个办公室确实就一个老师。 　　男人上了年纪，很瘦，头发没有多少了，秃顶，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桌边泡着一壶茶水，注意到门口的小孩，他抬眸，扶了扶眼镜，不苟言笑。 　　“李......李老师。”周祈扭头看向身后的沈驰，发现沈驰不跟上来，心里没底。 　　“什么事？”李彤坐在位置上问他。 　　一老一少就这么面对面交谈起来。 　　周祈在教科指导书上见过他的名字，有本权威教辅资料的编书就是他。 　　一二中那些学生口中联考试卷出最难的物李彤也是他。 　　意料之内，李彤显然认为周祈来捣乱的。 　　只是当他起身准备赶周祈走的时候，从门口看到了沈驰。 　　瞬间，他哑然。 　　思绪万千。 第32章 　　李彤是沈驰曾经的班主任。 　　他教学生涯几十年, 将学生成绩放在第一，喜欢聪明的孩子，偏心偏得明显却自己察觉不到。 　　李彤喜欢沈驰, 他总是格外关照沈驰, 尤其喜欢喊家长。 　　“妈妈来不了就让爸爸来。” 　　“什么？爸爸也来不了，你家里还管不管你了。” 　　那会沈驰刚转学, 周围人对他家庭背景还并不了解，也是从李彤这里，他们才开始知道沈驰父母的关系。然后在班级里传得越来越离谱, 然后就是整个年级，甚至老师办公室里都有人去八卦。 　　沈驰那段时间过得挺不顺的，他常常把成绩控制在中游水平，不当第一也不倒数, 还打算转班去普通班，但李彤记得他分班考试是全年级第一。 　　李彤认为是他成绩下滑严重。 　　高中时期的沈驰, 孤僻没礼貌不懂事，嗜睡自残，在李彤眼里简直无药可救, 他无数次让沈驰在班级人里颜面扫地，无数次讥讽话语说出, 无非是让沈驰别自我放弃。 　　但沈驰处于自毁。 　　母亲要把他送去香港认亲父，并给他改姓改名，连沈驰这个名字, 他都没办法保住。 　　“求您, 放弃我。”少年在一个阴雨天找到李彤。 　　李彤扶扶眼镜，“关心你还错了？” 　　“既然知道家庭这个样子，自己再不振作, 将来怎么办？” 　　“没有什么觉得丢脸，我知道你这个年纪自尊心强，但是你水平并不差，甘愿这么被埋没吗。” 　　沈驰不会憎恨李彤也不会怪他，只是期望放在沈驰的身上就是负担，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没有朋友，没人理解，情绪也难以控制，每天都在痛苦。 　　沈驰转学离开的时候，李彤才后知后觉班里人对他进行长达一年的孤立以及霸凌。 　　离开北苑登机前，沈驰收到了李彤的一条短信，很简短。 　　是一封道歉信。 　　沈驰同学，漫漫人生长河中，灰暗不过一时，曾经错误的引导对你造成伤害，对此我表歉意，不用选择原谅，但依旧愿你振作，前途光明。 　　未标署名。 　　但沈驰知道是他。 　　那些学科的试卷里，李彤出的题他会认真做，他知道李彤欣赏他。 　　沈驰在这样真挚简短的言语中不知所措，他很少在公众场合落泪，却在十七岁的夏天为这个相处短暂一年的师长，在机场哭得像个孩子。 　　在此之前，他以为成年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对的，妈妈的选择是对的，父亲的躲避是对的，活在这样的家庭他活该。 　　从没有人告诉他，这一切是个错误。 　　沈驰没回复他，只是牢记着这件事。 　　李彤没有等到沈驰的回复，他教学生涯带过太多孩子了，有些没什么印象，有些就能留下深刻的印象，叹了口气，手里压着的是沈驰做的满分试卷。 　　惜才之情令他叹气。 　　却没想过这么多年过去，还能再见沈驰。 　　面对回忆，不是那么困难，沈驰扶着周祈的肩膀，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早些年没有说出口的道谢，如今也说出口。 　　-- 　　周妄总算空出时间去玩他那个荒废的互联网短视频账号了，涨了不少粉，上次看还是三万多，这次已经四万了。 　　“你说还能拍点什么。”周妄躺在沙发上，腿翘到沙发扶手上，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躺着，额间碎发垂落遮住他长眉，卫衣领口提到最上面，下巴半张脸埋里面。 　　沈驰弯腰在卧室里量尺寸，他准备换个新床，“金落给你钱了？” 　　“没，他朋友给了，说我没好好更新。”周妄随便挑了个评论区翻着看，看着看着就发现他这张脸其实男女通吃。 　　找他私信的还有男同。 　　“你给我发果照，我也给你。”沈驰换了个角度继续量。 　　“你拍得还少？”周妄视线停留在屏幕上，他随机挑了几个男的主页看，有几个身材还挺好，主页几个视频照片都是秀肌肉的，就是脸挡着，多半不好看。 　　没满意的。 　　翻到底的时候，周妄又看见沈驰妈妈的那个号了。 　　周妄抬眸瞥了眼沈驰，点进去沈清雅的主页，里面是女人的一些国外的照片和视频，早期在欧洲，然后还有美国，看起来很享受生活，照片里笑容洋溢，脸保养得很不错。 　　沈驰的鼻梁很像她，特别是眉骨连接鼻翼的位置，直挺骨硬，眉宇间英气，唇也像，下唇厚些，唇型饱满，眼型倒是不太一样。 　　她的生活照中永远是她和她的好朋友们，没有出现过男性伴侣。 　　也没有出现过沈驰的痕迹。 　　“算了。我随便拍吧。”周妄最后把账号拉黑不再看，起身，理了理卫衣，随手抓了把头发，站在沈驰家全身镜前。 　　这镜子还是沈驰新买到家的，立不起来，必须靠在墙上，照得人角度就很奇怪。 　　周妄站在镜子面前半天，“你扶扶它。” 　　沈驰起身，一把扶过镜子。 　　周妄趁机随便拍了张，也没怎么看，确定自己脸不是太丑后就发网上去了。 　　没注意到沈驰的手出镜了。 　　那双手指尖沾着木屑，手骨修长骨节分明，血管隐在冷白肤色下暗凸起，虎口卡住的位置刚好是镜中周妄的腰侧。 　　周妄拍完抬眸看他的时候，发现沈驰正看着自己笑。 　　“你最近心情不错？”周妄问他。 　　“嗯。”沈驰没否认。 　　“刮彩票中了？”周妄靠近他，按着他的肩膀。 　　“嗯...”沈驰想和周妄说关于自己高中时候的事情来着，可是周妄按着他的肩膀用力往下。 　　“口。”周妄腿站开。 　　沈驰扭头瞥了眼镜子就知道他脑子里是什么心思，他勾唇笑笑，直接了当地扒他裤子。 　　这几天简直疯了，本来说好准备复习考试的，周妄也被男色耽误，专业书不知道扔哪去了，疲惫积压着他只想赶快得到释放。 　　这样的日子周妄不知道算不算荒度，但他知道会很短暂。 　　家里没人，邻居还是他炮友。 　　整天跑他家里做得昏天黑地。 　　“周祈最近不知道哪里弄的辅导班...都没见到他。”周妄捋了把汗打湿润的头发，漏出眉毛，背后是玻璃的冰凉，他冻得哆嗦往沈驰怀里钻。 　　“那不好吗，没人打扰我们。”沈驰将他高高抱起。 　　“草。别...”周妄低头垂眸，按住沈驰的双眼。 　　“嗯？”沈驰声音低沉温柔，周妄不回答他，他就一遍遍问。 　　“怎么了？” 　　“嗯？” 　　“舒服吗？” 　　周妄想买个口.球堵上他的嘴，最后再买个项圈勒着他，不乖就不让他继续。 　　沈驰跟狗似的，如果有尾巴早就摇起来了。 　　“别太深。” 　　等到他低声喃喃的答案后，沈驰只是笑。 　　周妄知道沈驰背后做的事情，给周祈报班他不太确定，但是周祈书柜里多出来的新书，以及每天晚自习结束在夜市吃的宵夜，还有包里的零食，连每天的早餐钱都能省下来，多数是沈驰做的。 　　小孩接受好意可能不太明白人情世故，但周妄不想这么欠他的。 　　事后。 　　“你给我钱？”沈驰看支付宝转账消息顿了下，看向周妄，“这么突然。” 　　“嗯。拿去花。”周妄不说明钱是干嘛的，口吻平淡，佯装大气，实则抵得上他一个月生活费。 　　“行。”沈驰就收了，笑得开心。 　　“你对我真好，还给我转账。”沈驰说。 　　周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你应得的。” 　　“放心，我没指望你成夫管严，以后工资不用上交。”沈驰拍拍他的肩膀。 　　所以说周妄有时候觉得和沈驰交流很困难。 　　两人常常不在同一个频道，还天天被他牵着鼻子走。 　　周妄发现自己的账号很奇怪，发自己其实流量并没有很多，只是漏出沈驰的一只手后，点赞突然飙升十几万。 　　他又试了一次，在商场和沈驰走在路上，随便拍的，两人都没露脸，沈驰的肩膀挨着他的而已。 　　点赞数又是稳定的十几万。 　　这是为什么。 　　周妄困惑地看向沈驰的背影，大冷天的，他还举着个DQ的甜筒，馋得好几个小孩路过都要说句，“我也想吃冰淇淋~” 　　“嗯？” 　　沈驰侧过脸看他，黑夜繁华的商业街里，路灯光落在他身上，连带着他睫毛都是金灿灿的，碎光漂浮在他眸色中，狭长狐狸眸眼尾微扬带着笑意。 　　从床上，到床下愿意陪他逛商场，吃饭，甚至还去看了场电影。 　　沈驰粘人，至少比周妄想象中的粘。 　　粘得他花费了大多数时间在沈驰身上，粘得他不得已将目光都落在沈驰身上，粘得占据了他的生活。 　　“上次问你心情不错，为什么呢，你还没说。”周妄加快了脚步走到他身边。 　　“嗯。有些忘了。”沈驰咬着甜筒，“可能和你在一块，心情都还不错。” 　　“哦，这样。”周妄视线挪动，从他侧脸挪到橱窗处挂着圣诞节活动牌，意识到今年冬天已经来了。 　　日子就这么过去，周妄手机相册里渐渐多出了两人的不露脸合影，比如偶尔喝到不错的咖啡，说是拍照片记录下来，其实照片里的手有两只，杯子也有两个。 　　正如一开始吸引周妄的是沈驰的脸和身材，随便一拍都赏心悦目，周妄会开始偶尔拍他背影。 　　拍他不熟练地坐公交刷卡，拍他独自坐在街头石墩上发呆，拍他抽烟夹烟的手。 　　沈驰.的账号内容就渐渐变得杂乱。到最后内容似乎真的都变成了沈驰自己。 　　沈驰的手机相册也多出照片和视频。 　　周妄有时候拿他手机看的时候，都会乏味快进。 　　沈驰很钟爱这个位置。 　　“你不觉得你这高得很假吗？”沈驰复盘视频的时候，看周妄在床上鬼哭狼嚎的样子。 　　“哪里假，非得浑身痉挛像瘫痪病人才叫好看吗？”周妄最烦他记录那种真实的视频。 　　“你那明明是爽的。”沈驰纠正他。 　　周妄懒得鸟他，有时候累极了，他演一演，这傻货都分不出来，好几次可怜兮兮地最后还是自己解决，但其实是周妄累了骗他的。 　　“你上次说你休学休多久来着。”周妄用他手机删掉几张模糊的果图，随口问他。 　　“一两年。” 　　“具体点，你什么时候回去？”周妄点着点着，误点了个相册，发现里面全是卡通动漫头像。正想知道沈驰什么癖好的时候，他发现这些头像都是情头。 　　比如小猫小狗小熊了，有些还粉粉嫩嫩的。 　　看日期，从十月底开始就存了。 　　“这得取决于我病情好转。”沈驰凑过脸，发现周妄在看他相册，“年底我回趟香港。” 　　“回香港当乖乖仔啊。”周妄看他笑，“你审美真幼稚。” 　　“你又不陪我换。” 　　“不换。”周妄没兴趣。 　　“都没官宣过我。”沈驰不经意一句。 　　“怎么叫官宣？”周妄觉得好笑。 　　“你不是看过吗，金落发在软件的那种。”沈驰暗示他。 　　周妄属于万年不发一条朋友圈的那种，他坚定冷暖自知，并且原本不打算把沈驰端上台面。 　　年底回香港，周妄估摸着他也不打算回来。 　　沈驰说的话，他总是不信着不信着就信了。 　　“你也看？”周妄没想到。 　　“经常看，软件上还有很多人都会记录生活。你没刷过那种情感广场吗。”沈驰问他。 　　周妄摇头，他对这种情感故事没什么兴趣。 　　沈驰不说话了。 　　那些软件上都是些相信真爱的人网恋奔现成功，他和沈驰算是约炮奔现成功，周妄发呆地靠在阳台抬眸看向夜空，零星几点的光也分不清是星星还是无人机。 　　难不成沈驰天天玩那个软件就是看别人爱情故事去的。 　　周妄不理解。 　　快断了吧。 　　在心动摇之前。 　　就像他一直想着在今年结束后，把周祈还给周梁带。 　　任何让他有情感寄托的，有牵连的，都会让他痛苦。 　　十一月底。 　　周妄从周梁口中，得知亲生母亲怀孕了。 　　这件事周祈不知道。 　　周妄真正意识到，母亲其实已经离开这个家很久了。 第33章 　　周妄开着导航定位才找到的这片社区, 街道干净，小区房龄不小，矮楼房最高就六楼, 附近有个菜市场, 旁边有两家生活超市。 　　他按照周梁给的地址找到九栋四单元，铁皮单元门上都是广告单, 卖活络油的，卖保健品的，还有租房卖房的中介广告。 　　周妄看门上有每家每户的门铃电话, 他找到401，按了下去。 　　按钮干涩，空档的声音下去也没什么反应，应该是坏了, 难怪呢，上面落灰, 一点也不亮。 　　周妄擦了擦手，拉开门，朝着昏暗的楼道走去。 　　光线变换着, 阳光时而透过楼道缝隙钻进来，在水泥地面洒着淡淡阴影。 　　周妄敲门。 　　“来了来了！”房内有女人的声音, 很热情，周妄想着，应该是柳晓燕, 那个他爸在厂里找的女人。 　　两道门, 外面防盗门打开后，还有铁门，柳晓燕开了门就忙着给周妄找拖鞋。 　　灰蓝色的拖鞋上印着大嘴猴的标志, 是她刚买的，柳晓燕急急忙忙地拆封，周妄突然就愣在原地。 　　客厅很小，并不大，餐桌是很普通的木桌，刷了漆，很透亮，上面摆着热喷喷的菜饭，红烧排骨，西红柿炒蛋，还有青椒炒肉。 　　周梁从厨房里端来的一锅汤是海带汤。 　　哦，原来他也会亲自下厨。 　　周妄还没怎么吃过他做的饭呢。 　　有过一次。 　　那会他上小学，饿了一天，放学跑回家后，家里没人，周梁在外面抽烟打牌回来，看着小孩问他饿不饿。 　　可能当时的周梁也饿了吧。 　　小周妄点点头，周梁伸手揉了揉他小脑袋瓜，乐呵呵地去了厨房。 　　周妄至今都记得那顿。 　　干炒包菜，周梁炒菜喜欢油大，但是并不油腻，反而很香很下饭。 　　没有饭，周梁就给周妄俩钢镚，让他去小区门口的大姨那买馍。 　　刚蒸好的馒头香喷喷，很软，嚼着嚼着麦芽糖的甜味就弥漫在喉咙。 　　周妄和周梁吃完了一整盘菜，还让周梁再炒了一盘。 　　周妄吃了两盘。 　　小学孩子正常饭量怎么会这么大，况且还是周妄这种不怎么爱吃饭的小孩。 　　那天很撑，肚皮都快要爆炸。 　　但是周妄觉得很幸福。 　　周妄低头换鞋，解鞋带的时候，他鼻尖酸了下。 　　“正好也到饭点了，坐下来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这排骨还有炒蛋，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柳晓燕直接给周妄盛饭，“这够没？”满满一大碗。 　　“哎呀行了，他想吃自己会弄。”周梁让她坐下，拿了几副筷子。 　　周妄在餐桌旁坐下，环视整个房间，在电视机柜下，还有柳晓燕和前夫的合照，相框看起来很旧了，一直没有换。 　　角落里摆着的百合花也是假的，花瓣已经蔫黄。 　　“这是你柳阿姨的房子。”周梁给他介绍。 　　周妄淡淡看他，自从周梁把家里房子卖了后，把钱给他生母，就处于流浪，单位里有分配的住宿，周梁就住那里，周妄带着弟弟搬出来。 　　现在他自己还要投靠女人，要不是有重要的事听周梁当面说，周妄也不打算来的。 　　柳晓燕观察着周妄的表情。 　　“嗯。”周妄抬眸，不小心撞上她的目光，闪躲开后，手放在筷子上，迟迟未动，“你要见我，有什么事。”他问周梁。 　　周梁用筷子大把大把夹菜，从前周妄最讨厌他这样，整个菜盘搅得难看，妈妈和弟弟都很难挑菜。“这周你有空吗，陪我上山去庙里拜拜。” 　　“庙里？你拜什么？”周妄觉得荒谬。 　　“你妈怀孕，我拜拜庙，祈福。”周梁吊儿郎当地讲出这样的话，周妄都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你爸信这个，找空陪他去吧，我腿脚不方便，爬不了山。”柳晓燕用干净的筷子给周妄夹菜，好言好语说着。 　　周妄微愣。 　　“听到没？”周梁抬眼看他。 　　“不去。”周妄不信这个。 　　“死孩子，就不听话。”周梁拍筷子。 　　“好了好了，慢慢和他说。”柳晓燕打圆场。 　　整顿饭，周妄没怎么动筷子，毕竟是来别人家里做客，周妄没有和周梁翻脸，礼貌性地和柳晓燕聊了会后，才聊到她真正目的。 　　“你看这个卧室，是这栋房里最大的。”柳晓燕带周妄参观家里。 　　其实不过八十平方的两室一厅，她开门的这件卧室确实不小，床也很宽敞，有写字桌朝阳，书柜也很高几层，还配了个电脑桌。 　　衣柜靠墙边很大，还有金鱼缸，不过空的，里面没有水。 　　“如果周祈愿意来我这住......”她又提到周祈。“这边离二中挺近，就是一中还得段距离，校车经过这，门口公交站也很近，或者买个自行车什么的，他自己上学也行。” 　　“知道你们兄弟感情好，你毕业那年，弟弟也就差不多念高中了，将来你工作成家，再带着也拖累你。” 　　柳晓燕的声音在周妄耳侧，周妄轻轻走进房间，是木地板，他拉开窗户，阳光下的风温暖抚摸过他的脸颊。 　　阳光刺眼，他睫毛垂着颤了下。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一直没有孩子，也没有精力再去抚养个小孩，马上年龄大了，我只求安稳，你爸也收敛着过日子，有个家总归是好选择。”柳晓燕看着周妄的背影，“当然了，这也可以是你的家。” 　　这怎么又会是他的家呢。 　　没有人会蠢到再去养个成年人当孩子。 　　只有周祈还小，养养有感情了，将来组成家也会孝敬他们，未来养老，一家人其乐融融。 　　周妄融不进去，也不会融。 　　“你这样很亏。”周妄侧目看她。 　　“人生哪有什么亏不亏赢不赢的呢，生活总是朝着好的方向去的。你也别太拎着不放了，周末找个时间陪你爸上山，就算不去庙里，就当出去玩。” 　　“我提的意思，知道你们关系不好，心平气和好好说，总归也是父子，不可能没有感情。” 　　“你母亲那边已经断了的话，也不用再和你父亲走远，一个人，多孤单。” 　　好有道理。 　　但是关周妄什么事。 　　难道他们没离婚前，他过的就是其乐融融的美好生活吗。 　　周妄觉得美好生活就是不用内卷学习天天和狐朋狗友黏一起，然后可以随便□□爽完后还会有钱养自己以至于他不用流浪。 　　他只求满足现状，二十岁的愿望就二十岁完成，三十岁有什么想法再三十岁去说。 　　但显然，他做不到，他现在急着规划未来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他还要想以后死了火葬到哪里。 　　好在他规划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周妄陪周梁去庙里烧香拜佛了。 　　周梁虔诚的样子，很愚蠢，老男人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跪在垫上，他不知道怎么拜才是对的，就双手合十。拜的是平安。 　　前夫给怀孕的前妻拜平安。 　　周妄不去想他们之间的情谊。爱情这个东西不存在周妄这种家庭。简直像放屁。 　　满寺庙的香燃得熏眼睛，周妄想流眼泪。 　　他掏了个口罩戴上，蹲在偏僻的亭子边的石阶刷手机。 　　——反正你去都去了，顺便给我祈个福呗。 　　沈驰回他消息，两人一直保持联系。 　　妄：不要。 　　下一秒沈驰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人真多。”沈驰不知道躺在那里，他和周妄视频不找角度，哦，先前还找一点，现在打开就是一张大脸扑面而来。 　　周妄讨厌他用鼻孔看自己。 　　“离近点，我跟你说怎么写。”沈驰对他说。 　　山里信号不好，周妄镜头一卡一卡的，他找到那棵高大的银杏树，底下牌子说这树百年历史，树干低矮的位置，密密麻麻全是红色祈福牌和红丝带。 　　还有那种同心锁，好像是祈愿爱情长久的。 　　“怎么写？”周妄付钱买了祈福牌，那些香熏得他艰难睁眼。 　　“名字写沈驰，嗯，然后在画个x。”沈驰指导着。 　　“这不是沈驰死掉的意思吗？”周妄笑了。 　　“呸。”沈驰无语，“一点都不吉利，后面再写你的名字。” 　　“谁要跟你放一起祈愿啊，人家都是夫妻放一起。”周妄嫌弃。 　　“咱俩差不多。”沈驰说。 　　“咱俩不行。”周妄不想以后来寺庙的时候看见这牌。 　　“你这么想，一个祈福牌卖你三十块钱，你只能祈一个人，亏不亏，算上你就是两个，一份钱许两份愿，神仙都说你赚了。懂吗？”沈驰劝他。 　　周妄愣了下，有道理。 　　但是他没画x，印象里好像那种情侣cp才会用x，而且沈驰的名字在左位，周妄不要。 　　也不能怎么改了。 　　周妄画了个&。 　　“然后呢？”周妄等他继续。 　　“再带个小周祈吧，反正名字都俩字。”沈驰说。 　　周妄起笔的时候写大了，然后在下面中间的位置，又把周祈的名字加上去。 　　“嗯，写了，然后？”周妄停笔，等他说话。 　　“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你怎么在这？” 　　耳机里沈驰的声音和周梁的声音同时传来，周妄匆忙落笔写完，侧过脸看向周梁，“去那边等我会。” 　　周梁注意到他在写祈愿牌，想问什么，最后也没说。 　　周妄环顾四周，最后没有系到树上，系到很多牌子的木桩上。 　　愿望和很多人一样，藏在茫茫人海里。 　　其实心不怎么诚，至少周妄自己觉得。 　　“你信这些？”周妄和沈驰说话，往周梁的方向走去，他带着周梁走出口，故意绕过他刚才系祈福牌的地方。 　　“挺灵的。”沈驰将手机举起来，露了半张脸对他笑。 　　“你之前许过什么灵验了？” 　　“许愿自己一夜暴富。” 　　“然后呢。”周妄跟着人往山下走，有些好奇。 　　“然后我妈就收到五百万的分手费，并且和我平分了。”沈驰轻描淡写。 　　周妄看了眼屏幕，沈驰表情没变，还是那样看着他笑，然后说句，“你戴口罩颜值都被封印了。” 　　“很丑？”周妄扯了扯口罩，挂下巴上。 　　“这样好看。”沈驰说。 　　周妄还想说什么安慰他，觉得被他这么轻松说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的过去。 　　“你爸看了你好几眼，挂了吧，晚上回家说。”沈驰声音很低，在耳机里传到周妄耳里还挺磁性。 　　弄得周妄耳朵痒痒的。 　　周妄挂了电话。 　　其实祈福牌，周妄写了两个。 　　第一个给了父母，祝他们心想事成。 　　写母亲名字的时候，他都有些手生。 　　“哥，你今天去哪玩了，这么久才回来，也不带我。”周祈正趴在客厅茶几上写试卷，他总是嫌弃房间里的书桌没有周妄卧室的大，经常趴茶几。 　　可是坐姿不规范，客厅灯光也不如台灯明亮，很影响他的视力，周妄说过他很多次，屡次不改。 　　周妄张嘴又想说他，但是想想算了，他给周祈房间的条件确实不够好。 　　也怪不了他。 　　于是沉默，无声地叹了口气。 　　晚点和沈驰见面的时候，周妄才注意到沈驰手腕上戴的编绳，他今天下午寺庙看了那种店铺，里面就有卖各种手串的，也有像沈驰那样的手绳。 　　黑檀木色，编织紧密，周妄看不出什么结，也不知道寓意，反正跟着首饰在沈驰手腕上挂着也没怎么摘。 　　沈驰经常用首饰搭配衣服，他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戒环，锁链，腰链，周妄真见他戴过，就长裤外环腰挂着晶莹剔透的银链，看起来很有逼格。他也有很多表，大多数都是牌子货，就算周妄不认识，从翡翠绿色的表盘泛出光泽也该明白价值不菲。 　　相比之下，就显得手绳很简单了。 　　“你买的吗？”周妄伸手去拉他的手臂。 　　沈驰垂眸看了眼，“自己学着编的。” 　　“如果加点装饰就更好看了。”周妄听到是他亲手编的，就凑近去看，根本就看不出来，编得很好看，紧实规整，就是有点小，紧贴他肌肤。“这是什么结？”周妄用手去碰他手腕上的结。 　　“我想想...”沈驰轻轻拉过他手臂，捏了捏，“莫相离？” 　　“嗯？”周妄低头去手机搜，沈驰拉着他一条胳膊，他就换只手搜。 　　啊，莫相离这种名字，好像是情侣会戴的手绳。 　　周妄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其实是送我妈的，后来搬家，我在垃圾桶里捡到了。”沈驰说。 　　“那会学校手工课，我冲着这个名字就编了。” 　　亲人之间，也许愿莫相离。 　　周妄看他。 　　“你喜欢的话，等我给你编。我去网上买点绳子。”沈驰垂眸，用手掌握住他的手腕，大约量他手腕的粗度，“你手腕也好细啊周妄。” 　　“对不起。”周妄推开他的手，“让你想了点不好的事情。” 　　“没什么。”沈驰看他，“你今天看起来状态也很烂，到现在都没反应。” 　　周妄靠躺在沙发上，半晌，“我妈怀孕了。” 　　高龄孕妇风险很大。 　　他还以为周祈会是她最后一个孩子呢。 　　“恭喜你妈。”沈驰躺他身侧。 　　周妄难掩的情绪挤压了一天，涌上心头，他抬起手臂，轻轻遮住了双眼，“你什么时候给我编手绳？”他问。 　　“明天也行，我去商场看看。” 　　“其实我妈给我留了些东西，你能编到手绳里面吗。”周妄挪开手臂问他。 　　手臂压在眼眶周围，压出红痕，额间黑色发丝凌乱，显得他眸色委屈。 　　他好像在求沈驰，语气很乖，沈驰权当他撒娇。 　　“当然。”沈驰摸着他手臂上的软肉，一下没一下的，很舒服。 　　周妄翻了个盒子给沈驰看。 　　里面是周妄亲生母亲离婚前给他打的黄金串，也是编绳，不过是周妄小时候的尺寸，后来散了，周妄就自己收着，周梁不知道，周祈也不知道，这是妈妈只给他的。 　　他没和任何人说。 　　周妄将盒子里的金子摆在沈驰面前。 　　他并不在意金子的价值，他只是觉得是妈妈留给他的。 　　沈驰伸手挑了个稍微大点的镂空金色小珠子，“这个吧。” 　　“嗯。”周妄点头。 　　“喜欢什么结？”沈驰问。 　　“和你手上那个一样。”他说。 第34章 　　周妄是在戴上那串手绳后, 才后知后觉。 　　这好像和他情侣手串了。 　　“你能别笑了吗？”周妄盯着沈驰给自己戴手串的手颤抖着，沈驰本人忍着笑意勾起唇。 　　“嗯...哼哼。”沈驰低声嗤笑。 　　“啧。”周妄心烦。 　　不太想戴了。 　　“因为你说想要，我加班加点地做, 没日没夜地做, 手指都红肿了。”沈驰给他掐红了的指尖，“你还要不珍惜。” 　　“我没不珍惜。”周妄反驳他。 　　“你看, 你又甩手。”沈驰给他戴手绳戴得很慢。 　　周妄无语。 　　他还没找沈驰因为编手绳拒绝两次和他做的事呢。 　　周妄感觉来了，提着裤子去找他，结果看他在灯下, 一点点编着手里的绳子。顿时就不爽了。 　　因为这小手绳，被迫清心寡欲几天。 　　周妄把手绳戴到左手，沈驰就把手绳戴到右手。 　　后来戴到右手上，沈驰就戴左手。 　　周末打球的时候指定要被陈周庄他们说。 　　“哪个小姑娘送的？名草有主了？”陈周庄踩着石阶压腿做准备运动。 　　周妄脱了外套, 里面是件咖啡色的套头卫衣，弯腰将鞋带系紧。“不是, 寺庙买的。”他别过脸。 　　“嗯？怎么有点眼熟？”陈周庄微微皱眉，凑过去看。 　　“有什么眼熟的。”周妄收回手。 　　“诶，你俩, 快来！”左杰在不远处吆喝他俩。“他们几个北苑大的，打不打？好像是涛子的朋友。” 　　“北苑大？跑我们学校干嘛？”陈周庄拍着球, 朝球场走去。 　　“玩呗，反正人不齐。好像什么跨校志愿活动吧，正好他们结束, 我留下来的。”左杰小跑着往球场, 顺带拍拍周妄的肩，“您可算大驾光临了，好几次喊你都不来。” 　　“懒。”周妄说得实话, 他很久没有打球了，真的懒到家。 　　几人往球场中心一站，本来就是周末友谊赛随便打打，没有想过周围还能有观赛的路人，有几个女生，应该和他们关系认识，还有送水的。 　　周妄在人群里看见了季升。 　　之前见他后发梢长了些，现在干脆留了狼尾，用发绳扎了个小揪揪，季升是他们队的PF。 　　季升个子优势，运球势头很猛，和他硬碰硬基本没有拦住的可能，陈周庄和左杰他们两侧夹着，整个球场最亮眼的就是他。 　　“没事，随便玩玩。”陈周庄看着周妄分神，安慰他。 　　周妄高中时候经常打球，后面就只跟朋友随便玩玩了。 　　陈周庄跑起来的时候多面夹击，他将球扔给周妄的时候，周妄果断空切，灌篮准到对手都要欢呼。 　　前期都还好，中后期白热期的时候，显然两方都越来越认真，季升运球很快，基本没人能拦住他，周妄不会去打冲锋，他优势不在这，左杰他们拦不到球，对方连续几次得分。 　　比分咬得很紧。 　　周妄脱了卫衣，中场休息随便擦了擦汗，将额前的头发撩起，露出长眉，他缓缓喘气，剧烈运动后脸部红润。漆黑眸眼盯着球场，看见季升朝他走来。 　　“好巧。”季升出汗也厉害，擦着汗往周妄身边坐。“你体力挺好啊。”他开玩笑。 　　周妄累得不想理他。 　　“沈驰的？”季升冲着他的手腕扬了扬下巴。 　　“什么？” 　　“和他手上那个一模一样。”季升冲他眨眼，“谈了？” 　　“没。”周妄将手腕下意识地背过去。 　　“切。”季升仰头喝水，“明天有空吗。” 　　“干嘛。”周妄问。 　　“金落过生日，请你来我们家吃饭。”季升说。 　　“生日？”周妄看他，“你们上次和好了？” 　　季升点头。 　　季升和金落的朋友并不少，没必要单独跟周妄说，他们开个party倒是更容易理解。 　　“来呗。”季升不太想周妄拒绝。 　　鉴于季升之前约周妄没什么好事发生，周妄不太想一个人去。“你喊别人了没？” 　　“你可以带朋友。”季升笑着看他，“男朋友也行。” 　　“我们打算走了，等会吃饭不？”陈周庄不远处走过来。 　　周妄朝他扔了瓶水，“行。”起身看向季升。 　　季升冲他挥挥手，“回见。” 　　周妄点头算是答应了。 　　几人走路上，啤酒烤串随便来了点后就往棋牌室钻。 　　好几次摸牌周妄都打错了。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陈周庄随口问。 　　“什么。”周妄低头快速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回沈驰的消息。 　　“是不是谈了？”陈周庄是谈过恋爱的，明显就能感觉到周妄情况不对。 　　“没。”周妄将手机一放，伸手摸牌。 　　动作间，手腕上的手绳就明晃晃地在陈周庄面前经过，他总算知道为什么眼熟了。 　　陈周庄前天还在沈驰朋友圈里看到过。 　　——给宝宝编手绳【爱心】【爱心】 　　图片就是手绳的半成品。 　　沈驰朋友圈很奇怪，一开始陈周庄加他的时候，就默认他应该有女朋友，毕竟沈驰那张帅脸摆着呢，周妄也没有和他多介绍。 　　每次朋友圈都有宝宝，还很爱记录，两人一起喝的咖啡，去看的电影，就是没见过他宝宝的真容。 　　陈周庄还猜测沈驰是不是网恋或者异地恋。 　　沈驰发的东西里，现实生活的照片和手机里的电子截图占一半。 　　电子截图大多数是他谈恋爱的聊天截图，双方头像截掉，然后只留对话，各种甜得肉麻表情包，不过他对象看起来挺高冷，很少搭理，偶尔回个【玫瑰】，沈驰都乐此不疲。 　　陈周庄觉得沈驰他挺爱他对象的。 　　还想着让他回头介绍介绍。 　　可渐渐，他就发现事情不对劲起来。 　　“我看过季升他男朋友照片了。”陈周庄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我草，他是同啊？”左杰顿时僵住。 　　“我草？”另外两个朋友也是震惊。 　　周妄顿了下。 　　“哇，他竟然是同性恋诶。”周妄声线平淡地说出情绪起伏的话。 　　下一秒。 　　“二筒。” 　　“碰。”左杰起身拿牌。“谢谢哈。”扔了一万。 　　“杠。”周妄翻牌，“不谢。” 　　陈周庄见周妄反应不大，“你早就知道吗？” 　　“知道点。”周妄说，“这不是很常见吗？” 　　语出，左杰他们几个觉得菊花紧了下，周妄从小到大还都是直男朋友多，属实不常见。 　　周妄淡淡抬眸，扫了遍，“干嘛啊你们。我又不是。” 　　“你不是，不是什么？”陈周庄伸个脑袋问他。 　　“就，不是。”周妄觉得嘴唇干干的，他拧开水瓶喝水。 　　“什么？” 　　“不是%&*”嘴里含着水，他说不清话。 　　陈周庄有心事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最后几个散场，周妄碰了碰陈周庄的肩膀。 　　“怎么？” 　　陈周庄盯着周妄那张脸看了许久，他咽了咽口水，虽然不太确定，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你是不是在外面给人做0。” 　　周妄顿住。 　　猜出来不怪陈周庄，可是为什么连01都能分出来，还这么精准地给他放在0上。 　　周妄凝着他半晌。 　　陈周庄双眸放大。 　　周妄笑了。 　　陈周庄看他笑，也就陪着笑。 　　周妄就继续和他笑，拍拍陈周庄的肩膀，别的没再说了。 　　转头回家走的时候，周妄是真觉得该提分手了。 　　该提了，瞒不住了。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周妄看了眼对门，困惑沈驰今天怎么没听到脚步声出来迎接。 　　他开门，钥匙也不听使唤，插不进去，周妄烦得给锁一巴掌，然后转身跑沈驰家门口。 　　掏掏外套口袋，摸出了另一个钥匙，直接把沈驰家的门给开了。 　　正好撞见沈驰从浴室里出来，披着浴袍，露着大鸟，就这么水灵灵地看他。 　　“我草。”周妄直接闭眼，转身。 　　“干嘛。”沈驰无所谓，“看过多少次了，你装什么。” 　　“我有事和你说。”周妄神色认真。 　　“说。”沈驰去吹头。 　　本来他怕冷还想披着浴袍的，见周妄进来干脆把浴袍直接扔了，光着吹头。 　　怎么感觉他腰上的肌肉又练了呢，线条利落明显，紧实有力，肋侧还有鲨鱼肌。 　　周妄看了半晌，没说话。 　　草。 　　他以后上哪这么身材好的炮友？ 　　怪心疼的。 　　“说啊。”吹完头，沈驰困惑地看他，自然地从柜子里翻了盒套，往周妄面前一扔。“想要直说。” 　　“不是。”周妄试着开口。 　　“Come on bb。”沈驰直接对他勾手指。 　　服了。 　　周妄揉了把额头，觉得嘴巴不停使唤，他抿抿唇，又咬咬牙。 　　“想口啊。”沈驰知道他好这口。 　　“不是。”周妄顿了下，“也行。” 　　人为什么总屈于欲望。 　　周妄无解。 　　他是俗人，屈就屈了。 　　“这下能说了？”沈驰伏在周妄腰侧。 　　“嗯...别吸。”周妄捂着嘴。 　　沈驰就吸。 　　“你最好在你弄出来之前说完。”沈驰没耐心，扬手又给他屁股一巴掌。 　　周妄头皮发麻。 　　“我说。”周妄咽了咽口水。 　　“我说，季升邀我去他们家给金落过生日。”周妄想起这茬事来。 　　“哦，那你去。”沈驰说。 　　周妄腿晃了下，“我......” 　　“我害怕。”周妄闭眼说了。 　　害怕季升再对他牛牛图谋不轨。 　　总之和季升还有金落这俩人待一起，就挺不正常的。 　　“嗯，我陪你。”沈驰理解。 　　“没了？”沈驰问。 　　“还有。”周妄觉得沈驰好磨蹭，明明就快了，迟迟不放过他。 　　这怎么行，现在如果提分手，他咬自己怎么办？ 　　想想就好疼。 第35章 　　还有什么。 　　沈驰不听了。 　　也没耐心陪他再玩什么前戏, 性是有阈值的，当逐渐突破阈值，就会渐渐不满足普通的刺激。寻常的做对于现在的周妄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他现在已经摸清楚沈驰了, 可以在午休抽出半小时和他快速解决, 也会挑在晚上缠他到半夜三更。 　　沈驰失控的时候是很没耐心的一个人，喜欢捂着他的眼睛, 捂着他的嘴唇，试图用掌心阻止他呼吸，掐着脖颈, 要把他整个人掌控在手里。动作不算温柔，心情好了就话多些，不好就埋头闷声苦干。 　　今天他看起来就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不好惹。 　　周妄最终决定不说。 　　金落家的地址就在北苑大附近的一个小区，是高楼房, 档次中上，基本是百平方的房子, 地址也好找。 　　周妄他们晚上去的。 　　“给他过生日的话，礼物我们俩人算一份就行了。”沈驰说。 　　“送他什么呢？”周妄看他。 　　“车模。”沈驰临出门的时候，顺带把垃圾袋系好。 　　周妄愣了下, 是他想的那种车模吗...这是能送的？ 　　“想什么？是这个。”沈驰递给他一个质感很好的黑盒子，“汽车模型。小时候玩过玩具车吧？” 　　哦, 这个。 　　周妄对车兴趣不是很大，看着盒子外观也看不出什么，上面是烫金色的英文字母, 看起来逼格很高。 　　“在新加坡偶然碰见的一款, 但是没什么印象，买来也没拆。”沈驰拿过盒子看了下，“应该是LCD帕加尼 Zonda HP, 紫色的，你想先看看吗。” 　　周妄摇头，就是1:18比例模型的盒子有点大，不好拿。 　　沈驰没有收集包装袋的习惯，最后在柜子里偶然翻到了个巴黎世家的包装袋，差不多能塞下，就把盒子塞袋里再给周妄拎着。 　　灰色袋子有些皱巴巴的，周妄拎着也就拎着了。 　　“坐地铁吧，两站路就行。”沈驰从他身后走过来。 　　“大哥，晚高峰，很挤的。”周妄不想。 　　“勤俭持家知道吗，打车也是堵。”沈驰勾着他的肩膀，将他哥俩好地往怀里一拐。 　　“我俩骑单车。” 　　“太冷。” 　　“行行行，知道了。” 　　周妄围着灰色的围巾，毛茸茸的，遮住他下半脸，其实是临走从沈驰家顺的，带着很暖和。地铁口人很多，他余光时不时看沈驰，担心这人不认路走岔了。 　　但是沈驰勾着他肩膀的手就没松开过，和他勾肩搭背走的感觉怪怪的，周妄觉得总有人在看他们。虽然沈驰.的那个账号没有露过沈驰的脸，但是校园表白墙经常有人能捞到账号皮下是周妄。 　　能刷到的也多数是周围高校的学生，周妄有时候在学校图书馆还有食堂都被认出来过。 　　不过对他生活没什么影响，他周围朋友不算少，出现在他的照片和视频里的人，身份也就自然而然地当做朋友，没人知道那个人的脸，所以认识的人就算刷到那个账号也不会认为他们是情侣。 　　其实和沈驰的玩的那段日子里，周妄就跟他玩了。 　　沈驰有足够多的时间，只要周妄想，他就有空，即将面临毕业，找工作的找工作，考研的考研，只有沈驰，他很闲，他完全可以配合周妄的时间。 　　地铁口道的位置总有一股阴风，吹得周妄发丝散乱在额间，过闸机的时候，俩人才分开。 　　走电扶梯的时候，沈驰习惯性靠右，站在周妄身后，然后去扯他外套后面的边边，周妄就伸手去打他，沈驰再收手，周妄侧目看他，他再戳周妄屁股让周妄看路。 　　地铁候车的时候，漆黑玻璃里映照着两个人的影子，周妄总觉得这种玻璃显腿长，他侧站着看，沈驰就站他旁边，累了就像小狗一样半蹲着。 　　车到了，周妄就踹他屁股。 　　人真的很多，周妄习惯站在另外那边不开的门，靠在铁杆附近，低头刷手机。一个人坐地铁的时候，他习惯这么做。 　　沈驰就握着铁杆更高的位置，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人群熙攘，他们侧耳轻言笑语。 　　原来季升和金落，是同居。 　　他们住一起。 　　也不能算天天住一起，季升还是住校，家里人不知道他的情况，这栋房子是金落和他在一起的第二年买的。两人周末的时候，会腻歪在这里。 　　有电竞房，还有情趣房，那是周妄没什么兴趣参观的。 　　金落在这个房子里有展柜，里面都是汽车模型，是他的爱好。 　　沈驰准备的礼物很合适。 　　“今晚烫火锅怎么样，我都喊了菜，等会就送上来。”金落脚上穿的是史迪仔的拖鞋，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动画ip。 　　“嗯，都行。”周妄摘了围巾，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生日快乐，小寿星。”他笑笑，拍拍金落。 　　金落冲他笑得温柔，拉过他，“我一直都有看你那个账号，还藏着掖着干嘛啊，直接全网出柜算了，你知道情侣博主......”金落拽着周妄就去了。 　　沈驰瞥了眼旁边抽烟的季升，走过去朝他扔了一条烟。 　　“谢了。”季升懒散地靠着沙发，长腿叠着，“你回香港去看医生吗。”他声音不轻不重。 　　“嗯，不知道会不会好转。”沈驰往沙发上一坐，看见屏幕里的游戏，“双人成行，通关了？” 　　“去年夏天就和他打通关了，时不时他还会喜欢重温。”季升扔给沈驰一个手柄，“玩不？” 　　“我才不和你玩。”沈驰嫌弃。 　　“你按时吃药吗，我记得你这种病情，得吃药维持的。”季升拆了盒荷花，给沈驰递了根。 　　沈驰从茶几底下摸了个打火机，“偶尔。” 　　“那你真没救了。”季升摇头，“戒烟戒酒我看你一个做不到。” 　　“死不掉。”沈驰拿过手柄，调控着屏幕里的游戏，“游戏不少啊。” 　　“嗯，一般都是他喜欢买的，我陪他玩。”季升说。 　　沈驰侧过脸，看周妄和金落不知道在说什么，他抽着烟，屋里本就有些熏眼，看烟灰缸就知道了，狭长狐狸眸眯了眯，烟雾缭绕间，他看清周妄的轮廓。 　　终于他俩讲完了事情，火锅菜也送了上来。 　　周妄以为金落生日会请很多朋友，等了半天，就他和沈驰俩来了，还有个是不请自来。 　　如果他俩不来的话，只有季升给他过，两人二人世界该有多好。 　　“干嘛。”周妄看着沈驰递过来的手柄，“我不玩游戏。” 　　“陪我玩会。”沈驰冲着厨房扬了扬下巴。 　　周妄看到季升和金落在厨房，反正火锅还要烫会，他刚才帮着金落洗了菜，就坐到沙发上陪沈驰。 　　双人成行。 　　周妄知道这个情侣游戏，他其实也玩别的，不过都是和陈周庄他们玩，这个也陪陈周庄玩过，当时陈周庄要带着女朋友玩，总卡关，拉着周妄先找攻略过了遍。 　　那会俩大老爷们玩这个，全程都在互骂。 　　“我操，你跳个几把。” 　　“踩啊踩啊。” 　　“我草，重来重来，怎么又死了？” 　　boss简直变态。 　　周妄不明白这个游戏怎么促进情侣感情，玩到最后他只想痛骂对方。游戏里的旁白是不看的，剧情也是速通的，但是画风很好看。 　　“你玩哪个？”周妄问他。 　　“小梅，感觉你笨笨的，你去科迪，那个简单点。”沈驰立刻确定。 　　周妄“切”了声，谁看不起谁。 　　“能不能跳过剧情，我等着吃饭。”周妄将他一点跳过的意思都没有。 　　“看会呗。”沈驰往他身边靠着，依偎着，“我还没和人玩过这个呢。” 　　周妄对于关卡没什么印象了，偷偷搜着攻略，准备在沈驰面前装逼。不到三秒就被沈驰抓包。 　　遂作罢。 　　“我明天也买个这样的手柄，家里装一个显示屏，你陪我通关，好不好？我有这个游戏。”沈驰目视屏幕，操作着，还和周妄说话。 　　“我没空。”周妄很忙。 　　“也不用很久，每周从我们做.爱的时间里抽出两个小时，可以玩很久。”沈驰说话的时候，眼都没眨。 　　周妄一个失误，死了。 　　“笨笨的。”沈驰笑着说他，一点生气都没有。 　　不像和陈周庄玩的时候互相骂祖宗。 　　他这人为什么总是说些没可能发生的事情呢。 　　从第一次约的时候，问他谈不谈恋爱，然后让周妄陪他过生日，说以后一起养小狗，租房子也直接租半年，就好像他们会一直这么生活下去一样。 　　明明像是承诺的话，却被他说得那样轻易自然。 　　分开了怎么会和他做这些事情呢，他们才认识多久，甚至认识的方式都很离谱。 　　以后这样，以后那样，为什么就没想过根本没有以后。 　　周妄有时候不知道该说他天真还是怎样。 　　难道他们也要像季升和金落这样，这么谈恋爱，有自己的家，正常的情侣那样生活，在一起。 　　季升说他和金落在一起几年了来着。 　　周妄忘了。 　　他看到金落房间的那个展柜，里面除了汽车模型，还有两个大柜子放满了娃娃和盲盒手办，那是他们每次约会抓的娃娃，然后路过商场抽过的盲盒，每个东西来到这个家都见证了他们每一次的约会。 　　日积月累，就变得很多很多。 　　周妄在角落的位置看见了季升上次画的石膏娃娃。 　　又碎了，面部几乎脱落，像是磕到碰到了。不是新的吗，不是才重新画过吗。 　　为什么又遍体鳞伤呢。 　　吃完饭几个人在一起又玩了会游戏机，周妄看时间差不多，该回去照看周祈，就和沈驰离开了。 　　外面天黑，寒气很重，风吹得冰冷。 　　周妄裹着围巾，将外套拉好，金落走到门口送他们下楼，周妄重新站在门口的时候，发现他们门上还贴着对联。 　　还是去年过年时候贴的，对联下还有对联，一层一层，他们在这里住了多久，就有几层春联。 　　真的很像家。 　　周妄和沈驰回去的时候，地铁坐过站了，也就过一站，出站选别的路走也一样，正好经过商业街，两人就这么走了。 　　今天商业街很热闹，应该是有什么活动节日，很多摆摊的小铺。 　　其中占据四五个摊位的异宠店铺前就有很多人，奇形怪状的热带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颜色五彩斑斓，很具有观赏性。 　　沈驰走过的时候，经过水母缸。 　　水母缸在黑夜里呈现的是一种暗蓝透紫的光调，很梦幻，里面水母透明，一下一下地鼓动着身体动，飘在水中，长须蔓延。 　　沈驰站在水母缸前的时候，周妄愣了下，他发现光线会透过沈驰的皮肤，特别是耳朵那里。 　　光透过那层薄薄的冷白肤色，连同他耳尖融入梦幻的光线下。 　　好神奇。 　　沈驰看见后，侧过脸，注意到水母缸里的水母。 　　“喜欢吗。”一般他问出口的时候，就是百分百准备得到了。 　　周妄的回答不重要。 　　周妄猜他下一句是，我们以后一起养水母。 　　他俩海绵宝宝和派大星吗，哦不对，人家是抓水母。 　　“我们养水母好不好？”果然，沈驰问他。 　　“很难的，养过基本都死掉了。”周妄说得是实话，没有经验的话，水母很难养活，要调盐水，冬夏天盐水浓度还不同，喂食换水都有讲究。 　　没有耐心的人，根本就没办法。 　　水母很漂亮，但是寿命很短。 　　六个月就算很长了。 　　周妄养东西基本都有感情，他自己没注意到而已，没养过什么小猫小狗，就是以前养过的小王八离家出走了，他还偷偷哭过一阵。 　　“不会，我可以慢慢学。”沈驰俯身，和他并肩盯着水母缸里的水母看。 　　很漂亮，那些透亮的蓝色沉溺在周妄漆黑的眸色里时，沈驰就觉得很漂亮。 　　“你为什么总说这些呢。”周妄侧目看他的时候，那些梦幻的色彩就倒影在他们彼此交错的视线中了。“说这些没多大可能的事情发生。” 　　话音落的那一刻，周妄在他眼里看见了寂寞。 　　那双漆黑沉静的眸眼缓缓眨动，他没打算反驳周妄什么的。 　　“我知道你不会信，才说出来。”沈驰平静开口。 　　平静得如同水母缸里的水母。 　　“说过的感觉，就像真的会发生过一样。” 　　“就像我之前对你说过我妈自杀去世，就能让她无端撇下我的理由，变得合理些。” 　　“也给我理由去想念，不然，我没办法去想念一个，我恨的人。” 　　沈驰低头，拉过周妄的手臂，“你看，你其实也在想念。” 　　周妄垂眸看向手腕的手绳。 　　他和沈驰不一样，周妄从来不说。 　　事实就是事实，没必要骗自己。 　　只是这一刻，周妄有些触动。他看着沈驰，那些变化莫测的光线依旧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眉眼，落在他的鼻梁，落在他那和他母亲酷似的唇上。 　　心脏在此刻跳得很快。 　　他要控制不住。 　　或许心动的开始，是心疼。 第36章 　　“怎么愣着不说话。”沈驰在他面前摆了摆手, “周妄。” 　　周妄闻声，挪开目光，手从他手里缩回去塞进外套的口袋里, “没什么。”摸了会, 他顿下，“钥匙好像忘在他们家了。” 　　其实也没什么, 周祈在家，也有备用钥匙，回头在拿也行。 　　但周妄就好像得到了某个借口。“我去一趟, 你先回去吧。” 　　沈驰看了眼时间，“我在这等你。” 　　“那。”周妄抬眸，看他一眼，“行。” 　　于是他转身, 独自往地铁口的人潮中走去。 　　列车厢动荡晃着，他站在角落里, 垂眸瞥见了手腕上的手绳，这确实变成了珍贵的东西，上面有母亲爱他的痕迹, 有他对母亲的想念，却和沈驰绑在了一起。 　　感觉很微妙。 　　他提前给季升和金落都打了电话, 但是无人接通，不着急回去，他就走到了他们的家里。 　　门口有打包好的垃圾, 周妄临走的时候就摆在那里了。防盗门很厚实, 密码电子锁周妄不知道密码，他按了门铃。 　　突然沉闷的破碎声响了起来，稀里哗啦像是盘子砸在地面。 　　屋里的人发生了争吵。 　　“凭什么, 金落，我就问你凭什么耍我这么多年？” 　　“要不是今天我说喊了周妄，你现在估计都不知道在谁的床上□□呢。”是季升的声音。 　　几乎是嘶吼，没有往日见他的那种温柔。 　　然后是平静，周妄没有听见金落的声音，又是东西砸碎的碰撞。 　　“我不要当你的狗，金落，我不是。” 　　“我受不了，我选择退出，你让我正常吧。”季升的愤怒像是拳头砸在棉花上。 　　对方久久没有回应。 　　冷暴力把人逼疯。 　　哪怕他就站在你的面前，哪怕他就这么冷静地看着你。 　　一点点，理性被吞噬。 　　最后，季升说。 　　“我爱你。” 　　周妄站在门口，犹豫着还是先走比较好。他转头走开的时候，感受到他们其中有一个已经往门口走了。 　　门开了。 　　风衣包裹着男人瘦弱的身躯，金落神色冷淡，垂眸整理着衣领，偏过脸看见了一旁的周妄，冷冽眸色中还勾起半分笑意。 　　黑色真皮手套勾勒着他纤细的手指轮廓，他慢条斯理地戴好手套，声音不轻不重，“怎么了。” 　　“你们。”周妄承认自己听到了。 　　金落没说什么，再次又打开房门，半敞着，走进去，过一会又出来，将钥匙给周妄，“给你。” 　　“谢谢。”周妄接过。 　　“我先走了。”金落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背影没有一丝留恋。 　　周妄偏头看向季升。 　　他坐在一堆废墟里，单手撑着身后的重量，一只手夹烟按灭在瓷砖地板上。 　　空气弥漫着酒精和烟草混杂的味道。 　　“你们又吵架了。”周妄轻声问他。 　　“别管我。除非你现在脱光给我睡，才能让我好受点。”季升眼皮半掀着，散漫淡然地看他。 　　周妄勾唇冷笑了下，将门重重地摔了回去关好。 　　谁他妈管他。 　　荒谬。 　　□□上建立的感情能有多牢固，各取所需罢了。 　　周妄想明白了。 　　但是沈驰在他身上索取了什么呢，周妄暂时不知道，但一定是有的。 　　到底是什么。 　　周妄在不知不觉里，给了他什么。 　　回到和沈驰分开的那条街时候，有些摊位都开始收了，头顶明亮的灯光也少了许多。 　　沈驰独自坐在路边的石墩，长腿随意放着，低头看手机。 　　周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头，跟顺了把小狗毛似的。 　　“怎么不找个什么店进去等，天这么冷。”周妄和他往回去的方向走。 　　“还好其实。”沈驰伸手递给他。 　　周妄没回应，他就把手塞周妄手里，沈驰的手心是热的，握住的时候，周妄发现他把什么塞手里了。 　　是一串钥匙扣，应该摊位上随便买的，是黑曜石质感的小猫。 　　“这样就不会丢了。”沈驰说。 　　周妄心里在想事情，拿过后就直接塞口袋了，钥匙扣和钥匙在他口袋里叮铃哐当的。 　　就这么走回家后，沈驰站在楼道里没跟上来。 　　“你不回去吗？”周妄开了门问他。 　　“抽根烟，你进去吧。”沈驰低头拿打火机。 　　周妄就关门了。 　　关了半晌，他又打开。 　　沈驰咬着烟，抬眸望他，眉头轻挑，“你也来？” 　　周妄又把门关了。 　　提分手提分手提分手。 　　周妄越来越觉得这手不分不行了。 　　不分他心里难受。 　　沈驰是个好人，也很好睡，但周妄没想负责。总总迹象，沈驰看起来要和他搞真心了。周妄奔着搞基去的，怎么能搞真心，他又搞不明白。 　　于是他又将门打开。 　　沈驰仍站在原地，抽烟，然后低头看手机。 　　屏幕亮光落在他深邃眉眼间，五官阴影立体。 　　“嗯？”他没抬头。 　　“分手吧。”周妄没有犹豫，盯着他，眼神坚定。 　　“嗯。”沈驰没听清，以为周妄催他上楼□□，摸完口袋后发现还没套。 　　不对劲。 　　沈驰动作顿了下。“分手？” 　　周妄点头。 　　“太突然了。”沈驰反应不大，他缓缓吐息一口烟，“理由？” 　　“床品不好，天蝎座，蠢。”周妄面不改色回答着。 　　随便找的理由搪塞，却发现这些理由异常地顺嘴。 　　沈驰夹着烟的手指不经意颤了颤，烟雾缭绕间，他淡淡抬眸。 　　两人四目相对。 　　“我想想。”沈驰低头，沉默看地。 　　周妄不明白他有什么好想的，他是被甩的。 　　“你确定？”沈驰不理解地看向他。 　　“确定，以及肯定。”周妄说。 　　“分手以后可就没有这个了。”沈驰食指拇指弯曲成圈，放在嘴边，缓缓伸出舌头眯着眼，玩味地看他。 　　周妄愣了下。 　　“也没有kiss。” 　　“喊轻点也不会停。” 　　“也不会先让你爽了。” 　　“还要分吗。” 　　周妄咽了口水，并且在心里骂了无数遍草。 　　他心里乱作一团。 　　理智，理智。 　　“分。”周妄咬着牙说的。 　　“OK。”沈驰同意了。 　　沈驰还说提分手太突然，周妄觉得他这反应也没什么。 　　谈恋爱在这种人脑子里到底算什么。 　　周妄困惑，难道他想太多？ 　　回过头来，沈驰这人也没多正经地表白过。 　　当初为什么在一起。 　　说是在一起后能亲嘴。 　　哦，糊涂啊周妄。 　　不爽。 　　反倒像他自作多情。 　　沈驰安静地看他呆呆地站在门口半晌。 　　想笑。 　　神经病。 　　周妄看到他勾起的嘴角，心里一股无名火，转身关了房门。 　　他和沈驰正式分手了。 　　给周妄的感觉却像是松开了狗的项圈并且跟它说：“野去吧宝贝，别回来了。” 　　周妄此时还不明白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周妄戒欲了，分手后，他准备找下家的，但是沈驰把他喂得太好了，软件上的那些人只要提出让周妄口，基本都被周妄拉黑了。 　　他不吃鸡。 　　找新的这条路就不顺利，没有这么好看的了。 　　沈驰家的门就近在眼前，周妄也没有主动敲过，他要当个正常的前任。 　　正常的前任就是该沉默消失。 　　关键他也拉不下脸找前男友，“是的我甩了你，但现在我想让你草草我。” 　　他周妄做不到。 　　周妄郁闷了。 　　“哥，最近饭菜怎么都清汤寡水的，我要吃肉。”周祈连续好几天吃他哥爆炒的小青菜小土豆小金针菇了，还都是爆辣的。 　　“你长身体，吃点素吧。”周妄语气淡淡，他本人现在正处于清心寡欲。 　　“沈驰怎么不来我们家了，哥，你俩又打架了吗。”周祈歪着脑袋问。 　　“大人的事情你少管。”周妄又夹了筷子的素菜往周祈碗里塞。 　　“你们绝交了吗。”周祈问。 　　周妄心神不宁，还在想绝交是什么体位。 　　哦绝交啊。 　　周妄直接放了碗筷回房间了。 　　周祈不敢多说什么。 　　沉默了会，周妄分手后第一次主动给沈驰发了条消息。 　　妄：。 　　对方秒回。 　　——怎么了前男友。 　　。 　　周妄关了手机。 　　星期一，周妄看见了沈驰家门口的水母缸。 　　星期二，上门送货的师傅往他家里装了六十五寸大电视。 　　不用看都知道沈驰最近在忙什么。 　　呵，生活真充实。 　　晚上，周妄睡不着，打开软件创了个小号，并且用小号搜索沈驰的账号，并且申请加好友。 　　为了怕沈驰拒绝，他特地找了个超火辣的0身材照。 　　不出所料同意了。 　　孤野战狼：？ 　　还挺高冷。 　　——哥哥还没睡？ 　　周妄思索着发消息，尽量表现得和他平时不同。 　　孤野战狼：在看着前男友照片冲。 　　草。 　　周妄傻眼。 　　孤野战狼：前男友，你呢。 　　果然被认出来了。 　　周妄火速注销账号。 　　怪不得说失恋会伤心难过呢，周妄现在有点恼火，恼火得有点难过。 　　注销前，他还问了嘴。 　　——你看哪张冲？ 　　孤野战狼：【图片】 　　是那次两人面对面抱一起的时候，照片是事后周妄没力气在他怀里拍下的。 　　那次还挺爽来着。 　　周妄已经开始怀念了。 　　——没品。 　　他喜欢前面压沈驰身上的那张，那张的他比较有气势。 　　周妄整天泡在图书馆里，年末ddl比较多，陈周庄也要写论文。 　　学完就去打牌或吃饭，玩点别的，也去酒吧。 　　“你最近状态不一样，怎么了？”陈周庄非得去这种闹吧，舞池里几个人扭着扭着，DJ鼓点振动着。 　　“哪不一样？”周妄觉得禁欲有效果了，他明显觉得最近学习效率高了不少。 　　“有点憔悴。”陈周庄关心地看他。“你是不是%&*” 　　太吵，周妄没听清。 　　他拉着陈周庄，让陈周庄凑到耳边。 　　左杰举着杯小饮料也往这边走。 　　“我说，你是不是让人甩了？” 　　震耳欲聋。 　　比DJ刺耳。 　　左杰愣了下，看向周妄。 　　周妄抬眸看着陈周庄。 　　陈周庄缓过神，心虚低下脑袋。 第37章 　　被男人甩了。 　　这真的是周妄感情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且还是纯造谣。 　　造谣。 　　赤果果的造谣。 　　周妄扶着陈周庄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我没被甩。”先前两杯鸡尾酒下肚, 周妄显然有些酒精上头了。 　　陈周庄也是觉得这么当面说挺折他面子的, 要是自己被甩，陈周庄指定也不说。 　　“行, 你没被甩，没被甩嗷。”陈周庄看他脸颊泛红，手也有些烫, 觉得他可能有点醉了，就哄孩子似地哄他。 　　下一秒，周妄推了他一把，“是我甩的他！” 　　瞧这人, 多大脾气，陈周庄的手直接甩飞。 　　ber, 还真是你俩。 　　陈周庄顿了下，“你俩？” 　　“我，甩, 的，他！”周妄和他勾肩搭背的。 　　陈周庄震惊地和左杰对视, 俩人吃瓜脸半天，周妄咕噜咕噜又喝了半杯。 　　“还真是你啊，周妄！”左杰拽着他。 　　“看吧我就说。”陈周庄用签子叉了块哈密瓜。 　　周妄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哥, 你真不能再喝了。”陈周庄看他不可思议, 不是他甩的人家吗，怎么他来买醉。 　　“对，吃点水果, 别喝了。”左杰坐在周妄旁边，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不就是个男人吗。” 　　草，左杰还是觉得怪怪的。 　　周妄郁闷。 　　周妄心烦。 　　哪哪都不舒服。他好想痛痛快快找人做一顿。已经忍一周多了。 　　抬眸看到陈周庄和左杰跟个左右护法在身边围着转，周妄抿了抿唇想说什么，俩人等着他口出金言。 　　半天，周妄对着他俩干呕了下。“我去卫生间。”他还算能走稳，笔直地往卫生间相反的方向走。 　　“诶，那他妈出口！”陈周庄想追上去。 　　左杰拽住了陈周庄，“算了，男人总有说不出的痛苦，得让他自己消化。” 　　“失恋真可怕。”陈周庄赶忙拿过手机给自己女朋友发消息，“还好我宝宝爱我。” 　　“你也去死。”左杰踢了他一脚，转头离去。 　　他披着外套，一头从酒吧里出来，没了暖气，冷风灌进他领口，嘶，好冷。 　　周妄意识到自己现在甚至还穿着沈驰送的秋裤。 　　无语了。 　　分手后还穿着前男友送的秋裤。 　　摸口袋钥匙，发现钥匙扣也是沈驰送的那个。 　　抬手准备招车，发现手腕上还是他亲手系的手绳。 　　各个都让周妄心烦。 　　吧台前有摆糖果的餐盘，周妄坐在休息区，顺手摸了颗，还是苹果味。 　　他将水果硬糖咬得咯吱响，甜腻弥漫在他的味蕾，冷风吹得他酒醒了一半。 　　外套拉链没有怎么拉好，松垮着衬他肩膀，露出白皙的脖颈，他不习惯用首饰装扮自己，也不会花心思去研究穿搭，穿得干净简约。 　　长腿搭在阶梯，坐在角落，也没挡人路，孤零零的。 　　“你好......帅哥。”有个女生朝着周妄的方向走，她应该是和朋友一起去酒吧玩的，周妄抬眸看她的时候，注意到她身后朋友的目光。 　　周妄没少被搭讪过，他将心中烦躁压下去，才抬眸看女生。 　　漆黑清冷的眸眼没有对异性的渴望，表情淡漠，但陈周庄之前说，有的女孩子就吃这款，叫什么来着，高冷男。 　　周妄无所谓这种标签。 　　“可以加个微信吗。”女生见周妄抬头，笑着勇敢说出口。 　　周妄顿了顿，低头，摸外套口袋找手机。 　　“我扫你我扫你。” 　　周妄点开微信，弹出二维码让她扫了。 　　女生显然觉得周妄是那种背后不会通过好友申请的人，站在旁边没有着急走，而是笑着看向周妄，“你先通过申请下呗。” 　　周妄垂眸，通过申请。 　　女生成功后，又很礼貌客气地和周妄说了几句话，就和朋友们进酒吧了。 　　这样搭讪也不一定都是奔着找对象去的，有时候约着喝酒能约帅哥，赏心悦目还不用点模子，顺带也就交朋友了。 　　周妄看微信的时候，手指刚好划过屏幕，停留在沈驰的聊天框页面。 　　妄：。 　　他发了句号。 　　周妄准备找沈驰算算这笔他被甩的帐。 　　过了一秒，周妄就撤回了，上次沈驰说他每次想做，都要在微信发句号，很像小鱼吐泡泡。 　　但其实百分之八十，周妄只是单纯找他，但最后总是被沈驰带到床上。 　　周妄直接打了电话。 　　“想我了？”沈驰那股欠打的声音很快传来。 　　“明明是我甩的你，我提的分手。”周妄匆忙开口。 　　“行。我订个房。”沈驰已读乱回。 　　“不是哥们你耳聋吗，听不到我说话吗。”周妄服气了。 　　本来前台那服务生没觉得有什么的，先听到分手，又听到哥们的，瞬间看周妄眼神就变了。 　　“情.趣豪华大床套房。”沈驰不知道在念什么东西。 　　“你都和我朋友说什么了？”周妄也不管他在讲什么东西。 　　“定位发给你了，来吧。”沈驰语气带着欠欠的笑意。 　　“滴。”电话瞬间挂断。 　　周妄愣了下，手机震动，弹出沈驰的消息。 　　——【定位】 　　——8888. 　　沈驰总是能在不同的酒店里找到同样的8888房间号。 　　找他吵完架就走。 　　周妄看着地址，这么想。 　　他烦躁地踢了踢路边石子，干脆直接打车去了。 　　门打开的时候，周妄脸色并不算好看，他还是有些醉意，眼睑处脸颊的位置烫烫的，风吹他额间碎发凌乱，遮住长眉反而多了些少年感。 　　和他相比之下的沈驰，可谓是意气风发，孔雀开屏。 　　松垮长裤的裤腰提得很低，能看清他髋骨的那种低，黑色CK内裤露着边，骚得没边，腹肌袒露还半充血状态，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上半身没穿，戴着锁骨链，黑色的看起来像狗项圈。胸前淡淡的泛粉。鲨鱼肌随着他侧腰的动作拉动着，他喝着什么，唇色被水弄得红润，喉结凸起上下滚动。 　　哦，手里还攥着个鞭子。 　　沈驰说是道具。 　　周妄盯着他，看半天。 　　沈驰缓缓俯身前倾，将他身后的门关上了。 　　门关上得沉重，两个人都安静了会。 　　套房客厅的投屏上放着片，周妄以为是片来着，后来发现是两人以前的录像。还有声音，他放肆的叫声回荡在空档的房间。 　　客厅的地毯也不是普通的地毯，而是防水垫。 　　还有一个摇摇椅，带锁链的那种摇摇椅。 　　“你要氛围灯吗。”沈驰显然还没有把房间研究透。 　　他开了氛围灯后，房间跟八十年代的歌舞厅似的，红的蓝的绿的光照得周妄像阎王爷。 　　浴室360度透明无死角，还有浴缸。 　　一股在这里睡觉，第二天绝对出现在国产区的美感。 　　周妄关了氛围灯，直入主题，“我今晚找你不是来做的。” 　　“哦~” 　　“我问你，到底都和我朋友说了什么。”周妄将外套拉链拉到顶，双手插兜，往椅子上一坐，屁股陷下去坐到了什么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个玩具。 　　“草。”周妄嫌弃地一扔。 　　“我新买的。”沈驰弯腰去捡，“别丢它。” 　　“你听我说话没有。”周妄对着他的背指指点点。 　　“听了。”沈驰找了纸巾，仔仔细细擦了玩具，然后重新消毒。 　　“你觉得我说了什么。”沈驰抽了口电子烟，放在唇里叼着，坐在周妄面前的大床，和他面对面。 　　“我们俩的事情，不想让别人知道。”周妄说。 　　“为什么。”沈驰问他。 　　“还能有为什么，总不能每个朋友都知道我和你这种关系吧。”周妄说不出口，用手势代替，一手圈着，一手棍。 　　“不是恋爱关系吗。”沈驰声音轻了许多，听起来还挺委屈。 　　“床上说的话只有在床上算数，你明白了吗。”周妄皱眉。 　　沈驰吐息着，烟雾缭绕飞周妄一脸。 　　“所以，在一起，是你骗我。” 　　“你觉得我好睡。”沈驰淡淡开口。 　　“我没有觉得你好睡。” 　　“我也没骗你，在一起也是你自己提的，我被迫同意。”周妄不背锅。 　　“那你今天来，不是和我打分手炮的。”沈驰看他。 　　狭长狐狸眸眼尾吊着上扬，眸色玩味，随着他话音落下，投屏上的视频也到达了高潮，噗嗤噗嗤莫名的水声伴人声不断放大，变幻光线落在他优越的五官，连带着他鼻梁都那么性感。 　　周妄不说话了。 　　沈驰起身，缓缓逼近他，俯身弯腰蹲在他腿边，和他保持平视。 　　放大的五官美得令人窒息，当初周妄就被他一张照片拿下了。 　　沈驰眼窝和眉骨很有混血的味道，眉毛硬朗粗糙但胜在眉形好看，眉骨深邃，笑起来的时候天生就带着点痞性。 　　“你就当我和你的朋友全说了。” 　　“说你很好睡，说我们已经用过很多姿势，说我们......” 　　周妄一巴掌打他脸上，“你有病吧。” 　　沈驰没有躲，但其实完全可以躲的，周妄抬手很慢，而且动作犹豫。 　　偏过脸的男人低头只是笑，电子烟扔在一旁，他朝着周妄压了过来，一把掐上周妄的脖子。 　　“你就是喝酒了，等你半小时才到，打车的话，是从学院西路，那条街，著名酒吧一条街。”沈驰将膝盖压在周妄坐着的椅子上，压在上面。 　　“嗯...唔。”周妄吃痛得想躲。 　　“去酒吧玩了什么，来找我还要酒精壮胆。”沈驰撕开他外套的拉链，“你躲什么。” 　　“谁几把躲你，我和你了断。”周妄瞪着他，“而且，你擅自主张和我朋友走这么近，你当你是谁。” 　　那张嘴话多了起来。 　　沈驰垂眸看着，周妄嘴唇生得薄且小，在他脸上很容易被忽视，说出来的话像一颗颗小刺。 　　拔了就好。 　　沈驰压着他吻了上去。 　　“沈驰你他*纯变态，有病吗你？勾八连大脑了这么饥渴。”周妄咬着他的舌头鸟语花香，直到隐隐约约尝到血腥味。 　　“好爽宝宝。”沈驰掐他的脸颊，眯起眸子笑着说。 第38章 　　大手覆盖在周妄的眼眸, 合得紧实，沈驰能感受到掌心似猫爪挠的痒，是周妄睁开眼睛发颤的睫毛。一只手就可以压住他的眉眼, 他俯身压着又要吻。 　　血腥弥漫在口腔, 他不讨厌这个味道，搅着周妄的舌头吞咽, 吻得意乱情迷。 　　但是不行，不能继续吻了，得让周妄嘴巴抽空出来好骂他。 　　平时闷闷的人嘴本就不饶人, 骂起来倒比平常生动些，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脑子里也只有沈驰一个人，组织出来也都为了他。 　　沈驰很享受。 　　所以他有时候不喜欢接吻, 他宁愿听周妄说话。 　　终于被放出来了，周妄大口大口呼吸, 胸腔剧烈起伏，他蹬着腿开始挣扎，却反手被沈驰压在身下, 骨节位置卡在腰后，他和沈驰拼蛮力。 　　顶撞着沈驰的肩膀, 嘴上骂着什么就和沈驰撕打在一起。 　　他锤沈驰的腹部一下，沈驰就拍他屁股。 　　周妄是正儿八经下手的，沈驰显然不是。 　　最后内心受屈辱的, 还是周妄自己。 　　“你别碰我, 警告你。”周妄扯断了沈驰身上的银链子，握在手里准备随时给他一抽子。 　　俩人头发都跟狗啃了似的，沈驰胸口腹部全是抓痕, 他伸手捋了把头发只是笑，好看的眼睛盯着周妄全然不带攻击性。 　　周妄以为总算治住他了，闭着眼睛缓了缓，废了不少力气，酒精上头差点让他缺氧。 　　“就碰。”沈驰垂眸，还是看他，视线黏在周妄身上不下来，一手扯过周妄戴着手绳的那只手腕，周妄推他，来回拉扯间，周妄急了咬他。 　　弹性饱满的肌肉咬起来口感还不错，周妄真觉得自己昏头了，咬下去第一感觉是这个。 　　“嘶—”沈驰闷哼着将周妄衣服扒了。 　　沈驰胸口就明显地多出了牙印，他低头，用手抹去胸上的口水，看到牙印整齐，泛着淡红。“小狗？” 　　“你才狗。”周妄看着那咬痕，他是下死嘴，给他咬出淤青了。 　　“妄妄。”沈驰就喊他名叠字，还故意仿狗叫。 　　周妄又生气。 　　“我不和你做了。”他语气坚定。 　　“为什么，你又没腻。”沈驰勾过他的腰，任周妄说这说那，沈驰动作没停。 　　“你怎么知道我没腻？”周妄最讨厌这种被拿捏的感觉。 　　“腻了你自然会换人。”沈驰手摸过他的腰，滑来滑去，摸得不安分。“睡了这么多次都没换，说明你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周妄推开他靠近的脸。 　　“没关系，床上说的话不算。”沈驰将脸继续往前伸，要么周妄再给他一巴掌，要么他就用脸蹭周妄。 　　“真有病。”周妄捏着他的脸，捏得都变形。 　　沈驰只是笑，长腿卡在周妄裆。 　　周妄一激灵浑身犯了软，闷哼着弯下腰。 　　“给我看看病，小周医生。”沈驰拉他的手，“内科，你一般看什么。先摸摸我的心跳还正常吗。” 　　沈驰故意和他保持距离，腿却一直往前压。 　　“摸不着吗。”沈驰拉过他的手腕，周妄红了眼眶，指尖轻颤，没有力气。 　　“啊。”周妄半跪在沈驰身下，捂住嘴。 　　“露馅了。” 　　“其实你想做。” 　　沈驰说完后，就原地把他抱起扔床上了。 　　屋内大灯也瞬间关闭，只有床头光线柔和的小夜灯亮着。 　　投屏放完了，镜头结束在两人相拥的画面，沈驰抬眸看了眼，换了下一个。 　　他不喜欢录前戏，一般都是有规律后，才会开始拍，直到结束抽出来。 　　其实每次周妄都不会乖乖配合，太累了不愿意，太难不要，让他自己动的也不要，疼一点就要踹沈驰，扯着沈驰的头发让他慢些，周妄不温柔。 　　但沈驰喜欢周妄快结束的时候，失控搂着他脖子低喃“亲。亲...” 　　那样的他后背冒着汗，浑身滚烫，他们的体温一致，隔着胸腔彼此跳动的心脏也是最近位置。 　　沈驰很少如他愿去亲。 　　太如愿就成习惯，下次，周妄就不会要了。 　　一直挣扎到精疲力尽，周妄张开唇，不断呼吸，索取氧气，他眼神迷离，不知道手臂还是腿被沈驰拉扯着，摆出怎样的姿势，只要舒服就好，周妄渐渐不再反抗。 　　“你干嘛？”周妄看他张嘴，有种要把自己啃了的架势。 　　“咬你。”沈驰别开他的脸，埋头在他颈窝，跟狗似地嗅着。 　　嗅了半天，选了个风水宝地似的。 　　周妄静静等待，直到潮湿温热带点刺的触感停留在脖颈上，像吻，但是不断被吮吸着。 　　准确说是嘬，耳边放大的是男人粗粗的喘气息，压抑着的是他闷哼，有点像被满足的小狗，轻微哼唧声，不仔细听不到。 　　痒得周妄浑身蜷缩着，脖颈也缩着，沈驰就埋得更深。 　　“怎么跟喝奶一样。”周妄脑子一热想到这种比如。 　　沈驰闷闷地在他颈窝笑，“你有吗。” 　　“我当然没有。” 　　“嗯。真没有吗。”沈驰意乱情迷地松开他，又往下伸头。 　　“我靠，你疯了吗。”周妄推开他的脑袋。 　　“我吸吸。” 　　“都说了没有。” 　　“试试。” 　　“滚。” 　　疼了周妄就抓他手臂，抓不出血，就是一条又一条的抓痕，抓破皮过。 　　留下一处不够，沈驰寻觅着，寻觅着别的地方，又开始吻。 　　那会周妄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知道半夜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是吻痕。 　　就是之前看季升他们谈恋爱的时候，脖子有的那种。 　　显然他这个有些吓人，紫红紫红的，不知道使了多大劲。 　　周妄知道在脖颈上很危险，压迫血管就是生命危险，他断定沈驰可能想谋杀，或是一瞬间想咬断他的脖颈。 　　浴缸冰冷光滑，一点都不适合倚靠，周妄膝盖磨红了，脸贴在瓷砖墙壁，听到耳边沈驰那句。 　　“好想死在你里面宝宝。” 　　真疯了。 　　周妄忘了自己是几点睡的，可能凌晨三点多在落地窗前的那个小沙发，又或者是四点多被他拉起来看片看睡着。浑浑噩噩。 　　沈驰没有睡着，也根本就睡不着。 　　烟一根一根抽着，他伸手不厌其烦地摸着周妄的头发。 　　洗过澡再吹干的头发柔软顺滑，绕在手指打圈，顽皮地再滑落。他一次次玩着。 　　投屏上的视频再次播完了，沈驰抬眸，盯着两人相拥的画面出神。 　　他喜欢这一幕。 　　看起来双方都在很用力地爱着彼此。 　　侧过脸看睡着的周妄，盖着小毯子，喜欢侧身睡，睡得安静也不乱动，喜欢用手挡脸，好几次都是沈驰轻轻拨弄他的手臂，将他脸完全展露的。 　　脖颈上紫红一片，看得吓人。 　　沈驰用手摩挲着，技术还得练，他没嘬到自己喜欢的形状。 　　手臂上的抓痕火辣辣隐约泛着痛，他仰着身子，掐了烟。 　　凌晨四点多，沈驰靠在周妄睡的床上，将他手臂抬起来，搭在自己的肩膀，躺在了他的怀里。 　　就像周妄抱着他。 　　迷迷糊糊，在天快亮之际，也陷入了深度睡眠。 　　两人其实很少做完留夜，因为做也不需要一夜，状态好缠着两三个小时多来几遍，状态一般也就一个多小时提裤子。 　　周妄是真的累过头了。 　　次日中午十二点。 　　房间因为遮光窗帘依旧昏暗如夜，周妄有些醒的迹象，头疼剧烈几乎要裂开。他动了动手臂。 　　又酸又麻。 　　睡眼惺忪，他闷哼着展开身体伸懒腰，才发现手臂上那沉重的头。 　　沈驰靠他怀里睡得正熟。 　　这可不是什么甜蜜和谐的事后觉，周妄宁愿将它归于酒后短片的意外，虽然他现在什么都记得清楚。 　　“草，滚开。”周妄直接把沈驰甩开。 　　沈驰搂着他的腰哼哼唧唧的。 　　显然没睡够。 　　周妄推开他，慌乱地去翻手机，发现手机没电，开始到处找数据线。找着找着，胀酸感充斥着腰间和大腿，他没站稳差点在床头给沈驰跪下。 　　“怎么了。”床上男人脸埋在被子，手臂缓缓伸着，摸了半天没摸到周妄，男人抬眸，懒散地睁开眸子朝周妄的方向看去。“嗯...你醒了。” 　　周妄当他没睡醒。 　　周妄找了沈驰的数据线，直接插到自己的手机上，发现沈驰昨晚压根没看手机，电都是满的。 　　他中途无聊的时候，还躺着玩了会。 　　周祈十二个未接来电。 　　周妄连忙起身，开始找昨晚脱的衣服。 　　飞得哪哪都是，他现在只想知道苦茶被扔哪去了。 　　沈驰侧趴着，被子埋了半边脸，狭长眼眸好心情看着周妄笑，笑得周妄想给他一巴掌。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是沈驰的。 　　周妄直接扔他头上。 　　“在这。”沈驰不知道从哪摸出来，“新的，你昨晚的。” 　　顿了顿，他勾唇笑，“我洗了。” 　　服了。 　　真服了。 　　周妄也想不到什么词骂他了。 　　接过有些狼狈地当着他面穿好。 　　结果这货懒洋洋地先开了自动窗帘，顿时，金光乍现，刺眼明媚的阳光就这么照射在两人狼藉不堪的床上，以及周妄抬腿穿裤子的动作上。 　　刺得他难以睁开眼睛。“你睡觉的时候脑子是不是落梦里没带出来？” 　　沈驰就笑，“你穿这个内裤真好看。” 　　周妄不理他，只想赶紧收拾好走人，手忙脚乱的，又是套衣服，又是提裤子，裤子穿翻了，又脱了重穿。 　　身后的人什么也不穿，就这么赤果果地从床上下来，嘴里咬着烟点燃，长眸眯起，“下次，提上裤子再分手。” 　　周妄憋着气，快速穿完衣服，盯着个鸡窝头，但是指着沈驰放狠话。 　　“记住，是我甩了你。”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39章 　　周妄步伐匆忙地从酒店走出来, 正午的骄阳照落在大地上，刺眼燥热，绿色的叶格外过分的绿, 蓝色的天格外过分的蓝, 被光渡上滤镜，视网膜缓冲后, 他长叹口气，揉着眼。 　　对着酒店玻璃反光镜照了下身影，周妄随便抓了抓头发, 让它看上去没那么乱。 　　视线落在脖颈上几处吻痕，他伸手摩擦着，蹭也蹭不掉。 　　马路上没什么车辆，行人也少, 饭点街道上很空荡，周妄随便在路边一家破旧的百货小超市的冰柜里拿了瓶冰的矿泉水。 　　冰成块的那种, 盖子都拧不开。 　　他裹着湿纸将冰瓶子揉压在吻痕处，这种皮下微血管破裂出血周妄知道该怎么解决。 　　冰敷了半天，都化了水。 　　周妄蹲坐在路边, 拧开矿泉水瓶就仰头灌着，浑身酸痛, 大脑一片空白。清凉的水润润喉咙后，他对着手机屏幕看，发现还是没怎么消下去, 就又从药店买了个创可贴粘上了, 眼不见心不烦。 　　嘴角也有被咬的伤口，唇干裂得厉害。 　　绿树荫下，周妄坐在路边的石墩坐了会, 手背在身后，随意提着那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然后去想沈驰的那句“提上裤子再分手。” 　　他呆呆地盯着石砖地面半天，最后起身往家走去。 　　好颓废。 　　“哥，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家里周祈已经在客厅坐着了。 　　“今天没在学校吃饭吗。”周妄关门，低头换鞋，发现鞋柜里的鞋子摆放有了变动，有人提前收拾了。 　　他走到餐桌旁的时候，发现多了保温桶。 　　周祈端着碗米饭，埋头咬那炒得颜色透亮好看的可乐鸡翅。小孩都爱吃这个。少年的声音很小：“柳阿姨中午的时候来过......” 　　已经从婊子改口阿姨了，省得周妄再教育他。 　　周祈余光瞥着周妄，仿佛有种背叛哥的心虚，他觉得周妄肯定也不喜欢柳阿姨。毕竟谁会喜欢后妈呢。 　　“她接你放的学吗。”周妄打开冰箱，准备随便拿瓶饮料，却发现冰箱里堆满了食材。他早些年学会做饭，反反复复也就几样菜，生活下来，也都是去菜市场的晚市买剩下的菜，然后挑新鲜的。 　　撑过周一周二周三，就会去超市买新鲜的，前提是他得有时间。 　　“嗯嗯。”周祈去厨房拿了个碗盛米饭，“今天中午的米饭是我煮的哦。哥，你吃点吧。” 　　周妄没多说什么，在他身边坐下来，陪他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多了。 　　“哥，你脖子怎么回事，受伤了吗，你昨晚去哪了，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周祈连环问。 　　“没什么，吃饭吧。”周妄垂眸，他没必要事事都和周祈报备。 　　“疼吗。”周祈伸手去碰。 　　周妄往后躲，“没有，外面太阳太毒，晒伤的。”他随便找了个理由。 　　大冬天的暖阳怎么会晒伤皮肤呢。 　　周祈害怕他哥在外受欺负。 　　哥总像是有事瞒着他，有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周祈有些失落。 　　“这周五学校运动会，可以带家长去观众席，哥，你有空吗。”周祈问他这句话的时候，显然底气不足，声音小了很多。 　　“运动会，你们学校才开运动会吗。”周妄语气照常地和他说话，“嗯，应该有空。”周妄看周祈的细微小表情，语气再作轻松些，“怎么，你报项目了？” 　　小少年的眼睛就立马像星星一样冒光，脑袋瓜点个不停，“是啊，我报了一千米长跑，班里男生都不愿意，就我是主动报的。” 　　“那你练习了吗。”一千米长跑简直就是男大学生噩梦，周妄严重怀疑这小孩没被长跑折磨过。 　　“嗯，最近没有晚自习，放学我就绕着操场跑五圈。”附中操场属实太小，两百米一圈，条件有限。 　　“哥，你能不能带沈驰哥哥一起来，我最近特别崇拜他。”周祈戳戳周妄的胳膊肘。 　　“崇拜他什么？”周妄不解。 　　“我给你看。”周祈筷子都扔了，从包里翻出了张物理单科试卷。是理综试卷那种把物理专项裁下来的那种，附带物理的选修题。上面各种数字和字母，对于周妄来说一目了然，对于周祈这种还没有完全系统学习过高中物理的初中生来说，简直看天书。 　　这张试卷是沈驰的，周妄盯着看了会，承认沈驰写字比自己好看。 　　沈驰的字迹不饶不怎么连笔，有点像班里学习好的女生写得那样工整，每个字的结构都很舒服，笔锋踩得也是恰到好处，和他本人的性格倒是有些反差。 　　“我老师说，这张试卷，当时全年级就他一个满分。”周祈语气崇拜。 　　谁高中还没有过满分呢，周妄理综生物后期模拟考基本都是满分。 　　周妄轻声“哦”了下，“没准抄答案了。”沈驰看起来很像是考试带手机进去直接搜题的那种人。 　　周妄没见过他沉下心学习的样子。 　　总不能天生聪明吧，总不能吧，不能吧。 　　看着也不像。 　　“不可能，他写得比标准答案解法简单多了。”周祈把那几张试卷几乎都是供起来翻看的程度，“简直就是偶像，我原以为他没文化来着。” 　　学习这么好，因病休学真是可惜了。周妄没再多说什么。 　　他只想找个机会让周祈跟沈驰断了，管他什么兄弟情和友情，全断了。 　　总不能分手后，弟弟还要和前男友当朋友玩吧。 　　晚上从图书馆楼里出来前，周妄去洗手间冲了把脸，脖颈上粘着的创可贴还没有撕掉，他手指上都是水珠，沿着边，很轻易将创可贴撕下来后发现吻痕还是没怎么消下去。 　　倒是比早上那会淡了许多。 　　晚间洗手间没什么人，白炽灯在头顶照亮，周妄盯着自己脖颈的痕迹看。 　　思绪又回到那一晚。 　　沈驰今天没怎么给他发消息，估计爽完分手炮，他也没什么想法了吧。 　　周妄换了新的创可贴重新贴上去。 　　肚子很饿，和同学绕过东校区操场后，周妄独自朝着东北门的夜市走去，将近两个路口，在一家炒面炒饭摊子坐下，这家味道是大学城出了名的好，每天生意都爆满，拼桌凑桌的常有发生。 　　周妄在角落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点了份炒饭就垂眸看手机。 　　脖颈撕拉一痛，他猛然抬眸，看见了季升。 　　“你这招叫掩耳盗铃。”季升瞥眼他脖颈，语气玩弄，自顾自搬了椅子，在周妄旁边坐下。 　　周妄往旁边坐了点，不想挨着他。 　　季升吃炒面，虽然他看起来平常不是那种会在小摊吃东西的人。 　　“热恋期就是好。”季升感叹着。 　　“你还没分吗。”周妄开口就往他心口插刀。 　　不过季升反应不大，“你知道吗，冬天分手很吃亏的，圣诞节，跨年，元旦，春节后接着情人节，这得少收多少礼物和转账。” 　　“你倒是算得挺细。”周妄冷笑。 　　“不要白不要呗。”季升掰开一次性筷子，来回摩擦。 　　“你就不怕分手后他追回这些钱和礼物？”周妄知道不少这种例子，特别是在学生时期经济条件都不会太好的情况下，有些情侣下头就是会明算账。 　　季升看着他笑笑，“他不会，这些他都没有放在眼里。” 　　炒饭炒面端上来后，两人就这么搭伴吃饭了。 　　“我大一大二的时候，除了学习之外的时间都在兼职，学生会社团一个没参加，连喜欢的篮球也没怎么玩了，半年能攒到小万把，都给他买礼物。”季升说。 　　周妄不可思议地抬眸看了眼他，默默听着。 　　“可是他一个月给我的零花钱却是我兼职的两三倍。”季升用筷子挑着面条。 　　“有钱啊。”周妄啧啧，埋头吃饭，学了一天他快饿死。 　　“像他们这样家庭的人根本就不缺钱花，哪怕家里断卡，也能自己钱生钱，金落很有经商头脑，自己和朋友做工作室，整个北苑的网红基本他都认识，他家里其实管他很严，但不会影响他生活品质。” 　　“钱都是流向不缺钱的人身上，这句话没错。”季升单手托着脸看向周妄，“沈驰没给你过零花钱吗？” 　　“他？”周妄没关心过这种问题，沈驰看起来和他一样是穷光蛋，但衣柜里全是奢侈品牌，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整个人又是流浪的状态，周妄不知道他有没有钱。 　　“他玩股票很厉害的，几十万起家，炒港股，低调得很，能翻赚到千百万。大起大落也是一念之间，有钱聪明人玩的游戏，像他们这类人，天生熟练。”季升说。 　　从来没听沈驰讲过这些。 　　不过周妄听后除了夸一句牛逼，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又不是他的钱。 　　“我其实和他分手了。”周妄看着季升的眼睛说。 　　“为什么。”季升反问他。 　　“你和金落分手原因是什么。”周妄不听什么冬天不适合分手的鬼话。 　　季升现在的表现就是权衡利弊后准备放手的表现，不然他不会找周妄倒苦水。 　　失恋的人都这样。 　　“他家里安排他去美国上学，我也要忙学业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季升轻描淡写，像是对周妄总结，又像是对自己说。 　　“只是因为这个吗。”周妄看他。 　　“大哥，异国恋诶，几万公里，这要怎么，柏拉图吗。”季升眸色黯然。 　　其实如果一开始是柏拉图的话。 　　他也愿意的。 　　季升把话题扯到周妄身上。“你呢。” 　　“我不想承认和他......”周妄一时间难以形容。 　　“嗯？” 　　“我觉得。” 　　那些缠绵隐秘夜里的事情令人难以启齿，分不清爱意和欲望的每一次都上不了台面。 　　“我觉得有些丢脸。”周妄突然冒出了这个词。 　　朝别人介绍他的时候，约炮软件认识的，还不如相亲网站呢。 　　而且沈驰这个人带出去也丢脸。 　　反正周妄就是觉得他丢脸。 　　“嗯...”季升若有所思，“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困惑。” 　　看起来对方能懂，周妄冲他点头。 　　“也是。”季升也点点头，“你这种校园风云人物，对吧，要面子。” 　　对，他太懂了。 　　季升憋着好久没笑。 　　搞了半天是觉得当0丢脸啊。 　　两人吃完就分道扬镳。 　　“季升。”周妄临走前喊住他，“其实，你还在舍不得。对吗。” 　　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舍得。 　　季升双手插在兜里，短袄连帽戴上，他侧过脸，好看的桃花眸半眯着笑笑，算是默认。 　　怎么可能去和爱的人算这些钱，算这些礼物，真算计的话，他们要撑很多很多个冬天才算把他捞完。 　　晚上，沈驰出租房内。 　　季升脱了外套坐在地毯上，手握游戏把柄，神色散漫地盯着游戏界面，“你每次是跟他玩些什么羞辱游戏？” 　　“什么。”沈驰坐在沙发上，用手柄操控另一个人物。 　　两个人物在显示屏上打架，哼吼哈嘿音效很大，绝杀技特效亮得发光。 　　“人家都说，给你当0觉得丢脸。”季升啧啧。 　　“当0丢脸。”沈驰顿了下，“他说和我分手原因是这个吗。” 　　“还能有假，我亲嘴问的。” 　　“你亲嘴？”沈驰直接一脚踹了过去，“死吧。” 　　“我操，我说我亲口问的，行了吧。我真服了。”季升直接被他踹得摔在地面上。 　　“那他当1就不丢脸了？”沈驰沉思。 　　“你觉得他1得了吗？”季升扭头看沈驰，觉得他疯了。 　　“体力不行，我爽不了。”沈驰摇头否决。 　　“怎么当0不丢脸。”过了会，沈驰又问他。 　　“我操，我怎么知道。”季升无语。 　　“你怎么不动了？”季升看着画面里沈驰操控的人物一动不动挨打。 　　沈驰双手捧着手机，像是捧圣旨似得端庄。 　　修长的手指敲着什么。 　　“你再他妈发那种傻逼朋友圈我就真屏蔽你了。” 　　“明知道我现在失恋着。”季升两眼一翻就知道他要干嘛。 　　“管我鸟事。”沈驰不理会。 　　“发这么多他一条都没点赞，你就不想想原因吗？”季升幽幽地开口。 第40章 　　“哥,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周祈从房门里挤出个脑袋，盯着那个弯腰半蹲在楼道口，穿着小鲨鱼毛茸睡衣的周妄, 关心着开口, 他哥拿着个扫帚说要搞卫生，已经搞了快一个小时了。 　　“不需要。写你的作业。”周妄没有抬头, 低头用扫帚无力地扫地。 　　周祈和周妄都不喜欢夹棉睡衣，很厚重，穿起来像熊。今年周祈要买那种好看珊瑚绒的卡通睡衣, 周妄就和他一起买了。就是现在他身上的这小鲨鱼。 　　睡衣反正不会穿出去给外人看，周妄不挑。 　　楼道隔音不好，隔壁邻居出门时候的动静，周妄听得一清二楚, 对方早出晚归，差不多也就是这个点回家。他在这守了这么久都没有等到, 有些烦了。 　　准备甩扫帚走人的时候，沈驰的身影出现了楼道口。 　　这是那一晚后，两人时隔两天重新见面。 　　周妄真不想评价沈驰这种生活规律, 白天不吃饭，晚上就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夜市上摊位几乎都吃了个遍，每晚回来手上总是提着各式各样的小吃。 　　长此以往下去，除非沈驰有个铁胃。 　　沈驰身形顿了下, 摸了钥匙插进锁, 无视周妄。但他这一身鲨鱼睡衣属实让人难以无视。沈驰余光还是瞥了两眼。冷不丁地发出声嗤笑。 　　周妄就这么盯着他看，好似意念能让他回头。 　　沈驰开门，走进去, 然后再潇洒关门 。 　　“啪——”一句话都没和周妄说。 　　很好。 　　周妄起身去敲门，动作粗暴，连敲了几下。 　　门开了个缝。 　　“怎么？”沈驰轻挑着眉，困惑看向他。 　　“我有事找你。”周妄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暂时不考虑复合。”沈驰不紧不慢地说。 　　“呵。”周妄冷笑。 　　“我要进去。”周妄去掰开他的家门。 　　本身等了半天，对方无视他就来气，一股劲直接就把门掰开，力气不小。 　　沈驰没拦住他。 　　客厅的变化很大，其中有个角落专门做了布景墙，几块洁白的白纱堆积着，环绕围成一圈，圈里摆着矮柜，上面是水母缸，方方正正，黑色边框。 　　周妄愣了下，扭头看向沈驰，“你真养水母？” 　　水母缸不大不小，里面总共有四个水母，周妄不知道它们的品种，看了半天和他以往见到的水母都不太一样。 　　印象中的水母是优雅的，特别是有长长的须，随着它们身体的摆动在海水起舞，偏偏如仙。 　　显然，沈驰的就很不一样。 　　它们像小小的蘑菇，动的时候，圆圆的头部就一鼓一鼓的，很Q弹，须也小小的，浑身都是晶莹的蓝色。 　　很可爱。 　　“嗯，没开玩笑。”沈驰摸了把周妄的睡衣，“你...还挺有童心。” 　　周妄没理他，缓缓在水母缸面前蹲下身，凑着脸仔细去看水里的水母，“养不好怎么办。” 　　“怎么会养不好。”沈驰在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蹲下，“网上这么多教程，好好学就是了。” 　　周妄手指轻轻搭在缸旁，“怎么说也都是生命。” 　　“我非常珍视生命。”沈驰伸手将一旁的灯开了。 　　瞬间，梦幻蓝紫色的灯光照耀下，水母缸四周的白纱映着光下，宛如海洋上浮于表面的冰山，而水母缸里犹如深海打入一束光。 　　水母身体透明发亮，富有生命力地鼓动着。 　　周妄眸色触动，他侧过脸，看向沈驰的侧脸，看那海蓝色的光斑落在沈驰眼眸中，亮闪闪宛如星辰，四周寂静，他内心似若波澜的水底。 　　“喜欢吗。”沈驰和他对视。 　　他又问了那晚一样的问题，周妄有时候觉得氛围很可怕，氛围到了的时候，某种感觉以无法言说地方式占据着内心。 　　他们说，在海洋馆里表白成功的概率高达百分百。 　　梦幻的灯光下，流动的水，还有海洋生物，神秘而浪漫萦绕下，看着爱人的眼睛。 　　哪怕周妄现在就对着缸水母。 　　沈驰没有等他答案，将灯关了，“这灯是我改装的，不能亮时间久，很费灯泡。” 　　一秒破氛围。 　　“你喜欢的话还可以上手摸摸它们。”沈驰起身就要开缸。 　　周妄愣住。 　　他真是把水母当宠物来养，观赏不够，还要互动。 　　“不摸。”周妄拒绝，“你的水母很有你个人特色。” 　　“怎么了。”沈驰盯着水母缸，“你知道它们有个很帅的名字吗。” 　　“什么。” 　　“炮弹水母。”沈驰认真介绍。 　　“就它？”周妄看了眼，小小一只和炮弹搭不上边。还憨憨的。 　　“你手边那个叫炮弹一号。”沈驰给它们取了名字。 　　很愚蠢的做法，周妄不信他能区分出来，“这个呢？”周妄又指了个。 　　“炮弹二号。” 　　“屁，就是我刚才手边游过去的。”周妄就知道。 　　“周祈这周学校有运动会。”周妄坐在他的沙发上，低头看手，“请你去当观众。” 　　“周五吗。”沈驰问。 　　周妄点点头，“你会去吧。” 　　“我得想想。”沈驰没有很快答应。 　　周妄抬眸看他，“周祈挺喜欢你的。” 　　“是啊，也不知道像谁。”沈驰淡淡说。“就这个，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周妄起身。 　　沈驰没打算留他什么。他们的关系好像那晚后就悄然发生了变化。沈驰好似也妥协了分手关系。周妄不知道他最近在别扭什么，没以前热情了。 　　发消息也是。 　　周妄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往门口走去，在鞋柜上发现一个药房袋子。 　　里面是阿戈美拉丁和劳拉西泮。 　　其实外壳上的字是看不清楚的，但是周妄能认出来，大致功效也知道，是关于抑郁的药，袋子里的这两盒，主要缓解焦虑，改善失眠。 　　会导致成瘾性和依赖性。 　　之前他在沈驰的行李箱里也发现过褪黑素。 　　还想仔细去看的时候，沈驰一把拽过袋子藏起，“不走吗。”他问。 　　周妄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就假装没看见，往门外走去。门快关上的时候，周妄还是回头。 　　“不可以药物滥用，要听医生建议去用药。”他说。 　　“你关心我吗。”沈驰问他。 　　周妄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半晌，关门离去。 　　沈驰攥着那袋未拆的药，最后收到隐秘的柜子里。 　　关心还屏蔽朋友圈。 　　运动会那天是个明媚的晴天，只是风依旧冷，阳光照在操场四周也没有那么温暖，附中操场本就小，运动会参加的就初一和初二年级。 　　只有报项目的学生可以带自己的家属和朋友来现场加油。 　　周妄以为沈驰不打算来的，所以在绿茵场上看见他的时候，倒也算惊喜。 　　“周祈，你的两个哥哥好帅啊。” 　　“周祈，你哥哥有没有女朋友啊。” 　　“周祈，你怎么有这么帅的哥哥？” 　　周祈站在孩子堆里，故意冷着个脸做热身运动，又是压腿又是弯腰的，就是不理他们。 　　刚开始班级里报名项目，他们都关注接力赛和短跑，是班里那几个在男生堆里玩得好的男孩子报名，受关注自然多，班里人都在给他们加油，却很少人关注到周祈的长跑项目。 　　只好拉来周妄他俩撑面子，光是周妄一个哪里够呢，周祈就想到了沈驰，两个帅哥岂不是炸翻了。 　　小小的自尊心被周祈自己保护着。 　　自然得到了不少关注。 　　但是他们关注的目光还是停留在周妄和沈驰身上，真正开始比赛的时候，给周祈加油的还是很少。 　　一千米，不是经常训练的，全程跑下来都难。更何况和周祈赛组的还有学校有名的几个体育生，拿奖都无望，他们就当重在参与。 　　周妄在观众席看见了上次那个白毛，就是周祈带回家的那个白化病小女孩。 　　她搬着教室的椅子在观众席趴着，上面摆放着毛茸茸的粉色笔袋，压着纸条，低头认真写着什么。 　　周妄凑过去看的时候，才看清。 　　原来是交给广播站的加油通稿，每个班都会有人写，到时候有广播站的同学挑选，会在大喇叭念出来，整个操场都能听见。 　　——七年二班的周祈同学，跑道上留下你的英姿，终点线我们相见！加油！你是最棒的！ 　　——千米长跑耐力深，七年二班周祈，加油，风雨后终见彩虹，我们相信你！ 　　周妄在他们班第一排的小桌子上看见了这些加油稿，都是别人的，没有周祈的，就白毛一个在写，写了很多，有点水军那味。 　　“这个写了就会念吗？”周妄坐在她身边，问。 　　白毛呆呆抬眸看了他一眼，转手递给他一叠纸，“哥哥你也帮点忙吧，周祈是下午三点左右开始跑，那个时候读就行了。” 　　“但是，也不是都会念，他们挑写得好的，我回头把这些放最上面，不管哪个都是我写的。”白毛很执着。 　　“行。”周妄成功加入水军。 　　“你字飘成这样，人小孩再不认识。”沈驰咬着棒棒糖坐在周妄身边，看着周妄拿起笔潇潇洒洒写的东西，“好肉麻，你的汗水挥洒跑道~浇灌着成功的花朵~” 　　周妄对着网上乱抄的。 　　“那你写。”周妄把笔扔给他。 　　沈驰也拿了纸笔，趴着小桌板就写了起来。 　　他字可比周妄好认，周妄下笔就跟医生开方子似的。 　　俩人还幼稚地比赛看谁写得多。 　　有股打算今天下午整个广播都得是周祈名字的坚定。 　　周祈比赛前很紧张，他认得身边几个是学校里的体育特长生，一个个肌肉发达，装备专业。他环顾四周，没见到有谁过来加油。 　　他不是喊了两个救兵吗，人呢？ 　　两个哥关键时候，一个都不见人影。 　　抬头看过去，坐台三个脑袋，一个白的，俩个低头奋笔勤书的，正是周妄和沈驰。 　　唉，不靠谱。 　　周祈摇摇头。 　　“去吧。”沈驰把自己的和周妄的放在一起，交给白毛，拍拍她的小脑袋瓜。 　　白毛笑嘻嘻地点点头，拿起那沓厚厚的纸就朝广播站跑去。 　　“你弟什么时候跑来着？”沈驰想到了周祈。 　　周妄看了眼表，“草，好像就是现在。” 　　远处，发令枪一响，跑道上的运动员分布在各个跑道，瞬间起跑。 　　最后面最里圈的就是周祈。 　　“快走吧！来不及了！”沈驰率先起身，伸手拉过周妄。 　　周妄愣了下。 　　可能是四周喧杂，也可能是比赛的热烈感染了他们，周妄就任凭沈驰拉住了他的手腕，大庭广众之下。 　　他们犹如少年般奔跑过观众台。 　　——热血沸腾，凝聚力量，你是运动健儿，遥远的终点线上将会是你的荣耀，加油！七年一班周祈！ 　　广播里传来的声音贯彻整个操场。 　　周祈心颤了下，耳边全是风，他却能听见自己的名字，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滋生着，但他不敢乱了节奏，调整呼吸，死死追着前面的人。 　　“是我写的。”沈驰冲周妄笑。 　　——长跑虽磨耗耐力，但七年一班周祈，你身后从来不是一个人，你的朋友和哥哥们与你同在！ 　　周妄愣了下，他以为沈驰和他一样是从网上摘抄这种加油稿。搞了半天，沈驰是原创，发自内心写的。 　　比他还肉麻。 　　哥哥。 　　周祈听到了，可是四百米过后，他真的落下好多，肌肉发酸，渐渐跟不上。 　　“还是我写的。”沈驰笑得开心。 　　白毛这个时候蹿了出来，气喘吁吁，手里还捧着几张纸，“哥哥，他们说你的字认不出来。”她苦恼地将纸递给周妄。 　　沈驰笑死了。 　　周妄脸黑了下，“你们广播站水平有限。” 　　“他们不念，我念。”沈驰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啊！”周妄一个没看住，沈驰就像阵风溜走了。 　　两人追逐在绿茵场，风吹动着额间的发丝，沈驰侧过脸对他笑，拉过他的手还好心拽了他一把。 　　“哥们，借你喇叭玩玩呗。”沈驰冲着人群里一个男生吹了记口哨，那个男生显然不认识他，但是大家都在操场上互相加油，男生自来熟也就当他是隔壁班的。 　　就这么水灵灵地和初中生称兄道弟了？ 　　周妄真是跟他重返十四岁了。 　　喇叭是充电的，他们班之前喊加油用的，声音不会贯穿整个操场，但是方圆几百米都听得一清二楚。 　　沈驰站在不知道哪个班级的人群里，举着别人班级的喇叭，给周祈加油，他身高在众多还没完全发育的青少年里面独树一帜，周围人跟个小朋友似地拥着他站。 　　前面几条都很正常。 　　直到周祈快奔赴终点的时候。 　　“周祈——你哥在终点很想你——” 　　“他说他爱你——” 　　？？？？ 　　“你在瞎说什么！”喇叭刺拉拉地冒出周妄的声音，杂着沈驰的笑声。 　　两个人抢夺喇叭，像幼稚鬼一样，周妄把沈驰扑倒甩在绿茵地上，杂草粘在他俩头发上。 　　“哦——周祈加油——” 　　“加油加油——” 　　有沈驰带头，周围同学渲染着一起给周祈加油。 　　周祈听到了，拼劲全力。 　　哪怕他知道自己不是最快的。 　　哪怕他知道连前三都没有。 　　但是他要努力尽自己最大的实力去跑完。 　　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喉咙泛着腥甜，几乎要窒息。 　　跑完。 　　跑完就好了。 　　沈驰在他过终点线的时候，带头欢呼了声，顿时周围犹如猴山般此起彼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前三。 　　“别让他坐着，去扶他走一会。”沈驰下意识拉住周妄的手。 　　白毛背着小背包，拉着周妄的衣角，三人冲出人群里扶着周祈。 　　掌心残留的炽热让周妄恍然，阳光明媚，勾勒沈驰侧脸的轮廓，周妄看着他愣神。 　　渐渐，周祈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同学们，老师，还有平常没有关注到他的人。 　　周祈受宠若惊，眼眶一热。 　　周妄和沈驰从人群里退了出来，看着其他人围着周祈关心。 　　“任务完成了。”沈驰撞撞周妄的肩膀。 　　周妄也好累，和他闹了会都气喘吁吁。 　　运动会接近尾声，学生排成队都往教学楼去了，操场渐渐冷清下来。 　　周妄疲惫地找了个位置，在草坪躺了下来。傍晚落日的余晖落在他身上，连他睫毛都洒着淡淡光圈。 　　沈驰站在他身边。 　　“谢谢你。”周妄眯着眼睛，用手比划着遮住太阳。 　　“谢我帮你真心流露？”沈驰靠着他身边坐下。 　　“嗯？”周妄愣住。 　　“告诉周祈，你很爱他。”沈驰背着阳光坐，他嫌光太刺眼。 　　“不是这个。”周妄说。 　　“你知道有句话吗。”沈驰问他。 　　“什么。” 　　“爱要大声说出来。” 　　“......？”周妄以为是哪个古早综艺名。 　　周妄还没有笑出来，沈驰自己就先笑了。“不说的话，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对吧。” 　　“我自己都不知道。”周妄仰头看他的下巴。“不过，说了也行。” 　　“是吗。”沈驰垂眸，伸手去摸周妄的脸。 　　周妄别过头，看着余晖落在男人的脸上，看他眸色散着淡淡光影。 　　“知道为什么你提分手的时候，我同意得这么轻易吗。” 　　周妄伸手拉过他搭在自己脸上的手。 　　“为什么。” 　　“因为。我好像感觉。” 　　“你在说违心话。”沈驰低头。 　　四目相对。 第41章 　　他俯身笼罩下来的阴影盖住周妄, 光线黯淡下去瞬间，暖阳余晖落在他眸中，睫毛浓密低垂, 瞳色倒影着周妄的脸。 　　一时间, 周妄竟没有反驳他的话。 　　沈驰喉结轻微滚动，视线停留在周妄的唇上。 　　这是初中校园操场。 　　周妄意识到的时候, 别过脸。 　　唯独耳边飘过一瞬带着笑意的喘息。 　　“你不要擅自揣测我。”周妄轻声说，“我就没想过谈恋爱。” 　　“嗯。”沈驰靠着他身边，挨着他的肩膀坐下。 　　“分手后还能做朋友吗。”沈驰问他。 　　周妄侧过脸看他, “能做。” 　　听懂他话里意思后，沈驰只是笑笑，“朋友，正常的那种。”狭长狐狸眸夹杂着笑意, 眼尾上扬。 　　“什么意思。”周妄神色平静。 　　“字面意思。”沈驰将手往他面前伸过去。“我想当你的好朋友。” 　　朋友还能做吗。 　　不能了。 　　他要结束这样的关系。 　　算他狠。 　　周妄别开他的手，撑着地面起身, 他后背衣服布料上沾着很多黑色小石子，还有假草，天色也是昏暗下来, 落日完全沉下去。 　　周妄神色散漫傲然，垂眸俯视地上的沈驰, 淡淡道：“我从不和做过的人当朋友，你是这样，以后的也是这样。” 　　“抱歉。我不缺朋友。” 　　说完, 他独自朝着操场出口的方向走去。 　　他耳尖泛红, 是沈驰刚才喘气的位置。 　　留沈驰一个人在原地欣赏他的背影，和他通红的耳尖。 　　还挺有原则。 　　出了操场，周妄加快了步伐, 确定沈驰不在身后了后，他使劲揉了揉耳朵，红得发烫，半天也消不下去。 　　脑海里全是沈驰刚才落日下的那张脸，周妄真服了自己是颜控。 　　教室里还剩下几个同学，周祈被当个英雄一样被人围着，他是全年级除了体育生以外，为数不多跑完全程，而且跑到了第四名。 　　周妄注意到周祈最近身高长得厉害，有点向上窜得趋势，男孩子就是这样，可能就一个暑假，一个寒假，身高就突飞猛进。伴随着声音也会开始变。 　　周祈还没变声，依旧是小学生音，一股辣条味。 　　白毛不吭声，坐在班里靠垃圾桶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玩手机，垂着个脑袋。 　　教室基本是按照学习成绩排的，周祈的位置是第三排靠窗，一列为一小组，白毛是他旁边组的，两人距离成隔着四个人的对角线。 　　白毛坐在最后一排，轻而易举地就能监视周祈。 　　但其实白毛为周祈比赛加油做了很大的努力，在背后默默支持。 　　“哥——”周祈看见了教室外的周妄。 　　周妄对着他周围的学生笑笑，然后站在门外等他收拾书包出来。 　　很有意思的是，周祈开始收拾书包，白毛也开始收拾。正好周祈走到门口的时候，白毛就从后门溜出来。 　　周祈眨巴眨巴眼看向周妄，“怎么就你呀。” 　　“你沈驰哥先回去了。”周妄没好气说。 　　“哦，这样。”周祈拽着周妄的手臂，“哥，我晚点回去，和他们说了请客。” 　　“请客？”周妄眉头轻挑，“你？” 　　“嗯。”周祈点点头。“就学校后面那个汉堡店。” 　　周妄想起周祈刚转来学校的时候，他班主任杨玫说周祈性格和班里人不合，但小孩子总是有小孩子的思维，关系转变也是时间问题。 　　周妄莫名松了口气，周祈在学校不受欺负的话，能让他很省心。 　　“那你别忘了谢谢她，下午加油稿一大半都是人家写的。”周妄停下脚步，转身看距离他们十米远的小白毛。 　　女孩顿了下，抬头看了眼周妄，又低头。 　　周妄虽然知道早恋早到初中确实不太对，但是人总有八卦之心，青春期情窦初开放在自家弟弟身上，他这个当哥的也想看看好戏。 　　“那肯定呀，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周祈却没有任何害羞的表情，大大方方地承认，还冲着白毛，和身后几个跟着的同学招手，“我哥同意了，我们走吧！” 　　那架势跟山寨大王似的。 　　好纯真的感情，纯真得让周妄一顿。 　　送他们到学校后面汉堡店后，发现旁边还有家奶茶店，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着，周妄最后请他们一人喝了杯奶茶。 　　一个杯子一个杯子分好后，那些小男孩都要喝冰的，周妄没管，点了杯热的给白毛捂手。 　　“行了，我走了。”周妄拍了下周祈的脑袋。 　　“等下哥！”周祈想到什么，慌慌张张跑过来，往周妄手里塞了张纸，“求你帮我个忙。” 　　“什么。” 　　“白毛的号你加一下呗，她说她喜欢你。”周祈低下声音和周妄说，“求你了，不加的话她就要爆锤我，你知道她爆锤人起来有多疼吗！” 　　周妄愣了下，偏脸看向白毛的时候，小姑娘一点也没有畏惧，抱着奶茶冲他眨巴眼。 　　什么事。 　　一群小屁孩。 　　“你也不怕我爆锤你。”周妄又拍周祈的脑袋，没接纸条，转身离开了。 　　唉，真难办。 　　周祈垂着个脑袋凑到白毛身边，“看到了吧，我哥不乐意。” 　　“我哥不喜欢你这种小姑娘。”周祈叹气摇头。 　　白毛淡淡瞥了他一眼，夺过小纸条，丢出一句，“没用的东西。” 　　周祈就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去哄。“没事，等他睡着，我拿他手机加你，肯定成功。” 　　夜幕降临，棋牌室包间。 　　秦让走进来端了个茶水保温瓶，麻将桌四个人坐着，其中只有周妄无精打采，时而玩玩手上的编绳，时而摸摸隔壁桌的牌，他不是想摸清什么牌，就纯手无聊，到处乱摸。 　　打麻将没劲只可能一种原因，玩小了。 　　陈周庄和左杰他们对视，寻思给周妄加码。 　　他们玩有规则的，不许碰手机。 　　“不想玩了。”周妄郁闷靠在背椅，一个下午他总输，运气不好。 　　几个人哄着他，问他等会想玩什么，吃饭还是别的。 　　周妄抽了包陈周庄的烟盒，顺了左杰的打火机，从位置上退了下来。 　　有接替他的朋友就会坐上去。 　　“你们玩，我躺会。”周妄靠在沙发上，仰着头，缓缓抽了口烟，吐息。 　　喉结顺着他吐息间滚动，他眯了眯眸子，盯着天花板，觉得秦让品味真差，包间天花板搞成万花筒风格，盯得他眼花。 　　“怎么了？”陈周庄察觉他情绪不高，“压力大吗，考试不都结束了吗。” 　　周妄又抽一口，缓缓吐着。 　　他想吐出什么形状的，就是沈驰之前给他吐的烟圈，周妄又是鼓腮帮又是捏酒窝的。 　　没成功。 　　更烦了。 　　“嗯，没压力，纯烦。”周妄声线清冷。 　　“那等会去喝酒呗。”陈周庄问。 　　“不去。” 　　“去足疗？” 　　“不去。” 　　“网吧？” 　　“不去。” 　　“打球？” 　　“不去。” 　　“让左杰喊几个妹妹出来玩？”陈周庄猛然想起周妄喜欢男的。“弟弟的话，我们给你找找也行。” 　　直男的妥协。 　　“没。劲。”周妄手指夹着烟，一脸萎靡不振。 　　“我回去了。”周妄起身，将烟头灭在烟灰缸里，又从陈庄周那里顺了根，点火后，把打火机扔左杰外套口袋里，拍拍他俩潇洒离去。 　　“唉，不就是失恋吗。”陈周庄摇摇头，“都两周了还走不出来。” 　　“我懂他。”左杰受过情伤，产生共鸣就差下一秒抹泪了。” 　　“你懂个屁，你又没过男朋友。”陈周庄白了一眼。 　　“那你说男女朋友有什么区别。”左杰说。 　　陈周庄不说话了，他想象不出来和男人谈恋爱，更不懂周妄和沈驰。 　　这俩人给他的感觉有时候是一样的，都挺有个性。 　　沈驰要比周妄更健谈一些，周围人认识他的，现在基本玩得都不错。 　　但是关系又不能算太好，交不上心。 　　周妄这种可以交心，交心后就发现这人压根就没什么心，像个空壳，认识他的时候什么样子，熟悉后一点反差也没有。 　　陈周庄交朋友的原则就一个，朋友尊重他，他就尊重朋友。 　　出柜这种事他在网上看到过，但如果是周妄的话，陈周庄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安慰的话术有些笨，说不到点子上。 　　他一个直男怎么懂！ 　　最近周妄觉得周祈很反常，本来冬天的床上被单就不会洗这么勤快，连续两天，周祈都在手洗他的床单，问就是在床上吃零食，油渍粘到被单上了。 　　直到这天早上被周妄撞了正面。 　　“哥。”周祈将脏了的床单藏在身后，不敢抬头看他。 　　“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周妄的身高足以将他身后藏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周祈往后退了一步，脸有些发热，“我每天早上......” 　　不说了。 　　“什么。”周妄眉头微动。 　　“就是，那里会肿。”周祈支支吾吾，“唧唧。” 　　哦。 　　周妄明白了。 　　“然后床单有时候会湿。”周祈在周妄面前说这些有点局促，他羞于开口，也又真的害怕自己有病。 　　像极了小时候的周妄。 　　那个时候也没人教他，家里有台老式的电脑，周妄就在上面搜，他尽量用生物书里的器官名称去搜，页面里除了他要的答案，也会弹出乱七八糟的广告。 　　广告上暴露的身体，已经那些动图□□不堪的东西让那个时候的周妄脸红心跳。 　　他不敢多看，鼠标点击想要解决问题的答案，却弹出广告页面，那些东西放大地出现在他的眼里。 　　由此，他对性产生了好奇。 　　周妄删掉了搜索记录，但是忘记了访问页面，被周梁嘲弄说是到了年纪开始想女人了。 　　发春，发情，各种不该形容的他这个年纪的词语被用来嘲讽。 　　周妄记得当时睡觉的时候，躲被子里哭了。 　　他用手拨弄那个东西，生涩，报复性的动作并不温柔，最后弄得一塌涂地后，偷偷藏起了床单。 　　那个时候的母亲也不当回事，她和周梁一起说这些来着，在他们眼里这种事情仿佛就是天生的笑料。 　　周妄压抑着这种欲望，直到渐渐的，对女人失去兴趣。 　　其实他也没想过男人会让他爽来着。 　　但事实确实变成了这样。 　　周妄有时候羡慕周祈，羡慕他这个时候不用像以前经历他曾经经历的，这样的话，周梁再也不会说了，虽然不相信，但是周妄知道其实周祈每个生日，周梁都会给他过。 　　周祈的衣服也只能是周梁买的，离婚后的周梁不会易怒暴怒，只是占着钱变得吝啬，但是周祈偶尔也能从他手里拿到零花钱。 　　而不是周妄曾经一周二十块钱吃饭。 　　他羡慕弟弟，讨厌弟弟，嫉妒弟弟，但是又爱弟弟，原生家庭早就难以割舍的别扭感情像是枷锁。 　　周妄可能后知后觉，在这样爱意极少的家庭里，他们也会分出偏爱在周祈身上。 　　偏心。 　　周妄缓缓俯身，将周祈背后的床单拿了过来，扔到脏衣筒里，“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说明你将长大，长大成一名正常男性。” 　　“医学上这种情况叫遗精，代表着你在发育，会长身高，会有变声期，你的生殖器官会比现在变粗变大，□□也会成熟。”周妄平静地告诉他，“这些只意味着你长大了。” 　　周祈微愣，呆呆地看向周妄。 　　长大好啊，周祈希望长大。 　　长大就不用拖哥哥后腿了。 　　想到这，周祈雀跃起来。 　　深夜，周妄疲惫地靠在床上。 　　想起过去种种，他内心烦躁，原本受不了什么烟味的，也渐渐有了烟瘾，抽了两根乏味后，发现也吐不出烟圈。 　　脱去裤子，他嘴里咬着烟，白皙修长的手放在那里。 　　冰凉的触感让他轻颤了下。 　　周妄找了包抽纸，他原先没有在床头摆抽纸包习惯的，伸过去拿的时候，正好摸到桌子上的有线耳机，周妄想起之前就是用这个耳机和沈驰打电话。 　　想听他的声音。 　　但是周妄不会找他了，他们分手，也不会是朋友，沈驰最近也没打算找他做。 　　周妄想起了他们的视频。 　　他有些无语，发现自己真成了沈驰口中的那样。 　　对着前男友视频打出来。 　　他让周妄提上裤子再提分手，其实就明白这东西上瘾，既然一开始选择，就会继续，逐渐增大阈值。 　　昏暗的房间里，周妄戴着耳机，他将视频的进度条反复拉着。 　　背景音里面，周妄的声音更多，沈驰的声音被覆盖住了，但其实周妄知道，他也会在耳边轻轻低喘。 　　喘得很粗，小心翼翼，连带着喉咙间挤出一丝性感的低腔。 　　周妄焦急地来回拉进度条，最后有感觉的地方竟然是刚开始。 　　沈驰低下头吻他那一幕。 　　然后抱着他。 　　周妄蜷缩着身体，闷哼着难过。 　　被拥抱的感觉很好，被亲吻的感觉很好，它们趋近于爱。 　　被爱的感觉很好。 　　凌晨十二点，沈驰收到周妄的电话。 　　“想要......要更多。” 　　“嗯。*我。” 　　沈驰那句“喂”都没来及说出口。 第42章 　　“操。”沈驰骂了句, 他手里点的烟也不要了，呸地吐地上，穿着个拖鞋就出门。 　　冰冷漆黑的楼道里没有人, 周妄家的门也是紧闭着的, 沈驰敲门，“想要怎么不给老公留个门。嗯？” 　　“嗯……难受。”周妄不理他。 　　沈驰用力拍了拍门, “开门。” 　　“谁呀？”门里传来周祈的声音。 　　孩子还在家。 　　沈驰皱了眉。 　　“周祈，去睡觉，别管。”电话那边传来周妄对周祈的喊话。 　　周祈就回自己房间了, 也没有开门。 　　“什么意思。”沈驰靠在周妄家门口。 　　“嘶。”对方倒吸了口凉气，根本不管沈驰死活。 　　“周妄。”沈驰喊他名字。 　　“呃。”周妄说，“再喊两声。” 　　沈驰微愣。 　　“说话，哑巴吗。”周妄闷哼的声音贴着他耳边传来, 哼得他心痒。 　　“周妄。”沈驰低声喊他名字。“你现在在做什么。” 　　周妄蜷缩在被子里，脱去裤子的腿白皙藏于被褥间, 身上衬衫垂落松垮着露出肩膀锁骨，低头慵意地用手攥着。 　　脸颊染上绯色，眼尾黯然淡红, 眸色迷离。 　　“哼哼。”他轻声哼弄两声算是回答沈驰问题。“你不是很会说吗，再说点骚的。” 　　“真想草死你。”沈驰语气冷了几分, 他在研究怎么撬锁。 　　周妄喉间溢出笑意，笑得嘲弄。“给你听还不知足。” 　　“我们可是…分手了。”周妄使劲，弄得有些疼, 他皱皱眉。 　　“说话。”周妄要听他的声音。 　　沈驰管他屁的分手。 　　回到家里, 找到侧卧，打开阳台的门，沈驰估算了下阳台跳到周妄家阳台外那小平台的距离。 　　这个距离, 正常人要么摔死在楼下，要么摔个骨折，但对于一个浑身肾上腺素飙升的他来说，好像都不成了问题。 　　周妄戴着耳机，平躺在床上，被子凌乱地盖在身上，昏黄灯光照映着他清冷又混乱的神色。 　　他听到平台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接着就是花瓶遭了殃，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平台通往阳台的小门根本经受不住撞击。 　　等沈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周妄接受了事实。 　　怎么真的有人会翻窗户。 　　沈驰喘着气，紧紧盯着床上的周妄，当着他的面挂了电话。“一个人玩得挺爽？” 　　“要不要我陪陪你。” 　　周妄身体藏于被子里，他不紧不慢，抽空抬眸看着沈驰，手上动作不停，勾唇散漫地冲他笑笑。 　　笑他狼狈的样子，翻窗的时候怎么没把他鞋翻掉。 　　像极了阴谋得逞的恶作剧小屁孩。 　　沈驰将他房门反锁，转身逼近他，一把扔开他的被子，下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周妄没有要避着他的意思，反而动作更加重。 　　腹部肌肉紧绷着，他腹肌不明显，倒是腰侧没有赘肉，勾勒着在他抽气时候能看出肋骨的痕迹。 　　白花花的皮肤如羊脂玉，在暖光灯下白得耀眼。 　　“滚。”周妄踹他。 　　“亲口。”沈驰扑过去。 　　“别烦我。”周妄别过脸，只顾自己努力。 　　“不是你让我来草你吗。” 　　“不是你想要吗。” 　　“现在又是怎么。”沈驰连问他。 　　“我今天不想做，你口完赶紧滚。”周妄松开手，淡淡看他。 　　“把我当什么？”沈驰眉头轻挑。 　　“泄欲工具。”周妄不紧不慢地看着他眼睛说。 　　沈驰不恼，俯身伏在下面，用嘴去含，他知道周妄没什么耐力，轻易让他爽了后必然翻脸不认人。 　　慢得让周妄伸手去按他的头。 　　沈驰猛推开他，将他整个身子翻了过来，大手直接覆盖住他的腰，就像鱼贩给鱼翻面那样轻而易举。（离家出走半句话…） 　　侧过身去翻他的抽屉，一层没有就翻二层，找到了个未拆封方方正正的盒子。 　　“准备得还挺齐全。”沈驰冷笑着问他，死死压着他后面。 　　（离家出走几句话…） 　　周妄起不了身，挣扎着，“你疯了吗，我说我不做。” 　　“这也是违心话。”沈驰扬手给他屁股一巴掌，“裤子脱成这样。” 　　“你自己非闯进来的，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快滚。”周妄仰起脸冲他说，压低了声音。 　　沈驰扼住他的下巴，用力捏住他腮帮，“把我当狗耍，真以为我不会生气吗。”他眸色冷冽，侵略性眼神看得周妄一顿。 　　说狗都抬举他。 　　谁家乖狗会反扑？ 　　沈驰往他嘴里塞着布料，堵住他的声音。 　　“你恶不恶心。”周妄呸地吐了。 　　“自己东西都嫌弃，那你要咬什么。”沈驰笑他。 　　“你放开我。” 　　沈驰就用自己手腕卡在他的齿间，周妄毫不留情咬下去。 　　“嘶。小狗。乖，屁股抬起来好好挨*。” 　　周妄脸埋在枕头里，认命了。只是他情绪的确不高，郁闷心情没有消散，反倒让他心烦。 　　他也只会这样了，明明嘴上说着断了关系，但还是拜托不了欲望，一点自制都没有。 　　醒来之后又是一片混乱，他最终还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这种生活，好寂寞，好空虚，好无趣。 　　周妄厌倦。 　　但又实在享受。 　　心间酸楚着让他想哭。 　　周妄突然搂住他脖颈，贴着他的体温，“抱我。”声线连他都没想到的委屈。 　　沈驰身体僵了下，从身后抱住了他。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轻轻蹭着他耳边，动作温柔，然后说，“试试抱着*好不好。” 　　周妄笑了，连抱之前都得先挨顿草。 　　所以到底什么是爱呢。 　　周妄心烦意乱。 　　沈驰裤腰向来提得很低，周妄低头看他腰肌侧的线条。（删了删了别锁了） 　　床单上的白色有线耳机缠在一起，犹如周妄缠在沈驰脖颈的双手，他紧紧抱着沈驰，用脸去贴沈驰的心跳。 　　难得在床上这样粘人。 　　“不做了。”沈驰突然说。 　　“嗯？”周妄一愣。 　　“不想做了。”沈驰退了出来。 　　“你放都放了。”周妄下意识想要留他。 　　他真的起身，还穿好了裤子。拿过床头柜的抽纸给周妄擦着。 　　周妄看着他的手，不说话。 　　塑料糖纸撕开后散发着果香味，冰凉硬糖塞到了周妄的唇里，“以后心烦的话，就吃糖吧。”沈驰用指腹将糖往里推了下。 　　青苹果甜味弥漫在口腔，甜丝丝的味觉，周妄含着糖，听见沈驰问，“我们现在算什么。” 　　周妄抬头看他。“我不知道。” 　　这次，好像说的是实话。 　　他突然真的不知道了。 　　“那你，要不要思考下。”沈驰问他。 　　“你喜欢我吗。”周妄看着他的眼睛问。 　　沈驰并不闪躲他的视线，眸色平静，“我也要思考下。” 　　周妄顿住。 　　他想错了吗，他以为是百分百喜欢来着。 　　更心烦了。 　　见周妄不再说什么，沈驰指指他的门，“如果你想好了，就来我家。”他补充，“从正门。” 　　周妄下床开始穿裤子，默认他离去。 　　沈驰开了他房间的锁后，周妄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如果是医生开药的话，按时按量吃就可以了，褪黑素其实对于焦虑性疾病导致的失眠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会导致肝损伤，对身体不好。” 　　“那我失眠呢。”沈驰停下脚步，侧过身问他。 　　“我认识中医的老师，回头可以让他帮忙给你看看。”周妄低头。“这周三，你有空的话。” 　　其实他早就做好了一切，还要装作随口一提。 　　“你这是关心我吗。”沈驰问。 　　“嗯。”周妄将地上的垃圾捡了，神色依旧平静如水。 　　“谢谢。”沈驰走出房间，关上门。 　　周妄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做了。 　　嘴里那颗糖已经化了，甜味依旧留存在他唇齿间。 　　周妄疲惫地躺在被子里，紧紧抱着被子，心乱让他不知所措，有些失望又有些悸动。 　　倘若真的和他谈恋爱呢。 　　“你喜欢我吗。” 　　“我也要思考下。” 　　思考什么，这又什么好思考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周妄有时候觉得沈驰这人很讨厌。 　　真的等到周妄有了答案那天。 　　他从未这么紧张过，上学时候大考小考都没这么紧张忐忑过，周妄准备敲沈驰的家门。 　　然后给他答案，“如果认真考虑的话，可以是恋爱关系。”别的他不会多说一个字。 　　如果沈驰真的想听的话，周妄也许也能坦白，“是有点喜欢你。” 　　但那又怎样。 　　周妄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 　　如果他不喜欢呢，也许他也只是想保持这样的关系，毕竟他还在玩软件不是吗。 　　而且沈驰恋爱谈得很差劲，百分之八十的恋爱都是在床上谈，并不会是个好伴侣。 　　这种算倒追吗，以后吵架，他估计要说：“当初说甩我就甩我，最后不还是自己求我回来。” 　　周妄思考了各种可能。 　　就是没想过。 　　沈驰不在家。 　　“喂，你人呢。”周妄气急败坏。 　　电话那边，沈驰低低地笑着，“我回香港一趟。” 　　“你来找我复合了吗。”他问，语气里藏不住的开心。 　　“复你大爸。” 第43章 　　周妄想直接挂断电话。 　　“别生气, 别挂电话。”完全在沈驰的预料之内。 　　周妄不说话，也没挂断电话。 　　“我离开这段时间，可以帮我照顾水母吗。房子钥匙在你常背的那个黑包里。”沈驰接着说。 　　“不可以。我不会养水母, 也没空。”周妄一口回绝。 　　“不算难, 我教你。也不会占你很多时间。”沈驰说。 　　“劝你早点回来给你的水母收尸。”周妄没什么耐心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一分钟后, 周妄收到了沈驰发来的《新手水母饲养教程》.docx 　　还附了个小狗求求的表情包。 　　周妄顺手选择删除记录，手滑点成了收藏，烦躁地轻声“啧”了下。 　　周妄没把这当回事, 直到次日在图书馆从包里翻找资料的时候，他摸到了沈驰家的钥匙，是真的直接放在了他的包里。 　　没少去那间房子，一个人去还是第一次。 　　深夜, 周妄拿着钥匙，独自打开了沈驰家的房门。 　　漆黑一片的客厅, 只有水母缸附近泛着淡淡的蓝光。周妄低头看着沈驰发来的养水母教程，附带着还有个丰年虾孵化教程，标注了是水母的食物。 　　先前他存了一部分在冰箱, 解冻后可以用。有虾卵，有孵化专用盐, 大大小小的工具干净地收拾好。 　　“一天......两到三次。”周妄半蹲在角落里，看着手机里的字，两到三次, 他这都第二天晚上了, 一次也没喂过。 　　周妄第一反应是水母肯定死了。 　　他连忙去看，水母缸里四只蓝色的“小蘑菇”还一动一动的，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没死。 　　就是......有两只比较奇怪，头部好像变形了。 　　周妄按照教程里面的步骤做，从取虾开始就没什么耐心，为什么不像小金鱼那样，直接洒食料就可以。还一定要吃活的虾。黄色的虾群看得他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周妄决定凭感觉喂，能不能撑到沈驰回来，看水母自己造化。 　　他喂到水里的时候，垂眸仔细看着，发现水母会自己捕食，淡淡黄色在透明的头部堆积，代表它吃进去了。颜色很鲜明，也很好看。 　　似乎也没多难。 　　交差之后，周妄松了口气。 　　正打算走的时候，他环顾了客厅四周，发现角落有两个监控摄像头。周妄顿了下，他凑近摄像头走过去，意识到摄像头是关着的，稍微放松警惕。 　　周妄不知道沈驰什么时候装的监控，之前提过可以录像也是在他同意的前提下，但是周妄没答应过可以用监控记录。就像是躲在角落的眼睛，这种监控的录像留下对周妄没有什么好处。 　　不清楚沈驰是什么安装的监控，也不知道他拍了多少，周妄准备打开电视检查一下端口，遥控器沈驰习惯性放在显示屏旁的架子上，周妄伸手拿的时候，发现遥控器旁有一个U盘。 　　黑暗的客厅内，显示屏蓦然亮起，周妄快速用遥控器切换页面，内心忐忑。这一刻对沈驰仅剩的信任崩塌，从始至终他就是大变态，留着周妄床上视频试图往后威胁。所以才拎箱子跑路。 　　虽然知道不会那么离谱，周妄思维发散着，用遥控器打开了U盘。 　　里面总共五段视频，三段是用手机录下的自拍视频，两段是监控。 　　周妄先打开一段监控。 　　画面是夜间，沈驰独自坐在水母缸旁，侧坐着，盯着水母缸发呆。 　　男人侧身坐着，监控下眼眸反光发亮，保持这个姿势，画面并没有变化。周妄看了会，不明白，直到看见视频上方记录的时间。 　　这是一段加速过后的视频，实际沈驰坐在这里发呆超过了两个小时。 　　一动不动。 　　精神萎靡，神色懒散。 　　第一段视频结束。 　　周妄翻到下一个视频。 　　是接着上一段视频。沈驰在画面里起身，然后在沙发上坐下，他拿起手机，低头看着。看不清手机画面，但是通过他手里的动作，完全没有使用任何的APP，来回在手机的主屏幕切换，滑来滑去。 　　这是焦躁前的表现，不断重复同一动作。 　　沈驰伸手摸了下眼睛下处，低头看着。 　　周妄将这几秒反复看了下，确认这个时候沈驰毫无征兆地流出眼泪。 　　他开始哭了。 　　然后中间几秒应该是被剪掉了，他独自坐在沙发上哭了会，整个人缩在一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然后下一秒，他意识到有双眼睛看自己，是监控。沈驰起身，逐步逼近监控。 　　画面晃动，随着朝向地面，监控被摔坏了。 　　他在记录自己的行为。 　　周妄看了其他三段视频，画面里的沈驰和现在的不一样，似乎在和某人视频电话，说的是英文。 　　“It's you，you fucking jerk，who needs to get your head checked!” 　　“I just can't sleep in there all night.” 　　他情绪波动很大，缓了会后，他开始妥协对镜头继续说话，说他一天开始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哪些蠢人蠢事，将他生活圈周围的东西统统骂了个遍，然后他累了，持续表现情绪低落。 　　应该是一年前的视频记录。 　　周妄理解他为什么选择休学了。 　　——躁郁症。 　　暂时只表现出抑郁症失眠情绪低落等现象，自我有意识的记录，就代表着有治愈的配合性，没有到达极端的恶化。 　　周妄突然想到上次遇见过沈驰母亲后，和他做的那次。 　　当时周妄被他掐着脖子，险些窒息，当时周妄看着他的眼睛，困惑他为什么看起来情绪低迷。明明是在□□，却看起来那样痛苦。 　　那个时候不是他爽，而是他的失控。 　　而眼前摆放的U盘，周妄怀疑是他刻意所为。 　　他在试探，试探周妄能否接受他，将他的缺陷朝周妄展露。 　　他在索取什么。 　　他在索取将他捞出深渊的那双手。 　　周妄关掉了电视，一个人怔在原地。 　　神经。 　　可不是吗。 　　真神经。 　　周妄将U盘放回原处，离开了。 　　自那以后，周妄除了每天中午每天晚上定时去给水母喂食，其余的时间再也没有回过沈驰的消息。 　　周妄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他没有办法接受畸形的伴侣，这需要付出更多的爱和关心，他从哪里找这些东西，周妄觉得自己的情感和情绪早已被生活透支。 　　他现在应该赶走沈驰，不然最后的最后，只会是失望。 　　酒吧。 　　周妄靠着卡座的角落里养老，举着酒杯慢悠悠地喝着，耳边几个朋友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陈周庄见周妄兴致不高，就凑上去，“你最近都忙什么，天天课结束都见不到你人影。” 　　“养水母。”周妄没说假话，最近他将养水母这件事研究了个透彻，悲哀地发现那两个有些变形的水母。可能要化了。 　　要回水母星了。 　　陈周庄点点头，脑海里画面一转，想到沈驰朋友圈的某条，眼睛亮了下，“你俩复合了？” 　　“啧。”周妄烦躁。 　　“没有吗。”陈周庄试探地看着他，“其实我以为你们感情挺不错的。” 　　磨磨唧唧半天，周妄睨了他一眼，“有屁快放。” 　　“你不会是因为我才分手的吧。”陈周庄问他。 　　周妄不认识似地来来回回上下打量了遍他，“你？”陈周庄活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可能存在周妄求偶范围内。 　　“哦，不是，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是因为我的想法然后误会了才分手吧？”陈周庄开始和他绕。 　　周妄理了下逻辑，“你什么想法。” 　　“就我之前问你是0是1来着，你反应挺大的。”陈周庄说。 　　“哦。”周妄都快忘了那茬，只是纳闷陈周庄怎么猜到的。 　　“其实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活法。”陈周庄开始说大道理。 　　喝了酒的人就这样，周妄点头应着，实则纯当他放屁。 　　“你也别太有心理负担，想爱就好好爱。”陈周庄勾着他的肩膀，“管他爷的什么同性异性，这感情啊，是可遇不可求。” 　　“嗯。”周妄抿了口酒，目视远方的舞台，几个帅哥美女在擦边扭腰。 　　“所以，其实，当0不丢脸。”陈周庄说。 　　“？”周妄一口酒水差点喷出去。 　　他沉默了，周妄不明白为什么朋友总是这么清楚他和沈驰的关系，甚至这话，他也只对季升说过。 　　而且原话也不是这个意思，这纯造谣。 　　他什么时候觉得当0丢脸，明明是当沈驰的0才丢脸。 　　后半场所有人都在嗨皮的时候，周妄独自在角落里坐着看手机，屏幕亮度光照在他漆黑的眸中，半晌他笑了，因为他发现这么久以来—— 　　他从来没有刷到沈驰的朋友圈，不是因为沈驰不发。 　　而是周妄当初加他的时候，就设置了仅聊天。 　　并且从未主动点开过他的朋友圈。 　　和他自己记录自己的视频不同，沈驰的朋友圈色调鲜明，洋溢着生活气息。原来他也会拍天空的云，路边的树，偶遇的小猫。 　　——第一次见 　　配图十分破烂的“笑笑澡堂”，上面的石墩子，还是当初周妄踩过的那个。 　　——宝宝宝宝宝宝X10086 　　一片文字，没有图片，纯吵人眼睛。这条0个人点赞，上条还有几个共友点赞呢。 　　——感觉一把就可以握住。 　　配图是沈驰的手，周妄看见了自己的背影，但是被虚化了，隐约轮廓看起来是他的腰，不仔细看他都认不出来是腰。 　　底下陈周庄评论：哥，这手长得不错 　　沈驰：【握拳】【握拳】【握拳】 　　——生日快乐，开心。 　　配图是火锅，和吃了一半的蛋糕，就是那个棕色小熊，拍得像屎。还很刻意露出三套餐具。 　　——宝宝的床好好睡 　　无配图 　　——被宝宝主动要亲亲了。 　　无配图 　　中间全是文字，纯折磨人，周妄真不明白这人一天要发多少朋友圈，屁大点事都要说，还宝宝长宝宝短的，什么一起过马路，就差详细到一起拉屎。 　　哦，没有一起拉过屎。 　　就像个电子宠物的记事本一样，点点滴滴记录着，有些点赞的人很多，有些几乎没有。可能经常秀恩爱会引起公愤吧。 　　——宝宝和水母一样很可爱。 　　配图【炮弹一号】【炮弹二号】【炮弹三号】【炮弹四号】 　　每一个水母都来了特写。 　　看到这，周妄微愣。 　　朋友圈里面很多话，其实沈驰都从来没有亲口和他说过。 　　也许沈驰在和他玩细节，却从来没想过周妄的细节是加好友后直接“仅聊天”。 　　每天宝宝长宝宝短，实则宝宝根本就不看。 　　纸当然是包不住火的，何况还有人偷偷地添柴加火，周妄天天小心翼翼藏着，没想过后面有人露屁股。 　　真服了。 　　周妄从头到尾欣赏完沈驰的朋友圈大作，看到最新一条简直当头一棒。 　　——可是宝宝，当0不丢脸 　　你怎么分手都不官宣我 　　宝他奶。他爷爷。他全家。 　　周妄看到宝这个字就头疼。 　　但晚上依旧冷着脸到沈驰的家里喂水母。 　　然后成功地发现水母有两只死翘翘了。 　　凭什么。 　　他认真学了，为什么养不活。 　　白费工夫。 　　周妄很头疼。 　　时隔几天，沈驰终于接到了周妄的电话。 　　“喂？”周妄揉着眉心。 　　“你终于理我了。”沈驰声音传来，听起来很委屈。 　　让周妄不断想起他朋友圈里的内容。 　　宝宝戴着手绳的手好好看，想亲 　　宝宝带我喝的咖啡，味道很好 　　我也很喜欢和他走这条路 　　和他十指相扣的感觉神奇，像心跳连着心跳 　　在努力谈着恋爱 　　学会去爱 　　不明白怎么办，宝宝生气了 　　沈驰是个有着躁郁症，并且情绪偏激的病人，却在和周妄相关的内容里展现出不同的状态，就好像另一个他。 　　他消耗负面情绪的方式，是去学会喜欢一个人。 　　笨拙地去记录，只言片语里围绕着周妄。 　　周妄坐在水母缸的前面，水光粼粼落在他侧脸，他沉默了小会，“你的水母很好看，在哪买的，我也挺想养。” 　　沈驰也沉默了。 　　“死了几只。”他问。 　　“两只。”周妄想笑。 　　“捞出来换水吧，等我回去。”沈驰轻声说。 　　“嗯。” 　　两人又安静片刻。 　　“我看见你朋友圈了。”周妄突然说。 　　“才看吗。”沈驰情绪没什么起伏。 　　“嗯。”周妄低头，揪着指尖，时而用指甲掐着另一只手的指尖，产生轻微的疼痛。 　　沈驰安静地等他说。 　　然后，周妄轻吸了口气。 　　沈驰就听着他的呼吸声。 　　“下次难过的时候。”周妄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和我说。” 　　“好吗。”周妄说。 　　“这是你的答案吗。我们......”沈驰声音低沉沙哑。 　　周妄凑到水母缸前，用手指戳水母缸的玻璃，轻声沉闷打断他： 　　“你说呢。” 　　“嗯。不明白。”沈驰装傻。 　　“宝宝关系。”周妄说出这四个字嗓子就像是黏住般，莫名羞耻。 第44章 　　说完, 周妄就快速挂断了电话。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宝宝关系。 　　周妄思考着，半晌, 他弯着腰靠在水母缸的柜子旁蹲下, 手机不断震动，沈驰的电话打过来一个又一个。周妄将手机放在地面, 看着屏幕不断亮起，他捂着脸，揉搓着整张脸, 发丝从指缝里穿梭，头发硬生生被他抓成了鸡窝。 　　他将半张脸掩在衣领处，漆黑眼眸安静地注视着地面上的手机屏幕，不断震动, 不断亮起，消息弹出一条又一条, 可把对面急坏了。 　　水母缸玻璃倒影着他沉静的侧脸，发丝低垂乖顺，暗淡蓝色的光变幻着落在周妄的身上, 他眉头轻挑，淡淡嗤笑了下。 　　——人呢。 　　——跑了？ 　　——什么意思。 　　——你在后悔吗。 　　——理我 　　孤野战狼的消息不断, 一声声宝宝企图唤回周妄的良心。 　　周妄不管他，一个人靠在柜边，什么也不做。 　　好吵啊他。 　　周妄把他设置成了免打扰。 　　从出租房临走前, 周妄用手机给自己拍了张纪念照, 和缸里仅剩的两只水母合照，谁知道过几天这两只会不会也死翘翘。 　　光线昏暗，他没用前置摄像头, 将手机反拿，后置对着自己，不歪就行，按下拍摄键的时候，闪光灯亮起。 　　这张照片存在了沈驰的U盘里。是周妄送他的大礼。 　　周妄每周会给周祈的电话手表充两次电，基本在周三周五的睡前。今天也不例外。周祈睡觉的时候，电话手表就摘了放在床前柜。 　　周妄照常去拿，只是拿到手里的时候，电话手表突然弹出个消息。 　　——躲什么。 　　是沈驰发过来的。 　　周妄盯着这个消息有些无语，他本想装瞎看不见的。 　　——看见你已读了。 　　周妄没想到还有这个功能，他皱眉在小小的电话手表上敲字： 　　——哥哥你干嘛。 　　尽量模仿周祈的口吻。 　　——周妄。 　　服了。 　　周妄将手表拿去充电，开始一条条删消息记录。 　　“干嘛。”周妄最终接了沈驰的电话。 　　“宝宝关系是什么。”沈驰问他。 　　“我不知道。”周妄压低声音和他说，将手表充上电后，小心翼翼关了周祈的房门。 　　他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长腿微屈着，一只手臂搭在膝盖，头低垂，安静地和沈驰打电话。 　　“宝宝。”沈驰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到周妄的耳朵里。 　　他现在习惯用那根有线耳机和沈驰打电话了。 　　耳朵有些痒，周妄揉了揉耳垂，假装没听见，“这个点，你不睡吗。”他问。 　　“宝宝。”沈驰又喊了他一声。 　　“嗯？说话。”周妄闷着声音，耳垂泛红。 　　“宝宝。周妄宝宝。”沈驰一声比一声喊得温柔。 　　呦不过他，“嗯。”周妄淡淡应着。 　　他回应的很正经，沈驰在电话那边轻声笑了出来，周妄知道在笑他，习惯性地拉着衣领遮住下巴，半张脸埋里面，周妄轻声问：“我的呢。” 　　“什么？”沈驰依旧是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思考完吗。”周妄垂下眸，屈腿的姿势逐渐变成蜷缩着环抱自己，手不安分压着后背的抱枕。 　　是那句“你喜欢我吗。” 　　“没有。”沈驰说。 　　周妄半天不知道说什么了，最后闷闷了声：“哦。” 　　“等我回去的。”沈驰不逗他了，低声说，“嗯？” 　　“你什么时候回来。”周妄顺着他的话问。 　　周妄猜到沈驰肯定会反问句“怎么，想我了？”又或者欠欠地来一句：“你猜猜。” 　　但沈驰却很认真地告诉他，“暂时回不去。元旦后吧。” 　　“家里出事了吗。”周妄问。 　　“嗯，家里生意上的事，加上老头最近身体不好，这几天我都在医院。他们天天吵架，吵得我头疼。”沈驰周边环境有些喧杂。 　　周妄知道他家庭情况复杂，“你晚上睡哪。” 　　“找地方睡吧。他们家我进不去。”沈驰说完咳嗽了下，中间停顿安静下来。是关了麦，咳了几声才继续和周妄说话。 　　“还在外面吗。”周妄换了姿势躺在沙发上。 　　“嗯。晚上风有点冷。”沈驰说。 　　“不会睡大街吧。”周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想着沈驰现在的处境。 　　“那我好可怜。”沈驰笑着，“你会心疼我吗。” 　　“我不会心疼你的。”周妄说。 　　“当你宝宝可真够惨的。”沈驰冷哼着笑。 　　“那你别当。”周妄不在意。 　　“我真是你的宝宝吗。”沈驰钻了空子，要听他亲口承认。 　　“喊声爸爸，你就是了。”周妄侧着身子，他懒得举手机了，手机屏幕就贴着他的脸颊。 　　打了会电话的手机有些烫，贴着脸还挺温暖的。 　　“爸爸，爸爸疼我，爸爸亲亲我。”沈驰在这方面向来没什么脸皮。 　　“滚。”周妄被他讲得脸热。 　　“那你喊我声宝宝。”沈驰缠着他。 　　“没有。”周妄喊不出口。 　　“喊声我听听。”沈驰哄他，“喊了我今晚好睡觉。” 　　“你爱睡不睡。”周妄渐渐从沙发上滑落，他都不在意现在的姿势了，半个身子快摔到沙发外，衣领遮挡着半张脸，白皙腰间露着在冷风里吹得发凉。 　　电话挂断。 　　接着又弹了个视频电话。 　　周妄想挂断的，手滑接通，屏幕里是沈驰放大的半张脸，和周妄头发凌乱脸淡红的模样。 　　“你在冲吗。”沈驰问他。 　　“滚。”周妄没好气地起身坐正，对着镜头理了理头发。 　　“还以为你在听我声音想些别的。”沈驰那双狭长眼眸半眯着好心情地看他笑。 　　“没有。”周妄看着屏幕，沈驰将镜头一转，对准了一个室内将近十米高的巨大圣诞树，树身闪闪发光，亮晶晶的，上面挂了很多彩灯。 　　“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沈驰举手机并不稳，圣诞树晃着残影，“有想要的礼物吗。” 　　“随便。你凭良心送吧。”周妄对这类节日没什么很大的兴趣。 　　“好。行。”沈驰笑着答应他。 　　这么聊下去，很难挂电话的，周妄不想他晚睡。 　　最后躺在床上，周妄蒙着被子，昏暗光线下露出双眼睛，对着镜头眨眨眼，“晚安。” 　　沈驰将摄像头切换回来，圣诞树的光映照在他五官，眼神格外亮，好看的眼睛最后只是看着屏幕笑笑：“晚安。” 　　周妄先挂的电话。 　　退出来的时候发现视频时长是13:14。 　　临近圣诞节，商业街格外热闹，晚上学院南北路都堵得死，人山人海，广场上哪哪都是人。 　　陈周庄他们几个在街上瞎逛，准备晚上一起吃饭，今年陈周庄的女朋友也会来。周妄猜陈周庄今年过年会带女朋友见家长。 　　他工作稳定下来应该就在北苑的医院，和女朋友也有了几年的感情基础，从大学时候就开始谈。 　　周妄他们之前也见过他的女朋友，是个性格内敛安静的女生，和陈周庄性格相反。 　　“好了我要去接我家宝宝了。”陈周庄看着手机屏幕，笑起来的得意全然遮掩不住。 　　“接~我~家~宝~宝~”左杰最看不惯他秀恩爱了。 　　“你酸什么，你们这群人，谁还有宝宝呢。”陈周庄扬着下巴。 　　“你真该死啊，你真该死。”引起几人的公愤，几个巴掌拍在陈周庄的背上。 　　“圣诞节也和我家宝宝过，你们几个单身的，自己去年怎么过，今年就怎么过吧。”陈周庄笑着。 　　周妄看着几个人闹在一起，只是低头看手机里的消息。 　　宝宝吗。 　　他手机里有个宝宝黏了他一整天。 　　——宝宝你现在在干什么。 　　周妄抽空简单回了几个字。 　　——快吃饭了乖 　　意思让沈驰快别烦他了。 　　——吃什么呀宝宝 　　——给我看看 　　——我也要吃啊宝宝 　　周妄就不想回了。 　　“行，他去接女朋友，我们先去包间等他们吧。”左杰撞撞周妄的肩膀。 　　“嗯。”周妄和他们就先进商场了。 　　怎么说这次吃饭，陈周庄应该是挺重视的，提前预约了餐厅，不像平时几人随便吃吃的小饭馆。 　　商场高层的暖气开得很足，周妄去洗手间洗手，出来往餐厅方向走的时候，却迎面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金落。 　　他和一个男人并肩走，说说笑笑，至少从背影看，那个男人绝对不是季升。 　　季升上次和周妄提过他们的分手，其实只是冷战，谁都没有先提。 　　周妄对他们的冷战没什么概念，只是季升说他们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金落显然也看见了周妄，他没有闪躲，而是对着周妄笑笑打招呼。 　　身边男人问周妄的身份，金落说：“嗯，是朋友。” 　　男人大概有三十岁了，看起来成熟，手腕戴着名表，身着西装革履，符合周妄对职场精英男的刻板印象。 　　周妄对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路过他们。 　　金落不用对周妄说这个男人的身份，周妄都能猜到一二，这个点，要么各回各家，要么就去酒店开房。他们亲昵的模样就差把情人写在脸上。 　　周妄只希望季升现在是真的和他断了，而不是想着圣诞节或跨年再来个深情告白挽回这段感情。 　　回到包间的时候，陈周庄带着女朋友秦浅云已经到了。 　　“等会你坐我女朋友旁边吧，你细心，她不好意思拿什么东西，你帮着递。”陈周庄低声对周妄嘱咐。 　　在场几个人里面也就周妄心思细点，懂怎么照顾人，秦浅云在这种场合不喜欢麻烦人，身边坐陌生人会局促。 　　周妄点头，“嗯。”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想到沈驰之前吵着问他吃什么，等饭菜上来的时候，周妄就随手对着桌面拍了张照片过去。 　　发完之后还挺有用，沈驰就不回了。 　　圣诞节那天是个工作日，只是恰好周妄他们没课而已。 　　周妄拒绝了几个约，宅在家里了大半天，晚上准备去学校接周祈的时候，在家楼下看见了季升。 　　男人双手插兜，往楼下一站跟个不良青年似的，耳钉没摘，穿着身大衣，他冲着楼道里刚准备出门的周妄说：“吃不吃烧烤。” 　　大冬天的，吃什么烧烤。 　　周妄说他要是真想吃，就得等着把周祈接放学回家。 　　一路上，季升话不多，默默跟在周妄和周祈身旁，路过夜市的时候，季升指了家烧烤店，周妄知道那家包间开暖气的，就点头让他先进去等着。 　　“我最近研究了占卜，星座，还有算命。”季升把周妄喊出来，在学校前的小饭馆，俩人面对面坐着，如果沈驰在的话，这个时候他应该喊沈驰出来的。 　　“中西结合？”周妄见他请客，不客气地点着串。 　　“嗯。”季升耷拉着脑袋，估计是在看什么大师给他分析的道理，“说他会回头。” 　　周妄想到在商场里看见金落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犹豫着要不要说。 　　“不会。”周妄说。 　　季升抬眸，看着他半晌，突然笑了，“干嘛。” 　　“你不是说你放下了吗。”周妄问他。 　　“嗯。”季升继续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问。“你最近见过他吗。” 　　“没有。”周妄撒谎了。 　　“我好想他。”季升轻声说。 　　“我们过了每年的圣诞节，昨晚我做梦，梦到了去年圣诞的时候，我们去了北方，那里下了很大很大的雪，他说没有在家乡见到过这么大的雪。我们堆雪人，用冰雪捂着对方的脖颈，冻得不行后会抱在一起取暖...”他说了很多，只是说道一半就不说了。季升看看周妄，只是淡笑了下。 　　他和周妄的关系其实没有到这样倾诉的程度，只是周妄是他们的共友，有些话没有办法和别人说，就找周妄了。 　　反正圣诞节也快结束了，没什么好玩的，周妄大发慈悲抽出时间听听季升的感情史。 　　“他是我第一个。刚成年那会求刺激，他先接触的我。我们初次见面是在酒吧，灯光闪烁下，我只记得他眼睛很好看。 　　惊讶于他当着别人的面亲了我，我说我们都是男生。他只是笑着说他们都这样。 　　我不排斥，于是接受了他。然后我们睡了。” 　　“可是我没有想过他会追我。高考结束的暑假，我们几乎泡在一起，通宵网吧，去海边，窝在房间里打游戏。他开始次次踩着我的底线，让我认识他的朋友。 　　他说想看我和他朋友亲在一起，他说我们不算谈恋爱，是可以的，他想看，满足他。 　　我想拒绝他，只是我已经没办法拒绝他。 　　按照他的要求后，他哭得很伤心，却抱着我的肩膀肯定就是这样。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知道他是一个很怪的人，如果爱他就要按照他的方式来。 　　很病态，很畸形，我想爱他。” 　　“我们开始谈恋爱，他说这种事情是秘密，让我别在意。 　　直到我看见他还有过别的床伴，我们大吵了一架，他却让我回想最初的相遇，不都是追求刺激，谁又比谁高贵。 　　我想我可能一开始也错了。” 　　“可是他渐渐脱身，他要离开我，他的家里给他安排好了未来，可我也变得有些奇怪了。分不清怎样是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爱过我。” 　　“我开始纠结这个问题，就想要个答案。”季升说了很多，他开的是白酒，一杯喝着眼都没眨。 　　周妄咬着肉串，看他。“应该爱过。” 　　季升不说话，垂着脑袋，扶着酒瓶，周妄用脚踹了踹他。 　　“给他......给他打电话。好不好。”季升抓着周妄的手臂，语气委屈，几乎是要哭了。 　　说了半天，最后还是放不下。 　　周妄看着时间，大晚上的也扰民。再拽就要把他衣服拽烂了，周妄不明白金落的想法，最后他还是给金落打了电话。 　　季升只是笑。“用我的手机。” 　　电话接通后，是一个陌生男的声音。 　　周妄一惊。 　　接着又是一声：“谁？”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总之不是金落的。 　　一阵喧闹后，周妄好像听见了金落的声音。 　　“挂了。”周妄将电话给季升。 　　季升神色平淡，“嗯。” 　　这一刻，周妄再迟钝也明白。 　　他俩是彻底完了。 　　这没什么，季升早就猜到了。 　　圣诞节就在他俩的分手里结束了，季升的手机一直在响，是金落打来的。他把手机翻过来放在桌面上，起身靠在周妄身上，他头疼得厉害。 　　周妄嫌弃他，想推开他，但看他难受的表情，还是忍了。他看着季升喝的白酒，给自己倒了杯尝尝味道。 　　砸吧砸吧嘴，周妄觉得很难喝，正好沈驰的视频打过来，周妄就接了。 　　“你肩膀上是个什么东西。”沈驰微皱眉。 　　“季升。”周妄拽着季升的头发朝沈驰展示，“他分手了，我在陪他喝酒。” 　　“给他扔一边去。”沈驰说。 　　“哦。”周妄把季升一推。 　　“你真不是人沈驰。”季升眯着眸，死赖着周妄，“我真的很难过。” 　　“早该分了。”沈驰点着烟，他站在夜景里，对着镜头，他打视频的时候不喜欢找角度，周妄在他那里是大屏。 　　周妄总说他用鼻孔看镜头。 　　“你们不是一路人。”烟雾缭绕在他眸色中，沈驰说得像个恋爱老手似的。 　　周妄听出来沈驰没有在他们这段感情里说谁对谁错。 　　“我们呢？”周妄问他。 　　“我们。”沈驰只是笑，“我们当然是一个被窝里的人了，宝宝。” 　　季升猛然推开周妄，拉着垃圾桶突然吐起来。 　　“吐店里赔两百！”老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季升还是吐了。 　　周妄托着脸，看向沈驰，也有些晕晕乎乎。 　　他知道，他和沈驰这辈子不会问彼此的问题就是。 　　宝宝。 　　可是宝宝，为什么我们的初遇会在约炮软件。 第45章 　　“他喝多少？”沈驰问。 　　周妄就把镜头对着桌子上的酒杯, 估摸着也就平时季升的酒量了，沈驰嗯了下，“离家远吗这店。” 　　“就在后街, 走一会就到了。”周妄说。 　　“你带他回我那吧, 睡大屋，晚上他自己会找马桶吐。”沈驰瞥了眼周妄位置上的酒杯, “你没怎么喝吗。” 　　“不喜欢喝白的，我很清醒。”周妄给季升递纸让他擦嘴，过会店里人少些, 就拽着扶他往门外走去。 　　“上次我们走到铁轨那，是哪条路。”沈驰一直和他通视频电话，周妄没有戴耳机，直接外放的, 手机就在手里拿着，屏幕里都是周围环境。 　　“穿过前面巷子往大路那去就到了, 那条铁轨不怎么通客运车，基本都是货车。”周妄说。 　　季升手臂搭在周妄的肩膀上，支撑着力气往前走, 他酒品不错，至少喝醉不怎么发疯, 话也少，发丝凌乱下微醺眼眸难受地眯着，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差点摔下去的时候, 周妄就揪着他头发。 　　“你不是说你小时候北苑长大的吗。”周妄问。 　　“嗯, 有点印象，不多。夏天桥洞底下是不是会有卖西瓜的车。”沈驰说。 　　“是啊，而且桥上周边还有树, 那片都是阴凉地。”周妄猜上次雨夜带他走那里，勾起了他小时候的回忆。 　　沈驰小时候在北苑一直都是妈妈带大的，他接受了自己可能没有爸爸的生世，沈清雅习惯自己开车送沈驰上学，北苑公立中学的学生大部分都住在学院路附近，家里车的牌子也都是常见的，只有沈清雅的车与众不同。 　　引得很多小孩见沈驰就说他少爷，家里真有钱，上学坐的车都不一样。这些都还好，他们说完这些就要问沈驰，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怎么赚到这么多钱。 　　后来沈清雅就把车停在学院路附近的商场，带着沈驰走小路将他送到学校。 　　炎热的夏天，沈清雅的手总是冰凉凉的，带点护手霜又或者是香水味，那个时候，沈驰的手还很小，模糊记忆里，妈妈牵着他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在那条小路。 　　或许不是周妄家附近的那条铁轨路，这种巷口的路形在学院路周边有很多，沈驰也不记得是哪个了。 　　沈清雅总是很有耐心目送沈驰进校门，对他笑着说再见。所以那个时候沈驰就觉得没有爸爸就没有爸爸，他的妈妈至少很爱他。 　　她的爱让他恨不起来。 　　沈驰后来的时间就只当妈妈也去世了。至少他心里那位是这样。 　　周妄带季升回了沈驰房子那，季升被他扶到沙发后，抱着沙发垫倒头就睡。 　　“不用管他了。”沈驰一直没挂电话。“你去我卧室，然后找那个抽屉。” 　　“哪个。”周妄听话去了。 　　“就我平时放套的。”沈驰说。 　　“服了。”周妄直接拉开抽屉，微愣，发现这次放的不是套，而是个小礼盒。 　　“送你的。临走前挑的。”沈驰说，“你戴上给我看看。” 　　他送东西周妄第一反应就应该很贵。 　　见到周妄迟疑，沈驰就说：“不贵。只是顺眼就买了。” 　　周妄打开小礼盒，发现是块手表，表盘和表带都是黑色的，泛着黑曜石的光泽，不算机械表，包含着三个小表盘，表带有类似蛇皮的纹理，整体风格利落干净。 　　“怎么想起送我手表？”周妄将盒子轻放在桌上，取出手表，搭在手腕的时候，冰冰凉凉的，他垂眸，慢条斯理地系着。 　　“因为觉得你的手很好看。”沈驰说，“等我以后赚钱了，给你换贵的，什么百达翡丽...” 　　“少画饼。”周妄戴好手表，他戴在左手，左手刚好有手绳，叠戴起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风格，他手偏细长，手腕凸起的那块骨头并不是很明显，戴东西就好看。 　　周围人也有夸他手的，说握着手术刀的手总不会差。 　　“好看。”沈驰盯着他的手看了会。 　　“我没准备东西送你。”周妄说。 　　“那你说宝宝圣诞节快乐。”沈驰笑了，“快点，马上过零点就不是了。” 　　“不说。我要回去睡觉了。”周妄将礼盒拿在手里，对着镜头晃了两下，“谢了？” 　　“嗯。宝宝不客气。” 　　周妄突然听见了声类似“mua”，也不对，就像是沈驰对着手机亲了口的声音。他愣住，“什么动静。” 　　“我在亲你。”沈驰说。“刚学的。” 　　“怎么发出来的。”周妄没听过，他上嘴唇和下嘴唇一开一合，只能发出轻轻“啵”的一声。 　　“你亲手就好了。”沈驰说。 　　哦，原来这样。 　　周妄低头，亲了下自己的食指。发出轻微粘腻的水声。怎么不一样。 　　“你亲得太色情了。”沈驰眯着眸笑笑。“你要很大方的，这么mua下。” 　　“你真的很奇怪。”周妄无语。 　　“试试嘛。” 　　清亮的一声“啵”让周妄自己都沉默。 　　他有理由怀疑自己被沈驰耍了，沈驰在电话那边笑死了。 　　“等你回来你就完蛋了。”周妄威胁他。 　　“榨干我？”沈驰凑上前。 　　“把你榨成小驰干。”周妄放狠话。 　　“拭目以待。”沈驰冲他挑挑眉。 　　周妄笑着和沈驰说话，然后走出房间。他看见季升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本来以为他酒醒了，在无聊玩手机。 　　可是周妄走到他身边，季升都没有察觉。 　　那是微信的聊天记录。他每次换手机都会备份到新手机，聊天记录保存得很好。从今年十二月断断续续的日期，到去年密密麻麻的日期，是他和金落说的话。 　　聊天记录越往上翻，他们就越相爱。 　　周妄余光瞥见聊天框绿色的和白色的，数量基本持平，密密麻麻的问题，长达几百小时的对话记录，还有各种照片。备注还都是AAA.猪猪落。 　　周妄没说什么。 　　悄然离开，关上了房门。 　　十二月底，今年彻底结束了，步行街到处都是人，人潮人海，地铁站口出来各式各样的摊位，还有人卖气球，等着晚上十二点的倒计时大屏幕。 　　本来一切都该好好的。 　　周妄从学校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接到了周祈的电话。 　　是电话手表打来的，那边环境嘈杂，周妄很难听清。 　　“是周祈的家里人吗，小孩在步行街南路这里出车祸了。你赶紧来吧，现在送往附属医院。” 　　他心脏猛然跳动得厉害，神经紧绷。 　　飞奔赶到医院的时候，周妄在急诊科见到了周祈。 　　见到的那个瞬间，周妄松了口气。 　　周祈在放射影像中心接受检查，整体看上去并无大碍，知情人说的是小孩横穿马路，被和一辆逆行的电动车撞上了。 　　撞上的瞬间，电动车急转弯，没有躲开，车倒直接压在了周祈身上，身上多处磕碰，头破出血。 　　检查报告周妄看了，成骨未见明显骨折征象，关节间隙正常。 　　周祈在哭，哭了很久，周围护士姐姐哄着他。他哭却没有喊疼，见到周妄的一瞬间，却拉着他哭喊：“我看见，我看见妈妈了。” 　　医院人来人往，给周祈安排了个病房。见他情况好点的时候，周妄说去外面给他带点吃的。 　　只是在周妄转身离开的时候，却撞见妈妈站在门口。 　　女人身着棕色的大衣，脸上擦着粉，显得很白，见到周妄的瞬间，眸色复杂泛着水光，她头发好像又长了些，周妄看着她，忍不住看向她的腹部。 　　他知道她有孩子了，如今看了，已经微有些轮廓了。还以为是周梁骗他来着。 　　她身后还站着个叔叔，周妄其实认识。他们见过。 　　家里以前需要援手帮助的时候，这个叔叔总是会帮他们。他比周梁有教养，比周梁更温柔。 　　周妄的记忆飘忽以前。 　　妈妈带他去游乐场玩，那个叔叔也在，他很好，买了很多好吃好玩的，周妄隐约明白了什么。他知道周梁不是个东西，如果妈妈要换个人生活更好的话，他宁愿同意。 　　只是那晚，妈妈让他先回家的时候，周妄拉住了她的手，“求你了，不要。” 　　周妄错愕地躲闪过目光，低头路过她匆匆走出房间。 　　董淑沉默侧过身去看周妄的背影。 　　他们母子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周妄从医院走出来，周边小吃街都是人，他站在家粥店，心乱得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周祈一定是在街上见到她才会着急跑过去。 　　周妄看着手机，准备站在外面等一会。今天跨年，董淑肯定会和她那边的家过。 　　周妄将董淑重新组织的家庭叫做她那边的家。 　　他们是董淑这边的家。 　　只是两个家而已。 　　也许不用一个多小时就走了。 　　他点了碗白粥摆在面前，在店里坐着。然后开始等。 　　——我见到我妈了。 　　周妄给沈驰发了条消息。 　　他想着总得记录下什么。 　　过了几分钟，沈驰回了消息。 　　——然后呢。 　　——你在哭吗。 　　周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没有的。 　　只是周祈哭得比较厉害。 　　折返到医院的时候，董淑还在病房里没有离开，她坐在周祈的床边，紧紧拉着周祈的手，抱着他。 　　轻声细语地哄着。 　　周妄有些羡慕。 第46章 　　检查结果并没有全部出来, 加上周祈惊吓过度，今夜在病房留院观察。 　　安静的病房外走廊，董淑推过了丈夫的劝阻, 执意留下。周妄知道她现在的身体需要调养, 不能过度劳累。只是她在周妄面前坐下，慢慢地和周妄说着话, 周妄就不想她离开了。 　　“你没和爸爸说今天的事吗。”董淑没见周梁到场，皱眉就明白周梁平时对孩子不管不问，她也不是不知道。 　　周妄摇摇头。 　　“最近怎么样。你快毕业了, 有没有想过找工作，考研的事情。身体还好吗。”董淑轻轻碰了周妄的袄子，“手头有些钱了，给自己添新衣服, 这袄子也有两年了。” 　　她寒暄着，问着周妄不打算给出答案的问题。 　　“你呢。”周妄反问她。 　　她只是淡淡笑, “如你所见。” 　　那应该是幸福。 　　周妄低下头，想着再和她说什么。 　　“周祈转学还习惯吗。听你爸说，你走读租房子带他念书。也行, 你从小就会照顾弟弟，事事也不用我操心。他学习成绩怎么样, 以后会去哪个高中。”董淑问这些的时候，眼里流露的关切并不掩饰。 　　“还可以，我会让他考进重点高中。”周妄说。 　　“行, 天气冷了, 房子有没有暖气，周祈冬天怕冷，你们被子重新换了吗, 学校食堂的饭就很好，你也不要刻意学着做饭，在家务事上浪费时间精力，他个子也长了，衣服裤子什么买得也勤，这卡里是一万块钱，之前家里的卡，你知道密码的。”董淑往他手里塞着硬卡片。 　　周妄知道女人生孩子，到以后的养孩子都需要钱，她再嫁的家庭虽不贫穷，但也没有那么富裕，该给的抚养费，董淑都按时地给，没必要再去要她一笔，只是周妄话里话外听明白，这笔钱是留给周祈的。 　　“你应该是知道我地址的，也没见你带周祈去找过我。”董淑对他说话的底气并不足，她明知有所亏欠。 　　周妄喉结滚动，和妈妈重逢的聊天字字离不开弟弟。“周梁找了个女人。有房子，学区房，在二中附近，如果以后周祈......”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董淑打断。 　　“我信不过你爸爸。这个家已经散成这样，你们兄弟俩不能再分开了。”董淑语气急了些，“需要什么，妈妈会给。” 　　“周祈缺一个妈妈。难道你就可以带着他吗。”周妄冷笑。 　　“等孩子生出来，我会去找律师，然后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周祈的抚养权我还是会想办法的。”董淑皱眉，她根本不放心周梁。 　　凭什么你们都要周祈啊。 　　周妄沉默了。 　　董淑的手轻轻搭在他膝盖上，“对不起...”她声音颤抖着，热泪流下。 　　周妄这个时候只会感谢沈驰送的手表，表带刚好遮盖住手绳上金色的挂饰。他许久没有说话，感受女人掌心的温度，隔着裤子布料。 　　其实一点温度都没有，压力不轻不重地压在他的腿上，压得难受。 　　“以后...我可以去找你吗。”周妄轻声问她。 　　董淑愣了下，等她看向周妄的时候，发现他眼眶泛红，眼白遍布着红血丝，看上去委屈可怜。 　　“可以。当然可以，随时可以。以后你做什么妈妈都会支持你。”董淑好不容易扯出一丝笑容，她拉着周妄的手腕。 　　“妈。”周妄轻声喊了她一下，嗓子有些哑。 　　董淑就笑着看他，拉过周妄想抱抱他。只是周妄却推开她，语气平静：“你当初就应该带他走。” 　　总归还是怪她的。 　　董淑掩面哭泣，本不想激动她情绪说这些。只是话到嘴边就说出去了。 　　周妄回病房，悄悄收拾周祈的东西，将他的书包提前拿了出来。他不知道他在怕什么，怕董淑其实会直接带走周祈。 　　不可以，一样受伤的必须是他们俩。 　　明明偏爱也不曾落在他身上。 　　周妄带着周祈的书包走了，在安全通道里的台阶坐着，来往人很少。他抱着周祈的书包发呆。 　　董淑离开家之后，周妄很少和她联系，不对，她原本在家的时候就很少联系。周妄上大学第一年，他惊讶地发现原来是有男孩子会和家里人煲电话的，和妈妈视频，一聊可以聊很久。他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可以有这么多话。 　　周妄和妈妈的聊天记录最多的就是转账。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翻包找到了周祈的电话手表。先前他都没有仔细看来着。 　　心跳得很快，周妄慢慢翻着，其实也不用多仔细看，联系人里有妈妈。周妄想起周祈背过妈妈的电话号码。 　　原来周祈拿到通讯工具的第一时间就想着和妈妈联系。 　　——妈妈我想你 　　妈妈：有没有好好吃饭，今天吃的什么，哥哥在做什么。 　　周祈就用小手表拍照片给她看。 　　妈妈：要乖乖的，听哥哥的话。 　　妈妈：要不要零花钱呀，和妈妈说，书本费也和妈妈说，别让哥哥掏太多钱，要懂事。 　　妈妈：妈妈爱你。 　　周妄看着屏幕里的对话，“啪嗒”眼泪砸在电话手表上。 　　将近零点。 　　沈驰打来了视频电话，他们约定过一起过零点跨年的。但是周妄一直没有时间理他，刚才心情难受也是独自消化，他习惯一个人呆着。 　　周妄失神，擦了擦眼泪。 　　“躲哪哭鼻子呢？”沈驰声音欠欠地从耳机里传来。 　　周妄不理他，盯着屏幕看，沈驰那边的画面五彩斑斓，他似乎是在室内的高楼，朝着窗户外看，四周喧杂。 　　“今夜维港的烟花会持续到零点，带你看。”沈驰放大画面，尽量让烟花完整得被记录下来。楼下人山人海，他的方位看烟花属于绝佳。 　　“你倒是潇洒。”周妄清了清嗓子，才和他说话。 　　“你这是在哪，周围都是墙。”沈驰问他。 　　“医院安全通道，我透口气。”周妄对着镜头调整了下角度，理了理头发。 　　“哦。”沈驰看着他，身边好像有别人。说的都是粤语，语速很快话语很碎，周妄听不懂。 　　但沈驰看起来也不想能听见似的，理都没理。 　　直到有人普通话的腔调喊了声：“陈连生。” 　　沈驰淡淡抬眸扫了眼，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他不顾旁人，只是对着镜头笑，“怎么不在家里，医院有工作吗。” 　　“周祈出了个小车祸，住在病房，今晚可能不回去了。”周妄说。 　　“严重吗，伤到哪没有。”沈驰注意到周妄周边的东西是周祈的书包，周祈的电话手表放在他腿上，屏幕上似乎有水滴。沈驰看了会。 　　周妄见他没动，还以为卡了，晃了晃手机找信号。“应该没有大伤。” 　　“肇事方呢。”沈驰问。 　　“调解过了。”周妄有些疲惫，他靠在墙上，垂着脑袋看沈驰那边的绚烂烟花，果然人与人悲欢不相通。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熬不到了，我好困。” 　　“就几分钟，你不行了？”沈驰看他半阖的眼睛，看他是要来真的。 　　“没劲。”周妄语气淡淡。 　　“那什么有劲。”沈驰将烟花的画面一转，对准自己的脸，“对这个来劲吗？” 　　“一般吧，下次想弄你脸上。”周妄有一句没一句和他调情，实则也没这兴致，反正他回不来，随便说说罢了。 　　“你还想挺好。”沈驰勾唇笑了下。 　　“问你个问题。”周妄冲他轻挑了下眉毛，“爸爸妈妈掉水里你先救谁？” 　　“我跳水里死他俩前面。”沈驰想都没想就这么回答。 　　“怎么想起问这些，你妈终于想起要带你走了？”沈驰问。 　　“为什么这么问。”周妄看他。 　　“我要是你妈，就带你走，投资你多有前途，多乖，多懂事，将来成大医生，有出息，还能带个帅气男朋友回去养家。”沈驰漫不经心地说。 　　“去你的。”周妄听到最后一句不干了。 　　“我其实挺讨厌做决定的。他们总是什么都丢给我。”周妄靠着墙壁，慢慢地说给沈驰听。“我根本拿不定主意。” 　　“人是没有办法帮别人做决定的。”沈驰将手机凑近脸，“你拿不定主意，是因为你心里就原有想法，只不过想法和他们背道而驰罢了。” 　　周妄还想和他说别的，但是想到零点跨年应该是开心的事情，也懒得和他聊这些了。周妄琢磨着沈驰的话，直到零点钟声敲响。 　　欢呼声在沈驰那边此起彼伏，周妄这里静悄悄的。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周妄以为他还会再聊一会的，只是互相道完新年快乐后，沈驰挂了电话。 　　心情缓解了些。 　　周妄起身，准备回家拿点过夜的东西回医院。 　　电话手表突然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沈驰：我喜欢你。 　　周妄愣了下，不是才挂过电话吗，又来。 　　随之而来的是手机里沈驰发的消息。 　　——我最近拿不定的主意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回应你上次的问题。 　　——如果你刚才看着那块表哭了的话，希望你现在看它能有点别的心情。 　　——这是答案，不知道对不对。 　　周妄顿住。 第47章 　　无人的安全通道内, 周妄侧坐在台阶，头顶明亮的灯光映照着他眉眼淡然，他没着急回复沈驰, 晾了会, 然后用手机拍下了电话手表的聊天记录，默默删除。 　　电话一挂, 人就消失了。 　　沈驰独自坐在窗台，高楼下人群密集熙熙攘攘，手机里再也没有周妄发来的消息。沈驰情绪并没有太多变化, 他斜眸望向窗外的远方夜景，抽了根烟缓缓。 　　烟燃尽的时候，手机屏幕才弹出来周妄的消息。 　　妄：不对。 　　妄：我要你亲口说。 　　沈驰只是笑。 　　周妄想好等沈驰回来，按着他脑袋一字一句说这话了。周妄看到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的第一反应是先愣住, 然后抱着这家伙终于说出来的自信心态。 　　—— 　　沈驰回来也挺突然的。 　　周妄以上课为由拒绝了去接机，机场这么远, 天又那么冷，能回来就回来，不回来就在机场呆着吧。 　　驰：不接我是吧, 等着见面下不了床的。 　　驰：今晚不会放过你。 　　驰：【图片】 　　驰：喜欢哪个味道的。 　　不知道这傻逼哪里学的霸总发言，周妄白了一眼, 编辑图片，在一盒上面打了个圈。 　　今晚最后的课是水课，讲台上教授聊着国家经济体, 座位后排周妄低头选着沈驰发来的套。 　　妄：这个。 　　驰：都买了嘻嘻。 　　服了。那问屁。 　　周妄全然没管这节课在讲什么。反正小组作业就是说PPT, 和他没关系。手机屏幕降到最低了，周妄眼都要看瞎了，生怕突然身边凑过来个人, 毕竟阶梯教室坐得还挺挤的。 　　说心不痒是假的，周妄垂头，将手机放在桌洞里，快速敲着字。 　　妄：到哪了。 　　驰：【定位】 　　妄：乌龟吗。 　　驰：你又不来接我。 　　周妄抿着唇有点想笑，他思考了下。 　　妄：别打车了，我去地铁口接你。 　　妄：提前两站接，够意思吧。 　　驰：宝宝你真好。 　　周妄抬眸扫了眼时间，签到反正也签了，他起身，不动声色从后门直接出教室了。该翘的课还是翘了。 　　外面天气不好，有点想下雨。周妄穿了件比较保暖的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有些遮下颌，他路过主教学楼玻璃镜面的时候，不经意地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顺手抓了把头发。 　　路上人少，他就直接去地铁了。 　　提前两站的上车点，周妄坐在长椅，觉得时间还早就低头看手机。玩了会，沈驰发了个消息。 　　——抬头。 　　周妄抬头，刚好最新一站的车即将到站，车都没停稳，门都没打开，就让他抬头，多大仪式感似的，还得全过程看他闪亮登场，周妄想笑。 　　门开瞬间，人来人往，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沈驰，他身着黑色皮短袄，里衬叠搭白衬衫，长腿迈出来跟走秀似的，格外扎眼。他懒散地将行李箱往周妄面前一踢。 　　四目相对。 　　周妄起身走向他，其实本来也就不知道说些什么，隔了一阵子不见，有点生疏了。“我来。”周妄主动拉过了行李箱。 　　见他这么客气，沈驰微顿，“啊，不用。” 　　“没事。”周妄执意拉过他的行李箱。 　　“那谢谢。”沈驰被他这么一出弄得说不出话。 　　不是，手机里聊得好好的，怎么见了面就不一样了。 　　“你吃饭了吗。”周妄站在电扶梯上，沈驰站他下一阶，他侧过身问的。 　　“还没。”沈驰抬头看他，“你呢。” 　　“我也没有，先吃饭吧。”周妄说。 　　出站后是商业街，俩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并肩走，沈驰扫了眼周边，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店，他看着周妄，周妄也漫无目的地看着。 　　“吃面吧。”周妄转过头看他。 　　“行。”沈驰点头。 　　店里人不多不少，刚好角落里有座位。是四人座的那种，周妄把箱子放在一旁，习惯性在里面坐下。 　　“我...”沈驰指了下位置。 　　周妄抬眸看了眼他，然后拍拍身边的空位。 　　沈驰勾着唇就和他排排坐了。 　　“牛肉面？你吃辣的吗？”周妄将点单程序给他看。 　　“都行，你吃的什么。”沈驰将脸凑过去。 　　“三鲜，你点辣的吧，我们可以换着尝。”周妄指了个差不多应该是他想吃的。 　　“好。”沈驰听话。 　　点单完等着的时候，周妄也没看手机，低头玩了会冲锋衣上的小挂饰。沈驰也没说话，伸手去拽他衣服上的挂饰，周妄不让他抢，轻声“啧”了下，沈驰就把手收回去了。 　　终于半天，沈驰开口，“这么久没见，你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你新发型好丑，哪家店剪的。”周妄憋一路就想说了，原本沈驰的头发就有些自来卷，像混血风格那种潮男，现在剃成短碎，配上他这张脸，活像网络上的那种海王渣男。 　　“丑？怎么会。”沈驰用手机看了下，“按照你头发剪的，我觉得还挺好看。” 　　周妄从高中开始发型就没怎么动过，保持着碎盖微分，额前发丝能遮眉毛的那种。 　　“真这么丑吗。”沈驰微皱眉，看了会。 　　“不及我半分帅气。”周妄幽幽地给他拿了双筷子。 　　“切。”沈驰不以为然。 　　“有点挤，你往外挪挪。”桌下，周妄用腿撞他的腿，把他往外推。 　　“不要，我屁股大，得坐大点。”沈驰不动，腿要和他挨着。 　　“服了。”周妄推他，“快点，不行你坐对面去。” 　　沈驰就往外挪了挪，只是过一会又要拿辣椒又要拿醋的，就又挤了回来。 　　“大屁股。”周妄骂他。 　　“嗯嗯，小屁股。”沈驰随一句。 　　沈驰拿了个小碗给他盛辣的汤面，周妄用筷子夹了尝口，“确实辣。” 　　“喝点水。”沈驰给他倒了杯水。 　　怪怪的。 　　以前和陈周庄他们吃面，几个人都是呼噜呼噜开吃，谁管谁，只有周妄最慢。 　　认真算起来，是两人和好后在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就这么交代在地铁口附近商圈的一家面馆了。周妄咬着面，瞥见碗上的Logo——林家小面。 　　有些记忆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脑子里的。 　　“好吃吗。”周妄问他。 　　“还不错。”沈驰根本没管嘴里在嚼什么，他等着周妄说点别的。 　　“那我们以后常来。”周妄说。 　　“嗯。”沈驰点头，微顿，“我们吗，下次？” 　　“你不说还不错吗。”周妄埋头咬面。 　　“好。”沈驰勾唇。 　　这面的味道又可以上个档次了。 　　“眼光不错吧。”沈驰注意到周妄搭在桌边缘的左手腕，上面那块黑曜石光泽的表面很亮。 　　“嗯。”周妄点头默认。 　　他戴手表不会戴很紧，勒得难受，会戴得很松，表带松垮挂在他手腕上那种。 　　沈驰修长的手指悄然伸进表带和他手腕的缝隙间，刚好容下两指，摸了会他的肌肤，凉凉软软的。 　　周妄没管，只当他调皮。 　　摸了会也就没有摸了，点到为止。 　　周妄喉结滚动了下，面汤的味道他有点感知不到了，就觉得喉咙得吞咽些什么。 　　炮友到对象的转变，周妄没那么习惯。况且他本就是个没谈过恋爱的人，在感情里面，周妄最擅长的就是发现别人对他的暗恋，然后否决掉。 　　沈驰暗恋他吗。 　　周妄来来回回看着，对方好像玩的是明恋。 　　“晚上我能去你家玩吗。”沈驰问他。 　　“不行，我最近期末周，得学习。”周妄说认真的。 　　最近他真没什么时间玩了，只能说该玩的时候沈驰已经错过了，现在他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学霸啊。”沈驰笑他。 　　“还行。”周妄也不否认。 　　两人往家走，行李箱轱辘摩擦地面发出声响，快到门口台阶的位置，周妄握着行李箱把手准备提箱子上楼了，沈驰上前一步，手轻搭在他的手上拍了下，“我来吧。” 　　周妄低声“嗯”着，走前面给他带路。 　　已经到门口了。 　　“周祈放学回来了吗。”沈驰问他，“你说他出了小车祸，现在伤好了吗。”聊到了那天的事情。 　　“嗯，差不多好了，已经可以上课了，我今天让他先回家写作业的。”周妄站在门口，钥匙已经插到锁上了。 　　楼道的灯等到没动静的时候，就会暗下去。黑暗的环境下，他俩没管灯。 　　“真不来坐坐。”沈驰问他。 　　“有点晚了，下次吧。”周妄说。 　　“怎么了。”他们说话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压低，轻得像黑夜里飘落下的羽毛。 　　没什么重量，但是挠心痒痒。 　　“没有。”周妄感受到他的轮廓渐渐靠近。 　　沈驰俯身，下巴轻轻搭在周妄的肩膀上，“没想我吗。”气息平稳温热落在周妄脖颈一侧。 　　“有想。”周妄揉了把他的头。“回去吧。” 　　“我们算谈了，是吗。”沈驰又说。 　　“算。”周妄点头，“谈多久？”他问。 　　按照流程来的话，周妄觉得初恋是应该有尽头的。 　　他以为沈驰会怪他还没有开始就想着结束，但是沈驰只是说：“只要你不提分手。” 　　周妄好像在网上看到过，这似乎是渣男语录来着。 　　“我草，你滚啊。”周妄猛然推开他。 　　“怎么了。”沈驰愣着。 　　“渣男。”周妄骂他。 　　“这句话怎么了吗。”沈驰不解。 　　他真这么想的。 　　“你以后百分百会提。”周妄说。 　　“为什么。”沈驰看他。 　　“某种人类奇怪定律。” 　　“反正你会提前把我甩了，又不是没甩过。”沈驰阴阳他。 　　周妄还算满意，至少沈驰不会天真地坚信爱情永恒，反正周妄自己做不到，没准哪天就变心了怪对不起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剥夺你提分手的资格，你不配。”周妄说。 　　有时候周妄觉得他俩挺像的，某种方面，从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规划以后提分手要怎么潇洒。 　　“晚安。”分开的时候，沈驰说。 　　“晚安。”周妄和他互道晚安。 　　黑暗的房间里，沈驰没有先开灯，他去看了电视柜旁U盘的位置，果然被周妄动了。 　　洗完澡后，他坐在客厅的沙发，将U盘插好，打开电视。 　　发现里面的文件不翼而飞。 　　仅有一张照片。 　　是周妄。 　　他对着镜头比了个中指，昏暗光线下水母缸暗蓝背景色衬托他冷白肤色，漆黑眼眸带着些痞劲，微勾唇笑了下。 　　上面还用花体字P了一句话。 　　——别看了。 　　——哥是医生，哥救你。 　　沈驰心脏某处像是被撞击了下。 第48章 　　三十平的客厅, 沈驰披着毯子坐在地板上，背靠沙发，水滴啪嗒啪嗒顺着他额前的发丝掉落, 他洗完澡后就这么坐着, 面前的茶几上易拉罐啤酒没有喝几口，指间夹着烟, 神色颓丧散漫，眯着眸盯着电视屏幕的周妄照片看。 　　坐了有一会，水滴掉落在肌肤冰凉, 他有了些知觉，起身往卧室的靠近窗外平台的位置走去，上次他就从那翻到周妄家的。 　　正好能翻到他卧室，顺利的话就能翻到他床上。 　　此时周妄房间的灯已经关了, 沈驰丝毫没有睡意。 　　在凌晨三点。 　　周祈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见到妈妈之后, 他整个人精神状态都变得很好，只是和周妄说话的时候还是会选择性避开妈妈的身份。 　　他常常觉得哥哥有些怪妈妈，之前在周妄面前提到妈妈的时候, 周妄表现得总是不在意，甚至烦躁。周祈想讨好周妄, 所以就不说。 　　哥哥没有办法和他一起思念母亲的。 　　“把这份早饭送沈驰那边，看他睡醒没。”周妄喝完豆浆，将桌上的垃圾顺带收拾好。 　　“他回来了？”周祈拎着袋子就去了。 　　“嗯。你今天有物理课吗。”周妄问。 　　“有, 是下午的。”周祈点头。 　　“有效果吗？”周妄又问。他有段时间没怎么看周祈的学习情况了。 　　“我觉得很有效果, 不愧是物理王，哥，你知道我上次做二中去年特招考试的物理多少分吗。”周祈停下往门口走的动作, 转头匆匆跑回卧室，翻过书包。 　　翻半天找到一张皱巴巴的纸。叠了很多遍的那种，周妄猜他肯定反复欣赏了很久，周妄小时候也常干，特别是解出一道难题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唯一的天才。 　　满分一百一的试卷，他考了一百零二，错的只是最后压轴两小问。 　　看周祈兴冲冲的样子，周妄觉得他去二中没问题。 　　周祈眼瞅着他半天，准备听周妄夸点什么。最后得到哥哥的一句“不错”。 　　好吧，那也不错了。 　　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应，周祈暗骂沈驰这个大懒虫，然后蔫蔫地回家了。 　　早上九点多，实在醒不来的话也算正常。 　　周妄没多想就出门去图书馆学习去了。 　　他发现在正常时间联系到沈驰真的很困难，能聊起来也基本都是在傍晚或者睡前。 　　这人怎么一点重新谈恋爱的激情都没有？ 　　“喂，沈大睡美人。”周妄接了电话，已经是傍晚快七点了。 　　“嗯。”对面男人沙哑沉闷的声音哼了会，也不知道在哼什么，气息平缓着，“你在做什么。” 　　“学习。”周妄其实已经从图书馆出来了，他站在水房里接热水，关上水阀的时候，趁空接电话。“帮我个忙呗。” 　　“嗯？”沈驰光着上半身，侧过脸夹着手机，然后将卫衣套在身上。 　　“这学期我校园跑没跑完，你帮我跑了。”周妄将水瓶拧紧，塞回包里，“跑完我去操场接你。” 　　“什么。我怎么进你学校。”沈驰刚睡醒还有点迷。 　　“自己想办法。”周妄挂了电话，将软件还有账号给了沈驰。这种校园跑只记步数，周妄将西院的操场定位给他发过去。 　　冬天昼短夜长，天黑得很快，操场路灯明亮照耀大半个田径场，周围几个篮球场还有很多人在打球。今天天气不错，四五点的时候，周妄在图书馆二楼的时候还拍了日落照片。 　　当他慢悠悠走到操场找沈驰的时候，发现他老人家正坐在石墩上，长腿淡定踢着旁边的漫步机健身器材，手机放在平台上一荡一荡的晃悠，沈驰盯着它发呆。 　　周妄从身后踹了他一脚，“懒死你算了。” 　　“别急，快跑完了。”沈驰往旁边坐，给他腾了个空。 　　周妄把包扔旁边空地，弯腰拿过他的手机，“起来，陪我跑会。”他原本想法让沈驰运动起来，身心放松晚上好睡觉。 　　但说实话，周妄最讨厌的就是跑步，跑步给他的感觉就是有人掐着他的脖子，脸上还有风像鞭子一样抽他，喘气也喘不上，累得要死。 　　沈驰懒散地抬头望着他，眯眼笑了，其实猜到周妄的用意，也不知道他背后是不是整天偷偷搜“陪伴躁郁症病人的方法”“躁郁会变成双相吗怎么治疗”“如何陪伴抑郁症患者”。 　　他的小医生没什么经验。 　　“这种跑没意思。我们比赛吧。”沈驰开口。 　　陪着跑会就算了，还想比赛，累死他吗，周妄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真心话大冒险。”沈驰说，“赢的人规定一切，输的人全盘接受。” 　　周妄眉头轻动，同意了。 　　“跑多少。”周妄问他。 　　沈驰抬眸扫了眼，指着主席台，“从那起跑。两圈。” 　　周妄笑了，“没必要玩这么大。” 　　“跑吗。”沈驰单手插兜，神色欠欠。 　　周妄发誓赢了的话，回去让沈驰给他口到睡着。还要跪着的那种。 　　俩人都算不上什么专业的，出门也不会特意穿跑鞋，一个脱了外套，将卫衣挽过袖口，另一个目视两圈的跑道只觉得绝望。 　　“不许耍赖。”沈驰最后拍拍他的肩膀。 　　周妄没当回事。 　　黑灯瞎火的，周妄不抄近道就怪了。 　　但他没想到的时候，沈驰话音刚落就开跑了。 　　“草！谁耍赖啊！”周妄真服了这傻逼。 　　偌大的操场上也有不少晚跑的，但像他俩这样不专业随性而来的算少数，周妄加快脚步，风吹得他额前刘海凌乱，他来不及管了，伸手去拽沈驰的衣服。 　　借着力总算跑到和他并肩的位置。 　　“各跑各的。”沈驰被他拽得慢了下来。 　　周妄冲他一笑，往后把他推了一把，又接力往前冲了。 　　到底谁玩得脏。 　　当然了，我们周妄选手不过大半圈就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沈驰也早已超过他小半圈了。 　　这怎么比，一个在图书馆学了一天，一个在家里刚起床，精力充沛。 　　草。周妄算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终于跑到昏暗偏僻角落里，周妄心虚扫了眼沈驰的位置，然后绕着田径场绿茵地的近道切了过去。他明明记得沈驰才跑到升旗台的。 　　在周妄抄完近道的时候，身后传来男人急促沉重的喘息，附带一句鄙夷的“玩不起。” 　　被抓包了。 　　周妄累得半死，拖着沈驰的脖颈，硬生生拦着他不让他再跑，干扰对手。“你要把你爹跑死吗。” 　　“瞧你这小脸红的，体力不行，也只能玩点花的了。”沈驰一语双关。 　　“草，谁不行。那他喵风吹的。”周妄被戳脊梁骨了，撑着一口气又往前冲，他决定再下下个路口再抄一次近道。 　　一句“他喵”给沈驰笑停了，“你再喵句我听听。” 　　“你他喵有病吧。” 　　“骂人都这么可爱。” 　　“草。”周妄不搭理这个神经病。 　　“我要冲刺了。”沈驰通知他。 　　怎么，两圈没给他跑虚脱吗，怎么还有力气冲刺，什么是冲刺，周妄两眼一黑。 　　他说完就跟阵风似地跑远了。 　　周妄连抄近道的力气也没有了，摆烂，单手扶着腰，脸色很臭地缓缓走到终点。“真心话。”周妄知道这人大冒险会玩得多变态。 　　不过总算目的达到了，今晚能让他早睡了吧，明天再早起，天才的周妄只花一个晚上就可以把他作息调回来。 　　“我们玩的是真心话——大冒险。”沈驰说，“先真心话，然后大冒险。” 　　狗男人。 　　周妄鸟都不想鸟他，找了根柱子靠着，然后找到书包，将保温杯拿出来拧开瓶盖喝水。热水正好变得暖乎乎的了。他暖暖胃，再暖暖肺，别一会气死了。 　　“我也想喝。”沈驰求他。 　　周妄已经喝了一大口，这么多年还没人敢这么大胆提出和他嘴对嘴用同个瓶子，他有点洁癖其实。 　　沈驰就站在他旁边，眼巴巴看他喝完一口，看他吞咽喉结一动一动的，腮帮子也要鼓起。 　　周妄喝水习惯性喝一大口慢慢咽。 　　想拒绝他的，万一他伤心怎么办，晚上想不开又睡不着了，还会躲在被窝里哭。 　　嗯，看他可怜。 　　周妄将水瓶递给他。 　　沈驰接过，转了个口，换个位置喝。 　　周妄气笑了。“嫌弃我？” 　　“咳。”沈驰被呛一口。“我怕你嫌弃我，到时候你还可以用这边的口喝。”他解释。 　　“你允许我喝你口水啊。”沈驰明白了，绕着圈把整个瓶口都喝了。 　　“恶心。” 　　“甜。” 　　“死。” 　　“给你留了好多，再喝点。”沈驰将保温杯还回去。 　　周妄看都没看，直接将盖子拧紧，塞回了包里。 　　沈驰很受伤。 　　“问吧。”周妄单肩挂着包走在前面。 　　沈驰跟在他后面。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过道人还挺多，四周都热闹。 　　路灯亮着，地面拖拽着两人时而重叠时而分开一前一后的长影。 　　沈驰似乎在思考。他看着周妄背着书包的身影，最后问了句：“哪一次你最爽。” 　　问得好。 　　周妄被迫在路边停下，脑子回忆着和他的每一次。 　　半天没有答案。 　　“回味呢？”沈驰凑到他身边坏坏笑着。 　　“滚。我只是勉强找出爽的一次。”周妄用肩膀撞开他。 　　“那你慢慢想，我先告诉你大冒险。”沈驰不躲，被他撞到一边后，又悠悠地转到他左肩。 　　“什么。” 　　“跳跳糖。”沈驰从兜里摸出一盒糖。 　　正经跳跳糖吗。 　　周妄夺过，仔仔细细看了下，确定是食品后松了口气，但是看到品牌后，松着的气又悬上了，这牌子是平常成人用品的牌子，周妄感慨现在生意真难做，连这种牌子也要开辟新赛道去卷食品。 　　“就吃吗。”周妄不确定。 　　“是啊，就吃。”沈驰点头。 　　“哦，那行啊。”周妄算他有点良心。 　　快走到小巷口的铁轨隧道桥下的时候，周妄才给了真心话的答案。“床塌的那次。” 　　沈驰微皱眉，“那次你笑爽了吧。”明明分手那次他s的最多。 　　“爱信不信。”周妄插兜，真心话不解释。 　　俩人闷闷地往前走，沈驰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方橘黄色的路灯光束落在水泥地上，风灌进隧道凉飕飕的，突然头顶动静很大，真有火车经过，轰隆隆得很吵。 　　也是这个时候，周妄的手被牵住。 　　沈驰紧紧扣住他，十指相扣，然后问：“爽的是这个吗。” 　　周妄心乱一瞬。 　　他们迟迟没有走过隧道桥洞下，这里偏僻，黑夜里也没有别人。 　　“那我要是这样呢。”沈驰将他推到隧道墙面上，十指相扣的手卡得很紧，像是嵌在里面，压在了墙壁上。 　　他是反扣的，墙壁摩擦间是沈驰的手背。骨节表面的肌肤摩擦着墙面，蹭掉皮，磨出血。 　　正如周妄之前所说，他完全预判不了沈驰这个人，也不会猜到他的心思。 　　突如其来的吻落下。 　　和他压在墙壁上的手一样用力。 　　黑暗里，周妄只能看见他低垂的侧脸，以及他迷离微闭的双眸。 第49章 　　莽撞的, 生涩的。 　　嘴巴碰嘴巴，硬硬的牙齿可以磕破嘴皮的。 　　怎么有的人床上很会亲，床下却这样烂。冬天周妄的嘴唇容易发干, 唇纹明显, 沈驰闭眼的时候，嘴唇就能感受到。但是很软, 唇与唇之间相互的揉搓，都变得那样好玩。 　　沈驰想用口水润他，又怕他嫌弃。 　　头顶轨道的列车跑完的时间不短不长, 几十秒的时间，他们也松开。 　　周妄不用看都知道他的嘴肯定被沈驰磕破皮了。 　　松开后，沈驰还故意去看他的表情，眉头轻挑着等他说爽。周妄就好像那种去养狗的朋友家做客, 狗狗扑上来对他脸一顿乱舔。沈驰也舔他嘴唇了。 　　周妄用手背擦了擦嘴唇，骂着傻逼, 就率先走了。 　　反正这不算生气，沈驰就凑上去勾着他脖子。 　　再想牵手的话，沈驰就把手放在周妄口袋里。 　　两人绕过后面的巷子后, 剩下的路上有很多行人，卖小吃摊什么的也都在, 橘黄色路灯光明亮，沈驰以为他要松开手。 　　周妄没什么反应，周边的人或物在他眼里没有那么重要。他反复走着这条路很多遍了, 多个男人牵手走, 也没什么。 　　沈驰骨架很大，手掌也宽，撑得他口袋鼓鼓囊囊, 周妄揪着他的中指根上的肉。周妄以前照顾弟弟的时候，就喜欢捏小孩手臂上的那坨肥肉。特别夏天的时候。手感很不错。 　　揪了半天，硬硬的全是骨头，周妄很不满意。 　　到门口了，沈驰不放开他。两人对视，想玩都写在脸上了。 　　“我去放个包，你去床上等我，行吧？”周妄拍拍他屁股，还挺弹。 　　沈驰眯眼笑着说好，伸手也揉了把他的。 　　草，gay里gay气。 　　周祈还没有睡，一直在等周妄回来，“今天爸去学校找我了。” 　　周妄将包挂在架子上，他大概能猜出是什么事情，马上寒假到了，眼看着过年，周梁肯定要带他回老家，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周妄有时候也挺佩服周梁，正常人眼里无恶不作的丈夫，不称职的父亲，竟然在老家还可以厚着个脸皮吃席，喝酒和家里的那些男人吹牛逼。 　　老家过年就是这样，女的下厨做饭，男的坐在沙发上嗑瓜子聊事情，小孩给他们端茶倒水。周妄看不惯很久了，去厨房帮忙还要因为是孩子被赶出来。 　　往年董淑就是回家炒菜的一员。老家条件没有那么好，水冰冷，董淑的手上总是起冻疮。 　　年夜饭没有一年是好吃的。周妄这么觉得。 　　周妄基本通宵过除夕夜，就会在年初一的清早跑到姥姥家，姥姥家就很好，董淑姐妹多，于是周妄就很多小姨和大姨，她们都很疼小孩，周妄可以在姥姥家睡个安心觉，她们不会强迫小孩看春晚。 　　姥姥去世后，周妄就不再回老家了。一是姥姥不在了，二是妈妈不是妈妈了，他不明白还可不可以回去。 　　但是周祈不行，周梁惦记着他的压岁钱，往前周梁打肿脸充胖子，天天给别人亲戚家的小孩塞红包，随手就是给，要面子。 　　家里有两个孩子，面子自然要赚回来两倍，周梁总觉得自己算的是聪明账。 　　周祈也讨厌过年，那些老人和长辈总是让他把哥哥当榜样，他能不知道吗，总是念叨总是念叨，在成长的路上，他做的所有都会被哥哥比下去，但是也难怪，周祈常常自己就这么觉得。 　　但是这些多嘴的舌头就是在挑拨他和他哥的关系，周祈才不需要。 　　周妄倒了杯水，缓缓喝了口，“他找你干嘛了。” 　　“让我周末陪他俩逛商场，给我买新衣服，然后让我回家过年。”周祈有些烦躁。 　　周妄将水咽下去，情绪没什么波动，“他要带女人回去吗？” 　　“怎么可能，给他十个胆，什么脸皮敢这样。”周祈激动起来，“他肯定回去讨钱的。” 　　周梁什么德行，他俩最清楚不过。 　　“我不想回去，但我还是答应他了。”周祈不想他去难为周妄。周梁肯定会去纠缠周妄让他把自己带回去。“哥，你今年回去吗。”周祈问，眼神祈求，他想让周妄陪他。 　　周妄只是笑，“不想去就不去呗。又不是非要答应。” 　　他语气轻松，让周祈愣住。 　　“你今年，想找妈妈过年吗？”周妄扬扬下巴问他。 　　当然想，做梦都想，可是妈妈有别的家庭了，怎么还可以。 　　周祈猛猛点头。 　　“那就不回老家。”周妄临走的时候揉了把周祈的脑袋。 　　好像他火烧眉毛的事情他哥都会摆平。 　　周妄顺便又揉了把他的脸，笑得意味深长。周祈看他笑，就知道哥哥有主意了。 　　“这么久——”沈驰靠在门把手上，看着周妄拎着个小保温杯，一边喝着一边慢悠悠地走进来。 　　“糖呢？给我，一口闷。”周妄还记得他有个大冒险。 　　“谁让你用上面的嘴吃了？”沈驰笑。 　　“？”周妄顿住。 　　“知道什么是情趣吗。”沈驰拍拍床，上面铺了个新床单。 　　“那里不是这么用的。”周妄皱眉。 　　“都放几把了，放放糖怎么了。”沈驰欠笑着就拉他。 　　“滚啊，我不玩了。”周妄推他。 　　“啊行行行，放几把好不好，放几把。”沈驰又凑上前。 　　无论怎样都要放点东西。 　　“能不能玩点素的。”周妄还准备哄他早点睡觉。“我们盖被子聊聊天。” 　　“嗯。”沈驰拍拍床。 　　周妄顺带用他家浴室洗澡了，换着睡衣爬上床。沈驰给他留个空位。 　　“你的小鲨鱼呢。”沈驰问他。 　　“现在我是成熟男人。”周妄当着他的面，一点点扣着睡衣扣子。扣到最高处，领口紧得很。 　　“多成熟？”沈驰抽过的烟递给他，“叼个这？” 　　“幼稚。”周妄拿过他的烟猛抽了口，吐息烟雾，撑开手臂张开怀，“过来，躺这，叔叔哄你睡觉。” 　　沈驰笑了，躺他怀里。 　　他发丝很硬，透过睡衣的布料总戳周妄胸口，戳得很痒，周妄伸手想揉，但是当着沈驰面前揉的做法无异于脱裤子。 　　周妄闷着气，就忍。“乖。”他装着很和蔼的模样。 　　沈驰就像个狗一样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其实我有个很变态很恶心的睡法。”沈驰和他说。 　　“什么。”周妄问。 　　“就是摸这个睡着。”沈驰将手放上去。 　　“我操。”周妄顿时身体僵住，“你有病吧。” 　　“没骗你。摸完就能睡着，当筋疲力尽的时候。”沈驰看他，“这个比易怒，暴食，自残，更容易控制。也是最简单达到的行为。” 　　“嗯，就是有时候内心比较空虚，需要再看点东西。”沈驰的双眸在橘色的床头柜灯光下低垂，浓睫遮掩过眸色流露的情绪。 　　“看什么。”周妄想过他会看片。 　　“嗯...看点比较美好的东西。”沈驰将脸埋在他怀里。 　　意识到他在吸什么的时候，周妄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服了，这他爹的没奶。”周妄使劲推他脑袋。“美好的东西是什么。” 　　沈驰探出头，深呼了一口气，头发有些乱，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后，点开了他们相遇的那个软件看。 　　周妄愣了下。 　　“你玩过这个社区吗。”沈驰问他。 　　周妄根本就没把这软件当正经软件过。他摇头。 　　“就是这种。”沈驰给他看。 　　和宝宝网恋奔现200天啦。 　　兄弟们挑战骑行旅游——甘肃站。 　　今天和小x一起...... 　　都是这个软件的用户发的贴子，分享他们的生活，半夜的时候还有发歌曲，然后一群人一边哭一边网抑云。这里封闭着许多人的情绪和故事。 　　“我不想我的情感被封闭，感受不到爱。”沈驰和他说，“害怕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顿了顿，“看这些，就像看他们这些人的日记。我想知道正常人怎么生活。” 　　这是周妄没有想到的。 　　所以这就是他长时间使用这个软件的原因？上网冲浪看心灵鸡汤美好生活贴？ 　　“你也可以记录你的生活。”周妄表示理解。 　　“记录了，还给你看了来着。”沈驰说。 　　没让他往朋友圈发恋爱日记。 　　如果单是指记录这个行为的话，周妄也有，他有个记账本来着，从高中开始记的，记的是他从家里的每一笔开销。 　　因为什么来着，和周梁大打出手的那次，他闹分家，扬言以后要把周梁养大他的钱还回去，从此一刀两断。 　　现在想想挺傻，他才不还。 　　后来就变成简单的记账本，记他每天吃了什么，买了什么，花的钱多点说明心情不错，少点就说明那天很忙。 　　打车去酒店见沈驰的那天，周妄也记了。他只记数字，他天生对数字敏感，多少金额大概就能回忆当天发生了什么。这样就算是别人乱翻看，也看不懂。 　　“聊这些太无聊。”沈驰把手机给周妄，手再次伸进被子里，“你感同身受一下。” 　　周妄没拦他，注意力放在他手机上，在他收藏夹的私密空间里发现自己当初那张腰的照片，“我不是删了吗。” 　　沈驰抬眸瞥了眼，“我存的，发了然后私密再收藏。别人就看不到了。” 　　“好看？”周妄撩起衣服给他看。 　　“嗯。”沈驰埋头吻上去。 　　“嘶。”周妄倒吸了口凉气，从床头摸过沈驰的电子烟，“我能用吗。” 　　“你不嫌弃的话，随便。”沈驰把手握了上去。 　　周妄闷哼了下，深深吐息着烟雾，眯眸继续看，毫不留情地转到沈驰的微信。算查岗。 　　谁知道沈驰这个微信是不是小号，总共就一百来号人，男女比例掺半。 　　他其实也是不好意思当众说一些话的。那些朋友圈，有的是仅周妄可见。 　　有些就是所有人可见。周妄当初看的那些没人点赞的，基本就是发给他看的。但是周妄从未和他互动过。 　　消息列表干净，看着像没什么人找他聊天。但其实任意一个对话窗口点进去，都是沈驰没有回，超过几十条以上后，那些人也识趣不找了。人用通讯社交软件就是不回消息。 　　心情好不回，心情不好也不回。回的都是他需要联系的人，比如周妄，比如季升，比如其他要喊来喝酒打游戏的朋友。 　　需要摆前面，不需要往后放。完全取决于他用不用。 　　这很不尊重别人。但沈驰就是这样。 　　颗粒感落在肌肤上的时候，周妄的手下意识抖了下，手机掉落被褥。周妄发现沈驰拆开了跳跳糖的包装，倒了一部分在他的上面。 　　那里有水，跳跳糖就会噼里啪啦小动静地刺激着。 　　沈驰的掌心再次覆盖在上面。 第50章 　　“什么感觉？”沈驰见周妄表情有变化, 低头直接将被子掀开。 　　他甚至连周妄的裤子都没有扒干净。 　　“你用我身上之前......他奶的。”周妄深吸了口气，整个身体僵硬颤栗，他眼皮生得薄红, 浓睫低垂颤着。“不会在自己身上先试试？” 　　“嗯。”也不知道沈驰听进去没有, “是不是感觉小鸟要爆炸？”他勾唇坏笑着。 　　“呵。”周妄气笑了，憋半天, 哼一句“谁小鸟。” 　　“反正不是我。”沈驰笑着加了力度。 　　“草，疼疼疼疼——”周妄觉得自己快废了。这跟不收牙齿一个道理。 　　沈驰玩性大发（离家出走几十个字…………） 　　语气得软些哄他了，周妄不想太受折磨, 他抬眸，怎的那床头灯光落在漆黑眸色里竟显得潋滟几分。 　　算无声求他。 　　沈驰微愣。 　　卧室安静地回荡两人的喘息声，周妄和他面对面，腿压着被子, 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抱着沈驰，脸埋他怀里。 　　沈驰皱着眉, 神情严肃，低着头就没有抬起来过。 　　真是缓慢且漫长的过程。 　　周妄抬头不太满意地扫了眼沈驰。 　　“嗯？”沈驰和他对视。 　　“你睡一天没劲啊手。”周妄想速战速决的。 　　“在找感觉。”沈驰皱眉，更加严肃。 　　“你不是自己挺熟练的吗？”周妄无语。 　　“我也难受。”沈驰说。 　　身为男的, 周妄瞬间明白他什么德行，轻声“啧”了下。 　　还是戴着他送的手表和手绳的那只手。 　　沈驰看着他的手, 原来真的有人手关节是泛着淡粉的。修长瘦细。 　　看着就很巧。 　　“嘶。”沈驰倒吸了口气。 　　“弱爆了。”周妄淡漠地轻蔑看他。 　　沈驰散漫地轻哼哼笑。 　　最后结束在沈驰的那句“糖化了，我尝尝。”和他的嘴巴里。 　　周妄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呼吸, 看着沈驰抽着纸巾擦床单, 他的宏伟哄睡大计，他的真善美拯救心理病人，全泡汤了。 　　冲着沈驰屁股踹了一脚后, 周妄也不管了，提着裤子就走。 　　“不留下来睡？”沈驰转头想留人。 　　周妄已经跑得没影了。 　　期末考试日期临近了，周妄认识的圈子那些人基本都各忙各的，连续半个多月也不见得会出去玩了。图书馆挤满了人，学校附近周围的咖啡厅也都是人。 　　这么看下来，周妄身边最闲的就是现在坐沙发上慢悠悠剥柚子的沈驰。人忙起来，见不得这种清闲。所以周妄看不爽他有段时间了。 　　“你能不能找点事做。”周妄写题早八百年写烦了。 　　沈驰往他嘴里塞了大瓣柚子，“比如？” 　　周妄扫了圈周围房间，沈驰搬过来后经常来窜门，卫生什么的两个人谁看见谁就顺手做了，周祈也会做卫生，周妄最近复习时间紧，卫生也都是沈驰做好了，这个挑不出来。 　　人也是刚吃过饭，洗好的衣服也是早上就晒在了阳台。 　　周妄从沙发上坐起，将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摘了，揉了揉眉心，“你什么时候返校？” 　　他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学总得上完。如果沈驰返校，那他俩就是异国。异国能不能谈下去，那另说。 　　“你长胡子了。”沈驰看着他的脸看半天。 　　“问你话呢。”周妄顺手摸了下巴，还好吧，最近懒得做外貌管理。就是下巴多点青茬，周妄摸半天，觉得应该挺帅。 　　“过完寒假开学就走。”沈驰说。 　　“这么快。”周妄咬着柚子，微愣。 　　“不想我走啊。”沈驰满意他的表现。 　　“回学校也行，反正早晚问题。”周妄呸了口，吃到了柚籽。 　　沈驰继续剥柚子，不说话。 　　“对了。”周妄想起什么，“你过年回哪过？” 　　“就在这过吧。”沈驰没什么打算，他这两年没过过什么正经年。“怎么，你要回老家？” 　　“没有，我打算带周祈找我妈过。”周妄说。 　　“你妈不是再婚了，你后爸那......”沈驰还没说完。 　　“谁跟你说我认后爸了。”周妄打断他。 　　“哦，那你妈现任丈夫怎么办。”沈驰的意思是两家人硬凑一起过年会不会尴尬。 　　两家人硬凑可能会尴尬，三家人呢，周妄看了看沈驰，“要不你也来？” 　　沈驰眉头轻挑，有些迟疑，“快了点吧。” 　　“切。”周妄料他没那胆。 　　“如果你妈那里同意，我也可以。”沈驰将手轻轻放他腿上，“你想跟我过年的，对吧。” 　　“是见你孤苦伶仃的可怜。”周妄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件事确实没有和董淑商量过。 　　因为之前端午节的时候，董淑喊他去家里，被周妄拒绝了，也提到过年到她那去，还是被周妄拒绝了。可能是想到明年的话，董淑就不再只是他和周祈的妈妈了，最后一年，周妄想在她身边。 　　他独自提出这个想法，担心董淑或者她现任丈夫拒绝，但周妄拉上了周祈。也许周祈的请求比他更有用。 　　小孩子嘛，谁都会可怜的。周妄这样的卖惨没什么意思了。 　　“你和你妈关系缓解了没。”沈驰问他。 　　周妄没说话，可能吧，有点，至少说了几句话，知道她最近生活不错，他淡淡“嗯”了声。 　　“那还挺好的。”沈驰不经意一句，让周妄想起他妈。但是沈驰显然没有想在这个话题聊下去的打算。 　　最后一场考完的时候，大半个学校的学生都提着行李箱返校回家了。今年雪下得很迟，薄薄的一层像天上的雾。 　　周妄考了一上午，有点饿。他不知道沈驰是怎么找到他考场的，蹲在教学楼走廊靠窗的位置啃卷饼，沈驰今天醒得很早。 　　他说周妄最后一场，他要陪考。 　　“考得怎么样，能考多少分，水平发挥好吗？”沈驰紧跟他身边就问。 　　烦不烦。 　　周妄用肩膀撞他。 　　沈驰回撞过去，周妄从手机袋里面拿出手机，顺便在门口地上拿了把伞。 　　“这伞是你的？”沈驰问。 　　“不然呢。” 　　“我看它躺地上以为没人要的。”沈驰话语里满是嫌弃。 　　“我看你才没人要。”周妄呛回去。 　　“我有你要呀，你晚上天天要我。要了好多。”沈驰凑近他嬉皮笑脸。 　　“滚啊。”周妄瞬间低头，环视周围。 　　沈驰让他在这里抬不起头。 　　路上，小雪飘飘，路边也有人打伞的，但更多是没有撑伞的。北苑的地理位置本就偏江北，属于北方，雪是不怎么常见但也能见到的天气，见到还是会稀奇，有人也对着天空胡乱拍。 　　云雾蒙蒙灰色，枯枝烂叶的在泥土里混杂一起，雪就淡淡铺在上面。已经稍微有积雪了。 　　周妄就是那个打伞的，沈驰不可能打伞，他还去夺周妄的伞，要和他“共白首。” 　　周妄才不陪他，雪水打湿头发湿漉漉的，冷得很。周妄对雪没什么兴趣，用伞挡风又挡雪，一点也不浪漫。 　　只是不经意抬眸间，他看见雪飘落在沈驰的发丝间，落在他的眉毛上，周妄见到他略微泛红的鼻尖，和勾唇起的笑容，雪映在他狭长的眸眼里那样耀眼，白皑皑一片，沈驰随意甩着头，因为刚才路过树下被雪砸了，他没那么倒霉，那就是故意想被砸。 　　周妄竟然在他身上找到了点少年感。 　　一阵冷风突然吹过来，他伞分神间没有那稳。 　　沈驰见他愣在原地跟个小孩一样，就弯腰替他捡起伞，递到他手里。“喏。” 　　沈驰没有撑伞挡他头顶还的，而是故意把伞偏着。 　　周妄还是淋雪了。 　　他神色和雪比起来淡然许多，浓睫低垂沾着雪，熬夜复习导致他最近面容清瘦，经常看书看得眼神涣散，整个人显得没什么精神，颓丧很多。 　　雪天衬得他肤色更加白得耀眼，单单站在原地，长眉轻轻一紧，漆黑眼眸望向沈驰的时候，竟还显得比平日温柔。 　　“幼稚。”周妄夺过伞。 　　沈驰蹭他的伞一并走着。 　　晚上沈驰撞见了周妄在打电话。 　　就在无人的楼道口，冰冷的天，他呼吸出一口气很快化成白雾飘散，周妄独自站在风口，穿了个棉拖，单薄卫衣披着外套，手拿着电话，听筒贴耳，蹲着蜷缩身体，手臂压在小腹。 　　电话打得安静。 　　沈驰头次听周妄说方言土话。语气温柔亲切。 　　“嗯，吃饭啦？嗯。” 　　“嗯。” 　　沈驰站在偏僻的角落，他无意偷听，却也在意。 　　“那个，今年能去你那过吗，嗯，老家不回去。”说这些的时候，周妄一直在抠墙皮。 　　楼道的墙皮本来就老旧脱落，他一抠就是一小片。 　　“我想着明年可能不呆北苑，而且主要是，周祈想......”周妄边说边抠，突然抠出来好大一块，他吓一跳，想按回去来着。 　　“好啊。”董淑甚至没等他说完。“当然好啊，我今年还盼着你，准备过几天打电话问问你要不要来，你张叔叔他在北苑做生意，很多年没有回过家，加上我孕期也不轻易乱走动，家里也没有别人，你能来最好了。” 　　周妄听后，微愣。“嗯，还有周祈，主要他想......”周妄这句又是没说完。 　　“他不和你爸回去吗，你爸能乐意？你俩干脆这几天收拾东西，寒假在我这边住一阵子。我给你们收拾房间。”董淑说。 　　“不用，挺近的，地铁就几站路。”周妄轻松口气，“年夜饭那晚，我可以带同学吗。他父母不在本地，就一个人。” 　　同学？ 　　沈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医了。 　　“行的呀，都可以，都可以，人多热闹，都行的，是你朋友吧，关系肯定很好，从来没见你带同学回家。”董淑语速很快，她开心的时候就是这样。 　　周妄找到点熟悉的感觉，恍然间他失笑。 　　原来这种请求比他想象中更容易完成。 　　“嗯，那先这么说，周祈学校还没考完试。”周妄站起来，低头，没注意到沈驰的存在。 　　“嗯嗯，随时和妈妈联系啊。”董淑语气温柔。 　　“嗯。”周妄点头。 　　两人电话安静会，周妄等她先挂。董淑也在等他先挂。 　　最后董淑挂了电话。 　　周妄唇角不经意地微勾，他自己都没发觉心情好了起来。 　　沈驰迎面走来，“好同学。”他逗着周妄。 　　周妄没被逗起来，反而挠挠他的下巴。“这两天听话点，哥带你回家过年。”语气满是傲慢和雀跃。 　　沈驰揉了把他头发，看他开心，沈驰容易被带动，也有些开心。 　　他觉得周妄像小猫。 　　开心的时候尾巴翘得老高。 第51章 　　一月。 　　周妄又有些时间摆弄他那个视频账号了, 他这个不负责的主播经常长达一个月都没有更新。原本是给金落的工作室打工，后来他提出不做了，金落就说把号给他了, 留个纪念。 　　“看什么呢。”沈驰穿好外套, 外面天已经完全暗下去，雪停后窗台薄薄一层霜, 他们商量晚点逛个超市，买点年货。 　　“你以前喜欢拍照吗。”周妄回看着他不太多的作品，想了个别的心思。 　　“还好, 摄影拿过奖，你要看吗。”沈驰蹲在门槛的位置系鞋带。 　　“有没有那种八块腹肌的猛男照。”周妄琢磨着，“反正你在家也没什么事做，这号以后交给你更新吧。” 　　“给你凑了五万个沈驰的粉丝, 你好好珍惜。”周妄将号给他看。 　　网名叫沈驰.，其中周妄含量占百分之三十, 沈驰本人含量占百分之五十，剩下都是日常的一些花花草草。 　　“你想让沈驰走擦边男的赛道吗。”沈驰重新点开几个视频，最满意的还是他亲手给周妄拍的——《周妄性感洗脸照》。 　　他发腹肌照, 观众只会代入周妄的那张脸。 　　周妄知道他练不出沈驰那种身材，腰腹上的肌肉顶多隐隐约约能看出腹肌的轮廓, 薄肌类型还没什么锻炼成分。所以借男朋友身体装装杯怎么了。 　　“她们估计喜欢看这种，粉丝福利。”周妄拍拍沈驰的肩膀，然后一只手压在沈驰的肩膀上, 支撑着穿鞋。 　　沈驰本就半蹲着不稳, 直接连人往旁边一摔。 　　“草。”周妄站不稳，整个身体压在沈驰身上，“你可真靠不住。”他抱怨。 　　“踩我腿上穿。”沈驰抓着他一条腿。 　　少一条腿的周妄更站不稳了, 刚扶好，又差点摔，“故意的是吧。”最后还是踩在沈驰的大腿上穿的鞋。 　　“行，晚上我就拍一张，把脸P成你的。”沈驰笑笑。 　　“不守男德，身子就这么轻易给别人看，果然啊，人心经不过测试，我就这么一说。”周妄慢悠悠地又踩了他一脚站起来。“啧啧啧。” 　　“我给谁看了。”沈驰突然背了个大黑锅。 　　“我怎么知道。”周妄心情好的时候说话就是一下没一下的。 　　“给小狗看了。”沈驰知道他在瞎扯。 　　超市里人很多，年味足，随时随地飘荡着刘德华的“耶咦耶咦耶咦耶哦~我恭喜你发财~”。 　　沈驰跟个蚊子一样在他耳边哼着，“恭喜你发财~” 　　年底兜里本就没多少钱的周妄听了很是心烦。 　　“买点纸。”周妄看着个特价就过去了。 　　“这种纸用着屁股疼。”沈驰推着购物车，摇头反对。 　　“你屁股黄金做的，这么金贵？”周妄白了一眼，提了两袋。 　　反正和他周妄以后生活就是这么拮据清贫。这日子沈驰爱过不过。 　　两人逛超市基本不会有什么预算，看到想拿的就拿了。 　　一个没看住，周妄发现车里多出两盒红酒还有一个燕窝礼盒。“你想让我破产吗？”周妄问他。 　　“见家长总不能空手去吧。”沈驰还准备提个牛奶大礼盒。 　　“你就是去蹭顿饭，不需要这些。”周妄将东西摆了回去，摆回去的时候他心顿了下，不提沈驰了，就算是周妄现在回去，都要考虑要不要带些什么礼物了。 　　沈驰看周妄沉默地抬了两箱芒果，从精品冰柜那边抬的。 　　“我妈喜欢吃芒果。”周妄说。 　　两人站在货架旁沉默了会，沈驰看着购物车里的东西，“你呢，要不要买点零食什么的？烘焙区好像有刚出锅的小蛋糕，你吃吗。” 　　周妄真没什么想吃的。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丧失了对零食的兴趣。倒是周祈要的多。 　　“你不吃，我吃。”沈驰推着车就走了。 　　周妄追过去看他扫荡辣条区，沈驰手先随便碰一个上面，侧过脸余光瞥着周妄。 　　碰到哪个，周妄眨眼了，他就把哪个扔车里。 　　周妄有些无语，他发现沈驰挑的，他还都挺想尝尝。 　　和沈驰结账的时候，周妄永远抢不过他，基本付款码的页面刚弹开，沈驰就把手机碰在了付款机上再感慨一句科技改变人生。 　　沈大款。 　　寒假的时候，周妄会先和朋友聚在一起过个早年。一般他们都会去陈周庄的家里，他在北苑的房子比较大，厨房设备也俱全，而且陈周庄会下厨。 　　周祈明后天有期末考试。复习一半，心思早就飘出去，干脆死皮赖脸让周妄带他一起去玩，考前浪一浪。 　　他们几个在一起吃饭就免不了喝酒。左杰还有刘筱，陈周庄的女朋友秦浅云也在。以往周妄就带个周祈去蹭饭。 　　临走了看沈驰一个人呆家里，周妄还是心软问他：“你去吗。庄周家。”周妄给陈周庄的外号就是庄周。 　　干脆就一起去了。 　　但周妄没想到沈驰会认识陈周庄女朋友秦浅云，从进门后，沈驰的目光就停留在女人的身上。谈不上欣赏，倒是打量了许久。 　　周妄真以为他俩认识。 　　“你和她什么关系。” 　　周妄还没问呢，沈驰反倒先问他。 　　“我兄弟女朋友，能有什么关系？”周妄觉得好笑。 　　“你上次和她一起吃的饭？”沈驰提了一嘴。 　　“什么？”周妄和她能一次吃饭只有十二月快圣诞节的那次，还是陈周庄请客，大家坐一起。 　　“你给我发的照片，汤匙反光，有个女人的脸，就是她。”沈驰说。 　　周妄一愣。 　　上次给他发过照片后，原本粘人的沈驰突然不回了，周妄没当回事。原来在这等他呢。 　　“记这么清楚？”周妄调侃他。 　　“随便问问。”沈驰不在意。 　　还没等他解释呢。 　　周妄缓了会，凑过去问他，“你是吃醋了吗。” 　　沈驰皱眉看回去，“吃什么醋，饺子吗，周庄说还没熟。” 　　神经。 　　周妄和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从坐座位的时候就有些端倪，沈驰帮左杰他们端菜的时候，回到座位发现周妄已经坐到了周祈和刘筱的中间，丝毫没有给他留。 　　沈驰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有陈周庄和刘筱在的地方，他们会聊些学校的事情，又或者左杰插嘴聊点别的，甚至周祈也能知道一些的东西，沈驰意识到周妄几乎没提过。 　　比如他以后想去南城，比如他要申请学校深造，再比如陈周庄和女朋友秀恩爱的时候，还要看周妄伪装成他们一样的“单身狗”露出羡慕神情。 　　小孩吃饭快，周祈吃饱就自己下桌去一边玩了，沈驰才有机会坐在周妄的身边，在此之前，刘筱其实已经感受到沈驰若有若无的视线，反正肯定不是落在她身上。 　　刘筱不知道周妄感情的事，现在知情的也就陈周庄一个人，左杰还默认周妄分手呢。 　　所以努力了半天，沈驰要求的官宣一个没达成。 　　周妄今晚有点上头，他心情最近本来就不错。喝得耳尖绯红，眼神都有些迷离。 　　沈驰给他夹的菜在碗里都没被怎么动过，和旁人聊起天的时候，抽空偏头看看沈驰，笑得敷衍，哄小孩似的。 　　餐桌下，沈驰干脆将手放在了周妄的腿上。 　　周妄看他，“干嘛。”桌下的手推开沈驰的。 　　“你怕什么。”沈驰耍性子，握住他的手不愿松开。 　　“别闹。”周妄皱眉。 　　哦，说他闹。 　　沈驰把手抽回去了。 　　“你实习后呢，读研，以后工作留在南城吗。”沈驰冷不丁地在他们对话里插嘴。 　　周妄愣了下，“没想好。” 　　“还没想好吗，四五月就该找房子了吧。”沈驰口吻关心却夹杂不少阴阳怪气，眉头轻挑着属实没安什么真心，“到时候异地挺难的。” 　　沈驰说的是异地，没提异地恋，旁人也听不明白异地个什么东西，陈周庄听出来了，咳嗽了几声，举着酒杯看戏。 　　“不打算异地。我会把东西都搬走。”周妄神色清冷，酒水下肚后，他现在说话也有些情绪。 　　“搬不走的呢。”沈驰问。 　　“扔了呗。”周妄被他问来问去的有点烦。 　　这对话冒着火药味，沈驰和周妄说者无心，却被一旁的周祈听得一清二楚。 　　他暂时没听过周妄要给他在南城找学校的事情。 　　也就是他哥可能压根就没想带上他。 　　周祈这下紧张了。他突然喊了声“哥。” 　　“嗯？”周妄身上全是酒气，单手托着脸，淡然瞥向他。 　　“我们回去吧，书好像还没看完。”周祈凑到周妄耳边轻声说。 　　显然周妄和朋友还不会这么早结束，他们往年就是如此。 　　“那你先回去。”周妄把钥匙给他。 　　周祈难受了。 　　快十点的时候，大家帮着收拾残局。周妄犯困，靠在陈周庄家沙发上小憩了会。 　　“我怎么看不明白，你俩好了没有。”陈周庄凑到他旁边问。 　　“嗯。”周妄神志不清，鼻腔里哼出音节。 　　陈周庄小心翼翼看着厨房里冷脸的沈驰，怀疑他俩闹矛盾，不然怎么一点恋爱的氛围都没有。虽然男的和男的谈恋爱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氛围。 　　“好着呢。”周妄以为陈周庄没听见。 　　行行行，他说好着呢就好着。 　　回去的夜路走得晃晃悠悠，周妄走烦了，要扫共享单车。 　　沈驰不让他酒驾电动车。 　　一路上，沈驰没说话。周妄不习惯他这么闷着，“干嘛？” 　　“我受不了了。”沈驰说。 　　两人刚好走到马路十字路口，红绿灯光交错着，路灯光落在两人的身上。 　　冷风吹得周妄稍微清醒了点，听见沈驰说受不了，他愣了下。 　　干嘛，提分手吗。 　　周妄揉了揉耳朵，洗耳恭听。 　　“你今天必须把情头给我换了。”沈驰推了他一把。 　　周妄晃晃悠悠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石墩，仰着脑袋，望向沈驰，“什么头？” 　　哦。 　　情侣头像。 　　他们是宝宝关系，要换也是宝宝头像。 　　周妄从来不喊他宝宝，所以他们俩中间只会有一个宝宝。 　　沈驰趁着周妄喝醉，举着手机摄像头对准他。 　　“茄子。”沈驰指导他。 　　风像刀子一样，吹得周妄脸生疼，他捂着脸，委屈巴巴。 　　咔嚓。 　　“笑一笑。”沈驰又指导。 　　周妄想了会，听话抬头咧着嘴冲镜头笑了下。 　　笑得还挺灿烂。 　　一个委屈小妄。 　　一个灿烂小妄。 　　沈驰把头像换成了前者。又把周妄手机拿过来一顿操作。 　　醉酒小妄浑然不知。 第52章 　　便利店椅子上, 周妄胳膊肘支撑着脑袋压在小桌板上，几口凉水下肚，他脑子有些清醒了, 但不多, 沈驰跟个没事人似地左他旁边，周妄也不和他说话, 低着个头看手机。 　　他觉得他微信有些不对劲，聊天框多出个不认识的人。 　　“这人头像真2b。”周妄放大着沈驰的头像。 　　沈驰就看他自己骂自己。 　　图片里的周妄坐在马路边小石墩，外套拉链都没拉紧, 松垮挂在身上，修长骨干的手捂着脸，歪着个身子，委屈巴巴就算了, 还有点小害羞。 　　周妄不断放大缩小地看着，觉得照片上的人熟悉又陌生。当他意识到是自己的时候, 一切都晚了。 　　“给我换回去。”周妄对着沈驰的脑袋一顿爆锤。 　　沈驰正在吃关东煮，萝卜片塞在他腮帮子还没来及咬碎，周妄的巴掌就从头顶落下, “咳咳。” 　　“你没吃饱吗？”周妄瞅着他面前一大杯的关东煮。 　　“没有。”沈驰将手机换了个口袋，拉开外套, 把手机藏到胸前的口袋里，防周妄跟防贼似的。 　　“为什么。陈周庄做饭不好吃吗。”周妄问。 　　“心情不好，吃不下。”沈驰看了他一眼。 　　大半顿饭周妄都对他不管不问的, 连他没怎么下筷子都不看在眼里。 　　“你还心情不好？”周妄夺过他的关东煮不让他吃。 　　沈驰将萝卜摔回关东煮的杯里, 两手插兜，就这么看向周妄。 　　服了。 　　他还有脾气。 　　“你到底怎么......嗝。”周妄莫名打了个酒嗝。啧，好没面。 　　沈驰压着嘴角的笑意, 继续看他。 　　周妄将桌上的矿泉水拿着转身就走，沈驰跟他身后一起出了便利店。 　　冷风吹得周妄热扑扑的脸开始降温，这边离地铁站还挺近的，“陪你去吃上次那家面？”他看着手机导航，算是哄他。 　　“好。”沈驰和他挨在一起，站在路边的外侧，给他挡风。 　　小林面馆开在商圈里，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还有一会可能就打烊了。 　　周妄和他坐在上次的位置，他不吃了，就看着沈驰吃。 　　“吃完就把头像换回去，听到没？”桌子底下，周妄踩着他的鞋。 　　“不换。”沈驰摇头。“这是情侣头像。” 　　周妄不解地扫了他一眼，低头快速翻着自己的微信头像，草，果然。 　　这一张他对着镜头灿烂笑得更2b。 　　——笑这么开心，周老板最近在哪发财？ 　　——哥，你终于想开了，要走颜值路线了吗。 　　——不错小妄，头像挺个性的。 　　周妄火速换掉自己的头像，然后回复消息：号被盗，非本人。 　　沈驰淡淡看他的行为，“一点都不懂欣赏。” 　　“你至少把我拍丑了百分之五十。”周妄想把沈驰的微信好友删了，眼不见心不烦。 　　“可这就是我眼里的你。”沈驰说。 　　话音刚落。 　　周妄愣住，不可思议地看他，合着在沈驰眼里自己就这个2b样？ 　　“可爱。”沈驰见他脸色不对，连忙补上。 　　活久见，有人会说他可爱。周妄冷笑了下，将照片往沈驰面前晃着。“哪可爱了？” 　　“笑起来牙齿白白的，嘴唇也红红的，连眼睛都弯起来了，呐，还有个酒窝，才发现你大笑起来有个单边的小酒窝，跟小孩似的。” 　　“这张我抓拍，还知道害羞呢，要不是我拍下来，你照镜子能看到这样的自己？”沈驰反复欣赏，没有认错的态度，只有无限的回味。 　　没让他这么解释清楚。 　　周妄再次看向这两张照片，就又觉得不一样了，“我在你眼里真这样？” 　　“嗯。”沈驰不骗他。 　　还挺生动。 　　“那我要换那个捂脸的，这个笑得太丢人了。”周妄妥协了。 　　同意单纯是周妄又觉得照片里的自己帅气了点，不会是因为沈驰的那句可爱。 　　消息提示不断响起，沈驰的头像弹出来，周妄从未觉得自己这张脸这么欠打。 　　两人头像左右不断滑动，连在一起就是个动作，捂脸，然后再哈哈大笑。 　　纯2b少年行为。 　　除夕夜正值雪化，气温格外低，零下将近十度。 　　正如董淑说的那样，她的再婚丈夫没有带着她一起回老家过年，忙着公司甚至年夜饭也不会回来吃。但是周妄明白他是在刻意避开。 　　周祈对妈妈的再婚持反对态度，当然也讨厌那个抢走妈妈的男人，但是周妄却与张立寻过早接触过，话少内敛，在意细节，会给人留体面。 　　他尽量不出现在他们母子难得团聚的这一刻。 　　董淑身体养得不错，家里请了阿姨照顾，房子比他们以前的家要大很多，她给周祈周妄倒了果汁，带着他们大致看了看，主卧，婴儿房，结婚照，孕照写真。 　　好像真的没有了以前的痕迹。 　　周梁从大清早地就打电话对着周妄骂骂咧咧，问他周祈在哪，扬言要直接找过来。 　　“我带他去我妈那了。”周妄语气平静。 　　周梁显然是没有想到，“真是白眼狼，谁抛弃你们的不晓得啊，还往上贴，有娘生没娘养的。” 　　周妄没听完，直接挂了电话，送周梁去黑名单呆着。 　　“对了，你同学呢？”董淑问。 　　“快到了，我一会去路口接他。”周妄说。 　　“我对他还挺好奇呢，你长这么大，我都很少能见到你的朋友。”董淑听了他朋友一会要来，又俯身将桌子上的果盘摆得更加仔细。 　　“哥的那位朋友可帅了，而且人也很好。”周祈知道是他驰哥，顿时来劲，凑到董淑那里叭叭讲，他正愁不知道该和妈妈说什么。 　　“是嘛？”董淑眼里惊喜，听周祈说了起来。 　　周妄没插嘴，这可能是他拉着沈驰来的原因之一吧，总得拉个带话题的，他不想和母亲独处，并且旁边还要有个周祈，这也是他高中以来住校不愿回家走读的原因。 　　沈驰从车站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周妄站在马路灯杆旁，低头踹踹脚边的石墩，又或者踩着盲道，踢里面缝的小石子，美言不要让盲人朋友踩石头绊倒。 　　周妄还挺喜欢沈驰今天穿的这身黑袄，跟大黑色垃圾袋似的，有个性。肥肥大大，里面看起来能塞两个人。 　　“不是说我认路吗。”沈驰揉了把他的头，“好不容易和你妈见面，不多说说话。” 　　“你和你妈见面的时候话多吗。”周妄问他。 　　问完就意识到他和他妈关系不好。 　　“对不起。”周妄说。 　　沈驰没说什么，和他并肩走着。 　　周妄伸手往他外套口袋里掏，也不知道哪养成的破习惯，看见沈驰的衣服口袋就想掏，因为经常能掏出烟盒和糖。 　　“这什么。”周妄问他。 　　“插炮，路边小超市买的。”沈驰冲他笑笑。“晚上带你放炮。” 　　“这边不让放。” 　　“去家里后面的巷子里，那边没人。”沈驰说。 　　“往旁边百米就有派出所。”周妄提醒他。 　　“小炮，没事。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上楼了我是直接喊妈吗。”沈驰走到电梯口的时候问周妄。 　　周妄笑了，他自己一早上还没喊过呢。“你敢喊我就把你从十楼扔下去。” 　　门还没完全开，董淑就听见一声响亮的“阿姨好”。 　　董淑看着沈驰笑得合不拢嘴，跟周妄一直夸他朋友长得好看。周妄就坐在沙发上剥橘子，然后听着沈驰拍董淑的马屁。 　　什么看着像十八。什么貌美如花。 　　虚伪。 　　一切都挺和谐的。直到晚上八点，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始，周祈坐在电视旁，沈驰也留客厅收拾餐桌上的碗筷。 　　董淑把周妄拉到了卧室。 　　这顿饭吃得算开心，董淑不能喝酒，也喝了点饮料，和他们聊东聊西，情绪也逐渐上去。 　　周妄看着她，以为她要找他说几句真心话。 　　可是董淑却掏出几套文书摆在周妄面前。 　　“前一阵子我咨询了律师关于周祈抚养权......” 　　在医院的时候，她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我想请你帮看些证明，周梁真正收入应该没有这上面的证明材料标出来的多吧，而且他抽烟酗酒有过家暴行为，周妄你应该清楚这些。”董淑看他。 　　一定要这样的时间上提这些破事。 　　“你知道，就算你真和他打官司去争抚养权，那他打官司的钱哪来。”周妄看着她的眼睛，“最后还是我掏。” 　　真有这些事，周梁百分百会再欠一笔债甩他头上。 　　周妄看着她的那些材料。“早干什么去了。” 　　为什么之前不带他走，现在要来争。 　　“周妄。”董淑叹了口气，抿唇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知道自己亏欠了他们太多。 　　“这也是为你好，难道你想离开妈妈去和周梁生活一起吗，周祈以后我带着，你自然也是在妈妈这里。”董淑解释说。 　　“你和我说没用的，他满十四岁，有自己的想法，你大可以现在去问他是要爸爸还是要妈妈。”周妄尽量平和着语气。 　　他们说话都压低着声音，虽然房间隔音不差，但总归在一套房里。都不想让周祈听见。 　　周妄早就想让他们去问周祈这些，还不是把周祈当皮球一样在他面前踢来踢去。 　　董淑其实没说，她临走之前问过周祈。 　　那会子周祈只是哭着回答：“我要哥哥。” 　　周祈不可能接受母亲的新家庭，更也不会接受父亲，他只要看哥哥去哪，哪里就是选择。 　　但周妄和周祈的不同就在这里，周妄不需要任何人。 　　董淑伤神地软坐在床上，垂着头，眼里盈着水光，沉默了不再说话。 　　周妄成长至今最怕看到长辈这种无力的表情，这代表着他们已经没有能力，没有办法去解决事情，连他们都没有办法，周妄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左右不过被情感所牵绊，他不可能做到冷漠无情，漠不关己。 　　像是绳子栓着他。 　　周妄常常想去一个新的城市，没有人认识他，然后独自慢慢地活着。可是下定这样的选择，需要舍弃很多感情，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否正确，是否太过自私。亲情到最后是厌倦甚至是排斥，但却又在某些时候刺痛内心，难以割舍的爱。 　　他做不出选择。 　　“如果你生出来的孩子，不喜欢周祈怎么办。如果周祈不喜欢这个孩子，不喜欢你的新丈夫，不喜欢这个家。”周妄垂着头，缓缓靠近她，轻声去问。“你又要怎么办呢。” 　　“妈妈还有你，我会花钱给你付一套房子的首付，在北苑城区的任何地方。留下来带着周祈，等到你们都稳定，周祈毕业了，你也有了工作，妈妈想看你们成长。妈妈还有积蓄，可以给你钱在北苑立足，这样难道不好吗。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董淑说。 　　好残忍。 　　把他困在这里，去回望他一生的伤。 　　情感牌打到最后，竟然也要用钱去算。 　　“我什么都不想要，周祈我也不要。” 　　“放我走吧。”最后，周妄说。 　　其实房间的门一直没有紧闭，董淑不能在密闭环境下久呆，她将电视春晚的声音放大，那样阖家欢乐的节目的声音掩饰着房间内商讨家庭分割的话语。 　　也是这个时候，周祈想去卫生间，路过门口，听见了周妄说的话。 第53章 　　压抑久了的感情就会变成一把刀子, 无形中伤人。 　　房间里坐着掩面的女人，以及神色依旧淡薄的哥哥。陌生环境下，周祈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以前的那个家, 连周妄也瞬然变得那样陌生。 　　他扭头跑开了。 　　速度很快, 沈驰在客厅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卧室女人一声惊呼：“周祈！” 　　她有孕在身, 不能剧烈运动。周妄站在原地，缓过神后，疲倦地朝门外追出去。闯到门口的时候, 沈驰披着外套跟了出去。 　　周妄拦住了他，“你帮我照看她。” 　　沈驰沉默点头。 　　门并没有关紧，客厅电视里的春晚还在继续，灯火阑珊的城市阖家欢乐, 将夜里冷风灌进来的温度衬得更加冰冷。 　　“让你见笑了。”董淑自知有外人在，控制住情绪, 她低头，在餐桌的木椅坐下。 　　沈驰给她倒了杯热茶，摆在她面前, “周妄会带他回来的。” 　　董淑满心堵着的话无人倾述，家丑不可外扬, 这些事更不会同沈驰说。 　　“兄弟间闹矛盾是常有的事情。”沈驰不动神色地说了句。 　　董淑重新抬眸看他，“你家里也有兄弟姐妹吗？” 　　“嗯。有哥哥也有姐姐。”沈驰说。 　　“那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董淑问他。 　　说实话，沈驰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唯一的私生子。没准那老头还养了个更小的。 　　沈驰只是点头。 　　“我以为他们关系很好......”董淑不知怎么说起, 周妄说出那句周祈也不要的时候, 她有些惊讶。时隔多年，她难得见到周妄对弟弟排斥的感情。 　　当初生周祈的时候，是瞒着周妄的, 直到显肚了才没有瞒住。当时还没十岁的周妄虽然比同龄孩子早熟懂事，但也还是不愿接受事实。 　　父母的爱不想分给别人，更何况这样的爱本就没有多少。 　　可生命降临下来，肉乎乎小手躺在周妄的掌心里，他认命地接受了。 　　他扮演着兄长的身份，毫无经验，也无人指导。 　　董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驰就已经明白周妄的痛楚了。 　　黑夜里，耳边时而传来烟花刺耳的“嗤——”声，却未见空中绽放烟火，路口有几个小孩聚在一起放仙女棒，火光亮起，如同模糊的虚影闪过周妄的余光。 　　楼房很多，楼道口也密密麻麻，不知道周祈藏到哪去了。 　　周妄往小区靠近马路边的大路找，他只担心周祈乱跑到公路上，当初通知他车祸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周妄至今都有阴影。 　　他跑出来得着急，没有穿外套，单薄卫衣竟也不觉得冷，后背更是冒热汗。 　　确认过周祈大概不会乱跑到马路边后，周妄松了口气，折回去在小区找。 　　周祈蹲坐在小区花园的水池边，借夜色遮掩着自己，在棵大树下看见了那抹白色的身影，是周妄。 　　本来要哭鼻子的，见到周妄来找他，眼泪竟然也不掉下一颗。周祈睁大眼睛，不眨眼，怎么也要憋出几滴泪。 　　周妄来回找着，转身朝着小花园的方向走去，家家团圆，这个点也是饭点，没什么人会到这里。 　　他偏头，周祈就跟野猫似地在角落里盯着他看。 　　“过来。”周妄生气地冲他吼道。 　　周祈一愣，为什么他还能生气。 　　两人僵持不动，这是周祈为数不多的反抗他。 　　周妄皱着眉，大步朝他走去。 　　“你别过来！你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周祈憋着劲，他目视了这池水，怎么说也得几米深。 　　周妄没理他这样的威胁，依旧上前，周祈爬着台阶真要往下跳。下一秒就被周妄揪着耳朵拽了下来。 　　“这样以后还有谁能管得了你。”周妄揪着他的耳朵不松手。“都知道离家出走了。” 　　“疼疼疼疼——哥——哥哥——”周祈脸皱在一起，刚才没流下的眼泪现在彻底被疼出来了。 　　周妄松开了他。 　　松开后，周祈立马变脸，“不就比我早生个几年，你凶什么凶！” 　　“对，我不过就比你早生个几年，我又能有什么用。”周妄冲他吵了起来。 　　周祈愣住了。 　　夜色下，他努力看清周妄的脸色，愤怒还有厌恶。周祈缓缓眨了下眼，懵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知道周妄现在心情也不好，但请他不要说气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祈往他走了一步。 　　“今年是最后一次我带你和妈妈过年。等那个孩子出生，她就彻彻底底有了新的家庭，这可能是我们最后吃的一顿年夜饭，你明白吗。” 　　“当然，你还小，往后还有很多机会和妈妈在一起，努力也许能融入那样的新家庭，我做不到。”周妄看着周祈。 　　周祈默默地听着，好像明白了，好像又没有。 　　为什么做不到呢，明年他们一起再来就是了。 　　“至少在这天，我不想看你闹脾气。”周妄垂眸看他，语气冰冷。 　　这样跑出来太不礼貌了，夜晚外面的危险有多少，大家又有多担心他。周祈也觉得做得不对，可被周妄这么训斥，心里的委屈又被放大，眼泪啪嗒啪嗒就要往下流。 　　他知道周妄不是在和他闹着玩，也许哥哥确实讨厌他。眼泪被冷风吹得冰凉，他不去用手抹掉，任由它们覆盖在他眼睛里，将视线染得模糊。 　　接着，就有一个更冰凉的东西擦拭在他眼垂。 　　是哥哥的手背。 　　囫囵地抹擦了下，周妄就再也没有别的举动。“回去。和妈妈道歉。” 　　周祈点头，一边抹泪，一边跟着周妄走。 　　哥哥就这么走在他面前，连头也没有回一下，周祈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能像周妄长那么高，他抬眸看着周妄的肩膀，渐渐朝光亮的地方走去。 　　推门而入，董淑立马迎上来，拽着周祈就打他屁股。她不太会严厉地教训孩子，气急了就打屁股，家里有时候有晾衣架或者擀面杖什么的，就拿来拍几下。 　　也不疼，周妄小时候不听话也被打过。 　　“我知道错了，不乱跑了。”周祈躲着巧劲，绕到董淑身后，这样就挨不着了。 　　董淑把他拽过来，“今晚睡这，少惹事。” 　　周祈下意识抬眸征求周妄意见。周妄没管。 　　周妄察觉到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沈驰应该是和董淑说了些什么，本以为气氛会很尴尬，但其实没有，董淑闭嘴不提刚才房间里和周妄的对话。 　　和周祈说完话后，董淑也朝着周妄看了眼。 　　临走的时候，董淑掏出了三个红包，往他们三人一人塞了一个。 　　“阿姨，我就不用了。”沈驰推辞。 　　“都是孩子，谁也不能少，快拿着。”董淑直接往他外套衣服里面塞，“以后生活上还多照顾我们家周妄。” 　　就凭后半句，沈驰就毫不犹豫地收了。 　　当然要多多“照顾”。 　　周妄白了他一眼，轻飘飘丢了句“虚伪。” 　　两人从小区走出来，无车的马路宽敞，街道也没什么人，沿着路边就这么走。 　　“你和我妈都说什么了。”周妄踢着路边的石子，踢半天没踢歪了，气得他踩上去。 　　“没什么，就说兄弟姐妹之间闹矛盾是常有的事，让她放宽心。”沈驰说。 　　“你妈不就你一个吗。”周妄问。 　　“老头那边的，他有个儿子还找人开车撞过我。”沈驰淡然。 　　“你和我妈原话也是这么说的？”周妄看他。 　　“美化了点，不想留差印象。”沈驰说。 　　走到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沈驰将袄子脱了，像盖被子似地披在周妄身上。 　　“干什么，我不需要。”周妄被肥肥大大的黑袄包裹着，从第一眼起，他就觉得这袄子像个大垃圾袋。 　　“穿吧，这衣服丑得我心烦。”沈驰说。 　　“那我穿我身上，你看着不就更烦了。”周妄裹着袄子，不理解。 　　“穿你身上就好看。” 　　残留着他的体温，炽热温暖着周妄的身躯，他习惯性将脸埋在衣领口下，在绿灯亮起的时候，拽过沈驰的手塞在口袋里。 　　沈驰就紧紧挨着他走。 　　沈驰里衬的是一件黑色高领紧身毛衣，这种衣服很衬身材，宽肩窄腰，下摆压在金属皮扣里，腰身劲瘦。长裤衬出修长的腿型。 　　周妄盯着看了会，里面确实比他这大袄帅。 　　心烦的时候还得是看点这些赏心悦目。 　　周妄仰着脸走，去看头顶的树枝，路边的积雪其实已经化得差不多了，边走还能在冰面小滑着。他心情不好，就想这么走着。 　　“你打车先回去吧。”周妄看他没穿什么厚衣服。 　　“不用。”沈驰点了根烟，吐息着烟雾侧目看他，“陪你走走。” 　　“你再表演个鼻孔出烟给我看。”周妄冲他扬了扬下巴。 　　沈驰停下来，站在树边，原本是能表演出来的，偏偏在烟散出来的时候破功笑了，低声咳着，“真难。” 　　“去找个地，把你袄里的炮给放了。”周妄记得答应他的。 　　“好。” 　　路边松柏的叶子上还有些积雪，绿化围栏也有些许点，周妄用手轻轻拨弄着，收集几处，搓了个小雪球。 　　今年他还没堆雪人来着。 　　啪叽。 　　雪球又被他发泄似地摔在地上。 　　“我发现你比我还有暴力倾向。”沈驰看着他小发脾气。 　　“你懂个屁。”周妄将沈驰嘴里的烟抽出来，自己咬着，先快步走了。 　　沈驰只是笑，走快跟上他。 　　后面街道的店铺早就关门了，整条路空荡荡，都是他们的。 　　周妄又把袄子脱了让沈驰穿，两人轮换着穿，倒也觉得有意思。 　　他在角落里等着，看沈驰去一家几十米开外唯一开门的小超市去买烟花。几十米的距离他懒得动，周妄就这么看着。 　　看见沈驰先举了个什么炮仗，然后又放下，挑挑拣拣了半天。 　　跟傻子似地举几个烟花棒朝周妄晃来晃去。 　　周妄眯着眸，选着自己想要的。 　　最后沈驰拿过来的里面，还有精致的那种小仙女棒，门口小孩玩的那种，小儿科。很小一个躺在掌心。 　　“拍照好看，等会我们拍照。”沈驰说。 　　其实周妄每次偷拍他，沈驰都知道。沈驰发现周妄还挺喜欢拍照片的。 　　两人转到偏僻漆黑的巷口。 　　“你知道那个吗。就是铁盆盖上面，然后，呲溜——飞好高的那种。”沈驰比划着。 　　周妄看他抽象的比划很嫌弃，“又没有铁盖。” 　　“有。”沈驰往不远处的店门口看了眼。 　　那家人回去吃饭，看门口狗栓在小院里，铁狗碗刚好就放在外面。 　　抢狗的碗玩，多损。周妄摇头，才不成为他的共犯。 　　“明天我给它买个新的，买个更好的，不锈钢的。”沈驰也不知道在和周妄说还是在和狗说，拿了人家狗盆就走。 　　“沈驰你真缺德。”周妄无语。 　　“那你别玩。” 　　周妄看了眼狗，最后还是凑到沈驰身边去了。 　　沈驰蹲下身，用打火机点炮，神色不紧不慢，毫不慌张，等到确认火点燃后，他还要看会，然后才把铁盆一盖，拽着周妄往外跑。 　　周妄自己有腿，会跑。 　　但沈驰就是要带他跑，手拉手那种。 　　“biu——”铁盖在空中腾飞，伴随着一声声狗吠。两人都笑了。 　　“你来。”沈驰把打火机给他。 　　周妄跃跃欲试。 　　在周妄乖乖蹲下来点炮的时候，沈驰抓了把摔炮，周妄准备盖铁盆，沈驰就把摔炮砸他身后的空地，啪啪啪的声音吓周妄一跳，盆也没拿稳。 　　最后盖上撒腿就跑。 　　“胆小鬼。”沈驰揶揄他。 　　“缺德。”周妄从他口袋里套出一盒摔炮，一把抓过砸向他面前的地。 　　两人就这么打打闹闹玩了会。 　　玩累了，周妄就疲惫地顺地坐下来，随便路边的石阶。 　　沈驰长腿撑着蹲在他旁边。 　　安静些许。 　　“你觉得我冷漠吗。”周妄点燃了根烟花棒，垂眸看着火光跳跃，闪烁着绽放花边。 　　“不觉得。”沈驰用打火机又点燃了根，塞到周妄的手上，让他拿两根。 　　周妄拿着两根，在空中画圈圈，小时候大人教他们都这么玩，烟花棒在手里就画圈圈。 　　“冷漠的人能摆出这样的表情？”沈驰又翻出他俩的那个情侣头像，“以后觉得自己冷漠，你就看看这个。” 　　周妄没骂他，余光瞥了眼只是轻笑。“我觉得我挺冷漠的，对家没什么感情，早就想把这些破事甩到一边了。” 　　“我要是你，我也甩，烦都烦死了。”沈驰没开导他。 　　周妄愣了下，“你真这么想？” 　　“你怎么想我就怎么想。”沈驰借他的烟花棒的火光去点燃一根新的，拿着学周妄的模样画圈。 　　“我早就受够了。”周妄说完心里舒畅许多。 　　沈驰安静听着，将手里刚燃的烟花去和周妄手里快燃尽的交换。 　　烟花燃烧的声音里夹杂他一声轻微叹息。 　　“你拿不定的主意，我替你做。”沈驰说。 　　周妄还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二中住宿条件并不差，如果周祈哪个家都不想去的话，可以住校，我会安排老师在学校多关照他。” 　　“公寓的那两间房就算你以后退租，我也会租下来不动。你想回北苑，他随时可以找你。如果他想走读，那两间房他也可以住。” 　　“环境不改变的话，对他来说，会更好接受。”沈驰继续说。 　　周妄微愣。“你没必要做这些。” 　　“说了，你拿不定的，我替你做。”沈驰偏眸看他，“这些问题能够解决，就不足以烦心。” 　　“为什么。”周妄和他四目相对。 　　明亮的火光流连在他漆黑眸色中，连同周妄诧异的表情也倒映在他眼底。 　　烟花燃尽了，在四周陷入黑暗的瞬间。 　　沈驰俯身凑上前，吻轻轻落在周妄的唇上。 　　“因为我喜欢你。” 　　零点钟声敲响，新春到来。 　　万家灯火庆贺迎春，灯火阑珊。 　　唯独这偏僻安静的角落，周妄能将他的表白听得一清二楚。 　　肮脏的烂泥和刚化完的雪水黏腻在一起，湿冷冰凉，烟花棒的梗燃尽后，被人失手掉落在那堆雪泥中。 　　周妄微微张口，呼出的气息瞬间化作白雾迷失在黑夜里，身体靠在了墙壁上，沈驰低头，轻咬他的下唇，含着，不急于和他接吻。顽皮似地蹭弄他的下唇。 　　周妄尝试着也吻他。嘴唇碰碰他的上唇，近乎撒娇的行为很快让沈驰包含住，湿润炽热的舌尖卷裹着一切，像是吸果冻一样，周妄的舌被他狠狠吮吸回去。 　　“嗯...”周妄被他压着，发丝凌乱蹭在侧脸。 　　漆黑的视线里，他仿佛找到了当初的快感。 　　其实周妄很早的时候，也怀疑自己病了，挤压在心中的情感，愈来愈麻木，像是结了痂，完全愈合是没可能的，他总会撕开。 　　压力挤压着想要释放，他将这种情绪泄在他可能认识且发生关系的陌生人上。 　　沈驰是第一个。 　　这种坠落感来袭的时候。 　　沈驰像是一席温床，在他下落途中，接住了他。 　　很快，牙齿碰到牙齿，周妄有些吃痛。 　　沈驰却用手捧着他的下颌，逼他抬起脸，吻得更深。 　　就这么吻着，就能把答案吻出来。 　　沈驰知道的，周妄紧闭的嘴巴，口是心非的话都不能信。 　　只有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他才会失守。 　　撬开他。 　　得到一句。 　　“我也喜欢你。” 第54章 　　路口闪烁过一道车灯, 从东面扫进巷口，匆匆路过。光束一瞬照射在他们身上。 　　周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着身子喘气。沈驰手心捂热他的脸, 虎口卡住周妄脸上为数不多的肉, 摩挲着。 　　沈驰把他堵在这样小的角落，以至于周妄抬头看的时候, 就只能对上他那双带笑的黑眸。 　　周妄看着他的眼睛，人生从未像现在这样认清自己的内心，爱人的感觉这样, 犹如暖流过心脏。黑夜里紧紧相贴的两具身体远比不上此刻对视着的眼睛。 　　他勾唇，感受到黏腻湿润的唇在冷风中吹得冰凉，又想要索取温暖，于是, 周妄直起腰，手臂搂过沈驰, 压着他的头往下倾斜着，主动吻了上去。 　　没有见过这样主动的他，沈驰眼里只是新鲜, 他不明所以地承受住，低沉沙哑的嗓音揉碎在两人唇齿交缠的声响中, 勾荡在周妄耳边：“怎么了。” 　　“别问。”周妄喘过气，低声回他，毫无章法地在他唇上乱啃着。 　　就这么在小巷口互啃了会, 晚上人少偏僻, 但周妄也不能保证方才是否有人会看到他们，但已经无所吊谓了。 　　“你蹲这，我给你拍个照片。”周妄指了指旁边井盖旁的路边沿, 上面还有些积雪。 　　“怎么拍？”沈驰听话就在那里蹲着。 　　可能人的通性是这样，在起雾的玻璃上，在海边的沙滩上，在积雪上，总会留下重要的人的名字。 　　周妄在他脚边的那块积雪，画了个“SC”。 　　积雪不够多了，沈驰接着画了个“X”的时候，已经没有雪了，“后期回头P一个ZW。” 　　最后还有俩根烟花，周妄让沈驰全用了，往往都是偷拍或者抓怕，真让沈驰看镜头，周妄又有点不太会了。 　　沈驰用打火机点燃烟花，听周妄的指导，见周妄还在准备，无聊地咬着烟玩，两手垂着烟花，“刺啦啦”的，他就这么看。 　　“沈驰。”周妄喊他。 　　沈驰抬眸去看，瞬间，周妄狂按快门。 　　沈驰还没来得及笑呢，周妄就和他说拍好了。 　　照片里，他蹲在路边小井盖旁，烟花打着光映照在他立体的五官，侧过脸，狭长狐狸眸闪烁过笑意，银质锁链挂在修长的脖颈反射金属光泽。 　　没看镜头，其实第一反应，他看的是周妄。 　　照片有点糊，但周妄说这叫ins风。ins风就是把他拍得很硬很硬那种。沈驰也就信了。 　　反正跟他偷拍周妄的那种风格异曲同工。 　　烟花也放了，照片也拍了，亲也亲了。回去的路上，沈驰就贴着周妄走。 　　“干嘛？”周妄嘴角藏不住笑意，但还是故作冷漠。 　　沈驰就偏头看他，也不说话。 　　“干嘛呀。看我做什么。”周妄被他盯得就想笑。 　　“我在想。”沈驰顿着。 　　“想什么。”周妄偏过脸，低头走路。 　　“想你怎么还不喊我宝宝。”沈驰说。 　　“我喊不出口这个。”周妄声音越来越小。“你换个。” 　　“乖，喊老公。”沈驰笑了。 　　“一谈恋爱就这个死样子。”周妄嫌弃。 　　沈驰就黏着他走。 　　过年期间，周祈就一直在董淑那里住着，电话手表没电了，也不和周妄说。单方面的就不搭理周妄了。 　　周妄期间也就给他发过几条消息，告诉哪些衣服该洗了，该换了，让他别让董淑操心。但都没有得到过回复。 　　很快就是情人节了。周祈由此见到了董淑的新丈夫，心理一个承受不住，就提包要走人。 　　可是又能走到哪去，只好又回到了公寓楼。 　　周妄开门就看见他那张小脸即将要哭出来的样子，直接无视，让他进屋。 　　两人在屋里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周祈直接就钻到卧室去了。周妄发现他最近学习很用功，但大多数是无效功，几个崭新的笔记本上面记的全是最基础的知识点，但他记得却很仔细。 　　周妄只当他是用来发泄情绪而已，这个现象从他期末考试前就开始了。 　　手机震动，沈驰的消息又弹出来。 　　驰：晚上几点过来。 　　周妄看了眼周祈的卧室，敲了几个字。 　　妄：算了，小孩回家了。 　　驰：凌晨不可以吗。 　　弄得像偷情一样。 　　驰：真的不可以吗【哭哭】 　　妄：不可以。 　　妄：一点多吧，就一小会。 　　最后还是于心不忍。 　　只是晚上的时候，沈驰等来的不是周妄，而是另一个人。 　　“怎么提前来了。”沈驰去开门。 　　门打开，面前站着的是周祈。 　　周祈抬头，发现沈驰家的客厅变得怪怪的，摆着小蜡烛，还有玫瑰花束，这个年龄的他瞬间明白了什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沈驰微愣。“没有，没有别人。”他侧过身展示给他看。 　　“那就好，还以为你带女朋友回家了。”周祈就往里面走，“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怎么从来没告诉我。” 　　“你还小，倒问起我这种事。”沈驰将门关上。 　　“我哥就肯定知道，你俩玩得好。跟我玩，也是带孩子似地带着我而已。”周祈坐在他的沙发上晃悠着双腿。 　　找他来当树洞了。 　　“你哥也不见得就知道。”沈驰从冰箱拿了瓶饮料递给周祈，骗小孩他眼都不眨。 　　周祈举着饮料瓶咕噜咕噜连喝了几口，神情沮丧。 　　沈驰以为他要聊家里的事情。 　　“一般考不上高中的小孩都会去哪里。”周祈问他。 　　“嗯？”沈驰思考了会，“职高？” 　　“职高是什么样的？”周祈又问。 　　“也是一种学校。”沈驰并不怎么了解。 　　“那还能上大学吗。”周祈问。 　　“还是有希望的。”沈驰回答他。“你现在就有考不上高中的压力了？” 　　“不是我，是我的朋友，白毛你还记得吗。”周祈说，“她成绩实在太差了，最近她家里人做生意要带她去别的城市，给她转学，如果成绩不好，家里人会不让她念书的。” 　　沈驰记得那个小女孩。 　　“我想帮她。”周祈说。 　　“你想怎么帮。”沈驰看他。 　　周祈终于明白有心无力的意思了。他手抄了大部分的知识点，按照上面学的话，各科都及格完全没有问题，但是白毛下学期可能就转走了，之后见不到她，也就不知道她将来会怎样。 　　友谊给周祈上了分离的第一课。 　　“所以，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就干涉别人的人生对吗。”周祈问他。“就像我哥哥的人生，将来也可以没有我。” 　　“人和人的陪伴都是阶段性的。”周祈说。 　　这种道理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太过残忍。 　　沈驰只是勾唇笑了，“还是不一样的，你哥哥是你的家人。你们不会分开。” 　　“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周祈看他。 　　沈驰没有反驳他，他看向水缸里两只飘来飘去的水母，“因为你爱着你哥哥，你哥哥也同样爱着你。就像你的关心送到你好朋友的手里，她也会同样收到了你的爱。” 　　“存活在彼此的爱里，怎么会分开呢。”沈驰对他说。 　　周祈听到这话的时候觉得奇怪，为什么说他爱白毛，男女生之间怎么轻易说情情爱爱，但是又觉得沈驰说的爱并不是单纯的情爱。 　　听起来挺肉麻，但从沈驰嘴中说出来又那样轻易，就像他以前读童话故事那样简单。 　　“可我觉得我哥有时候会讨厌我。”周祈怕他又是哄小孩。 　　“什么时候。”沈驰好奇。 　　“觉得我是个拖油瓶的时候，也不会对我笑，整天闷闷不乐。”周祈说。 　　“嗯，那可能就是讨厌。”沈驰说，“就像你哥要把你丢掉，你也讨厌他那样。人总是要有些情绪的，你哥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哪里讨厌他了。”周祈嘴硬。 　　“比如这些话，你不会和他说，而是跑过来对我说。你还在生他的气。”沈驰歪着脑袋，凑过去看周祈的眼睛。 　　周祈被他说中了，“我只是觉得有时候，你比我哥更会解决问题。” 　　“不过到时候，我还可以经常来这找你玩吧。”周祈问。 　　“我可以把这栋房子的钥匙给你，这里的一切也都留给你。”沈驰说。 　　周祈愣了，“我哥宁愿带你走都不带我？” 　　“傻。”沈驰揉了把他的脑袋，“我也得上学的。” 　　周祈松了口气。 　　原来大家都要分开。 　　“所以，你有自己的打算了？”最后，沈驰问他。 　　“我知道，人总是要长大的。”周祈说。 　　五月。 　　周妄去了南城，和沈驰同居。 　　那段日子就好像脱了缰的野马。 　　夸张，放纵，像做梦。 　　每天忙不完的工作，写不完的报告，每天也有做不完的爱。周妄所有的时间都被沈驰占据，沈驰会管他每天吃饭，从医院每天接送他，他新认识的什么人，同样也会出现在沈驰的通讯录里。 　　周妄常常会有种沈驰的人生寄生在他人生上的错觉。 　　但这种生活总归是快乐的。 　　周妄经常用沈驰.的账号去发照片记录沈驰。 　　评论区基本都会感慨一句。 　　“原来沈驰皮下竟然是两个人。” 　　“我怎么感觉，这样一天天下来，像是你在养着我。”周妄和他在一起确实没怎么担心过钱的问题。沈驰给他的也不会特别多，但足以维持两人现在的生活。 　　“这叫投资。以后我就等着你养我了。”沈驰说。 　　“等你老了我就把你丢养老院。”周妄捏捏他的脸。 　　“那就成了没人管的痛苦老头了。”沈驰吻着他，俯身压过来，“还有好几盒可以用，继续吧。” 　　“这么□□不会腻吗。”周妄有些体力不支。 　　“怎么会腻呢。”沈驰抬起他的腿，“我们还有很多没玩过。”他声音也随着周妄的心跳而颤抖。 　　一个傍晚。 　　周妄清理账号私信后台的时候，再次看见了沈驰妈妈的那个账号。 　　他记得明明拉黑过了。 　　这次比上次还要直接。 　　——我要见陈连生。 　　哦。 　　时间久了。 　　周妄都快忘记他的真名了。 第55章 　　和沈驰真的相处久了, 周妄越来越能感受到他真实的性格。 　　周末医院实习有个团建，周妄没打算缺席，傍晚去可能晚上八九点也就回来了。 　　沈驰在翻他们的衣柜, 周妄的每件衣服包括内裤, 他都知道，会给周妄添新衣服, 那种明显的情侣装并没有，但是相同色系的衣服穿在一起，也就很有那种味道了。 　　“能带家属吗。”沈驰问他。 　　“他们都不带。”周妄不想带他。 　　沈驰找了个新袜子, 跪蹲在周妄的腿边，握住他的脚踝，“抬起来。” 　　“我生活还是能自理的。”周妄往后缩了下。 　　沈驰拉过他的脚踝，把袜子给他穿上了。“等我老了, 你就这么照顾我。” 　　“我给你养老院包季。”周妄踩在他膝盖上，晃悠另一只腿让沈驰难以抓住, 他垂眸，淡然看着沈驰低下去的脸。 　　错觉吗，感觉他最近有些瘦了。 　　“好, 我俩住养老院还要睡夫妻房。”沈驰又抓住他那条晃悠的腿。 　　夏天周妄有各式各样的短裤，他图方便, 纯色松垮的短裤盖过膝，上面随便搭一件短袖都很可以。 　　沈驰非要说他穿得很色，手从裤口就能摸进去, 摸到他的大腿。 　　但周妄很耐心地告诉他, 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他这样变态要掏□□。 　　他将周妄的腿架在肩膀上，脸贴着腿，亲了一会。 　　周妄又痒又难受, 靠在床上仰头，让他摸了会。 　　“好了，去吧。”沈驰拍拍他的屁股，将他从床上拉起来。 　　“走了。”周妄侧过脸看他。 　　沈驰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也望着他，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意。他睫毛浓且低垂，在光线暗下，像是为那双眼睛蒙了层雾。 　　周妄站在门口又这么看了会，想说什么，沈驰打断了他：“门口垃圾记得带。” 　　“哦。” 　　周妄很少参与这种集体活动，他每天工作结束就回到沈驰的租的房子里，不用操心水电费，不用操心每天吃什么，好像在这南城有了自己家一样。 　　可这些总归是沈驰带给他的。周妄就是这样，别人对他的好，他总想找空去还。 　　其实他早就存了笔钱，找不到时机准备礼物，也不知道该送他什么。 　　沈驰应该什么都不缺吧，因为周妄发现他现在对什么都没兴趣，从北苑搬来的水母，在来到这后没有几天就死了。 　　早就和他说过的，水母寿命就是很短。沈驰也听进去了吧，那天晚上，他光着上半身，在周妄在床上准备熟睡的时候，独自默默收拾了水母缸。 　　周妄以为他还会给水母办个葬礼什么的。周妄看不到他的难过，甚至觉得沈驰还不如自己内心的失落。 　　毕竟这水母，他也插手养过的。 　　周妄来得算早，坐在座位的角落里，一个人有些分神。 　　“周妄。”有人喊了他名字，周妄有点印象，每天工作打过照面的同事。 　　陈筠朝着周妄走过来，身材高挑均匀，声音好听咬字带点南方人的温柔，半黑框眼镜架在高挺鼻梁，眼睛明亮如星辰，见周妄就客客气气的笑，脸上就写了三大字——人很好。 　　周妄在想事情，冲他回笑的时候，只是嘴角上扬三个像素点的距离。 　　“我们来得还算早。”陈筠就在他旁边坐下，倒着周妄手边的茶水，先给周妄倒了杯，再给自己倒了杯。 　　周妄没碰，他不渴。 　　“我每天看你好像就住医院附近，是哪个小区呢。”陈筠说。 　　“小公园旁的明盛园。”周妄回他。 　　“那里房价不便宜呢，你是和别人合租吗。”陈筠又问。 　　周妄从明盛园的配置上就知道应该是个中高档小区，位处于医院学校附近，交通地铁方便，小区每户的配置还有停车库，小区里娱乐实施也很多。 　　“哦，抱歉，我只是最近在找房子，有点关注这个。”陈筠说。 　　“没事，我和...对象住一起。”周妄将原本的“朋友”改口了。 　　“你有对象啊。”陈筠眨了下眼，“看不出来，大学谈的？” 　　“嗯。”周妄点头。 　　“和对象同居啊。”陈筠轻微叹了口气。 　　周妄注意到他不像沈驰那样随手在桌上摆烟盒和打火机，没有抽烟的习惯，陈筠手修长干净，很容易让人的视觉跟着他手的行动看过去，这是他要倒的第二杯茶水了。 　　包间开始陆陆续续来人，陈筠就这么坐在周妄的身边。 　　“我原本想问你能不能合租的。明盛园离医院真近呢，至少能在被窝再躺半小时。”陈筠笑着和他说。 　　“恐怕不行。”周妄嘴上还在和他说话，心又飘出去了。 　　房子是沈驰找的，房租也是他付，周妄有点不太想这样。 　　话到周妄这里就掉了，陈筠也没有再说别的，他和群体融入得很好，似乎在场的朋友也很多，后来周妄听他们说话带着口音才知道，他们有的都是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最后一起再分到医院实习。本地拔尖的学校大部分都不隔太远，彼此家境也都不会差。 　　说的一些事情比如高中老师什么的，比如当地学院拆迁这种旧事，他们都很能聊得来。 　　周妄和他们不一样。 　　虽然没说要喝酒，但其实多少劝着周妄还是喝了点，这种团建本身关系就不算多亲密的情况下，周妄不会去第二场。 　　但陈筠他们是打算接下来继续去玩的。 　　“不去了吗？”陈筠没理会几个友人的问话，只是侧过脸看着身旁的周妄，“他们要去酒吧呢。” 　　周妄摇摇头。 　　“我懂，对象管得严。”陈筠勾唇笑笑。 　　嗯，怎么不算呢。连周妄买了新内裤都要问上几句，周妄越来觉得他黏黏糊糊。 　　周妄点头。 　　“你对象肯定很漂亮吧。”陈筠陪他走出去的这段路，不经意问道。 　　“嗯。”周妄想想沈驰那张脸，确实漂亮。 　　不远处有人喊陈筠的名字，他抬眸应了声“就来”。 　　“嗯，前面就是地铁口，我走了？”陈筠看他。 　　“好，再见。”周妄回看他。 　　陈筠对他笑笑。 　　地铁口有条岔路是通往商场的，周妄不着急赶回去，从商场的口走出去转了转。 　　基本一楼都是些奢侈品专柜，周妄平常没什么兴趣看的，但今天鬼使神差地留意转了转。他知道沈驰平常送朋友的小礼物基本也都四位数起步，也明白这可能是他很收敛的方式了。 　　他想送个有性价比然后又配得上沈驰身位的。 　　周妄没那么内耗，他不擅长爱好这些，就真的不了解，不了解就拉倒，逛了圈感觉还不如买俩盒套让沈驰开心。 　　这让周妄想起了一个人，季升。 　　当年他想方设法给金落买礼物的时候，心路历程估计和他现在差不多。 　　周妄想到这愣了下。 　　最后他两手空空回了家。 　　开门迎接的自然是沈驰，在周妄出门的这段时间里，他好像什么也没干，就等着周妄回来。 　　门关上的时候，周妄就站在门口。 　　然后沈驰就会凑过来闻他。 　　沈驰热衷于在家里扮演一位时刻害怕丈夫出轨的妻子，这他戏瘾。 　　鼻子在他颈窝嗅着，两个爪子也要搭在他的腰上摩挲。 　　“有男人味。”最后沈驰下了结论。 　　“哪有。”周妄皱眉，嗅了嗅自己，什么也没有。 　　要说真有的话，可能就是陈筠，他身上一股淡淡不知名的洗衣粉味，反正周妄觉得像洗衣粉。 　　但沈驰闻出来是款经典男士香水，而且是他认为很骚包的牌子。 　　“我生气了，要把你大炒一顿。”沈驰说。 　　周妄朝他白了一眼，想大炒就想呗，还得找理由，什么鸟性周妄能不懂他吗。 　　周妄今晚上是喝了点的，脑海昏沉又想到沈驰妈妈的那件事，“你最近玩账号了吗。” 　　“前几天稍微看了下，怎么了。”沈驰说。 　　这个账号他们已经共同用了，密码什么，沈驰都知道。 　　那就是沈驰私下里和沈清雅联系过，而且并没有让周妄知道。 　　不清楚他们聊了什么，但周妄知道沈驰心里一定憋了事情没向他倾诉，治病要从根本解决，周妄回想到现在，真正能让沈驰吐露真心的时刻，少得可怜。 　　想到这，周妄就很烦躁。 　　因为他像是一个被人包养的笨蛋。 　　这个概念出来后，周妄观念有些扭曲。 　　逻辑再重新理一遍。这样说，好像又能说得通。 　　至少他们的生活，性要比日常多。哪怕明确过彼此心意，隔段时间却总想再确认确认。 　　显然，沈驰没有察觉周妄在想什么。 　　接吻的时候，他从周妄唇齿间尝到了酒味，眸色沉了半分，吮吸着他的舌，惩罚意味地持续性不让周妄呼吸，憋着气濒临窒息，周妄拧着他胸口的肌肉。 　　放开后，周妄大口大口呼吸，薄薄白皙的眼皮也透着点淡红，周妄没吭声，脱了裤子。 　　沈驰压过去，紧紧地和他的贴在一起。骨头相互硌得生疼，但就是这样又疼又生出爽感。和周妄做这种事情，简单的也好，全套的也好，沈驰都乐在其中。 　　最后折腾狠了，周妄靠坐在床头边，身体坐直，腿随意地摆放在被褥里。 　　沈驰圈着他，低头，手握了两个。 　　“疼。”周妄皱眉。 　　沈驰就在掌心抹一些东西。 　　周妄绷着个脸，眉头还是没解开，抿唇，神态认真，全神贯注。每每看到他这样，沈驰就憋不住笑意。 　　掌控权不在周妄手上，浑身抖得再剧烈，沈驰不放过他就是不放过。 　　偏周妄又不是轻易求人的性格，软话好话都不说。 　　生气了就骂，骂得这人没皮没脸地笑着更加恶劣。 　　遂不骂了。 　　周妄其实在分神，他想着现在做这种事情，可能是问沈驰真话的最好时机。 　　于是，当沈驰看着他的眼睛，准备听他颤抖的声音喊自己名字时，周妄却吐出了另一个名字：“陈连生。” 　　沈驰身体一僵，条件反射般将他放开。“把我都喊萎了。” 　　“？”周妄惊讶于这个时候沈驰竟然会推开他。 　　沈驰就这么停了。 　　周妄垂眸看了眼，也没有软下去。但他就是不想了。 　　独自转身去了卫生间，留下周妄一个人坐在床上。 　　被单还有些湿漉。 　　“以后别在床上聊这种事。”沈驰冲完澡，出来才和他说话。 　　周妄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也没什么兴趣了，淡然一句：“那你床下就别瞒我。” 　　“我瞒你什么。”沈驰反问他。 　　“我怎么知道你瞒我什么。”周妄连带着酒气将情绪朝他宣泄。 　　沈驰点了根烟。 　　周妄眉头微紧，沈驰就出了卧室。 　　周妄越来越不喜欢闻烟味，从前还好，但是他不喜欢看到沈驰整天没什么精气神的时候还要点烟，那种堕落的颓废感容易让周妄心疼。 　　沈驰就不会在他面前这样，但不会戒。 　　他俩在一起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吵一架，周妄自己本身就是那种回避激烈感情的一类，不管是爱还是恨，他都避免直面接触，去和别人争执什么，这点从他处理家庭关系就能看出来。 　　沈驰本就有回避型情感障碍，有时候心思都要人去猜。 　　可能真有架要吵，放着放着，两人就心有灵犀地吞噬掉了。 　　周妄算了一根烟时间差不多了，披着毯子，赤脚走下床。 　　地板被沈驰天天在家拖得很干净，因为沈驰有段时间喜欢抱着周妄在地上打滚，周妄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们是两只快乐小猪。 　　客厅没有开灯，周妄摸黑去找沈驰的位置。 　　两人谁也没说话，周妄坐在他的腿上，用手轻轻将他的脸掰正面朝自己。模糊看清他脸的轮廓，周妄低头，细腻温柔地吻着他的唇。 　　沈驰有段时间特别迷恋被周妄亲，周妄很少主动亲吻他，但主动起来时候那种缠绵温柔，让沈驰死在他怀里都觉得这辈子满足了。 　　周妄用唇描绘着沈驰的唇型，他呼吸浅，像主动凑上前闻主人鼻子的讨好小猫。笨拙地伸出舌，探进沈驰的唇齿间。 　　周妄的示好往往是给沈驰的警告——别给脸不要脸赶紧顺台阶下。 　　“我没生气。”沈驰抱着他，说。 　　“你做到一半结束，生气的该是我。”周妄语气平静。 　　沈驰还是没有什么要对他说的。 　　周妄就去翻他的药盒，药的数量和他该服用的剂量能对上，周妄就放心些。 　　“睡吧。”沈驰最后把床整理好。 　　周妄换了睡衣，最后靠在他怀里睡过去了，睡前还不忘对他说“晚安”。 　　“晚安。”沈驰亲亲他的脸颊，左边一下，右边一下，这是晚安吻。 　　白天阳光明媚，周妄醒来的时候，就没看见沈驰了。 　　桌子上有他准备好的早饭，手机里也是他留好的消息，周妄也就没管了。 　　公馆里。 　　落地窗面朝阳光，金灿的光束落在木地板上，茶水热气无规则飘散缠绕着，如同雾缭绕在女人的面容上。 　　沈清雅漫不经心地看着手边澄清的茶水。 　　沈驰靠坐在她背后的真皮沙发上。 　　“以为你回新加坡了。为什么还没走。”沈清雅问他。 　　“你的烂摊子没收拾干净，我怎么走。”沈驰吐息着烟雾。 　　房间里茶香和烟草味相互排斥着。 　　“你又不争气，该是你的不去拿，让你去国外避一避还非要回来。”沈清雅自顾自抿了口茶水。 　　“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你还没有过够吗。”沈驰不会对她说太难听的话，但话也不会太好听。 　　“那是钱，本来就是我的，当年我本该是握了股权的。”沈清雅将杯子放下，“我现在只是让你去拿回来，你都做不到吗。” 　　“拿回什么，拿回别人夫妻的共同财产吗。”沈驰冷笑。 　　“那怎么办，没钱你活得了？”沈清雅问，“你以为你怎么长大的。你就是靠着那男人和他老婆的共同财产长大的。这笔债从出生就欠下了。” 　　没钱沈驰活不了，沈清雅知道他有段时间心病发作的时候，在国外连刷爆她三张卡，两天挥金如土花光几百万。 　　这种情况，那时沈清雅能接受的，只要他别自残自杀，用钱能解决他情绪的事都不是问题。 　　沈驰眸色黯然，他目光朝着地板角落的光斑看去，渐渐分神。 　　两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沈清雅面前的茶水有些冷了，才听见沈驰轻声说：“我还。我帮你还。” 　　“还清之后，选一个你喜欢的地方，送一套房子安置。回到以前那样，好吗。”沈驰说。 　　沈清雅觉得他傻透了。 　　当年的事情种种，她有问题她认，从最先开始的不知情，到怀孕后起了贪念把沈驰留了下来当了私生子，从那个老男人身上不断套钱。 　　可她也是被骗了，难道那个男人不该死吗。 　　明明是那个男人欠他们的，欠沈驰一个正常的家庭，欠她一个身份。 　　沈清雅发现最后就算她和那个男人相看两厌，但是那个男人确实是爱沈驰的，老来得子珍惜吧，男人在沈驰成长上面掏了不少，从保胎到上学，什么都是给最好的。 　　也是因为沈驰，沈清雅才没有和他断联系，爱情总归是不可能有的，但是更复杂的情感用孩子栓了起来。 　　这样日子也很好，没有人会知道，安安稳稳把孩子养大，再还回去，两不相欠。 　　难道回到那样的家庭，沈驰不幸福吗，这明明是沈清雅能给他最后的路。 　　用了多少钱，数都数不清，又要怎么还，当初一头扎进爱情的女人抛弃了事业，她年轻时分明有聪明的头脑，在那样的年代，稍微有些头脑的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沈清雅能做到的，只有在那些流言蜚语传过来的时候，捂住沈驰的耳朵。 　　不断的转学，到最后给他送出国。 　　去国外避一避，等成年了，长大了，独立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该是怎样的人生就是怎样的人生。 　　这难道不好吗。 　　怎么会成为他的心病，怎么捂住耳朵还是会听到那些戳他脊梁骨的辱骂，怎么还是会被他家人找到私生子然后狠狠欺负。 　　那年车祸突然，险些害了沈驰的性命。 　　在国外碰到的抢劫欺凌的意外也不会是偶然。 　　私生子就是可恶，看不起，他们是奔着要沈驰命的目标去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要有让他从家产分一笔的机会。 　　陈家老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多少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哪怕沈驰没有争什么的想法，还是要被咬一口。 　　这就是她沈清雅给孩子选的路。 　　“忍一忍。”沈清雅心终究还是被触动，“再忍忍，我带你移民，就不用回来了。” 　　沈驰知道没有再和她聊下去的必要了。 　　他转身离去，留给沈清雅淡漠的背影。 第56章 　　周妄最近忙得要死, 但生活逐渐充实起来的感觉真好。偶尔和朋友他们打视频，陈周庄都说周妄脸色比以前好看很多。 　　他在学习上付出的精力更多，论文按时交, 报告及时写, 很快就成导师重点关注的对象，进手术室的机会也多, 至于上台，周妄其实并不怕。 　　有些人在手术台紧张，会挨医生的一顿教训, 但周妄表现很稳定。 　　“嗯？下课了。”周妄留食堂吃饭的时候，接了周祈的电话。 　　两人关系是僵持了一阵子的，但是周祈后来太想他，才开始逐渐给他去了电话, 以为会有什么隔阂，但是哥哥接电话的口吻还是像以前在他身边的样子, 让周祈安心很多。 　　网络延迟让周祈的脸有些模糊，真不知道是不是和沈驰学的，周祈打视频也喜欢垂着个脑袋, 大脸贴着镜头给周妄看鼻孔。 　　但周祈的解释是这样可以更好地看清周妄的脸，不然举着平视, 他总是看不清。 　　这让周妄觉得不太好。 　　“你是不是近视了？”周妄皱眉。 　　“嗯？”周祈愣了下，他从小都没带过眼镜，小时候还被大人们夸过视力好呢。 　　“上课看黑板能看清字吗？”周妄问。 　　“能......”周祈揉了下眼睛, 其实教室座位前后位轮换的时候, 他坐在后排确实有些看不清。 　　“这周末我回去带你去医院查一下视力。高了就得配眼镜。”周妄接受了最坏的打算，初高中确实是小孩近视的高发期，没有在家管着他。 　　周祈肯定埋头看书, 近距离看电子屏幕，时间久了，不近视才怪。 　　好不容易和哥哥打个视频，对方语气还这么凶，周祈瘪着嘴，不乐意说话了。 　　周妄抬眸瞥了眼他的表情，一句话就把他哄开心了。“最近成绩怎么样？” 　　正愁他不问呢，周祈瞬间就开始乖乖报备，什么久居全班第一无敌手，什么全校前十不是梦。 　　周妄听他说，也不夸他，偶尔看他臭屁的样子，周妄会勾唇笑笑，看见哥哥笑，周祈也就满足了，他哥心里肯定被他牛逼坏了，表面微微一笑实则背地佩服得不行。 　　“我最近都没有联系沈驰哥，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周祈托着小脸，略显惆怅。 　　“他应该过得不错吧。”周妄想了想说，反正他一天三顿没给沈驰饿着，连他不健康的作息都被周妄调了回来。 　　“嗯，行吧，如果你俩这周末一起回来就好了。”周祈眨眨眼。 　　“嗯，我问问他。”周妄没有说漏嘴。 　　如果周祈知道他哥远走高飞不是独自一人，而是背着他带了沈驰，周祈会疯掉。 　　从医院下班后，迎面正好碰见了陈筠，还有段路，周妄就和他走了会。 　　天气不好，早点时候下了雨，现在雨停了，地面还是湿漉漉的，气温一直降不下去，阴云下很是闷热。 　　“这周末有空吗，南广场新开了店，他们说找时间去玩。”陈筠指的是那家新加盟的酒吧。 　　周妄其实很少去酒吧了，在北苑那段时间，也是能在清吧呆就在清吧呆，老了，玩也玩不动了。 　　“不了，周末有事。”周妄拒绝了。 　　“大忙人。”陈筠开玩笑，“昨晚你漏交了张表，在办公桌上，我替你交了，是给张主任吧。” 　　“哦，那个。”周妄有印象，确实昨天着急回去，忘记了。“真谢谢你。” 　　“嗯，没什么。”陈筠和他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走到前面转弯口的时候，陈筠感到一道冷冽的目光从不远处袭来。 　　“哦，前面那位，是你朋友吗？”陈筠平静地对上沈驰的眼神，然后不紧不慢地问周妄。 　　周妄低头正看着刚才被他踢飞的小石子飞得有多远，听到陈筠的话才抬头看过去，发现了路口手里拿伞的沈驰。 　　他肯定是怕天还会下雨，周妄出门没带伞。才提前来接周妄的。 　　啧。 　　从沈驰的角度看过去，陈筠挨着周妄并肩走，周妄垂着个脑袋，看起来像害羞...？ 　　不然低着个脑袋干嘛，心虚吗。 　　沈驰也没动，就这么站着等周妄走过来。 　　“啊，对，我朋友。”周妄在这里看到沈驰也有点懵，看到沈驰那阴沉沉的脸色，周妄叹了口气，知道等会又要哄了。 　　演的还是真的，周妄分不清。 　　哄就对了。 　　“这样。”陈筠笑笑，没有岔开路要走的意思。 　　周妄朝着沈驰的方向走，他也跟着走。 　　周妄：？不是哥们。 　　“你好，我是周妄朋友。”陈筠开口。 　　沈驰眉头轻动，瞥眼扫了下周妄。 　　周妄抬头看天。 　　“沈驰。”声音冷得零下十度。 　　陈筠没觉得什么，只是轻飘飘对周妄说了句：“明天见。”就走了。 　　没毛病，明天确实要见。 　　见人走干净了，周妄走上前，碰碰他的肩膀，“走？” 　　“嗯。”沈驰右手拿着伞，左手腾出来。 　　夏天和秋冬天不一样，没有长袖的遮掩，牵手都没有那么随意了。 　　这里离医院很近，周妄不想被人关注他的私下生活，本就和那些人没什么话题，更不想自己成为话题。 　　忍忍也就算了。 　　周妄和他并肩走着。 　　有时候挨得近了，周妄会故意用胳膊蹭着沈驰的胳膊。他要是回应就会蹭回来。 　　但是沈驰今天没有。以为是他吃醋什么的，但周妄看他的表情又不像。 　　整个人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妄用肩膀狠狠撞他。 　　沈驰偏头看他，一把勾着周妄的脖颈，把他往怀里揽着。 　　又潮湿又闷热，出汗就会黏糊糊的，周妄不想这样和他贴。 　　“周末陪我回去一趟，我想带周祈看看眼睛。”周妄说。 　　“嗯？他近视了吗。”沈驰问。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那就应该正常吧。 　　“我觉得应该是，早点纠正可能会好点。”周妄说。 　　“好，那就一起回去吧。”沈驰点头。 　　“这伞是你新买的吗。”周妄伸手去碰伞柄上的小带子。 　　“没，顺手从储物间拿的，你以前没见过。”沈驰扯着力，没让周妄把伞挣脱掉。 　　周妄也不收手，牵着伞柄的带子，很快沈驰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晃了晃手里的伞，就当晃的是周妄的手。 　　“我没吃醋。”快走到地铁口的时候，隐蔽的建筑物遮掩下，沈驰轻拍了拍周妄的手背。 　　“你心情不好？”周妄歪头看他。 　　“也还好。”沈驰学他的样子歪头。 　　大庭广众下，这样真的很傻。 　　“搞不懂你。”周妄丢下一句，走在沈驰的前面。 　　沈驰就在后面拉长伞柄捅他屁股。 　　幼稚死了。 　　马上六一儿童节了。 　　周妄本人总算找了个可以补偿沈驰的机会，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沈驰醒来的时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抓了抓手，没有摸到周妄软弹的屁股。 　　啧。 　　睁开眼后，发现手机里冒出了很多消息。 　　能有消息提示的，沈驰只给周妄设置了。 　　——宝宝六一节快乐。 　　看到这一行字的时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周妄喊宝宝。 　　沈驰下意识勾唇傻乐。 　　下一秒就看到金额。 　　5200.00。 　　他不是小穷光蛋吗，哪来这么多钱？ 　　沈驰不是第一天认识周妄，周妄给这钱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沈驰一猜就知道。 　　翻译过来就是，一直吃你的用你的我很不好意思还想把你当成外人还你钱，给你买礼物呢我也懒得挑或者挑了也挑不出花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来想去，送你钱好啦。 　　脑回路转了下。 　　沈驰把钱退回。 　　然后再转给周妄5200.00。 　　备注：谢谢，儿童节快乐，钱不需要。 　　周妄早上忙着，中间空出了点看手机的时间，眉头皱了下，把转账退回，又发了5200.00。 　　妄：收着吧，老公给你的心意。 　　沈驰本来就有起床气，他最后发出一句话。 　　——欠草是吗。 　　神经病。 　　周妄把钱退了回去，就没鸟他了。 　　他们第一次吵架纪念日还挺特别的，在六一儿童节，这个如此快乐色彩的节日。 　　“我和你谈恋爱，给你花钱怎么了。就准你给我花，不准我给你花？”周妄在他俩晚饭后，率先开战的。 　　“对，就准我给你花。”沈驰说。 　　“凭什么？”周妄无语。 　　“就凭你是下面的那个。”沈驰吵架不讲逻辑。 　　周妄气笑了。 　　“我迟早下药把你办了。”周妄指着他。 　　沈驰无所谓。 　　“我不是借你钱，让你有借有还。”沈驰说。 　　“我没说是还你钱。”周妄解释。 　　“之前你说有记账本，我还想什么人会把日记当记账本记，原来是你啊周妄，你真的跟我算是吗。”沈驰觉得好笑。 　　其实周妄没算过，但是里里外外算下来开销AA的话，好像也就五千左右。 　　嗯，意外的巧合。 　　“我就记了怎么了，我就是接受不了无缘无故的好，我也想这么对你，有错吗。”周妄反问他。 　　“你给了。”沈驰说。 　　周妄看着他的眼睛，“给什么，给你睡吗，是这样吗。” 　　这句是气话了，周妄自己本人说出来也有点后悔。 　　沈驰嗤笑着，没鸟他。 　　说完，周妄在他面前莫名觉得有点丢人。他俩心知肚明分明不可能是这种关系。从周妄嘴里说出来倒有些搞笑。 　　“你能不能少看点小说霸总情节。”沈驰说。 　　“我草，我不看那种。”周妄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天天在想什么。 　　“我要是养，就去养骚一点浪一点的。”沈驰气上头了。 　　“不是沈驰你什么意思？”周妄扭头看他，还真敢想。 　　“没意思。” 　　“666。”周妄气笑了，“你真是鸿运当头当到家了。”他转头回房间，翻出柜子里的行李箱，开始装行李。 　　周妄把卧室门关上的，沈驰以为他只是静静。 　　一个人静静。 　　静着静着，就看到周妄提了个行李箱从屋里走出来。 　　？ 　　离家出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沈驰急了，快步把他拉了回来，“你干嘛，你要去哪？” 　　“滚开别挡路。”周妄气死了。 　　“不是，我错了，有话好好说，你这去哪。”沈驰死扯着他的箱子。 　　“你他妈管我去哪，你一个人死这吧，我不管你了。”周妄推搡着踹他。 　　沈驰从身后抱住他，死死不让他动。 　　周妄觉得他下一秒如果能哭出来就比较抓马了，然后他会说一句：“沈驰你以后少看点生死离别的狗血小说。” 　　沈驰力气很大，大到让周妄怀疑他有些失控了。 　　行李箱被夺了过去，直接砸到了茶几上，茶几一角的玻璃碎了。 　　剧烈的动静让周妄吓了一跳。 　　沈驰下意识地先看向周妄，四目相对，他眼睛像是被灼伤似地闪躲。 　　有点像犯了错的孩子。 　　周妄淡定地弯腰，将行李箱从玻璃碎渣里扶起，小心翼翼没有碰到玻璃渣。 　　他还是要走。 　　而是还是很生气地走。 　　“我给你这些，是因为，我只有这些能给你。”沈驰声音很小地冒出在他身后。 　　周妄顿了下。 　　“我没有什么的，周妄。不知道这样你会有负担，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抱歉。” 　　周妄转身，沈驰高大的身躯靠在储物柜，他垂着眸，刚才争夺间，他手攥得泛红，青筋凸起，修长手指无力地垂着，也没有打算再做什么挽留的举动了。 　　玩笑开大了。 　　周妄意识到。 　　他侧过身，“没脑子吗，不是说好这周末陪我回家。” 　　沈驰困惑“嗯？”了下，抬眸看向周妄的时候，眸色染着喜意。 　　笨狗狗。 　　周妄想想刚才的闹剧，也挺搞笑的。 　　但是那句骚一点浪一点，周妄忘不掉了。 　　沈驰等死吧。 　　“我记得，我记得。我收拾好了。你等我。”沈驰有些无措。 　　“你去门口等我，很快就好。”他说。 　　周妄看了眼时间，没理他，独自出门，打算在楼道口下等他。 　　客厅内。 　　沈驰蹲在茶几破碎的一处。 　　从背后看的话，他身影颤抖着，像是某种兴奋。 　　刚才他是真急了，失而复得的心情像是过山车让他难于平息。 　　情感想要找个什么东西宣泄。 　　他用手扫过那些玻璃渣。 　　然后，钻在手里。 　　血流下。 　　密密麻麻的痛感让他感受到大脑皮层爽得发麻。 　　怎么办。 　　差点不小心就要失去他了。 　　不要。 　　不要。 第57章 　　周妄在楼下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沈驰, 打电话也半天没人接通，他又回到家门口，准备打开门看看情况。 　　门从里面被沈驰反锁了。 　　？ 　　周妄拍门, “你在干嘛？沈驰？” 　　他喊着沈驰的名字。 　　周妄有些慌了, 他想到沈驰的病情可能会不稳定，担心沈驰会在房间里做什么傻事, 拍门的力气更大了，“沈驰，你先开门！” 　　“沈驰！” 　　门内, 沈驰打扫了好了一切，他找了废布绑住了茶几的破碎的拐角，在它没修好之前，可能会不小心伤到周妄。 　　然后他给自己的手很熟练地上了药, 挑出来了玻璃碎渣，用纱布薄薄一层缠好, 血止住就行。 　　沈驰今天出门穿了长袖，能遮住手的那种。 　　其实做完这些，周妄还不会等着急。 　　沈驰安静地在门内, 听周妄着急的一声一声喊他的名字。 　　好开心。 　　沈驰不明白这种情感从何而来，但他想多听几声, 多听一听。 　　拍门声逐渐激烈，甚至演变成砸门。 　　知道精神病很容易把另一个正常的人染成精神病吗。 　　人怎么一步步逼疯的。 　　沈驰信了。 　　于是，他把门打开。 　　入目的是周妄那张快急哭了的表情。 　　沈驰觉得自己很恶劣。他在消耗别人的感情来满足。 　　其实这么多年, 真正想要关心他, 靠近他的人并不少，他们都是抱着救赎他的心态来的，在得到沈驰摇头回应：“不不不, 我更想和你下地狱”这种话的时候，无一例外全走了。 　　都是这么被消耗干净的。 　　周妄在喘息，他那单薄的脊背颤抖，脆弱的脖颈脉搏快速跳动，皮下的血管也因为他加速流着。 　　沈驰藏着自己那只流血的手，像往常一样扯出笑容，将他搂在怀里，“怎么就急成这样？嗯？” 　　“草，你吓死我了。”周妄紧紧搂着他，和他贴在一起。 　　沈驰亲了亲他的耳垂，低头吻上他的唇，吻得温柔，安慰着他，“没有，我没有做什么。” 　　“别乱想，嗯？”沈驰用另一只手勾了勾他的鼻尖。 　　“服了。”周妄见真没事了，就推开他。 　　但沈驰又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俯身去亲他。 　　当感受到周妄生气地咬他的时候，哪怕把他嘴唇咬破，尝到腥甜的血丝，沈驰才满足。 　　意乱情迷地缠了会。 　　周妄才意识到两人还站在家门外，楼道可能随时会来人。 　　最后像是梦中惊醒般，重重推开他。 　　沈驰餍足地半睁开眸，唇边湿润挂着银丝，喉结上下滚动，显然还想要。 　　周妄不答应了。 　　在学校门口同时看见哥哥和沈驰的时候，周祈雀跃地几乎要从校门飞出来。 　　沈驰接过他肩膀上的书包，周妄揉了揉他的脑袋，周祈就一会看看周妄一会看看沈驰，牵着他俩衣角大摇大摆在学校门口的路上走。 　　先带他去商场逛了逛，又要喝奶茶又要吃蛋糕的，整个人像是从学校饿了八百年被放出来一样。 　　“哥，你学校怎么样啊，听说在国外，你回来得还挺准时。”周祈先问沈驰。 　　周妄安静地坐一旁听沈驰怎么骗小孩。 　　“听谁说的。”沈驰问。 　　“听王老师啊，他说你去的是新加坡，新~加~坡~”他扯着不知道哪来的口音。 　　周妄听了想笑。 　　“嗯，我飞过来的，为了陪你看眼睛。”沈驰面色不改，眯眼笑着说假话，“感动吗。” 　　“太感动了，你什么时候等待我去新~ga~po~玩玩？”周祈戏瘾来了，抹着根本不存在的感动眼泪，实则已经打算准备自己的旅游了。 　　“等你中考完，或者今年暑假，你哥同意的话。”沈驰说得认真，周妄一时间不知道他是不是来真的。 　　“好耶！”周祈已经默认周妄会同意。 　　但实际是同意个屁。 　　去查视力，结果可想而知。 　　两眼还挺稳定，都是三百多度，医生的建议是要配眼镜了。 　　说实话，周家没什么人戴眼镜，早些时候是家里人都没什么文化，不可能读书读得戴眼镜，也没有遗传近视，周妄从小不爱看书，也不爱看电视，喜欢盯着窗外风景发呆。 　　上学那会，他很乖，眼保健操什么的也都乖乖照做，老师嘱咐的什么眺望远方，他就是那个探着脑袋听话去看的。 　　总之周妄觉得自己没有近视是他好好保养眼睛得到的。 　　“行了，别哭丧个脸了，去挑个镜框。”周妄拽着周祈下楼，柜台里有各式各样的眼镜架。 　　周祈看过去都觉得丑死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才，不是那种戴着厚重眼睛的书呆子，不戴眼镜对于他说是一种智慧的体现。现在，全毁了。 　　周妄在一旁帮忙，专挑丑的给他戴，美名其曰防早恋。 　　其实周妄平常也会戴眼镜，只不过那个没什么度数，纯用来让他更好地进入学习状态的装饰品。 　　沈驰看他戴眼镜就会说他呆呆的。 　　最后选了个黑框眼镜还是给周祈戴上了。 　　他对着镜子摇头晃脑地左看右看，绝望地想当场哭出来。 　　丑哭的。 　　周祈回到家里，一个人关在卧室里，戴着眼镜照镜子不愿意面对现实。 　　“我们去外面买点吃的，你真不去吗？”周妄本想去夜市带着周祈。 　　喊了好几次都不愿意。 　　“烤冷面微辣加培根香肠。”卧室里传来周祈的喊声。 　　啧。 　　又回到了学院路的夜市，夏夜晚风吹着，从出租房绕出去的那段巷口，还有那段铁轨桥洞。 　　让周妄想起之前和沈驰在这里的总总。 　　于是趁着夜色，周妄旁若无人地牵起他的手。 　　只是恰好牵到那只手。 　　他听见沈驰倒吸了口凉气，喘了下。 　　周妄没多想，和他紧紧十指相扣。 　　一路上沈驰就这么和他牵着，也没多说什么，夏天热一点出汗也正常，所以周妄没觉得掌心黏一点有什么异常。 　　在小吃摊停下来的时候，周妄把手抽出来准备掏手机。 　　橘黄明亮的灯光照耀下。 　　周妄清楚看见掌心黏腻的血迹。 　　他心脏顿了一下。 　　...... 　　沈驰站在树荫下的不远处等他，夜市人来人往，周妄抬眸看过去的时候，沈驰也恰好在望着他。 　　他沉静的黑眸异常淡然。 　　有种平静的疯感。 　　周妄有点怕。 第58章 　　周妄低头, 小吃摊的老板正在用铁铲煎那块肉肠，滋滋冒油，孜然辣椒粉的香味充斥鼻腔, 周围排队的人多, 耳边嘈杂，今年夏夜比往年都要闷热。 　　沈驰从路的另一端赶来了, 将买好的冰饮递给周妄，刚才走路边的时候，周妄说想喝的。 　　“嗯。”周妄接过袋子, 继续保持刚才的样子，神色认真地盯着那份烤冷面。 　　沈驰将吸管插好，重新递到他的嘴边。 　　周妄没理。 　　沈驰就这么举着杯子，安静站在他身边。 　　周妄余光去看他的手, 昏暗光线下，周妄看不出来。沈驰注意到他的视线, 侧过脸看他。目光对上的时候，周妄先挪开的。 　　“怎么。”沈驰问他。 　　“嗯？”周妄嗓音懒散哼出个单音节。 　　“怎么不说话。”沈驰怪他太安静了。 　　正好这时候老板将吃的打包好递给周妄，周妄伸手去接, 一时间也没有理会沈驰的话。这种稀碎简约的对话戛然而止的情况在两人日常里很常见，周妄没有当回事。 　　往回走的时候, 人少了点。沈驰又把喝的递到周妄嘴边。 　　周妄凑过去抿过吸管吸了口，葡萄果甜味冰冰凉凉地滑过喉咙，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滚动。“还不错。” 　　沈驰就用他用过的吸管喝。 　　又是路过那条桥洞, 周妄走路的速度慢了许多, 故意落在他身后。 　　“等会吃完饭。我去你那。”周妄说。 　　“然后我们聊聊。” 　　沈驰背影部分隐藏在桥下黑暗的阴影中，部分被头顶的路灯光照耀，他侧过脸, 说“好”。 　　家里的东西基本没动，周妄和沈驰搬走的时候，带的东西都很少，基本保持着原样。当时周妄是去退租了的，租期在租房子的时候，周妄其实就已经考虑好了，他没有想过后面会有什么变数，真走不了的话，大不了在附近再重新租一套房。 　　那天沈驰说的话，周妄只是当他安慰，却没想过，沈驰都是认真的。 　　他真的一直把这两栋房租了下来。学区房租金只涨不会掉，临近夏天又将迎来一批找房子住的学生。沈驰以什么方式继续租，周妄也不知道。 　　不过，也算是又回到刚认识他那会，在这个小客厅，周祈过生日，沈驰用浴室那个大水桶让他洗澡。 　　现在那个大水桶应该已经装不下周祈了，小半年的时间个子已经蹿上去了，周妄走的三四月，就已经感觉周祈在长个了。 　　周妄用尺子给他量——一米七五。 　　“长这么快？”周妄知道青春期的小男孩个子长得快，但也没想过会蹿这么快。 　　“量错了吧，我前几天自己量明明一米七七，还有三厘米我就一米八了！”周祈不信。 　　“穿鞋量的吧你。”周妄将尺子扔回给他，仔仔细细看周祈，发现这孩子倒也没瘦。“平常怎么吃饭，学校的饭还吃得惯吗。” 　　周妄经常从网上买一些牌子比较大的那种健康点的速食给他，买了不少面包牛奶，水果什么的也会买，周祈自己肯定想不起来吃水果的。 　　“其实。”周祈看了眼周妄，“我偶尔会去柳阿姨那里吃饭。” 　　“柳阿姨？”周妄听见个多么新鲜的词。 　　董淑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出生那天，周祈接受不了，不管是董淑还是周梁，周祈都和他们大闹了一通，本来稍微和妈妈走近一点的关系，又冷了下来。 　　周祈不愿意再找她了，董淑和她的新丈夫，他们所有的关注点都在刚出生的孩子上。 　　周祈当时拉着周妄哭：“我才不要什么妹妹，我没有妹妹，你也没有，你就我一个弟弟，我们没有妹妹！” 　　周妄就哄他，但其实周祈出生那会，周妄也不想要弟弟来着。 　　柳晓燕五月的时候，经常在学校门口给周祈送饭，然后安慰他。这个女人心确实不坏，周妄虽然不理解她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和周梁凑在一起。但他也确实管不了这么多。 　　周祈本来不吃的，后来还是渐渐愿意了，尽量挑避开周梁在的时间去柳阿姨的家里。 　　“虽然我吃归吃，但是哥，我还是和你一个阵营的。”周祈表忠心。 　　“什么阵营。”周妄觉得好笑。 　　“嗯...”周祈不说话了，在他心里这个家拆了三份，爸爸一份，妈妈一份，哥哥一份。他跟着哥哥的。 　　沈驰没怎么插话，周妄是真的觉得他最近情绪不高，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说。 　　他就坐在旁边靠在周妄坐的沙发上，默默咬着菜。沈驰最近食欲其实也不怎么样。 　　周妄这次不会呆很久，明天下午就回去。 　　晚上十二点。 　　周妄换了件干净的衬衫，顺便从药箱里找了消毒酒精和棉签。 　　沈驰坐在沙发上等他。 　　“手。”周妄走过去。 　　沈驰把没受伤的手递过去牵他。 　　周妄拍掉他的手背，“没和你玩。” 　　沈驰看着他，就不动了。周妄俯身去拽他另一只胳膊，沈驰拿着劲，就是不让他轻松拽过去，两人拉拉扯扯的，周妄干脆坐在了他的身上。 　　他坐得很实在，死死压着他大腿，面对面那种。 　　沈驰喉结动了下。 　　周妄假装没看见，“伸出来，我不骂你。” 　　“你骂我吧。”沈驰说。 　　周妄顿了下，改嘴，“伸出来，不然不骂你。” 　　沈驰终究把手递过去。 　　“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周妄掀开他的袖口，拆了包得很丑的纱布。 　　“玻璃故意的。”沈驰低头，看着周妄的手。 　　“干嘛，想玩自残。多大人了，你觉得这种行为很酷是吗，蠢蛋。”周妄对着伤口轻轻吹了气，大致观察了下，伤口面积大，但还好没有那么深。 　　“周妄。”沈驰低声喊他名字，每次这样正经喊他名字的时候，咬字都要缱绻些，黏黏腻腻的，像撒娇。 　　周妄给他涂药，没理他。 　　“你又不理我。”沈驰手搂他的腰，将他重重往上一托。 　　周妄没坐稳，滑到了他的怀里，硌到了什么后，脸有些热，修长干净的手指缠绕着纱布，轻轻覆盖在沈驰手掌的伤口上，他动作利落熟练，绑的绷带都要漂亮些。 　　沈驰往前挺了挺腰，磨他磨了会。 　　周妄晃得手都不稳了，气得锤了他一脑袋。 　　沈驰就凑上前要亲他。 　　“我有话问你。”周妄皱眉，推开他。 　　“嗯。”沈驰不闹他了。 　　“你家里最近什么情况，还有那个账号里面，你和你妈联系了吗。”周妄问。 　　“没什么情况，断断续续联系了几次，也没什么。”沈驰回他。 　　“那你什么时候回新加坡，什么时候上学，什么时候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周妄看着他的眼睛说。 　　“正常？怎么不正常。”沈驰反问他。 　　“沈驰。”周妄喊着他的名字打断了。 　　四目相对后仅剩沉默。 　　两人怎么可能没想到一起。 　　这种养病休学的借口成了沈驰的避风港，但他躲了太久，周妄只想他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沈驰至少不能围绕周妄活着。 　　他得让沈驰去面对些曾经独自不肯面对的事情。 　　不然周妄会觉得在他身边，自己一点价值也没有。 　　沈驰轻声笑了下，打断了这段沉默，黑眸夹杂笑意，散漫地用刚包扎好的手点了点周妄的眉心，将他刚才有些皱起的眉头抚平，“你气什么。” 　　“我不上学，你就生气了吗。怎么了，你要劝学吗。” 　　他又这样。 　　周妄有点无力，“对，你不学习以后怎么赚钱养我，难道和你在一起后，我俩要街头流浪喝西北风吗。” 　　“我委屈过你？嗯？”沈驰眉头轻动。 　　他当然没委屈，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他都给周妄买过，经济上的压力周妄在遇见他后都少了，见到周梁更是有底气反抗了。 　　是，沈驰确实没有在生活上让他委屈。 　　“你这叫不思进取。”周妄拍掉他的手，起身，和他贴在一起坐，很热。 　　沈驰圈着他不让他动。 　　“不要担心我。”沈驰将脸贴在周妄的颈窝里。“已经好很多了。”他像是儿时躺的摇篮椅，抱着周妄慢慢晃着，说的话也同悠长温柔的摇篮曲似的，应该是令人安心的。 　　周妄却听得像自暴自弃。 　　“你想知道些什么呢。我还没怎么在你这卖点惨，你怎么就自己先问起来了。”沈驰抱小孩一样抱着他，轻颠着腿，一时间也分不清谁哄谁。 　　“你卖惨做什么。”周妄有点听不懂他说话了。 　　“嗯，等你以后甩我，让你甩得内心愧疚点。”沈驰说。 　　“我现在就要甩你，你说吧。”周妄偏过头的时候，正好能和他脸贴着脸。 　　“嗯，你看过那种豪门原配暴打小三手撕私生子的那种狗血剧吗。”沈驰想了会，开口。 　　“能想象出来。”周妄点头。 　　“我是那个私生子。”沈驰说。 　　“我知道。”周妄平静。 　　“嗯，差不多这意思吧。那男的比我妈大了快二十岁，可能哪次他们没带套意外怀的我。出生不是在妇科医院的厕所里，算我命大。”沈驰讲起过去那些事就有些无聊，他将周妄抱在腿上，不让他下去，然后抽了根烟。 　　其实沈驰从小更恶劣的猜想，会是那个男的强迫妈妈发生性行为，然后他是一个肮脏的意外。但后来沈清雅的总总表现，让沈驰确定她对他的出生并不意外。 　　更像是故意的。这让沈驰伤心了段时间。 　　“嗯。”又是小小的短暂沉默。沈驰垂眸，浓睫逆着光亮泛淡淡光圈，他眸色就映在这样温柔的光线下。“初中之前都正常。他们家有钱，就是有钱得比较低调。可能怕死。” 　　“我妈应该是去找闹过。他这些年拿了不少钱，但这些钱是他们...”沈驰用手大致比划了下这复杂的关系。 　　“我知道。”周妄安静地听着。 　　“嗯，夫妻共同财产。早年他有过资产转移的心思，私下有个小公司，我妈持部分股权，具体多少我并不清楚，总之经济上不断开的话，这两人是不会彻底断开的。” 　　“听说他快死了，年初我才回香港，想去弄清他们经济上的纠纷。他的律师就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外表明他有立遗嘱的打算。” 　　“我又不在乎。他说让我服个软，然后上户口，他家那边事情我不知道，他和他太太的离婚案也纠缠了多年，没离掉。” 　　“那样的家庭就是这样，所有人都在算着利益。我不属于，我只想撇清，然后就像你说的那样，正常一点。” 　　“但是我生病了，长久的失眠，情绪失控，这些让我懦弱，胆怯。” 　　“早就没办法正常了。” 　　“刚出国那段时间，我有过段还算是个人的生活，那边华人留学的孩子彼此之间不会过问家境，家底不干不净也大有人在，整天混在一起只是玩。” 　　“酗酒玩车，当我意识到这些快乐依旧建立在私生子这个身份上，建立在错误上面后，我就没办法拥有快乐的情绪，哪怕用钱赚出来的钱，也是在那个人给我妈的本金上。” 　　“我活下来的总总，都要占着破坏别人婚姻为代价的罪名。” 　　“枪口抵在我妈的脑门上时，她哭着对我说，管不了我，没有办法了，她说以后不要再与我有关联。她说就算我回到那里，也没人会要我的性命。” 　　“但是她受够这种每天被恐吓的生活了。” 　　“这世界有很多规则，但对那些人是没用的。” 　　“我从前不信。” 　　“浮空夸张的梦，其实一无所有。做什么都是亏欠。” 　　“我意识到她要在梦里醒不来了。” 　　沈驰说累了，他视线一直停留在周妄的脸上，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吃惊，紧张，难过，随着他说的东西，牵连着。 　　好可爱。 　　这些已经过去了。 　　只是过去而已。 　　“我很讨厌过去的自己，软弱无能还贪婪，一路走来浑浑噩噩。”像是情绪的宣泄口，沈驰在说自己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负面情绪。 　　沈驰这个名字他都失去了。 　　要活在他们眼皮底下，才能消除私生子该有的歹心。 　　他们要控制他。 　　周妄其实不知道这里面话真假有多少，人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总爱说谎，又或者哪个部分是专门说给他听。 　　但总归他肯说，就成功了一半。 　　没说出来的那些，可能更阴暗，更让他不堪回想。 　　周妄只想知道，但不想撕他伤疤。 　　当痛苦真正摊开摆在周妄面前的时候，周妄真正明白他其实帮不到沈驰什么，他口中所说的事情，对于周妄来说遥远得像文学情节。 　　周妄只是有些庆幸当初给他们的视频账号起名字就叫沈驰。 　　至少在那个账号记录下的沈驰是生动会笑的，没有他本人说得不堪。 　　换句话说。 　　“沈驰。”周妄手指轻轻触碰在他的脸上。 　　“如果你讨厌曾经的自己， 　　那就在我眼里重新活一遍吧。” 第59章 　　沈驰没有再回应周妄了, 他就保持这样的姿势，紧紧搂着周妄，脸埋在他颈窝中。 　　夏夜燥热且漫长, 但是待在周妄身上却舒服, 淡淡散着他家里沐浴露的类似小甘菊的清冷香，沈驰每一次呼吸都将这种气味充斥在鼻腔, 这比任何尼古丁来得都要安心。 　　其实周妄明白，圈住沈驰难以往前的，不会是和他谈恋爱这件事。藏着的心事像是渐渐被吹起的气球, 只有沈驰捏着气口，他想松手放一点了，就放一点。死死压紧不松，那些气也就跑不掉。 　　这让周妄有些失落。 　　怀里的人变得不安起来, 周妄抚摸他的头，手指轻轻插入他的发丝间。 　　温热液体流落在他颈窝的时候, 周妄才知道，他是哭了。 　　周妄借着微弱的光，低头凑近去看他的泪水。看他眼尾无声滑落的泪, 控制不住地用唇吻了上去。 　　周妄想尝尝味道，他舔了舔沈驰的眼尾。 　　这个举动显然让两个人都微愣片刻。 　　沈驰睁开眸, 有些诧异。 　　周妄别过脸，用手捂住唇。 　　听见他轻声笑了，接着周妄就感受到一只手从他的衬衫衣尾伸了进来, 沈驰的手像是灵巧的蛇滑过他的脊背, 他的肋骨，他的胸前。 　　沈驰吻着他的喉结，“留这吧, 嗯？” 　　“明早我喊你。” 　　也行。 　　“嗯。”周妄轻声应着，尾调随着他手掐入微上扬。 　　两人缠吻在一起。 　　凌晨一点多，周妄躺在床上，抓着沈驰的头发防止他往下继续沉，空调温度打到十六度，冷气却没太大作用，两具滚烫的身体不断升温，“所以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周妄问他，喉结吞咽着上下滚动。 　　“嗯。听进去了。”沈驰继续往下埋。 　　“你如果再不振作起来...”周妄头皮发麻，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他皱着眉，腹部紧紧收缩着。 　　“嗯？”沈驰好整以暇抬眸看他。 　　两人分别躺在床头和床尾。 　　和沈驰比时间这件事上，周妄总是输。输麻了。 　　“我就放弃你，和你分手。”周妄咬着牙说了出来。 　　其实不是没有想过，与其内耗自己，不如解决掉他，周妄真的会做出来。 　　沈驰眸色微沉了下，转而他笑着说，“一会说些感动我哭的话，一会说和我分手，你上面的嘴和下面的，一样会骗。” 　　周妄彻底泄气了，仰躺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天花板。 　　“我不同意。”沈驰拉着他两条腿，拉到了面前。 　　明亮床头灯下，沈驰看着他的眼睛，“你明明很爱我。” 　　周妄自此明白，在这段感情里，他彻底丧失了分手权。他已经被看透了，从眼里都是沈驰的那会开始，周妄对他的包容已经大出自己的想象。 　　“沈驰，你真的很讨厌。”周妄喘着气，看着他的眼睛。 　　对，他爱死了。沈驰哪天成为一个疯子，一个智障，一个残疾，他没准都会照单全收。 　　额头落下一吻，沈驰的声音勾在他耳旁：“我也很爱很爱你。” 　　周妄当他放屁。 　　男人总这样，床上的话不能信，统统不能信。 　　周妄几乎没什么做兼职的时间了，他周六只接了一个家教，是个高二学理科的女生，因为学科难度的加深，她的数学越来越跟不上，但是好在人聪明，周妄带她没有太废精力。那家人也很好，周妄傍晚结束下课的时候，总是给他送水果和零食，而且约课排的时间也很稳定。 　　实习工作中，他和陈筠走得很近，偶尔会讨论未来的发展。本科五年的学历其实找工作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够用的，两人都有继续深造的打算。 　　陈筠问周妄有没有想过出国发展，亚洲的话，新加坡日本和香港都是不错的选择。 　　周妄只是眉头一动，说暂时没有想好。 　　他想攒钱。 　　“周妄，你是不是......”晚班的时候，陈筠偶然问他。 　　“嗯？”周妄摘了口罩手套，用清水洗手。 　　“做一些自媒体账号，我好像刷到你和你朋友了。”陈筠说。 　　其实周妄发照片的时候基本没有带同城定位，他没有陈筠的账号，被刷到也正常。 　　“嗯。”周妄点头。 　　“我想很久了。”陈筠问得小心翼翼。 　　周妄知道他想问什么，本身也没打算当成秘密藏着掖着，“是你想的那样。” 　　陈筠有些诧异他这么坦然，“原来这样。” 　　“放心，我不会乱说的。”陈筠冲他笑笑。 　　周妄轻声“嗯”着，其实无所谓。 　　“我觉得你还挺酷的。”陈筠冷不丁地冒出这么句。 　　“什么。”周妄扭头看他。 　　“不知道。觉得你总是独来独往，但其实对人和感情都还挺真挚。”陈筠双手插兜，在周妄身后慢悠悠走着。 　　“你观察我。”周妄说。 　　“你很难不引起注意。”陈筠在路口处留下这么句意味深长的话，冲他挥挥手就分别了。 　　周妄僵在原处，直觉告诉他，这人是gay。 　　难以言说的感觉涌在心头，周妄抬头看见路口站着接他回家的沈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沈驰养成了接他回家的习惯，就像他从前晚自习接周祈那样准时。 　　夏天快要结束了，有些凉意的晚风吹过两人之间的缝隙。 　　沈驰说：“八月我就返校。”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他语气轻松得像是邀请周妄顺路去他家玩，周妄只当他犯病，“我怎么去？” 　　“总是有办法的。”沈驰看他。 　　“不去。去不了。”周妄知道他的办法就是他出钱，顶多留他在那玩个半月，周妄还有自己的学业，自己的事情要做。 　　“那你答应我件事。”沈驰拉过他的手臂。 　　“嗯？”周妄看他。 　　“别在异地的时候跟我提分手。”沈驰轻声说。 　　“我见不到你，看不到你的脸和表情，分不清真假。”沈驰说，“至少等到我回来。当面说。” 　　“那样我能哄好你。”沈驰说。 　　“你倒是挺会预判我。”周妄想笑，这人走之前不说些承诺的情话，反倒先想好被分手的对策。 　　“嗯...我总想着你会提。”沈驰和他牵手。 　　拽着他的小拇指头甩来甩去，像小狗尾巴。 　　一般这种想法，估计是他心虚。事到如今，周妄也觉得该提了。 　　“你从北苑走吧，你很多东西还都在那个房里。”周妄说。 　　“嗯。对。”沈驰点头。 　　“临走前，再去次那家面馆吧。”周妄说。 　　“好。”沈驰答应。 　　秋高气爽的八月，晚风穿进小巷。 　　两人默默返回了北苑，谁也没告诉，周妄陪他一起在出租屋收拾东西。 　　“这什么。”周妄气笑了，在沈驰床头柜里翻出了自己的内裤。 　　“嗯。内裤。”沈驰人机回答。 　　“我的。”周妄看他。 　　“我偷了就是我的了。”沈驰夺过，“带走。” 　　“不是，你有病吧。”周妄不能理解。 　　“你自己丢的。”沈驰说得是实话，基本他们在这里做一次，周妄就会丢一次内裤。 　　“你带点有用的行吗。”周妄看他箱子里乱七八糟的，比如他用过的笔，他那个记账本也被沈驰偷走了，用干净的安全套盒，沈驰说那是他们用完的第一盒要纪念。 　　“那你就应该自己乖乖钻进箱子里。”沈驰看他。 　　周妄低头，帮他叠衣服，听到这话，嘴角还是没忍住笑了。 　　两人又去了地铁口商业街的那家小林面馆，还是同样的位置。 　　这次周妄和他一样要了碗比较辣的牛肉汤面。 　　沈驰看周妄吃辣的模样很搞笑，真的有人一吃辣，鼻尖就轻易泛红，要不是他一脸冷静，还以为他会被辣哭。 　　“我问你。”周妄冷不丁地开口。 　　“为什么是我。”他说。 　　沈驰第一反应没懂，但在对上周妄的眼神后，他明白周妄在说什么。 　　第一次，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在那个软件上约到的人会是他。 　　“临走一定要说这样伤感情的吗。”沈驰想略过。 　　“嗯。”周妄坚持。 　　这顿饭瞬间安静了下来。 　　“因为动了念头，因为抱着约的想法碰到了你，因为见色起意。”沈驰说。 　　他说完这些的时候，周妄松了口气。 　　对，就是这样。别有什么一见钟情的戏码，周妄不信那个。 　　“在我之前，你有这种想法的，肯定不止一次吧 ”周妄自虐般往下问。 　　“周妄。”沈驰打断他。 　　“你不是吗。”沈驰抬眸和他对视。 　　周妄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后面见了别人。”沈驰又说。 　　“也知道他们没我爽，对吗。” 　　“其实我也知道你从来不对外官宣我存在的原因，我知道你那会我当炮友。因为你也觉得我很奇怪吧，和上过一两次的人就要谈恋爱。” 　　“如果实话是本忏悔录，你我都要记上一笔。” 　　“不诚实的不只是我。周妄。” 　　这种真相撕开的爽感让周妄有些兴奋，他心跳得很快，如同口腔的辣意，刺得他心疼。 　　“算你牛逼。”周妄丢出个这么句。 　　沈驰垂眸，“而且，我也没别人。” 　　“只有你的照片，我看...了。对不起。” 　　周妄脑子嗡嗡的。色字头上一把刀，那么现在的沈驰在周妄面前已经被乱刀砍死。 　　死变态。 　　“其实，我想过。”沈驰顿了顿又说。 　　“如果你当初提分手是用这个理由，用当初彼此没那么真挚的理由，我会同意。” 　　意思是他其实什么都明白，周妄不提他就揣着明白装糊涂能多呆一天是一天。 　　这也是为什么沈驰总在感情里习惯性当主动的那一方，黏人听话好脾气，但闭口不提过去。 　　没有什么是完美的，才会让周妄觉得真实。 　　“然后呢。”周妄问。 　　“然后，重新追你。”沈驰说。 　　“草。”周妄撂筷子。 　　后悔了，早就该提这个的，甩完后还能让他跪舔。 　　沈驰这人真欠到周妄心里了。他太明白周妄在想什么了，他心思细腻得超出周妄的想象。 　　“你生气了吗。”沈驰问他。 　　周妄头顶的火快烧到他脸上了。 　　周妄拧开冰凉的矿泉水瓶，灌了口。缓缓。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说。 　　沈驰低头。 　　两人默默吃完了面。 　　剩下的路，沈驰一直牵着周妄走，只要他肯让牵，就不是要分手的意思。 　　整段下来，提心吊胆。 　　其实周妄还挺开心的，至少把话说开了。总之整个过程也挺荒谬就是了。 　　临走前，两人道别。 　　公众场合人多，没有办法和他亲吻，沈驰就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逗他开心。挑他下巴，挠他手心，捏他脸。 　　周妄只是帮他整理东西，看有没有什么是漏掉的。沈驰一直弄他，弄得他好心烦，抬眼又看见沈驰那张脸，不舍的心情也油然而生。 　　后面不说话了，两人就靠在一起静静地呆着。沈驰看手机看了很久，周妄也没管他。 　　真正分别的时候，周妄内心还算平静。没关系的，时间而已。 　　他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人潮不断，沈驰轻轻在他脸颊留了一吻。 　　周妄是在回去的高铁上收到沈驰发过来的短信，很长，应该是在机场的时候就开始编辑了。 　　——对不起，当初我不应该看你的照片就硬得不行，不该色鬼上头地随便约你，更不应该什么都不会还看片临时抱佛脚，没让你那次爽到真的很抱歉。是我没出息。是我不应该。可是宝宝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 　　周妄看完，勾了勾唇角。 　　——神经。 　　过了两秒，他重新发了一条。 　　——神经宝宝。 第60章 　　八月。 　　周妄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和沈驰打电话打视频了, 此人出国后，话多得像变了个人。 　　周妄学习的时候戴着耳机，全程不说话, 沈驰就自言自语。 　　说他身边的人多么不正常, 说不想上学让周妄带他回家，说不想努力了, 说想念夜市的小吃摊了。 　　跟个小蜜蜂似地在周妄耳边嗡嗡嗡。 　　一日三餐给周妄报备，每天睡觉时间，睡醒时间也会说, 因为熬夜会让周妄生气的。 　　两人经常发照片，内容心有灵犀的相似，日落日出小猫小狗和路边的树之类的，素得甚至有点不像他俩。 　　“嗯, 医生让你...什么？”周妄有些没听清。 　　“戒烟戒酒戒欲。”沈驰说。 　　“怎么这个医生说的你就听了，我说的你就当耳旁风？”周妄心情好逗他玩。 　　“你顶着你那张脸根本就不是让我戒欲好吗？”沈驰看着屏幕里低头写题的周妄, “啧。” 　　周妄听他“啧”一声，抬眸看他。 　　“嗯。”沈驰满意了。 　　周妄把手里的事放下，学着沈驰的模样, 单手托着腮，重点还要那种使劲托的那种, 脸颊要挤出一小坨肉。他将手机半平着放在书桌上，将鼻孔对着摄像头。 　　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了会。 　　“干嘛学我。”沈驰懒懒地转了下手腕，换了只手撑。 　　周妄就跟着换手。 　　沈驰轻声啧了下, 开始认真地用双手托腮, 修长的两只手跟花似地，眼神看着周妄暧昧得都能拉出丝来。 　　周妄还是学他，歪了个脑袋轻声说：“真可爱啊, 沈驰。” 　　“哼哼。”对面哼哼笑着，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这是怪说他装嫩呢。 　　“那你表现怎么样？”周妄勾唇，问他。 　　对面的镜头被沈驰举起来，围绕着沈驰的房间，床头柜，还有桌子上都拍给周妄看，“烟酒都戒了。烟盒都没有。” 　　“哦~”周妄坏笑。 　　“咱俩最近够素吧，视频连裤子都不脱的那种。”沈驰又托着个脸。 　　“这不好吗，很纯爱。”周妄说。 　　“嗯？纯爱战士？”沈驰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周妄问。 　　“我笑你是纯爱。”沈驰看着周妄的脸就笑，“不牺牲点我的身体和美色，你早八百年就觉得没意思把我踹了。” 　　“我又不像你这么好色。”周妄白他一眼。 　　“嗯嗯，你最纯情。纯情小妄。”沈驰将脸贴得近近的。 　　周妄知道他在逛超市，画面对着他走路晃得有些模糊，但却没什么噪音。沈驰用外套罩着手机，几乎是将手机放在怀里，然后低头和周妄说话。 　　大街上，他就这么吹着风，然后揣着袋东西，边走路边低头对着手机“啵啵啵”。 　　这是沈驰新学的，隔着网络亲亲，他也想让周妄学会，但是周妄每次只对他“嘬嘬嘬”。 　　也好，当周妄的狗他也能爽到。 　　八月底，周妄准备换手机，清理内存备份的时候，发现沈驰把软件账号注销了。 　　他可能用不上这个软件了。 　　也好。 　　周妄没太在意，只是那个已注销用户一直停在他的置顶位置。 　　周妄发现金落也早就注销了，他在这个软件发了这么多东西，只要注销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季升。 　　周妄最近和他常有联系，那样性格的人，身边从来不会缺朋友，男男女女的也都有，周妄回北苑的时候，经常被他带到酒吧，只是再难从他嘴里听到些关于感情的事情。 　　他们没有再复合，季升也没有再谈。 　　十月初，沈驰从新加坡回来在南城和周妄呆了整个国庆假期。周妄说把他生日从十月二十五号直接提前到十月五号过，这样就可以给当面陪他过生日了。 　　后来图省事，周妄还想把周祈生日也提前，不过遭到了周祈本人严重的抗议。 　　两人重新见面的时候，沈驰穿着去年那件纯黑Chanel卫衣，他并不是个喜欢穿旧衣服的人，但是他就要穿这件见周妄，说什么要纪念两人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在酒店见面难道是什么很美妙的相遇吗。 　　周妄懒得喷。 　　周妄有假期，俩人就在北苑学院路的那个房子住。 　　也许是经常打视频的原因，沈驰变化并没有很大，在周妄的监督下，他饮食变得健康，身体好像更健壮了，皮肤也更白了些，气色很不错。 　　小别胜新婚，两人准备见面前其实都心猿意马的。 　　真正见到后，却站在地铁口望着彼此只是笑。 　　很傻。 　　北苑是典型的旅游城市，十月这个时间点，各个交通路口都人山人海的，熙攘着很拥挤。 　　周妄习惯性地在提前两个地铁下车口等沈驰。 　　沈驰从车门走出来，上前用手一把搂住周妄的脑袋，往怀里按。 　　周妄干脆也就不怎么矜持，腻腻歪歪地和他贴在一起走。人潮熙攘，也没人会注意他们，就算注意了，也谁也不认识谁。 　　沈驰牵着周妄的手塞在周妄的衣服口袋里揣着。 　　他和周妄都很喜欢秋冬天，厚厚的衣服外套口袋很有安全感，紧紧依偎着取暖好像也为腻歪的恋爱填了分借口。 　　暗戳戳的小动作早已将两人出卖。 　　“饿了。”沈驰撞撞他的肩膀。 　　周妄看他一副没出息的样子，“饿死鬼嘛你。” 　　沈驰哼不着调的歌，将周妄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会牵手，一会勾肩搭背，直接想整个人黏在周妄身上。 　　他念叨着要和周妄去吃那家面馆，周妄干脆把某团某评摆他面前，问他这十天都想吃什么。从火锅到烤肉沈驰点了个遍。 　　看他食欲很好，周妄就非常放心。 　　“你这。什么时候弄的。”沈驰注意到周妄左耳垂多了个耳洞。 　　“哦，季升朋友的店，有次去，想打个耳洞玩玩。”周妄用手摸了下，沈驰不提他几乎都忘了这事。 　　沈驰只是轻声“嗯”了下，周妄就连忙补了句：“因为想和你说的事太多了，不重要的就还没来及说。” 　　如果是在几年前，周妄不会对任何人费口舌去解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沈驰不一样，他占有欲很强但不自知，不说其实他也不会提，但是周妄不想他乱想。 　　就像之前吃饭时候身边坐了个女生，看着汤匙的反光也能看出来，就像陈筠和他一起从医院下班，来接周妄的沈驰脸色总是臭的。 　　其实更早的时候。 　　比如那天下雨，沈驰偶遇了从私人影院跑出来的周妄，以及停留在他没提好裤子的视线。 　　他都知道。吃醋也闷闷地吃，沈驰很少对周妄说你不要去爱别人这种话，也不会说你这辈子只会有我。 　　他从不说，这种承诺和保证只会是感情的枷锁。 　　但他其实又偏偏在意。 　　在爱人面前，他像是难猜心思又难哄的孩子，但又用懂事的外表蒙骗了所有大人。 　　周妄知道，周妄明白，能多说话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他想爱沈驰的方式就是这样。 　　两人玩到很晚才回家，坐在沙发上，裹着同一床薄薄的小毯子，冷气开到最低。 　　周妄看他在随便一家精品店买了耳钉，店是偶然路过的，但是耳钉是沈驰挑了很久的。 　　“给我看看。”沈驰拉过他的手，让他侧过脸。 　　周妄就把左耳露出来，最近没怎么剃发，发丝有些长，乖顺地垂着，却并不显凌乱。如果有皮筋的话，沈驰可能会给他扎个小揪揪。 　　沈驰摸着那小小的耳洞，“疼吗。” 　　“还好其实，也没有发炎。”周妄回答他。 　　“他们说这种小洞会臭。”沈驰说。 　　周妄眉头轻挑，“反正我不是。我没有。” 　　“我闻闻。” 　　“你有毛病吧。” 　　“闻闻嘛。” 　　“嗯。” 　　鼻尖接触到周妄耳垂不到一秒就蹭开过了，接着湿润温热的触感包裹着耳垂，沈驰轻轻含着。 　　当时打左耳的时候，季升和他朋友怂恿周妄，激将说他肯定发疼，周妄为了证明自己，选择了比较敏感的左耳。 　　沈驰也是知道他耳朵和脖颈那一处敏感的。 　　沈驰肯定知道。 　　他闷闷地含着，喉咙还要溢出那种沉重喘气间的哼声，啧啧水声放大在周妄的耳边，吻得缱绻。 　　“沈驰。”周妄受不住的时候就会喊他名字。 　　沈驰没有理他，攥着他的手腕压在了沙发上，毯子从两人身上掉落。 　　“嗯.....”周妄用力把他推开，“全是口水。”他用纸擦自己的耳垂。耳尖绯红渐渐随着他揉搓，弥漫到他耳侧的脖颈。 　　沈驰得逞后，仰着身体，只是靠在沙发上懒散地笑，高挺鼻梁在光影衬托下更加立体，狭长黑眸弯得像狐狸。 　　沈驰后来就亲手给周妄戴了耳钉，他很少在周妄脖子以上的位置找到饰品，脖颈上连个链子也没有。沈驰把自己的锁骨链戴在他脖颈上，那是前年的款了，巴黎世家的logo看起来很像背对背的BB，BB那就是bb，给宝宝戴上就很合适了。 　　“以后给你换成方钻的。”沈驰觉得送的耳钉有些廉价了。 　　“你想让我耳垂大得像弥勒佛吗。”周妄无语。 　　“哈哈。”沈驰想了下，笑出声。“那你应该变得胖胖的，露着肚皮。嗯，还有这里。”沈驰往他胸口戳了戳。 　　“沈驰。”周妄喊他名字，意思是现在不想骂他。 　　“好。不逗你了。”沈驰抓着他戴手绳的那只手，周妄贴身戴着，很少取下来。“明天你也陪我打个耳洞吧，我戴另一边。” 　　“以后我俩就戴一副耳钉，勤俭持家。”沈驰手指轻轻摩挲周妄手腕的手绳和手表，他走之前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 　　“我真是看错人了，和你在一起这日子苦得连对耳钉都要戴不起。”周妄发出了贫穷的声音。 　　沈驰笑着将他手绳解开，“这个编法旧了，我最近学了个新的，给我，编好了过几天还你。” 　　“嗯，行。”周妄就给他了。 　　周妄带他见了老朋友和新朋友，几个人在秦老板的棋牌室混了几天，打打闹闹玩得也很开心，周妄想起来很少听过沈驰聊起新朋友。 　　“对了，你在学校怎么样，有玩得来的朋友吗？”晚上周妄他们几个人压马路，就几个成群结队在大街上瞎逛，周妄踩着沈驰腿边的路沿，走得不稳，手里举着大杯纯奶茶，他从不喝奶茶里加的小料，其实也不怎么喝奶茶，只是朋友们都喝的话，他也会喝。 　　沈驰伸手挑了挑他鼓起的腮帮子，周妄没有防备，嘴角就会溢出奶茶，“嗯，有啊。”他漫不经心地回着。 　　“滚啊。”周妄推他一把，找纸擦嘴。 　　他俩属于朋友里的老年组，每次走路上都要被落下半截。 　　趁没人看这边，沈驰凑过去舔他的嘴角，“数数，你这几天都多少杯了。” 　　“就想喝点甜的，怎么了。”周妄不理他，继续吸着吸管。 　　沈驰总要和他喝同一杯。 　　开心的日子并不久，十月中旬，沈驰离开。 　　周妄还以为会想第一次送他走时候那样轻松。 　　在手绳被还回来戴在手腕上的时候，周妄注意到原来的金挂坠突然变大了几倍，绳子含量变少，大部分是小金块装饰组成金链。 　　沈驰不想戴在他手腕上的金子太小，想给周妄更好的。 　　母亲给周妄的，沈驰又加倍了。 　　手机里话费也被他充了好几千，生怕和周妄没有联系。 　　原来学习用的国产品牌的平板也被沈驰掉包成了最新款的苹果。 　　这些不算礼物，沈驰闭口不提的，在他眼里就不算礼物，只是单纯想给周妄。 　　分离后，两人戒断期都要很久。 　　十二月圣诞节。 　　沈驰没有回来，两人视频，对着灯火阑珊夜景中的圣诞树许愿。 　　周妄和他的视频账号更新间隔也越来越久，周妄干脆把号租出去了，视频上会发布别的内容，但是每隔大概半个月，会发他们的照片，类似一次月中总结。 　　每次发，点赞都会几十万，名副其实的月更博主。周妄把租号的钱攒起来，作为他俩夫夫共有财产。 　　也许是身体碰撞得太过早，周妄觉得现在开始，他们的灵魂才渐渐碰撞。摸不到的爱人，和难以忍受的思念，将爱不断扩大。 　　早些年如果告诉周妄，他的恋爱可能是不能每天见面，不能时时刻刻摸到，甚至到最后只剩下分享生活的柏拉图，周妄肯定不谈。 　　可尽管如此，周妄现在依旧认认真真地爱着。 　　从此，寒暑假成为他们最喜欢的时间。 　　那对应的，将是夏天和冬天。 　　又是一年冬。 　　却没有下雪。 　　原本平静的生活在一场变故中彻底掀翻。 　　导火索是沈驰.账号评论区一夜间火起来的“瓜”。 　　关猪夜+拿：沈驰夫夫上床视频 　　Rsbgin：点赞+关注给看哦 　　.... 　　诸如此类，很多。 　　瞬间评论区沦陷，全是在底下扣1要资源瓜的网友。 　　所谓网红沈驰.塌房瞬间在互联网上掀起风波。 　　周妄看见的时候，心脏跳得很快，一时间，他有些不知所措。 　　周妄切了小号去顺着他们所谓的资源看到了那段视频，全网露出的也就是那一段。 　　看完后，他有些崩溃。 　　是很早很早的一次，早到那个时候，他们才刚认识。 　　视频里，周妄没有露脸，但是沈驰有段侧脸，视频尺度并不大，只是两人都没穿衣服，视频声音很嘈杂，是两个人的对话。 　　周妄放大声音，也没有听清，回忆也想不起来。 　　视频在沈驰搂着周妄的腰，准备后面进来的时候戛然而止。 　　周妄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 　　最后确认视频里沈驰怀里抱着的，确实是自己。 第61章 　　那天, 周妄的实习请了一下午的假，他在房间里看着评论区的数量从几千到几万，几乎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其实从来没有在这个账号官宣过和沈驰的关系, 基本都是粉丝脑补, 他也没辟谣过，处于默认。 　　单纯看热闹的路人很多, 恶语相向的人也有很多，周妄有些麻木，他觉得他这个时候应该气愤, 去质问沈驰，为什么录像会泄露出去，又或者立刻给自己维权关闭账号。 　　只是这些闹剧到他面前，周妄有些无感。他调动不出任何情绪, 因为沈驰的答复已经无关紧要了，视频是他录的, 只有他们两人手里有，不是周妄就是他。 　　没什么好问的。 　　这种感觉无异于是自己养大的狗突然转身反咬口自己，第一反应是有些诧异, 然后失望。 　　事情发生后，周妄一整天没有给沈驰发消息, 沈驰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终于在晚上的时候，周妄收到了他的消息。 　　就三个字。 　　——对不起。 　　牛逼。 　　周妄第一反应是这个。 　　也只有这个。 　　打电话过去，沈驰拒接, 周妄连续打了十遍, 十遍都是拒接。这个时候，周妄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个遍，沈驰一遍遍拒绝着电话, 但却并没有删除和拉黑周妄。 　　这傻逼到底要干什么。 　　第二天，周妄照常去医院。 　　其实还没有发酵到周围人能认得出来是他，但是有个人知道，陈筠。 　　周妄神情正常，换上白大褂，垂眸淡然地清洗双手消毒，下午有台手术他可以上台学习。 　　“周妄。”陈筠找了个单独相处的时候，才敢和周妄搭话。 　　“嗯。”周妄抬眸看他。 　　“你还好吗。”陈筠语气关切，站在他的身边。 　　“你看了？”周妄偏过脸，眉头微动，不经意地问。 　　“我...”陈筠有些尴尬，视线闪躲着，“真是你吗。” 　　周妄哂笑了下，没正面回答。 　　“我有律师朋友，如果你要维权的话，可以帮你。”陈筠快速说出想法，不多言那视频的内容。 　　其实陈筠的逻辑是对的，要尽快解决这个事情，周妄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等沈驰，他一点点给沈驰放下底线。 　　看着陈筠，周妄沉默走向他，“谢谢你。”周妄语气真诚。 　　只是如今站在陈筠面前，周妄竟觉得有些狼狈。嗯？他什么时候会有这种感觉，他从小在别人眼里不说高攀不起，至少也令人望尘莫及，在校园的时候，也经常有人给周妄造过谣言，但那些不是真的，他还能坦然一句清者自清，现在呢，一整个和沈驰狼狈为奸。 　　是不是还要感谢沈驰，你真善良，没有露出任何性.器官。 　　至少周妄还能保证没人看他光屁股。 　　陈筠看周妄的目光里倒也没有同情，也许是错觉，周妄总觉得他眼神有些冒光，陈筠帮他理了下领口，低声说：“像这种渣男，还是早早远离了最好。” 　　他顺理成章地将周妄放在受害者的位置，将他那个男朋友想成到处泄露爱人果照的渣男。 　　周妄想了下，好像没什么不对。 　　第三天的时候，那些评论区带节奏的言论和传播资源的账号开始大批次被封禁，但凡多发一个字眼的，都被立刻删除。 　　导致最后评论区扭转成，有人用资本权利控评，什么资本插手，豪门小说的套路被搬进现实。 　　消息意外消失，不翼而飞，周妄猜到可能是沈驰在做。 　　但是控制住平台，还是控制不住平台以外。 　　周妄被导师喊到办公室，因为网络那些键盘侠已经顺藤摸瓜摸到了周妄的现实生活。 　　“网络上那些传言已经严重影响到医院形象和学校形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主任其实看重周妄，像他惹出来的事情，这么多年杨主任也碰到类似的。 　　不过比周妄要恶劣，他前几年手下有个学生私下□□被抓，直接处分取消实习资格拉入黑名单，也有的是渣男出轨，女生家里闹到医院和学校，下场也是退学或者严重处分。 　　趁现在只是言论发酵，杨主任要求他想办法澄清，否则后果，杨主任也不敢想。 　　周妄没有过多解释，答应尽快解决此事，最后杨主任给他批了两周的假，让他调理心态。 　　等于是实习也半泡汤了。 　　傍晚，太阳西沉，昏暗橘色的光从窗边照落在房间的一角。 　　周妄的手机放在床边，他半坐在地板上，上半身趴在床上，脸贴着被子。 　　手机震动，震动，接着震动，电话一个接一个，是陈周庄他们，还是北苑的朋友。周妄倦怠地看着不断闪过的屏幕，有些想笑。 　　对吧，其实生活还是这样，还是和以前一样糟糕，这些个月过得太开心了，太得意忘形了，导致他都快忘了周妄的人生本就很糟糕。 　　很烦。 　　周妄什么也不想理。 　　如果沈驰回来见他，周妄会第一时间把他打一顿出气。 　　但这王八蛋就是不回来。 　　到最后，周妄连骂他都不想骂了。 　　戏剧性的翻转发生在第五天。 　　账号直接发了个道歉信，落款名是陈连生。内容大致是他恋期多次出轨，所传视频非@沈驰.账号出镜的任何人，而是别人。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别人”竟然真的存在，周妄看到后续冒出来锤渣男的账号，无一例外全是网红，而且他们归属的工作室都是金落家的。 　　网友们纷纷不信的，但是锤他的证据做得很真实，于是瞬间都在骂沈驰。 　　就为了掩饰那短短视频里的不是周妄。 　　那不就是块肉吗。 　　周妄看着账号里对沈驰的谩骂铺天盖地冒出来，他气得手抖。气得眼泪都要掉。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要把他养的沈驰变成这样。 　　那他们在账号里记录的一切算什么，在别人眼里都要变成虚情假意吗。 　　风向的转变，也迅速影响着周妄的生活，似乎又正常了，大家理所应当地认为视频里的不是周妄，只要周妄承认已经分手并且脱身，就不用搅进这趟浑水。 　　“调整心态后就正常实习吧，遇人不淑，不要被言论再次影响。”导师的短信里对周妄说。“名额我没给你删除，这些不是你的错。” 　　“没想到他真是个渣男，你和他分手了吧，还好他没对你下手外泄视频，人还是不可貌相。啧啧啧。”陈周庄也及时安慰周妄。 　　“原来是这样，唉，吓死我了。看来是误会了。”陈筠也说。 　　这块遮羞布沈驰就这么强制性从头顶给周妄盖过。 　　成年人之间的体面是如此虚伪，在周妄眼里，那只是两块没有穿衣服的□□。 　　极大程度上，对周妄影响最小。 　　但这种保护方式在周妄看来，愚蠢至极。 　　沈驰一个人抗下了所有难听的言论。 　　蠢到家了。 　　也是这个时候，周妄在媒体上看见关于沈驰家庭的新闻，“陈门金集团私生子曝光，脚踏多条玩得花！”“陈老将去，私生子原配撕脸花落谁家——”这些标题都是从港媒传到内地的。 　　几条热搜上放的照片也是很有港媒风格，狗仔偷拍，是沈驰从新加坡回香港从机场落地的照片，黑色阔腿裤束腰银链，上搭西装风衣外套，没系领带，内衬低领无袖背心，高挺鼻梁架着墨镜，气质拽痞难掩少爷贵气，左耳上耳骨钉泛着金属光泽，现身机场，周围四个一米八几的保镖壮汉。 　　陈门金全国连锁，乃至世界国际知名黄金珠宝品牌，手握多家知名高奢品牌原料供应商，生产链从港发展至东南亚名声在外，国企百强名列前茅，豪到家中确实有矿的程度，今年来市场优势稳定，民生知名品牌，哪怕放眼商业街，也随处可见陈门金的店门。 　　传闻中私生子，媒体从未见过，被陈家保护得很好，近些年陈老爷子身体渐差，即将西去，面临集团股权大洗牌，各家族亲戚虎视眈眈，沈驰作为私生子被翻出来挡枪也是他们的常规操作。 　　要么是原配家那边出手办的，要么是别的什么对家同行的商战。 　　任何一个背后的势力，都不是沈驰和周妄两个人能够对抗的。 　　什么个人隐私，家里几代的坟都能给翻出来。 　　沈驰只身直接赴港，光是官司就是一场接着一场。他本无意插手陈家的烂事，但这些人赶鸭子上架。 　　“私生子生得好正呢。” 　　“谁知道他妈用什么手段有的孩子。” 　　“豪门就是乱。” 　　“果然子随母，也是个花心爱玩的，不要脸。” 　　沈驰的照片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全部放出来，墨镜是从未摘下的，那批人骂着骂着就要补一句但他真他妈的帅。 　　紧接着就有视频爆出来，陈家乱套，私生子暴打原配亲生子。这场闹剧持续不过一小时，媒体就迅速被封口，陈家不会受言论影响，捂嘴向来是他们常用手段。能有钱和权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和媒体叫板，当众拳殴原配亲生子，董事会参与权拿到后，嘴战八方，最后手撕遗嘱把陈家老头气得当晚住院，集团因他一人闹翻了天。 　　再过一天，网络关于陈连生的任何消息就完全搜不到了。 　　除了沈驰.账号的道歉信。 　　身份爆出来的时候，周妄就深刻意识到，和沈驰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沈驰他真的没吹牛逼。 　　他爹的他是真的富二代私生子。 　　行，他现在是陈连生，周妄就当沈驰死了，并且定好了忌日，准备给他烧纸。 　　“周妄，是我。” 　　时隔多天，周妄收到了他的电话。 　　周妄哑然，久久没有回他，不知道该喊他沈驰还是陈连生，所有的所有，沈驰从未对他讲过，哪怕算上那晚。 　　那晚真的以为他掏了真心，却没想过他真心其实深不见底。 　　“周妄。”低沉沙哑的声音依旧喊着他的名字。 　　周妄继续沉默。 　　“我想见你。”沈驰说。“周妄。” 　　“别不理我。周妄。” 　　“周妄。” 　　周妄掐灭了最后一根烟，吐息片刻，烟味熏得他眼有些酸疼。安静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周妄给自己二十秒的时间选择原谅沈驰。 　　见一面，周妄不要求这么多了，就像以前。 　　像以前就可以了。 　　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好。”周妄最后说。 　　他们约好一周后在北苑见面。 第62章 　　时间正值春节, 周妄也不是因为见他专门回北苑。 　　气温骤降，天气预报近期降雪，冷风潇潇, 灌进他的袄里, 周妄推着箱子，独自走进巷口。朋友们大概知道他这个寒假是要回北苑的, 但是周妄没有提前说，年底每个人都会很忙，而且他现在没什么精力去处理社交。 　　楼道里铺张的广告纸夹在铁门, 都有些落灰，水泥地面上细细碎碎的一些垃圾没人清扫，去年过年一起贴的春联也不新了，透明胶有些泛黄。 　　周妄看了对面的门, 知道沈驰还没回来，他独自转身进了家门。 　　家里被收拾得很干净, 周祈按照他们以前的习惯摆放餐具，临走前，周妄告诉他书架上的书可以随便看, 时间久了，周祈就用着他的书架, 上面摆了很多教辅资料。 　　周妄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房间的垃圾也一并清理，周祈喜欢吃零食, 但是每次不会吃太多, 会找夹子将包装袋夹好，一包零食够他吃很多次，就是摆得很乱, 零零散散的，周妄用小篮子把它们装好。检查了碗筷，顺便把案板上的水果给切了。 　　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周妄摊着身体，是近期难得的放松，他靠着沙发，困意袭来，眯着眼，就这么歪着脑袋在沙发上睡着了。 　　晚上的时候，正如天气预报所说，天下起了小雪，周祈进门低头的时候就发现哥哥的鞋子摆在门口，他惊喜地冲到屋里大喊着：“哥——哥——” 　　黑暗里，沙发盖着毯子的周妄微皱着眉。他懒散地眯着眸子朝周祈看过去，看一眼看他又长高更壮了，就又闭眼假装听不见。 　　“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算着日子呢，你怎么没提前和我说？我去高铁站接你啊。哥你是不是瘦了，看起来好憔悴。哥你说句话呀，哑巴啦？”周祈拽着他晃来晃去，外套上沾着雪花，寒气冰凉让周妄觉得冷。 　　周妄轻“啧”了声，一巴掌推开他，缓缓坐起，头脑昏沉，“几点了。” 　　“七点多了，你饿吗？”周祈坐在他旁边。 　　周妄摇摇头，觉得他这么问是他饿了。“想吃什么。”周妄起身，往厨房走去。 　　其实周祈不饿的，但是他很久没有吃周祈亲手做的饭了，就说想吃蛋炒饭。 　　周妄从冰箱拿了鸡蛋，敲在碗里，厨房的灯泡有些老化该换新的，没有那么亮，昏暗冷调的光下，周祈看着哥的侧颜，漆黑眼眸漠然，眼下淡淡青黑，双眼皮褶皱呈疲态明显，加深了眼窝。 　　他应该瘦了很多，皮肤紧贴着骨干修长的手，甚至能看清遍布的血管。 　　学业对周妄的压力来说并不小。 　　金灿灿的鸡蛋包裹着剩饭在锅里翻炒，周妄将它盛在碗里，只盛了一碗，他没什么胃口，顺便泡了杯牛奶，摆在餐桌面前，“吃完记得洗漱，早点睡。” 　　他用冷水清洗完手后擦干，指尖就泛着红，披着外套独自出门了，外面下雪，周妄站在门口，犹豫了下，还是撑了伞。 　　周祈还没来及问他去哪，周妄就已经离开了。 　　距离地铁站近的一家网吧里，周妄走进去，在楼上包间找到季升。 　　他抖了抖伞上的雪放在门口，房间暖气很足也没烟味，季升来了有一会，转头看见周妄后，“来了？” 　　“嗯。”周妄坐在旁边的懒人沙发上，“能用吗？”他从桌子上摸了根季升的数据线。” 　　“用呗，插口在那。”季升电脑屏幕就上的游戏还没结束，鼠标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你俩一起回来的吗。”他问起沈驰。 　　“没有。”周妄出门的时候手机就仅剩不到十个格的电，和季升发消息过就没打开看了。 　　季升顾不上他，指了指桌上的零食让周妄随便拿。周妄垂眸，看手机上设置免打扰的消息，他经常给消息设置免打扰，不重要的消息懒得看也不想看，但唯独给沈驰设置免打扰是因为那天等他消息等得太急。 　　高频率点进聊天框，却总是落空。 　　而现在，沈驰发来的消息，他也不想理会了。 　　“怎么？”季升腾出空隙，“你过年，能呆到年初几。” 　　“呆个两周。”周妄看手机看得烦了，就息屏放那里充电了。 　　驰：不用等我，明早见。 　　他回到北苑肯定会是后半夜了。 　　“我看见那个视频了。认出来是你。”季升没有避讳和周妄聊这个。 　　“能认出来？”周妄狐疑地瞥他一眼。 　　“咳。感觉。”季升顿了下，“先不说别的，你俩是谈恋爱不是什么乱玩的关系，录视频无非...就调调情对吧。” 　　“嗯，你这多少度。”周妄看上了他桌上的酒瓶子，“混雪碧？” 　　“好喝你试试。”季升被他带偏，拿杯子给他倒着。 　　周妄喝了口，觉得还行，“你继续。” 　　“说白了也都是相互信任。”季升说。 　　“从一开始能答应他，我就想过最坏的结局了。也没很信任他。”周妄混的酒精比较多，有些酸的口感夹杂苦涩。“如果我身败名裂，我就把他屌图扔网上满天飞，然后我俩就...”周妄想象了下，想笑。 　　“你俩真够浪的，不是我说。”季升被他变态的想法吓到。 　　“我是说我现在烦的其实不是这个。”周妄吞咽着酒水，喉结上下滚动，咽了会，他缓缓吐息，有些微懵，“我烦的是他这个人。纯傻逼。” 　　“脚踏这么多船，哈哈，亏他想得出来。”季升笑出声，“给你洗白的方式竟然是往你头顶戴绿帽。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看吧，正常人都能觉得他是个蠢蛋。 　　“你俩因为这个事闹分手了？”季升觉得周妄举起酒杯有些借酒消愁的架势。 　　“我还没提。”周妄说。 　　“你打算什么时候提。”季升听他的意思，是要走到头了。 　　“不知道。”周妄注意到手机屏幕一直在闪，有电话打进来。看到备注那个AAA宝宝驰的时候，更是一股无名火。 　　“今晚一点手感没有，总输。”季升看着满页的负战绩，也有些烦。 　　“起开。我来。”周妄示意他起来让座。 　　周妄玩什么游戏都不菜是朋友们有目共睹的，让他帮忙上分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从网吧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季升和他在附近的面馆吃了宵夜。两人一同从店面走出来的时候，季升注意到了关门的地铁口旁蹲在石阶上的沈驰。 　　雪在深夜越下越大，飘落在男人漆黑发丝间，沈驰依旧穿的那种厚重的短袄，亮黑色在路灯下反着光，他睫毛有些潮湿，视线凝在周妄的身上，安静寂寞又黯然。 　　冷风吹得他眼尾暗红，红血丝布满眼眶，狭长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光点稀疏破碎。 　　周妄撑在伞下，季升还弯着半个腰要挤他伞底下躲一会。挨得很近。 　　不知道他站在这里等了多久。 　　季升识趣地从伞底出来，冲沈驰扬扬下巴打招呼，后者魂不守舍似的，眼神只落在周妄身上。 　　“有话好好说昂。”季升劝周妄。 　　绿帽是大忌，他可不想明早给他俩在地铁门口收尸。 　　凌晨的街道空荡荡，周妄就这么站在不远处，看沈驰这么淋雪，俩人谁也没有往前一步。总被他这么盯着，周妄有些发毛，最后还是看他可怜，往他那边走去，将伞撑在他头顶，垂眸俯视看他。 　　沈驰的视线就像是黏在他身上一样，抬头，继续看他。 　　“起来吧。愣什么。”周妄踢他。 　　沈驰就起身，自觉接过周妄给他的伞，撑在两人中间。 　　周妄递伞的时候，摸到了他的手，冷得像块冰。周妄像是触电般缩回手，手腕却被他抓住。 　　周妄微愣，抬眸和他对视。 　　“周妄，我们分手吧。” 　　久别重逢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是在心里憋了多久。又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你说什么。”周妄难以置信。 　　“我...”沈驰还没有说完，手里的伞被周妄一扬，直接从空中飞了出去。 　　伞重重地砸在地上，在雪面上杂出一个坑，溅出来的泥水落在他裤脚。 　　周妄真是觉得给他好脸色看了，不管身后的沈驰，独自往前走着。沈驰停留在原地，看他加快速度的步伐，走了几步，周妄又折返回来，将伞捡起来，独自撑着。 　　沈驰就跟在他身后，走在雪下。 　　哪怕路上没人，周妄都不会选择在这和他翻脸，他沉默地往前走，沈驰跟上来算他有良心，不跟上来，他俩是真的可以拜拜了。 　　他的背影是那样果断，独自踩着步子，身影清瘦。沈驰诧异于是真的难以追上。 　　漆黑冰冷的楼道里，灯都没亮几盏，周妄等不到进房间了，他转过身，一把拽过沈驰的外套，将他整个人抓过来摔在满是墙灰的墙壁上。湿漉漉的雪水流在他的手上冰冷透骨。 　　“凭什么。我还没说呢，你凭什么先说。”周妄压低声音，质问他。长眉皱起，眼里没有被提分手的失落和难过，全是愤怒。 　　“那你说。”沈驰声音沙哑低沉，垂头，任由周妄摆布他。 　　“我说你妈。”周妄最后摔了他，沈驰肩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你打我。”沈驰拉过他的手臂。 　　“滚。神经病。”周妄甩开他。 　　两人在漆黑的楼道里安静了很久，直到灯光全部暗下去，只能模模糊糊看清对方脸的轮廓。 　　“视频那件事是因为我。去年我拿视频当我爸的面出柜，也是那个时候，我说我喜欢你。但其实当时视频里是谁都没关系，因为我是神经病，我就是想在他面前发疯。” 　　“其实你根本帮不了我什么，只会让我更加痛苦。我早就对什么东西也提不起兴趣了，后来在和你一起经常不□□，不是因为想和你好好谈恋爱，只是单纯倦了，没新鲜感了。” 　　“还有不分手也是骗你的，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沈驰一个人在周妄面前说了这么多，过程中周妄没有打断他。 　　沈驰看着他的眼睛，以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心话。 　　“说完了吗。”周妄眸色淡然，没有丝毫的波澜。 　　那些话语本该像刀刃一样伤在爱人的心，但周妄从小听多了，早就免疫，他常常回避爱，漠视爱，连同爱会带来的伤害，一并关在心门外。 　　沈驰说的这些，周妄只会觉得，嗯，所以呢。 　　“所以，分手吧。”沈驰比他先挪开目光。 　　“那你说你不喜欢我。”周妄说。 　　“听不懂吗。”沈驰扼住他的下颌，再次和他对视。 　　“你说。”周妄漆黑双眸安静淡然盯着他看，语气平静。 　　沉默了会，沈驰没有说。 　　黑暗里，周妄看见他嘴唇在轻颤抖。 　　“求你了。”他认输。 　　昏暗狭窄的楼道里，周妄感受到沈驰慢慢地蹲下，最后，半跪在了他的面前。单膝跪着的。沈驰跪在他的面前，双手环抱着搂周妄的双腿，脸隔着裤子布料贴在他的腿侧。 　　这个动作，周妄并不陌生。沈驰送他秋裤那次。 　　他看见周妄的腿冻得冰冷，主动贴上捂热。从最初开始，他就会用这种行为去讨好。 　　现在也是。 　　从他口中吐息温热，他搂抱得很紧，周妄在冷风里竟真的感受到一丝温暖。 　　为什么做这样讨好的事情，嘴里却说着推开他的话。 　　周妄想问他。 　　谁不会呢，这种行为。周妄指缝插在他发丝间，风干后的发丝柔软冰凉，他蹲下身，保持和沈驰的平视，“凭什么。”周妄看着他的眼睛问。“我说过两次分手你都不以为然。” 　　“凭什么你说分就分啊。”周妄问。 　　“对不起，你生气吧。你生气好不好。”沈驰声音颤抖，他拉过周妄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想让周妄给他一巴掌。 　　“求你了，对我生气。” 　　任何人都会被他折磨疯的，周妄更是如此，其实病情并没有好转，甚至严重要躯体化，时而发抖的手指，和极端的绝食后的暴饮暴食让他变得像个怪物。 　　看到网络上散播他们视频的第一时间，沈驰情绪波动起伏得更加严重，他着急保护周妄，懊悔当初将这段视频给父亲看过，被人窃用。根本没有思考，解决问题的方式堪称狼狈，只想着将所有揽在自己身上，愚蠢得明明很多破绽，却还是一口咬定视频里的不是周妄。 　　他可以没有朋友，没有体面，见不得人，成为一个怪物，怪人，任由任何人都能唾弃。 　　但周妄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有他正常的生活，有他正常的朋友圈子，不能让他抬不起头。 　　沈驰意识到其实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他，哪怕是钱，都是无力的。为什么不能像正常的爱人生活在一起，为什么他们要从炮友的身体关系开始发展，为什么他没有很多很多的爱给周妄。 　　躁郁症转双相前，沈驰就明白这种东西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到感同身受，它还会传染，消极的情绪传染给身边的人，像是寄生虫不断吸取周边人的能量。 　　他开始尝试和周妄好好恋爱，哪怕是在一起只是散散步，一起吃饭，看电影，呆在周妄身边，都从未有的开心和快乐。 　　但在周妄身上感受到的爱好多，多到沈驰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一开始就没有爱的人，要怎么去学会爱别人。他活在思考这个问题里的痛苦中，自己折磨自己。 　　哪怕说分手，也是为了尝试解脱自己。 　　他这样的人最好别耽误别人。 　　最好从世界上消失。 　　自毁倾向在接触周围妄的时候变得愈来愈明显，逼近疯狂。 　　不得不停了。 　　看吧，做出这样的选择，他还是自私。 　　像他这样的人。 　　怎么配得上。 　　于是他开始经常许愿，许愿他们永远永远在一起，许愿他们以后可以一起养只小狗，许愿他们会周游世界，许愿他们相爱到世界尽头。 　　每许一个都像是圆了一场梦。 　　周妄轻叹了口气，他伸手捧过沈驰的脸，俯身吻在他淡薄冰凉的唇上。 　　湿润温暖的触感让沈驰微愣。 　　身体的重量支撑不稳，他双膝跪在周妄面前。 　　周妄勾过他的下巴，舔舐着他的唇纹，漫不经意地勾着他。 　　沈驰的心连同唇都被周妄的舌头搅得乱七八糟了。 　　很快，他反吻过去，压在周妄的唇，翘开唇齿间，舌尖挑着上颚敏感的位置，吞吃着吻得粗鲁，动作有一瞬的停止，因为周妄拉过他的手，放在了脖颈。 　　沈驰的掌心覆盖在他的脖颈上，而周妄的手压在他的手上面，哑着声音轻声道：“掐我。” 　　“沈驰。”周妄闷声喊他的名字。 　　“你是想去死吗。”周妄问。 　　“如果是因为想死而不连累我，这个分手理由，我接受。” 　　意乱情迷中，他们在黑暗中寻找彼此的眼睛。 　　周妄听他“嗯”了下，真假周妄分辨不出来。但周妄成全。 　　“接完这场吻。” 　　“我们就分手。”周妄缓缓闭上眼睛。 　　雪夜下，眼尾滚落的泪珠晶莹掉落在楼道水泥地面。 　　不知是谁的。 第63章 　　喘息声回荡在狭窄的楼道, 周妄靠在墙壁上，鼻腔充斥的是墙灰掉落潮湿阴暗气息，掌心压在水泥地面, 脖颈泛红, 他仰头，狭长黑眸半眯着看沈驰。 　　看他唇上晶莹水渍, 粗粗地喘息，连同他的整个耳朵都烫得发红。提分手的是他，此时此刻眼眸里满是意犹未尽的也是他。 　　沈驰低头, 垂眸看他压在水泥地的手掌，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纸想替他擦拭。 　　周妄拿过他的纸，自己擦了起来，“还有什么想说的。” 　　“以前的东西, 我全部删了，没有什么云端备份, 删干净了。”沈驰说。 　　“删了？”周妄将擦完的纸团了团扔他脸上，眉头轻挑，反过来审视他。 　　“嗯。”沈驰没躲开, 纸团从他脸上砸落。 　　“给我看。”周妄没再看他，起身。 　　“ 嗯。”沈驰跟在他身后。 　　沈驰将U盘, 电脑，手机，所有的储存视频照片的云端给周妄看。也只有这些。如他所说。干干净净, 没有什么了, 一共1860张照片和视频，全是周妄照片，穿衣服的那种。 　　沈驰存了很多。 　　周妄大致扫了眼, “这些也得删。” 　　沈驰微顿，“全部？” 　　“嗯，我本人不希望自己的照片出现在前男友的手机和电脑里。”周妄直接上手帮他删。 　　精细到他各大社交媒体里面的相册备份，每一张都删除，将他壁纸也换了下来，头像也没收了使用权，聊天背景也删，甚至绘画软件里，还有沈驰画的他肖像画。 　　沈驰很少在他面前展示特长，以至于周妄也是今天才意识到他会画画。动漫水彩速写，什么风格他都会一点，还画了两个人的漫画Q版小人。 　　没给周妄看过，时间大致都是一两个月前。色彩大多暗沉，不会太鲜艳。 　　周妄一张没给他留。 　　周妄觉得分手真要分清的话，真的挺累的，他想把两人的聊天记录也删了。还有沈驰之前发的那些朋友圈。 　　用时间保留下来的回忆最后变成几串数据就这么轻易删除。 　　“短信，别。”沈驰挡住了他的手。 　　周妄看见了短信唯一的那条，是沈驰往周祈电话手表给他发的那句表白。 　　周妄没理会，全删了。“以后，离我家人远一点。” 　　“我弟不知道我和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希望他知道。” 　　沈驰没说话。 　　周妄本来没那么多情绪的，删着删着就有些气愤，他有一瞬间高举着沈驰的手机准备砸到地上的冲动，但他又不想掏钱去赔昂贵的费用，一时间被自己气笑了。 　　沈驰拿过他手里的手机直接往地面砸去。 　　顿时，手机屏幕全花。 　　周妄没有解气，“我没删完，你个傻叉。” 　　“对不起。” 　　两人安静了下来。 　　“没别的，我就先走了。”周妄有些困了。 　　“还有。”沈驰喊住他，“接受我的道歉和补偿。” 　　周妄眉头微动，“补偿？补偿什么，钱吗。”那个瞬间，周妄甚至有点可怜他，可怜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单一到受他家庭做派的影响。 　　“如果你想的话。”沈驰说。 　　“不需要。” 　　“你还有一年毕业，我知道你想继续深造。”沈驰过了会，开口。 　　“什么？”周妄看他。 　　“你愿意去哈佛吗。”沈驰问。 　　问得平静像是在问周妄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周妄觉得他可能真的疯了。 　　这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吗。这是天方夜谭。 　　“你送我去读？”周妄被他逗笑了。 　　“可以。”沈驰神色不变，语气没有玩笑的意思。“ 我可以帮你得到一封推荐信。” 　　“在新加坡先前带我做项目的博导有位故交是医学界知名大牛，Elijah R. Beaumont，你应该在杂志见过他的名字，他曾在耶鲁任教，研究项目方向与你目前的学术研究吻合，掌握不小的话语权，推荐信是申请美校的决定性因素，我可以帮忙让他为你提供推荐信。” 　　推荐信就是敲门砖。 　　以周妄现在的身份和水平，申请学校顶多请国内前沿的教授和导师，手还伸不到这么权威的人物。 　　这是周妄难以拥有的人脉。 　　比钱难得。 　　周妄被他说动了。 　　换做别人说这些，周妄只会认为他胡扯。但是说出这些话的是沈驰。那就在周妄认知以外了。 　　“如果担心钱的话，我供你。”沈驰继续说。 　　“这就是你想了很久的对策吗。”周妄问他。 　　“这是我所认为能够对你有价值的。且我力所能及。”沈驰说。 　　“好，我接受，然后呢。”周妄说。 　　“然后未来几年不可以与我断联，我要知道你的住址，以及你身边的人。”沈驰接着说。 　　“我们分手了。”周妄突然觉得和他讲话很累。 　　“我知道，至少让我看看你的生活，你未来的样子。”沈驰说。 　　“将来我要和别人恋爱，在一起，你也要这么看着吗。你受虐体质？”说出去的话像刺，但周妄如今却一点也不觉得不好。 　　“我看着。”沈驰声音越来越哑，“你就让我看着好吗。” 　　他明摆着说我放不下，我没法不爱，但偏偏又没有能力，没有资格去爱。对周妄仅有的爱意化作自卑内疚吞噬他的内心。 　　想放手又舍不得，用卑劣的手段当他人生里窥视幸福的眼睛。 　　“行。可以，我答应你。”周妄给他了断，“你想看就看，眼睛长你身上。”说完，他没多做停留，就只身离开了。 　　对，让他看看吧，看看将来必定会幸福的周妄。 　　没有他，周妄肯定会更幸福。 　　看他步入前程似锦的路，看他忘记从前往事，重新生活。 　　冬天结束的时候，周妄开始准备申请学校的资料，一边周祈也开始备中考，周妄带着周祈搬离了出租房，包括南城的家，周妄也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出来。 　　是傍晚，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热恋期周妄很少投入除沈驰以外的社交圈子，导致他在南城朋友并不多，来帮忙搬家的是陈筠带着的几个朋友。 　　陈筠此时站在他们的卧室里，帮周妄整理衣服。 　　医院附近有很多小区，陈筠租的房子可以给周妄同居，那是一栋百平双卧室的房子，条件很不错，两间卧室隔着距离，甚至卧室自带洗浴室，隐秘性也不错。周妄和他谈好价格后，年后就会搬过去。 　　就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沈驰开门进来。 　　客厅卧室，还有厨房都一片狼藉，他还是要接受周妄搬出去的事实。 　　那个稍微面熟的年轻男人站在周妄的身边，殷勤地帮他拿过东西，站在他们曾经的房间，时不时还和周妄笑着说什么。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沈驰走过去，他的出现打断了周妄和陈筠。 　　陈筠抬眸看了沈驰一眼，笑了笑，“你好，我是周妄好朋友。” 　　他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吗，此时却装作不知道主动和沈驰打招呼，这种行为在沈驰看来就是纯挑衅。 　　好朋友。 　　沈驰又开始思考这个词。 　　他记得周妄曾经的那句“如果我们是朋友就好了。” 　　朋友。 　　周妄当初的意思，沈驰现在才读懂。他要他们做朋友，先做朋友，因为友谊是最纯真的情感，不带有性色彩，相互信任。 　　周妄想要的是相互信任，从一开始，沈驰给他的安全感就止步于信任。 　　后面的信任链彻底崩塌，连朋友也无法做了。 　　周妄的好朋友。 　　再次对上那男人淡然又意味深长的目光，沈驰连反驳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沉默，沉默着看他们的身影走出房子。 　　如果我们是朋友就好了。 　　周妄当初的声音犹在耳侧。 　　夏天，周妄在沈驰的帮助下，见到了那位教授，他外语水平是考过托福的，全英文式的学术讨论并不是问题。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引荐十分顺利，沈驰口中的博导是位年轻的白种人，从他话语中，周妄只能听出他对沈驰的夸赞和认可。 　　沈驰在向他们介绍周妄身份时，用的是类似挚友，知己的形容，强调是他关系最好的。 　　聊得顺利关键除了沈驰的人脉，周妄本身的优秀也占很重要的原因。 　　周妄回到北苑过的暑假。 　　周梁再婚后真的朝着过日子去了，性情有所变化，也可能是他年纪大了，对周妄不再那么不客气，甚至说了讨好的话，让周妄以后不要不管他的养老。 　　亲情这颗刺总会通过时间磨平，但周妄明白，刺总就是刺，没准哪天逆向支起，周妄不再信周梁说的任何话，但周梁总归是安分了不少。 　　这个夏天过得很无聊，陈周庄已经正式进医院工作，左杰季升他们也在准备保研考研，过一年将迎来毕业季。 　　周妄经常会收到快递，它们有的是来自伦敦的明信片，有的是一条丝巾，又或者是一束花，一个玩偶。没有署名，周妄也知道是谁寄的。 　　他尝试放淡沈驰的存在。 　　每天熬在学海里，其实也常常觉得自己痛苦，但至少生活是充实的，让他来不及沉浸在关于感情的任何悲伤中。 　　压力大的时候，周妄时常做梦。梦到沈驰。 　　甚至有段时间的性幻想依旧是沈驰。 　　释放时候，他疲倦地躺在床上，双目空荡地望着天花板。 　　好寂寞。他没有填满又羞耻的欲.望。正如他一开始的渴求，找人约一炮，甚至有种再找沈驰打一炮的想法。 　　荒唐得周妄一度以为自己要疯了。 　　其实，是他想沈驰了。 　　周妄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但又清楚地明白。 　　又一年，三月。 　　周妄收到了哈佛的offer。 　　如他所说。 　　周妄本该无比喜悦的，和亲朋好友庆祝个几天几夜，那种到达顶峰的心情该和人分享的，但是最希望站在身边的那个人却不在。 　　周祈看见哥哥又在对着那些东西发呆了，什么手绳，什么手表，还有他前几个月养的水母，现在看起来奄奄一息似乎要化在水里。 　　在他的记忆里，从那年冬天之后，沈驰就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了。 　　周祈再也没看见哥哥和他玩过。 　　可能成年人也会绝交吧，而且成年人的拒绝大多更彻底，也许会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哥。”周祈喊了声靠坐在床边的周妄。 　　“嗯？”周妄涣散失神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周祈身上。 　　“其实有件事在我心底很久了。”周祈朝他走去。“能问吗。” 　　“可以。”周妄点头。 　　“你是不和沈驰玩了吗。”周祈问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妄微愣，周祈最近很少提到这个人名了，被他提起，周妄又有些恍惚。 　　“记得他从前和我说过，关于友情。哥，你还记得那个白化病的小女孩吗。沈驰告诉我，朋友不管隔了多远，没有断联系，就还是很好的朋友。我和她也还有联系，她考进了普高呢。比我预期的好很多。”周祈给周妄看他的电话手表。 　　其实高中开始，周祈就不用了，周妄给他配了手机，那个电话手表搁置着，周祈还是会每周都充电，用那个和白毛联系。 　　“其实和哥说这些没用对吧，因为我知道你和他根本不是友情。”周祈见周妄没什么反应。 　　周妄顿了下，就释然地笑了。 　　青春期的小孩子又不傻，接触得多了，自然能想到点什么。 　　真瞒不住也就瞒不住吧。 　　“什么时候。”周妄有点好奇。 　　“他生日那天晚上。在你的床睡的，其实凌晨他就离开了。”周祈说，“我看他穿好衣服往门外走去，又折返了回去。然后，我就看见他...”周祈舔了下唇，低头有些不敢说。 　　“嗯？”周妄想了下日子，还挺早。 　　“他低头亲你额头了，你还在睡觉。”周祈说出来了。“我当时快吓死了我草。” 　　“为什么？”周妄觉得好笑。 　　“因为他是男的！而我要美女当我的嫂子！”周祈想想都有点难以相信。 　　“这样，有点难办。”周妄悠悠地看着周祈。 　　“哥，哥？哥！”周祈明白了什么。 　　啊，美女嫂子这辈子可能不行了。只有帅哥嫂子。 　　“忘了他吧。”周妄没有过多的解释，只给周祈这一句话。 　　情史一笔，大可不提。 　　他哥活得就是潇洒。 　　周祈想开了，管他男的女的活的死的，他哥的眼光就是正确的。 　　沈驰在他世界里像是死了一样。 　　只是关于他的记忆还活着。 　　早春乍暖还寒。 　　朋友专门为周妄开了场庆功宴，连棋牌室的秦老板听到这个喜讯都直接给棋牌室全场八折，他说以后招牌就是哈佛学生在这兼职过。 　　报道在七八月份，周妄答应他这几个月还可以在店里帮忙。 　　陈周庄这位已婚人士在他们一群未婚单身的年轻里面已经被当做老年组了，酒吧也是玩不动的，打打牌吃吃饭就要乖乖回家找老婆。 　　今天氛围很好，陈周庄难得见周妄开心成这样，这些日子，陈周庄他们对沈驰这个名字闭口不提，互联网本就没有记忆，时间久了那些事就渐渐淡去。 　　周妄又回到以前的样子，和朋友玩在一起。学业更上一层，人生几乎顺风顺水。 　　放下过去总会变好。 　　以前的周妄好像又回来了。 　　就是...不太对劲。 　　季升最先发现的，周妄不再拒绝来搭讪的陌生人，甚至主动和他聊起酒吧那些长得不错的男生。想想也很正常，这个年纪再寡下去，真会疯。 　　他的性取向从来不是根据单一某个人产生的。 　　但是进度快得让季升刮目相看。 　　“怎么样？”周妄抓了个帅弟弟摆在季升面前。 　　要身高有身高，要身材有身材的那种，季升觉得周妄可能有些喝醉了。 　　一只手挡在两人的面前，修长干净的手拉过了周妄的手腕，季升抬眸去看，还以为会看到那个熟悉的人，没想到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是陈筠，从南城跑到北苑专门找周妄玩的朋友。 　　季升听周妄提起过，在南城，他们还合租过段时间。 　　季升的感觉是准的，陈筠不是直男。 　　“周妄，你喝醉了。”男人略过季升，身型挡在两人中间，硬生生将那个帅弟弟和周妄的手放开。 　　周妄抬眸淡然瞥了他一眼。 　　任由他握着手腕。 　　陈筠只觉得他手腕很细，而且冰凉，是他从未想过的触感和温度。 　　仅仅几秒。周妄见他分神，就抽开了。 　　凌晨的场外游荡喝多的人很多，周妄结束的时候还算清醒，但是季升知道他今晚没少喝。 　　季升要送他回去。 　　“我来吧，更顺路。”陈筠开口。 　　季升眉头微动，瞥了他一眼，“别把他往酒店带。”季升说得直白。 　　“嗯。”陈筠没多和他说，扶着周妄上了车。 　　在车上，周妄就安静了很多，别过脸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 　　车行驶过隧道，路边晦明变化的灯光下，陈筠望着他的侧脸。 　　应该够了。 　　陈筠觉得时间。 　　他想周妄肯定放下了上一段的感情。 　　于是昏暗下，陈筠将手轻轻碰了周妄的手背。 　　周妄感觉到了。 　　他没有理会。 　　没有回应就是拒绝，陈筠将手收了回去，他没有放弃。 　　目的地到了，周妄知道这不是他家，他这几个月暂住在柳晓燕的房子里，分明还要再往前绕几个街区。周妄看见了陈筠这两天住的酒店。 　　“你喝酒了，这么晚回去，我怕你被家里人说，在我这凑合一晚，可以吗。”陈筠问他。 　　周妄眯了眯眸子，没多说什么。 　　下了车，周妄扶着路边的一个石墩，他弯着腰蹲下，胃里有些不舒服。 　　他又想起那个晚上，周梁往他肚子上锤了一拳。 　　很疼。 　　但是有个温暖的手掌替他揉了肚子。 　　很舒服。 　　“去帮我买瓶热水，可以吗。”周妄皱着眉，神色痛苦。 　　陈筠抬眸扫了眼周围，看见不远处便利店的位置。 　　“那你在这等我。”陈筠匆匆忙忙去了。 　　周妄倒吸着气，蹲坐在路边，身体支撑着石墩，单手拿过手机朝那个人发了消息。 　　——还不滚出来吗。 　　两分钟后。 　　耳边同时响起两个不同的声音。 　　“周妄。” 第64章 　　陈筠气喘吁吁, 怀里揣着滚烫的热水，往周妄的方向赶去，在他喊出周妄名字的时候, 显然听见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只是见过沈驰几次, 就牢牢记住那张脸，挺拔鼻梁和高眉骨一度让陈筠误以为他是混血, 身高出众，深邃眼窝下狭长的眸子张扬痞气，眼尾上挑着, 看什么都带点不经意的玩味，像是每根头发丝都挂着个对象的花花公子，是有那么点渣味在身上的，所以对于他俩分手, 陈筠并不意外。 　　这么久还冒出来，没分干净吗。 　　陈筠视线略过沈驰, 弯腰将手里的热水塞在周妄怀里，哄他喝。 　　周妄其实被热水烫了个一激灵。 　　但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手掌心贴着水瓶的表面, 烫得手心发麻才能压抑住他不断加速跳动的心脏。周妄淡淡抬眸，朝着身后的人看过去。 　　怎么分手不见他落魄呢。穿得还是那样好, 头发没少做吧，皮肤保养了？草，脸还是那样。 　　周妄想象中他应该每天痛心躺在床上生不如死, 怀念着前任, 然后万悔地从悬崖上跳下去。 　　看眼就烦了，周妄无视身边两个男人，拧开水瓶盖, 慢慢喝了几口，胃暖起来才算好受。 　　“好点了吗。”陈筠问他，上前想搀扶。 　　周妄点头，勾过他的脖颈，整个人靠过去，“我们走吧。” 　　被当做背景墙的沈驰，只是看着。 　　周妄承认是有点耍酒气的成分在里面的，既然他要当偷窥者在暗处看着，那周妄也不会让他看得多么舒服。就当他幼稚吧，他现在想做的就是要恶心沈驰。 　　谁让他当初不肯说那句“我不喜欢你”，凭什么不说。 　　陈筠见周妄无视前任，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他眉头微动，撩起眼皮扫了眼沈驰，然后带着周妄往酒店大厅走去。 　　周妄就这么被他带着走。想着走到大门的时候，假装吐了跑路。 　　如果这蠢货不追上来的话。 　　一路了，周妄都能听见他脚步声。 　　也不遮掩，就这么尾随他们身后，陈筠加快了速度，“他怎么会在这。” 　　“你猜。”周妄走路有些不稳。 　　“原来你喝醉了会给前任打电话。”陈筠笑着说，假装只是个玩笑话。 　　周妄也跟着笑，这种小丑行为在酒吧并不少见，他这算吗，好像也算。 　　“你要跟他走吗。”陈筠轻声问。 　　周妄听不清，就凑上去。 　　从沈驰的角度看，两人脸都要贴在一起，好亲昵。 　　“嗯？”周妄声音有点哑，其实头脑有些昏沉，他想睡觉。 　　“我知道你心里没我。”陈筠也偏过去，在脸贴在他额头的几厘米处，停下，轻声说。 　　“嗯。”周妄不多说。 　　两人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你回去早点睡吧。”周妄拍拍陈筠的肩膀，结束这场沉默。 　　陈筠看着他，“那你，睡醒给我打电话。” 　　周妄点头，朝他比了个“ok”。 　　陈筠转身离去，再多逗留一会，就要看见他们的旧情复燃。 　　一切安静了下来。 　　突然，周妄感受到眼前一片黑暗，男人的掌心温凉覆盖在他眼皮的瞬间，周妄闻见他身上那抹熟悉淡然的香味，比烟草味干净，又不像他从前吃糖的果味。周妄在他熟睡时候，贴在他颈窝才能闻见。 　　其实周妄一直当这种味道是“小狗味”。 　　“他都走了，你还要看他背影吗。”沈驰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对。”周妄将他手推开。 　　“周妄。”沈驰又喊他名字。 　　“你是狗吗这么听话，让你出来你就出来。”周妄骂他。 　　“嗯。”沈驰沉闷应下，“最近钱还够吗。” 　　“不太够。”周妄摇头，“养个男人都不够。” 　　“对不起。”沈驰拿出手机准备给他转账。 　　“滚。”周妄伸手掀翻了他的手机。 　　手机砸在地面，沈驰低头去捡，起身的时候，周妄已经在路边打车了。 　　他没赶沈驰走。 　　两人没说话，站在路边，周妄又喝了口水，胃里翻涌着，其实有点想吐，但还能忍，他浑身酒气沈驰不是没闻见。 　　周妄脚踩在石墩，弯着腰，单手叉腰，低头看手机，看两公里开外的司机什么时候能飞过来，为什么是派单这么远。为什么红绿灯路口会堵车，这不是凌晨吗。 　　周妄没什么话要和他说，尽量忽视沈驰的存在，但对方的视线黏在他身上，无法忽视。 　　车到了。 　　周妄速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准备关门。 　　一只手死死卡住了门，硬生生掰开，沈驰俯身压了过来，避免被他压死，周妄迫不得已给他让了位置。 　　他打的车，凭什么蹭。 　　“去学院路吧。”沈驰说。 　　“我不住那。”周妄回绝。 　　“嗯。”沈驰垂眸。 　　然后车的目的地停在了学院路出租房的门口。 　　周妄沉默推开车门，走出去。沈驰跟他身后，两人走到当初出租房的门口，是沈驰住的那间，周妄朝他摊手要钥匙。 　　沈驰把钥匙递过去。 　　周妄开了门。 　　房间每个月会请两次阿姨来打扫，周妄知道，沈驰不是常在国内，他学业应该在去年夏天就完成了，后来行踪周妄并不清楚。 　　周妄后来在北苑的街区偶遇过房子的房东，见面聊起的时候，周妄才知道，沈驰将这两栋房子买了下来。 　　房屋不算很新，但是地理位置优越，靠近商圈和学区，所以房价折损得并不严重。近两年房价有回温的趋势，沈驰买下的那年算最便宜入手的，他做什么都不会亏。 　　周妄按下客厅大灯的按钮，打了暖气，将外套脱下扔沙发，然后坐下。 　　“谢谢你。”周妄指的是那份推荐信。 　　“你本来就够优秀。”沈驰往他面前走了几步，挤进他的视野，将头顶的光线挡得掩饰，阴影落在周妄身上。 　　周妄不想盯着他裆看，站起身，“你应该说不用谢。” 　　“不用谢。”倒是听话。 　　“你，又谈了吗。”沈驰问。 　　“你不是最清楚吗，天天来回几个账号视奸，当我瞎吗。”周妄懒得喷他那几个小号。 　　“没谈吗。”沈驰又问，“他来北苑是专门找你吗。” 　　“是你提的分手。”周妄提醒他。 　　“对不起。” 　　又是一阵沉默。 　　“说吧。错哪了。”周妄声音有些哑，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没有控制住。 　　可能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们只是吵了场很久的架，给个台阶，稍微低个头，也许。 　　也许。 　　酒精上头后，周妄只跟随感情走。 　　沈驰现在就在他面前，出国迫在眉睫。 　　哪怕，哪怕就在一次的机会呢。 　　沈驰垂眸看他，看光线落在他漆黑眼眸中的淡淡光点，看额间发丝乖顺垂落在他眉上，熟悉的唇也多次出现在他梦里，连他的下巴，脖子。 　　魂牵梦绕也不过如此。 　　好喜欢，好喜欢。 　　好想。 　　“哪哪都错了。”沈驰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沙发坐下。 　　“对不起。”沈驰低声说，他视线离不开周妄，紧紧地看着。 　　“继续说。”周妄靠坐在沙发上，仰脸看他。 　　“对不起。” 　　“继续。” 　　“对不起。” 　　“对不起。” 　　“...” 　　听他熟悉的声音，让周妄有了几分困意，但是困意在他注意到什么的时候彻底消失。 　　面前这个虔诚说着对不起的人，无耻地对着他有反应了。 　　“你觉得。”周妄抬腿往他碰了碰。“你这样和我道歉很礼貌吗。” 　　“对不起。”他又说，机械得像是只是会这个词一样，说着他缓缓俯身，单膝跪在周妄的脚边，握着周妄的脚踝挪在旁边。 　　沈驰弯腰，抱着周妄的腿，然后将脸埋了上去。 　　彻底没救了。 　　也许他早就变得痴傻了。早该知道他不会多正常的。 　　周妄按着他的头，眯了眯眸子，感受到他温热潮湿的气息。“我喝醉了，你这是趁人之危。” 　　“我知道。”沈驰的鼻子往前轻撞。 　　“别碰我，醉了我起不来。”周妄深呼吸，眉头微紧。 　　“没关系。没关系。”他抬头望着周妄，“头疼吗，醉得难受吗，要不要尿尿，我帮你脱裤子。”他关切地问，眼神也是单纯的关切。 　　“滚。”周妄推他。 　　被他说的，真有点想去厕所。 　　周妄晃晃悠悠地起身，踹他像是踹狗一样，独自往厕所走去。他将洗手间的门反锁，锁半天想起锁是坏的，之前被他和沈驰玩坏的。 　　草。 　　周妄脱了裤子，站着。 　　沈驰就立马推开门贴了上来。 　　差点不准。 　　“你能不能去死。”周妄恼了。 　　“可以。”沈驰从后面抱着他，“我可以去死。” 　　厕所没有开灯，周妄摸黑按了马桶冲水，水声停止的时候，沈驰吻在他的耳后。 　　干柴烈火。 　　“我想你。”周妄听见他说。 　　黑暗里，周妄低头可以看见他修长骨干的手，紧紧握着。疲软的不像样子，周妄觉得丢人，别过脸不去看。 　　他抱得越来越紧，无耻地黏在周妄的身上，似乎忘记当初是谁推开谁一样。 　　其实周妄想和沈驰讨论一下，失我者永失这样的话题，但他渐渐发现，沈驰从心里就没有认为拥有过他。 　　人有什么办法能完完全全归属一个人。反正沈驰认为自己没办法。 　　没有拥有又怎么谈失去呢。 　　他总是将最丑陋的给周妄看，他的贪婪，他的欲.望，和他的东西，以及他的爱。从一开始，他给周妄看的其实就是最真实的。 　　他认定自己的名字是沈驰，想象他应该是个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然后大学应该在北苑的任何一个高校，好朋友们都在一起，没有那么多离奇的身世和背着的骂名。 　　“呃...要死了。”周妄没有站稳，整个人差点弯腰摔在马桶上。他的脊背紧贴着沈驰的胸前，像是沈驰怀里的一把弓。 　　“等会，等会就让你去。忍忍。”沈驰吻着他的耳垂，当吻到了金属耳钉的时候，他眸色闪过丝喜悦。 　　但是发现耳钉并不是当初他送的那个。 　　他忍痛打的耳洞都快长实了，分手的时候周妄剥夺了和他一起戴情侣耳钉的权利。 　　这很残忍。 　　“嗯。”周妄喘着气，腰窝陷下，连同他的耻骨勾勒在皮下，然后肋骨，收紧，舒张的皮，再收紧。 　　咬紧牙关。 　　沈驰感受到手心一阵凉意，便放缓了动作。 　　花洒被人打开，水珠砸在瓷砖地，两人挤了进去。 　　胡乱地洗着，摸黑也不知道洗到哪去，水从周妄的眉毛上滚落，黏湿他的睫毛。给他洗的人没什么耐心，洗着洗着，沈驰就趴在他的面前。 　　周妄靠着冰冷的墙，往下伸手的时候，只能按住沈驰的头，手指插入他的发丝间， 　　一切荒唐得彻底。 　　我幻想自由，甩掉所有担子的轻松。 　　但我实在愚钝，享受被束缚，离不开亲人，哪怕他们曾用利剑刺向我。 　　爱将人变复杂，恨也由此而生，我对他们爱恨交织。 　　当自由真正来临的时候，我觉得恐慌。 　　我也许只会一个人了，一个人去面临所有，也只会是一个人。 　　可分明有个人的出现，让我短暂地感受到了两个人。感受到了另一个自己。 　　回忆他的时候，爱还在，我想，它暂时没有化作恨。 　　周妄曾在记事本里写下这样的话。也是在这个时候，这段话又浮在他的脑海里，伴随着高潮的到来清楚地复述在他的心里。 　　水不断冲刷着地面，周妄酒醒了一半，只是视线依旧模糊，无法聚焦。 　　他明明给台阶了，为什么沈驰不要踩着下呢。周妄转过身，想要看清他的脸，却被他吻得不知西东。 　　恋人温暖柔软的嘴唇，还有他的怀抱，周妄紧闭着双眸，压抑着眼泪落下的冲动，他搂过沈驰的脖颈。 　　“我爱你。”周妄染上哭腔的声音说出来的时候。 　　沈驰意识到一切都太过残忍。 　　“我爱你。”周妄喃喃。 　　他精疲力竭地躺在沈驰的怀里，任由水冲洗在那白皙的身体上。 　　沈驰想过，一年，两年后，他要在周妄最风光的那几年遇见周妄，然后问周妄幸福吗。 　　然后周妄会回答，幸福。 　　没有他的生活，周妄很幸福。 　　场景会发生在那家他喜欢和周妄一起去的面馆。 　　这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段对话了，沈驰听见周妄说他很幸福，然后沈驰会一个人黯然失神地吃完和他的最后一顿饭，两人从地铁口分别后，沈驰就不再纠缠他了。 　　至于沈驰的未来，可能葬送在某次极限运动的高空坠落，可能是某次空难，可能是车祸，又或者是一场疾病。 　　人的一生总是终结在死上，不对吗。 　　过程也不会有意义。 　　可是沈驰意识到周妄身边会出现其他人，其他的很多人，今天是一个陈筠，明天不知道哪来的吴筠张筠。他没资格的占有欲滋生得厉害，妒意堵在他内心，折磨他。 　　他会是那种风轻云淡希望周妄世界里不再有他且幸福美满的正君子吗。 　　不会。 　　沈驰觉得自己可能贱到一定程度，都会演戏给自己看。 　　这是他脑海里排练了无数次的场景，又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像这样别扭阴暗的内心，周妄还说爱他。 　　都这样了，还是爱他。 　　骂他几句多好，多骂几句，骂到厌烦，沈驰就会滚。 　　其实也不会，他也许会缠着周妄一直骂。 　　舍不得放开还要假惺惺祝他离开自己一帆风顺。 　　沈驰觉得卑劣极了。 　　花洒垂在两人的头顶，水先从沈驰的脸上滚落，沿着他的下颌，喉结，滴答在周妄的额头，透明温热的水流淌在两人的唇间。 　　流淌在他们的吻里。 　　可是没办法。爱是必须有回应的。 　　沈驰不能错过这次的机会。 　　于是。 　　“我也爱你。”沈驰紧紧抱着他，唇压在他的唇上，咬字不清的爱从吻中溢出来。 　　“我爱你。”他重复着。 　　清晰的，一遍又一遍说在周妄耳边。 　　“哪怕我是个很差劲的人，我也爱你。哪怕我是个疯子我也爱你。哪怕你不爱我，我也会承认我爱你。”沈驰声音有些颤抖，一字一句说给他听。 　　“对不起，如果让我去死，我只想死在你身上。” 　　“好色贪婪自私自卑无药可救。哪怕这样的我，也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对不起。”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爱人。” 　　黑暗里，周妄摸到了他的眼泪。 　　混杂在花洒流出的热水中，不仔细摸，摸不出来。 　　他的爱人其实敏感且脆弱。 　　和他一样。 第65章 　　两人的身体逐渐升温, 在周妄掌心触碰到他胸口的那份灼烧感，不亚于触碰到赤.裸滚烫的心脏。 　　水打湿了彼此额前的发丝，水光在夜中潋滟泛起, 粼粼光影打在瓷砖墙面的一角, 周妄仰起脸吻住他有些颤抖的唇，唇纹黏着唇纹, 他含住他的下唇，吮吸地含在嘴里。 　　“我知道。”周妄打断了吻，低声说, “你总以为你很爱我。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那些编辑在消息里的每个文字，以及你所讨好我的行为，都让你骗了自己。” 　　“可是我想要的, 和你给的，远远比不了。我要你的信任, 要你的坦诚，要你和我谈恋爱的时候至少不要感受痛苦。” 　　“我说过，在我的眼中, 你可以重新活一遍。我可以对你包容，包容到。”周妄顿了顿, “包容到无底线。” 　　发了疯的人转头看被自己伤害的对象只是在他伤口上轻轻抚摸。 　　也就喝醉了，周妄才讲出这些话。 　　“别这样。”沈驰捏了捏他的脸。“我没有东西了可以弥补我的过错了。 ”眼尾还挂着泪，却弯着眸轻松地笑问他。 　　沈驰指腹压在周妄的唇上, 垂眸细细看着, 用指腹描着他唇型。 　　周妄收回了些情绪，面无表情，抬手去按沈驰的脑袋, 有些吃力，硬生生地按。 　　沈驰愣了下，顺着他的意思，再次跪在他面前，埋在缝隙。 　　“呃。”周妄闷哼着喘了下，整个背贴在身后的瓷砖墙壁上，下腹收紧，仰头，喉咙不断滚动，眯着眸子，舒服地闭上。 　　怎么没有东西。 　　不还有张嘴吗。 　　他格外卖力。 　　地板流过的水渐渐有些浑浊，周妄咬紧牙关了却还是乱叫起来，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没有了。可以了。”周妄开始推他的脑袋。 　　“今晚可以。”沈驰吐字模糊。“可以到你再也出不来为止。” 　　“你疯了吗。”周妄难受地蹬腿。 　　被他死死按住。 　　显然，他们都不是情感的天赋选手，爱意难以从口出，但彼此都有了答案。那就做啊，做到死，做到精疲力竭，做到没有力气再说出不爱的话。 　　缠在一起，绞在一起。 　　钉在一起。 　　心可以贴得紧紧的。 　　他们的几把也是。 　　那又怎么样呢，不可能都是假的，对吧，接过的吻，做过的爱，对视的眼神，明明那么真，那么没掺假意，周妄全盘照收。 　　可能他也疯了，疯子都是会传染的。 　　现在他疯狂地想接吻，哪怕嘴唇发麻，沈驰掐他，捏他，让他乱喊乱叫。周妄想的是，这栋房，这层楼只有他们了，不用压抑音量被周祈听见。 　　周妄走神了。很快被沈驰推到墙上，单腿被架起。 　　直到凌晨四点，周妄意识模糊，隐约听见嗡嗡的电吹风声音，他仰着脸埋怨地问沈驰，“你不是以前都用静音的吗。” 　　“怎么会一点声音没有呢。”沈驰给他吹头发，让周妄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反正没你以前那个好。”周妄疲惫地乱哼哼。 　　“就是以前那个。”沈驰拿远了些，不吵他。 　　“是吗。”周妄脑子里都是他当时站在自家小小的洗手间，对镜子吹头的模样。 　　其实周妄也忘了当时偷看了多久，就觉得他发质挺好的，以前家里人养他肯定也很讲究，抓头发的手很长，很好看。 　　思绪胡乱变化着，他又想起沈驰吐烟圈哄他的那会了。 　　现在周妄都学会了。 　　“冬天这里很冷。开了空调也没那么暖和。”沈驰拨弄着他的发丝，说。 　　“嗯。”周妄合上眼睛，想睡觉了。 　　“我们以后夏天在这里住吧。”他说。 　　“嗯。”周妄答应了这个不怎么算约定的约定。 　　“我还是会想和你养小狗。” 　　“在某个晴天，我会重新洗刷水母缸。然后再养四只小水母。” 　　“等你在医院工作，我还是会天天接你上下班。” 　　“每年春节，我们都要看烟花。” 　　“然后接吻，早安吻，晚安吻，早上吻，下午吻。” 　　“我要买一个结实的大床。” 　　周妄听他许愿，听着听着彻底趴他腿上睡着了。太长了，叽里咕噜地说了这么多，为什么不提复合。裤子提好了提分手，被脱掉难道不能复合吗。 　　“我希望你能娶我，向我求婚。” 　　“戒指我买好了，在你以前的枕头底下。” 　　“你可以单膝下跪，不过我会在你跪一半的时候接住你。” 　　“我有点害羞，所以最好不要太多人，人多我可能要拒绝你。”沈驰关上了吹风机。 　　他用手指轻轻在周妄柔软的发丝上打圈，狭长眼眸垂着望向周妄，眼里是化不尽的温柔。沈驰慢慢顺着他的毛，在他身上盖着被子。 　　看见周妄已经睡着了，没听到他后面说的话，沈驰也不恼。 　　他慢慢说，更像是说着自己的遗愿。 　　沈驰用手指摸了摸周妄红肿的唇，手背贴着他滚烫的脸颊，俯身轻吻在他的额头上。 　　凌晨六点，周妄被做醒了。 　　沈驰就给他睡了两小时。 　　周妄气急了，睁开眼就要打他，又被含得舒服。 　　沈驰的后背和腰上全是抓痕和咬痕，他皮肤本来就白，那些一道道的红痕就更加明显，周妄感慨自己的牙齿很整齐，咬痕还挺好看。 　　使劲折腾，折腾到奄奄一息，抽纸遍地都是，脏掉的床单早就换过一次。 　　沈驰最后将垃圾袋打结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外面太阳都出来。今天风和日丽，阳光格外明媚，透过窗帘洒在床单和周妄劲瘦的腰上。 　　周妄喘着气，嘴里又骂了他几句，就闭眼又睡了。 　　沈驰揉了把被他撕扯乱七八糟的头发，从身后搂着周妄，也闭眼熟睡了。 　　两人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早上，都睡得很沉。 　　下午两点，房间的温度高升，早春灿烈的阳光像火焰烤过床单，周妄闷热地睁开双眼，神情倦怠。 　　转头看见自己身边睡着的沈驰，趴着在他身边睡的，后背大面积地暴露在空气中，没有充血的肌肉发白耀眼，后脖颈有颗茶色的小痣。 　　“沈驰。”周妄轻声喊他名字。 　　明明是熟睡，沈驰也闷哼了声，下意识伸手去搂周妄。他呼吸均匀，双眸紧闭，睫毛也不会颤一下，虽是趴着，双臂依旧半展开环抱状态 。 　　周妄将腰上的手臂挪开，小心翼翼地下床。 　　地上没有一片狼藉，早晨的时候沈驰收拾过了，周妄的酒已经完全醒了，脑袋也没有剧烈地疼痛，反倒有些神清气爽，从骨头到神经，都是轻轻松松的，整个人飘然的感觉。 　　金色光线落在他白皙的身体上，每一寸皮肤光滑如温玉，周妄垂眸，侧过腰，随手将沈驰的外套披在身上，其余什么都没穿。 　　沈驰身型比他壮，个子也比他高，所以外套披在周妄身上松垮，刚好能遮过他的大腿。 　　他站在阳台的窗前，拉开窗帘的一小角，春风洋溢着温暖拂面而来，周妄舒服地眯了眯眸子。他点了根烟，站在窗旁抽起来。 　　拿过打火机点火的时候，发现右手的无名指多了个戒环。 　　玫瑰金低调泛着光泽，银链犹如锁般缠绕着，两种金属交错紧紧相依，像是两条蛇在□□。 　　周妄将它摘下，对准光线照落下来的方向看去，烟雾吐息中萦绕过他的视线，周妄以为戒环内会刻字的，比如ZW，比如love，比如别的什么。 　　戒环内里刻了个小笑脸。就像那晚被当做情侣头像的周妄笑起来的照片。 　　周妄摸了摸外套口袋，找了另外一个配对的戒环，果然另一个是小苦瓜脸。 　　玫瑰金的颜色好看，周妄很喜欢。 　　收了。 　　一根烟抽完，周妄穿好了衣服，提了裤子。将沈驰的外套盖在他身上，最后看了眼，周妄确定他昨晚没提复合。 　　好狠的心。 　　周妄摔门而去。 　　就此之后，周妄和他陷入一段时间的失联。 　　生活巨大的变化冲击着周妄的过去和将来，当offer摆在所有人的面前，曾经的流言蜚语也就不攻而破了，北苑医大的校园网挂了周妄照片至少一周，成为导师口中的励志典范。没有什么可以再次束缚他。 　　Boston很美，但有时候会显得空旷。周边是高楼大厦，身边都是外国面孔，形形色色的人从面前走过，就连衣衫褴褛的乞丐扯住裤脚的时候，都要操着一口浓重的北部口音。 　　周妄走在Boston城市街头，高楼四起，日落陷入海岸线，对于新生活的向往远大于回望过去。不用管弟弟成长的琐事，不用去管天天要钱的爸爸，不用管二嫁离家的母亲，脱胎换骨也不过如此。 　　他所坚持做的，他所本来拥有的优秀和价值，终将得到。 　　又一年春，周妄收到了沈驰的死讯。 　　港媒报道陈门金集团陈老爷最小的孩子死于上月的一场意外车祸，经后鉴定，其系自杀，葬礼已于一周前秘密举行，对此，白发人送黑发人使陈老爷伤心欲绝，遗嘱吩咐之事再提行程。惯用夸张的标题剥夺眼球，新闻照片里出现了沈驰的母亲，是周妄曾见过的，这让新闻的可信度在周妄这里多了几分。 　　那晚的缠绵更像是最后的诀别，只是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周妄已经是后知后觉。 　　周妄不断地用之前的手机给沈驰发消息。 　　——你来真的？ 　　——回我。 　　——说话啊。 　　——？沈驰 　　再无回复。 　　他不清楚国内发生了什么，甚至他还记恨那晚缠绵后沈驰的狠心。回顾曾经的记忆，沈驰走向自毁的路有迹可循，但是周妄不相信他会这么混蛋。 　　时隔数月，周妄再次登录曾经的社交账号，找到了沈驰的母亲，沈清雅。 　　交谈数句，对方遮遮掩掩，听不出真话，周妄问她沈驰的下落。 　　——我有什么资格，你儿子休学回国后一直和我住在一起。他的钱也花在我身上，时间也花在我身上 　　——我们是恋人关系。 　　——我死要见尸。 　　最终，对方给了他香港陈家的地址，以及沈驰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 　　“他青春时期遭受过一段长时间的霸凌，对特定的词语有过激的反应。也有追求刺激记录，具体表现在飙车竞赛，以及跳伞运动。” 　　“事件发生前，他和我谈话中提到赛车，我以为他心态好转重拾爱好兴趣，意外很突然。” 　　“高架桥，唯一影响的因素可能是暴雨天，会影响到他的情绪波动。” 　　“不知道是否与他某次暴雨造成的记忆创伤有关。” 　　心理医生是白种人，全程英文交流，周妄从他那里拿到了沈驰最后的心理咨询诊断。 　　“我相信这是一次意外，并非他主观造成的一次自杀。” 　　“你去医院见到他最后一面了吗。”周妄问他。 　　“医院被陈家封闭，具体消息无从得知。” 　　“他真的死了吗。”周妄问。 　　“我很抱歉。” 　　周妄没想过有天会亲自和沈驰的亲生父亲对峙，男人一大把岁数了，他腿脚并不方便，身边要跟着人去看管的，手持手杖，行动缓慢。干枯的手上戴着翡翠和黄金，说话习惯粤语和英语掺杂着。 　　周妄听粤语困难，两人对话全程英文。 　　“我知道你。”陈垣视线落在周妄身上，雪茄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 　　他将身边的人都安排出去，和周妄面谈。 　　“他死了我也要知道埋在哪。”周妄不想和他多说。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和他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在他把车撞向我的时候。”他说话总莫名其妙地停顿，咬字散发着一股英伦腔，周妄听得很累。 　　“你是说，当时是他开车撞你，才导致意外吗？”周妄相信沈驰能够做得出来。 　　“一个人，愚蠢到连亲生父亲都要置于死地，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陈垣姿态高高在上。 　　“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他的生命呢，出轨，破坏自己的家庭，还要私生子，你让他活下来就受人唾弃，背负罪名。”周妄说。 　　“难道我没给他补偿吗，我没有给钱抚养他成人吗，他用的吃的，没有在我的经济基础上吗。他的起点，是你这种人踩得上吗。”陈垣说。 　　周妄气笑了，“你这种经济基础又怎样，你给钱又怎么样，你怎么不当初记得带套呢。你怎么不知道离婚呢，用着你和你太太的夫妻共用财产去养私生子很光彩吗。” 　　“你以为养狗呢，呼来唤去的，现在人死了，我问你他人呢，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陈垣气得拍桌。 　　“ 他的死，全是你一手造成。”周妄和他对视。 　　房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陈垣长叹口气。 　　“我总想为年轻犯下的过错而洗罪，虽然他是我的私生子，但我自认待他不薄，其他几个孩子没有的，我总偏爱于他。我没有想过让他失去生命。” 　　“他宁愿死，也要断掉和我的关系。我让他陷入无尽的痛苦。” 　　“痛苦到他需要用死亡解脱。”他目视地面，眉头皱紧。 　　“我放过他了。”陈垣说。 　　对外宣布的死亡新闻是假的，真正的沈驰躺在医院的ICU接受治疗。 　　周妄松了口气。 　　是意外，不是自杀。 　　他没死。 　　病历报告周妄看了，没有严重骨折，轻微脑出血，陷入昏迷状态并没有醒来。 　　“双侧脑室、三四脑室大小形态正常，中线结构无偏移。有血肿，现在情况是等意识清醒。”周妄给陈周庄打电话。 　　“片子你看了没，给我看眼。那边医生怎么说。”陈周庄问。 　　“嗯，我发给你了，医生说暂无生命危险，就是等他昏迷醒来不知道要过多久，且不保证无后遗失语症，记忆缺失或者植物人的概率。” 　　“车祸这种情况骨折和脑部受损是必然的，医院名字我给王导了，他应该认识人，保守治疗，急性周期是3-5周。再等等。” 　　“能脱呼吸机吗。”陈周庄问。 　　“能脱。” 　　“转院。回北医。”陈周庄说。 　　人生像走马灯一样不断在他脑海里闪过，幼时母亲的怀抱，满分的试卷，一张张转学申请，心理治疗报告单，暴食一次又一次的胃胀，嗜睡昏迷的意识，暴怒后无尽的自责，辱骂字眼，性快感。 　　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沈驰。 　　那人的轮廓好看，清瘦的脸颊，漆黑安静的双眸，望向他的时候总带点那么丝不屑却又藏不住爱意。 　　好困。 　　他又在沉睡了。 　　他万分的害怕，掉入黑暗的，无尽的深渊。 　　然后有双手托住了他。 　　周妄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这是他为数不多地走进寺庙。四月高香拜佛，踏青时节寺庙人潮熙攘。起初并不真诚的心在此时也虔诚了起来。 　　他在佛的面前长跪不起，沈驰还是没有醒来，周妄已经身心俱疲，北苑最好的脑科专家都在北医了，但最后的结果还是等待。 　　和死神抢人抢赢了，但是抢回一个健全的人，也是要概率的。 　　周妄每天都住在医院，沈驰有任何变化都被看在眼里。他见过沈驰最丑的样子，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 　　怎么有人真的会爱着爱着就真去死了呢。 　　他等沈驰睁眼的那天，等他说话的那天。周妄不能接受再失去他了。 　　像油画里的世界一样，云很白，树叶很绿，风吹过窗帘，摇晃着的千纸鹤风铃清脆地响在他的耳边，沈驰如大梦初醒，视网膜接触光的瞬间，世界焕然一新。 　　“醒了？”周妄凑过去，笑着看他的眼睛。 　　“别装失忆。”周妄来到了他的身边。 　　当意识回到这具身体的那一刻。 　　沈驰完成了“重生”。 　　—— 　　从ICU出来住进普通病房的日子里，沈驰的床位旁就没消停过。 　　周祈送来丑的要死的康乃馨，他的好朋友白毛小姑娘在沈驰脸上用水彩画着“早日康复”，陈周庄携妻子看望，念叨着让沈驰帮忙取小孩的名字，他老婆怀孕了。 　　病房里几个人同时说话，叽叽喳喳让沈驰的脑袋疼得厉害。 　　“那是周妄给我削的苹果。”沈驰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季升抢他苹果塞嘴里。 　　“哦，怎样。”季升欠欠地看着他。 　　“老公你看他——” 　　周妄无语地削了另一个苹果，塞在了他的嘴里，“乖昂。”哄小孩似地哄他。 　　身体已经渐渐恢复健康，唯独嗅觉变得迟钝，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送来的众多花束中，沈驰看见了那束满天星。 　　他高中成人礼的那年，沈清雅送的是同束花。 　　沈驰也是在这个瞬间，彻底和她释然了。他将有新的家人。朋友。以及属于他的世界。 　　爱人是难养的花，周妄用了很久才让他重新盛开。 　　—— 　　夏天傍晚，暴风雨来临，阴云遍布，狂风四起，树枝摇摆叶子簌簌响。 　　两人躺在床上，周妄以极其刁钻地角度用手机和沈驰自拍。两张脸紧紧贴在一起，拍完发现都没穿衣服，跟床照似的。 　　“知道你当时清醒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周妄说。 　　“什么。” 　　“你说，别分手...别分手。”周妄学着虚弱的语气，“求你了周妄大帅哥，别分手。” 　　“真的假的。”沈驰怀疑。 　　“嗯，当然是真的。”周妄拉过他的一只手，十指相扣，拍了照片。 　　周妄终于舍得将他官宣在了朋友圈，沈驰向来以为自己朋友圈是豪放派，没想过周妄比他还狂野。 　　——已婚，扣99，谢谢。 　　——【图片】 　　“你对我求过婚了。”沈驰问。 　　“当然。”周妄说。 　　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狂风呼啸。 　　床单上十指紧扣的手，两枚戒指闪烁发光。 　　“什么时候。” 　　“在每次对视的眼神中，我总想和你一辈子。” 　　“我爱你。” 　　“我爱你。” 　　2025.0404.——白桃渡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