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任协议闪婚后》作者:不吃姜的胖子【完结】   晋江VIP2025-03-31完结   总书评数:217 当前被收藏数:2519 营养液数:316 文章积分:128,412,440   简介:   借楼问:和分手五年的前任协议闪婚是种什么体验?   答:你们两个人中必然有两个人还爱着对方   1.几年前裴寄和陆弗之分手的时候没想过,他俩重逢的方式会是相亲   裴寄正准备扭头离开,依旧一脸冷淡的陆弗之递过来一纸结婚协议,每月支付裴寄百万协议费用   裴寄:“我签。”   迅速领证后,两人各回各家   然而裴寄工作结束开门拿外卖,陆弗之站在门口拿着他的外卖批判:“不健康。”   然后堂而皇之进了他的房子,操控了他落灰的厨房   裴寄:?   陆弗之躺上了裴寄的床,美其名曰,刚结婚不能分居,长辈会怀疑   裴寄:为了百万月薪,忍了   陆弗之和裴寄春宵一度,美其名曰,互帮互助,你也有感觉不是吗?   裴寄揉着腰:陆弗之活一如既往的好,忍了   但是,这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2.知名游戏主播裴寄线上浪得飞起,和人打游戏经常一口一个哥哥   然而某天裴寄正和同平台主播连麦游戏时,一句哥哥刚喊出口,就发出了一声非常暧昧的闷哼   裴寄手忙脚乱切断直播,推开埋头在自己颈侧的陆弗之   向来冷淡的陆弗之脸上带着裴寄从没见过的占有欲,“还以为你在喊我。”   裴寄:。   当年我追着你喊哥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游戏内容不多不影响观看】   内容标签: 都市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直播 轻松   主角视角:裴寄 陆弗之   一句话简介:好狗不吃回头草,幸好我不是狗   立意:生活总得有点甜 第1章   周日下午三点多,万众瞩目的目的地全明星嘉年华终于拉开了帷幕。   作为当下最热门的游戏,这次嘉年华不仅邀请了人气前茅的职业选手,还邀请了各大平台人气在网站前列的游戏主播。   比如亚日平台的小鹿乱撞,又比如野豹平台的人气男主播寄了。   “寄了哥,你真的不打算开转战颜值区吗?”负责现场转播的主播明天把镜头对准了观众席位的男人,男人穿着一身很普通的白T却遮不住他的高颜值,白皮肤,淡唇,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含着笑意。   听见这话,裴寄,也就是主播寄了本人朝镜头露出个略显骚包的笑:“那样颜值区其他主播还有活路吗?”   明天被他笑得脸一红:“哎。”   弹幕瞬间刷得更快了。   [主账号看不见寄哥哥,这里居然有怼脸杀]   [哥哥的笑不是笑,是迷人的弯刀]   [糟了,牛子硬硬]   [主播给睡吗]   [……]   这种话要是别人说指不定会被喷成什么样,但到了裴寄这儿,弹幕只会说些不着调的话,更没人觉得他这话有什么问题。   没办法,裴寄虽然是目的地的游戏主播,但一张脸确实长得无可挑剔,五官精致漂亮,野豹平台目前的颜值主播还没有能脱离了美颜还能像他一样这么好看的,这也是他今天能够被邀请来到全明星现场的原因之一。   见弹幕越来越开放,裴寄往后倒了点儿让自己远离镜头,一边提醒大家:“说话悠着点啊,这可不是我直播间,人明天还是小孩儿呢,别带坏小孩儿,一会儿把人小孩儿直播间搞封了,我还得对他负责。”   “哥……”明天脸红得更厉害了。   裴寄看了明天一眼,笑得更明显了,“怎么了,真想让我对你负责啊?也不是不行,就是其实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   [老公我年纪比你大]   [到底是喜欢年纪大的还是哪儿大的?]   [在装大牛了]   明天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了,刚还挺开朗一小孩儿,这会儿跟自闭了似的,这也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裴寄这张嘴没点门把,平时直播没个正经就算了,现在面对着面都干这种事儿,能有几个人抵挡得住。   “行了跟你开玩笑呢,你不是还有直播任务吗,别围着我转了,别理弹幕这些人,平时看我直播还看不够么,有什么好看的?”裴寄说着抓着明天的手把镜头转了个面,直接对准明天自己了。   [啊啊啊看不够不准走啊!我都装好大牛了!!]   [还没睡到,不够]   [我想变成明天]   [房开好了]   明天头一次面对这么多骚里骚气的弹幕,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反应是好,得亏有工作人员过来,让他去拍别的主播。   明天一走,裴寄就懒洋洋在椅子上靠了下去,坐在他一旁的南瓜立马凑了上来,“还得是我们寄了哥,就你露脸那点功夫,我看明天直播间人气都上百万了。”   南瓜和裴寄一样,同是野豹平台的游戏主播,两人平日里就经常组排一块儿,关系还不错。   裴寄呵了声,“脸好看也不能当饭吃,一会儿上台我俩要是被对面职业队打个0杀,我明天就去颜值部报道。”   他们几个不同平台的主播被凑成一个队,一会儿还得上台和职业队打几把表演赛。   “那我呢?”南瓜下意识应完又觉着不对劲,刚想说什么,就见裴寄上下扫了他几眼,南瓜直觉没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几秒后,裴寄淡淡一笑:“你去开个相声频道?”   南瓜:“……”   感觉受到了打击。   没多久就轮到他们上场,队里五个人,裴寄就认识南瓜一个,另外三个都是其他平台的大热主播,他们一上台,台下就一片尖叫声。   “穿白T那个是哪个平台的主播?长这么好看?”   台下绝大多数都是奔着职业选手来的粉丝,而裴寄一身白T在另外几个穿得非常隆重的男人中格外突出,但他的肚子又不如他们突出,身高也突兀,又高又帅,自然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等坐下来后,南瓜才一脸懊恼:“早知道还不如跟你一样穿个T恤大裤衩得了,穿成这副人模狗样还得被你比下去,显得我更惨了。”   裴寄勾了勾唇角,“别骂自己是狗啊。”   南瓜:“……”他可不是这个意思。   刚想替自己辩解一下,那边裁判就要求他们做好准备了。   裴寄打游戏技术不差,不然也不可能光凭着一张脸就爬到野豹直播数一数二的位置。   不过他们的对手是职业选手,而队友有三个人不认识就算了,还撞位置撞了三,根本没得玩,裴寄只能被迫玩上辅助。   这局游戏打得多少有点艰难,虽然对面也是打散了的职业队,但技术摆在那儿,哪儿是他们区区主播能应付的,但好歹没被打个0杀。   不用跑去颜值区求生了。   三局表演赛下来,裴寄玩辅助都快玩麻了。   游戏结束,友好表示环节,他们对面的职业队还有人特意跑过来问裴寄要了个联系方式,还是刚刚一直追着裴寄杀的打野Xun,年纪很小,听说才十八岁。   男生红着一脸等裴寄加了自己的微信,刚想离开,裴寄突然弯腰来了句:“你脸红什么?”   Xun被问了个措手不及,还直面裴寄的脸,更加不知所措,突然听见台下一阵起哄声。   裴寄朝台下激动的观众们看了眼,勾了勾唇角,“回去记得给我发消息,先走了。”   整得好像要联系方式的人是他似的。   等下了台南瓜才感叹:“你这乱撩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人那是天才打野,才刚成年,一会儿真把你话当真了……”   “我撩什么了?我让他回去给我发消息带我上分。”裴寄半点没有自己又残害了一个小孩儿的愧疚。   南瓜也知道他什么性子,也就是嘴上说说,不可能真做什么,也就没再多说,“一会儿经纪人请客,说给我们订了个大包厢,你要不要去?”   经纪人是他们直播公会的经纪人,向来对他们不错,平时他们参加了什么活动经纪人也会自掏腰包犒劳他们。   裴寄看了眼时间摇头,“晚上还有夜生活呢。”   南瓜一看他那表情都不想劝他了,“行吧那我跟他们说一声你不去了,好几个主播专门冲着你来的,你不去他们得伤心。”   “那让他们多喝点酒,借酒消愁。”裴寄一边说着一边和南瓜分开,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等他上完厕所洗了个手,果然收到了Xun的消息,对方给他发了个表情包,裴寄回了个骚里骚气的撅屁屁表情包后就没再管,正准备出去,就听见门外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我知道,等结束后就会去。”听起来比较低沉的男声。   裴寄隐隐有点儿声控也觉得这声音确实好听。   “等领了证会带他回家。”   哦原来有对象。   不过也和他没什么关系,裴寄挑了挑眉,也不好意思再偷听,干脆推开门出去。   然而门一推开他就有些走不动道了。   站在门口讲电话的人有着一张令裴寄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对方穿着一身得体又昂贵的西装,大概是听见开门声,转过身来看了一眼。   裴寄下意识扯了扯唇角,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进去了。   说什么呢?   总不能说好久不见吧?   人都要跟别人结婚了,他这个多年没见的前男友再去打招呼多少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   果不其然对方看见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眼神大抵跟看一个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裴寄莫名觉得有点心酸,但也不想自讨没趣,继续待在这里显得他想做点什么似的,刚准备离开,就看见远处跑来个带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一边跑过来一边喊:“陆总,终于找到您了,那边再等着您。”   听这个称呼,大概他是这次活动的赞助商。   也是,陆家家大业大,如今陆弗之大概早就继承家业。   陆弗之对着工作人员嗯了声,又对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才收了手机,也没进卫生间,直接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走之前,裴寄感觉他看了自己一眼。   大概是错觉。   等走远了,在陆弗之前面领路的工作人员才道:“刚刚那是主播寄了吧?他是真好看啊,真人和直播间一样好看。”   他说完直觉自己失态了,不由去看陆弗之的脸色。   陆弗之是这次全明星嘉年华最大的赞助商,这次办活动的场馆就在陆家的资产下,听说陆弗之前几年出国,也就今年才回来,一回来就接手了陆家,还没人能摸透他脾性。   不过这陆弗之帅也是真的帅,刚看他站那儿人比裴寄还高了点,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看起来是个不好接触的面相。   等快到了前面,陆弗之才道:“长开了点,确实好看。”   他说完上了台,留下工作人员一头雾水。   这话是在说裴寄? 第2章   容不得工作人员细想,陆弗之已经接过台上主持人的话筒,发表了一些较为官方的活动感言。   绝大多数人都猜测,陆弗之投资这场全明星是为了让陆氏入驻电竞行业,毕竟如今电竞行业蒸蒸日上,陆弗之回国时日不久,要干出点业绩,肯定要从这种有利可图的地方入手。   不过此刻场内很多人的注意力并不在这方面,而是在陆弗之本人身上。   网传陆弗之如今还没过三十岁,气质斐然,往那一站妥妥的就是让人不敢和他对话的老板类型,但他又和那些大腹便便的老板们不一样,长了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帅脸,成熟又有魅力,和裴寄那种看着就风流的帅不是一个类型。   陆弗之说话简短有力,只提了几句关于今天活动的话就下了台。   负责接待他的工作人员赶忙迎接上去,见他往台下看,看的还是主播那边,心下一凛。   这会儿已经自由活动了,那片地站的不少是女主播,虽然没有直播间美颜过后的容颜,但依然一个个肤白貌美。   难不成是对哪个女主播感兴趣?   这种事儿也没少发生过,你情我愿的事情。   工作人员不着痕迹观察陆弗之眼神往哪儿停留时间更久,就见陆弗之已经收回目光,往后台的休息室走过去。   陆弗之过来肯定是给他准备了单独的休息室的,不过他来得晚,还没去过,工作人员连忙跟上他脚步挽留他:“陆总,我们的负责人想同您聊两句。”   “没有时间。”陆弗之脚步没停,说的话也不够人情,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起了电话,看起来确实是忙得很,接电话的时候他也不说话,光听对面说什么,他时不时应上两句,表情没什么变化。   工作人员敢怒不敢言,他都是按老板说话办事,被拒绝了也不敢劝说,只在心里道,这位陆总脾气肯定不好。   工作人员尴尬地笑了下,陆弗之在打电话,他也不好再说话,只能跟在陆弗之身后,眼看着拐进休息室的走廊了,陆弗之却停下了脚步。   这边的休息室是给今天来的贵宾们专门留的,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种吵闹的状况。   担心陆弗之有什么不满,工作人员观察了一下陆弗之的表情。   陆弗之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态,只不过这会儿他正看着声音的来源地,带着些不满地皱着眉。   说话的人看不见脸,只能看见裁剪良好的西装包裹不住横肉的背影,这人说话打结,显然是喝了点酒,说的话直通第二个大脑:“你们主播不就是出来卖的吗?要多少钱你说!”   看见这人说这话的对象后,工作人员心里咯噔一下。   站这人对面的人是裴寄。   裴寄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贬低性的话,唇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歪着身子靠在墙边,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型,也没察觉有人来了,毕竟离得有些远,他没空管路人。   裴寄不爱喝酒,被面前这人身上的酒味熏得反胃。   等人说完话了,裴寄才慢吞吞笑着哦了声,“那不行,我就算卖屁股,也得找个好看的啊。”他说话没正经调,还笑了声,勾着唇角,垂着眼,弯下腰哎了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你鼻子这么塌,是不是又小又不行?发育期也长这体格?那你那儿是不是压根没发育出来?”   醉鬼没料到裴寄会这么说话,被说得愣了一会儿才满脸涨得通红地指着裴寄鼻子,“你他妈别给脸不要……”   “我的脸是我爸妈给的,天生的。”裴寄笑眯眯隔着衣服抓住醉鬼的手腕,“想睡我?怎么着你也得有陆弗之那张脸吧。”   醉鬼被羞辱得无言以对,力量上居然也有悬殊,裴寄看着瘦,力气其实大得很,抓着他的手腕,他压根没法动弹,听见陆弗之的名字,终于找到了能反驳的点,他嗤笑了声,“陆弗之算什么玩意?不就是靠着家里扶持上来的富二代?”   陆弗之回国不久,名声却大。   陆家确实是家大业大,陆弗之也确实是富二代,但他不是什么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上学那会儿,陆弗之成绩就很优异,裴寄那时候不知道陆弗之的陆背后冠了个这么大的名头,三天两头借着学习的名头往陆弗之身边凑。   陆弗之看着高冷,但在助人为乐这方面却很热心,裴寄也只能借着学习的名头和陆弗之搭上几句话,学习之外,陆弗之也不怎么搭理他。   应该说,除了学习方面,陆弗之不爱搭理任何和他无关的人员。   裴寄还记得那时候上体育课,班上有人伤了脚,因着其他男生都在打球没注意到,体育老师指着坐在看台上看书的陆弗之,让他把人送医务室去。   裴寄那会儿对陆弗之还是死缠烂打阶段,刚从场上换下来就往陆弗之身边跑,碰巧听见陆弗之毫无人情味地说:“我不方便。”   裴寄追着陆弗之跑了那么久,对他这态度毫不意外,又觉着把陆弗之追到手了,陆弗之是不是只会对自己言听计从?   他一边心底幻想两人在一起后是什么场面,一边把活揽到了自己身上,架着受伤的同学去了医务室,离开的时候,还朝着陆弗之眨了眨眼。   陆弗之大概被他恶心到了,表情变得不太好看,裴寄却心情大好,觉得自己离陆弗之又近了一步。   裴寄嘲讽似的笑了声,眼皮往上,视线从酒鬼身上偏移到了前方空旷的走廊,唇角的笑意停滞。   视野所及之处站了俩人。   穿着西装的陆弗之把他硬生生从回忆里捞了出来,陆弗之神情比从前冷淡许多,裴寄一时间大脑空白,毫无知觉地眨了眨眼,陆弗之却张嘴说了什么。   是对着他手中电话那头的人说的,裴寄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在打电话。   自嘲似的重新勾起唇角,裴寄目光慢悠悠落回面前的酒鬼身上。   酒鬼趁着他晃神的功夫挣脱了他的桎梏,显然没发现这场骚扰还有另外两位旁观者,正准备破口大骂。   裴寄先他一步,“或者像Xun那样,年轻,又长得帅的也行,你哪儿都沾不上边啊。”   看陆弗之旁边工作人员那副震惊的模样,大抵听见了他刚才说的话。   好好的提陆弗之干什么?   不过也不能怪他吧,他长这么大,睡过的人也只有陆弗之。   “你,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酒鬼更加破防了,没来得及自报家门,又被裴寄一脚踩得惨叫一声,昏头涨脑摸出手机,看那阵仗是想要摇人,不过电话没拨出去,身边突然走过去一人。   酒鬼还没完全失去理智,下意识朝那人看过去,看见那张侧脸,一肚子火气全都往肚子里憋了回去,硬生生愣在原地没敢再有什么反应。   陆弗之毕竟冠了个陆家名头,不是谁都碰得起的,有些话也只敢背后说说,更别说他是这次全明星最大的赞助商。   好在陆弗之没给他施舍一个眼神,就这么从他和裴寄身边擦肩而过,倒是跟在陆弗之身边的工作人员停在醉鬼身边,一边对裴寄道歉,一边扶住醉鬼,“赵总,您喝多了,我扶您去休息吧。”   这赵总是这次全明星的投资商之一,虽说投资商和主播之间确实会存在一些潜规则,可这明目张胆强逼的事情传出去肯定有损声誉,更别说被陆弗之撞见。   工作人员心里恨不得骂人,又庆幸对方骚扰的是裴寄。   裴寄是个成年男人,有自保能力,没受什么实质性伤害,就是刚刚说那句“怎么着你也得有陆弗之那张脸吧”的时候,陆弗之面色明显有了变化,大概是觉得被冒犯到了。   好在陆弗之并没计较,还让他留下来善后。   再三向裴寄道歉之后,工作人员扶着一肚子火不敢往外撒的赵总离开,裴寄依然懒洋洋靠在墙边没动。   他的视线在空旷的走廊里游离许久,姿势却始终没变,一直到脖子传来僵硬疼痛的讯号,裴寄才把脑袋往后方转。   方才陆弗之离开的方向早就没了人影。   想想也是,如今他俩早就是陌生人,陆弗之又已经要结婚,怎么会去管前男友的破事?   裴寄不是喜欢伤春悲秋的人,遇到这种被醉鬼骚扰的事,他也有能应对的能力,不过这会儿莫名心底窜出酸意。   大概是因为曾经会护着他的人,现在是真的把他当成了无关人员,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那天裴寄把受伤的同学送去医务室后,见同学还有自理能力就准备离开,没想到对方抓着裴寄的手,求他别走。   裴寄长得好看是公认的事情,但他是男生,人又不是瘦弱不堪,没直面过面对面的骚扰,顶多被人投递过情书,收到过莫名其妙的骚扰消息,但裴寄对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却很敏感,被同学摸了一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正经人哪有这么摸人手的?   裴寄心里感到一阵恶寒,连忙把手从同学手中抽出来,对方却依依不饶想要牵他,又在嘴里说着陆弗之的坏话。   说他追着陆弗之跑了那么久,陆弗之有看过他一眼吗?说陆弗之心高气傲,毫无人情味。   说的都是实话,但对裴寄造不成任何伤害,裴寄喜欢的就是陆弗之身上那股劲,这样把人追到手了才够爽快。   等同学把话说完了,裴寄当着校医的面把人骂了回去,“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垫底的成绩还是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蜂窝脸?你碰我一下我都觉得恶心,回去还得买消毒水洗手,你能把消毒水的钱赔我吗?我就喜欢陆弗之,不管陆弗之什么样,我都喜欢他,你破防了吗?”   校医大概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告白,还是男生对男生,那时候同性恋还是人人喊打的异类,还是会被人指指点点到跳楼自杀的程度。   校医太过震惊,以至于给人检查脚腕时下手太重,同学失去了反驳裴寄的机会,反而被校医掐得叫得跟被杀的猪一样。   陆弗之就在这样的杀猪声中推门而入,连门都没敲。   裴寄对他突然的到来感到意外,还以为陆弗之是不是也受了什么伤,当下紧张地去看陆弗之藏在校裤下的双腿,等他抬起头,发现陆弗之正盯着他看,那表情说不上好看。   裴寄问:“怎么了哥哥?”   陆弗之第一次没反驳他这个称呼,回头看了那名受伤的同学一眼,威胁对方:“离裴寄远点。” 第3章   从场馆出来裴寄还是拐道先去了南瓜他们聚餐的地方。   他刚在场馆里迷了路,被骚扰了一会儿,出来又花了点时间,到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喝上了,见他来了,南瓜吆喝了声:“你不是去过夜生活了吗?”   “看你们在群里哭得实在太惨,只能先来宠幸你们了……啧,一上来就给我喝这么烈的酒啊?”裴寄人都没坐下手里就多了杯酒。   那人笑嘻嘻道:“迟到就得有迟到的代价,寄了哥今晚准备去哪儿过夜生活?我看旁边有家不错的酒店,是不是去那儿啊?”   裴寄一口就把一杯酒干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笑而不答,反而把续上来的酒都喝完了。   众人眼里都透露出惊讶。   他们几个同城主播聚餐过几次,以往裴寄虽然喝酒,但也没一整杯烈酒喝这么快的时候,南瓜不免有些担心,“不是,你这么喝一会儿还能过夜生活吗?”   “我靠怎么两杯全下去了,这酒度数高的很,别一会儿扶着门出去啊。”   “扶不了,就算是十杯我也能跟你打solo。”裴寄无所谓地笑笑,没人再给他倒酒了,他自己又倒了一整杯。   但他酒量实在是好,哪怕三杯烈酒下去也跟没事儿人一样。   他也不再喝了,看了眼时间跟南瓜他们道别。   见他确实没什么事,南瓜放下了心,“不是,你就来喝几杯酒就走了?”   “不是说了先来宠幸你们么?省得你们想我……”裴寄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非得先跑来喝这点酒,他不是有酒瘾的人,甚至不喜欢喝酒,本来都拒绝了,可今天觉着自己要是不喝点儿,今晚大概是没法好好入睡了。   他眯了眯眼,酒精上头了,陆弗之那张比上学时期成熟了许多了脸反而更加清晰地入侵他的大脑。   出了包厢裴寄才觉得有点儿晕,烈酒还是有点儿作用的,他没当回事,看了眼手机上魏毅发来的包厢号。   就在楼下。   魏毅问他,“到了没?”   裴寄回他马上。   魏毅是野豹直播的高管,裴寄刚当主播那会儿欠了魏毅一个人情,今天来还人情了。   就是这偿还方式多少有点儿特殊——见一见魏毅给他介绍的对象,俗称相亲,相亲对象还是个男人。   裴寄喜欢男人算不上什么秘密,当初他直播没多久有个同平台女主播隔空示爱,裴寄亲自跑去对方直播间收下了对方的爱意,又送了个礼物飘屏,说:[你要是个男的我肯定接受了,怪我,只能对男人起生理反应]   他这话说得又糙又给足了女主播面子,就是女粉心碎了一地。   好在他大大方方没藏着掖着,不仅没掉粉,还涨粉了。   就是魏毅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管起了他的终身大事,前几天联系他,问他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这么多年,裴寄连个恋爱对象都没有,更别提结婚了。   如今同性婚姻虽然合法,但毕竟属于小众群体,同性结婚的人依然很少。   裴寄说没有,魏毅早就知道他这个回答,也不意外,也没放弃,直接了当地让他还自己一个人情,说是有人托自己帮忙介绍对象。   魏毅年过半百,快到退休的年纪了,认识不少主播,但没几个干净的,思来想去,只有裴寄最合适。   裴寄当时就说大概率不会成功,但这么简单的还人情的方式,裴寄自然也不会拒绝。   裴寄揉了揉因为酒后劲而酸胀的太阳穴,推开了包厢的门。   包厢里还没人,但桌上却摆了东西,一杯柠檬水,一个摆放着糖的碗,估摸是这家店的习惯。   裴寄上高中时候嗜甜,口袋里老装着糖,从家里出门到教室就得吃掉一颗硬糖,实在是因为家里常年漫着苦涩的中药味,他又讨厌苦味。   后来和陆弗之谈了恋爱,陆弗之不知道哪里来的习惯,每天早上去教室的路上都会给他吃糖,又十分矛盾地叮嘱他一天只能吃一颗,不然会跟小孩子一样吃多了长蛀牙。   那时候裴寄笑陆弗之幼稚,偏偏这习惯一直持续到了他跟陆弗之分手的时候。   这家店看来价格昂贵,随手摆给客人的糖都是当年陆弗之常年备在身边那一款,分手后裴寄去网上查过价格,贵得他不舍得买,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戒掉了。   相亲对象迟迟没有来,裴寄耐心还挺好,也没着急,反正这是次定然会失败的相亲,对方来得晚,拒绝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裴寄没什么事情做,随手点开了微信,发现主播群里这会儿正聊得火热,聊天的中心赫然是陆弗之。   看见这个名字,裴寄就觉得自己喝多了,脑袋发晕。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数秒,裴寄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包括南瓜在内的还在喝酒的几个主播都参与了其中,说的是陆弗之似乎看上了某个女主播,就因为他在台上讲话的时候多看了某个地方几眼。   有人反驳也有人说就是真的,说看见陆弗之下了台还在往那边看,还把在那片地方的女主播全都给列出来了。   裴寄对这些女主播不熟悉,名字听过,但根本对不上脸,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见过的女主播。   陆弗之现在喜欢那样的吗……   虽然知道人一出名一点小事就会被无限放大,陆弗之不一定是那个想法,但裴寄还是忍不住去想。   他和陆弗之在一起之后陆弗之的目光永远都在他身上,不管是什么时候,他总能发现陆弗之在看着自己。   而现在这个人不会再多看他一眼了。   正准备退出群聊,南瓜突然冒出来一句:【那不是我刚坐的地方?】   裴寄心头一颤。   南瓜:【靠靠靠错失了当面吃瓜的机会,下回我一定不早退】   裴寄把柠檬水喝完了,压下嘴里酒的苦味,他的相亲对象终于姗姗来迟,有礼貌地敲了两下门,对方推门而入,裴寄已经化作人模狗样,坐姿端正,连没结束的小游戏都没再继续玩。   进来的人穿着熟悉的西装,裴寄脸上堆砌的笑容在看见对方脸的时候变得无比僵硬。   陆弗之怎么会在这儿?   陆弗之不是要结婚了吗?   陆弗之不是喜欢女人了吗?   裴寄大脑里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得出陆弗之走错包厢的结论。   毕竟半个多小时前两人在走廊里跟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陆弗之这样的人也不会蠢到和把他甩了的前男友相亲。   在陆弗之关上包厢门的那一瞬间,裴寄想说点什么,比如问陆弗之是不是走错了,或者向陆弗之问个好,但平时话多的他这时候偏偏跟哑巴似的发不出声,像是心底有个人使劲犟着,不愿意率先开口。   陆弗之都把他当陌生人了,他凭什么先开口?   当不认识……当不认识就行……裴寄在心里劝说自己,陆弗之却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姿态端正,和当年一样,不管坐哪儿,后背都挺得笔直。   高中时候陆弗之成绩好,他们班上有明文规定,不按身高排座位,按成绩,陆弗之次次考第一,自然被安排在第二排的黄金宝座,可他人高,又喜欢把背挺得那么直,坐他后面的同学因为被他挡了视线敢怒不敢言。   裴寄却喜欢这个规定,这样他就能一节课一直盯着陆弗之宽阔的背影和后脑勺,连上课都有盼头。   不过后来大概是后排同学去老师那儿哭诉,陆弗之的座位往后搬了,搬到了裴寄旁边,成了裴寄高中两年半的同桌。   裴寄痛失观赏陆弗之后背上课的福利,却得到了离陆弗之更近的福利,开始肆无忌惮往陆弗之身边凑。   裴寄第一次追人,追起人来却手段多得很,又是拿学习当幌子,又是追着陆弗之喊哥哥,但陆弗之不搭理他,裴寄一度怀疑陆弗之是不是不记得自己叫什么,毕竟他那时候亲眼见过课代表发错卷子,陆弗之盯着卷子上的名字看了好久都没找到对方是谁。   后来那天在医务室,陆弗之威胁别人的时候,裴寄才知道,陆弗之原来知道他叫裴寄啊。   “裴寄。”   陆弗之声色和从前相比没多大变化,裴寄条件反射地啊了声,意识到自己盯着陆弗之看了太久,陆弗之这一声大概是在提醒他。   既然陆弗之没走,还坐下了,意味着他没走错包厢,估计是魏毅跟没告诉他相亲对象是陆弗之一样,也没告诉陆弗之,相亲对象是他。   也不能怪魏毅,任谁都想不到他和陆弗之曾经有一段。   裴寄眨着眼笑了下,学着那名工作人员说:“陆总,您好。”   听说陆氏还有野豹直播的股份,以他和陆弗之的身份,确实是得称呼陆弗之一声陆总。   陆弗之皱了下眉,没有应,大概是不想和他说话。   被甩的人确实是有这个资本。   裴寄自觉理亏,又觉着第一句话是陆弗之说的,他也不亏,干脆挤了个笑脸出来,“您要吃点什么吗?这家店味道应该不错。”   “以前来过?”陆弗之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跟人说什么家常话。   裴寄被问得懵了一下,下意识问:“没有,陆总来过?”   陆弗之又没说话了,明摆着不想搭理他。   裴寄喉咙里干巴巴的,也没再自讨没趣,把杯底剩的一点儿柠檬水喝完了,他瞥向陆弗之,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陆总,介绍人那边您就说您对我不满意就成。”他在这,陆弗之应该吃不下去东西,裴寄也不想浪费两人时间,他指了指挂在墙上老式的钟,“我还有事,就先不打扰陆总您用餐了。”   裴寄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要不是喝了酒脑袋迟钝,他至少应该在陆弗之进来的时候就直接选择离开。   没必要那么体面。   “墙上的钟是摆设。”陆弗之看着裴寄抓起自己的手机,一副要走的姿态,回答了裴寄的话:“我没有说不满意。” 第4章   没有不满意是什么意思?   裴寄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陆弗之:“陆弗……陆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寄虽然自恋,但没自恋到觉得陆弗之还对自己有意思上面。   换做是他,他绝对不会原谅一个分手时候把自己贬得体无完肤的前任,陆弗之当年听了那番话走得那么决绝,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里属于他的东西一件都没带走。   裴寄给他发消息问他还要不要那些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删了好友,连个联系他的方式都没给留下。   怎么又会在五年后还留有旧情。   陆弗之视线在他扬起的不着调的笑容上拂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你很忙吗?”   “挺忙的。”裴寄搞不清陆弗之想干什么,说话说一半,像是在故意刁难他。   陆弗之确实有刁难他的理由。   裴寄很想直接走人,但直接走了,魏毅那边不好交代,只能重新坐了回去,这回没个正行,反正陆弗之知道他什么德行,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他再怎么丑陋的一面,陆弗之都见过了。   陆弗之当没看见裴寄跟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翻着菜单问:“忙什么?今天不是不用直播?”   “……约会。”裴寄说。   他不意外陆弗之说直播的事情,陆弗之既然投资了全明星,肯定了解过嘉宾。   但问这些问题……有什么用?   陆弗之语气很淡地问:“和谁约会?”   “您说呢陆总,大晚上能和谁约会?”裴寄笑着。   陆弗之从菜单上分了点眼神给他,看得裴寄有几分心虚。   不过陆弗之很快又低下头去,表情一点都没变化。   裴寄不知道自己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心里不舒坦。   看吧……陆弗之果然不在乎。   裴寄承认自己是故意这么说的,但听的人并不在意。   陆弗之终于点完了餐,他没把菜单给裴寄,没给裴寄点餐的权利,大概是不准备和他一起吃这顿饭,裴寄抓着手机沉默下来,频频看向门口。   他已经很久没和陆弗之单独相处了。   陆弗之把他当空气,或许是故意晾着他,报复他。   裴寄能理解,他也挺想把陆弗之当空气,把过去的一切当没发生过,两人之间,他才应该是不把重逢当回事的人。   但他确实做不到。   裴寄在心里唾骂自己,又怕被陆弗之看出什么端倪,开始低头看手机消息。   南瓜几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   南瓜:【他们说看见陆弗之在我们楼下】   裴寄心说是啊,他还跟我面对面坐着呢。   南瓜:【楼下有个酒店,你说他是不是带人去酒店了啊?】   南瓜:【人呢我靠我快憋死了我又不敢跟别人说】   南瓜是个碎嘴子,人八卦得很,但也有分寸,知道有些话不能往外说,陆弗之的行程当然不能乱说,但他实在憋得慌。   裴寄抬了下眼皮,发现对面的陆弗之正在看手机,不知道是在和谁发消息。   他垂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灯光作用,面色看起来竟有几分柔和。   陆弗之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才会露出这幅模样。   是南瓜口中的那个人吗?   陆弗之不是这样的人……裴寄一边理智地想,一边又自虐地想,他俩都分手那么久了,陆弗之本来就应该喜欢女生,不管谈几个女朋友,和谁去开房,和谁结婚……都跟他没关系。   裴寄没回复南瓜,因为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了,裴寄还以为是来上菜,结果服务员端上来一杯蜂蜜水专门放到了他面前。   蜂蜜水还是温热的,裴寄刚没事做的时候翻过菜单,没见到菜单上有蜂蜜水这个选项,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陆弗之,陆弗之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依然在看手机。   裴寄说:“我没有点蜂蜜水。”   他忍不住想,难不成是陆弗之替他要的?   裴寄虽然没喝醉,但一身酒味,包厢开了空调还不通风,酒味越闷越重。   陆弗之肯定闻到了。   服务员露出个友好的笑容,“是……”   她本来想说是对面这位先生叮嘱的,话没说出口就被坐在对面的陆弗之打断。   陆弗之说:“店里喝了酒的客人,都会赠送蜂蜜水。”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裴寄扯着唇角哦了声,对服务员说:“多谢。”   服务员看了看陆弗之,又看了看裴寄,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说成是店内福利,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不违背顾客意愿最重要。   蜂蜜水很甜,裴寄很快把水喝完,在服务员把菜推进来的时候,他放下杯子起身,“我就不打扰陆总吃饭了。”   陆弗之没有留他吃饭的意思,他也没必要继续留下来自讨没趣。   哪怕是应付相亲,他俩待在一起的时间也足够久了。   魏毅那边已经足够交代了。   “我有事跟你谈。”陆弗之冷不丁来了句。   裴寄脚步微顿,“陆总您想谈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怎么一听陆弗之跟他说话就忍不住停下回应的习惯还是改不了?   陆弗之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抬头望向他,那双眼睛比以前深邃,也比以前更迷人了。   裴寄从前就很喜欢陆弗之的双眼,尤其是那双眼里只容得下他一个人的时候,裴寄会忍不住去亲陆弗之的眼睛,虽然那样做的后果往往都是被陆弗之按在某个能够倚仗的地方亲或者干。   陆弗之只看了他几秒就收回视线,然后说:“坐。”   那语气像是在跟人开会。   裴寄站在原地没动,陆弗之又说:“魏叔问我我们交谈得如何。”   原来是在和魏毅发消息……不是某个他如今喜欢的人。   裴寄莫名松了口气,“您可以告诉他我们聊不来。”   “我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我们的关系。”陆弗之语调很淡,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他们的关系……   裴寄瞳孔微缩,片刻后笑了下:“你要是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魏叔是个很热心的人,如果他知道他给我介绍的对象曾经做过那样的事情,他大概会十分自责。”陆弗之说着掀起眼皮看向裴寄,“但他并不会去指责你,只会后悔自己看错了人。”   看错了人……他在陆弗之眼里就这么不堪?   不过也确实如此,他在陆弗之眼里,确实是十恶不赦的人。   陆弗之轻飘飘道:“我不是喜欢提起过去的人,也不喜欢告状,如果你愿意谈的话。”   裴寄根本不知道他想跟自己谈什么,又莫名从陆弗之话里听出威胁的意思。   拿过去来威胁他……陆弗之其实一直这样喜欢威胁别人,只不过那时候威胁的是企图对裴寄不轨的人,而现在的威胁对象,变成了裴寄本人。   裴寄又不在乎自己那点声誉,他直播的时候什么话都乱说,魏毅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多么滥情的人,连十八岁的小男孩他都得调戏上几句。   哪怕是曾经玩弄过别人感情……也见怪不怪了。   但魏毅曾经帮过他那么大的忙。   裴寄重新坐了下来。   偏偏陆弗之这时候又变回了哑巴,他没再说话,而是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东西,偏偏咀嚼的时候大概是不经意抬头看向了他,那模样让裴寄有一种陆弗之是在咀嚼自己骨肉的错觉。   浑身都在泛疼。   短短几秒,裴寄就被看得受不了,猛地低下头,才发现这桌子菜,几乎都是曾经他最喜欢的。   裴寄微微出神。   陆弗之口味清淡,和裴寄是两个极端。   裴寄都没观察陆弗之几天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高中食堂饭菜口味偏重,裴寄每次都选陆弗之附近的座位,吃完之后就发现陆弗之基本没怎么动筷,在盘子里挑挑拣拣,像个金贵的大少爷。   现在想想,那时候陆弗之的显赫家境就已经初露端倪,偏偏裴寄没往那地方想,反而在午休时候偷溜出学校,给陆弗之买了合他口味的菜式。   他把饭盒趁着陆弗之去办公室的功夫藏在陆弗之桌肚,看着陆弗之盯着那个冒出来的饭盒出神,一口没动,气得质问陆弗之为什么不吃,那是他翻墙出去买的。   陆弗之没有说话,在裴寄那双漂亮的眼睛的注视下,把东西全都吃完了。   大概是饿狠了。   裴寄得了趣味,开始每天都给陆弗之另外买饭,直到几天之后,陆弗之的桌肚里出现了新的保温饭盒。   陆弗之说,是家里带的。   裴寄失去了趣味,但陆弗之依然会去食堂吃饭,他每次都坐同一个位置,身边每次都没有人,作为同桌,又是给陆弗之买过几次饭的情谊,裴寄自然而然获得了和陆弗之同桌吃饭的机会。   那天被陆弗之从医务室带走之后,陆弗之的保温饭盒里出现了陆弗之以前从来不吃的辣椒。   是给裴寄的。   陆弗之还当着裴寄的面尝了几口。   当天,他就因为胃痛去了医院。   从那以后,哪怕是后来两人住在一起,裴寄也没再让陆弗之碰过重口味的食物。   但现在,陆弗之吃辣椒的时候连面色都没变过一下。   裴寄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喉咙里压出一声:“你……”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陆弗之说:“国外待了几年,口味变重了。”   言外之意是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第5章   裴寄喝了酒,其实一点都不饿,但他还是吃了不少东西,也正好省了一顿饭钱。   这桌子菜太辣,裴寄很久没吃过这种重口味的菜,胃里跟火烧似的。   陆弗之看起来半点没受影响,见他放下碗筷,裴寄忍下胃里的难受,“陆总到底想和我谈什么?您是想和我谈谈当年的事情——”   “你想多了。”裴寄的话被打断,陆弗之目不转睛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凝滞,分不出来是被打断的不悦还是苦涩。   陆弗之收回视线,给他倒了一杯水,“你现在是不是单身?”   陆弗之的语气像在问“你要喝水吗”这么简单,以至于裴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愣了一会儿才笑了下,“陆总,这和您好像没什么关系吧?还是你们国外回来的都流行问某个前任感情状况?”   陆弗之问他是不是单身干什么?   陆弗之自己呢?不用问了,他已经听见了,陆弗之快结婚了。   陆弗之是来嘲讽他的吗?   嘲讽他,离开他,陆弗之会拥有更好的感情。   裴寄不自觉攥紧手指。   陆弗之还真的嗯了声。   裴寄:“……”裴寄讶异地看了陆弗之一眼,“这是我的私事陆总。”   横竖也早就跟陆弗之没什么关系了,要不是今天被魏毅牵线跑来相亲,他想他和陆弗之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要断就断得决绝才好。   他也不想被陆弗之看出自己心底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   更何况当年是陆弗之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连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他。   裴寄摸了摸口袋,没摸到打火机和烟,又抽回了手,“陆总要是想问这个,就恕我无可奉告了,还有别的什么要聊的吗?”   陆弗之看着他急不可耐想要离开的模样,没再提这个话题,转而又问:“有结婚的打算吗?”   裴寄被问得又愣了下,没能维持住体面,嗤笑了声,“陆总,您问这个又是什么意思?这好像也跟您没什么关系吧?”   总不能是陆弗之想和他结婚……   裴寄都被自己冒出来的这种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别说陆弗之已经有了结婚对象,就算是没有,也断然不可能再找他。   裴寄实在是坐不下了,他抓着手机想要起身,没想到陆弗之却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他眼皮子底下,阻止了他要离开的行为。   裴寄没看陆弗之手机页面,而是问:“陆总什么意思?”   “我有结婚的打算。”陆弗之说。   裴寄笑了下,“我知道……你在厕所外面打电话,我听见了,想要我祝您百年好合吗?还是需要新婚礼物?”   他胃疼得厉害,说话也开始带刺,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表面客气。   “我知道了,我会把礼物送到陆氏的前台……按照你的喜好买吗?还是按照新娘的喜好?她喜欢什么……”   他说了这么多,陆弗之表情也没有一点变化,裴寄的表情反而开始龟裂。   他失态了。   裴寄咬住自己的舌尖,让自己挤出笑容,陆弗之仰头看着他,又把手机往他面前递了点,“看一下。”   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   裴寄却觉得自己颜面尽失。   为什么……为什么都已经五年过去,他还是没办法用平常的心态对待陆弗之,陆弗之那么淡然,而他却在这张牙舞爪。   裴寄掐着手心的肉低头去看陆弗之的手机,他已经做好了可能会看见陆弗之婚纱照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在看清手机上内容之后,他直接变成了哑巴。   一直到许久之后,裴寄找回自己的声音,“陆弗之你疯了?”   裴寄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上那份结婚协议,如果协议上没有写他的名字,那他大概顶多会感到意外,偏偏协议上明明白白写了他的名字。   陆弗之说:“没有疯。”   “耍我没什么意思,陆弗之。”裴寄深吸一口气,“当年是我对……”   当年是他甩了陆弗之,裴寄真的能理解陆弗之会记恨自己。   陆弗之没有让他把话说完,“你想多了,我还没有无聊到去耍你的程度。”   裴寄被掐掉了声,笑了下,“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真没有天真到觉得陆弗之会想和自己结婚。   陆弗之会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他连做梦都没梦过。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和我协议结婚,我需要一个结婚对象应付家里,每个月我会支付给你一百万的协议费用。”陆弗之冷静地说:“还有其他的要求,也已经在协议上写明,你现在有考虑的时间。”   一百万……裴寄刚看得粗略,也没发现这些数字,被陆弗之这么一说,他面色变了变,又仔细看了一遍。   还真的是一百万。   陆弗之出手也太大方了,今天在这里的不管是谁,估计都很难抵挡这份金钱的诱惑。   大概今天不管站在这里的人是谁,陆弗之都会拿出这份结婚协议。   这才是他这次来相亲的真实目的……难怪他会在电话里对那头的人说,领了证就会带回家。   和陆弗之打电话的人又是谁?   裴寄瞳孔缩了下。   陆弗之要是带他回家,就不怕家里闹翻了?   毕竟当年……   “考虑好了吗?”陆弗之问。   裴寄笑了下,“这才过去多久?这不是婚姻大事吗我总得多思考一会儿,也得研究一下你的协议到底是不是真实可靠的,你要是故意报复我怎么办?我真值这么多钱?”   事实上裴寄都没心思把协议剩下的内容看完。   陆弗之没有说话,只目光淡然地看着裴寄。   裴寄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一味地想让自己的心跳安静点。   哪怕知道今天不管在这里的人是谁,陆弗之都会拿出这份结婚协议,裴寄还是忍不住燃起了希冀。   这是不是说明,陆弗之还没那么恨他?   最起码,对他和对别人是一样的。   又或者,陆弗之只是想拿这份协议报复他……至于怎么报复,裴寄想不出来。   他们分开太久,裴寄已经不了解陆弗之了。   就像从前的陆弗之,绝对不会和他不喜欢的人结婚,更不会和他不喜欢的人谈恋爱。   那天裴寄被陆弗之抓着手带出医务室,被陆弗之一意孤行地拉着去了学校的后山。   那片地方是学校很出名的情侣圣地,晚自习下课之后会有很多学生跑来这里约会。   这还是裴寄第一次到这里来。   他被陆弗之拉着进了一片树林,不管他问什么,陆弗之都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答他的话,直到他的后背撞在树干上,陆弗之的手垫在他的后背上,没有传来多少痛感。   他没来得及问陆弗之痛不痛,陆弗之就率先掐着他的下巴问:“你喜欢我吗?”   “裴寄,你喜欢我吗?”   “还不明显吗哥哥?我都追你追了这么久了。”裴寄对自己的感情一向坦坦荡荡,也从来没掩饰过自己对陆弗之的喜欢。   裴寄想笑陆弗之迟钝,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陆弗之吻住了。   那是他和陆弗之第一次接吻,两个人都非常生涩,可陆弗之亲得十分用力,甚至还把裴寄的唇咬破了皮。   裴寄被亲得一脸茫然,被放开之后愣愣地看着陆弗之,心想陆弗之也太大胆了,这还是白天,万一教导主任心血来潮来这里抓人,那他俩全都会完蛋。   陆弗之却用手指按着他的唇,一字一句告诉他,“裴寄,我们谈恋爱吧。”   裴寄被这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又很快冷静下来。   他喜欢陆弗之不假,想把陆弗之追到手也不假,但他更想让陆弗之喜欢上自己……那样才更爽。   裴寄问:“哥哥,你喜欢我吗?”   陆弗之低头看他,用手指一寸一寸摸着他柔软的唇,“我不会和我不喜欢的人谈恋爱。”   -   “你家里不在意你和男人结婚的话,我当然愿意签,没人会跟钱过不去。”没等到陆弗之回答,裴寄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自认不是什么清高的人,做不到不对每月一百万的协议费用动心。   但更多的……是因为这个人是陆弗之。   哪怕只是协议结婚,哪怕陆弗之很有可能是为了报复自己,裴寄也觉得……足够了。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和陆弗之有任何瓜葛。   而现在,这是不是意味着,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会和陆弗之被迫捆绑在一起?   这样,陆弗之也就没法把他当成陌生人了。   裴寄觉得自己真是矛盾,又想和陆弗之永远地撇清关系,断绝干净,又不想让陆弗之那么干脆果断地忘了自己,把自己从他的人生里剔除。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说完愿意之后,陆弗之的神情似乎松懈了。   但也只是转瞬间。   肯定是看错了。   “她不会在意。”陆弗之一口喝完面前没动过的冰水,“你只需要在协议最下面签上你的名字,我的律师会为我们做公证。”   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具不具备法律效益。   裴寄垂着眼,在电子协议上画上了自己的名字。   反正……左右吃亏的不是他。   手机回到了陆弗之手里,陆弗之看着协议上裴寄的名字,眉眼往下压着,似乎并不满意。   也许是想出尔反尔。   裴寄扯了下唇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弗之就说:“明天早上我去接你领证,记得带好你的证件。”   裴寄低低哦了声。   陆弗之抬起眼皮看着他,“在我们结婚期间,你不能和任何人约会,暧昧……或者有任何亲密行为。”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要限制我人身自由?”裴寄笑着问。   “你不是看过协议了吗?上面写了。”陆弗之淡声,“所以我想,你接下去的约会,也要取消了。” 第6章   第二天一早,裴寄在公寓楼下坐上了陆弗之的车。   他还以为以陆弗之如今的身份地位财富,起码得配个专车司机,没想到陆弗之还是自己开的车。   贵气又低调的车。   大学时候,裴寄和陆弗之在学校附近的高档西餐厅打工,他俩长得好,老板安排他们当门童,给人泊车。   没有男生会不喜欢车,裴寄也不例外,他每天和陆弗之看那么多车,最中意的就是这个牌子的车。   陆弗之现在的身份确实也很适合。   不过那时候他跟陆弗之都没钱,别说几十万的车,两人穷得身上连一万块钱都凑不出来。   裴寄泊完车,给陆弗之说,“等以后有钱了,买辆这种的?”   “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张扬的车。”光看裴寄的性格,确实不太像那种会喜欢低调的。   然而事实完全相反。   裴寄笑眯眯偷偷牵住陆弗之的手,“最高调的我已经有了啊哥哥。”   陆弗之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去了停车场监控拍不到的角落里,亲了他好久。   亲完,陆弗之帮裴寄整理好乱掉的衣服。   “你就穿这身衣服?”陆弗之瞥了眼副驾驶上,穿着白T牛仔裤的裴寄。   裴寄问:“有什么问题吗陆总?我没领证经验,您给指导一下?”   陆弗之倒是穿得人模狗样,比昨天那身看起来更加正式,裴寄视线缓缓上移,在陆弗之那几根疑似喷了定型剂的头发上看了几秒。   看来陆弗之确实是有结婚的需求,连跟他领个证都搞得这么正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真爱。   真爱……裴寄偏开视线。   像陆家这种有家产需要继承的豪门,应该不会允许自己的继承人在外面拉个人结婚,怎么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   就像当年有人跟他说过的一样。   “我也没有经验。”陆弗之收回落在裴寄侧脸的视线。   裴寄昨晚喝了酒,回去后立马就睡都没能睡好,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他被陆弗之举着目的地游戏里英雄的一把大砍刀追了不知道多少条街,两人都跑得精疲力竭,好不容易歇了会,陆弗之就给他发消息说已经在他楼下。   没休息好,裴寄当然疲惫。   裴寄撑着眼皮笑了声,“我是不是得回去换身西装?看陆总您穿得这么正式,搞得好像我对待工作态度不端正……”   ……工作。   陆弗之没再多看裴寄一眼,“不用了。”   裴寄也不是随口一说,陆弗之来得太早,他随便套了身衣服就出来。   哪怕是假的,总归是他和陆弗之结婚……本来就应该好好对待。   但陆弗之都不在意,他还在意什么。   反正迟早都会离婚。   裴寄闭上了眼睛。   领证的过程比裴寄想得快了许多,民政局排队的人都没几个,就是拍证件照的时候他和陆弗之靠近得非常僵硬。   对方身上传来的陌生又熟悉的温度让裴寄一直晃神到门口。   陆弗之拿走了两本结婚证,说:“结婚证暂时放在我这边。”   裴寄原本还想着各持一本,不过毕竟是协议结婚,陆弗之作为老板,要拿着两本也很正常。   只是很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摸过红本。   他装成不在意地哦了声,“您是老板,您想怎么做都成。”   陆弗之站在车前看了他两眼,“我要回公司,你自己打车回去。”   裴寄:“?”   裴寄没来得及说不,陆弗之已经上了车,只留给他一个低调的车尾气。   陆弗之似乎是生气了。   陆弗之并不是个喜欢情绪外露的人,他们谈恋爱的时候,陆弗之连生气都表达得十分含蓄。   上了大学之后,因为两人成绩差异,裴寄没能和陆弗之读同一个大学,幸好两所大学就在隔壁,大一时候学校强制要求住宿,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许多,绝大多数时候,裴寄都和舍友待在一起。   某次裴寄和陆弗之终于有时间出去约会,裴寄的舍友却突然打电话来说自己生病了没法独自前往医院,而其他舍友短时间内无法赶回去。   裴寄让舍友稍等一会儿,还没给出解决方案,陆弗之就已经转身:“我回学校了,你自己回宿舍吧。”   “我们才见面十分钟。”裴寄第一次见陆弗之想要抛下他离开,他等了一会儿,发现陆弗之虽然嘴上这么说,却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裴寄笑眯眯趴在陆弗之肩膀上,“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陆弗之的行为太好懂了。   陆弗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甚至没有推开裴寄,反而搂紧裴寄的腰,力道大到裴寄想挣脱都没法挣脱。   裴寄笑着说:“我已经给他摇了导员,并告诉他我现在在做非常重要的事情……唔,陆弗之你属狗的吗?”   裴寄对陆弗之这种一言不合就乱亲的行为又爱又烦。   陆弗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如果你想要狗的话。”   然而那都是曾经,建立在陆弗之喜欢他的情况下。   如今陆弗之似乎没有任何生气的理由。   裴寄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视野里,站在原地给自己叫了辆滴滴。   等车的功夫,他摸了摸口袋,摸出来一块糖。   昨天在饭店顺手拿的。   习惯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明明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然而戒掉这个习惯,裴寄却花了五年时间。   更可怕的是,那也只是他的错觉。   一见到和这个习惯有关的事或者人,他就开始疯狂想念。   裴寄把糖塞进了嘴里。   裴寄叫的滴滴来得很快,车一走,一辆黑色的车从外面的路上绕了回来。   驾驶位上,陆弗之坐着一动不动,腿上还放着那两本结婚证。   -   补了一下午的觉,裴寄被南瓜的夺命连环call从床上喊了起来。   南瓜在那头歇斯底里,“你还活着吧?你真的还活着吧?没有缺胳膊少腿吧?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报警了!”   “现在接你电话的是鬼。”裴寄没起床气,看了眼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裴寄问:“几点了?”   南瓜说:“八点多了,你再不开播,你粉丝都快把我直播间拆了,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一直没回我消息,给我吓得!”   “怎么了,他们没灌你酒?你怎么还这么生龙活虎?这不像你啊,以前不是几杯就倒吗?”裴寄开了电脑就往浴室走。   他平时下午四五点开播,今天确实晚了点。   南瓜嘶了声,“给我留点面子,我开着播呢,我就喝了两杯,这能是重点吗?你不会喝醉了吧?睡了一天一夜?你也有今天?”   裴寄唔了声,“没醉,不是跟你们说了,我过夜生活去了,哪能抽出时间来搭理你,怎么,你想听我们怎么过的夜生活?也不是不行……”   “我是直男!!我这边开的外放,你嘴严实点,别给我直播间搞封了。”南瓜悲愤地打断裴寄的话,估摸着裴寄肯定又在乱说。   他跟裴寄认识那么久,裴寄虽然嘴上没个门把,但私下其实挑剔又爱干净得很,就这么些年,他就没见裴寄真的和谁谈过。   估计裴寄是干什么私事去了。   南瓜也没有多问,确认他没出什么事儿,也就放下了心,“你快点开播,我等你双排哈。”   昨天参加活动一天没播,再加上活动又给裴寄带来了一波热度,裴寄刚开播,弹幕就密密麻麻涌了进来。   [老公,摄像头呢?]   [爸爸!!!等你等得好苦!!]   “你们慢点,别急,天天看我脸还看不够是吧?睡过头了,自己睡的,还能跟谁睡的?跟别人睡,我这会儿还能爬起来吗?”   [你刚和南瓜不是这么说的!]   [呜呜呜一想到我老公要给别人当老婆我就恨不得给自己装个假的]   [啊啊啊啊好美的脸!!!我要亲死你!!]   裴寄笑着,“那不至于,哟,南瓜哥,就咱俩双排?我是不是上贼船了?”   南瓜跟裴寄排的次数多了,顺着他的话说:“那不行你把你号上那些哥哥弟弟拉一拉看看?这个时间能带得动我俩的都去打荣誉赛了。”   目的地的比赛分为排位赛和荣誉赛,荣誉赛有全国排名,裴寄不怎么爱打那个,主要是不容易出节目效果。   “什么带得动我俩?带动你就行了,我不需要带,哎没人,算了,我带你飞吧,今晚我主玩打野。”   两人都不是分奴,本来直播主要就是为了节目效果,南瓜听了也没生气,果断开了排位,结果几局下来,战绩一片红。   裴寄不在意战绩,还在和弹幕讨论上一局对面的打野,“他怎么就不让我碰他呢?”   [碰什么碰!你一露头就被秒了!]   [别说骚话,一会儿直播间又要被封了]   [老公你看看好友申请!!大腿来了!]   南瓜还在那叹气,裴寄看了眼好友栏,果然多了条好友申请,ID为Xun,是昨天加微信的那个十八岁的职业打野。   裴寄挑了挑眉,桃花眼弯了起来,一边同意申请,一边不着调地说:“弟弟怎么没给我发微信?还以为把我给忘了呢。”   南瓜靠了声,“你特么真禽兽啊。”   “当你夸我了。”裴寄正准备同意Xun的入队申请,突然想起陆弗之说的,结婚期间,他不能再和别人约会、搞暧昧……   只是单纯地打个游戏而已。   裴寄动作顿了顿,按下了开始排位。   弹幕一片问号。   裴寄说:“手快了,下把。” 第7章   这局游戏一结束,Xun又一次发来了入队申请,还非常可爱地给裴寄发了微信消息,【寄了哥qwq我马上要去训练赛了】   裴寄想了想,他为什么那么在意陆弗之的话?   别说陆弗之这会儿又看不见他直播在干什么,就算是看见了,他也只是单纯地和人家打两局游戏上个分……陆弗之在意的只是他遵不遵守结婚协议,又不是在意他和别人玩。   Xun一进队就开了麦,非常甜地喊了声:“寄了哥!”   “喊哥哥。”裴寄没个正经。   南瓜在那拆他的台,“弟弟,听我的,别信他,他见谁都喊哥哥。”   裴寄笑了声也不反驳,拉着Xun打了一局,不得不承认,队里有个职业选手,体验就是不一样,裴寄都给躺困了,还夸了Xun几句,“年轻就是好啊,手也快。”   [你别开腔!]   [我也年轻我才十八岁呀寄哥哥]   Xun还是单纯,把裴寄的话当真了,害羞地支吾:“寄了哥哥谢谢夸奖。”   南瓜靠了声,赶紧拯救迷途的小孩儿:“你之前不还说你喜欢年纪大的?”   裴寄笑了笑,Xun又很真心实意地说:“寄了哥哥打得也很好,辅助玩得很厉害。”   Xun说的是昨天全明星的几局表演赛,裴寄他们那一队虽然输给了职业队,但作为职业选手,Xun能看得出来裴寄的辅助绝对是有操作的,至少意识方面,绝对不只是娱乐主播那么简单。   裴寄把他的话当玩笑话,“是吗?那谢谢弟弟夸奖,但是你再怎么夸我,我也不会玩辅助的。”   裴寄玩的最少的位置就是辅助。   他这么轻松就把话题给带过去了,倒是南瓜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裴寄哎了声,“有老板点名要和我过二人世界,不能和你们玩了。”   裴寄说的老板是直播间老板,一般主播直播间都有游戏车位,老板刷了一定的礼物能让主播陪玩,裴寄这边也不例外。   给裴寄刷礼物的这个老板叫“P”,P老板是裴寄直播间的老人了,从两年多之前就在裴寄直播间刷过不少大礼物。   弹幕这会儿分歧厉害,一半是不舍得裴寄和Xun分开的,一半是刷“P老板来宣誓主权”了的。   原因是P老板上面发了条飘屏弹幕:【和我打双排】   还刷了不少大礼物。   P老板已经很久没光顾直播间,裴寄在好友列表翻了翻,没找到熟悉的P老板的ID,在直播间问:“P哥哥,你又改名了?”   据裴寄统计,P老板已经改过三次名字。   而且这位老板人看着高冷,不怎么在直播间里说话,打游戏也从来不开麦,游戏名却取得非常伤春悲秋,裴寄一开始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的ID叫“忘记过去”,后来改成了“再等一等”“不会忘记”。   裴寄翻到一个叫“梦成真了吗”的游戏好友,笑着问:“P哥哥这是你吗?”   P老板说:【是】   弹幕笑成了一片,调侃P老板一如既往搞忧郁,裴寄笑着:“看来P哥哥最近有好事发生。”   他也没指望P老板能回答自己,毕竟这人高冷得厉害,裴寄时常怀疑他是不是年纪很大,打字不利索。   不过这回出乎意料,P老板在队伍频道回复:【是的】   “那就祝P哥哥早日抱得美人归。”裴寄挑了下眉,看着灰掉的开始排位的按键,“……P老板,你的号段位不够。”   目的地的排位赛要是组排,队友也有段位要求,超过两个小段的段位就不能一起排位了。   前段时间赛季更新,P老板显然还没让人把他的段位打上去。   裴寄很会给老板提供情绪价值,连忙说:“那P哥哥我陪你聊会儿天?你想聊点什么?”   这P老板摆明了有喜欢的人,裴寄直播没门把归没门把,但跟P老板说话一直保持着分寸。   P老板说:【你结婚了吗?】   [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P哥你看我们寄哥哥像个已婚人士该有的样子吗?刚刚还在调戏十八岁的弟弟]   [P哥你不会真以为寄哥哥有人要吧?弹幕都是演的]   这群人开腔的时候是真开腔,损人的时候也是真损人。   裴寄啧了声,下意识想说没有,又猛然想起被陆弗之拿走的那两本结婚证。   结了跟没结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他笑了下,只说:“你们给我留点面子,我还得混互联网这碗饭呢。”   电脑的另一头,陆弗之退出直播间和游戏,将两本崭新的结婚证锁进了抽屉。   正好进来汇报工作的助理默默瞥了眼老板的脸色。   谁又惹他了?   -   裴寄直播的时长通常在五六个小时左右,几年前他刚混直播的时候播的时间久,十来个小时,南瓜刚认识他那会儿天天担心他会猝死,不理解他怎么就这么拼命。   裴寄说缺钱。   南瓜:【刚Xun夸你辅助玩得好的时候给我吓一跳,我还以为他发现你以前干代打的事情了】   裴寄以前直播不漏脸,用的也不是现在这个名字,那时候用的是技术主播的名头,他还给那些露脸的女主播当过背后的代打,也就是女主播露脸直播打游戏,实际上打的人是他,玩得最多的就是辅助。   那时候裴寄基本没日没夜地打游戏,直播的时候陪玩代打什么都干,不直播的时候就干代打,一天的睡觉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   后来那女主播被人扒出来找人代打,裴寄失去了一份收入,干脆换了个号直播。   裴寄一下播就看见南瓜的消息,给他回了条语音:“南瓜哥心脏看起来挺好啊,这么容易吓到都生龙活虎的。”   南瓜:“……”南瓜无语了片刻,“我这是关心你好不好!”   裴寄说多谢关心,没一会儿,他又问南瓜:“你那边有没有靠谱的代打推荐?”   南瓜扣了个问号过来。   裴寄说:“我有个老顾客需要代打。”   裴寄口中的老顾客,也就是直播间那位P老板。   他跟P老板认识也不止两年多了。   这位P老板,从裴寄刚开始接代打单开始,就找裴寄代打过。   也可以说,他是裴寄的第一个老板。   那时候的裴寄身无分文还欠了债,直播还没混出什么名头,礼物钱少得可怜,但医院那边急着要钱。   P老板的代打费解了裴寄一点点的燃眉之急。   不过这P老板非常奇怪,每次都只打一个段位,一段时间后,他把分掉没了,又来找裴寄打上去一个段位。   裴寄看过他的战绩,红得刺眼,也看得出来他对游戏很不精通,能赢纯属队友带飞,甚至还被人私聊追着骂过,裴寄秉着老板第一的原则,替他骂回去了几次。   不过P老板虽然菜,对游戏却很执着,每个段位都能打上百把。   一直到两年多前,裴寄在排位中意外撞车撞到了P老板,游戏结束后,P老板加了他好友。   裴寄还以为P老板这是认出自己是他的代打了,没想到P老板问他:【你是主播?】   那会儿裴寄已经开摄像头直播了,直播间人气也不错,也已经不干代打了,但偶尔有时间精力会接一接老顾客的单子。   直播打游戏的时候,裴寄习惯性会在游戏结束的时候给自己打一波广告。   P老板这么问,倒也不意外。   裴寄估摸他没认出自己,干脆给了他自己的直播间房间号。   就这样,P老板成了裴寄直播间的大客户,至今不知道裴寄是他的代打,偶尔段位掉了还得花钱让裴寄打上去。   这会儿P老板就是来找裴寄的代打号,让他帮忙把段位打上去的。   但裴寄最近在梦里被追杀得没精力。   南瓜说帮他去问问,裴寄也就让P老板稍微等等,说他最近没时间打。   P老板说:【好的】   没一会儿,P老板又说:【我结婚了】   裴寄跟P老板认识这么久,还没聊过天,秉着老板至上的原则,裴寄说:【恭喜老板,早生贵子】   P老板:【他是男的】   裴寄问:【老板你是女生吗?】   他还真没听过P老板说话,直播间里,也一直都是喊他P哥,P哥哥,裴寄也从来没问过P老板的性别。   P老板言简意赅:【男】   裴寄心下了然,寻思不说点什么老板是不是会误会他歧视同性恋,不过老板显然不在意,转而道:【但他不喜欢我了】   看P老板这倾诉欲,裴寄估计他应该平时就话很少,也没什么朋友能倾诉自己的感情生活。   莫名想起了陆弗之。   陆弗之身边也一直没有其他朋友,裴寄认识他的时候他就一直独来独往,性子高冷又孤僻。   和裴寄谈恋爱之后也是如此,唯一的联系人也只有裴寄。   而如今结了婚到现在,两人也没有联系过。   果然陆弗之只把这场婚姻当成协议。   裴寄心头微酸。   自己的感情都一团糟,哪儿还功夫开导别人。   裴寄说:【那就不要喜欢他了吧】   也不知道是在劝谁。   P老板扣了个问号过来,【不用你打了】 第8章   一周后,酒吧。   裴寄窝在沙发里,南瓜给他倒了杯果汁,又转了个身,给自己的新女友倒了杯果汁。   酒吧里灯光闪烁,就他们这桌跟一股清流似的,一张桌子上三个人都在喝果汁。   “你对自己的实力没信心我能理解,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也不能喝酒吗?”裴寄晃了晃酒杯,外面卖三块钱里面卖三十块钱的果汁在灯光下晃了晃。   南瓜:“……我女朋友在呢给我留点面子。”   裴寄轻笑了声,瞥了眼正捧着酒杯喝得津津有味的南瓜新女友。   南瓜这个女朋友是他上个月刚谈的,据南瓜所说还是个大学生,不图南瓜钱,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要过南瓜一样东西,把南瓜迷得她说什么是什么。   今天来酒吧就是她提议的,理由是之前没来过,想来见见世面,南瓜担心自己一个人保护不了她,就把裴寄也一并喊了过来。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见他俩凑在一块儿低声说话,南瓜女朋友也凑到了南瓜身边。   南瓜立马紧张起来,脸涨得通红,裴寄瞥了他一眼,嗤笑:“有点出息,在聊我想点几瓶酒,你南瓜哥哥说他怕自己喝了没法送你回家了。”   南瓜女朋友眨了眨眼,也红着脸靠在南瓜肩膀上,小声说:“南瓜哥哥。”   南瓜立马轻飘飘应了好几声。   裴寄:“……”   裴寄都多久没这种谈恋爱的青涩感了,一时间感觉自己这个灯泡当得实在是伤人。   他说要点酒不假,不过知道南瓜不喝,他就给自己点了几瓶,虽然不爱喝酒,但酒精能麻痹神经。   说不定……说不定跟上次喝酒那回一样,陆弗之突然就莫名其妙出现了呢?   裴寄被自己这不着调的念头整笑了,喝完一整瓶酒,脑袋终于清醒了点。   见他喝这么猛,南瓜靠了声,“你又疯了?喝这么猛?嘉年华那次我就想说了,你是不是哪里受刺激了?这酒这么烈……”   “来酒吧不就是要喝酒的?谁跟你俩小学生谈恋爱似的?”裴寄无所谓地笑了下,“行了别管我,你俩好好约会。”   南瓜憋了一会儿,“真没事啊?”   他还是觉得裴寄不对劲,这几天肯定有事瞒着他,但裴寄这人,他要是不想说的事情,不管怎么问都没法从他嘴里撬出来什么。   裴寄单纯就是想喝酒,没什么别的想法,也不想让自己这个灯泡太亮眼,但没一会儿,南瓜又转了过来,一脸八卦:“裴寄你看到热搜了没?”   裴寄说没有,“怎么?”   他平时根本不关心这些。   南瓜立马兴奋起来,“说是有个大老板被多名主播和明星联合起诉了,我看看啊,下面有人说,这人还赞助了上次的全明星嘉年华……到底是谁啊?还有我们平台的男女主播……靠,这个女主播……是不是之前跟你公开表白过那个?”   裴寄对八卦虽然不是特别感兴趣,但提起自己认识的人,还是多看了几眼。   确实是之前对他公开表白过的同平台女主播,那会儿她给裴寄表白还搞了一波热度,火了一阵子,但平台那么大主播那么多,能火自然也能被淹没在群众里,她沉寂了好久,裴寄还以为她都不干直播了。   她发了一封起诉状,起诉的是某公司的老板赵某,说对方利用职务之便,对她以及多名女性男性,进行侵害……   裴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南瓜女朋友就义愤填膺地骂了起来,其中包含了一大堆国粹,听得裴寄和南瓜都目瞪口呆,但这妹子一点没有形象没维持住的自觉,没一会儿举着一张照片给两人看,“就是这个猪头!老鳖!就应该下地狱!把他阉了吧!”   裴寄看了眼那张照片,愣了下。   这不是嘉年华那天在休息室那条走廊把他拦住的那个人吗?   合着是个惯犯。   他当时以为对方是发酒疯……早知道不应该只踩他脚。   但这种事他们也管不了多少,现在就看事情能闹多大了,这人能干这么多次这种事,显然有点后台背景。   不过这些主播明星联合起来起诉,应该能成功把人送进去……除非这个赵某有通天的本事。   南瓜一边转发那些起诉微博,一边安慰自己的女朋友,一边偷偷凑到裴寄耳边说:“她好可爱……”   裴寄:……   裴寄沉默了一会儿,没开口嘲讽南瓜。   毕竟喜欢一个人确实是会觉得对方可爱的。   虽然觉得一个将近一米九体格比自己大的男生可爱,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但那时候裴寄见到陆弗之的第一眼,就觉得陆弗之不管做什么,哪怕是冷漠地看着他,他都觉得非常可爱。   今天想起陆弗之的次数有点多了,裴寄没把酒倒进杯子里,而是直接就着瓶口喝了下去。   两瓶酒下去,就算酒量再好,裴寄都忍不住犯晕。   裴寄还挺惜命,毕竟都过了需要自己拼命的时候,他没敢继续喝,刚把酒瓶放下,就有个陌生男人拿了瓶新开的酒过来递给裴寄。   裴寄抬起头,笑着拒绝:“喝不了。”   “很贵的,你可以试试,度数不高,比你喝的酒好。”   这话说得原本还在一起咒骂赵某的南瓜和他女朋友都听不下去了,裴寄倒是无所谓地嗯了声,“是吗?那我得带回去给我老公尝一尝。”   南瓜:“……”   知道他又开始乱说,南瓜也就没再管。   裴寄长得好,出门遇到的这种事多的去了。   男人不在意地笑着问:“你有男朋友了?他帅吗?有我帅吗?”   “比你帅……不过我俩已经结婚了,我老公说他一会儿来接我,你介意吗?我带上我老公一起……”   裴寄话都没说完,男人就拿回那瓶据说很贵的酒跑了。   南瓜立马凑上来,“你什么时候能管管你那张嘴?就不怕这人把你的话当真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裴寄挑了挑眉。   “你什么时候不说假话了?你跟谁结婚?跟空气啊?”南瓜显然是不信裴寄这话的,裴寄这人嘴里就没几句真的。   遇上这种喜欢乱搞的,他一张嘴就比对方还乱来。   裴寄下意识想说真结婚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进去。   结婚之后的这一周,陆弗之都没再联系过他。   结了婚跟没结婚确实没什么差别,更别说他连个结婚证都没有,走出去他说他已婚估计都没人信,更别说南瓜这种和他关系亲近的朋友了。   裴寄笑了笑没再和南瓜对呛,喝多了酒就喜欢跑厕所,他往厕所跑了一趟,排队等吐的人有点多,裴寄在厕所等了好久,回来的时候,南瓜指了指他落在桌上的手机,“刚有个男人给你打电话。”   裴寄不在意地问:“谁?”   南瓜表情很疑惑,“你通讯录里备注A的那个……他打了好几个,我看你一直没回来就接了,他说他是你哥。”   通讯录备注A……裴寄愣了下,连忙翻了翻通话记录,果然发现了A打来的好几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长达一分钟的通话记录。   可这个A,是陆弗之。   估计是喝多了酒,裴寄心跳一下子就变快了。   南瓜还在那问:“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哥?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他说了什么?”裴寄问。   见裴寄语气有点急,南瓜顿了顿,“他问你在哪,我说我不是本人,他又问了遍你在哪儿,我就把酒吧名字告诉他了。”   “然后呢?他有没有说,说别的?”陆弗之知道他在酒吧……会不会觉得他是什么爱玩的人?   裴寄很快清醒过来。   在意这个干什么?陆弗之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德行,他都当着陆弗之的面说过要去和别人约会这种话了……他在陆弗之那儿哪还有正面形象可言?   也不是……陆弗之会不会觉得他违背了协议?   上了个厕所脑袋反而不清醒了。   裴寄自嘲似的笑了下,听见南瓜说:“没,他直接挂电话了。”   看来是他想多了,陆弗之估计完全不在意。   陆弗之都说是他哥了,哪会在意这个?   过了一会儿,裴寄又忍不住问:“他问你的时候,语气怎么样?”   南瓜费劲地回忆了一下,“没有吧……靠不行了我也憋不住了,你帮我看一会儿我宝宝啊,我也去上个厕所。”   裴寄神游天外地应了句好,也没和南瓜女朋友说话,一边喝着剩下的酒一边注意着有没有人靠近南瓜女朋友,没一会儿就趴在桌上,看起来跟喝醉了似的。   见他面色不佳,南瓜女朋友犹豫了一会儿,给他递了杯果汁,“你别喝了吧?喝多了伤身。”   裴寄没喝多,人还清醒着,就是有点累了,他笑了声,“谢谢。”   南瓜女朋友也不敢碰他,见他没再继续喝,就一直给他递果汁。   递到第三杯的时候,南瓜女朋友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下意识抬起头,只见一个西装笔挺面容英俊的男人,正冷漠地看着自己。   南瓜女朋友愣了下,对方转而看向靠在桌上用吸管喝着果汁的裴寄。   裴寄隐隐听见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那声音非常耳熟,熟到过去几年的梦里,他屡屡梦见对方一字一顿地喊他:“裴、寄。”   有时候会是一些令人难以启齿的梦,但不管多么难以启齿,这人依然这样喊他,仿佛要把他用这种方式弄死。   裴寄打了个激灵,直起酸胀的脖颈,不怎么清明地看向出现在这酒吧里的格格不入的陆弗之。   裴寄还记着他说是自己哥的事情,报复似的喊了一声,“哥?”   陆弗之脸色一下子变得更臭了。 第9章   南瓜从厕所回来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主要是他们那桌似乎多了个人……酒吧的灯光太炫,他离得远了没看清多出来的人是谁,还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撞上来给裴寄练嘴皮子功夫的,凑近了一看,才发现站在裴寄面前的男人有点眼熟。   和某位他前几日八卦的陆总有几分相似。   南瓜使劲睁了睁眼,企图看清对方样貌,就被自己女朋友拽着胳膊躲到沙发角落,还被捂住了嘴。   而裴寄那边情况算不上很好。   裴寄怀疑陆弗之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五分钟那么漫长,实际上时间才过去一分钟,陆弗之看着桌上整齐排列的空酒瓶,冷着脸低着头问:“你叫我什么?”   “您年纪轻轻就记性不好了?当然是哥——了。”裴寄嬉皮笑脸没个正行,又故意而为之,心想原来陆弗之会因为自己喊他哥而臭脸,是不是代表至少还有那么点在乎自己?   陆弗之目光灼灼地又看了他几秒,突然笑了声,“刚没听清。”   原来是没听清啊……   “喝了多少?”陆弗之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拿起桌上的酒瓶看了眼度数。   裴寄说:“也不多,就你看到的,都是我喝的,放心,我酒量好,喝不醉……你怎么来了?”   都这么多天没见了,陆弗之却突然出现在酒吧。   难不成喝酒真能许愿?   裴寄不着边际乱想。   陆弗之却已经一只手抓住他细瘦的胳膊,把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裴寄跟没骨头似的,人还轻,和五年多前比一点也没重,反而还轻了。   陆弗之微微一愣,裴寄没站稳,人已经往他怀里倒过来,陆弗之下意识伸手揽住他的腰,人却没撞进怀里,裴寄硬生生刹住了车,仰头朝陆弗之勾起唇角,“谢谢哥。”   语调有些轻浮,不知道是把他当成了谁。   陆弗之浑身紧绷,眼神逐渐冷下来,搂着腰的手却没放开,裴寄没挣脱,两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先带他回去。”陆弗之收紧了手上的力道,看向角落里凑在一起的南瓜和那个女孩儿,在女孩儿身上停了半瞬的目光,看向南瓜:“下次不要给他喝那么多。”   南瓜终于看清了陆弗之的脸,瞬间打了个饱嗝,“好,好的陆总。”   不是,裴寄也没和他说过认识陆弗之啊?   临走前,裴寄还对着南瓜挥了挥手。   他被陆弗之带着往酒吧外走,腰间上的那只手存在感太强,这手曾经摸过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连隔着衣服的手感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上面还有他俩一起打工时候留下的茧。   而现在那些茧子似乎不见了,但温度依然熟悉,裴寄有些贪婪地吸了吸鼻子,试图从陆弗之身上汲取什么。   察觉到什么,陆弗之停下脚步,“你在闻什么?”   裴寄朝他不怎么正经地笑了,“闻你身上男人的味道,你喷香水了?还是女式的……”很甜的花香,裴寄哑住,刚燃起来那点火,瞬间被浇个一干二净。   不允许他和别人约会搞暧昧,那陆弗之自己又算怎么回事?   出钱的那个有特权?   还是没舍得推开陆弗之的手,裴寄眼神胡乱飘着没个落点,看起来像是害羞了。   裴寄害羞的时候不敢看人,他嘴上虽然厉害,可当年面对陆弗之,到底是第一次谈恋爱,在一起之前他天天跟在陆弗之身后,在一起之后,陆弗之牵他的手他都得眼神飘忽一会儿。   陆弗之把他的表情变化收进眼底,心里畅快了许多,还十分好心地解释:“没有喷,不是我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的,你又不是会喜欢这种味道的人。”裴寄说着笑了声,“她喜欢这种甜的?我认识个调香师……”   “我没那么随意。”陆弗之懂了裴寄话里的意思,态度变得冷淡,“至少结婚期间,我不会和其他人约会。”   裴寄感觉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更重了,箍得他快喘不上气来,意味着这手的主人这会儿可能在生气……至于到底在生什么气,以裴寄这会儿的大脑,实在是想不明白。   也许是因为结婚期间的条约把他束缚住了……但到底还是沾了别人的味道。   裴寄没再自讨没趣,上了车他靠在椅背上两眼一闭,听见陆弗之问他:“去哪?”   裴寄没睁眼,“回家,陆总不是知道我家在哪儿么……怎么了陆总要带我去开房吗?”   “你和别人也这么说话?”陆弗之扯过裴寄身侧的安全带。   察觉到身前有人,裴寄睁开眼,看见陆弗之那张脸的瞬间,裴寄还是免不了心跳快了几秒,又勾起唇角,“陆总不是知道我平时怎么说话吗?忘性这么大?要我给陆总回忆一下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胆子大了,裴寄伸手拽住了陆弗之的领带,陆弗之没防备,被他拽得上半身往他身上压过去。   陆弗之恼怒地皱起眉,一只手撑在椅背上,青筋暴起,“裴寄!”   明明什么都没碰上……刚刚还搂着他的腰出来,这会儿被拽一下就气愤成这样。   裴寄无所谓地笑了笑,却没松手,笑眯眯地说:“怎么了陆总……”   “你最好适可而止。”陆弗之呼吸变重了。   他们靠得太近,哪怕及时撑住了椅背,两人也几乎快要脸碰上脸,更别说裴寄还拉着他的领带。   裴寄故意道:“陆总这是威胁我?”   陆弗之撑在椅背上的手开始发抖,“你自己心里清楚。”   裴寄心里当然清楚。   陆弗之这是反复提醒他,他们除了协议,没有任何关系。   裴寄笑眯眯松了手,感觉到陆弗之在他身体上方似乎喘了口气才离开,缓缓闭上了眼。   其实刚刚还差那么一点就亲上了,但他没敢再用力……怕陆弗之更讨厌他。   “我们已经结婚了,我认为你需要改一改对我的称呼。”车到了裴寄公寓楼下,陆弗之突然说。   裴寄搭着门把手问:“什么称呼?老公?宝贝?还是你喜欢的……哥?”   陆弗之突然转过脸来,看起来对这些称呼都不满意,裴寄眨了眨眼,“怎么了不是您自己说的是我哥吗?”   “随你。”陆弗之又重新看向前方,似乎是妥协了,在裴寄下车之后他又说:“下回我会直接告诉他们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最好和那个女生断了联系。”   “您确定吗?”裴寄倒是不在意陆弗之公开两人关系,只不过以陆弗之的身份,要是真告诉别人和他结婚了,还是和他这样的人,肯定会闹出不少事端。   更何况他们之后肯定会离婚。   裴寄低着头,陆弗之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却误解了他话里的意思,握紧了方向盘,“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协议内容吗?”   裴寄就这么不把他们结婚的事情放在心上?这么……不在意他?   陆弗之又一次扬长而去。   裴寄心说自己都快把协议内容背下来了,女生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惜陆弗之大概也不需要他的解释。   -   “陆弗之是你哥?”   第二天下午,裴寄一醒,就看了南瓜发来的致命题。   裴寄敲了敲宿醉痛得要命的脑袋,到底有没有彻底醉了他不清楚,但昨晚的事情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陆弗之为什么会跑来酒吧,就为了送他回家?   想想也不太可能。   洗了把冷水脸出来,裴寄给南瓜打了个语音电话,南瓜在那头发挥了八卦本性,一会儿问他陆弗之是不是真是他哥,一会儿又说不可能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家什么情况,你哪来的哥?”   裴寄唔了声,“情哥哥算不算哥?”   南瓜消音消化了几秒,“所以那天他在楼下酒店跟你过夜生活?你以为我会信?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什么改行当狗仔?”裴寄也没过多解释。   南瓜哎了声,“我倒是想啊,没那个体力,不是你别转移话题啊,陆总昨晚刚从国外飞回来,就我估计,他这是一下飞机就来酒吧接你了。”   裴寄怔了一下,“国外?你怎么知道?真去当狗仔了?”   “滚!我女朋友追那爱豆跟他一个航班,飞机上有私生,拍到陆总了,照片都发出来了,以我的火眼金睛一看他那衣服就认出来是他了,你知道我女朋友爱豆是谁不?就国外很甜那妹子……你说她不会喜欢女生吧?”   所以陆弗之身上的香水味,是那个女爱豆的?   飞机上空间小,会沾上味也不奇怪……所以那会儿陆弗之是因为被自己误解了而生气吗?   陆弗之不会在意无关人员的想法。   “寄了大帅哥你在听吗?”裴寄许久没说话,南瓜催促着。   裴寄随口嗯了声,“别老乱想,我接个电话。”   电话是陆弗之打进来的,裴寄接的时候没在意,接通之后听见陆弗之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陆弗之说:“下周抽一天时间出来,我母亲想见你。”   这是从协议之前就说好的,对裴寄来说就是请个假的事情,他应得很痛快。   不过应完又生出忐忑。   陆弗之的母亲……那陆弗之的父亲呢?   陆弗之又问:“你家里需要见面吗?”   裴寄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片刻,他笑着说:“我家里就没那个必要了吧。”   陆弗之沉着脸,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10章   和陆弗之约的去见他母亲的时间在周日,出发前一天晚上,裴寄还在直播。   Xun今晚没有训练赛,带着裴寄上了一晚上的分,有个职业打野选手带飞就是爽,裴寄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连胜的快乐了,单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和Xun聊天。   Xun说:“寄了哥哥我下周就要去打比赛了。”   “那不是好事?有地方展现你的游戏技术了。”裴寄勾着唇角笑了声。   Xun大着胆子问:“寄了哥哥能鼓励我一下吗?”   裴寄笑着故意压低声音问:“你想要怎么鼓励?”   “我,我……”Xun我了个半天没说出什么话来,等他的功夫,裴寄发现消失了快两个星期的P老板进了直播间。   裴寄一边说P老板,一边笑着鼓励Xun:“好好比赛。”   Xun年纪还小,裴寄虽然浪,但也知道界限在哪,一些人跟他开玩笑是没关系的,但像Xun这样的小孩儿不行,得适可而止。   听出他语气里的正经和生疏,Xun愣了下,很快收起失落:“我会的,谢谢寄了哥。”   “还打吗?我今天还没秀过我的射手。”上分躺赢才是正经事,裴寄笑着看向弹幕。   弹幕全都是让他把摄像头拿远点,影响他们看他的脸了。   [老公不要笑了我现在是硬邦邦的]   [什么你老公这是我老婆!]   [有一说一你这手AD玩得不怎么样,不信你加我微信我教你怎么玩]   [一定要射对面吗?]   “你们别这么肤浅,光看我的脸有什么用,能下饭吗?我的操作才能下饭,等等我被警告了,谁举报我了?我就说你们别一天天在我直播间乱说话……”裴寄话都没说完,直播间瞬间黑了。   直播被封了。   封禁之前,他似乎隐约瞥见P老板发了一句:我找的超管。   裴寄也没生气,他直播间被封是常有的事情,一些弹幕比他本人还没分寸,不过顶多封个一两天,他又没搞什么违规事项,平台还指望着他赚钱,不可能真的对他下死手。   不过一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关了直播间,裴寄在粉丝群里请了明天的假,切出来发现ID为“香香”的女主播,给自己发了私信。   香香就是之前那个给裴寄公开表白过的女主播。   联名投诉事件发生后,裴寄去看过她的直播间,一直没开播。   香香给他发了一段话。   [寄了!我马上要复播了!联名投诉的事情你是不是看见了?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因为这事困扰一直没直播,还好有人找上我说可以帮我,现在事情终于快了结了,以后有机会你还能带我打游戏吗?]   裴寄说:[当然可以]   不过有人帮忙?   想想也是,这种联名投诉的事情,背后没有有权有势的人帮忙,很难真的得到处理。   而就在这周,这个赵某就已经伏法,处理速度非常迅速。   背后这个帮忙的人,估计权势挺大。   裴寄没去深究这个人是谁,避免尴尬,他问香香:[你会打游戏?]   香香是颜值区主播,裴寄对她了解不深。   香香:[当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喜欢你的!我刚玩的时候玩的辅助,一队人骂我,就你给我说话,不过你肯定不记得了,你放心我现在也不喜欢你了]   裴寄确实不记得这件事了,见香香这么说,他笑了下,[行,有空玩,让我看看你的辅助怎么值得被一队人关注的]   隔了一会儿,香香又说:[你不在意就好]   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不必直接挑明。   现在趁热度复播,香香能收获热度,必然也会受到不少舆论压力,而她现在又在这个裴寄下播的时间点卡着点给裴寄发消息,显然是想让裴寄看到,也想让裴寄回答自己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并不一定是喜欢,也可能是需要一个曾经在意的人,能够肯定自己。   你不在意就好。   裴寄说:[当然]   -   陆弗之母亲住在郊区外的别墅,驱车过去都要两个小时,陆弗之今天没自己开车,司机是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裴寄一上车,对方就恭恭敬敬喊了他一声,“裴先生。”   这人显然清楚陆弗之和他之间的关系,裴寄笑着问候了对方几句,在陆弗之冰冷的目光中,闭上嘴坐到了陆弗之身边。   陆弗之的商务车就后面一排座位,两人只能并排坐,裴寄一坐下,陆弗之目光回到膝盖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上面,冷淡地开口:“希望你一会儿见到我母亲也能这么喜欢跟她说话。”   “陆总放心,我当然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待。”裴寄这话的意思是每个月高昂的协议费用他不会白拿。   陆弗之看了他一眼,面色更冷了,“是吗?希望有外人在的时候你能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司机显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看了后视镜一次,猜到陆弗之口中的外人包括司机,裴寄笑着说,“那当然了,宝贝。”   压在键盘上的手指僵硬了片刻,陆弗之没有应声,裴寄却突然想起一些事,“不过见你母亲,我们是不是得装得亲密一点?牵手?挽手?还是像上回在酒吧一样,搂腰?宝贝,你能接受到哪个程度?”   也不知道陆弗之是接受不了宝贝这个称呼,还是接受不了要和他牵手挽手搂腰,表情看起来更不好了,裴寄笑了笑,故意又喊他:“宝贝,怎么了?很难选吗?万一被你母亲看出点什么……”   “随便你。”陆弗之没让他把话说完,把膝盖上的笔记本往上挪了挪,刻意遮盖住不该产生的、不能被发现的反应,没再说过一句话。   裴寄没再故意试探,闭上眼睡了一路,醒来的时候,车稳稳停在别墅外面的露天停车场,入目的大房子和太阳一起让裴寄晃了下眼。   大一暑假,裴寄和陆弗之终于能在校外租了属于两人的房子,那时候他俩手上没太多钱,又不能和别人合租,单套的房子也只能租很小的,裴寄虽然不是养尊处优长大,但对睡觉的地方颇为挑剔,还担心陆弗之也住不惯。   陆弗之却说:“空间小更有安全感。”   裴寄笑着说:“哥哥,你还不如说和我住住哪儿都好。”   当天晚上他被陆弗之按在床上亲,心惊胆战听着老旧的床发出致命的抗议声,也怕隔壁邻居半夜听见什么动静,他和陆弗之都忍得十分辛苦,一个捂嘴不发出声音,一个放慢速度生怕把床摇得动静更大。   后来那间逼仄的出租屋被逐渐改成了两人想要的模样,连床都换了新的,只是退租的时候,裴寄什么都没有带走。   只想把回忆永远地留在那里,再也不要看见,再也不要想起。   -   “这么大的地方,住着不会没安全感?”裴寄跟在陆弗之身后进了别墅外面的大门,陆弗之停下脚步,裴寄差点一头撞上去。   陆弗之转过身说:“不会。”   裴寄神游天外地哦了声,就见陆弗之绕到了他身侧,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   和那天在酒吧一样,姿态亲密,裴寄腰细,常年饮食不规律练就了怎么吃都不胖的体质,年纪上来以后肠胃更加不佳,想长点肉都困难,陆弗之一条手臂能圈住他的腰,掌心贴在他小腹旁侧。   裴寄感觉那里多了颗心脏乱跳。   陆弗之看了他一眼,“走吧。”   陆弗之的母亲早就在客厅等着他们,裴寄和陆弗之谈恋爱的时候,从来没提过见家长的事情。   那时候同性恋不被人看好,高三那年他们学校还有男生恋情被发现,被父母以死相逼,闹到学校,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男生从教学楼的天台一跃而下,成了那段时间绝大部分人口中的傻子。   因为活下来的那个人依然过得很好。   因为他父母在他死后还在指责他,好像那是什么大罪。   裴寄和陆弗之似乎心有灵犀,默契地从没提过见家人的事情,似乎在害怕什么,又可能其中一人知道,这段不被人看好的恋情,终有一天会失败。   也果然失败了。   果然。   虽然没到以死相逼的地步,但有时候比死更痛苦的是活着。   -   陆弗之的母亲是个长得非常温柔的女人,她坐在轮椅上,穿着白裙子,笑意盈盈递给裴寄一朵花,“你好,你就是裴寄吧?我不方便出门,拖到现在才和你见面,实在是不好意思。”   裴寄没料到陆弗之的母亲是这样的人,对他没有半分排斥,明明陆弗之的父亲那么严肃、高高在上……   裴寄收回思绪,收下那朵花,说了声谢谢阿姨,又在陆弗之的眼皮子底下半蹲下来,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条珍珠项链,“给您的礼物。”   陆弗之没料到这茬,愣了一会儿神。   提前准备好的礼物自然是让陆弗之母亲非常高兴,张罗着让他们吃午饭,又和裴寄聊了一会儿天。   裴寄什么都能和她聊上几句,应了那句不会辜负陆弗之对他的期待。   只不过陆弗之母亲身体不好,没多久就要去午休,又留他俩吃晚饭,裴寄原本以为陆弗之会拒绝,毕竟要留下吃晚饭还得在这待一下午。   陆弗之会乐意跟他在一起一整个下午?   没想到陆弗之答应了。   裴寄还挺意外。   很快他就知道陆弗之为什么会同意了,陆弗之有公事要处理,把裴寄一人留在了楼下,裴寄没什么事做,随便乱转了转,到花园的时候,见有人在修建花枝,准备过去观摩一下,就被一道严厉的女声制止了。   “外人不允许乱走。”那人道。   裴寄转身,发现是刚刚跟在陆弗之母亲身边的管家,对方年纪比陆弗之母亲还要大,看起来在这个家里已经有些年头了,别墅里其他佣人对她也毕恭毕敬。   裴寄挑着眉:“我应该不算外人?”   协议结婚的事情只有他和陆弗之清楚,这个家里的人应该并不知道。   管家居高临下看着他,“这个家不是夫人作主。”   言外之意,陆弗之母亲接受了他,但有人不接受他。   裴寄很快想到了陆弗之的父亲,失神了片刻,一些不太好的记忆涌了上来。   “听说你是个游戏主播?那是什么正经工作吗?你有什么资格进入陆家?”   裴寄被说得有些想笑,心想这位管家是不是看多了那些狗血小说,还没来得及应,身后突然传来陆弗之的声音。   陆弗之不咸不淡地说:“如今直播盈利是互联网行业的巨头,据不完全统计,去年裴寄的直播收入是他所在平台的前二十,而陆氏在上个季度已经入股直播平台,你认为这个决策有什么问题吗?”   陆弗之的话不知道是在替裴寄解围,还在给管家施压。   管家显然被陆弗之的话震慑住了,满脸不甘地看着裴寄。   “宝贝。”裴寄还要给她火上浇油,笑意盈盈靠进陆弗之宽阔的肩膀,“你这是在夸我吗宝贝?”   有管家在,陆弗之果然没有推开他,只不过裴寄感受到靠着的肩膀僵硬了许多。   陆弗之显然还是排斥他的靠近,裴寄见好就收,正准备直起身,陆弗之却搂住他的肩膀,反过来把他搂在怀中,“是在夸你。” 第11章   管家离开之后,陆弗之依然保持着把裴寄搂在怀里的姿势。   裴寄没动,反而更顺其自然靠在他肩头。   对于他俩的身高来说,这样其实并不舒服,裴寄只比陆弗之矮了一个额头。   以前陆弗之也从来没这样抱过他,更多的是时候面对面互相拥抱,或者是裴寄坐在陆弗之腿上。   但那都是过去的光景了,现在连这种拥抱都让裴寄陌生。   “宝贝,你刚刚是在替我说话吗?”裴寄不怎么正经,浑身懒洋洋的。   陆弗之没有看他,而是看着窗户外面,“我在替我的伴侣说话。”   言外之意大概就是,不管今天在这个家里被说的人是谁,他都会替对方说话。   裴寄笑容淡了点,缓缓直起身离开陆弗之的怀抱,“我不就是你的伴侣吗?陆总这会儿不忙了?”   怀中缺了点温度,陆弗之有片刻失神,“你要是没事做,就去打游戏。”   “陆总以前不是觉得打游戏玩物丧志?”裴寄说出口就直觉不对。   他和陆弗之之间最不该被提起的就是以前。   陆弗之以前确实说过打游戏玩物丧志。   高三那年,目的地端游刚出就火得一塌糊涂,裴寄也随大流尝试着玩游戏。   裴寄游戏技术好,经常被班上几个男生喊着带他们玩,学校外面有网吧,平时用来和陆弗之二人世界的时间,在沉迷游戏的那段日子里,都变成了网吧多人行。   但陆弗之不玩游戏,陆弗之只是坐在裴寄身边给裴寄检查作业,如果裴寄错得太多,他还会限制裴寄上网时间。   但裴寄被拉着打游戏的时间越来越久,逐渐有了不听话的趋势,陆弗之看不下去他连作业都不肯做,第一次和他吵架,说打游戏是在玩物丧志,说裴寄在浪费时间。   裴寄也有叛逆的时候,犟着和陆弗之冷战了一天,和别人说话也不和陆弗之说话,他想等陆弗之低头,等陆弗之给自己道歉。   但等了整整一天,陆弗之都没有和他主动说一句话。   晚上下课,裴寄和男生们去网吧打游戏,他没有心思玩,玩了一把就从网吧出来。   陆弗之坐在网吧门口,那么冷的天,他脸都冻得通红,手里还拿着裴寄的卷子,在给他找同类型的错题。   裴寄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见,蹲到陆弗之面前埋进他怀里,他准备好了道歉,陆弗之却先他一步说对不起,裴寄也说对不起。   这场维持了一天一夜的吵架最后在两人的退步下结束。   裴寄没再继续去网吧,也没告诉过陆弗之,那段时间里,曾经有战队招揽过他。   以裴寄那时候的技术,也许真的能打出什么名堂,裴寄自己也动过那样的心思。   但他知道陆弗之一直以来的都想让他和自己考一所大学,但他和陆弗之分差太多,哪怕陆弗之后来在高三剩下的年岁里,几乎把所有精力花在了辅导他功课上面,他还是没能和陆弗之考上一个大学,但考在了隔壁。   陆弗之的成绩其实可以去更好的学校,陆弗之却说他只会根据专业来选择学校,而裴寄隔壁的大学正好有他想选的专业。   不过到最后,两人谁都没把辛苦考上的大学读完。   -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陆弗之说。   裴寄扯了扯嘴角,“陆总说的对。”   见他满脸不在意,陆弗之沉下脸:“我该提醒你这还是在我家吗?不要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陆总给点提醒?我这是又做错什么了?”裴寄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陆弗之不快了,也可能是因为他提起了从前。   陆弗之应当对过去厌恶得很。   陆弗之目光在裴寄被他压得皱起了领口处停顿几秒,很快又偏开脸,“称呼。”   裴寄挑了挑眉,就听见陆弗之喊他:“宝贝。”   一直到陆弗之重新回到楼上,裴寄的耳根还在发烫,没能回过神来。   以前这种称呼只会出现在床上,陆弗之虽然在某些方面比他更浪,但在称呼上,却始终中规中矩地喊他裴寄。   裴寄神游天外似的在花园转了一圈,被外面毒辣的太阳晒得耳朵更红了,回屋的时候才发现花园楼上似乎是谁的卧室,深色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不是有风吹了进去,窗帘还被吹得在摇晃。   裴寄看了一会儿就拿着手机点开游戏窝回了沙发上,而二楼,陆弗之站在窗帘后面,许久都没有离开。   晚饭依然很丰盛,陆弗之的母亲休息了一下午气色都好了许多,吃过饭她依依不舍拉着裴寄,也没有管自己的亲儿子,而是和裴寄聊了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聊完,她又突然想到什么:“什么时候方便安排我和你父母一起吃饭?你们结婚仓促,虽然不办婚礼,但是双方长辈见面还是必要的。”   提起父母,陆弗之面色微变。   裴寄的父亲早在他年幼时候就车祸去世了,给家里留下一笔不少的补偿款,本来足以支付裴寄工作以前的生活费用,但后来裴寄母亲身体不好,把家底掏空了。   虽然那不是什么难治的病,但对当年的裴寄来说,是不小的负担。   陆弗之下意识朝裴寄看过去,片刻后又挪开眼。   裴寄连结婚的事情都不愿意和自己母亲提起,他又在这里担心什么裴寄会因为提起去世的父亲难受?   沉默两秒,陆弗之正准备开口劝说自己母亲,却听见裴寄语气轻松地说:“见他们可能有点困难。”   陆弗之母亲余薇问,“是他们不太支持你和男人结婚吗?我可以帮你去说……”   裴寄笑了下,“那倒不是,是因为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陆弗之猛地愣住。   余薇也愣了一会儿,“抱歉,我不知道……”   “和我吃过饭,就相当于和我家人吃过饭了。”裴寄没放在心上,他早就习惯了父母双亡,见余薇想安慰自己,他笑着说:“阿姨,我不在意。”   见他真的不像是在意的样子,余薇才放下心来,又看了陆弗之好几眼。   陆弗之对裴寄说:“你先回车上。”   估计是怕再说下去可能会露馅。   哪有人结了婚却不知道对方已经没有一个人亲人了?   裴寄走出别墅的时候,挂着的笑才松懈下来。   “那个孩子,他……”余薇看着陆弗之,沉默好久,才鼓起勇气对陆弗之说:“你要是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了,就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报复他了。”   她明明记得当年,裴寄的母亲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但这话她也不敢对陆弗之说,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告诉陆弗之就能告诉的。   但她确实没想到,陆弗之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裴寄结婚。   陆弗之一直以为她不知道当年两人谈了多久的恋爱,可她毕竟生活在陆家。   陆家是天堂,也是地狱。   当年陆弗之被送出国,陆弗之求她把自己放出去,告诉她他还有事情没有办完。   她没有同意。   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五年,陆弗之和裴寄这两人本该不再有任何瓜葛的。   余薇知道陆弗之在国外过得有多痛苦,但她也只能看着,希望陆弗之能忘记。   陆弗之也确实做到了。   但现在偏偏……   “我没有在报复他。”   他只是想把裴寄捆在自己身边。   陆弗之蹲在余薇面前,朝余薇伸出手,“他给您的项链呢?” 第12章   陆弗之回到车上的时候,裴寄正在回南瓜的消息。   今天裴寄请假,南瓜开播晚了点,平时一起玩的主播都已经组了队,南瓜单排连跪还被路人骂,正在破防,问裴寄请假干什么去了。   裴寄回他:【干了点人生大事】   见家长,可不就是人生大事?   当年他和陆弗之谈恋爱的时候没做的事情,现在倒是靠着金钱关系成功了。   南瓜扣了个问号过来,【你别告诉我你又去过什么夜生活了,不会是和陆总吧?】   上回虽然没从裴寄嘴里撬出点什么,但南瓜本姓八卦。   南瓜说着想起来一件事,看了眼自己躺得很安详的游戏英雄,偷偷摸摸背着直播打字:【提起陆总,你知道吧,香香开播了】   香香今天晚上开的直播,因为联名投诉的事情给她带来了一大波热度,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好,网站不少主播都去给她刷了礼物,直接给她干上了颜值区第一。   南瓜也去刷了几个大礼物表示支持。   不过南瓜主要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因为:【我家宝宝有点后台,她说听说联名投诉的事情和陆氏有关】   裴寄刚打开香香直播间,看见南瓜这句话愣了下,陆弗之就打开车门坐在了他旁边。   陆氏?和陆弗之有关?陆弗之会管这种事吗?怎么想也不可能。   裴寄不可避免抬头瞟了陆弗之几眼,陆弗之没看他,注意力都在他的手机上。   裴寄刚一个人在车上就没插耳机,虽然声音开得低,但还是能听见香香说话的声音。   陆弗之很快收回了视线,面色冷硬得跟裴寄欠了他钱一样。   难不成是陆弗之母亲怀疑两人婚姻的真实性?   但陆弗之只命令司机开车,裴寄也没自讨没趣找他说话,干脆继续去给香香刷礼物了。   没一会儿,裴寄手机里就传出香香谢礼物的声音,“谢谢寄了哥~今天真的好开心~”   裴寄没做回应。   他不想让香香误会什么,他对女人硬不起来是事实。   他刚退出直播间,陆弗之就不咸不淡地说:“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样的了。”   “这样是哪样?”裴寄挑着眉问。   陆弗之大概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眉头皱了下,转过脸来表情很不好看地看着他。   他俩坐得离得不远,裴寄故意用膝盖撞了撞陆弗之膝盖,“宝贝你说,是哪样?”   陆弗之不知道是被他撞得气疯了,还是被他这一声宝贝气疯了,盯着他看了几秒,说:“温柔的。”   香香虽然干出过公开表白这种大胆的事情,声音却非常温柔,陆弗之这么说也确实没错。   裴寄愣了一下,一边退出直播间一边笑着说:“宝贝,我是不是得提醒你,我对女人没有兴趣,你难道不知道我只能对谁硬得起来吗?”   他不理解陆弗之到底是怎么会每次他和谁说句话,就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在陆弗之那儿人品真就这么差?   见陆弗之看着自己没说话,裴寄又往他那边靠了点,抓住他的手腕笑眯眯道:“怎么了,还是陆总想亲自试一下?”   陆弗之居然没躲开,裴寄试图拉了一下他的手,陆弗之也没挣扎,跟失去了反应能力一样,裴寄非常意外,也没停下,一直到陆弗之的手快碰到他腿中间的部位,陆弗之才猛地甩开他的手。   “这是在车上!裴寄!”陆弗之气息不稳,显然是受了惊。   裴寄还是头一回听他用这么高昂的语气跟自己讲话,不免眨了眨眼,嘀咕:“又不是没摸过……”   只不过上回都是五年多前了。   不过他也确实有点过分了,看把陆弗之气得,直接不再和他说话,又拿起笔记本电脑放到了大腿上,甚至还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但没一会儿,裴寄就发现了一点不对劲,陆弗之似乎在调整坐姿。   裴寄瞥了他几眼,看出点端倪,看了眼前排恨不得当透明人的司机,故意低声说:“宝贝这是硬了?身体还挺好……过了这么多年都经不起一点撩拨啊。”   裴寄记得当年两人虽然都是毛头小子,稍微碰一碰都会起反应的程度,但陆弗之定力比他差多了。   不过即使如此,在床上这方面,陆弗之还是非常尊重他的选择。   “闭嘴。”陆弗之面色不善,闭上眼,没再说话。   裴寄也没真想干什么,也知道陆弗之不可能真的跟他发生点什么,死灰复燃这种事大多只会出现在某些女频网站的小说里,裴寄哦了声,很贴心地从车载冰箱里递给陆弗之一瓶水:“喝点冰水?”   陆弗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接过那瓶水,“别和我说话。”   陆弗之没喝水,只是把冰水放在手里降温,过了那么多年,裴寄一点小举动依然能让他情动。   身体的反应太诚实了。   陆弗之闭着眼,脑海里却是裴寄喊他宝贝的画面,和从前喊他哥哥的场面重叠,实在是挥之不去。   裴寄十分识趣地把自己缩回了座位角落,打了几局坑人荣耀,车也停到了他公寓楼下。   门锁没解,裴寄下不去车,扭头看向陆弗之。   陆弗之早就恢复了正常,不过看那表情似乎有话要说,裴寄歪了下脑袋问:“宝贝你要跟我上去?”   陆弗之吸了口气,没让他闭嘴,反而像是斟酌了一会儿,“你母亲……”   裴寄瞬间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笑了下,“她三年前去世的。”   毕竟当年他母亲的医药费,陆弗之也有份。   裴寄的母亲常年身体虚弱,一开始只是一直喝中药调理身体,裴寄上高中那会儿,浑身都被浸满了中药味,不管怎么洗都洗不掉。   他跟陆弗之谈恋爱以后,陆弗之曾经问过他,是不是在喝中药。   裴寄那时候也没有瞒着陆弗之的心思,直截了当地告诉陆弗之,是他母亲在喝,陆弗之放在了心上,转天给裴寄带了许多糖,让他带回去给他母亲吃。   中药太苦了,不吃点甜的根本熬不过去。   就连裴寄这个不喝药只闻味的都受不了,必须得用糖来压味道,更别说他母亲。   然而裴寄大二下半学期,裴寄母亲查出了乳腺癌,这是当前治愈良好的癌症,只是治病需要太多的钱,裴寄家里没有其他人帮衬,挣钱的担子落在了裴寄身上。   他开始打零工,原本用来和陆弗之约会的时间全都花在了打工上,他和陆弗之住在一起,这种事当然瞒不过陆弗之。   陆弗之开始跟着他一起打工,打工赚的钱全都用来给他母亲治病了,他母亲的病也确实在好转。   那段时间虽然累,却也是幸福的。   上完课和陆弗之一起去兼职,兼职结束回到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出租屋。   至少那曾经是裴寄幻想的以后大学毕业以后的场景,他以为他和陆弗之哪怕是得不到父母支持,也能在一起很久,久到他们不再相爱。   却忘了这世界上,爱情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可惜后来因为裴寄母亲本身体质就差,明明已经治好了的癌症,却在一年后复发,并且快速扩散,哪怕裴寄那时候赚到了钱给她治病,也没有办法了。   “她去世前很开心,回到了她出生的地方。”事情已经过去三年,裴寄已经忘了那种失去最后一个亲人的感觉了,他弯着眉眼难得正儿八经笑了下。   陆弗之沉默了好久:“有时间带我去看看她。”   “那就没必要了吧陆总?”裴寄勾了下唇角,“您要以什么身份见她?”   陆弗之没有说话,盯着裴寄看了好一会儿,“你……”   他想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一个人有没有害怕难过哭泣……   裴寄并不是什么坚强的人,那时候他母亲查出癌症,他为了钱打工的时候,会跟陆弗之抱怨太累,也会半夜睡不着,问陆弗之他母亲的病能不能治好。   为了让他安心,陆弗之选择在他还有精力乱想的时候消耗他过多的精力。   陆弗之也曾经想过问家里要钱,他知道钱能解决很多问题,裴寄的焦虑不安,用药方面的选择……但他都退缩了。   他知道那样会面临什么。   如果当年有足够的钱的话,裴寄是不是不会失去最后一个亲人了?   -   陆弗之没把话说出口,裴寄笑眯眯打断他,“不早了宝贝,你要是不想跟我上去,就放我上去?”   陆弗之嗯了声。   下了车裴寄也没多停留,一直到进了公寓的电梯,他才愣愣地看着电梯门上映出的自己的模样。   其实有句话他没说。   他母亲去世前,曾经叮嘱过他,一定要替她谢谢那个帮过自己的男生。   她什么都知道。   自己的儿子从某一天开始突然会跟她讲起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突然开始热爱学习,突然带回来那么多糖,突然会盯着手机发呆,会不自觉地笑……   总是会带回家属于那个男生的味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就是她一辈子没有机会见一见陆弗之了。   生前没有,死后也不会再有了。   裴寄不想欺骗她。 第13章   几天之后,裴寄抽空回了一次老家,给母亲带了点吃的和花。   虽然有很多话想说,裴寄还是坐在母亲墓碑前,保持了许久的沉默。   见完母亲之后裴寄也没急着回去,在附近的店吃了今天第一顿饭,还没来得及到车站,就接到了魏毅的电话。   跟陆弗之相亲之后,魏毅还没联系过他。   魏毅是大忙人,身份又特殊,裴寄也很少跟他联系,以免被人抓着什么把柄造谣什么,再加上陆弗之的事情搅得他生活不太平静,根本想不起来还得给魏毅一个交代。   魏毅的电话一接通,裴寄就喊了一声魏叔叔。   魏毅笑眯眯说:“我看你今天怎么又请假了?”   “有点事。”魏毅虽然是高管,但态度一直很随和,裴寄跟他说话虽然尊敬但也没特别尊敬,笑嘻嘻的,也没找什么借口。   魏毅嗯了声,“去看你妈了?”   裴寄请假无非就那么点事,魏毅认识裴寄到现在,裴寄一直跟个劳模似的,要不是因为他妈,基本全年无休,一开始那两年一天播十几个小时,拼命的主播很多,但像裴寄这么不要命的,实在是很少。   裴寄笑着:“什么都逃不过魏叔叔您的火眼。”   “我可没看见,光靠猜的,早知道让你给我带束花去,最近太忙了抽不出空来,你妈妈的忌日也快到了吧,到时候我肯定抽空过去看她。”   “谢谢魏叔叔。”裴寄故意装乖。   魏毅被他恶心得够呛,“别用这死语气跟我说话,陆总跟你一起去了没?”   裴寄愣了下,猜到魏毅这是知道他跟陆弗之结婚的事情了,笑了笑说:“没,他忙。”   他压根就没告诉陆弗之这事。   一来没必要,二来陆弗之又跟消失了一样,根本没联系过他。   魏毅也没多说什么,转而道:“行,我就问问你别有心理负担,陆总虽然看着冷漠了点,但人还是不错的啊,你知道前段时间主播和明星那件事吧?”估计是怕被人听见,魏毅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是陆总授意的,还给了后续的保障合约之类,多的我也不方便跟你说。”   裴寄本来蹲在路边,听见这番话盯着路面上的水坑看了好久,看到水坑里溅起了水花。   下雨了。   魏毅还以为电话挂断了,喊了他好几声,裴寄才回过神来,“这就方便说了?这算泄密吗魏叔?”   “哎你!这不算!我就跟你八卦一下!你不乱说就好!”   裴寄故意逗他:“您也知道我这嘴吧……”   “我知道你嘴严实,再者你都跟陆总结婚了,现在得我喊你一声裴先生。”魏毅也跟他开玩笑,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说:“我听说是因为你老公撞见姓赵的畜生调戏人了,你老公手段还是凌厉啊。”   撞见……?   裴寄原本根本没敢往那方面想,但魏毅这么一说,却不得不往那方面去想了。   陆弗之撞见的,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一时间裴寄心里百味陈杂。   陆弗之为什么要去处理这件麻烦事?是因为他,还是因为……热心?   可陆弗之从来不是什么热心的人,他不会管那些和他无关紧要的事情。   也可能是过了五年,陆弗之早就变了。   但也许没变……他只是因为自己……但他那天明明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裴寄打住了自己这种念头,挤出笑调侃魏毅:“长辈还是不要太开明的好。”   魏毅:“……咳,今天也不是为了这事找你,是平台要搞年度主播活动了,奖励挺丰富的,我看游戏区你最符合。”   像这种直播平台每年都会搞年度主播活动,说白了就是看哪个主播收到的礼物最多。   这种年度主播的报名也有条件,得看主播平时的流水和热度,报名了也不一定能入选。   裴寄去年就报名了,当然最后没拿到游戏区第一。   他现在不缺钱,也没那个心思鼓动粉丝刷太多礼物。   裴寄问:“又要我当牛马?”   参加年度活动,就得增加直播时长。   “互利互惠的事,就是今年的制度和往年不太一样,今年要打连线pk。”魏毅算是裴寄的直属管理,裴寄赚的多,他当然也赚的多。   裴寄说:“我玩不来那个,您要不去找南瓜?”   “不要钱了?”   “您都说了陆总是我老公,我还能缺钱吗?”陆弗之一个月给他的协议费就够他躺平了,裴寄又开始不着调:“我老公名下那么多房地产,我想要什么样的房子车子没有?魏叔您要吗?我去给您吹个枕边风怎么样?”   魏毅无语了一会儿:“行了我去找南瓜,就知道你靠不住。”魏毅说着说着又没忍住:“有便宜的房子也行,我女儿还差套小别墅。”   裴寄笑出声,“您还是亲自去找我老公吧。”   这事他允诺不来。   魏毅也只当他是开玩笑,也就跟着他开玩笑,又说了一会儿就挂了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在背后聊陆弗之聊太多了,刚结束和魏毅的通话,陆弗之就打了电话过来。   裴寄还在想陆弗之处理赵某的事情,下意识接了电话,那头陆弗之率先开口问他,“在哪?”   “陆总有什么吩咐?”裴寄想问陆弗之为什么,但又不敢问,怕听见什么不想听的答案。   陆弗之顿了下,声音淡下去,“下午跟我去趟医院。”   裴寄皱了下眉:“陆总您生病了 ?是需要陪护吗?”他笑着说:“我马上赶到。”   裴寄没开玩笑,陆弗之要是真生病了……他还是会担心。   刻在骨子里的对陆弗之的感情。   不管过去了多久,都没办法改变。   裴寄盯着地面上越来越大的水坑,听见陆弗之嗯了声。   裴寄站了起来,刚准备打车,陆弗之说:“你在哪,我过来接你。”   裴寄下意识想说自己的所在位置,话到了嘴边又咽进去了。   裴寄不想被陆弗之知道自己在哪儿,他一说地方,陆弗之肯定知道他回来干什么。   他怕陆弗之又要提出来看他母亲的要求。   “陆总生病了就不要自己跑一趟了,我很快回来……”   “裴寄,需要我提醒你,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吗?我有权利过问你的行踪。”裴寄那边雨下得很大,陆弗之能听见雨声,也能听见裴寄身边嘈杂的声音,他大概能猜到裴寄在哪儿,也能猜到裴寄去做了什么。   他不想戳穿裴寄,不忍心在裴寄面前提起裴寄的母亲,却又没办法控制地生气。   裴寄就这么不想让自己见他母亲。   他就这么不配不堪?   陆弗之的话倒是让裴寄清醒了点。   没错,他和陆弗之是纯粹的金钱协议关系,他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在陆弗之眼里,可能只是员工违抗老板的命令。   裴寄苦笑了下,报了个折中的地址。   陆弗之没再多说什么,裴寄到那儿的时候看见了陆弗之那辆低调的车,车牌他都背下来了。   陆弗之亲自开的车,裴寄看他面色红润,除了眼底有打工人常备的疲惫,也不像生病的样子,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盯着陆弗之看了几秒才问:“你不是说你病了?”   陆弗之目不斜视:“没有说过。”   “你不是应了?”裴寄担心了一路,陆弗之现在却不承认了,裴寄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陆弗之一本正经地说:“没应,你想亲手检查一下?”   裴寄反应了一会儿,才察觉陆弗之居然在开黄、腔,自己说这种话的时候没什么羞耻,但陆弗之一说,裴寄不受控制地从脖颈到耳根都一片通红,连看都没敢继续看陆弗之,就转过脸去对准了窗外。   陆弗之以前不怎么会说这种话。   如果说裴寄是嘴上派,那陆弗之就是行动派,轮执行力方面,裴寄比不过陆弗之。   陆弗之会在一片漆黑的教学楼后面亲他,会在路灯下亲他,会在没人的停车场亲他……而通常这种时候,嘴皮子厉害的裴寄只会面红耳赤。   陆弗之什么时候学会了耍嘴上的流氓?是有人教会他的吗?   也是,这么多年,陆弗之遇到的人,肯定很多。   裴寄不敢细究。   陆弗之不着痕迹勾了下唇。   一直到医院,裴寄才搞清,陆弗之居然是带他来体检的。   陆弗之简直莫名其妙。   裴寄拿着单子瞥了眼陆弗之问:“陆总这是什么意思?婚内体检?准备和我生小孩儿?”   陆弗之也拿了单子,听见这话目光淡淡地反问:“你能生?”   “陆总努力努力研发出新的技术出来说不定可以。”裴寄笑了声,“问题是陆总又不和我上床,怎么生?协议上好像没有需要陪睡这一条?”   他只是瞎说,明知道这么说可能会惹陆弗之生气。   没想到陆弗之嗯了一声,“也没有说不需要。”   一时没分清陆弗之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裴寄脚步一顿,心跳都跟着不争气地快了起来,很快耳朵又红了。   陆弗之今天吃错药了?   因为不是空腹,很多项目做不了,第二天早上两人又空腹来了一次医院,体检报告在一周之后出来。   裴寄除了肠胃不好,身体没什么毛病,但陆弗之不知道什么毛病,把自己的体检报告发给了裴寄,又要求裴寄把体检报告发给他。   裴寄看着陆弗之非常安全的报告,开玩笑,又不像开玩笑地说:“陆总这是在和我交换健康报告?还挺像睡前交易。”   陆弗之:“你很有经验?”   “陆总很有经验。”裴寄不可避免地想陆弗之这些年是不是有过别人,忍不住阴阳怪气。   虽然很正常,他却没办法心平气和面对,干脆关掉了两人的聊天框。   一直过去大半天时间,裴寄都开播了,陆弗之才回复:“没经验,第一次。”   陆弗之又说:“癌症有遗传概率。” 第14章   [老公为什么不参加这次的年度QAQ老公的盛世美颜就应该出现在线下]   [宝宝镜头能不能怼脸,不想看你打游戏想看你的脸]   [老婆喜欢大的吗喜欢大的吗喜欢大的吗]   “不喜欢大的,也不喜欢小的。”裴寄晃神地来回看了好几次陆弗之这两句话。   陆弗之的意思是没有过别人?   后面那句话呢?陆弗之在关心他身体?   听起来都令人匪夷所思。   因为陆弗之这两句话,裴寄回答弹幕都回答得心不在焉,更别说打游戏了。   在他第三次技能开空之后,南瓜忍不住问:“你今天还没睡醒?”   “你看我眼睛睁得大不大?”裴寄往镜头前怼了下脸。   南瓜:“挺大。”   裴寄笑了下,“来都来了,给我刷个3000的礼物。”   南瓜:“……靠,你特么坑我呢?你看你弹幕都说你不要脸。”   “是吗?我怎么光看见他们让我继续怼脸?我这张脸这么好看?就这么百看不腻?谢谢CHH的礼物。”   裴寄这话一出来,南瓜比弹幕都激动,“靠,我偶像去你直播间了?能不能来我这刷点?”   弹幕也挺激动。   [C男神!!好久不见!]   [比赛一结束就来看我们寄哥哥了吗]   CHH和Xun一样,也是职业选手,不过比起Xun的年轻,CHH是老选手了,已经打了四年职业比赛。   他跟裴寄是老朋友,裴寄刚用这个号开播的时候CHH就来给他引流过热度,刷过不少礼物,粉丝只知道他们认识,不知道裴寄跟CHH其实早就认识了。   CHH刚进职业队那年,裴寄给他们队当过陪练。   裴寄什么钱都赚,CHH他们队是新队,没名气,也没什么钱,请陪练的钱也不贵,也就裴寄愿意接这么便宜又累的活。   一来二去,裴寄和他们队的队员都熟了。   不过后来CHH所在的战队打出了名气,也不需要裴寄这个陪练了,联系就少了许多。   没一会儿,南瓜爆发出尖锐的喜悦:“谢谢偶像!”   裴寄嗤笑:“有点出息,C哥来两把?”   CHH去南瓜那儿刷了几个礼物,又回了裴寄直播,飘了条弹幕:[要我带你俩上分?这么久你们俩怎么一点长进没有?]   南瓜愤恨:“偶像你骂寄了就好,别骂我,他人如其名。”   裴寄也不生气,一边同意CHH的入队申请,一边笑着说:“这不是等着哥来带我们?”   CHH一般不直播,他人气高,但重心在比赛上面,不喜欢浪费时间在直播上,粉丝想看他都得从裴寄这边看。   他一进裴寄队伍,裴寄直播间人气又高了许多。   CHH调侃:“这么久不见都快成平台一哥了。”   “别让管理听见,前几天还逼着我参加年度。”   南瓜靠了声:“我说怎么来找我了,我这么点粉丝量,能打吗?上去不是被嘲笑?”   “都说让你去相声区。”裴寄笑嘻嘻。   CHH一来,裴寄和南瓜的游戏体验不止高了一个度,连着赢了几把后,裴寄在敌方阵营看见了个熟悉的id。   南瓜也认出来了,“这不是你家P老板?”   也不知道是本人还是代打。   裴寄正好跟P老板对线,试探了几下,确认了,是本人。   看来是找别人把段位打上来了,不然也不可能排到一起。   CHH玩的打野,因为习惯帮发育路抓人,四级之后往裴寄这边走了好多次,P老板技术不够,被CHH杀了好几次。   杀得裴寄于心不忍,对CHH说:“别来了,他不怎么会玩。”   弹幕也都认识P老板的号,一半在心疼P老板,一半在那说凭什么不能抓,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裴寄也不是什么感情用事的人,就是觉着P老板还挺可怜。   不是因为P老板给他刷过多少礼物,而是因为P老板跟他同病相怜。   都和不喜欢自己的人结了婚。   裴寄在全频道打字:【P哥是我寄了,你来吃线】   裴寄用的小号,他估摸着P老板没认出自己。   他也没指望P老板这么高冷的人回复自己,倒是另外两个队友非常不理解地抠了几个问号。   南瓜靠了声:“你就不怕被举报封号?”   这属于打假赛范畴,目的地的排位赛机制还挺严格的。   “我又不是职业选手,号那么多,为了老板的安全,封一个怎么了?”裴寄笑了,见CHH又要过来,哎了声,“C哥别。”   CHH说:“他让我过来和他对线。”   裴寄看了下聊天,还真是。   P老板这是气不过?   但以P老板的实力,别说和CHH单挑,就是十个P老板,都打不过CHH。   更别说估计P老板那边的队友见他死了那么多次,压根不管他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骂他。   裴寄寻思着自己要不要在团战的时候卖CHH一波,两边正好开了波小团战,CHH过去了,P老板果然也过去了。   南瓜玩的辅助,见CHH残血,裴寄在麦里喊他:“南瓜,盾给我!”   南瓜手比嘴听话,盾立马套在了裴寄身上,然后就眼睁睁看着P老板收掉了CHH的第一个人头。   CHH笑了,“靠,你俩明着卖我?这是你老板?你什么时候对老板这么好了?”   “我一直对老板这么好。”裴寄毫无心理负担。   P老板却犟得要死,还在频道打字:【继续】   裴寄也理解他这心理,人都有好胜心,别说P老板这种人菜瘾还大的了,输了那么多把都不服输,被杀了这么多次,当然也不服气。   CHH问:“还能继续吗?”   裴寄想了想,在频道说:【P哥哥听话】   P老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扭头走了。   看来挺受用。   裴寄挑了挑眉,就见弹幕在那刷,[这场后宫之争,终究是P贵妃略胜一筹]   裴寄:“我的心还是向着P哥哥的。”   弹幕不知道P老板已婚,P老板也不知道他知道,裴寄也不好透露老板隐私。   见P老板安分许多,终于放下心来,安心拆敌方塔了。   他们这边自然拿下了胜利,游戏结束,裴寄尝试着拉了下P老板,却见P老板已经下线了,只能作罢。   而另一边,陆弗之盯着截图上裴寄说的那句听话,一动不动看了许久。   如果裴寄知道P老板的真实身份是他,还会护着他吗?   陆弗之突然发现,他居然开始嫉妒自己了。   -   裴寄这场直播持续了六个多小时,下播之后,他去看了眼P老板的战绩。   一溜烟的正战绩,除了和他撞上的那一把。   看来就那一把是P老板自己打的。   裴寄正想给P老板留言想打游戏可以找自己,门铃响了。   下播前他给自己点了外卖,直播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下了播,确实饿得难受。   他直播很多时候会忘记吃饭,最严重的时候也是他直播时间最久的时候,能一整天一顿饭不吃,又因为省钱,最后只啃面包。   胃差不多就是那会儿搞坏的。   捂着胃去开了门,裴寄也没抬头,直接朝外卖员伸出手说了句多谢。   平时非常利索的外卖员这回却没急着把外卖拿给他,裴寄又伸了伸手,抬起头。   面前的人哪是什么外卖员,而是顶着张冷漠脸的陆弗之。   裴寄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顺路。”   陆弗之表情自然,裴寄没能从他脸上看出来什么,眨了眨眼:“有事吗陆总?刚看完报告就来找我了?”   “裴寄。”陆弗之沉着声。   裴寄懂了,陆弗之现在喊他名字就是在提醒他别太过分。   不像以前,陆弗之喊他名字,都是在调情。   裴寄笑了下,“别生气陆总,您有什么事电话里跟我说一声就好,没必要这么亲自跑一趟。”   陆弗之出现在他家门口,他会误会的。   “没什么事不能过来?”陆弗之视线往下,落在裴寄只穿了条居家短裤的裸露的小腿上。   裴寄皮肤白,皮肤白的男人一般体毛不会很旺盛,裴寄就是很典型的例子,他的腿没什么腿毛,非常光滑。   光滑且漂亮。   陆弗之撇开眼,冷漠地批判:“外卖不健康。”   裴寄:“是是是。”   裴寄也不忤逆他,也不知道他跑来干什么,总不能真是来找自己睡觉。   “陆总是想亲自给我下厨吗?”裴寄不会做饭,自己住了那么久,不是外卖就是啃半成品面包等等。   陆弗之不一样。   他俩在外面租房子的时候,陆弗之学会了做饭,能省钱,也能养裴寄那张嘴。   裴寄爱吃重口味,但口味太重的食物伤身体,陆弗之会让他吃,但不让他多吃。   裴寄有时候觉得自己多了个爹。   烦他,但又乐意被管着。   那时候裴寄还不知道陆弗之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后来知道了,反而更难受。   裴寄说这话完全就是知道陆弗之不会再干这种蠢事,也果然陆弗之看着他冷笑了声,“你把我拦在门口是什么意思?”   裴寄眨了眨眼,“没什么意思,孤男寡男大半夜共处一室,还是大半夜,传出去名声不好。”   “你想传给谁听?我们还没离婚。”陆弗之冷着脸说。   裴寄笑着说:“离婚后我总得找对象吧?到时候人以为我是个随意的人怎么办?”   “如果你想拿不到下个月的协议费用,可以继续说。”陆弗之从裴寄身边过去,挤进了裴寄家里。 第15章   裴寄的家是他两年多前租的小公寓,他没买房的打算,租的公寓也只够他一个人生活,什么东西都乱扔到在一起。   以前跟陆弗之住一起的时候,哪怕是那么逼仄的小房子,陆弗之都会把一切都整理得干干净净。   现在回想起来,陆弗之那么一个大少爷,每天跟他在一起,跟着他打那么多吃苦的零工,给人伏低做小就算了,下班回去还得给他做饭,整理,还要照顾他的情绪,也确实委屈了。   也可以见得,陆弗之那时候是真喜欢他。   一想起这些,裴寄心头就涌上酸楚,但大脑更加清醒了。   这么一想,如今陆弗之对他旧情复燃的概率,只会为0。   没人会再去喜欢一个曾经践踏别人真心的人。   裴寄也不用再去胡乱猜测陆弗之到底为什么会去处理赵某的事情了,估计那天换成任何一个人,陆弗之都会去做这件事。   但心底还是忍不住存着一点希望。   尤其是现在,他搞不清陆弗之干什么进他家。   陆弗之跟领导视察一样,站在他家的玄关处,把屋里上下打量了个遍。   裴寄莫名忐忑,用脚把门踹上了,啪的一声,陆弗之扭头看向他,“现在不怕被人说闲话了?”   “刚看过了外面没人,再说陆总这么尊贵的身份,总不能老在门口站着吹风。”裴寄能屈能伸,依然挂着笑,“陆总喝茶吗?我这儿没茶,有可乐行吗?可乐杀精,陆总短期内应该没有要小孩的打算?您要是想要,也不用告诉我……”   陆弗之打断他的话,警告他:“裴寄,你不说话,我不会把你当哑巴。”   裴寄也觉得自己话多了。   虽然他平时话就多,但现在,确实是不自在。   他太久没和陆弗之一个屋子里了,这么小的空间,就他们两个人,他不说话,感觉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更何况,陆弗之进他家,跟完完全全入侵了他的生活没什么区别。   那感觉太不美妙了。   裴寄闭上了嘴,眼见着陆弗之进了自己的厨房,他又没忍住说:“可乐在冰箱第一层。”   回答他的是厨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陆弗之总不能真是大半夜跑来他这儿吃夜宵的吧,裴寄都不信陆弗之能干出这种事,但他实在不知道陆弗之来干什么,干巴巴看着厨房门,有点想过去,但又不想。   厨房那地方太小了,他要是真挤进去,就得和陆弗之面贴着面。   裴寄怕控制不住自己。   哪怕心里清楚两人不可能再发生点什么。   没几秒,陆弗之又拉开了厨房门,“上次你提议的让陆氏研究男人生子的事情,我已经提交上去了。”   说完,他又啪地一下关上了那扇脆弱的门,留下裴寄独自消化他的话。   陆弗之说什么梦话?   裴寄闲不住,又不知道陆弗之在厨房干什么,只听见刀切东西的声音。   他把沙发上堆着的衣服全都扔到了一块儿,还没收拾完,就接到了南瓜的电话。   不得不承认,南瓜这时候像个从天而降的英雄。   不过电话一接通,南瓜就开始嗷嗷大哭,也不说话,哭得裴寄耳根疼。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南瓜谈过不少女朋友,恋爱运不佳,每次不是被甩就是被绿。   裴寄异常平静地听他哭完了,问他:“分手了?这回又是什么理由?”   “你怎么能咒我?!”南瓜愤怒了一下,“是我宝宝的猫生崽了!”   裴寄:“你不说我以为是你正在生,那你哭什么?”   南瓜又开始抽抽搭搭,“那不是我宝宝难受我也跟着难受吗?我又不敢在她面前哭,我要在她面前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需要出去喝杯酒解解愁吗?”裴寄不想再在家里待下去,哪怕把这地方留给陆弗之一个人,都比现在这情况要好,“附近新开了一家酒吧,开业大酬宾,酒水买一送一。”   那头南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就听见裴寄那边什么东西摔了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你在拆家?”   裴寄也被吓到了,往厨房那看了一眼,没看出来什么,听起来也不是什么易碎物品摔碎的声音,他说:“没,我在锻炼身体。”   刚说完,陆弗之拉开厨房门走了出来,手里拿了瓶没开瓶的可乐,放到裴寄面前的茶几上。   “趁冷喝。”陆弗之说完又回去了。   南瓜哇了一声,“你那边有人?有男人!我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真的带男人回家了?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只会口嗨的野豹第一骚主播了!”   “哪儿来的乱七八糟的外号?”裴寄有点怀疑陆弗之是故意的,但又觉着陆弗之何必故意这么做?   而且陆弗之身上是不是穿着围裙?裴寄从他身上闻到了油烟的味道。   意识到陆弗之在干什么,裴寄也没了和南瓜打电话的心思,匆匆撂下一句挂了,没管那边南瓜欢天喜地恭喜他终于有真正的夜生活了,扔下手机就往厨房那跑。   陆弗之确实在烧菜,见裴寄过来他也没什么反应,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那动作熟练得裴寄感觉自己一辈子都学不会。   裴寄没敢进去,扒在门口问:“陆总大半夜上我家练厨艺来了?”   裴寄不下厨,厨具虽然有,但菜什么的全都没有。   难怪他刚看自己外卖袋那么大,合着陆弗之往里放了那么多东西。   陆弗之没看他,“住的地方厨房没装好。”   陆弗之名下应该也不止一处房产吧?裴寄不信他连个有厨房的房子都找不到。   估计是看出他什么想法,陆弗之淡声:“你这离公司最近。”   言外之意就是图方便,让裴寄不要乱想。   裴寄也不敢乱想,总不能是陆弗之大半夜特意跑来给他做饭,那大概是只有梦里会发生的事情。   裴寄笑着问:“用了我的厨房,是不是得付点报酬?”   陆弗之没说话。   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别人很小气。   大学兼职那会儿,两人中午在高级餐厅当服务生,工作有餐补,就为了那么点餐补,两人每天都自带午饭,等忙过了高峰期,就躲在后面狭小的休息室,分着吃。   裴寄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其实脾气算不上好,但这种餐厅总是会碰上些不讲理的高高在上的客人,裴寄运气不好,刚上班没几天就碰上了。   那是个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因为裴寄给他上菜的时候,没用英语回答他那蹩脚的英语,那人就在餐厅破口大骂裴寄没文化没素质有什么资格服务他。   裴寄当时挺想骂他,说那几句英语,起码用错了几个词。   但裴寄没敢。   得罪了客人得赔钱,扣工资。   对裴寄来说,钱是救命的。   他站在包厢里被骂了整整五分钟,一直到陆弗之发现他好久没回去过来找他。   陆弗之英语比裴寄好多了,在和中年男人解释的时候,陆弗之全程用了英语,中年男人又生气了,骂他们这是在中国,说什么洋文。   裴寄差点直接开骂,骂他可以,但骂陆弗之不行。   陆弗之在学校都没被人骂过,他那么优秀,哪儿能因为自己却在这种地方受气。   陆弗之却按住了他的手。   陆弗之比裴寄会处理这些事,他找来了领班。   领班是个年纪比他们大的男人,最后的处理结果就是给中年男人免单加送卡。   裴寄知道,这人要的就是这个。   但就是气不过。   他气自己的不成熟,气自己拖累陆弗之,又气这个层次太分明的社会。   赔偿的钱是由领班给他们出的。   回到休息室之后,领班没找裴寄谈话,却找了陆弗之谈话,裴寄跟着去偷听了。   他听见领班让陆弗之以后也给他带午饭,被陆弗之拒绝了。   裴寄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那时候的陆弗之会拒绝裴寄以外的所有人。   下班之后,裴寄和陆弗之吵架了。   裴寄希望陆弗之辞职,不要再去了。   母亲的医药费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不应该由陆弗之一起来承担,他赚不够钱可以借钱,可以以后再还。   陆弗之没有说话,转身一个人进了厨房。   裴寄太了解陆弗之,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从高中到大学,陆弗之的一个眼神,裴寄就知道他什么情绪。   裴寄还是没忍住跟着去了厨房,刚拉开厨房门,陆弗之居然就站在门口等他,也没给个前情提要,就按着他的后脑勺亲了下来。   裴寄被亲得没法思考,也被做得没法思考,他的班还是陆弗之替他去的。   等裴寄再回去上班之后,立马找领导把领班给他俩罚的钱补上了,还把领班私下吞钱的事给举报了。   裴寄和陆弗之长得好看,又年轻,裴寄一笑,顾客都得看他好几眼,领导也不例外,又被裴寄那张嘴一说,非常公正地开除了领班。   裴寄心里舒坦了,但又不舒坦,觉得自己那天晚上的罪白受了。   明明早就有这种解决办法。   他跟陆弗之懊恼,陆弗之却说:“我觉得很舒坦,当我收了给你打工的报酬。”   -   裴寄突然想起来这事儿,见陆弗之一直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干脆故意不着调地说:“陆总不给我吃饭,想肉偿,也不是不行。”   陆弗之端着菜出来,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一点点靠近他。   裴寄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搞得不知所措,陆弗之却一点没有要收着的意思,直接贴到两人快亲上,盯着裴寄乱转的眼睛问:“是吗?你想要怎么肉偿?” 第16章   裴寄被陆弗之问得大脑都快宕机了,差点直接闭上了眼睛,好在这时候他扔在沙发上的手机非常懂事地响了起来。   裴寄想都没想就推开陆弗之,“那还是算了,陆总太金贵,我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   陆弗之冷下脸,裴寄已经跑过去接了CHH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裴寄也没想到CHH打的是视频,接通后才欲盖弥彰地挪了下手机镜头位置。   CHH笑着问:“南瓜说你今晚挺忙,看来是真的?”   裴寄没戴耳机,CHH说什么陆弗之都能听见。   陆弗之冷着一张脸把菜全都端到裴寄面前的茶几上,却跟完全没听见似的。   裴寄原本还担心陆弗之会不会误会什么,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   陆弗之压根不在意。   CHH人在基地训练室,他那边还有几个队友在,估计是看见CHH在跟裴寄打视频,一个个跑过来打招呼。   都是许久没见的朋友,裴寄也没再管陆弗之,挨个跟他们聊了会儿,手机的主动权才终于回到了CHH手里。   CHH控诉裴寄的不公:“你跟他们打招呼怎么这么热情?轮到我就把我当对手卖?”   “那不是跟C哥你熟吗?”裴寄说这话的时候,陆弗之已经在他旁边坐下了。   担心镜头扫到他,裴寄往旁边挪了挪,陆弗之却突然开口:“我有这么见不得人?”   裴寄还以为他不准备暴露自己,听他这么说,被吓了一跳,看起来有点慌乱。   陆弗之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目光冷了下来。   CHH显然也愣了下,笑着问,“看来我打扰到你们了?”   裴寄搞不清陆弗之是以什么想法说刚刚那句话的,陆弗之结婚的事情没跟外界公布,裴寄也没跟别人提过,除了魏毅。   CHH虽然跟他关系不错,但也只算得上是关系不错,还没到可以分享这种秘密的地步。   裴寄没有告诉CHH这事的想法,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声誉,CHH误会就误会了,但他旁边还有其他人,要是认出来自己身边的人就是陆弗之,裴寄心里倒是挺乐意和陆弗之挂上钩,但就怕陆弗之不乐意。   “南瓜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就是我一个朋友。”   幸亏CHH没追问什么朋友能大半夜待在他家。   就连跟裴寄关系好的南瓜都没能在裴寄家待过,裴寄不喜欢别人进他家,他嘴上喜欢乱说,实际上却始终跟别人保持着非常保守的距离。   见他确实有事,CHH没再多说什么,挂断了视频之后,他这边的队友就一拥而上。   “寄了真谈男朋友了?C哥你还没跟他说你要退役的事吧?”   “靠这也太虐了,我都脑补出C哥你暗恋多年,好不容易等到退役准备求爱结果对方已有所属的悲情剧了。”   “我们C哥是纯爱战士,当年寄了哥要是进了咱们队,也不至于苦苦等这么多年。”   CHH翻了个白眼,“滚吧你们,少编排两句也不会死,人都说了是朋友。”   “朋友?”陆弗之这两个说得像是要把刀架在裴寄脖子上。   裴寄感觉气氛不太对劲,他以前了解陆弗之,现在却不了解了,甚至分不出来陆弗之是为什么不高兴。   是因为他否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因为他说陆弗之是朋友。   不过他俩之间确实称不上是朋友。   哪有人不体面地分手之后还能当朋友的?   那也太能忍了点。   裴寄扯着嘴角笑了下,“我的失误,应该说是老板,不过老板大半夜出现在员工家里,听起来似乎更不清白?”   “你们大半夜打视频很清白?”陆弗之冷笑一声,“还是你跟你的朋友都是大半夜打视频,大半夜能待在你家的关系?”   趁着他说话裴寄往嘴里塞了几口菜,陆弗之做的都是清淡的食物,连他点的那份外卖粥,都被陆弗之重新加工成了海鲜粥,裴寄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听陆弗之这么说,裴寄也没反驳,唔了声,“陆总说的是,我就是这样的人,随随便便大半夜和别人打视频,大半夜放人进我家,陆总要睡我这儿吗?随便睡,睡我的床都行,毕竟在陆总眼里,我只要是个人都能睡,对吧?陆总要是后悔跟我这样的人协议结婚了,没关系,反正您是甲方,我一百万也拿到了,赚了。”   裴寄这会语气有多平静,说的话就有多冲。   他知道自己冲动了,但憋不住。   他在陆弗之眼里那么差劲,陆弗之还跟他协议结婚干什么?   “陆总想找多优秀的人找不到,何必在我这受气?”裴寄一边说,一边冷静地吃东西,心想,这么多年过去,陆弗之厨艺倒是半点没退步。   裴寄确实不在乎自己名声,但没法不在乎陆弗之,哪怕这么多年过去,陆弗之的一言一行,依然对他有致命的影响。   他亏欠陆弗之,陆弗之也有资格对他恶语相向,裴寄以为自己可以承受,但事实上不可以。   裴寄不再说话了,一个劲地吃东西。   这可能是他能吃到的最后一顿陆弗之做的饭,一会儿陆弗之发怒离开,万一连饭菜都给带走了怎么办?   陆弗之那么恨他,说不定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难道你在你眼里我不是这样的人?”陆弗之刚才还在冷脸,这会儿反而沉稳下来,连语气都比裴寄平静许多,“你不是也觉得我是随便和人上床的人?连我身上有香水味,你都会觉得我和别人做了什么。”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裴寄被说得无法反驳,反而更加恼怒了,“我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陆弗之平静地看着他,在看见他泛红的眼睛时,心头被刺痛了一下,却又忍不住高兴。   他太了解裴寄了,裴寄脾气算不上很好,但一般能忍则忍,除非碰上他在意的事情。   裴寄在跟他生气,至少代表,裴寄还是在意他的。   也能证明,裴寄和那些人没有关系。   裴寄在感情方面向来大方,不做掩饰。   当年裴寄喜欢他,连看他的眼神都直白得热烈,让人无法忽视的热烈,热烈得让陆弗之心动。   上高中之前,陆弗之一直在家里接受各式各样的家教教育。   他的父亲陆庭是个典型的严父,自幼陆弗之就被灌输以后要继承家业的思想,懂事起就被安排了各式各样的课程,他和同龄人的童年过得不一样,身边的人也都是公式板正。   一直到该上高中的年纪,余薇说,他需要接受社会化训练。   于是在余薇给陆庭的软磨硬泡下,陆弗之被送往了非常普通的一所高中。   高中开学第一天的升旗仪式,裴寄穿着非常普通的校服T恤,站在陆弗之前面,不顾班主任的大嗓门,和他面对面站着,笑意盈盈盯着他看了许久,打招呼:“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裴寄,裴是非衣裴,寄是寄生的寄,你看过电影寄生吧?”   陆弗之没有和裴寄说话。   他也没有看过寄生,但他知道,寄生是什么意思。   会一辈子寄宿在身体里,哪怕抽筋剥骨都去不掉。   -   裴寄答不上来因为什么。   他要怎么说?   因为怕你这些年有了别人,他嫉妒又无可奈何?   这话说出去,陆弗之大概会嘲讽他。   分手这么久,有了新的人又怎么样?   毕竟当年提分手的人是他。   裴寄扭过脸,“我那是因为怕你有别人还找我结婚,对你的人不公平。”   “对你很公平?”陆弗之不怒反笑。   裴寄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吃饭的心思也没了,“我拿了钱,陆总出手那么大方,我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就是场交易。”   “交易?你什么时候会对老板发火吵架了?”裴寄越表现得不在意,陆弗之内心反而越兴奋。   裴寄怒极:“吵架?陆总认为我在和你吵架吗?我认为我现在很平静。”   “是吗?我还以为一般结了婚的人,只有在吵架的时候,才会口不择言提出离婚这种要求。”陆弗之这时候有心思摆弄茶几上的东西了,他给裴寄倒了杯可乐,放到裴寄眼皮子底下,“你不用生孩子,不用在意可乐杀精。”   “我们是一般结了婚的人?陆总拿这个比喻也太不恰当了。”裴寄气得头昏,也没在意陆弗之后面那句话,一杯可乐喝下去,脑子都清醒了。   清醒后就是烦躁。   他何必跟陆弗之发这么大的火?   看陆弗之,多么云淡风轻。   “那你想怎么比喻?不过在你想出恰当的比喻之前,我有必要告知你一声,你所谓的我的人,根本不存在,现在不存在,过去五年也不存在,如果你还想追溯到五年之前,那么我想,你所谓的这个我的人,恐怕只有你。”   裴寄微微怔神。   亲口听陆弗之这么说,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陆弗之没有过别人,除了他,谁都没有过……   裴寄那点儿火气,突然一下子全散了。   他一边怨自己不争气,就这么个破消息,就让他心情立马雷雨转晴,又装成不在乎地哦了声,“我该夸陆总一句洁身自好吗?”   “那倒不必。”   “陆总是不是不行了?”裴寄清醒了,嘴也回来了。   陆弗之笑了,“你不是知道?”   “我知道什么?”裴寄问完想起来了,上回在车上陆弗之起反应的事,他瞬间哑了一会儿,不自觉吩咐陆弗之:“再给我倒点。”   陆弗之没动,裴寄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习惯性开始指使陆弗之了,瞥了陆弗之一眼,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又连忙自己去拿可乐,结果被陆弗之按住了手腕。   陌生又熟悉的温度传过来,裴寄试着抽回手,却被陆弗之按得更紧了。   陆弗之眉眼压下来,显然对他这种挣扎的行为不悦,裴寄手指动了动:“陆总这是什么意思?想让我亲自验货吗?”   “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你这些年以来的感情经历?以免跟我结婚,对你的人不公平。”   这种握着手的行为对他俩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亲密接触,但过去了太久,反而这么简单的行为都变得亲密了起来,裴寄大脑空白了一会儿,说:“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   “你喜欢的那个人呢?裴寄,别骗我。”陆弗之说。 第17章   裴寄像迎面被泼了一盆冷水,强装镇定地抽回自己的手摸着水杯,像突然才记起来一样轻轻啊了声,“差点忘了……对,谈过一个。”   顶着陆弗之那双几乎要把他看穿的眼睛,裴寄又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早就分手了,觉得性格不合适,就分了,太久了忘记了,没故意想骗你。”   他差点都忘记了,自己在陆弗之那本身就没什么好名声可言了。   陆弗之原本很平静,他早就知道会是什么答案,但听见裴寄亲口说,还是不可避免的恼火。   裴寄却朝着他勾了勾唇角,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是陆总您放心,和您结婚后,我绝对没有和别人有过什么……您总不能不让我和朋友们联系吧?”   “随你。”陆弗之撂下这句话,连亲手做好的菜一口都没碰就离开了。   不是说来借用厨房?   裴寄独自一人盯着还剩下的不少菜,使劲用手指抠着掌心。   痛感几乎要被麻痹了。   他机械性地把剩下的菜全都吃完才去睡觉。   当天晚上,裴寄做了个关于过去的梦。   裴寄和陆弗之分手那天是裴寄二十一岁生日,他跟陆弗之早就为了这一天做好了准备,向打工的店请了假,决定两人约一整天的会。   那天天气也非常晴朗,学校也很懂事,没有安排任何课程。   裴寄一大清早从陆弗之怀里醒来,吃了一顿陆弗之做的简易的早餐,然后给他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很好,也收到了母亲关于生日的祝福,又跟所有普普通通的情侣一样,去附近的蛋糕店拿到了早就定好的蛋糕。   他俩其实没人爱吃蛋糕,裴寄虽然吃糖,但不爱吃这种奶油物品,他觉得腻,陆弗之更不用说。   但过生日总需要仪式感。   陆弗之生日的时候,也是一样的,他们会提前一天选好生日那天想要的蛋糕款式,不过自从打工以来,款式就变成了非常千篇一律的“有钱”。   四寸的蛋糕,两个成年男人很容易消耗,即使不爱吃,他们也会在这一天把蛋糕消耗完。   午饭由裴寄和陆弗之一起完成,他们又在菜的口味上面产生了分歧,裴寄对于只有一道辣菜的菜谱非常不满意,他坚持认为凭什么过生日不听寿星的意见?   上回陆弗之生日,他听陆弗之的话,吃了一天吃不出味道的菜!   陆弗之始终坚持吃那么重口对身体不好的原则,最后在裴寄主动贡献出三个热吻之后,陆弗之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辣子鸡材料。   裴寄感觉自己亏大了,做了一道非常难吃的清炒藕丁来报复陆弗之。   不过陆弗之口味特殊,他把那道连裴寄自己都嫌弃的菜吃完了。   在裴寄难以理解的目光下,他说:“不能辜负寿星的心意。”   “我建议你还是提前吃一点药比较好。”裴寄从家里的药箱里翻出了药,硬是给陆弗之塞进去了。   他坚持认为是自己塞的药的作用,才让陆弗之没有产生食物中毒的现象,他们才能在下午安稳地去电影院看了一整场电影。   电影叫《寄生》,那天正好重映。   裴寄一直很奇怪,陆弗之长这么大,居然没有看过什么电影,他的脑子里只有名家名著,那些外国出了名的晦涩难懂的文学他倒是能说上好多,但那些家喻户晓的电影电视,他却基本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陆弗之真是天生读书的料,裴寄调侃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陆弗之说:“有进步,知道引用了。”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裴寄拉着陆弗之的手走在路灯下。   他们看完电影出来,去了附近废弃的公园,天色很暗,公园自然也没什么人,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平日里遮遮掩掩不敢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恋情,才变得自由。   裴寄很喜欢这种时候。   陆弗之显然也很喜欢,没走几步就把裴寄按在路灯的那根杆子上亲。   怕被人看见,裴寄被他亲了一会儿才老实下来。   裴寄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高冷的陆弗之,是不是都是假象?   真正的陆弗之明明黏人又听话。   但仔细一想,陆弗之对别人依然那么爱答不理,只有对他才这幅模样。   这样的陆弗之,不管过去多久,裴寄依然喜欢他喜欢到不舍得把他让给别人。   裴寄跟摸狗头一样摸着陆弗之的头发,任由陆弗之把脸埋在自己脖子里,感觉到陆弗之在咬自己的肉,他又忍不住骂:“陆弗之你又在当狗了吗?”   陆弗之压根没有理他,裴寄没有像平时一样不允许陆弗之在自己身上留下印子,毕竟他们第二天还要去兼职,被人看见这种暧昧的东西,搞不好连工作都要丢掉。   陆弗之很有分寸,没有留下印子,在头发都快被裴寄撸得塌下去的时候,他才回答裴寄的问题,“一直都是你的狗。”   “玩人兽吗?一定要玩这么花吗?需不需要我去买点道具啊哥哥?”裴寄笑着说。   在嘴皮子方面,他比陆弗之厉害多了。   陆弗之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行度,过了好一会儿,他给出了中肯的建议:“浪费钱。”   “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行,就是今天是我生日,怎么这么一来好像便宜你了?”裴寄松开了抱着陆弗之的手,扶着陆弗之的肩膀把他推到自己正前方,“陆弗之。”   裴寄依然笑着,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桃花眼会变得很漂亮,像是会蛊惑人心,陆弗之一度很喜欢在某些时候不停地亲吻他的眼睛。   但此时此刻,陆弗之好像察觉到什么。   他和裴寄太熟了,熟到身上彼此身上有几颗痣都一清二楚,裴寄的笑是不是装的,他一眼就能看穿。   陆弗之揉着裴寄的脸问:“怎么了?”   裴寄很清楚地记得,陆弗之原来的手非常光滑,他应该从来没有干过任何体力活,干过家务,然而现在他的手心却都是茧,蹭在皮肤上会让皮肤变红,会产生刺感,会疼痛。   裴寄躲开了陆弗之的手,没敢看他,只敢看陆弗之身后那一片被黑暗笼罩的废墟,“陆弗之,我们分手吧。”   陆弗之没管他说什么,锲而不舍地去摸他脸。   裴寄干脆抓住陆弗之的手,“别摸了,陆弗之,我不想跟你闹得很难看,但我已经忍了很久了,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裴寄都没来得及说,陆弗之学会了抢答。   陆弗之说:“五年。”   “……对,五年,在一起太久了,你知道吧,感情很容易被磨光的……我以为我能一直忍下去,但是我现在有了别的喜欢的人。”裴寄的声音并不晦涩,他提分手提得很冷静,冷静到像是对面前的人毫无感情了。   明明几分钟之前,他们还在路灯下耳鬓厮磨,陆弗之留在他脖子上濡湿的触感还没完全消失。   裴寄笑了笑,“我觉得我再继续瞒着你对你不太公平,你也知道,当初我追你,就是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我喜欢你身上的劲,但是现在的你呢?你太黏人了,我做什么你都要跟着,我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你很烦人。”   不是的。   裴寄在心里说。   “编完了吗?你想要做什么?晚上想玩什么?”陆弗之牵住他的手,试图亲吻他的手指。   裴寄很用力地甩开了他,“我在说实话,我现在装不下去了,每天都要装喜欢你很累,我已经够累了。”   陆弗之没有再反驳他,反而顺着他的说:“嗯,你喜欢的那个人什么样?”   裴寄太了解他,早就知道他会这样问,把早就准备好的聊天记录给陆弗之看。   对面的人说着冷漠的话,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很像当年的陆弗之。   聊天记录的最后,停在了裴寄的一句哥哥上面。   “聊天记录可以伪造。”陆弗之每次都能给裴寄的理由找到合理的解释。   “我为什么要伪造这个?我给你看,只是为了让你知道,我喜欢上别人了。”   不是的。   我只喜欢你。   从以前到现在,只喜欢你。   裴寄笑着,“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分手了,我终于能和他在一起了。”   他松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   陆弗之没再说话,始终表情淡淡地看着裴寄。   裴寄的心头像是被石头压着,不愿意再去看陆弗之。   他知道陆弗之越沉默,就代表陆弗之信了,就代表陆弗之的内心有多崩溃。   他不敢看陆弗之崩溃的眼神。   那样会让他也崩溃。   陆弗之又试过想要去碰裴寄,但裴寄不耐烦了,也没那个耐心继续和陆弗之纠缠,转身离开了那里。   走得远了,他再回头看,黑暗里根本找不到陆弗之的影子。   裴寄想,还好,还好陆弗之没追上来。   陆弗之要是追过来,他肯定就会心软了。   裴寄蹲下去把脸埋在腿间,后背不断起伏着,呼吸急促,人抖得不能控制,却始终没能落下一滴眼泪。 第18章   裴寄做了一晚上梦,第二天被CHH电话吵醒的时候整个人跟被吸干了精气似的。   CHH约他出去吃饭,见到他的时候问:“你昨晚没有睡好?”   “你可以问我昨晚是不是和妖精大战了一晚上。”比没睡好更加残酷,他昨晚在梦里笑得太惨了,哭又哭不出来,裴寄到现在都不愿意回忆那种感觉。   像被鬼压床似的。   CHH问:“哪个妖精?”   “一个长得很帅的妖精。”   陆弗之可不是很帅吗?   不过按照实际情况,在这场梦里,他才应该是那个因为祸害别人而被消灭的妖精。   CHH之前忙着比赛,两人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约着吃饭,又聊了一会儿天,CHH又提起了Xun。   两人在前段时间的赛场上碰到了,裴寄有关注过比赛情况,知道CHH他们队赢了Xun所在的队伍。   CHH说Xun向他问起了自己,“看得出来他对你还念念不忘,问我认识你这么久,知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裴寄一笑了之,“下回就说有了,我以后肯定管管自己这张嘴。”   CHH没多问裴寄说的有了是真是假,反而提起了别的事情,“你知道月末要拍宣传杂志的事情吗?”   “知道啊,怎么了,你们战队也要拍?那岂不是得给你们一大笔代言费?”   所谓的宣传杂志,是目的地官方为即将推出的手游版本拍的杂志,裴寄上周就收到了游戏官方工作人员的邀请。   据官方所说,邀请的基本都是上回参加全明星嘉年华的主播。   裴寄估计是因为CHH他们队这回比赛拿了冠军才会被邀请,毕竟CHH他们战队的代言费可不低。   CHH笑了笑比了个数,裴寄:“我应该再去找他们多要点钱吗?”   离月底也就那么几天时间了,裴寄以前兼职的时候当过平面模特,对拍杂志这事还挺有经验,也不算很慌,不过南瓜紧张得很,离拍摄还有一天的时间,南瓜就发了几套衣服让裴寄替他选。   结果到了拍摄当天才发现,压根不需要他们自带服装,官方会提供一切拍摄所需的衣服。   “这让我觉得特意买了套西装的我特别愚蠢。”南瓜哀怨地看着裴寄依旧的大T恤和牛仔裤,转头又去给他女朋友发消息,说自己马上要进行人生第一套杂志拍摄,必然会惊艳全场。   裴寄笑着帮他补充:“把觉得去掉就行。”   因为邀请的主播很多,拍摄场地总共就那么大,官方采取了分批拍摄的方式,裴寄和南瓜算是幸运的,分到了同一天,前几天本来就有些线下社恐的明天还在和裴寄吐槽,为什么他们是一个平台的主播,他却被分去了和隔壁某位男主播一组。   裴寄把这归类为缘分。   CHH他们战队也和裴寄他们同一天拍摄,不过高薪请来的战队连拍摄都要比他们高级,化妆间都不在一起,拍摄之前CHH就和裴寄还有南瓜约好了拍完约顿饭。   原本以为还能吃上一顿正常时间的午饭,因为南瓜的拍摄结束得非常迅速,但是到了裴寄身上,摄像老师充分发挥了工作狂的本性,抓着裴寄拍个没完。   拍得裴寄以为自己不是只有一页的图,而是整本杂志都是他。   等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南瓜和CHH他们战队的人已经从游戏聊到了结婚这种人生大事。   “我觉得寄了是我们之中最不可能结婚的。”南瓜对此非常有自信,“我认识他这么久就没见过他真有过对象,那天我本来还以为他终于铁树开花了,结果CHH说是朋友。”见裴寄过来,南瓜逮着他问:“你哪个朋友能在你家待到那么晚?我怎么不知道?”   裴寄笑着问:“你在我家装监控了?怎么我做什么你都能知道?”   “靠,我还没这么变态!C哥你看他啊!你不在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欺负我的!说起来C哥你呢?我可是在你超话看见了!比赛结束那天有女生给你表白!”   CHH都没来得及说什么,CHH他们战队的中单就急着解释:“没,那是粉丝,我们C神是不干艹粉那种事的。”   射手也跟着说:“是啊,你不知道,我们C神是纯爱战士……”   射手说话的时候看着裴寄,裴寄还以为他这是在嘲讽自己嘴巴浪,挑着眉:“怎么了?我也只是个嘴皮王者。”   射手还想说点什么,被CHH杵了一胳膊,就在这会儿,他们这边影棚外传来点骚动,原本还在整理东西的工作人员一溜烟全跑去门口了。   南瓜他们都收拾好了,裴寄还没来得及去换回自己的衣服,订的包厢时间都快到了,他看了眼门口位置,也没看清那边围的是谁,跟南瓜他们说了声后就准备出去。   到门口之后才发现被围在里面的人是陆弗之。   陆弗之身边还跟着上回去见陆弗之母亲给他俩当司机的男人,见到裴寄,对方正准备叫人,裴寄就头也没回地跑了。   回了休息室裴寄才心有余悸。   上回陆弗之半夜从他家离开,两人就没联系过。   不联系也是对的,就恢复到这种单纯的金钱协议关系,反而让裴寄心安。   不过陆弗之来这边,估计是因为他入股了目的地游戏的事情,听南瓜提起,他这段时间还收购了之前那个赵某手下的娱乐公司,难怪会在背后支持联名起诉的事情,手段堪称凌厉。   也幸亏他没有自作多情到真的以为陆弗之是为了自己。   裴寄换完衣服回摄影棚的时候门口围着的人已经不在了,摄影棚里也没有了陆弗之的身影。   南瓜他们背着包出来,“你怎么去那么久?”   裴寄形象地说:“便秘了。”   南瓜:“……真难想象帅哥也会有这种烦恼,对了,刚陆总说一会儿要和我们一块儿吃饭,说犒劳我们,这顿饭他来请。”   这次的杂志是陆弗之经手操办的,这么做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但裴寄还是差点踩空脚下的楼梯,“他?”   “你惊讶什么?你上回不还说他是你情哥哥?刚看你俩在门口擦肩而过一句话不说那样,我还以为你们上演什么虐恋情深的戏码呢。”   裴寄啧了声:“早跟你说过少看小说。”   CHH在一旁问:“情哥哥?”   南瓜立马发挥了八卦本性,在一众人面前把上回陆弗之去酒吧接裴寄的事情说了。   CHH他们队的中单问:“寄了哥居然认识陆总?”   裴寄也没再乱说,毕竟一会儿还得跟陆弗之一块儿吃饭,他点了点头,“其实我们是高中同学,上学那会儿关系还不错。”   他这也不算乱说。   就是一直到了吃饭的地方,南瓜都还在和CHH他们说他和陆弗之绝对不是单纯的同学关系。   倒是CHH替他说了几句话,说裴寄绝对不是那种会隐瞒恋情的人。   裴寄一边笑着说还是CHH比较做人,一边在心里说抱歉。   虽然他隐瞒的是婚情。   陆弗之给他们换的是一家更加高端的私厨餐厅,订的还是大包厢。   不过陆弗之虽然说要和他们一起吃饭,一直到他们快吃完了也没来。   原本CHH他们队几个人还怕有陆弗之这个大老板在会拘谨,见人许久没来,也就放开了,把包厢当成了KTV。   都是年轻人,这里年纪最大的就是裴寄,虽然他们都喊CHH叫C哥,实际上他比裴寄都小两岁,电竞选手年纪都大不到哪里去。   CHH他们队的人点了酒,裴寄也就随便喝了点,酒过三巡,这几个人又开始玩起了游戏,外卖买了牌还没到,就在那儿拿现成的空酒瓶玩转瓶子游戏,被转到的人得回答问题或者大冒险。   裴寄对这种游戏向来游刃有余,他游戏运好,嘴上玩得又开,好几轮下去还没当上倒霉蛋,倒是南瓜底裤都快被这群弟弟扒光了,恨不得扒着裴寄求救。   裴寄推开他:“别把霉运传给我。”   结果下一轮就轮到了裴寄。   南瓜立马面目狰狞,在CHH他们整个队期待的目光中,让裴寄在朋友圈发南瓜是野豹第一帅主播。   裴寄靠了声,“你还不如让我脱裤子去外面跑两圈。”   CHH的队友对这个处罚不太满意,下一轮就轮到裴寄转到他们队射手,让射手去外面走廊大喊我是美女,把人羞得满脸通红地回来,发誓要报仇。   结果还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又轮到裴寄了。   射手瞥了CHH一眼,问出了早就想好的问题:“寄了哥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裴寄都没来得及说,南瓜就嗤了声:“什么破问题?他要是有我能不知道吗?”   裴寄扯了扯唇角心说你还真不知道,他突然觉得有点愧对南瓜,见南瓜那么自信,又挺想看他破防,刚想说有,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陆弗之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临时处理了点公事。”   刚才还气氛火热的包厢瞬间鸦雀无声,还是CHH提出要给陆弗之再点一些菜。   陆弗之没有拒绝,一边在一旁坐下,一边拿起菜单说:“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我就是来蹭口饭。”   他坐的地方正好是裴寄身边的空位,裴寄庆幸自己刚没把实话说出口,不过现在估计这个游戏也玩不下去了。   没想到CHH他们队的射手还真是年轻勇气可嘉,把陆弗之的话当了真,一把推开南瓜硕大的脑袋,“继续继续,南瓜哥我不信你的话,你又没在寄了哥家里装监控,你怎么知道寄了哥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要听寄了哥自己回答。”   你寄了哥现在想把你的嘴缝上。   裴寄扯着嘴角,射手又看了眼同样看着裴寄的陆弗之,在那喊:“看吧,陆总也感兴趣。”   陆弗之嗯了声。   裴寄硬着头皮:“……没喜欢的人。” 第19章   CHH队的射手哇哦了声,“那寄了哥喜欢什么样的?”   “我就输给你一次,你这是准备当十万个为什么?”裴寄没回头看陆弗之,踹了射手一脚,“轮到我了,你别落到我手里,我刚看那儿挂着件围裙呢,光膀子穿围裙也挺不错。”   他这话一出,另外几个人异口同声我靠了起来,裴寄笑得挑眉,刚想去转瓶子,CHH不知道也抽什么风,突然问陆弗之,“陆总要一起来玩么?”   陆弗之怎么会玩这种游戏?   他连电脑游戏都不打,更别说这种特别娱乐化的游戏了,再说,陆弗之要是玩,谁敢让他做惩罚?   别说,除了他和南瓜,CHH队里那几个小孩还真有可能敢。   裴寄眉头直跳。   陆弗之喝着水:“我参加恐怕你们会不自在。”   “不会,怎么会,陆总看起来一点架子都没有。”   “陆总跟我们同龄人吧?打游戏吗?”   南瓜也挺想附和,但他年纪大了,工作那么久,就是有种对老板级别的人物的畏惧,只能眼巴巴看着。   “偶尔会玩。”陆弗之还真回答了,“玩得不怎么好。”   一听就是场面话,这么多年过去,陆弗之都会说场面话了。   裴寄给自己倒了点酒,刚喝上一口,陆弗之问:“裴寄觉得呢?我要是参加,会不自在吗?”   在场的人都是喊裴寄网名,就陆弗之直接喊他裴寄,听起来亲密又生疏,南瓜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味儿,还是觉得他俩不像普通同学。   谁家普通同学会自称自己是对方的哥,跑去酒吧接人?那就算了,现在还问这种自在不自在的问题,怎么那么像前任会面?   “怎么会陆总?陆总愿意玩,我高兴都来不及。”裴寄回答得没什么破绽,南瓜愣是没从他身上看出来什么。   裴寄又给陆弗之倒了点酒,“陆总喝点?”   “不了,一会儿还得开车。”陆弗之没喝酒,倒是把手边那杯橙汁端起来喝了。   裴寄没注意,一生在八卦中的南瓜瞬间瞪大了眼。   那杯橙汁是裴寄的!   没等南瓜探查出什么,裴寄就转起了酒瓶。   大家都在默默祈祷自己千万成为那个光膀子穿围裙的倒霉蛋,只有CHH盯着裴寄和陆弗之那边若有所思,等他回过脸来,就见南瓜眼巴巴看着自己,眼里明晃晃的“怎么样你也看出来什么了吧!”   CHH摇了摇头,就见瓶口对准了自己。   “一定要这么残忍吗?”CHH怎么也算是电竞圈为数不多的颜值与技术并存的男神,要是光膀子穿围裙出去跑一圈,半分钟后就得上竞圈头条,“我私下穿给你看怎么样?”   “靠C哥你不能这样区别对待我们!”   “就是就是我们也想看啊!拍个照给队里当门神呗。”   “C哥你要实在想穿也可以私下给我看。”陆弗之在场,裴寄收敛了不少,“现在我只是想问你银行卡里有多少存款。”   “寄了哥你搞区别对待?”   CHH笑着说:“感谢寄了不杀之恩,围裙照晚点回家私下拍了给你当门神。”他报了个存款数字,手刚放到瓶子上,发现陆弗之正若有所思看着自己。   那表情算不上不好,也算不上太好,似乎是看穿了什么。   他们没什么交集,CHH倒也不怕陆弗之知道什么,只不过被这么看着多少有些不舒服,他朝陆弗之点了点头。   陆弗之没回应,他把面前喝空了的橙汁推到了裴寄面前,压低声音说:“没了。”   “什么没了?”裴寄始终分了注意力在陆弗之身上,哪怕陆弗之说这么小声,他都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看见空杯子,他才知道陆弗之说的是什么。   但这杯子似乎是他的?   裴寄不想让别人看出他和陆弗之之间有什么异样,趁着他们注意力都在游戏上,又把橙汁倒满了,往陆弗之面前推。   但这一幕还是落在了CHH和南瓜眼里。   南瓜就差冲上去质问裴寄了,而CHH又一次和正在喝橙汁的陆弗之对上了视线。   陆弗之朝他微微点头,而后将杯子中的橙汁一饮而尽。   这行为似乎有说不清的暗示意味。   CHH转到的是他们队辅助,CHH玩这种游戏下手从来都比较温和,只是让对方在一周之内把号打上王者,在辅助一阵鬼哭狼嚎的痛骂声中,南瓜又一次成为了受害者。   南瓜做完惩罚,面目狰狞地看着酒瓶停止转动,瓶口指向了陆弗之!   裴寄眉心微跳,南瓜兴奋得差点拍桌子了。   原本他确实是不敢对陆弗之这样的身份下手的,可目前情况来看,陆弗之跟裴寄关系匪浅,南瓜非常自信地认为,就算他问了什么问题,陆弗之也不会恼火。   “需要我做什么?”陆弗之果然没摆一点架子,哪怕要受惩罚了也没有落脸。   见南瓜那兴奋样,裴寄直觉没什么好事,心里也不知道在忐忑什么,摸起旁边的水杯就喝。   等喝完了,陆弗之才弯腰过来提醒他:“你刚喝的是我的杯子。”   裴寄愣了下神,南瓜已经开始提问了,“陆总现在是单身吗?”   大家都对刚回国没多久的大老板的八卦非常感兴趣,陆家家大业大,前几年一直有传闻陆家会和某个门当户对家族联姻的消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没了声。   “是。”陆弗之并没有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裴寄舔了舔唇。   陆弗之没有要揭穿两人关系的意思,他原本应该松一口气,但听见陆弗之这回答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让心脏坐了次下坠的过山车。   感到有些口渴,裴寄摸起刚才拿错的杯子,看了两秒就往里倒了酒,又一饮而尽。   陆弗之正在和南瓜周旋,南瓜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再问点什么,被陆弗之一句“我没理解错的话,一轮应该只有一个问题?”堵了回去。   南瓜只能遗憾收手,转头就见裴寄那酒一杯又一杯不要命地倒,不要命地喝,上回这种场面还是裴寄母亲忌日的时候,南瓜蹭地一下想站起来,结果裴寄突然跟受了什么桎梏似的,握着水杯一动不动了。   裴寄没动的是上半身,受到桎梏的却是下半身。   他不可置信地试图把自己被陆弗之勾住的小腿抽回来,又怕被人发现,不敢使劲,而陆弗之非但没放开他,反而用小腿,蹭了蹭他的小腿。   而这人在桌底下干着这种明晃晃的骚扰的事情,桌上却在道貌岸然地玩着游戏,甚至气定神闲地指挥着CHH他们队的中单做十个俯卧撑,这对常年一动不动的电竞少年来说简直是酷刑,CHH的其他几个队友都在幸灾乐祸录视频。   而CHH见裴寄这边似乎有什么情况,十分关切地过来问他怎么了。   以往这种热闹裴寄肯定要去凑,甚至还给人添点堵,但现在就算他想去凑热闹也去不成。   CHH这么一问,陆弗之也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问:“怎么了?”   CHH看了眼陆弗之,又在裴寄身上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裴寄的耳朵太红了。   他跟裴寄认识了几年,也喝过多次酒,裴寄喝酒并不怎么上脸,并不会造成这样的耳红。   裴寄此刻这幅模样,反而倒像是……像是……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喝多了头晕。”裴寄无所谓地对着CHH笑了下,打发CHH去闹他们队中单去了。   他怎么可能会让CHH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幸亏这边的桌子都有桌布挡着,不然其他人要是看见他和陆弗之这样公然……公然调情,不得闹翻了?   裴寄不知道陆弗之想做什么,要是陆弗之喝了酒还能理解,但现在陆弗之压根没喝酒……没喝酒还对他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把CHH打发走后,中单那十个俯卧撑还没能成功做完,因为他的队友在一旁不是嫌弃他动作不标准就是在嫌弃他手抖,做完一个就让他重新做另一个人,一群人起哄折腾,连南瓜都参与在其中。   见他们都没再注意自己,裴寄含着酒杯笑着看向陆弗之:“陆总这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好像提醒过你,这个水杯是我的。”陆弗之没有正面回答裴寄的问题,他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和裴寄调情,但裴寄看得清清楚楚,陆弗之往他的耳朵看了一眼,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陆弗之虽然没再继续勾着他的小腿,可松开的时候,却又用鞋面蹭了一下他的小腿肚。   他们之间以前什么亲密的事都干过,但这种行为对于现在的两人来说就是不正常的,逾越的。   裴寄吸了口气压下身体给出的反应,没再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而是故意笑着说:“陆总刚刚不也用我的杯子喝果汁了吗?怎么只允许陆总喝我的,不允许我用陆总的?”   要说这种小把戏,裴寄也不是不会,只是不敢用。   可这回是陆弗之先惹的他。   裴寄对陆弗之向来没半点定力,这回也不例外。   裴寄的话说着说着,陆弗之面色就变了,呼吸也变得重了。   裴寄把手伸到了他的大腿上,比他刚才还要过分,甚至用手指,勾了一下他大腿内侧。 第20章   CHH他们闹完回来,裴寄正气定神闲地在那儿吃刚上的水果。   见裴寄已经没什么异样,CHH放下心来,“你这酒劲下去得那么快?”   不过他看陆总倒像是有点像喝多了,神色不怎么自然。   CHH多看了陆弗之几眼,裴寄笑着说:“我酒量本来就好,要拼酒试试吗?”   “算了算了不敢多喝,怕喝多了影响反应。”职业选手有规定赛期不允许饮酒,也是怕酒精会影响到神经,他们也只能趁着现在休赛期才放纵一次。   中单被折磨得够呛,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世纪大战,气喘吁吁趴到桌上,在那大喊不玩了。   时间也够晚了,一群人都喝了酒,CHH叫了队里的车来接他们回去,又问裴寄:“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又不顺路,我一会儿打车就行。”裴寄也不想太麻烦CHH,不过南瓜住的地方倒是和CHH他们战队基地顺路,裴寄难得善心大发给南瓜创造机会:“南瓜你呢?给你个和你男神一起回家的机会。”   “不不不我宝宝来接我!”南瓜这时候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晃了晃自己手机,炫耀完想起这里还有个人,他还没弄清裴寄和陆弗之到底什么关系,想了一会儿,“陆总您一会儿方便送寄了回去不?”   上回酒吧都把人接走了,这回在一起吃饭,总不能连送人回家都不行吧?   裴寄直接踩着南瓜的脚:“我自己不会打车?麻烦陆总干什么?陆总您说是吧?”   他刚都把陆弗之直接摸硬了,要是再坐在一辆车上,他不保证自己会脑子犯抽再干点什么,毕竟醉鬼是最容易表露本性的。   “不麻烦。”陆弗之像没把刚刚的事放在心上,不过他说完就出去接了个电话。   裴寄啧了声,踹了南瓜一脚:“你怎么还不走?”   “我还没问你踩我干什么!幸亏我肉多踩不痛!我宝宝还没来呢!”南瓜皮糙肉厚压根不怕被裴寄踩两脚,再者裴寄压根不会下死劲。   见陆弗之出去了,CHH收起那点对裴寄和陆弗之之间诡异气氛的怀疑,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单纯地拍了拍裴寄肩膀:“这几天都能喊我打游戏。”   “行啊,白来的热度不要白不要,你那些粉丝都搁我那儿蹲你直播呢。”上回跟CHH组排后就有不少粉丝天天在问。   CHH应了句好,见司机给自己发了消息过来,拉着半死不活的中单和其他队友一起出去了。   出了包厢,射手揉着太阳穴替CHH着急:“哥多好的机会啊,你刚怎么不让寄了哥出来聊聊?”   “聊什么?他都说了没喜欢的人了,我要是这么突兀地跟他说喜欢他,你觉得我俩还能当朋友吗?”   “可没喜欢的人不就代表有机会吗?”中单非常天真地问。   CHH笑了下,又想起陆弗之和裴寄之间那点小动作。   裴寄虽然嘴上总是说着些不着调的话,但行为举止上和别人有着非常分明的界限,别说和同学共用一个杯子,就连和南瓜他都没共用过杯子。   “寄了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又不是不清楚。”见陆弗之拿着手机迎面走来,CHH摇摇头示意队友不要再说了。   出了包厢一个个都规矩的很,陆弗之走到他们面前,他们个个喊了声陆总。   陆弗之淡淡点头,凛起的眼神从CHH身上擦肩而过。   包厢里裴寄还在应付南瓜那张八卦嘴的盘问。   南瓜把方才在桌上裴寄和陆弗之混用杯子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顿,“我绝对不信你俩只是普通同学那么简单!你跟哪个普通同学都这样口水交换?说得好听点那叫间接接吻!”   “你能不能别用这么奇怪的形容词?”裴寄原本没往这方面想,被南瓜这么一说莫名觉得口渴,还不受控制地看了眼现在都还放在一起的几个杯子,“说得你好像没跟别人用过同一个杯子一样,怎么,你也和男人接吻了?”   南瓜立马捂住了屁股:“不,我坚信我的屁股只能用来拉屎,你不要转移重点!重点是上回我给你开了瓶可乐你都嫌弃我!”   “你还挺记仇,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裴寄左顾而又他言,就是不接南瓜的问题。   南瓜知道这样问从裴寄嘴里问不出什么,干脆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我俩都这么多年交情了,当年你晕倒在出租屋的时候,是谁把你背去医院的?你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四年多前裴寄因为严重睡眠不足加营养不良进过医院,那时候南瓜还开了线上陪玩俱乐部,裴寄的单子就是他介绍的。   因为太久联系不上裴寄,南瓜顺着之前裴寄给过的信息找去了他家,发现裴寄住在只能放得下床和电脑的出租屋,人还晕倒在了床上。   南瓜吓得半死,硬生生把人从六楼背了下去,也得亏裴寄够轻。   裴寄啧了声,“你就拿这种事威胁我吧。”   “这哪儿算是威胁?我这叫关心你。”南瓜也没说假话,他对裴寄当年那样的情况始终心存疑虑,好不容易有个裴寄口中过去认识的人,他很想搞清楚状况。   以裴寄的外貌条件,完全不会只有窝在出租屋里当一个累死累活的代打、没什么名气的主播这种赚钱的出路。   可裴寄始终不愿意踏出门,就连去医院看他母亲,他都要把自己裹得十分严实。   裴寄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我要是说我曾经暗恋过他,你信吗?”   南瓜一点也没惊讶,“你会暗恋?”   “行……明恋。”裴寄担心陆弗之突然回来听见什么,还特意往门口看了眼,门开着,没见着什么人,他才放心继续说:“其实……他是我前男友。”   南瓜这下真震惊了,“不是,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事?”   裴寄勾着唇角轻笑:“这有什么好提的?分都分了,提过去的事也没什么意思。”   “但你俩刚刚……他看你那眼神……”南瓜说不上来那感觉。   “他看我什么眼神?”裴寄拍了拍南瓜的肩膀,安抚他也安抚自己:“放心,没旧情复燃那回事,就算我有那心,他也不会有。” 第21章   裴寄原本以为陆弗之就是出去打个电话,应该不至于在蹭车这种事上耍他。   但一直等到南瓜女朋友过来,陆弗之都没回来。   南瓜一个大体型缩在他女朋友怀里,之前还很八卦裴寄和陆弗之的关系,这会儿就变成了怜悯。   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具体是因为什么分手,但从裴寄语气上分析,定然经历了不好的事情,南瓜都有些后悔去揭人伤疤了。   离开之前,南瓜欲言又止地拍着裴寄肩膀试图安慰他。   裴寄挑起眉:“赶紧滚吧你,我叫的车马上就来了,别拿这种眼神看我。”   “哎你知道的,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痛。”南瓜晃了晃脑袋,蹭着他女朋友的脖子,一脸享受。   裴寄啧了声,“知道南瓜之前是怎么分手……”   “我走了!宝宝我们走了!再不走赶不上你要看的那部电影了,我今天好不容易休息,票都买好了!”   “你干嘛!你让寄了把话说完,我想听!”   两人吵吵闹闹离开,原本热闹的包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裴寄捧着脸吁出一口气,打的车马上到了,出去的时候服务员正好要进来,看了眼走廊没有别人,裴寄问服务员:“请问看见刚才我们包厢穿西装的那位客人了么?”   服务员想了一会儿:“陆先生结完账就走了。”   裴寄说了句谢谢,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   他还真以为陆弗之会等自己。   他们这顿饭吃得够久,到家的时候都七八点了,裴寄直播没请假,稍微开了一会儿直播,没开摄像头,状态也不怎么好,打了两把游戏都被对面压着。   弹幕开始嘲讽起来。   [什么人都能当主播?]   [你不开摄像头是在用脚打游戏吗?]   [好菜啊,队友怎么还没举报你?]   [老公今天有人在娱乐大厦那边看到你了是真的吗?]   裴寄挑了几条能回复的,“真的,拍杂志去了,等杂志上市记得支持主播……”他说着感觉胃里一阵绞痛,不自觉呕了一声。   弹幕立马一片问号。   [你怀了?]   [谁的??我靠!怎么这就怀了!]   “怀了,马上把你们生下来了。”裴寄语气淡淡的,很明显兴致不高,不过很快就有人关心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裴寄顺着话说:“是的不舒服,这就下线安胎。”   他关播关得十分果断,电脑一黑就直接冲进了浴室。   连续吐了几次,裴寄感觉自己都快把胆汁都吐光了,胃还没缓过来。   将近半夜,裴寄收到了CHH发来的消息。   CHH问他有没有吐,说他们一个队的人就他还幸存着,其他人全都上吐下泻,队医本来在休假,大半夜被叫过去给他们处理,气得经理从床上爬起来骂他们以后不准再出去乱喝酒。   这估计不是酒的事情了,裴寄和CHH讨论一下,最后发现大概是桌上那道海鲜有问题,CHH海鲜过敏所以没吃,裴寄就吃了一口所以可能症状轻一点,南瓜也没动那道菜所以没出什么问题。   裴寄还以为自己是酒喝多了,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差了。   又吐了一次之后,裴寄拒绝了CHH试图上门查看他病情的善意,自己打车去了医院。   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十分爱惜的,再这么吐下去估计他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最后的诊断结果也确实是细菌感染,但是喝了酒很多药都不能用,挂水都非常麻烦,裴寄在急诊待了一晚上,呕吐的症状才有所缓解,第二天早上又昏昏欲睡转去了普通门诊。   他吐得连回家的力气都没了。   等睡醒已经是大中午,裴寄才发现南瓜和CHH都给他打过电话,手机电量维持在一个岌岌可危的百分之一状态,还在一堆电话中发现了唯一一个陆弗之的来电,刚要点进去,手机自动关机了。   裴寄闭上眼,想着干脆谁也不要搭理谁也不要打扰自己。   刚跟陆弗之分手的那段时间他就是那么过来的,他那时候怀疑自己大概得了什么病,一出门就害怕,会产生一些奇怪的幻觉,会觉得陆弗之还在自己身边。   后来把自己关在家里一直到母亲去世,这种症状才彻底消失。   休息到感觉自己恢复了体力之后,裴寄凭借自己的脸去护士站借了充电器,手机一开机,他就给CHH和南瓜回了消息告诉他们自己没事,最后才点进陆弗之的消息框。   奇了怪了,陆弗之昨晚居然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你走了?”   另一条是:“为什么不接电话?”   莫名其妙,明明先离开的人是陆弗之,耍他的人也是陆弗之。   裴寄没有心情回复,谢过护士之后,刚找到出口在哪儿,就看见旁边的电梯里出来个分外眼熟的人。   是陆弗之。   但陆弗之不是一个人出来的,他身边还有个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两人似乎正在说什么,陆弗之还笑了下。   裴寄感觉自己现在像个在风霜里摸爬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出来了,结果第二天又被雪崩埋了的人。   缺氧又窒息,还无力。   理智上他应该相信陆弗之那番话,陆弗之说他没有和别人有什么关系,那就是没有。   更何况他和陆弗之之间是纯粹的金钱交易,他也没那个资格去管这些,别说吃醋不爽,就连不允许陆弗之这么做,都没资格。   但生了病又宿醉的人是没什么理智的。   裴寄不受控制地想,陆弗之那身衣服没换吧?他昨晚提前离开是为了什么?   虽然不理智,但裴寄也没那么无趣,跑上去打扰他们,看着两人一起离开,裴寄才从大门出去。   原本还想着去买点吃的,这时候他也没了胃口,干脆打了车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   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车停在裴寄面前,裴寄还没开门,副驾的门倒是自己开了。   坐在驾驶位的陆弗之按了下喇叭,“上车。”   裴寄站着没有动,吐了一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他面色惨白,看起来惨兮兮的。   陆弗之又按着喇叭,大有他不上车就不停的趋势,惹得路过的行人不停地看他们这里。   “陆总这是什么意思?”裴寄弯腰看向车里,没看见什么其他人。   陆弗之不知道怎么看出来他在观察什么,居然还笑了下,“我车上没有别人。”   “陆总想多了,我没关心这个。”陆弗之一笑,裴寄心底包着的火气就散了一大半,从以前到现在,他对陆弗之就一点定力没有。   裴寄还是上了车,陆弗之把车停在他面前,他不上车就不走,后面的车就过不去,不用陆弗之按喇叭,后面的车喇叭声都能把裴寄耳朵给按出耳鸣了。   “她是我父亲给我安排的未婚妻。”车门落锁后,陆弗之一边提醒裴寄系上安全带,一边说。   这个她指的是谁,裴寄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他愣了一会儿才笑了起来,“陆总看见我了?”   陆弗之没回答,反而问:“你不是也看见我了?为什么不过来找我?”   裴寄扯了扯唇角:“不方便打扰您。”   “您?”陆弗之把这个字咬得很重,但看起来又没生气,只是对着前面的车按了下喇叭:“怎么不是昨天摸我的时候了?”   裴寄还以为两人都心照不宣把这事给过去了,他不提,陆弗之不提,就当是喝多了昏了头,没发生过这回事。   但陆弗之偏偏提了,这是要和他算账么?   让他以后别干这么过分的事情?   “那陆总又为什么对我做那种过分的事情?”裴寄不想听那种话,把问题抛了回去。   他指的是勾小腿那件明晃晃骚扰的事,陆弗之显然听懂了,不但承认了,还说:“过分?我还能做更过分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宿醉脑子晕了,陆弗之这话怎么那么像在撩人?   裴寄被他说得心跳都停了下,以前的陆弗之很少会说这种话,尽管这么多年过去,裴寄还是一点都抵抗不住。   但很快裴寄又想起陆弗之口中的未婚妻,“陆总跟我说未婚妻的事情,是想和我离婚?什么时候?协议费用的事怎么算,不足一个月能按一个月算吗?”   “你就这么想跟我离婚?”陆弗之突然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裴寄觉得自己生了点小病连心理都变脆弱了,陆弗之就超了那么几辆车,他居然觉得陆弗之这样像是要带着他去死。   陆弗之超了车车速也没降下来,裴寄以前倒没觉得陆弗之开车会这么猛。   他们在大一那会儿一起考了驾照,试驾的时候陆弗之车速慢得裴寄都调侃他要被行人超过去了。   陆弗之却说,是因为车上有他在,不敢开快车。   但仔细想想,陆弗之骨子里其实并不是那么沉稳。   真正沉稳的人不会在床上总喜欢抓住裴寄的手不放手,反反复复在裴寄耳边说你是我的。   但那时候也只有在床上的时候,裴寄才会觉得陆弗之有点疯。   裴寄闭上了眼睛,笑着道:“陆总哪里的话?这不是担心我的钱吗?”   “是吗?你跟我结婚除了为了钱,没有别的原因了?”前面是红灯,陆弗之一个急刹停下了车,车子骤停,裴寄的心跳也跟着骤停。   陆弗之说:“据我所知,你现在应该不缺钱。” 第22章   这让裴寄怎么回答?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我还觊觎你吧?   因为还留着一丝幻想,所以他没舍得拒绝陆弗之要和他协议结婚这么离谱的要求……   要真这么说,陆弗之不得当场跟他离婚?说不定连钱都不会给他。   裴寄定下心神,笑了下,“谁会跟钱过不去?钱这种东西,难道不是越多越好?”   陆弗之盯着裴寄的表情看到了红灯结束,才冷笑了声收回视线。   只是为了钱……   如果只是为了钱,那昨天裴寄和南瓜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当时躲在门外听见裴寄那番话,陆弗之甚至很想冲进去当场质问裴寄,“就算他有那心”是什么意思。   是还喜欢他的意思?   还喜欢他,那当年为什么要扔下他不管?为什么要跟他说有了新的喜欢的人?用那么拙劣的P图骗他又是什么意思?   当年分手的时候,裴寄反反复复跟他强调不再喜欢他,喜欢上了别人。   陆弗之确实被激怒了,惶恐又不安,不理解裴寄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来逼他分手。   他原本想追上去问个彻底,却接到了家里的电话,余薇摔下楼梯,躺在医院里意识不清。   等余薇醒来,裴寄的联系方式已经从他的手机上完全消失。   裴寄做事果决,说分就分,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留给他。   陆弗之以为自己会记恨裴寄一辈子。   记是记住了,却没办法恨。   陆弗之车开得太快,很快就到了裴寄公寓楼下。   从陆弗之那声冷笑后,车里就没有过任何声音,裴寄眯了一路,其实一点没睡着,车一停下就睁开了眼,结果陆弗之又故技重施,车门还落着锁,压根打不开。   裴寄挑起眉:“陆总想说什么?”   “离婚的主动权在我手里。”裴寄脸色不好看,陆弗之握紧方向盘,语气还是没有那么强硬,“我需要结婚就是因为家里安排了未婚妻。”   陆庭早就给他物色好结婚对象,如果不是因为女方认为自己年纪还小不想急着结婚,陆庭估计早就想让他们联姻成婚。   陆弗之一回国,哪怕如今只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陆庭都在催着陆弗之结婚。   在陆庭的思想里,只有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才能让婚姻利益最大化。   陆弗之却接受不了裴寄以外的任何人。   明明被甩的人是他。   裴寄愣了一下,“陆总这是在和我解释?”裴寄笑了下,不知道是宿醉作祟还是身体不适在作祟,他脱口而出:“那陆总和她在医院……”   “我父亲昨晚进了抢救室,她听长辈的吩咐来看望。”他也因为接到陆庭的病危通知不得不离开饭店。   陆弗之的回答让裴寄猛地松了口气。   又高兴,又觉得……陆弗之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陆弗之这是在跟他解释吧?   原来陆弗之昨晚不是故意扔下他,也不是故意要耍他,是因为陆弗之的父亲进了抢救室。   所以给他发的消息,意思是陆弗之后面又回来了?   回来接他了吗?   裴寄根本顾不上想陆弗之父亲生病的事情,只感觉自己脑袋晕得很,他哦了声,原本强撑着坐起的身体一下子歪了下去,脑袋靠在窗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   “你在做什么?”陆弗之伸出手,手伸到一半,裴寄已经自己捂着后脑勺皱起了眉。   不得不承认,生病时候的裴寄看着比平时要真实许多。   刚认识裴寄的时候,陆弗之一直认为裴寄身体不佳,他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中药苦味,那种气味只有常年吃药的人才会携带。   但裴寄的表现不像是生病的人会有的。   尽管裴寄总是会跟在他身后,会冷不丁喊他哥哥,会问他要去哪儿,会跟着他一起去,甚至连吃饭都要坐在靠近他的地方观察他,但裴寄的身边有很多朋友。   他会和朋友们一起上下课,会和朋友们打球,会和朋友们因为考试考得不好而互相攀比谁得了倒数谁请客……   他总是充满活力,和陆弗之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直到某一天的体育课下了雨,裴寄玩心大起不甘被关在教室,撺掇着班上其他几个男生淋着雨打球,结果被老师抓回来写了一千字的检讨。   裴寄哪里那么听话,不仅在上课写,写着写着还睡着了。   他的手不安分地越过他和陆弗之之间的那条线,碰到了陆弗之的皮肤,陆弗之才发现,裴寄发烧了。   裴寄烧得脸颊通红,陆弗之的眼睛却只能看见被裴寄自己抿得干涩的唇,脑子里也只有一个想法,裴寄的嘴巴看起来很好亲。   因为是同桌,陆弗之被要求送裴寄去了医务室。   哪怕在医务室,裴寄也不够老实,生病的时候话依然很多,挂上了点滴都不会安安静静睡着,而是一会儿喊他陆弗之,一会儿喊他哥哥,问他能不能留下来陪自己。   陆弗之没有说能,也没有说不能,把校医准备的热水给裴寄喝了之后,陆弗之才冷漠地说:“身体不好就不要乱搞。”   裴寄当时还懵了一会儿,大概没能理解他说的身体不好是什么意思,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透露出迷茫,盯着陆弗之看了一会儿才笑眯眯地凑到陆弗之面前,“哥哥你在关心我吗?对吗对吗?”   他明明有借着这个机会让陆弗之真的误会他身体差,这样以后就能多关照他,兴许还能多增加两人接触的时机,但裴寄还是笑着躺下,很诚实地说:“你这么说肯定是因为我身上的中药味道,其实是我妈在喝中药,不是我,不信你看。”他把衣袖撩起来,“看见我的肌肉了吗?哥哥,你看见了吗?”   陆弗之只看见了他白得晃眼的皮肤,连多看一眼都不敢,扭过头冷声:“再动针就跑了。”   裴寄只好作罢,但是看陆弗之没走,他又不安分起来,一会儿问陆弗之打不打游戏,一会儿又问陆弗之放假在家都干些什么。   生病的人大概都格外脆弱,没多久裴寄就累得闭上眼睛,但他坚持着没有完全睡过去,凭借最后的神志拼命抓住陆弗之的手,“你能留下来陪我吗陆弗之?我一个人害怕。”   裴寄睡着的时候很安分,他看起来脆弱又可怜,抓着陆弗之的手睡了一个多小时。   一直到裴寄醒来之前,陆弗之才离开。   -   裴寄被自己撞得眼冒金星,怀疑自己是不是酒还没醒,他原本想直接坐好了不再管,这么点痛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但见陆弗之压着眉眼在看自己,裴寄心头一跳,不自觉就转过脸去,指着被撞的那一块地方:“陆总给我看看撞肿了没有?”   这点力哪里会撞肿,裴寄也没抱多大希望陆弗之会搭理自己,没想到没一会儿窗玻璃上的陆弗之就解开安全带,起身朝他压了过来。   裴寄浑身紧绷,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又觉得陆弗之今天怎么对他好起来了?是因为看见他生病了么?   不管是什么理由也都无所谓了。   陆弗之温热的手指在他头发里摸了一会儿,“哪里?”   “那儿。”裴寄随便指了个地方。   陆弗之摸了过去,说没有肿。   裴寄又指了个地方,陆弗之又摸了过去,还是说没有。   裴寄又换了个地方指,陆弗之问:“裴寄,你在耍我么?”   “哪儿敢耍陆总,就是觉得在陆总车上撞的,陆总您总得给我负点责吧?”裴寄觉得自己肯定有毛病,陆弗之一对他好点,他就忘了那些和陆弗之保持着纯粹协议关系的念头,甚至还想要得寸进尺。   陆弗之手还插在他的头发里,裴寄突然笑了下,“陆总您有没有觉得您现在这个行为,有点眼熟?”   以往陆弗之只会在亲吻他的时候才会做这种事。   陆弗之接吻有习惯,喜欢用掌心垫着他的后脑勺,手指插在他的头发里,用指腹摩挲他的头皮。   裴寄单纯乱说话,陆弗之应当也早就不记得了,见窗玻璃上的陆弗之抬起头,和窗户倒影里的他对上了视线,裴寄蓦地耳热。   陆弗之却松了手,也没有应他,似乎真的忘了。   裴寄心头一凉,眼神恍惚了一下,陆弗之的手从后面绕过来,掐住了他的下巴。 第23章   裴寄看见窗玻璃里的自己被迫抬起了头,陆弗之的虎口卡着他的下巴,裴寄脑子里闪过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也没觉得反感,他笑了下,“陆总这是什么意思?要用实际行动回忆一下吗?”   陆弗之手上力道加重了,裴寄的喉结就跟着他的力道一块儿滚了滚,脸上的笑让人看不清真心还是假意,陆弗之又想就这么顺势掐住他的脖子逼问他到底为什么分手,到底还爱不爱自己,裴寄要是不好好回答,他就跟裴寄在这里同归于尽。   但在感觉到裴寄因为呼吸不顺畅而急促的喘息之后,陆弗之还是没舍得那么做。   他也没舍得松手,就这么卡着裴寄的下巴问:“为什么去医院?哪里不舒服?”   “陆总这是关心我还是在审讯犯人?”裴寄艰难地喘了口气,怀疑陆弗之是真想谋杀自己,他都这么惨了,陆弗之看不出来他现在面色惨白跟被吸干了精气似的吗?居然真就舍得这么对他下手。   陆弗之放松了力道,但依然没放开他,甚至还用手指按了下裴寄的唇角才说:“回答我。”   裴寄愣了一下,不清楚陆弗之这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脑子短暂失去了思考能力,隔了一会儿才乖乖回答:“怀了,吐了一晚上。”   “怀了?”陆弗之笑了声,“谁的?”   裴寄想了一会儿,“你的,信吗?”   要真能怀,也只可能是陆弗之的。   陆弗之看起来倒也不像是生气了,只是低下头,似乎是想要去看他的肚子,看得裴寄小腹一阵收紧。   不过他背对着陆弗之,陆弗之什么也看不见,很快就收回了眼神,“我的?那个人呢?你们没睡过?”   裴寄脑子宕机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弗之说的是谁。   哪壶不开提哪壶,裴寄闭了闭眼,笑着说:“没有。”   连人都不存在,哪门子的睡?   陆弗之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会儿,似乎在分辨他说这话的真假,没一会儿,就松了手。   裴寄也不知道他信没信,一边觉得陆弗之要是信了就好,一边觉得,信不信的,没什么差别。   难不成他还指望陆弗之还对自己余情未了?   他在这艰难地汲取新鲜空气,那头陆弗之已经下了车,连招呼都没跟他打一声,就进了他家公寓楼。   裴寄也只好跟了上去。   陆弗之来他家倒是熟门熟路,等在门口等裴寄过来开门,裴寄输密码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等进了屋,才想起来自己的门密码是他跟陆弗之认识的第一天。   不过陆弗之应当没看见,他表情变都没变,裴寄又觉得自己矫情了。   陆弗之哪里在意这个?   累了一晚上,饿了半天一夜,裴寄一进屋就往沙发上躺,他闭上眼也不知道陆弗之跟过来要干什么,隔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不自觉动了点心思,试探着问:“陆总要给我弄点东西吃么?”他开始故意卖惨,“吐了一晚上什么东西都没吃上,本来想着出医院了去弄点吃的,结果直接被你拉了回来不说,还给我脑袋撞了……陆总是不是得负点责?”   好一会儿陆弗之也没说话,裴寄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再怎么说,他现在跟陆弗之的关系,陆弗之没让他干这种事就不错了。   他睁开眼,就见陆弗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他面前的,手里还拿了条他床上的毯子。   陆弗之脸色不好看,估计是跟他分手这么多年之后,就没再被差遣过。   不过他也没说不好,裴寄胆子更大了,还笑眯眯地看着陆弗之:“陆总您怎么看?”   陆弗之没说话,倒是劈头盖脸把毯子扔到他身上,又把从不知道哪个犄角疙瘩里挖出来的体温计塞进他手里,“别死在家里,我父亲还想见你。”   裴寄对陆弗之能找到他家东西感到奇怪,但又不奇怪。   他喜欢乱扔东西,和陆弗之住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裴寄自己都记不得东西扔在了哪里,陆弗之却记得,还每次都能精准地找到。   裴寄握着体温计发了会儿呆,听见关门声,才惊觉,陆弗之刚说什么?   陆弗之的父亲要见他?   裴寄心想,要不我还是死在家里得了吧?   见陆弗之的父亲……   裴寄想起陆庭那张威严的脸,高高在上的态度……不由笑了。   陆庭知道陆弗之还是跟男人结婚了吗?   而这个男人不是别人,还是当年的他。   陆庭还会跟当年一样,让自己离开他儿子吗?   裴寄没能再睡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的毯子是陆弗之给的,他居然很没骨气地觉得比平时盖着都暖和许多。   他裹着毯子在沙发上和CHH还有南瓜他们群聊,CHH队里的人病情都得到了控制,南瓜还在担心地问裴寄需不需要人照顾。   CHH队里的射手身残志坚,秒回:“我们C神现在闲得要命!寄了哥你要不要免费保姆?”   “世界冠军给我当保姆?我这么金贵?”裴寄说:“可惜有人照顾我了。”   而且似乎更金贵了?   裴寄笑着,这边就收到了南瓜的私聊。   南瓜在那拼命刷屏问,是谁?是哪个狗男人?   裴寄:“我会替你转告陆总你说他是狗。”   南瓜扣了几个问号过来,感觉自己昨天又被耍了,“不是,你不是说你俩没可能了吗?那他现在照顾你是怎么回事?你又欺骗我的同情心?”   南瓜就知道裴寄的嘴不能信,亏他昨天真心实意为裴寄伤了那么一会儿心。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确实没什么可能了,所以他也只能借着生病的机会,多和陆弗之接触那么一会儿。   至于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吧。   裴寄不怎么喜欢考虑长久的事情。   以前他考虑过,考虑过以后和陆弗之该怎么办,要用什么办法告诉他母亲,他喜欢的人是个男生,他想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是个男生。   后来有人替他做了这件事。   他也没能成功做到和陆弗之还有以后。   现在的日子,就算是当他偷来的也好,总比这辈子再也见不上陆弗之来得好。   反正他在陆弗之眼里,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裴寄懒洋洋地回复,那头南瓜骂了他几句后,突然很激动地给他发了条语音:“靠!你被扒了!”   “那不是常事吗?”裴寄是个主播,还是比较火的主播,被扒被骂都是常有的事情,黑料一大堆,他又是那么个张嘴就来的性子,谣言都不知道有多少,随便说句什么都能被人拿去做文章。   裴寄不在意这些,名声又不能当饭吃。   南瓜早就知道他这副死样,噼里啪啦给他扔过来一堆链接,“你自己看吧。”   裴寄看了。   这回扒得还真不一样,真让他们扒出来点东西了。   扒的是当年裴寄给女主播当背后代打的事情,要命的是,那个女主播当初还骗了老板钱,现在这锅,还被扣到了裴寄头上。   说他当年联合女主播骗钱,说他背后给女主播当小白脸,现在开个摄像头就洗白了,过错却全在女主播身上,黑子还质问他知不知羞。   裴寄早就没和那个女主播联系了,当年两人也就是单纯的金钱交易,裴寄也压根不知道女主播骗钱的事情,他和对方私下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都是直接和对方的运营转账和沟通直播时间,当哪门子小白脸?   裴寄几眼扫完了自己的黑料,给南瓜回了句:“我最近又要火了?”   南瓜:“……”   见他这态度,南瓜就知道他压根不在乎。   裴寄心大,不管别人说他什么他都不在乎,南瓜有时候也挺佩服他,换成是他,这会儿估计已经急着找运营去给自己澄清了。   但裴寄这事儿也不好澄清。   当年他们都是私下交易的,唯一有证据的就是这女主播的运营,可几年过去了,去哪儿找人?   南瓜也庆幸裴寄心大,他象征性安抚了裴寄几句,估计过几天就过去了,他们也没证据那是裴寄做的事情。   殊不知裴寄这边,却远没有他想的那么镇定。   陆弗之回来了。   裴寄窝在沙发上假寐,心跳却快得离谱。   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也不在乎被人骂。   但又很没骨气,在乎自己在陆弗之眼里,会不会变得更加糟糕。 第24章   陆弗之在厨房忙活了一阵, 裴寄都没敢吭声,发现陆弗之没注意自己,他又躲在毯子里, 挨个把那些黑他的微博全给举报了,还盛情邀请南瓜帮他一起举报。   在南瓜的满屏问号中, 两人切了所有的小号。   当然举报也没什么用,这些东西只会越传越多。   等陆弗之弄完吃的,裴寄依然闭着眼睛睡得很安详。   陆弗之似乎不在意他睡了没有, 裴寄听见了脚步声, 陆弗之似乎是要离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远了, 他想睁开眼再和陆弗之说点什么,比如让陆弗之留下来陪陪自己……但又怕陆弗之看见了那些消息。   不过纠结也没用, 陆弗之又不是以前的陆弗之, 哪是他一句让他留下来陪自己就会留下来的?   裴寄心底发笑, 身上的毛毯就被人掀开,紧接着,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掀开他的衣摆,把什么冰凉的东西从他衣服底下送了进来。   裴寄颤了下, 被迫睁开眼,陆弗之面无表情看着他,也没在意他装睡的事情, 拍了拍他的胳膊, “抬起来。”   裴寄抬胳膊,陆弗之就把老式的体温计塞进了他腋窝下。   陆弗之又说:“夹紧。”   裴寄哦了声,夹紧了,顺便还把陆弗之的手夹住了, 嘴也没闲住:“陆总让我哪儿夹紧?”   “看来你还不饿,还能装睡。”陆弗之试图把手抽出去,但裴寄病是病了,力气倒是不小,他一下子没能抽走,反而指甲刮在了裴寄的皮肤上,两人都愣了一下。   裴寄没什么血色的耳朵肉眼可见开始泛了红色。   裴寄就是这样的,嘴上大胆得很,爱说些乱糟糟的惹人心烦的话,可实际上,他连接吻都不会。   连裴寄自己都没察觉到,在和他接吻的无数次里,裴寄明明表现得很大胆,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反应出他的害羞。   陆弗之调整了一下两条腿蹲着的姿势,手也没再动,而是恶劣地用指甲抵在裴寄的皮肤上问他:“什么意思?”   裴寄被他摸得人都有些傻了,这应该算是他俩重逢以来做过的最亲密的事情,陆弗之就这么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摸他了……行吧虽然不是真的为了摸他,但也够出格了。   “陆总什么意思,趁着我睡觉突然摸我……”裴寄有颠倒黑白的本事,脑子转得还快,一下子就躲过了装睡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陆弗之冷笑了声,“摸你?这么久过去了,你连摸是什么意思都忘了?”   陆弗之这话也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意思,裴寄刚要说要不陆总帮我回忆下,陆弗之还真……帮他回忆了。   陆弗之碰他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喘了一声,但看见陆弗之冷漠的眼神之后,裴寄又突然冷静下来了。   他轻浮地笑了下,“现在得我问陆总了,什么意思?摸哪儿呢?陆总这是要在沙发上?协议里有陪睡这一条吗?”   他这么一说,陆弗之肉眼可见脸色难看起来,瞬间把手抽了出来,“你还记得我们是协议结婚就行。”   除了协议之外,裴寄就没想过别的?   陆弗之冷着脸进了厨房。   裴寄哪能不记得。   看出来了,陆弗之也记得很清楚。   就是协议关系而已,生理反应是本能,代表不了爱意。   -   裴寄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他就恢复了正常,甚至顶着巨大的舆论风波开了直播。   倒也不用担心陆弗之知道了,昨天陆弗之离开的时候根本就没再和他说过话。   裴寄自己不在意那些舆论,但直播间观众不能不在意,一开播,就满屏幕都是不知道谁请来的水军,在那儿刷让他还钱。   裴寄坦然问:“还什么钱?”   当然也有粉丝在维护他。   [寄了哥会干那种缺德事吗?这两年他都给慈善机构捐了多少钱了?]   [老公你真的给人当枪手了吗真的骗钱了吗?]   [寄哥哥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信你!]   [呜呜呜哥哥你真的跟那个女人有一腿吗?]   “都说了我只能对男人起反应……也别太信我,男人靠不住知道吧?”到了这种时候,裴寄还吊儿郎当的,甚至还劝他们别当无脑粉。   看起来是给自己澄清了,但看起来又像是没给自己澄清,反而越描越黑。   裴寄还跟平时一样,开了把游戏,刚加载进去,私聊框瞬间被南瓜给刷屏了。   南瓜看起来气得不轻,在那问他为什么不拉自己双排,裴寄就瞥了一眼,没回复。   没一会儿南瓜就直接给他打了个语音电话。   裴寄正在人群里冲锋,他难得玩打野,别说,休息了一天之后,手感意外的不错,居然还打了个正战绩,要不是南瓜锲而不舍打电话过来,他估计自己还能苟活。   躺在地板上,裴寄一边给直播间炫耀自己又精进了的技术,一边接了南瓜电话。   “你他妈不理我什么意思!”南瓜确实要气疯了。   一遇到这种节奏的事情,裴寄就装死,播还是正常播,但就是不跟他们一起玩,搞得好像他们把他当洪水猛兽了似的。   裴寄嬉皮笑脸安抚他:“别激动,别动肝火,忙着拿人头没看见。”   南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这把出来拉我!”   裴寄嘴上说着行行行,挂了电话后,迅速赢了这把游戏,看也没看好友列表,也不管弹幕粉丝提醒他拉南瓜,说是南瓜那边在等他一起,就准备进入新的一局。   不过没能成功进去。   消失了许久的P老板来了。   P老板一连刷了二十几个火箭筒,勉勉强强把那些水军弹幕给刷了下去,裴寄在感谢老板这方面绝不含糊,连声说:“谢谢P哥,P哥破费了,P哥今天有空来玩了?正好来看看乐子。”   P老板钱多话少,今天难得回复,问他:[有位置么?]   裴寄说有。   他不带南瓜,但能带老板,老板又没法被带节奏。   P老板进队的时候,裴寄顺便看了眼他的战绩,居然还停在上回偶遇裴寄他们那一把,估计是后来一直没上过线。   裴寄顺口问:“P哥上回怎么想起来打游戏了?”   P老板没回,进了游戏后他才打字说:[你不管管直播间弹幕?]   连老板都看不下去了。   裴寄笑着道:“水军是封不完的,P哥你要是看不惯,直接把弹幕屏蔽了就行,或者退出我直播间,反正现在在打游戏,没必要挂着。”   P老板没说话,人也没退出直播间,就那么稳稳当当站在了榜一,似乎对他有种强烈的信任感。   裴寄也就没再提这事,“P哥我今天一定带你赢,我今天打野玩得不错……怎么上来就给我野抢了?”   [这熟悉的节奏]   [这才是我熟悉的寄了哥]   [老公你把摄像头对着脸,我就原谅你做过的事]   裴寄今天懒得调摄像头位置,就把镜头对准了手。   “别原谅,别因为的脸原谅我,脸不能当证据。”裴寄又开始抹黑自己,南瓜在那听得跳脚,又因为他带老板打游戏,根本没法挤进他队伍里,独自在自己直播间破防。   结果连P老板都在那问:[是真的?]   裴寄啊了声,不怎么着调:“假的,这不是劝他们不要太信我么?万一哪天真被扒出来我干过的事怎么办?还有未成年看我直播呢,P哥你要是在意我可以把今天的礼物钱退你。”   P老板:[不用]   裴寄倒也不是很在意P老板到底在意不在意这事儿,顶多就是少个老板,他现在也不缺钱了。   不过P老板这显然是不在意,甚至在他这一局试图打野炫技失败打了个负战绩还输了游戏之后,又跟他一起打了几把游戏。   带着P老板打完游戏也到了下播时间,裴寄无视了那些水军弹幕,果断关了电脑,换手机切小号去南瓜直播给他送了点礼物平息他的怒火。   南瓜一眼认出来是他,利索地给他打了电话,结果占线。   裴寄接的是魏毅的电话。   作为平台数一数二的主播,出了这种事,高管那边不可能不关注到。   魏毅联系他,也是为了问他这事他想怎么处理的。   他赚那么多钱,平台不可能不袒护他,但问题是他们这边找不到证据。   他当年给女主播当代打,魏毅也知情,也知道他是无辜的,但是他们现在找不到女主播当初那个运营了。   魏毅说:“要澄清,我们可以替你出声明,但是你当代打的事情是真的,我们现在还没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和骗钱的事情无关。”   裴寄无所谓地说:“没必要,过段时间热度就下去了。”   魏毅给他打电话之前就知道他是这态度,但还是免不了问:“你最近得罪谁了?”   “我得罪的人还少么?”   魏毅:“你就嘴贫吧你!你老公怎么说!他知道这事吗?不行让他去找找那个运营,咱也不能平白被冤枉,他人脉广,肯定能找到。”   一提陆弗之,裴寄就嘶了声,“行吧,我回去吹吹枕头风。”   枕头风是不可能吹的,陆弗之人都不在他这,他吹个屁的枕头风?   连着两天裴寄都没再和陆弗之联系,他直播水军也没减少,也不知道是谁这么锲而不舍地想要黑他。   这期间他拒绝了南瓜和CHH的组队要求,被两人在群里轮流艾特着骂,裴寄一句“多骂点,给我骂爽了”,成功堵住了他俩骂人的嘴。   裴寄态度坦荡,直播也丝毫没受到影响,就是平台切了他的推流,以免事情闹得更大。   裴寄也没在意,该怎么播还是怎么播,他还没破防,倒是有弹幕破防了,问他这么不要脸的吗?   裴寄笑着把脸怼到镜头前,“我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我怎么能不要?”   看得南瓜都忍不住顶着把他骂爽的压力骂他:“人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是我白担心了。”   “没办法长得太好看是老天对我的恩赐。”裴寄还能更不要脸。   第三天下午,开播前,裴寄的微信小号收到了P老板的消息,P老板发了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过来。   P老板问他:[你是主播寄了?]   裴寄还愣了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也不是故意瞒着P老板,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主动说。   裴寄大大方方承认了,但还是问:[P哥怎么知道的?]   那头,陆弗之盯着裴寄回的是,目光沉了下来。   裴寄真的当过代打。   那时候陆弗之失去了裴寄所有的联系方式,又没办法回国,只能试图联系裴寄的游戏账号。   但裴寄原来用的那个号废弃了,陆弗之等他上线等了很久,一直没能等到。   陆弗之隐隐觉得裴寄肯定不会放弃打游戏,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都想联系上裴寄,问他为什么要和自己分手。   于是他开始一有时间就打游戏,试图和裴寄撞车。   但陆弗之能上网的时间不多,游戏技术也不行,只能在网上找代打把自己的段位打上去,每打上去一个段位,他就在以前裴寄会玩游戏的时间里去排位,去观察每一个队友。   高中时候裴寄打的每一把游戏,他几乎都在场,尽管他不会玩游戏,但他却太了解裴寄的每一个习惯了。   但可惜,这样大海捞针似的打法,根本没能让他遇到裴寄。   直到两年多前,他在一次排位中遇到了已经成为主播的裴寄。   裴寄的游戏名叫“Ge了”。   这局游戏开始没多久,陆弗之就隐隐察觉到,这个人,是裴寄。   他熟悉裴寄的每一个操作,哪怕几年过去,他依然熟悉。   如果是刚分手那会儿的陆弗之,大概会十分冲动地直接质问Ge了,问他是不是裴寄,问他为什么要和自己分手。   但那时候的陆弗之没有那样做。   只不过陆弗之没想到,游戏结束的时候,Ge了在全频道让在场的哥哥们关注一下他的直播间。   裴寄当了主播。   他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只不过褪去了青涩和稚嫩。   他过得风生水起,在直播间里笑得依然很开心,甚至和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亲密无间,喊他们哥哥……   陆弗之愤怒,又无解,想过放弃,心底有个声音曾无数次呐喊,不要再喜欢他了。   但又做不到。   他就这么以P老板的身份留在了裴寄的直播间。   又满足,又自虐。   但陆弗之记得……那时候那个接他代打的,应该是个新人。   陆弗之那时候身上没什么钱,选的是最低档位的代打,他把身上所有生活费都给了代打。   对方效率很高,一个段位,基本一晚上就打完了。   熬夜,不休息,陆弗之看过自己的战绩记录,都是在国内的晚上,凌晨,早晨。   但他那时候并不关心对方。   可现在……这个人是裴寄。   他那时候,为什么没有多关心一句,问一问对方,为什么要这么拼?   是因为他母亲的病吗?   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陆庭曾经找过裴寄,许诺了裴寄什么,也许是钱,也许是别的什么。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裴寄还是那么缺钱。   都那么缺钱了,为什么还要和他分手?哪怕回过头来,对他说一句不分手了,他也绝对不会计较裴寄曾提过分手、提过不再喜欢他的事,还是会心甘情愿地替裴寄做任何事,和裴寄过一辈子普通人的生活。   陆弗之吁出一口气。   助理进来的时候陆弗之跟个雕像似的,把脸埋在掌心一动不动,助理小声喊了他两声,说会议要开始了,陆弗之也没什么动静。   助理小心翼翼试图试探他的鼻息,陆弗之才慢吞吞抬起头。   “陆总,您眼睛……过敏了?”助理瞥了眼陆弗之通红的双眼,关切地问。   陆弗之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我马上过去。”   助理先去会议室做准备,陆弗之没有动,倒是裴寄又给他发了消息。   裴寄还没开播,正好顺口跟P老板聊了几句,“说起来P哥你还是我第一个老板,是不是还挺有缘分?”   P老板好久没动静,裴寄都以为他还记恨着自己上回劝他放弃喜欢的人这事,P老板就回复他:[是]   裴寄笑了下,问:“P哥现在跟你爱人怎么样?我上回就随口一说,P哥别放在心上,我知道放弃挺难。”   P老板:[那你呢?]   裴寄一时半会没看明白P老板问的什么,隔了一会儿问:“P哥这是问我的感情问题?”   P老板说是的。   裴寄想了想:“我也没什么感情问题吧,得过且过。”   他也不是个喜欢和人分享感情难事的人。   更何况他和陆弗之之间也算不上什么疑难杂症,病症就摆在那了,谁也解决不了。   裴寄苦笑了下。   陆弗之盯着裴寄这句话看了一会,突然嗤笑了声。   差点忘了,裴寄就是这样的人,裴寄不想说的事情,没有人能逼他说。   他明明那么了解裴寄,怎么就忘了这件事?   裴寄现在已经跟他结婚了,还能像当年一样留下个不像样的理由就跑了吗?   他不信裴寄甩了他一次,还能甩他第二次。   P老板没再继续追问感情相关话题,而是告诉裴寄,知道他是主播寄了是因为看到了他们扒他的微博。   裴寄寻思这群人这么神通广大?连他的代打号都扒出来了?   他去搜了下,果然如此。   不过这也影响不了什么,只是当过代打而已,他那个代打账号其实早就不用了,用来接单的小号微信上也就加了那么几个熟客,这些人估计也不怎么关注这些八卦,除了P老板,也没人来问他什么。   倒是他开播之后,有人问他现在还接不接单。   裴寄笑着说接,“就是很贵,一百块钱一把,要吗?”   [老公这双手给我打吗?一想到老公用这么漂亮的手摸我的身体我就浑身火热]   [妈的现在还在圈钱,能不能解释一下骗钱的事情?当粉丝都瞎的吗?]   裴寄安抚对方:“我的粉丝可以是蠢的傻的,但绝对不会是瞎的,不然怎么会喜欢长得这么好看的我?”   [……这要是别人这么说我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寄了哥哥这么说我居然觉得有道理哈]   [今天怎么不给看手了?我纸都准备好了]   [涉黄直播,举报了]   裴寄大喊:“手下留情……什么我好惨?我确实挺惨……”   裴寄扫了眼说他惨的弹幕,本来还以为是说他被黑得好惨,结果没一会儿,冒出来好几条说他以前为了赚钱好惨。   [呜呜呜真的好惨啊我们寄了,为了给母亲治病整日整夜代打!!太惨了!]   [真假啊?]   [主播这么缺钱吗?]   看见他们提起自己母亲,裴寄唇边的笑容淡了点,“你们说什么故事,也说给我听听?”   他这么一问,果然有热心粉丝回复他,说是有个他以前的老板帮他说话了,说他之前当代打是因为他妈生病缺钱,他接代打接得特别勤快,效率也很高。   不仅如此,对方还晒出了和裴寄的聊天记录。   裴寄不记得自己和哪个老板聊过自己的家庭,他不是喜欢把私事带到公事上来的人,更别说这种隐私了。   裴寄嗯嗯两声,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完了又笑了下,“谢谢帮我说话的老板,但这事儿我怎么不记得我干过?”   裴寄说话经常真假半掺,粉丝也不知道他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但那老板说得有理有据的,还有证据,不少人都信了,裴寄笑着道:“我都没说我当过代打,就我这水平,你们确定要我代打?”   裴寄这么一说,粉丝又恍惚了。   结果没一会儿Xun跑来添乱,在弹幕打字,说他水平很好,可以当代打。   看得出来Xun这个小孩儿是想替自己说话。   裴寄说了句谢谢夸奖,就见CHH也在公屏打字。   CHH:[Xun打训练赛吗?]   Xun:[那不是要跟我们教练约吗?]   CHH说了句等一下,没一会儿,他就又说:[约好了,你们教练说可以,十分钟之后开始]   Xun:[……]   Xun破防了,他好不容易才有时间来看寄了直播!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他本来还想借着自己的力量替寄了说两句。   结果就被抓了。   Xun:[我一定会打爆你的!]   CHH:[好的]   “你们把我这当职业队聊天室?”裴寄说完这话,就见这两人双双退出了直播间,估计是真的被抓去打训练赛了。   还有弹幕在那说,CHH他们队中单开直播了。   裴寄笑着道:“合着在我这引流?”   说是这么说,裴寄知道CHH是故意那么做的,他俩这么一搅和,大家的注意力分散了不少,也没多少人在那聊他代打的事情了。   但也只是消停了一时半会儿。   裴寄刚进游戏,弹幕就又热闹起来,不过还是有人关心裴寄这死了那么多次的技术真的能当代打吗?   裴寄刚想附和对方,就收到了魏毅的消息。   魏毅让他暂时别下播。   裴寄:“我还没这么消极怠工,我只是真的比较菜……谁这么大手笔?”   裴寄话说了才一半,直播间上方突然飘了条站内全频道公告,公告的内容是关于他和那个女主播的事情。   这种公告一般只出现在有大老板刷巨额礼物或者是年度第一主播公示的时候。   [关于近日我站主播寄了和前女主播代打、诈骗谣言的澄清公告,详情请见本站官方微博??现在澄清都这么玩了??]   [老公你这么大牌吗?苟富贵勿相忘好吗?]   [黑子们受死吧!我就说寄了绝对不是那种人!]   “实不相瞒我也是第一次见,给我准备这么大的惊喜是想让我一辈子给平台卖命?”裴寄确实不知道这事,他惊讶了一会儿,又劝网友别干杀人犯法的事。   他这边游戏还没结束,也没办法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不过也不需要他亲自去看了,等他这局游戏结束,别说弹幕已经把事情说清了,就是私下,南瓜发给他的消息都快把他手机震麻了。   南瓜:“平台这回效率这么高啊?还真把那个运营找出来了我靠!还把当初的诈骗案拉出来鞭尸了!”   野豹平台的官方不仅澄清了裴寄和女主播诈骗的事情毫无关系,还搬出了证据,把当初那个运营和裴寄的银行流水和私下的联系发了出来,除了沟通直播时间就是沟通直播时间,工资也低得有些令人心疼。   要知道当初那个女主播直播强度可一点都不低啊。   除此之外,居然还有关于诈骗案件的警方说明,调查发现寄了和当初女主播诈骗事件无关,顺便还让大家谨防诈骗,提高防诈意识。   不止如此,野豹官方这回还真处理得挺利索,还把那些活跃的黑子号告了。   南瓜:“诶不枉费我这么多天为你提心吊胆茶不思饭不想的。”   南瓜:“不过那个滚屏澄清是什么东西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裴寄问他:“瘦了没?”   南瓜扣了个问号。   裴寄:“不是说茶不思饭不想?开摄像头看看你瘦了没,别害羞,你粉丝都等你开摄像头呢。”   南瓜怒了:“你简直是人身攻击!!”   南瓜气得直接不搭理裴寄了。   裴寄看回弹幕,见大家都在心疼他被黑了这么久,笑着对直播间道:“好好上诈骗课,别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长我这样的,最容易骗人了。”   等下了播,裴寄才给魏毅说了几句道谢的话,他知道魏毅估计没少为了这件事忙活,不然平台也不可能处理这么快。   魏毅一边接受了裴寄下次请他吃饭的谢礼,一边说:“这不是你吹枕边风的结果么?谢我干什么?要谢得谢你老公。”   “陆……我老公?”裴寄完全没想到这茬。   魏毅笑着说是啊,“你不知道这事?不然你以为,就我这么个小管理,真有那么大本事?” 第25章   斟酌许久, 裴寄打开了和陆弗之的聊天框。   但对于该发什么却犯了难。   该说什么?先道个谢,再问问陆弗之,为什么这么帮自己?   万一又像上次那个赵某一样是他想多了, 岂不是又显得他自作多情。   裴寄纠结了一会儿,那头陆弗之倒是发了个问号过来。   裴寄也给他回了个问号。   陆弗之发了条语音, “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陆总挺闲啊。]   裴寄纳闷了,陆弗之这是正好打开聊天界面?   “没你闲, 对着别人微信写小作文, 写完了没?”陆弗之今天看起心情不错,还有空跟他开玩笑。   裴寄笑着回答:“没有, 陆总要看看吗?我在写给陆总的感谢信,感谢陆总帮我解决了诈骗的事情。”   陆弗之回他:“看。”   看得出来陆弗之确实挺闲, 裴寄也挺闲, 还真写了一封信过去。   满屏幕的“谢谢陆总”四个字, 玩大家来找茬都没法从中找出不一样的第五个字。   “纯手工制造。”裴寄问:“陆总还满意吗?”   他估计陆弗之不会无缘无故打开两人的聊天框,又追问了句:“陆总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弗之不知道又被戳中哪根神经,语气不善地回他:“没事不能找你?”   裴寄哄人有一手,很快笑嘻嘻地说:“当然能, 陆总您是我老板,想怎么找我都行,您要是现在想见我, 我都能立马出门打车。”   裴寄嘴里就没一句能听的真话, 陆弗之冷笑了声,却还是说:“打车费不会报销。”   “哪儿能让陆总您报销?”裴寄看出来了,陆弗之今天心情确实不错。   难不成陆弗之真把野豹直播平台给收购了?那就不难解释他替自己解决这事了。   裴寄对自己如今的身价十分清楚,资本家不会痛失任何一个能赚钱的牛马。   幸亏没多嘴问。   裴寄自嘲似的笑了下, 又没舍得放下手机。   跟陆弗之谈恋爱的时候,高中放学以后,两人又没法待在一起,只能靠手机聊天保持联系。   陆弗之没有玩手机的瘾,他上学带手机,却从来不看,裴寄原本还以为他连消息都不会回复,但实际上,每次裴寄发什么,哪怕是细碎的毫无营养的,譬如:哥哥我想你了,哥哥你在做什么这种话,陆弗之都会一句一句地回他。   虽然陆弗之最常说的话就是:“在做作业。”   “作业写完了吗?”   “拍过来我检查。”   裴寄最怕看到这几句话,每次看见陆弗之这么发就开始装死,等陆弗之催他了,他就说:“在写了在写了。”   陆弗之问他:“写到哪里了?有没有不会的?”   裴寄每次都死性不改,拿出一字没动的作业,翻到最后一页拍给陆弗之看。   陆弗之每次都知道他在骗人却不会生气,只会说他,“骗子。”   裴寄这才会安安分分开始写作业。   他也想和陆弗之考一个学校,考不上一个学校,哪怕能去近一点的学校也好。   他不想和陆弗之分开。   他和陆弗之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他也会怕自己会追不上陆弗之。   -   陆弗之好久没回复,裴寄等得犯困,又觉得自己这行为是不是有点太幼稚了?   现在又不是两人谈恋爱那会儿,就连结婚都是假的,陆弗之怎么会像那时候一样守着手机回他。   裴寄低低骂了自己一句傻逼,随手回了几条其他主播关怀的消息,陆弗之却又有了动静。   陆弗之这回没发语音了,发的是文字,看得裴寄却是心头一跳。   陆弗之:[说你是骗子还真没冤枉你]   裴寄脑袋晕了一会儿,又开始笑自己就因为陆弗之这么一句话就心神不宁了。   陆弗之指的肯定是他代打那事,而他脑子里想的却是从前。   裴寄吸了口气,故意笑着道:“陆总不是一直知道我就是个骗子吗?”   陆弗之当然知道。   裴寄高中时候每次都要拖延好久才愿意学习,每次他催促,都会得到裴寄显然在骗人的回复。   陆弗之并不会因此生气,他知道这只是裴寄的小把戏,他也只会配合裴寄。   那么分手的事情呢?   他愿意当成那是裴寄骗人的小把戏,愿意配合裴寄。   可裴寄呢?   陆弗之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深更半夜,这座城市还没完全陷入休眠状态,依然到处灯红酒绿。   而陆弗之站的这幢大楼的所在之处,是这个城市的中心,陆家的家底雄厚,他站在这个位置,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很多事情。   但他想要的,却得不到。   陆弗之闭了闭眼。   陆弗之好久没回,裴寄自觉说过头了,陆弗之可不愿意听他扯什么过去,他暗示太明显了。   裴寄只能给自己找补,把自己从一个坑扔进另一个坑:“陆总都知道我是骗子了,怎么还给我澄清?”   裴寄不太愿意看答案,一边又祈祷陆弗之赶紧告诉他真相,好让他彻底死心。   陆弗之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给他打了个电话,裴寄心头跳了下,也没敢装死。   “我认为你又忘了我们之间的婚姻关系。”裴寄话都没说出口,陆弗之听起来不太高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他这句话倒是点醒裴寄了。   陆弗之替他澄清,也是替自己澄清。   他俩结婚的事情虽然现在是保密的,但以陆弗之的身份,保不齐哪一天就会被捅出去,到时候他身上要是顶着这么个黑历史,对陆弗之来说估计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裴寄松了口气,又笑了下。   虽然和他想的不一样,但结局还是一样的。   裴寄笑着:“陆总提醒我了,作为陆总名义上的结婚对象,我以后肯定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以免给陆总造成不良影响。”   他虽然笑,但说的话却不算好听,陆弗之听出来什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裴寄。”   “在的陆总。”裴寄愿意听话的时候也是真听话,陆弗之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但那就不太像他了。   陆弗之皱着眉,“我是在提醒你,我们是法律上的婚姻关系,我有义务帮你解决这些事情。”   裴寄意外地啊了声。   义务?   虽然只是义务,但这义务捆绑在陆弗之身上,裴寄怎么就……那么爽呢?   “你刚刚是在对我发脾气吗?”裴寄都没来得及发表自己的获奖感言,那头陆弗之听起来倒像是生气了。   裴寄连忙道:“我哪里敢对陆总发脾气?”   但仔细一想,陆弗之多了解他?   他讲话一旦夹枪带棍,那多半就是生气了,陆弗之那么了解他,怎么会听不出来?   但他从前对陆弗之发脾气的次数其实算不上多,仔细一算,和陆弗之重逢至今,他居然已经明着发了两次脾气。   裴寄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就那么藏不住情绪?   但转念一想,陆弗之听出来了。   都那么久了,陆弗之都还这么了解他,是不是……还对他留有着旧情?   “陆总……?”陆弗之稍微给点苗头,裴寄胆子就大起来了,他喊了一声,听陆弗之应了个“说”字,就又笑嘻嘻地问:“陆总说的义务,指的是哪些?我第一次结婚,没了解过这些,陆总您仔细跟我讲讲?”   “婚内义务,你不知道可以自己去查。”陆弗之哪里听不出裴寄语气突然变了。   裴寄这分明就是很在意他的态度。   陆弗之突然有些想笑。   笑什么?   笑自己前段时间和裴寄的针锋相对。   裴寄这人其实那么好懂,哪怕嘴里吐不出一句真话,照旧什么情绪都写在话里,写在脸上。   “没有啊陆总,只有什么婚内一起睡觉的义务……”裴寄压根没去查,他心思不在这上面,现在纯粹就是兴头上了,压根不管不顾,就想要试探陆弗之。   试探陆弗之对他的态度到底到了哪一步。   他刚说完,就听见陆弗之冷笑了声,“那是正常结婚的人需要履行的义务。”   裴寄立马就被笑醒了,“我也没说我们之间需要。”   差点忘了,陆弗之之前就警告过他,他们之间是协议关系,协议上压根没写那玩意。   “怎么,你对我还有感情吗?”陆弗之盯着窗外的高楼大厦,抓着手机的手逐渐收拢了。   裴寄哪儿敢说实话,陆弗之明显还记恨着他,他要是那么一说,别说什么义务了,连婚姻关系估计都能吹了,他笑着解释:“我这不是顺口一说吗陆总?”   其实不是顺口,是处心积虑。   但裴寄实在是没那个胆子。   他以前有,以前多大胆,喜欢陆弗之,就天天直直盯着陆弗之看,试图看到自己不喜欢看为止。   但这个不喜欢看,一直到现在了,都还没看到。   可惜现在哪儿能那么看呢?   现在他连多看陆弗之几眼的机会都没有。   更何况那时候分手,他早就说过不喜欢陆弗之了,现在再说喜欢他,倒显得他真是个骗子了。   陆弗之哪里会信他?   “是吗?”裴寄也没听出陆弗之这波澜不惊的语气下面到底藏着什么。   陆弗之这么问了,裴寄就说是。   陆弗之嗤笑了声,“那我们就没必要履行这个义务。”   “要是陆总您想……”   裴寄话说了一半,就被陆弗之打断了。   陆弗之说:“我不会强行逼别人做不想做的事情。”   裴寄哑了一会儿,笑了笑,那头陆弗之却转了话头,“我有义务帮你解决这些事情,同样,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也可以向我求助。”   “陆总,我好像也没那么多黑历史?”裴寄仔细想了下,除了这事儿,他应该真没干过什么别的大事了。   不过陆弗之如今本事这么大,就算什么大事估计都能解决。   裴寄垂着眼无声笑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当年赶陆弗之离开的做法,是无比正确的。   陆弗之这样的人,总不能跟着他一辈子吃苦,背负着债务,在那些脏乱的地方打工,向那些原本该向他弯腰低头的点头哈腰,住在逼仄的照不见光的小房子里吧?   “代打的事情呢?”   看出来这次的事情确实是经过陆弗之手的了,陆弗之居然知道他代打的事情。   裴寄也没准备管代打的事情,说他诈骗的事情都影响不了他,更别说代打这种绝大多数主播都干过的事了。   无非就是可能之前用来直播的账号也被扒出来,不过都是小事,无伤大雅。   “主播id国服第一,直播时长十二个小时,接单率百分之百,代打效率百分之百……”   裴寄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弗之说的居然是他以前用来直播的那个号,这id还是他那会儿为了吸引人才取的,不过观众们其实对这种纯技术流还不爱说话的主播不怎么感冒,他那时候绝大多数的收入都来自代打,一小部分是零零散散的少有的技术粉给的。   裴寄笑了下,“陆总您调查得还挺详细。”   “魏毅给的。”魏毅手上有裴寄那时候所有的数据,陆弗之插手这回的事情,魏毅当然也不会藏着掖着,想着能一次性解决隐患当然最好不过。   裴寄问:“陆总什么时候打入内部了?”   “内部?魏毅什么时候是你的人了?”   听陆弗之的意思,魏毅似乎跟陆弗之早就认识,裴寄一直不知道他俩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魏毅到底是怎么能把他俩安排到一起相亲的。   不论从家世还是从个人方面,怎么看他都不是能和陆弗之坐上一张桌子的身份。   陆弗之这么一提,裴寄顺势问:“陆总和魏叔叔关系很好?认识很久了?”   “你可以自己去问他。”陆弗之却不再提这个话题,似乎那也不值得多提,“网友很快会把你之前的直播账号扒出来。”   如果不是深入调查,陆弗之还真不知道,裴寄居然已经做直播做了这么久。   那个旧账号的直播时长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如今直播行业确实赚钱,陆氏也一直在试图打造自己的直播平台,陆弗之也做过调查,直播是件费神费力的事情,很少有主播能够长达两年多的时间一直保持着这么高强度的直播时长。   陆弗之仔细看过这份数据,除去裴寄的生日前后三天时间,裴寄满勤。   除此之外,再加上裴寄代打、替女主播代打的时间。   陆弗之带着怒气:“你挺厉害,不需要睡觉。”   算下来,裴寄有休息的时间吗?他居然就这么过了两年多……而他换号的时间,和女主播被爆诈骗的时间吻合,也和他母亲去世的时间吻合。   陆弗之无法想象,那时候裴寄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裴寄没怎么当回事,笑着说:“那不是生活所迫吗?陆总不也经历过?”   陆弗之确实是经历过,那时候他跟裴寄一起打工,起早贪黑,还要上课,但好歹身边有人,有盼头。   甚至那段时间,对陆弗之来说,是最幸福的时候,是如今连梦都不敢梦到的奢望。   但那时候也没有离谱到一天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你可以去做别的。”陆弗之说不出什么重话,甚至一说话,心口就传来密密麻麻的疼,连语气都轻了下来。   裴寄愣了下,“没那些本事。”   他也不是没想过,上学那会儿就有人找过他,说要挖掘他当明星,连陆弗之都被找过。   不过陆弗之拒绝得比他干脆多了,陆弗之本来就不喜欢面对镜头,除了面对他,都不爱笑,去当平面模特还被退货,为此还被裴寄嘲笑了好久。   裴寄不一样,裴寄确实可以,他当平面模特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当明星。   陆弗之问他为什么,裴寄说:“为什么要当明星?我觉得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当普通人已经足够了,难道你以后只想在电视上看见我?”   当普通人就好。   他们谁都想当普通人。   站得那么高,会离自己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远。   而后来。   后来分手后,裴寄想过去当明星,他已经没法和陆弗之在一起了,也过不了那样平淡又幸福的日子了。   但是他没办法。   没办法走出家门,没办法和别人正常面对着面沟通,连沟通都变成了问题,更别说面对镜头。   -   担心陆弗之多问,裴寄故作轻松地说:“陆总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打游戏。”   陆弗之隐约觉得裴寄又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裴寄不想说的,他怎么都问不出来。   但总有一天,裴寄会自愿说。   他有足够的时间等着。   五年都等过来了,第二个五年也无所谓,第三个也无所谓……   只要不死,他有的是时间。   陆弗之嗯了声,“你确定不要管?”   裴寄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毫不犹豫地说:“不用,这有什么好在意的?陆总难道觉得这也是黑历史吗?”   “就算他们反复提起你的母亲,也无所谓吗?”   陆弗之知道裴寄在意什么。   裴寄不是喜欢卖惨的人,更不喜欢向别人展示自己身上的伤疤。   否则当年裴寄那么喜欢他,追着他跑的时候,就不会只口不提他家里只有生病的母亲,哪怕他整日笑嘻嘻的,陆弗之也知道单亲家庭长大的人多么不容易,更何况裴寄唯一的亲人都无法保护他,反而是他自己,年纪轻轻就要保护那个家。   裴寄明明可以用这些来博取他的同情心,偏偏裴寄没有。   每次裴寄笑着说出口的,都是裴寄愿意说的。   裴寄还真被陆弗之戳中了。   他确实不希望自己的母亲在去世后还要被反复提起,尽管那些人是在因为一张莫须有的截图而同情他,他不觉得网友的同情有什么错,如果只是同情他,他当然无所谓。   而且裴寄到现在都没认出来那个所谓的他以前的老板是谁,估摸是哪个营销号起号蹭热度的手段。   但网友又不会信。   “陆总准备怎么解决?”裴寄能屈能伸,立马改了口。   陆弗之淡声问:“不是说不需要管吗?”   “上一秒说过的话和下一秒的我没什么关系。”裴寄放低了语气,“陆总您怎么看?这一秒的我是全新的我,也是拥有新思想的我,这一秒的我认为这事还是得管。”   陆弗之敲了敲手机背面,“我不是说了吗?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也可以向我求助。”   “求助?那我现在这算是在向您求助吗陆总?”裴寄对做这种事得心应手,他向来没什么包袱。   不过今天的陆弗之似乎也格外好说话。   裴寄感觉自己也许可以去买个彩票。   陆弗之没给他直白的回答,只说:“你自己想。”   让他自己想……裴寄眨了眨眼,又给点台阶就往上爬,一爬还爬到头上去了。   他压着嗓子:“求你了,宝贝。” 第26章   陆弗之的办事效率极高, 隔天,裴寄就看到了隶属于野豹直播旗下的陪玩网站发的关于他的代打账号和他本人割席的声明。   也不算是割席,意思就是平台已经核实过了, 那并不是他,而是属于另一个已经离开平台的主播“国服第一”。   这个声明不仅把裴寄当过代打的事情抹了过去, 还把裴寄另一个直播账号和他相关的隐患也一样抹去了。   看得南瓜啧啧称奇,“平台现在办事效率已经这么高效了吗?那他们能不能把我去年直播那张黑图给全网禁了?”   为了庆祝裴寄成功洗脱冤屈,南瓜特意邀请裴寄出来吃一顿, 不过本来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他俩, 南瓜也没把女朋友带出来,两人就选了个裴寄公寓楼下附近的烧烤摊。   见裴寄往水里涮串, 南瓜哇了声,“你至于吗你?”   “我心疼我的胃。”裴寄咬着失去烧烤原味的串, 唔了声, “你那图能叫黑图吗?看多了还挺顺眼。”   南瓜口中的黑图是之前南瓜难得开摄像头被人恶意截的图, 一直被黑子拿来取笑。   “谢谢你难得良心发现安慰我啊,不对啊,什么叫看久了还挺顺眼?你怎么就看久了?”南瓜有种不祥的预感。   裴寄淡淡笑了下,“也就过年那会儿贴门上贴了一段时间……”   “好了你闭嘴。”南瓜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和裴寄聊这种话题了, 这人总能把他对黑子的仇恨转到他身上去。   裴寄不在意地挑了下眉,故意思考了一会儿:“不过你要真找平台给你禁图……”   南瓜立马不骂他了,期待地看着他。   “估计不能, 因为这事不是平台给我解决的。”裴寄嘴巴严实, 但又不想把功劳给平台,他对着南瓜眨了眨眼,又没说具体到底是谁解决的。   南瓜毕竟跟他相处了这么久,一见他这表情, 就诶了声,“你别告诉我是陆总。”   裴寄咬着串笑了声。   “……你不是说你俩没可能吧?不是,理论上我也能猜到能干这么大事的也就陆总那个身位的了,但理智上吧……你俩是不是……”南瓜话说了一半,又突然想起来什么,脸色变了变,欲言又止地看了裴寄几眼,“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对他有想法?”   裴寄话不着调:“陆总又帅又有钱,没想法才不正常吧?”   南瓜急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南瓜不知道这两人当初怎么分的,也不敢多问,怕真戳中了裴寄的伤心事,但有件事他必须得说:“你要真对他有死灰复燃的想法,我还是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裴寄心说就算是真有,我也不敢真干。   陆弗之不恨他就不错了。   昨天跟陆弗之说完那句胆大包天的话,陆弗之连个反应都没给,就直接挂了电话。   不过南瓜这么说,裴寄倒挺好奇,“为什么?”   南瓜看了看四周,才神神秘秘偷偷摸摸说:“我宝宝不是有点人脉吗?她说前几天陆总跟人吃饭,在饭桌上亲口说自己已婚。”   “真的假的?那他有没有说,结婚对象是男是女?”   裴寄半点没有失恋的样子,南瓜狐疑地盯着他看,又摇摇头,“不知道,现在陆总他爹不是病重吗,听说老陆总刚生病的时候就催着他结婚了,结婚对象都给他找好了,估计就是家里安排的吧。”   裴寄点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他电话响了。   电话的备注还是余薇。   那天从陆弗之家里离开,他跟余薇互换了手机号,不过至今还没联系过。   余薇的电话也不好不接,裴寄没避着南瓜,电话接通后,余薇就亲切地唤了他一声小裴。   裴寄跟长辈相处很自然,顺口关心了余薇几句,余薇就问他:“你现在在家吗?我今天出门办事,正好路过你和弗之家,我给你们送点东西过来。”   他和陆弗之家?   裴寄愣了一瞬,才想起来结了婚是该住一起。   但陆弗之从来没提起过,他也就没想过。   不过听余薇这话的意思,在她那边,他跟陆弗之是住在一起的。   裴寄不知道余薇口中的他和陆弗之的家是在哪儿,只能说自己还在外面。   “没关系,我今天不急着回家,正好好久没见你了。”余薇今天似乎铁了心要见他。   裴寄也不好再找别的理由,只能让余薇在楼下等一会儿,他现在马上回去。   等裴寄挂了电话,南瓜一脸不解地问:“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阿姨?”   裴寄没法改口喊余薇妈,好在陆弗之没让,余薇也没让,他就一直喊的阿姨。   闻言,裴寄随口道:“我丈母娘。”   “丈、丈母娘?”南瓜满脸写着不相信。   裴寄连个对象都没有,有哪门子的丈母娘?   裴寄也不管他信不信,转头又给陆弗之打了个电话。   余薇过来的事情他肯定得跟陆弗之提,不然到时候穿帮了就不好了。   不过这似乎还是他俩结婚之后他第一次主动联系陆弗之。   等电话通的时间里,裴寄没来由地有些紧张,有些怕陆弗之拒绝,也很怕听见那头传来系统机械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没办法。   刚和陆弗之分手的那段时间里,裴寄实在是熬不过去,就只能试图尝试着给陆弗之打电话,但陆弗之也许是拉黑了他,也许是设置了拒接陌生人电话。   每次打过去都是反复的无人接听。   但就是这样的无人接听提示音,都能成为裴寄入睡的催眠曲。   出乎意料的,陆弗之接得很快,裴寄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传来陆弗之的一句“暂停”。   听起来是在开会。   不愧是大老板,这都快晚上八点了,还在开会。   裴寄问:“陆总,打扰到您了?”   助理目送着陆弗之走出会议室,和会议室里一众高管们面面相觑。   “什么事?”陆弗之站在走廊的窗边,语气比平时都温和。   裴寄兀自松了口气,擦了擦手心的汗,笑了声,“陆总,冒昧地问一句,我和您的家在哪儿?您母亲现在在我俩家楼下等着我回家。”   陆弗之并不知道余薇去找裴寄的事情,皱了下眉,没回答这个问题,直接问:“你现在在哪?”   裴寄那边背景音嘈杂,很明显不是在家。   陆弗之去开会前看过,裴寄今天还没直播。   裴寄下意识报了烧烤店的名字,“您要不让阿姨回家?”   余薇要是真的进了他俩的“家”,结果家里就陆弗之一个人的东西,岂不是很容易就被戳穿?   “在原地等着,等我十五分钟。”   听陆弗之这话,似乎是没有想劝退余薇的意思。   陆弗之电话接得快,挂得也快,裴寄都还没应,他就挂断了,半点没给裴寄拒绝的机会。   裴寄看着手机考虑了一会儿该怎么在余薇面前蒙混过关,一抬头,见南瓜一脸见了鬼似的盯着他看。   “你刚是给陆总打电话吧?什么,什么你和陆总的家在哪儿?你说的丈母娘,不会是陆总他娘吧?”南瓜被这信息量给砸晕了。   裴寄嘴里虽然很少有实话,但总不至于连打电话都在演他吧?   裴寄眨着眼单手撑着下巴看了南瓜一会儿,看得南瓜脑门发热了,裴寄才说:“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南瓜脑袋晕了,“你俩不是……”   不是前男友吗?怎么就变成已婚状态了?我靠!难怪之前陆弗之来接裴寄,还跟他们一起去吃饭!   南瓜感觉自己吃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瓜。   裴寄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一定要保密。”   南瓜虽然爱八卦,但对朋友的事情一直保密得很好,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把裴寄之前做过的那些什么代打的事情抖出去。   裴寄也是故意告诉他的。   因为裴寄怕自己一个人撑不住这件事。   裴寄不喜欢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私事,但当年和陆弗之分手之后,他一个人憋了太久,也太难受,难受到都无法正常跟人交流了。   裴寄不想再回到那样的状态。   南瓜连连点头,憋了好一会儿都没敢问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他隐隐能觉察到裴寄身上藏着他不知道的事情,但人总是会有自己的秘密的。   不过他没能憋出什么能问的问题来,就有个看起来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跑到他们这桌,在桌子前转悠了小半分钟,似乎才敢凑上来,站到裴寄面前,十分紧张地问:“你是主播寄了吗?”   男生说完又看了这时候坐在一旁当透明人的南瓜一眼,那眼神里很明显的厌恶。   差点给南瓜看蒙了。   裴寄原本想说是,他也不是第一次碰到粉丝了,以往都会很友好地答应对方不算过分的要求,不过这会儿他话拐了个弯说:“不是,我不认识你说的主播。”   南瓜意外地诶了声,男生似乎被裴寄这回答惹怒了,立马变了脸,“南瓜不是在这吗?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你不是寄了那你是谁?耍什么大牌?”   “原来你不是黑粉啊。”裴寄情绪稳定得很,被这么说了也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说的话却直戳人心:“刚看你看我们的表情,我以为你是我黑粉。”   南瓜低低靠了声,小声说:“倒也不用那么直白。”   不过他心里还是感动的,裴寄虽然嘴上不饶人了点,但对朋友真的没话说。   男生估计是被裴寄这么直白的话惹得羞恼了,没好意思再在他们这边停留下去,恶狠狠瞪了裴寄和南瓜几眼就跺着脚跑了。   “我允许你过年把我的照片贴门上了。”南瓜感动地说。   裴寄心情没受到影响,还看了眼时间,又叫了点吃的,才说:“那还是算了,过年的时候我天天失眠。”   南瓜立马收回了自己的感动:“……滚。”   他们点的第二轮东西才上来,南瓜女朋友就打视频过来查岗了,裴寄又看了眼时间,都过去十来分钟了。   他心不在焉听着南瓜在那一口一个宝宝,没注意到刚刚的男生去而复返。   南瓜也没发现,还是他女朋友从他这边的镜头里看见了什么,一脸疑惑地问:“那个穿白衣服的男生你们认识?就那个手里拿着啤酒瓶的,他在寄了身后站了一会儿了。”   “什么?”南瓜镜头对准的是桌子的方向,他谈恋爱以后体重有点超标了,他女朋友最近在监督他减肥,不允许他吃太多,要求看着他吃哪些东西。   南瓜刚说完就靠了声。   站在裴寄身后的那个男生居然举起了手里的酒瓶!裴寄一无所知,还在那专心用白开水涮着他的串。   “裴……!”南瓜吓得尖叫出声,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被椅子绊倒。   裴寄抬起头“嗯?”了一声。   “快躲……”南瓜被吓得混乱的声音混着“嘭”的一声。   啤酒瓶碎掉的声音,四周客人尖叫的声音。   南瓜试图上去阻止男生的脚步停住了。   裴寄也愣住了。   有什么细碎的东西从他后颈处散落。   裴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才缓缓扭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挡在他上方的手臂,西装袖子被啤酒瓶碎片划破了,有血从那道破口里面流出来。   裴寄心跳骤停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想都没想就抓住陆弗之受伤的手:“陆弗之你疯了吗?”   陆弗之倒是平静得很,似乎被扎伤的不是他,他淡淡看了裴寄一眼,也没把手从裴寄手里抽回去,“还是先处理这个人吧。”   陆弗之说的是那个男生,他这会儿还单手牵制着男生拿着剩下的半个酒瓶的那只手,剩下的碎片看起来尖锐得比刚刚一整个酒瓶都危险。   难以想象这要是扎到人身上会造成什么样的伤。   闻言南瓜连忙上前帮忙压制住男生,周围的人也立马报警的报警,议论的议论。   男生大概因为没达成目的,嘴里还在不断地骂着,“把你手废了看你还怎么当主播!”   “废物东西装你X。”   “……”   骂了一半就被南瓜以绝对的体重压制压倒在了地上,连手里的碎酒瓶也被夺走了。   裴寄空白一片的大脑这会儿才恢复过来一点,听见这些话,瞥了对方一眼。   裴寄平时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笑嘻嘻的,就算是打游戏遇到了演员,他也不会落脸。   这人真是他粉丝,见多了他的笑脸,这会儿却是第一次见他冷脸。   被他看了那么一眼,突然就不敢再骂了。   他有种预感,他要是再多说一句话,裴寄可能会真的弄死他。   南瓜没注意到裴寄什么表情,他一屁股坐在男生背上,一边给自己散热一边说:“你们赶紧去医院,一会儿警察来了我跟他们说。”   裴寄就穿了那么一件无袖背心,也没衣服阻挡,他不敢想这要真是砸在裴寄身上,裴寄以后还能不能再继续打游戏了。   南瓜说着,偷偷瞥了陆弗之一眼。   不得不承认,陆总反应速度比他快多了。   他刚刚其实吓得大脑都空白了,不然也不会没来得及提醒裴寄,但陆弗之刚过来就直接窜过去了,反应比他都快。   要说没感情,是不可能下意识那么做的。   南瓜目光在裴寄和陆弗之之间辗转了几次,拍了拍男生的脑袋,“别动啊老实点,不然我压死你,我还没完全坐下来呢。”   这附近就有医院,裴寄直接打了车,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到了医院,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陆弗之的手。   瞥了眼陆弗之没什么变化的脸色,似乎也没有意识到他俩这一路上都一直牵着手,裴寄干脆也装不知道,拉着陆弗之进了急诊,才听见陆弗之淡淡地问:“还不松手吗?”   “忘了。”裴寄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瞥了眼陆弗之的衣袖,有点想看,但还是忍住了。   陆弗之没再说话,在医生给他检查伤口的时候都没吭声,从裴寄口中得知受伤的原因之后,还给他开了个伤情鉴定,说之后能用上。   陆弗之的伤看着吓人,其实也没伤到筋骨,缝几针就好了,不过医生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看见他手臂上还有旧伤,顺口问:“怎么弄了那么多伤?上学时候打架打的?”   医生不问,裴寄还没发现,脱下衣服,陆弗之的手臂上有不少已经留疤的伤。   裴寄记得陆弗之上学那会儿根本不打架,一直到分手,他身上都没有伤,最大的伤可能就是被裴寄抓出来的爪痕。   注意到裴寄落在自己手臂上的目光,陆弗之眼皮动了动,“不是。”   但到底怎么来的,陆弗之也没接着说。   医生也就没再多问,只叮嘱他记得吃药,注意不要碰水,“洗澡的话他自己不方便你帮着洗就行了。”   后面这话是对着裴寄说的。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裴寄也知道陆弗之估计不想被人误会和他的关系,才会在进来的时候提醒他松手,也没劳烦陆弗之亲口去解释,立马抢着答。   医生意外地问了句是吗,“直男啊,直男不是更方便帮忙?”   裴寄笑了下,就听见陆弗之冷静地说:“不是直男,不方便。”   裴寄脸上的笑淡了点。   他知道陆弗之说的那句不是直男指的是他。   不管怎么说陆弗之都是为了帮他挡那一下才受伤的,他也不是不能帮陆弗之洗澡……但陆弗之这么一说,直接把他的后路堵死了。   既然陆弗之那么不喜欢他,又何必帮他挡那一下?   裴寄想不明白了。   裴寄盯着陆弗之包扎好了的手臂发了会儿呆,一直到听见陆弗之对医生说,帮他也检查一下伤口,才回过神来。   “什么伤口?”裴寄不解地问。   陆弗之瞥了他一眼,那表情说不上很好。   看来是真的对他很不满意。   裴寄僵硬地扯出个笑,心说又不是我让你挡那一下的……陆弗之就把他的衣领往下拉,露出他后颈的一片皮肤。   裴寄愣了一下,耳根还没来得及红,医生立马就窜了过来,哎呀了声,“这是被碎玻璃划的吧,嚯,还不少。”   裴寄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受伤了,他没什么痛感,等医生帮他消毒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了一点细碎的疼痛。   医生还在那碎碎念,“还好碎玻璃没扎进去,你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能忍哈,一个缝针不打麻药都不吭声,一个受了伤都没感觉。”   裴寄低着头盯着陆弗之的鞋面,笑着道:“我比较耐痛。”   裴寄的伤处理起来很快,等处理完,南瓜的电话也正好打了过来。   南瓜问陆总的伤怎么样了。   裴寄看了眼已经重新穿戴整齐的陆弗之,说:“没什么大碍,我现在过去找你。”   他们已经出了诊室,挂断电话,裴寄看向站在一旁的陆弗之,“陆总您要不要和阿姨说一声?今晚我可能见不了她了。”   他这会儿才想起来余薇还在等着他们。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他还得赶去警局一趟,也不想把这事告诉余薇。   他怕余薇怪罪自己。   就像当年陆庭怪罪自己一样。   陆弗之目光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裴寄被看得头皮发麻,“我也不是故意不想见您母亲……但那人毕竟是冲着我来的,您要是觉得我怠慢了工作,可以扣我工资。”   “工作?”陆弗之直接气笑了,也难为裴寄在这种情况下还记着他母亲的事情,还记得提醒他。   怎么刚吃东西的时候就没注意到有人在接近他?   见陆弗之表情越来越难看,裴寄睁大了眼睛:“要不,陆总的医药费也算在我的工资里?”   陆弗之给余薇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和裴寄临时有事暂时回不去了,发完之后也没等余薇回复什么,直接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才盯着裴寄说:“你再多说一句话,你这个月的协议费用一分都没有了。”   看起来真的因为这个气得不轻。   裴寄沉默了一会儿,“这个月的钱不是已经打给我了么?难不成还得我打回去不成?”   平心而论,陆弗之在当老板这方面真的不错,月初就把协议费用打到了他卡上,跟压根不怕他跑路似的。   当然,裴寄也不可能跑,除非陆弗之说中断这场交易。   “裴寄。”陆弗之压低了声音。   裴寄一听这俩字就觉得陆弗之在威胁自己,立马乖乖闭上了嘴,隔了一会儿,见陆弗之没有要自己离开的意思,裴寄又问:“陆总,我给您打辆车送您回家?今晚的事情都怪我……”   也确实怪他,要不是他打电话给陆弗之,陆弗之也不会受伤。   裴寄突然就拘谨了起来,说了一半,又突然说:“谢谢陆总替我挡了那一下,陆总您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裴寄,你认为我为什么要给你挡那一下?”陆弗之一句话,把裴寄砸得没声了。 第27章   一直到了警局, 裴寄都没能从陆弗之那句话中回过神来。   能为什么?   他不敢多想,总觉得陆弗之跟他在一起,就过得没那么好了。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是, 好好一个大少爷跟着他吃苦,差点抛弃大好的前程和家业, 现在哪怕假结婚,居然也这么倒霉。   他本来应该高兴的,至少陆弗之替他挡那么一下, 意味着应该还有点在乎他。   但现在他不敢高兴, 甚至都不敢跟陆弗之多说两句话。   要不还是等哪天……让陆弗之另外找人结婚吧?   裴寄不着边际地乱想,又受不了陆弗之跟别人结婚。   没再见的时候他压根不会想这些, 现在跟陆弗之重逢了这么久,再想起这种假设的事情, 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受不了。   也不知道他当年到底怎么能忍受得了和陆弗之分手的。   见他分神, 南瓜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回神,你不会被吓傻了吧?”南瓜说着往里头看了眼。   他跟裴寄的笔录都做完了,陆弗之还在做笔录。   裴寄来之前,那个男生还在狡辩, 说自己是裴寄的粉丝,不是故意想伤害裴寄的,只是喝了点酒又被裴寄嘲讽了, 有点上头了。   说来说去, 又变成怪裴寄耍大牌。   还好民警明辨是非,那烧烤店外面正好有监控拍到了全过程,听都没听他胡扯,只让他安分点。   “还好陆总给你挡了一下, 我听他那意思是想废了你的手,我靠真恶毒啊。”虽然是头部主播,但裴寄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南瓜心有余悸地说:“以后你还是戴口罩出门吧,不行,我们以后还是别去外面那种摊子吃东西了,太危险了。”   知道他是真被吓到了,裴寄难得没呛他,拍了拍他肩膀:“要不你去找你宝宝压压惊?这边有我在就够了。”   南瓜拒绝了裴寄的提议,坚决要留下来等结束了再走。   裴寄靠着他肩膀,“你确定?一会儿你要跟着我和陆总一起回家?嗯……大晚上确实挺需要光。”   南瓜靠了声,“你俩到底怎么回事?那算了我还是先走了吧,有事打我电话。”   裴寄笑着说:“车给你叫好了。”   南瓜走了没一会儿,陆弗之那边笔录也做完了。   男生属于寻衅滋事,再加上伤了人,会判刑。   陆弗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司机把车开了过来,裴寄坐上陆弗之车的时候,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后就挤出一句:“你的手还能工作吗?”   “左手,不影响。”这点伤对陆弗之来说算不上什么。   裴寄点点头,又觉得没什么话说了。   本来是有的,但这时候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合适了。   他心底始终绕着陆弗之是因为他受伤这个弯,绕不出去,连人都拘谨了许多。   安静了一会儿,倒是陆弗之问:“想出来答案了吗?”   “什么?”裴寄维持着表面的平和,问。   陆弗之没什么情绪地复述:“你认为我为什么要给你挡那一下。”   “您人美心善?体恤员工?还是……婚后义务?”裴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回答,也不知道陆弗之问这个干什么,又想听什么答案。   他说着见陆弗之看向自己,那双眼睛落在他身上,看得他也不知道在心虚个什么劲,只好扯着嘴角笑了下,“要不陆总您直接告诉我?”   陆弗之差点被裴寄这番猜测气笑了,冷笑了声,“你继续猜,我对员工没那么好。”   “是吗?看起来也是,助理哥,你大半夜还跑来当司机也蛮辛苦的。”裴寄说着说着把话扯到了正在开车的助理身上。   助理哪里敢说话,老板脸都快绿了。   他拿点加班费容易吗?   助理只好尴尬地笑笑。   裴寄也没继续让他为难,没什么坐相地歪歪扭扭靠在椅背上,“陆总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语文阅读理解就没拿到过几分。”   裴寄和陆弗之都是理科生,但陆弗之的文科学得好,裴寄却不行,就像他自己说的,语文的阅读理解就没拿到过什么分数。   那时候陆弗之为了提高他的阅读理解能力,硬是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堆文章让他看。   看得裴寄半夜都在梦里和作者对峙,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写文。   “还以为你这么多年起码有点长进。”陆弗之接话接得自然,自然到裴寄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陆弗之又淡声,“没想到除了阅读理解,连反应能力都退化了。”   “陆总这是在骂我?”裴寄隐约觉得陆弗之指的是烧烤店的事情。   “看来还没退化到什么都听不懂的地步,下回有人拿把刀站在你身后是不是得把刀捅进去了才能发现。”陆弗之到的时候裴寄就在那发呆,根本什么都没察觉。   真不知道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裴寄眨了眨眼,“那还是能感觉到痛的……陆总不也是连缝针都没吭一声吗?要说钝感力,还是陆总比我强点,是这个词吧?”   裴寄那伤口小不痛很正常,但陆弗之那么大的伤口,缝针连脸色都没变一变。   陆弗之以前有这么能忍痛吗?   好像也有。   那时候搬东西陆弗之手上脚上都起了泡,泡破了他都没说过一句痛。   还是两人一起洗澡的时候裴寄发现了,骂了他一顿为什么不早说,又给他上药,又心疼地亲着他手心的伤。   现在再想想,说到底还是怪他。   要不是他,陆弗之哪里需要吃这种苦。   裴寄脸上的笑顿住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裴寄说:“陆总一会儿把我放便利店门口就行。”   “我母亲还没回去。”陆弗之的话让裴寄打了个激灵。   但看了眼路,他们走的确实是回他家的路没错。   裴寄问:“那我们现在?”   “她在你家楼下,她今天去医院复查,应该不是很想回家。”陆弗之确实是给余薇发了消息,余薇也回了,回的却是她会等他们回家。   陆弗之也没有劝余薇回家。   余薇每年都要去医院复查几次,每次复查结束,她都不太愿意回家。   毕竟她就是在那个家里摔断了腿,变成终身残疾的。   裴寄能猜出来陆弗之说的复查是什么,低低哦了声,也没打算多问。   他没问,陆弗之却主动说:“她的腿是摔断的。”   裴寄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想法,但还是下意识接话:“还有好的可能吗?”   “没有。”陆弗之语气淡淡地问:“你不想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摔断了腿吗?”   裴寄对这个真不感兴趣,在和陆弗之结婚之前,他也根本没见过余薇,和余薇没有任何交集。   但陆弗之特意提了,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等他问,陆弗之说:“她的腿是在我们分手那天摔断的。”   一直到了公寓楼下,裴寄都没回过神来。   陆弗之和他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要找他算账吗?   陆弗之那时候又是被他甩了,又是母亲摔断了腿……估计很难熬吧。   所以才会那么果断地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早知道换一天分手了,至少得换陆弗之最平安的一天。   余薇的车果然在裴寄家公寓楼下等着,因为时间太晚,余薇已经在车里睡着了。   陆弗之没吵醒她,过去和司机说了几句话之后,把余薇带来的东西让助理搬了下来,就让司机送余薇回家。   等陆弗之让助理把余薇带来的东西搬上楼,裴寄依然魂不守舍,都没在意陆弗之又跟着自己回了家。   “东西你自己整理。”陆弗之的声音把裴寄的魂喊回来了一点。   裴寄下意识问了句什么,才发现他跟陆弗之这会儿都已经站进他家里了,助理不知所踪。   但是他什么时候开的锁?他怎么没印象?   “你怎么又……”   “又怎么?”陆弗之神态自然地在门口换了双拖鞋,自然地好像这也是他家一样。   裴寄哑了一会儿,“陆总您这是半夜又找不到能做饭的地方了?”   “手受伤做不了饭。”陆弗之瞥了他一眼,蹲下来查看了一下余薇带来的那些吃的用的,基本都是高中那会儿陆弗之让家里阿姨做过的一些菜。   那时候他吃不惯食堂的饭菜,裴寄就翻墙跑去校外给他买。   学校的墙上有的地方有碎玻璃,裴寄的钝感力确实很差,就连被那么大的玻璃划伤了他都没察觉,白色的校服衬衫被血染了好大一块他都依然嬉嬉笑笑,又装不经意地观察他到底有没有吃自己买的饭。   校外的饭依然不合陆弗之口味,但陆弗之还是吃完了,回家之后就开始犯金贵的少爷病,把余薇急得差点给他休学,自责地骂自己不该为了让他接受社会化训练而送他去那么普通的学校。   幸亏那天陆庭没有回家,余薇也没来得及给陆庭报告他的情况。   陆弗之隐瞒了是外面小店惹的祸,把祸源栽赃在了学校食堂上,让家里的阿姨给自己做一份午餐带去学校。   只是后来他的饭量越来越大,带去学校的午餐份量也越来越大,连口味都变得奇怪起来。   -   陆弗之没去碰那些菜,他不在乎余薇送来了什么东西。   倒是裴寄也跟着他蹲下来看了一会儿,“我不会做饭。”   “不会就扔了。”陆弗之毫不在意地说。   裴寄意外地看了他两眼,“陆总不是来借厨房的那是来干什么的?”   “我告诉过我母亲,我们现在一起住在这里。”陆弗之找了沙发上的空地坐下,旁边还扔着裴寄出门前随手换下的睡裤,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又放了回去。   裴寄也猜到了,不然余薇不会跑到他家楼下。   但问题是,“她信了你住在这里?这么小的地方,怎么看也不像住得下两个人。”   “为什么不信?我连单人间都住过。”陆弗之提起往事来倒是淡然。   但听的人不淡然。   裴寄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两人曾经住过的那逼仄的小房子,也确实,那房子比现在这套公寓小多了,他和陆弗之都挤了那么久。   裴寄扯出一个笑,“那不是怕阿姨怀疑吗?要是哪天阿姨真想来看看我们家长什么样怎么办?”   哪里有什么我们家?   要真说起来,他跟陆弗之的家,早就在五年前散掉了。   “我也考虑到了这个。”陆弗之倒是难得赞同裴寄的话。   裴寄立马开始给他出主意,“其实陆总您可以随便找个地方,拿几件您的衣服再买几件不属于您的衣服,随便买点两个人用的东西……”   “不用那么麻烦,明天我会让助理把我的东西送过来,以免我母亲发现我们没有住在一起而起疑。”   陆弗之一句话,直接把裴寄后面的话堵死了。   裴寄刚从冰箱里翻出一瓶可乐,还好没灌进去,倒是把盖开了,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声,他也被气泡味呛得咳了声,“陆总您不是开玩笑吧?我这边哪里住得下两个人?”   别说住不下,就算住得下,他和陆弗之有什么住在一起的必要吗?   陆弗之难道不是一大清早醒来看见他就想掐死他?   “以前那么小的房子怎么住的?”陆弗之瞥了裴寄一眼。   原本裴寄还想喝冰可乐,被陆弗之这么一看,他下意识把盖子盖了回去放回了冰箱。   裴寄笑了下,“那时候我们不是睡一张床吗?又没有沙发又没有电脑的,连衣服都塞一起,陆总您现在应该也过不了这样的生活吧?”   “现在也可以睡一张床。”陆弗之的回答让裴寄成功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裴寄咳了好几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陆总您别开玩笑,我俩怎么睡一张床?”   陆弗之淡淡地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在告诉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陆弗之看起来是真无所谓。   但裴寄哪能无所谓?他是个正常男人,还是个干涸了五年的正常男人。   光是被陆弗之碰一下,勾一下腿,他都能起生理反应,更别说陆弗之睡自己身边了。   哪个正常男人自己喜欢的人睡自己旁边,却能忍得住什么也不做?   他倒是不怕陆弗之会对自己做什么。   陆弗之起反应,那纯粹是因为他乱撩,陆弗之那是正常生理反应,要来真的,陆弗之估计连碰都不想碰他一下。   但他不一样。   陆弗之睡他边上,他怕自己半夜都能对陆弗之动手动脚。   那样多不好。   裴寄吸了口气,“陆总您就不怕我半夜对您做点什么?”   “你想做什么?”陆弗之淡然地问。   裴寄开始笑得不着调了,“我能做什么陆总您不是清楚吗?以前我俩睡一起,您不是知道我闲不住,老对您上下其手?”   其实不是,裴寄嘴上说得多,睡觉却还是规矩的。   但架不住只要躺下,陆弗之就会亲他,两人年轻气盛,亲着亲着就容易亲出事情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陆弗之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生气,不过说的话,没好到哪里去。   裴寄愣了下,心说那还不是你一直在提以前。   裴寄没说话,陆弗之却起身走到他身前,反问他:“难道不是吗?”   以前的事情,只要裴寄愿意,他也可以既往不咎。   裴寄费劲地挤出个笑:“当然是。”   以前和现在当然不一样。   陆弗之分得那么清楚,分不清楚的人是他。   到现在都活在过去的美梦里不愿意醒来。   陆弗之说要住在这儿,裴寄本来以为他也就是说说而已,顶多把衣服拿过来充充数,但等陆弗之真进了他卧室,裴寄才开始怀疑陆弗之那话不会是真的吧?   但陆弗之今天才给他挡了那一下,要真把人赶出去,倒显得他没良心了。   裴寄卧室也小,就那么一台电脑一张床,裴寄对住的地方没什么要求,能住人就好。   这会儿陆弗之站在他卧室里,把他这卧室衬得更小了。   不过更小也没那时候他和陆弗之住的地方小。   见陆弗之去拉自己的衣柜门,裴寄眼皮跳了跳,“陆总这是?”   “找身衣服,洗澡。”   陆弗之还真把这当他家了。   裴寄吐了口气,“我的衣服陆总应该穿不上吧?”   “又不是没穿过。”   裴寄一下子就听出来,陆弗之指的是以前他俩住一起的时候,早上起床起得匆忙的话,两人确实拿错过衣服。   他俩身高差不了太多,但体型还是有点差别的。   裴寄天生骨架小,他的衣服在陆弗之身上很容易变成紧身衣。   嘴上说什么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结果又在提。   陆弗之什么时候变这么双标了?   裴寄是个很容易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人,陆弗之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递杆子,哪怕知道前面可能是什么大坑,裴寄还是忍不住接住了,“那时候我跟陆总又不分彼此,现在能一样吗陆总……陆总您肌肉还挺发达。”   裴寄话都没说完,陆弗之就当着他的面把衣服脱了,身上就剩了件老头背心。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裴寄就发现了,陆弗之这身材和以前没太大区别。   那时候陆弗之是搬东西搬出来的,裴寄也有肌肉,不过这几年不干活,早就没了。   但现在陆弗之这不会是练的吧?   但比起肌肉,还是陆弗之手臂上的伤更吸引人点。   “现在我们不是结婚了?”陆弗之这会儿又开始接话了。   裴寄摸不透他什么心情,故意笑着道:“那不是协议结婚吗?陆总上回不还提醒我,得记着这点……不能乱搞事,一会儿又越界了。”   陆弗之应该还记得这茬,从柜子里拿了件裴寄的老头衫和睡裤,看都没再看裴寄一眼,就进了浴室。   裴寄松了口气,又提醒他,“医生说了你的伤不能碰水。”   陆弗之没声音。   裴寄在门口转悠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像个想偷看别人洗澡的变态。   陆弗之是个成年人了,对这种事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他管那么多做什么?   可陆弗之的伤是因为他……   “裴寄。”裴寄还没想出个办法来,就听见陆弗之的声音混着水声传了出来。   裴寄怀疑陆弗之想测试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外面当变态,毕竟这事儿他以前也确实干过,那时候他跟陆弗之还没睡一起呢,还只是高中,单纯出去玩。   没有一个人不会对自己对象的身体不感兴趣,裴寄也一样。   那时候他俩还挺纯情,亲亲抱抱没少过,但也只是限制在这个范围内,就是陆弗之每次亲他都喜欢摸他,摸多了裴寄就容易起反应,又什么也干不了。   现在也没差。   裴寄还以为过了几年自己好歹能对陆弗之有点抵抗力了,事实证明时间根本改变不了一切。   他往外边挪了挪,又笑着问:“陆总什么吩咐?”   “进来。”陆弗之说。   裴寄愣了下,“陆总,这不太好吧?男男授受不亲。”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陆弗之没再说话,就是隔了小半分钟,陆弗之还穿着背心和长裤拉开了浴室的门,盯着裴寄说:“进来,医生不是让你帮我洗澡?”   “我倒是挺想,就是陆总您就不怕被我看光了?”那不是医生误会了他俩的关系?   其实也算不上误会,不过他俩是协议结婚而已。   陆弗之扫了他一眼,“你可以闭着眼睛。”   “那不至于吧?我又不是没看过,虽然隔了这么久我可能都忘了。”裴寄说着说着就不着调起来,“陆总您要是不介意我也不会介意,不过闭着眼睛真不好操作,万一我摸到什么不该摸的地方怎么办?”   “那就把手剁了,别忘了我是因为你受的伤。”   这话跟金牌一样,瞬间给裴寄压死了。   裴寄也没敢再贫嘴,进了浴室感觉里面的温度高得吓人。   陆弗之的手臂也确实不方便洗澡,起码上半身是不方便。   但裴寄也没这么正经地给陆弗之洗过澡,见陆弗之穿着西装裤背对着自己坐在小板凳上,他扯着陆弗之背心问:“陆总,能脱吗?”   陆弗之看都没看他,光嗯了声。   但裴寄脱他衣服脱了一半,陆弗之又不乐意了,动了下,“我自己来。”   裴寄笑着说好,面上倒是挺祥和,但裴寄看了眼镜子里自己的脸,怎么就那么红?   他太久没碰过陆弗之的身体了,光是毛巾给陆弗之擦背,他都觉得煎熬,再加上浴室温度高,更是闷得难受。   本来觉得这可能是个好差事,但真干起来,还是非常考验裴寄的意志力。   陆弗之的后背上跟他手臂上一样,也有不少大大小小已经愈合的伤。   裴寄看得愣神,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也不知道陆弗之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伤的,难不成他去国外迎接迟来的叛逆期了?   裴寄发誓自己规矩得很,就摸了那么一下,陆弗之原本弓着的背突然直了起来。   “够了。”陆弗之这声音哑得裴寄都听出了端倪,坐姿也变得不正常,西装裤被打湿了很容易看出形状。   裴寄瞄了一眼,也顾不上那些伤了,又故意用指甲刮了下陆弗之的后背,“陆总,您还好吧?需要我出去给您让个独立空间吗?”   陆弗之还真的说:“出去。” 第28章   裴寄没觉得陆弗之真会做什么, 更何况陆弗之现在手还伤着,但在浴室门关上的时候,裴寄的嘴还是没能闲住, 在外面喊了声,“陆总需要帮忙可以喊我。”   陆弗之没出声。   裴寄去客厅的沙发上窝着喝完了一瓶冰可乐, 又给南瓜发了消息问他现在应该挺空的吧。   南瓜扣了个问号,[哥你怎么了,你终于意识到自己今晚也受到惊吓需要我安慰了吗?]   [下周的跨区活动我想好玩什么了, 就前段时间新出的那款恐游如何?]裴寄所说的跨区活动指的是平台全部的主播跨区联动, 也就是像他们这种目的地游戏区的和其他游戏或者颜值区的主播一起玩。   裴寄每次都和南瓜组队,再去找其他区的主播。   这回活动时间刚公布, 单机游戏区的明天就已经联系了裴寄,想这回跟他们组队, 玩的内容就由裴寄来定。   南瓜大惊失色:[你一定要在这样的晚上提这么恐怖的事情吗?你就不怕把明天那小孩儿吓崩了?]   裴寄:[别把锅甩小孩身上]   裴寄思考了一会儿, 看了眼卧室, 见没什么动静,才又接着问南瓜:[百事通,问你个事,你知道陆总在国外干什么去了吗?]   [有事百事通没事八卦精, 我看透你了寄了!]南瓜还真知道点什么,[我听说老陆总刚生病那年陆总就要回国了,但硬是被扣押下来, 说是老陆总怕他回国就把自己踹了,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精彩啊,小子还能踹老子,老子还怕独生子抢家产]   裴寄拍了拍南瓜的头像:[少看八卦头条,戒掉豪门狗血小说]   看来南瓜也不知道陆弗之在国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弗之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伤到底哪里来的?陆弗之回国那么久, 也没什么风声传出来说他去国外上了什么什么学校,跟人打架斗殴什么的,一般来说,要真干过这些事,早就被拿来当诋毁他的工具了。   南瓜愤怒地给裴寄发了几个火龙表情包,也没敢多问裴寄怎么跟陆弗之结婚了,问陆弗之的事情还要问到他头上。   不过裴寄秉持着用完就扔的原则,压根没再回他。   裴寄也不是故意不回,只是一直在思考陆弗之身上那些伤的来源。   那也不像是一次性能造成的伤,肯定不止一次,不然不至于那么混乱。   他想得出神,也没注意到陆弗之出来拿了水,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喝完水,又回了卧室。   等裴寄回自己卧室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床被占了。   陆弗之说住一起还真是住一起。   也幸亏裴寄当初没把房东的双人床给换了,陆弗之躺上面,就占了一半的地方。   这人好歹还有点良心,给他留了一半。   裴寄都多久没跟陆弗之睡一起过了?   五年多了。   也不知道陆弗之是完全对他放心,还是完全对他没有感情,才能这么泰然自若地往他床上躺。   估计还是后者居多。   陆弗之看起来是睡着了,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裴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往前走。   片刻,他还是往后退,退出了卧室。   他心里有鬼,做不到那么安然地跟陆弗之躺一张床上,大不了明天陆弗之去上班了,他再补觉。   他不信陆弗之能一直住他这儿。   出去之前,裴寄还是很贴心地关上了卧室的灯和门。   黑暗里,陆弗之睁开眼,看着被关上的卧室门,看了许久,又无声笑了下,闭上了眼。   和裴寄想得一样,第二天早上他从沙发上醒来的时候陆弗之人已经不见了。   裴寄睡眠其实一向不太好,经常性做一整晚的噩梦,更别说睡这种完全无法容纳成年男人的沙发,睡一晚上能腰酸背痛一个星期。   但特奇怪,昨晚居然睡得还不错,就连陆弗之什么时候走的他都没察觉。   裴寄打着哈欠躺回自己床上,半晌,又动了动,把脸埋在了陆弗之睡过的那一半枕头上。   -   裴寄遇到癫狂粉的视频不知道被哪个好心人传到了网上,裴寄那张脸和直播间里一如既往的穿搭太好认了。   裴寄一开播,弹幕全是在讨论这件事的,全都在问裴寄有没有受伤,礼物也满天飞。   这种事最容易引起粉丝心疼了。   裴寄谢了礼物,笑着道:“没事,你们不是都看视频了?没看见有人给我挡了吗?”   看是看见了,但视频拍得模糊,也没拍清陆弗之的脸,大家的重点都在裴寄身上。   裴寄这么一说,才有人问:【你老实回答给你挡的那个人和你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看起来关系就不一般,我男朋友说就算他坐在南瓜的位置都没那么快的反应】   【补药啊我不允许我老公有人了!】   【寄哥哥今天怎么不开摄像头QAQ】   裴寄自己都没看过那个视频,被大家一说,他点开视频看了会儿。   录视频的人是从陆弗之冲过来的那一瞬间录的,短短几秒的视频,陆弗之可能根本就没有思考过把那人推开的可能性,而是直接挡在了裴寄身后。   昨晚事情发生的时候裴寄没这么直观的感受,但再看一遍案发经过,裴寄心头猛跳。   陆弗之明明能把人推开,就非得选择挡在他身后。   为什么?   陆弗之疯了?   还是陆弗之真的还在乎他?   大一时候裴寄跟几个同学打球,陆弗之就拿着书坐在一旁等他,裴寄打累了下场,那几个同学还问他,你朋友来不来?   裴寄笑着说:“他不是我朋友。”   陆弗之找他的次数很多,两人又都长得好看,陆弗之还是隔壁学校出了名的院草,两人周边的同学都知道他俩关系好,但裴寄也从来没直截了当地说过他俩到底什么关系,绝大多数人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低,裴寄自己倒无所谓,但陆弗之不行。   他不想让陆弗之被别人在背地里贬低。   只是有人说他们是朋友的时候,裴寄还是会第一时间否认。   那名同学道:“明白,哥哥!好哥哥!”   裴寄笑着坐到陆弗之身边,看一眼陆弗之看的原文书就头昏脑涨,脑袋搁在陆弗之肩膀上喊他,“哥哥,今晚吃什么?”   裴寄满脑子都是辣菜,一会儿在那说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湘菜馆,一会儿又说想吃火锅,也没注意到有人把球打到了他们这边来。   还是陆弗之突然站起身,整个人挡在了他身前抱住了他,裴寄才回过神来,愣愣地回抱住陆弗之的腰,“这还是在操场上呢哥哥。”   篮球没砸到陆弗之身上,落到了陆弗之脚边,打球的男生连忙跑过来道歉,问是不是吓到了他们。   裴寄从陆弗之怀里探出去个脑袋,“你是不是恨我刚拦你球啊?”   男生笑着摆手说下回请他喝饮料,又古怪地看了眼抱在一起的两人,嘀嘀咕咕说两个大男人抱这么紧干什么。   裴寄听力好,啧了声,“你上回不还扒你舍友裤子?”   男生靠了声,骂骂咧咧笑着走了。   抱的时间确实有点久了,裴寄拍了拍陆弗之的腰:“够了哥哥,放开我,不然今晚出去开房?”   陆弗之没说话,但还是放开了他。   裴寄这才有机会数落陆弗之,“你刚看到球跟我说一声就好了,我来得及躲开的,干什么这么突然扑我身上?一会儿你被砸了怎么办?”   “你被砸了怎么办?”陆弗之说:“我会心疼。”   被陆弗之这么一说,裴寄哑了一会儿,趁着周围人不注意,又一头扎在陆弗之心口,“你受伤了我也会心疼啊。”   -   想起陆弗之手臂上的伤口,裴寄揉了揉脸,让自己不要再去多想。   陆弗之问的那个问题,他都没敢继续细想。   而第二种可能他更不敢多想。   想多了这种陆弗之还在乎自己的可能性,他就会当真。   等裴寄回过神来,弹幕都在问他要把那个视频看多少次。   “还不允许看看我朋友英雄救美的画面了?”也幸亏那人没拍到陆弗之的脸,不然现在估计网上都是他俩的节奏贴了。   【只是朋友吗?我不信,朋友应该是南瓜那样痴呆了】   “小心南瓜告你们造谣。”裴寄又恢复了平常吊儿郎当的语气,刚说完,就看见P老板进了直播间,他随口了一句P老板,又接着澄清自己和陆弗之的关系,“真的是朋友,我像是谈了恋爱会瞒着你们的人吗?人是直男,没听过为兄弟两肋插刀那句话?”   【我不信!!要真是朋友,你现在肯定笑嘻嘻地说哥哥肯定是关心你爱护你才这么做的~你怎么会费尽心思去解释!】   不得不说裴寄的粉丝还真的是特别了解他,裴寄想了想要是那人换成南瓜,他肯定会这么说,不过他也没词穷,笑着接话:“其实是我单方面暗恋他,没看我看视频都看了十几遍吗?这视频我得存下来当以后的催眠曲,你们也知道,人在暗恋的人面前,哪儿敢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你也知道你平时说话乱七八糟的?】   【好了我信了只是朋友了,老公还是我们的老公,老公摄像头老公摄像头!】   【P老板:直男?】   “今天就不开摄像头了,骗你们的其实我脸受伤了破相了。”其实裴寄只是懒得洗头,昨晚陆弗之在他连澡都没洗,又补觉补到现在,头发跟鬼一样,虽然他怎么样都好看,但作为游戏区的颜值担当,裴寄还是有点偶像包袱在身上。   他说着又回P老板,“对,直男。”   【P老板:那你继续暗恋】   P老板平时也不开玩笑,裴寄估摸着他把自己的话当真了,他还没说什么,直播间那些粉丝就开始给P老板解释裴寄这话不能信。   不过P老板没再说话,但也没退出直播间,就只是一直挂着。   裴寄也没放在心上。   昨晚虽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但裴寄睡得好,今天状态还不错,就多播了一会儿,等下播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陆弗之是不是得回来了?   不过显然他想多了,虽然已经到深夜,陆弗之依然没回来,也没给他发过消息,更别说昨天提过的什么把东西搬过来的事情。   连个影都没见着。   裴寄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他去洗了个澡出来,才看见CHH在几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有没有伤到哪儿。   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视频都传出去了,CHH会知道也不意外,裴寄回了句没什么事。   CHH问:“那个人是陆总吧?”   没见过陆弗之的人可能认不出来,但作为和陆弗之一起吃过饭,又知道他和裴寄有点关系的CHH,看见那个视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陆弗之了。   裴寄也不意外CHH会认出来,CHH是他朋友,他也没有故意瞒着对方,大大方方承认了。   那头CHH见他承认了,原本悬着的心终于又被吊了起来。   他其实挺想问问裴寄和对方到底是什么关系,又觉得那样做不太理智,最后还是裴寄见他那边一直正在输入中,没忍住问他:“怎么了C哥?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下周得去比赛了吧?赛前紧张需要我给你们做心理疏导?”   CHH故作轻松地接话:“行,你来给我们队做心理疏导,我让经理给你付工资。”他想了想,还是看向旁边那桌。   陆弗之就坐在那里。   今天是圈内一个退役选手领证,对方请了不少圈内人吃饭,还有一些合作过的赞助商之类,一顿饭从晚上吃到现在半夜了都还没结束。   CHH到了现场才知道陆弗之也在,不过陆弗之来得晚,他们之前虽然一起吃过饭,但除此之外也没再有过交集了,CHH也就没去和陆弗之打招呼。   听其他队的人说,请陆弗之是因为陆弗之接手了那名退役选手之前所在的职业战队。   陆弗之跟一群大腹便便的赞助商老板坐在一起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CHH还是把遇到陆弗之的事情当寻常事一样说给裴寄听了。   裴寄听完,心想难怪陆弗之一直没回来。   见裴寄没什么反应,CHH说:“他受伤了吧?那边那群人估计想劝他喝酒。”   他们这群职业选手因为下周有比赛,全被勒令不准碰一滴酒,喝酒的大头就落在了陆弗之他们那桌子人身上,那群人都习惯应酬了,这种时候不可能不劝酒。   不过据CHH观察,陆弗之一直没碰过酒,哪怕被劝了,他也没碰过。   裴寄笑着问:“那我过来替他挡酒?”   想想也不太可能,陆弗之连行程都不告诉他,他还跑去给人挡酒,以什么身份过去?   陆弗之结婚的消息是传出去了,但别人又不知道他跟谁结了婚,陆弗之是为了应付家里,又不是为了把他带出去给别人看。   也不是……陆弗之是压根不可能把他带出去给别人看。   CHH也知道裴寄这话是在开玩笑,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裴寄早就说过自己没有喜欢的人。   裴寄抓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切到了和陆弗之的聊天界面。   又没什么好说的,总不能那么突兀地跑去叮嘱陆弗之别喝酒。   昨晚陆弗之在的时候,尽管发生了那么多事,裴寄还是睡得很好,今晚陆弗之不在了,公寓又恢复了平时的安静,裴寄反而睡不着了。   他没什么事做,反反复复点进陆弗之的朋友圈。   他跟陆弗之的微信还是领证那天加的。   上学时候,他俩还只用企鹅那种古早的社交app,原来的账号还在,裴寄一直登着,但已经没几个好友用了,离开学校之后,也没收到过几条消息。   陆弗之的微信头像是一只鸟,黄墩墩胖嘟嘟的,裴寄也不认识那是什么品种,只觉得怪可爱的,和陆弗之谈恋爱那么多年,都不知道他居然喜欢鸟这种生物。   陆弗之的朋友圈干净得一塌糊涂,干净到裴寄怀疑他是不是屏蔽了自己的地步。   没什么可看的,裴寄又去搜受了外伤喝酒导致发炎的几率是多少,吃了消炎药喝酒死亡的概率是多少,等搜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陆弗之一个成年人,哪里轮得到他来操心这些。   上回聚餐陆弗之都能没喝酒,这回估计也能。   “陆总一直干坐着不无聊么?”一位中年男人拿着白酒试图递给陆弗之。   这人是退役选手代言过的品牌商老板,一晚上已经把这桌上的人劝了几圈,把人都给喝趴了,自己还清醒着,酒量倒是好,从肚子就能看出来,平时没少喝。   他也自认是桌上酒量最好的,最游刃有余的,劝酒是他的强项,就是在陆弗之这屡次碰壁。   陆弗之坐在那也不和他们交流,虽然接管了陆氏,但毕竟还是年轻,怎么也得给他们这些年纪大的一点面子吧?   陆弗之还真不给他面子,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无聊。”   中年男人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笑了笑说:“第一次见面,以后还有的合作,陆总,我俩碰一个?”   “不方便。”陆弗之和人交流都这副样子,中年男人刚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跟别人说话也是这样,但就是气人。   陆弗之回国之后,陆庭生病的事才传出来,他们也才听说陆弗之在国外的几年,其实一直在接管陆家的生意,陆庭一开始还不想让他回来,怕他直接接管了公司。   但架不住陆弗之年轻,而陆庭生了大病,也活不了多久,再怎么不想让陆弗之回家,陆弗之一旦手里有了实权,陆庭就管不住他了。   被这么直截了当地又一次拒绝,中年男人面上也挂不住,见陆弗之在手机上看文件,他趁着陆弗之不注意,往陆弗之手边的水里倒了酒。   倒完,中年男人当什么事也没做过,又拉了张椅子在陆弗之身边坐下,“陆总,我最近听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他们都在传你结婚了,真的假的啊?”   这事在圈子里传开了,但谁也没有石锤,陆庭现在在医院躺着,而陆弗之的母亲又走不了路连门都不出,就算他们想八卦,也没地方八卦。   陆弗之眼皮动了动,碰巧CHH从他身边经过。   CHH他们那群年轻人坐不住了,有领导在,他们不能玩得太嗨,又不能喝酒,只能组了一圈手游训练赛,玩得脖子都疼了,才有人提议换个地方。   CHH也听见了这话,脚步顿了顿。   陆弗之没有遮掩地说:“是真的。”   中年男人来了兴趣,“谁啊?哪家的姑娘?之前我听说你不满意你父亲给你安排的婚事。”   “是男人。”陆弗之答得干脆,也没什么不适,倒是中年男人面色多变。   要知道虽然如今同性婚姻合法,但像陆弗之这种身家,不可能找同性结婚。   同性结婚,孩子怎么办?后代怎么办?家产怎么办?   就连他那点家产,他都不舍得给别人。   CHH原本没想多嘴,但听见这话,心底松了口气,不免问:“陆总您结婚了?”   陆弗之淡淡看了他一眼,拿起水杯,嗯了声。   “恭喜您陆总,新婚快乐。”   CHH队里其他人也挤过来,一口一个新婚快乐,要不是不能喝酒,也知道陆弗之不喝酒,他们这会儿都来敬酒了。   陆弗之淡笑了下,一一收下,又说:“算不上新婚,几个月了。”   CHH队里几个人话多,年纪小胆子也大,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中单问:“打游戏吗?我可以带他打游戏啊。”   “就你那技术,带人反向上分?”射手捂住中单嘴,问出了自己最想八卦的问题:“能让陆总喜欢的人,是不是很帅?肯定人也很好,什么时候带他来看我们比赛呗?”   他们说着说着,直接把劝酒的中年男人给挤一边去了。   对方面色不好看,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黑着脸让了位置。   “你让人给哪个队加油?”CHH是这群人里最稳重的,怕陆弗之介意,连忙替几个小孩道歉:“陆总,他们就是太八卦了,您别介意。”   陆弗之摇了摇头,喝了水,才看着CHH意味深长地说:“不介意,确实是个很好的人,有机会会介绍你们认识。”   不过水喝下去没一会儿,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对酒精敏感,酒量不行,尤其是白酒,哪怕是渗了水的酒,他喝一口就能起反应,但还能保持一段时间的清醒。   陆弗之忍着头晕,低声说:“机会来得还挺快。”   CHH没懂他这话什么意思,但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尤其是看自己那一眼,让他想起那天聚餐时候,陆弗之在走廊里看他的那一眼。   不过CHH也不敢多想,毕竟他和陆弗之没什么交集,陆总只是当了他们对手的老板,又不是跟他们有仇。   陆弗之没再说话,他翻出通讯录,拨了个电话。   CHH家射手看见了,还在那儿不知死活地问:“陆总这是给对象打电话么?”   CHH猛地屏住了呼吸,他刚刚隐约看见陆弗之打的那个电话备注是“裴寄”两个字。   陆弗之电话还没打通,先应了一声,“是。” 第29章   陆弗之电话跳出来的时候裴寄还在看外卖。   大半夜只剩下烧烤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冰箱里倒是有余薇拿过来的菜,但裴寄担心自己把厨房炸了。   陆弗之这时候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担心陆弗之觉得自己一直守着手机等他电话,裴寄还故意等了一会儿才接, 想好的刚睡着被吵醒的台词都没用上,那头陆弗之就直奔主题:“来接我。”   裴寄愣了下, “陆总您……”   “听话。”陆弗之语气比之前都温柔,两个字就把裴寄说得脑袋发晕,也顾不上思考也顾不上思考陆弗之不是有司机么, 还要让他一个没车的人去接这种问题, 晕乎乎听陆弗之报了个酒楼名字,又听见陆弗之向他解释:“我喝多了。”   陆弗之还真喝酒了?   裴寄脑子里瞬间蹦出来喝酒不能吃药的那些科普, 还真开始担心陆弗之会不会倒在那里,靠了声, 瞬间把陆弗之那句“听话”忘得一干二净, 一边打车一边说:“你先撑一会, 不行还是先打个120吧?陆弗之你一个成年人不知道受伤了不能喝酒吗?”   “知道。”陆弗之今天格外好说话,估摸着是因为他酒量不行,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听起来像已经醉了。   裴寄瞬间没了脾气, 倒是想起来他俩还在一起的时候陆弗之就不喝酒,陆弗之的官方说法是讨厌酒味,裴寄也就跟着没碰过酒, 他不做陆弗之讨厌的事情。   但分手之后, 裴寄身边也没人讨厌酒了,裴寄就学会了喝酒,毕竟酒精能麻痹很多东西。   陆弗之没主动挂电话,裴寄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起反应了, 上车之前还特意喊了他一声,陆弗之应声说:“在。”   人还醒着就行。   裴寄没敢挂电话,去酒楼的路上还在思考要不要打个120过去,但陆弗之还没晕,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也幸亏陆弗之吃饭的地方离他家算不上太远,下了车裴寄就直奔陆弗之在的包厢,一边狂奔一边跟陆弗之说话,确认陆弗之还醒着。   他每隔半分钟喊一次陆弗之的名字,陆弗之还真应了,一直应到裴寄找到陆弗之的包厢。   刚一群职业选手出去转移阵地,包厢门也没关上,裴寄没顾得上敲门,冲进去的时候,和围在陆弗之身边的CHH他们面面相觑。   CHH队里的射手还在那眼冒羡慕地小声跟自家中单讨论,“我也想谈恋爱啊,谁会跟我谈恋爱?我可以带她上分。”   CHH心里慌得很,但还是接了射手的话,“先考虑下周的比赛吧。”   他说完发现陆弗之挂了电话,看向了门口,也就顺着陆弗之的视线看了过去。   裴寄衣服都没换,穿的还是破烂的背心和短裤,不过不影响颜值。   见陆弗之身边这么多人,裴寄才想起来,CHH才跟他说过,他俩在一起吃饭……陆弗之的电话太突然,他一紧张就忘了这茬。   早知道让CHH看着点就行了……   他狂奔过来,多少有些狼狈。   但好在陆弗之看起来除了脸红了点,也不像是出现其他问题的样子,还好端端坐在那儿。   裴寄没和CHH他们说过自己和陆弗之的真实关系,见CHH他们一个队的人都朝自己看过来,难得尴尬地笑了下,“挺巧。”   “寄了哥你怎么来了?”射手兴奋地用胳膊肘捅了捅CHH的后背,蹦跶到裴寄身边,“寄了哥你也来吃饭?不对啊我们都要散场了。”   他说话说了一半,被CHH拉着领口扯了回去。   裴寄扯着嘴角,“我来……”   “他来接我。”裴寄都没给自己想好理由,陆弗之就接了他的话。   射手脸上的笑凝固了,下意识回头去看CHH,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毕竟他们刚可都听见陆弗之说的是让对象来接。   CHH苦笑了下,压住了射手的肩膀,免得射手一会儿乱说什么,他跟裴寄就真的连朋友都没法做了。   裴寄不知道他们刚才发生了什么,陆弗之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走到陆弗之身边,笑着承认:“对,我来接陆总,陆总司机今天罢工了,我勉强当一回马路杀手。”   “你开车来的?”CHH顺着他的话问。   裴寄笑了下:“那也得我买了车才行。”他话说了一半,笑意顿住了。   陆弗之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包厢里空调温度太低,陆弗之的手是冰的,就这么抓住裴寄的手之后,也没了别的动作。   没再继续和CHH闲聊,裴寄动了动手指,见陆弗之眼神迷离仰着头看着自己,他四指反扣住陆弗之的手,一只手搭在陆弗之肩膀上,弯着腰低声问:“陆总您还好吧?”   陆弗之没说话,摇了摇头,双手扣在了裴寄两侧的腰上。   裴寄微微一愣,陆弗之就借着裴寄的力道站了起来。   他确实是喝醉了,光靠自己也站不稳,只能一侧身体靠在裴寄身上,一只手搂着裴寄的腰来保持平衡。   裴寄僵硬了一会儿,也就由着他去了。   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   就是不知道明天陆弗之醒酒了还记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他们这动作算不上太亲密,但也证实了,陆弗之刚才那通电话确实是给裴寄打的,陆弗之看起来对裴寄很依赖。   而裴寄也确实不排斥陆弗之的依赖。   CHH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见陆弗之看起来并不舒服,裴寄没敢再在这里多停留,和CHH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半拖着人往外走,边走边问:“陆弗之你还清醒吗?还记得我是谁吗?别睡着啊陆弗之,睡着了一会儿醒不过来了。”   等人走远了都能听见裴寄的声音。   留在包厢里的CHH和自家队友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射手才小心翼翼地问:“C哥这什么情况啊?陆总不是说给他对象打电话吗?怎么来的人是寄了哥啊?”   射手确实还是一头蒙的状态。   中单也跟着点头,没注意到刚劝酒的中年男人也凑了过来,还好心地解释:“不是很明了吗?陆总这结婚对象长得挺帅啊,还挺眼熟,不过陆总这酒量不行啊……就喝了那么点……”   “您往他水里倒酒了吧?”CHH没回答自家队友的话,反而问中年男人。   这种事,这中年男人也不是干过一回了,他在圈子里风评一直不怎么好,喜欢劝酒,灌别人酒。   中年男人诶了声,没来得及替自己辩解,CHH就说:“陆总手臂昨天受的伤,肯定还吃过消炎药,出了事,您得负责,这边都有监控。”   CHH话也就说到这,多的事情他也管不着,更别说这人是投资商,他也不好多说。   他们出去的时候,裴寄已经跟陆弗之上了车。   上车之前,陆弗之一直保持着安静,时不时闭上眼睛,眉头紧锁着,死死搂着裴寄的腰没放手。   裴寄故作镇静地笑着调侃:“陆总您这是喝了多少?”   陆弗之没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但裴寄真没从他身上闻到多少酒味,刚也没看见陆弗之坐的地方有酒杯。   上车的时候,裴寄让陆弗之先进去,但陆弗之搂着他的腰,陆弗之一坐进去,裴寄就被他搂着一并带了进去,直接倒在了陆弗之怀里,手也撑在了陆弗之大腿上。   似乎还碰到了某个蛰伏的地方。   这是真喝醉了。   裴寄不合时宜地想。   好不容易把自己从陆弗之怀里挖出来,裴寄热得出了一身汗,又低头看了看陆弗之依然死死锁在自己腰上的手。   他猛地吁出一口气。   反正陆弗之喝醉了,这事也是陆弗之主动的,跟他没关系,他是被迫的那一方,腰上都要被陆弗之这么大力道掐出痕迹来了……指不定陆弗之酒醒了,就忘了,就算没忘,他也占理,不是他主动逾越的。   裴寄屏着气和陆弗之挨在一起坐着,忍不住手指按了按陆弗之的指骨。   太久没这样亲密了,就这点接触,都让裴寄紧张。   陆弗之闭着的眼皮动了动,裴寄没敢再乱按,隔了一会儿,见陆弗之没什么动静了,他又按了按陆弗之的指骨,陆弗之眼皮又动了。   还有反应,没晕过去就成。   前排的司机见怪不怪这样的场面,很镇定地问:“去哪儿?”   “庆安小区4幢。”陆弗之这时候倒是有了反应。   “有点远啊。”司机开了个导航,过了个红绿灯,才听见车上另一个乘客说:“不去那儿。”   裴寄声音有点哑,勉强扯了个笑,纠正道:“去附近的医院就行。”   司机看了他一眼,裴寄又重复:“去附近的医院。”   他这话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还有点哑。   没办法。   因为……陆弗之报的那个地址,是以前他跟陆弗之住的地方。   裴寄记得太清楚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地址。   但陆弗之居然……居然都记得。   看来陆弗之是真醉了。   听说人喝醉了,会无意识想起挺多自己都忘了的事情。   裴寄没敢瞎想,因为陆弗之报完地址就没再说话,估计就是醉了之后,记忆不知道回到了什么时候,大概明天陆弗之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今天说过什么。   裴寄是真不敢呼吸了,也不敢看陆弗之,他想看窗外,又担心陆弗之喝的酒跟体内的药起反应,还是时不时看他两眼,心底却乱得可怕。   一直到了医院,裴寄都没再吭声,一路费劲地把陆弗之搀扶着进急诊,跟医生说明了情况,做完检查留院观察之后,裴寄才松懈下来。   陆弗之暂时还没起什么反应,只是喝了酒醉晕过去了,他睡得倒是香,裴寄坐在病床边,却真的是毫无困意。   满脑子都是陆弗之说的那句“庆安小区4幢”。   陆弗之怎么也记得那么清楚?跟他一样没忘吗?   人一旦安静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裴寄觉得得给自己找点事做,还没来得及打开游戏,就收到了CHH的消息。   CHH问他,陆总怎么样了。   裴寄终于找到事情分散注意力,回得很快,[目前没什么问题,他喝了多少?]   CHH说:[不多,应该就是水里渗了点酒]   CHH把中年男人做的事给裴寄说了。   裴寄低低靠了声,[有病吧这人?那里有监控吧?真出了事他得赔命]   裴寄说这话不是说大话,要是陆弗之真因此丢了命,或者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不管如何,他都得让那人付出代价。   CHH看起来也很同意他的观点,[有的,这酒楼应该是陆氏旗下的,你放心好了,不过,你知道你来之前陆总说了什么吗?]   是陆氏旗下的,就不担心拿不到监控了,裴寄放下了一条心,又问:[说了什么?]   [他跟我们说他结婚了,然后说,他给他对象打电话,让他对象来接他。]CHH都不知道自己以什么心情打这段话的。   完全没料到陆弗之给自己打电话之前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裴寄愣了一会儿,估摸着陆弗之那会儿就喝多了,不然不会突然对别人公开他俩的关系,毕竟对外公开了,到时候离婚了也不好解释。   但陆弗之都说了,裴寄也不好再瞒着,再者,CHH是他朋友,他也没必要再故意找什么借口糊弄。   裴寄回了个害羞的表情包,说:[不是故意瞒着你们,主要是我俩是偷摸领证,陆总身份特殊,不太方便官宣]   他这话一出,CHH彻底笑不出来了,但他没在裴寄面前表现,只说:[难怪那天聚餐,我看你俩就有点不对劲]   也难怪那天走廊,他跟队友说那些话的时候,陆弗之还看了他几眼,也难怪刚才在包厢,陆弗之会看着他说那些话。   原来是在向他宣誓主权。   不对劲肯定是有的,不过也不是CHH想的那种不对劲。   裴寄也没法跟CHH说明真相,只能跟CHH道了个歉,说自己真不是故意瞒着。   见CHH没责备自己的意思,裴寄又说了几句祝他们下周的比赛加油的话。   CHH说:[下周的比赛我不上场]   他本来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跟裴寄提这事,顺便……趁着这个机会告白,不过现在也没必要了,裴寄都结婚了,他再说那样的话,肯定连朋友都当不成。   他心里也算不上多失落,只是觉得其实自己有那么多机会,却非得等到现在,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他之前没那个胆量。   裴寄扣了个问号过去。   CHH说:[我要退役了,下周估计就官宣了]   职业选手的花期就那么几年,CHH打了那么久的比赛,职业病很严重,裴寄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裴寄没往伤感的地方说,换了个角度安慰CHH:[不打职业了来当专业主播?开个摄像头,指不定我俩能争个游戏区颜值第一第二]   CHH也跟他开玩笑:[行啊,那我是不是得喊你一声师父了,寄了哥?]   [那我让南瓜当你二师弟。]   这么伤感的话题,被裴寄三言两语地揭了过去,CHH也松了口气。   像他们这种职业选手,最怕的就是退役的时候看见别人说可惜,也没什么可惜的,最好的年纪都献给了职业生涯,已经足够了。   两人又稍微扯了一会儿关于下周比赛谁上,能不能打赢的话题,见陆弗之眼皮动了动,裴寄立马放下手机,手都快按到铃上了,陆弗之又没了什么动静。   裴寄没敢再分心。   左右这会儿陆弗之也看不见他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裴寄没了看手机的心思,干脆直勾勾盯着陆弗之的脸看。   他不理解,为什么都十多年了,他对陆弗之这张脸还是欲罢不能。   当年要不是因为陆弗之的脸,他其实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对陆弗之一见钟情,最起码得日久生情。   一见钟情其实是件很不靠谱的事情,说白了就是见色起意。   可他这一喜欢,就是十多年,哪怕分手了五年,他都没办法再喜欢上别人,没办法放弃喜欢陆弗之。   裴寄想着想着,兀自笑了起来。   可惜这个人早就不属于自己了,现在的机会跟偷来的没什么两样,裴寄想,得好好记得这段时间,得好好记得陆弗之现在的样子。   这样以后离婚了,日子也就不像分手的那段时间那么难熬了,起码梦里的陆弗之,不会那么模糊,应该也不会再拿着个斧头追着砍他。   裴寄守了陆弗之一夜,第二天一早被南瓜一个电话摇了出去。   一整晚没睡,裴寄精神居然还不错,就是挺意外南瓜一向起码睡到中午,怎么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陆总还好吧?我听小R说你昨天半夜跑去把陆总接走了?”小R是CHH队里的射手。   估计是射手没藏住事,忍不住跟南瓜八卦了。   “应该还没到我年纪轻轻丧夫的程度。”观察了一晚上陆弗之都没什么事,估计也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裴寄语气都轻松了许多。   一听他这说话吊儿郎当的调,南瓜就知道自己又白担心了,靠了声,低声说:“你知道你俩结婚的事都快传开了吗?”   裴寄昨晚跑去接陆弗之的事情,都快在那群大老板之间传开了,本来大家就八卦陆弗之结婚的事情,原本以为陆弗之结婚就是个传闻,没想到陆弗之还真公布了已婚的事情。   CHH和队友们嘴巴严,没敢出去乱说,但那群大老板之间想说也拦不住他们。   昨晚见包厢里那些人,裴寄就知道了肯定会闹开,但这群人肯定不会跑去网上乱说,就是不知道陆弗之酒醒了,会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   毕竟对陆弗之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和男人结婚,可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陆弗之要的不过是应付家里人,而不是应付外人。   裴寄笑了笑,装无所谓地说:“比以后离了婚再传好点。”   “离婚?”南瓜拔高了音调,“你都想到那方面去了?你俩不是……”   裴寄笑着道:“迟早的事。”   和南瓜聊完回了病房,陆弗之已经醒了,裴寄进去的时候,他正靠在床头,面色很淡,脸上有宿醉的疲惫感。   听见动静,他抬起眼皮看了裴寄一眼,和昨晚喝醉的时候说的那一句听话截然不同的态度。   裴寄的心凉了一小半,果然陆弗之那种温柔的态度,现在也只有陆弗之喝醉了才能拥有。   他笑着调侃,“陆总醒了?陆总昨天是喝了多少?都把我当成司机摇过来了。”   陆弗之盯着裴寄看了一会儿。   病房的隔音并不好,裴寄刚才在门口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见陆弗之不说话,裴寄眨了眨眼,“陆总这是用完我就扔了?未免也太没有人情了吧?”   “没有人情?我给谁挡的伤?”陆弗之语气不善,裴寄怀疑他想骂自己白眼狼。   陆弗之一提这个,裴寄就免不了心疼。   要不是因为这个伤,他也没必要担心陆弗之喝了酒会出事,说白了还是因为他。   他扯了下唇角,没敢再乱说话,只低低应声,“给我挡的,怪我,陆总让我做点什么都是应该的。”   他突然低声下气,陆弗之心里反而像被刺了一下。   裴寄向来喜欢笑,但从前哪怕他俩吵架,裴寄都不这幅模样,强行笑着。   陆弗之语气不自觉放软,“只是让你来接我都这么不乐意,让你做点别的,不是得骂我不是人了?给我洗澡的时候,是不是在心底一直骂我?”   “哪儿能呢,陆总您放心,肯定不会……陆总这话是没忘记昨晚做了什么?”裴寄听出来陆弗之的言外之意,也顾不上别的了,心跳变得很快,差点脱口而出,直接问陆弗之,说那句庆安小区4幢的时候,他到底有没有意识。   陆弗之当然没忘,他虽然第一次喝醉,但醒了还记事,昨晚的事情起码记得大半。   至少给裴寄打电话,裴寄带自己来医院的事情,还记得一清二楚。   陆弗之嗯了声,“如果你是想问我在他们面前提了结婚,还故意把你喊过来的事情……”他看了眼裴寄的表情,见裴寄似乎有点紧张地看着自己,不免更放软了语气,“我调查过你被扒的事情,和李老板有关,他的人做的事,他们知道我俩有点关系,但不知道我俩到底什么关系,没法找我的麻烦,他们就只能找你的麻烦。”   裴寄还以为是陆弗之公开他俩的婚姻关系也是因为喝醉了,完全没想到这一茬,陆弗之这话让他完全愣了几秒,他才大着胆子试探着问:“陆总这话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这是故意在公开我们的关系,来保护我?”   “看来理解能力有所进步。”陆弗之浅笑了下。   刹那间裴寄心跳如雷,原本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可陆弗之都亲口承认是在保护他了。   这么好的机会,问陆弗之庆安小区4幢的机会,裴寄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紧张了,手心都出了汗。   裴寄呆愣地看着陆弗之,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挤出来一句:“陆总这是在关心我吗?”   “你觉得呢?”陆弗之反问。   裴寄摇了摇头,也不想让陆弗之看出自己多紧张,扯着嘴角问:“是,是因为婚姻的义务?”   差点忘了这茬。   他太想当然了,下意识往陆弗之还喜欢他这方面乱想。   还好还有点理智,没那么冲动表露自己的内心,差点就又顺着杆子往上爬了,裴寄很快就冷静下来,往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   注意到裴寄的行为,陆弗之撇过脸,还是没忍住想警告一下裴寄,他故意冷着声说:“既然都知道,到处跟人说我们要离婚是什么意思?我是哪亏待你了?” 第30章   “陆总说笑了, 陆总怎么会亏待了我……”听陆弗之那话的意思,肯定听见了他跟南瓜谈话的内容,早知道那会儿跑远点再说了, 裴寄又不能承认自己的意思是怕那一天到来,那么说只是让自己早点有心理准备, 他扯着嘴角笑着说:“我这不是以防万一么……夸陆总您的做法英明呢,现在爆我俩结婚了,总比以后我俩离了婚被爆出来好点, 陆总您肯定也考虑到了这点吧?”   裴寄一张嘴就开始胡扯。   看陆弗之那表情也不知道信了他的鬼话没有, 陆弗之只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表情浅淡地说:“我没考虑到。”   “那陆总就是天生英明, 与生俱来的本事。”   裴寄这张嘴比以前会说多了。   陆弗之要不是知道他是什么性格,肯定早就信了他的话。   可惜陆弗之知道他嘴里没有半句实话。   陆弗之没拆穿他, 视线落在他身上, 淡声, “我不会考虑这种还没发生的事情,你也没必要考虑,我早就告诉过你离婚的权利在我手上。”   他这话跟告诉裴寄“你没资格提离婚”一个意思。   裴寄听出来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陆弗之是甲方, 是老板,他确实没那个资格。   但裴寄还是没忍住道:“我牢记在心,但是陆总……哪天您要是想离婚了, 能不能提前一段时间告知我一声?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你的脑子里只有和我离婚这件事?!”陆弗之很显然被惹怒了, 说话的语速和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裴寄也不知道离婚这两个字到底是哪里戳到了陆弗之的神经,被他这么一问,僵硬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这会儿要是再说什么脑子里还有别的比如游戏之类的, 陆弗之肯定会更生气。   他这都惹陆弗之生气多少回了?   他一时间哑住,陆弗之却看着他嗤笑了声,“你跟我提分手的时候不也是毫无预兆?”   裴寄彻底愣住了。   陆弗之也没说错……那时候他也根本没有给过陆弗之一点缓冲的机会,现在又来要求陆弗之……也未免太不公平了点。   小半分钟后,裴寄泄了气,跟平时一样笑着说:“陆总说得对,我得回去补觉了陆总,您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一定随叫随到。”他说着听见了敲门声,陆弗之的助理站在门口,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习惯性敲门了。   裴寄跟见到了救星似的,猛地吁出一口气,“陆总我就先走了。”   助理都来了,陆弗之这边也不需要他了。   裴寄也没管陆弗之同意没同意,转头就和一脸懵的助理擦肩而过。   助理直觉自己干了什么错事,茫然地看看裴寄离开的地方,又看看陆弗之,“老板,裴先生他……”   陆弗之也冷着张脸。   他想不明白,分手是裴寄提的,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裴寄一听见关于分手的事情,就这么逃避。   话说出口的时候陆弗之就后悔了。   他明明知道裴寄会逃避,但还是选择了用这种话来刺激、威胁裴寄。   这样做根本不会让他的心里更加痛快,反而越来越压抑。   陆弗之闭了闭眼,听见助理试探着说:“裴先生看起来挺难过,您还好吗?距离您登机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您要不要去和裴先生……”   陆弗之在国外的时候助理就跟着他,陆弗之和裴寄结婚的事情他一清二楚,平时他也不会多嘴,但看刚刚那情势,两人肯定又有什么误会,陆弗之又要出差,他一时没忍住多说了一句。   “不用了,等回来再说。”陆弗之说着,让助理把手机递给自己。   裴寄说补觉是真的补觉。   只不过这一觉睡得不好,又开始做梦,又梦见陆弗之变成人头怪兽身的猛兽拿个酒瓶子追着自己砍。   醒的时候差不多到开播时间,揉了揉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裴寄正准备给自己点份外卖,就看见他刚睡下那会儿,陆弗之居然还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非常简洁有力。   陆弗之:[出差一周]   这算什么?报备行程?   裴寄眨了眨眼,想笑,但想起陆弗之说的分手的事,又笑不出来了。   他回了个收到的表情包,陆弗之没再发消息。   陆弗之一出差,裴寄的生活又回到了简单的睡觉和直播双循环,本来也还没做好陆弗之和自己一块儿住的心理准备,这下倒是能松懈几天。   指不定陆弗之一回来,就忘了这事。   -   “你家陆总还没回来?”   裴寄刚准备打开直播,就收到了南瓜的消息,他给南瓜发了个疑问的表情包过去。   不过陆弗之确实还没半点消息,说是出差一周,现在已经一周零两天了。   南瓜秒回:“我这不是担心么,虽然但是吧,明天找的那个跟我们一起玩的朋友,颜值区的男主播,他之前还在自己直播间提起过你,反正风评不是很好,明天那小孩儿是不是太太单纯了点。”   南瓜说的是今天的主播跨区活动。   他们的内容已经定下了,就是和明天一起玩恐怖游戏,但那个游戏需要四个人一起玩,明天就拉了个朋友过来。   明天拉的那个朋友也是同平台的男主播,叫塔塔。   裴寄对这事没印象,“我就记得他主页标签身高一米八点四五,四块腹肌。”   “你对人怎么观察那么仔细?你就没点已婚人士的自觉?”   “难道你不好奇这个点四五到底是怎么量出来的?”   裴寄话说这么明白,南瓜终于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了,靠了声,“其实我觉得四个人玩游戏很奇怪,你说呢寄了哥?”   南瓜一放屁裴寄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裴寄故意笑着不接南瓜的话:“我觉得挺好。”   “靠!你一定要我直说我们能不能换个游戏吗?我看目的地手游区现在很火啊,直播间热度随便点进去都很高。”   平台目前主推的就是目的地手游区的直播,连给端游的推流都分过去了。   裴寄其实能理解,目前目的地手游刚出热度高得很,再加上各大职业战队都开创了手游分部,包括陆弗之买下的那个战队,听CHH说,陆弗之买的那个队的队员目前应该全都签约了野豹直播。   见裴寄没吭声,南瓜再接再厉,“你知道今天是那个XNX战队首播的日子吧?听说他们老板开了首播活动,说是什么solo车轮战,由他们战队队员开启,主播或者素人都能参加挑战,谁能连胜十局,老板就给刷礼物,要是是素人,就直接给转账,靠,多好的赚钱机会啊,我们一定要在这玩这么渗人的游戏吗?”   裴寄倒是没关心这些,见南瓜这么想去,他想了想,“那你去?不用十局,你赢一局我给你刷一个华子。”   南瓜彻底破防了,“我恨你!”   再怎么恨也没有用。   本来就和明天约好的开播时间,裴寄早就下好了恐怖游戏,他一开播,明天就把他拉进了语音。   明天自己直播的时候挺外向一男孩儿,到了裴寄这儿,说话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说出来一句完整的,“寄了哥,南瓜哥呢?我拉他他怎么没有反应啊。”   “给他点心理准备,他可能要把家里的灯全都开了才行。”裴寄一点面子都没给南瓜留。   弹幕也笑得不行,齐刷刷在那刷南瓜不行。   “那你呢寄了?你怕吗?”裴寄才说完,麦里就出现了第三人的声音。   是塔塔。   塔塔的声音属于低音炮类型,对裴寄这种有点声控的人来说,听第一耳感觉还不错。   塔塔故意压低了声音:“你要是害怕可以躲我怀里。”   裴寄向来不会让一起玩的人把话掉地上,闻言他挑了挑眉,笑了声,“怕啊,我胆子可小了塔塔哥哥,一会儿你记得保护我,欢迎P哥进入直播间。”   见P老板进了直播间,裴寄笑着道。   P老板挺久没来了,不过就算裴寄了他,他也依然保持着高冷的沉默。   弹幕却热闹得很。   【你笑成这样你说你胆子小?看看隔壁南瓜呢,开播到现在连游戏界面都没敢打开】   【颜值第一还得是寄了哥哥】   【老公我可以保护你,你想进怀里还是进哪里?】   “今天搞活动呢,别把我直播间搞没了。”裴寄一边提醒弹幕收着点,一边不停地邀请南瓜,终于把试图装死的南瓜给拉进了麦里。   南瓜进来之后也不说话,游戏也在那装死,节目效果直接拉满,明天还以为他是真不想跟自己玩,试探着问了句要不换游戏吧,被裴寄一句话给堵回去了。   裴寄说:“他不想来我们就把他踹了再拉个?”   南瓜秒进队,直接控诉裴寄,“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你上不去分的时候是谁在辛苦拉扯你!”   “辛苦拉扯我掉分?”裴寄想了想,“要不你还是退出吧?”   南瓜假装呜呜呜了几声,塔塔突然插进来两人的话题里:“实在怕的话还是退出比较好,别影响别人啊。”   一般来说,就算是不怎么熟的主播,在一起玩的时候都会装着给对方面子,很少有塔塔这么说话的。   明天那么迟钝的脑袋都琢磨出来裴寄和南瓜是在搞节目效果,塔塔这么一说,反而搞得气氛沉默下来。   还是裴寄率先反应过来,笑着说:“那完了南瓜不止胆子小,玩游戏还自带音效,塔塔哥哥一会儿要不把麦摘了?免得影响你。”   裴寄说这话语气没什么问题,但话却很有针对性。   也不知道塔塔是不是真的没听出来,还是故意想要话题,依然压着嗓音说:“那不行我还想跟你说话。”   【为什么同样是搞油腻,我们寄了哥油的时候不这么恶心?反而赏心悦目?】   【不准骂我老公!!我老公那是骚不是油!】   【P老板:塔塔哥哥?】   【这个塔塔不是自称平台颜值第一男主播么,结果上回嘉年华都没邀请他,明天为什么会跟他玩一起?】   裴寄没看见P老板的弹幕,弹幕节奏太多了,他就没怎么看,也没怎么回,倒是明天,还在给大家讲解游戏规则的时候,就给裴寄发来了私聊,跟裴寄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根本就不是明天主动找的塔塔,而是塔塔主动找到明天,问他还缺不缺人。   明天脾气好,再加上对塔塔也不太了解,只知道他平时就是跟人连麦PK跳舞,不知道他什么性格,而且塔塔跟他沟通的时候看起来很正常,没想到现在这副样子。   都还没开始玩,明天那么迟钝的人都看出来了,塔塔就是冲着裴寄来的。   裴寄倒是无所谓,主播人群庞大,什么人都有,南瓜虽然内心脆弱,但毕竟当了这么久的主播,也不至于被人说了一句就会破防,顶多在私聊那拼命跟他骂塔塔。   都把人拉进来了,也没法再把人踹出去。   裴寄也没让人冷场,给了塔塔一条明路,“喜欢听我说话?点我主页有直播回放,没看过的可以去看看,一次性看个满意,还能伴你们入睡。”   “靠,你要不要脸啊?明天直播间1w人呢,你搁这儿给自己打广告?”南瓜也没表现出生气来,反而还招呼塔塔:“塔塔哥哥我胆子小一会儿我就跟着你了啊。”   塔塔本来就不是熟人,就算再怎么想排挤人,也排挤不过三个人,再加上他本身就冲着裴寄来的。   他直播的时候裴寄就已经火了,凭着脸火的,那时候还有人说他长得像裴寄,但他跟裴寄压根不是一个赛道,一个颜值区,一个游戏区,本来他也没那么记恨裴寄,偏偏之前平台出颜值主播投票的时候,粉丝一股脑把裴寄给投第一去了,直接断层碾压他,差点没把他气死。   他这回确实就是故意来恶心人的,起码得把裴寄比下去。   反正黑红也是红,他直播间这会儿人流比平时高多了。   但他也知道分寸,等正式进了游戏,他就暂时没有乱说话。   明天提前查过游戏通关攻略,进游戏前就给大家讲了通关的要点,不过具体任务还是得进了游戏再看。   游戏的开始是四人探险小队进了一幢别墅,莫名其妙晕过去之后,醒来发现在一间小卧室里。   卧室里其实并不吓人,甚至还有灯光亮着,这是给玩家缓冲时间。   不过出了卧室就不知道会面临什么了。   裴寄在卧室里转了一圈,明天就自告奋勇:“我先出去探路吧?得找四个手电筒才行。”   他话才刚落下,卧室的灯t突然灭了,游戏视角瞬间一片漆黑,南瓜的尖叫声瞬间充斥了四个人的直播间。   裴寄和明天都跟南瓜一起玩过,知道他这尿性,但裴寄还是骂了他一句:“闭嘴。”   南瓜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呜呜呜个不停。   弹幕虽然也被吓到,但还是笑得不行,就爱看这种怕得要死还不得不玩的。   为了安抚南瓜,明天立马一声不吭出去找手电筒,塔塔原本还想趁机嘲讽南瓜两句,没想到裴寄突然主动cue他:“塔塔哥哥,我也好怕,你能不能去和明天哥哥一起找手电筒啊?快点找到回来救我和南瓜哥哥。”   南瓜我靠了一声。   裴寄这一声差点没给他喊吐了。   【南瓜快吐了吧哈哈哈哈哈】   【寄了:今天都是哥哥】   【你说害怕的时候先把摄像头里的笑脸收一收好吗?666演都不演了是吧?】   【你把p老板演走了】   裴寄看了眼,P老板还真退出了直播间。   P老板一直话很少,进来了一句话不说就出去也很正常,裴寄没怎么在意,笑嘻嘻道:“别诋毁我啊……我哪里演了,我这是真情流露,对吧明天哥哥?塔塔哥哥?你们会保护我们吧?”   明天特别给他面子,有些害羞地说,“寄了哥……我,我马上就找到手电筒来救你们!”   塔塔直接被裴寄给架了上去,压根没法拒绝。   本来他就说了自己胆子大,这会儿要是拒绝不就是打脸了?   他忍着黑脸的冲动,咬牙切齿还掐着低音炮说:“当然会救你了,在那儿乖乖等着我吧。”   说着也冲出了卧室。   南瓜靠了声,没把恶心俩字说出口。   这间卧室是绝对的安全房,既然灯都关了,裴寄和南瓜也没什么事做,一边听明天和塔塔交流手电筒的位置,一边闲聊。   南瓜还惦记着目的地手游分部的热度,在那给裴寄做实况转播,“XNX战队那个打野都打到九连胜了,据说才成年啊。”   裴寄前段时间刚为了手游拍过杂志,自然也得跟着带点流量,给明天和塔塔加完油就问:“跟他打第十局的是哪个主播?”   “阿菜那个菜狗,我靠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送十连么?阿菜连我都打不过。”南瓜笑得乐不可支。   阿菜就是个娱乐主播,裴寄之前也跟他一起玩过,人如其名。   听南瓜笑那么欢乐,裴寄坐不住了,趁着南瓜看热闹的功夫,偷偷往门口挪,见他这偷偷摸摸的行为,弹幕都在扣问号。   裴寄朝镜头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抛了个媚眼,然后偷偷开了卧室门。   卧室门一开,卧室就不再是绝对安全地带,随时都有可能有鬼魂进来。   【QWQ狐狸精长这样,害死我我也愿意】   【举报了主播大晚上勾引我】   【南瓜:人干事?】   南瓜正在回忆之前自己和阿菜打游戏的时候,说阿菜战绩连他都不如,说着说着,突然惨叫了一声。   披头散发的女鬼突到了南瓜脸上,女鬼的眼球掉落在鼻子旁边,舌尖快拖到地上。   “啊啊啊啊啊我靠我靠我靠为什么会有鬼进来!”南瓜绝望的声音环绕在空旷的卧室里。   裴寄躲在门后,也象征性地哇了声,“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南瓜哥哥?”   “发生了什么?”明天也立马问。   在南瓜惨绝人寰的叫唤声中,裴寄憋着笑:“有鬼破门而入了,明天哥哥,塔塔哥哥你们还不回来吗?”   明天立马结巴了,“马,马上!”   塔塔那边却没了声。   弹幕有知情者爆料:【笑死我了塔塔闭麦了,他被鬼追了吓得脸都白了】   【我还以为塔塔胆子多大】   【不行了我要静音看,被南瓜叫得好吓人啊啊啊】   瞥见弹幕,裴寄故意关心塔塔:“塔塔哥哥?塔塔哥哥你还活着吗?”   平时裴寄喊人哥哥那是故意撩人,但今天他这么喊,就是故意恶心塔塔。   被鬼追得面色惨白的塔塔:“……”   镜头里他美颜过度的脸都快看不出血色了,要不是他提前闭了麦,这会儿直播间里就不单单是南瓜的叫声了。   还有他的。   但他还得维持自己的大男人形象,压根不能张嘴大叫,只能死死闭着嘴咬紧牙关,颤抖着操纵着游戏角色不被鬼追上。   但玩家也是有血条的,被鬼追着砍,多砍两刀就直接阵亡了。   塔塔哪里跑不过鬼,没跑多远,就跳出来角色阵亡的提示。   塔塔惨白的脸色压不住地变得难看。   裴寄还故作惊讶,“塔塔哥哥怎么了?你遇到什么危险了?需要我来救你吗?”   塔塔胸口起伏了两下,压制住想骂人的心才开麦,“没什么事,我不小心遇到鬼了,没逃走。”   “好可惜啊塔塔哥哥。”裴寄笑着安抚他。   “没事儿,你还安全就好……操!”塔塔突然冒了句脏话。   游戏角色阵亡之后会自动切换到队友视角,塔塔现在的视角就是裴寄的视角。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在喊害怕的裴寄,从卧室的柜子里逃出来一把大斧头,直接把追着南瓜绕了卧室十几圈的女鬼头砍了下来。   南瓜靠了声,“你是不是故意的!寄了!我要杀了你!他们都在说是你把鬼放进来的!P,P老板在XNX打野直播间送出了金色华子??等等寄了这是你老板吧?”   裴寄原本还想调侃南瓜两句,听见后面这话,“嗯?”了声。   送金色华子有全平台飘屏,毕竟是平台单价最贵的礼物。   【真的哎真的是P老板!】   【主包你把老板演走啦P老板移情别恋啦!】   见弹幕也在那儿说,裴寄笑着阻止他们讨论老板:“老板送礼自由啊,什么移情别恋?就不允许老板心底一个我,一个别人了?”   话虽如此,这还是裴寄第一次见P老板去别人的直播间送礼物。   裴寄记得他跟P老板认识以来,P老板就没去过别的直播间,至少在他的视角是这样。   直播间老板来来往往很正常,但P老板毕竟陪伴了这么久,他俩还有着不一般的缘分,裴寄心底莫名涌上一点酸意。   那感觉跟……跟认识了多年的本来对你很好的朋友,突然有了更好的朋友一样?   裴寄形容不上来,光对着镜头扯了扯嘴角,也没表现出来。   南瓜也就惊讶了一下,他也知道这规矩,刚收了声,就见漆黑的门缝里又挤进来一个男鬼。   男鬼比刚刚的女鬼还恐怖,满嘴的血牙,嘴里还在流着黏答答的口水,口水滴在地板上,发出了非常逼真的音效。   “寄了!!”南瓜叫得比之前还大声。。   “别急别急,我给你表演个砍头功。”裴寄说着,刚准备举起斧头追着男鬼砍,就瞥见一条弹幕。   【刚去那边看了眼,那不是P老板啊,他们说是XNX的新老板,来送十连胜奖励来了】   “新老板?”裴寄往飘屏公告那儿看了眼。   公告已经飘过去了,这会儿也看不见那条飘屏了。   但XNX的新老板……那不就是陆弗之?   意识到这个,裴寄不免愣了下。   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陆弗之的账号名字跟P老板一模一样?   也不是没可能,就是个普普通通P字而已,世界上重名的人那么多。   裴寄问完,这个“P”老板就又在XNX打野的直播间送了个华子。   但这名字实在是太巧合了……头像看着也有点像P老板的头像。   裴寄呼吸一滞,愣愣地看着那条飘屏公告过去之后,举着斧头,拿出手机点进了XNX打野的直播间。   “谢谢陆总的奖励,陆总大气!陆总发大财!”   “P”老板就挂在打野直播间的榜一,XNX的打野还在谢谢自家老板的奖励,但没看见“P”老板发言。   裴寄在打野直播间停了小半分钟,闭了闭眼,才有勇气点进“P”老板的主页。   只几秒而已,又立马退了出来。   “靠寄了你掉线了吗你被男鬼吃了明天快来救救我我觉得他想吃我!”   裴寄游戏角色站着一动没动,就是直接给男鬼加餐,男鬼直接当着南瓜的面,把裴寄的角色给塞进了血盆大口,地板上都是血迹。   这游戏音效做得逼真,咀嚼的声音甚至比画面更恶心,直接给南瓜吓得够呛,也恶心得够呛。   南瓜试图发挥生平最大的努力费劲地往墙上爬,一边爬一边啊啊啊大叫,“明天救我!寄了英勇牺牲了!”   明天好不容易找到四个手电筒,听见这话天都塌了,喊了几声:“我现在就回来!寄了哥你还好吗寄了哥?”   裴寄没出声,明天更紧张了,笨拙地找词安抚裴寄:“寄了哥你没事吧?都是假的呀寄了哥没事的别害怕,我们还可以重开一局,这游戏还可以存档,下一局开局就有手电筒了!”   “管管我的死活吧呜呜呜寄了这个狗东西压根不怕这玩意!他都能听恐怖片睡觉!”南瓜崩溃。   裴寄不仅游戏没动,连摄像头画面都跟静止了似的。   【老公你还好吗老公你被吓傻了吗呜呜呜】   【刚拿手机看什么?我好像听见了什么谢谢什么什么的?跑去抓P老板了?】   【哇靠能让寄了哥哥这么安静的,难道是什么比鬼更刺激的东西?】   裴寄确实是看到了刺激的东西。   他在XNX战队老板主页,看见了和P老板一模一样的头像,一模一样的简介和背景。   裴寄有些无法呼吸。   P老板是陆弗之……?   P老板是陆弗之……这事听起来……确实是比恐怖游戏刺激多了。   裴寄胡乱地想,陆弗之不会是直接复制了他直播间老板的号吧?或者把人号给盗了?   但……陆弗之应该做不出这么无聊的事情。   可这两种情况,都比陆弗之就是P老板来得靠谱多了吧。   从他刚直播开始就认识的P老板,怎么能是陆弗之?   不知道过去多久,裴寄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神情一片茫然地对着明天道:“明天,要不你捡起地上那把斧子,给我来两刀试试?” 第31章   游戏里再多砍几刀都不可能有痛觉, 明天被他这要求整懵了,南瓜也在那问:“你被男鬼啃中邪了?我认识个道士,你要不要试试?”   “行啊, 推给我。”裴寄强行笑着道。   不管怎么说,直播还得继续。   南瓜一死, 这局游戏就剩下明天一个独苗,光靠明天也过不去游戏,他们只能读档重来。   裴寄这回没藏着掖着, 一开局就跟明天两个人出去找任务线索了。   他这会儿心不在焉, 也没心情再搞什么节目效果,只想快点结束这场直播。   他开着摄像头, 弹幕也察觉出来他神情的不对劲了。   裴寄平时也不是没有认真打游戏的时候,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笑都不带笑的, 弹幕没被鬼吓到, 被他这股认真劲吓到了, 都跑去南瓜那问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这不是很好吗?你看你们寄了哥哥砍怪砍得多用力啊。”南瓜看一眼系统跳出来的裴寄杀怪的提示眼皮子就跳一下,跳完还怂恿塔塔,“塔塔哥哥你怎么跟我一起躲在柜子里?”   塔塔:“……”   他能说他现在压根不敢招惹裴寄吗?   明天是单机游戏主播不怕这些很正常, 毕竟平时玩多了,但裴寄……裴寄这砍怪的本事比明天都利索!他毫不怀疑裴寄现实里也能这么抡斧头!   塔塔讪笑了两声,“我在保护你啊。”   “哥, 别这么对我说话, 我不是男同啊啊啊啊别肛我!我害怕!”南瓜其实也觉得裴寄状态不对,裴寄什么时候玩恐游这么认真通关了?平时恨不得吓死他才乐意收手。   不过南瓜知道既然裴寄没说,那就是不想说,他也就没多嘴, 只能尽量转移大家注意力。   在南瓜和塔塔的互肛之下,裴寄和明天快速通关了这个难度算不上很高的恐怖游戏。   明天意犹未尽:“寄了哥,下次还能跟你一起玩吗?你太厉害了!”   “行,下回找个难度高的,让南瓜打头阵。”裴寄笑着,瞥了眼平台飘屏公告。   XNX战队的活动还没结束,就在他们玩游戏的时间里,陆弗之已经依次在XNX战队几个队员的直播间送出了不少奖励,每隔一会儿,P老板的号就出现在了飘屏公告上。   不只是裴寄,就连裴寄直播间的粉丝都跑去确认了,那个号确实就是P老板的号。   不过他们不知道裴寄和XNX战队老板有什么渊源,像这种大老板看直播的事情也不是少数。   听见裴寄的话,南瓜大骂:“你还是不是人了?!”   “寄了哥哥下回也带带我?”塔塔话音刚落下,他们这边的群语音就跳出来裴寄退出群聊的提示。   南瓜啧啧两声:“寄了被吓跑了。”   塔塔:“……”   他也知道自己一开始多恶心,这会儿压根不敢呛声。   还是明天去看了眼裴寄直播间,“寄了哥直播也关了,怎么回事?”   “等等我问问他是不是有急事啊。”南瓜说着给裴寄发了条微信。   裴寄一般就算有事也不会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跑了。   没一会儿,南瓜笑个不停:“他说他停电了哈哈哈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   回复完南瓜,裴寄翻了翻业主群。   业主群已经乱成了一团,全都在问公寓管家怎么回事,看来不是他家电路的问题。   裴寄抓着手机盯着漆黑的电脑屏幕发了会儿呆,才缓缓低下头去。   这个电停得还挺及时,正好他这会儿也没那个心思继续直播了。   P老板的号出现在飘屏一次,他脑子就乱一次。   依然还是没法相信P老板就是陆弗之这件事。   有没有可能就是个误会?   片刻,裴寄点开和陆弗之的聊天框,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陆弗之说出差一周上面,压根就没更新过。   陆弗之都懒得联系他,怎么可能会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一直陪在他直播间?   P老板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开摄像头直播,如果是陆弗之,不可能认不出他来。   不,不止两年多,还有之前那几年……陆弗之找他代打,陆弗之自己又打了那么多场游戏……陆弗之又不喜欢打游戏。   那时候裴寄上网拉着陆弗之打游戏,陆弗之都不愿意,宁愿坐在他旁边写作业。   不过P老板那游戏技术倒是和陆弗之如出一辙。   裴寄脑子乱糟糟的,闪过很多自己和P老板说过的话……那时候P老板跟他说过什么?   P老板说他和不喜欢他的人结婚了,裴寄那会儿还劝P老板别喜欢对方了。   但P老板说的始终是对方不喜欢他,从来没说过他不喜欢对方。   裴寄快被自己的思维给绕晕了,忍不住笑了下。   片刻,裴寄脸上的笑顿住。   这么绕下来,一个裴寄始终都不敢想的念头……还是没忍住冒了出来。   陆弗之还喜欢他。   陆弗之还喜欢他?   怎么可能……陆弗之怎么可能还喜欢他……陆弗之应该恨他,讨厌他才对啊……   他那时候都那么对陆弗之了,陆弗之怎么能还喜欢他?还……还在他直播间就那么看了他两年多的时间?   陆弗之看他的时候在想什么?给他送礼物的时候,听他谢谢P哥哥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也可能是为了看他为了那么点礼物对老板低声下气地哄……毕竟分手那会儿他趾高气昂的,后来为了那么点钱,就可以一声一声哥哥哥哥地喊……   裴寄费劲地往恶毒的方向想,始终不敢再绕回陆弗之还喜欢他这个念头上。   他太容易顺着杆往上爬了,这么多年一点改变都没有,那时候陆弗之只要愿意看他一眼,他就拼了命地往陆弗之身边凑。   现在也一样,一旦冒出这个念头,他就会忍不住地想要往陆弗之身边凑。   陆弗之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能靠着那一丁点陆弗之还喜欢他的可能性,粘在陆弗之身边,跟块牛皮糖似的让陆弗之甩不掉他。   但那时候他能那么做,现在却不能。   陆弗之……不能真的跟他在一起。   早知道不应该为了自己那点自私自利的念头答应和陆弗之协议结婚。   不管陆弗之是为了报复他也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选择和他结婚也好。   他都不能那样做。   对陆弗之不好,对陆弗之不公平。   陆弗之是天之骄子,是陆家的少爷,是陆家的继承人。   陆弗之应该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而不是跟在他屁股后面,为了他放弃最好的大学,为了他蜷缩在没有阳光的出租房里,为了他甚至想要放弃家业……一直到现在,还因为他受伤,因为他差点丢了性命。   这样是不对的。   裴寄想得出神,一直到卧室门被敲了几下才回过神来。   愣了一会儿,裴寄才扭头看向门口。   他记得他锁了门吧?   进小偷了?   这会儿裴寄也没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手边没什么趁手的武器,裴寄干脆准备拖张椅子往门口走,还没来得及干这事儿,卧室门口突然响起陆弗之的声音。   “裴寄。”陆弗之的声音很淡,也很熟悉。   裴寄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陆弗之怎么进来的?他应该没有把家里的密码给过陆弗之吧?   大概是听他没什么回应,陆弗之又敲了两下门,声音有些急躁地说:“裴寄,我进来了。”   裴寄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借着手机的光看见陆弗之推开卧室的门。   陆弗之估计是摸黑进来的,也没开手电筒,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亮来自裴寄还亮着的手机屏幕。   怔了两秒,裴寄连忙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一手拉着椅子,笑着道:“陆总回来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我好去迎接您……”   话说到一半,裴寄蓦地顿住。   陆弗之两三步走到了他面前,两人之间就隔了那么一点距离。   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裴寄似乎看见陆弗之脸上少有的担忧。   没等裴寄看清,手机屏幕就暗了下去。   应该是看错了吧?   裴寄心头猛地跳了几下,黑暗里感觉陆弗之的手抬了起来。   裴寄眼皮动了动,抓着椅子的手骤然用了劲,修剪整齐的指甲都快掐进皮质的椅子里。   虽然一片黑,外面也没什么光亮,但依然能看得清对方的轮廓,还有刚刚那点手机光照出来的裴寄脸上压根没什么慌乱害怕的神情。   陆弗之记得那时候裴寄是很怕黑的,他不喜欢一个人待在漆黑的屋子里,那会儿他们住的地方线路老化总是接触不良,经常会停电,每次停电裴寄就会到处找他,哪怕是那么小的房子,裴寄都要确认在他身边,触碰着他,哪怕只是抓他的衣服,才会安心。   陆弗之抬到半空的手又骤然垂落下去,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这应该也是我家,回家还需要征得你的同意吗?”   “陆总说笑了……这不是差点把您当小偷了么?万一真被我砸伤了怎么办?”裴寄眼皮发着颤,语气却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听起来确实完全没被吓到。   只不过现在陆弗之站得离他很近。   虽然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近距离的接触,裴寄甚至摸过陆弗之的大腿,给陆弗之洗过澡……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P老板就是陆弗之的缘故,裴寄这会儿不仅很紧张,甚至还忍不住地更想要去触碰陆弗之。   但这时候绝对不能干这种事。   裴寄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憋着一口气试图往后退。   不过他身后就是椅子,往后一退,他的脚就绊在了椅子的滑轮上,顺着这个力道,原本在裴寄手下的椅子也往外滑了一下,直接把没做任何准备的裴寄整个人往外带。   靠!   跟着椅子滑出去的那一刻,裴寄连明天该用什么理由请假都想好了。   但裴寄意料之中的跟着椅子一起滑出去并撞到不知道哪儿的结局并没有到来。   陆弗之不知怎么在黑暗里精准地捞住他的腰,把他从椅子上捞了起来。   等裴寄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陆弗之怀里了。   裴寄额头撞在陆弗之肩膀上,撞得他整个人晕了一下,手却非常诚实地扯住了陆弗之的衣服。   空气里都弥漫着怪异的气氛。   一直到裴寄那张已经用了两年多的电竞椅砰地一声撞在墙上,这种气氛才被打破。   裴寄抓着陆弗之后背的衣服抬起眼皮,脑袋却有些不太舍得从陆弗之肩膀上离开,他闭了闭眼,深深吐出一口气,“谢谢……陆总?”   他能感觉到陆弗之揽着他腰的手越收越紧,也许是本能的反应。   黑暗里根本看不清陆弗之的表情。   但黑暗也是最好的隐藏自己情绪的地方。   要不就……任性这一次吧。   抱一会儿也好,反正陆弗之看不见他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什么心思……   就当他脑子被陆弗之肩膀撞晕了好了。   陆弗之低低嗯了声,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只是低下头在黑暗里观察着裴寄,片刻又淡声,“看不见就不要乱走。”   “这不是左脚不小心绊到了右脚……”裴寄有些贪恋地闻了闻陆弗之身上的味道。   似乎有淡淡的烟味。   陆弗之抽烟吗?   陆弗之以前不抽烟。   裴寄话都没说完,陆弗之就说:“那是小脑不发达的人才会干的事。”   “陆总这是一回来就准备对我进行批斗大会?看出来陆总小脑很发达了,看不见都能这么精准地救我一命。”裴寄笑了声,扯着陆弗之后背的衣服说:“我好像又欠了陆总一点什么……”裴寄差点又把以身相许那种话脱口而出。   话到了嘴边他又生生咽了进去,千万不能太越界了。   他顿了下又拐了个弯,“话说回来我刚直播的时候看见陆总给人送礼物了。”   这个话题一提出来,裴寄心头就猛地直跳。   但他要是不提,才显得不正常。   P老板都陪了他那么久,陆弗之去送礼物之前还来过他直播间,陆弗之肯定知道他在直播。   裴寄不可能装不知道陆弗之就是P老板的事情。   要是装不知道,反而显得他特别在意这件事。   “是吗?战队搞的活动,你也可以去参加。”陆弗之似乎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提起来的语气都很淡然。   裴寄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明天还有这个活动吗?我一定报名参加……不过陆总跟我直播间老板的ID一模一样。”裴寄说着指甲忍不住掐进了肉里,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他笑了下,“陆总您这是什么爱好,在前任直播间当老板潜伏了这么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陆总您对我余情未了。”   裴寄这语气跟开玩笑似的。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试探。   试探陆弗之的态度。   陆弗之既然知道他在直播,却依然用P老板那个号送礼物,就摆明了是在向他摊牌自己的身份。   裴寄想不明白陆弗之为什么要突然摊牌。   再者……如果,如果陆弗之承认了对他余情未了……他就……就离陆弗之远一点。   这就是最后一次跟陆弗之靠这么近了。   “算不上什么爱好,我记得当时是你拉着我看你的直播。”陆弗之并没有回答后面那个问题。   他的话让裴寄一愣,倒是想起来……那时候确实是他拉着P老板去看自己的直播。   见裴寄似乎愣住了,陆弗之环在他腰间的手更加用力,“你那时候那么盛情邀请我去看你的直播,我直接告诉你我是谁,不是扫了你的兴?”   陆弗之这么做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就是裴寄原本悬着的心,还是被刺了一下。   结果他想了那么久陆弗之是不是还喜欢自己的这种可能……就这么被陆弗之打破了。   根本就不是陆弗之找的他……差点又自作多情了。   裴寄愣了一会儿才笑着道:“陆总那时候其实告诉我也没事……”   “告诉你然后让你利落地删了我好友?”陆弗之低笑了声,猛地往里扣了下掌心,扣得裴寄差点没喘过气来,“要删也是我删你的好友。”   也确实如此。   裴寄要是那会儿就知道陆弗之就是P老板,肯定会直接把好友删了的。   不,甚至可能会连直播都不想干下去了。   陆弗之没说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分手的时候,陆弗之就先他一步删了好友,陆弗之不想被他删好友,也很正常。   裴寄慢慢松开抓着陆弗之衣服的手,动了动上半身,却发现自己压根动不了。   陆弗之用的劲太大了。   裴寄怀疑他又要把自己腰给掐出痕迹来了。   但陆弗之本人似乎根本没有这种知觉。   裴寄用手撑了下陆弗之的肩膀,“陆总您要不先放开我?”   这么抱着下去也不是个事,主要是不只是上半身贴近,被陆弗之这么拼命地把他往身上扣,其他地方也紧紧贴在了一起。   裴寄根本受不了靠这么近,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一起,他穿的还是很轻薄的睡裤,陆弗之穿的是西装裤,布料同样也很薄……   不只是他,陆弗之也有了变化。   裴寄说着笑了下,故意往下看了眼,虽然看不见什么。   “陆总您起反应了吧?”一旦得到了陆弗之并不喜欢自己的答案,裴寄的嘴就又活过来了。   只要陆弗之不喜欢他,他说这种话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陆弗之被他说得喘了口气,“你不是也一样?”   “所以我说陆总您再不放开我,我俩可能就会在这莫名其妙地擦枪走火。”裴寄呼吸也有点不稳,毕竟这么多年没跟人干过这种事了,他确实经不起一点撩拨,光是陆弗之隔着衣服放在他身上的手他都觉得烫人。   “你认为我会跟你擦枪走火吗?”陆弗之似乎压根没当回事,说话依然平稳得很。   也是……陆弗之不是那种会跟人乱搞的人,之前裴寄胡乱撩他,他还警告了裴寄。   裴寄扯了扯唇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弗之就压低声音:“只不过我认为只有这样你才愿意好好说话。”   “我哪儿不好好说话了?”就现在这样,他才没法好好说话吧?   裴寄闭了闭眼,“陆总您这话的意思是还有别的话想跟我说?”   不得不承认陆弗之这办法好像确实有用……这么禁锢着他,裴寄也没法去思考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确实有。”陆弗之非但没放开裴寄,反而变本加厉地把手伸进了裴寄的衣摆下面。   裴寄被他摸得颤了下,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陆弗之却很满意他这样的反应。   他太了解裴寄了,只有这种时候,裴寄才会真的听话。   他也了解现在的裴寄。   他刚刚要是直接承认自己当初就放不下裴寄,那么千方百计地找代打,一有时间就去打游戏,就是为了找到裴寄,为了能和裴寄联系上,裴寄大概会毫不留情地一脚把他踹开。   陆弗之已经发现了,只有他表现得不那么在意,裴寄才会留在自己身边。   他不会给裴寄再次离开自己的机会。   陆弗之一边用指腹压着裴寄腰间的软肉,一边抬起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按着裴寄后颈的肉,“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突然告诉你我就是P老板么?”   裴寄被按得脑子更加空白,思维都变慢了许多,他下意识问:“为什么?”   裴寄确实是想知道为什么。   但绝对不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他脑子虽然没法思考,但嘴巴还活着,没思考就问:“难道是陆总您见我过得太顺心了,想给我找点事儿烦心一下?”   “烦心?”陆弗之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你现在这样看起来也不像烦心的样子。”   裴寄仰着头呜咽了声,有些费劲地说:“那不是没敢在陆总面前表现出来么?万一陆总在我直播间当老板是为了报复我……我现在要是表现出来了,不是正中陆总下怀?”   裴寄也确实只有在这种乱糟糟的时候才够实诚,陆弗之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蹭他,蹭得他脑子拐不过弯来,又有点儿像是回到了那时候两人在出租屋里温存……又或者是因为屋子里太暗了。   裴寄其实很怕黑,至少以前是。   他父亲出车祸去世那天家里就停了电,他听见母亲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听见母亲在黑暗里大声痛哭,还摔了一跤,却又不得不爬起来,还要安抚年幼的他,让他好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   裴寄就一个人待在漆黑的屋子里等来了母亲捧回父亲的遗像。   后来和陆弗之住一起的时候,出租屋老停电,他根本没法一个人待着,就那么小的房子也要跟在陆弗之屁股后面。   如今可能是因为太黑了,埋藏在心底那么久的恐惧都被挖出来了……裴寄一时没忍住,责怪起了陆弗之。   他说完自己都愣了下,下意识想替自己这番话找点借口掩盖过去。   至少不能让陆弗之看出来自己有多在乎这件事……   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他感觉陆弗之离自己更近了,呼吸都洒在自己脸上。   刹那间裴寄怀疑陆弗之可能是想亲自己。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   片刻,他听见陆弗之说:“我还没那么无聊到去报复你。”   想想也是……对陆弗之来说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了,陆弗之都能看他直播看那么久,应该已经不在意了。   他猛地睁开眼,自嘲地笑了下。   他在想什么?陆弗之怎么会想亲他?   陆弗之都说了不会跟他发生点什么……下一秒,裴寄猛地睁大了眼睛。   黑暗里唇上传来一触即逝的疼痛。   陆弗之咬了他的下嘴唇。   仅仅只是咬了一下,陆弗之就退开,低声警告他:“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看着,包括你在直播间喊别人哥哥这种事,别忘了你跟我保证过什么,别忘了你现在还在跟我的婚姻期间。”   陆弗之的语气是裴寄以前从没听过的,那种刺骨又阴沉的。   裴寄张了张嘴,“陆总您管得是不是有点……”   “多了”两个字都没说出口,裴寄脑袋就往后仰了下,喉结也顺着上下滚动。   陆弗之又一次堵住了他的话。   这回不是咬他,而是结结实实地吻住了他。 第32章   陆弗之的亲吻对裴寄来说一直都不温柔。   裴寄至今都记得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 陆弗之把他压在树干上,亲得他嘴都破皮了的那种感受。   陆弗之喜欢反复舔咬他的唇瓣,喜欢吮吸他的舌尖, 裴寄每次都被他亲得喘不过气,却又很喜欢这种完全被另一个人掌控的感觉。   和现在的感觉一样。   陆弗之死死按着他的后脑勺, 裴寄压根动弹不得,牙关被陆弗之撬开,身体的记忆太神奇, 时隔五年多, 熟悉的气息入侵,裴寄还是会下意识顺从配合。   只是陆弗之的亲吻令人招架不住, 许久没这种体验的裴寄没一会儿就憋气憋得小腿都开始抽搐。   舌根有点痛,裴寄还没缓过劲来, 陆弗之已经放开了他。   暧昧的水声消逝, 卧室里变得很安静, 能听见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   裴寄闭着眼让空白的大脑回复清明,才抓住陆弗之依然搭在他腰上的手,装不在意地问:“陆总您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不会擦枪走火么?那陆总您这是……”   “吻技怎么变得这么烂?”陆弗之似乎压根没听他说什么,反而指责。   黑暗里裴寄也看不见陆弗之什么表情, 光听陆弗之这语气裴寄就觉得他定然是在嘲讽自己。   裴寄舔了舔似乎又被咬破的唇角,笑了声,“陆总不也一样?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裴寄说完, 感觉陆弗之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但是太暗了也看不清,他只能暗骂为什么还不来电。   黑暗里什么都做不了,又似乎什么都做得了。   要是陆弗之刚没松开他,他都要把手伸进陆弗之衣服里去了。   幸亏没干这种事。   但陆弗之为什么突然亲他?   裴寄还想问点什么, 陆弗之却又突然打断他的话,哑着声说:“没机会长进,你是不是把我嘴咬破皮了?”   “陆总是不是记错了?我什么时候咬你了?我连舌头都没往你嘴里伸吧?”他都没来得及怪陆弗之又把他嘴咬破了,陆弗之反倒怪起他来了?   他们接过那么多次吻,他什么时候干过咬人嘴皮子的事?   陆弗之淡声问:“是吗?”   裴寄隐隐约约看见陆弗之也舔了下唇角,大概是在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受伤。   裴寄被他这行为气笑了。   明明是陆弗之先莫名其妙亲的他,还把他嘴巴咬破了,却反而怪起他来了。   裴寄也不是不想给自己找回面子,但这种时候要是再继续亲下去,他不保证自己还有没有那点自控能力。   他不敢做什么,但嘴上还是没饶人,“陆总下回练练吻技再来吧?我现在舌根痛得厉害,这事儿您是不是得负全责?”   陆弗之沉默了一会儿,还真的应声说:“嗯。”   裴寄没料到他会答应。   再说陆弗之去哪儿练吻技?   不对,重点是,还有下回?   刚绕了那么一圈,都被绕得忘记了的陆弗之到底为什么突然亲他的问题又冒了出来,裴寄怔了一会儿。   也不是不能亲,反正他也不吃亏……但陆弗之到底为什么亲他……   没来得及问,陆弗之已经精准地在黑暗里找到了浴室。   没一会儿,浴室里就响起了水声。   似乎还夹着某些别的声音。   裴寄一片乱的脑子瞬间被拉了回来,盯着什么都看不见的浴室门的方向。   片刻,他什么骚话都没敢乱说,憋着一口气红着耳根,但也没舍得出去。   憋了一会儿,他又猛地喘了口气。   浴室里声音越来越明显了。   陆弗之不把他当人吗?   他俩以前在一起睡了那么久,陆弗之什么动静什么声音,他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   就不能避着他一点?   裴寄看着自己完全没有要消散的感觉,闭上眼坐到床边背对着浴室,解开了自己裤腰带。   家里的电一直到早上才来。   幸亏天气转凉,开着窗也不会热,还能散味。   裴寄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陆弗之什么时候从浴室里出来的。   只记得自己似乎把纸巾扔在了垃圾袋里,还打了个结。   但中午他醒来的时候垃圾袋已经不见了,卧室的窗户还开着,似乎在暗示着他什么。   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裴寄给自动关机的手机插上电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才发现昨天半夜南瓜就给他发过消息。   南瓜:“我靠陆总是P老板啊?”   南瓜反应难得比自己慢一次,裴寄略感欣慰地给他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包。   南瓜跟守着手机似的,“你现在才来电?不对重点是陆总怎么是P老板?别告诉我你一直知情。”   裴寄要是知情,就不会那么自作多情了。   他回了句:“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可能陆总对我余情未了吧?”   这话他也就跟南瓜开玩笑说说。   听出他语气里的玩笑意思,南瓜没再多问这个话题。   不过裴寄毕竟是知名大主播,不少人盯着,也有不少人知道他直播间有哪些大老板。   陆弗之昨天这么一暴露,大半夜就冒出来不少说XNX新老板居然是主播寄了直播间老板的帖子。   那天裴寄去接酒楼接陆弗之的事被瞒得很好没传出来,结果反而因为这种直播间送礼物的事被扯上了关系。   那群人不仅八卦原来陆弗之喜欢的是裴寄这款的,甚至还有人传出陆弗之已婚的事,又说难不成陆总表面和女人结婚,背地里却喜欢玩漂亮男生……   简而言之越传越离谱了。   漂亮男生本人裴寄顶着张完全没睡好的脸坐在电脑前,“谢谢寄了的老父亲的礼物……嘴巴破了?是吗?破了吗?”   【破皮了!!老公你昨晚停电后干什么去了!】   【看起来也像没睡好,好像被吸干了精气……】   【P老板真的是XNX新老板啊?就是那个办了嘉年华的陆氏的老板?慕名去搜了下照片,长得好帅】   【但是已婚了哎P老板居然结婚了!】   “还真破了啊。”裴寄一边摸着自己唇边小小的伤口,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边回应弹幕,“确实是长得挺帅的……我知道P老板已婚啊,没看我喊他P哥不喊他P哥哥了么?嗯之前不知道P老板是XNX的新老板,嘉年华那会儿……没见过。”   网上的言论太乱了,裴寄自己倒是无所谓,哪个主播没被骂过没被造过什么离谱的谣?   但陆弗之毕竟算不上是圈内人,他也不是什么公众人物,没必要因为他而被这些人造谣,还要被扣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找同妻这种恶劣的令人作呕的罪名。   裴寄也知道他去找陆弗之那天的事没被传出来肯定是陆弗之在背后做了什么,叮嘱了什么,不然那群大老板嘴也碎得很。   陆弗之说想借此保护他,也就只是单单地保护他这个跟他有婚姻关系的人罢了。   裴寄也知道陆弗之不会想在大众面前暴露他俩的婚姻关系。   【P老板是不是想找主播打比赛?】   【慕名而来,这就是陆氏老板喜欢的漂亮男生吗?睡一晚多少钱?】   “打比赛?真假,找我打比赛?XNX打进季后赛了吧?换我上是想掉出资格赛吗?对,是我,我是漂亮男生,睡一晚……睡一晚不要钱,我贴你钱都行,但前提你得长得帅,比我高,然后20cm有吗?没有的话就别拿子弹头打字了……”裴寄说话吊儿郎当的,也没个尺寸。   他这话一出弹幕都提醒他别一会儿直播间又被封了。   裴寄笑着道:“不是,你们不都说我跟P老板有关系么?怎么还怕我直播间被封?”   裴寄这话刚落下,系统就跳出来一条检测到该直播间有违规内容的提示。   【让你收着点骂吧,平时不准我们说骚话,到自己就乱开腔,被警告了活该】   【老公你的嘴看起来好好亲0-0】   【呜呜呜老公你真的和P老板没关系吗?快告诉我让我安心!】   “我俩都没说过几句话,平时我跟P哥说话他理我吗?”裴寄直播被警告是经常的事情,他都习惯了,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漫不经心解释着他和陆弗之的关系,最起码得先把陆弗之摘出去,“P哥是挺帅的,我要是早知道他长这样,我肯定追他了……谢谢塔塔哥哥的礼物。”   裴寄说着,看见昨天跟他一起玩的塔塔给他送了个礼物,他笑了下,“怎么了塔塔哥哥这是还想继续跟我玩?”   裴寄不是什么记仇的性子,至少没什么关系的人,他不会一直惦记着对方干了什么。   塔塔昨天做的那些事还不值得他一直挂念,更何况也当场报了仇。   他一般也不太会跟同平台的主播闹翻,也不会跟钱作对。   【塔塔:能带我打游戏吗?我也玩目的地】   “可以的塔塔……”哥哥两个字还没吐出来,系统突然闪过一条提示:【“P”进入了直播间】   裴寄愣了下,猛然想起昨晚陆弗之那句警告他的话,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拐了个弯:“塔塔老板,当然能带老板上车。”   没能再听见心仪的塔塔哥哥这个称呼,塔塔郁闷地扣了个问号:【叫我老板是不是太生分了?】   “在我这儿送过礼物的都是我的老板们。”裴寄也不是怕陆弗之。   主要是他昨晚头一次听陆弗之用那种语气对自己说话……后来说完陆弗之还莫名其妙亲了他。   虽然不知道陆弗之是出于什么心理,但裴寄也不是不听话的那种人。   最起码陆弗之那话也没什么漏洞,他们确实结了婚,陆弗之让他收敛着点也有理由……   裴寄那句说他管得多了点也只是脱口而出。   要是知道陆弗之后来会突然亲自己……裴寄舔了舔唇。   那他大概还会说。   裴寄忍不住笑了下,屏幕上飘过一条P老板的弹幕:【在聊什么?】   陆弗之之前很少在他直播间说话,除非裴寄偶尔跟他聊了几句,他才会有所回应。   现在想来,其实也不是P老板真的有多高冷,只是单纯地不想理自己罢了。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裴寄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弹幕就一五一十添油加醋把裴寄刚说过的话全都复述过去了。   【P老板!寄了说你俩不熟!】   【说早知道你长得那么帅,肯定就追你了】   【陆总真的结婚了吗QAQ我还有机会吗】   【P:是吗?】   裴寄扯了扯嘴角,这时候他还能说什么,“是啊P哥,早知道你长这么帅,我肯定直接追你了。”   早知道什么……他也早就追过陆弗之一次了。   裴寄还有点担心陆弗之会不配合自己,没想到陆弗之还挺配合地说:【现在知道也晚了】   裴寄配合地笑了两声,陆弗之就在弹幕说先去忙了。   也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裴寄松了口气。   知道P老板就是陆弗之之后,P老板待在他直播间他都不自在。   这会儿陆弗之要走,裴寄自然放松许多。   但陆弗之虽说要去忙了,号却依然挂在他直播间。   搞得裴寄这一晚上直播都不怎么自在,连续带着塔塔躺了一晚上的地板砖,躺得塔塔怀疑人生,并且提前退出了游戏。   等裴寄下播都已经是半夜,也不知道陆弗之是不是一直盯着他直播间,他刚下播,陆弗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昨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裴寄跟他说话多少有点儿不自在,接通了电话也单单喂了声。   “我今晚有工作暂时没法回来。”还是陆弗之率先开了口。   裴寄愣了下反应过来陆弗之这又是在跟他报备行程?   昨晚陆弗之应该是在他床上睡的……裴寄醒来的时候旁边明显是被人睡过的痕迹。   但裴寄也没什么印象了。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睡眠这么沉?   甚至昨晚都没梦到陆弗之拿着斧头砍他,裴寄都多久没睡过这么深的觉了……上回还是陆弗之睡卧室他睡沙发那次。   裴寄哦了声,“陆总其实也不必跟我报备……”   “明天中午我母亲想跟你吃顿饭。”陆弗之压根不给裴寄说话的机会,“你把时间空出来。”   裴寄:“……好的陆总。”   陆弗之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还在意什么?   -   估计是为了弥补上回晚上没能见到裴寄的遗憾,第二天上午余薇就派司机将裴寄接回了别墅。   距离上次来也没过多少时间,裴寄却觉得别墅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首先就是跟在余薇身边的那位老管家不在,现在推着余薇进出别墅的是个看起来非常和善的中年女人,见到裴寄,对方还非常友善地向裴寄做了个自我介绍。   大概是见裴寄有些好奇,余薇温柔地笑着解释:“王姨年级大了,弗之担心她身体吃不消这里的工作强度,就让她回乡下享福去了。”   余薇把话说得很漂亮,其实哪里是让人享福去了?   王姨在这个家里已经待了很多年了,她是陆庭的人,从余薇嫁进陆家开始,王姨就负责余薇的饮食起居,但王姨自始至终只听陆庭的话。   哪怕现在陆弗之掌控了整个陆氏,王姨依然认为陆庭才是这个家的掌权人。   余薇其实早就习惯了王姨监控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也早就习惯了王姨照顾自己,这么多年她也没想过要把人换掉。   没想到上回裴寄来了之后没两天,陆弗之就以王姨年纪太高的理由将她辞退,也不给她争取的机会,直接派人将她送去了乡下。   裴寄对这件事并不是特别在意,听余薇这么说,也就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今天陆弗之临时要处理个项目问题,来得会比较晚,这会儿就剩裴寄和余薇两个人,余薇让照顾自己的阿姨退下,让裴寄推着自己去了花园。   花园里的花开了不少,余薇平时一个人住在这儿,也不方便和别墅里的佣人聊天,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聊天的人,说话一直没怎么停过。   “这些话都是弗之给我从国外运回来的品种,不过我也不认识到底是什么花,就是看着确实好看,漂亮的事物确实令人赏心悦目……那边是弗之的书房。”见裴寄仰着头看向花园上方那间房间的方向,余薇笑着道:“他小时候就在那里学习,他的课桌就对着窗外,他总是问我外面的花什么时候能开。”   跟陆弗之在一起那么久,裴寄其实并没有听陆弗之提起过小时候的事情,别说是小时候,就连以前学校里的事情、家里的事情,陆弗之都从来没提起过。   不过想想也情有可原。   应该是那会儿陆弗之不想被自己发现他是陆家继承人的身份。   裴寄倒也不是有怨言,只是后来想想觉得自己对陆弗之了解太少了。   明明从陆弗之平时的一言一行之中能看出来他接受过比自己更加良好的教育,怎么非要到别人提醒他了,他才察觉到真相?   见他发呆,余薇清了清嗓子,“是觉得太无聊了吗?问问弗之什么时候到吧,是我话太多了。”   担心余薇误会,裴寄笑着摇头,“不是,只是在想陆弗之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确实对陆弗之的过去挺感兴趣……哪怕知道他俩迟早得离婚,他也挺想知道那些他曾经不知道的关于陆弗之的过去。   反正现在陆弗之也不在。   裴寄笑着蹲在余薇面前,“阿姨,您要不给我讲讲?”   余薇刚刚其实也就是顺口提了一嘴。   听裴寄这态度肯定是不知道的,更何况当年……也是陆庭找上裴寄,告诉了裴寄陆弗之的身份,陆弗之看来什么都没对裴寄说过,她不确定陆弗之愿不愿意向裴寄透露自己的过去。   一想到以前的事,余薇多少有些心虚。   她虽然不是参与者,可她毕竟是知情者。   她知情,却从来没有阻止过陆庭去做什么,甚至也跟陆庭一样的想法,认为陆弗之不能和男人在一起……可以说两人的分手,也有她的一部分推力。   只是当年她那样做的时候,完全没想过陆弗之会选择再度和裴寄在一起。   但如今陆庭生病倒台,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她的儿子陆弗之。   “阿姨,要是不方便说的话也没事。”见余薇一直没说话,裴寄心底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没表现出来。   可能余薇也有自己的顾虑。   也许是怕他以后跟陆弗之离婚了?   毕竟传闻里陆庭一直想让陆弗之和女人结婚,余薇虽然不反对,但也不一定真的支持陆弗之跟他这样的男人结婚。   听见裴寄的话,余薇回了神,连忙摇头:“不是,刚刚想到了一点事,弗之小时候的事情吗?我得想想啊,都好久的事情了。”   余薇是个非常会审时度势的人。   当年她听陆庭的话,和陆弗之一起出国,名义上是养伤,确实就是将陆弗之关在国外。   后来陆庭生了治不好的病,她就知道她不能再听陆庭的话了,她开始听陆弗之的话。   而如今陆弗之选择跟裴寄结婚……她毕竟是陆弗之的母亲,知道陆弗之是什么性子的人。   也知道陆弗之一旦选择了结婚,肯定就不会再离婚。   这些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其实在上高中之前,弗之的学习都是在家里完成的。”余薇向裴寄阐述了一件非常普通且寻常的过去的事情。   陆弗之并没有什么童年,从他能够说话开始,他就接受了精英般的教育,他比同龄人懂得更多也学得更多。   但在高中之前,陆弗之的人生都是在这幢别墅里度过。   尤其是那间书房,他甚至有很大一部分日子,连睡觉都是在书房里。   可以说,那时候那个花园是陆弗之唯一能接触到的外界。   “弗之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学什么都学得很快,所以我们肯定对他寄予厚望,不过当陆家的继承人,也不能只是学习好,我那时候觉得他不能不和别人说话吧,就想着让他去学校适应一段时间,他也适应得很好。”   “你应该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吧?”余薇想了想,还是把这话问出了口。   陆弗之迟早会知道她曾经也知道他和裴寄的事情,还不如自己说出口来得好一点。   她问完,裴寄迟迟没什么回应,她不免有些奇怪地仰头去看裴寄,“小裴?”   好一会儿,裴寄才如梦初醒般找回自己的声音,啊了声,“在听的……应该是第一个朋友吧?”   第一个朋友吗?   是第一个朋友,是陆弗之离开这座牢笼以后第一个愿意说话的人……用生活在牢笼形容陆弗之高中之前的生活,似乎并不过分。   裴寄无法认同这种把人关在家里的教育方式,哪怕是这样的家庭,他也无法认同。   不知道为什么,裴寄心底堵得慌。   所以那会儿他跟陆弗之提分手的时候,陆弗之到底该有多难受?   陆弗之明明成为了正常人,明明谈了正常的恋爱,而且还是自己拼命贴上去的……结果最后却被自己用那样的理由甩了。 第33章   陆弗之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   他提前跟余薇打过招呼, 让余薇跟裴寄先用了餐。   这会儿裴寄正窝在沙发上带着余薇玩手游。   余薇是地道的富家千金,接受的教育里压根没有游戏这一环,自从腿受伤以后待在家里也根本没什么娱乐项目可以做。   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游戏。   她用的是裴寄的账号, 段位不高,但也不低, 虽然玩的是娱乐局,但遇到的队友水平明显跟她不在一条线上,她操作笨拙, 也看不懂英雄技能, 更看不懂队友在干什么。   但裴寄非常有耐心地一点点教她,脸上始终带着笑。   “对, 阿姨您直接对着红名用最上方那个技能,对就是这样, 人头是您的了。”裴寄笑了声, 重新看向自己的手机。   这还是余薇头一回拿到人头, 惊喜得不行,哎呀了声,“这是你让给我的吧?”   “您自己凭本事拿的。”   余薇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难怪小孩子都喜欢玩游戏, 弗之那时候也……”   “我那时候什么?”余薇的话说了一半,刚去用餐没多久的陆弗之就走到两人身后,一只手撑在裴寄和余薇中间的沙发背上, 一只手撑在裴寄身后, 打断了余薇的话。   余薇愣了下,回过神来,刚太兴奋,有些没有形象了, 她立马笑了下,摇着头变回平时温和的模样,“说你那时候在国外也打游戏。”   陆弗之嗯了声没有反驳,目光淡淡地落在裴寄脸侧。   裴寄知道陆弗之在看自己,想起余薇跟自己说过的关于陆弗之的过往,裴寄收起乱糟糟的情绪,眨了眨眼笑着道:“他上学那会儿不喜欢打游戏。”   余薇其实对陆弗之在学校里的事情并不太清楚,陆弗之从小到大就不怎么爱说话,更不可能从学校回来以后跟她分享学校里的事情。   陆弗之依然嗯了声,裴寄却突然整个人都坐直了。   陆弗之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他的颈侧,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刮着他耳垂的软肉。   裴寄身上的敏感点就那么几个地方,耳垂算是一个。   他不信这么多年过去,陆弗之连这个都能忘得一清二楚,也不信陆弗之这是无意的。   但余薇还在旁边,裴寄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屏了口气,就听见陆弗之喊来照顾余薇的阿姨,“时间比较晚了,您应该休息了。”   余薇自从腿受伤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每天吃过午饭都要固定休息几个小时,她今天太亢奋,居然完全没察觉到困意。   被陆弗之这么一提醒,余薇才想起来这件事。   幸亏这局游戏在余薇拿下人生第一个人头之后就结束了,余薇没表现出来不舍,也看出来陆弗之不太乐意让自己留在这里,连忙让阿姨扶着自己坐回轮椅,“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等您有空了再陪您玩。”裴寄笑着目送余薇离开,话音落下没一会儿,感觉捏着自己耳垂的力道更重,甚至传来痛感。   他嘶了声,等余薇进了电梯,才扭头看向陆弗之,“宝贝你这是干什么?”   他说着垂眸瞥了眼陆弗之的手。   “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陆弗之语气淡淡,手上动作却一点没带停。   余薇虽然走了,但楼下还有其他佣人在,裴寄也不能直接躲开陆弗之这种类似于调戏的行为,闻言垂了下眼,片刻后又挑着眉笑着说:“就讲了点你小时候的事情……”他扯了下嘴角,玩笑话却有点说不出口。   心底甚至还有点闷。   如果不是余薇提起,他估计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陆弗之过的是这样的童年。   也难怪陆弗之那时候压根不喜欢跟别人说话。   裴寄晃了下神,陆弗之的呼吸突然离他很近,鼻尖几乎都要蹭在他的鼻尖上了。   陆弗之上半身伏在沙发背上,脸几乎贴在裴寄脸侧,原本在揉捏着裴寄耳垂的手搭到了裴寄脸的另一侧,掌心贴着裴寄的脸颊,迫使裴寄转过脸来看着他。   裴寄眼皮动了下,“宝贝你这是干什么?”他说话的时候感觉鼻尖蹭到了陆弗之的鼻尖,他故意往前蹭了下,陆弗之眼神微动,裴寄勾起唇角故意道:“这是准备在这里亲我么?没必要演这么认真吧?阿姨又看不见。”   裴寄也不知道那晚陆弗之亲他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不过陆弗之现在这样,不像是要亲他。   果不其然陆弗之表情更淡了,也没了下一步动作,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裴寄被他的手压得脖子都快僵硬了,陆弗之才淡声问:“我小时候的什么事情?是我被关在那间没人搭理的书房,没日没夜地被逼着写那些晦涩难懂的作业,每日能见到的人只有那些陌生又熟悉的高贵的名校老师的事情吗?”   听余薇说的时候裴寄内心的波动还没那么大,但听陆弗之亲口提起,裴寄眼睛都跟着颤了下,不自觉绷住了呼吸。   陆弗之却用覆在他脸上的那只手的手指指腹卡住了他的下嘴唇,低声问:“听完开始同情我了吗?”   裴寄眼皮动了动,刚想说话,陆弗之又把手指伸进了他嘴里,压着他的舌尖,似乎是不让他说话。   裴寄张了张嘴,牙齿咬住陆弗之的指尖,陆弗之也没有要缩回去的意思,反而试图把手指更往里塞,眼神也变得很深,看得裴寄心跳猛地变快了许多。   在手指压住裴寄舌中央的时候,陆弗之沉着声道:“还是开始后悔当初用那样的理由甩了我?”   裴寄猛地一颤,仰起头。   不得不说陆弗之真的太了解他了。   他确实是有些后悔当初居然用那样的理由甩了陆弗之。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应该找个更体面的方式……   听陆弗之这话的意思,明显就是还怨恨着。   裴寄喘了口气,单手抓住陆弗之伸进自己嘴里的那只手,把自己从陆弗之手中解救出来,目光从陆弗之湿哒哒的手指上扫过,他闭了闭眼撇过脸,“您想多了,您看我做事什么时候后悔过?”   “是吗?那也包括和我结婚这件事?”   不知道陆弗之怎么从分手绕到了结婚的事情上面的。   裴寄脑子乱糟糟的,胡乱应了句:“当然。”   “你最好说话算话。”陆弗之没再追问。   裴寄心跳平复下来的时候,陆弗之正拿着纸巾慢条斯理擦着自己的手。   裴寄脑子里瞬间冒出那晚陆弗之在浴室自渎而他在卧室……   靠,陆弗之疯没疯他不知道。   裴寄觉得再这么下去他自己倒是得疯了。   -   余薇只是想让裴寄回家一起吃顿饭,本来饭吃完了,余薇也去休息了,裴寄就可以离开了,裴寄甚至已经约了南瓜晚点出来喝酒。   但等陆弗之的司机过来的路上,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天气预报本身就预警过今天会下雨,只是没想到这雨会这么大。   陆家的别墅在半山腰,这种天气上山就算是白天也多少还是有点危险,陆弗之的司机也打电话过来说车在半路上抛锚了,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赶过来。   裴寄听见陆弗之跟对方说了句注意安全,挂断电话之后,陆弗之神色淡淡地说:“我母亲的司机下午临时回了次老家。”   余薇的司机平时都在家待命,避免余薇可能随手会需要去哪儿,但今天裴寄和陆弗之都在家,余薇也不可能会需要出门,接完裴寄过来之后,司机就请假离开了。   言外之意就是这会儿想走,只能让陆弗之开车。   “我送你回去。”陆弗之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办法。   裴寄看着落地窗外的大雨和明明还没到傍晚却已经完全暗下去的天,吁出一口气,“陆总这儿就没多余的给我睡的房间?”   “你在担心我的车技还是在担心我的安危?”陆弗之收起手机站在裴寄身后。   因为下雨,客厅里的其他佣人都跑出去抢救花园里那些名贵的花了,这会儿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裴寄轻笑了声,“我还不想和陆总殉情。”   “你觉得我母亲会愿意让我们住两个房间吗?”没能得到答案,陆弗之依然垂眸看着裴寄脸上浅淡的笑意。   他知道裴寄父亲是因为车祸去世,裴寄虽然一直没提过自己有什么心理阴影,但恶劣天气开车,裴寄肯定有所担忧。   想想也是。   在他家里陆弗之都睡他床上了,更别说在陆弗之家里了。   裴寄笑着道:“开个玩笑,反正也不是没睡过一张床。”虽然他对那晚睡着以后的事情没有了一点记忆,但看起来陆弗之应该并不介意和他睡一张床。   “不过陆总应该不会像那天晚上一样突然亲我吧?”裴寄说着回过头看向陆弗之。   陆弗之站得离他很近,裴寄一转身差点没直接撞进陆弗之怀里。   还好他反应快,直接刹住了双腿。   陆弗之的手已经举了起来,举到一半又放了下去,冷声道:“不会。”   陆弗之还有公事要处理,因为临时无法离开,陆弗之回了楼上的书房处理工作,还把他房间的密码告诉了裴寄。   很简单的密码,是陆弗之的生日。   陆弗之的卧室比裴寄想象中的要冷清许多,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卧室里有电脑,裴寄给陆弗之发了条微信问他能不能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打开了电脑。   电脑上除了目的地的端游,其他什么也没有。   裴寄愣了一会儿,给南瓜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今晚的酒局临时取消了。   南瓜:“你有病啊我都为了你推了和我宝宝的约会!”   “下这么大雨你俩准备去哪儿约会?”裴寄一边下了个野豹直播软件,一边问南瓜:“开不开播?”   “你不是回不来吗?你在哪儿开播?”   裴寄环顾了一下自己四周的环境,“在陆总的卧室。”   南瓜:“???”   南瓜:“我靠!你俩都睡一块去了!”   裴寄笑着道:“又不是没睡过,你激动什么?怎么了,你是想听听男人和男人是怎么睡的吗?我也不是不能给你解释。”   南瓜是纯正的直男,平时八卦归八卦,但实在听不得这些,一听这话就快炸了,“你再多说一句我就不上线了!”   “那我看看有谁在线能带我上分……CHH在线,Xun也在线,这群职业选手都不需要休息?”   “C哥都退役了!”   一提起这事儿南瓜就伤感起来,跟裴寄发了会儿牢骚,就听见裴寄突然问:“你说他要是不喜欢我,突然亲我干什么?”   “谁不喜欢你亲你……靠你说陆总吗?你俩还停在这个阶段呢?不是,你俩又不是第一次谈了,你看不出来他喜不喜欢你?”南瓜乐了。   认识裴寄这么久,他还是头一回听裴寄跟自己谈这种感情问题。   听起来还很苦恼。   南瓜想了想,“要不我给你分析一下?毕竟我经验比你多多了。”   裴寄沉默下来。   换成以前,陆弗之的一举一动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情绪,陆弗之的喜欢那么明显,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现在,就算他真的看出来了,他也不敢往那方面想。   不敢想陆弗之是不是还喜欢他。   如果是其他事情他还有别的理由能去解释,可陆弗之亲了他这件事……裴寄太了解陆弗之了,陆弗之不是那种会去亲自己不喜欢的人。   除非这五年,陆弗之变了。   如果这五年里陆弗之有过别人,裴寄会相信他变了。   偏偏这五年多里,陆弗之根本没有过别人。   可裴寄实在是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虽然心底想着如果陆弗之还喜欢他,他就远离陆弗之……可一想到陆弗之真的还喜欢他这种可能性,他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地想去靠近陆弗之。   裴寄低笑了声。   怎么人能越活越回去?越活越胆小?越活越矛盾?   片刻,裴寄给南瓜发了条语音:“用你什么经验?被甩还是被绿的经验?”   南瓜:“滚!”   最后裴寄也没能成功和南瓜在游戏里碰面。   南瓜女朋友淋了雨身体不舒服,南瓜担心得要命跑去照顾女朋友了,裴寄也没什么心情自己打游戏,开播之后就开了官方比赛直播间ob比赛内容。   他今天没开摄像头,本来也没准备播,不过算了算这个月直播时长似乎有点短,既然有电脑能直播也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干坐着。   不过他播了没多久余薇就派人来喊他吃饭了。   知道他跟陆弗之今晚住在家里,余薇显然很高兴,连精神都好了许多,晚饭都多吃了点。   吃过饭回房之前,余薇还特地问陆弗之:“你卧室的床单被套需要换吗?你之前一直没回来住,我就没让阿姨进去碰你的东西。”   闻言,裴寄意外地挑了下眉。   他还以为陆弗之回国这段时间是住在这里的。   原来不是吗?   不过看余薇那见他俩回来就高兴的态度,也不难猜出来陆弗之很少回来。   想想也是,这地方离陆弗之公司有点远,他肯定选择附近的房子居住。   陆弗之让佣人换了新的四件套,结果裴寄进去一看,和之前的根本没什么差别。   现在这个时间睡觉对裴寄来说实在是太早了,但这会儿再开播也播不了多久。   外面雨还在下,并且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连气象台都发布了暴雨警告,让大家出行注意安全。   洗过澡,裴寄毫无睡意地靠在床头玩手机。   CHH他们队里几个人正在小群里吐槽今天的比赛,在那向CHH哀嚎。   他们队里的新打野年轻气盛,跟他们磨合得不太好,比赛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造成了游戏的失败,虽然他们今天还是赢了比赛,但这种磨合方面的问题实在是令人困扰。   CHH让他们心态放平。   见他们聊得热火朝天,裴寄也进去参活了一脚,说他们这回要是拿下冠军,带他们去酒吧喝酒。   原本还在那因为新队友不配合的几个小孩儿立马兴奋起来,话题马上从比赛转移到了该去哪个酒吧。   CHH也问:[那也捎上我?]   裴寄笑着回复:[行]   刚聊没几句,卧室的门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裴寄愣了下,下意识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人也往被子底下缩,顺便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   没一会儿陆弗之就进了屋,关上了卧室门。   估计是发现他睡着了,陆弗之脚步放得很轻。   裴寄憋气也憋得很轻,感觉自己这样跟做贼似的。   但比起和陆弗之醒着面对面,还是这样更自在。   没多久裴寄就听见陆弗之进了浴室的声音和水声,他慢吞吞睁开眼,往浴室的方向看过去。   幸亏浴室的门不是透明的,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估摸着陆弗之不会马上出来,裴寄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有些纳闷陆弗之今天怎么工作结束得这么早。   这才九点多。   等陆弗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床上的人依然保持着端正平躺的姿势,呼吸非常平稳,眉头也舒展着,眼睛紧闭着。   看起来是完全睡着了。   如果不是非常了解裴寄的人,完全会当成裴寄是真的睡着了。   但陆弗之跟他同床共枕了两年多。   他清楚地知道裴寄真的睡着的时候睡姿有多么自由,而就算五年多过去,裴寄的睡姿依然没变,甚至还多了一个特性——他睡着的时候开始皱眉了。   明明以前裴寄是个很喜欢笑的人。   但停电的那天晚上,陆弗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裴寄已经睡着了,睡得东倒西歪,占据了大半张床。   明明睡着了,眉头却紧紧皱着,像是有什么烦心事,又或者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陆弗之把人挪正了,裴寄也没有醒,只是眉头皱得更紧。   紧到陆弗之费劲地帮他舒展眉头都没有用。   最后陆弗之的手覆在裴寄的眉宇间,就那么看着裴寄,看了一整晚。   而现在,裴寄根本没有皱眉的迹象。   陆弗之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裴寄依然没有动静,完完全全一副睡死过去的样子。   陆弗之也没有喊醒他,只是把灯关了,然后躺在了裴寄旁边。   黑暗里能听清另一个人的心跳。   熟悉而又陌生的。   陆弗之闭上眼,片刻,把手搭在了裴寄身上。   明显察觉到身下的人僵硬了下,陆弗之也当没发现,只是倾身过去,熟练而又精准地在黑暗里找到了裴寄的唇。   裴寄猛地想睁开眼,但又想起自己这会儿已经睡着了,只能死死闭着眼睛。   陆弗之不是说不会再亲他?   现在这又是在干什么?!   和停电那晚的亲吻相比,陆弗之这回的亲吻显然温柔多了,大概是因为顾及着他睡着了,陆弗之没有直接伸舌头,而是慢慢撬开他的舌关。   裴寄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   但任谁被这么亲,都没办法不给出点反应,他又没法直接推开陆弗之,只好顺从地张了嘴。   单纯的接吻很快变了意思,他们太熟悉彼此的身体,裴寄还尚存理智,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对,尤其是在床上这种姿势下,肯定很容易擦枪走火。   但不理智又告诉他,不要把人推开。   就在陆弗之的手搭在裴寄裤子上,并试图往下伸的时候,裴寄听见陆弗之贴着他的脸说:“还不准备醒吗?”   裴寄被说得欲望都褪了一大半,想装成迷迷糊糊醒来都难。   想了想也是……陆弗之那么熟悉他,怎么会分不出来他真睡还是假睡。   但又这么亲他是什么意思?   裴寄胸口起伏了几下,睁开眼,刚想说点什么,陆弗之就又一次亲了下来,裴寄身下也跟着一凉。   他下意识推着陆弗之肩膀,感觉到陆弗之贴了上来,又仰起头喘了几声,有点想把人推开,又不想,脑子里天人交战,乱作了一团。   这算什么?   哪有人分了手还和前任干这种事的?   他还以为停电那天的事情都已经算出格的了,结果今天居然还有更出格的。   陆弗之到底在想什么?   裴寄脑子混沌得可以,理智又干不过身体反应,他拿陆弗之半点办法都没有,好不容易能说话了,他抓着陆弗之的肩膀,笑着问:“陆,陆弗之你这是干什么?”   陆弗之贴着他蹭了几下,裴寄脑子里快炸烟花了,又听见陆弗之凑在自己耳边低声问:“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裴寄……裴寄觉得他想干自己。   但这话万万不能说出口。   他屈起腿抓着陆弗之肩膀,几乎快哭出来地求饶,“别搞我了……陆弗之,别搞我了,我跟你道歉行吗?对不起……我不该甩了你……不该用那样的理由甩了你……”   尽管他这么说了,陆弗之依然没放过他,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裴寄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他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跟陆弗之干这种事,可这个人毕竟是陆弗之。   他断断续续说着对不起,他说一声,陆弗之就在被子里……咽得更深一点。   一直到裴寄没了声儿,陆弗之才拍了拍他的腰安抚他,却又含着声问:“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第34章   裴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他抓着陆弗之没松手, 胸口起伏了好久身体才慢慢软下来。   陆弗之依然伏在被子底下握着裴寄的腰,黑暗里裴寄什么也看不见,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陆弗之又问了什么。   但那只是情急之下说出口的话……等清醒过来,他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脸。   他一直没说话, 陆弗之居然还没催他,只是语气少见地柔和地又问了他一遍,“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为什么?   原本分手的事情就是他做错了……再加上……再加上在知道陆弗之过的是那样的童年以后, 裴寄突然觉得陆弗之可能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那样被束缚着的、没有自由的生活……   不对, 不是可能,是一定。   陆弗之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裴寄太笃定了。   他们相爱了那么久, 他怎么会不了解陆弗之。   陆弗之虽然看着性子沉闷又冷漠,可只有裴寄知道, 这个人不爱说话的背后, 有多么爱他, 有多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的生活。   既然是这样,那他的过错就又加深了。   在听完余薇那番话后,裴寄今天一天都没敢去细想……没想到却被陆弗之以这种方式逼了出来。   自从分手以后、重逢以来,裴寄一直没敢这样对陆弗之说一句话对不起, 直到今天,他发现自己当初做下的决定,似乎彻底是错的。   错上加错, 他也依然憋在心里不敢说, 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似乎对不起也并没有什么用。   他们早就已经分手了,陆弗之也早就回到了属于他的生活轨道上。   可现在还是说了出来。   说了出来也并不轻松。   裴寄大脑迟钝地运转着,却在陆弗之蹭着他大腿内侧的时候, 猛地挺起了腰。   他的指甲陷入陆弗之肩膀处,声音慌乱,“陆弗之……”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陆弗之压抑着声音,似乎因为裴寄一直没回答,他就用这样恶劣的方式提醒裴寄回答自己的问题。   皮肤被蹭得泛疼,裴寄咬住嘴,陆弗之却比他还了解他,居然咬住了他的锁骨。   疼痛和另一种侵袭大脑的爽逼得裴寄不得不松开牙齿喘息。   陆弗之就趁机把手指伸进了他口腔里,又一次问他:“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似乎得不到这个答案不罢休。   也似乎知道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一个机会。   裴寄没法再装哑巴,只好费劲地笑了声,“陆弗之你这是要在床上跟我讨论……别!陆弗之你疯了吗……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别……求你了别……我们现在这样不对……”   他猛地抓住陆弗之尝试着往他身后探去的手,胸口起伏着求饶。   陆弗之还当真停止了这种耍流氓的行为,但另一只手依然抓着裴寄的腿,蹭得裴寄腿侧火辣辣的痛。   但这点痛在这种时候压根算不上什么了,反而让裴寄心里有股奇异的爽。   他闭着眼,在陆弗之的行动之下颤抖着说,“对不起,当初不应该用那样的方式和你分手……”   “什么样的方式?”也难为陆弗之在这种时候都能保持着这么清晰的条理。   裴寄伸手去摸自己锁骨上被咬出来的齿痕,又并拢了双腿闭着眼睛,“骗你……骗你我有了别的喜欢的人。”   事到如今,他不想再让陆弗之再误会这一点了。   “是骗我的吗?”陆弗之的呼吸明显也不稳定,他的动作变得缓慢,也许是为了拖延时间,他推着裴寄的后背让裴寄侧过了身去,把脑袋搭在了裴寄肩膀上,称得上是温柔地把人搂进了怀里。   裴寄能接受陆弗之的冷漠,却受不了他的温柔。   他的眼皮拼命发着抖,“对,骗你的,我没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不存在。”   藏在心底五年多的谎话,在说穿的这一刻,裴寄心底像有个无底洞一样,拼命把他卷了进去。   他开始流眼泪,开始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当年的恋爱。   明明没有不再喜欢陆弗之。   明明可以问一问陆弗之的想法。   可他偏偏自私地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了陆弗之身上。   “别抖,你抖成这样,难不成是我在欺负你?”陆弗之说着拍了拍裴寄的腰。   本来应该是很悲伤的事情,被陆弗之这么一说,反而变成了调情。   裴寄喘了口气,还有功夫回怼他:“难道现在不是吗?”   “我没说不是。”陆弗之承认得倒是迅速,明明是关着灯的,也不知道他怎么精准地发现裴寄哭了,居然就这么用手抹掉裴寄脸上的眼泪,“把你欺负哭了?”   裴寄止不住泪,又忍不住笑了声,“对,你把我欺负哭了。”   他们现在这状态倒有点像多年以前了。   裴寄并不爱哭,唯一哭的时候大概就是被陆弗之欺负狠了的时候。   裴寄说着干脆抓住陆弗之的手闭上眼睛,用脸颊蹭了下陆弗之的掌心。   不管隔了多久,这种动作依然让他感到安心。   太久没这种感觉了。   自从和陆弗之分手以后。   陆弗之也没阻止他,不过很快裴寄就安心不起来了,陆弗之的另一只手又压着他的腰,皮肤又开始泛疼……似乎在提醒他,他们的对话还没结束。   裴寄吃痛地睁开眼,果然听见陆弗之问:“那个人不存在吗?”   裴寄落下去的心又高高悬起,自暴自弃地说:“不存在。”   “所以你没有喜欢上别人。”不知道陆弗之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动作突然激烈起来。   裴寄猛地仰起头,结果被陆弗之抓着脸亲,亲得他喘不上气来了,陆弗之才放开他,贴着他耳边问:“所以这么多年,你只喜欢我一个人吗?”   裴寄感觉自己像在被威胁。   但这种时候他能说什么?   他拼命呼吸着空气,缓过劲来以后,才抓着枕头说:“对,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不知道这么告诉陆弗之真相,陆弗之会不会好过一点,会不会不那么怪罪当年的他。   裴寄发现自己也不是什么圣人,即使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但也依然想要陆弗之不再恨自己不再怪罪自己。   “为什么要编那样的谎话骗我?”   陆弗之今晚的问题太多,多得裴寄来不及编恰当的理由回答他,只能说实话,“为了和你分手……疼……”   他一说疼,陆弗之就去碰了碰他的腿,果然破皮了。   即使是想让裴寄长记性,想听裴寄多说几句实话,陆弗之也还是没舍得继续下去,他抓着裴寄的手往自己身上放,又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这回当然得不到答案。   他了解裴寄,只有被逼到没有出路的时候,裴寄才会说实话。   尽管裴寄嘴上总是瞎浪,但骨子里传统得很。   如果不是名正言顺的相爱,裴寄根本不会同他做这种事。   更别说像他们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关系了,这种时候逼迫裴寄,是最佳时机。   然而最佳时机已经过了。   裴寄感受不到威胁了,瞬间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为什么要和陆弗之分手?   他的思绪飞到了大三那年。   那天他和陆弗之发了工资,为了庆祝,他买了母亲爱吃的水果去医院。   因为兼职和上课,他很少有时间去医院看她,基本都是护工在照顾。   但那天进病房前,裴寄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擦肩而过。   对方面容严肃,身后跟了两个保镖一样的男人。   不过那不是最吸引裴寄注意力的,最吸引裴寄注意力的是,这个中年男人的脸和陆弗之有几分相似。   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在裴寄身边驻足了几秒。   裴寄并没有多想,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亲人才会长得相似,他也没有往中年男人是陆弗之的什么人身上去想,因为那人看起来身价高贵得能买下整个医院。   他进了病房,因为太久没来探望母亲,也没有发现母亲今天行为上的异常,比如问了他好多次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找过他麻烦,兼职累不累……   裴寄回答了好几遍这些问题,最后快离开的时候才问母亲,刚刚出去的那个中年男人是谁。   母亲回答得非常利落,说那人走错了病房。   这个答案并没有什么漏洞,因为那样高贵的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会认识住在三人病房的人。   一次的碰见只是偶然,但后来裴寄在医院碰见了中年男人两次。   每一次都是跟他恰到好处的擦肩而过。   第三次的时候,裴寄来早了,听见他在病房里和母亲谈话。   他在对裴寄母亲嘘寒问暖,然而裴寄母亲始终没有应答他的任何话。   裴寄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不管他怎么问,母亲始终说对方认错了人。   裴寄那时候并没有把事情往陆弗之身上去想,直到那天他在病房外碰见了特意在等他的陆庭。   陆庭问他有没有时间谈谈……   “你在想什么?”陆弗之的声音把裴寄思绪拉了回来。   裴寄下意识想说没想什么,见陆弗之脸色不好看,也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分神实在是太过火了。   他手里还握着陆弗之的命根。   裴寄连忙笑了下,完全没了刚刚哭的样子,笑着道:“没,在想……你怎么还没……”   “我还以为你在想该编什么样的理由搪塞我。”陆弗之突然把裴寄搂进自己怀里,抓住裴寄的手腕,“不想用手的话还是继续像刚刚那样吧?”   “别……”一听这话裴寄就要炸了,要是回到刚到那种状态,他指不定什么话都说了。   他还没准备好把事情完全和盘托出。   他不知道那样会面临着什么后果……   不想再让陆弗之问关于分手的问题,裴寄凑上去亲了亲陆弗之,漂亮的桃花眼眼尾还红着,唇角扬起勾人的笑:“宝贝,我保证会让你舒服的。”   陆弗之哪里不知道裴寄这样就是故意的。   但今天得到的答案已经足够多了,要是逼得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   他按着裴寄的脑袋亲了回去。   这回裴寄配合得很。   卧室里彻底安静下来之后,裴寄泛起困意。   以前这种时候,裴寄会习惯性往陆弗之怀里钻,不过现在也不是以前,哪怕他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做这事。   他往边上蜷缩了一下,倒是有些庆幸自己这会儿不用装睡了。   不过还没睡着就听见陆弗之下了床。   黑暗里裴寄睁开眼,模糊间看见陆弗之出了卧室。   原本还温暖的卧室突然就变得冷了,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在陆弗之出去的那一瞬间消失得十分干净。   裴寄感觉自己心底突然空了一块,把被子卷了卷全都卷到自己身上,他闭上眼让自己不要乱想。   陆弗之就算不跟他睡一起也正常……   他都说对不起了,陆弗之怎么还是这样?   越是逼着自己别想,裴寄越是睡不着,正想摸出手机干点别的转移注意力,卧室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连着卧室里的灯一并亮了起来。   裴寄被灯光刺了下眼,看见陆弗之手里拿着什么管状物走了过来,瞬间想歪了,“陆总,不是都让你舒服过了吗?要真做到最后……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陆弗之看起来像是来真的,居然还笑了下,“你难道没爽到?”   那能一样吗?   裴寄是真不想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就跟陆弗之干这种事,不然他今天也不会这么崩溃地被击溃心理防线。   他刚想说点什么,陆弗之已经走近了,裴寄才看清陆弗之手里拿的其实是药膏。   见他发现了,陆弗之问:“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用不上吧?”裴寄懵了一会儿,心底有什么东西猛地落地了。   陆弗之不是要睡别的地方去,而是去拿药了。   陆弗之视线往下,落在裴寄裹在被子底下的腿上,“是吗?我看都破皮了。”   “陆总您拿都拿了……”裴寄胡话说了一半,又突然想到了刚刚的情景,嘴立马闭上了,起来拿了药膏就往浴室钻。   顺便洗了个澡再出来,裴寄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陆弗之躺在床头没说话,在看手机,这样的情形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激情褪去之后,他感觉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一开始。   还不如不说的好。   闭上嘴默不作声躺到床的另一侧,刚准备用被子把自己闷住,陆弗之突然开了口:“你的对不起我暂时收下了。”   裴寄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弗之说的什么。   什么叫暂时收下了?   是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裴寄张了张嘴,陆弗之突然关了灯,房间又陷入一片黑暗。   “之后的事情,看你表现。”陆弗之淡声,伸出手把人搂进怀里,但又什么都没做,似乎只是单纯地找了个睡觉能抱着的东西。   裴寄被抱得完全懵了,也没理解陆弗之话里的意思,失声了好一会儿,“陆总您……”   “我不喜欢陆总这个称呼。”陆弗之压住裴寄的后背,感受着怀里人熟悉而又陌生的温度和心脏的跳动,丢了五年多的珍贵的失物似乎又回来了一点。   只要裴寄说一句对不起,他就可以既往不咎。   而裴寄刚刚说了那么多句对不起,他已经没法再做到用之前那样的态度对待裴寄了。   如果裴寄想要继续往后退,想要跑,那他就再多往前走点。   不管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陆弗之压抑住心中满足的喟叹,“睡觉。”   完全没给裴寄说话的机会。   -   从余薇那儿回来之后,裴寄直播请了一天的假,隔天再上播的时候才发现弹幕都乱套了。   【老公!!南瓜说你在别人家是真的吗!】   【QAQ老公你说句啊老公】   【难怪只开播没开摄像头呜呜呜,我失恋了】   “你什么时候恋爱了?说来听听我帮你分析一下失恋原因。”裴寄还没搞清楚原因,就收到了南瓜360度鞠躬道歉的解释。   因为昨天裴寄没直播,裴寄不少粉丝都跑去南瓜那儿了,南瓜那会儿正在和其他主播组排,游戏连跪,还得被人调侃玩得差,那几个主播关系跟他不是很好,要不是为了节目效果,南瓜也不会跟人玩。   南瓜本身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但几局游戏下来,所有的错误都被推在了他身上,脾气再好的人都忍不了,又碍于正在直播不能发脾气,他憋得厉害,见弹幕问他寄了这个直播劳模怎么请假了,下意识就回了真话。   说寄了正在别人家里呢,可能不方便吧。   这个别人家指的范围可广,住朋友家也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对裴寄来说不太正常,因为在此之前,裴寄根本没住过什么朋友家,看了他那么久的粉丝都知道,裴寄其实是个和别人界限非常清明的人,哪怕是关系好的南瓜,他都没去过对方家里。   南瓜就说了那么一句话,就被脑补成了裴寄谈恋爱了。   裴寄给南瓜回了句小事,又笑着回应弹幕:“对住朋友家里,什么朋友?能睡一张床的朋友,对睡一张床了,干了什么?你说呢干了什么?该干的不该干的肯定都干了……要问这详细吗?一会儿我直播间被封了你们负责?开摄像头……今天没洗头,没形象,怕丑到你们。”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我的爱播还在骚】   【信你的话母猪都能上树】   【好的我又恋爱了,老公你喜欢什么样的?】   【老公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靠,有点想不出来到底什么人能让寄了收心,你不能为了我和P老板演一场恋爱剧吗?】   裴寄态度这么坦然,粉丝反而不闹了。   其实闹也没用,裴寄就是个主播,又不是什么爱豆,真谈恋爱了他们也管不着。   “要不你去问问P老板愿意吗?我这边没什么问题。”裴寄没再多聊关于陆弗之的话题……主要是他不知道陆弗之会不会突然进他直播间。   看见弹幕有人在问下周一个平台线下活动的事,他一边开游戏一边笑着道:“今天我经纪人联系我了,作为大家公认的颜值区一哥,我当然会去。”   这个线下活动原本是颜值区那边主播们的事情。   其实就是走个红毯。   裴寄并不是颜值区的主播,原本定下的名单也没有他,但原本颜值区的一个男主播因为身体原因临时退出了活动,他一退出,赞助商要求的人数就不够了,裴寄的经纪人大早上给裴寄打了电话求他帮忙。   退出的男主播跟裴寄同一个经纪人,经纪人都快急得团团转了,找不到人,要是赞助商不满意,那他们就得赔钱。   她主管游戏区,手底下还能拿得出手的长得好的主播,也就裴寄了。   经纪人平时待他们都不错,再加上……参加活动得飞外地,裴寄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主要是陆弗之昨天也回来睡了,虽然两人什么也没做,但裴寄能感觉到,陆弗之对他的态度变了。   裴寄有点没法和陆弗之在一个屋子里待着,也有点担心会发生像那天晚上一样的擦枪走火的事,他没本事拒绝陆弗之,但有本事躲。   好在这几天陆弗之似乎很忙,每天回来得都很晚。   一直到裴寄出发那天。   因为是平台的线下活动,经纪人特意派了司机来接裴寄去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裴寄的消息忙得很。   因为这次活动是公开的,CHH他们队里那几个小孩儿一听说他要去出差,还是沿海地区,就缠着让他帮忙带海鲜,看来是上回吃出问题来的教训还不够。   南瓜也发来了一堆清单,说是他女朋友想要。   “把我当免费代购呢?”裴寄笑着骂了南瓜几句,“什么项链什么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谈女朋友了。”   南瓜:“那不是怕你走完红毯没事干么?”南瓜想了想又想起什么,“你出差的事情,跟陆总说了吗?”   他也不是故意想打听裴寄的私事,主要是觉得那天裴寄从陆弗之家回来之后,似乎发生了点什么事。   虽然裴寄没说,但作为好朋友,南瓜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   裴寄微微一愣,笑了下,镇定道:“陆总能不知道吗?”   虽然陆弗之这几天没来他直播间,但这种事,陆弗之不可能不知道。   裴寄闭上眼,想起昨晚陆弗之回来的时候他正好洗过澡,虽然没那天那么过火,但两人还是亲了一会儿……   裴寄有些懊恼。   他怎么就拒绝不了陆弗之呢?   他跟陆弗之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他甚至都没搞清陆弗之到底拿他当什么,到底对他什么态度。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35章   这次红毯活动的主办方出手大方, 订的酒店比裴寄想象中的豪华许多。   和负责人碰过面沟通过明天彩排和讨论妆造的时间之后,裴寄拿着手机在酒店房间转了一圈,给南瓜录了个视频过去, 又笑着发了段语音:“你没来真是太可惜了,酒店很适合度蜜月。”   南瓜羡慕嫉妒恨, 被气得大骂:“你以为是我不想来吗!”   收到满意的答复,裴寄又给粉丝拍了几张答应好的出差照片发到群里。   事情做完以后,本来打算直接出去买点特产邮寄回去, 不过负责人突然来电说晚些时候可能还会来沟通一下行程, 但时间也没确定下来,裴寄只能被迫留在了酒店, 看了看造型师发来的几套服装,都没有特别满意的。   太花里胡哨了。   裴寄穿衣服随便得很, 就连正式的西装那些都是休闲风, 脸摆在那儿, 就算套个麻袋都行。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投资商是什么审美,给他们订的服装居然都是偏粉色系,尤其是几个男主播的服装,一个比一个粉……据说是因为赞助商的女儿喜欢。   裴寄在一堆粉色里, 挑了个最花里胡哨的。   造型师发来个问号,[寄了老师您确定吗?]   裴寄还挺有礼貌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造型师:“那倒是没有……就是您选的衣服可能妆造会有点夸张。”   造型师这话说得还是有点委婉的。   裴寄选的这套西装是粉色大V领,就造型师来看, 这几个男主播一个都驾驭不住。   她是主办方这边邀请的造型师, 一直是给明星做妆造的,也没见过裴寄真人,但来的时候在大厅里见到了几个脱去美颜滤镜的男颜值主播,只能说……美颜太强大了。   更别说裴寄这么个游戏区来充数的。   裴寄立马理解了造型师话里的意思, 笑着道:“放心,丑了也骂不到你身上,怪我胚子不好。”   他说话调子懒散,听起来倒是和他的网络外表符合,饶是见多了明星的造型师也被他这声撩了一下,语塞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再劝阻,只说明天下午沟通妆造的时候再见。   裴寄应了句好,在和造型师的界面停了一会儿,切到了和陆弗之的聊天界面。   半晌,还是退了出来。   因为没法离开酒店,裴寄只能在酒店里乱逛。   好在酒店地方大,楼上还有自助餐厅,裴寄去绕了一圈吃了点东西,在自助餐厅碰到了几个同样来参加平台活动的颜值区主播。   上回嘉年华的时候裴寄和其中几个人见过面,也不生疏,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其中有个男主播凑上来问裴寄,“一会儿一起喝点?上回都忘了加你联系方式了,我们刚还说起你,说不知道能不能在明天工作之前遇到你。”   “行,去哪儿喝?”反正也没事,裴寄不会拒绝这种邀请。   “楼上有个酒吧,我们都订好位置了,在等人呢,那个塔塔认识吧?你们之前是不是一起玩过?”   这几天事情太多,裴寄都快忘了塔塔是谁了,被这么一提醒想了起来,笑着道:“玩过。”   一个女主播问:“你俩应该没什么忌讳吧?要是有忌讳,我这就让他别来了,难得跟寄了哥哥见一次,你怎么真人比直播镜头里还好看。”   “靠,怎么叫寄了就寄了哥哥,喊我们就喂喂喂的,我们不是颜值区的帅哥吗?”   “你们跟寄了那是一个赛区的?”   “可能因为我是游戏区的顶梁柱?特殊了点?”裴寄不谦虚,但这么说也不拉仇恨。   楼上的酒吧位置不大,应该是专供酒店入住人员的,时间还早人也不算多。   顾及着明天有工作,几个主播点的酒也不多,度数也不高,主要也不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玩。   而裴寄就捧着酒杯在一旁看着他们玩。   主要他们玩的游戏,在裴寄能接受的范围之外。   他们玩的嘴对嘴接纸条游戏。   游戏开始之前,一个女主播主动问裴寄要不要排在自己前面。   裴寄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玩了吧,看着你们玩就行。”   某个男主播哎嘿了声,“怎么了寄了哥,没玩过这种游戏吗?看起来不像啊。”   裴寄以前虽然没少跟游戏区的主播聚餐,但还真没玩过。   裴寄当主播当了那么久,也知道绝大多数主播没有表面那么光鲜亮丽,包装完美,但那群人私下不管怎么玩,在聚餐的时候还是敛着的。   “家里有人管着。”裴寄挑了挑眉,用了惯用的借口。   “真的假的?”男主播好奇地问了一嘴。   裴寄笑着说真的。   其他人也没放在心上,主播瞒着粉丝谈恋爱很正常,他们都会心照不宣地当不知道。   既然裴寄都拒绝了,他们也就没继续劝裴寄参与。   等一圈游戏下来,塔塔才姗姗来迟,先自罚了几杯,又调侃了几句其中两个私下谈恋爱的主播。   看得出来他们那一个圈子里的人关系确实很好。   裴寄躲在沙发的角落里,没再多看他们玩,而是自顾自地玩了会儿手机小游戏。   不知道过去多久,裴寄感觉自己身边坐了个人,他还没抬头,对方倒是先喊了他一声,“寄了哥哥?”   裴寄动了下脖子扭头看过去,笑着嗯了声。   见他没再说话,塔塔递给他一杯酒,“我是塔塔,寄了你不认识我了?”   塔塔说着借着灯光看清了裴寄的脸。   之前他确实很不服气裴寄粉丝吹裴寄颜值第一,但现在见了裴寄真人,他不得不服气了。   裴寄的脸比直播镜头里漂亮许多,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像是在勾引人。   一时让人看得心潮澎湃。   裴寄还真不认识塔塔,主要是不记得塔塔长什么样了,感觉和直播镜头里的不是一个人。   不过他也没明说,只礼貌地接了塔塔递过来的酒摇头,“没,灯光太暗没看清。”   塔塔也没生气,指了指那边那群已经从传纸条游戏换到国王游戏的人,“不去玩游戏吗?”   “酒喝多了,不玩了。”裴寄又找了个借口拒绝。   实际上从进来到现在他就喝了一口酒。   一会儿负责人可能还会找他,他也不方便喝多。   塔塔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不会无聊吗?怎么感觉你话比直播的时候少?”   “有吗?可能这是醉鬼的表现?”裴寄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躲开塔塔靠过来的身体。   裴寄遇到过太多对自己示好的人,塔塔虽然没说什么,但肢体语言已经暴露了他这会儿什么心理。   塔塔似乎没察觉他隐蔽的躲避行为,不过也没再继续往裴寄身上贴,而是跟裴寄聊了一会儿天。   裴寄跟谁都能聊上几句,这种表面功夫也做得好,塔塔说什么他就模糊地应几句,把喝醉了演得很逼真。   没多久,裴寄抓在手里的手机响了。   负责人说十分钟后到酒店,让他准备一下。   裴寄松了口气,虽然他对这种场面应付得迎刃有余,但还是有点嫌麻烦。   他撑着脑袋,装成醉酒很难受的样子对塔塔晃了晃手机:“负责人临时找我,你们玩得愉快?”   “我送你回去!”塔塔终于找到了能和裴寄单独相处的机会,立马非常殷勤地想要扶裴寄起来。   裴寄沉默了一会儿,“你留着继续玩就行……”他说着笑了下,推开塔塔试图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就不麻烦了,我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接触。”   裴寄和关系不错的朋友能开玩笑,但和塔塔这种关系的人,真开不起来玩笑。   估摸着塔塔也不会轻易死心,他干脆把话说直接了。   不过裴寄显然低估了塔塔的脸皮程度。   就算他这么拒绝了,塔塔还是跟着他从酒吧一路往下,到了他所住的酒店楼层。   一路上还在旁边试图扶着他,生怕他喝多了一会儿倒地。   幸亏这一路上没遇到人。   等到了房间门口,塔塔才一脸放心地指了指他的对门,“好巧,我就住在寄了哥对面。”   裴寄闭着眼,“不巧,挺想换个房间。”   他这是真心话。   没故意走错房间是因为怕一会儿负责人到了,没能及时碰面。   但被塔塔知道了自己所住的房间,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裴寄这么说,塔塔也依然厚着脸皮,想趁着机会去扶裴寄。   没办法,裴寄真人长得太符合他审美了。   他当主播那么久,还没碰到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裴寄啧了声,难得拧起眉,躲开塔塔的触碰,“行了我没醉,别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一会儿负责人要过来,你确定要在这跟我闹起来?”   裴寄向来对人笑脸相迎,塔塔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裴寄刚刚一副醉态他还敢上手,但裴寄这么一冷脸,他突然想起裴寄在游戏里拿斧头追着鬼砍的画面,猛地缩回了手。   见人终于收敛了,裴寄也没收起表情,只是昂了昂下巴示意让塔塔离开自己房门口。   不过他刚转过脸,视线就顿住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这层楼走廊里还没人在,这会儿却站了个人。   裴寄眯了眯眼。   那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这次主办方派来和他沟通的负责人,身高腿长,西装革履,怎么看都像是……陆弗之。   陆弗之贴墙站着,离得有点远,看不清什么表情,但又能感觉到……陆弗之在看着自己,并且表情应该算不上好看。   裴寄心头跳了下,猛地收回视线,冒出来第一想法就是,陆弗之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第二想法是,怎么每次遇到这种事,都能被陆弗之看见?   上回嘉年华活动那次也是……今天也是。   顾不上再和塔塔周旋,刚裴寄是装醉,这会儿真有点酒精上脑了,脑子混乱地用房卡开了门,也没管塔塔又跟自己说了什么,就立马跟逃一样地进了屋,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门外,塔塔有些可惜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关上的门,站了一会儿,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给别人发了条消息,转身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眼。   只看见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朝着他这边走过来,塔塔还急着别的事,也没多在意,直接进了房间。   贴着门站了会儿,裴寄低头看了下手机。   就在一分钟前,负责人给他发了消息说公司那边临时有事,今天的沟通暂时先取消,等明天再见。   除此以外,还有两分钟之前陆弗之给他打了个电话。   那会儿他正下电梯,没注意。   裴寄闭了闭眼,有点怀疑陆弗之这时候在自己门外,他下意识觉得陆弗之就是来找自己的。   陆弗之不可能不知道他来参加活动的事,但应该也不至于为了自己特意跑过来。   又不是什么热恋期的情侣,也早就过了谁离不开谁的时候。   多半只是凑巧。   陆弗之那么忙,到处飞也是常有的事,这酒店看起来就像是陆弗之会住的价位。   裴寄松了口气,刚准备往里走,门被敲了两下。   他心脏瞬间跟着门铃扑腾了两下。   被吓的。   既然负责人临时有事来不了了……那他也没必要开门,不管敲门的是谁。   裴寄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继续往屋里走,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陆弗之的消息。   陆弗之就给他发了两个字:【开门】   很显然是发现自己看见他了。   裴寄有点想装死。   他承认自己胆子小,想逃避。   但他装死还没一会儿,陆弗之又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裴寄混乱地想按静音,结果……直接接通了电话。   裴寄玩了那么多年游戏,手速极快,但还是快不过陆弗之说话的速度。   陆弗之在电话里的话也十分简短,只冷声道:“裴寄,开门。”   他语气算不上多难听,但裴寄一听他喊自己全名就瞬间没了那股硬气,也没能成功挂断电话。   低低哦了声,裴寄拿着手机回头,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挂上习以为常的笑,勾着唇角看着站在门口的陆弗之,笑着道:“陆总怎么来了?”   陆弗之盯着他看了会儿,没有说话,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跨进了门,抓住他搭在门上的手,把他往里带,还不忘用脚把门关上。   门一关上,两人的位置就换了个边。   原本站在里头的裴寄,被陆弗之直接揽着腰压在了门上。   鼻腔里是陆弗之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裴寄晃了下神,刚要张嘴说点什么,下巴就被陆弗之掐着往上抬。   陆弗之真的是每次亲他都不留给他喘息的机会。   裴寄闭着眼,感觉到陆弗之把手往自己裤腰里伸的时候,终于回了点神,双手撑着陆弗之的肩膀,想把人推开。   推了两下,陆弗之终于松开了他,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他。   平复了一下情绪,裴寄扯着唇角笑了笑,“我喝了点酒,陆总一会儿别把自己给喝醉了。”   虽然是借口,但陆弗之酒量那么差,还真有可能会醉。   “是吗?和谁喝的?刚刚那个男人?还是谁?”陆弗之不知道哪来的习惯,问他话的时候喜欢用手指摁着他唇上的软肉。   明明以前不喜欢这样。   偏偏裴寄受不了他这样,怕自己一会儿又不小心被搞得崩溃了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偏过脑袋躲开了陆弗之的动作。   这个举动大抵是让陆弗之不高兴了,裴寄呜了声,陆弗之又亲了上来,这回不管裴寄怎么推他都推不开,反而让陆弗之成功扒了他裤子。   陆弗之当真了解他,知道他什么情况下没本事反驳。   裴寄手指插在陆弗之头发里,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还在试图抵抗:“别……陆总今天来见我就是为了这个吗?”   陆弗之松开他,仰头看着他,“陆总?”   裴寄又有点不满足了……他低下头红着眼,看陆弗之的时候有点乞求的意味。   不过他也没开口说,他从陆弗之的话里听出来了不满意,恍然想起上回陆弗之说不满意这个称呼……换平时他肯定是不会改的,但现在是特殊情况,他喘着气说:“宝贝,是宝贝。”   但陆弗之显然不满意,依然没继续,只是用脸贴着他,“刚刚那人是谁?”   裴寄有点诧异陆弗之居然没问自己为什么跑来出差都没跟他提,这个问题可太好回答了,他还没来得及说,陆弗之就又故技重施,看来是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是同平台的主播……陆弗之我都说了!你干什么!别……”裴寄爽得脑子缺氧了片刻,才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听话地解释:“不是跟他喝的酒,是一群,一群人……”   也不知道陆弗之满意不满意这个答案,好歹没再中途停下来审讯。   但裴寄还是没好到哪儿去,陆弗之当然不可能只让他一个人解决了。   要不是裴寄明天还得工作,他怀疑陆弗之今天绝对不会放过用腿的机会。   洗了澡出来,裴寄就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又没能拒绝陆弗之这种不清不楚的行为。   但就像陆弗之说的……他也爽了。   这么多年过去,陆弗之依然清楚地掌握着他每个敏感点。   他能说什么?   总不能像个贞洁烈男一样控诉……又不是没跟陆弗之睡过。   裴寄坐在床边发呆,也没注意到陆弗之什么时候从浴室出来的,只察觉到陆弗之在他身边坐下了,连上衣都没穿。   裴寄瞥了一眼,就立马收回了视线,扯了扯唇角,半试探着问:“陆弗之……你还没说你怎么会突然跑过来。”   “临时出差。”陆弗之声音浅淡,没了刚才那点强势的攻击性和侵略性,裴寄心底反而不踏实起来。   裴寄盯着地面,“是吗?那还是真是凑巧……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你这是特意追着我过来。”   他不是很信陆弗之的说辞。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但陆弗之都那么说了,他要是再胡乱猜测,反而显得他自作多情。   “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陆弗之的回答让裴寄懵了下。   裴寄确实怀疑是这个可能,但怀疑是一回事,由陆弗之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陆弗之追着他过来……陆弗之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他愣愣地转过脸看着陆弗之,说这话的本人却似乎只是说了句很简单寻常的话。   他转过脸的时候陆弗之也侧着脸在看他,裴寄心跳漏了半拍,听见陆弗之淡声问他:“看我干什么?”   陆弗之说着垂下眼,看向某个地方。   裴寄被他看得瞬间就起了反应,在心底骂了自己几句。   之前调侃陆弗之那么随便就起反应,这回轮到自己了,明明不久前才……   “还需要我帮忙吗?”陆弗之一改之前耍流氓的样子,十分正人君子地问。   裴寄怀疑自己真是被酒精控制了大脑,居然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明明想好了不能再和陆弗之这样继续下去的,结果陆弗之一出现,他就没了自己的原则。   没原则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去沟通工作的时候,裴寄有点提不起劲。   太久没放纵了,他感觉自己是不是上了年纪,一干这种事就精力亏损?   这还没真干点什么呢。   难不成得去买点药补补……   他在这儿出神,负责给他做妆造的造型师围着他绕了几圈,“你还真的很适合那套粉西装。”   本来她以为那些男主播都是美颜美出来的,她还苦恼该怎么给裴寄做造型。   不过今天见了本人,脑子里已经有了具体的想法。   她说着和裴寄沟通了下自己的想法,在得到裴寄的许可之后,第二天一早就非常积极地开始给裴寄做妆造。   休息了一晚上,裴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陆弗之是真的有工作,昨晚没回酒店住。   红毯活动虽然只需要走红毯,但也累得很,要站在镜头面前一整天,还得和别的主播互动,展示产品……而且他这身妆造几乎夺了全场的眼球,不少摄影师都怼着他拍。   也幸亏裴寄之前有过类似的工作经验,面对镜头也游刃有余。   等活动结束差不多已经是半夜。   裴寄拒绝了其他几个主播吃夜宵的邀请,独自回了酒店。   他一走,原本答应和其他人一起去吃东西的塔塔也临时反悔,“我不饿,就先回去休息了,这两天都紧张得没睡好。”   塔塔说着看向裴寄离开的方向。   “真休息还是假休息啊?还是屋里有人等着你?”   “你今天走红毯的时候眼睛都快黏在寄了身上了,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没听说寄了上面有点人脉吗?别到时候引火上身。”   他们一个版块的人平时一起玩得比较多,自然有人了解塔塔是什么人,也就好心劝了几句。   塔塔不在意地看了那人一眼,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说:“我又不会对他做什么。”   被耽误了点时间,他也没法跟裴寄一辆车回去了。   今天活动互动的时候,裴寄就一直在刻意躲避和他的互动,明天这趟行程就得回去了。   他得抓紧点机会。   让司机加速回了酒店,进大门的时候,裴寄进的电梯门正好关上。   塔塔晚了一步,只能等下一趟。   不过他今晚没准备就那么放弃,所以也不是很急。   等电梯下来的功夫,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药,才进了电梯。   楼层不算高,很快就到了,出来之后,塔塔笑了下,正准备朝着自己和裴寄房间的方向过去,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裴寄确实已经到了房间门口,人却没进去……   裴寄背对着他,而在裴寄的正前方,一个身形和面容都十分眼熟的男人,正掐着裴寄的下巴,一只手按着裴寄的后脑勺。   在和裴寄接吻。   塔塔眯了眯眼,心底冷笑了声。   原来裴寄私下的清高人设也是装的。   正准备拍照,那个男人似乎有所察觉,居然抬起眼,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第36章   房间门口, 裴寄被掐着下巴仰着头承受突如其来的亲吻,脑子还没完全转过弯来。   他刚出电梯就看见陆弗之在门口,还以为陆弗之是因为没有房卡进不去房间才在门口等着。   结果刚走到陆弗之身边, 陆弗之就掐着他的下巴亲了上来。   陆弗之还是和以前一样,似乎完全不在乎这是在什么时候, 也不在乎会不会被人看见。   如果那时候不是怕被人看见会影响什么的话,陆弗之大概不会拉着他去小树林把他压在树干上亲,而是会直接在满是人的教室里亲。   裴寄莫名想起那样的画面, 心跳猛地快了许多。   察觉到他分神, 陆弗之把他按在门上,用力吮吸他的唇瓣, 又低下头在他V领西装露出的皮肤上用牙齿捻磨着。   裴寄吃痛地唔了声,回过神来, 才想起这还是在酒店走廊。   后知后觉把人推开, 靠着门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裴寄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留下的牙印,忍不住骂:“陆弗之你属狗的吗?”   这人怎么不管过去多久都喜欢干这种事?   也幸亏没把他身上那件价格昂贵的西装给弄皱了。   这衣服还得还给主办方。   裴寄说完眼皮动了动,抬起眼发现陆弗之一直盯着自己看,没有看他留下的牙印, 而是在看自己的脸,目光比刚刚还要深沉。   裴寄太了解陆弗之,一看陆弗之这个眼神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原本心底的悸动突然像被泼了盆冷水, 逐渐平息下来了。   陆弗之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以前……以前这样亲他是因为喜欢他。   那现在呢?   现在又是因为什么?是还对他有感情?还是……只是单纯地想要发泄?   暂时收下他的对不起又是什么意思?   裴寄扬起眉笑了下, “急成这样干什么?你也不怕被别人拍到有损你陆总的名声?”裴寄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去开门,“别明天陆总婚内出轨的消息就传遍了。”   他也就是随便说说。   这个酒店安保工作应该做得不错,活动到今天也没见过哪个主播的狂热粉丝闯进来过。   刚刚他上来的时候,这层楼上也没有其他人了。   “婚内出轨?”陆弗之盯着裴寄的背影, 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然而下一秒,裴寄直接当着他的面脱掉了外面的西装。   因为西装的V领开得很低,裴寄里面也没穿内搭,他背对着陆弗之,随手从沙发上拿了件T恤准备套上,穿到一半又转过身,对着陆弗之点了点头,“外面都以为你跟哪家大小姐结婚了,被拍到跟我在门口热吻,不就是婚内出轨?”   陆弗之虽然跟那几个业内的人说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但那群人嘴巴严实,陆弗之那么说也只是为了减少他的后顾之忧。   至于真正向外界公开……怎么可能。   他连陆弗之如今对他什么感情都不知道……陆弗之这样的性格,这样不在乎别人眼光的性格,如果真的想公开……早就会公开了。   裴寄说着笑了下,又去把主办方的粉色西装裤脱了,也没在意陆弗之还看着。   反正也不是没看过。   等身上就剩了一件衣服,他又往前站了点,贴着一言不发的陆弗之的身体,微微仰头看着陆弗之,笑着问:“我去洗澡,宝贝,你要跟我一起吗?”   刚刚被陆弗之亲成那样他就开始犯怂,但这会儿明显察觉到陆弗之冷静下来,他就又开始管不住嘴。   陆弗之表情比刚刚冷淡多了,似乎刚才在门口那么亲自己的人不是他一样。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惹他不高兴了。   裴寄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陆弗之的回答,干脆笑着自己扭头朝浴室的方向走过去。   转身的那一刹那,裴寄脸上的笑也跟着一并消失了。   而陆弗之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神色越来越淡。   洗过澡出来,陆弗之人已经不在房间里。   裴寄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松一口气好,还是该不高兴才好。   明明这是他想要的,是他想推开陆弗之。   他本应该高兴才对。   也搞不清陆弗之是因为自己拒绝他的亲密接触才生气,还是因为自己说了那番话。   活动结束的第二天,裴寄就回了家。   期间陆弗之一直没再出现过,也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倒是南瓜拼命地给裴寄发了一堆消息。   “靠,你知道你火了吗?你的活动图都上热搜了,都在问你是不是哪个要出道的明星。”   “我靠这人居然骂你骚,我让他去翻翻你以前的直播录屏,告诉他这已经是你最正经的时候了。”   裴寄在飞机上睡了一路,到家才看见消息,笑着道:“谢谢夸奖。”   “你特么要不要脸?忘了你没有脸。”   裴寄也没在意南瓜说的,“出来喝酒?东西给你买了,正好碰面给你。”   裴寄也不是很想喝酒,但相比起来,他更不想回家。   家里一如既往地冷清,也许是因为气温越来越低,家里也越来越冷了,冷到刺骨的那种。   他把所有不想待在家的理由都想了一遍,就是不乐意去想是因为陆弗之不在。   南瓜答应得非常利索。   担心遇到和上回路边摊遇到狂热粉丝一样的事情,两人这回选了个酒吧。   裴寄进去的时候手里还拎了一堆烧烤,被门口的保安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但又因为他的脸实在过于出众而没把人拦在门口。   南瓜比他晚来一会儿,到的时候裴寄已经喝上了。   南瓜哎了声,“你今天不累啊?我靠你怎么点度数这么高的酒,你想喝死我吗?”   “又不是给你点的,你想喝什么自己点。”裴寄很少酗酒,哪怕出去跟他们玩,也喝得很少,就连上回嘉年华那次碰上陆弗之之后,他也才喝了那么两杯烈酒。   但今天南瓜扫了眼桌子,发现在他来之前,裴寄已经喝了一整瓶了。   这酒度数高得很。   担心他喝醉了,南瓜连忙一边给他把串过水一边递给他。   不过裴寄没接。   见裴寄这回吃烧烤都没过水,南瓜才是真担心了,犹豫了一会儿问:“哥你怎么了寄了哥?怎么去了次活动回来变得多愁善感了?”   与其说是多愁善感,不如说是不惜命了。   南瓜可记着裴寄以前说过酒喝多了伤身的事情,也记着裴寄以前说过他不舍得自己肠胃遭罪的事。   裴寄笑了声,“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多愁善感了?我这是发现自己火了,庆祝一下。”   “咋的你之前不火?”   裴寄也不是没上过热搜。   他刚露脸直播那会儿就被平台买过热搜,不少人慕名来看他的脸。   这回其实也差不多,对裴寄来说算不上什么,他本身就已经是大主播了。   裴寄嗯了声,“没见过自己这么帅的时候。”   南瓜:“……”   见他是真不乐意说实话,南瓜也没再多问。   不过他猜测多半这事和陆弗之有关。   他认识裴寄这么久,裴寄压根就没这么烦心的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哪怕被黑粉追着贴脸骂,裴寄都没在意过。   但陆弗之出现之后,裴寄情绪就丰富多了。   至少不像以前那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只会笑着说没关系,至少都会借酒消愁了。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南瓜愁得在那跟女朋友发消息。   他也没敢喝酒,毕竟他一杯倒,平时跟裴寄出来喝酒也就是喝个氛围。   但裴寄一瓶接一瓶地喝。   裴寄平时虽然不怎么喝,但他酒量是真的好,就算喝了这么多,他也没有要醉的迹象,顶多是有点上脸。   就是看得南瓜胆战心惊,等裴寄要再点酒的时候,南瓜连忙阻止他:“行了行了意思意思得了,一会儿你喝多了我怎么送你回去?又跟之前一样把你扛回去?”   “扛不动我?”裴寄挑了挑眉,上下扫了南瓜几眼。   南瓜顿觉不妙,连忙截住他的话:“……好了后面的话你不要说了,我这不是怕你喝多了出问题吗?”   裴寄哼笑了声,“出不了问题,顶多就是胃有点痛……不喝了。”   再怎么样,裴寄也还是不想英年早逝的。   喝了这么多酒,脑子没糊涂,脑子里关于陆弗之的事情却越来越多越来越乱,压得他心头喘不过气来。   也压得他胃开始不停地疼。   酒是真喝多了。   裴寄人没醉,干脆开始不停地吃东西来试图压住胃里的疼痛。   见他终于放弃了把自己灌醉,南瓜松了口气。   两人聊了会儿活动的事情,南瓜翻着裴寄的热搜广场,“不是你到底怎么天天窝家里还能有腹肌的?我最近是不是瘦了?不行烧烤好香……等会儿,这是不是塔塔?”   南瓜说着突然激动起来。   裴寄挑了下眉,半压下上半身,企图让自己的胃舒坦点,一边接过南瓜递过来的手机看了眼。   “他这是……约炮?活动就那么两天还约炮呢?靠,真是闲不住啊,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他风评不太好吗?之前就听说他睡粉的事情……结果他那边管理直接把事情压下来了。”南瓜说着说着发现裴寄眯了眯眼,顿了会儿问:“怎么了?”   裴寄本来对别人的八卦不感兴趣,南瓜也不知道活动的时候塔塔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的事,不过这张照片……他啧了声:“你有没有觉得照片上另一个人是我?”   南瓜:“???!!”   南瓜给裴寄看的是张酒店房间门口的照片。   好巧不巧,正好是那天从酒吧回去之后,塔塔跟着他一块儿回房间,站在房间门口两人说话那会儿的照片。   不过照片拍得很有技巧性,明明两人都侧脸都被拍得很清楚,隔得也比较远,偏偏看起来就像两人贴在一起一样。   南瓜刚光注意塔塔去了,根本没注意到旁边的人。   被裴寄这么一说,他又仔细看了下照片,靠了声,“还真的是,你俩怎么……”   “他住我对面,碰巧遇到。”裴寄也没把塔塔故意跟着自己回去的事给南瓜说,免得南瓜听了又要生气,他瞥了眼照片来源,是个营销号。   估计又是谁投稿的。   但那时候在酒店的……应该没有什么粉丝。   这照片应该是他跟塔塔刚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拍的,那会儿陆弗之也没来……他也没注意到别人。   裴寄拧着眉,见南瓜噼里啪啦开始打字,他啧了声,“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觉得我需要去医院。”   -   裴寄成功把自己喝进了医院……这还是长这么大头一回。   不过幸亏他去得早,酒停得也及时,没喝出胃出血,就是胃疼。   办完住院手续,裴寄的酒劲才慢吞吞涌上来,躺在病床上昏昏欲睡地听南瓜在那骂自己。   听了没多久,他就没了意识。   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亮了。   南瓜人不在,裴寄摸了摸手机,看见南瓜半夜给他的留言:[我先回家了!你好好休息啊!]   裴寄挑了下眉。   这倒是稀奇。   之前他生病,南瓜死活都不愿意回家。   但裴寄也没多想。   手机上除了南瓜的消息,还有一大堆其他人的,不少都是平时都不怎么联系的主播。   随手点开最上面的一条看了眼,裴寄挑了下眉。   对方问:[寄了,你跟塔塔的事情是真的吗?靠,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哥们啊]   对方语气虽然表现熟稔,但满满都是嘲讽的意思。   裴寄也没在意,顺着问:[什么事?]   也难为对方一个主播居然秒回:[就你俩谈了的事情啊,恭喜啊]   裴寄:[?]   对方:[咋了问号啥意思,跟我都这么熟了也没必要瞒着吧,你俩都睡一起了,不是谈了难不成还是约了啊]   裴寄:[链接给我看看]   事情和裴寄想得差不多,就是昨晚南瓜给他看的那张照片引发的事情。   依然是昨晚那个营销号,发那张照片的时候对方没说什么,直到评论区有人指出照片里另一个人是他的时候,营销号才发了第二条微博,说那是别人投稿的。   说是看见裴寄和塔塔进了同一个房间……问两人是什么关系。   虽然是在问什么关系,但把那张那么暧昧的照片发出来,想暗示什么也一清二楚了。   裴寄这几天才因为红毯照火了一波,这时候再搭上他的八卦,热度显然窜得很高,连着塔塔都一并被带火了。   而另一边,塔塔这时候还在开播,弹幕都在询问他和裴寄的关系。   他一开始也没有回应,但问的人实在太多,塔塔只好笑着说:“你们说是什么关系?”   他这么模棱两可的态度,立马让弹幕更加疯狂了。   塔塔一直是颜值男主播,还是专供跳舞PK那块的,虽然线下比不上裴寄,但女粉数量非常多。   一听他这像是跟男人谈了的回答,女粉立马不乐意了,不只是弹幕在骂裴寄,连裴寄之前的热搜广场也被屠了。   裴寄不在意这些。   他在塔塔直播间停了一会儿,切了自己大号,斥巨资给自己开了个飘屏弹幕,随后发了句:【别诽谤我,告你侵权哦~】   他发完就退出了直播间,也不管塔塔那边什么反应。   没多久,裴寄就知道塔塔那边什么反应了。   这事都闹到CHH都开始给他打电话了。   CHH在电话那头问:“你俩是不是有仇?这个塔塔看起来在故意往你身上泼脏水。”   裴寄说完那句话离开直播间后,塔塔一脸受伤的表情让他的粉丝心碎,原本因为他背着他们谈恋爱而恼火的粉丝居然有不少都动了恻隐之心,又因为裴寄平时直播风格比较出格,不少人都把裴寄当成了渣男。   骂他敢做不敢当。   “有点。”裴寄也没明说,只笑了下,“没事……等热度下去了就行了,你也是公众人物,不知道这个道理?”   知道裴寄什么性子,CHH也不意外裴寄会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道:“这也不是任凭自己被骂的理由吧?”   “你被骂少了还是我被骂少了?”裴寄油盐不进,说话都带着笑。   CHH:“……”   CHH无奈:“行,我说不过你,但是陆总呢?陆总不知道这事吗?陆总应该会解决这事吧?”   提起陆弗之,裴寄意外地沉默一会儿,笑着说:“知道。”   他哪里知道陆弗之知不知道。   陆弗之连个消息都没给他发……   大概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还在生气吧。   也可能不想搭理这么不知好歹,给了改过自新的机会结果不知道好好利用的自己了。   CHH不知道他俩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裴寄这会儿人在哪儿,听裴寄这么说,心下倒是安心下来。   要是裴寄的结婚对象是别人,他可能还不会那么快放弃,但是那个人是陆弗之,他反倒放弃得心甘情愿。   挂了电话,裴寄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   他这会儿胃还痛着。   本来确实是不在意这种事,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裴寄心底反而在意得很。   莫名其妙感到压抑、苦闷……似乎这么多年从来没在意过的委屈,在这个时候全都涌了上来。   令他疲惫不堪。   刚准备闭上眼继续休息,原本安静的病房突然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直到停在他床边,脚步声才消失。   裴寄背对着门口,也没转头,只是笑着道:“你又过来干什么?”   “又?”并不是裴寄想象中的南瓜的声音。   而是陆弗之的声音。   裴寄心头一跳,猛地翻过身来。   入目是一身西装笔挺的陆弗之……他看起来像几天没休息了,面色比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裴寄好不了多少。   裴寄怔了一会儿,视线才缓缓下滑到陆弗之手中拿着的保温饭盒上,张了张嘴,“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陆弗之把饭盒放在床头,“还是我只能来收你的尸体?”   “不至于这么严重……”裴寄哑了一会儿,眼皮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会看见陆弗之出现就感觉心底那点委屈……好了许多。   又不是什么毛头小子,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年纪。   虽然他干的把自己喝进医院的事情也成熟不到哪里去。   陆弗之冷笑了声,“是吗?我只是去处理了一下公事,你就能做出把自己喝进医院的事情,而我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不是要等你成尸体了我才会被通知?”   裴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下意识就说:“你走的时候也没告诉我吧?我好像也没有必须得告知你的义务。”   “先闹脾气的人是你,现在这个意思是在怪我跟你生气?”陆弗之垂着眼,盯着裴寄略显苍白的脸:“我也有生气的权利。”   果然是生气了……裴寄在心底笑了下,刚刚那点跟他吵架的勇气又缩了回去,下巴动了动,眼神胡乱往边上转移,调笑着说:“我哪敢跟陆总闹脾气。”   “现在不是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不敢看我?”陆弗之语气算不上好。   以往他要这么说裴寄肯定就顺势去看他了,但今天裴寄没那个心情跟他打马虎眼,依然倔强地看着窗户的方向。   “裴寄。”陆弗之淡声,“依照现在的情形,看起来像婚内出轨的人是你,你要不要跟我解释一下你和那位男主播的关系?”   裴寄心底突然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他也没继续看窗口了,而是直接坐了起来仰头看着陆弗之:“你不知道我们什么关系?你那天不是都看见了吗?婚内出轨?谁知道我结婚了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在闹脾气。”陆弗之单腿跪在床边,掐住裴寄的下巴。   裴寄还以为他要亲自己,又被他这句话说得懵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也没躲开。   但陆弗之也没有亲他……而是用指腹揉了揉他宿醉后显得疲惫的脸颊。   陆弗之的动作意外地温柔,脸上传来麻和痒,裴寄控制不住地往后缩,陆弗之却用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勺不让他逃开。   “陆弗之,你放手……我没跟你闹脾气。”裴寄有点厌烦陆弗之这样温柔的举动。   这会让他心底那点疲惫、那点压抑苦闷、那点委屈无限放大……   偏偏面前这个人是陆弗之。   又是陆弗之。   裴寄想起以前小学时候,他因为没有父亲,母亲又身体弱,连家长会都很少去替他开,渐渐地班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了关于他是没人要的孩子的传闻。   裴寄只当他们嫉妒自己长得太好看了,他把人打服了,让他们不再乱说话,让他们乖乖听自己的话。   从小到大,他就是这样。   回家也从来不会诉苦,只报喜不报忧,告诉母亲的学校里的事情,永远都是快乐的。   他也永远都是快乐的,笑着的。   直到遇到陆弗之。   他可以告诉陆弗之自己怕黑,也可以告诉陆弗之自己怕累,怕失去唯一的亲人……   再后来分手,后来母亲去世,裴寄其实连眼泪都没掉过,也不再怕黑,没日没夜地直播、打单,也不会累,被人骂被人黑也无所谓……因为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行,那就是我在跟你生气。”陆弗之压根不听他的话,根本没有把他松开,反而手上的动作越发过分,不停地摩挲着他冰冷的脸肉,越发令人烦躁。   裴寄抽回思绪,想伸手把陆弗之扒开,手还没来得及碰上陆弗之,陆弗之就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我跟你道歉,我不该因为生气一声不吭离开,我向你赔礼,告诉我你想要我怎么处理塔塔的事情。” 第37章   一时半会儿裴寄都没反应过来陆弗之在说什么。   陆弗之在向他道歉?   陆弗之在向他道歉……吗?   裴寄心底的酸胀跟气球一下鼓胀, 顶着他的喉咙,几乎要从喉间溢出来了。   他硬生生把声音压了下去,盯着陆弗之看了半晌, 才扯了扯嘴角,“陆……”   刚冒出来一个音节, 陆弗之就直接把他按进了怀里。   音完全被陆弗之的怀抱吞了进去,裴寄张了张嘴,感觉到陆弗之在亲吻他的耳垂, 动作很轻, 不带欲望的亲吻……更像是安抚。   裴寄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侧,在陆弗之怀里睁着眼, 片刻,缓缓抬手, 抓住了陆弗之的衣服。   一句话也没说。   察觉到他的动作, 陆弗之压着他的脑袋揉了揉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陆弗之。”裴寄闷声, 额头抵在陆弗之胸前,没闭眼,睫毛扇着陆弗之的衣服。   陆弗之说:“在。”   裴寄忍不住笑了声,这情景倒像是他们还没分手那会儿了。   “你道什么歉?”裴寄笑着问。   闹脾气的人是他, 把自己喝进医院的人也是他。   陆弗之很有耐心地回答:“我因为生气不告而别,不该道歉吗?”   “不是说闹脾气的人是我?你又生什么气?我哪儿惹你生气了?”裴寄这话又开始夹枪带棍。   好像现在永远也没法跟陆弗之好好说话了。   那分开的五年,始终是根刺, 留在他心里, 也留在陆弗之心里。   这样的场面,他本该高高兴兴接受陆弗之的道歉,可接受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似乎那根刺不拔掉,他跟陆弗之永远都回不到正常的人际交往关系。   也不知道陆弗之有没有听出来他话里暗含的针对, 居然还真的好好回答了,“婚内出轨。”   裴寄眨了眨眼睛。   陆弗之说:“我没有婚内出轨。”   就因为这个?   ……居然不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的亲近。   裴寄怔了几秒,才笑着问:“那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是什么……”   “是。”裴寄话都没说完就被截了胡。   他都没说陆弗之是什么,陆弗之就这么承认了。   这回轮到裴寄哑了,他哑了一会儿,听见陆弗之很淡的声音:“我不会出轨。”   他那句婚内出轨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陆弗之居然理解成这样。   裴寄一时半会儿有些无语,“这么多年你语文的阅读理解也都还给老师了?我说你会出轨了吗?”   “国外用英文交流。”陆弗之并不是不理解裴寄那句婚内出轨的意思。   只是裴寄说出轨两个字,似乎始终在质疑他,始终不愿意信任他。   他原本打算自己冷静,才不至于强迫对裴寄做什么事情,但在收到裴寄进医院的消息之后,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管。   “……我看你中文说得挺好。”裴寄费劲地用睫毛摩擦着陆弗之做工良好的衬衫,似乎这是什么很好玩的游戏,连心情都跟着好了许多,“说我智商退化,原来是自己缺什么就会说别人缺什么。”   “那我们扯平。”陆弗之在裴寄的话里败下阵来。   被裴寄这么说,反而让他高兴。   闻言裴寄停止摩擦的小游戏,动了动脑袋:“谁要跟你扯平?”   “那你想吵一架吗?”话题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   裴寄哼笑了声,“谁要跟你吵架?我有什么需要跟你吵架的理由吗?”   “没有吗?”陆弗之反问,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道:“那我们来解决一下塔塔的问题。”   他已经知道裴寄在因为什么而闹脾气、不高兴,不高兴到跑去喝酒,把自己喝进医院……理由足够让他兴奋。   但因为裴寄如今躺在病床上病殃殃的连骂他都没什么力道,陆弗之的心疼还是压过了兴奋。   裴寄这才想起来陆弗之那句道歉后面还跟着另一个话题。   被再度提起,裴寄扯着陆弗之衣服的手垂下,心也慢慢跟着平静下来,他浅声道:“不用管。”   “为什么?”陆弗之再度开始细碎地亲吻他的耳垂。   裴寄被亲得动了动脖子,又不舍得把人推开,只能再度抓住陆弗之的衣服,在陆弗之怀里仰起头,试图缓解带来的痒和酥麻,压着喘气声说:“你不是投资了直播行业?难道不知道主播遇到这种事很正常?你想怎么处理?告诉别人我和他没什么关系?然后呢?多少人会相信?”   裴寄在这个圈子里待了这么久,一眼就知道这事热度窜得这么快,背后少不了塔塔那边的推波助澜,对方指不定买了多少热搜。   他去塔塔直播间否认了两人谈恋爱的事情,在这件事里,塔塔就是受害者。   裴寄倒也无所谓自己无端变成了加害者,只是他也已经否认过,后续也不想再给对方任何眼神,平白给对方增加热度。   “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陆弗之又开始用手揉弄裴寄的头发,断断续续地亲吻他的耳垂和脖颈,惹得裴寄不得不分神开始心猿意马。   陆弗之以前也喜欢这样亲他,让他失去思考的能力。   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被陆弗之细细碎碎亲了好一会儿,裴寄才喘息着问:“什么办法?”   “公开我们的关系。”陆弗之垂着眼,视线落在裴寄暴露的后颈上。   裴寄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弗之在说什么,他多少有些愕然。   陆弗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公开他们的关系?   如今哪怕同性婚姻合法,可像陆弗之这样的身份,和男人结婚多少都会落人诟病。   更何况他们以后迟早要离婚……   他张了张嘴把自己从陆弗之怀中拔出来,抬起头目光落在陆弗之身上,眼里的不可置信暴露无遗。   片刻,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陆弗之你疯了?你就不怕……”   “怕什么?”陆弗之反问,表情很淡然,似乎这只是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还是你有所顾虑?认为不应该公开?怕影响你的直播事业?”   裴寄根本就不是担心这个……他下意识道:“我又不是靠单身吸粉。”   即使他经常跟弹幕开玩笑,但他又不是什么爱豆,也不是像塔塔那样专门靠吸引富婆来维持生计的主播。   “既然你没什么异议,那我也更没有异议。”   陆弗之的话让裴寄把担心对陆弗之造成的影响吞进了肚子里。   即使担心……他心底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愉悦。   ……原来陆弗之并不是不愿意公开他们的关系。   即使这只是假的婚姻,那也已经足够让裴寄的心从海底漂浮上来。   裴寄不免想,如果是梦,那就梦得再久一点好了。   片刻,他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似乎这是什么开关什么讯号,在他点头的那一刹那,陆弗之掐住他的下巴,吻住了他。   陆弗之似乎有备而来,对塔塔的事情早就了如指掌,所有资料都准备得非常齐全。   小半个小时之后,那几个发过裴寄和塔塔照片的营销号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一段画质清晰时长较久的监控录像。   录像里,塔塔和裴寄在房间门口似乎争执了一会儿,塔塔并没有进入裴寄的房间,而是回到了自己房间,而没多久……陆弗之出现在了裴寄房间门口。   看见这一段的时候,裴寄心头猛地一跳。   即使已经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等真正经历的时候,裴寄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头颤动。   他想起当年那个因为被父母发现性向而跳楼的男生。   在男生去世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学校里流言飞起。   即使有人保持着对逝者的尊重,但依然压不住那些无法认同同性恋的声音。   那么多人说男生该死,说男生肮脏,说同性恋是病……   甚至有人开始盯着走得很近的男生们,总是疑神疑鬼,用开玩笑的语气把“你不会是同性恋吧”挂在嘴边。   那段时间裴寄总是害怕会有人看出他和陆弗之私下的关系,课间连话都不敢和陆弗之多说几句。   似乎那样就会被人看出端倪。   但胆小的人一直只有他。   陆弗之始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会在放学时候,在空无一人的地方牵他的手,会在学校最隐蔽的角落亲吻他……   即使他总是强装镇定,但又不可避免地下意识作出逃避的行为。   陆弗之从来没怪过他,只是告诉他,不要害怕,没有人能把他们怎么样。   裴寄依然无法心安。   他从来不怕自己被人指指点点,可是他怕自己亲近的人被人指指点点,怕陆弗之被人指指点点。   但那时候陆弗之太坦然了,坦然得让裴寄逐渐安心。   可如今即使知道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了,裴寄心底还是无法控制地冒出害怕。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知道陆弗之喜欢男人……   然而单单是陆弗之出现在裴寄房间门口还没结束。   没一会儿陆弗之就进入了裴寄房间,走廊里再度恢复空荡,但视频依然没有结束……大概几分钟后,不仅仅是陆弗之一直没从裴寄房间出来,塔塔的房间门口也有了动静。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塔塔房间门口,没多久塔塔出来开了门……大概是不知道这家酒店的监控如此清晰,两人居然在门口就亲了起来,亲着亲着,两人就进了塔塔的房间。   一时间营销号下面评论精彩纷呈,一半在议论进了裴寄房间的男人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一半在议论进了塔塔房间的人是谁。   还有少数认出陆弗之那张具有辨识性的脸的人,挖出了业内关于陆氏新老板已婚消息的八卦,试图给裴寄贴上“小三”的标签。   然而这些还只是开始。   紧接着那些营销号又放出塔塔之前和粉丝约开房的聊天记录,内容多少有些不堪入目。   裴寄虽然知道有的主播并不干净,但没想到能到这种程度。   这场八卦的主战场瞬间转移到了塔塔身上。   毕竟这种睡粉的瓜向来很吸引人。   而关于裴寄到底和陆弗之是什么关系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反倒没多少人关心了。   毕竟陆弗之不是什么公众人物,他也没那么庞大的粉丝体量,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粉丝。   而裴寄的粉丝……绝大多数忙着给裴寄洗刷冤屈,当然也有小部分人在质问裴寄和陆弗之的关系,也有人脱粉说看错了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   裴寄勾着唇角笑了笑,笑容掩饰住了他内心深处的情绪。   那些人对裴寄的谩骂还没开始,陆弗之这边却有了动静。   陆氏有自己的官方号,总公司有总公司的账号,不过平时也根本不运营,只是注册以后摆在那儿光看了。   不过这会儿,这个从来没发过消息的账号破天荒发了一条澄清公告。   澄清的是陆弗之和裴寄之间的关系。   也就那么短短的一句话:【我们老板和主播寄了是合法夫夫关系哦~附图:[结婚证]】   结婚证……   结婚证只有陆弗之手里才有。   这图一看就是出自陆弗之的手,拿着证书出镜的那只手也和陆弗之的手一模一样。   裴寄盯着那张结婚证的照片看了许久,刚按下保存,陆弗之就打完电话走了进来。   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裴寄连忙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   陆弗之大概看见他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了,挑了挑眉,但也没提这个话题,只是说:“这几天先不要直播了。”   裴寄知道陆弗之什么意思。   他俩结婚的事应该会掀起不少风浪,尤其是他粉丝这边。   即使裴寄不在意会带来什么影响,粉丝也不可能不在意。   只是裴寄也确实没想过停播。   他什么节奏都遇到过……更何况只要他开播,节奏就会落在他身上。   但陆弗之都这么说了,他也就顺着点了点头。   反正陆弗之也管不了他播不播。   “好好休息。”   听见这话,裴寄眼皮颤了颤,下意识问:“你要走了吗?”   “你想让我留下来陪你吗?”陆弗之居然还笑了下。   裴寄被他笑得觉得自己幼稚……他问这种问题干什么?   难道还想让陆弗之这个大忙人对自己寸步不离地照顾吗?   裴寄抬起眼皮仰头看着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陆弗之,即使心里是那么想的,他嘴上还是忍不住道:“我要是想,你就会留下来?”   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即使知道自己跟陆弗之早就不是从前那种关系了……   裴寄心头一闷。   公开关系带给他的后遗症太大了。   大得他都控制不住自己。   “当然。”陆弗之似乎对病患格外照顾,就连这种出格的要求居然都答应得这么爽快。   裴寄愣了一会儿,一时半会儿居然想不出该说什么,只直愣愣地哦了声。   看着他这副少见的呆傻的模样,陆弗之低笑着:“那就给我让个位置,你想让我坐地上吗?”   也不知道陆弗之的声音有什么魔力,裴寄还真听话地给他让了半张狭小的病床。   只不过明明之前陆弗之还只是跪在床上,现在却爬上了病床。   裴寄看了眼外面,天还亮着。   但病房里跟要说晚安了一样。   也可能是因为他实在太累,身体不适加上今天经历了那样惊心动魄的事情,在陆弗之躺上来之后,裴寄就非常自然地抓着陆弗之的衣服,把自己埋进了陆弗之的胸口。   而陆弗之也非常顺其自然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这样的行为他们曾经做过无数次。   病房里很快安静下来。   即使裴寄明明有很多话想问陆弗之。   比如为什么突然公开他们的关系。   是为了解决塔塔的事情,还是为了哄他开心,还是因为……只是想公开而已?   又比如……陆弗之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会带来什么影响吗?   就像从前一样……陆弗之不在乎吗?   再比如……陆弗之,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但现在他想休息了。   -   裴寄在医院住了三天时间,每天陆弗之都会来陪他睡觉,当然也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只不过偶尔会接吻。   他出院之后,陆弗之就出差了。   裴寄回了家还有点不习惯,家里太空荡。   但也没之前那么不习惯。   他失联了三天时间,这三天里他和陆弗之的事情还有塔塔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也没怎么去看。   这会儿手机上全是消息。   最顶上的还是之前那个祝福他和塔塔的主播,对方这回态度拐了个弯:[寄了哥我们怎么也算相识一场吧,这种大事怎么也不告诉小弟?这是份子钱,寄了哥,之前误会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转账:2000]   裴寄笑了下,收了钱,回复:[哥就不至于了,喊爹吧]   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守着手机呢,立马回了句:[爹]   裴寄沉默了一会儿,也懒得再跟他继续扯,翻了翻消息栏,发现南瓜这几天居然安静如鸡,有些意外地主动给南瓜打了个电话过去。   南瓜接得很快。   裴寄挑了挑眉:“你还活着?”   南瓜声音中气十足:“你还活着?”   “看来是没什么事,挂了。”他还以为南瓜出了什么事,这几天这么安静。   他这么一说,南瓜连忙喊着别,“你出院啦?陆总不在了吗?我没打扰到你们二人世界吧?”   裴寄就知道陆弗之知道自己住院跟南瓜脱不了干系,他笑了声,“你到底是谁的朋友?”   “你的你的,那不是看你一个人住院太冷清了吗?再说塔塔都欺负你欺负到头上去了……”南瓜声音逐渐微弱,带着心虚。   那天把裴寄送进医院后,他犹豫再三还是找魏毅要了陆弗之的联系方式。   至于为什么找魏毅,是因为之前听说魏毅认识陆弗之。   要不是联系了陆弗之,他也不至于那么放心把状态那么差的裴寄一个人扔在医院。   不过显然效果显著。   想到这儿南瓜又硬气起来了,“这不是事情都完美解决了?怎么说我也算大功臣一个?”   “大功臣?”   裴寄这语气听得南瓜又心虚了,连忙转移话题,“你最近应该不开播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粉丝们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连已婚的事情都爆出来了,南瓜也早就熟悉平息热度的套路了,那就是停播。   就像塔塔,出事之后直接说身体不好休息了,至今也没有任何澄清声明。   也不知道是发不出来还是不敢出来发。   “谁说我不播的?”裴寄挑着眉,“今天不打游戏,只聊聊天。”   和南瓜说话的功夫,他就已经开了播,还开了摄像头。   一边说着一边挂了和南瓜的通话,笑着看向镜头:“聊什么?聊聊你们感兴趣的结婚的话题啊。”   弹幕有人骂他:【已婚还出来勾搭别人?】   【不是说和P老板没关系吗?一直在骗我们?】   【所以一直打着单身人设干什么啊?】   那头南瓜听着电话的盲音靠了声。   他就知道裴寄压根就不是会闲着的主,他都能干出风口浪尖跑去塔塔直播间否认的事来了。   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南瓜两眼一黑。   裴寄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漫不经心地说:“勾搭谁了?嗯,骗你们确实是不对,我跟你们道歉……但具体原因我就不解释了。”   也根本无法解释。   只要他们不去骂陆弗之就行了。   “单身人设是我的问题,我也跟你们道歉。”裴寄很少在直播间这么不硬气,一时引得弹幕反应更加激烈了。   这些人也不一定就是粉丝,其中混着黑子,混着专门吃瓜的路人。   本来他可以直接说不管他谈恋爱还是结婚,都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但这么说,反而会让矛盾扩大。   他们骂不过他,说不定会跑去骂陆弗之。   裴寄一反常态道了好久的歉,直播间弹幕也逐渐缓和了许多。   虽然依然还有不少人在质疑他骂他,但至少没什么人提陆弗之了。   裴寄松了口气,对着镜头笑着:“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再聊一会儿,有什么问题今天全都解决了,一劳永逸?”   他说着,正好看见一条不认识的id的弹幕飘了过去。   【照你这么说,还是你勾搭的陆总?当主播就是好啊,多了条和有钱人结婚的渠道】   裴寄不怎么意外地挑眉,刚想说话,就看见一条飘屏弹幕。   来自P的。   【P说:说错了,是我勾搭的他】   陆弗之什么时候进的直播间?   裴寄就愣了那么一会儿的时间,直播间又突然跳出来一条封禁提示。   封禁理由是:言语违规。   封禁时间二十四小时。   因为封的时间太准,陆弗之那句话居然直接挂在了他直播间公屏上,没被人顶下去。   裴寄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找超管问问情况,手机上就正好跳出来一条来自陆弗之的消息。   陆弗之:“为什么不听我的?”   陆弗之发的语音,听起来语气不善,像在责备。 第38章   裴寄丝毫不意外陆弗之这样的反应, 不过陆弗之又不能拿他怎么样……不对,也能。   瞥了眼超管发来的无辜委屈的表情包,挑了挑眉, 把超管的表情包直接给陆弗之发了过去,“直播间是你让人封的吗宝贝?”   陆弗之回得坦坦荡荡:“是我。”   “宝贝你干什么?我在家闲得没事干都快发霉了, 开个播怎么了?再不播这个月时长都不够了。”裴寄含着笑说:“你赔我工资吗?”   陆弗之没有回答了,裴寄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再有什么动静, 瞬间也安分了下来, 盯着电脑发了会儿呆,然后才一边回复南瓜的消息一边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点面。   医生叮嘱让他最近最好不要吃外卖, 住院的那几天,他的食物都是由陆弗之准备的。   陆弗之应该是在家里做的饭菜, 厨房里添了很多东西和食物, 当然对裴寄来说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他能下个面就不错了。   等面好的功夫, 裴寄靠在厨房门上,听南瓜在那骂那群网友管得太宽。   南瓜骂着骂着,忍不住问:“陆总说的他勾搭的你,真的假的?”   陆弗之那句话被有心之人截图放到了微博, 网上那些关于裴寄的负、面言论也少了不少,估计是水军下场了。   就是不知道是平台的水军还是陆弗之找的水军。   其实裴寄结婚也没什么大问题,他也早就承认过自己喜欢男人。   问题是很多人见不得裴寄“嫁入”豪门, 他又在这个节骨眼直播, 别人更见不得他这么高调了。   裴寄笑着道:“假的,我追的他。”   “那你们怎么又分手了?”南瓜真的是好奇了很久。   裴寄这会儿说话蛮正经,南瓜觉得他应该会说实话。   停顿了一会儿,裴寄才说:“我又把他甩了。”   作为一个谈恋爱被甩过多次的男人, 南瓜在这种时候有点共情陆弗之了。   但他想不通,裴寄这样的性格,要是他不喜欢陆弗之,根本不可能会和陆弗之结婚。   还专门开直播……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南瓜看得出来,裴寄这一波就是为了把注意力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去。   南瓜都能看出来的道理……陆弗之怎么会看不明白?   看着裴寄发来的消息,陆弗之又高兴又生气。   裴寄什么时候能明白,他们之间是平等的……他也想保护裴寄。   半晌,陆弗之放下手机,给魏毅发了条消息。   魏毅回得很快:“你就不怕他生气啊?你俩要是吵架了,可别带上我。”   陆弗之说:“怕。”   魏毅无语了一会儿:“你啊……”   陆弗之和裴寄之间的事情,他也不好掺和,顶多就是陆弗之刚回国那会儿,找他做了个媒介。   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只不过当年他跟陆家有些交情,认识陆弗之很早,他自己也有孩子,无法理解陆弗之的成长环境,同样的他也心疼裴寄的经历。   陆弗之找他牵线的时候,他还挺诧异陆弗之居然认识裴寄,而且还为了和裴寄相亲的事情找到他头上来了。   魏毅没有问缘由,只表示后果自负。   当然……他做这件事的前提也是因为知道双方都是什么样的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个确实很配。   “多谢。”看着陆弗之发来的消息,魏毅耸了耸肩。   -   从厨房端着面出来,裴寄原本想看看网上的言论演变成什么样了,结果手滑点进了直播软件app。   一条新鲜的后台消息让他愣在了原地。   消息是超管发来的……提示他他因为违规,直播间封禁一个月。   一个月是什么概念?   裴寄之前不管再怎么瞎浪,都封不了这么久。   他给超管扣了几个问号过去,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封,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裴寄闭了闭眼,想也知道平台不可能这么对他,能这么对他的只有陆弗之。   裴寄又给陆弗之扣了个问号过去,一时没忍住,给陆弗之打了个电话。   陆弗之接电话倒是很快。   裴寄咬着牙:“陆弗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听见陆弗之的回应,倒是听见陆弗之对着不知道谁说了句“抱歉,你们继续,我接个电话”。   原本腹诽好的想骂人的话瞬间全都吞进了肚子里,裴寄愣了一会儿,听见陆弗之开门的声音……应该是在开会。   闭着眼等了一会儿,那头才再度传来陆弗之的声音,陆弗之语气浅淡地说:“不想让你直播的意思。”   本来因为陆弗之在开会中途接自己电话下去的火气,瞬间又冒了上来。   裴寄气笑了,“你觉得这样能封住我吗?我的直播间封了,我可以去南瓜的直播间,可以去明天的直播间……你要把他们一个个全都封了吗?”   陆弗之沉默下来,似乎真的在考虑这种事情的可行性。   “你要是真这么做,那我们……”离婚两个字到了嘴边,裴寄下意识刹住了车。   这词太忌讳了。   好险,差一点就又说错话了,差一点就又把潜意识里担心的事情说出口了。   好在陆弗之应该是思考完毕了,很快接住了他的话:“我不会这么做,我可以封你的ip。”   “你是不是有病啊陆弗之?”陆弗之这么一本正经,裴寄反而有点气消了……他吐出口气,“你知道停播一个月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陆弗之说:“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还封我直播间……怎么了陆总,你是想养我一辈子吗?虽然你给的工资够我花一辈子了,但保不齐哪天我需要买房买车……”   “我可以给你钱。”   陆弗之这话接得倒是很快,裴寄笑着问:“怎么了陆总真的想养我一辈子吗?也不是不行……但在那之前……”   裴寄原本想说在那之前他能不能问一句,陆总要以什么身份来养自己,不过他话还没说出口,陆弗之就断了他的话,说:“在停播的这一个月里,我会安排你去XNX实训。”   裴寄愣了下,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会让你闲着没有工作,实训的岗位随便你选,如果你想尝试一下当职业选手的话,我也会尽力去帮你争取。”其实也不需要争取,塞一个人进去对陆弗之这个老板来说易如反掌。   不过要是真那样做了,裴寄这个大龄男青年估计会被竞粉骂得比现在还狠。   裴寄听笑了:“你是想转移他们骂我的重点吗?”   “不是,我只是想起你当年高考之前想要去当职业选手这件事。”   当年如果不是陆弗之,裴寄还真的可能去当职业选手了。   裴寄其实有点忘了自己那时候的心情,这么突兀地被陆弗之提起……更多的感想不是终于能实现年少时候的梦想,而是陆弗之居然还记着。   陆弗之居然还记着那么久远的事情。   大概见他一直没说话,陆弗之问:“你考虑得如何?”   “我觉得这个机会不怎么样。”事情到了现在,裴寄什么气都消了。   就像陆弗之说的,他生气只是因为觉得陆弗之断了他的工作……但陆弗之连后路都想好了。   说实话去职业战队实训这份工作,裴寄确实挺心动的。   不得不承认陆弗之很了解他。   但心动是一回事,真的去不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相比起来,裴寄还是更喜欢直播玩游戏。   一时间裴寄又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好哄?   不对,陆弗之甚至都没哄他。   不过他俩以前吵架的经历实在是太少了,裴寄也记不清那时候陆弗之到底是怎么哄他的了。   但仔细一想……好像每次他闹脾气,陆弗之都是无限包容他,他们甚至都还没吵起来,就在陆弗之的低头之中结束了。   不过陆弗之低头归低头,每次都会有更深的惩罚等着裴寄。   要不裴寄怎么会觉得陆弗之骨子里其实挺疯狂的。   陆弗之没有就此放弃,而是问:“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机会?”   “把我直播间解了。”裴寄想都没想就回答。   陆弗之思考了一会儿:“换一个。”   “那就封半个月。”裴寄开始退步了。   如果半个月不行的话……那他决定直接挂掉电话。   不过出乎他意料,陆弗之说:“已经解了。”   还以为陆弗之这话在逗自己,裴寄去电脑前看了眼,原本被封禁的直播间还真的解封了。   他啧了声,“陆弗之你这是在耍我吗?”   “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想看见你被骂。”从一开始陆弗之就没想过真的要把裴寄直播间封了。   但他知道这回假封一个月,裴寄肯定会主动找他。   他只是在等裴寄主动找自己。   陆弗之没给裴寄思考的时间,直截了当地说:“不会再有下次了,我确实不希望你在这个时候去开播,把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公开是为了保护你,不是为了让你主动去挨骂,这件事我考虑欠妥,目前已经派人处理了。”   一开始没有人为干预网上的言论是出于私心。   裴寄直播那么久,积攒下来的女友粉男友粉其实不在少数……别说粉丝,还有那些类似于塔塔一样的人存在。   不把热度压下去,利用水军影响那些人的判断力就是为了让这些人看清,他和裴寄结婚了。   裴寄和他陆弗之结婚了。   是属于他陆弗之的。   但他不让裴寄直播也是怕那些人会贴脸对裴寄说一些不好的言论。   他在裴寄直播间当了那么久的老板,当然知道裴寄平时就会遇到很多黑子,也知道裴寄其实很少去看网上的评论,但直播间里的恶言很难不看见。   但是只要过了热度,等这群人彻底死心了,那些不好的言论会相对减少许多。   只不过他没考虑到裴寄比以前更加不听话了。   但即使不听话,也是为了……用这种方式来保护他。   裴寄根本没听清陆弗之后面说的什么,他愣愣地问:“你说不想看见我被骂是什么意思啊?”   比起保护他这种话,不想看见他被骂……更让裴寄浮想联翩。   没料到裴寄问这个,陆弗之不免放轻了语气,轻笑了声说:“字面意思,不想你被骂,和你一样,我也想保护你,不想你被骂。”   裴寄晕晕地哦了声,哪里还有刚开始那股气得要命的样子。   他抓着手机居然还有点不知所措,对着手机眨了眨眼,想起来陆弗之看不见,又不动了。   倒是陆弗之又问他:“还生气吗?”   裴寄轻咳了声,故意问:“要是我说生气你会怎么样?”   “那就再哄哄你。”陆弗之今天说话特别直白。   听得裴寄心潮澎湃心猿意马的。   裴寄蹲在椅子上问:“怎么哄?”   陆弗之挑了下眉:“把你亲到服软?”   陆弗之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但真的干是一回事,嘴里说又是一回事。   跟耍流氓一样。   裴寄是真受不了陆弗之耍流氓。   他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陆弗之又补充:“或者干到服软。”   裴寄:“……”   裴寄说不出什么骚话来了,闷了一会儿:“哦……”   和陆弗之通完电话,裴寄把自己做的那碗寡淡无味且烂的面全都吃进了肚子里,心情还没平复下来。   早知道应该回敬点什么话才好。   陆弗之到底什么时候学会的说这么直白的话的?   这回裴寄还当真听陆弗之的话停播了一周。   当然这一周里他还真的去XNX基地转了一圈。   陆弗之那话也不是完全是为了哄他,实训的事情也是真的给他打点好了,至于要不要去,全看裴寄选择。   虽然跟CHH关系不错,但裴寄还真没有去过战队基地,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网上说XNX战队基地食堂的饭菜很好吃。   裴寄吃自己煮的面吃得嘴里快没味道了。   陆弗之也不是没提过给他找个阿姨,但裴寄以不喜欢有外人进自己家里拒绝了,陆弗之没再勉强他,而是给他订了两天高档餐厅的餐。   那家餐厅每天都带着餐具往来,裴寄实在嫌麻烦……干脆来XNX基地蹭饭。   XNX战队的成员都是刚成年的小孩儿,陆弗之接手战队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成员都大换血过了。   因为网上的事情闹得很大,这些小孩儿也都知道裴寄的身份,一口一个老板地喊。   把裴寄喊得都不好意思调戏他们了。   当然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裴寄还是纠正小孩儿们:“喊我裴寄哥哥就行,我爱听这个。”   XNX的几个小孩儿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他们打野比较实诚,老老实实说:“但是老板让我们把你当成老板。”   裴寄挑了挑眉:“既然把我当老板了,那岂不是得听我的话?我让你们喊哥哥是不是得听?”   见几个小孩儿一脸纠结,裴寄玩心大起,刚想再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是余薇的电话。   和几个小孩儿说了一声之后,裴寄出餐厅接了电话。   “裴寄?”那头传来的并不是余薇的声音,而是个听起来有些虚弱的男人的声音。   裴寄一怔。   这声音,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即使变得没有以前那么中气十足了,裴寄依然认得。   是陆弗之的父亲陆庭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当年的事情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裴寄一听见这个声音就有些紧张……他死死抓着手机,费劲地笑了声说:“陆叔叔。”   “有时间见一面吗?”光听陆庭的声音就能听出来他确实病得不轻,明明是想说威胁的话,但说出口完全没什么威慑力。   但是对裴寄依然有。   裴寄闭了闭眼:“暂时还没时间。”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之前一直刻意没去想陆庭的存在,哪怕和陆弗之结婚之初,他都刻意去忘记陆庭。   但现在陆庭又像当年一样找上了自己。   听见裴寄拒绝自己的话,陆庭居然还笑了声,不过这笑声太弱了,压根没法把他这种企图恃强凌弱的意思传达出来。   病了太久,陆庭依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他克制着怒火,“抱歉当年没能妥善安排好你母亲,我并不知道你母亲去世的事情,你应该来找我帮忙的,我说过我会负责你母亲所有的医疗费用,不论多少都可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庭似乎依然掌握着裴寄的命门。   不过他这么一说,裴寄倒有些好奇了。   当年陆庭找上自己母亲以此作为要挟,可如今他早就没了家人,陆庭又想要怎么威胁自己?   裴寄不在意地说:“谢谢关心,有空您可以去我母亲的墓地上见一见她,她也愿意感谢您曾经的出手相助。”   裴寄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才二十岁出头,在陆庭那样的威严之下,被陆庭说了几句就不敢抬头的男生了。   更何况如今陆庭只是隔着手机在跟他说话。   陆庭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被裴寄的话气得瞪了一旁不敢说话的余薇一眼,但因为生病他也没什么力气去骂人,只能躺在那儿喘了几口气,才又接着说:“我会抽空去的,但在那之前我更想见一见你。”   裴寄想,也许这一面是免不了的。   陆庭显然不愿意在手机里谈事,可能是觉得这样不够庄严,他也很想知道陆庭现在又能拿出什么样的有力的能够说服自己主动离婚的话语。   毕竟当年陆庭说的话确实让裴寄很认可。   -   五年多以前的那一天,裴寄从母亲病房出来,遇到了陆庭。   陆庭问他有没有时间谈谈。   裴寄不认识陆庭,但陆庭太可疑了,为了母亲的安全,裴寄答应了陆庭和他谈一谈。   陆庭把他带去了一家价格非常昂贵的餐厅。   昂贵到什么程度,就连进餐厅都需要资产证明,而那里的菜单每一样菜都上了五位数。   即使裴寄觉得自己已经够见过世面了,但在那样的情形下,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蝼蚁。   陆庭看起来非常绅士,如果他身边没有跟着保镖,如果他没有居高临下看着裴寄的话。   陆庭点了不少菜,甚至让裴寄多吃点。   当然裴寄没敢吃。   他怕自己被讹钱。   不过陆庭并不是来讹钱的。   见裴寄没有动筷,陆庭终于舍得进入话题,直截了当地做了个自我介绍说:“我是陆弗之的父亲。”   裴寄被这句话砸闷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庭,陆庭大概早就料到他会有什么反应,也不再和他拐弯抹角,“这几天我和你母亲沟通过,你母亲的病如果得到更好的治疗的话,会好得更快,当然这不是我来见你的重点,弗之应该从来没告诉过你他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可能是因为他认为没必要吧。”   “不过站在长辈的角度来看,我觉得你还是有知道的权利,如你所见,这是我家的产业之一,以后将会是弗之的产业之一。”   “他是我们陆家最优秀的孩子,也是未来陆氏的老板,不过现在,他因为谈恋爱而暂时迷失了自己,放弃了报考更好的大学,宁愿住在破败不堪的房子里不愿意回家见一见我和他母亲。”   “当然我可以强行带他回家,但我觉得你是个聪明孩子,既然你喜欢他,就应该不愿意看到他因为你而落魄,因为你而放弃更好的生活,放弃他原有的家庭。”   “我听说你们高中时期曾经有人因为被爆出性向而自杀,对弗之来说也是一样的,他的身份和地位注定了他不能当同性恋,流言蜚语会害死他。”   “他应该正常结婚生子,继承陆氏,成为更优秀的人。”   “我想你也会成为更优秀的人,对吗?我看过你的成绩,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你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优秀了,在你成为更优秀的人之前,我愿意减轻如今你生活的压力,我会承担你母亲今后所有的治疗费用,转院的事情我已经和院方沟通完毕,你母亲也已经同意了,明天她就会住进更好的医院。”   “不过我只有一个条件,在弗之回家之前,你也不能见你母亲,你会体谅我的,我也想家人团聚,你也想家人团聚。”   浑浑噩噩被送回医院之后,裴寄冲进病房,果然看见护工已经整理好了母亲所有的东西。   见他表情不对,裴寄母亲大概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一如既往温柔地笑着说:“没关系的,熬过去了就没关系的。”   原本裴寄以为是因为母亲被陆庭以生命作为威胁了。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陆庭让母亲答应转院的理由竟然是,如果她不答应的话……   她的儿子这辈子就再也不能见到那个让他真正开心的男孩子了。 第39章   陆庭现在住在一家私人医院, 服务和看管都非常高级。   被人领着进去的时候,裴寄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感觉这地方不像医院, 更像是住的高档酒店。   陆庭住的那一层非常安静,应该一整层楼只有陆庭一个病人。   即使已经从陆弗之口中知道陆庭生了很严重的病, 也已经听过陆庭虚弱的声音,但真的见到躺在病床上,能用骨瘦如柴来形容的陆庭的时候, 裴寄还是有些讶异。   没想到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如今会变成这幅模样,眼神不再像当初一般盛气凌人, 呼吸都要靠氧气机。   都成这样了都要见自己。   裴寄不免觉得好笑。   不过出于尊敬,裴寄面上还是保持着该有的体面。   陆庭靠在床头, 面无表情地看着裴寄。   和他对视了片刻, 忽略掉心里对曾经陆庭给他造成过影响的那点不适, 裴寄将带来的果篮交给一旁的护工,恭恭敬敬喊了一声:“陆叔叔。”   陆庭没有应,大概是觉得他不配。   裴寄不在意地挑了挑眉:“陆叔叔您想和我谈些什么?”   “陆氏的股价在你们结婚的消息爆出来之后下跌了。”陆庭说话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态度。   也很喜欢说一些裴寄听不懂的话题。   裴寄哦了声,“那应该是陆弗之工作能力有问题, 也许您可以继续帮衬帮衬他?他年纪那么轻就得掌管那么大个公司确实不太容易。”   这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陆庭,陆庭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帮衬?   早在他生病的时候,陆弗之回国之前, 陆弗之就已经伙同陆家其他人联合将他踢出了公司!   那群人, 就因为陆弗之许诺他们的一些好处,就愿意替陆弗之办事……完全不把他再放在眼里。   那群人是这样,陆弗之也是这样。   他是决定将陆家的家产给陆弗之,但绝对不是以这样的形式!   从小到大陆弗之都是个听话的孩子, 不只是陆弗之,陆家的所有人都听他的话,他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应该去干什么,而不是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一旁的护工见陆庭状态不对,连忙替他接上氧气。   看得出来陆庭还是十分爱惜自己的生命的,即使很想推开护工,他也没真的那样做。   裴寄琢磨了一会儿,感觉陆弗之跟陆庭的关系应该不太好,不然不可能他就这么随口说了一句,陆庭就会气成这样。   还真的怕陆庭会出什么事,裴寄决定接下去的谈话自己保持沉默。   毕竟他只是想听一听陆庭这回又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劝自己离开陆弗之,而不是想弄死陆庭。   吸过氧之后陆庭的面色好看了许多,他始终盯着裴寄看,在能说话之后,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冷漠的态度,这回连理由都不找了,直说:“我已经给他找好了结婚对象,我这幅模样确实不能再帮衬他了,但是好的结婚对象可以。”   裴寄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能坐到现在的位置很不容易,你应该知道背后有多少人想要挤掉他,我很快就会因为病重而去世,到时候那群人只会更加肆无忌惮……”陆庭给出的理由完全不像当年一般说服力,见裴寄没什么反应,陆庭说:“你已经毁过他一次了,难道还想毁了他第二次?他好不容易拥有了现在的一切,你想看着他因为你而失去这一切吗?”   裴寄垂下眼。   很奇怪,当年听起来令他无比难过的话,如今再听只觉得搞笑。   原来人的心境真的会随着年纪而变化……更何况那时候他有家人,也有对陆弗之的不成熟的爱……但如今只剩下了对陆弗之的爱。   他反而不在意陆庭说的这些。   陆庭说这么多,还不如说一句陆弗之早就不爱他来得有力。   等陆庭说完,裴寄才慢慢笑了声,“您说得对。”   他好像突然确认了什么。   突然确认了当年选择分手就是错误的决定……可是他也不会再去责备那时候的自己。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好像没法做出第二个选择。   但是现在可以。   他已经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了……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陆弗之还爱不爱他,还恨不恨他。   恨吗?   他好像没办法从陆弗之身上感受到恨意了。   陆弗之所做的那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他,陆弗之还爱着他。   在见到陆庭之前裴寄还没确定,但在见到陆庭之后,裴寄突然就确定了。   就像陆庭说的,公开他们的婚姻如果真的对陆弗之会造成那么大的影响的话,那陆弗之冒了多大的风险才会跟他结婚?   但哪怕陆弗之如今对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恨他而报复他,等他放下防备之后再甩了他,他也觉得无所谓。   那样他们就是真的两清了。   不对,怎么能两清呢?   他应该跟陆弗之纠缠一辈子才对。   裴寄忍不住笑了下。   他蹲在医院门口等打的车过来,没一会儿一辆眼熟的车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户落下,露出余薇脆弱而又苍白的脸。   裴寄愣了下,想起来陆庭联系自己用的就是余薇的手机。   不过想想也是,当年的事情,余薇怎么可能不知情?   “小裴……”余薇弱弱地开口,“我们聊一聊吧?”   和余薇聊天显然比和陆庭聊天轻松多了。   裴寄坐在车上,也不知道车要开去哪里,在停车之前,余薇始终没有说话。   她没说话,裴寄也就没有开口。   一直到车停在了陆家的别墅外面。   也就是余薇居住的地方。   但余薇没有下车,她拒绝了裴寄想要帮她下车的帮助,摇了摇头透过窗户看向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别墅,轻笑着说:“你们分手那一天,陆庭说,我得找个办法让弗之回家。”她摸着自己的双腿:“于是我从楼上跳了下去,很痛,真的很痛,我以为我还能再站起来的,但是陆庭要我跟着弗之一起去国外,他让我在那里照顾弗之,于是我的腿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   裴寄怔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那天余薇摔下楼梯居然是……自己跳下去的。   陆庭是有多想让他和陆弗之分手?连这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裴寄难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但余薇似乎也并不需要他有什么反应。   余薇只是捂住自己的脸啜泣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不听他的,自从和陆庭结婚,我就没有自己的人生了,他掌握着我的一切,也掌握着弗之的一切……”   她是被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懦弱又无能,攀附着陆庭而生存,没办法不听陆庭的话……当年让陆弗之去接受社会化训练,已经是她当时能做出的最有勇气的事情。   可后来陆弗之和裴寄的恋情被陆庭发现,陆庭险些打死她……她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她那么怕死。   但陆庭还是留了她一条生路,只要她能让陆弗之回家。   她也确实做到了。   “弗之在国外过得一点都不好,他被关在见不到光的房间里,被逼着学习,逼着熟悉公司,这本来应该是他的人生,但是他不喜欢,他为了见你,总是在找办法逃出去,我曾经也想放他走的,可总是会被人发现,陆庭派了好多人看着他,只要被发现了,他就会被打……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哪怕他哭着求我,他只想回来见你一次,问你为什么要分手……”   余薇一直忘不掉那段时间,陆弗之身上总是带着伤。   可是她的儿子总是比他勇敢,他好像不怕受伤。   但一开始陆弗之连饭都不吃,直到某一天她发现陆弗之在玩游戏。   只有在那个时候,陆弗之好像才活得像个人了。   那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多,直到某一天,家中传来陆庭生病的消息。   即使陆庭把消息压了下去,但她还是通过陆庭的助理知道了陆庭生病的事情。   她把陆庭生病的消息告诉了陆弗之。   那时候余薇以为陆庭很快就会死,她怕陆庭死后自己再也没有了倚仗,她能靠的只有陆弗之了。   虽然陆庭靠着昂贵的药物一直活到了现在,但她也确实赌对了。   即使陆弗之在某些方面和陆庭很像,但至少他不会像陆庭那样对她。   在有了能够回国的希望之后,在她的帮忙之下,陆弗之和陆家的人联合起来,将陆庭弄下台了。   那时候余薇以为,陆弗之的心里只有事业……可没想到陆弗之回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裴寄结婚。   她无法理解陆弗之对裴寄的爱。   她和陆庭是家族联姻,他们之间,似乎一直没有爱情。   可如今裴寄和陆弗之的婚姻消息传了出来,当初那些帮衬过陆弗之的陆家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们到底都姓陆……他们帮衬陆弗之,是因为陆弗之姓陆。   但陆弗之跟男人结婚了,就代表他以后不会再有后代。   他们对没有后代能够继承家业的想法,和陆庭如出一辙。   “弗之最近很忙……他要应付很多人,要稳住公司的所有人……”   余薇所说的事情和陆庭其实一个道理。   裴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眼泪。   他的思维还停留在陆弗之身上的伤上面。   原来那些旧伤疤是那样来的。   原来是为了见他被打出来的。   见他没有说话,余薇扭头看向他,看到他脸上的泪的时候,愣了下,随即勾起唇角笑了笑,“你是不是以为我跟陆庭一样是来劝你离开他的?”   裴寄确实没想到陆庭并没有夸大其词,公开婚姻对陆弗之的影响真的会这么大。   他心底好像有个悬崖一样,一直在把他往下拖。   试图拼命将他脱离刚建立起来的,不想离开陆弗之的想法。   裴寄好像回到了刚见陆弗之的那一天。   陆弗之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不是的,我是想来求你。”余薇的声音打断了裴寄的回忆。   大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裴寄有些想不起来那时候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我想求你不要离开弗之,他花了五年的时间回来见你,他真的很爱你。”余薇一手撑在自己残废的腿上,一手放到了裴寄的手背上,“我没能给他正常的成长环境,但是我希望他以后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在不在陆家的时候,他也可以活得很好,即使他失去了公司,我相信他也可以活得很好。”余薇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其实我之前一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那么爱你,后来那天在别墅,你教我打游戏的时候我突然就理解了。”   “我想他肯定无法拒绝一个那样好的人。”   有些话余薇没有说。   她始终是那个懦弱的母亲。   即使说出这些话,也是因为……在这之前,陆弗之给了她一笔能够足以让她安度下半辈子的钱。   但她想,裴寄应该没有得到那样的安顿。   在陆弗之的世界里,裴寄是属于他的,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裴寄离开。   余薇再度温柔地笑了起来,就像裴寄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说:“还有个请求,就是希望你不要告诉弗之我找过你这件事。”   她其实还是会担心陆弗之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怪罪她。   和余薇对视许久之后,裴寄缓缓点头,即使大脑已经快失去思考的能力,裴寄还是缓了缓情绪,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回国之后,住在哪里?”   “你回家了?”CHH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裴寄刚睡醒没一会儿。   屋子里的采光不好,即使窗帘已经很老旧了,根本遮不住什么,大白天,屋子里依然很暗。   裴寄摸着手机嗯了声,“昨天就回了。”   “我还以为XNX那几个小屁孩在骗我们呢,你还真跑去他们基地当陪练了。”   CHH虽然退役了,但还是留在了原来的战队当二队教练。   昨晚他们队和XNX队打训练赛的时候,XNX队的打野告诉他们说裴寄在他们基地当了几天陪练。   把CHH他们队的几个队员都给闹沸腾了。   当年CHH刚认识裴寄的时候就想让裴寄来基地实地考察一番,裴寄没答应。   “就玩了几天,怎么,你们难道想和我打几把?那我直接点投降应该会比较快点吧?”裴寄笑着坐了起来,去窗边拉开了窗帘。   还是没什么光。   这地方实在是太破了。   也不知道当年自己和陆弗之到底是怎么住下来的?   裴寄从窗边往外看了眼就重新坐回了床上。   床单被套倒是新的,不过款式……和当年用的一模一样,也难为陆弗之记忆力那么好,把这种东西都复刻回来了。   那头CHH还在笑,“也不是不行,正好我想试试二队的训练成果。”   “算了我年纪大了打不动。”这床也很硬,好老旧,裴寄坐下来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严重怀疑床是不是被老鼠咬破了。   这种老旧的小区,要是没有老鼠之类的那才是奇迹。   听见这声,CHH问:“什么声音?你不想打也行,不过他们嚷嚷着什么时候请他们吃饭。”   “吃饭?”   “对啊,你的脱单饭……他们都想吃挺久了,还问你发不发喜糖。”之前知道裴寄和陆弗之结婚了是一回事,但如今裴寄和陆弗之结婚了但完全公开就是另一回事了。   之前因为有CHH的关系,CHH队里那些小孩儿也不敢闹这事。   但如今见CHH是真彻底放下了,他们就开始闹腾了。   主要是也是因为前几天网上的言论太大了。   闹腾归闹腾,他们也是想让裴寄放宽心点。   “发……肯定发,不过得过段时间了,最近挺忙。”这几天,裴寄暂时还不想出门。   CHH说了句行,想了想还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直播?”   “再看吧,我现在手头没有电脑也不方便。”网上言论早就没之前那么大了,但现在裴寄也没什么心情直播。   状态好不好,很容易就被看出来。   之前是陆弗之让他别直播,但现在,确实是他自己不想直播。   至少最近不想。   不过裴寄倒是想起来,可能之前那么大的节奏……也是因为有陆家人推波助澜的关系吧?   虽然挺奇怪裴寄手边怎么会没有电脑,但CHH还是没多问为什么,又聊了几句之后,两人就结束了通话。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裴寄想再睡个回笼觉也不行,没一会儿南瓜的消息就又发了过来,问他是不是从XNX基地回来了,“让你带的签名照给我带了吗?”   南瓜追战队跟见一个爱一个似的,之前还把CHH当男神,现在就把XNX战队当主推了,一知道裴寄要去他们基地,就让裴寄给自己带签名照。   裴寄没忘记这回事,说:“带了。”   “那我正好经过你家楼下,你给我拿下来?”   “那可能你希望要落空,我这几天不住那儿。”   南瓜:“那你住哪儿?”   “还能住哪儿?陆弗之这边,怎么了?我结婚了,总不能和陆总分居两地吧?”   南瓜:“……”   南瓜无语了一会儿,“行,好的,难怪你从战队回来也不开播……合着是度蜜月去了,你粉丝都快把我直播间挤爆了……不过陆总最近在家?”   据他女朋友那边的消息,最近陆弗之应该挺忙的。   陆氏内部似乎出了什么问题,陆弗之人应该都不在本地。   裴寄笑着道:“不在家不能住吗?你不是经常看小说,没听过一种说法?”   他这话一出,南瓜直觉不怎么美妙,还没问,就听见裴寄说:“叫什么……筑巢?伴侣不在……另一方就拿着他的东西,给自己圈起来……闻着他的气味也好,他气味最浓的地方,当然是他家里了。”   南瓜靠了声,“你怎么骚出天际了?”   “你没看过?叫什么易感期……”   回答裴寄的是南瓜愤怒地挂断电话的声音。   裴寄笑了笑也没在意。   虽然话是逗南瓜玩的,但他现在这种行为确实跟他所说的好像没什么差别。   这房子其实跟几年前没什么差别,什么家具都没换。   在陆弗之住进这里之前,这地方应该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因为……和南瓜通完电话没一会儿,停水停电了。   因为没有小区群,裴寄也没法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不过以他进来那会儿看见的荒凉的小区片景,估计这小区都没什么住户了。   也不知道水电什么时候会来,裴寄没敢多玩手机,而是在屋子里四处逛了逛——虽然所谓的逛了逛不过是转了个身。   柜子里有几件陆弗之的衣服,但不多……还都是以前陆弗之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穿的那些衣服。   陆弗之现在的衣服,应该都搬去裴寄那儿了。   虽然也没几件。   其他的,就是一些生活用品,像水杯牙刷之类的。   看得出来,余薇也并没有骗他。   在回国之后,陆弗之一直住在这里。   余薇其实什么都知道,就是看她想不想说了。   当年的事情……余薇做错了吗?   那好像是她生活的环境导致的她当下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   裴寄没有立场去指责她,也没有立场去原谅她。   只是在这里待了一个晚上,裴寄始终在想,陆弗之是怎么熬过那五年的,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回到了这间房子。   难受比知道陆弗之从来没有放弃过爱他更加剧烈。   原来分开之后,陆弗之过得一点都不好。   他成为了陆庭口中的有钱人,但代价却比当初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付出得还要多。   裴寄慢吞吞把陆弗之的衣服一件件堆到床上,衣服有点少,当然做不成一个巢,不过也不妨碍裴寄能抱着这些衣服入睡。   入睡对曾经的裴寄来说是件困难的事情,不过在这张床上,这又是件非常简易的事情了。   不过他还是做了场梦。   梦里陆弗之再度追着他跑。   但这回手里拿的不是斧子。   陆弗之手里什么也没有。   但裴寄感觉他什么都拿了。   醒来的时候,天一片黑。   还是没有水电。   裴寄烦恼地啧了声,摸了摸手机。   结果手机也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陆弗之最近那么忙,应该没什么时间找他。   裴寄昨天来之前,试探性地给陆弗之发了个表情包,当然没得到任何回复。   应该是没空理他。   裴寄想了想,还是决定躺下。   片刻,他又爬起来,出门。   还是得出去充个电,再填饱肚子。   就在他出门的时候,陆庭的病房内,陆弗之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吸氧的陆庭。   陆弗之早就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他宰割的男孩了。   陆庭无比清晰地从陆弗之的眼神中看到了他对自己的恨。   不过他还是笑了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他为什么会甩了你吗?”他说话断断续续的,却又忍不住地得意:“因为我啊……我替你看清他不好吗?他可以抛弃你第一次,当然可以抛弃你第二次。”   “他不会再爱你了,也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这个世界上对你好的人,只有我,可惜因为你,我快死了。”   “你不会死。”陆弗之突兀地笑了下,“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更应该活着,永远活在病房里。”   他走上前,摘下陆庭的氧气,又在陆庭呼吸困难的时候替他戴上氧气,“难受吗?恭喜,你以后将会永远过着这样的生活。”   陆弗之说着握住陆庭的输液管,发现血液倒流后,又立马松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只留下陆庭一人独自在病房。 第40章   裴寄在离小区较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家便利店, 问店员借了充电宝开机之后买了桶泡面。   也不知道手机什么时候关机的,一开机,消息就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   有南瓜问他去哪儿了为什么联系不上他的, 还有CHH……这些人,昨天不还联系过?   翻到最后, 裴寄终于明白了。   陆弗之的消息比他们多得多,电话也打了好几个,当然因为关机, 他一个都没接到。   陆弗之找他的时机怎么就这么碰巧在他手机没电的时候?   裴寄吁出口气, 给自己做了几秒的心理建设,就把电话拨了回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 还没听见陆弗之的声音,裴寄就抢着答:“我在离你家最近的便利店。”   他们上学那会儿这边其实还是个老街区, 现在都已经大变样了。   裴寄说着笑了声, “你知道在哪儿吧陆弗之?”   那头陆弗之站在裴寄家门口, 盯着密码锁看了几秒,说:“知道。”   “那就好,我在这边等你,你要吃泡面吗?”裴寄慢悠悠地、又莫名紧张地问:“有老坛酸菜的、红烧牛肉的、酸汤肥牛的……你现在是不是能吃辣?那给你来个香辣的?”   “吃不了, 吃完容易胃疼,老母鸡的有吗?”陆弗之的声音里伴随着下楼梯的脚步声。   他说话声带着喘息,脚步声快速地在楼道里回旋。   裴寄在货架上翻了翻说:“有, 你跑楼梯干什么?不是有电梯吗?锻炼身体?也是, 都一把年纪了……还是多锻炼一下好,免得到时候体力跟不上。”   裴寄说着说着兀自笑了起来,又突然想起什么,抱着泡面去收银台那边, 翻了翻旁边架子上五花八门的……套子。   “电梯有人在用。”裴寄住的楼层不算低,陆弗之跑了那么一会儿还没到底楼。   裴寄听着都替他觉得累,一边思考之后要不要买个低楼层的房,一边拿了两盒套给收银员,“我又不会跑。”   见收银员原本还在偷偷看自己,等看见他拿了什么东西结账之后,脸瞬间涨得通红,裴寄挑眉笑了下。   把套揣进兜里,裴寄才拿着泡面回了自己刚坐的地方,刚坐下来就听见陆弗之问:“不会跑吗?”   裴寄脸上的笑淡了点。   陆弗之这话问得好心酸。   想想也是……   他跑了那么久,逃了那么久,一直以为陆弗之被自己推远了,不会再回来了。   但其实真正被推远的人是他自己。   他害怕又恐惧陆弗之的重新出现,可陆弗之……一直以来都在试图找回他。   静默几秒,裴寄笑着说:“不会跑的,陆弗之,这回我真不会跑了,没骗你。”   他没再像之前那般吊儿郎当,语气郑重得像在立下承诺。   陆弗之没再说话。   但裴寄听见他那边的脚步声慢了下来,变得沉稳,但楼道里依然有回声。   裴寄安静地听着,一直到听见陆弗之上了车,听见那头彻底安静。   电话也没挂断。   裴寄就一边把自己的泡面吃了,一边听着陆弗之那边安静的声音。   似乎这样能让他拥有很多安全感,也能让陆弗之拥有很多安全感。   陆弗之来得很快,至少对于裴寄家和他和陆弗之家的这段距离来说,已经很快了。   他推门进来,目光直接锁定在坐在透明玻璃墙旁边的裴寄身上,脚步在门口停了几秒,才又缓慢地朝着裴寄走过去。   似乎在确认,裴寄确实没有离开。   没有因为陆庭而离开。   其实就几步的距离,裴寄感觉陆弗之却走了近六年的时间。   一步步地,再一次地走到了他身边。   裴寄眼皮动了动,笑着把一旁泡好的泡面推到陆弗之面前,“正好泡好了,尝尝?”   “嗯。”陆弗之没多说什么,直接在裴寄身边坐下。   陆弗之大概是很久没吃泡面了,吃得很快,裴寄单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注意到收银员朝他们递来奇怪的眼神,裴寄就笑着点头。   收银员也没好意思再看,她会偷看,一是因为两人颜值高,二是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太怪了。   更怪的是,那个西装男进来到离开,两人好像就只说了一句话。   但离开的时候,他们是一起离开的。   还……手牵着手。   收银员看见了,是那个桃花眼的漂亮男人,主动牵住了西装男的手。   他们十指紧扣地走向了这条街道的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应该有个较为老旧的小区。   从便利店到小区的距离其实有点远,路上也没什么人,可能因为是工作日,也可能因为这地方离闹市区有点远。   其实离那时候裴寄和陆弗之就读的大学也挺远的,他们租不起学校附近的房子,只能选稍微远一点的破旧一点的便宜一点的。   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手牵手走着。   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只不过那时候,因为怕被人看出来什么,他们不会在这样宽敞的街道上牵手,顶多肩膀靠着肩膀。   但那样也已经足够亲昵了。   裴寄低头看着地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玩捏着陆弗之的手。   陆弗之的手是热的……热得真实而又温暖。   捏着捏着,裴寄又自顾自笑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啊?   还好,还好他没彻底把陆弗之推开。   他一笑,陆弗之就偏过头来看他。   陆弗之的表情很镇定,一如既往,像当年从医务室出去,陆弗之拉着他往小树林去的时候。   陆弗之表面上那么镇静。   但裴寄知道,他掌心有汗。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陆弗之的还是他的汗更多点了。   但比起他,似乎还是陆弗之更多一点。   陆弗之逐渐加快了脚步。   就像当年拉着他去小树林一样,几乎快用跑的了。   跑吧,那就跑快一点。   他们一路跑进了那间逼仄的出租屋。   门被关上的瞬间,裴寄被熟练地掐住下巴,仰起头,承受陆弗之带着燥意的、不安分的吻。   在这急切的亲吻里,裴寄还有空笑了下,当然这么一笑自然会引发面前人的不满,陆弗之几乎要亲到他的口腔最深处了。   裴寄有点窒息,但大脑并不这么觉得。   大脑只觉得爽,只觉得舒服,只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想要占有自己,正在试图占有自己。   而他心甘情愿被占有。   他们曾经在这间出租屋里做过无数次,接过无数次吻,也有许多许多次,像现在这样,一进门就按捺不住。   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陆弗之几乎把所有的情绪倾泻在这个吻上。   虽然很喜欢,但裴寄还是被亲得有点受不了了,他抓着陆弗之的手往自己口袋里伸,在陆弗之碰到东西之后,裴寄伸手推了下陆弗之的肩膀问:“这个床……还能用吗?不行的话,站着也行,或者你抱着我?”   裴寄是真担心这过于老旧的床会塌。   光睡他一个人就够折磨了。   “不知道……但现在不做。”陆弗之用指腹擦掉裴寄被带出口腔的津液,缓慢地摩挲着裴寄这张五年多以来变得越来越成熟的脸。   他其实只是没见裴寄两年多而已。   但那两年里,裴寄每晚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一如当初初见时候的模样。   后来在直播的镜头里看见裴寄,他才惊觉,原来裴寄长大了,长开了,即使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面容,但他成熟了。   裴寄不再是那个二十岁出头的男生,而他也不再是。   盯着裴寄被自己摩挲到发红的脸半晌,陆弗之用额头抵住裴寄的额头,用手臂箍住裴寄的腰身,用虎口卡住裴寄的脖颈。   这样裴寄就没法跑了。   裴寄有些难耐地仰了仰头,准备调整下姿势,结果陆弗之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立马死死搂着他。   裴寄顿觉好笑,扬起眉:“我不会跑,都说了不会跑,人都在你怀里了,还能跑吗?都让你进我身体里钉死你又不乐意……”   几年的功夫,裴寄说荤话的本事见长。   什么都敢说了。   之前是因为和陆弗之的关系没确定,但现在不一样了。   “你跑过一次。”陆弗之像是不信他,但又松了力气。   裴寄笑着把脸埋进陆弗之怀里,“是,我跑过一次……但以后肯定不会再跑了。”   “为什么要跑?”   陆弗之的问题问得牛头不对马嘴,但裴寄秒懂了他问的是什么。   裴寄一点点回抱住陆弗之的腰身,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才低声说:“你父亲说,你不应该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应该当你的陆氏继承人,应该娶妻生子……”   他慢慢地拍着陆弗之的后背,语气轻而缓:“我那时候以为那才是你该有的人生……而且,他拿我母亲威胁我,他答应给我母亲治病,承担所有的花销,虽然后来我也没要他的钱,我全都还给他了,在和你分手后,我就带着我母亲转院了,后来用直播的钱还了你父亲出过医药费。”   裴寄一边说着,陆弗之就一边亲吻着他的头发,侧过脸亲吻他的耳廓,眼里都是心疼和自责,连亲吻都变得小心翼翼。   即使已经从陆庭口中得知部分真相,再听裴寄亲口讲这件事……陆弗之甚至能想到当年陆庭找到裴寄的时候,裴寄有多么无措。   陆庭是什么样的人,陆弗之再清楚不过。   他野蛮又粗暴,自私又自利,永远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试图操控着所有人的人生。   陆弗之想过分手可能和陆庭有关……但以陆庭的性子,如果真的做了这件事,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至少在他在国外的那几年,陆庭完全可以拿裴寄威胁他。   但陆庭没有。   他想过那么久……唯独没想到,就连他的想法,都在陆庭的计划之中。   陆庭很早就明白,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他只会想办法搞垮他。   他们是亲生父子,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   如果当年不是遇到裴寄,也许他会走上陆庭的老路。   陆弗之也想过知道了分手理由之后,他会真的恨裴寄当年的心狠……可一直到真的面临他才发现,原来是没办法恨的。   对裴寄来说,那是最好的选择。   除了分手之外,裴寄还能怎么做呢?   他那么胆小,那么怕黑,那么害怕失去母亲……   失去他也没关系。   至少这几年,裴寄过得很好。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当年他向裴寄隐瞒了自己拥有那样的家庭,如果不是因为当年他的一己私欲,害怕向家里要钱会被发现他和裴寄的恋情,害怕会失去裴寄……也许裴寄母亲不会死,也许裴寄不用面对陆庭……   “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当年我是不是不该还那笔钱……怎么算也是我和你的分手费吧?我都那么惨了,收点分手费怎么了?”裴寄说着笑了起来,感觉自己又被抱紧了点,他笑着拍了拍陆弗之的后背。   然后他听见陆弗之说:“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你……”裴寄微微一怔。   “我应该早就向你坦白,应该告诉你我有什么样的家庭。”陆弗之压抑着什么情绪,他开始频繁地亲吻裴寄的耳朵,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   裴寄被亲得痒得躲了躲,感觉陆弗之顿了下,他又无奈地不敢躲了,“然后呢?告诉我了,然后呢?然后你觉得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母亲也不会去世?陆弗之,你怎么好像比我还幼稚?”   他扯住陆弗之的耳朵,“我从来没怪过你隐瞒我那些……而且我母亲的病,医生也说过就算再好的治疗也救不回来,活着对她来说反而是种痛苦,就算从一开始就得到好的治疗,她也依然会变成那样,她的身体底子注定了她以后会那样,陆弗之,你在听我说话吗?”   陆弗之还在不停地亲他,裴寄用力扯了扯陆弗之的耳朵,提醒他不要分心,“更何况,难道你要因此而内疚,然后选择离开我吗?”   没等陆弗之回答什么,裴寄就笑出声,“那也挺好,让你体验一下我体验过的心情……但我现在都原谅当年的我了,你呢?你什么时候能原谅当年的你?一年还是两年?还是下一个五年?”他停顿片刻想了想,“我可没那个耐心跟你一样等我五年多的时间……你知道我行情很好,每天都有那么多人追我,等哪天我们离婚的消息传出去,估计追我的人都得排队到国外去了……靠,陆弗之你属狗的吗?!”   裴寄一巴掌拍在陆弗之脑袋上。   陆弗之居然趁着他说话的功夫咬了他的耳朵……裴寄被气笑了。   这人之前不还比以前话多了不少?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嘴巴就被封死了一样,只会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然后……陆弗之就又咬了他一口。   裴寄啧了声,陆弗之终于舍得放弃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改用说的。   蹭着裴寄的脖颈,陆弗之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但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我永远都会爱你。”   即使早就知道了答案,但听见陆弗之亲口说的时候,裴寄还是心头颤动。   他沉默下来,由着陆弗之咬着他脖颈的嫩肉,好一会儿,才抱着陆弗之的脑袋低声说:“我也爱你。”   “永远爱你。”   陆弗之那么诚实,比他诚实多了……他怎么能不爱陆弗之。   “过去的五年里,也一直在爱你。”裴寄说。   陆弗之似乎一直在等这句话。   他心底的愧疚,压不过爱意,于是裴寄又被按在门口亲了很久。   但陆弗之始终没有进行到下一步。   裴寄以为他是觉得那张床承受不住,也怀疑他可能因为长久的工作疲劳,不像当年那样能轻轻松松抱起自己,所以选择了用其他方式解决……不过在结束之后,陆弗之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冷不丁地说:“这里没有润滑液,你会痛。”   裴寄被折腾得有点累,浴室又很小,挤两个人,他俩完全就贴在了一起。   听见这话,裴寄摸了摸陆弗之的腰:“你怕痛吗?其实这几年……我腰还不错……”   他当然就是开句玩笑,嘴上过个瘾,不过陆弗之大抵当了真,转过身来盯着他看了好久。   那眼神,裴寄怀疑……陆弗之可能后悔说刚刚那话了。   裴寄被他看得都开始痛了,莫名想起他俩第一次的时候。   那时候是在酒店,他们精挑细选了好久的用品,但再怎么精挑细选也抵不过生疏和紧张。   裴寄被搞得很痛,险些痛哭了,陆弗之也差点放弃……但裴寄没让。   裴寄想着想着突然笑了声,问陆弗之:“今天真的不想继续吗?”   陆弗之还真的没继续。   裴寄怀疑他可能是因为心里有所愧疚……过不去那道坎。   陆弗之再度摇头,裴寄也没继续逗他,慢慢摸着他身上的那些伤:“痛吗?”   痛吗?   陆弗之记不清了,那时候他心里只想着回国,相比起来,这些痛算不上什么。   不过在裴寄关心的爱抚之下,他还是点头说:“痛。”   “要不我们去把陆庭打一顿吧?不过他现在的身体,是不是受不了被打一顿?”   陆弗之沉默下来,似乎还真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能性。   裴寄觉得,陆庭也太招人恨了点。   到头来,陆庭也什么都没得到,还失去了一切……甚至生命的最后关头,都要在病痛中度过。   许久,陆弗之才问:“我母亲是不是把过去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不需要过多猜想,陆弗之就知道裴寄为什么会来到这间出租屋,又为什么会知道他身上伤的来源……他也早就从监视陆庭的人口中得知,余薇去见过陆庭。   即使余薇说过让自己不要告诉陆弗之这事,但裴寄知道,陆弗之肯定能猜到。   但其他的事情,比如余薇自己跳下楼的事,裴寄不打算再说。   如果余薇想告诉陆弗之,她肯定会告诉。   这种事,不该由他去揭穿。   裴寄点了点头。   陆弗之说:“她今天的机票。”   没有人知道余薇去了哪儿。   陆弗之也没有刻意派人跟着她,她被关在别墅里太久了,终于得到了彻底的自由,人生也不会再被束缚。   不过和余薇说得一样,陆弗之确实非常忙。   他陪在裴寄身边的时间也就那么一天一夜,第二天他就去出差了。   陆氏的状况估计是真的不太好。   裴寄过得还是和之前一样。   出租屋到底还是住不惯,裴寄总担心那张床会塌了,干脆把屋子里所有东西都搬回了自己的公寓,离开的时候试着联系了下当年的房东,想问问当初他留下的东西有没有什么没被扔掉的。   还真的被他联系上了,不过当年的那些东西早被扔了。   但房东说这房子被人买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陆弗之买的。   裴寄想了几天,还是往出租屋买了张新床,免得哪天想忆苦思甜一下,床都不敢上。   把新床照片拍给陆弗之看了下,裴寄笑着发了条语音:“等你回来睡一下看看舒不舒服?”   陆弗之估计很忙,没回。   这几天陆弗之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但一般只要能回,陆弗之就会回消息。   状态倒是有点回到他们上学时候打工那会儿了。   不过那时候他俩天天都能见面。   裴寄没怎么在意,逗完陆弗之,就开了播。   他太久没开播,算起来都两周了,直播间刚打开,就涌入了一大批人,弹幕也刷得飞快。   【我还以为你嫁入豪门不准备直播了呢】   【奶奶你粉的颜值主播开播了但没开摄像头】   【寄了你的摄像头呢?你把摄像头吃进嘴里了吗?】   “等一会儿,太久没开播都不会开摄像头了……什么不准备直播,我得赚钱养家,这几天干什么去了?”裴寄一边开摄像头一边说:“备孕去了……没备成功只能回来当牛马了,谢谢南瓜的大飞艇,南瓜哥哥再送几个吧,最近有点穷。”   【南瓜:???你要脸吗】   “脸不是在么?”裴寄把脸贴在镜头前拍了拍,“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多扔点打赏费,什么一回来就圈钱?我工作不圈钱圈什么?”   【不是嫁入豪门了么怎么还这么圈钱?】   【陆氏要倒闭了吗?】   【南瓜:靠那你也不能圈我的钱啊】   “谢谢南瓜哥哥的五个大飞艇……你们懂什么……”裴寄话说了一半,低头看了眼手机上陆弗之发来的消息。   陆弗之说:“睡。”   陆弗之又问:“这是准备赚钱养我吗?”   裴寄挑着眉,笑了声说:“是。” 第41章   陆弗之这会儿大概有时间, 消息回得很快:“那就麻烦你养我了,最近确实周转困难,协议费用能取消吗?”   陆弗之这话看起来像试探……不过他要是不提, 裴寄都已经忘了两人身上还有结婚协议的事情。   在知晓当年事情的真相之后,知道陆弗之一直以来都爱着自己之后, 互相表露心迹之后,裴寄突然有点好奇,当初魏毅到底是怎么把他和陆弗之摆到一起相亲的。   其实裴寄有点猜到了。   这场相亲, 这场婚姻, 很可能是陆弗之一手操办的。   魏毅只是起了个中间人的作用。   不过猜到是一回事,他更想听陆弗之亲口跟他说。   当初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心境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不管如何,裴寄都很想把这场婚姻上的“协议”两个字彻底去掉。   在没有搞明白陆弗之的状况之前, 裴寄唯唯诺诺, 把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但现在不一样了。   看了眼在催促自己打游戏的弹幕, 裴寄敲字回复陆弗之:[等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取消结婚协议的事情:)好吗宝贝]   另一边,陆弗之看着裴寄发来的消息,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唇角轻微往上扬了下。   刚想回复, 助理就敲门进来提醒他会议要开始了。   陆弗之只能回了个好字。   但说是等陆弗之回来,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天之后,陆弗之变得更忙了, 之前他还有时间和裴寄聊上几句, 但这天之后,两人的消息交流直接变成了裴寄睡醒才能收到陆弗之凌晨发来的消息。   裴寄翻了翻社会新闻,发现陆氏最近的动荡确实挺大,接二连三的撤资、小产业分部的关闭等等, 一个两个倒是无所谓,陆氏资产庞大,但是一连一大堆的话,就算是头牛都要被压得喘不过来气来。   也难怪陆弗之会忙成这幅模样……   但裴寄也帮不上什么忙,也不好去问陆弗之关于这些事。   只不过之前他觉得这事和他们公开结婚少不了关系,但陆弗之说,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也不知道陆弗之的意思是他迟早会告诉那些思想迂腐又愚昧的陆家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听从他们的意愿和女人结婚,也不会有子孙后代来继承家产。   还是说……哪怕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他也会选择和自己结婚,也会告诉所有人,他的选择从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个人。   但虽然听陆弗之这么说了,裴寄心底还是有点担忧。   尤其是最近陆弗之实在是太忙了。   陆弗之在国外的那几年,裴寄只能从余薇的只言片语里想象出他到底是怎样度过的,但现在……裴寄不想再让陆弗之一个人度过。   不只是陆弗之,包括他自己。   他也不想一个人度过这样的日子。   裴寄是个说干就干的人,查了下最近的航班之后,裴寄给直播间请了假,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出发了。   南瓜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人都已经下了飞机。   南瓜刚睡醒看见他的请假条整个人都不好了,在那疯狂发语音:“不是说今晚双排上分?你又请假?你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劳模寄了了!你不是要圈钱吗!哪有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我不在你孤独寂寞了?”裴寄一边发语音一边看了下导航,打完车之后才又继续搭理南瓜:“我去网恋奔现了,祝我成功。”   说是网恋也没什么区别。   自从那天从出租屋回来之后,裴寄就没再和陆弗之见过面。   上学那会儿他俩能天天见面,裴寄有时候还会觉得谈恋爱实在是太苦了,为什么不能每分每秒待在一起。   如今都这个年纪了,反而玩上了网恋。   裴寄给网恋对象发了个“老公在吗在吗”的表情包。   一直到裴寄坐车到了陆弗之出差所在公司的楼下,陆弗之都没有一点动静。   裴寄叹了声气,心想今天网恋奔现有大概率会失败了。   公司大厅只有前台一个小姑娘在,见裴寄戴着帽子口罩进来,小姑娘估计没见过打扮成这样进公司的,愣了一下才问:“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裴寄露出露在口罩和帽子外面的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对小姑娘眨了眨眼,漫不经心笑着说:“您好,我来找陆弗之。”   “陆总……等等我看一下,陆总今天没有会客的行程,您可以留一下联系方式,到时候我会帮您转交。”前台说着,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裴寄的那双眼睛。   裴寄的眼睛太漂亮了,从眼睛就能看出来他这会儿正在笑,眉眼轻弯。   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   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被盯着看了几秒后,裴寄眨了下眼,“其实是这样的,我和陆弗之是在网上认识的,我们谈了一段时间的恋爱,他说他叫陆弗之,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但是最近我一直没能联系上他,我有点担心就想来看看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裴寄演起来的时候连语气都搞得跟真的一样,不过理由虽然是他瞎掰的,但担心也确实是真的。   他顿了顿,见前台小姑娘完全被自己这话给唬住了,又低声问:“我可以留在这里等他吗?我没有其他要求,就想见他一眼。”   小姑娘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愣愣地说:“好,好的。”   本来大厅就是可以等人的……只要不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但是……在接收到前台无数次看自己的欲言又止的眼神后,裴寄放下手机小游戏,也看向了前台的方向,用眼神询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   没一会儿,前台就拿着包面包过来递给裴寄,犹犹豫豫地说:“要不你还是走吧?陆总……陆总已经结婚了,你是不是被人给骗了?”   陆总怎么也不像是会和人网恋的人。   裴寄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想着故意耍人,见前台这么为难,他笑了下,直接摘了口罩说,“没有被骗,你看我长得像陆总的结婚对象吗?”   前台:“……”   前台沉默了一会儿,脸瞬间红透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说:“我给您联系陆总,他现在应该在开会,可能得等一会儿。”   “不用,我在这等他就好。”裴寄也没想着打扰陆弗之工作,不然他早就可以联系陆弗之的助理了。   他都这么说了,前台也就没再说什么,就是开始频繁地往裴寄那儿送吃的。   等裴寄吃饱喝足,天也黑了。   前台下班了,下班之前还特意过来告诉他,陆总的会还没结束。   估计是因为最近很忙,下班离开的人不多,没多久进出的大厅就又恢复了平静。   裴寄戴着帽子口罩在大厅的沙发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迷迷糊糊听见有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老板,我先送您去医院吧?”助理跟在陆弗之身后,说完这句话,见陆弗之接了客户电话,又自觉地闭上了嘴,耐心等了一会儿。   等陆弗之把电话打完,助理才又接着道:“客户那边我可以先过去……您……那个……老板,那边那个人,是不是裴寄先生?”   助理一脸懵地看着大厅的沙发上。   倒不是他对裴寄过多关注,而是他实在是见过裴寄太多次了。   他从国外的时候就跟在陆弗之身边,陆弗之和裴寄结婚他算是少有的知情者之一。   作为陆弗之身边最信任的人,他甚至还看过陆弗之手机上裴寄的照片。   助理看了看沙发,又看了看陆弗之,没等他再度说什么,陆弗之就已经抬腿朝着裴寄的方向走了过去。   没有思考,助理直接出了公司大门。   裴寄睡得并不算很熟,耳畔里若隐若现的说话声消失后,裴寄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边。   自我保护意识让他的大脑很快完全清醒,睁开眼的瞬间,朦胧的视野里出现了陆弗之那张脸。   陆弗之蹲在沙发边上保持着和裴寄持平的视线。   他看起来很久没睡好了,唇色苍白而又疲惫。   裴寄眨了眨眼,直接伸手勾住陆弗之的脖颈,非常熟练地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上半身也倾身上去,一边拉开口罩一边吻住了陆弗之。   这么多天没见面,思念都快席卷全身了。   裴寄喉间溢出满足的喟叹,分开的时候还恶意舔了舔陆弗之的唇,挑眉笑着道:“几天不见宝贝怎么吻技退步了?看来没有好好练习……温度还有点高……”他说着也不给陆弗之说话的机会,直接又凑上去撬开陆弗之的齿关,又感受了一下温度,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裴寄伸手摸了摸陆弗之的后颈,摸了摸陆弗之的额头和脸,最后严肃地问:“陆弗之,你是不是发烧了?”   难怪刚刚他听见医院的字眼,原来不是在做梦。   陆弗之跟没听见他这话似的,一昧地眼神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那眼神……裴寄太了解了。   裴寄啧了声,拍了拍陆弗之的脸,“问你话呢陆弗之。”   “你怎么过来了?”陆弗之回答了,但是答非所问。   裴寄气笑了,啧了声,“我来……看看我夜不归宿的老公在做什么。”他顿了顿,见陆弗之眼神更深了,笑了声,“看来我不在,我老公一个人也过得很火热……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来?他又不听我的话,也不理我……”   “听。”陆弗之抓住裴寄的手,把自己的脸送进裴寄掌心,盯着裴寄那双漂亮的眼睛,蹭着裴寄的掌心低声而又虔诚地说:“听你的话。” 第42章   陆弗之确实发烧了, 还是高烧,39度。   也难为他居然能顶着这样的高烧开了一整天的会。   裴寄在输液室外面接过助理递来的毛毯,低声说了句谢谢。   助理看了眼输液室里, 老板正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他松了口气, 向裴寄摇了摇头,“还好您来了,老板从昨天开始就发烧了, 但我们这边的工作还没结束, 老板吃了药就一直没休息过……”   裴寄挑了挑眉,进去之后把毯子盖到了陆弗之身上。   陆弗之虽然闭着眼, 但眉眼微蹙着,看上去应该睡得并不舒服。   裴寄帮他把毯子掖好, 手停在他的脖颈处, 用手背试了下他的体温。   还是很烫。   裴寄干脆没把手收回去, 手一直有意无意地抚摸着陆弗之的脖子,他每动一下,陆弗之的脑袋就会跟着动一下,但人没醒过来。   裴寄忍不住笑了声, 担心打扰到陆弗之睡觉,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不过手刚离开陆弗之的皮肤,陆弗之就跟开了天眼似的, 直接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闭着眼声音干涩地问:“你要走吗?”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但裴寄突然想到分手的那一天,陆弗之用那样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他。   裴寄笑了声反握住陆弗之的手指,“我走去哪儿?”   陆弗之闭着眼说:“不知道。”   他的眼皮颤动着, 身上透露出和平时那副冷淡完全不和谐的不安和恐慌。   但他还是没睁眼。   怕睁开眼梦就会醒了。   对陆弗之来说,这样的场景也曾经在梦里出现过很多次。   每次,每一次他问裴寄,“你要走吗?”   裴寄都会说:“对,我要走了。”   然后裴寄就会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陆弗之很清楚地知道那只是梦。   但即使是这样的梦,在他在国外的那几年,也是支撑他活下去、支撑他回来的动力。   而现在一生病,他的思维不可避免地变得脆弱,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些不该再想起的事情。   即使裴寄现在已经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即使在一个多月前裴寄已经告诉他,他也还爱着他。   他们依然是相爱的。   “陆弗之。”输液室里还有其他人,裴寄也不敢做什么大动作,只是低下头去把脸凑在陆弗之耳边轻声喊他,“你睁开眼看看。”   人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展露最脆弱的一面。   就像陆弗之。   裴寄突然想起那时候打工,只要遇到什么事情,陆弗之总是会挡在他面前。   即使他不爱说话,对任何人都冷漠而疏离,但裴寄却觉得他无比温暖。   但就算是再温暖的人都脆弱的。   陆弗之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冷静、那么强大。   他可以在任何时候挡在裴寄面前,可以在国外的那五年忍受那样的痛苦,可以在回国后在即使认为裴寄不再爱他的时候找理由和裴寄结婚,也可以不顾后果地告诉所有人他和裴寄的婚姻。   但在裴寄提出分手的时候,他依然惊慌失措。   即使在知道当年分手的真相,知道裴寄依然还爱着他以后……他也依然不安。   陆弗之只是没有把不安展露出来。   想到这些,裴寄忍不住苦笑了下,突然觉得他们两还真的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一样的。   过去的近六年时光对他们来说都是折磨。   但现在都过去了。   见陆弗之还是没什么动静,裴寄啧了声,“你再不睁眼,我就走了陆弗之。”   估计接收到他的威胁,在裴寄即将起身之前,陆弗之终于舍得睁开了眼。   入眼就是裴寄那张带着浅笑的脸。   裴寄伸手在陆弗之眼前晃了晃:“睡不着就别睡了,宝贝,跟我聊会儿?”   陆弗之确实是睡不着,明明发着高烧,大脑却很清醒。   看见裴寄还坐在自己身边,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陆弗之感觉自己似乎从黑夜瞬间走到了白天。   他盯着裴寄的脸看了一会儿才问:“聊什么?”   “聊一聊你怎么做到高烧还这么高强度工作的?听说你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宝贝,你不会把自己熬垮了吧?”裴寄一边说着一边靠在陆弗之没输液的那条手臂上,就跟以前谈恋爱那会儿似的。   高中时候学校后面的小树林确实是约会圣地,裴寄和陆弗之去过好多次。   他们跟其他很多普通的情侣一样找一片没人的地方,躺在草地上,因为怕被人发现,裴寄就靠在陆弗之的手臂上,这样的动作对两个男生来说也不算出格。   他们躺在那儿看被树木半遮掩的星空。   裴寄眨了眨眼看了看天花板,医院的天花板是纯白色的,他又转头去看陆弗之的侧脸,笑着戳了下陆弗之的下巴:“宝贝你怎么不说话?真熬垮了连话都不会说了?别把功能都熬坏了吧?”裴寄说着从上往下扫描了一下陆弗之的身体,最后视线定格在某处,吊儿郎当又不怀好意地说:“不行退烧了再去挂个男科吧?上回你给我订的那家私房菜,我看他们家也有什么补肾的炖汤……呜?”   裴寄眨了眨眼,视线落在陆弗之捂住自己的还挂着吊瓶的手上,挑了挑眉,没敢乱动。   “回去之后可以试一试是不是好的。”陆弗之终于舍得说话了。   裴寄被捂着嘴唔了声,又起了坏心,在陆弗之的眼神下,伸出舌尖舔了下陆弗之的手心。   陆弗之皱起眉:“你也不嫌脏。”   他收回手没再给裴寄下次这么干的机会。   “我还以为你这是嫌弃我……我们都这样的关系了你都不愿意给我碰一碰舔一舔。”裴寄靠在陆弗之一个病患手臂上,张嘴就来。   裴寄这样倒和以前的模样重合了。   年少时候的裴寄也是这样,虽然说话没现在这样口无遮拦,但一直会下意识地依赖他,也会像这样跟他撒娇。   陆弗之心里突然有了点实感。   他嗯了声问:“什么关系?”   裴寄哇了声,“陆弗之你是不是始乱终弃啊?我们什么事都做了还同居了,你居然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裴寄这话没故意压着声音,就坐在旁边的人不免朝他们看了过来。   裴寄还特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又被陆弗之一巴掌糊住了脸。   裴寄眨了眨眼用眼睫毛刮着陆弗之的掌心,眼前虽然看不见了,但还是能听见陆弗之说话。   陆弗之问:“你不是说我们是网恋奔现,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吗?”   前台肯定是把裴寄说过的话完完全全给报上去了。   裴寄笑了声,“你这是不愿意承认吗?那我们之前睡过的觉算什么?”   “算睡觉。”陆弗之依然心平气和,不过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似乎没有之前那么不安了。   裴寄问:“你说的睡觉是哪种睡觉?”   陆弗之偏着脸看着他,被他垫在脑袋下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腰:“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啊陆总,你得给我指点一下。”裴寄笑眯眯的又去摸了摸陆弗之的脖子,感觉他的体温降下来了一些,有些可惜地说:“本来还想体验一下你这样发着烧会不会更烫一点。”   满意地感觉陆弗之呼吸一滞,裴寄歪头蹭在陆弗之胸口处,安心地闭上眼睛,没等陆弗之再说什么,裴寄就低声说:“陆弗之,你要好好的。”   沉默了一会儿,陆弗之才嗯了声。   裴寄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这么一比,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生病了。   不过裴寄没睡着,他只是闭上眼低声问:“陆弗之,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即使他们已经知道了过去的真相,也已经表露了心意,但他和陆弗之之间似乎缺少了一些仪式。   更何况当初分手的事情始终是两人心里的刺。   陆弗之没有说话,但裴寄能感觉到他比刚才更加剧烈的心跳声,和他落在自己身上和心跳一样强烈的目光。   裴寄笑了声,勾住陆弗之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还没来得及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他就听见陆弗之问:“你要和我谈恋爱吗裴寄?”   裴寄愣了下。   他原本还以为陆弗之会说什么他们早就是已婚的关系……   仔细想想哪怕之前是他追的陆弗之,到头来真的捅破那层关系的人一直是陆弗之。   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陆弗之拉着他的手跑进小树林的那一天。   即使陆弗之不爱说话,但陆弗之的爱意却一直很满。   满到裴寄突然有些难受。   他蹭了蹭陆弗之的胸口小声说:“陆弗之,我突然后悔当年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如果没有分手,他跟陆弗之现在应该也会过得很好。   但哪有那么多如果。   “那就现在重新开始。”陆弗之也曾经后悔过当年隐瞒自己的身世。   但现在他又觉得,这对他和裴寄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开端。   五年多前是他和裴寄的开端。   而现在才是他和裴寄需要开始的人生。   听见这样的答案,裴寄也并不意外。   是啊,重新开始。   他和陆弗之的人生……也应该重新开始了。   裴寄笑着捏了捏陆弗之的手指问:“陆弗之你要不要去见我母亲?她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很想见你。”   说是带陆弗之去见自己母亲,但陆弗之的病还没完全好就又回到了工作上。   好在陆弗之的工作终于在半个月后告了一个段落。   尽管陆氏内部动荡牵扯到了很多利益链,但早在陆弗之回国之前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他一回国就建立了自己的利益链,即使明面上顺着陆家那些亲戚,但背地里早就在一步步架空他们。   而公布结婚的事情也只是提早了这件事的进程。   这段时间下来,不只是陆弗之身心俱疲,就连那些企图架空陆弗之的陆家人也身心俱疲。   陆弗之对待他们,也一样冷漠无情。   在没得到任何好处甚至原有的利益都失去之后,他们甚至想闹到余薇那边去,但居然没找到余薇人。   他们这才知道,陆弗之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去找陆庭。   而陆庭如今重病在床,本来就不方便见人,被这些人一闹,病情加重,直接气进了手术室。   “已经出手术室了。”陆弗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陆庭刚被抢救回来。   死是不可能让他就这么死了的。   即使陆庭本人的求生意志非常薄弱,陆弗之还是让医生尽力抢救,并且用了最好的医疗资源让他活着。   裴寄睡眼惺忪地嗯了声,扭头看了眼窗外。   他们这会儿正在回裴寄母亲老家的路上,陆弗之今天刚闲下来,早上就把裴寄从床上拖了起来。   裴寄补了半路的觉,打了个哈欠问:“要不要换我来开?”   陆弗之瞥了他一眼,裴寄挑着眉问:“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宝贝?你不信任我?”   陆弗之还真的嗯了声。   裴寄啧了一声,“不信任算了……”他重新偏头看向窗外,低声说:“陆弗之你知道吗?我一个人走过很多次这条路。”   回老家的路几乎没什么人,这条路也已经多年没有变过了。   陆弗之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柔和地看着他。   “那时候我经常在想,为什么你不在?”裴寄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他每次觉得很难过的时候就会来看看母亲,尤其是过生日的那几天,也是他和陆弗之分手的日子。   那几天是最难熬的。   那段时间只有待在母亲身边才会让他觉得还得活下去。   笑着笑着,裴寄扭头去看陆弗之,弯着眉眼说:“还好现在你在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和年少的时候不太一样,眼里总是多了些其他的东西,不再那么干净又纯粹。   但一如既往的,眼里全是陆弗之的身影。   路况安全,陆弗之伸出一只手抓住裴寄的手,“以后也在。”   -   距离上回来看母亲已经很久了,裴寄感觉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他拉着陆弗之的手走到母亲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母亲笑得温婉的照片,裴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弗之就率先鞠了个躬。   裴寄笑了下,捏了捏陆弗之的手,把五指插进陆弗之的指缝中,陆弗之察觉到了,直接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这样似乎更有安全感。   裴寄眨了眨眼,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笑着向母亲介绍:“妈,这是我的爱人,他叫陆弗之,对就是我以前的早恋对象,我们现在结婚了……您不是一直想见他吗?现在我带他来见您了,应该还不算晚吧?”   风吹过墓碑前开出的花,花摇晃着。   似乎替谁给出了答案。 第43章   等风吹过, 陆弗之又向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目光沉静而又郑重地看着照片上的女人说:“妈,我是陆弗之。”   裴寄看向陆弗之, 脸上笑意加深了点,轻声说:“她从我还没把你追到手的时候就知道你的存在了。”   这些事也是裴寄母亲生病卧床那段时间, 才说给了裴寄听。   “她说我那时候看起来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裴寄靠在陆弗之肩头,问:“陆弗之我以前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陆弗之当然记得。   他永远忘不掉第一眼见裴寄时候的模样。   他说:“漂亮。”   裴寄啧了声:“你怎么这么肤浅,光看脸了吗?也没见你那时候舍得多看我两眼。”   那时候陆弗之压根不舍得看他两眼。   说实话裴寄到现在都不知道陆弗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自己的。   “干净。”陆弗之垂眸看着裴寄的侧脸, 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明明是那么干净又温柔的眼神, 反而看得裴寄面红耳赤。   他看着陆弗之眨了眨眼,听见陆弗之说:“你那天穿的校服。”   裴寄敏锐地察觉到了陆弗之话里非常精准的“那天”。   他下意识问:“那天?”   “是,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陆弗之声色缱绻,像在表述爱意。   那天陆弗之第一次踏进正常的校园。   他以为自己的校园生活也会是枯燥而又乏味的, 因为在去学校之前, 陆庭千叮万嘱, 让他好好学习,不要和任何人交朋友,他们不值得和他交朋友。   陆弗之没见过校园是什么样的。   但那天他看见了。   是在操场上意气纷发的穿着校服的男生。   他漂亮而又夺目,笑起来的时候, 眼底都是自己的倒影。   裴寄微微一怔,许久终于反应过来,又不敢确定地问:“陆弗之……你不会对我一见钟情吧?那你还让我追了那么久……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陆弗之你刚都承认了, 现在又装哑巴是怎么回事?敢做不敢当?陆弗之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回车上的路上, 裴寄反复地向陆弗之确认这个问题。   但陆弗之一路上都保持沉默。   这会儿人都走到了车前,裴寄话说了一半,陆弗之突然用力拽了一下他被牵着的那只手。   裴寄没什么防备,人没站稳, 直接被拽着几乎跌进陆弗之怀里。   裴寄干脆没把人推开,搂住了陆弗之的腰身,仰起头问:“什么意思?”他往后瞥了眼。   身后是后车门,陆弗之刚把车锁打开了。   陆弗之没说话,只是直直盯着裴寄的眼睛,眼神很深,裴寄感觉自己快被陆弗之看得眩晕了,忍不住闭了下眼睛。   闭眼的几秒功夫里,陆弗之的鼻尖就蹭上了他的鼻尖。   裴寄喘了口气,忍着迎合的冲动,单手撑着陆弗之肩头,“你还没回答我呢宝贝……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陆弗之抓住他的手腕说:“是。”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听陆弗之亲口说出答案,裴寄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他看着陆弗之的唇舔了舔唇,鼻息接触的时候,裴寄问:“那你那会儿还装矜持……”   “那时候不敢谈恋爱。”陆弗之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家里什么情况,他也知道如果被家里发现会有什么后果。   他们不会同意他和一个男生在一起。   裴寄仰头在陆弗之唇上舔了一下,拉着陆弗之的衣领问:“那后来怎么又敢了?还敢把我拉去小树林……我那天还以为你是要把我打一顿。”   “忍不住。”陆弗之侧过脸,咬住裴寄的下唇,舌尖慢慢地舔着,一直到裴寄张开嘴,他才急不可耐地探进去。   车门有点冷也有点硬,车还矮,裴寄还担心这地方可能会有人来,虽然有人的概率很小,但在野外接吻……对他来说实在是有点刺激了。   陆弗之似乎一如既往地不顾场合。   不过以前他还知道要找隐蔽的角落,现在直接连角落都不找了。   陆弗之几乎快要顶到喉咙口了,裴寄难耐地扯着他的衣领,喉结发出又爽又抗议的声音。   还好陆弗之还有点良心,没在他没法换气之前放了他一条生路,但又开始细细碎碎亲吻他的脸侧,低声说刚刚没说完的话。   陆弗之说:“每次看见你都想像现在一样吻你。”   “想睡你。”   裴寄被他这话搞得耳朵一片红,仰头缓了一会儿才低骂:“你……是不是有点变态了?我们那时候才高中……”   虽然他也不是没对陆弗之起过这样的念头,但陆弗之这也太……   裴寄眨了眨眼,用膝盖去蹭了下陆弗之,发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声,“宝贝……虽然那时候条件不行,但现在可以,你要不要试试在车上?”   陆弗之深呼吸了几下,才控制住听裴寄建议的念头,他又低下头来咬住裴寄的唇瓣,只几秒的时间就分开了,“车上不方便……等回家。”   “不是说忍不住?”看出来陆弗之确实没这个想法,裴寄反而肆无忌惮起来,他向来嘴皮子厉害,还故意往车后座看了眼,笑着说:“我看着位置也还挺大……宝贝你真的不要试试?”   陆弗之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你想被人看见的话,我也无所谓。”   还真看见远处有车过来,裴寄终于老实下来了。   但坐到了副驾驶位上,他还是没能管住嘴,忍不住问:“宝贝,我有个问题很好奇,这几年,你怎么解决的?”   他闭上眼忍不住回想和陆弗之分开的这些年,“我一度以为自己不行了……”   忙的那段时间没什么想法,后来生活能过下去了,裴寄却发现自己没了那方面的欲望。   一直到和陆弗之重逢,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不行了,只是对陆弗之本人以外的所有事物哪怕是幻想……都不行。   裴寄说着笑了声,发现陆弗之在看着自己,笑着问:“你不会也离了我就不行了吧?”   “没有。”陆弗之语气一本正经,说的话却不怎么正经,他说:“我会对着你的照片。”   冒了会儿热气,裴寄啧了声:“说你变态……还真是不亏啊宝贝。”   -   时间还早,他们没立刻离开,裴寄指挥着陆弗之去了镇上的一家面馆。   这家面馆从裴寄年幼时候就一直开着。   裴寄之前来的时候就经常来这家面馆吃面,他又长得好看,老板早就眼熟了他,这回见他带了个男人一起同行,还是个同样相貌出众的男人,不免多看了几眼。   察觉到陆弗之在老板看过来的时候牵住了自己的手,裴寄笑着朝老板抬起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说:“这是我爱人。”   老板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笑着说:“你都结婚啦?哎哟上回你来的时候我闺女正好在家,说想认识你结果你跑了,得亏我没来得及替她要你联系方式。”   老板这么说,陆弗之的手似乎牵得更紧了。   陆弗之目光冷淡地看着老板,把老板看得突然有了种被上司盯着的那种紧迫,带着后背的凉意去准备面了。   老板一走,裴寄和陆弗之找了个位置坐下,裴寄踹了踹陆弗之的小腿,“你别吓人家,一会儿人以为你是领导视察。”   裴寄发现陆弗之板起脸来还真的像那么回事。   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板着脸单纯地让人觉得他谁都不想搭理,但现在,一板脸就像是领导视察。   裴寄都把自己说笑了,戳了戳陆弗之的唇角,刚想说点什么,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是南瓜的电话。   他今天请了假,也跟南瓜说过跟陆弗之有事要出去,没什么事,南瓜应该不会来找他。   电话接通之后,南瓜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会:“陆总在你身边吗?”   裴寄看了眼一旁正抽空处理公事的陆弗之,“怎么你要背着你的闺蜜找你闺蜜老公?”   南瓜:“……”   南瓜被他这形容恶心了一下,“靠,我特么就问问!行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什么,虽然我知道你俩是真心相爱啊我也没有要挑拨离间啊。”裴寄最近状态那么好,作为好朋友,南瓜早就看出来肯定是他和陆弗之的关系更近一步了。   但是……南瓜思考了一下措辞:“但是吧网上现在在传你俩是协议结婚,说什么你是陆弗之花钱买的演员……”   “我跟我宝贝,谁是明星吗?这种事都要扒?”裴寄略感意外,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把这事儿扒出来的,裴寄不怎么在意地问:“好像没什么影响吧?”   陆氏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就算协议的事情被扒出来,他俩一没偷二没抢,也算不上真正的公众人物,也没欺骗谁,又能造成什么后果?   “不不不,他们说你是陆总拿来气死他爸的工具,说陆总为了得到陆氏不择手段想弄死他爸。”南瓜顿了顿,又我靠了声:“所以你俩真是协议结婚?”   裴寄唔了声,和正好朝他看过来的陆弗之对上视线,他笑了笑说:“你见过和分了那么多年的前男友协议结婚的吗?”   南瓜说:“没见过。”   “那现在你见过了……不过这一般不叫花钱买演员,一般叫你情我愿,他心里有鬼,我心里也有鬼。”   如果当初他对陆弗之早就没了感情,他也不可能答应这场协议。   裴寄说着对着陆弗之挑了挑眉,在那头南瓜一句一个“我靠滚别秀”的声音里挂断电话后,裴寄把手机抵在陆弗之心口,单手撑着下巴抬起眼皮问:“宝贝你觉得呢?”   裴寄和南瓜打电话的时候也没刻意压低声音,他和南瓜说了什么,陆弗之听得一清二楚。   听裴寄这么说,陆弗之问:“觉得什么?”   “你说呢?”裴寄勾住陆弗之小腿冲他眨了眨眼。   陆弗之垂了下眼,按住了裴寄在桌子底下胡作非为的腿。   “是,我心里一直有鬼。”陆弗之看着裴寄的眼睛,虔诚地说。 第44章   裴寄和陆弗之在老家待到了晚上。   本来准备在这住一晚上, 但老家的房子早就不能住人了,附近的宾馆老旧,看起来有些脏。   回去的路上, 裴寄又收到了CHH的消息。   和南瓜一样,也是来说协议结婚的事情的。   CHH问得隐晦, 只问裴寄有没有看见网上的言论。   裴寄挑了下眉说:“看到了。”   那头CHH沉默了。   虽然在知道裴寄和陆弗之的关系之后,他就已经放弃了喜欢裴寄这件事,但看见网上那些关于协议结婚的言论, CHH内心还是十分波动。   没办法, 毕竟是喜欢过那么多年的人。   见CHH没说话,裴寄笑着问:“怎么了你也跟南瓜一样来提醒我的吗?”   “你是被逼的吗?”从裴寄这话语里CHH就听出来, 协议的事情多半是真的。   他本来想问陆弗之对裴寄好不好,但又觉得自己没这个立场说这话, 想了挺久最后还是只问了这一句。   裴寄瞥了眼正在开车的陆弗之, 状似思考了一会儿, “半强迫?”   CHH一愣,差点脱口而出问那你是不是不喜欢陆弗之。   不过幸亏他算是理智的人。   想也知道,裴寄这个性格,如果他对陆弗之没什么感情, 怎么可能会答应和陆弗之协议结婚。   没等CHH说什么,裴寄就语气懒散地说:“不过现在属于你情我愿的状态,等哪天我俩补办仪式的时候, 一定请你们。”   “行, 我等着,我当伴郎没问题吧?”CHH语气放松下来,也庆幸自己刚没冲动乱说。   裴寄笑着说:“没问题……陆弗之你能不能好好开车?”他话说了一半,陆弗之伸手过来捏了捏他的后颈, 用的力道还挺重。   听见裴寄这么说,CHH意识到这两人现在在一块儿,也顾不上继续聊什么了,连忙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没给裴寄反应的时间就挂断了电话。   裴寄挑了挑眉,扭头看向这会儿又恢复一本正经开车的陆弗之,眯着眼问:“你又吃醋啊宝贝?”   他太熟悉陆弗之了,陆弗之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陆弗之看起来像在专心致志开车,裴寄却听见他嗯了声。   挑了下眉,裴寄刚想调笑他几句,就听见陆弗之又问:“补办仪式?”   裴寄愣了下,啊了声,“结婚仪式嘛……我俩结婚是不是太简单了点?就领了个证,也没什么仪式,总觉得像缺了点什么。”裴寄算不上是个仪式感很强的人,如果不是南瓜和CHH说起现在网上传他和陆弗之协议结婚的事情,他也没能想起来他俩这简陋的只是领了个证的结婚。   裴寄单手托着下巴撑在膝盖上偏头看着陆弗之,哼笑了声说:“你没听他们说,你现在都变成借婚姻杀父的恶人了吗?”   他说完陆弗之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比较淡。   但裴寄敏锐地感觉到,陆弗之似乎不高兴了。   这人怎么心情变化这么快的?   难不成还是在吃醋?   裴寄顿觉好笑,低低喊了声:“宝贝?”   就听见宝贝本人淡声问:“是因为这个才要办结婚仪式?”   裴寄很快反应过来陆弗之这话什么意思,顿时笑出了声,“之前谁骂我阅读理解差的?嗯……看来你是很想要这个仪式啊,随便听见一个关于我想办仪式的理由就敏感成这样了……”见陆弗之表情一顿,裴寄就知道自己说对了,没等陆弗之说什么,他就故意转移话题地问:“不过说起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怎么能找上我相亲的,宝贝你要跟我讲讲吗?”   结婚仪式的事情急不得。   既然提起了,那就得准备好多东西,还有戒指,裴寄之前都没想到过这些。   主要怪他跟陆弗之和好得太突然了。   裴寄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没等裴寄想好该选什么样的戒指,陆弗之就说:“我知道魏毅是你的直属上司。”   “那你这属于……有所预谋啊?”裴寄眨了眨眼。   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裴寄托着下巴问:“陆弗之你就这么爱我吗?”   爱到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他,靠近他。   许久,红灯,车停了下来,陆弗之偏过头看着裴寄认真地说:“是,很爱你。”   裴寄心跳加速了好一会儿,突然不理解那些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爱情会变成亲情这种言论。   怎么会呢?   尽管他们分开了那么久,但再次看见对方的那一眼,就会忍不住地心潮澎湃。   -   陆弗之的休息日就那么两天,跟着裴寄回了一次老家之后,陆弗之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和裴寄预料的也没差,那些关于他俩协议结婚的言论,对陆弗之也根本没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仔细想想,能传出来这种言论的,除了陆庭也没别人了。   但陆庭目前人还昏迷着,就算想问也问不到。   裴寄没有去问陆弗之有没有去处理这件事,不过他不去关注,开播的时候还是会有人问。   但经过上回公开结婚的事情,裴寄直播间少了不少极端粉丝,弹幕也还在可控范围内。   “协议结婚……你们没看过那种协议结婚后弄假成真的小说吗?”裴寄念着弹幕,声音懒散,说着还打了个哈欠,“为什么困?为什么困你们不知道吗?不是都说看过那种小说了吗?那怎么还不明白我为什么困,那肯定是我昨晚劳累过度……”   他说着发现“P”进入了直播间,说话顿了顿,点开游戏之后才说:“欢迎P哥哥进入直播间,为什么劳累过度?你们问P哥哥为什么。”   【摄像头摄像头摄像头!!】   【主播能不能顾及一下我们老婆粉的心QWQ】   【所以真的是协议结婚吗?为了气死老陆总?豪门小说照进现实了?】   【P:累就不要打游戏了】   “今天先不开摄像头,都让你们少看点小说了……那不行游戏不能不打,我还得赚钱养家……你说是不是啊P哥哥?”裴寄其实也就是乱说。   昨晚他和陆弗之确实差点就做到最后了,但陆弗之临时多了个视频会议,时间紧迫,两人只能简单应付了一下。   但也确实造成了点不能开摄像头的后果。   陆弗之在他手臂上留了印子……裴寄虽然嘴上浪了点,但为人还是很保守的,有点担心自己动作幅度太大被人看见了,干脆就没开摄像头。   【P:是】   【你刚还让我们看小说!】   【靠怎么回事莫名地有点宠】   【你俩只有在直播间交流这一个方式了吗?!!!像演的!除非亲给我看!】   【如果让我和寄了结婚再给我一个亿我也是愿意的】   【寄了今年的生日准备怎么过?】   裴寄刚选完英雄,见陆弗之没再说话,只是挂在了直播间,估计他又去忙了,就粗略地扫了下弹幕,看见生日那条,目光顿了片刻才笑着说:“还能怎么过?肯定是请假。”   裴寄的生日就在下周,要不是弹幕提起,他自己都忘了这事。   过去几年的生日对裴寄来说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毕竟那是他和陆弗之的分手纪念日,也是他每年最难熬的日子。   思及此,裴寄轻笑了声,就看见一堆讨论肯定是和陆弗之过的弹幕里,飘过了陆弗之的弹幕。   陆弗之说:【和我过】   裴寄眨了眨眼,笑着说:“好啊。”   -   有陆弗之在身边,裴寄也不再需要提前一天请了假跑回老家和母亲待着,生日的前一天,他还在直播。   因为最近的事情,裴寄的热度又上了一层高度,长得好看又有点技术的游戏男主播,不管发生了什么,还是会火的。   裴寄的热度摆在那儿,蹭着这波热度,他的经纪人又把手下刚签约的几个男主播往裴寄和南瓜这几个老牌主播手里塞。   带新人主播这种事很正常,尤其是裴寄。   裴寄直播的时候玩得开,说话又好听,又有话题,那些新人主播也都愿意跟他玩。   今天带的新人主播是个主玩打野位的,技术不错,因为裴寄这段时间心思都在恋爱上,他和南瓜的段位一直起起伏伏,南瓜实在忍不了赛季末还在低段位这件事,在经纪人把人塞过来的时候就拉着裴寄一起打三排上分。   裴寄对段位倒是无所谓,不过他看了眼自己一片红的战绩,也觉着有点过意不去了,立马关了战绩界面,清了清嗓子:“什么技术主播,我是颜值主播。”他把脸贴在镜头前问:“难道你不是因为看见我的脸才点进我的直播间的?光看脸还不够吗?有心思分神去看我的技术?”   南瓜靠了声,“你能不能别在小放面前这么不要脸?”小放就是南瓜带着的新人主播,南瓜说着还宽慰小放:“小放你别在意,他就这样,这么不要脸。”   小放确实挺紧张,结结巴巴地说:“没关系。”   裴寄嗤笑了声,“你这战绩怎么就没输过?我就说打野位好带飞吧?南瓜死活不让我玩打野。”   【你是说你1-5的打野?那个1还是对面越塔杀你送你的头】   “嗯最近手用多了手速有点跟不上了。”裴寄一边笑着一边问小放:“你都会玩什么打野?能指定吗?会玩帅的那几个吗?”   “会,都会。”小放看起来性子比较腼腆,但裴寄和南瓜说什么话都会好好回答。   但是当主播也不能这么腼腆。   进了游戏之后,南瓜就说:“小放弟弟啊,你一会儿就多来帮帮我知道吗?”   小放老老实实哦了声。   裴寄:“你玩个辅助你让人家打野帮你?”   “靠你别瞧不起我们辅助!”   小放估计是没见过这架势,见他俩这语气激烈得快吵起来了,连忙小说劝说:“你们不要再打架了,大家都是队友。”   裴寄噗嗤笑出声来,“行,那你多来帮帮我的边路,我觉得我现在非常强。”   小放确实很听话。   别说这听话还挺有效果,裴寄这边本来路人就多,很少见小放这么老实的主播,往小放那儿跑了不少。   能听出来小放那边人一多他就更紧张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帮裴寄抓人。   成功拿下了敌方一血后,裴寄哇哦了声,老毛病又犯了,张嘴就道:“小放哥哥真牛啊。”   南瓜咳了声,“你就不怕你老公听见?”   裴寄挑了挑眉。   他戴着耳机,也没注意到身后的门什么时候打开了,张嘴就道:“他今天还有个会,暂时没时间看我直播。”   不过他俩这对话显然把小放给搞懵了,小放动作都顿了好一会儿才结巴地问:“老老公?可是寄了哥不是男的吗?”   裴寄哎了声,“同性婚姻都合法了,有老公怎么了?没关系等你直播久了,你也会有很多老公,还会有很多男的喊你老公的小放哥哥……嗯……”裴寄正专心教导着新人,话音到了最后突然转了个调。   耳麦里南瓜我草了声。   裴寄仰着脖子,脸也通红地一手搭在了突然埋头在自己颈侧的陆弗之的侧脸,一边手忙脚乱地切断直播,抿着唇关掉了游戏麦,才推着陆弗之的脑袋气息不稳地问:“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然而不管他怎么推,陆弗之都一动都不带动,舌尖慢慢舔舐着他脖颈上的软肉,不是会留下什么痕迹的力道,但却让裴寄非常难耐。   这个人怎么这个时候……   裴寄仰着头任由他胡作非为了一会儿,见电脑屏幕上都出现挂机提示了,才忍不住踹了陆弗之一脚,喘着气道:“陆弗之,我游戏要被警告了。”   游戏画面里,裴寄的英雄还挂在塔下,新人小放还真的是非常听话,一直守在他边上,很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知道了发生了什么的南瓜看着自己这边一大片裴寄粉丝发的弹幕,在那整理了好久的措辞才替裴寄解释说:“应该是网坏了吧……游戏也掉线了,对网坏了,什么人,我没看见有人……”   靠,这让他怎么解释?   裴寄刚刚突然发出那一声声音,但凡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更何况裴寄方才开着摄像头,虽然裴寄打游戏的时候镜头的角度是对准了键盘那边的,但陆弗之还是出现在了镜头里。   稍微用脑子一想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南瓜都觉得自己要红温了。   听见游戏麦里南瓜磕磕绊绊的解释,裴寄抓着陆弗之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的手,转过脸和陆弗之面对着面,陆弗之面色沉沉,脸上的占有欲非常明显。   看得裴寄心头忍不住跳动。   脖颈上还湿润着,那种触感到现在都十分明显。   裴寄闭了闭眼,还没来得及问陆弗之怎么会突然回来,就听见陆弗之淡淡地说:“我还以为你在喊我。”   愣了几秒,裴寄才反应过来陆弗之说的什么,他眨了眨眼,立马明白了陆弗之刚那行为的意思。   “抱歉,以前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没改过来。”裴寄深呼吸了一口,还是没让陆弗之把手从自己衣服底下拿出去,但游戏还得继续,不然对不起队友。   他只能一边承受着陆弗之在这种时候爆发出来的占有欲,一边尽量地让自己发挥出正常水平。   耳麦里小放还在那问南瓜:“寄了哥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南瓜苦命地哈哈大笑两声,“他麦坏了,麦坏了……”   裴寄面红耳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完这局游戏的。   更离奇的是,这局游戏居然还赢了,他的战绩还出奇地不错。   游戏一结束,裴寄就惊呼了一声。   陆弗之直接跪在了他身前。   裴寄在家穿的宽松的睡裤,轻而易举就被扒了下来,连拦都拦不住。   当然他也没想着拦,只是庆幸陆弗之没在他刚打游戏的时候做这么过分的事情。   陆弗之的手往身后探的时候,裴寄大脑清醒了点,在陆弗之脸侧亲了亲,断断续续地说:“哥哥,东西在床头柜里,去浴室里弄,别把我椅子弄脏了。”   他说着双手挂在陆弗之脖子上,陆弗之顺势就这么把他抱了起来。   *   太久没有过这样的行为,裴寄记不太清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迷迷糊糊记得自己被按在浴室的墙上。   这么多年过去,陆弗之不管是口技还是腰技,都一如既往地好。   就是自己有点受不了。   裴寄又一次起了想给自己食补的念头。   醒来的时候天还黑着,裴寄动了动脑袋,发现自己还在陆弗之怀里,困倦地睁开眼,抓住还在自己臀部作乱的手,闷哼了声,开始求饶,“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宝贝,我年纪大了,腰也不好,再来一次我明天就别想爬起来了,还得过生日呢,你不是都答应了给我过生日吗?”   过生日的事情前几天就说好了,陆弗之专门把生日那天空了出来。   但现在要是继续下去,明天裴寄是真爬不起来了。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陆弗之在裴寄肩头亲了亲,抱着裴寄的腰让裴寄跨坐在自己腰上,额头抵着裴寄的额头说:“生日快乐,裴寄。”   没料到时间居然过得那么快,裴寄愣了一会儿才笑着说:“我的生日礼物呢哥哥?你别说是你现在抵在我屁股上那玩意……”他话没说完,感觉手上被套上了什么坚硬又冰冷的东西。   大脑在这个瞬间变得无比清醒,他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   果然……左手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银色的素戒。   裴寄张了张嘴,都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陆弗之就抢在他前面,低声而又郑重地问:“裴寄,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哪儿有人这么求婚的?”说不惊讶是假的,说不心动也是假的。   但实在是太突然了,上回说要补办仪式,但到现在裴寄都还没选好戒指。   没想到陆弗之先他一步。   大概是发现了他的困惑,陆弗之一边亲吻他的脸侧一边说:“戒指之前就订了,前几天才完工,仪式的事情也早就在考虑,裴寄,你说得对,我比你更期盼我们的结婚仪式。”   也更期盼能够和裴寄真真正正地结婚。   裴寄心头震荡着,又突然有些想笑。   他也确实笑着问:“怎么每次这种事都是你先来?”   告白也好,提出在一起也好……   陆弗之低低嗯了声,“可能因为我比较变态,忍不住。”   他话说完,裴寄闷哼了声,身体瞬间涨得有些难受,他撑着陆弗之的肩头骂了句:“你这真的是比较变态。”   陆弗之笑了下,完全没在意这样的评价,只扶着裴寄的腰,又一次郑重而又珍重地问:“那么,裴寄先生,请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如果你现在不是在我身体里的话……”裴寄喘了两口气,盯着陆弗之那张在月光映照下的脸。   从年少时期就喜欢的人,一见钟情的人,念念不忘的人。   也是以后要共度余生的人。   怎么可能会不愿意?   裴寄笑着说:“当然愿意。”   当然愿意。   愿意永远地爱你,也永远愿意接纳你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