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去学校理发店洗头》作者：泡面宅【完结+番外】 晋江VIP2025-03-09完结 总书评数：499 当前被收藏数：1216 营养液数：926 文章积分：16，349，221 简介： 　　翟高驰第一次见到边陆的时候 　　是在学校里头新开的理发店 　　看起来年纪很小 　　正弯着腰给别的女生洗头发 　　也不知道女生与他说了什么 　　男生从脸颊到脖子 通红一片 　　于是第一次鬼使神差地进了店 　　几个等着洗头的女大学生里 　　他看起来尤其显眼 　　第一次洗头 记忆里只剩下香得让人晕头的洗发水味 　　边陆跟着表哥来理发店打工快一年 　　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喜欢来理发店洗头的男生 　　眉尾带着酷酷的眉钉 还相当沉默寡言 　　去的次数多了 同学都以为翟高驰是喜欢上了店里的洗头小妹 　　闹哄哄的店里 同学特意过来凑热闹 　　边陆有些局促地站在一边 　　背在身后的手在被偷偷握住的一瞬间 　　闹嚷嚷的背景音仿佛一下被按下静音 　　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人安抚似地捏了捏 　　心动的一瞬间 在此刻尤为强烈 　　【1v1，主受，HE】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校园 轻松 HE 　　主角：边陆、翟高驰 　　配角：何千千、程逸阳、闵弘宣、田辰 　　其它：校园甜文1v1he 　　一句话简介：乖乖洗头弟弟和外冷内热大学生 　　立意：在大学校园中独立成长、积极向上，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第1章 　　“你今年几岁了？” 　　“18。” 　　“啊，那和我同龄，我还以为你比我还小呢。”躺在沙发上的女生睁着眼，笑眯眯地说。 　　边陆抿着唇角笑了一下，给她的头发抹上护发素。 　　女生仔细看着低着头笑的边陆，“你笑起来很好看诶，嘴角有两个小括号。” 　　理发店里是暖黄色的灯，顶灯的光洒下来，男生的头发和脸颊都似乎发着光，皮肤很好，好得让人有些嫉妒。 　　听到他腼腆地说了声谢谢，女生也忍不住笑起来，又随口问：“你和我同龄，怎么不继续上学了？” 　　这个问题边陆回答过很多次，他敛着眸子，专心地洗着头发，洗发露的泡沫在他的手心膨胀，白白软软得像一朵云，“脑子笨，不适合读书。” 　　女生不知道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没再问别的问题，只专心看着这个学校里有名的帅气弟弟。 　　程逸阳正坐在门口的收银台嗑瓜子，瞄了一眼那几个等位的女大学生，又望一眼正在认真给别人洗头发的边陆。 　　估算好时间，注意力便重新回到手机里的抗战剧，正巧放到高潮，他皱起眉头又开始全神贯注地看。 　　挂在墙上的时钟慢吞吞地转了一圈，理发店里的人清了不少。 　　随着一阵熟悉的下课铃声响起，没安静多久的店门口就又开始热闹起来。 　　原本安静的校园因为人流而变得重新嘈杂，很快，大大小小的店里都挤满了刚下晚自习的学生。 　　翟高驰拎着烤红薯路过理发店的时候，夜风正好吹乱他正巧长得有些长的头发。 　　皱着眉伸手拨开扎到眼睛的头发，他停下脚步往里理发店里看了一眼。 　　小小一家理发店，人倒是不少。 　　再仔细看的第二眼，正巧看到正在给别人洗头发的男生。 　　宽松的白色衬衫挽到手肘，低着头专注地挤着蓬松的泡沫。 　　头顶的灯光打下来，浅咖色的头发蓬松，乖乖地贴着耳朵，远远地看不太清脸。 　　翟高驰没有在学校的理发店理过发，不知道手艺好不好。 　　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他把红薯揣进了兜里。 　　听见门口的风铃响起，正专心理发的程逸阳下意识地抬眼，一眼就看到了镜子里的翟高驰。 　　纵使算是在大学里看够了帅哥，看到这个还是稍微愣了愣。 　　实在是太突出，个子高，轮廓五官锋利，搁一堆小女生里头一站，跟个模特似的。 　　理发店明亮的灯光漫不经心地落在他的脸上，却像是精心策划的打光。 　　“帅哥，洗头还是理发？”程逸阳熟练地招呼一声，手下也没停。 　　“理发。” 　　“好嘞，稍等哈，前头还有几位小美女。”程逸阳歪着身子数了数，在心里吐槽正是忙的时候何千千这个臭丫头又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翟高驰在理发店里环视一圈，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 　　另外一边的边陆正擦着手，下意识地扭头确认正在等待的客人。 　　于是翟高驰近距离看到了他的正脸。 　　脸很小，眼睛弯弯的，嘴角依旧挂着笑。 　　他打量的视线毫无掩饰，男生大概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打量，朝他看了一眼。 　　翟高驰错开视线。 　　洗头发的速度相对快些，他倒是没等太久。 　　边陆取了新的毛巾放到一边，示意下一位客人。 　　看到翟高驰站起来的时候，边陆抬头看他，又低头看看沙发躺椅。 　　理发店的沙发椅显然对他来说有些小了，果然客人的一双大长腿无法安放，别扭地抵着墙柜，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边陆不好意思地往里推了推柜子，尽量自然地聊天：“你看起来很高，是模特吗？” 　　前几天社团招新的时候看到了好几个很高的学生。 　　听何千千说那是学校模特队的。 　　翟高驰动了动腿，言简意赅：“不是。” 　　“水温还好吗？” 　　“嗯。” 　　来店里的客人，有些喜欢聊天，也有些不喜欢被搭话。 　　边陆觉得他是后者，于是不再多说，专心给人家洗头。 　　温热的水流很舒服，洗发露或是护发素的的香味环绕在周围，随着男生的动作钻进鼻尖。 　　凑得近了，他仿佛还能闻到男生身上的洗衣液香味。 　　男生睫毛很长，还密，脸蛋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鼻尖靠右还有一粒小痣。 　　嘴唇抿的紧紧的，好像有些紧张。 　　“你几岁？” 　　突然闻言，边陆原本紧绷的身体稍微松了一下，手下突然打滑，喷头里的水流一撇，甩进了男生的眼睛。 　　“啊，抱歉！”边陆慌忙站起身，往旁边拿了条干爽的毛巾。 　　男生眉毛上有一颗眉钉，隔着一条毛巾，触感有些奇怪。 　　边陆手下放轻，一边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水渍，一边还不忘回答他的问题。 　　“我18了。” 　　翟高驰半睁开眼，继续打量他，“十八？” 　　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边陆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点点头。 　　男生收回视线，只挑挑眉。 　　因为紧张，边陆的动作不自觉地更加轻柔。 　　所幸男生的头发洗起来很快。 　　程逸阳不像边陆，他习惯与各种客人搭话。 　　“帅哥个子很高啊，有一米九吗？” 　　“嗯。”帅哥言简意赅地点点头。 　　“真好，”程逸阳羡慕地说了一句，然后又扭头训边陆，“你还整天不好好吃饭，你看看人个子高多帅。” 　　边陆假装没听见，低头专心给另外的客人洗头。 　　“帅哥大几了？”碎发随着小剪刀簌簌地落下，程逸阳利落地替换剪刀。 　　“大一。” 　　“新生啊，现在的小孩长得真好。”程逸阳真心感叹。 　　头发利落地剪完，额前的碎发终于不再扎眼睛，吹风机的热风嗡嗡地吹着，原本的湿发很快就变得蓬松。 　　翟高驰走出理发店的时候，被揣在兜里的烤红薯已经变冷，他随意地扒掉地瓜皮，啃了几口。 　　反正冷掉的地瓜也好吃。 　　* 　　理发店每天营业结束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也是宿舍宵禁的时间。 　　靠近晚上十点的时候，理发店里的客人通常都很少。 　　边陆懒洋洋地躺在角落的小沙发上，翻看着一本新买的漫画书。 　　沙发旁的柜子上养着的绿萝长得很好，边陆怕压断它们的新芽，伸手把垂下来的枝叶拨弄开，慢吞吞地翻了个身。 　　“吃啥？”另一边的程逸阳规整完店里的工具，一边擦干净手，问他。 　　两人忙到现在，晚饭还没吃。 　　“吃不下。”边陆摇头。 　　程逸阳看他一眼，“不吃饭能长个子吗，你看今天来的那个大一新生，一米九多，你呢？” 　　“我待会儿给你带一份，多少吃点。”不容置喙的语气。 　　听见表哥提到今天白天的男生，边陆脑海里一闪而过那颗眉钉。 　　也不知道疼不疼……他自言自语似地嘟哝一句。 　　程逸阳去外面的小吃街买饭，理发店里就只剩下边陆。 　　保持同样一个姿势有点累，边陆又翻了身，打了个哈欠。 　　表哥买饭回来的时候，他手上的书已经换了一本。 　　这回不是漫画了，是正经课本。 　　小沙发的角落里堆了一摞的书，全是边陆拜托朋友从图书馆里借来的。 　　程逸阳伸手把手机的声音调小声了些，开始大口扒饭。 　　边陆单手拿着书，有一口没一口地吃。 　　快关店的时候，边陆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等程逸阳最后检查电器。 　　从校门口到公寓的距离不远，但是从理发店走到校门口倒是有一段距离。 　　学校太大，边陆虽然来了快一年，也经常找不到路。 　　每次都是把着车把手跟在程逸阳后面歪歪扭扭地跟着骑。 　　路边的银杏一片一片地落下来，一刻不停，橙黄的树叶早就铺满了长长的校道，轮胎慢慢轧过去，细细的碎响便传到耳边，沙沙的声，好像是秋天特有的声音记号。 　　边陆抖落落在袖子上的落叶，皱了皱鼻子，风从领口灌进来，有些冷。 　　抖树叶的空档，表哥已经骑出去很远，边陆重新用力蹬起脚踏，匆忙跟上去。 　　表哥租的公寓是学校对面的新小区。 　　新楼盘，入住率不高，很安静。 　　边陆打开灯，灯光霎时间照亮房间。 　　恰巧程逸阳新潮的铃声响起，他一边蹬掉鞋子，一边掏出电话急匆匆地往卧室里去。 　　“喂？”口气不算太好，眉毛紧皱着。 　　边陆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个月的不是已经给你了吗”程逸阳有些生气的话音刚落下，房门被重重地关上。 　　边陆摸了摸在蹭在自己腿边的发财，安抚了一会儿，起身去拿狗粮。 　　房间的隔音并不怎么样，程逸阳夹杂着怒气的声音还能依稀听见。 　　喂完狗，边陆回到自己的卧室，心情又低落下来。 　　沉默地洗漱完，边陆又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 　　他睡眠不好，虽然每天都早早地躺在床上准备入睡，但也总是失眠。 　　呆坐片刻，才爬进被窝。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整个房间显得影影绰绰。 　　自己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显得尤为突出，明明平躺着，却还是觉得胸闷气短。 　　缓缓地侧过身，侧脸枕上手腕，边陆看着纱窗间的缝隙，可惜外面漆黑一片，看不到别的。 　　只有外面的风声响亮，像涛水，滚滚而来。 　　 第2章 　　最后又和往常一样，边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次日睁眼又是天光大亮。 　　边陆和表哥两人没人会做饭，早饭通常都是去学校的食堂解决。 　　他喂过发财，又另装了些猫粮和狗粮才出门。 　　秋天的早晨已经有些凉，导航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边陆将双手插进口袋，才感觉暖和一些。 　　到食堂的时候赶早八的学生还没来，他点好餐，端着盘子到老位子坐下。 　　没过一会儿，食堂里就被学生挤满，慢慢变得吵闹。 　　翟高驰打着哈欠到食堂的时候，队伍已经排到了门口，整个食堂熙熙攘攘，好像菜市场一样热闹。 　　低头调整了一下耳机，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偏巧，瞥到了坐在食堂门口的男生。 　　坐姿板正，眼神放得很空，边吃边发着呆。 　　只有腮帮子鼓鼓的，一动一动。 　　感觉像是还没睡醒。 　　翟高驰舔了舔刚才被风吹得有些发干的唇角，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会儿，认出他是理发店里给自己洗头的男生。 　　队伍慢慢地往前挪动，直到视线里再看不到男生。 　　等他买完早饭再次将视线投过去的时候，那个位子已经空空如也。 　　早课的教学楼在广场的另外一边，拎着早饭穿过半个广场的时候，翟高驰再次停下脚步。 　　刚才还在食堂慢吞吞地吃着早饭的男生，此时此刻正蹲在草坪上，喂猫。 　　身边围着几只学校的流浪猫，悠闲地吃着早饭。 　　清晨的阳光汇成一束又一束的光柱，光晕落在草地，茂密的青草透着光，变成发着光的金色。 　　边陆背后的晨雾朦胧一片，阳光却把他的轮廓勾勒的刚刚好，清晰又好似发着光。 　　发丝随着风跳动，闪着浅金色的光，嘴角嵌着温柔的笑，手掌轻轻地抚摸着旁边的小猫。 　　耳机里的音乐舒缓悠扬，翟高驰站了好一会儿，才被早就走远的室友喊醒。 　　“走啊，快迟到了！” 　　李子霆的大嗓门清晰地穿过耳机传到耳朵，他好像看到蹲在草地上的男生也稍微侧了侧头。 　　学校里的流浪猫和流浪狗很受学生的喜欢，只只都被喂养的白白胖胖的，甚至还有专门的小程序，登记今天喂了几顿饭。 　　地上的猫粮逐渐见底，边陆掏出手机，做好登记。 　　又摸了好一会儿一地四仰八叉的猫，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走开。 　　赶在兜里的四个肉包完全冷掉前。 　　早上的理发店是没什么人的，只偶尔会有人来洗头。 　　边陆坐在椅子上一边转圈，一边看书。 　　他来这里快一年，几乎每天都这么反复地度过。 　　何千千今天来的比程逸阳还早些，进来的时候朝边陆吐吐舌头，好像知道他的疑惑，“这几天不是总是溜号嘛，被程老板训了，今天来早点。” 　　她跳进门槛，朝边陆举了举手里的早餐袋子，“还特意买了很多早餐～” 　　反正程逸阳也不是真的生气，来了店里之后看到一桌子的早餐，假模假样白了何千千一眼，转身到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开始乐呵地吃早餐，包括边陆带的四个肉包在内。 　　今天是学校安排迎新生晚会的日子，何千千从刚开学就开始念叨，今天也不例外。 　　好不容易心不在焉地熬到晚上，几乎是天一擦黑就拉着边陆去了操场。 　　原本以为已经去的够早，没想到到了操场，已经是挤满了人。 　　灯光耀眼，舞台的音乐震耳欲聋。 　　翟高驰拧着眉，看着前排人影攒动，把舞台挡了个严实。 　　一起来的室友早就混入了前边外语系的座位，只留下一个空位。 　　除了今天看表演的新生，旁边还挤了不少凑热闹的学长学姐，周围可谓是水泄不通。 　　“你好，这个位子有人吗？” 　　过于浓烈的香水钻进鼻子，翟高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学姐失望地走开，翟高驰摸摸鼻子，打算起身开溜。 　　刚站起身子，就被旁边挤过来的人撞了撞，一个没站稳，重新坐回了位置。 　　边陆知道自己撞到了人，忙说了声对不起。 　　音乐声太大，或者是自己声音太小，见人依旧盯着自己瞧。 　　边陆凑近了些，“不好意思。” 　　翟高驰的喉结上下滑了滑，没说话，只扭过头，再次看向灯光闪亮的舞台。 　　边陆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旁边挪了挪，免得再撞到。 　　舞台上正好是学校模特队的走台，边陆旁边的何千千跟疯了似地猴叫，拍着他的手臂。 　　边陆被他挤得晃了晃，又赶紧站稳。 　　可惜何千千好像刹不住车似地乱蹦，再加上周围的人挤挤碰碰，边陆再次被撞到，这次是不小心踩到了旁边男生的鞋。 　　边陆慌忙收回脚，又说了声不好意思。 　　翟高驰看向他，瘦瘦的身板被撞得一晃一晃的，还竭力稳住身形。 　　舞台上的一束光忽然照过来，边陆这才看清楚坐着的男生，锋利的眉峰上钉着一颗银色的眉钉，随着舞台的灯光闪闪烁烁，依旧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他忽然认了出来，是来过理发店的客人。 　　于是他怕男生没听见，又小声重复一句，“不好意思。” 　　这次翟高驰的视线越过男生，看向他身后的女生，女生靠着站在男生旁边，正一脸花痴地朝着舞台上的模特犯花痴，“六六，你看那个那个！！卧槽真空啊，腹肌好赞！！” 　　边陆看到男生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何千千，想让她稍微安静点。 　　可惜何千千压根没注意到，依旧激动地乱窜。 　　模特队的走秀是开场表演，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朝里头挤。 　　边陆上一秒勉勉强强稳住身形，下一秒就被人撞到了一边。 　　伸手下意识地扶住男生旁边的空位，一个不稳就坐了下去。 　　慌乱扭头看向旁边，正巧和男生的视线对个正着。 　　好巧不巧何千千此时终于分出些心神，扭头看了一眼，惊喜地问：“咦你有空位啦？” 　　边陆正想起身，却听见旁边的男生低声道：“没人。” 　　明明周围的音乐声与人声鼎沸，男生低沉的声音还是落到了边陆的耳朵里。 　　边陆点点头，“谢谢。” 　　好不容易坐到位置，俩人却没能看多久，本来就是偷偷溜出来看得演出，一个电话就又被程逸阳召唤了回去。 　　回去少不了一阵骂，毕竟小小的一个理发店，负责洗发的就他和何千千两个人。 　　边陆怪乖乖地低着头挨骂，何千千却还是笑嘻嘻地毫不在乎。 　　“对不起嘛阳哥，一年就一次，太想看了嘛……” 　　程逸阳都懒得看她，手下动作不断，只抬了抬下巴，“去工作。” 　　何千千侧过身，朝边陆小声嘟哝一句：“阳哥最近心情不好吗？” 　　边陆朝程逸阳看了一眼，只摇摇头。 　　反正程逸阳心情不好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因为女朋友，另一种就是因为自己。 　　一边因为人手不够而在给别人洗头的闵弘宣喊了一声何千千，“还不快点过来！” 　　何千千撇撇嘴，心不在焉地看他，“你回来啦？” 　　闵弘宣擦干手，“不，我没回来。” 　　“滚。”何千千推他一把。 　　训话归训话，晚上的时候理发店还是提前俩小时关门，一伙人朝学校的小吃街走去。 　　迎新晚会也快到尾声，陆陆续续有学生涌入小吃街。 　　程逸阳到了烧烤店，先去和老板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然后拎着几瓶酒回到座位。 　　学校附近开店的，时间久了大伙儿都认识。 　　何千千打了个哈欠，问边陆想喝什么。 　　边陆犹豫三秒。 　　何千千帮他想，“旺仔？” 　　“行。” 　　最后闵弘宣看到何千千手里拿着两瓶旺仔回到座位，笑了一声，“俩小屁孩。” 　　旁边正在开酒的程逸阳闻言往闵弘宣的后脑勺拍了一掌，“俩未成年不喝牛奶难道喝酒吗？” 　　“嘶……”闵弘宣撇撇嘴，示意他小声点。 　　何千千和边陆两个同龄，十七岁，要是还在读书，应该是高二了。 　　想到读书这件事，程逸阳丢掉酒盖，抿着嘴坐下来。 　　闵弘宣看他一眼，拿过酒杯，递过去。 　　酒液快满到杯沿，两个杯子相碰，发出脆响。 　　对面的何千千和边陆各自举着旺仔牛奶，也假模假样地碰杯。 　　俩铁皮罐子相撞的声音，也清脆得很幼稚。 　　边陆放下饮料，动了动腿。 　　烧烤店的桌椅排的紧，坐着有些挤，他没考虑太多地把椅子往后靠了靠。 　　椅子与椅子发出碰响，自己也撞到了别人。 　　边陆扭头，原本挂在嘴边的不好意思突然说不出来。 　　因为大概几个小时前，他刚对着男生说完这句话。 　　熟悉又令人印象深刻的帅脸近在眼前。 　　男生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没事。” 　　边陆再次不好意思地朝他点点头，自觉的往前挪了一些。 　　反应过来再次拿起牛奶，他又忽然想起来刚才表哥说他和何千千没成年的话。 　　谎言被发现的懊悔慢慢上升，连带着脸也开始变得有些红。 　　对面的闵弘宣看他一眼，觉得有些好笑，出声问：“干嘛？旺仔牛奶还能喝上头了？脸这么红。” 　　边陆回神，摇头，“没有。” 　　今天晚上降温降得厉害，烧烤店里打了空调。 　　身后的男生脱掉了外套。 　　他和身后的男生靠的太近，后背时不时地就会碰到一起。 　　体温好像透过薄薄的卫衣慢慢传递，感觉很奇怪。 　　衣服的摩擦声近在身后，然后边陆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香水味，说不上来是什么香。 　　只是一丝一缕的，似有若无，好像一直环绕在自己身边，是很温柔的味道。 　　即便是在烧烤味道浓重的店里，这股香味还是温柔又霸道地钻进了他的鼻尖。 　　 第3章 　　虽然四周嘈杂，但是他还是能隐隐听见身后那桌聊天的内容。 　　应该是室友，聊天内容大部分都是今天的迎新晚会。 　　身后的男生不多话，偶尔应承两句。 　　低沉的声音好像每次都擦过边陆的耳朵，清晰地落在耳边。 　　声音与他的外貌不大相同，听起来很温柔。 　　烧烤店里的人越来越多，室内的气温也越来越高。 　　边陆的脸慢慢变得酡红，热的脑袋都有些晕晕乎乎。 　　他挺直坐着，避免撞到身后的男生。 　　男生似乎没注意这个，随着他的动作，两人依旧时不时地碰在一起。 　　烧烤店老板娘端着大盆烧烤走过来，看到边陆这一桌，笑眯眯地道：“小阳，你别说你这理发店的小青年长得都真俊。怪不得生意整天这么好呢。” 　　程逸阳夹了一粒花生米，“您也招个好看的服务员，生意指定更好！” 　　老板娘煞有介事地点头，“是有这个想法。” 　　程逸阳其实不太能喝，在闵弘宣还一脸淡定的时候，就已经双脸坨红。 　　这哥喝醉之后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回忆往事，而且嘴巴一打开就收不住。 　　不巧边陆和和千千坐在他对面，程逸阳迷离的眼神在他们俩中间打转。 　　因为不想再听那些听了百八遍的陈年烂芝麻事，所以在这哥劲头上来之前，闵弘宣及时打断想要开始长篇大论的程逸阳，宣布结束聚餐，让边陆把他表哥带回去。 　　何千千站在烧烤店门口裹紧薄薄的外套，大风吹过来，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她有些担心地看着瘦小的边陆撑着巨大一只的程逸阳，“老板这么重，六六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半大小子了。”闵弘宣把自己的牛仔外套丢给何千千，“走了。” 　　“天气这么冷，你真嫌你自己冻不死的。” 　　何千千随手把外套扯正，又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这件外套，“你这些大牌货都是哪买的啊，看着还挺真的。” 　　“不是说过吗，我朋友就做这生意的啊。”闵弘宣转着车钥匙，大步往自己的车走。 　　“哎，那你推给我一下呗，我也想买。”何千千裹紧外套，小跑着跟上去。 　　“大小姐，你没钱就别整这些玩意儿了呗。” 　　“你不也没钱吗？”何千千不服气，“再说了，昨天我的榜一大哥又给我买了个嘉年华好吗？” 　　“一个嘉年华也就值那几个钱……”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直到两人一起挤进车子关上车门。 　　何千千抱胸坐在副驾驶，一脸不爽地看着车窗外。 　　他们俩住在里学校五公里远的小区，那里更靠近市中心，也更繁华些。 　　俩人同层门对门，但是除了上班时间，基本就是俩陌生人。 　　至于这种不对付的相处方式什么时候开始的，何千千自己都不记得了。 　　边陆虽然看着瘦弱，但是其实力气不小，小心翼翼地把程逸阳稳当地扶着，放倒在卧室床上，又给他脱了外套鞋子。 　　顺着外套口袋滑下来的手机掉落到床单上，随着屏幕一亮，熟悉的手机铃声便响起来。 　　他扫了一眼来电人，手上的动作稍微停顿。 　　而程逸阳皱着眉翻了身，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 　　边陆反应过来，伸手把手机拿过来调成静音模式。 　　* 　　“驰哥呢？尿遁了？招式太土了吧……”李子霆举着杯子，忽然发现对面的空位上的人已经去了厕所很久。 　　正说着，翟高驰一边抹了抹脸上的水珠，一边朝他们走来。 　　李子霆看着他泛红的脸颊，“靠，驰哥你也太拉了，我以为你很能喝呢。” 　　翟高驰抿了抿唇，举了举手里的钱包，又指指收银台，“我付了。” 　　“先回去了。” 　　“哇靠……谢谢驰哥请客！” 　　“原来是钱遁……”李子霆服气。 　　从温暖的烧烤店出来，发烫的脸迎上冷风，晕乎乎的脑袋好受许多。 　　翟高驰眯着眼睛在门口吹了好久的风，视线落在门口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上。 　　从左边跑到右边，又从右边跑到左边。 　　他扯着嘴笑了声，“这猫，真能跑。” 　　说完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往学校门口走去。 　　留下那团黑色的尼龙纸，继续在地上卷来卷去。 　　* 　　次日早晨，昨晚上只喝了两杯旺仔的边陆熟练地把理发店开张，又简单打扫了一口门口的垃圾。 　　放在门口的盆栽不知道怎么回事蔫了大半，在冷风里簌簌抖着。 　　“是太冷了吗？”边陆拨弄拨弄它的叶子，自言自语地嘀咕：“可是还没真正冷下来呢。” 　　等他把盆栽搬到向阳的地方，还没醒酒的程逸阳打着哈欠姗姗来迟。 　　鞋子摩擦着地面的声音在不远处暂停，边陆抬起头，看向他。 　　程逸阳对上他的视线，又挪开看向地上的盆栽，眯了眯眼睛问：“小五联系你没？” 　　“没有。”边陆摇摇头。 　　“行。”程逸阳点点头，抬腿跨进店里，拿起放在前台还热乎着的包子。 　　三两口解决两个，程逸阳又想起什么，“千千这臭丫头又给我迟到？” 　　边陆搬完所有需要晒太阳的盆栽，拍了拍手上的灰，“她昨天直播到凌晨。” 　　“切。”程逸阳不屑地哼了一声，“还真指望着成网红呢？” 　　何千千在半小时后姗姗来迟，带着一身精致的妆发。 　　她是很漂亮的，也很会打扮。 　　可惜没钱。 　　边陆指了指她的袖口，“脱线了。” 　　何千千咬着包子，扫了一眼，利落地伸手扯掉，扯过一边的板凳，理了理裙子坐下来。 　　咬了一口还热乎着的包子，她喘口气，这才举起手机和自拍架仔细调整自拍角度。 　　边陆了眼她的手机屏幕，才发现她在直播，于是下意识地噤声，坐远了一些。 　　何千千没注意到他，只皱着眉看了眼包子，撅嘴问：“为什么两个都是菜包？” 　　边陆不敢说肉的都被程逸阳挑走吃了，小声说，“下次我都买肉包。” 　　何千千嗯了一声，很快被安抚好。 　　“没事啊，你们正常说话干活就好，不用管我。”何千千听到边陆小小声的回答，又调整了一下手机。 　　边陆坐在旁边，没入镜，只是看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的评论刷得挺快，观看直播的人也快有两千人。 　　程逸阳正在整理东西，压根没搭理。 　　据千千说，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下播。 　　说是在做一个二十四小时直播挑战。 　　虽然不懂这是什么直播手段，但是千千看起来很认真。 　　聊得话题虽然日常，但好像从来没断过。 　　偶尔有客人过来洗头，何千千就把手机支架放在旁边，一边干活一边直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要直播的原因，今天打扮的特别漂亮。 　　何千千穿着浅色紧身的半高领毛衣和包臀黑色半裙，姣好的身材曲线毕露。 　　闵弘宣今天也在，拿着小剪刀一边转一边默不作声地看她。 　　何千千不睬他，转头让边陆帮她调整一下镜头。 　　边陆起身，听话地给她调整镜头。 　　手机支架质量一般，放不太平，歪歪扭扭地一碰就倒。 　　倒地的手机镜头朝上，正好露出了边陆有些惊慌的脸。 　　何千千一边说着小心小心，一边不忘确认屏幕上弹出来的评论。 　　“好帅的弟弟，是男朋友吗？”何千千笑眯眯地读评论，“不是男朋友哦，是同事。” 　　边陆抽过一边的纸巾点在支架下面，好不容易放平，轻舒口气，坐到旁边。 　　“好了，小心。”何千千给客人包上发巾，擦干净手，又看向屏幕。 　　“想看刚才的弟弟？” 　　“不行哦，弟弟不做直播。” 　　边陆拿着苹果咬了一口，又扭头看了眼坐在门口举着手机的闵弘宣。 　　悄摸站在闵身后看了好一会儿，闵弘宣才后知后觉地看到地上多出来的人影，扭头看到了就在身后的边陆。 　　边陆咬了一口苹果，“你偷看千千姐直播。” 　　是陈述句。 　　闵弘宣一阵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收好，默不作声地一边起身一边揣进兜里。 　　边陆咬着苹果看他，又转头看向何千千。 　　何千千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互动，只是专心地和直播间的观众聊天。 　　早上刚开门的理发店，还是有些冷。 　　边陆站在门口靠近阳光的地方，晒晒早晨的太阳。 　　同一时间，昨晚酒喝多的翟高驰带着鸭舌帽，咬着刚从便利店里买的热牛奶，正慢吞吞地朝着教室走。 　　已经错过了半节课，这会儿倒是不那么着急了。 　　快要路过理发店的时候，不知道是下意识还是刻意，翟高驰的眼神往旁边偏了偏，正好与靠在门口的男生对上眼神。 　　昨晚上喝醉之前的部分记忆忽然就涌上来。 　　不知怎么脑海里只剩下店老板那响亮的未成年三个字。 　　翟高驰把喝空了的牛奶袋子顺手丢进一边的垃圾桶。 　　又仔细看了男生一眼。 　　发现男生似乎也正巧看了自己一眼，翟高驰看着他把啃完的苹果核丢进一边的花盆里。 　　好像没有认出自己。 　　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过来，把头顶的树叶吹下几片。 　　鼻尖明明是秋天干燥的干草味，他却总觉得有一阵若有若无的薄荷味道。 　　和昨天在烧烤店闻到的那股淡淡的味道似乎一模一样。 　　 第4章 　　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天也黑的越来越早，之前七点多还亮着的天，现在却五点多就早早地陷入黑暗。 　　傍晚的时候田辰来找边陆一起吃晚饭。 　　程逸阳笑眯眯地点点头，“去吧去吧，回来的时候别忘了给哥带一份就成。” 　　边陆套了件外套，应了一声。 　　表哥很喜欢田辰，因为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大学生。 　　老乡，又是聪明且前途好的大学生。 　　还是个读法律的。 　　程逸阳乐得让边陆多和田辰学习。 　　“不是说快要期末考试了吗？”边陆问他。 　　“嗯，这不学了一天了吗，饭总要吃的。”田辰推了推眼镜。 　　边陆笑了一下，觉得自己问了多余的问题，“也是。” 　　也许是因为同一个地方长大的缘故，边陆与田辰在一起时的状态总是轻松的。 　　许多不能同表哥讲的话，边陆习惯了来问田辰。 　　“上周末我妈给我打电话，说你们村李奶家的狗生了一窝的小崽，我妈抱了一只，我看照片，很小。”田辰说着，把手机的照片发给边陆。 　　边陆打开照片，看到圆嘟嘟的小奶狗笑了一下，“很可爱。” 　　田辰也看着照片，闻言点点头，又讲了许多上周回家发现的家里的变化。 　　边陆听完，犹豫了一会儿才问：“我家里怎么样？” 　　闻言，田辰放下手机，摇摇头，“没怎么样，你爸妈天天忙着干活。” 　　接着不需要边陆再问，他继续说道：“你哥还蹲在家里准备公。务员考试呢，反正照你妈说是肯定稳了。” 　　“还有就是总提着你那个双胞胎哥哥，说是又考了班级第一，A大肯定没问题。”田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嗯……” 　　田辰沉吟了一下，“还有就是让我问问逸阳哥，能不能……” 　　“呃就是，多给他们转点钱……” 　　“说是镇上那工厂还比他这多两千什么的……” 　　边陆闻言，表情好像没什么意外，声音有些低低的，“表哥最近一直接到电话。” 　　田辰放下筷子，“你就别管他们了，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别回去，镇上那工厂是你这样的能干的吗，你才18都不到。” 　　“明明你那双胞胎哥哥能在重点高中读书……” 　　“他比我聪明。”边陆拨弄了一下碗里的辣椒。 　　“数学不好就是笨吗？你明明只是偏科。还有你那大哥，照我说实话，肯定考不上，还整天吃家里睡家里，你爸妈还琢磨着要攒钱给他在镇上买房。” 　　“有那钱买房，还不供你读书。” 　　“再说，还黑着心嫁了三个女儿呢，偏偏就是供不起你读书。” 　　“你看你大姐二姐嫁的都是什么人。” 　　边陆看着平时安静的田辰怒气冲冲样子，表情还是平和，只是不再说话。 　　田辰塌下肩膀，又知道自己说这些也是没用。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表哥给你的钱，有好好存着吧？” 　　“嗯。” 　　“那就行。” 　　边陆吃完，放下筷子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薄荷糖丢进嘴巴。 　　田辰看着那颗蓝色透明包装的薄荷糖，转了个轻松的话题，“我看你唯一的花销就是买这个糖了吧？” 　　“我也吃别的糖吧。”是连自己都不确定的语气。 　　田辰喝了口可乐，又忽然想起什么，问他，“我上学期抢到的那个看电影的选修课，下周开始上，来不来？” 　　边陆闻言眼睛一亮，连点头，“来。” 　　* 　　印象里的秋天好像就是这么多雨，今天还没从床上起来的时候，边陆躺在床上，听见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从缝隙里透进来的光也不再是灿烂的晨光，而是阴沉的灰蓝色。 　　拉开窗帘的时候仿佛有冷风吹进来，边陆只觉得冷。 　　边陆换好衣服到了客厅，给发财准备狗粮。 　　程逸阳大概是听见了动静，困倦的声音依稀从卧室里传来。 　　“小六，今天再多给我带一个饼吧。” 　　边陆一边摸摸发财的脑袋，一边应了一声。 　　出门的时候不出意外，天气很冷。 　　边陆照旧插上耳机，听着耳机里的导航声走去学校。 　　下雨天，他不喜欢骑小毛驴。 　　依旧是食堂的老位置，天气的缘故，纵使亮着灯，今天的食堂也显得有些昏暗。 　　边陆端着早餐，到了老位置，刚坐下吃完咬了一口油条，就听到隔壁桌落座的声音。 　　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是那个高个子。 　　边陆看着男生眉尾的眉钉，印象很深。 　　想起之前的偶遇，他开始变得有些不自在，就连咀嚼的速度也加快了些。 　　边陆总觉得学校很大，但有时候又觉得很小。 　　偌大一个校园，却总是能偶遇。 　　食堂里吵吵嚷嚷，翟高驰侧过头，看着坐在一边的边陆。 　　吃得又急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赶早八。 　　边陆认真吃了一会儿，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伴着耳熟的声音，何千千端着盘子在他对面笑眯眯地坐下，“六六你这吃早饭的位置还真是千年不变，今天不用你给我带肉包了。” 　　边陆抬起头仔细看她两眼，神奇地确定她在早上七点半这个时间依旧是全妆，而且还一大早来了食堂吃早饭。 　　看到熟悉的人，他稍微放松了些，问她：“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还特意过来吃早餐？” 　　“不……”何千千闭上眼睛摇摇头，“不是起这么早，是我刚下播。” 　　说完又拌了拌面，“谁让咱食堂的拌面做的这么好吃，昨晚上直播的时候就特别想吃。” 　　“……”边陆一阵无言，“当心身体。” 　　“嗯嗯。”何千千又点头。 　　今天的油条冷了大半，吃上去硬巴巴的难咬，一根吃到现在还没咽下去，边陆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皱紧眉头。 　　翟高驰看了眼坐在男生对面的何千千。 　　很快又收回视线，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 　　何千千估计是真饿了，一碗面很快就吃完，她端着盘子起身，刚想和边陆打招呼先撤一步。 　　才发现边陆也急急忙忙跟着站起身，嘴里鼓鼓的，嘟哝：“一起走。” 　　“哦……”何千千点点头，又觉得奇怪，“你吃这么快干嘛？老板昨晚不是和朋友喝酒去了吗？今天不出意外睡得死又不会说你迟到。” 　　边陆不回答，端着盘子往门口处走。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翟高驰放下手机，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放下手里的手机，最后也端着餐盘起身离开。 　　不出何千千所料，将近午饭时间，程逸阳才姗姗来迟。 　　两个已经冷掉的肉包子外加一个饼，拜托旁边的便利店帮忙热了热。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这样霉气薰薰的雨天，连带着店里的生意也不是很好。 　　下雨的校园，除了赶课的学生，整个校园显得有些空荡。 　　远处只有绿翳翳的樟树叶，在萧萧的雨声中瑟缩不宁，草坪的草色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开始转入忧郁的苍黄，地下找不出一点新鲜的花朵。 　　傍晚的时候程逸阳提前关了店，出发去城市的另一边找女朋友。 　　边陆回到公寓，洗漱完爬进柔软的被子，听着外面的雨声，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校园里的路灯逐渐亮起，零星嵌在黑色的雨幕里，好像一颗颗被捂了薄纱的星。 　　图书管里灯光明亮，安静的只有书页翻动的声响。 　　徐哲宸敲了一会儿电脑，抬起头发现又在发呆的翟高驰，伸手推了推眼镜，扭头也看向窗外。 　　可惜窗外漆黑一片，除了玻璃上不断落下的雨珠，并没有别的。 　　边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梦里挣扎许久，最后只记得梦里被程逸阳喊着过来吃糖。 　　结果一睁眼，程逸阳还真站在自己床边，手里拿着一瓶旺仔。 　　他眨眨眼，梦里就蓄着的眼泪滑下来。 　　程逸阳看着他，好像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把买来的夜宵和旺仔放到旁边的茶几上。 　　“给你带了夜宵，吃完再睡。”说完，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房门。 　　边陆撑着起身，擦了擦眼泪。 　　从梦里惊醒的劲儿还没过去，脑袋还有些空。 　　明明睡了很长的一觉，窗外的雨却还是下不停。 　　快到宵禁的时间，翟高驰顺着人流走出图书馆，刚撑开伞，徐哲宸就从身后挤进伞下， “捎我一程。” 　　雨下了这么久，雨势却也不见小，连绵的雨落在伞面上，传来沉闷的响。 　　脚下躲不开一个又一个的水洼，没过一会儿，鞋子也被雨水打湿，泛着湿淋淋的光。 　　“你今天图书馆里想什么呢？总发呆。”徐哲宸看着路上的水洼，突然问他。 　　原本正走神的翟高驰稍微侧了侧头，又摇摇头。 　　“没什么。” 　　徐哲宸扭头，看他一脸有事的神情，扯了扯嘴角，又换了个话题。 　　“你打了眉钉这件事你爸妈还不知道吧？” 　　翟高驰随意地嗯了一声，显然不关心这个话题。 　　对话又草草结束。 　　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徐哲宸突然出声：“你有喜欢的人了？” 　　翟高驰的步子停下来，稍微皱了皱眉，“胡说什么。” 　　徐哲宸也停下脚步，默了一会儿，耸耸肩。 　　“我乱说的。” 　　 第5章 　　翟高驰握着伞，也没等他，重新朝着宿舍走去。 　　“哎，我真开玩笑。”徐哲宸慌忙跟上去，踩到几个水坑，溅起一片水花。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观察对方心思这一块，还真说不准。 　　下了几天连绵的雨，终于在今日放晴，阳光洒在湿漉漉的地面，给大大小小的积水镶上了金色的边。 　　清新的空气伴着微风阵阵，扫地阿姨举着大扫把，刷刷地扫着地上湿漉漉的落叶。 　　伴随几句听不懂的抱怨声，边陆看和她把落叶一齐装进小小的垃圾车。 　　身后趴在柜台上的程逸阳也难得没在看抗战剧，和边陆一样呆呆地望着店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边陆扭头，朝他看过去。 　　自从前几天从女朋友那回来，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怎么了？” 　　程逸阳撑起下巴，“今年过年得到媛媛家里去一趟。” 　　表哥和他的女朋友谈了好多年，攒老婆本也攒了好多年，也差不多该要谈婚论嫁了。 　　“紧张吗？”边陆搬了个板凳。 　　“废话。”程逸阳叹口气，“你哥我要钱钱没有，要学历学历也没有，要房子房子也还没买，你说能不紧张吗？” 　　在开这个理发店之前程逸阳在不同的理发店里做了很多年的学徒。 　　这理发店也才刚开一年不到，钱还没赚多少。 　　钱的事情，边陆也帮不上忙。 　　他坐在旁边，看了会儿眼神呆呆的程逸阳，又扭头看向门外。 　　原本被雨水浸湿的枯叶子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湿漉漉的地砖折射阳光，闪着亮晶晶的光。 　　给两个人发呆的时间不多，店里很快就来了客人。 　　下午的时候程逸阳订的货送到，他手里正忙，只有边陆帮忙一起卸货，搬进理发店后面的小仓库。 　　结果一个不小心连箱子一起握住了拆快递的美工刀，手指开了个大口子。 　　血流的不少，但其实倒是不太疼。 　　洗头的工作肯定是没法再做，程逸阳赶他去学校的校医院赶紧做个简单的包扎，顺便就当休息了。 　　边陆从来没去过校医院，一手勉强止着血，一手拿着手机看导航。 　　一路走到篮球场附近，才发现校医院就在体育馆旁边。 　　下午的球场正是热闹，还有不少在上体育课的学生。 　　反观安静的校医室没什么人，校医很利落地就给做好了包扎。 　　听完叮嘱，边陆的肩膀塌下来。 　　这意味着很多天不能去理发店干活了。 　　有些闷闷地走出校医院，边陆在门口徘徊一会儿，想起了已经被关在家里很多天的发财。 　　遛发财也是很重要的工作。 　　况且刚开学的时候生意忙，溜发财的时间极少，今天倒是正好赶上有空了。 　　回去后的边陆先是打扫了屋子，才给格外激动的发财套上狗绳，拿了些猫粮狗粮再次出门。 　　他没去别的地方，只打算在学校附近的海滨公园遛遛发财。 　　这个海滨公园离市里远，来闲逛的几乎都是周围大学城的学生。 　　傍晚时分，不少学生都在海边闲逛，三两成群。 　　发财虽然是只小土狗，但是胜在颜值不错。 　　欢快地扭着屁股在前面跑，很快就吸引了周围学生的视线。 　　发财很亲人，也不排斥陌生人的抚摸。 　　所以边陆逛一会儿就会停下来，看着发财开心地被学生们摸摸脑袋。 　　或者是圆圆的屁股。 　　今天天气暖和，海风也还算平和，累了的边陆找了个长凳坐下，看着发财绕着自己转圈。 　　另外一边有许多学生正在玩滑板，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喝彩。 　　边陆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望过去，入眼便是几个只穿了单薄卫衣的学生。 　　夕阳正好在他们身后缓缓落下，亮橙色的金光只能勾勒他们的剪影。 　　边陆看了一会儿，又被不安分的发财吸引了注意力。 　　发财安静不下来，他只好稍微休息片刻，就又牵着它起身。 　　顺着发财的脚步，两人很快就到了海边的小卖部。 　　柜台上摆着的烤肠机，散发着馋人又馋狗的香。 　　边陆拉住快要窜到柜台上的发财，跟老板娘说要一根烤肠。 　　刚拿出来的烤肠很烫，边陆鼓起腮帮子吹。 　　“老板。” 　　“一箱矿泉水，冰的。” 　　闻声，边陆忍不住朝柜台看了一眼，想不出快要入冬的天气怎么还有人要买一箱冰的矿泉水。 　　两个高个子的男生站在柜台边，看起来应该是刚才在玩滑板的男生。 　　男生单手提起矿泉水，转过头，正好看到蹲在地上拿着烤肠的边陆。 　　仰着头看着他们，头发被海风吹得乱乱的，鼻子好像也冻得有些红彤彤的。 　　甚至拿着烤肠的手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 　　李子霆转过身，也看到发财，叫了声，“我靠好肥的狗。” 　　边陆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里的烤肠又举高了些，“发财，坐下。” 　　发财盯着烤肠，吐着舌头乖乖坐下。 　　李子霆看小这只胖乎乎的小狗，觉得可爱，“发财？名字真可爱。” 　　“可以摸摸吗？” 　　边陆点点头。 　　发财专心等着烤肠，没理睬李子霆的爱抚。 　　“走吧。”站在一边的翟高驰看了一会儿，出声道。 　　李子霆点点头，摸完发财，和边陆说了声谢谢。 　　边陆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低头掰了一点烤肠喂给发财。 　　“真巧，又遇见了。” 　　走得远了，李子霆还在说，“刚刚那只小土狗，真的好肥哈哈哈，可爱。” 　　“嗯。”翟高驰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 　　夕阳已经快要完全坠落，只留海天一线的光亮，其余的天空被深蓝浸染，气温也慢慢降下来。 　　边陆给发财喂完一根烤肠，牵着满足的发财回家。 　　* 　　虽然手受伤，但是早起的习惯已经如常。 　　边陆也更习惯呆在理发店，买好早饭，开店，好像已经成了每天的例行公事。 　　尽管手受伤之后只是呆在店里做门神。 　　程逸阳瞥了一眼搬着个板凳坐在门口的边陆，弯腰用毛巾擦干净沙发椅，忍不住说：“小辰不是说那个什么电影课，晚上六点才开始上吗，现在才四点半。” 　　“嗯……”边陆点点头，慢吞吞地蹬了蹬地面，随着椅子滑回店内。 　　于是边陆等啊等，终于到了快要上课的时候。 　　两人到上课的阶梯教室的时候还早，但是前排已经坐满了人，边陆手里提着田辰买的奶茶，又接过他递过来的煎饼果子。 　　一起走到靠后的位置，田辰坐下来叹口气，“我还以为来的够早了，果然这种课，大家都积极。” 　　边陆咬了一口煎饼果子，点点头。 　　阶梯教室很大，坐满人之后显得更加吵嚷。 　　边陆坐在阶梯教室的后排，撑着下巴看着下面的学生。 　　周围轻松自在的氛围好像快要溢出来，好像一颗颗并排的小铃铛，随意一撞，就能撞出许多动听的笑声。 　　上课铃声打响，他才从欢乐的氛围中回过神，抬头看向讲台上的老师。 　　老师是个中年女士，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很温柔。 　　边陆专注地盯着讲台，以至于没注意到突然在旁边落座的两人。 　　老师没讲多久，只简单讲了一下这学期的课程要求和期末考核办法，很快就关了教室里所有的灯，正式开始放电影。 　　灯一暗，旁边传来一声低骂。 　　边陆扭头，看到了停下了笔的田辰。 　　“你还在学习？”他觉得不可思议。 　　“嗯，还有个发表没写。”田辰叹口气，合上书，“算了。” 　　另外一边传来说话声，边陆扭头，这才发现自己旁边的空位已经坐满。 　　教室大屏幕的灯光照的旁边的人影影绰绰。 　　没看清样子，边陆重新扭过头，往田辰那边靠了靠。 　　随着时间过去，电影逐渐引人入胜，周围原本嘈杂的声音也逐渐安静下来。 　　不知不觉电影放到最后，昏暗的教室瞬间明亮。 　　边陆眨了眨眼睛，勉强适应这突然的光亮。 　　老师在上面布置下节课的讨论，随机拼了组。 　　边陆扭头看着老师走向他们这边，有些无措地坐直了些。 　　“就剩你们四个了，下节课的讨论一组吧？”老师笑眯眯地举着小蜜蜂问。 　　李子霆先是扭头看向翟高驰，见他点点头，随即也说了声好的。 　　边陆扭头看着旁边坐着的男生，还没从又偶遇的发现中回过神，以至于没来得及说自己只是来旁听。 　　老师当然没注意到他的微表情，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很快就转身回了讲台，一边收拾小蜜蜂一边宣布下课。 　　与此同时，周围响起一片桌椅的声音。 　　包括那个打着眉钉的高大男生，也利落地起身，和朋友一起离开了教室。 　　偌大的教室学生们逐个离开，变得安静下来。 　　没了满教室的学生，夜晚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进来。 　　边陆被风吹得清醒了些，回头，才发现田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翻开了作业，正咬着笔头看题，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 　　“不走吗？”他问。 　　田辰太严看了眼拥堵的教室门口，“等人走光了再走，太挤了浪费时间。” 　　边陆点点头，“刚才老师组了小组还布置了作业。” 　　“没事，”田辰没放在心上，“选修课很松的，而且这个老师也很温柔，再说了这么大个教室百来号人，不一定抽到你回答。” 　　“就算抽到你随便回答一下就行。” 　　说完，他抬头看了眼空了的教室，“走吧。” 　　“嗯。” 　　 第6章 　　漆黑的夜空，只有几朵灰白色的云漂浮在星星之下。 　　手还没完全好的边陆趴在书桌上，歪头看着窗外的夜空。 　　窗户半开，微微的夜风吹进来，有些凉。 　　旁边的书摊开着，里面塞了一张白色的书签。 　　田辰坐在对面，埋着头翻阅资料。 　　书页的摩擦声在静谧的空间也显得异常的清晰。 　　手机突然的震动声打断了边陆的出神。 　　田辰瞥了眼手机界面，又看向边陆。 　　看着他慌忙起身，一边拿起手机，一边往楼梯口快步走去。 　　到了空无一人的楼道，边陆才接通电话。 　　“喂……”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显得更空。 　　“六六啊？”妈妈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带了些讨好的语气，“最近怎么样？” 　　边陆靠到墙上，视线又落到楼道的窗外，看着底下的枯叶随着风打着旋儿落下，“还好。” 　　“要不等学校放假了回家一趟？” 　　“我看情况……” 　　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抢断，“这有什么看情况的啊？元旦放假学校里学生肯定少大半，就趁着时间回家一趟。” 　　过了会儿又补充一句，“你爸也想你呢。” 　　边陆抿着嘴唇，许久不说话。 　　“听到没？怎么不说话？”那头的语气也逐渐变得有些不耐烦。 　　“行了就先这样，那边有人叫妈了，妈先去忙，你放假了记得回家一趟。” 　　“长大了别那么不懂事。” 　　“嘟”地一声，电话挂断。 　　安静的楼道重回静谧。 　　边陆沉了口气，歪头靠上墙壁，恹恹地看着窗外。 　　风好像大了许多，吹得树木脆弱的枝丫左右倒着，树上的枯叶所剩不多，全部厚厚地铺在了树根下。 　　不消多久，就会烂进泥土，重新滋养树木。 　　* 　　“喂，驰哥？能帮我拿一下我的U盘吗，我他吗不小心忘记了，现在在理发店剪头呢。” 　　“今天咱们李教授的课，不敢怠慢，我作业还在盘里。” 　　“嗯嗯，就我桌上呢。” 　　“行麻烦你了驰哥。” 　　挂了电话，李子霆稍微松口气。 　　何千千洗完他的头发，用干燥的毛巾给他擦了擦，然后示意他可以去旁边的座位等待理发。 　　现下没有需要洗头的客人，何千千擦干净手，坐到一边的小沙发上。 　　结果刚坐下没多久，余光又瞥见门口又进来一位眼熟的男生。 　　原本正刷着手机的何千千一下子起身小步走到门口，伸手撩开鬓角的碎发，“来剪头发？” 　　这四个字好像在糖水里滚了几圈似的，格外的甜腻。 　　男生点点头，笑的挺开心，“顺便来看你，给你带的奶茶。” 　　原本坐在一边看书的边陆听见动静，直起身子，抬起头朝门口看一眼。 　　男生很有眼色，买了三杯，还有边陆的份儿。 　　何千千的追求者一直很多，他见怪不怪。 　　翟高驰拿着U盘踏进理发店的时候，正巧看到门口正在害羞的两人。 　　脚步稍微一顿，然后侧身进了理发店，把U盘递给李子霆。 　　“谢了驰哥，我快好了，等等我，咱俩一起去教室。” 　　李子霆转头看他，却发现翟高驰的视线落在别处。 　　顺着视线看过去，是站在门口的洗头小妹和一个高个子男生。 　　李子霆抿了抿唇，又压下笑意，假装什么也没看到，重新摆正理发的姿势。 　　翟高驰压根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回头看了眼李子霆，又扭头看了一圈店内，才抬脚到一边的小沙发上坐下。 　　坐在沙发上的边陆正在研究奶茶的口味，没注意到旁边靠近的男生，直到感受到沙发的另外一边凹陷。 　　他下意识地站起来，“你好，洗头吗？” 　　翟高驰看他一眼，“不洗，等人。” 　　边陆看着他的眉钉，缓缓地点点头。 　　拿着奶茶四处看了一圈，客人基本上都已经坐满，于是他又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 　　沙发太小，两人靠得很近，大腿贴着大腿。 　　边陆低头喝奶茶，除了奶茶的奶香味，他又闻到了烧烤店那天夜里闻到的香水味。 　　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边陆忍不住突然出声，“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 　　翟高驰闻言，扭头看他，有些意外地说了声谢谢。 　　男生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眉眼弯弯的带着笑意，好像是真的这么觉得。 　　淡淡的奶茶香味钻进鼻尖，翟高驰摸了摸兜里的手机。 　　可惜，李子霆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 　　“驰哥！我好了，走吧。” 　　翟高驰下意识地站起身，嗯了一声。 　　边陆看着他有些慌忙地走出理发店，又扭头看了眼时间，晚课快要开始了。 　　店里的人少了一大半，趁着空闲，何千千坐到沙发上和边陆聊天。 　　手里的奶茶快要喝完，边陆一边听她的絮叨，一边喝掉最后一口，做出了简单的评价，“我觉得他看着不是很靠谱。” 　　原本在一边聒噪的何千千忽然泄气，“又不靠谱吗？” 　　“我只是感觉而已。”边陆把空了的奶茶丢进垃圾桶。 　　何千千塌下肩膀，“你每次看人的感觉都很准啊。” 　　他摸摸自己的侧脸，不说话，从兜里掏出两颗薄荷糖，递给她一颗。 　　何千千接过来，示意他往边上坐坐，给她腾个位置。 　　边陆往边上挪了一下，却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伸手拿出来，是一块看起来很贵的表。 　　“客人落下的？”何千千坐下来，探头看一眼，“看起来挺贵。” 　　“等着吧，肯定待会儿下课就来拿了。” 　　边陆点点头，也这么想，于是把手表放到一边的柜子上。 　　可惜一直等到快要关店，那个男生都没有再次出现在理发店。 　　照千千的说法，估计是压根没发现自己丢了表。 　　让他再耐心等几天。 　　压根没有联系方式，边陆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等。 　　* 　　次日，是个阴天，神出鬼没的闵弘宣又出现在店里。 　　何千千看到他，打了个哈欠，“你最近挺闲的？” 　　照以前三天两头看不着人影，最近倒是总是在店里打卡。 　　闵弘宣站在门口，闻言叼着烟看她一眼，然后掐掉烟头，大摇大摆地进了店。 　　何千千也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就有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六六，我最近是不是晒黑了一些啊？” 　　边陆扭头看他一眼，黑色的半高领毛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来的皮肤白的晃眼，于是他实话实说，“没有。” 　　“是吗？”何千千举着手里的镜子，又仔细检查自己的妆容。 　　闵弘宣靠在门口的柜台边，眯着眼睛瞅着她，背着外面的夕阳，神色看不清。 　　但边陆猜，多半是无语的表情。 　　晚上下班，表哥去食堂吃夜宵，剩下的三个人一起走到校门口。 　　看到门口的白色跑车时候，何千千反应最快，惊喜地叫了一声之后就小跑着往车子那边去，跑到一半才转过头打招呼，“我先走啦！” 　　闵弘宣盯着那辆跑车，“谁啊？” 　　边陆也好奇地看，认出坐在驾驶座的就是昨天来店里送奶茶的男生，“千千最近认识的男生，好像是个模特。” 　　话音刚落，两人就看到车上下来一个高个子男生，十分绅士地帮何千千开了车门。 　　边陆听见闵弘宣冷哼一声，充满不屑。 　　“行了，我也走了，你早点回去。”闵弘宣伸手摸摸他的头发，转着车钥匙走向一边停着的摩托。 　　边陆看他带上头盔，随着摩托响亮的轰鸣，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边陆收回视线，正打算继续往回走。 　　口袋里的手机先他一步，震动不停。 　　看到熟悉的手机号码时，他下意识地抿唇，变得有些紧张。 　　“喂。” 　　“你干嘛不回消息？”大哥边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边陆张了张嘴，还没等他回答，那边便又继续道：“先给我转1000块钱吧。” 　　“我…” 　　可惜那边显然没打算听完他的话。 　　他好像只是来下达一个命令，并不需要回答。 　　电话嘟的一声被挂断，边陆站在原地。 　　路边橙黄色的灯光显得世界模糊，头顶的风吹过头顶还未掉光的梧桐叶，除了冷还有沙沙的响。 　　却不觉得吵闹，只觉得寂静。 　　 第7章 　　晴了没两天的天气今天又开始转阴，隐隐有些下雨的势头。 　　柜子上放着的手表已经放了几天，男生却依旧没来拿。 　　何千千正好收拾柜子，疑惑地咕哝一声，“这表怎么还没拿走？” 　　靠在沙发上的边陆想起今天晚上的电影课，抬起头看了眼那只表。 　　于是临走前他仔细想了想，还是把手表揣进兜里，出发去上课。 　　田辰为了准备考试翘了课，叮嘱边陆如果点名记得给他喊到。 　　他顺着人流朝着教室走，教学楼离理发店不远，对照着学校地图，很快就到了。 　　刚坐到上节课的老位置，旁边的位置又响起椅子翻动的声音。 　　边陆扭头，看到了带着黑色帽子的男生在自己旁边坐下。 　　帽子一直压到眉毛上方，留出个性十足的眉钉。 　　好像是发现边陆一直盯着他瞧，男生转过头，向他递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这块表是你的吗？”边陆从口袋里拿出那块表递给他，“落在理发店的沙发上。” 　　翟高驰的视线下滑，嗯了一声。 　　“给。”边陆松口气，把手表往前递了递。 　　“谢谢。”男生接过来，挺高冷地道了谢。 　　“没事。” 　　男生伸手接过手表的时候边陆才发现，他的手上已经戴了一块全新的表。 　　这时老师走进教室，边陆的注意力回到讲台。 　　开课前先是上节课留下来的讨论。 　　老师一手举着小蜜蜂，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挑人提问。 　　看到老师朝自己抬了抬手，边陆猝不及防，着急忙慌地站起来，正好撞到翟高驰放在桌子边缘的奶茶。 　　奶茶随着响声爆开，坐在旁边的翟高驰袖子和裤子全湿。 　　老师也被吓了一跳，忙从别的同学手里借来餐巾纸。 　　注视下，边陆的脸越来越红，慌忙地擦干净桌子。 　　老师温和地让他先坐下，重新回到前排，不再抽人回答问题。 　　“对不起，”边陆小声朝着翟高驰说，仔细看了两眼又不好意思，“好像都湿了……” 　　他想起男生刚才被奶茶淹没的手表，又忙问：“手表呢？” 　　手表的屏幕黑漆漆一片，边陆心一坠。 　　翟高驰看他的小表情，伸出食指碰了碰屏幕，随着屏幕亮起，“防水。” 　　“噢……那就好……”原本紧张耸起的肩膀放松一塌，边陆点点头。 　　翟高驰捏着湿透的纸巾，又低头看了眼湿掉的衣服裤子，“得换衣服。” 　　课前讨论并没有讨论多久，老师很快就关了教室所有的灯，开始放电影。 　　边陆跟着男生，从教室后门出来。 　　一下子从温暖的大教室走到飘着风的室外，边陆拎着垃圾的手，稍微缩了缩。 　　翟高驰骑着电动车停到旁边，朝他抬抬下巴。 　　电瓶车小小一辆，坐着两个男生有些勉强。 　　两个人靠的紧紧的，边陆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香水味。 　　顺着夜风一阵一阵的传进鼻尖。 　　没什么阻碍地进了宿舍楼，边陆跟在男生后面，正在犹豫的时候，听他说了声“没人”，然后就推开了门。 　　进了宿舍后男生利落地打开衣柜，开始换衣服。 　　边陆站在门口，看他开始脱衣服，转身把门关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A大的宿舍，他有些好奇地看了一圈，然后视线落到正在换衣服的男生身上。 　　脱了衣服的身材看得出经常锻炼的痕迹，练得刚好的肌肉和完美的身材比例。 　　男生背对着他，肩胛和背部的肌肉随着换衣服的动作鼓动。 　　边陆毫不避讳地朝他看。 　　男生转过身拿裤子，正好看到边陆的视线。 　　干净的，目不转睛的。 　　好像还有隐隐一丝崇拜的意思。 　　原本流畅的动作忽然别扭起来，翟高驰咳了一声，一边加速换完裤子，一边问他，“你叫什么？” 　　边陆依旧盯着他瞧，“边陆。” 　　“你呢？” 　　“翟高驰。” 　　边陆点点头，看他已经换好的衣服裤子，“给我吧，我洗干净再给你。” 　　翟高驰动了动唇，好像犹豫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现在咱们再溜回去吗？”边陆看了眼时间，“老师还没点名。” 　　翟高驰想说不用，那老师一学期下来点名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稍微想了想，又点点头。 　　于是两人再次挤在一辆小毛驴上，风驰电掣地穿越半个校园，先是把脏衣服放到理发店，然后又回到了放电影的教室。 　　并列坐在一起，看完了一部经典的周星驰电影。 　　看电影的时间总是不像上课那样漫长，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一部电影结束。 　　周围急着冲出教室的学生熙熙攘攘，翟高驰低头问他，“载你，回理发店？” 　　边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他，“顺路吗？” 　　“嗯，我去食堂。” 　　“那好。” 　　骑着电瓶车的时候翟高驰好像突然想起来似地问他，“你溜出来，没问题吗？” 　　“没有，老板知道的。”夜风有些大，声音有些听不清，边陆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往前凑了凑。 　　“嗯。”翟高驰不再说话，将小毛驴的速度放缓了些。 　　到了理发店门口，边陆从小毛驴上下来，“谢谢，记得来拿衣服。” 　　“嗯。”翟高驰依旧是一个酷酷的嗯。 　　边陆看着他的小毛驴往旁边拐了个弯，停在食堂的入口处。 　　走进理发店，他换上轻便的外套，开始工作。 　　店里挺热闹，客人不少。 　　不知道认真工作了多久，边陆一边擦干净手，一边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 　　快十点。 　　坐在对面的何千千正好也洗完最后一位客人，擦干净手后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手机，脸上还带着些笑意。 　　注意到了边陆的视线，她笑眯眯地抬起头看他一眼，然后又抬手晃晃手腕上的手链。 　　细细的一条链子挂在纤瘦的手腕上，随着动作一闪一闪发着光。 　　“别人送你的？”边陆问。 　　何千千点点头，好像被挑起了话题，“那个模特男生送我的。” 　　今天闵弘宣也在，闻言走过来，轻飘飘地扫了眼她手上的链子，“几百块的链子有什么好开心的。” 　　可惜何千千耳力不错，闻言瞪他一眼。 　　闵弘宣倒不再说话，只是又看了几眼她的手腕。 　　“周末他还约我出去玩儿了。”何千千低头又欣赏起自己的手链。 　　“周末？表哥能让你请假吗？”边陆往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好奇地问。 　　何千千扁嘴，“还在打商量。” 　　边陆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笑眯眯地和客人聊天的程逸阳，小声嘀咕。 　　“那估计不好商量。” 　　* 　　如边陆所想程逸阳确实还是没那么好商量，周末早晨，边陆照例在理发店看见了何千千。 　　“没请成？”他把包子递给她。 　　“嗯……没事，我晚上下班了出去。”何千千朝他扬扬眉，从他手里接过包子。 　　“下班之后那很晚了。” 　　“嗯。”何千千点点头。 　　边陆看她表情，“那你注意安全。” 　　“放心啦，帮我保密哦。” 　　边陆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拆开包装塞进嘴里。 　　薄荷清新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边陆听到脚步声，眯着眼睛朝门外看去。 　　高的身影逆光走进店里，走得近了，才看清来人的脸。 　　何千千看了眼门口站着的高大男生，下意识地站起身，“你好，洗头还是理发？” 　　边陆看到翟高驰，忙从沙发上坐起来，“来拿衣服吗？” 　　翟高驰走近了些，“嗯，顺便洗头。” 　　何千千打量几眼男生，识相地往后撤了撤。 　　边陆闻言点点头，顺手拿了放在一边干净的毛巾。 　　翟高驰高大的身材躺在沙发椅上依旧憋屈，那股好闻的香味再次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见他闭上了眼，锐利的视线被收敛，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许多。 　　边陆没那么紧张了，还有时间仔细打量起那个眉钉。 　　闭着眼睛的翟高驰感受到身后的呼吸近在咫尺，传到鼻尖的味道是干燥又清新的味道，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道。 　　他不排斥这个味道，甚至觉得有些好闻。 　　耳边是缓缓的流水声，温热的水流触到头皮，翟高驰听见他问：“水温还好吗？” 　　“嗯。” 　　温热的水流伴着轻柔的按摩，他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一边的何千千慢吞吞地喝着奶茶，朝着躺在床上的男生打量。 　　墙上程逸阳九块九买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走表的声音落在安静的理发店。 　　顺利地洗完头，边陆用毛巾给他擦干头发。 　　偏偏毛巾一角不小心住眉钉，吓得他松手，“对不起！” 　　“疼吗？”边陆弯腰凑近了，仔细看他的眉钉。 　　男生的脸忽然近了，翟高驰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看了一会儿，回过神地翟高驰单手撑住座椅坐起来，自己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没事。” 　　边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然后示意他坐到旁边，“我给你吹头发。” 　　翟高驰的湿法胡乱散在额前，滴滴答答地还留着水。 　　边陆又给他细细擦了一遍。 　　温暖的风吹过来，嗡嗡的噪声瞬间淹没其他的声音。 　　吹风机的声音很躁，翟高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视线又慢慢地往上挪。 　　边陆认真地看着他，一手举着吹风机，一手轻柔地拨弄他的头发。 　　 第8章 　　门口的程逸阳看着电视剧正是入迷。 　　何千千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奶茶，玩一会儿手机，又抬起头看看两人。 　　男生头发短，吹头的时间很快，吹完头发，边陆又把已经洗干净的衣服递给她。 　　翟高驰朝他点点头，没多说别的，然后付钱走出了理发店。 　　何千千从沙发上坐起来，好奇地看着男生的背影。 　　“你新交的朋友？” 　　边陆把电影课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何千千点点头，又重新靠回沙发，简单评价：“长得很帅。” 　　这天晚上的后半夜下起了雨。 　　密实的雨声落在地面，拍打着窗玻璃，不间断的雨声让夜晚变得不再那么静谧。 　　边陆侧躺在床上，盯着窗户上不断下滑的雨丝。 　　雨声响了很久，直到他入眠。 　　次日被欢快的闹钟吵醒时，屋子里依旧昏暗一片，外面的雨声滴滴答答，雨下了一夜，还没停。 　　一整夜的雨，天气冷得很快。 　　边陆打开衣柜，站了一会儿，拿出里面的黑色外套。 　　到了客厅，正好瞧见还穿着睡衣、睡眼朦胧的程逸阳。 　　“今天天冷，多穿点啊。” 　　大概只是正好出来上厕所，程逸阳说完，便又眯着眼睛进了厕所。 　　边陆低头再次看了眼天气预报，从柜子里拿出两把伞，其中一把放在玄关。 　　一走出单元楼，细雨便伴着风迎面而来，刺骨的冷从四面八方渗进来，即便是已经穿了衣柜里最厚的外套，好像也无济于事。 　　昨日还零星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今日已经全部湿漉漉地铺满地面，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树在灰蒙蒙的天空上，凛冽的风从中穿过，留下呼呼的响。 　　到食堂的时候，头发和衣服已经半湿，边陆皱着眉收好雨伞，一边草草擦干身上的水珠，一边往窗口走。 　　因为是下雨天，今天在食堂吃早饭的学生少了很多。 　　边陆端着餐盘在老位子坐下，又仔细擦干身上的水珠和湿掉的头发。 　　餐盘碰到桌面发出轻响，闻声边陆抬起头，看见了刚坐下的翟高驰。 　　“早。”他朝边陆点点头。 　　“早上好。”边陆下意识地回了一个笑容。 　　男生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雨水顺着外套缓缓滑下，却丝毫不见洇湿的痕迹。 　　“你的外套是哪里买的？”边陆好奇地问。 　　翟高驰见他看了自己许久，没想到最后问的是这个问题，稍微愣了愣，他低头看了一眼。 　　早上出来的急，他只记得自己随手拿了一件冲锋衣。 　　“附…附近的商场。”翟高驰说完，抿了抿唇，歇了想再解释清楚些的念头。 　　边陆还在盯着外套看，丝毫没注意他话语间不自然的停顿。 　　“水珠都不会渗进去。”他好像只是在单纯地阐述自己的发现。 　　“嗯。”翟高驰看着他。 　　视线慢慢从他圆圆的眼睛落到他的外套。 　　虽然是黑色的外套，但已经洗的发白，因为雨水洇湿的痕迹而变得深深浅浅。 　　握着筷子的手冻得有些发红，刘海也是湿湿的还挂着水滴。 　　边陆看到从对面推过来的豆浆，不解地看他一眼。 　　“还很烫。”翟高驰顿了顿，“你捂手吧。” 　　边陆思考了一下，“那等不那么烫了我再还你。” 　　翟高驰看到着他环着杯子的手，点点头。 　　边陆一边捂手，一边有些好奇地问：“你今天早课吗？” 　　“嗯。” 　　“真倒霉。”边陆说着侧头看了眼食堂窗外。 　　雨还在下，甚至还有变大的趋势。 　　很少有人会陪边陆慢吞吞地吃早餐。 　　他吃饭很慢，但正巧翟高驰似乎也是。 　　两人吃完饭，又并排走到食堂出口，雨幕下的校园看起来雾蒙蒙的看不清。 　　冷风迎面一吹，边陆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翟高驰看了眼外面的雨，又看了眼旁边的边陆。 　　把身上的冲锋衣脱下来随意丢到边陆头上。 　　外套短暂地遮住视线，反应过来的边陆忙扯下外套，却看见他已经撑伞走到了雨幕下。 　　彼时钟楼的钟声响起，上课了。 　　边陆喊了一声，翟高驰似乎没有听见，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浓重的雨幕里。 　　外套对他来说有些大，戴上帽子之后罩得严严实实。 　　原本湿了快一半的棉外套，终于不用被淋湿更多。 　　到了理发店，他把这件外套挂到角落的衣架上。 　　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才慢吞吞地挪动步伐。 　　下雨天的理发店客人很少。 　　直到程逸阳来店里之前，都没什么人。 　　“来，赶紧换上。”程逸阳雨衣都来不及脱，站在门口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边陆。 　　见他接过去，程逸阳才开始脱下自己的雨衣，一边还不忘唠叨：“你雨衣要好好穿，像我这样穿的严实一点，就不会淋那么湿。” 　　边陆把身上潮湿的棉外套脱下来，换上另外一件加绒的薄外套。 　　程逸阳收拾好雨衣，进了店，顺手把陆放在桌上的衣服拿起来，想叠好了放进袋子。 　　结果视线在这件旧的不成样的外套上看两眼，抿着嘴角塞进塑料袋。 　　“等过两天带你去买两件衣服。” 　　边陆扭头看他，又摇摇头，“不用。” 　　程逸阳没说话，只是把衣服收拾好，放到了旁边的柜子里。 　　关上柜子直起身，正好瞧见挂在一边衣架上的冲锋衣。 　　程逸阳伸手看了看衣服的标，又打量了一下这衣服的大小。 　　“这衣服哪来的？” 　　边陆回头，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于是随口说：“朋友借我的。” 　　“交新朋友了？”程逸阳看这衣服的标，不便宜。 　　“嗯……”加了联系方式，勉强也算是朋友了吧…… 　　“挺好，在大学就该多交一些同龄朋友。”程逸阳闻言，开心地点点头。 　　店门随着一阵冷风被推开 ，闵弘宣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从雨幕走进店里。 　　程逸阳看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 。 　　“她请假。”好像猜到他要问什么，闵弘宣一边收伞一边道。 　　“这丫头又干什么去了？” 程逸阳把剩下那俩包子拿过来，熟练地揭开塑料袋咬了一口。 　　“昨晚上和人喝酒，大半夜才回来。” 　　程逸阳皱起眉，“喝酒？！都和谁一起啊？她才几岁？” 　　边陆夹在两个人中间看眼色。 　　果不其然，闵弘宣的眼神朝他看过来，杨扬下巴，“弟弟可能认识。” 　　“嗯……”边陆看到程逸阳看向自己的视线，“就咱这学校的学生。” 　　程逸阳原本皱着的眉头松下来， “都大学生，没事。” 　　表哥总是对大学生有一种天然的滤镜。 　　果不其然，边陆看到了闵弘宣无语的表情。 　　上午的雨停后，天空少见的出现了两条彩虹，一深一浅，挂在天空的东面。 　　看着重新开始放晴的天空和好看的彩虹，边陆打算去还掉男生借给他的冲锋衣。 　　顺着上次的记忆走到男生宿舍。 　　这是第二次来，所有的陈设对他来说还是很新鲜。 　　一边看一边走，真的到宿舍门前的时候又有些紧张。 　　敲门后，来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男生。 　　男生上下打量他两眼，“找谁？” 　　边陆拎着衣服，“翟高驰。” 　　“刚走，去篮球场了。”说完，便不客气地合上了门。 　　边陆被关门声吓了一跳，反应一会儿，又转身往楼下走。 　　篮球场离这栋宿舍楼不远，还没走近，球场上热闹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球场场地不小，边陆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怀疑自己能不能在这么多人里头找到翟高驰。 　　想了一会儿还是站在球场入口处的自动贩卖机旁边，给翟高驰发了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正巧是翟高驰喝水的间隙，他回复的很快、 　　没等多久，边陆就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过来了。 　　已经深秋，打球打得火热的男生依旧是单薄的篮球服。 　　等翟高驰走近了些，边陆把手里的衣服袋子递过去，“谢谢。” 　　翟高驰没接，看了眼又转过身，一边在贩卖机上点饮料，一边说：“不用，送你了。” 　　边陆摇摇头，“还是还你。” 　　矿泉水从贩卖机里滚下来，发出沉闷的响，翟高驰弯下腰拿出来，扭开盖子灌了几口。 　　贩卖机里透出的亮白色灯光照着两个人。 　　沉默一会儿，翟高驰还是伸手接过来。 　　然后又把另一只手里的饮料递给边陆。 　　边陆一边把袋子递过去，一边下意识地接过饮料。 　　听到翟高驰朝他说了声走了，又抬起头朝他摆摆手。 　　等再次低头，才发现手里握着的是一瓶红色的罐头旺仔。 　　周围打球的呐喊声音渐远，风穿过耳畔， 　　睁着大眼睛的旺仔小男孩正无辜地看着自己，边陆抿唇。 　　然后又忍不住笑了声。 　　 第9章 　　下了几场雨之后，气温一下子降下来，原先挂在枝头那些摇摇晃晃的叶子也彻底落光了，风声里少了树叶的沙沙声，只剩下风穿过枝干的呼声。 　　何千千今天没有直播，心不在焉地工作了一上午，午饭也没有吃几口，现在趴在小沙发上，撑着下巴发呆。 　　边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了一会儿书，又抬起头看她两眼。 　　过一会儿，他终于发现她空落落的手腕。 　　“你的手链呢？” 　　何千千瞥了眼自己的手腕，语气轻飘飘地：“摘了。” 　　“朋友说是假货。” 　　边陆也不懂真货假货，还没想好说什么，何千千又长长地叹口气。 　　“你说他为什么会买假货呢？”何千千靠到沙发上，“我觉得他看起来挺有钱的啊。” 　　边陆忽然想起她还和这个男生出去喝酒的事情，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听说你还和他们喝酒去了？” 　　“闵弘宣和你说的？”何千千看他一眼，直起身子，“没有啦，你听他瞎说，只不过我以为我喝的是饮料，结果是果酒，但是度数很低啦。” 　　“再说，鬼知道他怎么也正巧也在那，我还没喝完一杯就被他拽出来了。” 　　语气间还有许多对闵弘宣的不满。 　　边陆忍不住帮闵弘宣说话，“他担心你嘛，你都还没成年，怎么进的酒吧？” 　　何千千又心虚地抿抿嘴角，“那个男生说他有认识的人，反正就进去了……” 　　“我觉得这人不好……”边陆实话实说。 　　何千千叹了口气，重新在沙发上躺下，再没多说什么。 　　这时从隔壁店里溜达回来的程逸阳正巧进来，听见这一声叹息，“小小年纪唉声叹气什么？” 　　闻言何千千忙坐起身，摇摇头。 　　“行了，收拾一下，晚上去吃饭，顺便给六六买两件外套，”程逸阳拿起扫把，“明天降温了。” 　　听见今天不仅能提早下班还能蹭饭，原本忧郁的何千千总算稍微开朗了些。 　　程逸阳提前关了店，开车带着两个小孩去城里吃饭。 　　车里放着符合表哥品味的歌曲，冷静的导航声音时不时地响起。 　　何千千坐在旁边扑散粉，细细的粉簌簌地掉下来，白茫茫地洒在空气里。 　　边陆伸手挥了挥，又无聊看了会儿，最后扭头看向车窗外。 　　今天依旧不是一个好天气，灰蒙蒙的天，密密的雨丝砸在车窗，玻璃上的雨滴汇聚成流，最后化成一道水痕。 　　天气冷的天，大家都想吃热腾腾的火锅。 　　何千千没吃几口就说饱，最后还是边陆和程逸阳包圆了剩下的菜。 　　出了火锅店，又穿过这长长的美食一条街，三个人一起绕进了附近的服装城。 　　晚上，无论是美食街还是服装城都很热闹。 　　门口的大爷抱着保温杯，低头光顾着看视频，响亮的音乐埋在周围人群的嘈杂声里，倒是显得并不突兀。 　　人太多，里头挤来挤去，像是快要烧开的水壶。 　　服装店的老板娘都热情的过分，直夸边陆长得好看。 　　男生天然对逛街没太大兴趣，没过一会儿，程逸阳就蹲到外面抽烟去了。 　　嫌吵。 　　挑衣服何千千是主力。 　　何千千讲价本领好，挑的两件外套一番话磨下来价格都不高。 　　最后抽了半天烟的程逸阳看见边陆从服装城里出来，连忙掐掉手里的烟头，笑眯眯地点点头，“好看。” 　　回城路上雨稍停，何千千没跟着一起回，说是和朋友一起约了种睫毛。 　　天空的乌云稍稍散开，露出白白的肚子，空气里都是淡淡的草木香气和湿润的泥土气息。 　　新买来的外套已经穿在了身上，边陆低头看了眼，又看了眼路边的小花。 　　小花像是嵌在泥泞的砖缝里，玫红的颜色在青灰色的背景下尤其显眼。 　　突然想起来以前每次新年的时候，妈妈就会抱过来的一堆不知道哪里来的旧衣服。 　　现在想想，大概一半是大哥剩下的破衣裳，一半是别家不要的旧衣服。 　　总之既不合身也不好看，甚至还有些脏。 　　小五每次都霸道地先把还算完好衣服挑走，剩下的那些散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更加破旧。 　　“在看什么？”程逸阳忽然撞了撞他的肩膀，然后顺着视线往下看，“这么冷的天这咋还开了朵小花？” 　　“还挺好看……走了。” 　　边陆回过神，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去看了看那多小花。 　　刚下过雨的缘故，花瓣上的雨滴显得更加晶莹。 　　闪闪的，好像玫红色绸缎上的水晶。 　　* 　　“你是在理发店上班吗？”李子霆往前倾着身子，越过中间的翟高驰，好奇地看着坐在另一侧的男生问。 　　“嗯。”边陆点点头。 　　“噢……”李子霆点点头，眼神转了转，又小声问：“诶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儿叫什么？” 　　不过还没等边陆回答，就被讲台上的老师打断。 　　正式开始上课，按照惯例，老师又提问了上节课留下的小讨论。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李子霆只好可惜地靠回自己的椅背。 　　电影正式开始后，乌漆嘛黑的一片，他也没再找到开口的机会。 　　不过到底是熬不过心里的好奇，电影课结束的时候，李子霆又忍不住侧头问边陆，“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 　　晚课结束的时间是八点半，边陆摇摇头，“还得去上班。” 　　“这样啊……”李子霆有些可惜地点点头，“那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一直没说话的翟高驰终于看了一眼李子霆。 　　“你是说何千千吗？”边陆问。 　　“嗯嗯，就和你一起在店里的女孩儿，她几岁了？” 　　“十八了。”问及年龄，边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稍微瞄了一眼旁边的翟高驰。 　　“那和我们差不多年纪。” 　　“嗯……”边陆点点头，又仔细看了李子霆两眼，以为他对何千千有意思。 　　果然，他又听见李子霆问：“她有男朋友吗？” 　　“没有。”边陆实话实说。 　　翟高驰感受到李子霆的手肘悄悄碰了碰自己，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 　　三人走到岔路口，边陆先和他们道别，挥挥手，就顺着人流朝理发店的方向去了。 　　李子霆站在原地，又拍拍翟高驰，“驰哥，咋样？够兄弟吧？都给你问好了，没对象！” 　　“……”翟高驰闻言，终于明白这小子问东问西是在干什么。 　　他抽抽嘴角，无语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子霆看他这幅表情，还以为是他不好意思，“怎么了？干嘛不好意思？都是我帮你问的，指不定人弟弟还以为是我对那个洗头妹妹有意思呢。” 　　翟高驰懒得多说，摁了摁手里的电动车钥匙，“走了。” 　　李子霆一边追上去，一边说：“诶讲真的，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 　　* 　　到了理发店，何千千早就准备好和他接班了。 　　嘴唇是刚涂的唇釉，亮晶晶的闪着光，看到边陆进店，一下子开心地站起来。 　　“OK！下班！” 　　于是边陆招呼也没来得及打一个，何千千就像只花蝴蝶似地飞出了理发店。 　　程逸阳用毛巾擦干手，看了一圈店里，好像自言自语似地，“其实有时候人不多，也可以经常搞搞轮班，也挺好，你们偶尔几天还能提早下班。” 　　店里没什么人，程逸阳叠好毛巾放到一边，“今天的电影好看吗？” 　　“嗯。”边陆点点头。 　　两人聊了些有的没的，又在关门前接待了一两个学生。 　　下班的时候，程逸阳从今早带过来的塑料袋里拿出一条围巾让边陆戴上。 　　晚上的雨停了，风却依旧很大。 　　等到了家，脸还是被吹得有些发红。 　　边陆一边摘下手套，一边摸了摸乱蹦乱跳的发财。 　　“哥，我去溜溜发财吧。” 　　“现在？”程逸阳看看手表，又看了看窗外，“风还这么大。” 　　“没事。”边陆摸摸发财，又打开玄关的柜子拿出狗绳。 　　程逸阳没多劝，只叮嘱他当心感冒。 　　发财一到楼下，就先解决了狗生几件大事。 　　解决完了，又熟门熟路地朝小吃街走。 　　它最喜欢去那边翻垃圾。 　　晚上十一点的时间，小吃街还非常热闹，这个时间点已经见不着几个学生的身影，大部分是附近的居民和工人。 　　烧烤炸串火锅的香味走街窜巷，勾着人的馋虫。 　　坐在马路牙子边上的李子霆有些喝醉了，絮絮叨叨地和翟高驰分享自己的追求经验。 　　翟高驰一边玩手机，一边点头。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他诶了一声。 　　翟高驰抬头看向他，还以为他终于打算结束演讲，只见他原本就有些迷蒙的眼睛眯了眯。 　　“那是理发店的弟弟？” 　　“大半夜的出来遛狗？”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边陆正站在垃圾桶旁边，看着那只叫做发财的小土狗。 　　在垃圾堆里钻来钻去。 　　一阵风吹过来，零落的垃圾又被吹远了些。 　　小土狗颠颠地跑过去。 　　连带着身后的边陆也跟着跑。 　　跑地近了，边陆也发现了正坐在马路牙子边上吃烧烤的两人。 　　 第10章 　　这么冷的大半夜在烧烤店外面马路牙子上吃烧烤的人实在不多。 　　一眼望去，就他们两个人。 　　“弟弟，一起来吃烧烤啊！”李子霆很高兴地朝他招招手。 　　头脑简单的发财，还以为是招呼它出去吃炸串，甩着尾巴当即就要冲过去。 　　边陆猝不及防被发财带了个踉跄。 　　发财极有目的性地冲到翟高驰腿边，用脑袋蹭了蹭男生的裤腿。 　　翟高驰伸出手摸了摸发财的脑袋，换来了更欢乐的触碰。 　　拿了一串鸡肉串，翟高驰看向边陆，“可以吃吗？” 　　“嗯。”边陆点点头，发财很好养。 　　不过喂之前翟高驰还是把鸡肉串上过多的酱料抹掉大半，才撕碎了喂给发财。 　　发财眼巴巴地看着鸡肉串，又看向他。 　　边陆忍不住提醒，“你要放到地上，它才愿意吃。” 　　发财动动前爪，又急切地吐吐舌头。 　　翟高驰反应过来，但还是扭头找了一次性餐盒的盖子，垫在地上，又把鸡肉放了上去。 　　李子霆又喝了一口酒，眼睛迷瞪瞪的，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 　　边陆这才想起来问，“现在已经过宵禁时间了吧，你们怎么还在这？” 　　翟高驰搬来旁边的板凳，示意他坐下，又言简意赅地解释：“他发疯。” 　　边陆坐到一边，又看了眼李子霆，也不再多问，换了个话题：“你们待会儿怎么回宿舍？” 　　翟高驰摇摇头，“住酒店。” 　　一串鸡肉串很快就吃完，发财摇摇尾巴，更加热情地往翟高驰身边靠。 　　“最后一串。”边陆把它从人家脚边薅过来。 　　对面的李子霆好像彻底醉了，趴在桌上哼哼唧唧，大概已经失去了意识。 　　时间很晚了，没坐多久，边陆也打了个哈欠。 　　“你住在附近？”翟高驰忽然问他。 　　边陆嗯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住的单元楼，“那一栋。” 　　翟高驰抬头看了一眼，伸手摸了摸发财的脑袋。 　　大大的手掌罩住发财的小脑袋，发财感受到触碰，抬起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周末晚上。” 　　“看电影吗？” 　　翟高驰依旧看着发财，继续补充，“有新电影。” 　　两人并排坐着，一起逗着发财。 　　边陆想了想，点点头，“这周末我可以早些下班。” 　　翟高驰的外表和他的性格相差很大，用手机聊天的时候不像看起来那么冷酷，很有趣。 　　确认他带着发财安全回到家之后，又主动谈了许多别的话题。 　　边陆捧着手机，第一次觉得和田辰以外的人聊天很有意思。 　　看到对面递过来一个嗯嗯的表情包，边陆看着屏幕上那个可爱的表情包，有点联想不到男生那个带着眉钉的形象。 　　边陆犹豫一会儿，“你呢？和你的朋友到酒店了吗？”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边陆看着动来动去的表情包发了会儿呆，手机忽然振动。 　　“到了。” 　　看着对面又递过来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狗表情包，边陆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挑的表情包。 　　总觉得长得有些像发财。 　　* 　　周末有了约，就连等待的时间也变得快乐。 　　阴雨天结束后的日子开始放晴，气温却如程逸阳所说，一下子冷下来。 　　大概是因为骤降的气温，这周回家拿衣服的学生很多。 　　店门口刷拉拉的行李箱声音，一天下来，似乎没有停过。 　　这几天闵弘宣又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 　　没客人的时候，店里只剩下何千千的直播声音。 　　至于程逸阳，也不知道去了哪家店里侃大山。 　　墙上的时钟一圈一圈地转。 　　手里的漫画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沉，躺在沙发上的边陆慢慢合上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得很沉，就连手里的漫画书掉在了地上也没发现。 　　周五傍晚的校园很安静，夕阳的橙光洒在地上，偷偷从门口斜进一两束，耀眼又恬淡的光，照到店里头各处都泛着橙色的光。 　　校园里头的草木香浓郁，随着缓缓的秋风散到各个角落。 　　带着草木味道的风一阵一阵的吹进来，有些冷，睡了好一阵的边陆动了动腿，蜷缩得更紧了些。 　　迷迷糊糊地又动了动手，边陆微微睁开眼看看身上的毯子。 　　琢磨着何千千什么时候还变得挺贴心。 　　等彻底睡醒的时候，店里已经亮起了灯。 　　程逸阳被电视剧逗得哈哈笑。 　　边陆刚坐起身，就听见他问：“醒了？” 　　“赶紧过来吃饭。” 　　边陆揉揉眼睛，慢吞吞地起身过去。 　　坐下一会儿，又觉得哪里不对，朝店里看了一圈，“千千呢？” 　　“这丫头啊？下午看店里没啥人，跟我请假了。” 　　“哦……”边陆点点头，又看了眼沙发上的毯子，“那哥你把她毯子盖我身上了？” 　　程逸阳闻言，摇摇头，“没啊，我哪敢随便动她东西。” 　　“你自己迷迷糊糊给自己盖的吧？” 　　边陆也已经记不清，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只当自己确实睡迷糊了。 　　* 　　周末是个好天气，澄清的蓝天，万里无云，像是一望无际的碧海。 　　边陆提前和表哥请了假，时间一到，就迫不及待地朝约定的地方去。 　　小跑的时候，他才理解何千千每次出去玩的心情。 　　到的时候周围没人，边陆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想发消息询问。 　　正巧身旁的车响起两声响亮的喇叭声，他扭头，看见翟高驰从车里下来。 　　“上车吧。”翟高驰歪了歪头。 　　“这是你的车？”边陆有些惊讶。 　　翟高驰点点头。 　　等上了车，边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车子内部，“你好厉害。” 　　刚上大学就已经能自己开车上路。 　　大概没有人能抵挡真诚的夸奖，翟高驰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角，一边扭头看着窗外，一边单手打方向盘。 　　“中间的奶茶，”翟高驰稍微一顿，又继续说：“给你的。” 　　边陆闻言，这才看向两人中间放着的奶茶，“谢谢……” 　　翟高驰要比他看起来温柔得多。 　　他原本以为翟高驰还会叫上李子霆，现在一看，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车里重新变得沉默，边陆喝了一口奶茶，“好喝。” 　　翟高驰又只是嗯了一声。 　　边陆握着奶茶，扭头朝他看了眼。 　　发觉他在现实生活中好像特别不爱说话。 　　几个字能表达完的意思，绝对不会多废话几句。 　　于是两人一路安静地到了商场。 　　周末的电影院人不少，熙熙攘攘的几乎一个转身就快要找不见同行的人。 　　尤其是取票机和吧台周围的人更盛。 　　边陆在原地等翟高驰取票。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他拿着一桶爆米花和两张票走过来。 　　“好大一桶。”边陆看到巨大桶的爆米花，忍不住说。 　　翟高驰把爆米花递给他，“嗯，这家的好吃。” 　　边陆抱在怀里，歪了歪头，觉得根本吃不完。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两人完全沉浸在电影里。 　　这部电影到底是不负众望，很精彩。 　　结束的时候，大家似乎都意犹未尽，迟迟不肯离开，等待着末尾的彩蛋。 　　边陆眨眨眼睛，努力适应忽然的明亮。 　　直到把最后的花絮也看完，观众才陆陆续续地离场。 　　边陆跟着人流一边往外走，一边忍不住和翟高驰讨论剧情，絮絮叨叨说了一路，直到走到地下停车库。 　　没了商场内的空调，边陆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端，忍不住嘀咕：“好冷。” 　　翟高驰看他一眼，“穿的太薄了。” 　　“已经是最厚的了。”这是表哥前几天给他买的新外套中的一件。 　　车里开起暖空调，边陆又觉得暖和许多。 　　看完电影时间已经很晚，路上困倦感袭来，眼皮上下打着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彻底阖上了眼睛。 　　握着方向盘的翟高驰听到平稳的呼吸，扭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边陆的脑袋歪着，脸颊靠在安全带上，鼓鼓的两腮肉被挤出一团，看起来很好捏。 　　等边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自己的单元楼下。 　　也不知道停了多久，边陆有些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对不起，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翟高驰摇摇头，又看了眼外面，“外面很冷。” 　　“后面的外套，你穿吧。” 　　边陆看着外面草坪上被风吹得倒来倒去的野草，又扭头看了一眼放在后座的外套。 　　“又借我外套吗？” 　　语气里有些不好意思。 　　翟高驰摇摇头，“没事，你比我小。” 　　“照顾你，应该的。” 　　“……” 　　闻言，边陆有些心虚地不看他，只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第11章 　　听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翟高驰扭头看向他，“穿上吧，当心感冒。” 　　“嗯。”边陆点点头，乖乖伸手把后座的外套拿过来套上。 　　合上车门前边陆弯腰和翟高驰摆摆手，“谢谢今天请我看电影，还借我外套。” 　　边陆抿了抿唇，还是没好意思说，只是再挥挥手，“再见。” 　　车门被关上，被带进来的最后一缕风，还能闻到淡淡的薄荷味道。 　　翟高驰看着他走了一段，又回头朝他摆摆手。 　　外面的天气果然很冷，边陆挥完手又缩进大大的外套，挡住半张脸。 　　男生的外套上是一股熟悉的淡香水味，丝丝缕缕，环绕在周围。 　　走到家门口的时间很快，回过神来，已经到了门口。 　　边陆忽地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外套，想有一会儿，还是脱了下来抱在了怀里。 　　小心翼翼打开门的时候屋子里漆黑一片，他下意识地松口气，打开了灯。 　　结果躺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的程逸阳揉揉眼睛突然坐起身，眯着眼睛看向他，“回来了？” 　　“嗯……”边陆抱着外套，有些局促。 　　“今天出去买新衣服了？” 　　“没……朋友借我的。” 　　程逸阳一边点头，一边走过来。 　　看到羽绒服袖子上的标志，又仔细摸了摸，“这衣服一看就暖和。” 　　说完两人又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下来。 　　边陆不想让表哥多想。 　　明明想说前几天新买的衣服也暖和，却突然又怎么也说不出来。 　　回了房间，把外套放进柜子里，边陆合上柜门，又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 　　床头的灯光昏黄，剪着他单薄的影子。 　　灰蒙蒙的黑色影子投在柜子上，很久都没有动作。 　　* 　　“拿剪刀的手不要抖，紧张什么？” 　　“角度角度！” 　　“你这么剪，打算剪到明天？” 　　这两天程逸阳开始教边陆理发。 　　不知道从仓库哪个角落翻出几个模特头，套上网上买的假发就开始教学。 　　最初的教学总是困难的，两个人耗了快一小时，终于决定暂时放过彼此。 　　何千千不关心什么理发手艺，凑到边陆旁边，小声问他：“你前天和你那个新交的朋友看电影去了？” 　　看他点点头，何千千又点点头，“他看起来很有钱？” 　　“可能吧。”边陆也不知道。 　　“柜子里那件羽绒服也是他借给你的吧？” 　　边陆嗯了一声。 　　何千千笑了一下，又想起之前的冲锋衣，“这人挺有趣的，他总是怕你冷？” 　　边陆把玩着手里的剪刀，“没有，那天晚上确实很冷。” 　　何千千很快被说服，啧了一声，“这几天确实很冷，气温骤降，不知道搞什么东西。” 　　空气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股冷冽的气味，那股干燥的味道，好像是寒冷天气的特殊标记。 　　雨不再下，风却莫名刮起来，坐在室内听着外面呼呼的风，谁也不想外出。 　　店里的客人又因为奇怪的天气少下来，无聊的程逸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别的店里唠嗑。 　　何千千坐在门口，看着玻璃外胡乱飘着的落叶发了很久的呆。 　　边陆看着她，忽然觉得头脑简单的何千千难得装了些心事。 　　从之前开始就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在想什么？” 　　闻言，何千千转头看他，欲言又止一会儿，还是摇摇头。 　　边陆看她一副通不出气儿的样子，“你被甩了？” 　　“啥呀，没在一起……”何千千停顿一会儿，“他找我借钱了……” 　　“你借了。” 　　“不是，因为他说他奶奶进了重症监护室，他又是他奶奶带大的嘛……我……”何千千说了一串，又停下来。 　　总之话里话外使劲找补，就是借了钱。 　　“你感同身受。”边陆淡淡的语气，接上她后面的话。 　　何千千不说话。 　　“你借了多少？” 　　“……”又是一阵沉默。 　　“他不是学生吗，你试着联系一下他的老师呢。” 　　何千千眼神向下，“联系了，说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学生……” 　　边陆听她带了些哭腔，只沉了口气。 　　“报警吧。” 　　“那倒也没那么严重吧……说不定他这几天有事在忙或者别的……” 　　后面的话边陆没再听，只是等程逸阳回来的时候立刻打了小报告。 　　于是哭丧着脸的何千千被程逸阳强制带着，驱车去了警。察。局。 　　店里只剩下边陆。 　　这下轮到他看着窗外发愣，想到何千千，还是一个人生着闷气。 　　沉浸在情绪里，边陆甚至没发现走到门口的翟高驰。 　　直到门被推开，风铃响起阵阵叮铃声。 　　冷冽的风从开合的门隙间钻进来，被冷风吹到的边陆回过神，看向他。 　　反应了一会儿才问：“来拿衣服？” 　　翟高驰摇摇头，“洗头。” 　　“好……”边陆起身，招呼他进来，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住了不问。 　　男孩子这么短的头发，怎么还整天浪费钱来店里洗头。 　　给翟高驰洗头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紧张，边陆一边打松泡沫，一边问了已经想问许久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打眉钉呀？” 　　翟高驰挑挑眉，“没有为什么。” 　　“就是……想打。” 　　“疼吗？” 　　“不疼。” 　　边陆把手里的泡沫均匀地抹到发丝，闻言又洗干净手，一边擦干一边问：“我可以摸一摸吗？” 　　“嗯。”翟高驰没拒绝这个多少有些奇怪的请求。 　　温软的指腹碰上带着些许皮肤温度的眉钉，奇异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边陆的动作轻轻的，仿佛是怕弄疼他。 　　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边陆收回手，“你的眉钉很特别。” 　　末了又沉默一会儿，好像是在脑海中搜寻形容词，“很衬你。” 　　翟高驰从喉间发出一声嗯，没多说别的。 　　于是两人又安静下来。 　　只有店里那个廉价的闹钟声，滴答滴答地在响。 　　外面大风的呼呼声隔绝在外，耳边只有温热的水流声。 　　“水温会太高吗？”边陆歪头，看了眼翟高驰很红的耳朵。 　　“刚好……” 　　听到回答的同时，边陆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耳朵，“你的耳朵很烫，要是水烫的话告诉我。” 　　翟高驰嗯了一声，喉结上下滚了滚。 　　直到吹干头发，店里依旧只有他们两人。 　　最后都很无聊的两个人一起坐在小沙发上。 　　边陆和他分享自己平时喜欢看的书。 　　翟高驰靠在沙发上，侧着脑袋看着他手里的书。 　　刚吹干的碎发散在眼前，好像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边陆絮絮叨叨的声音落在耳边。 　　一边听，他的嘴角慢慢勾起来。 　　看起来安静的人。 　　其实很啰嗦。 　　“给。”边陆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铁罐头。 　　使力打开，露出一罐的蓝色薄荷糖。 　　翟高驰总算知道，他身上那股隐隐的薄荷味道，是从哪里来的了。 　　 第12章 　　薄荷糖的味道好像是掐开的新鲜薄荷叶，淡淡的甜味融化舌尖的无味，清新的味道在口腔弥漫。 　　店外狂风大作，屋内却一片安静，书页的摩擦声时不时响起，伴着边陆轻声的解读。 　　边陆絮絮叨叨地讲了许久，想起来扭头看看翟高驰的反应。 　　转头过去，才发现翟高驰的脸近在咫尺。 　　面对面的两人，好像呼吸都交织，男生的碎发落在睫毛上，睫毛长长的好像一把小刷子。 　　边陆向来喜欢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你的睫毛好长。” 　　翟高驰闻言，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眼睛变得弯弯的，带了些笑意：“是吗？” 　　边陆点点头，夸完又扭过头，重新看起书。 　　他很快就重新沉浸到书本。 　　好像对他来说，夸奖只是夸奖，是不带任何其他感情的。 　　翟高驰坐在旁边，手撑在沙发靠背，以他的角度只能看着他鼓鼓的脸颊。 　　动了动长时间曲着的腿，薄荷糖在舌尖化成小小一粒。 　　临出发去上课前，翟高驰揣了一兜子的薄荷糖，顺便套上边陆还给他的羽绒服。 　　他走了没多久，程逸阳就载着何千千回来了。 　　何千千像一只没了气的气球似的，扁着嘴不说话。 　　程逸阳则是蹲在店门口，郁闷地掏了支烟。 　　风很快就把烟吹散，无影无踪。 　　虽然说表哥相信警察的办案能力。 　　但是在何千千完全无法提供那个男生真实信息的情况下，自然还是很难有结果。 　　低沉的气氛持续了几天，消失了一段时间的闵弘宣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回来，载着大家一起出去吃饭。 　　就连郁闷了几天的何千千看到闵弘宣的新车，也忍不住问：“你这段时间抢银行去了？” 　　“朋友借的。”闵弘宣握着方向盘。 　　“哦……”何千千失望地靠回后座。 　　边陆不认识什么车牌，只觉得坐着确实很舒服。 　　车窗外的霓虹灯一路变换，一路开到市中心，在附近停车场停下。 　　闵弘宣选的是一家烤肉店，他们来得早，里头人还不多 　　边陆和何千千照例只是专心吃饭，一边听着另外两人的闲聊。 　　程逸阳和闵弘宣干了一杯，抿着嘴瞥了眼何千千。 　　边陆预感不妙，果然，下一秒两人的话题就转向了何千千。 　　他下意识地看向看向旁边。 　　神色竟然比想象中冷静很多，好像听不见似地自顾自的吃烤肉，面不改色。 　　闵弘宣也没有惊讶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喝了口酒。 　　“只能当买个教训呗。” 　　“年纪轻嘛，都比较容易被骗。” 　　程逸阳闻言，莫名摸摸鼻子，掩饰涌上来的笑意，然后点点头，附和：“嗯，也是。” 　　这件事情竟然就没再多提。 　　边陆看不懂他们各自的意思，一顿饭吃的迷迷糊糊。 　　吃完饭，他和何千千走在后面，才小声问：“弘宣哥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啊？也没训你。” 　　“他知道了，”何千千耸耸肩，“昨天我被房东赶出来了，因为拖欠房租。” 　　“然后他正好回来了嘛……” 　　边陆大概听懂了意思，“那你现在住那里？” 　　“嘿嘿，”何千千笑了一声，“我厚着脸皮把行李放到他家次卧了。” 　　“你说，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我看他也不像有钱人啊，结果他竟然是整租。” 　　边陆跟着她一起把关注点歪掉，“弘宣哥这半年应该赚得不错吧，一直在外面跑。” 　　几个人到了地下车库，闵弘宣又打开后备箱。 　　“前几天拿货，剩下几样合适的，给你们带回来了。” 　　原本心不在焉的何千千在看到后备箱那个橙黄色纸箱子的刹那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假的。”闵弘宣回答地很快，又从后备箱拿出两双鞋和羽绒服，递给边陆，“拿着。” 　　边陆接过来，好奇地看看。 　　何千千也看不懂是真是假，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你说，背出去会一眼假吗？” 　　“不会。”闵弘宣靠在车边，“放心吧，这家水平可以的。” 　　边陆不介意真假，试穿了大小后就乖乖地和闵弘宣道谢。 　　闵弘宣很受用，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又掐他的脸。 　　结果站在旁边的何千千一肘子撞开他，“干什么摸来摸去，你好恶心。” 　　“……”闵弘宣扬眉，然后摊开手掌，“还我。” 　　何千千不说话，扯着边陆上了车。 　　总之多亏闵弘宣的礼物，边陆觉得冬天好像没有那么冷。 　　不管真货还是假货，确实很暖和。 　　* 　　又是下雨又是刮风的日子过去，今天才勉强像是个秋高气爽的天气。 　　边陆在店里坐了一会儿，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又想着出去晒晒太阳。 　　刚推开门，抬眼却正巧迎面撞上边梧。 　　快一年没见，边梧长高很多，竟然比自己还长得高了。 　　身上穿着县一中的校服，突兀地站在店门口。 　　因为太猝不及防，边陆一下子愣在了店门口。 　　也没等他开口，边梧先声道：“你不接电话？” 　　冰冷的语气，下巴微微抬着，借着身高的优势瞥他，“爸妈让我来看看。” 　　边陆看向一边在门口晒太阳的盆栽，小声沉口气。 　　边梧才不管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大哥要结婚了。” 　　闻言，边陆愣了愣，“和谁？” 　　“镇上书。记女儿。”边梧显然不想多提这个，“总之，爸妈问你还有没有钱。” 　　垂在两侧的拳头握了又握，边陆看着他，并不说话。 　　边梧的眼神上下大量他，忽然伸手扯了扯他身上的羽绒服，“还有钱买得起这种大牌的羽绒服？” 　　边陆挣开他的手，“假的。” 　　两人陷入莫名的沉默，氛围一下子变得僵持。 　　安静了许久，直到有人喊了声边陆。 　　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到了正朝着他们走过来的翟高驰。 　　翟高驰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顿，看向边陆，走近了才问，“双胞胎？” 　　“嗯。”边陆点点头，不想多说。 　　店里头的程逸阳大约终于理完了货，才发现店门口乌压压站了三个人。 　　逆着光看不清门口的人，走近了才发现是小五。 　　程逸阳太阳穴抽了一抽，“小五你咋来了？” 　　边梧侧身看向程逸阳，点点头算是打声招呼，然后一言不发地进了理发店。 　　翟高驰又往店里看一眼，“你哥哥？” 　　边陆嗯了一声，明显情绪不高，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也转身进了店里。 　　翟高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隐隐听到几个词，意识到这是人家的家事，犹豫片刻，还是没多逗留。 　　店里。程逸阳的情绪很快就被讨钱的事点燃，“小六哪里还有钱，年纪就这么点大，能指望他挣多少钱。” 　　边梧耸耸肩，只是打量着理发店里的陈设，“所以我爸妈一直想让他回去啊。” 　　“回去？去那个破厂上班？！” 　　“至少比你的理发店工资高多了吧。”边梧挑眉，显然也看不上程逸阳这个小理发店。 　　程逸阳冷笑一声，“小五，你不能没有良心，你能在学校里安心上学，那你看你弟弟呢？！” 　　边梧只皱皱眉，“难道是我不让小六上学吗？” 　　“不是我，是爸妈决定的啊。” 　　程逸阳想到他叔姨，觉得太阳穴更疼。 　　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边陆，长长地叹口气，“支书那个女儿？不是比你们大哥还要大六岁吗？” 　　边梧耸肩，好像嫂子是谁与他毫无关系。 　　“要多少钱？”边陆问。 　　边梧比比手指。 　　程逸阳在一边叫，“疯了？一个小孩子哪有那么多钱？” 　　相比他激动的情绪，两个当事人都异常的平静。 　　边梧好像真的只是来传达消息，没有反驳，也不多说话。 　　店里又忽然安静下来。 　　程逸阳皱着眉不知道想着什么。 　　边梧继续打量这个不大的理发店。 　　沉默很久，边陆才开口：“哥，你先回吧，钱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 　　等边梧离开理发店，程逸阳才问他，“钱的事情你怎么想办法？那么多的钱是你的能拿得出来的吗？” 　　边陆视线放空，焦点不知道落在何处，“那应该要怎么做比较好呢？” 　　“砰。”角落的垃圾桶被程逸阳踹翻，“反正你不许给。” 　　边陆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程逸阳已经怒气冲冲地走出了理发店。 　　 第13章 　　何千千买饭回来的时候理发店里只剩下了正在发呆的边陆。 　　“老板呢？”她把东西放到桌上，又往店里看了一圈。 　　过了一会儿，见边陆不回答，才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对，“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何千千把手里的奶茶打开，坐到旁边给他递过去。 　　安静坐了一会儿，边陆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千千……你会想你妈妈吗？” 　　闻言，何千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悠悠地喝了口奶茶，也看向窗外，“想喽。” 　　“但是她不要我，所以我强迫自己也不想她啊。” 　　边陆看向她，眼里有些迷茫。 　　“这个刚开始会有点难，因为活着活着很多辛苦的时刻嘛，总是很不争气的忍不住想妈妈，但是……” 　　何千千顿了顿，又抿抿唇，“努力的话，也是可以不想的。” 　　说完，何千千又补充，“虽然我妈是真从小就不要我了，但你爸妈跟不要你也没什么区别嘛……” 　　边陆闷闷的不说话，两人沉默会儿，何千千忽地扭头问他：“是他们又找你要钱了？” 　　虽然边陆不说话，但是从表情里也能猜到大半。 　　何千千气地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你父母毕竟还是把你养大，所以有顾忌，但是也不能这么无底线啊。” 　　“况且，你本来就每个月会从工资里打点钱过去。” 　　“这还不够吗？看你双胞胎弟弟好好地在学校读书，你呢？” 　　何千千输出了一堆，看他表情，又坐下来。 　　“钱不能给。” 　　“我们还年轻呢，长长的人生可以受一点风浪。” 　　“不然表哥辛苦把你带出来干什么？” 　　“你想让表哥伤心吗？” 　　“不想。”边陆几乎是立刻回答。 　　何千千抱胸，“你表哥已经生气了哦，赶紧让他回来吃饭。” 　　这句话立竿见影，伴着风铃声，边陆推开门出去，背影渐远。 　　店里又没了人，何千千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上浅浅的疤。 　　生活有如天窗朝北的阁楼，而烦闷却是一只默默无闻的蜘蛛，在内心深处各个黑暗的角落里结网。 　　* 　　“驰哥，今晚上十佳歌手比赛，去不去看？” 　　“据说那个英语系的大美女也进决赛了。” 　　“去不去去不去？！” 　　李子霆的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显得很兴奋。 　　翟高驰对凑热闹的场合没那么大兴趣，随口想要拒绝。 　　李子霆眼色奇快，似乎看出了他想要拒绝意思，先发制人：“干嘛？你今天晚上难道又要去洗头吗？” 　　“……”翟高驰看他一眼，“没有。” 　　李子霆挑眉，又啧了一声，“但是理发店那个妹妹确实也好看。” 　　“别乱说。” 　　最后他也还是没去什么歌手比赛，而是先回了趟宿舍。 　　刚到宿舍门口，就已经听见了里头热闹的游戏声，推开门进去，一股不明气味又扑鼻而来。 　　翟高驰皱着眉简单整理了些必要的行李，就又很快地离开了宿舍。 　　把行李丢进汽车后备箱，翟高驰坐在车里，手肘撑着窗沿，隔着湖望向对面的灯光。 　　隔得太远，其实也看不太清，只能隐约分辨招牌样式。 　　想起今天在店里看到的，翟高驰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拿了钥匙下车，朝着湖对岸的小店走去。 　　店里已经恢复了常态，不见白日不愉快的冲突。 　　特意挑着快要宵禁的时间过来，店里没什么人。 　　只有熟悉的小沙发上，躺着正在看书的边陆。 　　站在门口好一会儿，见他也没发现自己，翟高驰才伸手，动了动挂在门口的风铃。 　　听见清脆的风铃声音，边陆才一下子坐起来。 　　“来洗头？” 　　“不能聊天吗？”他晃晃手里刚买的烤红薯。 　　边陆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可以。” 　　接过来的烤红薯捏在手里热热软软的，边陆小声说了句谢谢。 　　翟高驰本来是想要来安慰几句，坐了一会儿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扭头问了一句，“甜吗？” 　　边陆又咬了一口，点点头。 　　两人没坐多久，门口的风铃就又再次响起，李子霆探出脑袋，眼神又在店里转了一圈才推门进来。 　　“哈哈！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李子霆走到小沙发旁边，先是和边陆打了声招呼，才把手里的粉色信封丢给翟高驰。 　　“真是，你都没去看，我还成你小跑腿了。” 　　“不知道哪个系的女生托我给你的情书，估计信里有写。” 　　边陆也是第一次见情书，有些好奇地朝着粉色的信封看。 　　翟高驰低头看了眼，伸手拿起来。 　　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还是谢谢李子霆跑腿，“谢了。” 　　“嘿嘿。”李子霆笑了一声，又摸摸下巴，好像短暂地回忆了一会儿，“但是印象里好像没有这里这个妹妹那么好看。” 　　边陆想起来之前李子霆找他打听何千千的事情，但是打听完，好像也没其他的动作。 　　李子霆说完见没人搭腔，又很快转移了话题，“驰哥，我刚回去。看你好多东西不见了，今天又去外面酒店住？” 　　“嗯。”翟高驰咬了一口快要冷掉的番薯。 　　“唉……”李子霆双手抱胸，一边摇头一边说：“脏的确实有点难忍受，我都担心他那床上生老鼠。” 　　他说完又打量了一圈店里，看向边陆，“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店里啊弟弟？” 　　“千千今天提前下班了，老板去买饭了。” 　　“你们到现在才吃晚饭？真的不是夜宵吗？”李子霆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太忙了呀，没时间吃。”边陆摇摇头。 　　“啧，”李子霆竖起大拇指，接着又打趣，“是想努力攒钱娶媳妇儿吗？” 　　翟高驰闻言，默不作声地看向坐在旁边的边陆。 　　边陆闻言，歪了歪头，“我没想那么远呢。” 　　三个人随意聊着天，直到被买饭回来的程逸阳打断。 　　翟高驰和李子霆觉得不好意思打扰人吃饭，没多久就离开了店里。 　　店里只剩下边陆和表哥。 　　吃了会儿饭，程逸阳才冒出一句：“这段时间的银行卡我保管了。” 　　边陆的房间干净的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所有的证件和卡就全放在书桌的第一个抽屉，千年不变。 　　他嗯了一声，又吃了几口菜。 　　刚吃完一个番薯，确实是吃不下太多饭。 　　但是菜都是他喜欢的，还能多吃几口。 　　对面的程逸阳打开了手机视频，很快就被逗得哈哈大笑。 　　边陆吃完饭，又重新回到了小沙发，看书。 　　有时候幸福不是多，而是遗忘。 　　能遗忘生活的烦恼和忧伤。 　　* 　　时间一旦跨入十二月，节日的氛围就一下子浓郁起来。 　　校内校外，大大小小的店都换上了符合节日的装饰。 　　明明离节日还有将近一个月，快乐却好像已经提前到达。 　　“这样呢？还是说左边再下来一些？”何千千手里拿着彩绳，一边调整位置，一边扭头问边陆。 　　“正好了，就这里。”边陆手里拿着其余的小配饰，一边组装，一边抬头看。 　　“那就这样。”何千千黏上胶带，把彩绳固定。 　　程逸阳蹲在店门口，拿着块小黑板，认真地写了又擦，擦了又写。 　　毕竟是关于节日的店内活动，确实需要费心思。 　　店里的背景音乐，也已经换成了切合节日的歌曲。 　　三个人在店里，伴着欢快的音乐，各忙各的。 　　何千千挂好所有的彩带，有些不确定地问：“老板，你确定我们节日那天放假？” 　　“不反悔？” 　　程逸阳皱着眉稍微停下笔，“当然了，我还得陪女朋友呢。” 　　“好耶！”何千千心情大好。 　　节日前夕，城市下了初雪。 　　雪意外地下得很大，伴着寒风，簌簌地下着。 　　一朵朵小棉花似的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好像整个城市都变得浪漫许多。 　　可惜冬天，理发的人少了许多。 　　为了宣传店里的节日活动，程逸阳租了一套玩偶服，安排这几天边陆在店门口周围发俩小时传单。 　　冬天穿玩偶服，挡风挡雪，并不那么冷。 　　小熊的服装很受女孩子喜欢，边陆就这么站着，也总是会被人摸两下脑袋。 　　翟高驰下课路过店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只棕色的小熊。 　　一会儿被人摸摸脑袋，一会儿又被人握握手，只是手里的传单还是一大堆，可怜兮兮地握着。 　　走近了，小熊好像也看见了自己。 　　只不过此刻变成了一只熊，为了保持设定，不能出声。 　　翟高驰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又给他拍了几张照。 　　没多逗留，他还要去学校的另一边赶着上下节课。 　　只是临走前，拿走了他手里一半的传单，“帮你发。” 　　边陆从小熊头的缝隙里看他，点点头。 　　翟高驰没撑伞，肩膀和头发上都落了大大小小的雪花，很快就化成水，洇湿了外套与发丝。 　　于是在他走之前，边陆又拉住他，转身进到店里，把门口挂着的雨伞递给他。 　　看到他递过来的黑色雨伞，翟高驰稍微愣了愣，又接过来，“谢谢。” 　　去学校另一边上课的路上有了雨伞，风都好像不再那么的刺冷。 　　而雪花落在黑色伞面的三秒，也悄然融化。 　　 第14章 　　雪下了好几天，边陆也终于穿着小熊服，把表哥打印的小传单全部发完了。 　　办了优惠活动之后的生意好了些，虽依旧没有先前夏天时候人那么多。 　　城市的雪慢慢积起来，薄薄地铺在屋檐和枝头。 　　一朵一朵的雪花不断从天空中落下，纷纷扬扬，像丝绒，像棉絮，也像蒲公英的种子。 　　今天的下午很清闲，闵弘宣也来了店里。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打牌。 　　何千千还通着电话，正在和好朋友讨论节日那天的计划。 　　边陆背对着他们，把所有的牌摊到地上，慢吞吞地理牌。 　　闵弘宣叼着根棒棒糖，三下五除二就理好了牌。 　　“啊，那我都还没买新衣服诶……晕。”何千千单手理了一会儿牌，又嫌不方便，干脆开了免提。 　　“找一天晚上我们一起去买呀。” 　　女生的话题从节日安排讲到买衣服，又从买衣服讲到了偶遇。 　　“前几天我去买衣服，你猜我看见谁了？”电话那头的女声忽然压低。 　　“谁啊？”何千千也理好了牌，随意应着。 　　“艾雯啊，我还看到她男朋友了，长得还行，关键是听说很有钱。” 　　“啧……”那头停顿一声，“我感觉是应该挺有钱的，开的是跑车，我看到了。” 　　“对了 ，她的包和你上次背的那个一样，但是人家那个估计是真的，你这个不是说是假的吗？” 　　“嗯……”何千千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又伸手推推边陆，让他赶快。 　　坐在何千千对面的闵弘宣换了个姿势，百般无聊地把嘴里的棒棒糖咬碎。 　　电话那头的女生继续，“但讲真我也看不出来是真是假啦，我觉得你那个也蛮真的。” 　　何千千等得无聊，看了眼对面的闵弘宣，伸手，“给我一个。” 　　闵弘宣抬眸，随手从兜里挑出一个丢给她。 　　电话那头的女生显然还在兴头上，又接着道：“千千，你也加油呐，你到现在都还没有谈恋爱诶！上次感觉快成功了结果还是被骗，哈哈真的很好笑。” 　　何千千闻言，有些心塞，“你可快别提了。” 　　那头的朋友不依不饶，“你说，我真弄不懂你，明明这么看重钱。” 　　“怎么还会借别人钱，我还以为你就专门看上他钱了呢。” 　　“谁知道结果你是去扶贫去了？” 　　“……”何千千放下手里的牌，又把电话的免提关掉。 　　女生的声音瞬间变得嗡嗡的听不太清，何千千也只是偶尔应和几句。 　　边陆终于理好了牌，开局。 　　几场牌局下来，三个人旁边的零食也吃得七七八八。 　　时间一直到傍晚，在别家店里串了一下午门的程逸阳终于笑眯眯地回了店里。 　　伴着一阵冷风，朝着店里喊了声：“走了，今天早点关门，学校对面新开一家火锅店，咱们去捧个场。” 　　新店开在小吃街靠里面些的地方，门口摆着两排的开业大花篮，远远地望过去，很显眼。 　　门口还散落着不少红色的礼炮碎屑。 　　新开业活动力度大，进去的时候里头人已经不少。 　　今天表哥心情好，酒喝了不少。 　　火锅没吃多少，倒是光和闵弘宣两个人碰杯了。 　　喝醉了的程逸阳话又变得多起来，酡红着脸，眼神有些迷离，看样子又是在回忆过去。 　　闵弘宣正好去了厕所，程逸阳侧头看了一会儿他空空的座位。 　　“你们肯定不知道……” 　　“弘宣他还没谈过恋爱呢，二十几岁的小青年。” 　　“是童男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句话无疑让对面的何千千和边陆瞬间竖起耳朵。 　　“嘿嘿，”程逸阳抹抹嘴角，“笑死了，想起刚和他见面的时候，被女人骗的浑身上下一毛钱没有，还和家里闹掰了。” 　　“结果网恋那女的……其实是个男的！” 　　“太惨了，谁家正经恋爱一天到晚跟男朋友要钱啊，偏偏他单纯的很，还觉得那人是自己初恋来的。” 　　“好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还没谈恋爱，整天不知道捣鼓什么东西。” 　　“还有你何千千，要我说啊，你说这男女之间的关系，比方说这个……这个恋爱关系……”程逸阳抿口酒，又开始醉醺醺地说教。 　　此时去玩厕所的闵弘宣回到座位，正好和双双看着自己的何千千和边陆对上视线，“看我干什么？” 　　边陆摇摇头，收回视线。 　　何千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耸耸肩，“看你今天很帅喽。” 　　“……”闵弘宣没搭腔，只奇怪地看他一眼。 　　表哥还在一边一个劲儿地传授自己的恋爱经验。 　　何千千附和地点点头，又看了几眼闵弘宣，难掩笑意 　　表哥喝醉是真的很啰嗦，吃完饭，边陆把他带回公寓。 　　一路上又絮絮叨叨许多，家里的事，学习的事。 　　听着听着就到了公寓。 　　想着打发些时间，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他牵着发财出门遛弯。 　　来回绕了几圈，边陆才觉得放松下来。 　　遛狗的时候毫无目的地跟着发财的脚步。 　　仿佛不管怎么走，都会有路。 　　* 　　一周一次的电影课。 　　这周只能田辰自己去上课喊到了。 　　边陆答应了翟高驰的翘课。 　　准确的来说，是只有翟高驰算是翘课。 　　他最近新租了房子，边陆答应了过去帮忙。 　　等到车子到了熟悉的单元楼下，边陆才有些惊讶地扭头问。 　　“你和我们租在一栋楼？” 　　“嗯，”翟高驰熟练地停好车，又补充一句，“应该是在你们楼上几层。” 　　“哇……”边陆感叹了一声，“你一个人租吗？” 　　“嗯。” 　　“一个人租，那房租岂不是也得一个人承担？” 　　“嗯，”翟高驰看他表情，笑了一下，“我不缺钱。” 　　“好羡慕……”边陆真情实感的说。 　　之前翟高驰已经把必须的生活用品搬了过来。 　　剩下的都是一些零碎又必须要仔细搬的东西。 　　两人上下跑了两趟，才把车子后备箱里的东西清空。 　　原本空荡的客厅现下堆着大大小小的几个纸箱子，变得拥挤了些。 　　翟高驰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饮料，一瓶丢给正在东张西望的边陆。 　　“随便看。”他仰头喝了口水。 　　边陆接过水，闻言才朝着周围的房间走过去。 　　格局和他住的地方不太一样。 　　主卧宽敞很多，次卧也不小，南北通透。 　　只不过暂时所有的房间都还空空如也，没放什么东西。 　　看了一圈，边陆又有些疑惑，“你的退宿手续那么快吗？” 　　翟高驰坐到沙发上，摇摇头，“还没办，先租了。” 　　可能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随性吧，边陆不再多问。 　　前两天的雪稍停，结果今天傍晚的时候又飘起了小雪。 　　边陆往窗户外头看去，雪似乎下地更大了。 　　“晚饭，想吃什么？”翟高驰也看了看外面的雪，“好像很冷。” 　　“点外卖？”边陆想吃炸鸡。 　　他喜欢吃垃圾食品，但是程逸阳平时不让点，说是会长不高。 　　“好，想吃什么？” 　　“炸鸡。” 　　最后炸鸡、披萨、薯条和可乐，垃圾食品摆满了茶几。 　　吃了一半，边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次我请你吃。” 　　翟高驰看他，“真的？” 　　“嗯。”边陆认真地点点头，忽然又想到自己的银行卡已经被收缴，只好又补一句：“过段时间就请你。” 　　“行。”翟高驰点点头。 　　程逸阳打电话来的时候，边陆正在和翟高驰打游戏。 　　接了电话，他才发现时间早就离原本的下课时间过了很久。 　　翟高驰靠在门口，看着他换鞋，“无聊的话，可以来找我。” 　　“好。”边陆点点头，然后又摆手，“拜拜。” 　　今天店里关门挺早，程逸阳已经回了公寓。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从厨房里出来，“这么快就回来了？” 　　边陆点点头，“哥，你知道吗，我新认识的朋友在我们楼上几层租了房子，我刚才帮忙搬家去了，还一起吃了晚饭。” 　　程逸阳挑挑眉，“自己租房子？和别人合租吗？” 　　“不是，他一个人，”边陆换了鞋，继续说，“他就是受不了和别人一起住宿舍才搬出来的。” 　　“啧，”程逸阳顿了顿，“真好，看来是小少爷一个。” 　　“不过也挺好的，以后你没事了多去你朋友家玩玩也好，他一个人住估计还是挺寂寞的。” 　　“嗯。”边陆点头。 　　雪又下了一整夜，边陆在凌晨的时候睡去。 　　次日跟着生物钟醒来，先是在窗台边站了许久。 　　一夜的雪，已经积了很厚。 　　天空是灰蓝色，还没完全变亮，仿佛挂起了一块帷幔，树枝上一串串亮晶晶的银条儿也泛着淡淡的灰蓝色。 　　下雪的日子，夜晚仿佛被雪花划过天空的痕迹一般拉得漫长。 　　边陆把自己裹严实了，才出了门。 　　一边套上手套，一边转身准备下电梯。 　　到了底楼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昨天的停车位。 　　还没仔细看清楚，就从余光里看到了站在旁边的翟高驰。 　　男生穿着一件长款羽绒服，头发被吹进来的风微微吹乱，看到他才露出些笑意。 　　也不知道站在这等了多久，脸颊和鼻子都有些泛红。 　　“一起吃早餐？”翟高驰问他。 　　他的身后是灰蓝色的天空和不断落下的雪花。 　　楼道里暖黄色的灯光，昏暗却照得他的眸子晶亮。 　　眼神专注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好像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第15章 　　“你今天有早课？”边陆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时间。 　　“没有。” 　　“那你起这么早？”边陆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走吧。” 　　“嗯。” 　　翟高驰撑开手里的伞，“这伞，顺便还你。” 　　“昨天忘了。” 　　边陆看了眼这把黑色的大伞，也才想起来，“我也忘啦……” 　　两人并排走了几步，边陆看了眼他握着伞冻得通红的手，脱下一只手套递给他，“带上吧，好冷。” 　　因为两人身高的差距，最后还是翟高驰撑伞。 　　“明天好像会更冷。”边陆专心地看着脚下湿滑的路，“要穿多一点。” 　　翟高驰嗯了一声。 　　到食堂的时候，两个人的鼻尖都冻得有些红。 　　寒冷冬天的早晨，赶早课的学生大都宁愿多睡几分钟也不愿意早起来食堂。 　　空空的食堂只有些后厨阿姨洗盘子发出的盘子与碗筷的碰撞声。 　　“我可以坐这里吗？” 　　边陆闻言抬起头，才发现桌旁忽然站了一位端着餐盘的男生。 　　徐哲宸先是看了眼翟高驰，然后才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小男生。 　　翟高驰咬了一口包子，瞥了他一眼，“你早课？” 　　“嗯。”徐哲宸言简意赅，伸手推推眼镜，坐到了边陆斜对面，“新朋友？” 　　“嗯。”翟高驰点头。 　　边陆坐直了些，“你好，我是边陆。” 　　“你好，”徐哲宸笑了一下，“徐哲宸，他发小。” 　　边陆看看他，又看了眼翟高驰。 　　心想果然是朋友，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更酷。 　　三个人都没话，直到徐哲宸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开始来吃食堂的早餐了？” 　　边陆喝着豆浆，闻言也看向翟高驰。 　　翟高驰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经常来吃。” 　　徐哲宸憋住笑意，点点头，哦了一声。 　　又安静坐了一会儿，徐哲宸又忽然开口，结果刚吐出两个字，就被翟高驰眼神警告。 　　“干什么？”徐哲宸哭笑不得，“我想说，朋友给了我很多三清山上那家温泉酒店的票，要不要给你们两张？” 　　“嗯。”翟高驰伸手。 　　“改天给你，带着边陆的一起。” 　　边陆不知道怎么地就三下五除二敲定了温泉行，反应过来才朝着徐哲宸道谢：“谢谢。” 　　“小事。”徐哲宸笑笑，“反正也是免费的。” 　　三清山上的那家温泉酒店是当地很有名的一家温泉酒店，今年翻新了一整年，上个月才重新开放。 　　现在这段时间，正是温泉酒店生意最好的时候。 　　他和翟高驰约好了时间，就在节日放假前的那个晚上出发。 　　雪下了几天，终于停了。 　　冰雪慢慢融化，气温又下降许多，反而比下雪的时候更冷。 　　店里的学生变得很少，程逸阳也把关店时间提早了很多。 　　节日前一天，正好是周六，学校的氛围很浓，到处都弥漫着快乐的气息。 　　食堂外面的小摊子，活动从上午摆到了下午，学生好像不怕冷似的，也不知道在组织什么活动。 　　到了晚上，程逸阳自己就先按捺不住，比说好的下班时间提早了半小时下班，捧着礼物，急匆匆地驱车去城市的另一边见女朋友。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何千千和边陆一番。 　　和何千千分别后的边陆提着简单的行李，跟着翟高驰一起去三清山。 　　上了车，边陆看了一圈，好奇地问，“你的朋友不去吗？” 　　“嗯，他很忙。” 　　边陆点点头，有些期待。 　　车子慢慢地往城市边缘开，天上的星星忽然就变得清晰。 　　几片薄纱般的云飘在空中，遮掩不了那些淡淡的星光。 　　这是他第一次出来玩。 　　真正意义上的。 　　到了酒店的时候，边陆还是很兴奋。 　　酒店的名字照着三清山的名字，就叫三清庄园。 　　整个庄园依山而建，富有特色的照明灯盏围绕着酒店，或挂在树上，或嵌入树丛，勾出了整个庄园偌大的轮廓。 　　夜幕下的庄园好似一颗发光的宝石，嵌在无边的黑暗里。 　　“好大，灯光也好漂亮……”边陆一边走，一边小声说。 　　翟高驰低头看他，按下心里莫名的愉悦，只道：“小心路。” 　　“嗯。”边陆点点头。 　　还算徐哲宸这小子有点眼色，订的房间是最好的套房，带露天私汤。 　　翟高驰大开房门，先是扫视了一圈。 　　边陆放下行李，直接忽略了室内的布置，全身心思都被室外的露天汤池吸引了注意力。 　　不由自主地走到室外，温泉池冒着热气，周遭皆是山上自然生长的树木，与整个温泉池看起来相得益彰。 　　边陆站在原地呆呆地看了一会儿。 　　翟高驰在里头整理好两人的行李，过了会儿也走出室外。 　　“先去洗澡。” 　　“好！”边陆迫不及待地转身往浴室里走。 　　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翟高驰坐在地毯上，正捯饬着电视柜下面的一抽屉CD。 　　“这些是什么？” 　　翟高驰随手翻了翻，“CD。” 　　“插。进机器里，就能放电影。” 　　边陆被吸引了注意力，又看了眼外面的温泉，“感觉外面温泉的角度也可以看到这个电视。” 　　“估计可以。”翟高驰点点头，然后又起身，“你挑吧，我去洗澡。” 　　一抽屉的CD，看起来很多，但是有些杂乱，甚至有些已经没了封壳，已经不知道是什么电影。 　　边陆蹲在地上，翻翻捡捡，随便塞了一张进去。 　　片头很长，但看起来这部电影有些年代了，像是个武侠片。 　　翟高驰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电视上的画面正好切换。 　　看到莫名熟悉画质，和突然露出来的两具身子。 　　“草……” 　　边陆忽然听见翟高驰低骂一声，然后自己的脑袋忽然被抱住，被遮挡了视线。 　　翟高驰手忙脚乱地摸到遥控器，一把摁掉开关。 　　边陆的脑袋被扣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鼻尖尽是沐浴完的沐浴露香味。 　　摁掉电视后的翟高驰松开他的脑袋，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教坏未成年。 　　边陆抬起头，不解地看向翟高驰，原本想问他干嘛着急忙慌地关掉电视，忽然看见他浑身都发红，又忍不住问：“水很烫吗？” 　　“……”翟高驰抹了抹额头上从湿发上滚下来的水珠，“有点。” 　　“哦……”边陆又侧头看向已经黑屏的电视，“你干嘛要关掉电视？” 　　“我随便拿的，这好像是一部武侠片，你不喜欢看吗？” 　　“嗯……换一部吧……”翟高驰说着，从抽屉里挑了一部自己看过的经典电影，塞了进去。 　　然后把从机子里弹出来的CD又塞进抽屉的最深处。 　　边陆点点头，没什么异议，“那我去边泡温泉边看。” 　　“嗯。”翟高驰点点头。 　　等点的饮料和水果到齐，他才端着盘子走到了室外。 　　边陆已经趴在温泉池旁边，头发湿漉漉的，脸热得也有些发红，眼神落在电视屏幕，专心地看着电视。 　　甚至没注意到一边的翟高驰。 　　翟高驰进了温泉池，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发消息质问徐哲宸。 　　【你们家着酒店开的怎么这么不正经？放了一抽屉簧片？】 　　徐哲宸出乎意料地回的很快，【特意为你挑的房间好吗，而且只有抽屉最里面一排才是好吧，这都是我的珍藏品。】 　　【……弟弟未成年。】 　　隔了良久，那边才发来消息。 　　【你泡完赶紧滚出来，我又给你订了一间。】 　　【……】 　　翟高驰无言。 　　温泉不能长时间泡，过了一会儿，两人就从温泉回到了室内。 　　庄园还有一个娱乐大厅，翟高驰看了眼时间，又带着边陆去了庄园其他地方闲逛。 　　大厅不似私密的套房，又正逢节日，人很多，很热闹。 　　原本两人坐在沙发上，吃着自助的食物，忽然翟高驰好像看见了谁，起身就朝着对面走去。 　　边陆扭头看过去，才发现他在一个女生旁边停下。 　　弯腰不知道说些什么。 　　末了，又摸了摸女生的脑袋，才重新朝他这边走来。 　　虽然离得很远，但也能看清那个女生是很漂亮的女孩。 　　“我妹妹。”翟高驰走近了，一边说一边在他对面坐下。 　　“嗯？”边陆正好塞了一块西瓜，反应过来又点点头，“看起来很漂亮，亲妹妹吗？” 　　“嗯。”翟高驰抽了餐巾纸递给他。 　　边陆接过餐巾纸，擦了擦西瓜汁，又想了一会儿，“你的性格和你的长相很不一样。” 　　翟高驰正在剥橘子，闻言，看向他。 　　“看起来很酷，话不多，但是其实很温柔。” 　　闻言，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听见边陆继续说，“可是也没有女朋友，在这种节日，竟然是和我在一起来温泉酒店。” 　　“……”翟高驰沉口气，把手里剥好的橘子递给他，“吃吧。” 　　“谢谢……”边陆接过来，又继续说，“你应该多说话，女孩子喜欢风趣的男生。” 　　“或者你要求太高了，上次不是还有女孩子给你情书？” 　　翟高驰揉了揉眉间，“我话少。” 　　边陆把橘子塞进嘴里，纯真的眸子看着他，好像真的在仔细帮他思考如何能交到女朋友。 　　“……”翟高驰低头，掏出手机，给徐哲宸发短信。 　　【不用两间房了。】 　　徐哲宸那边发来消息，【咋说？第一次追求人就撞到铁板了？】 　　翟高驰没再回他。 　　徐哲宸那边不折不挠，【弟弟是直的吧？】 　　他摁掉手机，顺便开了免打扰。 　　对面的沙发。 　　“诶，禾温，那是你亲哥？”肖晗看着对面的男生，推推翟禾温的手臂。 　　“嗯……”翟禾温头也不回，朋友的小心思，她太清楚了。 　　“靠，好帅，那个眉钉也太帅了……” 　　“……” 　　“禾温～” 　　“你哥联系方式能给我吗？” 　　翟禾温挠了挠脸，“算了吧，我哥喜欢男的诶。” 　　“？” 　　“真的。” 　　“当然啊。”她瞎说的。 　　反正几年来她一直都是这么拒绝一众朋友的。 　　“啊……那你哥对面的男生，是他对象吗？”肖晗有些失望。 　　“可能是吧。”她甚至连头都懒得转，只专心的拿着平板做披萨。 　　最后，翟高驰和边陆还是睡在了两间房。 　　不过翟高驰没睡好，直到凌晨才勉强进入浅眠。 　　反倒是边陆，神奇地没有失眠，睡得很好。 　　他把这归功于泡了温泉。 　　次日依旧是照着生物钟起床，边陆洗漱后又去泡了一会温泉，才出门去找翟高驰。 　　另一间房的翟高驰被身体的异样难受醒，勉强睁开眼睛往下看了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左手熟练地往下滑，早晨的第一件事还是先解决生理问题。 　　正是关键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然后是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驰哥，你醒了吗？” 　　“操……”翟高驰暗骂一声，然后是大口地喘息。 　　躺在床上平静了一会儿，理智回笼。 　　翟高驰在心里骂自己变态。 　　门外的边陆大概以为他还没醒，听外面安静的声音，应该已经走开。 　　翟高驰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才起身收拾残局。 　　房间里是奇怪的味道，翟高驰收拾完换了衣服，味道犹在。 　　可惜又正巧没带上香水。 　　烦躁地拨开额前的碎发，他拿起手机往门外走去。 　　房门刚打开，靠在门边耐心等待的边陆就直起身，“哥你醒啦？” 　　“……”翟高驰压抑住瞬间想要反手关上门的动作，极其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边陆站在门口，忽然又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他耸了耸鼻子，还没来得及闻明白。 　　房门就被翟高驰大力合上。 　　边陆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他。 　　翟高驰压制不出瞬间蹿红的脸颊，只好先侧身往电梯口走。 　　“走吧，吃早饭。” 　　 第16章 　　阳光透过枝丫与叶的间隙，在地面留下斑驳的光斑，阵阵鸟鸣在山中回荡，草木的清香随着微风弥漫。 　　酒店的餐厅设置的露天餐位，被自然环抱的感觉尤为舒适。 　　“你早上在干什么？”边陆看着翟高驰依旧隐隐泛着的脸，好奇地问。 　　“……”翟高驰下意识地拨弄着咖啡勺，“没什么。” 　　边陆看他，带着些笑意，“ 你骗人。” 　　“……”翟高驰瞥开视线，假装去看旁边的花草树木，“别问了……” 　　边陆慢吞吞地点头，“好吧。” 　　两人安静地吃完早餐，下午的时候又一起在三清山上四处逛了逛。 　　傍晚，翟高驰的车驶出了酒店。 　　这短暂的休假记忆太过美好，以至于边陆次日重新上班的时候还有些失落。 　　虽然节日的假期还没有结束，但是理发店开工的时间已经到了。 　　节日还未结束的学校，也还有大部分因为离家太远而留校的学生。 　　程逸阳也舍不得放太久的假。 　　边陆依旧是第一个大到理发店开门的人。 　　随后来的是和何千千，最后才是程逸阳。 　　表哥身上穿着大家都没见过的新衣服，看起来比平日在店里的样子要利索许多。 　　何千千一边掏出给边陆带的零食，一边问，“老板，咋样？见家长顺利吗？” 　　程逸阳拿起靠在墙边的扫把，嗯了一声，说完就出去了外面的走廊扫地。 　　“……”何千千手下的动作顿了顿，弯弯下腰小声讲，“看起来不太顺利啊？” 　　“外面的走廊哪有什么垃圾啊，扫灰吗……” 　　边陆听着何千千的咕哝，也看向店外的表哥，仔细看着他的表情。 　　“我听说大嫂是城里的？”何千千问。 　　边陆不说话，只看着门外。 　　何千千叹了口气，重新低头挑选零食。 　　因着老板的心情不佳，连带着何千千也安分许多。 　　今天的理发店，莫名的安静。 　　下午的时候，边陆被程逸阳喊过去练习理发。 　　“假发归假发，总归不比真发，下次你看你朋友要是谁头发长了，你就给别人免费剪剪，也当做练习了。” 　　“嗯。”边陆点点头。 　　“放假那天和你新认识的朋友去三清山那酒店了？”程逸阳抱着胸站在旁边随口问 　　“嗯，很好玩。” 　　程逸阳点点头，“肯定好玩，你这朋友到还挺大方，下次记得也请人家吃吃饭。” 　　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何千千稍微坐起身，“哪个朋友？是那个名表帅哥？” 　　边陆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千千给人起了这么个外号，不过还是点点头。 　　“那个男生一看家境就很好啊。”何千千歪歪头。 　　“你俩咋成为朋友的？”程逸阳一边问，一边指指假人鬓角的发，“不齐。” 　　边陆侧头，拿着小剪子重新修剪，“电影课上认识的。” 　　“你和小辰一起上的那课？” 　　听见他应声，后面程逸阳没再多问，只说了一句多交朋友好。 　　田辰是在放假的最后一天回到学校的，东西带的太多，边陆还去帮忙搬上了寝室。 　　寝室里面室友都不在，要么还没返校，要么还泡在图书馆里。 　　“给你带的。”田辰拿了一袋子从乡下带上来的东西，“我妈多做的。” 　　“谢谢。”边陆低头看，有些高兴。 　　田辰累得长叹一口气，坐到床沿，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才扭头看他。 　　“你大哥把他对象带回来了，那天我也跑去看了眼，”田辰随手拿了一根香蕉，“边梧也在。” 　　“你没看到他那个表情，很搞笑哈哈，”田辰摇摇头，“我估计他是担心还供不供他继续读书呢。” 　　边陆听着，却没什么表情变化。 　　“听你爸妈说，已经在镇上挑好房子了。”田辰忍不住强调，“保护好你为数不多的钱，知道吗！” 　　“最近我的钱都归表哥保管了。” 　　田辰闻言，点点头，把最后一口香蕉塞进嘴里，然后把香蕉皮丢进垃圾桶。 　　边陆看了一圈宿舍，视线从架子上的专业书，挪到书桌上凌乱摆着的电脑和鼠标。 　　宿舍门开着，隐约还能听到隔壁宿舍传来的游戏声音。 　　窗外的树枝上挂着薄薄的积雪，一眼望出去，就能望到大学的教学楼和钟楼。 　　田辰随着他的视线看，也慢慢望向窗外。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校园各处的声音透过窗子和走廊，成了静谧的背景音。 　　嘈杂声好像理他们很近，又好像很远。 　　* 　　边陆梦到了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昏黄的屋子里，爸爸坐在木桌旁边，而妈妈站在桌子旁边。 　　一口一个没良心，白养你这么大。 　　愤怒的语气，扭曲的面孔，还有时不时指向自己的手指。 　　挣扎着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边陆冷汗涔涔，坐在床头缓了好一会儿。 　　好不容易从梦境中回到现实，边陆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忽地仿佛又听到客厅传来的说话声。 　　边陆意识回笼，坐到床边寻找自己的拖鞋。 　　靠近卧室房门，他将耳朵贴上去。 　　“叔姨，我是真的不想讲的太难听，小六每个月的工资我都会给你打一部分，这还不够？小五这个年纪在学校上学，哦，你们就逮着小六，不让上学也就算了，还管他要钱，你们有良心吗你们！” 　　“别跟我扯什么小五更有出息学习更好什么的破道理 ，关键不在这儿！” 　　表哥的情绪很激动，对面也同样的激动，聒噪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听不清却依旧能分辨是父母的声音。 　　程逸阳耐着性子听了头讲了一半，又忍不住打断，“别说什么应该的应该的，那小六小时候是你俩养大的吗？要不是大姐那个时候经常来看他，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您也不用跟我借钱，我也没钱！我今年也要准备结婚，您那大儿子结婚的事儿，跟我没关系，跟小六也没关系，您就别再打电话了！” 　　边陆憋着呼吸不敢出声，直到随着一声卧室关门声，客厅重新陷入安静。 　　表哥的话仿佛犹在耳边，像一个不断发出巨响的摆钟。 　　脑袋嗡嗡的，身体也好像不受控制地靠着房门慢慢滑落下来。 　　长大很难，生活像是一块发霉的面包，无从下口却又必须塞进肚子。 　　 第17章 　　冬天的阳光很具有欺骗性，有的时候暖和的好像春天。 　　无风的太阳天，蓝天上慢吞吞飘着的白云，还有树根下打瞌睡的猫。 　　时间都好像变慢了。 　　田辰发消息给边陆，说是忘记了一个好消息。 　　他大姐又怀孕了。 　　看到消息时候的感觉说不上来，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这已经是大姐的第三胎了，前面两个都是女孩儿。 　　大姐这几年在婆家没受过什么好脸色，对于这个孩子应该是满心期待的。 　　边陆坐在门口晒了半天太阳，还是给大姐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里大姐的语气不出所料，字里行间洋溢着开心的意思。 　　简单问了几句，那头又因为别的事草草挂了电话。 　　何千千撑着伞到店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搬了小板凳坐在门口的边陆，“小心晒黑！” 　　边陆抬头，看了眼她粉粉的小洋伞。 　　心情沉重，没搭理。 　　今天早上留给边陆发呆的时间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天气好，来理发店理发的人不少。 　　直到靠近午休时间，店里才真正空下来。 　　边陆一边吃午饭，一边想起什么，扭头问何千千，“你还和弘宣哥住一起呢吗？” 　　“对啊，”何千千闻言，皱了皱眉，“他啰嗦的要死，又洁癖，很烦，等我这个月工资结了，我……” 　　说了一半，又停下来，“但是他住的真的很好诶六六。” 　　“你舍不得搬出去了？”对面的程逸阳看她一眼。 　　何千千撇撇嘴，“到时候付他房租嘛……” 　　程逸阳摇摇头，“你想住人还不一定让你住呢，他多鸡毛……” 　　“是吧老板！你也这么觉得！” 　　程逸阳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声，“他又不会跟女孩子打交道……” 　　不过今天表哥没喝醉，说了两句就不愿再说，不管何千千怎么追问。 　　边陆今天经常发呆，好像连手里的书也吸引不了他，总是翻几页就开始游神。 　　在一边和朋友打完电话的何千千扭头看向他。 　　“今天总发什么呆？” 　　边陆动了动手里的书，摇了摇头。 　　何千千也叹了口气，变得有些恹恹地。 　　“你最近怎么不直播了？”边陆忽然想起来问她。 　　“钱哪有那么好赚嘛，流量上不去，最近直播间人少了很多，”何千千愁眉苦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直播间太无聊了。” 　　边陆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要是我们是有钱人就好了……” 　　“哈哈，要是我们都是有钱人，还会在这儿打工吗？”何千千忍不住笑出声。 　　笑了几声又停下来。 　　“啧……六六，有时候我真觉得人的命运，是被生下来的时候就决定好了的。”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觉得每天都好难过。” 　　“你看，我每天一来到理发店。” 　　“看着店门外来来往往的女大学生，穿着好看的衣服，用着最新款的手机，做着漂亮的指甲……她们聊的是周末周末去哪里探店，或者是吐槽上大学的无聊。” 　　“她们觉得好枯燥的事情，对我来说却根本触碰不到。”何千千低头，看了眼自己因为经常接触各种洗发露而变得有些干燥蜕皮的手。 　　边陆看向她的手，轻声说：“也许以后会好呢……” 　　话音落了，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地看向店外，望着外头来来往往的学生，思绪又不知道沉到了哪里。 　　* 　　下午的时候得闲，程逸阳和何千千在争论谁先给边陆当理发的小白鼠。 　　边陆站在旁边，看他俩争了半天，总之都舍不得自己的头发。 　　听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打断，“田辰前几天好像和我说过要来店里理头……” 　　“那就小辰，到时候不收他钱！”程逸阳马上接话。 　　边陆摸摸鼻子，又点点头，继续拿起剪子对着假发修剪。 　　很快，假发就变成了一副极具设计感的样子。 　　“……”程逸阳抱胸，皱着脸还是忍住那句话。 　　某些手艺，也是需要点天赋的。 　　边陆没注意表哥的神色，只是专注地理发。 　　店里头安静下来的时候，门口的铃忽然响起来。 　　“请问，闵弘宣在吗？”女生半推开门，稍微侧身探头问道。 　　“没在。”坐在前台程逸阳摇摇头，又看了眼女生。 　　女生闻言，反而推开门进来，先是打量一圈，“他真在这儿上班？” 　　程逸阳把手机上播着的电视剧暂停，“不常来。” 　　女生点点头，看了一圈的视线正好与何千千对上。 　　何千千看着女生这一身价格不菲的打扮，又从几句话里听出来两人相熟的关系。 　　在女生轻飘飘地打量她的时候，何千千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程逸阳看着女生站在店里看来看去，“是弘宣朋友？” 　　女生扭头，点点头，“嗯，他今天会过来吗？” 　　“不一定，估计不会，他不太常来。”程逸阳看了眼外面。 　　“好吧，谢谢。”女生的语气里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点头道谢，推开门离开了理发店。 　　等女生走了，何千千看着店外那个渐远的背影，“她是闵弘宣女朋友？” 　　“没听说啊……”程逸阳也仰着脖子，往外看。 　　“……”何千千摇摇头，“看起来很有钱。” 　　边陆没注意他们的对话，只是皱着眉头盯着假发继续修修剪剪。 　　站了快俩小时，终于有了些样子。 　　看程逸阳背着手走过来，看了几眼，刚点了两下头，忽然又看见他手指上的伤痕，“剪到自己了？” 　　边陆抹了抹又渗出来的血丝，嗯了一声。 　　程逸阳拿了创口贴给他，“先贴着止血。” 　　伤口不大，但是血却还在流，贴上的创口贴很快就洇出暗暗的红色。 　　边陆没再管，只是又拿起剪子，理了理假人鬓角的碎发。 　　过了两天，总说要来剪头发的田辰终于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来了店里。 　　“怎么样？” 　　“……”田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说什么，纠结很久，勉强吐出两个字，“还行……” 　　何千千撑着手坐在旁边，忍不住笑了声。 　　确实很难评价。 　　“还是让老板来结个尾吧。” 　　边陆抿抿唇，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把剪刀递给程逸阳。 　　程逸阳接过剪刀，顺口安慰一句，“再多练练就行。” 　　“嗯嗯。”田辰也点点头。 　　“太惨了。”何千千拉起边陆的手，数了数他手上的创口贴。 　　末了又安慰，“下次再找几个朋友来呗，多练练就行，不行还有老板顶着，总归能力挽狂澜……不是，能锦上添花的。” 　　边陆想了想自己在这里唯一算得上新朋友的人。 　　慢慢摇摇头。 　　不敢。 　　 第18章 　　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滑到黄昏。 　　湖上的蓝天逐渐变成浅黄，橘黄。 　　又渐渐变成紫色，很深很深的紫色。 　　天空变成了紫色的长天，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 　　表哥的女朋友在傍晚的时候突然来了店里，乐得程逸阳即刻宣布关店。 　　边陆和何千千两个人忽然放假，一时间都不知道去哪里。 　　两人收拾完店里，何千千戴上围巾，忽然问他：“陪我去个地方？” 　　边陆看她认真的神色，下意识地点点头。 　　何千千很少有话这么少的时候，到达目的地一直都是沉默着不说话。 　　两人坐在公交车的最后排，车窗外紫色的天逐渐变得完全黑暗。 　　车子朝着市中心开去，周围的建筑物也逐渐变得高耸密集。 　　边陆以为她会来一个特别的地方，没想到只是一个普通的咖啡店。 　　两人点了两杯最便宜的咖啡，在窗边坐下了。 　　窗外是不断经过的车辆与行人，路过的的士和刚下班的白领，还有结伴放学的高中生。 　　他以为何千千会同他说什么，但是直到杯子里的咖啡见底，她也只是一直看着窗外，视线定定地对面，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边陆顺着她的视线看，对面只是林立的高楼大厦，并没有什么特别。 　　嘈杂的咖啡厅里，两人安静坐了很久，直到杯底的咖啡渍干涸，留下一圈咖色的印记。 　　走出咖啡厅的时候，何千千还是很平静。 　　边陆跟在后面，漫无目的地跟着逛，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又正好遇上红灯。 　　对面正巧是刚才咖啡店对面的那座大厦，离得近了，更显得高耸入云。 　　忽然何千千开口好像想要说什么，不过话到嘴边还是被她咽下去，只深深地沉了口气。 　　红灯跳绿，两人又顺着人流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何千千忽然停下来，看向路边的招牌。 　　“上次那垃圾带我来的就是这个酒吧……”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来到现在还没追回来的钱。 　　边陆知道她是在说上次骗钱的那个人，闻言也侧头朝着店门口的照片看。 　　何千千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期间边陆还和门口站着的保安对视了两眼。 　　就在他琢磨着要把何千千拉走的时候，店里突然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边陆下意识地心虚，扯了扯何千千。 　　闵弘宣皱着眉，走得近了，才看到何千千红红的眼眶和眼泪，看她一眼，偏又不问她，只看向边陆问，“她干什么？” 　　边陆闻言，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答，不过很快，就被人打断了思路。 　　“弘宣哥，你这就走了？”温杉踩着高跟鞋走下台阶，有些亲昵地问。 　　“嗯，”闵弘宣没看她，只是拍拍边陆的肩膀，“送你俩回去。” 　　温杉看向两人，原本微微笑着的神情很快就收起来。 　　何千千根本心不在焉，好像也不想搭理闵弘宣，转身就要走。 　　边陆没拉住，只好跟上去。 　　温杉在后面拽着闵弘宣，不让走。 　　边陆一边跟着何千千，边回头看，奇怪的想法从心里冒出来。 　　隔了一会儿，闵弘宣的车子才从后面追上来，停在没走远的两人旁边，让他们上车。 　　安静的车内，窗外不断闪过的霓虹，照得几人的面庞忽明忽暗。 　　三个人好像互相达成了默不作声的默契，谁也没说话。 　　闵弘宣先把边陆送回了公寓，然后才重新调转方向，往反方向开。 　　后座的何千千不知道什么时候困意上涌，已然睡了过去。 　　闵弘宣抬眼往后视镜看了一眼，伸手将音乐的声音调小。 　　边陆回到公寓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 　　今天表哥是肯定不会回来的，边陆喂好发财，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 　　打开手机确认何千千和闵弘宣安全到家之后，边陆躺倒在沙发上，心血来潮打开了朋友圈。 　　好巧不巧，挂在第一条的正好是两分钟前翟高驰的朋友圈。 　　照片里是清晰的投影屏幕和茶几上放着的小酒，应该是在家里看电影。 　　边陆给他点了赞，放下手机后就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 　　直到洗漱完再次拿起手机，他才看见翟高驰给他发来的新消息。 　　“还没睡？” 　　“嗯。” 　　“来不来一起看电影？” 　　面对一起看电影的邀请，对于边陆来说实在是很难拒绝。 　　几分钟后，他抱着些零食，摁响了翟高驰家的门铃。 　　门被打开，都穿着睡衣两人先是不自在地对视几秒，然后翟高驰侧身，让他进来。 　　屋子里灯光昏暗，只有沙方旁的灯泛着暖黄色的光。 　　画布上的电影被暂停的同时，也被调回了刚开始的界面。 　　“还带了零食？”翟高驰在他身后关上门，跟着一起进来。 　　“嗯。”边陆点点头，一股脑在茶几上放下，眼睛盯着投影仪瞧，“你的投影仪真好。” 　　清晰度高，色彩也很饱满。 　　翟高驰随意嗯了一声，重新坐回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啤酒抿了一口，忽地又想起什么，重新起身朝厨房走去。 　　等回来了，边陆看着他朝自己递过来的一罐旺仔牛奶，先是抬头看他一眼，才伸手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然后又看着翟高驰弯腰把茶几上多余的酒全部拿走，直到茶几上孤零零地只剩下他喝的那一罐。 　　手里的旺仔牛奶冰冰凉凉，边陆低头，又与牛奶包装上卡通人物对视。 　　忍不住偷偷抿了抿嘴角，他把罐头打开，喝了一口。 　　等翟高驰再次回到沙发。 　　电影的暂停键才被重新摁下。 　　随着电影画面的切换，光影也不断明灭。 　　边陆拆了一包自己带过来的膨化零食，扭头递给翟高驰。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转头的时候却看不清神色，好像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才伸手。 　　边陆友好地分享完自己的零食，再次看向屏幕。 　　夜晚不断加深，纵使是再好看的电影，边陆的上下眼皮也忍不住打起架来。 　　温暖的室内，柔软的沙发，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当旁边的边陆歪头彻底睡着的时候，翟高驰手里的啤酒也正好见底。 　　蜡笔小新的幼稚睡衣，穿在他身上却好像不大违和。 　　与茶几上摆着的旺仔牛奶一起，被暖黄的灯光包围。 　　虽然室内开着空调，但就这么光着脚丫子睡着，大约也还是冷。 　　翟高驰看了眼他缩着的脚丫，又轻手轻脚地起身，给他拿了毯子。 　　毛绒绒的毯子盖在他身上，只露出一张酣睡的脸。 　　茶几上还放着只吃了一半的零食。 　　翟高驰伸手拿过来，又往嘴里塞了几个。 　　香浓的芝士味道在嘴里扩散。 　　有些甜，又很香。 　　 第19章 　　边陆迷迷糊糊地从梦中转醒的时候，鼻尖陌生的香味让他瞬间变得清醒。 　　手肘撑着柔软的床垫坐起身，环顾着昏暗的房间。 　　窗外月色未褪，月光透过窗前的薄纱洒进来，为屋子里的陈设打上一层淡淡的银光。 　　想起来自己不小心在翟高驰家里睡过去，边陆伸手揉了揉眼睛，当下有些不好意思。 　　不敢吵醒翟高驰，边陆没开灯，轻手轻脚的下床，想要偷偷回去。 　　打开了卧室房门，客厅里昏暗的灯光就铺到了他的脚边。 　　边陆抬眼看过去，才发现翟高驰歪歪地躺在沙发上，腰间的摊子一半挂在腰间，一边落在地上。 　　原来自己睡的不是客房。 　　意识到这一点，他又犹豫起来，琢磨着要不要叫醒翟高驰让他去房间里睡。 　　可是又担心吵了人的睡眠。 　　怎么也想不好的时候，沙发上的翟高驰翻了个身，原本还有一半挂在腰间的毯子，彻底掉到了地上。 　　边陆小心翼翼地走到沙发边，把落在地上的毯子拿起来，尽可能轻地盖到翟高驰的身上。 　　结果毯子本身的重量就沉，往翟高驰身上一盖，男生就动了动手肘，稍微睁开了眼睛。 　　边陆看到他睁开的眼睛，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跟做贼心虚似地。 　　结果翟高驰看了他一会儿，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一个转身，又睡了过去。 　　边陆松了口气，又将手里的毯子往沙发上掖了掖。 　　起身的时候看到了茶几上的时钟，原来已经快要早上了。 　　就在边陆穿完鞋想要悄悄出门的时候，沙发上睡着的翟高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过来，光着脚走到玄关，眯着眼睛不太清醒地看他。 　　“怎么要走？” 　　边陆扭头，又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昨天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嗯。” 　　这套房子虽然有客房，但他懒得打扫。 　　“你再回床上睡会儿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翟高驰这会儿好像已经完全醒了，侧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天快亮了。” 　　“一起吃早饭？” 　　边陆闻言也看向窗外，细细看来天上还有许多星，只是天色渐渐淡了，像一幅青色的泥金笺。 　　他原本以为一起吃早饭的意思是一起去食堂。 　　没想到是翟高驰自己做。 　　他不会做饭，所以看着厨房里忙活的翟高驰觉得很新奇。 　　“你打算做什么？你为什么会做饭？”边陆好像一只好问的小鸟，在厨房里问个不停。 　　“有个妹妹。”翟高驰一边打鸡蛋，一边回答。 　　“真好……”边陆的语气里流出羡慕的意思，“有这样的哥哥真好……” 　　打着鸡蛋的翟高驰看他一眼，问他，“吃辣吗？” 　　“一点点。”边陆朝他比了比一点点的手势。 　　翟高驰做的炒饭很香，盛在盘子里亮澄澄的一盘，冒着新鲜出炉的热气。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面对着客厅的投影仪。 　　外面的天空已经冒出晨光，整个客厅亮堂许多。 　　昨天晚上昏暗的环境下，他没仔细打量翟高驰整理完的客厅。 　　角角落落，摆放着许多他没见过的东西。 　　正出神的时候，翟高驰递给他一张餐巾纸。 　　扭头不明所以地看他，又见他伸手过来，拿着餐巾纸给他擦了擦嘴角。 　　擦完，两个人都愣了愣。 　　翟高驰收回手，“不好意思，习惯了……” 　　边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看来你经常照顾你妹妹。” 　　“嗯，她身体不好。” 　　边陆不知道想到什么，握着勺子的手停下来。 　　翟高驰扭头看他，“吃不下了？” 　　他回神低头看了眼剩下的炒饭，摇摇头。 　　“吃得下，很好吃。” 　　吃完早饭，时间还早，两人一起去学校。 　　今天是一个不错的早晨，阳光倾泻，大概是个好天。 　　一边走一边聊天，聊着聊着边陆提到自己在学理发。 　　翟高驰扭头，“那下次找你，你帮我理。” 　　边陆以为他只是随口应承，没放在心上。 　　到学校的这段路，边陆很少与别人一起走。 　　一个人走的时候觉得很慢。 　　两个人一起走，却又觉得时间很快。 　　* 　　自从上次表哥去见了家长之后，看房子的事情就提上了日程。 　　所以时不时地下午闭店，大都时间都是和女朋友去外面看房子。 　　手里资金有限，挑选房子的时间就会被拉的很长。 　　店里的前台、柜子、沙发，买房的宣传单子零散地放在各个角落，每次回来就能听到几声叹息。 　　边陆也看过几张，不过没看几眼就放下了。 　　何千千倒是一张一张，仔细看了很久，一边看一边嘟哝，“我什么时候也能买得起房啊！” 　　说完，又抬起头看向他，嘶了一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等老板买了房结了婚，你之后住哪？” 　　边陆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没答上来。 　　“要不咱俩一起租？闵弘宣这个人，真的鸡毛死了，什么都得顺着他。” 　　“又怎么了？” 　　“给我设定宵禁时间啊，说我太晚回去会影响他睡觉，你说是不是很烦，很离谱？” 　　“担心你吧……”说着，边陆打量何千千的神色，埋了很久的疑问终于冒了个泡，“弘宣哥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闻言，何千千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了些，把手里的宣传小广告叠了又叠，丢到旁边，“瞎说啥，我才看不上他，钱没几个还不上进……” 　　不巧，闵弘宣正好推门进来。 　　这句话只听了一半，倒是也不知道说的人就是他。 　　结果何千千做贼心虚地瞥他一眼，闵弘宣又猜到大半。 　　手里拎着的吃的全部递给边陆，“六六，你全吃了。” 　　包括两杯奶茶。 　　何千千瞥了一眼，忍不住撇嘴，“小气。” 　　边陆打开小吃袋子看了一眼，大半都是何千千喜欢的小吃。 　　忍不住笑起来，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她。 　　开店没多久，翟高驰也来了理发店。 　　边陆以为的玩笑，没想到他真的来找他理发了。 　　“你真的要剪头发？”边陆拿着小剪子，真的站到人前，一下子有些不好下手。 　　翟高驰看着镜子，抿嘴笑了一下，“你随便剪。” 　　程逸阳一边吃着手里的包子，一边抱胸站在旁边，“他估计光头也好看。” 　　得到肯定的答复，边陆沉了口气，小剪子的声音开始细细碎碎地响。 　　凉凉的剪子偶尔贴在皮肤，细碎的头发簌簌落下来，翟高驰偶尔闭眼，又睁开。 　　边陆绕着他移动，凑得近了，淡淡的薄荷味道又环绕在身边。 　　边陆担心小剪子伤到他，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小心。 　　时间似乎一下子被拉长，所有动作都变成了慢动作。 　　凑得极近的两人，却好像只有翟高驰一个人觉得暧昧。 　　剪子慢慢移动到额前，边陆也侧过头，视线落在他额前的碎发。 　　翟高驰看着他乌黑的瞳仁，极轻却绵长的换了一口气，好似万般不经意地，温热的呼吸打在边陆的睫毛。 　　看着他的睫毛上下扇动一番，终于对上自己的眼睛。 　　边陆顿了顿，自觉地稍微往后靠了靠。 　　程逸阳站在后面也提醒，“给客人剪头发的时候不要靠的那么近，你靠的那么近想亲一口？” 　　“……”边陆不好意思地又后退了些，“知道了……” 　　“嗯，”程逸阳点点头，“这个距离差不多，你靠太近了，客人会觉得不舒服。” 　　边陆郑重地点点头，一边保持距离一边重新开始理发。 　　翟高驰的视线也挪到一边放着的盆栽上。 　　一排小巧可爱的多肉，圆滚滚的透着嫩嫩的绿。 　　头发剪完的时候，边陆歪着头站在他背后，仔细打量。 　　程逸阳稍微点头，“不错，可能也是人帅。” 　　总之给翟高驰剪的发没太翻车，程逸阳稍作修剪之后，看起来清爽很多。 　　边陆总是围着他转，好像在欣赏他的作品。 　　翟高驰任由他看，问他：“满意吗？” 　　边陆闻言，肯定地点点头。 　　“满意啊。” 　　“嗯。”翟高驰看着他，“我也很满意。” 　　 第20章 　　校园里上课铃打响的时候，店里又只剩下了他们几个。 　　闵弘宣和表哥坐在前台，翻看着挑选出来的房产广告。 　　讨论了半天，好像也没什么结果。 　　何千千歪在椅子上，抱着腿看综艺，笑得开心。 　　隐隐的手机振动声传来，闵弘宣一边翻看着手里的广告纸，一边掏出手机。 　　结果手忙脚乱地摁到免提，一声娇滴滴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弘宣哥，你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吗？” 　　闵弘宣皱着眉关掉免提，“不回，和温叔已经打过招呼了。” 　　坐在旁边的何千千稍微动了动脑袋。 　　不过闵弘宣没再多说，很快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看见程逸阳朝他挑挑眉，带了些笑意地问：“有情况？” 　　闵弘宣摇摇头。 　　程逸阳闻言，耸耸肩，继续拿起了手里的广告纸。 　　边陆收拾完店里的毛巾和吹风机，靠在沙发上，也看看附近的租房。 　　不知不觉的时候，时间好像就过得特别快，窗外的太阳往西边一斜，傍晚又来临了。 　　落日的光透过门口的玻璃门，被切割成漂亮的形状， 　　大学校园的操场，傍晚总是很热闹，翟高驰抱着篮球，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休息。 　　操场边的大灯已经早早地亮起，天边橙色的云海逐渐被夜空的深蓝色吞没。 　　徐哲宸拿着两罐啤酒，远远地还未走近，抬手朝他丢了一罐。 　　翟高驰匆忙接住，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眼，“哪里来的，啤酒？” 　　“车里拿的，之前放在冰箱里剩下的。”徐哲宸在他旁边坐下，利索地拉开易拉罐，然后牛头不对马嘴地问，“温泉怎么样？” 　　“挺好。”翟高驰双手枕在脖子后面，言简意赅。 　　徐哲宸勾勾唇角，“感觉怎么样？” 　　“……”翟高驰懒得理他，“什么感觉……” 　　“未成年……”徐哲宸有点唏嘘，“你还蛮禽兽的诶。” 　　“滚。” 　　徐哲宸依旧笑眯眯的，喝了一口啤酒。 　　“他年纪这么小不上学，家里情况不太好？” 　　“没问。” 　　徐哲宸也只是随口提两句，点了点头，视线放到操场，又喝了几口啤酒，“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坐在高处的看台，冷风时不时地吹过来，翟高驰眯了眯眼。 　　“男朋友呢？”徐哲宸把手里的易拉罐捏扁，挑眉看他。 　　不过没等他回答，徐哲宸就接着道：“肯定也没有吧。” 　　最后，下了个结论，“有难度。” 　　翟高驰明白他言下之意。 　　皱着眉仰头把手里的啤酒喝尽，“你想太远了。” 　　徐哲宸看他，笑了声，“真惨。” 　　* 　　这个冬天的第二场雪来临的时候，边陆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封情书。 　　是何千千整理沙发的时候发现的，放在沙发一侧，不显眼的角落。 　　粉红色的外壳，很容易就让人联想，何千千惊喜地拿起来，忙放下手里的毛巾，在沙发上坐下。 　　“写给你的诶！” 　　在门口扫地的边陆闻言，抬头往里头看了一眼，又弯下腰把最后一个垃圾扫进簸箕。 　　已经到了关店的时候，店内店外都没什么人。 　　外面又是刮风又是下大雪，很冷。 　　何千千在店里头喊他过去，声音透着些兴奋。 　　女生大概不知道他的名字，在信封上画了他的简笔画。 　　“画的很好诶，很像你！”何千千指着信封。 　　边陆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也点点头，“是画的很好……” 　　“快拆开看看。”何千千凑过来，催促他。 　　边陆看着粉色的信封好一会儿，才有些犹豫地拆开。 　　何千千期待地看着他的表情。 　　不过直到看完了，边陆也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只是一脸认真地把信读完，又把信纸叠好重新放回信封，然后说，“她把我想得太好了。” 　　何千千撇嘴，“给你写小情书，肯定是觉得你好啊，什么叫把你想得太好了？” 　　边陆摇摇头，把信封放好。 　　“喜欢就是这样的喽，总是带有一些滤镜的。”何千千突然感叹了一句，然后又看向他，“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边陆把旁边的毛巾叠好，放到柜子里摆放整齐。 　　“这个女孩子啊。” 　　“……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何千千点点头，“也是，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这个问题边陆没考虑过，“不知道。” 　　何千千啧了一声，好像觉得他很无聊。 　　程逸阳关了店去和以前的老朋友叙旧。 　　边陆带上帽子和围巾，一个人骑在无人的街道。 　　昏黄的路灯下，满天的飞雪飘着，偶尔几朵砸进眼睛，很冷。 　　骑到单元楼下的时候，边陆搓了搓带了手套也依旧冻僵的手。 　　慢吞吞地把车停好位置，然后站在楼道里，看着外头依旧不断飞舞的雪花。 　　发了好久的呆，昏暗的楼道忽然被远处的光照亮。 　　然后是开关车门的声音，还有慢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边陆从雪景中回神，看向隐隐传来脚步声的方向。 　　脚步声越来越近。 　　高大的身影从黑暗里快步走向楼道，带着一股凌冽的风，还有几朵纷飞的雪花。 　　进了楼道，双手插兜的翟高驰才伸手摘下帽子，抬眼看到面前站着的边陆，脚步立刻停下来，“你也刚回来？” 　　“嗯。”边陆笑着点点头，也因为这次的偶遇有些开心。 　　翟高驰看了眼楼道里孤零零的车，又问：“你哥呢？” 　　“出去和朋友吃饭了。” 　　“嗯，”翟高驰应了一声，又扭头看了眼外面的雪，“走吧，去我家？” 　　边陆看着他，点点头。 　　到了翟高驰的家门口，他推开门，侧身让边陆先进去。 　　“拖鞋，给你准备了。”翟高驰朝门口的鞋柜抬抬下巴。 　　边陆一边脱外套，一边朝鞋柜看去。 　　两双拖鞋摆得整齐，是同款，都是简约的款式。 　　“谢谢。” 　　冬天的衣服厚重，脱下外套的边陆连自己掉了东西都不知道。 　　直到翟高驰出声问他，他扭过头，才看见掉在地上的粉色信封。 　　想起刚才在店里，随手把这封情书塞进了口袋。 　　“情书？”翟高驰问。 　　粉色的信封，大概很容易就能猜到。 　　不知怎么，边陆有些被人发现的不好意思，很快地捡起来，然后才嗯了一声。 　　“别人写给你？”翟高驰顿了顿，“还是你写的？” 　　“别人。”边陆再次把信封塞进口袋。 　　翟高驰点点头，舌尖抵了抵腮帮子，看着他把衣服挂到旁边。 　　“女孩子写的？” 　　边陆闻言，扭过有些疑惑地问，“难不成是男孩子写的吗？” 　　“……”翟高驰顿了顿，又舔舔干涩的唇角。 　　故作轻松地说，“有可能啊。” 　　 第21章 　　翟高驰看着边陆的表情，好像真的在思考着男生会送他情书的可能性。 　　沉默几秒，他突然打断这个走向奇怪的话题，“晚饭，想吃什么？” 　　边陆也从思考里回过神，心下不好意思来蹭饭还提要求，摇了摇头，“都可以。” 　　翟高驰点点头，让他去客厅休息。 　　客厅的沙发旁摆了许多书和游戏带，还有一筐CD。 　　一堆靠枕中间，歪歪斜斜地挤着一只棕色的熊。 　　东西比上次来的时候好像又多了不少。 　　边陆看了一圈之后，坐到那只小熊旁边，随手拿起一本摞在旁边的书。 　　翻看了一会儿，又重新把书合上，看向封面。 　　封面上是个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英文单词。 　　有些神奇地重新翻开书本看了几页，但是全英文的书，他勉强只能看懂只言片语。 　　不知不觉翻看了许多页，最后还是一头雾水地重新合上了书，换了一本能看懂的中文书。 　　吃饭的时候，边陆还在看那本书。 　　对面的翟高驰又想到那封情书，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那个女生，好看吗？” 　　两个人面对面吃着饭，想的东西却十万八千里，边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哪个？” 　　“送你情书的。” 　　边陆仔细想了想，真没想起来，“不知道，我没印象。” 　　说完又好奇地问：“你没收到过情书吗？” 　　他以为翟高驰是好奇情书。 　　“怎么可能……”翟高驰脱口而出。 　　边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那有什么好好奇的？” 　　翟高驰塞了口饭，“我随便问问。” 　　关于情书的话题到这里结束，没过一会儿，门口忽然隐隐传来密码解锁的声音，边陆闻声皱起眉，直起身子回头往门口看去。 　　翟高驰喝了口水，没什么反应。 　　随着开门声，徐哲宸大摇大摆地拎着酒和食物推门进来。 　　在看到边陆的时候又猛地顿住脚步。 　　原本想说的话瞬间变成，“我来送点吃的。” 　　翟高驰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抬抬下巴，“放旁边吧。” 　　徐哲宸忍住想说的话，闷声把东西放到一边的中岛台。 　　“不一起吃吗？”看到是认识的人，边陆原本紧张的神色放松了些，下意识地问。 　　翟高驰起身走向中岛台，随口说，“那一起吃吧。” 　　徐哲宸在边陆看不到的地方，伸出手肘撞了一下翟高驰，小声：“可以啊……” 　　“不吃滚蛋。” 　　徐哲宸看他端饭的人模狗样，嗤一声，“呵。” 　　“听翟高驰说你就住在楼下几层？”落座后的徐哲宸抿了口酒，开始和边陆套近乎。 　　“嗯，和我表哥一起住。” 　　徐哲宸点点头，“今天不用在理发店吗？” 　　“嗯，提前关店了，表哥去找他女朋友。” 　　边陆有话答话，说完了才低头，塞了一口饭。 　　翟高驰刚想说什么，又被徐哲宸打断。 　　“这么好，谈了几年了？” 　　边陆想了想，“很多年了，快结婚了。” 　　“那是很久了，快结婚了的话，那是不是都不太常住这边了？” 　　翟高驰的视线挪到边陆身上，看着边陆点点头。 　　“嗯，这边房子估计会退掉……” 　　徐哲宸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很快反应过来，“你也不住这边了？ 　　“大概……”边陆点点头，“这边一个人租房太贵。” 　　翟高驰的腿被旁边的徐哲宸踢了一脚，于是脱口而出，“我这有空房……可以合租。” 　　边陆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眼睛亮亮地看向翟高驰，“真的？” 　　“嗯。”翟高驰故作轻松地点点头。 　　徐哲宸抿唇，喝了口酒。 　　另一边客厅里被随手放在书堆上的书，风吹开几页，书页在白晃晃的在灯光下飘动。 　　徐哲宸忽然感受到一阵凉嗖嗖的寒意，歪头看向客厅的窗户，忍不住道：“大冬天的还通风？” 　　翟高驰抬眼看过去，嗯了一声，忽地又看到那本被翻开的书。 　　徐哲宸啧了一声，起身去关窗户。 　　翟高驰的视线定在那本书上，迟迟收不回来。 　　边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本被风翻开的书。 　　他忍不住问，“那是什么书？” 　　翟高驰一时间没回答，沉默几秒，“小说。” 　　边陆没什么怀疑地点点头，“好厉害，全英文的。” 　　随着轻轻的碰撞声，客厅的窗户被关上。 　　书页也随着风停了下来。 　　吃完晚饭，边陆打算回去喂发财。 　　翟高驰靠在玄关门口，看他套上外套。 　　一会儿站直，一会儿又靠向门口，伸手理了理旁边柜子上随意放着的杂物，还是忍不住问：“你…你想搬过来吗？” 　　套好外套的边陆认真地思考了几秒，“我要问问我表哥。” 　　没听到期待的回答，翟高驰还是点点头，“有空来玩。” 　　“嗯，”边陆点点头，“今天谢谢你的晚饭。” 　　门缓缓地被合上，翟高驰靠在门口，手指拨弄着柜子上的小摆件。 　　徐哲宸拿着酒走过来，抿了一口问：“泄气了？” 　　慢吞吞地伸手摁了摁眼皮，他又继续道：“等同居了，进度就会快很多了。” 　　翟高驰的耳垂慢慢变红了一些，反驳：“是合租！” 　　徐哲宸耸肩。 　　* 　　边陆喂发财的时候，三姐夫来了电话。 　　寒暄了几秒之后就将手机就换给了三姐。 　　手机那头传来三姐的声音。 　　说是前几天提前生产了，是个男孩儿。 　　隔着手机都能听出三姐高兴的话音，边陆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幸好。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边陆一边摸着发财圆圆的脑袋，一边应和。 　　发财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东西，又乖乖地在他身边打转。 　　最后三姐问他过年回不回来，到时候看看小侄子。 　　边陆支吾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三姐又把话题岔开去，聊了些旁的。 　　很久之后挂了电话，他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 　　外面的夜风很大，呼呼地吹，表哥还没有回来。 　　边陆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想想小时候，又想到最近。 　　最后又忽然想到翟高驰。 　　舒适的沙发，好吃的饭菜，还有亲近又恰到好处的相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梦里他也学着样，在眉尾打了一颗眉钉。 　　一摸一样的款式，闪着同样的光。 　　 第22章 　　昏黄的小灯亮了一夜，暖色的光圈融化在清晨的昏暗里。 　　时钟的秒针滴滴答答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窗外的天也逐渐变成雾蒙蒙的灰。 　　天快要亮了。 　　就这么睡了一夜，边陆在沙发上醒过来，松了松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向隔着纱帘昏暗的天。 　　发了会儿呆才眯着眼睛站起来，走向阳台。 　　应该是下了大半夜的雪，白茫茫的一片，纷飞的雪花依旧一刻不停。 　　扒着窗户看了好一会儿，边陆叹了口气。 　　仔仔细细把自己包裹严实出门，到了单元楼门口，原先松快的步子又停下来，看着外头呼啸的风和雪，一时没做好准备。 　　正是犹豫的时候，毛茸茸的耳罩突然被拿起一只，边陆扭头，看到了站在一边笑着的翟高驰。 　　他问他，“没听到？” 　　边陆摘下耳罩，歪头问：“你说什么？” 　　“一起走？”翟高驰没重复刚才的问题，双手插进外套口袋，朝外面抬了抬下巴。 　　“你今天是早课吗？”边陆一边问，一边跟着他往外走。 　　大风呼过来，他一时没听清翟高驰的回答。 　　等坐进了车，边陆吸了吸鼻子，又忘记了自己的问题。 　　车里的空调热得很快，埋在围巾里的边陆抬了抬脖子，看向车窗外的雪。 　　两人吃完早饭后在食堂分开，末了边陆也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不是早课。 　　表哥今天来晚了许多。 　　边陆从食堂带的两个包子已经变得又冷又硬。 　　程逸阳拿着去隔壁店里用微波炉热完，回了店里三两口就全部解决。 　　灌了两口水，才看向边陆，“你三姐生了个男孩儿。” 　　边陆点点头，嗯了一声。 　　“今年春节我带你嫂子回去，你想想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说完也没等他回答，拿起本子往后面的小仓库去了。 　　里头响起些纸箱子摩擦的声音，边陆扭头看向何千千。 　　“你过年回老家吗？” 　　何千千头也没抬，“当然了，我奶快想死我了。” 　　边陆点点头。 　　如果家里还有等着你的人，确实值得回去。 　　“你想回去吗？”一局消消乐结束，何千千抬头问他。 　　“……”边陆想了会儿，“只想看看我小侄子。” 　　何千千点点头，“刚出生的小屁孩都是很可爱的。” 　　“但是长大点就不可爱了。” 　　边陆嗯了一声。 　　下午的雪越下越大，校园里除了上课的学生，已经不见其他学生闲逛。 　　田辰顶着一头雪花进店，没过几秒就融化成了雪水，他随手拍了拍，把手里的塑料袋子提进来。 　　“六六，你妈托我给你的带的鸡蛋。” 　　话音落下，店里的三个人同时抬起脑袋，看向门口的田辰。 　　一时哑然，田辰同他们面面相觑一会儿，“呃……” 　　“总之托我给你拿来。” 　　何千千反应最快，一下子站起身，“六六他妈给托你给他带鸡蛋？” 　　挑着眉，语音上扬，一脸不可置信地拿过那个红袋子。 　　打开一看，里头还真卧着十几个鸡蛋。 　　程逸阳也抬头看了眼，又看向田辰，“是有什么事儿？” 　　田辰抽了几张纸巾擦擦被雪濡湿的头发和外套，摇摇头，“没说别的，就让我带鸡蛋。” 　　边陆走过来，先是把毛巾递给他，然后才看了眼那兜子鸡蛋。 　　沉默片刻，程逸阳把那兜子鸡蛋放到前台的柜子下面，让边陆下班了记得带回去。 　　边陆没多问别的，只慢吞吞地点头。 　　这场雪，一下就下了许多天。 　　晚上，气象局发布了暴雪蓝色预警。 　　雪果然又下了一个晚上还没停。 　　早上醒来，边陆打开手机看了眼今天的日期，又趴下来发呆。 　　过了一会儿听到几声门外传来几声嘈杂声，鼻尖也钻入几缕食物的香气。 　　打开房门的时候食物的香味更盛，程逸阳正好把面碗端到桌上，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过来吃吧，正好。” 　　“十八岁了。” 　　“这下真的成年了。” 　　说完又啧了一声，扯扯嘴角不知道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表哥的做饭手艺确实不怎么样，面条软趴趴的，鸡蛋也不成形状，青菜衬在一边，显得格外清汤寡水。 　　程逸阳大概也对自己的厨艺有了解，一边把老干妈递给他，一边说，“今天放假，你想干什么干什么，晚饭的时候回理发店，你弘宣哥请客晚饭。” 　　边陆看着面上卧着的鸡蛋，轻轻嗯了声。 　　窗外的雪好像小了些，又好像没有。 　　星星点点的雪粒子胡乱飘洒，为厚厚的积雪又添上一毫厘的厚度。 　　边陆蹲在书架旁，歪头看着底层的旧书。 　　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就来了学校的图书馆。 　　找了半天印象里分明在这里的书，却好像失踪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又被别的书吸引了注意力，翻看一会儿才放回去，重新找起想要看的书。 　　指尖在一本本书脊上滑过，然后慢慢停下来，落在一本有些熟悉的书本上。 　　抽出这本灰扑扑有些破损的书，边陆张了张嘴，默念到一半，又停下来。 　　那三个字，不知怎么的有些烫嘴。 　　熟悉的封面颜色和排版，区别的只有书本上的文字。 　　这是中文译版。 　　好像着魔似地翻开书籍，明明是已经是中文的内容，却又需要翻来覆去念上几遍，才能懂得里头的意思。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那本偶然间发现的书被夹在几本书中间，被抱在边陆的怀里。 　　一天的时间，在图书馆里过得飞快。 　　雪没停，但确实小了很多。 　　弘宣哥挑了边陆以前夸过好吃的餐厅，订了一个不大的包厢。 　　以前边陆从来不过生日。 　　他习惯了去过稀疏平常的一天，就算是生日。 　　这两年却忽然变得有仪式感。 　　边陆被围坐在中间，对着何千千精心挑的蛋糕，闭上眼睛许愿。 　　明明灭灭的蜡烛被吹灭的时候，仿佛真的所有心事落下，烦恼随着几缕烟，悉数飘散在空气里了。 　　开开心心地过完生日，表哥喝的烂醉，代驾师傅把两人载回了家。 　　边陆架着程逸阳下车，脚步有些蹒跚地把他扶进单元楼。 　　明明是自己的生日，他却喝的烂醉。 　　等电梯的时候嘴里也嘟嘟哝哝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程逸阳的音量忽然放大。 　　“生日快乐啊六六！” 　　电梯门缓缓打开。 　　“……”边陆与翟高驰面面相觑。 　　反应了一会儿，翟高驰问他：“需要帮忙吗？” 　　边陆使力把滑下去的表哥撑起来一些，点点头。 　　两人一起把表哥带回家安顿好，边陆又拿了狗粮去喂发财。 　　翟高驰也蹲下来，摸了摸绕着两人转圈圈的发财。 　　“今天你生日？” 　　“嗯。” 　　“生日快乐。” 　　“谢谢。” 　　“有想要的，礼物吗？” 　　边陆闻言，扭头看向他。 　　“什么都可以吗？” 　　几乎是想也没想地，翟高驰说，当然。 　　边陆想了一会儿，“想要一件羽绒服。” 　　顿了顿，他指指翟高驰身上的外套，“像你这件一样的。” 　　“好，”翟高驰点点头，又问，“那别的呢？” 　　“没有别的了。”边陆起身把狗粮重新放好，低头看向他。 　　这么朴素的愿望，对于翟高驰来说当然是很好实现的。 　　偏偏他又觉得太简单，又给他准备了许多旁的礼物。 　　大大小小堆了半个沙发，边陆坐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翟高驰把最后一个礼物盒子搬过来，不小心碰到一边胡乱堆着的书堆。 　　书堆轰隆倒下，边陆的视线下滑，落在那几本摊开的书页上。 　　他抿了抿唇，好像下定什么决心，凑近翟高驰，小小声地说，“谢谢，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什么秘密？” 　　翟高驰不解地看向他。 　　边陆摇摇头，“秘密。” 　　最后一本摇摇欲坠的书应声落下。 　　轻轻的掉落声砸在两人中间，仿佛落下一个时间暂停的音节。 　　 第23章 　　沉默的几秒时间里，翟高驰的脑海里掠过无数个想法，最后被拆完所有礼物的边陆出声打断，他仰头开心地问：“这些书，能帮我搬下去吗？” 　　翟高驰下意识地点点头。 　　边陆没收下那么多的礼物。 　　最后收下的只有穿在身上的羽绒服，还有许多书。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电梯里走，翟高驰跟在后面嘟嘟哝哝的，大约又在让他收下其他的礼物。 　　他假装没听见，伸手摁下电梯按钮。 　　家里没人，边陆一边伸手把灯打开，一边换鞋。 　　嘴上小声咕哝着要把书放在哪里，然后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没什么东西，看起来东西最多的地方是他的书桌。 　　厚厚地堆了几摞的书，还有几本读书笔记，摊开了几页，上面压着一只笔。 　　早上被推开一道缝隙通风的窗户，此时此刻裹挟着雪花的夜风吹进来，白色的纱帘翻起一角，又缓缓落下。 　　房间里同外面一样，带着股冬天的味道，冷又干燥的。 　　翟高驰跟着过去，被堆在书堆最上面的几本书吸引了视线，书脊上贴着他有些熟悉的标签。 　　“这几本书，图书馆借的？” 　　边陆正好把窗户关上，随着一声轻响，最后一丝风也停下来，白色的纱帘乖乖地垂下，不再飘动。 　　他扭头，正好看见夹在几本书中间的那一本。 　　有些慌乱地走过去，把那几本书放到抽屉里，然后才嗯了一声。 　　“借了朋友的卡。” 　　关上抽屉，边陆转过身，又看了一圈自己的房间，朝着翟高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东西不多，没什么好看的。” 　　翟高驰看向屋子的其他角落，摇摇头，不过没说什么。 　　“吃糖吗？”边陆拿了几粒随便放在桌上的薄荷糖，递给他。 　　翟高驰接过来，糖纸的声音发出细响，“谢谢。” 　　他低头，发现又是那颗熟悉的薄荷糖。 　　“你送别人礼物也这么大方吗？”边陆看了眼两人刚才搬进来的书，问了一直很想问的问题。 　　翟高驰吮着嘴里的糖，想说不是，顿了顿还是点点头，“差不多吧……” 　　边陆点点头，真情实感地感叹一句：“你好有钱。” 　　翟高驰闻言顶了顶舌尖的糖，看着他的后脑勺，几不可闻地叹口气。 　　他不知道谁会为了普通朋友准备那么多的礼物。 　　边陆把装在箱子里的书搬出来整理，没一会儿就坐在了书堆中间。 　　偶尔拿到一本想看很久的，还会翻看几页。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静静的翻书声。 　　翟高驰捏了捏手里的糖纸，把它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你有……喜欢的人吗？” 　　边陆从书中回神，先是反应了一会，然后才摇摇头，“没有。” 　　总觉得是耳熟的话题，他扭过头看向翟高驰，“你有喜欢的人了？” 　　翟高驰稍微愣了愣。 　　舌尖卷着糖果抵到另外一边，低低地嗯了一声。 　　“哇，”边陆觉得很神奇，彻底转过身看向他，“帅…不是，好看吗？” 　　“啊……”翟高驰舔舔嘴唇，“好看啊……” 　　“喜欢人是什么感觉？”边陆合上手里的书，有些好奇。 　　“就…就是……”翟高驰忽然有些磕绊，“一直想和他……呆在一起？” 　　边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能我以后就懂了吧……” 　　翟高驰嗯了一声。 　　舌尖的糖果慢慢融化，回味也是清甜的味道。 　　* 　　表哥搬出去住的日子比边陆想象的要来的快一些。 　　说是嫂子辞掉了原来的工作，找了一个离大学城很近的新单位。 　　于是程逸阳在更靠近女朋友工作的地方租了新的房子。 　　大概年后会把东西慢慢搬过去。 　　“所以你想好要住哪了吗？”何千千打开手里的干脆面，随口问。 　　“没有……”边陆撑着下巴看书。 　　“过个年很快的哦，到时候可别来不及。”何千千刚吃两口，看了眼包装袋上的热量，又撇撇嘴，递给了边陆，“给你吃。” 　　“……”边陆接过来，说到租房，又想起何千千之前的抱怨。 　　“最近和弘宣哥相处的不错了？也不说要搬走了。” 　　“……”何千千摇摇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何千千看向被边陆放在桌上的干脆面，忍不住问：“干嘛不吃？” 　　边陆又翻过一页书，小声说：“在咖啡店里吃干脆面，也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奇怪。”何千千耸耸肩。 　　今天下午又放休，何千千拉着边陆又来了上次来过的这家咖啡馆。 　　边陆看完一小节，抬头看向店外，“你挺喜欢这家咖啡店的？”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何千千沉吟，然后小声道歉，“对不起啊六六，之前说的话是骗人的。” 　　“梁女士时隔十年给我发短信了，说她嫁的很好。” 　　“但我也没想她哦！我只是……”何千千顿了顿，“她说她又生了一儿一女。” 　　边陆看向窗外，“你有看到她吗？” 　　“没。” 　　“她嫁的很好的话，那她会给你很多钱吗？” 　　何千千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默了默“六六你的问题很特别。” 　　“给钱记得拿啦。”边陆把桌上的干脆面拿起来，咬了一口，又低头继续看书了。 　　何千千看他，“你没别的想说的？” 　　“……没有。”边陆摇头。 　　“啧。” 　　咖啡店外的街道车来车往，何千千突然起身，“走吧，回去了，不看了。” 　　边陆看着她的背影，也跟着一起离开。 　　推开店门的时候，才轻声叹了口气。 　　等程逸阳差不多忙完租房的事情，开店的时间就稳定下来，再没那么多休息的时候。 　　学校里的学生迎来了期末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边陆总觉得这段时间学校的氛围要阴沉许多。 　　安静的理发店里，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扰。 　　边陆从书中抬起头，熟练地招呼：“您好，洗头还是理发？” 　　漂亮的女士站在门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话，眼神在店里张望一圈，最后落地靠在沙发上睡觉的何千千身上。 　　边陆张了张嘴，看着她眉眼间熟悉的神色，张了张嘴，看向何千千。 　　反应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您哪位？” 　　声音不自觉地放大了些，沙发上的何千千模模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 　　“千千？” 　　女人叫出何千千的名字时，坐在前台的程逸阳刷地抬起头，神情和清醒过来的何千千一样的错愕。 　　边陆沉了口气，起身走到前台，拉着还在发呆的程逸阳走出了店里。 　　站在店门口，呼啸着的寒风吹过来。 　　程逸阳终于啧了一声，掏出了口袋里的烟。 　　边陆的视线望在远处，看着沉沉的乌云里，偶尔逃出的几缕光线。 　　 第24章 　　两人站在门口被风吹了好一阵，程逸阳手里的烟燃尽，扭头往里看了一眼，“她妈看着活得不错啊……” 　　边陆点点头。 　　梁女士推门出来的时候，正巧卷起一阵强风，吹得边陆往旁边站了站。 　　她开口好像想说什么，不过没来得及开口，边陆就被程逸阳抓着手臂拉进了店里。 　　何千千坐在沙发上看他们两眼，假装没事。 　　边陆暗自瞟了程逸阳一眼。 　　两人也不知道说什么，表哥摸了摸鼻子，去扫地。 　　他伸手摸了摸挂在椅子上的毛巾，随便扯过来叠整齐。 　　晚上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气氛好像终于正常了一些。 　　何千千照常准点下班。 　　程逸阳朝着边陆摇摇头，两人看着她的背影渐远。 　　边陆没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先去了校门口的小夜市。 　　虽然离学校的宵禁时间已经大差不离，但是逗留在夜市的学生依旧不少。 　　冬夜里，烤红薯的香味大老远地就已经飘散到了门口。 　　边陆站在烤红薯摊子前，一边等一边又看向旁边的小摊子。 　　摊子上挂着的小灯串一闪一闪，摆着许多可爱的摆件与挂件。 　　红薯摊子的老板把红薯递给他，边陆又在旁边的小摊子前面停下。 　　弯腰站了半晌，他伸手拿了两个小摆件。 　　买完了放在掌心里看了一会儿，才重新走近熙攘的夜市。 　　这个夜市还挺长，边陆拿着烤红薯，慢悠悠地从头走到尾 　　夜市上的小情侣也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余光里看到在前面接吻的小情侣，边陆撤回视线，换了个方向走。 　　就这么一路走回到单元楼下，慢慢停下脚步，边陆打了个哈欠，仰起头往上看。 　　今天的云层好像特别的厚，眯着眼睛看了好久，还是没看清楚。 　　看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困意也被冷风吹散，他收回视线，愣愣地朝着漆黑的楼道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嘴角，不再向上看，朝着电梯走去。 　　楼道的灯应声而亮，没一会儿又重新陷入黑暗。 　　回到家，边陆靠在沙发，把玩着从夜市里买回来的小摆件。 　　茶几上之前随手放的书又被窗外的风吹开几页。 　　细碎的摩擦声吸引他看过去。 　　没看清什么，周遭瞬间陷入一片黑暗，边陆懵了几秒，直起身去摁一边的开关。 　　看着依旧漆黑的客厅，边陆叹口气，摸黑开门走到楼道。 　　循着记忆推闸，进进出出几次，屋子里的电器却依旧没什么反应。 　　边陆再次回到楼道，看着电闸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朝楼上走去。 　　安静的楼道里门铃声响了两回，直到最后一声结束，边陆认识到家里应该没人。 　　再次回到漆黑的客厅，他看了眼已经很晚的时间。 　　手机在手里转了几圈还是在一旁的茶几上放下，想着干脆明天再联系表哥。 　　冷水洗漱对边陆来说倒也不算大事，只不过许久没有这么做，好像没有小时候那么耐寒了。 　　洗完澡趟进冰冷的被窝，还是忍不住鼓鼓嘴。 　　不知道是不是被窝太冷，边陆梦里回到了小时候，好像记忆里的冬天比这更冷。 　　早上醒来的时候被窝还是一片冰凉，边陆蜷了蜷脚趾，又觉得喉咙有些痒。 　　出门前在抽屉了找到了几包感冒灵冲剂，然后拉上羽绒服的拉链，戴上口罩出门。 　　昨天晚上大概下了下雨，路边的雪经过一夜已经过了保质期，不再松软，变成了硬硬的碎冰。 　　程逸阳上午的时候去找物业维修电闸，边陆和何千千在店里看店。 　　何千千把套着可爱外套的暖手袋丢给他，摇摇头在一边坐下。 　　边陆吸了吸已经堵住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了声谢谢。 　　“冬天用冷水洗澡，你咋想的，去附近澡堂子洗一个呗。” 　　“小时候也经常这样，以为没事。”边陆喝了口温水。 　　“……” 　　温和的感冒冲剂见效慢，何千千让他临下班了吃一颗感冒药，虽然吃了会犯困，但是晚上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就会好很多。 　　在下班前边陆吃了药，程逸阳送他回了家，又去超市里买了一堆有的没的塞进冰箱。 　　吃了药之后困意很快就翻涌，在暖呼呼的房间里，边陆很快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甚至已经分不清当下是晚上还是凌晨。 　　打开手机的时候被屏幕的亮光迷到眼睛，眨了眨眼睛，才勉强看清手机上的信息。 　　凌晨五点，屏幕上显示着昨晚翟高驰给他发的几条信息，边陆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的灯，回复了隔了一夜的消息。 　　醒了之后就再睡不着，安静坐了一会儿，边陆干脆地起床。 　　表哥的呼噜声透过卧室门，在客厅也能清晰可见。 　　打开冰箱门，被勉强塞进去的最后一袋豆浆滑下来，边陆慌忙伸手接住，被满满的冰箱下了一跳。 　　把冰箱整理完，又顺便收拾了客厅。 　　正站在客厅里环视的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几声。 　　边陆咬着豆浆，拿起手机。 　　全副武装完到楼下，抬眼就看到门口已经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边陆小跑过去，站到他面前停下，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晚上来找你了？” 　　翟高驰低头看他，白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亮亮的眼睛，“门口有监控。” 　　“啊……怪不得。”边陆点点头，声音有些瓮，“昨天我家里断电了，所以来找你。” 　　“你感冒了？”翟高驰听出他声音的奇怪。 　　边陆点点头，又捏了捏鼻尖的口罩，视线忽然落到他身上的外套上，“咦？你这件外套怎么好像和我的很像？” 　　翟高驰被他岔开去，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外套，“嗯，质量不错，就……又买了一件。” 　　“那我们今天穿的是一样的了。”边陆伸出手臂，一摸一样的袖子外套碰在一起。 　　“嗯……” 　　“走吧，一起去吃早饭。” 　　“好啊。” 　　一起走了一会儿，边陆忽然扭头看了翟高驰一眼，“你今天心情不错？” 　　翟高驰下意识地往下撇了撇总是不由自主向上的嘴角，“还行。” 　　有些隐秘的欢喜，好像总是担心对方发现。 　　上了车，翟高驰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被打断的问题。 　　“怎么感冒了？” 　　“嗯……晚上踢被子了。” 　　翟高驰让他系上安全带，“那来找我，是什么事？” 　　边路歪着脑袋摸摸耳垂，“嗯……” 　　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又不想沉默太久显得奇怪。 　　“听说周末在西里路那边有场书展……” 　　大半夜来找他只是为了书展？ 　　翟高驰想问，但话到嘴边，又变成另外一个问题。 　　“要一起去吗？” 　　边陆点点头。 　　三言两语，稀里糊涂地安排完自己的周末计划。 　　他怕多说露馅，索性扭头看向车窗外。 　　在食堂附近停车，下车的时候又凑巧遇见了闵弘宣。 　　感觉有阵子没见，边陆朝他打了声招呼。 　　不过他急急忙忙，朝他点点头，就朝着理发店去了。 　　翟高驰看着闵弘宣的背影，问他，“你认识？” 　　“嗯，也算是店里的员工？” 　　边陆一边说，一边朝食堂走，“好冷……” 　　翟高驰又看了眼闵弘宣的背影。 　　忍不住嘀咕一句，“员工？” 　　 第25章 　　两人走出食堂的时候，风突然变得大起来，墙角散落的枯叶连带着被卷起来，在空中乱舞，风大得眯眼睛，边陆半眯着眼顶着风往店里走。 　　快到的时候风又忽然停下来，簌簌滚着的枯叶停下来，乱七八糟地散了一地。 　　风这么大的门口，偏偏还有俩人站在外面抽烟。 　　程逸阳单手插在口袋，皱着眉咬着烟，抿了一口又夹到指尖，一言不发地听着边成絮絮叨叨地讲完。 　　“我最近手头也没钱，和你一样，也在备婚，你知道的。” 　　边成还想说几句，余光却正好看到了正好走近的边陆，于是笑眯眯地抬起手朝他打招呼，示意他赶紧过去。 　　边陆被风吹得发酸的眼睛眨了眨，才看清站在门口的表哥和边成。 　　往前迈的脚步硬生生地顿住，一时愣在原地。 　　刚才差点飘散在风里的哪句话又突然清晰起来，边陆下意识地看了眼皱着眉头的程逸阳。 　　边成大步跨了几步走过来，还夹着烟头的手拍了拍边陆的肩膀，“都好久不见了，感觉长高不少？” 　　翟高驰看着他手里的烟，稍微皱皱鼻子。 　　边陆含糊地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边成将烟喂进嘴里，抿了一口又吐出一口烟，视线挪到旁边的翟高驰身上。 　　上下打量的眼神让翟高驰稍微挑了挑眉。 　　“朋友啊？”边成问，视线落在翟高驰随手拿着的车钥匙上。 　　边陆推了推翟高驰，“你不是还有课吗？” 　　“嗯……”翟高驰下意识地应声。 　　程逸阳在一边掐掉了烟头，随手丢进门口已经破损很久的花盆里。 　　“都先进来吧。” 　　店里的氛围说不上哪里奇怪，只有边成来来回回地在店里打量。 　　“这店真不错，开在大学里，地段也好，应该能挣不少吧？” 　　句句离不开钱，边陆大概也能猜到他下面要讲什么。 　　“唉，本来准备婚礼就花钱，前几天还给了小五一笔生活费，可真是没钱咯……” 　　何千千在一边理着指甲，闻言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 　　程逸阳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前台的闵弘宣，问他怎么来了。 　　闵弘宣恹恹地点头，啊了一声。 　　见自己絮絮叨叨又讲了一阵也没人回应，边成也觉得无趣。 　　“不过还好我们家琳琳不是那么注重钱财的女孩，对我也是真心好……”边成换了话题，从刚才从门外拿进来的包里掏出一袋子零食，递给边陆。 　　“你三姐知道我要过来，非要我给你带的零食，拿着吧。”递过去了又忍不住吐槽，“都跟她说了城里哪没有地方买零食，非要让我给你带，又重又占位子，也就你哥我愿意干这麻烦事儿了。” 　　红色的塑料袋里透出些零食的包装，鼓鼓囊囊地塞了一大袋子。 　　边陆接过来，抿着嘴说了声谢谢。 　　没立刻打开，只是把这袋子放到了旁边地上。 　　临走的时候边成站在店门口看了一圈学校，嘟嘟哝哝地说了一句：“小五上回说也要考这学校，不过这学校确实不错，够大，气派！” 　　边陆站在他身后，眼神越过他，眺望着不远处的湖泊。 　　等回了店里，边陆才把地上的红色塑料袋打开，往里摸了摸，拿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红色信封，上面还印着前两年的生肖。 　　红色褪去许多，好些地方只露出白白的纸皮。 　　攥着红包的手慢慢捏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神游了一下午，下班之后也是心不在焉地回到了家。 　　边陆拿着手机，犹豫着还没打出电话，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打开门看见是拎着行李的何千千，边陆愣了一会儿还是侧开身子，问她怎么来了。 　　他自己整个下午心不在焉，自然也没注意同样沉默了一下午的何千千。 　　何千千沉默着把自己的行李箱拖进客厅。 　　边陆把门关了，又问：“和弘宣哥吵架了？” 　　“差不多吧……”何千千耸耸肩，“我今天在客厅睡，可以吗？” 　　边陆点点头，“可以是可以，客厅你睡得好吗？” 　　“放心。”何千千抬抬下巴，弯腰开始整理沙发。 　　她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又震，但好像就是没有想要接通的意思。 　　边陆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不过好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停下，自己手里的手机响起了熟悉的铃声。 　　边陆先是低头看了眼来电。然后抬头看了看何千千的脸色，才接通电话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闵弘宣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确认何千千在哪里之后语气轻松不少。 　　边陆问他俩为啥吵架。 　　那头只是回了句：解释起来有点难，看好何千千就行。 　　挂了电话，边陆看着窗户外思索几秒，又重新回到客厅。 　　何千千依旧一言不发地整理东西。 　　不过好像直到边陆站在她身后似地，头也不回地说，“早点睡，啥也别说了。” 　　边陆沉口气，点点头，“知道了。” 　　他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阳台，把开了缝隙的门窗关上。 　　最后一丝钻进房间的冷风也从房间消失。 　　* 　　书展当天，难得的大晴天融化了大半的雪，但却好像比前几天更冷一些。 　　来书展的人比想象中多许多，但熙熙攘攘又不吵闹。 　　身后的过道人来人往，翟高驰往摊子前靠了靠，离身边低头看书的边陆更近了一些。 　　两人的手臂贴在一起，翟高驰低头就能看见他的睫毛，不时地上下眨动。 　　书页翻动，边陆的视线挪到下一页。 　　翟高驰收回视线，看向自己手里的书，摩挲着全新的书页，对面的老板介绍书籍的声音却愈来愈远。 　　全部的注意力好像已经全部放到了身边人身上，包括每一次的翻页和小声的询问。 　　走出人流的时候，边陆手里已经拿了两三本书，而翟高驰还是两手空空。 　　“没有喜欢的书吗？” 　　翟高驰扭头，闻言回想一番。 　　发现刚才随手拿起来的书，记忆里似乎全是空白。 　　注意力落在别处，以至于忘了挑书。 　　边陆以为他对今天的书都不感兴趣，往周围看了一圈，指了指入口处的纪念品摊，“要去那边看看吗？” 　　纪念品摊前的人更盛，两人挤在一个小角落，看着琳琅满目的小东西。 　　边陆拿了两个很可爱的挂件，举起来给他看。 　　两个圆滚滚的玩偶晃荡在他眼前，翟高驰看了两眼，点点头，“挺…挺可爱的。” 　　“买俩吧，你一个我一个。” 　　翟高驰伸手接过来捏了捏，觉得手感很好。 　　最后这个胖嘟嘟的玩偶挂件挂在了他的车钥匙上。 　　晃荡晃荡地再也不能把车钥匙塞进口袋了。 　　买完纪念品，两人坐在一边的长椅上休息。 　　边陆再次打开刚才买的书，翻了起来。 　　翟高驰手里捏着玩偶，眯着眼睛看了会儿人流，“上次，理发店门口……” 　　“是你亲戚？” 　　边陆翻页的手稍微顿了顿，“我大哥。” 　　翟高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起之前见过的双胞胎。 　　没头没尾地问，“你想读书吗？” 　　边陆头也没抬，把手里的书翻页，“在读啊。” 　　翟高驰闻言笑了笑，不再说话。 　　* 　　“你寒假不回去了？”边陆看着对面的田辰，黑眼圈很重，看起来一副又困又累的样子。 　　“嗯，寒假也不长，我留学校赶一下备考进度。”田辰塞了几口饭，慢吞吞地嚼。 　　过了会儿问边陆，“你呢？” 　　“回去吧，想看看我三姐的小孩。” 　　田辰嗯了一声。 　　两人这边沉默下来，周围的聊天声就忽然明显起来。 　　前面桌讨论着周末去哪里吃饭。 　　隔壁桌互相讨论着寒假的旅行计划。 　　边陆听着听着有些走神。 　　田辰快速地吃完饭，忽然想到什么，“上周边梧找我借了些高三的书，他下学期就要高考了吧。” 　　边陆回过神，点点头。 　　“……”田辰喝了口水，“你呢？什么打算？” 　　边陆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只摇摇头。 　　和田辰吃完饭回到店里的时候，边陆还在琢磨着刚才那个没回答上来的问题。 　　以至于都没注意到一前一后走进店里的何千千和闵弘宣。 　　三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谁也没说话，直到姗姗来迟的程逸阳推门进来。 　　看了一圈问，“怎么，你们几个吵架了？” 　　边陆回过神，摇头，“没有。” 　　程逸阳摸摸鼻子，看了眼何千千和闵弘宣。 　　趁着一大早的没客人，程逸阳拍了拍闵弘宣的肩膀，两人一前一后，到店门口抽烟去了。 　　“你和千千干什么？”程逸阳把烟递给他。 　　闵弘宣啧了一声，接过烟靠到一边的墙上。 　　“说起来复杂……” 　　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像在琢磨怎么解释。 　　“千千她妈妈改嫁后生的女儿，我认识……” 　　听完，程逸阳勉强从他的话里找到一条逻辑关系，“所以说，千千她妈妈改嫁了一个有钱人，还生了一儿一女，然后你都认识，关系还不错？” 　　“差不多吧……” 　　“所以千千知道了，见你也烦？”程逸阳忍不住扭头往店里看了一眼。 　　“嗯……” 　　把手里快燃尽的烟掐灭，程逸阳一边摇头，“这世界真是够小的……” 　　闵弘宣不否认。 　　“那没办法，你照顾着点千千的情绪，忍着点吧。” 　　说完，打算回店里，刚转过身，就看见何千千着急忙慌地从店里推门出来。 　　门推的太急，还撞到了一边的花盆。 　　“老板，我请假几天！” 　　程逸阳看着她从自己面前飞速跑过，扭头忙问：“怎么了？” 　　“我奶奶不好……”说着，何千千已经往校门口跑去。 　　反应了几秒的闵弘宣掐了烟，也迈开腿跟了上去。 　　边陆推门出来，望着两人跑远的背影。 　　“千千奶奶来电话了？”程逸阳问。 　　“是邻居打来的，说是已经送到县城医院了。” 　　程逸阳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边陆看到了一边倒在地上的花盆，弯腰扶正了，又拿了旁边的扫帚。 　　把地上散落的泥土和枯叶扫干净。 　　* 　　何千千请假之后，边陆忙了很多。 　　不过乱七八糟的想法也很快被工作占据，没有功夫再想别的。 　　傍晚的时候边陆坐在前台，一边无意识地扣着手，一边看着店外的天空。 　　冬天的太阳总是落地特别快，一个不注意，天空已经找不见夕阳的影子，瞬间陷入黑暗。 　　程逸阳正在给店里唯一一位客人理发，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晚餐的味道从缝隙间钻进来，边陆摸了摸肚子，有点饿。 　　“饿了就去吃饭吧，趁现在人少。”程逸阳抽空看他一眼，手下的动作没停，“顺便给我带一份。” 　　边陆应了声，穿上外套，推门出去。 　　皱着眉适应了一会儿外面的温度，刚朝着食堂走了几步，就迎面撞上了正从对面走过来的翟高驰。 　　翟高驰双手揣在兜里，胖胖的玩偶落在口袋外，看到边陆的时候眼睛一亮，“去吃饭？” 　　“嗯。”边陆点点头。 　　“今天晚上，有空吗？”翟高驰指了指学校附近公园的方向，“公园那边，有烟花秀。” 　　边陆朝公园那边望了一眼，吸吸鼻子，摇摇头，“不行啦，最近千千请假了，我一个人走不开。” 　　可是又很想看烟花，顿了顿忍不住问：“烟花秀什么时候结束？” 　　翟高驰捏着手里的玩偶，“挺晚的，大概要晚上十一点半。” 　　实际上烟花秀晚上九点左右就会结束。 　　等边陆下了班，来到沙滩边的时候才发现，深夜的沙滩边除了他和翟高驰，空无一人。 　　“结束了？”边陆有些失望地小声问。 　　“嗯。”翟高驰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指了指不远处堆着的大大小小的烟花，“看那边。” 　　远远看着那边模糊的一堆东西，边陆走近了才看清，是一堆烟花，惊讶地问：“你买的？！” 　　翟高驰不否认，随手拿起一个烟花，摆到不远处，弯腰点燃。 　　绚烂的火花很快就冒出来，在黑暗的海边划出几道光亮。 　　边陆愣愣地看着转瞬即逝的烟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奇怪的感觉随着烟花一朵又一朵的绽放，逐渐清晰。 　　翟高驰点燃了几个小烟花之后，把最大的一箱烟花推到一边，点燃后飞快地跑到边陆身边，拽着他往远处跑开了些。 　　盛大的烟花在两人头顶绽放，边陆抬起头，无法形容的震撼在这一瞬间无限拉长。 　　漆黑的夜幕下盛开出彩色的花海，落下来的烟火一条条地交错，好似划过的流星，而黑夜也似乎在瞬间被点亮成白昼。 　　直到烟花结束，在天空中留下最后一抹光亮。 　　边陆意识到翟高驰还牵着自己的手，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不由自主地问。 　　“你是不是对我太好了？” 　　原本以为已经结束的烟花忽然在这瞬间，又砰地绽出一朵烟花。 　　瞬间的明亮照亮彼此的脸。 　　烟火爆发出的声响，也淹没了翟高驰的回答。 　　 第26章 　　最后一朵烟花的火星子堙灭在？漆黑的夜幕。 　　边陆看着翟高驰张合的嘴， 声音却消散在？烟花的声响里，只？好皱着眉凑近了些？：“你说什么？” 　　翟高驰抿着唇突然支支吾吾，“没， 没什么” 　　说完又跑开， 点燃了新的烟花。 　　边陆抬起头？， 看着漫天的烟花， 原本的问题暂时？被抛到脑后， 　　翟高驰不知道买了多少？烟花，一束又一束地上升，然后又瞬间绽放。 　　美好的瞬间被串联， 烟花的绚烂被堆叠着拉长。 　　最后一盒烟花放完， 边陆的手里又被塞进一根仙女棒。 　　“走吧，回去？了。” 　　“所以你刚才到底说的什么？” 　　两人并肩走在？柔软的沙滩，边陆又想？起了那句自己没听到的话。 　　翟高驰点燃自己手里的仙女棒， “下？次再告诉你吧。” 　　远处的海浪声在？烟火全部坠落后终于？变得清晰。 　　边陆跟上他的步伐，两个闪着漂亮火星的仙女棒在？夜幕里渐行渐远。 　　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 　　边陆独自出发回家的时？候，学校里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 　　毕竟再过？几天， 就是除夕。 　　今年过？年程逸阳要陪嫂子回老家，田辰又留校。 　　结果这次， 只？能一个人回家。 　　表哥把他送到火车站， 边陆背着书包进站。 　　他没有带很？多东西，也懒得带许多。 　　害怕春运人太多所以来的太早，偌大的火车站很？冷，时？不时？还有从检票口钻进来的冷风。 　　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厅，愣神的边陆又想？起回家前几天边成给他发的那个红包，说是路费。 　　当时？边陆震惊之余，还问了程逸阳。 　　程逸阳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只？说给了就收着。 　　反正听说是做什么投资赚了点钱。 　　想？到红包又想？到三姐，边陆抬起头？看了眼头？顶的发车时？刻表。 　　无聊等了三个小时？的边陆，上车的时？候脚已经冻得冰凉。 　　火车上花的时？间不多，下？了火车之后的公交换乘才是麻烦。 　　终于？坐上最后一趟转乘的公交车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小小的城乡公交车往蜿蜒的盘山路上慢慢开着。 　　公交车里是边陆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一站又一站耳熟的站台名在？安静的车厢里报响。 　　他歪着脑袋靠在？车窗，盯着外头？不冰冻的溪流和干枯的草木。 　　不知道开了多久，终于？离自己要下？的站台越来越近。 　　真正下？车的时？候，边陆的脚几乎已经冻得没有知觉。 　　下？车的瞬间还有些？恍惚，站在？歪歪斜斜的公交站牌旁边，过？了一会儿才朝着亮着暖灯的村庄走去？。 　　上坡的路长又长，真正走到的时？候边陆松口气，脚步又停下？来。 　　正是踌躇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前面穿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那是不是小六？” 　　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姐拿着手电筒，朝着边陆小跑着过？来。 　　两人互相看清了对方，才笑眯眯地抱在？一起。 　　“累不累？” 　　三姐想？要拿过？他的书包，又被边陆拒绝。 　　“不累，快回去？吧，外面冷。”边陆拉着三姐的手，想？要往前走。 　　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脚步，从背包伸出掏出一个小东西，塞给她。 　　“藏好了，这是我送给小侄子的礼物。” 　　“哎！送啥礼物，我可不要，你拿走！” 　　“拿着吧姐，我的心？意。”边陆不拿，小声说完了，才转身往家里走。 　　三姐在？身后哎了一声，小跑着追上来。 　　边陆远远地看到三姐夫站在？大门口，手里还抱着孩子，大约是在？等三姐。 　　慢慢走近了，果然听到了小孩的哭声。 　　从后面追上来的三姐听到儿子的哭声，一时？也管不上别的，伸手接过？小孩。 　　边陆仔细打量着小侄子，白白胖胖，看着就养的很？好。 　　从大门走近家里，才发现好像只？有三姐和姐夫还在？等他，其余人大约都已经睡了。 　　三姐哄完小孩，才小声说，“天气冷，大家都休息的早，我给你做碗面吃好不好？” 　　边陆摇摇头？，“我在？火车上吃过？了，不饿。” 　　“火车上吃过？了？”三姐不疑有他，只？点点头？，又拍拍他的肩膀，“那今天早点睡，奔波一天了。” 　　边陆点点头？，“知道，姐你也早点睡。” 　　回到卧室的时？候，边梧正坐在桌前学习。 　　听到开门声也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似的。 　　边陆也没有与他寒暄的心思。 　　草草的洗漱完，就躺进了被窝。 　　把羽绒服盖在？外面，才没那么冷。 　　边梧学习到很？晚。 　　边陆也几乎一夜没睡着。 　　次日天还没亮，边陆就习惯性？地起床，先把能做的家务解决了。 　　即便如此，边建民见？到他还是训斥道：“大冬天的热水不知道烧一壶？” 　　手背上被扫帚挥了一道，边陆没多说什么，拿起水壶到厨房接水。 　　在？厨房做早餐的罗汝春看到他，随口问，“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你三姐一直等你呢。” 　　“快九点。” 　　罗汝春点点头？，一边择菜一边又看他两眼，“这到城里打工就是不一样，衣服穿着都洋气多了，这是城里面买的羽绒服？” 　　“怎么没给你哥哥买一件？怎么说也是双胞胎，你看小五穿得那冬季校服，家里还一直穿着。” 　　边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羽绒服，后悔自己没换件衣服，“这是同学不要的旧衣服，没有一样的。” 　　索性？大家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罗汝春也不再说话，把择好的菜打洗干净。 　　过？了一会儿，三姐也来厨房打下？手。 　　过？年的时？候家里人多，早餐准备起来也辛苦些？。 　　等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其他人才从卧室出来。 　　饭桌上照旧是大哥和边建民侃侃而谈。 　　三姐夫偶尔插几句，其余人都只？是沉默地埋头？吃饭。 　　“势头？很？好，赚个这个数，”边成伸出手比了比，“肯定不是问题。” 　　“好！我就知道我大儿是个干大事儿的！”边建民笑眯眯地，语气里全是赞赏。 　　边成在？的日子边建民的心？情一般来说都不错。 　　边陆也觉得这几日的日子还算安生。 　　几天后就是除夕。 　　在？家里有活儿忙活的时？候边陆才更踏实？些？，一桌子年夜饭几个人从早忙到晚，天全黑了，才开饭。 　　等大家都吃完了，边陆又一个人端着盘子进了厨房。 　　外面还在？吵吵闹闹地吃瓜子聊天。 　　厨房里倒是很？安静。 　　没过？一会儿三姐推门进来，笑眯眯地坐到他对面。 　　手里红色的红包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显得很？鲜艳。 　　边陆摇摇头？，“不是给过？了吗？不要了。” 　　“这不是我的，是大姐的，拿着吧。” 　　红包被塞进衣服兜里，边陆满手的泡沫，低头？看了一眼。 　　昏暗的厨房，后面只？剩下？洗碗的声音与细细的说话声。 　　* 　　除夕夜过？后的清晨。 　　院子的木门吱吱呀呀地被打开，一个有些？面生的女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正在？摞柴火的边陆稍微愣了愣。 　　邱琳以为他是小五，便只？是朝着他点点头？，径直进了堂屋。 　　边陆看着她进了门，又熟门熟路地推门走进边成的房间，反应过？来这人就是大哥的对象。 　　没过？多久，边成就拎着行李箱跟着邱琳走出了房门。 　　经过？院子的时？候，边成朝他说：“跟爸说一声，我有事回趟城里。” 　　没等他回复，就又拎着行李箱行色匆匆地出了院子。 　　边成的离开边建民倒也多问，只？觉得应该是做大事情去？了。 　　午饭的时？候，边陆把小侄子抱在？怀里，用小勺子给他喂饭。 　　小孩不怕生，笑眯眯地窝在？他怀里，肉乎乎的一团，小手时？不时？地在？空中抓啊抓，不知道在？使什么劲。 　　隔壁邻居的大嗓门隔了老远就由远及近地传过？来，果然没过？一会儿，两个大妈就攥着瓜子进了院子。 　　“哟，这么热闹呢！今年孩子都聚齐了？”李大妈把嘴里的瓜子皮吐到地上，大摇大摆地走到饭桌旁。 　　“没呢，也就能聚的都聚齐了……”罗汝春应和一声，“你家儿子今年应该也回来了？” 　　“嗯啊，”李大妈随便扯了个小板凳坐下？，“回来了！带了好多东西回来，见？都没见？过？哈哈。” 　　罗汝春听了挺有兴趣，“你家小孩在？外面赚的不错？” 　　李大妈点点头？，“赚的是好，但也辛苦，不过？总归是要趁年轻多打拼，不然到时？候老婆都讨不起！” 　　说完了又看了眼边陆，“你们家小六不也在？外面打拼吗？咋样？” 　　罗汝春笑了一下？，含糊地说：“还行。” 　　边建民在？一边抿了口酒，呵了一声。 　　李大妈打量神色，圆了话，“小六还小呢么，小小年纪出去？赚钱已经很？好了，再讲，你们小五可比我家的有出息多了。” 　　“这次期末听你妈说又是第一？” 　　边梧头？也没抬，吃完最后一口饭，就起身回了卧室。 　　罗汝春朝着李大妈笑了一下？，“假期也不放松。” 　　李大妈笑了笑，拍了拍手心？的碎屑，不说话了。 　　“你们家大儿子是在？哪里的工厂干活？”边建民忽然问。 　　“和小六一个城市，咱附近好多小孩都在？那。” 　　边建民又打听了几句那边的月薪，工作的事情好像开了阀，左右绕不开讨论几句。 　　“还是边成出息些？，前阵子不是弄那个，什么投资？”边建民说不上来，隐隐约约说个大概，重？点又放到钱上，“赚了不少？，脑子聪明就是能赚钱。” 　　“那是。”李大妈附和地点点头？。 　　“今天早上这不，又和琳琳回城里了，说是有工作。” 　　李大妈点点头？，心？里咂摸着这个“回”字，也不过？是刚付了首付，就好似已经是城里人了。 　　餐桌上瞬间只？剩下？边建民吹嘘边成的话语，就连今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事儿也要再被翻出来讲几遍。 　　把小碗里的饭喂完，宝宝已经在？怀里睡着，边陆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宝宝的背，小声问三姐。 　　“大姐的身体怎么样？” 　　三姐给宝宝掖了掖小被子，闻言摇摇头？。 　　大姐年纪不小了，还是三胎，前两胎生的也不顺利。 　　边陆看着怀里的小侄子，正出神，只？觉得脚边总有什么东西在？蹭来蹭去？。 　　低头？借着昏黄的灯光，才发现是两只？胖乎乎的小奶狗，走路还不稳，歪歪扭扭的。 　　仔细听还能听到哼哼唧唧的声音。 　　三姐也低头？看了一眼，笑出声，“好像是才出生没多久，平时？都不出来，今天倒是能从窝里走出来了。” 　　大概是觉得人多的地方暖和，两只？小狗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互相倚靠着趴下？来。 　　* 　　年夜饭过？后没两天，三姐就回了，包括正值高三没几天假期的边梧。 　　家里一下？子冷清下？来，边陆摸着胡乱跳动的眼皮，看了眼窗外忽然飘起雪花的院子。 　　次日推开窗户，才发现下？了一夜的雪，连公交车也暂时？停运。 　　边陆也只？能把自己早早定好的火车票改签。 　　在？院子里扫雪的时？候眼皮又突然抽动，边陆伸手摁了一会儿又松开，皱着眉继续扫地。 　　吃完晚饭，罗汝春难得来房间找他。 　　先是到他床边坐下？，然后才把手里的烤番薯递给他。 　　边陆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犹豫了几秒，还是接过？来。 　　“你李姨今天说，他大儿那工厂还在？招人，我和你爸觉得那边条件真的不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你爸的意思……还是去？那边好，你表哥那理发店，活儿是轻松，但是钱是在？太少？了。” 　　“咱们都出去？打拼了，总得向钱看的，你觉得呢？” 　　手心？里的番薯发着烫，边陆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书桌上。 　　边梧虽然已经回学校，但是书桌上的书依旧不少？。 　　“我再想？想？。” 　　“还想？呢？有什么好想？的？报名要赶紧的。”罗汝春显然不是很？赞同，于？是又说：“你爸反正是一心？要让你去？的，你可想？好了。” 　　“也不过？是换个地方上班而已，又不是让你去？干嘛。” 　　边陆想？说几句，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 　　“边成呢？！！！” 　　充满怒火的声音，一直从院子里传进屋子。 　　下？一秒砸东西的声音又在？院子里响起。 　　罗汝春神色一变，连忙起身出去？。 　　边陆眼皮又抽动几下？，然后听到了边建民的声音。 　　“胡说什么呢，还什么钱？！我们怎么欠钱了？边成不在？！你们这几个别想？着骗钱！” 　　两拨人的声音不相上下？。 　　边陆循声走到门口，看到了院子里围着的几个年轻人。 　　几人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装什么傻呢！你儿子在？外面骗钱逃跑，你老子你不知道？！还钱！！！” 　　领头？的说完，后面的几人瞬间就喊起来。 　　“还钱！！！还钱！！” 　　“骗什么钱了！骗什么钱了！”边建民不管不顾，抡起一边的椅子就把人往外面赶。 　　周围的邻居听到闹声，没过？多久就聚集了一堆，全都围在？门口看热闹。 　　几个年轻人没见？过？像边建民这样无理又暴力的人，被椅子抡了几下？之后就被赶到了门外。 　　边陆听着人群在？院门外的议论声，脸色有些？白。 　　院子里，罗汝春借了边陆的手机蹲在？地上，皱着眉头？打边成的电话。 　　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一声不断，直到停下？，又再次响起。 　　边成一直到深夜都还没有联系上。 　　而四？面八方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多，几乎可以确定边成确实？欠了一大笔钱之后跑了。 　　现在？谁也联系不上，包括邱琳。 　　边建民的脸色越来越黑，在？罗汝春不知道第几个电话打不通之后忽然掀翻了桌子，朝着边陆大吼，“你他吗愣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去？找找你大哥！！” 　　边陆下？意识地缩了缩，又站起身，点了点头？就往院子外走。 　　出了院子门被冷风一吹又开始后悔，但是扭过？头？往里头？一看。 　　仿佛还能看见？边建民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和仿佛下？一秒就要抡过？来的手掌。 　　从小到大的畏惧让他很？难再往回迈一步。 　　边陆没去？找边成，只？是算着时？间差不多，才重？新回去？。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一眼望去？，堂屋里的样子仿佛还是他刚离开时？候的样子。 　　就连手机的拨号声也依旧在？持续。 　　边建民听到脚步声，抬头？问：“找到没有？” 　　边陆抿抿唇，摇了摇头？。 　　下？一秒勉强躲开瞬间被丢过？来的矮凳，边陆捂住还是被砸到的手臂，站到一边。 　　边建民把罗汝春手里的手机拿过？来，又把自己的手机过？去？，“用这个打。” 　　卧室门被踹开的时？候，边陆预感到不对，忙跟进去？抢自己的手机。 　　边建民随手抄起旁边的水壶，发了狠劲地朝他砸过？去？。 　　坚硬的水壶敲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边陆呜咽一声，下？意识地蜷紧身子。 　　罗汝春的尖叫在？耳边炸响，而身体的痛感接连不断。 　　最后只？模糊记得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就没了知觉。 　　* 　　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雪，前方的视野变得更加模糊。 　　车越往山上开就越是难开，长长的盘山路，见？不到一辆车、一个人。 　　翟高驰扒着前座，忍不住催，“能不能再开快些？啊表哥。” 　　程逸阳拧着眉，“山路不好开，尽量开快了。” 　　可尽管如此，过？于？恶劣的山路还是只？能谨慎再谨慎地开。 　　当车子停到熟悉又陌生的院子门前，天色已经完全擦黑。 　　程逸阳看着乱七八糟的院子门口，沉了口气才推门进去？。 　　推开院子门的时？候，边陆正在？院子里扫地。 　　脸上还带着未愈合的伤，看到程逸阳的时？候，下？意识地说：“哥，不好意思……” 　　还没说完，就被程逸阳打断。 　　“小驰，你先带他去？他卧室休息。” 　　边陆没动，只？是看着程逸阳，“不是……表哥，你小心？……” 　　“你先进去？。”程逸阳略过？他，大步朝堂屋里走去？。 　　翟高驰走到边陆身边，拉起他的手，先是看看他冻得通红的手，又看看他脸上的伤。 　　好不容易劝他回了卧室。 　　边陆还是对着卧室门，眼神一错不错地，仔细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翟高驰看着他脸上的伤口，又问，“身上还有别的伤口吗？”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们？” 　　边陆木木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没有手机。” 　　“手机呢？”翟高驰问。 　　没等边陆组织好语言，外面又传来一阵打摔东西的声音。 　　边陆猛地站起身。 　　翟高驰忙又把他按下？来，“我去？看。” 　　边陆站起身又坐下？来，最后贴在？卧室门口，仔细听着外头？的声音。 　　翟高驰出去？之后打斗的声音逐渐平息。 　　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之后，边陆滑坐到地上。 　　外面安静的时？间很？久，边陆重？新站起身，想？开门出去？的时？候，门又忽然被打开。 　　翟高驰还是一副冷静的样子，“走了，回去？了。” 　　熟悉的语气和语调。 　　仿佛是那天放完烟花后对他说的话。 　　回程的时？候是翟高驰开的车。 　　表哥坐在？副驾驶，抿着嘴一言不发。 　　边陆几次想？开口，最后还是沉默下？来。 　　最后他靠上熟悉的车后座，松懈过？后的困倦很？快就袭来。 　　几乎是没多久就阖上了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车里只？剩下？翟高驰。 　　周围的车流声和喇叭声让他知道自己大概已经到了县城。 　　边陆刚用手肘半撑起身，就听见？他问，“醒了？” 　　“嗯。”边陆点点头？，又往四？周看了一圈。 　　“表哥去？医院了，我们先下？车回酒店。” 　　“医院？”边陆清醒了些？，“我怎么没看到表哥受伤？” 　　“不是什么大伤，就是手臂脱臼了估计。” 　　回到酒店，翟高驰又打开刚才趁他睡觉去？药店买的药。 　　边陆显然还没缓过？神，即使上药疼，也只？是皱皱眉。 　　彼此脑海里许多的问题，一时？间都想？不出从哪里开始问。 　　直到第二天去？医院检查完，回到酒店房间，边陆才后知后觉地问他，“你怎么会来？” 　　“表哥提前来开店，我去？找你了。” 　　“但是没找到，你也不回消息。” 　　边陆看着他检查自己的伤，“嗯……” 　　“不好意思，我爸他有些？暴力倾向。” 　　“这段时？间山里的雪实？在？是下？地太大，我出不去？。” 　　“他们想？让我去？工厂上班，还拿了我的身份证报名，所以我想？着先等坐上工厂的大巴车再说。” 　　“不过？雪一直断断续续地，怎么也不停……” 　　边陆说完，忽然又问，“你和我表哥怎么说服他的？” 　　翟高驰还没回答，边陆又就继续说，“是不是给钱啦？” 　　见？他不说话，边陆扯着嘴角苦笑一下？。 　　“起了吗都？出来吃个早饭出发了。”程逸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暂时？打断了房间里的沉默。 　　饭桌上边陆被程逸阳数落一通。 　　诸如被打也不会还手，不早点告诉田辰他妈，太乖太听话等等。 　　“要不是田辰妈妈告诉田辰，然后田辰又跑来找我，你打算在？大山里待到什么时？候？” 　　“就你爹那个不正常的脑子，”程逸阳冷哼一声，“我看也就边成出息点的时？候他能正常一些？。” 　　“边成前几天被抓了，经济犯罪，他说的投资，就是赌搏。” 　　“还算聪明的脑子没用在？对的地方，钱赚那么快，肯定有问题。” 　　表哥的唠叨在？回程的路上终于？停下？。 　　边陆歪着头？，看着车窗外依旧下？个不停的雪。 　　此时？此刻的心？情却不太一样。 　　不知怎么，从哪里看出了些？美的意思。 　　 第27章 　　车子开？了许久， 一直开？到雪停，最后停在了无？比熟悉的单元楼下。 　　曾经堆积的雪已经融化？许多？，露出？了枯枝与？漆黑的柏油马路， 湿漉漉的地面闪着细碎的阳光。 　　边陆看了一圈， 长长地松了口气。 　　下车的时候， 外面的风迎面而来， 连风里？的味道都？让人觉得熟悉， 　　对面提前在楼道里？等着的田辰小跑出？来。 　　“总算回来了！”田辰双手握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他。 　　“你？怎么在这？”边陆还有些懵。 　　“等你？呗……”田辰推了推眼镜，好像还想再说什么， 停顿几秒还是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角， 什么也没说。 　　边陆笑了一下，“我没事？啊。” 　　田辰叹口气，又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就来看看你？……” 　　“你？好好回去休息吧，不打扰你？。” 　　说完就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 匆匆走了几步，又扭头给他摆摆手。 　　边陆朝他挥手。 　　翟高驰和程逸阳也一样， 只是把他送回了家门口， 让他好好休息。 　　边陆又做了半明？半昧的梦。 　　梦里？的烟花依旧清晰，成片地绽放在夜空。 　　最后一朵烟花消失在夜幕中的时候，边陆睁开？眼。 　　看着天花板，沉了口气。 　　程逸阳给他放了假，让他什么时候想来上班了再过来。 　　边陆坐起身，他没打算休息太久，只打算快点去上班。 　　脸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 只剩下最后一个需要用创可贴贴住的小伤口。 　　一天的休息时间已经足够，一个人的时间只会用来想些没有必要的事？情。 　　何千千显然没想到他这么快来上班。 　　她咬着包子看他，“病好了？这么快？” 　　边陆顿了顿，点点头。 　　“你？脸上怎么了？受伤了？” 　　“嗯，”边陆把自己的衣服挂好，又看她，“你？好像瘦了？” 　　何千千闻言，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头掐了掐腰，点点头，“是啊，照顾了我奶奶一个寒假，老人摔了一跤可不是小事？。” 　　“现在奶奶怎么样？” 　　“还好，就是我得每周回县城医院一趟。”何千千恹恹地，看起来很困，“如果有钱一点把她转来附近的医院，倒也不用那？么麻烦了……实在是太穷了……” 　　边陆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我也欠债了……” 　　“你？欠什么债？”何千千抬头。 　　“人情债。”边陆捏了捏挂在钥匙上的玩偶。 　　边陆私下问了程逸阳，他们给了边建民多？少钱。 　　程逸阳摇摇头，一开？始沉默着不说话？。 　　后面才有些犹豫地开？口问，“你？那？个朋友，很有钱？” 　　“应该。” 　　翟高驰给的钱当然是需要还的。 　　边陆回了卧室，从床底下掏出？饼干盒子。 　　把所有的钱加起来，发现还是少了许多？。 　　坐在地上数来数去，最后他决定分期还钱。 　　几乎是门铃摁响的下一秒，门就被打开？，有些天没见？的翟高驰站在门口，问他：“找我有事？？” 　　边路点点头。 　　不过他原本开？心的神色在见？到信封的时候变了变。 　　“这干嘛？”翟高驰没接。 　　“还你？的钱，但只是一部分。” 　　“不用。”翟高驰推回去，“我钱多？，没地方花，不用还我。” 　　边陆看着他起身在沙发上躺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收下。 　　突然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的腹稿。 　　翟高驰接起电话？，兴致不高地应了一声。 　　李子霆嗓门大，声音从电话？那？头清晰地传过来。 　　“驰哥！！刚给你？订了包厢，发你？地址快过来！给你？过生日？呀！” 　　“你？这几天不是心情不好吗！我给你？叫了很多？漂亮妹妹！” 　　“……”翟高驰把手机拿远了些，挂了电话？。 　　“今天你？生日？？”边陆问。 　　“嗯……”翟高驰点点头，又道：“钱我不要啊，你？拿走。” 　　“生日？快乐，抱歉，我没准备礼物。” 　　翟高驰扭头看他一眼，“没事？。” 　　把手里？的啤酒喝完，又问他，“现在给我……给我过生日？呗？” 　　边陆点点头，“可以。” 　　翟高驰让边陆随便去冰箱挑个蛋糕端过来。 　　今天收到了不少送上门的蛋糕，被他全？部塞进？了冰箱。 　　边陆打开？冰箱的时候稍微愣了愣，缓过神来才仔细看了一圈。 　　端着最后选中的蛋糕放到放在茶几上，孤零零地小火苗飘啊飘。 　　边陆忽然想起刚才李子霆的电话？，“你？真不去那？派对？” 　　“嗯。”翟高驰点点头，撑着手臂，歪头看他，“生日？歌呢？” 　　边陆坐正了些，一边鼓掌一边给他唱生日？歌。 　　翟高驰闭上眼睛，飞快地许完了愿望。 　　摇晃的蜡烛苗被吹灭，冒出？一缕青烟。 　　“可……可以要个，生……生日？礼物吗？”翟高驰话？说的断断续续，听起来像是醉了一样。 　　边陆看他发红的脸颊，又看了眼茶几上的空酒瓶。 　　“可以。” 　　翟高驰闻言，张开？手臂，“给我抱……抱一下。” 　　愣了几秒，边陆看他的神色又慢慢变得郁闷。 　　张开？手臂拥抱的时候，一股沉稳的，又让人安心的熟悉味道慢慢将他包围。 　　两？颗靠近的心脏，感受着彼此的震动。 　　不知不觉拥抱的时间很久，直到边陆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 　　抱的时间太久，以至于醉酒的翟高驰都？睡着了。 　　边陆忽然觉得，自己当初问的问题大概也已经不再需要回答。 　　* 　　何千千自从过年回来后，不知道怎么突然想通，突然又搬回了闵弘宣的房子。 　　闵弘宣这段时间在理发店的日？子，似乎比过去一整年加起来的还多？。 　　房子的到期时间近在眼前，边陆抽了一天时间，打算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搬到翟高驰的房子。 　　两？个人一起搬行李，速度快上很多？，更何况他的行李少得可怜。 　　最后一样行李，边陆把之前在夜市买的小摆件放到了自己的新书桌上。 　　“房租就正常来吧，我会准时给你？。”边陆喝了一口冰水。 　　“可以。”翟高驰点头，专心致志地组装他的新家具。 　　埋头组装了一会儿，他又突然抬起头，看向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边陆。 　　明？明？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 　　边陆抿了抿唇，对上他的视线，问他：“怎么了？” 　　翟高驰回过神，摇摇头，重新拿起手里？的螺丝，“这个小柜子，放你？房间吧。” 　　那？间次卧原本只有衣柜和床，其余的基本都？是他前阵子添置的。 　　这个简单的柜子装起来很简单，三下五除二地装完，翟高驰又顺手把旁边装着书的纸箱子挪过来。 　　随手放了几本试试大小差不多？，这箱书和新柜子又被他搬进？了次卧。 　　边陆再次走进？来的时候，一箱子书已经被摆放整齐。 　　视线在扫过时稍微顿了顿，边陆眨眨眼，才发现夹在众多？书籍中的那？本书。 　　整理完的翟高驰已经拿着空纸箱站起身，朝他笑，“正好。” 　　边陆点点头，“是正好……谢谢。” 　　他扭头看向拿着纸箱子走出？卧室的翟高驰。 　　又回头重新看向那？本书，有些心虚地伸手往里？嵌了嵌。 　　应该没看见？，他嘀咕。 　　 第28章 　　把所有过去的物品塞到一个全新的空间可以很快， 但身体却好像好无法像物品那样快速地适应。 　　明明新的床又大又软，边陆也总是失眠。 　　不？过不？只是他，还有发？财， 刚来没几？天的时候总是喜欢扒门。 　　睡眠不？好的下场就是白天看起来恹恹的。 　　程逸阳还以为他心情不？好， 特意叮嘱想休息的时候可以休息。 　　于是偶尔边陆会带着？同样“心情不？好”的发？财去遛弯。 　　除了他们， 开始对自己的生活有些不？自在的还有翟高？驰。 　　有的时候经？常会忘了家？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比如打完球浑身热汗衣服袜子脱了一地的时候， 又比如洗完澡只围了一条浴巾的时候。 　　被发？现时候的窘迫某种程度上比面对喜欢的人时候的欢喜更甚。 　　边陆大部分时间都是个很安静的人。 　　很多？时候他都只是在沙发？上睡觉， 或者是在卧室里看书。 　　不？过神色越来越憔悴，翟高？驰还以为是边陆住的不？太开心。 　　晚上边陆遛狗回来的时候，门口堆了好几？个快递。 　　大门敞开， 翟高？驰正在往里头搬。 　　“又买了什？么？， 这么？多？东西？”边陆牵着？发？财，进？了屋。 　　“新电脑。”翟高？驰从书房出来，“打游戏用。” 　　“还有些狗粮， ”翟高？驰拖到发？财的新小窝旁边，“发？财的。” 　　“谢谢……”边陆替发？财谢谢。 　　不？过发？财显然还对这个主人的新室友有些警惕，小鼻子小心翼翼地嗅着？， 只绕着？狗粮打转。 　　大概是已经？忘了几？个月前趴在人家？面前讨要烧烤的记忆了。 　　在发？财还在研究他的狗粮的时候，翟高？驰已经？搬着？另外的纸箱子进？了书房。 　　边陆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组装。 　　纸箱和包装纸散落在地上， 边陆蹲下来， 有些好奇地看，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原先那台电脑，“为什？么？又买了一台？” 　　翟高？驰低着？头，随口回答：“朋友来的话，可以一起玩。” 　　顿了顿，又补充，“平时的话， 你也可以用。” 　　边陆闻言，托着？下巴，一时间没说话，只是蹲在地上看他组装。 　　大概是把客厅里的狗粮研究完了，发？财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 　　谨慎地趴在边陆脚边，圆溜溜的眼珠子看向对面忙活的翟高？驰。 　　意识到周围忽然安静下来的时候，翟高？驰抬头，正好看见对面的一人一狗。 　　盯着？电脑发？着？呆的边陆没注意到突然抬头的他。 　　翟高？驰笑？了一下，又重新低下头。 　　边陆安静的时刻很多？，而他也好像变得喜欢这样安静的时间。 　　* 　　坏掉的东西不？要试图再去修复，已经？放弃的东西也不？要再尝试重新捡起。 　　这句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书里看到的话，最近时不？时地总是想起。 　　家？里没有人来过电话，程逸阳偶尔会和他讲讲家？里的情况。 　　边陆有时候听两句，有时候又什？么？都不？想听。 　　空余的时间他宁愿和发？财在一起，去海边或者公园散步。 　　累了就坐下听听海浪的声音，发？财会乖乖地趴在他的脚边打瞌睡。 　　偶尔翟高？驰没课的时候也会遛遛发？财。 　　外出时间多？了，发？财呆在家？里的时候就变得安静许多？。 　　总归时间久了，很多？的不？习惯都会变成习惯。 　　周末的时候，边陆陪何千千一起去看了还在住院的奶奶。 　　其实平时何奶奶身体健康还算不？错，就是太健康还不？服老，下地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虽然住院，不？过精神倒是还很矍铄。 　　看到两人来看她，开心地和病房里的病友炫耀。 　　“哎呀我的乖乖，太瘦啦太瘦啦，不？用总是来看我啦，在医院里很快就能好的。”何奶奶捏捏何千千的手腕，嘀嘀咕咕。 　　“上次买的水果还没吃完呢。” 　　“你的钱要省下来给自己花才对的。” 　　“我看前几？天对面病房那个的小孙女可时髦，你也多？买点漂亮衣服啊，年纪轻轻。” 　　“还有……” 　　何奶奶话听下来，十句里九句都是何千千。 　　絮絮叨叨地，何千千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一会整理一下那个，一会儿又检查一下有没有缺的东西。 　　边陆一边听，一边把手里的水果削好切好，递给何奶奶。 　　“哎呀，谢谢小帅哥，平时对我们千千多照顾啦！”何奶奶接过来，笑？眯眯地朝他点头。 　　虽然何奶奶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每次还是喜欢叫他小帅哥。 　　边陆摇摇头，“千千也照顾我很多。” 　　何奶奶吃完一块香蕉，好像想起什？么？，看了看病房外，又看向何千千，“上次那个大帅哥这次没来？” 　　何千千给她递了两张纸巾，点点头，“没来。” 　　边陆想问什么大帅哥，不？过想了想，还是没问。 　　两个人陪了奶奶一下午，最后在傍晚的时候坐上回去的高？铁。 　　何千千心情好了很多？，剥着？临走前奶奶塞给她的橘子。 　　剥完了递给边陆一半，“今天谢谢你陪我来啊。” 　　边陆扭过头，接过橘子，摇摇头，“没，我也想来看看奶奶。” 　　何千千抿了抿嘴，指指他手里的橘子，“很甜。” 　　列车正式启动，车上的所有乘客都已经？落座，晚上的高？铁比白天要安静些。 　　“我见到那个比我小三岁的妹妹了”何千千吃完手里所有的橘子，拍了拍手，“以前我们偶遇过，很神奇吧。” 　　她扭过头，“而且还是因为闵弘宣，在那个酒吧门口，他俩认识，搞笑？不？？” 　　“她比我小三岁，跟小公主一样，年纪好小，我那天还以为跟我差不？多？年纪。” 　　“不？过确实也是小公主啦，爸爸那么？有钱。” 　　说完顿了顿，又话题一转，“闵弘宣这个骗人精。” 　　“上次是弘宣哥陪你来的？”边陆忽然问。 　　“对啊，自己坐高？铁又要坐地铁很累嘛。”何千千撇嘴，“有免费司机干嘛不？用。” 　　边陆点点头。 　　何千千扭过头，“你觉得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边陆眨眨眼，其实他早就不？记得那个女生的样子了，“你好看。” 　　“嗯。”何千千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理了理碎发？。 　　理完了又好像安慰地说一句，“没事，我觉得你也比你那个双胞胎哥哥好看。” 　　闻言，边陆忍不？住笑？出来，“我们是双胞胎啊。” 　　“那怎么？了，”何千千不？赞同，“双胞胎也长得很不？一样啊。” 　　边陆琢磨了一下很不？一样这个词，“也许吧。” 　　“就是不？一样，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何千千又补充一句。 　　 第29章 　　两个半小时的高铁， 外面？的天色由黄昏转变为漆黑的夜。 　　越过漆黑一片的田野，又穿过隧道，像是一班飞驰在旷野的孤独列车。 　　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开了多久， 边陆歪歪地？靠着椅背， 刚调整了一下姿势， 耳边就听到了熟悉的报站声。 　　当车窗外出现亮着灯的站台时， 他伸手推了推睡得很沉的何？千千， 疲惫地？两人跟随着人流下车。 　　从几乎密闭的空间出来，夹杂着周遭草木香的风迎面？扑过来，让两人清醒不少。 　　夜晚的高铁站人流依旧熙熙攘攘， 路过排成？一排的出租车， 何？千千一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随意扎起来，一边叹气，“出租车四十， 公交车两个人四块，走？吧，公交车。” 　　她迈开腿风风火火地？往前走？了一会儿， 忽然？又扭头看向跟在后头的边陆，“手里拿得下吗？要不要我？拎一点？” 　　“不用。” 　　虽然？舍不得出租车的钱， 但何？千千还是给表哥带了些？特产。 　　公交车站等了不少人， 长长的队伍一直排到了站台外。 　　两人安静站了一会儿，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何？千千慌忙把？手上的东西从右手换到左手，把？手机接通，“喂？” 　　“嗯嗯，已经到啦，放心……” 　　“现在很晚了，你早点睡啦， 我？们已经到了。” 　　“嗯知道，放心啦。” 　　边陆猜到电话那头是谁，一边听着何？千千小声的附和？，一边侧头看向周围等车的人们。 　　周围不乏通着电话的人，电话那头大概都是家人，边陆猜。 　　一直站着，裸露在空气里的手慢慢变冷，他忍不住往里缩了缩。 　　大概等了半小时，两人才终于上了车。 　　公交车晃晃悠悠，穿梭在城市的夜色里。 　　开了不知道多少站，何？千千比他先下了车。 　　车门重新关闭，原先拥挤的车内变空了许多，边陆在后座找到了空位。 　　耳机里放着喜欢的歌，他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又有些？昏昏欲睡。 　　到终点站之前，却又好像是有感觉似地？，边陆睁开眼，扭头就看到了车窗外熟悉的大学门口。 　　车上的人陆续下车，他揉了揉眼睛，跟着下了车。 　　外头的冷风把？所剩无几的睡意吹散，边陆沉了口气，慢慢地？朝家里走？。 　　开门之前，边陆就听到了发财隔着门欢快的叫声，嘴角忍不住带上笑意。 　　不过在他开门前，翟高驰一把？推开门，发财像颗小子？弹似地？冲出来。 　　“今天这么晚下班？” 　　边陆想起来自己没和？他说？今天自己请假的事，于是只是点点头，弯腰抱起了发财。 　　进了屋，边陆才发现屋子？里又堆了一地？的快递，拆了一半，一边纸盒子？和？包装纸散了满地？，另一边的快递盒还码得整整齐齐。 　　在和？翟高驰一起住之前，他还一直以为只有像何？千千这样的小女生才喜欢买那么多快递。 　　“又买了什么？”边陆有些？好奇地？问。 　　“随便买的，也不记得了……”翟高驰摸了摸鼻子？，又重新坐到沙发上拆快递。 　　确实都是晚上逛淘宝的时候随便买的，发没发货他平时也不仔细看，短信提示快递到了就拿。 　　边陆坐到沙发的另一边，看着一些？已经拆了包装的快递。 　　可爱的两个小熊马克杯、奶黄色的两双棉拖鞋……还有许许多多可爱的小摆件。 　　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眼正在暴力拆快递的翟高驰，皱着眉随意丢着包装垃圾，眉尾的耳钉让他看起来似乎更？不耐烦。 　　总之不太能联想到一起。 　　托起下巴，边陆静静地？看着他把？东西掏出来看了两眼就又丢到一边。 　　即使不知道东西的单价，心里也不由自主地？计算起价格，想想这里会有几个四十块。 　　正算钱的时候，手里的手机屏幕一亮，跳出新的消息。 　　他低头，是何？千千问他到家了没，还顺便抱怨几句刚才晃晃悠悠的公交车，坐得让她有些？晕车。 　　边陆回复到了，让她早点休息。 　　不知怎么，公交车上那股不太好闻的味道、晃晃悠悠地？刹车和？启动好像也重新被感知。 　　与此时此刻充满香味、安静舒适的房间割裂，让他觉得有些？疲惫。 　　“累了吗？”翟高驰看他的神情，以为是加班太累，“早点睡。” 　　刚刚被自己发送出去的话又重新回到自己耳边。 　　边陆点点头，“嗯……” 　　脚步声渐渐走？远，最后随着一声关门声彻底消失。 　　翟高驰停下手里拆快递的动作，先是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最后又看了眼放在玄关处的东西。 　　* 　　第二天一早，客厅里昨晚上堆了一地的快递盒子？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一些？大大小小的小摆件放在茶几上。 　　边陆刚弯腰拿起一个看了一会儿，就听见对面？的房门咔哒一声响。 　　翟高驰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头发乱蓬蓬的一团，平日里冷酷的感觉消失不见，倒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起这么早？”边陆看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你反正上午没课，再睡会儿来剪头发也行。” 　　“早上没人。”翟高驰揉了揉眼睛，看起来好像清醒了些？。 　　一个寒假没剪的头发，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总之他想剪了。 　　到店里的时候，边陆先是把？何？千千给带的特产放到前台下面？。 　　然？后又做了些？开店的准备工作。 　　翟高驰坐在小沙发上，抿了抿唇问：“你……什么时候……” 　　边陆站在门口没听清，扭头问他，“什么？没听清。” 　　翟高驰摇摇头，“没什么。”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边陆等了他一会儿，见他已经不打算再说？，于是又弯下腰，把？地？上的垃圾扫净。 　　等到做完所有零碎的事情，边陆拍了拍躺椅，“过来，洗头。” 　　翟高驰的两条大长腿依旧别扭地？嵌在柜子？和？椅子？中间，边陆看了一眼，小声说？，“我？快点给你洗。” 　　“没事……”翟高驰动了动腿。 　　试着水温，边陆想起他刚才欲言又止的话，“刚才想说？什么？” 　　翟高驰视线看向别处，“就……想问你，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这句话说？得特别慢，边陆听完，歪了歪头，“两年多？” 　　刚回答完，门口响起一阵铃，边陆抬头望去，下意识道：“欢迎光临。” 　　“你好，我？想剪头发。”女学生背着包，小声询问。 　　“好的，但是得等一会儿，要不在沙发上坐一下，待会老板就过来了。” 　　“好。”女生点点头，坐到了一边。 　　店里陡然？多了个人，翟高驰又安静下来。 　　边陆让他起身坐到镜子？前面？，拿起吹风机前突然？又想起些？别的，“你那天怎么会跟着表哥一起来找我？？” 　　特意跑到山脚旮旯找他，那个时候太过混乱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有些？感动。 　　“嗯，怕你被拐了。”翟高驰轻描淡写。 　　边陆先是笑了一下，然？后又收住笑意，其实也差不多。 　　“我？发了你很多消息，没看到？”翟高驰慢吞吞地？问。 　　“后面？看到了。” 　　但看到的时候已经没了回复的必要。 　　吹风机嗡嗡的风声响起，拦断了两人的对话。 　　翟高驰的头发其实不长，即便是对边陆这样的新手，修剪也起来很简单。 　　最后把？头发吹干的时候，温热的风吹得让人有些？困倦。 　　边陆看了眼翟高驰要闭不闭的眼睛，关掉吹风机，“好了，你回去补一觉吧，看起来很困。” 　　这次倒是没反驳，翟高驰点点头，摸了摸蓬松的头发站起身。 　　转身的时候正好看到坐在旁边的女生，见她朝自己点点头，翟高驰稍微愣了愣，也朝她点点头。 　　大概是同学。 　　翟高驰走？出店门的时候随便猜的。 　　“我？先帮你洗头。”边陆拿了新的毛巾，朝着女生示意。 　　“啊，好，”女生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你和？翟高驰很熟吗？” 　　闻言，边陆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一会儿，“还算熟？” 　　“怪不得……”女生露出一丝笑意，“我？跟他是同班同学，不过他应该还是不认识我？。” 　　“啧，”女生摇摇头，“一学期了，我？第一次听他讲这么多话诶。” 　　“你和？他很熟的话，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吗？我？们系里大多数女生猜是没有，但是听他室友说？他在外面？租房子？了？是和？女朋友一起住？” 　　女生一下子？说？了一堆，信息量很大的同时还抛出了好多问题。 　　边陆反映了一会儿，“应该没女朋友？我？没见过。” 　　女生的表情明显明朗不少。 　　边陆看她表情，大概也能猜到翟高驰的人气。 　　“他刚才说？话很温柔诶，慢慢的，和？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女生笑眯眯地？说？。 　　“嗯。”边陆点点头。 　　确实如此，翟高驰实际的性格也和？他的长相？完全不符，在同住了半个月后边陆对这个认知更？深刻了一些？。 　　看起来很凶很酷的人，其实是温柔的性格。 　　“你有他联系方？式吗？我？是说？手机号。” 　　“之前在群里加他他都没反应诶。” 　　女生有些？期待地？问他。 　　边陆揉搓泡沫的手稍微顿了顿，想了一会儿。 　　“我？私自给别人的联系方？式应该不太好。” 　　女生闻言，失望地？啊了一声，但最后还是点点头。 　　“也是啦。” 　　边陆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泡沫被温热的水流冲散。 　　 第30章 　　手？上的？泡沫慢慢地被水流冲净， 边陆把冰凉的？护发素挤到手？心揉了一会儿，刚抹到女生的？头发上，就有听见她小小的？嘀咕。 　　“我们班级这周六的？团日活动， 不？知？道他来不？来参加……” 　　“什么是团日活动？”没有听过的？名词， 边陆有些好奇。 　　“嗯……就是团支部每个？月都组织的？活动， 这次是是去孤儿院。” 　　“那很好啊。”边陆点头。 　　“之前刚上大一开学的？时候我们去了养老院， 那回他倒是去了， 买了超多东西，我们都被他吓一跳哈哈哈。” 　　边陆低着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第？六感？， “他应该会去。” 　　“真？的？？他告诉你了？”女生动动脑袋， 水流一下子溅出几朵水花。 　　边陆拿起一边的？毛巾，又摇摇头，“没， 我瞎猜的？。”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阳光明媚，连气温都有些回暖的？架势。 　　最后一节课结束， 翟高驰约了几个？朋友打？篮球，一直打？到天色全黑， 几个？人坐在一边的？长椅上休息。 　　灌完一瓶水， 他掏出手？机给边陆发了条消息。 　　旁边坐着的？男生抹了抹脸上的？汗，随口打？趣：“给女朋友报备？” 　　翟高驰摇头，“没女朋友。” 　　“没女朋友？”男生挑挑眉，“是你要求太高了吧。” 　　翟高驰摇摇头，没再多说。 　　一直打？到晚上回家，翟高驰双手？插在口袋里，零食袋子挂在手？肘， 若有所？思地看着跳动的？电梯数字。 　　打？开房门，屋子里安静得差点让他以？为家里没人，直到他瞥见右边卧室里漏出来的？灯光。 　　换了鞋脱了外套，翟高驰拎着零食敲敲门。 　　“睡了吗？” 　　打？开房门的？时候，边陆正靠在床头，穿着睡衣看向他。 　　“买了零食，吃吗？”翟高驰抬起手？里的？袋子。 　　边陆摇摇头，“我不？吃，谢谢。” 　　举起的？袋子再次落下，塑料袋的？声音窸窣作？响，翟高驰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关上门前朝他说，“早点休息。” 　　边陆好像一个？领地清晰的？小动物，只在自己认定的？领地里活动。 　　很少呆在除了他的？卧室之外的？地方，也不？会乱碰翟高驰的？东西。 　　明明住在一起，却好像对他没什么分享欲。 　　把买来的？零食随手？丢到客厅的？茶几上，翟高驰又走进？书房，前阵子装好的？电脑还？是原模原样。 　　走近了，伸手？摸了摸落了一层薄灰的？键盘，正发呆的？时候徐哲宸来了电话？。 　　震动的？手？机打？断他的？思路，接通后响亮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老地方，来不？来喝酒？今天凯文回国了。”徐哲宸的？声音夹杂着鼓噪的？风声，大概率又是在那家天台酒吧。 　　翟高驰根本？记不？得是哪个？凯文，但是他现在想喝酒，于是沉吟半晌，“现在过来。” 　　走出玄关的？时候看到了放在上面的？空牛奶瓶，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利落地开门走出了屋子。 　　到了老地方，看到了徐哲宸所？说的？凯文，果不？其然他没什么印象。 　　不？过这家店酒不？错，景色也不？错，翟高驰坐在边角，一边喝酒一边吹着天台的？风。 　　徐哲宸坐在他旁边，有一句每一句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终于过了半晌，徐哲宸发现了正在发呆的？翟高驰。 　　沉默半晌，徐哲宸抿了一口酒，“你还？挺认真？的？。” 　　翟高驰没有接话？的？想法，只是喝酒。 　　耳边的？音乐震耳欲聋，喝的？几分醉的？年轻男女在周围晃动。 　　踩着恨天高的？女生因为躲避旁边的？咸猪手？而踩空一脚，好巧不？巧落座到翟高驰旁边。 　　浓郁的？香水味霸道地窜进？鼻尖，翟高驰皱起眉，起身想走。 　　刚坐稳的？女生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可惜翟高驰没听似地，已经起身离开。 　　没走几步路，又被中途拦住。 　　翟高驰眯着眼，看着拦住自己的？黄毛。 　　“诶驰哥！没想到你也来了？” 　　“啊……”翟高驰摸摸鼻子。 　　“太久没见了，还？记得我吧？” 　　“嗯，”翟高驰点点头，“托尼？” 　　“……”黄毛沉默了一会儿，差点没绷住脸色，最后摇摇头。 　　翟高驰干笑了两声，算是缓解尴尬。 　　就只是站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又围了几个？人，大概是以？前的？朋友。 　　叽叽喳喳地叙着旧。 　　翟高驰压根不记得他们说的？那些芝麻小事，甚至连人也记不？得几个？，心不？在焉地听了一会儿，就慢慢端着酒杯钻出了人群。 　　也没和谁打？招呼，直接出了酒吧，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脚步停下，站在门口犹豫几秒，最后抬腿迈了进去。 　　在便利店的冷柜前从头逛到尾，最后拎着小袋子走出了便利店。 　　拎着袋子回到公寓楼下的？时候，还？未走近，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等走近了，翟高驰停下来，看着这身校服琢磨了一会儿。 　　正思考着边陆什么时候上学了的？时候，男生转过身，淡淡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几眼。 　　一阵冷风正好吹过来，翟高驰清醒了一些，眯着眼睛看他，原本？想忽略，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扭头看他。 　　“边陆哥哥？” 　　边梧反问他，“我们长得还？不？够像吗？” 　　翟高驰闻言，哼笑一声，“不？像。” 　　说完便转身，走进？了单元楼。 　　边梧跟进？来，却没一起进？电梯，只是站在外面看着电梯门慢慢关上。 　　翟高驰摁楼层的？手？顿了顿，转而摁了别的？楼层。 　　到了错误的？楼层，又下了几层楼才回到正确的？楼层，但抬眼看到楼道里等电梯的？边陆时还？是忍不？住冒出一股火。 　　“你去哪？” 　　边陆正在愣神，闻声扭头看向他，下意识地回答：“有人找我。” 　　“你那哥哥？”翟高驰忍不？住追问。 　　“嗯。”边陆嗯了一声。 　　“你遇见了？” 　　“又找你拿钱？”翟高驰的？语气忍不？住带上一些审问的？意思。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叮——”电梯正巧在此时打？开。 　　边陆在短短的？时间里琢磨他这句话？的？意思，又因为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谨慎，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放心……你的？钱我肯定会还？上的？。” 　　话？音落，电梯门再次被合上。 　　知？道自己被误解了话？里的？意思，喝了酒的？翟高驰觉得脑子嗡嗡的？，太阳穴也一抽一抽的？疼。 　　站在楼道里好半晌，最后忍不？住踹了一脚电梯旁的？盆栽。 　　 第31章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 里？头亮堂的灯光蔓延到边梧脚边。 　　边陆从里？头走出来，瞬间带过的风好似有一股淡淡的香薰味。 　　边梧抬头看向他，舒适的居家服和拖鞋， 头发有些散乱， 大约是？刚从床上起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边梧先开的口， “大哥出来了， 花了些钱保释，还请了律师。” 　　“不过案子还没？结，保守估计等判下来还需要半年。” 　　“家里？把钱全花在这事儿？上了， 我这学期学费拖到现在还没？交， ”边梧顿了顿，“你先借我，我到时候还你。” 　　以前的时候， 边梧总是？理直气壮地代表家里？来朝他要钱，从来都是？直接要，没？说过借。 　　边陆一时怀疑耳朵。 　　边梧看他没？说话， 以为是？不乐意，于是？又带着些情？绪说道：“急用而已， 肯定会还， 你现在这点钱都没？有？” 　　边陆看向他因为激动而抬起来的下巴，新鲜的伤口落在上面，干涸的血液粘结在表面，还没？有包扎。 　　不用问大概也知道是？谁打的，沉了口气，边陆点了点头，“待会儿？转你。” 　　边梧没？想到他突然又这么爽快， 刚一下子冒上来的势头又弱下来，想多说几句又开不了话头，最后丢下一句以后还你就转身匆匆离开。 　　急促的脚步声？渐远，楼道里？安静下来，电梯门一开一合，最后收走所有的光线。 　　出电梯的时候边陆瞥见一旁落着的几片枯叶，仔细一看，还有些零星的泥土。 　　他站在原地顿了几秒，最后从家里？拿出扫帚，把地上的泥土和叶子清理干净。 　　再次回到家，睡意已经跑光，边陆站在玄关皱了皱鼻子，有些好奇地看着旁边放着的空牛奶瓶。 　　便利店袋子被随意丢在旁边，里？面夹着一张崭新的小？票。 　　他捡起来看了眼，又看向传出游戏声？的书？房。 　　翟高驰没？带耳机，游戏里？战斗的声？音穿过半掩的房门传到安静的客厅。 　　书？房里？只亮着两盏台灯，紫蓝交替的灯带一明一暗，翟高驰皱眉盯着屏幕，嘴巴抿着，异常严肃。 　　手边放着几罐已经空了的啤酒罐，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的酒味。 　　站在门口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边陆犹豫一会儿？还是？走过去站到他身边，“你生气了？” 　　明明没？带着耳机，却好像还是？听不到似的，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回复他的只有更加激烈的游戏声？音，边陆有些为难，“对？不起。” 　　虽然他还没？有明白翟高驰为什么生气。 　　翟高驰停下游戏，转过头看他，眉头还皱着，“为什么道歉？” 　　边陆视线向下，“……因为你生气了。” 　　“我生气了，就要道歉吗？” 　　边陆回答不上来。 　　喝了酒之后的翟高驰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的，所有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连想说什么都不知道。 　　不能明说的情？愫下，甚至连自己生气的真正理由？也无法解释。 　　边陆想了一会儿？还是？答不上来，抬眼瞥了一眼，又被他酡红的脸色吓了一跳。 　　忍不住伸手过去，碰他的额头，过高的温度从手背传来，“你好烫，喝了很多酒吗？” 　　“不要打游戏了吧，喝了酒的话要早点睡。” 　　放在自己额前的手背冰冰凉凉的，翟高驰的呼吸顿了顿，然后有些别扭地躲开。 　　结果憋了一肚子的话最后只问了一个最无聊的问题，“为什么……” 　　喝醉酒的翟高驰语速好像变得特别慢，说完了为什么，却没？接着问想问的问题。 　　边陆耐心地看他，“什么？” 　　“为什么，不吃我…我买的零食？” 　　翟高驰仰着头，视线却向下看着，眼尾微微湿润，长？长？的睫毛打湿在一起，看起来竟然有些脆弱的可爱。 　　这个问题显然要比前面几个问题好回答多了，边陆忍不住伸手把他眼尾的湿润擦掉，“不是？不吃，是？因为太晚了我想睡觉了。” 　　“我明天就会吃的……” 　　脸上传来不一样的触感，翟高驰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我可没？哭啊……” 　　“我知道。”边陆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和脸颊。 　　确实没？哭，应该是？因为醉酒而产生的生理性？眼泪。 　　边陆把他扶到床上的时候，右手手腕还被他抓在手里？。 　　躺到床上的时候翟高驰好像忽然清醒了一点，眯着眼看着头顶的灯，拽了一下他的手腕。 　　“你讨厌我？” 　　边陆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种问题，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不讨厌啊。” 　　“那你喜欢我啊。” 　　“啊？”边陆小声啊了一声。 　　翟高驰没？理，自顾自闭上眼睛，睡觉了。 　　他的体温很高，握着自己手腕的温度也过高。 　　边陆过了一会觉得烫手，慢吞吞地向后抽着手。 　　手抽了一半，又被使力握住。 　　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莫名有些心悸。 　　次日？翟高驰转醒的时候，屋里？还是？一片漆黑，只有从窗帘缝隙里？能看见歪头已经天光大亮。 　　扭头看向床头的闹钟，头疼地闭了闭眼睛，彻底当掉了上午的两节课。 　　坐在床头发了会儿？呆，翟高驰想了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想了一半伸手抹了一把脸，低骂了一声？，利索地起身不愿再回忆。 　　* 　　“喂！发什么呆呢？”何千千拿着奶茶，在他面前晃了晃。 　　边陆回过神，接过面前的奶茶。 　　何千千咬破吸管的包装纸，在沙发另一侧靠下，“在想什么？” 　　边陆喝了一口奶茶，“没？想什么。” 　　“我周末有个聚会，陪我去一下？”何千千低头划拉手机，确认聚会的时间。 　　“你有什么聚会？”边陆皱眉。 　　何千千闻言笑起来，放下手机。 　　“六六你之前说得对？，如果梁女士给我钱，我一定要拿。” 　　“不止，现在梁女士能为我提供的所有资源我也得拿。” 　　说着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巴结我哦，说不定哪天我也成富二代了。” 　　“……”边陆直觉她又在赌什么气。 　　何千千咬着珍珠，喝了几口，突然说了一句，“你那新室友，感觉真的挺有钱……” 　　边陆扭头，思考了几秒，“怎么忽然说这个？” 　　“嗯……”何千千支支吾吾，然后说地更加小？声？，“我昨天去了个聚会，看见他了……” 　　“那个聚会里？的都是？富二代诶。” 　　“我要不下次问问闵弘宣，”提到闵弘宣，何千千忽然又变得有些咬牙切齿，“毕竟我们身边就有这么个富二代嘛。” 　　听见提到翟高驰，边陆又有些出神。 　　何千千没？等到他的附和，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你今天走神很多哦。” 　　边陆举起奶茶喝了一口，“没？有。” 　　“切……”明显不信。 　　“叮铃铃——” 　　门口的风铃撞响，程逸阳探头进来。 　　“走了，今天早点下班，去吃烧烤。” 　　何千千从沙发上弹坐起来，举着奶茶，“来了来了！” 　　边陆听见程逸阳小？声？的抱怨。 　　“咦你俩咋背着我偷偷喝奶茶呢。” 　　“对？不起啦老板，我再给你买一杯。” 　　“得了，我不喝，我要喝酒去……” 　　最后店门落锁，风铃撞出最后一声？响，寂静被留在了屋内。 　　 第32章 　　“好想谈恋爱……”何千千撑着下巴， 噘着嘴叹气。 　　边陆看她一眼，又看了？眼在对面调小料的程逸阳。 　　何千千朝他抬抬下巴，让他看店外。 　　大学生情侣很多， 小吃街上？也是成双结对。 　　外面不知道啥时候飘了？点小雨。 　　细密的雨丝连成雨幕， 点点滴滴地折射着路边的霓虹， 五颜六色的光被融进雨水， 流光溢彩。 　　站在店门口屋檐下的情侣就和他们隔了？一扇玻璃， 高个子男生正捂着女生的手保暖。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笑盈盈地对望。 　　明明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仿佛依旧感受到了？他们恋爱的氛围。 　　“六六你不想谈恋爱吗？”何千千问他。 　　边陆没一时回？答， 沉吟了？一会儿？。 　　结果？没等？他回？答何千千就笑开， “你想。” 　　“我还没回？答呢。” 　　“那你琢磨什？么呢？” 　　边陆不回？答了？，又扭头看向窗外。 　　男生不知道去了？哪里，门口只留下一个女生。 　　过了？一会儿？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个身影， 男生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一把伞。 　　黑色的大伞撑开，女生被他揽着，又一起走向细雨绵绵的小吃街。 　　程逸阳带他们来的是小吃街上？新开的火锅店。 　　隔段时间不来， 街上？的美食店好像就会多出几个新面孔。 　　新开业的店基本上？人？气都还不错，进去的时候热热闹闹的， 乍一眼看去全是学生。 　　来的时候正好有桌人？刚走， 三个人？运气好地坐到了？靠窗边的位置。 　　小情侣走后，边陆的依旧看着窗外下着雨的街道。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只小猫，一只毛发很蓬松的橘猫，卧在店门口的花篮旁边，小小的一团，脖子里挂着一个小铃铛，大概是附近店家养的。 　　看了？它？一会儿？， 忽然有一双亮亮的小皮鞋在小猫旁边停下，然后女生弯下腰，笑眯眯地摸向小猫的脑袋。 　　然后另外一双运动鞋在旁边站定，是有点眼熟的款式，于是边陆的视线顺着向上？看去，一瞬间有些愣住，是翟高驰。 　　男生站在女生身后，视线同样落在小猫身上？。 　　没过几秒翟高驰又被推开，另一个女生蹲下来，笑眯眯地看向猫咪。 　　边陆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接过何千千递过来的果？汁。 　　”又在看什？么呢？”何千千一边递给？他，一边也往外看。 　　望出去的视线一眼就捕捉到了？几遍在人？群里也很显眼的翟高驰，还有他跟前？的两个女生。 　　“你那室友和他女朋友？”何千千随口问。 　　边陆喝着饮料，“不是，那是他妹妹……” 　　明明只有一面之缘，边陆倒是记得很清楚。 　　“那另一个呢？”何千千伸着脖子，想看清两个女孩子的样子。 　　“是朋友吧……” 　　何千千咬了？一口西瓜，“女朋友也说不定咯……” 　　她看的光明正大，翟高驰抬眼的时候正好看到店里的两人？。 　　手臂被推了？推，边陆抬起头，再次看向外面。 　　翟高驰朝他们点点头。 　　夜风正好吹乱他的发，后面细细的雨丝闪着光，微微抬起的下颌朝他们点了？点。 　　“长得真帅……”何千千咕哝一句，“还有钱，感觉每根头发都有女朋友……” 　　“啧，这家店西瓜汁好淡……”她又很快牛头不对马嘴地嘟哝一句。 　　火锅的热气慢慢向上？蒸腾，过了？一会儿？边陆又侧头往外看了？一眼。 　　门口已经没人？，只有不断匆匆路过的学生。 　　小猫坐在地上？，埋头舔着自？己的毛毛。 　　* 　　电梯伴随着提示音打开。 　　翟高驰拎着翟禾温买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开门，“收拾一下，送你们回？去。” 　　回？想起下课回？家远远看到翟禾温和她朋友在公寓楼下站着的时候，还是觉得头疼。 　　“啊，为什？么？”翟禾温有些不开心，“我都和妈妈说今天？住你这。” 　　“住不下。” 　　“为什？么？”翟禾温撇嘴，顿了？顿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你找对象同居了？？我要告诉妈妈！” 　　翟高驰懒得理她，“先收拾吧，待会回？去。” 　　肖晗跟在翟禾温身后，偷偷瞟着翟高驰的神色。 　　翟禾温自？在地在屋子里乱逛，企图找出他哥和别人？已经同居的证据。 　　就在她缠着他哥问问题的时候，门口传来解锁的声音。 　　翟禾温一个机灵，激动地转过身，盯住门口。 　　边陆吃完火锅回？来的时候有些犯困，打开家门的时候甚至没发现玄关处多出来的两双鞋子。 　　走进客厅，视线与站在沙发边上盯着自己瞧的女生对个正着。 　　坐在沙发上的翟高驰迅速站起身，拎起翟禾温大大小小的袋子，“走了？，送你们回？去。” 　　“噢……”翟禾温忽然又变得听话，慢吞吞地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小东西。 　　没看到自己想象中的大姐姐，有些失望，又有些好奇地看了？几眼边陆。 　　和翟禾温不一样，上？次在温泉酒店的时候肖晗就远远地仔细打量过边陆。 　　再联想上？次翟禾温说她哥喜欢男生的事情，如果？说当时还有百分之五十的不相信，那么现在的肖晗几乎确定这男生就是翟高驰的对象了？。 　　听见翟高驰问她们两个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忘拿，肖晗白？着脸回？过神，摇了？摇头，朝翟高驰说了？声谢谢。 　　趁着他俩说话？的功夫，直愣愣站着的翟禾温打量着边陆，小步走到边陆旁边的时候，忽然凑近了？说，“你长得好好看，怪不得我哥愿意？和你合租呢。” 　　他哥这么怕麻烦的一个人？，竟然还能忍受合租。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翟禾温吐吐舌头，话？说一半又担心引起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哥是个颜控……也不对，总之就是我觉得你很好看的意？思。” 　　找补完，就匆匆去玄关门口换鞋了？。 　　出门前？，翟高驰抵着门，朝边陆说：“你早点休息。” 　　翟禾温在后面也小声重复一句：“早点休息哦～～～” 　　门被关上？。 　　站在一边的肖晗忍不住出声问：“高驰哥，刚才那位男生是你对象吗？” 　　翟高驰摁下楼层，一时间没回？答。 　　电梯里有些沉默，肖晗问出口又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冒昧，刚想转移话？题，翟禾温忽然笑了？几声。 　　“小晗我和你开玩笑的啦，上？次我说我哥喜欢男生是我瞎说的。” 　　肖晗脸瞬间变红，忍不住拍了？翟禾温一下，“你不早说。” 　　“对不起啊高驰哥，我还以为是真的……” 　　电梯正巧在一楼打开，翟高驰出了？电梯，只是笑笑。 　　“不过哥，你为啥会同意？合租啊？你不总嫌人？烦吗？” 　　“他不烦。” 　　“哦……”翟禾温点点头，“长得真的很好看，帅。” 　　翟高驰嗯了？一声。 　　边陆在客厅里干站了？一会儿？，回？神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送完妹妹回？来的翟高驰。 　　翟高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口问，“才洗完？” 　　边陆擦着头发，嗯了？一声，总不能说自？己站在客厅发了？太久的呆。 　　翟高驰换了？鞋子走进客厅，随口问：“那家火锅店，好吃吗？” 　　边陆点点头，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挺好吃的……” 　　翟高驰以为他是累了？，“累了？的话？……早点休息。” 　　“还有……” 　　“昨天？我醉了？，对不起。”翟高驰摸着自？己的眉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 　　昨天？的记忆剩下小半，只记得自？己莫名其妙对边陆发了？些脾气。 　　边陆想起昨晚，忽然变得有些局促，飞快地摇摇头。 　　回？到卧室的时候，他靠在门上？，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变得不自？在起来。 　　翟高驰在客厅里走动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进卧室。 　　原本的睡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已经跑光。 　　边陆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页也未翻的书？，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关门声，最后是隐隐约约的水声。 　　这些细碎的声音好像乱飞的羽毛，扰得人？心乱。 　　清晨的时候，外面的天？蒙蒙亮，浅蓝色的光线洒进来，边陆再次被卧室外零碎的声音吵醒。 　　打开卧室门的时候，翟高驰正好洗完澡，只裹了？浴巾，正低头擦着头发。 　　擦的半干，仰头的间隙看到了？靠在客厅门口的边陆。 　　“吵醒你了？？” 　　边陆下意？识地答：“没……刚好醒了？。” 　　说完，又问他：“你今天？要去哪里吗？” 　　“嗯，”翟高驰一边套上？T恤一边回？答，“参加活动，班级的。” 　　穿完衣服，好像感受到一直看向他的视线，于他又看了？边陆一眼，然后摸了？摸自？己的眉钉，“怎么了？？” 　　边陆摇摇头。 　　翟高驰全部准备完的时候，边陆还靠在一边看着他。 　　眼睛直溜溜的，感觉像是在愣神。 　　“我走了？。”翟高驰拿起包朝他挥挥。 　　最后门落下一声轻响。 　　心头胡乱飞舞的羽毛，终于落下来。 　　没过多久一路去上？班的边陆，在看到道路边突然冒出的小花和小草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 　　原来很多东西经常在人？不经意？间就悄悄来到身边，比如春天？。 　　包括摆在理发店门口的那些小盆栽，个个都冒了？嫩嫩的绿芽。 　　给？它？们都浇完水，边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春天？快来了？。 　　 第33章 　　“春天？， 又到了晚上小猫咪喵喵叫的季节了……”何千千敲着二郎腿，托着下巴看着店外的几只小猫。 　　漂亮的女大？学生蹲在一边，笑眯眯地拿着猫粮喂食。 　　何千千还想说几句， 结果就看见女生熟练地抱起一只猫咪， 十分？利索地塞进了航空箱。 　　最后嘟哝一句：“噶蛋去喽～” 　　何千千抿起唇， 看着女生提着航空箱的背影， 反应一会儿才笑出声？。 　　笑完了又啧了一声？， “得？，那小母猫晚上不得？叫翻天？了。” 　　边陆坐在一边听他嘟哝，刚想说话， 却正巧被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 　　低头盯着来电人姓名看了好一会儿， 他沉了口气，才接起电话。 　　“喂。” 　　“喂，六六啊……” 　　门？口的何千千正继续研究小母猫的时候， 门？被推开。 　　她？熟练地招呼，“您好，理发还是洗头？” 　　徐哲宸一边朝理发店里看了一圈， 一边回答：“……洗头吧。” 　　说完又朝正打电话的边陆看了一眼？。 　　边陆听着电话那头的絮叨，有？些麻木。 　　罗汝春讲的无非是大？哥的事情， 再讲讲现在家里是多么缺钱。 　　总归最后的话题是要落到钱的事情上。 　　“你看你那边还能不能拿出些来？你小弟书都快读不起了……前几天？还找我呢， 妈也没办法？，你哥的事儿有？正是花钱的时候……” 　　说着，又带上些哭腔。 　　“我真没钱了。”边陆握着手机，有？些麻木地回答，“再说大？哥的事情，他自己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责任。” 　　那头的罗汝春却好像一下子被踩到尾巴，开始训斥起来。 　　手机买的便宜， 质量也差，电话那头的声？音几乎是清晰地落在理发店里。 　　一边刚给客人披好毛巾的何千千突然走到边陆身边，一把拿了手机，利落地把电话给挂了。 　　边陆也没什么反应，看了眼？黑掉屏幕的手机，顺手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然后扭头才发现，徐哲宸正坐在一边。 　　徐哲宸看他看向自己，朝他笑着点点头。 　　他也下意识地朝他笑了笑，然后起身，朝何千千道：“我来吧。” 　　“嗯，他洗头。”何千千应了声？。 　　徐哲宸默不作声？地打量理发店，又打量边陆。 　　不过边陆心不在焉，压根没注意到旁的事情。 　　洗完头，徐哲宸起身坐到靠门？边的座位。 　　视线扫过坐在门？口的何千千，随意扫了一眼？，便又收回视线。 　　恰巧手机铃声？响起，何千千不慌不忙地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走出店外接了电话。 　　外面走廊人来人往，人声？吵嚷，通话的声？音也模模糊糊听不清。 　　徐哲宸看向镜子里的边陆，像是随口问道：“翟高驰经常来这边洗头吗？” 　　边陆闻言，思考几秒，“算是经常来吧。” 　　徐哲宸点点头，不难猜。 　　“那他上次理的新发型，也是在你这里？” 　　“嗯……”边陆应了一声？。 　　徐哲宸笑了一声？，“嗯，那天？见他我还以为他时尚风格换了呢。” 　　这句话接不上来，边陆只笑了笑。 　　仅有？的交流结束，直到最后付完款，徐哲宸没再多说别的，朝他点点头，便推开门？走出了理发店。 　　门？上的风铃撞来撞去，最后慢慢安静。 　　何千千还在门？外打电话，边陆看了眼？又收回视线。 　　表情闷闷的。 　　一边擦干手里的水珠，边陆一边回想着刚才徐哲宸说的话。 　　把刚才用过的毛巾叠好放到一边。 　　觉得？有？些说不上来。 　　* 　　阳光正好，福利院的院子里叽叽喳喳，比往常热闹许多。 　　小孩们热热闹闹地围在大？学生们身边，像小鱼吐泡泡一样冒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翟高驰的膝上也趴了两个小萝卜头，眼？睛眨啊眨地看他。 　　“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翟高驰抽了张餐巾纸，给他擦了擦鼻涕，“没有？。” 　　“我有？哦。”小屁孩有？些骄傲，“我有？三个女朋友。” 　　“……”翟高驰笑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向院子。 　　视线在热闹的院子里扫过，后知？后觉班级里好像也多了几对情侣。 　　“哥哥，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翟高驰低头看他，顿了几秒，才回答：“有？啊。” 　　头顶晃晃悠悠地飘下一片落叶，正巧落到小萝卜头的脑袋上。 　　小孩无知？无觉，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那怎么还没在一起？” 　　小孩还挺激动，撑着他的膝盖跳起来，头顶的落叶也落了下来。 　　“小心。”翟高驰扶住他。 　　“哥哥你没表白吗？”旁边的小女孩也吮着棒棒糖问。 　　翟高驰不知？道和小孩讨论？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但还是摇摇头。 　　“什么表白？” 李子霆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屁股坐在翟高驰旁边。 　　小孩嘴快，很快回答：“我们在问哥哥有？没有？跟喜欢的人表白呢。” 　　翟高驰想要阻拦的手伸到中间的手又放下，最后只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落叶。 　　李子霆闻言，笑嘻嘻地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去呗，长这么帅不是手到擒来吗？” 　　“……” 　　三个人在自己旁边叽叽喳喳，翟高驰眯着眼？睛看向院子。 　　李子霆顺着他的视线看，又想起些八卦，凑近了小声？道：“看看。咱班级，半年成了三对，牛。逼不。” 　　说完手臂往背后一撑，长舒了口气，“毕竟你说读大？学这个年纪不谈恋爱啥时候谈恋爱……” 　　话说一半又想起来旁边还有？俩小孩，于是又把重点拖回来，教育起两个小萝卜头，“不过你们要好好学习哦，努力考上好大？学。” 　　这里的小孩都挺乖，闻言眨着大？眼？，一边点头一边看着你。 　　翟高驰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今天？福利院的院子里很热闹，到处奔跑的小孩，绕着学生们转圈圈。 　　一会儿是老鹰抓小鸡，一会儿是一二三木头人。 　　天？空真正暗下来的时候小孩们一个两个全？挨在门？口，吵吵闹闹地和他们说再见。 　　两只手挥了又挥，最后大？巴车在拐角的时候消失不见。 　　车尾，翟高驰借着时不时照进车厢的路灯光，低头看了看临走前小孩塞给他的棒棒糖。 　　圆滚滚一个，躺在手心。 　　是草莓味。 　　“哥哥，记得？跟喜欢的人告白哦。” 　　 第34章 　　翟高驰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 打开房门，客厅漆黑一片，只有右手边的卧室缝隙里透出的光亮。 　　伸手将客厅的灯打开， 扫视了一圈的翟高驰一边换鞋一边将外套随手挂到衣架。 　　屋子里一如既往地安静， 在玄关口站了一会儿， 他朝着旁边的次卧走去。 　　轻手轻脚地到了门口， 原本抬起的手悬在空中好一会儿， 又犹豫地慢慢放下。 　　刚想转身，卧室门却咔哒一声，翟高驰偏过身， 扭头和出门的边陆对个？正着。 　　边陆穿着睡衣， 头发还有些？乱，大概是刚从？床上起来。 　　“回来了？”边陆和他打招呼，然后？往客厅走。 　　翟高驰嗯了一声， 也跟着走到客厅。 　　边陆给？自？己？倒了杯水，白天想了太多，现在脑海里空空的， 没什么想法。 　　翟高驰看着他喝完一杯水，神情木木的， 像是有什么心事。 　　边陆喝完了水， 又把杯子洗干净，边走边朝他点点头，“早点休息。” 　　卧室的门轻轻关上，站在原地的翟高驰抿抿嘴唇，转着手里的棒棒糖坐到了沙发上。 　　白天没什么时间仔细看的手机消息，现在才打开回复。 　　回了几条朋友的消息，然后？撑着下巴点开标了红点的手机短信。 　　想要删除的手指在看清短信内容后？顿了顿， 翟高驰皱起眉，点开了短信。 　　次卧的窗户好像被打开，翟高驰抬起头望了眼次卧的门，回过神，起身回了主卧。 　　客厅重新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稍微照亮。 　　* 　　周日，在何千千的轰炸下，表哥给？他俩早下班几个？小时。 　　出租车在一栋大厦门口停下，下车的时候夜风吹过来，边陆眯了眯眼睛抬头往上看。 　　灰灰的云朵铺在黑色的夜幕上，大厦高耸入云，还没仔细回过神，就听见何千千小声催促的声音。 　　迈开腿跟着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电梯直直地升上三十七层。 　　电梯门打开后？的空间像是到了另外的新世？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视线变得？迷离的灯光。 　　年轻男女三五成？群，交谈声夹杂在音乐里，在电梯打开的瞬间却又默契地朝他们投去视线。 　　天台的风更大些？，边陆眯着眼睛走出电梯，还未适应着七彩的灯光。 　　“千千姐，你来啦？”一个？穿着小公主裙的女生朝着他们招手，示意他们到旁边的沙发坐下。 　　何千千挂上微笑，拉着边陆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不？好意思来晚了，我？还带了个？朋友来。” 　　温杉看着边陆，朝他点点头，“你好。” 　　边陆感受到周围人毫不？掩饰的打量，回应她的招呼，“你好，边陆。” 　　温杉的头发和妆容应该都？是有提前打理过，手里轻飘飘地托着酒杯，长长的指甲都？是亮晶晶地闪着光。 　　打量完边陆，她轻飘飘地转过身，朝着沙发上坐着的年轻男女，笑着介绍：“这是我？表姐，何千千。” 　　虽然她也搞不？懂这个？远房表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毕竟是妈妈那边的亲戚，还特意叮嘱了好好照顾。 　　“表姐？怎么从？来没见过？”对面坐着的朋友一脸惊诧，又重新打量起何千千。 　　温杉才懒得？回答他的问题，把手指上有些？歪斜的戒指扭正，又侧头看向何千千，“千千姐，随意哦。” 　　何千千看着她，笑眯眯地点点头。 　　边陆看着温杉，又看了眼何千千的神色。 　　灯光昏暗，看不？太清，但大约也能感受到她认真看着温杉的眼神。 　　温杉并没有给？他们过多的关注，走形式似地介绍完，就走上了一边通往二层露台的楼梯。 　　何千千看着她，然后？实现追随着她慢慢抬起头看向露台， 　　黑色的栏杆上面挂着亮闪闪的暖色小灯，靠着栏杆的人或坐或站，眼熟的衬衫衣角在栅栏旁边飘来飘去，眼神顺着衣服向上看去，一个？略显熟悉的侧脸映着灯光，明明灭灭。 　　边陆突然听见何千千嗤了一声，扭头看向她。 　　去吧台点了酒，两人又一起上了露台。 　　随意找了个？空的位置坐下，边陆打量着手里的酒，有些？好奇地抿了一口。 　　何千千的视线落在露台尽头，扫了几眼之？后？又收回视线。 　　周围的音乐声实在是响亮，边陆喝了几口酒，又觉得？自？己？的脑袋被巨大的音乐声震得？发胀。 　　露台上人来人往，昏暗的灯光下俩人都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跟前的闵弘宣。 　　“弘宣哥你怎么也在这？”反应过来的边陆有些惊讶地问。 　　闵弘宣盯着何千千看，一边点头一边坐在她旁边，“嗯，朋友叫我？过来的。” 　　何千千偏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余光正巧瞥到从？不？远处起身的温杉。 　　亮晶晶的小礼服，每走一步都？闪着光。 　　温杉自如地坐到闵弘宣旁边，有些？好奇地问：“弘宣哥，你和千千姐认识？” 　　闵弘宣简单嗯了一声。 　　何千千没说话，把手里的酒喝完，又伸手拿了个？茶几上的小蛋糕递给？边陆。 　　温杉点点头，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一边的茶几上。 　　不？大的沙发一下子坐了四个？人，边陆拿着手里的小蛋糕，下意识地往旁边挤了挤。 　　* 　　空了的酒杯被搁在服务员的托盘上发出轻响，徐哲宸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里，眯着眼睛低头发了条消息。 　　“你确定不？来？” 　　“不？来。” 　　徐哲宸挑眉，有些？无聊地端起放在一边的酒杯。 　　茶几不？知道被谁撞到，随之？而来的是一句轻声的对不？起。 　　徐哲宸抬起眼，正巧看到扶着女生的边陆。 　　反应过来的边陆收回手，说了声没事。 　　坐在沙发上的徐哲宸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两眼，有些？不？确定地问：“边陆？” 　　自？己？的名字即使在轰隆的音乐声里也显得？抓耳，边陆闻声抬起头。 　　看清了脸，徐哲宸挑眉，朝他招了招手问：“你怎么在这儿？” 　　边陆沙发一边坐下，“跟朋友一起来的。” 　　“朋友？”徐哲宸有些？诧异，但还是附和地点了点头。 　　边陆刚才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加上耳边震耳欲聋的音乐，现在脑袋晕晕乎乎的。 　　身子往后？靠了靠，能吹到时不？时飘来的夜风，这位置绝佳，边陆扭头穿过栏杆往下看，还能看见一楼。 　　何千千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一楼，正笑眯眯地和别人聊天。 　　坐在一边的徐哲宸放下手里的酒杯，拿起手机最后？又放下。 　　扭头看向边陆，他也顺着视线，一路看过去。 　　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洗头小妹熟悉的面孔，“你是跟着你同事来的？” 　　边陆看向他，点点头。 　　徐哲宸倒是有些？好奇，“她和这里的人认识？” 　　边陆嗯了一声，他没从？这两个？问题里琢磨出别的意思，夜风也没能让他有些？发胀的脑袋好受些？。 　　当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时，一声响亮的招呼声穿过轰隆隆的音乐传来，“驰哥！” 　　边陆和徐哲宸闻言，不？约而同地转头。 　　正巧走上阶梯的翟高驰穿着宽松的黑体恤，头发被迎面吹来的风吹得？有些？乱，眯着眼睛朝着男生点点头，算是招呼。 　　两人寒暄的声音被音乐声压过。 　　边陆看着俩人，第一次觉得？这城市很小。 　　徐哲宸无语地啧了一声，“你不？是说不？来吗？” 　　翟高驰扭头，扫了一眼边陆，嗯了一声。 　　“又想来了。” 　　抬头看着翟高驰的边陆张了张嘴，打招呼的话还说出口又被打断。 　　“驰哥，走走走，老迪那几个？人听你说要来在等你呢。”男生搭上翟高驰的肩膀。 　　于是没等两人讲上一句话，翟高驰又被半拖着去了一楼。 　　去了一楼的翟高驰很快就被围住，穿着大体恤趿拉着拖鞋，在一群衣着华丽的年轻人里看起来倒是也没一点不？自？在。 　　“翟高驰人气挺高吧？”徐哲宸问，“话蹦不？出几句，倒是无论？男女都？挺喜欢他。” 　　“男的呢因？为他有钱，女的呢因？为他又帅又有钱。” 　　又是让人不？知道怎么接话的话题，边陆只好附和地点点头。 　　徐哲宸看着他，又露齿一笑，“开玩笑，我？瞎说的。” 　　 第35章 　　大概是因为边陆上厕所太久没回， 何？千千的电话适时地打了过来。 　　“在哪呢？” 　　“喂，”边陆朝栏杆边探头，答非所问？地说：“我马上下来。” 　　对面匆匆挂了电话， 何？千千看？了眼手？机， 嘟哝：“说什么呢……也没说让下来啊……” 　　边陆回到一楼， 正好？撞见刚从？朋友堆里溜出来的翟高驰。 　　走得太快， 一下子没刹住车， 差点撞到人怀里。 　　迎面一股淡淡的酒味钻进鼻尖，边陆抬头，对上他看？起来有些湿漉漉的眼睛， 对面一闪一闪的LED灯， 也能在他的眼睛里看？见。 　　看？起来喝了不少酒。 　　“你……你怎么来这了？” 　　估计是真醉了，说话都？开？始磕磕绊绊，边陆怕挡到别人的路， 握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一边，又看？了眼何？千千的方向，“跟着千千姐来的， 你呢？” 　　两人离的很近，翟高驰用力？眨了眨眼睛， 低头看？他， “朋，朋友。” 　　夜风吹得他过长的头发，乱舞的发梢有些扎眼，翟高驰下意识地又眯了眯眼睛。 　　边陆看？着他快要扎进眼睛里的头发，下意识地伸手？拨开？，一边小？声？说：“你头发该剪了。” 　　指尖接触到温热的眉毛，又稍微一顿。 　　收回了手？， 发现刚撇到一边的头发又被风吹开？，边陆忍不住笑了声？，“算了。” 　　扭头看？了一圈周围，边陆忍不住道：“才发现这座城市这么小？呢，这么巧就？能撞见。” 　　翟高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不远处的何？千千好？像看？到了他，朝他招招手？。 　　边陆扭头朝翟高驰道，“我先过去了。” 　　何？千千此时靠在围栏旁边，等边陆走近了，凑近了道：“咱回去吧。” 　　好？不容易闵弘宣被人喊走，得趁着空档赶紧回去。 　　不然她的好？“表妹”又得来问？候。 　　“行。”边陆应声？。 　　有些晕乎的何？千千站直了，看？着他的方向，突然歪了歪头，“嗯？你朋友也在？” 　　边陆闻言转过头，才发现翟高驰也跟了过来。 　　何？千千耸耸肩，“那一起打出租车回去吧。” 　　不过最后没打出租车，翟高驰提前安排的司机安全地把她送回了家。 　　何？千千下车后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尾巴，啧了一声？，站了一会儿还是转身上了楼。 　　高跟鞋哒哒地在有些湿漉漉的地面踩过，留下几片刚才聚会时沾上的小？彩片，零星的彩片落在黑色的地面，被昏暗的路灯照着，倒是也能反射出闪烁的光。 　　* 　　翟高驰走进电梯的步伐有些晃悠，边陆忍不住伸手？扶了一下。 　　然后伸出去的手？被反握，被拉到身边。 　　凑近了，酒味夹杂着淡淡的香水味一起包围他的五感。 　　边陆扭头看？向他，却又被他压下来的脑袋吓一跳。 　　翟高驰将头歪在他的肩膀上，借力？站着。 　　不知怎么小？小？地松口气，边陆重新看？向一边的电梯按钮。 　　电梯在短短的时间里快速地上升，叮的一声？后缓缓打开？。 　　边陆牵着翟高驰的手？往外走，“小？心脚。” 　　回了家的翟高驰好？像又忽然醒了似的，反拉着边陆往他的卧室走。 　　进了卧室，翟高驰在床边坐下，另一只？手？拿起了那颗草莓味的棒棒糖。 　　塞进边陆的手？里，“我，我……” 　　边陆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棒棒糖，又看？看？了眼翟高驰磕磕绊绊想说什么的样子。 　　可惜等了一会，翟高驰依旧只？是重复着“我”这个字。 　　边陆尝试理？解他的意思，拆开？棒棒糖的糖纸，塞进嘴里。 　　“挺甜的……” 　　翟高驰停下话头，专心地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子。 　　然后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捏住了棒棒糖的粉红色杆子。 　　边陆顺着他的力？气张开？嘴，棒棒糖被拽了出来，泛着亮晶晶的水光。 　　翟高驰盯着他，慢吞吞地站起身，一手？拿着棒棒糖，一手？捏了捏边陆的腮帮子。 　　然后使力？往上抬了些。 　　猝不及防的吻先是不熟练地落在嘴角。 　　边陆慢慢瞪大眼，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动作。 　　草莓味的棒棒糖味道慢慢变淡，酒的味道渐渐侵占。 　　脑袋里好？像有一辆轰隆隆的火车驶过，暂时放空。 　　亲完了，翟高驰还是一副没清醒的样子，低低的声？音作出评价：“好？软。” 　　边陆喘着气，原本？就？因为喝酒而发晕的脑袋此时变得更加混乱。 　　慌乱地推开？翟高驰，“你……” 　　在被猛力推开的一瞬间，理？智短暂回了笼，手？里握着的手？腕被抽走，翟高驰握了握虚无的空气，随着边陆急匆匆向外的步伐声，抬头看？向漆黑的门外。 　　另一只？手？的力？气无意识地一松，粉色的棒棒糖掉落在地上。 　　* 　　“你今天叹气比我还多哦。”程逸阳咬了一口肉包子，心里琢磨这段时间也没人打他电话，想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地问：“家里打你电话了？” 　　边陆把手？里的瓶瓶罐罐放到正确的位置，闻言摇头，“没……” 　　程逸阳心下松了松，“那是干嘛？找对象了？” 　　“……也没。” 　　程逸阳看？着他一脸有事的表情，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也不再多问？，小？孩长大了本？来就？会有心事。 　　拿起另外一个肉包，刚塞了一口，视线一挪又看？到了正拿着毛巾发呆的何？千千。 　　程逸阳摸了摸眉毛，又摇了摇头。 　　可能春天就？是一个适合想心事的季节，大概。 　　下午的时候，边陆的帐上忽然打了一笔钱，小？三百的钱，没任何？备注。 　　又过了几分钟，有短信进来。 　　简短的一句话：谢了，多余的钱还你。 　　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边陆抬起头，看？向一边正在跟学生聊天的程逸阳。 　　聊的正欢的程逸阳当然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直到店里的人清了些，边陆才走到他旁边小？声？问？他。 　　“哥，你给我家里打钱了？” 　　正擦椅子的程逸阳眨眨眼睛，“没啊，这段时间电话都？没有一个，我还以为她们终于想通了，心理？愧疚了。” 　　看？这边陆欲言又止的神色，他停下手？里的活儿，“怎么了？” 　　“没什么……” 　　程逸阳想了想，“你还以为是我给打钱了？没有，我没打钱。” 　　“指不定真算是良心发现了所以没找你要钱了……”一边嘟哝，一边把毛巾放到一边。 　　“成年了，可以多考虑考虑自己？了，知道吗？”程逸阳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小？五，今年下半年就？要上大学了……” 　　边陆最后还是没说短信的事情，只？是听着表哥絮絮叨叨又语重心长的唠叨，附和地点点头。 　　周围真心实意想让他过得好？的人不多，但表哥肯定是其中一个。 　　临近下班，短信的事情暂时被放到了一边，昨晚上的事情又开？始慢慢清晰。 　　越到下班时间，就？越是不安，边陆一会儿扫地，一会儿拖地，一会儿又开？始叠毛巾。 　　何？千千补完口红，扫他一眼，“你急着下班？” 　　边陆摇头，“和田辰约了去图书馆。” 　　“哦……”何？千千没有起疑心，只？点点头。 　　于是本？来就？不想早点回家的边陆，真的去了图书馆。 　　一直到九点多图书馆快要关？门，才磨磨蹭蹭地顺着人流走出了大门。 　　学校对面的小？吃街无论何？时都？很热闹。 　　翟高驰走进火锅店的时候人依旧不少，李子霆还是在靠窗的老位置，坐在那咧着个大牙朝他招手？。 　　“我想吃的都？点了，你看？看？你想吃啥，直接点。”李子霆指了指桌角的二维码。 　　翟高驰嗯了一声？。 　　“你今天咋了，一天都？心不在焉……”李子霆一边把奶茶递给他，一边看？他。 　　又发现他是穿着睡衣出来的，有些惊讶地问？：“你这么早睡啊，睡衣都？换上了？” 　　翟高驰又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也懒得解释。 　　今天下午一下课就？回家，在家里等到天色擦黑也没见人回来。 　　点完菜，翟高驰把手？机放到旁边。 　　服务员把锅底端了上来，李子霆啧了一声？，“算了，吃吧吃吧，烦恼甩甩掉。” 　　“我前几天看？了看？学校周围的餐厅，没有特别好？的，但也还行，胜在近，这样同学来参加我生日趴体方便一些，我看？那家装修……” 　　“还有，邀请哪些同学暂时还没想好？……” 　　翟高驰撑着下巴，一边听一边看？向窗外，刚开？始还听得入耳，直到在外面看？见正巧路过的边陆。 　　手？里握着红薯，边陆咬到一半，与路边坐在店里的翟高驰撞个正着。 　　一瞬间的下意识反应，脚下的步伐显然比脑袋动起来快得多，等回过神时，早就？走到了百步开？外。 　　红薯也变得没那么香，边陆脚步慢下来，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慌乱的样子。 　　翟高驰身子往前倾了一半，举起的手？掌还未摆动，就？见边陆已经快步走远了。 　　“看？到朋友了？”李子霆跟着他一起看？向窗外，外头人来人往，没什么人驻足。 　　听见对面叹了口气，李子霆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跟失恋了一样？” 　　于是翟高驰终于对他说了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 　　“……也差不多。” 　　 第36章 　　对面的李子？霆皱眉， 又？回想了片刻，“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翟高驰还是闷闷不乐，“也不算……应该叫， 表白失败？示爱失败？” 　　闻言李子？霆一下子？没忍住， 笑出了声， 然？后又？掩饰地摸摸鼻子？， “你？长这么帅还会告白失败呢？” 　　“……”翟高驰扫他一眼， 不乐意再？多说了。 　　“害……”李子？霆看看眼色，“没事儿，女生嘛， 得追久一点。” 　　翟高驰喝了口酒， 又？抿抿唇。 　　李子？霆看他又？是沉默，有些狐疑地问：“你？真表白了？就是那种？……直接说了我喜欢你？的那种？表白？” 　　“……”翟高驰顿了顿，“那也不算吧……” 　　算耍流氓？ 　　他没好意思说完。 　　“啧我就说， 那表白呢，你？得说的明确一些，不是那种？似是而非的， 你？得让人家明确知道你？喜欢她，知道吗？” 　　“嗯……” 　　* 　　安静的卧室里只亮了一盏台灯， 桌上放着？之前边陆在夜市摊子？上买的小摆件。 　　买的时候包含着？想要送人的心， 但最后也没送出去？。 　　边陆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拿起？来然？后又？放下。 　　“滴滴滴。” 　　门外响起？电子？门锁解锁的声音。 　　边陆回过神，扭头看向房门。 　　门口密码锁解锁声、关门声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边陆忍不住认真听着？，直到最后房门响起？敲门声。 　　“睡了吗？”翟高驰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到屋里。 　　边陆过去？打开了房门，两个人面面相觑。 　　翟高驰沉了口气， 尝试地问：“去？客厅聊聊？” 　　两个人这么正式地坐在客厅还是第？一次。 　　“那天晚上，对不起？……”翟高驰微微低着？头，想了很久还是打算先道歉。 　　边陆看着？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觉得和平时酷酷的样子？差别很大。 　　“我……”翟高驰琢磨着？腹稿，又？尝试着？开口。 　　“你？是不是喜欢我？”在他犹犹豫豫的继续解释之前，边陆突然？直截了当地问。 　　翟高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瞪得有些圆圆的。 　　然？后慢吞吞地眨了眨，挪开视线，交叉在膝盖的双手松开又？握起？拳头。 　　最后含糊地嗯了一声。 　　亲耳听见对方承认还是让边陆的心脏漏跳一拍。 　　第？一次有人当面告白，而且还是男生。 　　翟高驰看到他就这么看着？自己不说话，“吓到你？了？” 　　边陆回神，摇摇头，“没有。” 　　话音落，两人又？安静下来。 　　“你？那些写书……我看到过。”边陆指的是那些之前散落在客厅的书。 　　“嗯……”回想起？来的翟高驰摸了摸后脑勺。 　　“但是……”边陆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话说一半又？停下来。 　　“别讨厌我啊……”翟高驰的语气有些失落。 　　“没有，我没有讨厌你？。”边陆摆手。 　　翟高驰看着？茶几，额前的碎发又？落下来，还是没回话。 　　边陆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好凑近了有些内疚地问：“你？哭了吗？” 　　听出语气里有几分心疼的意思，稍微愣住的翟高驰抿着？嘴，战术性地继续沉默。 　　边陆皱起？眉，想了想说：“让我想想，可？以吗？” 　　* 　　“所以说，让我想想这句话其实就是你？有机会的意思啦！”李子？霆坐在他对面，举着？筷子？指点江山，“我就说嘛，你？这张脸失败率应该很低啊，怎么那么没自信？” 　　“长这么帅看起？来这么酷，在女孩子？里人气又？这么高，追起？人来竟然？这么没自信。” 　　翟高驰看他一眼，把心里想呛回去？的话咽下去？。 　　因为？追的是男孩子？，所以才没自信啊。 　　李子？霆看他还是闷声不说话，啧了一声，“我的生日聚会记得来啊，邀请了很多人的。” 　　翟高驰低头塞了一口饭，忽略了他挤眉弄眼的表情。 　　理？发店门口，前几天网上订购的广告版已经大剌剌地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何千千心情极好地站在门口打量，“等这波忙完，可？算是有个假期了。” 　　开了春，程逸阳的婚期在即，岳父岳母的认可？在这个冬天总算是勉强及格。 　　表哥在娶嫂子？这件事儿上还是十足十的认真的。 　　广告版上写着？的停业日期，包括了婚前几天到婚后的蜜月假期，全含进去？了。 　　边陆把门口零碎的垃圾扫干净，还在想昨天晚上的场景。 　　闷头扫着？地，却忽然？从周围乱哄哄的吵闹声里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似心有灵犀般地抬起？头，正好看见了不远处从食堂门口走出来的翟高驰。 　　走出食堂的翟高驰，开始从李子霆絮絮叨叨的声音里游离出来，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熟悉的地方。 　　与边陆刚好望过来的视线对个正着？，相互对视几秒，这回是翟高驰先挪开了视线。 　　铃铛轻轻晃动，边陆一边应声一边拿着？扫帚回了店里。 　　路过理？发店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翟高驰侧头往里看了一眼。 　　扫完走廊开始打扫店里的边陆无知无觉，低头把地上散落的小垃圾扫到一起？。 　　店里只剩一下正在理？发的客人，何千千靠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玩手机。 　　校园里随着？准时的钟声结束，广播站的音乐也缓缓地响起？。 　　到了每天校园广播的时间。 　　温柔的女声响彻在校园的每个角落，伴随着？悠扬地音乐。 　　今天的主题大概是关于爱情。 　　“情愫的产生，可？能是在相见的第？一个瞬间，也可？能是认识许久后的某个刹那。” 　　“喜欢的人好像总是能轻易地抢夺你？的注意力，甚至也能霸占你？走神的时间……” 　　边陆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听了会儿。 　　整个校园环绕着？轻松的音乐，落日的余晖也仿佛为？校园加上了柔光的滤镜。 　　下了课的情侣一起？在店门口路过，余晖打下的剪影都透着？幸福。 　　“六六，”程逸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出神，“去？快递站帮我拿个快递。” 　　“好。”边陆点点头，把扫帚放到一边。 　　“取件码发你？手机上了。” 　　边陆沿着？小商铺走，拐弯到了快递站门口，正赶上下课，来来往往全是学？生。 　　正站在外围排队，打算慢吞吞地进去？，扭头一看，正好看见了靠在角落的翟高驰。 　　“拿什么快递？”翟高驰问他。 　　“不知道，”边陆被挤的往旁边站了站，“表哥的快递。” 　　“码发我吧，喊李子？霆拿，他在里头。” 　　“方便吗？”边陆有些不好意思。 　　“方便。”翟高驰笃定？地点点头。 　　于是两人并排站在墙边，继续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 　　广播站里开始播放最近流行的歌曲，舒缓又？有些悲伤的，带着？些青春的味道。 　　气氛变得有些莫名，边陆安安静静站着？，只有眼神在乱飘。 　　翟高驰摸了摸后脑勺，又？摸摸鼻子？，最后把手插进兜里。 　　直旁边也站了几个等人的学？生，叽叽喳喳的声音让尴尬的空气缓和许多。 　　在急切的期盼下，李子？霆终于挤出了人潮，手里抱着？三？个快递，挤到了他们对面。 　　“来来，接着？接着？。”手里的快递被挤的摇摇欲坠，李子？霆连忙脱手。 　　“谢谢。”边陆连忙接过来。 　　“没事儿，顺手的事。”手里的重量轻了，李子？霆松口气。 　　“那我们先走了哈，东西放了待会儿还打球去？。”李子？霆三？下五除二把手里的快递盒子？给拆了。 　　“好，”边陆点点头，“再？见。” 　　李子？霆丢了快递盒子？，往外走了两步又？扭头看，“走啊驰哥？” 　　翟高驰慌忙收回视线，点点头，临走之前又？低头瞥了眼边陆，“走了，拜拜。” 　　两人走远，站在原地抱着？快递的边陆，莫名地松口气。 　　广播里的歌声还没停，个子？高的翟高驰即便挤入人群，也依旧显眼。 　　此时此刻，好像也和歌里的氛围一样，让人心生雀跃。 　　 第37章 　　“今天我可是把你的女主？角请来了， 你自己注意发？挥吧。”李子霆朝他使眼色，“今天是个好机会，成？了到时候记得谢谢我。” 　　靠在露台栏杆上的翟高驰闻言， 有？些疑惑地扭头？看他， “什么女主？角？” 　　李子霆啧了一声， 然后压低声音， “那个理发？店的女生啊， 我特意拜托边陆把她带过来哦，够义气吧？” 　　“……”翟高驰顿了顿，还是实话实说， “你……， 不是，我不喜欢她。” 　　“……你在逗我？”李子霆瞪大眼。 　　“应该是误会……”翟高驰摸摸鼻子。 　　“那你喜欢谁啊？？？” 　　“你不用知道，”翟高驰看向别处， 朝会场里头？抬抬下巴催他，“你朋友来了，去吧。” 　　李子霆还想开？口问两句， 翟高驰手里的手机又适时地响起？铃声。 　　最后露台上的门被关上，翟高驰皱起？眉， 背过身看向露台外？， 接通了电话。 　　* 　　徐哲宸来的晚，到的时候聚会人已经不少，抬眼往人群里望了一圈，一边走一边随手拿了杯酒。 　　他因为翟高驰和？李子霆认识，今天又正好是大家都没课的周三，一下也找不到不来的借口。 　　先？找到生日聚会的主？角打声招呼，徐哲宸才开？始在会场里溜达。 　　摸了摸兜里的烟， 徐哲宸推开？了就近的露台门。 　　靠在门上抽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直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了正在隔壁露台上背着自己打电话的翟高驰。 　　“已经打过钱了，不是吗？” 　　长久的沉默，距离稍远，并不能？听清通话那头？的内容，徐哲宸又往前走了两步。 　　“不可能？。” 　　“别得寸进尺。” 　　接着翟高驰沉默许久，突然挂断了电话。 　　徐哲宸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就见他又低头？拨通一个电话，这次的声音变得平稳许多？，“杨叔，电话我给你，你处理吧。” 　　这次的通话速度很快，徐哲宸看着他，转了转手里的烟盒。 　　挂了电话的翟高驰忽然如？有？所感，转过头？，正好看见正看着自己的徐哲宸。 　　徐哲宸慢吞吞地吐了口烟，笑了一下，有？点调侃：“当心又被骗。” 　　* 　　何千千虽然对于李子霆邀请她去参加生日聚会这件事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毕竟又不是来上班，想了想还是和？边陆一起？来了。 　　场子就在学校对面，厅倒是不小，一进门，乌泱泱的全是年轻学生。 　　两个人来的晚了些，本来要下班的时候忽然又来了两个客人，耽搁了一会儿。 　　看了两圈没看见聚会的主？角在哪，何千千随手拿了旁边放着的饮料，递给边陆。 　　仰着脖子找半天的边陆终于看到了正在KTV设备旁边嗨歌的李子霆，看上去正是兴头？上的样子。 　　歌快结束的时候边陆朝他挥了挥手，李子霆看到他，小跑着下来，笑眯眯地拍他肩膀，“来啦！” 　　“嗯，但是因为临时有？客人来晚了些，抱歉。”边陆点点头？，看到他有？些泛红的脸颊，也带了些笑意，“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来了就行。”李子霆点点头？，又看到旁边的何千千，后知后觉是场乌龙，心下虽然尴尬，但还是一起？问候，“你俩放开？点，玩的开？心哈，毕竟能？跨夜的朋友不多？，待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大部分同学都会先？回学校。” 　　说这顿了顿，凑近了小声讲：“零点有？大蛋糕！” 　　“生日快乐，我会多？吃点的！”何千千对这种场面如？鱼得水，笑眯眯地回。 　　打完招呼的何千千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又看向边陆，朝着旁边的露台努力努嘴，“我走开？一会。” 　　踩着高跟的何千千拿着火机和？烟，推开？了露台的门。 　　门被打开？，隔着栏杆讲话的两个人被打断，徐哲宸和？翟高驰同时回头？看向门口。 　　咬着烟的何千千顿了顿，又举了举手里的火机，“介意我在这抽根烟吗？” 　　徐哲宸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翟高驰转过身，朝着她点点头？，又侧开？身子往内厅走。 　　“随意。” 　　这侧的露台门被关上，何千千一边点烟，一边扭头？看了一眼翟高驰的背影。 　　视线重新放到外？头？，眺望着远处，慢吞吞地吐了口烟。 　　感受到旁边露台上的人打量自己，何千千单手夹着烟，扭头？看向他。 　　风正好吹过露台边的树叶，沙拉拉地响。 　　何千千眯了眯眼睛，直觉对旁边的人好感不起来。 　　* 　　翟高驰重新回了内厅，看了一圈，在窗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脚尖下意识地转向他的方向，刚走了几步后又犹豫地停下来，最后还是转过身，视线重新看向主舞台，随着掌声一起？鼓掌。 　　话筒的声音太沙，李子霆啰哩啰嗦的话翟高驰没仔细听清，只是继续看着一个个后脑勺。 　　他心不在焉，直到感受到右边的肩膀被轻拍了一下。 　　扭头？的瞬间，恰巧全场的灯光忽然熄灭，只留了主？台的一束光。 　　人群向前靠拢，周围忽然空荡了许多？。 　　翟高驰眨了眨眼睛，缓了缓这瞬间的黑暗。 　　突然的关灯也打断了边陆原本想要说出的话，注意力被主？台吸引，他扭头？看向光亮处。 　　主？台上的李子霆正举着亮闪闪的话筒，感谢朋友到场。 　　身旁人的轮廓终于在昏暗的视野里慢慢变得清晰，翟高驰扭头？看他。 　　明明一肚子话想说，但还是转回头？，佯装仔细听着李子霆的生日感言。 　　生日感言发？表完，欢呼声的同时窜起？几个礼炮的声音。 　　大家被吓一跳的同时，无数闪闪的亮片从头？顶落下。 　　边陆仰起？头？，忍不住伸手接。 　　亮片像花瓣一样飞舞着落下，落在头？顶，肩膀和？手臂，偏偏没落进正等待落下的手心。 　　然后手心忽然一沉，厚厚一沓闪片被放下。 　　边陆压着嘴角，重新看向手心的闪片，凑近了重新吹散。 　　他扭头？看向旁边，翟高驰又装作没事人一样扭过头？撇开？视线，看向主？台。 　　此？时周围欢呼声与音乐声同时响起？，服务员推着蛋糕推车走进来，大屏幕上显示的零点倒计时已经所剩无几。 　　人们向两边分开？，边陆被旁边的人轻轻一撞，靠了靠翟高驰的肩。 　　翟高驰往后退了两步，然而垂在旁边的手被轻轻牵住，被拉着向后站开？。 　　人群稳定下来，被牵着的手还没有？被松开？。 　　翟高驰的手虚握着，扭头？看向边陆。 　　边陆看着被推向中心的蛋糕，没看向他，但也没松开？牵着手。 　　周围渐渐形成？生日快乐歌的合唱，翟高驰下意识地跟唱，牵着的手也手慢慢握紧。 　　最后在周围的欢呼声里，李子霆吹灭了蜡烛。 　　边陆想抽回手，却被翟高驰拉着一带。 　　两人在所有？的灯亮起？前，牵着手小跑出了内厅。 　　小跑着一直到了店外？，两人站在街道旁边。 　　翟高驰一边匀着气，一边想着怎么开？口。 　　但是旁边卖烤地瓜大爷的喇叭太吵，把他的思路轰得像刚才那些亮片一样乱。 　　街道旁边原先？挂满花骨朵的樱花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满了一簇簇粉色的花，无数的樱花正绽放在黑色的夜里。 　　一阵风吹掠过树梢，黛粉的花瓣就簌簌地落下来，轻飘飘地打着旋儿落下了。 　　然而不一会儿却又被另一阵风吹托起？来，如？雪霏般重新在风里飞舞。 　　翟高驰舔了舔唇，看向边陆望着自己的眼睛。 　　边陆等了许久没听他开？口，只好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自己问。 　　“我们试试吧？” 　　借着风，树下仿佛下了一场樱花雨，淡淡的香气在周围萦绕，久久不散。 　　春天夜晚的草木香与花香，在此？时此？刻烙下深刻的印记。 　　 第38章 　　樱花花瓣沿着路随着风， 洋洋洒洒飘了好远，就连幽暗的小巷，也零星飘着花瓣。 　　距离翟高驰答应说好过去了半小时。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相互牵着的手慢慢有了共同的温度。 　　边陆突然问：“你感觉怎么样？” 　　翟高驰还沉浸在刚才？的开心里， 虽然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开心。” 　　边陆忽然笑起来， 又走了几步， 小声说：“我也开心。” 　　头一次觉得？从小吃街到小区的路这么长，可是又忍不住希望它能更长。 　　小吃街上热闹的声音在背后慢慢拉远，安静的街道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边陆走了一会儿， 忍不住扭头看他， 不料被逮个正着。 　　翟高驰微微低头看他，牵着他的手使力？。 　　边陆撞到他怀里，抬头看他。 　　恰巧风起， 花瓣从天空中打着旋儿落下？来，好巧不巧地落到边陆的睫毛，不适地眨了眨眼， 然后感受到温热的指节帮他轻轻拂去了花瓣。 　　再次睁开眼，就看见翟高驰凑近了小声问他：“能亲……” 　　话没说完， 边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亲了亲他的嘴角。 　　亲完翟高驰也没什？么反应，边陆看他，忍不住拽了一把他的手，“走吧。” 　　边陆拉着他走了一会儿，又被反拉着停下？来。 　　好像这才？反应过来的翟高驰停在原地拉着他的手，“再亲亲。” 　　这回没等边陆反应，翟高驰已经？把他拉过来。 　　温热的唇相贴， 这次不再是简单的触碰。 　　带着害怕被人看见的紧张，边陆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亲吻的时间太久，边陆忍不住扯扯翟高驰的手。 　　翟高驰稍稍向后退，单手扶着边陆的脸颊，最后又亲了亲嘴角，“走吧。” 　　深夜的街道四？下？无人，两人在路灯下？并肩走着，身影越拉越长。 　　* 　　“所以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我阳台回来还找你呢……” 　　一大？早，何千千靠在前台旁边，嘟着嘴有些委屈地质问边陆。 　　“……临时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何千千：“你能有什？么事？” 　　“……” 　　何千千把手里的牛奶喝完，看他不说话，又想起什？么，“你和你室友最近相处的好吗？” 　　边陆一吓，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洗发？水瓶，“为什？么这么问？” 　　何千千把手里的牛奶盒子？丢进垃圾桶，“也没啥，昨晚去阳台抽烟，看见他朋友，那个朋友感觉人不咋地……” 　　何千千向来好恶明显，边陆看着她皱着脸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为什？么？” 　　“嗯……”何千千沉吟了一会儿，也没能说出个一二三，只耸耸肩，“反正。” 　　边陆没继续问，回答了她的上个问题，“翟高驰还好。” 　　何千千看着他的神？色，确认没什？么别？的情绪，就是看起来有点走神？，好像还有点困。 　　“你昨天没睡好？看起来很困。”何千千解决完早餐，也开始帮着整理。 　　“嗯……没睡好。” 　　工作的时候边陆随手把手机放在围裙的侧兜，结果正给客人洗头的时候伴随着震动加提示音，一连响了一串。 　　等把手下？的工作完成，才？抽空慌忙站到一边，拿出兜里的手机。 　　屏幕上排了满满的一串，全是翟高驰刚才？发？来的消息。 　　“在干嘛？” 　　“忙吗？” 　　“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 　　其他全是乱七八糟的表情包。 　　边陆看着消息，快速地回复：“我中午不知道什？么时候吃饭，来不及可能要下？午再吃。” 　　那边消息回的很快，随着新的消息提示音，边陆连忙关？掉手机声音。 　　“我等你！” 　　小跑到食堂附近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一点。 　　翟高驰远远地看见他，原本靠在墙上的身子？站直，往前走了几步。 　　“饿了吗？”边陆跑近了问他，“等了多久？” 　　“不是很久，走吧。”翟高驰想拉住他的手。 　　“这儿不能牵手……”边陆小声，警惕地看看周围。 　　翟高驰也跟着看了看，虽然也没觉得？别？人的眼光有多重要。 　　但低头看了眼边陆认真？的眼神？，还是点点头，“好，走吧，先吃饭。” 　　食堂已经？过了饭点，人少了很多，两人去了二楼，挑了靠窗的位置。 　　“上午很忙吗？”翟高驰问他。 　　“嗯，有点，不过我们本来就很难准时吃饭，中午正好学生？午休，人流量多。”边陆咬了一口烤肠。 　　明明以前也没觉得？多不自在，可现在面？对面？却觉得？有些奇怪起来。 　　边陆吃了几口，又不自觉地看向翟高驰。 　　埋头吃饭的翟高驰好像感受到他的视线，抬眸看他，“怎么了？” 　　边陆摇摇头。 　　只是还没习惯。 　　终于静下？心来吃了几口，碗里又被夹过来几块炸鸡块。 　　“这个好吃，”翟高驰顺便把整盘往他那边挪了挪，“炸的刚好。” 　　“谢谢。”边陆下？意识地道谢。 　　一顿饭下？来不用他自己加菜，碗里已经？摞起高高的小山。 　　已经？吃得？太饱，边陆吃饭的速度开始慢下？来。 　　“周六，带你去吃好吃的。”对面？的翟高驰还在执着于喂给他好吃的。 　　边陆忍不住笑。 　　翟高驰一边给他抽餐巾纸一边看着他笑，“开心？” 　　“开心啊。” 　　饭吃的差不多，翟高驰终于绕到新的话题，“周五晚上，你走的开吗？” 　　边陆想了想，“要做什？么吗？” 　　“我的篮球赛，在学校体育馆。” 　　翟高驰看着他，头顶的灯光映在他的眼睛里，显得？亮亮的。 　　“那我去。” 　　周五晚上边陆拜托了何千千顶班，早早来了学校的体育馆。 　　以为自己来的算早，但没想到体育馆里已经？很热闹。 　　看台坐了不少人，边陆原本打算先去和翟高驰打招呼，但是队员们已经？在对面？就位，做赛前拉伸。 　　先挑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边陆想了想还是先给翟高驰发？了消息。 　　过了一会儿，手机传来消息铃声，边陆低头，看到了翟高驰的回复。 　　“看到你了。” 　　看完信息的边陆抬起头，与对面？正抬头看他的翟高驰对上视线。 　　边陆朝着他做加油的口型。 　　翟高驰朝他挥挥手，算是回应。 　　比赛准时开始，两队男大？在偌大？的篮球场奔跑，现场的气氛要比想象中热烈的多，各系的学生？喊着各自的口号，为每一个进球欢呼。 　　现场看比赛的氛围与在电子？屏幕里看起来的感觉差距很大？，周围的学生？都扯着嗓子？激动地欢呼，边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站起身，跟着一旁的人喊加油。 　　一场比赛看下？来，边陆不仅嗓子？疼，脑袋也嗡嗡的。 　　看着翟高驰的队伍胜局已定，边陆终于坐回原来的位置，灌了两口水，缓了缓已经？有些发？痒的喉咙。 　　最后是颁奖合照的环节，场馆里也随着比赛结束慢慢安静下？来，周围的人开始小声讨论刚才？的比赛。 　　听到身后传来翟高驰的球衣号码的声音，边陆忍不住一边竖起耳朵听，一边看向篮球场中央的翟高驰。 　　流着汗，还抱着球，高又健壮的身形在一众高个子？男生？堆里也依旧扎眼，干净利落的短发？现在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 　　汗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最后落进领口，翟高驰双手搭着队友的肩膀，正偏着脸对着镜头。 　　大？合照完了还有小合影，从对方队员到一旁的工作人员，边陆看着他一直配合着合完影，然后翟高驰的视线越过整个场馆，远远地朝着他挥手。 　　 第39章 　　两人从体育馆里出来， 边陆手里拿着他的外套，回头看了一眼，“你？不去一起聚餐吗？” 　　翟高驰点点头， “嗯， 我推了。” 　　“咱回家吧？想洗澡。”翟高驰帅了帅头发， 又顺手往后撩， 汗湿的头发被撩到脑后， 露出好看的眉眼。 　　边陆点点头，低头看刚才学校颁发的奖牌。 　　整理好自己手里的东西，翟高驰又把他手里的外套接过来。 　　“是不是挺厉害的？”翟高驰凑近他问？。 　　“厉害。”边陆刚扭头夸他， 又快速地伸手捂住他凑过来的嘴， 小？声警告：“这？都是人……” 　　翟高驰看他乱转的眼珠子，觉得？他的反应有趣，不过还是往后退一步， “知？道了，走吧。” 　　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边陆心有余悸地又往旁边站开一步， 保持安全距离。 　　回了家，身后的门刚响起落锁的声响， 旁边的翟高驰就把肩上的背包丢到玄关？， 凑近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没来得？及反应，翟高驰已？经换鞋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边陆在原地定了几秒，才换鞋走向客厅。 　　晚饭两人没有外出，翟高驰点了一桌的外卖。 　　电视上放着最新？的综艺，两人靠着沙发一起吃饭，一边的发财风卷残云地吃完狗粮，正趴在茶几边上打盹。 　　吃了一会儿， 边陆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没过一会儿，又觉得？挤。 　　翟高驰往他碗里放了一块红烧肉，“这？个好吃。” 　　边陆咽下嘴里的食物，忍不住用手推推他，“挤……” 　　翟高驰很好说话地往后退了退，还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帮子，“知？道了，你？吃。” 　　从小？到大没被人捏过腮帮子，边陆眨了眨眼睛，愣了几秒才扭回头，把碗里的红烧肉塞进嘴里。 　　这？才是第二天，但是感？觉这？两天做的亲密举动已？经超过了他人生的前？十几年。 　　翟高驰终于短暂地把他的注意力放到了电视上，一边吃饭一边笑。 　　边陆扭头看他。 　　男生套着休闲的居家卫衣，袖口挽到手肘处，刚洗完澡的头发还有些湿，看起来轻松自在。 　　吃完饭整理完茶几，边陆再次靠在沙发上。 　　丢完垃圾的翟高驰回来，又挤到他旁边，伸手揽住他的肩膀。 　　两人帖子在一起，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钻进鼻尖，边陆不知？不觉地变得？僵硬起来。 　　翟高驰好似发现？了他的不自在，低头问？他：“不舒服吗？” 　　一边问？，一边又退开些距离。 　　边陆摇摇头，“只是不习惯。” 　　翟高驰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讲话，回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耳朵好红。” 　　感？受到自己的耳垂被捏了捏，然后温热的呼吸打进，好像又被轻轻亲了一下。 　　翟高驰好像很喜欢亲亲。 　　在沙发上看了许久综艺的边陆终于察觉到了这？一点。 　　翟高驰总是黏在他旁边，一会儿亲脸颊，一会儿亲嘴角。 　　从刚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后面慢慢习惯，边陆被电视里的综艺吸引了注意力，翟高驰在一边黏黏糊糊的存在感？就降低了许多。 　　边陆被电视里的画面逗得？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想起来扭头看看翟高驰，才发现？他已？经埋在自己的颈窝睡着了。 　　把电视的声音调轻，旁边人的呼吸声就显得？清晰起来。 　　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细碎的头发遮住了眼睛，高挺的鼻梁微微侧着，均匀的呼吸打在他的颈窝。 　　边陆看了一会儿，调整调整自己的姿势，两人靠的更紧了些。 　　伸手把旁边的毯子拉过来，边陆轻手轻脚地盖到翟高驰的身上。 　　和人拥抱和互相倚靠的感？觉很好，花不了多少时？间两人就能一起变得？暖和。 　　此时？窗外突然下起雨，大雨飘零在云层缝隙中，放肆倾泻，落下的雨幕逐渐模糊了灰色的楼宇。 　　窗外的天色漆黑，屋内又只剩下一盏昏黄的沙发灯，淡淡的光线勾勒着沙发上依偎的人影。 　　雨声喧哗，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屋内的电视声音一起，填满了两人空白的音频。 　　* 　　正式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一场春雨之后，最近都是一日连着一日的好天气，边陆和何千千也？跟着程逸阳一起开始店休。 　　表哥的婚礼就办在村里，程逸阳没喊边陆去，只说等到时？候在城里再单独吃饭。 　　虽然知？道表哥的意思，但边陆想了一晚上，当天还是一早就起了。 　　“表哥不介意吧？多我一个。”翟高驰启动了车子问？他。 　　边陆皱着眉摇摇头，农村的喜宴对人数没那么严格，不过是多加把椅子多加双筷子的事。 　　翟高驰扭头看他一眼，大概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别皱眉了，今天好日子。” 　　边陆嗯了一声，头撇向窗外，“你？真的要一起去？” 　　“嗯。”翟高驰倒是应得？很快。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到的时？候最前？头的流程已？经完成，正是正式的结婚仪式快要开始的时？候。 　　表哥就站在门口，叼着烟笑眯眯地迎客，直到边陆走近了，才后知后觉地瞧见他。 　　“你？怎么来了？”程逸阳把烟夹到指尖，皱着眉问？。 　　“有空嘛……”边陆朝旁边站着的叔和婶到招呼，又递上礼金，连同翟高驰的一起。 　　“好好好，听小？阳说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快进去吧，”婶婶拍拍程逸阳，“小？阳你？带进去。” 　　程逸阳又抽了口烟，最后把烟头丢到一边，嘟囔一句：“走吧，咋还单独送礼金了……” 　　亲戚朋友大约已？经来了七成，表哥直接把他安排在靠门口朋友那一桌，离里头坐在里桌的父母还隔了几桌。 　　不过边建民大概是早就看见了他，远远地瞪了他两眼，便撇过头开始抽烟。 　　想来人大概也？不会在亲戚朋友齐聚一堂的时？候丢脸。 　　内心深处渗上来莫名的紧张还是让边陆有些坐立不安，周围闹哄哄的说话声也？有些听不太清，只是看着铺着红色桌布的圆桌发呆。 　　翟高驰看他坐得？笔直，伸手给他抓了点花生，剥好了放到他手里。 　　“诶，六六也？回来了？那我跟六六坐这？一桌吧，行吗？” 　　边陆正低头数着花生，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连忙扭头看。 　　“大姐？你？怎么也？来了？”边陆眼睛亮了亮。 　　“嗯呐，”大姐点点头，又挥挥手让程逸阳去忙，然后才抱着小？孩坐下来，“你？二姐三姐都请不出假，我正好这？段时？间身体还行，也？有时？间，就过来了，顺带也？帮着你？二姐三姐送祝福了。” 　　边路点点头，又下意识地往里头望了一眼。 　　大姐也？朝里头看一眼，“没事儿，出嫁了的女儿反正也？不是一家人了。” 　　这？是边建民总是挂在嘴边的话。 　　大姐坐在旁边，边陆的心定多了。 　　看着大姐，总又想起些以前？的事儿，视线看向小？侄子，才发现？这？小？孩儿也？在打量自己。 　　边陆露出笑，试探地朝他伸伸手。 　　不知？道是不是还记得？他又或者是不怕生，小？孩也？朝着他慢慢伸开手。 　　边陆把他抱过来，又摊开手掌让他拿翟高驰刚给他剥好的花生玩。 　　小？孩被花生吸引注意，乖乖地玩起花生。 　　大姐看了会儿乖乖的儿子，又看见边陆旁边长相帅气的男生，心里嘟哝一句还不知？道程逸阳有这？么帅气的朋友。 　　不过她？的视线很快又看向周围，一眼就看到了之前？玩的好的姐妹，她？许久没回来，忍不住又扭头看了眼儿子，“六六，你？帮我看会儿，我看见文丽了，好久没见了，我找她？聊会儿去。” 　　边陆点点头，“好。” 　　小？侄子见妈妈走了，还有些着急，两只小？脚直蹬蹬，仿佛想要站起来，边陆又拿起桌上的喜糖盒子逗他。 　　单手抱着他，边陆又往兜里掏了掏，掏出几张纸币塞到小？侄子衣兜里，“不知？道大姐带着你？来，没有多余的红包壳子喽。” 　　小？侄子拆着手里的喜糖盒，啊啊叫了两声。 　　不过喜糖盒子也？很快玩腻，小？侄子扭头看向旁边，正好看见也？好奇看着他的翟高驰。 　　翟高驰：“这？是…你？姐姐小？孩？” 　　边陆低头看看小？侄子，“嗯。” 　　小？侄子看了翟高驰一会儿，忽然又伸出手要他抱，翟高驰如临大敌地往后仰了仰，“我不会抱……” 　　可是小？孩的手伸得？笔直，见他没反应，开始哼哼起来。 　　“就像我这？么抱就行。”边陆看他。 　　翟高驰怕这？小？孩哭，只好接过来，别别扭扭地抱着。 　　小？孩虽然不重？，但是抱久了也？手酸，一下子怀里空了的边陆松口气，侧头看着僵硬的翟高驰。 　　“好软……”抱了一会儿的翟高驰发出评价。 　　边陆点点头，小？孩都很软，还香香的。 　　抱了一会儿，翟高驰觉得？习惯了些，抱着怀里的小？孩小？心翼翼换了个姿势。 　　抬头看向边陆，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发呆。 　　“愣什么？”翟高驰问？他。 　　边陆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农村的喜宴小？孩很多，吵吵闹闹地围着场地嬉戏打闹，边陆看了一圈旁边的小？孩，最后又扭头看向低头抱着小？侄子的翟高驰。 　　 第40章 　　大姐在？婚宴开始前回到座位， 把？小侄子重新抱回自己的怀里。 　　不？过脸上没什么叙旧的喜悦，反倒是有？些闷闷不？乐。 　　边陆看了几眼她的神色，忍不？住问怎么了。 　　大姐摇摇头， 不？想多？说， “没事儿。” 　　此时舞台上的主持人已？经走上台， 正式开始主持婚礼， 震天响的麦克风通过音质恶劣的音箱， 响彻整个场地？。 　　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大家一齐朝前头看去。 　　场地？虽然不？大，但是看得出来叔婶装饰的很用心， 飘满场地？上空的彩旗和小灯笼， 旁边的菜地？没了菜，种了些好养活的百日草，好看的花朵开了一片又一片。 　　农村婚宴流程没那么复杂， 但是热闹。 　　今天程逸阳算是这辈子最精心的打扮了，西装笔挺，头顶上的发胶还发着亮， 看起来比平时神气？多？了。 　　音乐声、礼炮声还有？周围人的起哄声，闹哄哄又喜庆的婚宴流程顺利结束， 这才慢慢开始上正菜， 场地？也？逐渐恢复了吵嚷的聊天声。 　　相比之下他们这桌要安静很多？，全是相互不？怎么熟悉的年轻人，都各顾各地？小声聊天。 　　大姐先给小侄子拌了一小碗饭，一边喂一边絮絮叨叨：“还是小阳踏实，压根没让叔婶操心，这么多？年在？外面？打拼，你瞧瞧， 靠自己买房娶老婆，别提多？省心……” 　　大概是又想到什么，叹口气？，又不？说了。 　　边陆给她倒了一杯饮料，放在？她手边。 　　“六六，你年纪还小，但也？得努力知道吗？反正家里也？指望不？上，早点攒老婆本，晓得不？？” 　　边陆感受到自己的大腿被旁边戳了戳，他扭过头，拿了纸杯也？给翟高驰倒了一杯。 　　喜宴请的厨师做菜很好吃，边陆开始吃饭之后就没再仔细听大姐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叨，总之大概就是围绕着赚钱工作和讨老婆的这两件事。 　　“现在？有？喜欢的女生？了吗？”絮絮叨叨半天的大姐换了个新问题。 　　“六六？” 　　边陆被大姐推推手臂，才扭头，下意？识地？重复她的问题，“喜欢的女生？？” 　　稍微沉默一会儿，“没有？……” 　　大姐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大学这么多？漂亮小姑娘都没有？喜欢的？” 　　边陆正不？知道怎么接，突然听见前头砰然响起一声巨大的声响，随之而来是餐具的碎裂声，以及吵吵嚷嚷的骂声。 　　下意？识地？站起声看过去，一眼就瞧见罗汝春正拉着红着脸的边建民，想挡下他手里碎掉的酒瓶子。 　　几乎是立刻朝那个方向跑去，表哥的婚礼，无论如何边陆也？不？想弄出什么不？好的事。 　　不？过翟高驰的速度比他快得多？，在？边陆伸手阻挡之前，边建民就被一把？拉开。 　　青年男性的力量显然要占优势，边建民很快就被钳制着往外拉。 　　边陆跑近了，才听清边建民对面？的中年男人在？骂什么。 　　“老子说的有？错？你儿子他吗不？是被抓进牢里了吗？又是网络赌博又是聚众赌博！直接被警察上门拷走的！请了律师又怎么样？不？肯定得判刑？！” 　　旁边有？劝的声音，也？有？小声讨论的声音，边陆站在？原地？，又拦住闻言也？冲动起来的罗汝春。 　　“是他家大儿子吧？我也？听说了，说是网上赌博线下也？赌博，不？仅自己赌博，还拉人……哎哟真是，我还听说他们家花老不？少？钱请了律师呢……不？知道咋样呢……” 　　“哎哟真是，还大学生？呢……平时没少？听他家吹……” 　　“可不？是……之前总说大儿子赚了多？少？多？少？钱，谁知道是这么赚的呢……” 　　正在？隔壁几桌敬酒的程逸阳此时也？小跑过来，去劝对面？的亲戚。 　　边陆使了力气？，把？罗汝春拉出了场地？。 　　出了门口，才看见翟高驰还制着边建民，叔婶站在？旁边，好言劝。 　　边建民已？经有？些酒醒，脸色凶狠地？甩开翟高驰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流着泪的罗汝春哎了一声，又回头看看叔婶，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跟着一起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姐也？抱着小侄子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地？和叔婶道歉。 　　边陆看她一眼，大概也？明？白了刚才大姐去叙旧却没什么好脸色回来的原因。 　　十里八乡的，好事不？一定能传千里，但是坏事儿一定能。 　　程逸阳抽着烟跟着出来，看到他们松口气？，“都没事吧？” 　　边陆摇了摇头，“对不？起，表哥。” 　　程逸阳没多？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在？门口聊了一会儿，大姐才和叔婶一起进了里头。 　　程逸阳也？正打算回去，突然眼睛一瞥，看到了地？上的几滴血迹，往上一看，才看见翟高驰正在？流血的手掌，“你受伤了？没事儿吧？” 　　边陆闻言，才后知后觉地？看向翟高驰。 　　翟高驰捂了捂手，摇摇头，“小伤，刚才不？小心……” 　　“哎哟……要不？去看看？酒瓶子划的吧？”程逸阳皱起眉，上千拉起他的手，伤口不？小，在？右手的手背上。 　　“行了行了，你俩先去县城里的医院吧，本来就不？用来，大老远的，还弄受伤了……”程逸阳推推旁边直杵着的边陆，“走吧走吧，回吧，这没事儿！你们的祝福我收到了！” 　　两人相视一眼，才点点头，和表哥道别后朝着停车地？方走。 　　路上还飘着刚才的礼炮碎屑，红色的纸屑洒落在？灰扑扑尘土里，随着两人的脚步又飘开一些。 　　这里开去县城到不？远，边陆看着受了伤还得开车的翟高驰，低落地？说了声对不？起。 　　翟高驰单手开着车，闻言沉默一会儿，“为？什么道歉？” 　　边陆没回话，看着灰扑扑的街道发呆。 　　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气？，翟高驰又道：“不？是你的错。” 　　进了县城的医院，边陆熟悉地？带着翟高驰挂号缴费。 　　做了简单的包扎，两人走出无论何时都人满为？患的门诊大厅。 　　“刚才吃饱了吗？”边陆一边走，一边问他。 　　翟高驰摇头，“没吃饱。” 　　边陆带着他去了一家牛肉面？馆，和医院隔了一条街，挤在？街口、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店面？。 　　两人走进面？馆，里头的老板正在？收拾桌子，听到珠帘的声音抬起头熟练地？招呼，“您好，吃什么？” 　　还没等两人回答，老板又哟了一声，“六六？回来啦？” 　　边陆笑眯眯地？点头，又转头跟翟高驰小声说：“我以前打过工的地？方，老板做的牛肉面？很好吃……” 　　老板开心地？收拾完桌子，问他：“那还是老样子呗？你朋友咋样？” 　　翟高驰看了一圈这间温馨的小店，看了眼边陆：“和他一样。” 　　“等等等等，”边陆打断他，“罗哥，麻烦给他炒个牛肉炒饭吧，他手受伤了，不？方便。” 　　老板爽快地？比了个OK的姿势。 　　两人挑了门口的座位坐下，边陆托着下巴看了一圈店里，又看向店外，“没啥变化……” 　　墙上时钟的位置，每天认真撕着的日历，空调顶上旺盛的绿萝盆栽，还有？桌上调料瓶的位置，一切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翟高驰抱着双臂看他，“你对面？的人，变了。” 　　边陆回过视线看向他，想了想，“也？是。” 　　除了陪他吃面？的人变了，牛肉面？的味道也？一丝没变，还是以前那个好吃的味道。 　　边陆举着筷子问翟高驰，“你左手吃饭真的没问题吗？” 　　翟高驰下意？识地？点点头，“嗯，小时候就是……” 　　话说一半顿了顿，翟高驰拿着筷子的手假意？扒拉两下饭，“现在？可能……不？太熟练了。” 　　“那我喂你。”边陆没什么怀疑地？站起身，坐到他旁边。 　　翟高驰暗自抿了抿唇，往旁边挪了挪，把？勺子递给他。 　　边陆给他喂了一口，趁他吃着，才吃了一口自己的面？。 　　翟高驰喜欢两人紧靠着一起吃饭，他侧头看看边陆低头吃面？，又看看窗外安静的街道，偶有？几个行人经过，小声的谈话声由远及近，又慢慢变远。 　　两人从医院忙活了一圈出来，早已？经错过了饭点，此时除了在？后厨看电视的老板，店里就他们两个人。 　　“啊——”边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愣神，翟高驰侧过脑袋，乖乖张嘴。 　　“好吃吗？”边陆看着他的表情。 　　“好吃啊。”翟高驰心情很好地？回。 　　“手不？疼吗？”边陆搞不？懂他这股莫名其妙的开心从哪里来。 　　翟高驰摇头，边陆还不？懂，受伤是其次，喜欢的人的心疼才是首要。 　　边陆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是又看了一眼他的包扎好的手。 　　“待会还能开车吗？”边陆皱着眉，“不？能的话要不？在？这……”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翟高驰刚说了个能，又停下来。 　　“什么？”边陆一下没听清。 　　翟高驰摇摇头，反问他，“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想说，不？方便开车的话要不？在？这里休息一下过两天再走？” 　　回市里的路要比县城远很多？，边陆也？不？会开车。 　　“行。”翟高驰答应的很快。 　　边陆看着他，想了一会儿问：“你在？想什么？” 　　翟高驰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没想什么啊。” 　　 第41章 　　两人定了一家新开的？酒店， 就？定位来讲在这小小的？县城也算是高档酒店，坐落在县城最？新的？商业中心附近。 　　边陆跟在翟高驰后面进了房门，先好奇地？扫了一圈房内全新的？装潢， 最？后才看向房间中央的？大床。 　　翟高驰站在他？旁边， 同样看着这张大床， 正在想一个借口。 　　“这个床看起来很舒服。”边陆没什么其他？想法地？在床边坐下来， 顺便？弯腰拍了拍柔软的？大床。 　　“嗯……”翟高驰看他？一眼？， 点了点头。 　　“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边陆抬头问他？，今天这大半天过得？也够折腾的？。 　　翟高驰其实？没什么睡意，但？还是听话地？躺下来， 结果大概真累了，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睡醒的？时候应该是傍晚，酒店楼下变得？热闹，商贩的？叫卖声隔着窗户也清晰可闻。 　　橙黄的？落日光线洒进屋内， 翟高驰眨眨眼？睛清醒了些，扭头看向旁边。 　　边陆睡觉的？样子比平时更温和，看起来睡的？还很沉。 　　翟高驰看了一会儿， 轻手轻脚地？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摸过来，偷偷对着拍了一张。 　　拍完放下手机没多久， 对面的？边陆稍微动了动， 也醒了。 　　眨着眼？睛稍微有些迷糊的？样子，翟高驰一边看着，一边帮他？把碍眼？的？头发拨开。 　　边陆看着他？，回想了一会儿现在的？状况，清醒之后又看了眼？窗外，“饿了。” 　　小县城摆摊这事儿管的？不严，只要？是繁华些的？街道基本上都有人摆摊。 　　在走到两人打算去的？餐厅之前， 边陆手里已？经多了一串糖葫芦和一根淀粉肠。 　　翟高驰对这种零食一般，他？双手揣着兜，侧头看着他？。 　　看起来应该没有被今天白天的？事情影响太多。 　　到了烤肉店，边陆前脚刚进去，就？听见一声熟悉的？招呼声。 　　“欢迎，请问几位？” 　　边陆看过去，认真看了几眼？，有些惊喜地？问：“李朝哥？” 　　“边陆？嘿你咋也回来了？”李朝睁大眼？看他？，又朝他？后面一看，“两位？来来来先进来先进来。” 　　小县城就？是小县城，遇到熟人的？机率真不小。 　　“你怎么回来这上班了？”边陆一边跟着他？，一边好奇地？问。 　　李朝扭头笑起来，又压低声音，“这是我的？店。” 　　边陆：“你的？店？！” 　　李朝：“嗯，前几年在外面打工攒了钱，去年年末回来了，用攒的？钱开了这家店。” 　　边陆真心夸了一句：“真厉害。” 　　翟高驰听见这前几天刚夸在他？身上的？词又夸到了别人身上，眼？神？轻飘飘的？看了李朝一眼？。 　　看着两人在位置上坐下，李朝才看向从刚才开始就？看起来酷的？不行的？男生，长得？有点儿不像是会在这种小烤肉店出现的？帅气。 　　“这是你朋友？”李朝把菜单递给他？们，试探性地？问边陆。 　　“嗯。”边陆点点头。 　　李朝也点点头，没再多问，“你们先看着，点好了喊我。” 　　边陆：“好，谢谢。” 　　等人走了，翟高驰问：“以前的？同学？” 　　边陆摇摇头，“以前打工认识的？朋友，比我大几岁。” 　　等两人点完单，拿着一扎西瓜汁走过来的？李朝一边接过画好勾的？菜单，一边把西瓜汁放到桌上，“免费赠送！” 　　“谢谢哥。”边陆开心地？朝他？笑了笑。 　　确认完菜单后李朝没多留，很快就？走开了，正是饭点，店里的？人正慢慢变多。 　　翟高驰看了一圈店里，最？后看了一眼？正在招呼其他？客人的？李朝一眼？。 　　闷闷不乐地？给边陆和自己倒了两杯西瓜汁。 　　边陆和他？一样，也在看店里的？装修，“李朝哥弄的？真好，干净。” 　　翟高驰不乐意听，岔开话题，“待会儿吃完去附近商城买点换洗衣服吧？” 　　边陆回头，点点头，“好。” 　　已？经忙活起来的？李朝也没时间再来他？们这桌寒暄，只是最？后走出店门前，边陆又去打了声招呼。 　　翟高驰站在门口，皱眉盯着看。 　　正快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俩小女？生突然从店里小跑到他？跟前。 　　女？生互相推搡一会儿，一个短发女？生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你好，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有对象了，不好意思？。” 　　等俩女？生跑开，他？才看见站在门口的？边陆。 　　翟高驰朝他歪歪脑袋，“走了。” 　　俩人朝着附近的商场走了一段，翟高驰突然出声：“她俩，管我要？联系方式呢。” 　　边陆：“看到了。” 　　声音挺平静的？，翟高驰踢开前面的一颗小石头。 　　边陆：“因为你长得？帅嘛，刚才李朝哥还跟我夸你呢，说你像明星。” 　　闻言，翟高驰扭头看他？一眼？，最？后没管住微微向上的？嘴角。 　　两人在商场里简单买了些换洗衣物，又一起回了酒店。 　　房门应声打开，边陆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门口的？衣柜，“今天晚上洗澡需要？帮忙吗？” 　　翟高驰关门的？动作慢了些，等门关上，才慢吞吞地？转过来看他？。 　　边陆跟他？对视一会儿，好像自己琢磨了几秒，“待会帮你吧。” 　　雾气氤氲的？浴室，翟高驰贴墙一边站着，边陆卷起袖子站在另一边，“你过来一点。” 　　“哦……”翟高驰别别扭扭地？往前跨了一步。 　　边陆伸出手，想把他？的？衣服脱掉。 　　“等等等等！”翟高驰下意识拦了一下，“我觉得？……我应该，应该…能自己洗。” 　　边陆停下动作，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笑，“你好可爱。” 　　“？”翟高驰闻言，脸色有些菜，去掉了慌张表情的？脸恢复了一些平时的？冷酷，“可爱个屁，脱吧。” 　　把上半身的？衣服脱完，翟高驰侧头看着旁边的？镜子，暗自用力。 　　边陆看了眼？排列整齐的？腹肌，忍不住摁了摁，“你身材好好。” 　　翟高驰只觉得？一股麻麻的？感觉从下面窜上来，憋了半天，“别乱碰。” 　　“哦……”边陆应声，又蹲下伸手去脱裤子。 　　裤子没有上衣脱得？那么快，像是卡住了一样。 　　费劲地？把裤子脱下来放到一边。 　　正在愣神？的？边陆听到翟高驰问他？。 　　“还可爱吗？” 　　蹲在地？上的？边陆抬头看他？，还没开口，又被翟高驰捂住眼？睛，一口气说了一串话：“行了你别看我了，接下来我自己洗就？行。” 　　结果被推搡着推出了浴室。 　　离开了狭小的？浴室，站在门口的？边陆终于回过神？，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有些担心地？问：“真不用？” 　　翟高驰在里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浴室里水声哗哗地？响，房间里却又很安静，窗户外楼下的？叫卖声、喇叭声，还能隐约听见。 　　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边陆又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 　　先是有规律的？沉闷撞击声，咚咚咚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墙。 　　皱着眉听了一会儿，又听见一声高昂的？尖叫。 　　边陆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想起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画面。 　　以前还在县城打短工的？时候，有不少比他？大几岁的？，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平日里闲下来无非就？是绕着几个话题打转。 　　午休的？时候几个人聚在一起，就？爱盯着手机看。 　　为数不多地？被他？们拽过去一起看的？几次，就？算是他？稀里糊涂的？启蒙了。 　　想着想着周遭的？声音就？模糊起来，又想起刚才浴室里翟高驰问的？那句话。 　　边陆撇了撇嘴，嘟哝一句。 　　“一点也不可爱。” 　　 第42章 　　电视里放着？随便调的？电影频道， 洗完澡的？两个人？靠在床头，本来好好地各靠一边，看了一会儿的？翟高驰突然伸手， 把昏昏欲睡的？边陆揽进怀里。 　　已经合上眼睛的？边陆稍微眨了眨眼睛， 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又重新合上眼睛。 　　翟高驰侧头看他？， 看了一会儿， 亲亲额头，又亲亲鼻子。 　　不想打扰他？睡觉，所以吻也？是轻轻的？。 　　边陆其实睡得？不太好， 半夜醒过来的？时？候一瞬间还有些懵， 扭头看了眼就在旁边的？翟高驰。 　　慢慢想起来自己在酒店，才望着？天？花板吐了口？气？，醒了之后再睡不着？， 注意力？放到翟高驰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掌。 　　缠着？的？纱布又让他？想起白天？的？事情？。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纱布，又侧过身，揽住翟高驰的？腰。 　　被窝里很？暖和， 靠近翟高驰就更暖和。 　　翟高驰应该没有被他？吵醒，但还是下意识地搂紧他？。 　　时？间应该是凌晨， 没了人？声， 只有不时？响起的？车喇叭声。 　　鼻尖是他？熟悉的？香味，靠在翟高驰胸前的？耳朵还能听见规律的？心跳声。 　　眼皮逐渐沉重的？时？候，边陆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次日是周天？，两人？没在县城再多停留，大学生翟高驰周一还有课。 　　昨天？的？划伤今天？相比昨天？已经好了很？多，除了不能做明显的？抓握动？作，普通的？拿取都没什么问题。 　　剩下的？几天？假期， 程逸阳带嫂子去了泰国度蜜月，何千千更不用说，玩的？不亦乐乎，翟高驰还每天？都有课。 　　边陆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也？没什么想见的？人？，除了每天？遛发财的？时？间，有的？时？候窝在房间里浑浑噩噩就过了一天？。 　　中间就和田辰一起去外面吃过一次饭，还只是在旁边的？小吃街。 　　横竖绕不出整个学校周围三？公里。 　　“我舍友说这家东北菜馆很？地道，价格实惠菜量还大，”田辰翻着？菜单，“今天？我请客，因为奖学金发了。” 　　边陆喜欢听好消息，“真好。” 　　“不枉我上个学期末巨努力？学习了好吗。”田辰一脸痛苦地摇摇头。 　　两人？有阵子没见了，田辰憋了不少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倒。 　　开心的？事、生气？的？事，还有苦恼的？事。 　　田辰向来是喜欢做规划的？人？，甚至是从大一开学起，他？就已经在规划自己毕业后的？职业生涯。 　　“为了拿张证还得？去律所实习一年，三？千块真的？可以招到一个会开车的？大学生。” 　　托着？下巴说完苦恼的？工作，田辰看着？听得？认真的？边陆，“六六，你呢，未来想做什么？” 　　“没想过。”边陆摇摇头。 　　“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喜欢的？事？”田辰说得？累了，喝了口？饮料。 　　“也？没有……” 　　田辰沉默一会儿，耸耸肩，“也？许以后就有了。” 　　边陆嗯了一声。 　　“吃啊，”田辰把锅包肉往他？那边推了推，“我看你都没怎么吃。” 　　田辰：“最近心情？不好吗？” 　　边陆：“没，只是没睡好。” 　　田辰：“平时？别想太多，我有的？时？候晚上想太多就会睡不着？觉。” 　　看着？边陆温和的？神色，田辰犹豫了半天？还是没问他？回去参加婚礼的？事情？。 　　虽然他？平时？上学不太关心村里的？事情？，但是村子就这么点儿大，啥消息都能从他？妈嘴里听到，有的？时？候唠唠家常，就能唠回村里。 　　和边陆当这么多年朋友，对他？家里人？，田辰一起骂也？骂得？累了。 　　和田辰吃完中饭，边陆回到家，看了眼日历，今天？是周四，翟高驰下午应该还有两节课。 　　先是在客厅逗了会儿发财，最后还是回到卧室，换了居家服钻进了被窝。 　　晚上睡不着？的？觉，就用白天？来补了。 　　大教室的？下课铃响，张铭揉揉刚睡醒的？眼睛，看着？迅速收拾东西的？翟高驰。 　　翟高驰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东西，起身就汇入了朝教室门口？走的？人？流。 　　“你说驰哥，上课的？时？候嘛总是捧着？手机傻乐，下课了又总是着？急走，是谈对象了？” 　　张铭撞了撞旁边李子霆的？手臂问。 　　班级里面，也？就李子霆和翟高驰算得？上熟。 　　“你见过吗？长啥样啊？” 　　“啊？”李子霆敷衍地啊了一声，完全没听见旁边的？人？说了什么，游戏里一局还没结束，正是关键的？时？候。 　　张铭旁边的？李成？建插了一嘴，“是理发店那个女生吧？之前好像听李子霆说驰哥总去那儿洗头。” 　　“我倒没注意过，下次路过了看看，不过你别说洗头妹好像都挺好看的。”张铭收拾东西起身，“咱也？走吧。” 　　李成？建摇摇头，“不懂，驰哥干嘛跟洗头妹交往。” 　　张铭笑了一声，“谈恋爱而已啊，漂亮不就行了。” 　　“也？是。” 　　李子霆那边一局游戏结束，手机里传出爽快的？游戏音，他？也？随手抱起桌上的？书，看了眼基本已经清空的？教室，“走了走了。” 　　随着？教室门最后一声关门声音，教室彻底空了，只剩下刚才课堂上老师在黑板上剩下的？板书。 　　今天？小吃街门口？多了哥章鱼丸子的？摊，装饰的？精心可爱，摊主也？很？年轻，像是大学生来创业的？。 　　翟高驰双手插着？兜站在摊位旁边，等他？的？两份小丸子。 　　半小时？后，翟高驰提着？两份热乎乎的？章鱼小丸子，打开了家门。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没开灯，翟高驰放下手里的？书包，熟门熟路地走向次卧。 　　房门没关，能看到床上微微隆起的？身影。 　　低头看了眼时？间，翟高驰推门进去，“六六？” 　　边陆根本没睡多深，翟高驰一出声他？就睁开眼睛，嗯了一声。 　　翟高驰站在他？床边，朝他？举举手里的？塑料弟子，“买了章鱼小丸子。” 　　从小吃街到家的？距离不到十？分钟，打开纸盖子，小丸子还冒着？热气？。 　　边陆端着？一盒坐在沙发，看翟高驰三？口？解决完六个，于是把自己手里的？递给他？。 　　翟高驰摇摇头，“你吃。” 　　边陆还是伸着？手，“我吃不下，你吃吧。” 　　一盒也？就六个，怎么会吃不下，翟高驰犹疑地问：“不好吃吗？” 　　“好吃，但是最近胃口？不好……” 　　边陆慢吞吞地咀嚼，看起来确实没什么胃口？。 　　“晚饭呢？”翟高驰问。 　　“中午吃饱了，不吃了吧，”为了增加可信度，边陆补充，“和田辰一起吃的？东北菜。” 　　其实他？也？没吃多少，甚至连吃什么都不太记得？了。 　　发呆的？时？候翟高驰接过他？手里的？盒子，把剩下的？章鱼小丸子塞进嘴里。 　　边陆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子，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突然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翟高驰差点被噎到，抬眼看他？，眼睛里还有些疑惑。 　　咽下嘴里的？小丸子，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有些偶像包袱地顾及自己嘴里章鱼小丸子的？味道，只伸手捏了捏边陆的？双颊。 　　边陆笑起来，又凑近了用双手环住他？的？肩膀抱住。 　　翟高驰没明白边陆为什么忽然变得？粘人？，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他？，将他？整个人？揽进怀里。 　　边陆小的？时？候不知道，谈恋爱了之后知道了，大大的？拥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谢谢你给我带章鱼小丸子。” 　　边陆歪头靠在他？的？肩膀。 　　翟高驰不知道带个章鱼小丸子有什么东西好感谢的？，但还是嗯了一声。 　　 第43章 　　两人的拥抱被？突然响起的消息铃声打断。 　　边陆感受到自己口袋里手机的震动， 稍微松开抱着他的手。 　　翟高驰依旧揽着他，边陆的手虽然松了松，但？是下巴依旧他的肩膀， 没动弹。 　　“不看消息吗？” 　　“嗯， 应该是垃圾短信。”边陆心不在焉地回。 　　翟高驰点点头， 又想起别的， “在家不无？聊？” 　　感受到趴在自己肩膀的脑袋晃了晃， 然后传来闷闷的声音，“不无？聊。” 　　于是他没再多说，只享受当下这？份宁静。 　　边陆趴了一会儿， 突然直起身， 拉过翟高驰的手。 　　纱布已？经取下，新鲜愈合的伤口只剩下了淡淡的纹路。 　　刚愈合不久的伤口被？轻轻抚摸着，有些痒。 　　翟高驰看他低垂的眉眼， 伸出另一只手掌住他的后脖，拉近了，才低下头咬住他的唇。 　　怀里的人很？顺从， 相比刚开始的生涩，已？经自如许多。 　　交换了一个湿乎乎的吻， 翟高驰退开些距离， 原本握在边陆颈侧的手慢慢上？滑，贴着他的脸侧。 　　小？小？的脸，他的手掌能遮去？大半，湿漉漉的眼睛仰着看向？他，翟高驰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心里的话就像不小？心打翻的糖罐，差点全部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最后快要溢出来的喜欢变成一个拥抱， 边陆埋在他的怀里，差点被？抱得喘不过气 　　两人一直在客厅呆到傍晚五点多，六点还有晚课，随便吃了两口外卖的翟高驰拎着书包，磨磨蹭蹭地往外走？，等到门传来最后一声响，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边陆看了会儿黑乎乎的玄关，才想起来拿起自己的手机。 　　他很？少注册什么网站或是app的账号，每天也没什么垃圾短信。 　　下午的短信是边梧发过来的，边陆皱着眉看完，放下手机看向？窗外。 　　太阳已？经下沉的差不多，深蓝的天与橙红的云朵互相晕染，客厅里也变得昏暗无？比。 　　一直看着太阳完全沉没，边陆才举起手机，回了短信。 　　第二天，也是这？个短假的最后一天，边陆到县城医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手里提着提前买好的水果，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迈进了医院的大门。 　　到了相应的楼层，边陆的脚步又慢下来，拎着水果站在病房门口来回走？了两圈，伸手推开了门。 　　里头住着两个病人，罗汝春在里头靠窗的位置，靠门的床位空着。 　　病房里没其他人，另一个病人打量他几眼，拍拍罗汝春的床，“诶，你那小？儿子怎么又回来了？” 　　想来应该是把他当作已？经回学校上？课的边梧了。 　　罗汝春原本侧躺着，闻声扭过头，看见？了边陆。 　　“六六，你过来了？” 　　脸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淤青，左额角还缠着纱布，需要住院的伤，应该又是哪里的骨头折了。 　　边陆把水果放到桌上？，想了想竟也没什么话要讲。 　　“钱，带了吗？”罗汝春微睁着肿眼睛，上？下看他。 　　边陆嗯了一声。 　　边梧还在上？学，边成更是不用说，商量下来，这？钱还是他和他三个姐姐一起出。 　　“大哥呢？”边陆问她。 　　“你大哥，应该待会儿会过来吧……”罗汝春顿了顿，“你大哥正为那事儿找关系，最近忙……手机也被？收了……” 　　听她语气，边陆不想再问。 　　两人沉默下来，罗汝春嗫嚅着，还是问他：“六六，你，你还有没有多余的钱？你得帮帮你大哥……” 　　边陆今天没吃早饭，现下只觉得嘴里有些发苦，“没有。” 　　“那你那个朋友？上？回和你表哥一起来咱家那个，再问他借一些？” 　　边陆被？她的想法？吓到，“妈，你在说什么？怎么能借他的钱？” 　　这？个念头太过分？，以至于他一时间忽略了罗汝春嘴里的“再”字。 　　罗汝春看他神色，不再多说。 　　三姐是下午的时候来的，两人一起去？把钱缴了，又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 　　边陆看了眼她的侧脸，“三姐，你回家了？” 　　“嗯，想着能不能从爸那也拿点钱，”三姐耸耸肩，又指了指自己有些发肿的脸，“显然不行。” 　　“这？么多年，下手还是这？么狠。” 　　边陆沉默下来，“别再回去？了。” 　　三姐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其实成年之？后她已？经很？少回去？了。 　　“就是还是忍不住……”三姐叹口气，“忍不住心疼呗，你看看，打成那样……” 　　“可惜，咱妈比咱们坚强多了，她多能忍，躺床上还在担心她那大儿呢。” 　　三姐倒是笑着说的，边陆听着没什么表情。 　　“我换工作了，前几天边成找到我那儿来要钱，弄得不太好。”三姐拍开一片落到自己腿上的落叶。 　　边陆听着，低着的头更低了些。 　　上？面？三个姐姐，被？迫往家里掏的钱，大概是比他多多了。 　　“接下来怎么办？”边陆问她。 　　“不知道……” 　　“可能也会换个城市打工……”三姐又说。 　　边陆点点头。 　　互相说不出安慰的话，也没法？替对方建议什么未来。 　　兜里没揣几个钱，任何规划都显得奢侈。 　　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他们最大的本事了。 　　* 　　理发店恢复营业的第一天早上？，比打扫更重要的就是瓜分？程逸阳旅游带回来的小？礼物。 　　“差不多都是你们嫂子挑的，我懒得给你们挑这？些玩意儿。”程逸阳一边说一边嘴角拉到耳朵边。 　　“谢谢嫂子！”收礼物这？事儿何千千最来劲。 　　程逸阳：“这？礼拜五记得一起来吃饭，都是我和你们嫂子的朋友，没长辈。” 　　边陆坐在旁边，闻言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程逸阳右手夹着未点燃的烟，看他一眼，又想起几天前的事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理发店几天没开业，来理发的学生不少，程逸阳除了今早上？抽了根烟，中午着急忙慌吃了一盒盒饭，就一直忙活到现在。 　　店外天色已？经变得昏暗，何千千大喇喇地躺在沙发上？，举着自己泡白的手看，“累废了……” 　　程逸阳坐在前台，长舒一口气，“得了，今天早点关店吧……” 　　何千千闻言，鲤鱼打挺似地坐起来，三分？钟内理好了自己的小？包，五分？钟过后，店里只剩下来程逸阳和边陆。 　　程逸阳套上？外套，中午吃的那盒饭早就消化完，现在饿得肚子里直打鼓，“六六，我去？食堂买点吃的，你等会儿我再关店。” 　　“好。” 　　店里只剩下边陆，把地上？的垃圾清理干净，没安静超过十分？钟，门口又响起铃声。 　　两个男生站在门口，笑嘻嘻地往里看。 　　“嫂子呢嫂子呢？” 　　“什么嫂子，咱们是来洗头的！”旁边的人小？声提醒。 　　翟高驰跟在他们后面？匆匆跟进来，先？是看了眼边陆，又把他们扒拉开来走？进店里。 　　边陆不明所以地走？到门口，“不好意思，是来洗头吗？我们今天提早关门了。” 　　张铭看了一圈店里，没发现那洗头小？妹，有些失望地点点头，“噢……你们另外一个员工呢？” 　　边陆看了眼站在自己旁边的翟高驰，“已？经下班了。” 　　听见？重要人物已？经下班，张铭失望地点点头，“还想来看看驰哥的女朋友呢……可惜。” 　　“可不，这？次可是比驰哥跑的还快哈哈哈。” 　　李成建在旁边搭腔，又仔细看了两圈店里，发现确实没其他人。 　　两人闹哄哄地在门口聊天。 　　边陆看着他们，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站在旁边的翟高驰低头看他一眼，又看向？这？俩，“都说不是，我没女朋友。” 　　边陆背在身后的手突然被？握住，还使力捏了捏。 　　下意识地想撤回手，但？是翟高驰牢牢握着，没松开的意思。 　　“不是吧……”张铭显然不太相信，“那驰哥你还隔三差五地来洗头？” 　　边陆大概懂了现在的状况，解释了一句：“我和他在外面？一起合租了房子，是朋友。” 　　李成建这？才仔细看向？他，“这？样啊，你和驰哥是朋友啊。” 　　语气里还带着点失望。 　　“我们还以为……” 　　两个人最后和翟高驰打声招呼，勾肩搭背嘀嘀咕咕地走？了。 　　这？下店里只剩他和翟高驰。 　　边陆先？把门上？的营业牌子翻过来，才重新走？进店里。 　　翟高驰靠在前台柜台旁边，也嘀咕一句，“其实，也猜对一半……” 　　他确实是喜欢这？里的人，只不过猜错了对象。 　　理发店里放着现在流行的音乐，翟高驰的小？声嘀咕没被？听见？。 　　边陆收拾好垃圾，扭头看他一眼，“他们以为你喜欢千千姐？” 　　翟高驰摆手，“误会。” 　　“别总往这？儿跑了，你同学会觉得奇怪。”边陆把整理好的垃圾袋全部放到门口。 　　翟高驰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表情看起来毫不在乎，“无？所谓。” 　　边陆看向？他，“我有所谓。” 　　本来就不是能让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事情，他不想因？为他们的事给翟高驰带来什么麻烦。 　　翟高驰好像稍微愣了愣，原本的毫不在乎的表情消失不见？，看着他点点头，“知道了。” 　　边陆看他这？幅表情，想补充几句，结果拎着饭的程逸阳从门口冲进来 　　“来来来，六六，买了不少，你也拿几份回去？，什么炒饭炒面？小？碗菜什么的，都买了点。” 　　思路被？打岔，边陆往旁边让了让，点了点头。 　　翟高驰也站在门口，只看着他。 　　 第44章 　　翟高驰没在理发店待太久， 晚来一会儿的徐哲宸站在理发店门？口，朝他抬了抬下巴。 　　往门？外看了一眼，翟高驰低头和边陆小声讲， “晚点回来， 约了朋友吃饭。” 　　边陆早就看到了徐哲宸， 闻言点点头。 　　于是？他干脆和程逸阳一起， 在店里吃完了才回去。 　　洗漱完和发财在客厅里玩了一会儿， 快十二点才回到卧室。 　　翟高驰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凌晨一点，边陆正靠在床头看书。 　　房门？被打开一条缝隙，翟高驰探头进来， “还没睡？” 　　边陆看着？他走进房里没几步他又？停下来。 　　“算了， 等我洗完澡。”翟高驰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味，最后还是？没走到床边。 　　大？概确实喝了不少酒，边陆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等洗完澡的翟高驰再次打开他的房门？， 床边一沉，靠旁边的枕头已？经被霸占。 　　翟高驰的头发只吹得半干，有些湿润的头发还散着？洗发露的香味。 　　亲在侧脸的嘴唇也只剩下牙膏的清新香味。 　　边陆扭头看他有些红红的脸， “喝了多少酒？” 　　翟高驰把下巴搭在他的肩窝，声音闷闷地？回答：“没多少。” 　　边陆问他：“怎么了吗？” 　　翟高驰摇头。 　　他不再问， 注意力再次回到手里的书本。 　　翟高驰人高手也长， 差不多是？整个把他圈在怀里。 　　晚上睡觉旁边多了个人，边陆虽然不习惯，但也不打算叫醒已？经靠在他身边睡熟的翟高驰。 　　* 　　程逸阳订的包厢在二楼，边陆和翟高驰两个人到的时候还没多少人。 　　和嫂子打好招呼，两人找了旁边的位置坐下。 　　今天来的基本上都是？没能参加当天婚礼的朋友同事？，都是？同龄人，餐桌上的氛围很轻松。 　　聊着？聊着？知道了边陆是？程逸阳的表弟， 嫂子的小姐妹们？夸他长得好看，像个小明星。 　　回答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又？问他找女朋友了没。 　　不过程逸阳在他开口之前先做出了回答，“还小呢。” 　　小姐妹们？不搭腔，笑嘻嘻地？说：“都是？能上大？学的年纪了，还小啥，我那傻弟弟才初中就开始谈对象了。” 　　于是？话题又？绕开去，讲起来现在的小孩子早恋。 　　对面聊得火热，翟高驰这边给边陆夹了一个鸡翅，又？端起旁边的饮料给他倒满。 　　边陆有些心虚地？抬眼看了眼对面，小声道：“我自？己来。” 　　“行。”翟高驰把饮料放在旁边。 　　一顿饭吃完，边陆站在大？门？口，等翟高驰把车子开过来。 　　出了热乎乎的包厢，边陆觉得门？口的空气都显得清新。 　　门？口挺热闹，都是？聚完餐相互道别的声音。 　　明明嘈杂无比的周围，却偏偏有一道声音入耳，“反正现在暂时回国了，相聚也还有时间。” 　　“嗯，休学修整一下也挺好。” 　　熟悉的车子近了，边陆听到旁边的男生？有些惊讶的声音，“这不是？阿驰的车吗？” 　　车窗摇下来，翟高驰自？然也看到了站在路边的文澈，朝他稍微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又？扭头看向边陆，“上车。” 　　文澈这才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男生？。 　　边陆朝他稍微点点头，才走下阶梯上车。 　　没等车子启动，文澈便走下来，伸手轻轻敲了敲还未完全关上的车窗，弯腰对着？翟高驰，“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 　　翟高驰嗯了一声。 　　文澈见？他没什么想说的，又？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边陆，“你对象吗？” 　　闻言边陆愣住，扭头看向他。 　　翟高驰本来想点头又？忍住，看了眼边陆，一时间没回答。 　　没等他们？回答，文澈已？经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他笑了笑，直起身退后两步：“看来是？了，开车注意安全，再见？。” 　　车开远了，边陆才问他：“他是？你朋友？” 　　“嗯，高中的朋友。”翟高驰随口回答。 　　“他怎么知道你……”边陆没想好怎么问，又？停下来。 　　“他也是？。”翟高驰回。 　　边陆明白过来，点点头。 　　短短的一面之缘，边陆没放在心上。 　　翟高驰最近好像变忙了些，以前没看见？他太努力学习，现在球也不怎么打，反而在书房的时间多了不少。 　　下班了的边陆拎着？给翟高驰在小吃街上买的炒面，推开了书房门？。 　　翟高驰带着眼镜，听见？声音一边抬头，一边摘下了眼镜。 　　把炒面放到书桌上，边陆有些好奇地？看了眼他手里的眼镜，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见他戴眼镜的样子。 　　和平时锋利的样子不太一样，戴着？眼镜看起来像学生？多了。 　　“平时怎么不戴眼镜？”边陆问。 　　“不好看。”翟高驰塞了一口热乎乎的泡面，闷闷地？回。 　　“我觉得挺好看的。”边陆拿起他的眼镜，又？往他脸上戴。 　　结果再次戴上的眼镜被热腾腾的泡面糊满水汽，看着？带着？白色眼镜的翟高驰，边陆忍不住笑出声。 　　翟高驰摘下眼镜，把他拉进怀里，“这个，还不方便…亲嘴。” 　　边陆挣扎着？朝后躲开，推开他油乎乎的嘴，“全是？泡面味啊。” 　　不再逗他，翟高驰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继续吃泡面。 　　注意力放到书桌上的书，边陆问：“在学英语？”“嗯……”翟高驰应了一声，然后又？问：“你英语好吗？” 　　“当然不好。” 　　只在镇上读完的中学，英语能好到哪去。 　　翟高驰腮帮子鼓鼓的，咽下嘴里的泡面，又？摸摸他的脖子，有点安抚的意味。 　　边陆莫名其妙，“你关心我学习干什么？” 　　“没什么……” 　　没在书房待太久，毕竟明天还得上班。 　　边陆洗漱完回房间，躺在床上没多久，房门？又？被打开。 　　旁边的被窝被霸占一半，翟高驰抱着？他往中间挤，“能一起睡吗？” 　　“不干别的，纯睡觉。” 　　好闻的香气环绕在鼻尖，明明两人用的是？同样的沐浴露，翟高驰身上却还是？有特别的香味。 　　边陆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你关灯。” 　　翟高驰长臂一伸，房间应声陷入一片黑暗。 　　窸窸窣窣扯好被子，翟高驰又？小声问他，“可以亲亲吗？” 　　边陆嗯了一声。 　　可惜眼睛还没适应黑暗，根本看不清的翟高驰一嘴亲在了他的鼻尖。 　　边陆猝不及防，一边笑一边往后仰了仰。 　　“疼吗？” 　　边陆摇头，“不疼。” 　　总算适应了些屋里的黑暗，翟高驰又？凑过去，咬住他的唇。 　　这个吻很长，又？很温柔，到最后边陆都不知道断断续续亲了多久，他直接睡过去了。 　　还做了个绵长的梦，记不清具体的内容，只记得是？个温暖的梦。 　　最后梦境被一声响雷打断，边陆醒过来，睡眼惺忪地？扭头看向窗外磅礴的大？雨。 　　还睡在一边的翟高驰好像也有些迷糊，收了收还揽着？他的手。 　　边陆松口气，又？转向翟高驰，听着？雨声，慢慢又？睡过去。 　　两个人睡和一个人睡不太一样，也不知道从哪里升起一股踏实的感觉。 　　 第45章 　　雨下了一夜， 早晨起来的雨势已经变小很多。 　　灰蒙蒙的天和密密的雨丝，天气阴沉沉的看不出？时间，边陆看了眼床头的闹钟， 又埋进被窝。 　　旁边翟高驰动？了动？， 睁开眼睛看他？ 　　边陆已经没了睡意， 眨着眼睛看他？一会儿， 想伸手过去？抱他？。 　　翟高驰清醒过来， 脸色不太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又解释，“不是……” 　　边陆不管不顾地硬挤进他？怀里，刚动？两下， 又顿住。 　　翟高驰闷闷的声音在头顶， “别动？了。” 　　怀里的人安静了几秒又抬起头，“你硬了？” 　　“……”翟高驰沉默几秒，嗯了一声。 　　被子窸窸窣窣一会儿， 翟高驰脸色一变，忙钳住边陆乱动？的手，“别乱动？……” 　　边陆才刚碰到他？的裤腰带。 　　翟高驰脸涨得通红， 活像被非礼了，边陆想抽回？手， 还挺体谅他？似的， “你不想我就不摸了。” 　　被攥着的手没松开分毫，翟高驰好像做什么重大决定似地把？他？拉进怀里，边陆的手背攥着往下滑了滑。 　　翟高驰滚烫的耳朵贴在他？的颈侧，边陆觉得他？这么害羞的样子很是神奇。 　　手撑在他？的胸口，下面？也？不摸了，边陆抬起头看他？的脸，“你脸好红， 耳朵也？好烫。” 　　翟高驰伸手按住他？的脑袋，不给他？看。 　　胸口传来一声闷闷的笑。 　　然后下面？被攥住，翟高驰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被窝里又窸窸窣窣一会儿，边陆又发表了他？的感想，“比你的耳朵还要烫。” 　　翟高驰声音低低的，“别说了。” 　　和他？低低的说话声一样，压抑的喘息很性感，形状分明的腹肌，靠近胯骨的青筋，不自觉用力的大腿肌绷的硬硬的。 　　盖着被子闷闷的，边陆觉得自己的脸颊也？慢慢变红。 　　窗外的天色虽然依旧昏暗，但是能看出？天已经亮了。 　　浴室里水声还在继续，已经穿上？外套的边陆走到浴室门口，“我去？上？班喽。” 　　里头的水声停下来，翟高驰回？他？，“路上？当心。” 　　边陆一边应声，一边往外走。 　　穿过早上？安静的校园，撑着伞快走到店门口的时候，边陆的脚步突然慢下来。 　　熟悉的身影蹲在店门口，看到他？的同时站起了身。 　　“六六！” 　　边陆收了伞，走进廊下，“怎么来了？” 　　罗汝春一边点头一边嗯了一声，又把？手里的东西给他？，“来看看你，给你带了些鸭蛋。” 　　“哎哟，今天偏偏下雨，来的时候可不方便……” 　　她絮絮叨叨几句，又问：“最近咋样？” 　　“还好。”边陆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又东扯西扯两句，罗汝春才小声问，“你身上？还有钱吗？” 　　没等他？回？，她又着急地讲：“你那？个朋友呢，他？不是很有钱吗？再跟他？要点吧，你和他？不是好朋友吗？” 　　“你爸之前联系他？几次，都？不接电话了，你跟他？讲讲呢？” 　　廊外的雨势不知道怎么突然大了，还打？了几个响雷，突然明亮的天幕照亮对面？人的表情，接着是轰隆的雷声。 　　边陆有些麻木地听她讲着，只觉得自己脑袋里也？轰轰的，“你们跟翟高驰要钱了？” 　　“他？自愿给的……” 　　“什么叫自愿？”边陆觉得不可思议，“你们拿了他？多少钱？什么时候开始拿的钱？” 　　罗汝春突然不说话了，停顿一会儿又开始诉苦，“六六，现在家里状况真的不好，没办法，真的缺钱，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啊。” 　　“你走吧，我没钱。”边陆不愿意再和她多说，“还有，我不喜欢吃鸭蛋。” 　　“你不给妈也？回？不了家了！”罗汝春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边陆在原地站了有一会儿，等到周围来往的学生越来越多了，不断有人路过他？们，也？有人侧目。 　　在表哥和何千千来之前，他？妥协了。 　　不能影响理发店的生意，也？不能真的让她在这里不走，他？不打？算再让她见？到翟高驰。 　　等何千千到店里的时候早就一切如常。 　　她拎着一袋子鸭蛋走进来，“谁放了一袋鸭蛋在咱们店门口啊？” 　　正坐在前台发呆的边陆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出？声。 　　何千千看了眼袋子里的鸭蛋，“真奇怪，待会儿丢了吧。” 　　* 　　晚上？回？家的时候屋子里漆黑一片，边陆站在玄关门口，今天过得糊里糊涂，现在才想起来确认手机消息。 　　确认今天翟高驰在外面和朋友吃饭，边陆莫名松口气，先？去？洗了个澡，最后才在沙发上？坐下来。 　　浏览着外卖软件上？的店铺，他？还是没什么胃口。 　　雨下了一整天，外面？还下着细细的雨。 　　边陆放下手机，琢磨着要不干脆别吃了。 　　电话在这个时候打进来，边陆接通电话，听到翟高驰的声音。 　　“吃饭了吗？” 　　“没有。” 　　“要不要给你打包一点？今天这家店，菜挺好吃的。” 　　电话那？头翟高驰说话的声音慢吞吞的，伴随着嘈杂的声音。 　　还没等边陆回？答，又听见？那？头响起一道声音，“是你那？小男朋友？” 　　翟高驰嗯了一声。 　　明明只有一面？之缘，他？却偏偏单凭这道声线就听出？来这是之前那？个站在车窗外的男生。 　　“那？帮我打？包一点吧，”边陆又补充，“我饿了。” 　　“好，马上？就回？来，”翟高驰说话的声音逐渐清晰，直到没了杂音，“待会儿菜单发你。” 　　边陆猜到他？应该是出？了包厢，“好。” 　　翟高驰在前台给边陆点完单，又回？了包厢等。 　　包厢里全是高中？时候玩得好的朋友，见？他？回？了包厢，整个包厢的焦点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阿驰你恋爱了？” 　　翟高驰闻言，只简短地嗯了一声。 　　“还没听过你一次性讲这么多话……”对面？的人又新奇地补充一句，引来其他？人的附和。 　　文澈也？坐在对面？，面？上？挂着微笑，不见？什么别的神色。 　　翟高驰嗯了一声就一副不再像接话的样子，话题便又慢慢转开去？。 　　他？没在包厢留多久，到前台拎着打？包好的食物就往门外走。 　　徐哲宸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要回？去？了？” 　　“嗯。” 　　“文澈刚回？国，你要不顺路送一下？” 　　翟高驰掏钥匙的手停下来，“他？还没买车？” 　　徐哲宸嗯了一声。 　　“那？赶紧买。” 　　翟高驰喊了代驾回？家，上？楼前想到什么，掏出？手机给徐哲宸发了条消息，“你别给我乱搞，没可能。” 　　回？家的时候边陆还躺在沙发上？，发财也？乖乖地窝在沙发边。 　　嫌弃自己身上？沾上？的烟味和酒味，翟高驰急匆匆把？打？包来的食物放到茶几上？，就打？算去？洗澡。 　　“趁热吃，还热着。” 　　边陆点点头，看他？把？外套里的手机和车钥匙全放到一边。 　　浴室里响起水声，边陆刚打？开餐盒，旁边的手机就亮起了屏幕。 　　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去？，新跳出？来的消息尤其的显眼。 　　“他？到底哪一点比得过文澈？” 　　屏幕暗下去？，边陆扭过头，继续拆手里的筷子。 　　翟高驰洗完澡的时候，边陆已经吃得差不多，正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电视。 　　靠在他？旁边坐下，翟高驰的下巴搭在边陆的颈窝。 　　边陆：“喝酒了吗？好烫。” 　　翟高驰：“嗯。” 　　“早点休息吧。”边陆碰了碰他？的脸颊。 　　“好。” 　　边陆扭头看他？一会儿，“你给我家里钱了？” 　　“嗯？”翟高驰一动？没动？。 　　“你给了我家里多少钱？” 　　“不多。”翟高驰脑袋晕晕的，想也？没想地如实回？答。 　　电视里的电视剧还在继续，边陆拿起旁边的遥控机，关掉了电视。 　　屋子里突然变得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滴滴答答。 　　 第46章 　　“我叫程泽。” 　　染着头？金毛的男生站在？理？发店门口？， 简短地打了声招呼。 　　程逸阳看他一眼，见他没有接着介绍的意思？，无奈地又补充几句， “和我一个村的， 他爸爸拜托我带一带， 今天？开始来跟着一起学手？艺， 平时叫他小泽就行了， 比你们小一岁。六六，你先带一带吧，今天？先介绍一点简单的情况。” 　　边陆应了声好， 朝程泽点点头？算是招呼。 　　从最简单的营业时间开始， 到这个学校学生的情况，根据学生上课时间的客流量变化？，最后是店里设施和基本工作内容。 　　讲的差不多， 边陆扭头？，看到正低着头？看手？机的程泽。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边陆顺手？把旁边的扫帚放好。 　　“哦。”程泽收了手？机，一脸无聊地点点头？。 　　边陆没再多说， 看了眼一边正在？理？发的程逸阳。 　　程逸阳问：“介绍的差不多了？” 　　边陆：“嗯。” 　　程逸阳：“行，小泽你这几天？先从前台开始做起， 另外打扫卫生洗毛巾这些简单的。” 　　理？发店里多了个人， 感？觉还是不不一样些。 　　中午的时候，程逸阳带着程泽去学校食堂熟悉环境。 　　何千千和边陆两个人一起叫了外卖。 　　坐在？前台的小桌子旁边，何千千摆弄着手？腕上的新手？链。 　　边陆看了一眼问：“谁送你的吗？” 　　“什么谁送我的，我自己买的。”何千千一副底气不足的声音，不再打量了。 　　两人闷声吃了会儿饭，何千千克制地放下筷子，看了眼对面边陆的外卖盒子， “你背着我偷偷减肥？吃得比我还少……” 　　“饱了，可能最近胃口？不好。”边陆说完又塞了两口？。 　　何千千：“最近有事？” 　　边陆：“没。” 　　吃完饭何千千躺到沙发上，边陆抽出放在？一边的折叠躺椅，搬到靠近门口？晒得到太阳的地方。 　　下了几天？的雨，今天？放晴了。 　　眯着眼睛正在？享受太阳的时候，温暖的阳光仿佛被遮挡，边陆睁开眼，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翟高？驰。 　　手？里还拎着几杯奶茶，“给你带的，我去上课了。” 　　看他迟迟不接，翟高？驰又往前举了举，“拿着。” 　　边陆：“谢谢。” 　　翟高？驰回了一句谢毛，酷酷地转身走了。 　　“有我的份吗？”何千千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边陆扭头？，看见她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里还带着点揶揄。 　　“嗯。”他假装没看见。 　　何千千这个人，精得很。 　　晚上，程逸阳让边陆早些下班，顺便把程泽一起带回去，程泽和别人合租，正好和他们在？同一栋。 　　“行李早上的时候我已经帮忙送过去了，你俩一起回去的时候顺带熟悉一下周围的超市什么的就行。” 　　边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点点头？。 　　两人不熟悉，无言地走到学校对面。 　　又从小吃街那边绕到小区，边陆顺带介绍了附近的店铺。 　　程泽打量了一路，双手？插着兜走到了小区门口？。 　　刚踏进单元楼，背后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六六？” 　　边陆回头？，看到了正巧下课回来的翟高？驰。 　　“朋友吗？”翟高？驰看了眼程泽。 　　“今天？店里新来的同事，也？租在？这里。”边陆解释完，又朝着程泽介绍，“这是我室友。” 　　程泽只看了眼翟高？驰，也？没打招呼。 　　翟高？驰没放心上，和他们一起进了电梯。 　　程泽先下，最后电梯里只剩下他们。 　　过了觉得比平时更长的一天？，边陆吐了口？气，这才看向翟高？驰，看他手？里抱着个快递纸盒，好奇地随口？一问：“买了什么？” 　　翟高？驰反应了一下，“……零食。” 　　边陆以为是给发财的零食，“发财的零食已经很多了。” 　　“嗯……” 　　边陆听他这声明显有些心虚的应声，悄悄瞟了一眼快递盒子上的快递单。 　　回了家，边陆照常先是安抚发财，喂饭喂小零食。 　　翟高？驰看他一会儿，把手？里的纸箱子抱回了卧室。 　　边陆看了眼房门，又摸了摸发财毛茸茸的脑袋。 　　* 　　照理？来说理？发店里多了个帮手？，边陆和何千千应该轻松不少，可偏偏程泽不是个听管教的。 　　叮嘱了几遍的事情记不住，该做的事情更是一件没按时完成的，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旁边等待的学生瞎聊天？。 　　边陆不仅没轻松些，甚至因为要收拾烂摊子还更忙了一些。 　　训几句还会呛声，何千千不是个能忍的，两个人拌嘴都能把客人吓跑。 　　几天？下来，程逸阳都忍不住开会。 　　开会的时候程泽又是另一幅面孔，态度诚恳地什么都答应。 　　毕竟是爸爸朋友的儿子，程逸阳还是没说太多，最后拍拍手？散会。 　　这个会议有没有让程泽彻底改过还不确定，和边陆和何千千的关系越来越差倒是真？的。 　　原先讲话还会嗯几句，现在？是彻底一句话也？不讲。 　　何千千干脆不再搭理？程泽，只留边陆一个人带他。 　　跟一个不想沟通的人沟通不是一般的累，以至于这几天？上晚班的边陆比平时加班还要累不少。 　　回家的时候，边陆难得外衣都没脱，正躺在？沙发上睡觉。 　　但也？多亏这几天？累狠了，他都没有多余时间想其？他。 　　醒来的时候自己身上盖了条毛毯，边陆迷迷糊糊地坐起身。 　　旁边歪着脑袋看手？机的翟高？驰扭过头？，“醒了？” 　　边陆嗯了一声，连人带毯子一起被抱进了怀里。 　　翟高？驰抱着他亲了一会儿，可惜边陆还没完全睡醒。 　　感？觉今天？的翟高？驰比以前更黏黏糊糊，边陆一边让他亲，一边等他说话。 　　翟高？驰酝酿了老半天？，还是没酝酿出来。 　　边陆揉了揉脸，自己问他：“你是想用你之前快递买的东西吗？” 　　翟高？驰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发现了自己买的那些东西。 　　虽然已经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但是进翟高？驰卧室的次数屈指可数。 　　整体是黑白灰的色调，东西不是很多，边陆没打量完一圈，就被翟高？驰拉着手？腕躺到床上。 　　翟高？驰急急地凑过来，还在？打量的边陆侧过头？，他的吻就落在？了颈侧。 　　视线正巧落在？床头？柜，边陆又被上面的书和一些资料吸引了注意力。 　　脑子转了转，边陆忍不住小声问，“这是什么？” 　　翟高？驰开心地晕呼呼的，没听见，反问了一句什么。 　　边陆没再重复，只是又看了眼床头？的书。 　　后面的时间没再有多余的时间让他研究床头？的书。 　　两个人一边捧着手？机，一边掏着快递盒里东西。 　　忙着做些生命大和谐的研究。 　　最后翟高？驰抱着他，先睡了过去。 　　边陆轻轻抽出一只手？，拿起了桌上的资料。 　　看了一会儿，又重新放回去。 　　* 　　原本以为两个人的第一次已经足够小心慎重，但是第二？天？边陆还是发起了低烧。 　　早上的时候没觉得，走到理？发店才觉得脑袋晕晕乎乎。 　　再加上一早上都在？抬杠的程泽，撑到中午的边陆终于撑不住和程逸阳请了假。 　　程逸阳叮嘱几句，又顺便问了几句程泽这几天？的学习情况。 　　边陆如实回答了几句之后，收拾东西回家。 　　找了退烧药吃下，趴在？床上就沉沉睡过去。 　　睡得云里雾里，又隐约听见门口？有按门铃的声音。 　　边陆看了眼时间，以为是翟高？驰点的外卖。 　　走到门口？，看了眼门外监控才反应过来。 　　大门被打开，翟禾温看到是边陆，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招呼，“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我哥这个点已经下课了……” 　　边陆看了眼她身后的文澈，点点头？，“是下课了，应该快回来了，请进。” 　　“好的谢谢，不好意思？，打扰了。”翟禾温朝他点点头？，“我哥的朋友找他有点事，然后我妈让我顺便给我哥拿些吃的过来。” 　　边陆一边点头？，一边给他们拿了一次性的拖鞋。 　　两人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边陆给他们倒了水。 　　文澈从一进屋就打量着在？这间屋子，从他手？里接过水杯，微笑着道？了谢。 　　翟禾温靠在？沙发上，打量着客厅，嘟嘟哝哝：“东西真？多呀，到时候搬起来多费劲，我看确实得让司机提前过来。” 　　文澈喝了口？水，“不用着急，还有几个月呢。” 　　边陆拿着水杯，想起那些放在？床头？柜上的书和资料，安静听了一会儿才问：“翟高？驰大概什么时候搬？” 　　“我哥还没告诉你吗？啊应该早些告诉你的，你好提前找合租的室友，”翟禾温抿了抿唇，“就是下学期了，等放暑假应该就不会在？这住了，因为我哥上的是中外合办的专业，所以本科期间有部分时间在？国外。” 　　边陆点点头？，他们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门锁解锁的声音。 　　翟高？驰打开门，手？里拎着小吃街买的小吃，刚迈进来就看到刚走到玄关的边陆，下意识地想抱。 　　看他往后躲了躲，翟高？驰抬起的手？又放下，看着他有些发红的脸颊，“不舒服吗？脸这么红，不会发烧了吧？” 　　说着用手？贴了贴边陆的额头？。 　　“嗯，有点，”边陆看了看客厅，“你妹妹和朋友来了。” 　　“嗯？”翟高？驰疑惑地蹙眉。 　　翟禾温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哥，妈妈让我给你送了点吃的，虽然我跟她说想吃的话花钱都能买到……” 　　“可能觉得你快出国了想临时发挥一下母爱吧。” 　　“啊对了，老妈还让我问你东西多不多，需不需要提前安排司机过来搬掉一点没用的。” 　　翟高？驰听得脑瓜子嗡嗡的，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妹妹话多，回了她一句：“不用。” 　　翟禾温嘟哝一声，不说话了。 　　气氛一下子沉了些，边陆站着，看向神色难得有些慌乱的翟高？驰。 　　 第47章 　　翟高驰把手里带的小吃放到茶几， 又转过头看向边陆，“你？先回房间休息，等？下？我来给你？量体温。” 　　边陆还没回话， 翟禾温就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哥， “哇塞哥， 你？现在乐意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你？呆在客厅， 我买的小吃， 想吃就吃点。”翟高驰没回她？的打趣，拉着边陆往卧室走。 　　手腕的肌肤也热的发？烫，翟高驰摸摸他的脸， “我去拿温度计， 退烧药吃了吗？” 　　“吃了……” 　　“待会还不退烧的话，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发？烧的原因让边陆有些抵触去医院。 　　翟高驰没再多说，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 “那你？先休息。” 　　房门只是虚掩，卧室里的声音不大，却也能低低地传到客厅。 　　翟禾温和文澈坐在沙发？上， 神色各异。 　　俩人看着翟高驰回到客厅，又拿着温度计和温水进去， 来回几趟， 终于站到他俩面前。 　　文澈有眼色地开口，“看来今天不太方便，要不我和禾温就先走了，禾温给你？的带的东西还有我带的一些资料，就放在这，你？空了整理整理。” 　　翟高驰点点头，又看了眼走神的翟禾温， 自觉刚才对特意过来送东西的妹妹语气有些重，摸摸她？的脑袋，语气温和许多，“谢谢你？送来。” 　　“禾温我会安全带回去，你？还是先照顾……”文澈话没说完就突然被翟禾温打断。 　　“哥，你？送我回去吧。” 　　翟高驰回头看了眼边陆卧室的门，“行，先送你？回去。” 　　翟高驰回了趟卧室又离开，房门被关上，整个屋子变得彻底安静下？来。 　　边陆脑袋晕晕地躺在床上，发？胀的脑袋没法处理今天过多的信息。 　　等？翟高驰再次回来的时候，边陆已经昏昏欲睡。 　　感受到脑袋上放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又听见卧室里轻轻的脚步声和谈话声。 　　想使力睁开眼看看，又觉得眼皮沉重异常。 　　检查结束，翟高驰把医生送到玄关，“谢了哥，这么晚还打扰你？。” 　　人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扭头看了眼翟高驰，最后还是没多说，摇摇头走了。 　　边陆的烧在后半夜退下？来，放心了的翟高驰也困意上涌，直接在床头就趴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原本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边陆却不见踪影。 　　急匆匆洗漱完跑去理发？店门口，果然远远就看见人正在店里头上班。 　　翟高驰站在远处，看了会儿？天又看了会儿？湖，最后绕了几圈还是先走了。 　　边陆昨晚睡得早，退烧后的早晨自然醒，把趴在床边的翟高驰安顿好之后就如常上班。 　　没工夫关注其他，就做些平常的工作。 　　直到快下？班，程逸阳去在外面和旁边的店老板抽烟，何？千千也趁着空闲跑去了便利店，店里没人。 　　程泽走到他旁边，没好气地质问：“你？跟老板打小报告？” 　　边陆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没有。” 　　程泽得到否认的答案也不相信，“骗谁。” 　　说完就走开，不再搭理他。 　　过了会儿？程逸阳抽烟回来，吩咐何？千千和边陆，“你？俩下？班吧，收尾工作让小泽和我一起。” 　　边陆闻言看了眼一边闷声不发？低头玩手机的程泽，点点头回了声好的。 　　今天回家花的时间比平时拉长不少，边陆绕去了小吃街，又从小吃街绕回了家。 　　今天翟高驰下？午没课，他知道。 　　夕阳洒进来的客厅，一片暖暖的色调，可惜屋子里的气氛却与此相反，有些冷。 　　翟高驰白天忍着没去店里打扰边陆上班，下？午的课也没心思听，下？了课就回了家，在客厅里等？边陆下？班。 　　此时此刻，两人终于坐到了沙发？上。 　　边陆坐在侧边的沙发？，等？着翟高驰的开口。 　　翟高驰觉得两人坐得远，打量一眼眼边陆的表情，挪了挪屁股又停下？，“六六，你？想和我一起出？国？吗？” 　　不是什么解释，翟高驰突然抛出？的问题像是一束烟花，砰地吓他一跳。 　　短暂的错愕之后，边陆有些懵地下？意识反问：“出？国？？” 　　“嗯，”翟高驰看着他，“你？可以考虑……不用？很快给我答案。” 　　设想过以后，但是没想过翟高驰会想和他一起出？国？。 　　这个问题好像是问一朵漂浮在小河里的浮萍，有没有志向汇入大海。 　　本来就过得混乱的人生好像逐渐变得更？加超出？计划。 　　“所？以，你？想和他一起去国外吗？”何千千停下？筷子问他。 　　“你不惊讶别的吗？”比如他和翟高驰的关系。 　　“切，早就猜到咯～”何？千千翘起二郎腿，语气轻松。 　　“……”边陆不自在地塞了口饭。 　　“所？以你？怎么想的？”忽然没了食欲的何？千千问。 　　“不知道，觉得……”边陆顿了顿，“很有负担。” 　　何？千千点了点头，然后撑起下？巴，“陌生的国？家，没有亲戚没有朋友，你？甚至不会英语，你？想好了吗？” 　　边陆摇头，“没有。” 　　“你？们才谈多久，这跟赌博有什么区别，赌他足够喜欢你？吗？”何？千千撇撇嘴。 　　边陆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没说话。 　　何？千千看他表情，“很喜欢他吗？还是别太喜欢了，第一次谈恋爱小心被耍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嘴里没一句好话，于是找补一句，“你？知道的啊，我嘴里向来没好话的。” 　　“他不是这样的人……”边陆反驳。 　　门口突然推门进来的程泽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何？千千瞥了一眼程泽，最后朝边陆说了一句：“你？好好想想吧。” 　　晚上下？班，边陆老远就看到了站在单元楼下？等？着的翟高驰。 　　走近了，翟高驰站直身子，伸手牵他，“今天还好吗？” 　　“还好。” 　　翟高驰没再问别的，边陆也没主动提。 　　晚上洗漱完，在客厅犹豫好半晌，边陆推开门进了书房。 　　“那些资料，我可以看看吗？” 　　翟高驰闻言抬头看到他，语气里还带着点欣喜：“当然。” 　　另外搬了一把椅子，边陆坐在书桌对面，看着面前中英文混杂的资料。 　　相比看不懂的文字，清晰的图片还是更？入眼些，“你？要去的学校是这所？？” 　　看翟高驰点点头，边陆又仔细翻了翻，“环境很美。” 　　“那边……” 　　“国？外……”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来。 　　边陆眨眨眼，把话讲完，“国？外……我去不了。” 　　翟高驰原本上扬的嘴角慢慢垂下？来，“为什么去不了？” 　　边陆说不上来，自顾自摇摇头。 　　翟高驰：“你？想分手？” 　　边陆摇头，“没有。” 　　翟高驰：“那为什么不去？所？有的东西，我都能准备好……” 　　边陆低头，手里摩挲着纸页，“是我没准备好。” 　　“我不想谈异国？恋。” 　　最后他们的谈话以翟高驰的这句话告终。 　　这算得上是边陆第一次见翟高驰跟他发？脾气。 　　说发？脾气也不准确，更？像是单方面冷战。 　　翟高驰有早课的早晨，照常来讲两人都会一起早起去吃早餐。 　　边陆收拾的差不多，临出？发？前扭头看了眼依旧安安静静的主卧。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去打扰。 　　小吃街的早餐其实也很热闹，就是比校内早餐价格偏贵一些。 　　时间还有余裕的边陆打包了早餐，又返回了家里。 　　轻手轻脚地推开主卧的门，边陆看着还在睡觉的翟高驰，把早餐放到一旁的床头柜。 　　“早餐给你？放旁边咯，趁热吃。” 　　安静的房间里原本冗长的呼吸节奏变化一瞬，边陆看着他依旧闭着的眼睛，不再多说。 　　听到密码锁重新？上锁的声音，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影动了动，从床上坐起身。 　　放在床头的早饭，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第48章 　　“听许老师说你？那个小男朋友的资料不？用准备了？所以？说你？被拒绝了？”徐哲宸懒散地？靠在沙发上。 　　翟高驰抿着嘴， 不？想搭理，“你？管这么？多？” 　　“还是嫩了点，不？懂长期饭票和短期福利的区别。”徐哲宸自顾自地？评价。 　　“你？有？病？嘴巴这么？臭？”翟高驰踹了一脚他的座椅， “他人怎么？样我会不？知道？” 　　徐哲宸看他流利地？振振有？词， 扯扯嘴角， “怼我的时候讲话这么？流利， 你？不？是给了他爸妈不？少钱吗？” 　　翟高驰：“他又不？知道。” 　　徐哲宸：“你？怎么？确定他不？知道的？”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陌生的片段， 却又仔细想不？起来。 　　翟高驰沉默的这几？秒，徐哲宸又插一句，“毕竟你？有？太单纯的前科嘛。” 　　“滚。”翟高驰骂一句， “小时候的事？情还提。” 　　“小时候就看出来你？其实是个恋爱脑了。” 　　翟高驰自觉跟徐哲宸这种没有？恋爱思？维的人聊天毫无用处， 把杯子里？的饮料喝完，起身离开。 　　晚上三节大课，翟高驰趴在桌上无精打采， 扭头看了眼抱着手机笑得甜滋儿的李子霆，看不？惯。 　　翟高驰伸出手肘捣捣他的手臂，“你？女朋友， 怎么？说的？” 　　李子霆头也没回，“什么？怎么？说？” 　　“你？要出国， 她没提分？手？” 　　“干嘛分？手， 我们很坚定的，我们异国恋肯定坚持的下来！”李子霆忽然激昂。 　　“……异国恋个屁。”翟高驰更气闷，“人见？不？到，你？不？想？” 　　李子霆捧着手机又有？些伤心起来，“那没办法，这是异国恋必经？的一步，我相信我和宝宝一定能一起度过！” 　　“……”翟高驰看着他无言几？秒， “我度过不？了。” 　　“……”李子霆叹口气，肩膀也跟着塌下来，“其实我也有？点度过不？了，万一我宝宝在这遇到更喜欢的人了怎么？办？那我宝宝劈腿我岂不？是也不？知道！” 　　“呵。”翟高驰冷笑一声。 　　上了三节晚课下课后的时间和边陆下班的时间接近，翟高驰洗完澡出来，正好看到了下班回家的边陆。 　　边陆看向他，还没把打招呼的话说出口，人就转身回了卧室。 　　翟高驰坐在床边擦了会儿头发，起身靠近卧室门，站定听了会儿外面？的洗漱声，又回到床头坐下。 　　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直到外头彻底安静。 　　瞪着卧室门看了一会儿，翟高驰才回到床上躺下，结果气得大半夜也没睡着。 　　隔天还是有？早饭放在床头，越吃越不？是个滋味。 　　又过了两天，翟高驰自己终于把自己说服了。 　　大清早的早餐店，两人面？对面？坐着。 　　早餐店里？坐着吃早餐的远不？比外面？买了就走的人多，所以？店里？头还算人清。 　　春天的气候上上下下，早晚温差也大，今早起了雾，天看起来灰蒙蒙的，店里？的暖黄的灯光加上面？前热腾腾的早餐，能让这些早起的人心情好些。 　　“你？准备好了吗？都几？天了。”翟高驰双手抱胸，问他。 　　边陆捧着豆浆取暖，不？解地？抬头。 　　反应几？秒，明白过来是说出国的事？，“没有？。” 　　翟高驰：“多久才能准备好？” 　　边陆：“不？是那回事？。” 　　“……”翟高驰撇撇嘴，“到底为什么？不？想和我一起出国？” 　　“反正不？想……”那个时候边陆也还没明白到底为什么？不？想一起去。 　　翟高驰气得不？再跟他讲话，闷声吃完了早饭。 　　两人走出早餐店，翟高驰气得在前面？一步并做两步地？走，步伐坚定地？像是要去参军。 　　边陆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气呼呼的背影。 　　以？前没发现，现在才发现他的男朋友还挺爱生气。 　　小跑着跟上他，边陆的手臂贴着他，把手塞进他的兜里？。 　　手贴到翟高驰暖呼呼的手背，凉的好像一个小冰块。 　　翟高驰别别扭扭地？看他一眼，然后握住他的手，“冻死了！不？知道多穿点。” 　　边陆不？应声，贴着他的手臂，走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别生气啦，你？好好读书，我等你？。” 　　翟高驰还在赌气不？说话，只是走路的步伐放缓了一些。 　　* 　　大教室，一大清早的早课，大家都昏昏欲睡。 　　“驰哥，你？觉得你？对象会劈腿吗？” 　　“他不？会。”翟高驰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转着笔。 　　“这么？自信……那你还苦着脸干什么？”李子霆啧了一声。 　　翟高驰没回答李子霆这个问题。 　　心里？却想了很多。 　　两个国家，不？能一直见？面？，不？能牵手不能亲亲还不能…… 　　晚上边陆下班，洗漱完打开自己的房间门。 　　站在门口，看这空空如？也的卧室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回过神，疑惑地？去敲翟高驰的房门，结果门一打开，边陆就被拉了进去。 　　“从今天开始，我们一起睡。”翟高驰拉着他的手，让他转过身看他整理好的房间。 　　边陆愣愣地？看着他房间，在翟高驰的私人物品里？，看到了自己的东西摆放在其中。 　　“你？换沐浴露了吗？”翟高驰嗅嗅他的脖子。 　　边陆的注意力被打断，“嗯，旧的用完了，换了一瓶。” 　　软乎乎的吻从脖子上升到嘴角。 　　身子被牢牢扣在翟高驰怀里？，后退一步的余地？也无。 　　被进入的时候还是有？点疼，皱着眉看向抿着唇隐忍的翟高驰的时候，忍不？住推他。 　　翟高驰动作慢下来，低下头安抚般地？亲他。 　　虽然做到后面？手也被扣住，想要说的话也断断续续成不？了句子。 　　生理性眼泪湿漉漉地？糊在眼尾，翟高驰咬着他的耳朵，“宝宝……跟我去国外，好不？好？” 　　边陆咬嘴下唇不？说话，觉得脸热身体也热。 　　耳朵传来小小的刺痛，濒临的快感也在慢慢地？上升。 　　私自感觉翟高驰把气都撒在做这件事？儿上了。 　　最后边陆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次日醒来的时候虽然酸疼，但是身上干净清爽，大约是翟高驰帮忙洗了澡。 　　买早餐的人换成了翟高驰，床头柜上放着买好的粥。 　　“还疼吗？”翟高驰蹲在床边看他。 　　边陆摇摇头，喝了口温热的粥。 　　翟高驰看他一会儿，又想亲他脸颊。 　　低头喝粥的边陆推推他，“别动。” 　　翟高驰不？亲了，就看着他喝粥。 　　吃完早餐，边陆照例去上班。 　　练习了几？个月假人理发的边陆，最近开始剪一些简单的发型，程泽也开始了简单的洗发工作。 　　空闲的时候何千千在捣鼓她的新玩意儿，包装盒子乱乱地？堆在桌面？。 　　边陆看她，“新买了相机？” 　　“闵弘宣送的。”何千千一边研究一边回答，说完停下动作，凑近了小声回，“他追我呢。” 　　边陆闻言笑了笑，点点头。 　　“你？不？惊讶？”曾经？边陆问她的话，何千千也忍不？住反问他。 　　“弘宣哥以？前经？常偷看你？直播，你？不？知道吧？”边陆看她笑，“嘴上不？饶人，其实总偷偷看你？。” 　　“切，闷骚。”何千千翻了个白眼。 　　何千千新拿到相机，正是觉得新鲜的时候，下午吃饭的时候草草吃完就跃跃欲试地？拉着边陆去拍照。 　　边陆也不？知道做什么？姿势，就干站在那望望风景，任由她拍。 　　“等我P完再发你？成图。”何千千看着相机里？的照片。 　　最近下班整理都是程泽和程逸阳一起，边陆和何千千能提早十五分？钟下班。 　　边陆也已经？不？再带程泽，由程逸阳自己带着，毕竟程泽现在除了店老板，谁也不？听。 　　回家的时候翟高驰还在书房学习。 　　边陆不？打扰他学习，一个人洗漱完就打算睡觉。 　　开了床头的夜灯，暖黄的灯光洒在床头，闭上眼快睡着的时候，床的另一侧一沉，一双乱摸乱动的手伸过来。 　　原本想装睡，无奈旁边的人太肆无忌惮。 　　边陆不？懂翟高驰怎么？最近脑袋里？装的全是这件事？。 　　伸手挡住他的手，“我想睡觉。” 　　“你？睡。”翟高驰声音闷闷的，已经？埋进了被子里？。 　　边陆把被子掀开，挡住他，“明天，你？好歹隔一天……” 　　“那你？不？跟我出国，以？后你？想我都见？不？到。” 语气里？带着些哀怨，翟高驰说到这里？撑起上半身，“你？见？不？到我，不？想我？” 　　边陆呆呆地？看着他，实在不？知道别人家的男朋友是什么？样，但是翟高驰是真？的很粘人。 　　翟高驰看他竟然没立刻回答，又生气。 　　最后边陆挡不？过他，最后还是凌晨才睡。 　　过了两天黑眼圈都重了一些，有？时候边陆还怀疑这是不？是翟高驰的什么？手段。 　　问题是翟高驰这几？天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总觉得边陆好像欠他了似的。 　　 第49章 　　多雨的天气过去， 气温慢慢稳定，每天的大太阳和一路的花草香让人的心情都好上不少。 　　翟高驰虽然还没接受两人可能真要异国的事实，但？总算没再？发？小脾气， 顶多在床上胁迫边陆答应出国。 　　前两天收到了何？千千整理好的照片， 顺带一张截图， 说是把他的照片发？在社交平台火了。 　　今天早上一上班， 何？千千就追问他社交平台账号开好了没。 　　边陆点点头， 掏出手机给她看，头像和昵称，都是何？千千想？的。 　　“今天再？给你拍一些， 每天发？几张， 然后你就等着接寄拍吧。”何？千千帮他发？好第一条推文？，又把手机递给他。 　　何？千千捏他的脸，“我早说你长这么漫画小男生， 不靠脸吃饭亏了。” 　　虽然对于能在网上赚钱这件事抱有怀疑，但？是他确实需要钱。 　　过了会儿程逸阳来了店，张望一圈问：“程泽呢？还没来？” 　　“可能迟到了吧。”何？千千耸耸肩。 　　程逸阳点点头， 先坐下来吃早饭。 　　不过一直等他们接待完两个客人，程泽还是没来上班。 　　程逸阳单手叉腰站在旁边， 一边看着边陆理发？， 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打了两个都没接，程逸阳皱着眉啧了一声。 　　靠近中午的空档，程逸阳让边陆跑一趟，看看人在不在家。 　　幸好程泽租的房子他还有点印象，边陆站在门？口，与里头出来开门？的女生面面相？觑。 　　女生大概认识他，看他一眼便朝里头喊了一声， “程泽，你同？事来找。” 　　说完便一边套外套一边走出了屋子。 　　边陆扭头，看向等电梯的女生。 　　有些眼熟，好像是前几天在店里充了钱的女大学生。 　　当时和程泽聊天聊得？很开心，还以为他俩是朋友。 　　电梯打开又缓缓关上，屋子里头的程泽也终于走到了门？口。 　　穿着看上去刚刚匆忙套上的衣服，皱着眉看向扭着头正？看电梯的边陆。 　　“喂，”程泽不客气地？喊他，“不准跟老板讲啊。” 　　边陆扭头，没点头也没摇头。 　　程泽靠向门？框，点了手里的烟，眼神上下打量他，“我也看到了，你和你那室友，关系不简单吧？” 　　他没继续说，只是警告他，“所以别打小报告。” 　　“我不打小报告，”边陆看他身上的衣服，“只是老板让我来找你的，问你怎么不上班，你跟他打电话？吧。” 　　程泽咬着烟，一脸无所谓地？掏出手机，朝程逸阳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程泽用？有气无力地？声音请假，“哥不好意思啊，今天早上起来有点发？烧，刚醒，身体？不太舒服，下午能请假吗？” 　　“好的，哥你放心，现？在已经退烧了，但？我怕传染给客人……” 　　电话？挂断，程泽朝他抬抬手机，示意他可以走了，然后转身关上了门？。 　　边陆站在门？口，抿着唇看着已经关上的门？。 　　回到店里，程逸阳问他程泽病得？还好吗。 　　边陆不知道怎么回，停顿几秒只说还好。 　　何？千千不关注这破事儿，捧着手机递给边陆，“你的帖子三千赞了。” 　　边陆看了眼，点点头，心里还在想？什么时候被？程泽看见的。 　　是前几天他下楼倒垃圾翟高驰非要跟着的时候，还是之前去小吃街吃饭一起回家的时候…… 　　回忆到最后实在没想？起来，索性不想？了。 　　何？千千帮边陆运营了半个月的账号，还挺有起色，已经攒了八千多的粉丝。 　　陆陆续续有寄拍接过来，有时候晚上下班了，边陆和何？千千还会留一会儿拍照。 　　“头再？侧一点，就这样……” 　　两人拍照的地？方没跑多远，就在理发？店正？对面的湖边。 　　湖边的樱花树开的依旧正？好，樱花花瓣铺了一地？，最近在湖边散步的大学生也不少。 　　边陆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头往旁边侧着。 　　拍完的何？千千捧着相？机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了眼理发？店。 　　在边陆旁边坐下，把相？机递给他，“看看。” 　　何？千千又扭头往后头看了一眼，“程泽谈对象了？” 　　边陆吓一跳，“啊？” 　　“我看他旁边有个女生。”何？千千没再？回头看，只是下巴朝理发？店的方向撇了撇。 　　理发？店几分钟前已经关门？，但？是程泽还站在店门？口。 　　旁边奶茶店的招牌灯光模模糊糊，但？确实能看见怀里还抱着个女生。 　　“不知道……”边陆摇摇头，也不一定是女朋友。 　　何？千千又看了一遍照片，也不再关心同事的情感？问题，“好了，照片差不多了。” 　　回去的时候边陆右眼皮跳了跳，总觉得？哪里不安。 　　这种隐隐的不安终于在几天后的早晨有了答案。 　　程逸阳给又忽然无故矿工的程泽打了两个电话？，没人接听之后只能暂时作罢。 　　早上店里只有两个洗头的客人，女生冲进理发？店里瞬间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程逸阳最快做出反应，收了手机站起来，“你好？” 　　女生面色不善，扫了一圈店里问，“程泽呢？” 　　“今天没来上班，是找他有什么事吗？” 　　“……”女生掏出手机，“先退款吧，会员卡里的钱。” 　　程逸阳很快反应过来，没再？多问，“好的，稍等。” 　　几分钟的时间，办完手续的时候女生轻飘飘地？提醒，“老板，人品有问题的员工还是趁早辞退了吧。” 　　程逸阳没反应过来，女生已经走出了店里。 　　下午程逸阳去找程泽。 　　“六六下午有人理发？的话？你来，染发？的就让他们等等，明天找我。”程逸阳说完，离开了店里。 　　店里安静下来，何？千千咬着奶茶吸管，“程泽长得？一般，泡女生手段倒挺厉害的，我看估计是劈腿了。” 　　其实和何？千千猜的差不多，第二天程泽也没来上班。 　　程逸阳也没多说别的，只正？常上班。 　　程泽一整天没来上班，今天的收尾工作就留给了边陆。 　　边陆最近因为运营账号，每天晚上的下班时间越来越晚。 　　这段时间下来，翟高驰忍不住问他，“理发？店最近，生意很好？” 　　边陆摇摇头，又不想？他知道自己在做账号的事，“留下来练习。” 　　换好拖鞋，边陆看着他一脸闷闷不乐，“你最近不去打球吗？” 　　也不去找朋友玩，每天下课了就回家，几乎除了上课都待在家里，边陆都要怀疑翟高驰变成家里的门？神了。 　　翟高驰不回他，起身往门？口走，“饿了，陪我吃夜宵。” 　　除了早饭，两个人已经好多天没在一起吃饭。 　　夜宵当然是烧烤，正？是温暖的春天，两人坐在路边，一下子感？觉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今天发？财也来凑热闹，绳子挂在旁边的路灯杆子上，开心地？围着周围转圈圈。 　　刚端上桌的烧烤还滋滋冒着油，边陆一边吃一边听翟高驰讲话？。 　　看起来不爱说话？的翟高驰，其实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他的话？更多。 　　吐槽食堂的饭，吐槽课程内容，又或者讲最近的新闻八卦。 　　虽然时间已经快到零点，但？周围依旧很热闹。 　　翟高驰随便套了一件黑色的卫衣，拿着鸡肉串低头喂发？财，嘴角微微勾着，只是平静地？看着发？财，眼神却？看起来莫名的深情和温柔。 　　即使面对的明明只是一只小狗。 　　路灯照耀下，层次分明的黑色头发？顶上还映着一圈儿很漂亮的亮光。 　　边陆托着下巴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喂完发？财抬头。 　　额前的头发？迎面被？温暖的春风吹开，黑色的T恤和头发？都飘飘逸逸，微微飘拂。 　　现？在这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看向了自己。 　　如果翟高驰这个时候问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出国。 　　边陆真的担心自己回答说好。 　　翟高驰给他倒好饮料，一边递给他一边看他一眼，“愣着干什么？” 　　边陆摇摇头，接过来。 　　“困了吗？”翟高驰问。 　　“没。”边陆低头喝了一口，又是甜甜的旺仔。 　　 第50章 　　次日上班的时候程泽依旧没有踪影。 　　程逸阳简单地解释了两句， 程泽之后就不来理发店上班了，也和家里人商量好了。 　　店里又？变成三个人，感觉和原先没什么两样。 　　边陆的账号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万多粉丝， 稿费都？上涨不少。 　　平均每天一篇帖子的速度， 接单的稿费已经快和他每月的工资齐平。 　　何千千调侃他要请吃饭， 边陆爽快地点点头， 当然说好。 　　于是两人一下班就跑去了小？吃街， 吃的依旧是整条街最火的那家火锅店。 　　速度地点完菜，何千千又？问他赚了钱想买什么东西。 　　边陆想了想，“先还钱吧。” 　　“你欠钱了？！”何千千这一嗓子把周围几桌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边陆的耳朵因为周围的视线慢慢变红， “不是啊， 就是……” 　　组织了会儿？词汇，“我妈之前跟翟高驰要钱了……” 　　“……”何千千的表情停滞，末了扯扯嘴角， 音量也小？下来，“你妈还真做得出来。” 　　“又？是为了你们？家的嫡长子？” 　　“差不多。” 　　“怪不得，怪不得这么配合我拍照， 还做账号，我就说你以前对？这种？完全？没兴趣啊。”何千千把肉放到锅里， 撇着嘴回忆。 　　“感觉翟高驰不会要你的钱， 他看？起？来完全？不差钱。” 　　“那不能这么说……”那是两回事。 　　何千千咬着吸管，点点头。 　　和何千千吃火锅的事情早就和翟高驰讲过，吃饭的时候边陆没再刻意看？消息。 　　吃完火锅走出店里的时候，几声热切的狗叫声瞬间吸引了边陆的注意。 　　翟高驰就站在店门口的樱花树旁，牵着发财的绳子已经被激动的发财拉得笔直。 　　热情的发财朝着边陆汪汪叫，尾巴摇得快要飞起？来。 　　边陆走近两步，先摸了摸哼哼唧唧的发财， “怎么来了？” 　　“遛狗，路过。”翟高驰单手插在口袋里。 　　何千千笑眯眯地撞撞边陆的肩膀，“那我先走喽。” 　　“好。”边陆点点头，“注意安全？，到家记得发我消息。” 　　“知道啦。”何千千已经走远，大？剌剌地摆摆手。 　　“我们？回家吧。”边陆看？向翟高驰。 　　“嗯。” 　　回家的路上，翟高驰一手牵着发财的狗绳，另一只手牵着边陆的手。 　　顺着发财的喜好走走停停，发财在草丛里嗅来嗅去。 　　两个人停下来，边陆问他，“你是特意来接我回家的吧？” 　　安静了几秒，翟高驰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 　　边陆笑着甩甩两人牵着的手，“走吧。” 　　* 　　最近天气慢慢变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初夏的感觉，寄拍的衣服也逐渐从卫衣边成T恤。 　　程逸阳看？着店里又？突然多出的几个快递，“六六，你最近买这么多衣服？” 　　边陆接的大？部分寄拍都？没带回家，放在店里的空柜子里头。 　　快递拿得多了，程逸阳也觉得奇怪。 　　“六六在做寄拍赚钱啦。”何千千帮他解释。 　　程逸阳简单理解了何千千的话，“靠谱吗？别被骗了。” 　　“不会啦，靠谱。” 　　程逸阳确认边陆做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再多问。 　　虽然还是春天，但是中午过后已经热得和夏天有的一拼。 　　理发店里也多了两台风扇，呼呼地吹。 　　下午一点多，人清了些。 　　程逸阳去便利店买了三个冰激凌回来，刚分完又？接了个电话，一边接电话一边走远了。 　　只不过这个电话接的有点久，何千千和边陆吃完冰激凌，又？送走两个客人，程逸阳才皱着眉回了店里。 　　倒是没说什么，但是边陆还是莫名觉得和自己有关。 　　到了傍晚，程逸阳果然让何千千先回去，说是今天早关门。 　　何千千没想那么多，开开心心下班。 　　店里只剩下程逸阳和边陆。 　　边陆一边整理东西，一边看？了眼程逸阳。 　　“今天你妈打我电话，”话刚开头又？停下来，程逸阳大？概是在想怎么开口，“你和你那室友是什么关系？” 　　边陆整理东西的手慢慢停下来，“什么意思？” 　　程逸阳三言两语大？概讲了经过，讲的断断续续，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边陆耳朵里哄了一声，脑袋瞬间停止了思考，全？身？都？有些发木。 　　“谁说的？”纵使心里大约有了猜测，但还是下意识地发问。 　　“程泽，总之乱七八糟说了一通有的没的，”程逸阳叹口气，“我刚才打过电话了，说是因为他父母跟你父母吵架，上头了才说的……” 　　“照片其实也没拍到什么，就是村里谣言一传就是传千里，照片我让他删了，让他过来当面？和你道歉。” 　　边陆没回话，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程逸阳：“你爸那边上午我电话里沟通过了，就是……” 　　说着又？停下来，不用继续说边陆大？概也能猜到后面？的意思。 　　程逸阳没问他是真是假，只是安慰。 　　边陆想到快要出国的翟高驰，终于开口，“不用来和我道歉。” 　　顿了顿又？补充，“翟高驰马上就要出国了。” 　　程逸阳一听，心下一松，下意识地默认谣言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点点头，“知道了，那就行。” 　　边陆问：“照片，是什么？” 　　“……就是牵着手的背影而已，只是看？起？来亲密一些。”程逸阳摆摆手，让他别放在心上。 　　无论拉黑多少次，边建民？也总能找到别人的电话打过来。 　　边陆通常不接，只不过这次犹豫几秒，还是接了。 　　站在已经空了的次卧，安静的空间显得那头的谩骂显得尤其清晰。 　　丢脸和没出息之类的词从电话那头一个个砸过来。 　　“你他吗赶紧把你那理发的工作给辞了，回这边进？厂里，每个月挣那么点钱还不知道在外面？搞什么！” 　　“你不赶紧回，我过来找你！” 　　边陆握着电话想了想，应了声，“知道了，等我处理完这边的工作。” 　　挂了电话，站在房间里发愣的时候，卧室门被打开，翟高驰探头进？来，“在这房间干什么？” 　　边陆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翟高驰看？了他一会儿？，“遇到什么事了？” 　　边陆还是摇头，往卧室门口走。 　　翟高驰牵住他，“有不开心的事情和我说好吗？” 　　低头仔细看？着边陆的神色，又？接着补充，带了些哄人的语气，“当然，不想说也可以。” 　　边陆看？了他一会儿？，缓慢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不知道边建民？是不是信了他的话，安静了一阵子。 　　后面？几天边陆情绪一直不高，翟高驰变成了哄人的那个。 　　连异国恋这件伤心的事情都？抛在脑后了。 　　“离得太近，会不会很烫？”翟高驰举着吹风机，不知道怎么控制距离。 　　“我自己来吧。”边陆伸手，想要接过吹风机。 　　“我来。”翟高驰把他的手摁下去。 　　过了会儿？控制好距离，舒适的暖风吹啊吹，头发没了湿漉漉的潮湿感，变得蓬松轻飘。 　　边陆觉得自己的脸颊和耳朵一起？，随着这股热风慢慢变烫，脑袋都？开始变得晕晕乎乎。 　　头发被吹干，耳边呼啦呼啦响的吹风机也停下来。 　　边陆看？着收拾毛巾和吹风机的翟高驰。 　　翟高驰收拾好东西，又？扫完地，看？了眼一直看？着自己的边陆，以为他有事要讲，“嗯？” 　　边陆笑了一下，说话声音不大？，“你对？我太好啦。” 　　翟高驰闻言，又？弯腰把地上散落的纸巾丢进？垃圾桶，“我们？在恋爱啊。” 　　“谁谈恋爱会和对？自己不好的人在一起？吗？” 　　“我当然会对？你好，而且是无条件的。” 　　边陆稍微愣了愣，嗯了一声。 　　 第51章 　　小的时候边陆总觉得父母的爱总该是无条件的， 结果长大？了才发现，父母的爱好像也有条件。 　　世界好像一个巨大？的商店，所有的一切都明码标价。 　　边陆和田辰许久没见， 收到消息的时候， 田辰已经站在了店门口， 朝他招手？。 　　和程逸阳打了招呼， 早两个小时下班。 　　两人并排， 一起朝着校外走去。 　　宽阔的校道，还有不少学生来来往往，大？都在是吃完饭散步的路上。 　　夏天的夜晚和春天的味道不大？一样， 花香少了， 白天太阳暴晒地面的味道留到了晚上，混合着草木香。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直到周围的学生清了些。 　　田辰：“乡下就是这样的， 谣言有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根据，靠他们两三句猜测就能传得和真的一样……不用太放在心？上。” 　　“你？爸还在和程泽他爸吵呢，说程泽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 　　边陆扭头， “他怎么？知道程泽的事情？” 　　“嗯……不知道，反正乡下有什么？消息传得都很快。”田辰耸耸肩， “而且就算你？不想听也会莫名其妙地就听说了。” 　　到了校外的面馆， 两人都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夜晚的天气一点不热，开着窗偶有夜风吹进来，正是刚好的温度。 　　“点菜吧。”田辰把？菜单递给他。 　　他们不再讲这件破事儿？，聊了些别的。 　　从学业聊到生活，田辰还是老？样子，一切都有计划，大？事小事都做的井井有条。 　　一顿饭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边陆托着下巴听。 　　周围所有人的齿轮都在向前转动，好像只有自己还停滞不前了。 　　时间？也是，瞥了眼？窗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路边的樱花树早就褪去了所有花瓣，只剩下郁郁葱葱的树叶了。 　　* 　　一连好几天大？太阳的好天气，学校的大？学生活动也开始变多。 　　今天湖边的小广场摆了不少小摊子。 　　舒缓的音乐声飘荡在湖边，有卖唱的，有卖花卖美甲的，还有卖自作首饰的。 　　午休没客人的时候，何千千拉着这几天情绪不高的边陆一起逛了一圈。 　　不约而同地在卖花的摊子前停下来，一束束的鲜花在太阳下显得更加漂亮。 　　两人驻足一会儿？，各买了一束讲不上名字的花，一起带回？了理发店。 　　下午，可能是沾了学校活动的光，生意比往常稍好些。 　　“六六，你？手？机好几个电话。” 何千千把？放在前台的手？机递给他。 　　眼？下客人少了些，边陆接过手？机，看了眼？屏幕，已经有几个未接电话。 　　他走到店外，才回？拨过去。 　　没过一分钟，何千千又看他急匆匆地冲进来，拿了钥匙着急忙慌地往外走。 　　“帮我下午请个假，我有事先？走。” 　　何千千瞥到放在前台的花，刚起身喊了一声，门口就已经不见背影，只有挂着的风铃荡来荡去。 　　仓皇到了病房门口，边陆看着门口站着的中年男人，忙停下脚步。 　　中年男人收起手？机，朝他点点头，“您好，翟少爷在里面，请进。” 　　听到陌生的称呼，边陆眨眨眼？，反应过来才朝他点点头。 　　推开门进去，翟高驰大？喇喇躺在病床上，旁边坐着翟禾温。 　　看到边陆进来，翟高驰眼？睛一亮，刚想叫唤，又想起妹妹还在旁边，最后矜持地憋出两个字，“过来。” 　　翟禾温看了眼？边陆，又看了眼？翟高驰，想了想起身，“我先？去给爸妈回？个电话。” 　　翟高驰嗯了一声。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翟高驰朝边陆伸手？。 　　边陆走近了，伸手？让他牵住。 　　“怎么？会撞到的？” 　　“校门口，有几个开摩托的学生。” 　　全？是在校大？学生，买了摩托在学校附近的大？马路飙车。 　　“还好，不是很严重，就是杨叔他安排的检查多了一些。” 　　“吓到了？”翟高驰看他，头发乱飞，露出了额头，眉头蹙得还紧紧的。 　　心？里有点开心？，嘴角也忍不住翘起来。 　　边陆看着他躺在病床上还笑？，又仔细看了一圈他身上的伤。 　　“放心？，没伤到骨头。” 　　“坐吧，”翟高驰拉了拉他的手？，“累不累？” 　　从医院门口一路小跑过来，边陆缓了缓呼吸，在旁边坐下。 　　“还好，不累。” 　　翟高驰絮絮叨叨又讲了一会儿怎么？出的事故，边陆看他大？概确实没什么？大？事，心？也放下来。 　　过了会儿？翟禾温重新回？到病房，让翟高驰等？晚上给爸妈回？个电话，她先？回？去上课。 　　“知道了，让杨叔送你？，到了给我发消息。” 　　翟禾温点点头，临走前又看了眼边陆。 　　病房里正剩下他们两个。 　　翟高驰看着坐得端端正正的边陆，忍不住笑？，“放松一点，我爸妈在国外，他们不会来，我妹妹也要上课。” 　　边陆嗯了一声，稍微动了动。 　　翟高驰：“不想见我家？人吗？” 　　边陆老？老？实实地想了想，点点头。 　　没想过这个画面，也不敢想。 　　翟高驰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开口，“好吧。” 　　不过末了还是补了一句，“他们很开明，不用担心？。” 　　边陆陪他在医院里一起吃了晚饭。 　　翟高驰右手？也有些挫伤，使筷子还不是很方便。 　　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靠在床头，脸上还有些刚上完药的小伤口。 　　私立医院的饭菜很好，也很精致。 　　边陆给翟高驰喂完饭，自己才开始吃饭。 　　翟高驰靠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看他，突然？发问：“新买的衣服吗？” 　　边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嗯了一声。 　　他没在医院呆得太晚，也没让回？来的杨叔送。 　　临走前安抚了翟高驰两句，说明天还会过来。 　　不过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看到了眼？熟的两个人。 　　两人站在电梯旁边，聊得正热络。 　　“所以我们是一个学校的？这么？巧，那要叫你？学长啦。” 　　李子霆进电梯的时候正好遇见文？澈。 　　文？澈先？同他打的招呼，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认识自己，但是三两句聊下来就找到了能聊起来的事情。 　　“不用叫学长，”文？澈笑？了笑？，“走吧。” 　　李子霆手？里还拎着果篮和鲜花，闻言点点头，站久了真的有点沉。 　　“到时候有问题可以找我，我知道学校附近很多好吃的中餐馆。”文？澈也捧着一束鲜花，巨大？的鲜花遮挡了视线，一时间？没看到正巧路过的边陆。 　　李子霆先？看到他，惊喜地朝他打招呼。 　　边陆朝他点点头，“往右边走，第三间？就是了。” 　　“好嘞，谢谢嗷。”李子霆朝他点点头，然？后嘀嘀咕咕地往前走了，“驰哥也太倒霉了……” 　　文？澈脚步稍微停了停，也同他打了声招呼。 　　两人擦身而过只留下鲜花的香气，进电梯的时候，边陆才有些懊悔地想起来。 　　今天买的那一小束花，忘记拿了。 　　次日上班的时候果然？没躲过程逸阳的询问。 　　“昨天急急忙忙请假，咋了？” 　　边陆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翟高驰出了个小车祸。” 　　听到翟高驰的名字，程逸阳顿了顿，哦了一声，之后就没再问。 　　至于昨天的鲜花，已经变得有些蔫蔫的，边陆举着它们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把？它们插到矿泉水瓶子里，放到了前台。 　　照常上到下班，穿过安静的校园，急匆匆回？到单元楼下的边陆看到楼下的人影时脚步一顿，慢慢停下来。 　　“您好，我来接您。”杨叔站在单元楼一侧，朝他点点头。 　　边陆有些不自在，弯腰向他打了招呼，“那我马上下来。” 　　带上翟高驰昨天托他带的电脑和书，去医院的路上很安静，边陆坐在后座，一直往窗外看。 　　不过没有想象中的聊天，只是很安静地把？他送到了医院。 　　进病房的时候翟高驰靠在床上，歪头单手？刷着手？机。 　　病房里摆了不少果篮，全？部放在一边的沙发和茶几上。 　　看到他的时候翟高驰一边笑？一边伸懒腰，“我都要睡着了。” 　　边陆看了眼？时间？，确实已经很晚。 　　在旁边坐下，边陆多看了一眼？对面的沙发。 　　上面只有果篮，没见什么？花束。 　　“他们送你？的花呢？”边陆忍不住问。 　　“嗯？”翟高驰一愣，扭头看了一眼？，“太多了，有些花的味道太香了，我不喜欢，让杨叔都拿走了。” 　　“你？想要花？” 　　边陆摇摇头，“没。” 　　看着那一堆果篮，胡乱的想法飘了飘，又被他按下去。 　　 第52章 　　发现边陆总是时不时地？走神。 　　翟高驰讲了一会儿又停下来， “累了吗？” 　　边陆回过神，摇摇头？，“还好， 有点困。” 　　“今天在这休息吧， 我让杨叔安排。” 　　时间已经快要？接近零点。 　　边陆犹豫几秒， 还是摇摇头？， “不了。” 　　翟高驰把弯着的腿伸直， 哦了一声。 　　感受到翟高驰的情绪，边陆看着他的侧脸。 　　“明天下班再来吧，早上要？上班。” 　　翟高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照例是杨叔送他回的家。 　　一路过来打着盹儿， 到单元楼下的时候边陆的眼皮还很沉重。 　　还没走近楼道， 那头？的感应灯就先他一步亮了起来。 　　随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程逸阳从楼里走出来，先是看了眼他， 后是看了眼他身？后还未开？走的车。 　　“去哪了？刚找你呢。” 　　“呃……和？朋友一起……”边陆抿了抿唇，“哥你怎么来了？” 　　程逸阳又看了眼已经开？远的车，慢慢点了两下头？， “家里人这几天有联系你吗？” 　　后面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暗下来，只剩旁边的路灯亮着惨白？的光。 　　边陆想？了想？摇头？， “没， 他们？联系你了吗？” 　　程逸阳跺了跺脚，身？后的声控灯又亮起来，“没。” 　　“那就好。”边陆点点头？。 　　“行了，早点睡吧。”程逸阳说完又提一口气？，欲言又止地？停下来，最后慢慢地？叹口气？，“以后别这么晚回家了。” 　　原本？困倦的脑袋在回家之后清醒了些， 边陆站在玄关好一会儿，隐隐约约总能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后知后觉地？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有些泄气？地？脱了身？上消毒水味道严重的外？套，疲惫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 　　次日，边陆没来。 　　下了晚自习的翟禾温倒是来了。 　　“哥，爸妈问你什么时候搬东西？他们？说这个？礼拜会回家，最后一个？月让你回家里来住。” 　　翟禾温把手里的书包递给旁边的人，在病床旁边坐下。 　　原本？匆忙坐起身？的翟高驰看清来的人之后又靠回床头？，重新举起了游戏机，身？上的伤好了大半，这几天在病房里躺着脸色都变红润许多。 　　“不用搬，我不回去住。” 　　翟禾温看他一会儿，刚想？说妈妈会伤心。 　　“算了，我回去住。”翟高驰又忽然改变主？意。 　　“你自个？儿跟妈妈说吧。”翟禾温懒得再理他。 　　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往下划拉几下刷新，页面依旧不变，最顶上的对话框还是那句话。 　　“今天晚上有事，就不来了，你早点睡。” 　　把手机丢到一边，翟高驰测过身？子，枕着手肘看向窗外？。 　　周围的店铺大都已经关门，学校里也只剩下路灯还发着亮。 　　边陆一边练习理发，一边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程逸阳。 　　手上的剪子咔嚓咔嚓，心思？却没怎么在上头？。 　　就这么呆在店里理了两个？头？，程逸阳才点点头？。 　　关门的时候又嘱咐一句，“明天下班了继续留一会练习。” 　　“好。”边陆应了一声。 　　沉重的大锁被扣上，落下来发出闷闷的碰撞声。 　　大概很多事情其实不肖说，隐隐就已经能明白？。 　　连着过了两日，边陆都没时间再去医院。 　　翟高驰的消息也只来得及偶尔回两句。 　　聊天界面的最后一句还是他说今天也加班不能去医院的事情。 　　那头？没回复。 　　* 　　杨叔去搬东西的时候，翟禾温也凑热闹一起过去了。 　　关于她亲哥喜欢男的这件事，她哥都不给时间接受，甚至连解释都没有就已经给下派情侣任务了。 　　“他没和？你说别的？” 　　翟禾温低头？看了眼他哥发来的消息，瞥了眼安静在旁边站着的边陆。 　　低头？回复，“没有，才刚到呢，就互相打了招呼。” 　　很快那边又回：“行，记得别乱说话。” 　　边陆站着看着进进出出的搬家工人反应了一会儿，一下子有些没想？好从哪个？问题开？始问起。 　　先是算了算时间，原来已经只剩一个？月了。 　　“他伤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 　　边陆点点头？，那就不是因为身？体原因不来的。 　　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翟禾温咬着牙打开？手机。 　　扭头？看了眼沉默的边陆，在心里叹口气？，忍不住问：“你和？我哥吵架了？” 　　“啊？”边陆看向她，“没有吧。” 　　“噢……” 　　翟禾温压下向上的嘴角，第一次觉得自己哥哥好笑？，人家都不知道他在闹别扭。 　　她不说话，边陆也好像没有要开口的想？法。 　　看着房子里来来往往的搬家工人，边陆终于有了动作，“我去拿几瓶水吧。” 　　翟禾温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好像除了刚见到她的时候稍微惊讶了一会儿，其余时间都是这么一副心如？止水的神色。 　　甚至也不问他翟高驰为什么不来。 　　手机里又传来了新消息。 　　“有说什么吗？” 　　“没有。”翟禾温回复的很快。 　　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闹别扭，翟禾温站一会儿坐一会儿，因为尴尬把手里的矿泉水喝掉大半。 　　最后东西搬得差不多，翟禾温看着站在门口的边陆，想？说点什么。 　　“辛苦了。”边陆在她开？口前道谢。 　　翟禾温稍微愣了愣，摇摇头？，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边陆安静站在那，却莫名觉得四周的氛围有些沉闷。 　　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翟禾温朝他点点头？，“再见。” 　　关上门，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转头？看了一圈屋子，他本？来就没太多的东西，现在空了大半。 　　只觉得屋里好像大雨来临前一般压抑，好像整个？被蒙住了袋子，闷闷的。 　　站了一会儿慢慢吐了口气？，又觉得这样也很好。 　　暂时的分开？会更？好一些。 　　翟高驰握着手机，神色阴云一片，皱眉看着翟禾温发来的消息。 　　“啥也没多问，我也没多说，现在我和？杨叔要？回家了。” 　　心里恼火，刚想？切回和？边陆的对话框。 　　屏幕上方就跳出一条新消息。 　　“是要？回家住了吗？” 　　紧绷的嘴角松了松，翟高驰抬手把手机丢到旁边的沙发。 　　慢吞吞在房间里兜了两圈，才拿起手机回复。 　　“嗯。” 　　那头？没立即回，手机安安静静地？放在茶几上。 　　翟高驰抱着手臂看着。 　　几分钟之后，手机屏幕才亮起。 　　“好，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想？吃的都吃了。” 　　文字相比语音就是没有感情许多。 　　翟高驰看着消息，脸又黑下来。 　　另一边的边陆也没时间猜翟高驰的心情。 　　他把自己的东西规整好，坐到一边看着发了会儿呆。 　　发财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了饭，走到他旁边蹭蹭他的腿。 　　边陆回过神，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以后没人总遛你了。” 　　“汪！” 　　 第53章 　　“你？们分手了？”何千千问。 　　今天天气不好， 此时外头乌云密布，偏偏又还没落下？一滴雨。 　　边陆从发呆中回神？，“什么？” 　　何千千坐直身子， 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话音落下？的同时门外亮起闪电的光， 边陆顿了顿， “没有……” 　　过？了几秒， 姗姗来迟的雷声在此刻响起。 　　“那就是在闹分手， 你？俩冷战啊？” 　　轰隆隆的雷声停了，边陆没反驳。 　　何千千不再问了。 　　边陆撑着下？巴看着门外的表情像是一只？淋雨的小狗。 　　一起扭头看向窗外，豆大的雨滴把？路面？被淋湿的味道溅进来， 雷雨天特有的气味在四？周弥漫。 　　店外的雨幕里？， 偶有几个学生？撑着伞小心翼翼地？路过？。 　　暴雨的天，没多少人在外面？晃荡。所以逐渐由远及近的两个人影，也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原本懒散的何千千慢慢直起身， 盯着转眼间已经到了门口的两个人。 　　扭头看了眼边陆，外边已经响起打招呼的声音。 　　“六六！快过？来帮帮忙！” 　　罗汝春大包小包提着不少东西，身后还跟着边梧。 　　边陆和何千千不约而同地？直起身子， 看着俩人的眼神？从疑惑变得有些惊愕。 　　旁边的边梧显然不如罗汝春那般自在，不尴不尬地？站着， 也不出声。 　　“发什么呆！”罗汝春嘟哝着走近了， 把？最重？的包裹放在一边，单提着手里？的东西进了店里？。 　　“小五开学前这段时间在你？这边住一段时间，他想打工，那镇上没合适的，我寻思把？他送这儿来，也顺便熟悉环境。” 　　三言两语讲完来意，边陆还没消化？完这段话的意思。 　　何千千反应过？来， 笑着插话，“阿姨你？好，我叫千千。” 　　“是这样，六六是不是没和您说过？，他也是合租，有室友。” 　　“我知道，”罗汝春点点头，“不也是男生？吗？没事儿，小五和六六挤一个房间就成？，不住多久，顶多俩月！” 　　俩人身上的雨衣还未脱，身上的雨水顺着褶皱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在脚边聚成？几个小水潭。 　　伴随着屋外的雷鸣声，罗汝春后面？的絮絮叨叨被淹没一半，听？不大清。 　　边陆看向边梧，边梧却在他看向他的瞬间挪开了视线。 　　和以前的很多次一样。 　　“……”何千千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一边点头一边听？，才又打断了罗汝春的絮叨，“不是……阿姨，边陆的室友可能觉得不太方便……” 　　“这有啥不方便的呀！”罗汝春声音拉高了些，“都是男孩子，又不是女孩子，像我们年轻的时候……” 　　和罗汝春向来讲不通什么道理，她对任何事情都有自己？固执的认知。 　　就算是程逸阳也一样讲不通。 　　没能把？人劝走，程逸阳好说歹说把？两人安置进了学校对面？的宾馆里？。 　　不过？只？住了一晚上，罗汝春就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堵在单元楼下？，说着要上去睡沙发。 　　时间正好是傍晚，单元楼门口偶有几个正巧下？班的住户路过？。 　　边陆的步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罗汝春便趁着他放松的空档挤进来。 　　“边梧呢？” 　　“小五？找他朋友玩儿去了。”罗汝春拎着自己？的行李，随口回答。 　　边陆有些妥协地？跟着她，坐上电梯到了门口。 　　罗汝春一边把？行李放到地？上一边打量，“怎么这么空？” 　　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往前几步反问：“你？室友是不是搬走了？” 　　“昨天。”边陆淡淡地？回答。 　　罗汝春脸色一变，“那这房子你？以后一个人付租金？” 　　“这可不行，赶紧找一个合租的。” 　　边陆有些无言，“这不是边梧来了，正好。” 　　“那不行，小五是来借住的。” 　　言下？之意不用多说，边陆懒得和她争，只？敷衍地？点头。 　　罗汝春知道这里？没其他人，更？是自在起来，来来回回地？在房间里？边走边打量。 　　边陆站在原地？，忽然想起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罗汝春的声音逐渐被抛到后面？。 　　边陆站在原地？几分钟，想了许久，才朝翟高驰编辑信息。 　　“要不你？把？房东联系方式发我吧，后面？方便我交房租。” 　　刚发完消息，罗汝春就朝他道：“六六，反正这几天你？室友不在，妈在客厅睡俩晚上。” 　　手机的页面？还亮着，边陆垂下握着手机的手，沉口气，“你？工作呢？” 　　“这你？不用操心，妈都安排好了！”罗汝春朝他摆摆手，”车票就在后天。” 　　边陆觉得头痛，“随便你？。” 　　房子看完，罗汝春又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呐，这次我也不全是为了你弟弟来的，也为了你？！” 　　她低头不太熟练地？弄着手机，“你？这两天看哪天有空，跟我回去一趟，我托李婶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人小姑娘条件可好！” 　　“我工作挤不出时间。”边陆挪开视线，声音低低的。 　　“理发店的工作怎么会挤不出时间，你？们店里？不是还有个小姑娘吗？”罗汝春说的头头是道，“实在不行妈帮你？和你？表哥打声招呼，那肯定是人生？大事更？重？要了。” 　　“……我年纪还不能结婚。” 　　“那有什么，扯证的时候后面？年纪到了办一张就行了，乡下？都这样，隔壁家他们儿子结婚证到现在都没扯孩子都会走路了。” 　　罗汝春把？手机里？小姑娘的照片递给他看。 　　边陆往后退了退，不做声。 　　“总之你？票先买好，后天和我回去一趟。” 　　边陆不回答，罗汝春就当他默认。 　　夏天吵闹的蝉鸣声为凌晨的城市增添了几分热闹，根本没睡着的边陆走出单元楼，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蝉鸣终于将他从怪异的过？分的家里？割裂。 　　刚重？新迈出两步，平复的气息在下？一秒又提起来，猛地？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 　　原本暗下？来的感应灯应声而亮，边陆看见了好多天没见的翟高驰。 　　没有问候，还带着些怒气，边陆来不及说话，就被一把？揽住脖子，嘴也被封住。 　　细小的呜咽声被蝉鸣吞没，在单元楼下？的紧张感让边陆变的紧绷。 　　中间翟高驰停了停，好像小声说了句什么。 　　边陆推向翟高驰胸膛的手纹丝不动，直到翟高驰的手下？滑，揽住他的肩膀，想要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边陆反手拉住他的手，下？意识地？道：“不行。” 　　翟高驰停下？脚步，反问：“不行？” 　　“以后自己？付房租，门都不让我进了？” 　　“不是……”边陆嘴上说着不是，手却没松开半分。 　　他以为翟高驰会推开他直接上去。 　　但是翟高驰没有，只？不过？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行。” 　　想解释几句，边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下？来。 　　翟高驰和罗汝春没有见面？的必要。 　　 第54章 　　“理由呢？”翟高驰声音低低地问。 　　周围的蝉鸣声很吵， 吵得边陆觉得心烦，想了几秒才？干巴巴地回：“千千今天在我家借住……” 　　这？大？概是短暂的时间内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 　　翟高驰双手插着兜看着他。 　　后退了两步，又看着他好一会儿。 　　沉默的时间尤其显得蝉鸣聒噪， 边陆刚想再？次开口， 对面却仿佛深深地沉了口气。 　　“行。”语气平常， 没了刚才？的怒气， “我走了。” 　　抬头的时候翟高驰已经转身， 怔愣之间已经走开好远。 　　风陡然大？起来，地上的落叶连带着些？垃圾，一起被卷起来， 飘了一路。 　　脚边的红色垃圾袋被风吹起来滚了几圈， 贴到了边陆的鞋上。 　　像是一块鲜艳的贴纸，甩也甩不开。 　　边陆弯下腰，伸手扯掉紧贴着的垃圾袋。 　　回过神， 才？发现？忘记说再？见？。 　　没了出去走走的心情，边陆看了眼蒙蒙亮的天色，又转身上了楼。 　　回到卧室坐在桌前， 睁着眼睛看着窗外越来越亮。 　　白天在理发店上班的时候边陆有些？心不在焉，一夜没睡的后果在工作的时候昏昏沉沉。 　　“没休息好吧？”何千千小？声问。 　　“嗯。” 　　何千千扭头看了眼早上就来了店里？的罗汝春。 　　“你？妈像个监工的……” 　　确实像个监工的， 在店里？整整呆了一整天。 　　直到下了夜班才？一起回去。 　　耳边的絮叨只围绕着几个， 换个钱多的工作，赶快回去相亲，手里？还有没有多余的钱。 　　没心思听？旁的声音，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安静了一天，边陆刷新又刷新。 　　除了几条新闻，再？没什么新消息。 　　没听？到回复，罗汝春有些？生气， 声音也变得大？起来。 　　“明天的车票吗？”边陆打断她的数落，“明天我送你？。” 　　这？句话让罗汝春的语气放轻了些？，“明天记得和我一起回去一趟，票买好了吗？” 　　“……嗯。”边陆含糊的嗯了一声。 　　“人家姑娘家庭条件很好的，长得也秀气，爸妈做点小？生意，你？听？我说……” 　　不知不觉到了单元楼下，边陆看着单元楼下的空地，想起些？别的。 　　“我晚上还有个兼职。”打断了罗汝春的话，边陆停下脚步。 　　赚钱的事情罗汝春说不出二话，边陆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走到了小？吃街的路口。 　　站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两通电话都落在空处，边陆看着不远处热闹的小？吃街，慢慢放下手机。 　　“发什么呆？” 　　右肩膀被轻轻拍了两下，边陆转头，看到正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何千千。 　　“你？还不回去？”边陆看了眼时间。 　　“嗯，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嘛，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何千千看他。 　　边陆想了想，点点头。 　　两人在街边的烧烤摊子坐下，何千千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边陆。 　　“嗯？”边陆撑着下巴疑惑地没接。 　　“不想哭吗？” 　　“不想。” 　　何千千拿餐巾纸擤了一下鼻子，“你？们？这？和分手有什么区别？” 　　边陆这？次没反驳。 　　“想开点嘛，本来大？四毕业的话学生情侣就会分很多，你？们？只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何千千说了一堆，看着边陆一副完全没听？进去的样？子，“在想什么？” 　　边陆回神，摇摇头，“没想什么。” 　　何千千狐疑地看他两眼，又想起别的，“你？妈明天走？” 　　“嗯。” 　　“就是没钱，要不然你？真出国算了，跑的远远的。” 　　这？句话就像如果自己有一百万想要怎么花一样？空得很，边陆扯着嘴角笑了笑。 　　“跟你？要钱了吗？” 　　“嗯。”边陆远远看着服务员端着烧烤过来，伸手把桌上的餐巾纸和手机挪到旁边，“没给。” 　　何千千点点头，嘟哝一句那？还差不多，“今天刚发的工资。” 　　闻言，边陆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 　　看着他表情，何千千想起来，“钱攒够了？你？妈借翟高驰的钱。” 　　边陆看着银行卡刚好的余额，嗯了一声。 　　“还了吧，不还心里？难受。”何千千给他开了一罐啤酒。 　　“喝吗？你？已经是成人了。” 　　边陆接过来，抿了一口。 　　没觉得好喝，只觉得又冰又苦。 　　何千千被他皱紧的脸逗笑，拿起旁边放着的旺仔，递给他。 　　边陆看了眼瞪着一双大眼睛的旺仔牛奶，拿着啤酒的手顿了顿，摇摇头，又抿了一口啤酒。 　　何千千切了一声，觉得他在装大？人，放下了手里的旺仔。 　　红色的旺仔罐头挤在一堆酒罐头里？，突兀又显眼。 　　* 　　次日，边陆没说空话，他真的来送罗汝春回家。 　　偌大？的火车站，熙攘的人群，隔着闸机，痛快的训斥声音冲破嘈杂的嗡嗡声，利落地传到边陆的耳边。 　　罗汝春显得怒气冲冲，嘴里？不断地嘟哝着。 　　横竖不打算再？听？，边陆转身，穿过拥挤的人群，到了相对安静的车站外。 　　捂了捂跳动的眼皮，边陆闭上那？只跳动的眼睛。 　　最近的雷阵雨很频繁，刚走出车站没多久，外面又飘起乌云，明明是靠近中午的时间，天黑的却像傍晚。 　　坐上公交车的时候，天空已经响起了闷雷。 　　低头看了眼手机，又刷新了一下毫无变化的消息界面。 　　一直没有回消息，边陆摩挲着手机看向窗外的雨。 　　风大？雨也大？，下了车到家门口的距离，衣服已经被打湿一半。 　　回家的时候家里？暗暗的，边梧不在。 　　边陆环视一圈，最后回到了房间。 　　进屋刚关上门，手机便弹出一条新消息，昏暗的房间，突然亮起一道光芒。 　　边陆举起手机，看清楚消息后期待的心又落下。 　　何千千：“看我在朋友圈里？刷到啥了！” 　　“最近加的富二代发的合照，翟高驰在里？面！” 　　是一张一众朋友的合影，配文是简单的三个字，“新开始。” 　　边陆刚看清翟高驰在照片里？的位置，照片就被猛地撤回，包括刚才？的两条消息。 　　看着陡然空落落的聊天框，边陆顿在半空的手指放下。 　　时间慢慢过去，屏幕变暗，直到最后一丝亮光也消失。 　　昏暗的房间里？好像连带着空气也闷闷的，一声长长的叹息，轻轻地散在空气里？。 　　 第55章 　　大？雨之前是漫长的闷热和潮湿， 店里开了电扇通风。 　　边陆把广告板搬到店门口，又站着看了会儿不知何时就要下雨的天。 　　天空也是一片沉闷的灰，大？片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头顶。 　　发给翟高驰的信息一概没有回音， 包括之前发过去的转账。 　　时间到期， 钱款重新返回到了账户。 　　边陆趴在？前台， 看着界面发呆。 　　细密的雨丝终于伴着一声？响雷从厚厚的云层中落下， 闷热许久的空气？终于被冲散， 磅礴的大？雨里透出一股畅快。 　　“是不是快要开学了？”何千千搬了把小凳子坐在？门口，掰算着清闲的好日子还有几天。 　　“是吗？”边陆回过神，看眼日历。 　　“嗯， 没几天了吧。”何千千叹口气？。 　　又一声？雷鸣在？远处传来？， 边陆眨眨眼，看向外面。 　　陡然变大？的雨势，何千千骂骂咧咧地拖着小板凳坐进来？了些。 　　大？雨一直持续了几天。 　　罗汝春在？开学前一天来？了， 还有边建民？。 　　一大？清早，站在？门口。 　　边陆打开门，竟然没觉得特别意外。平静地侧过身，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挤进来？。 　　东西全都放在？玄关，罗汝春有些开心地打开袋子， 拿出里头千里迢迢带过来？的东西。 　　院子里的李子树上的李子、黄瓜和丰收的玉米、一箱子的鸡蛋…… 　　“你早上上班还有小五上学煮个玉米， 正好！” 　　边陆低头看着她举着玉米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边梧不在？，直到半夜也没回来？。 　　边陆沉默地坐在？沙发边上，和他们一起？等到半夜。 　　外面的雨还在？下，安静的客厅里，几乎只有外面的雨声？。 　　边建民？显然有些坐不住，脸色也变得阴沉。 　　门口响起？开锁声？音的时候，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边梧的脚步声？在？门口顿了顿，才慢步走进来？。 　　边陆看了眼他，又看向边建民？。 　　罗汝春在？这寂静之中先开口，“先睡觉吧。” 　　边建民？瞪着站在？门口的边梧，“你大？晚上干什么去了？” 　　没人回答，客厅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边陆看向边建民？，看着他额前隐隐爆起？的青筋。 　　站在？一边的罗汝春下意识地拉住他。 　　“算了，今天先睡吧。” 　　边陆不知道边建民？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脾气？，没有原本以为会有的争吵，竟然真的没再多？说边梧什么。 　　大？概是边梧上大？学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意义太重要，开学这天的事情？也进行的尤其的顺利。 　　事情？一直到把边梧送进学生公寓结束。 　　把理发店的收尾工作做完，边陆望向门外又突然下起？的雨。 　　刚停了小半天的雨，在？深夜又下起？来？。 　　放在？门口半干的伞，也又要重新淋上雨。 　　边陆停下手里的活，拖了一把板凳，坐到门口。 　　不知道在？做什么思想工作，一个人在？门口坐了很？久。 　　旁边准备下班的水果店老板路过，朝他招呼一声？，“还不下班？” 　　边陆回过神，下意识地朝他点点头，“快了。” 　　老板朝他回了个微笑，朝他摆摆手，“明天见。” 　　“明天见。” 　　打开家？门的时候边陆轻手轻脚，只不过里头灯光大？亮，两人都还没休息。 　　边陆抿着嘴角，推开门进屋。 　　边建民？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几瓶酒和小菜，电视的声？音嘈嘈杂杂。 　　听？见关门声？，边建民？朝他看了一眼。 　　“后天和我？们一起？回去。” 　　边陆低头换了鞋，没回答。 　　“听？不见？”边建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屋子里酒味很？浓，边陆皱着眉，眨了眨跳动的眼睛。 　　酒瓶砸过来？的时候边陆刚抬起？头，不过酒瓶砸在？脚边，溅了一地的玻璃渣。 　　喝酒后的边建民？向来？比平时情？绪更激动。 　　罗汝春听？到声？音从房间里出来？，“又怎么了？” 　　“这完蛋东西，老子的话都不听？！” 　　边陆看着沙发上的边建民？，迈着慢吞吞的脚步走过去。 　　他拿起？旁边酒瓶子的时候两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然后砸下去的瞬间，伴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罗汝春的尖叫。 　　在？边建民？反应过来？之前，边陆一脚踹翻茶几，打碎了剩下几个酒瓶子。 　　对面的拳头挥过来？的时候，从下到大？养成的恐惧感让他下意识地躲闪。 　　拳头砸到脸上，疼痛又让他变得清醒。 　　刚开始还打得不相上下，越到后面边建民的体力越是不够。 　　直到把他踹在？沙发上为止，边陆咬着牙站起？身，擦了擦快要流进眼睛里的血。 　　罗汝春尖叫着拦下他，又颤抖着手拍了他几掌，嘴里头不知道数落着什么。 　　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沾的血，罗汝春哭着又停下来？，赶忙蹲下照看边建民？。 　　边陆站在？旁边看着，松了力的双手垂在腿边，微微颤抖。 　　回了房间拿了重要的东西，边陆离开了这间血腥味与酒味交杂的房子。 　　走到玄关的时候踢到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玉米，骨碌碌滚到门边。 　　边陆扫了一眼，跨步走出了门外。 　　去了最近的医院，做了最简单的止血和包扎。 　　全身淤青和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但都没那么严重。 　　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就近找了一家？宾馆。 　　明明身上疼的厉害，精神却无比的放松，边陆睡之前给程逸阳发了明天不来？上班的消息，如释重负般地闭上眼睛。 　　一觉睡的一点不踏实，早上还是因为翻身疼醒。 　　手机没开机，安静的放在？一边。 　　楼下的车流声？隔着一扇窗户小声？地传到耳边。 　　一个人大？概呆了几天，边陆有些记不清。 　　重新回到屋子的时候没人。 　　边陆站在？门口，原本握成拳头的手慢慢松开。 　　看着干净的客厅，疑惑间一时没迈开脚步。 　　翟高驰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瘦削又苍白的脸带上贴着新的白色纱布，头发有些乱，衣服也是，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客厅，好像正在？发呆。 　　“你去哪了？” 　　边陆被他的声？音吓一跳，圆圆的眼睛终于看向他，惊讶地问？他，“你怎么在？这？” 　　翟高驰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其实也没有多？久没见，但是冷战之后再次见面的感觉却又很？陌生。 　　有些开心又有些担心。 　　边陆看着他发呆，回神的时候翟高驰已经走到了跟前。 　　低头看了看他的脸，又伸手要撩开他的衣服。 　　“身上没伤……”边陆按住他的手。 　　“你当我？信？” 　　外面还在？下雨，客厅里没开灯，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身上的青青紫紫颜色更深。 　　淤青就是这样，越是过了几天颜色越是深。 　　边陆往下扯了扯衣服。 　　翟高驰没松手。 　　“肚子有点凉……”边陆继续往下扯。 　　对面终于松开了力气？。 　　“所？以你回来？干什么？”边陆问？他。 　　翟高驰脸色阴阴的，“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56章 　　翟高驰侧着脸皱着眉， 还在打量他的脸，“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边陆抿了抿唇， 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就……和我爸打了一架。”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边陆垂着的手被拽住， 几乎是被半拖着走了。 　　车里还是熟悉的味道？， 这熟悉的感觉让边陆放松了些。 　　故作轻松地伸了伸腿， 又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就像以前那样。 　　翟高驰扭头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看向前面。 　　车速很快， 沉默的时间逐渐拉长， 边陆也逐渐变得不安。 　　开了一路的车，终于在陌生的地下停车场停下，好像怕他突然跑走一样， 下了车的翟高驰继续握着他的手腕，半拉着往前走。 　　应该是不常住的地方，屋子里陈设干净整洁的像是样板房。 　　与车里熟悉的味道？不同， 这里的香薰只让人觉得陌生。 　　边陆没有太多？打量的时间，就被一把拉着进了浴室。 　　浴室里先是淅沥沥的水声， 然后才是小声的反抗。 　　“不是， 我不需要你帮我洗……” 　　“我手脚又没骨折……真的不用？……” 　　“不用？……” 　　“哪里不用？！” 　　“不是……真的不用？……” 　　翟高驰是真的很固执，边陆再一次感受到了。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体？没有哪一处不热。 　　接触到凉爽空气的瞬间，边陆暗自松了口？气。 　　感觉眉毛上的水珠快要掉进眼睛里，边陆甩甩被翟高驰紧攥着的两？只手，“松松。” 　　翟高驰没搭理，径直拉着他进了卧室。 　　然后说了当天的最后一句话， “睡觉。” 　　水珠顺着眉毛流进眼睛，边陆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卧室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他大概还在气头上，边陆压下心里的疑问，说了声知？道？了。 　　身边的味道？很安心，边陆眨眨眼，很快就变得昏昏欲睡。 　　次日醒来的时候翟高驰已经不在床边。 　　偌大的客厅里没人，边陆转了两？圈，看了看这套没见过的房子。 　　走到落地窗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在市中心的大平层。 　　手机重？新开机后收到了很多？消息，边陆一一回复完。 　　握着手机想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先回学校一趟。 　　等整理完思绪走到玄关准备出发，站在门口？努力了五分钟，边陆终于意识到到自己好像被反锁了。 　　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很无聊，里面的装修像极了样板房，除了生活必需品看起来没什么私人的物品。 　　翟高驰回来的时候边陆正站在窗边。 　　靠近午饭的时间，他手里还提着打包好的午餐。 　　“过来吃饭。” 　　边陆抿了抿唇，走近了，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食物。 　　“你把门反锁了？” 　　翟高驰低头把餐盒一个个摆到桌上，嗯了一声。 　　“为什么？” 　　翟高驰耐心地把手上的东西整理完，才抬起头看他，“怕你跑了。” 　　“你白天想出去？想去哪里？” 　　边陆下意识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想回趟学校。” 　　“我替你回过了。” 　　“……”边陆想了想，又想起来昨天那个还没有被回答的问题，“你怎么会回来？” 　　好像一问这个问题翟高驰的心情就会变得不太好，这次也是，翟高驰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开始吃饭。 　　边陆不知？道？翟高驰的心情什么时候能变的好一些。 　　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关”多？久，不过他没有再提要出去的事？情。 　　过了几天，他身上的外伤好了很多？，翟高驰的心情好像也终于缓和了些。 　　一大清早，边陆看着翟高驰背着个单肩包，打开大门，朝他歪歪头，“走吧。” 　　翟高驰的脾气还是得顺毛捋，边陆没多？问，只点头跟着。 　　他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好像尤其的不错。 　　边陆看着车窗外，有些好奇到底是要去哪里。 　　车子行驶了许久，下车后边陆边走边打量，终于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你说去哪里？”边陆站在原地，有些愣愣地问。 　　翟高驰笑眯眯地站在一架飞机前，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 　　边陆还没听清，就被他一把抱起来，几乎是抗上了飞机。 　　被一把放在座位上，边陆瞪着眼看向翟高驰。 　　亮晶晶的眼睛里有些兴奋，还有些幸灾乐祸。 　　慌乱的第一反应是想要下飞机。 　　边陆刚直起身就被翟高驰扣着肩膀摁下。 　　“……我没有护照和签证！” 　　“你觉得我会没有给？你办吗？”翟高驰语气沉沉的，嘴角也撇下来。 　　护照拉着边陆说是拍证件照，前后十分钟就全部弄完，后面等着护照的快递过来，他又加急递交了签证的资料。 　　“……”边陆终于回想起来那天拍的照片原来不是什么证件照。 　　翟高驰扣着他肩膀一动？不动？，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好奇我怎么会回来？” 　　边陆闻言，抬头看向他。 　　“我离开后你从来没去我房间好好看过吧。” 　　“床头柜里的卡，密码是你的生日，我能收到的消费的短信。” 　　“半月前开始有的消费短信，从小区周围，再到你的家乡，最后是医院的消费。” 　　一直以来话都很少的翟高驰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边陆彻底愣住，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用？……” 　　翟高驰看着他的表情，“我知？道？你没有，你应该能猜到是谁。” 　　边陆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翟高驰伸出食指，贴了贴他的脸颊，“其实我更希望那些钱是你用？的，除了最后一笔，知？道？吗？” 　　飞机正在上升，边陆皱着眉，觉得脑袋也变得晕晕乎乎的。 　　所有的事？情都很突然，边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 　　翟高驰也跟着沉默下来。 　　长时间的飞行让边陆冷静了一些，想着落地后得先和表哥和何千千报备。 　　另外…… 　　另外的他也不知？道？了。 　　几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异国，走下飞机的时候边陆还有些恍惚。 　　不知？道？事？情怎么忽然变成了这样。 　　回到翟高驰在这里的新住处，现？代的室内设计和国内并？没有太大差别？。 　　边陆坐到沙发上，看着翟高驰整理从国内带过来的东西。 　　他的心情不像自己，看起来倒是不错。 　　脑海里翟高驰的那段话还在打转。 　　过了会儿翟高驰那边安静下来，边陆回过神问，“行李整理完了？” 　　“没。”翟高驰一边摇头一边站起来。 　　看着他站到自己身边，边陆仰头看他。 　　边陆心情不好，全写在脸上。 　　翟高驰伸手扯了扯他的脸颊，“还有你这件行李没整理好。” 　　“六六，继续读书吧。” 　　 第57章 　　这句话的分量多重， 边陆一时间反问，“什么？” 　　翟高驰重新站直，双手插进兜里， 有些？耍帅， “字面意思？。” 　　总是四两拨千斤的语气， 却又比谁都更值得？信任。 　　刚落地的几？天， 边陆一边调整时差， 一边适应自己已经在国外的事实。 　　季节跟着一架飞机从夏季飞到冬季，乱糟糟地过了？一个月后他顺利入读了？一所本地的私立高中？。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在国外也能？行得？通。 　　边陆的英语一般， 白天的学习不？知？所云， 只有放学之后的英语补习课才能？让他有些？进度。 　　期间他尝试过联系何千千，不？过翟高驰好像很反感他联系国内的任何人。 　　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听？不？懂学不？会搞得？情绪不？好，再加上吃不？好睡不？好， 边陆瘦了？不？少。 　　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边陆没有对着镜子经常打？量自己的习惯。 　　翟高驰照旧体贴，就是和刚开？始来时候不？一样， 重新变得？有些？沉默。 　　两人的相处方？式看起来和以？前差不？多，但又分明有哪里不？一样。 　　是周日， 翟高驰一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边陆站在窗前喝完一杯温水， 终于打？算自己出门。 　　平时上下学都是司机，算起来这是第一次自己主动外出。 　　没有特别要做的事情，在周围逛了？一圈之后，边陆进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咖啡店。 　　慢吞吞地过了？一下午，相当？于在咖啡厅做了？一下午的听？力。 　　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太阳已经慢慢倾斜下来，边陆按照回去的路线慢慢往回走。 　　打？开？家门的时候，翟高驰正好站在玄关？。 　　手里的袋子还没提起来， 边陆就听？见他皱着眉问，“去哪了？？” 　　“……咖啡馆。”边陆轻声回答，脱了？鞋把？门轻轻合上。 　　翟高驰看着他朝自己递过来的纸袋，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 　　边陆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越过他走到客厅，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觉得？我会逃走吗？” 　　“你会吗？” 　　边陆抬起头？看他，拎着袋子的手垂在一边，依旧站在玄关？那边，嘴角撇的像一个括号。 　　“现在不？会。”边陆回答。 　　翟高驰闻言，拎着袋子朝他走过来。 　　有些？赌气地非挤着靠在他旁边坐下，边陆的肩膀被他撞的往旁边靠了？靠。 　　特别近的距离，翟高驰盯着他，“以？后呢？” 　　“多远的以？后？”边陆指指他手里的袋子，“给你带的面包，尝尝看？” 　　纸袋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被放大，边陆抱着膝盖看着他大口吃面包，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嚼着一边看着他。 　　边陆伸手把？他的脸摁开？，“别看着我了？，吃吧。” 　　“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话？”翟高驰含糊不？清地问，“比如说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之类的……” 　　就像这样的甜言蜜语，哪怕只是哄人的话。 　　边陆想了？想，伸手拿起一边的遥控器，“我不？会说这些？……” 　　翟高驰安静下来，边陆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电视，又悄悄扭头？看他。 　　愣神一会儿，边陆重新将视线投向电视机。 　　明明谁先离开？谁才是说不？准的事。 　　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电视剧的人声，边陆问他，“面包好吃吗？” 　　最后一口塞进嘴里，翟高驰鼓着嘴点点头？。 　　“谢谢。”边陆小声说。 　　“谢什么？”翟高驰有些？莫名其妙。 　　“谢谢你现在在我身边。” 　　翟高驰把？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去，压了？压嘴角，最后还是没压下去，用餐巾纸擦了？擦手。 　　凑近了？亲口边陆的脸颊，“我也是。” 　　边陆擅长不？把？那么多的事情放在心上，适应性也强。 　　这里的冬天很冷，他踩着嘎吱嘎吱的厚雪上下课，偶尔也观察一会儿自己呼出的白色气体。 　　边陆对这里熟悉了？些？，从每天上下学的路上延伸，知？道了？街角的咖啡馆、对面的面包店，还有隔着两条街的中？国超市。 　　“什么时候的机票？” 　　手机那头？何千千的声音依旧很有活力。 　　边陆边听？边点头？，脸上渐渐有了？些？笑意。 　　他来到这里后换了？手机号，重新联系起来还花了？些？时间。 　　挂了？语音通话，边陆停下脚步，看了？一圈周遭。 　　原地站了？会儿才迈开？脚步，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那家中？超门口。 　　这家中？国超市不？大，但是商品放的满满当？当？，明明也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但还是逛了？两圈。 　　最后随便拿了两包泡面，又拿了？些？零食。 　　今天看店的不是那个大叔，是个年轻男生，大概是老板的儿子，他一边伸手接过泡面，一边问：“你住在这附近？” 　　边陆闻言点点头，“嗯。” 　　结完账，边陆朝他点点头？，推门出了？超市。 　　回家的时候翟高驰还没回，家里很安静。 　　翟高驰的课比他想象的紧许多，很多时候的课外时间，几？乎都在图书馆里。 　　他原本以？为留学都应该很轻松。 　　煮泡面很快，边陆把？热气腾腾的泡面端出厨房，到茶几？前坐下。 　　窗外是飘着的大雪，鼻尖萦绕的泡面气息又仿佛把？他带到另一段时空。 　　某段时间的记忆竟然也会顺着那个时刻的特殊味道重新浮现。 　　泡面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吃完把？泡面桶丢进垃圾桶，不？太美好的回忆也连带着一起。 　　翟高驰回来的时候边陆正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昏昏欲睡。 　　听？到动静，边陆偏了？偏脑袋，然后又重新调整好姿势，闭上眼睛，懒得？打？招呼。 　　“给你带了？面包。” 　　一个带着温度的纸袋子贴到脸颊，面包的香气已经透过纸袋。 　　翟高驰先去洗漱，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边陆还在啃着面包发呆。 　　“会无聊吗？” 　　边陆眼睛盯着电视，摇摇头？。 　　翟高驰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子，忍不？住凑过去。 　　不？过边陆的手显然比他更快些？，抵住他的下巴推开？，“吃东西。” 　　翟高驰作罢，只凑近看他。 　　即便边陆说了？很多次他不？无聊，翟高驰好像偏偏觉得？他总一个人，需要交些？朋友。 　　结果带着边陆去了？好几？次朋友办的各种聚会，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说了？最多话的人，甚至还是徐哲宸。 　　“你怎么也在？” 　　开？头？一句就是听？起来不？那么友善的招呼，平淡的语气里带着些？惊讶。 　　边陆看他一眼，也有些？惊讶，朝他点点头？。 　　说完徐哲宸习惯性端起一杯酒，想和边陆碰个杯。 　　边陆顿了？顿，伸手把？放在一边的杯子端起来。 　　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徐哲宸又随口问了？几？个问题。 　　什么时候来的，现在住在哪，在干什么。 　　边陆一一回答完，徐哲宸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回看了？眼不？远处烤肉的翟高驰，看起来有些？无奈，“他真的认真的啊。” 　　正好烤完肉的翟高驰端着盘子走过来，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徐哲宸。 　　徐哲宸晃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最后放了？下来。 　　“这个牛肉好吃。”翟高驰把？盘子往边陆的方？向递。 　　边陆小声说了？句什么，徐哲宸没听？清，只看到翟高驰笑起来，又小声回了？句，“知？道了？。” 　　徐哲宸咂摸了？一下嘴里的酒味，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味。 　　和以？前一样，坐在两人对面，仿佛有什么结界。 　　忽然想起以？前问过好几？次的问题。 　　翟高驰的回答还是记忆犹新。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看不？到他会想，他不？开？心会跟着难过，就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让他开？心。” 　　这还是一向寡言的翟高驰第一次一口气跟他说这么多话。 　　还是因为边陆。 　　 第58章 　　徐哲宸挠了挠下？巴， 不想说话了。 　　就这么安静地坐在两个人对面。 　　两个人的聊天？，十句话里九句是？翟高驰在啰嗦。 　　周围的音乐轻松欢快，暖色的灯串在两人的背后一闪一闪， 被虚化成一点一点的光圈。 　　四周的人声是？更生动的背景音， 连画面都变得鲜活。 　　记得翟高驰小时候因为？口吃说不顺溜话。 　　从小到大都非常不喜欢说话。 　　可惜偏偏小朋友最肆无忌惮， 小时候没少被欺负。 　　就这样翟高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沉默， 每次的回答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回。 　　就这样安静地度过童年、少年和躁动的青春期。 　　正回忆的时候忽然抬眼与？对面的边陆对上视线。 　　徐哲宸稍微一愣， 朝他？点点头。 　　翟高驰一般不太做“特别的”的事情。 　　除了性取向？这回事。 　　边陆看着他？看自己的眼神，不明所？以地朝他？点点头。 　　不过虽然这次聚会他？依旧没交到什么新朋友，和徐哲宸的关系倒是？缓和许多。 　　* 　　“你们已？经到了？” 　　“嗯， 靠窗的位置， 一下？就能看到。” 　　何？千千来的时候正好是？边陆放假的时候。 　　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闵弘宣。 　　边陆握着手机快步走近咖啡店，远远地就看到他？们坐在靠窗边的位置。 　　“过的好吗？！” 　　这是？何？千千亮着眼睛问他？的第？一句话。 　　边陆一边点头一边落座，“好啊。” 　　“那？就好……”何？千千的神色松下？来， 仔细看着他？的神态，嘴角也开始带着点笑意，“你还真是？无论在什么环境里都一样， 总觉得在哪都没什么变化。” 　　闵弘宣在旁边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她总以为？你是？被拐走的。” 　　是？也不是？， 边陆沉默三秒， “也不是？……” 　　“但你看起来瘦很多诶。”何？千千凑近看他？。 　　“有吗？”边陆摸摸自己的侧脸。 　　“吃不习惯吧。”闵弘宣耸耸肩。 　　边陆含糊地点点头。 　　“表哥咋样？”边陆问。 　　隔着网络交流，他？问的每个问题表哥的回复都是？没两句话，总之不让他？挂心。 　　“现在挺好的，”何？千千撇撇嘴，“你刚走的时候，你爸来找过，不过也解决了。” 　　“后面……因为？你爸欠钱的事情， 大概要进去，这些之前也都和你说了……” 　　边陆点点头，嗯了一声。 　　“挺好的。” 　　他？语气平静，盯着桌面，再次重复了一遍，“真的挺好的。” 　　“好歹我那？几？位姐姐不用再烦了。” 　　“嗯，还有……”何？千千停顿了一下？，又皱着眉犹豫几？秒，还是？把一直放在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这个。” 　　艳红的布裹着什么东西，放在深咖色的桌面上。 　　颜色突兀地一下？就把他？拉回了记忆里的那？个小县城。 　　“你妈让我给你的。” 　　“另外还说……对不起你。” 　　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下？子冲上来。 　　边陆皱起眉，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桌上的红布。 　　周遭的所？有声音突然变得清晰，餐具碰撞的声音、聊天？的声音，还有乱乱的脚步声。 　　所？有的声音聚集到一起，让耳朵变得嗡嗡的。 　　打了那？么多巴掌，再轻飘飘地给块糖，才是？最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 　　母爱是？那？么复杂的事情。 　　她不是？不爱你，只是？不总是？爱你、最爱的也不是？你。 　　母爱对于边陆来说像是？偶尔的彩虹，每次都是？阵雨之后才有。 　　边陆没打开，过了好久才摇摇头，“你带回去吧，我不收。” 　　三个人沉默下？来，红布包就这么放在桌上，突兀极了。 　　“这次来玩几？天？？”边陆语气淡淡地岔开话题。 　　“一周吧……”何？千千看了眼桌上的红布包，犹豫许久还是？伸手拿了回来。 　　后面没再把话题绕回心烦的事，边陆和何？千千聊到杯子里的咖啡见底，最后才在咖啡馆门口分开。 　　边陆看着他？俩上了出租车，直到看不见车影，站在原地吹了会儿冷风，才转身往回去的方向？走。 　　还没走多远，不远处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一抬头，边陆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翟高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陆走近了，好奇地问。 　　“你去的地方，统共就那？几？个。”翟高驰从兜里掏出两个暖宝宝给他？。 　　边陆闻言，一时也没法反驳。 　　两人沉默着并排走了一段路，翟高驰也没问他？去咖啡店干嘛。 　　边陆扭头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的？” 　　“就刚刚。”翟高驰从兜里掏出两个暖宝宝给他？。 　　边陆捏着已？经半温的暖宝宝，一边歪着脑袋看他？，一边点点头。 　　雪还在下？，世界白茫茫的一片。 　　周围安静地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边陆伸出手，牵住翟高驰插在口袋里的另外一只手。 　　手被回握，握得更紧了些。 　　* 　　何？千千离开那天边陆去机场送她。 　　疯玩了几？天？，何？千千素面朝天？地打着哈欠，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国？了。 　　“我实在是？太想吃麻辣烫、火锅、烧烤炸串了！！” 　　何？千千停顿两秒，伸手拍拍边陆的肩膀，“等你回国？我请你大餐！” 　　边陆点点头，“好。” 　　虽然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然后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再开口的时候何？千千语气变得沉闷，“还会回来吗？” 　　边陆点点头，“当？然。” 　　“帮我好好照顾发财。” 　　“放心啦。” 　　“还有表哥。” 　　“他？不用我照顾啦。” 　　“嗯。” 　　“还有照顾好你自己。” 　　“肯定啦。” 　　闵弘宣看着时机，最后插了一句，“有问题记得联系我们。” 　　没别的话再要说，这次是？正式的道别。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边陆站在原地，一直等到看不见。 　　回到停车场，翟高驰就站在车边。 　　开回家的路上，也许是？感受到了边陆低落的情绪。 　　翟高驰扭头看了眼他？，“想回国？吗？” 　　沉默几？秒，边陆摇摇头。 　　转向？灯的声音哒哒哒地响，翟高驰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大约又过了大半个月，翟高驰这天？神神秘秘地抱着个纸箱子进来。 　　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结果还没出声，箱子里的小东西就已？经叫唤起来。 　　边陆闻声眼睛一亮，犹豫几？秒还是？不确定地问：“发财？” 　　“嗯。”翟高驰点点头，把纸箱子放到地上。 　　一着地，小狗就迫不及待地探出了脑袋。 　　“发财，发财，发财……”边陆一边叫着发财的名字，一边摸着它，“怎么把他？带来的？！” 　　小狗哼哼唧唧地围着他？打转。 　　“花了些功夫。”翟高驰看着他？，笑眯眯地回，语气里还带着点骄傲，“早就打算带过来，但是？狗狗带过来手续复杂一些。” 　　边陆兴奋地抱住发财，“千千知道？” 　　“嗯，两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她帮的忙，也说想让发财来陪你。” 　　翟高驰看着笑的开心的边陆，“她很了解你。” 　　边陆摸着发财，“……你也是？。” 　　发财来了之后，边陆的日常生活里又多了照顾小狗的事。 　　发财很粘他？，比以前更严重。 　　大概是？因为？周围环境实在是？太不熟悉。 　　为？了让发财更熟悉些，边陆经常遛狗，连带着去中国？超市的次数都多了起来。 　　每次路过，边陆都习惯了进去买瓶水，或者？是？给发财买根火腿肠。 　　中国？超市也有只小黄狗，光是？看着就眼熟，总是？乖乖地趴在门口，是？只合格的看门小狗。 　　去的次数多了，两只小狗先成了好朋友。 　　“早上好。” 　　今天？刚进超市，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招呼。 　　边陆抬起头，看到了许久没见的男生。 　　“早上好。”边陆朝他？点点头。 　　“你养狗了？” 　　边陆点点头，“之前在国？内就养的狗，带过来了。” 　　男生点点头，夸了一句，“很可爱。” 　　边陆笑着点点头，把购物篮放到收银台。 　　他？今天？买了些火锅的食材。 　　结完账，提着一袋子东西，转身看了眼和小黄狗玩得开心的发财。 　　于是？把手里提着的购物袋放到一边，打算等会儿发财。 　　正想习惯性地坐下？的时候，边陆突然想起来今天？看店的不是？老板。 　　他？扭过头，问了句，“我可以坐一下？吗？” 　　男生朝他？点点头，“当？然。” 　　边陆说了声谢谢在矮凳上坐下？，看着兴奋的发财。 　　两只小狗在门口打滚玩耍，偶尔路过的行？人也会被他？们吸引。 　　边陆托着腮，往刚才买的零食袋子里掏出一袋薯片。 　　在门口看着行？人车辆来来往往的样子有点让他？回想到在理发店上班的时候。 　　就这么坐在门口回忆了一会儿过去。 　　回过神边陆才发现发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着小黄狗跑远了。 　　“福福！”背后传来一声呼唤。 　　很快，一只黄色的小狗便一颠一颠地从不远处的草丛里钻出来，身后还跟着发财，也摇头晃脑地回来了。 　　小黄狗摇着尾巴回到男生旁边，亲昵地打着转。 　　发财没出息地跟着小黄狗，也跟着往男生腿上扑。 　　边陆看着发财。 　　小狗果然是？小狗，熟了就开始撒野了。 　　“发财！”边陆叫他？一声，招手让它过来。 　　发财毫不犹豫地摇着尾巴，朝他？奔过来。 　　“六六！”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边陆扭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翟高驰。 　　翟高驰朝他？招手，“回家了。” 　　 第59章 　　翟高驰觉得边陆和小狗一样。 　　刚来的时候小心翼翼， 时间久了开始扩大自？己的安全区。 　　然后用不？了多久就能四处溜达，彻底变成他？的地盘。 　　发财正绕着他？的腿哼哼唧唧。 　　翟高驰嘀咕一句，“还记得我啊？” 　　发财当？然听不？懂主人的阴阳怪气， 只？是尾巴甩得更欢快了。 　　边陆看？他？一眼？， 又看？看？发财。 　　“我买了火锅的食材。”他？举举手里的购物袋， 打断这个奇奇怪怪的氛围。 　　翟高驰伸手接过来， 嗯了一声。 　　俨然一副高冷的样子。 　　寒冷的冬日， 一锅热腾腾的火锅再适合不？过。 　　边陆曲着腿坐在桌前，手里握着筷子，眼？睛却看？着屏幕。 　　电视机里叽叽喳喳地放着最新的综艺。 　　再次低头的时候， 小碗里已经堆了一座小山。 　　翟高驰坐在对面， 低着头给？快要馋死的发财喂点小零食。 　　明明回来路上还对发财不？耐烦，现在嘴角又挂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微笑。 　　边陆看？了一会儿他？和发财，低头把碗里的小山给？解决了。 　　这种平和感？一直维持到深夜， 睡得正沉的边陆突然被脖颈间湿漉漉的触感？闹醒。 　　迷迷糊糊地拨开，不？消一会儿又重新黏上来。 　　最后被闹醒的时候，边陆还以？为自？己在一艘船上。 　　摇摇晃晃了大半夜， 终于被晃醒了。 　　眯着眼？睛半睁开眼？，感？官终于慢慢清晰。 　　“慢点……” 　　边陆伸手推了推， 可惜翟高驰纹丝不？动， 自？顾自？地继续动作？。 　　又嘟嘟囔囔几句，边陆彻底清醒了。 　　这时翟高驰又俯下身来，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边陆看？着这摇摇晃晃的天花板，算是明白了。 　　这是报复。 　　原本以？为第二天翟高驰会在这件事上多问两句。 　　但是没有，这次翟高驰好像很快把这事儿忘了。 　　过了两日气温好像又下降许多，边陆担心发财冷，还给？买了几件小衣服。 　　发财趴在旁边， 玩着萝卜玩具。 　　给？发财拍了几张买家？秀，边陆又顺手传到了网上。 　　千千之前在国内帮他？弄的账号，他？还没忘更新。 　　粉丝数量也很稳定，有的时候也会接到几个小广告。 　　只？不？过账号逐渐向宠物博主进发就是了。 　　日子原本应该就这样毫无？波澜地日复一日。 　　如果没有国内来的那通电话。 　　接到程逸阳电话的时候边陆正在遛狗。 　　刚听见熟悉的声音便不？自？觉地停了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听那头说完。 　　“人怎么样？” 　　“还在急救，”表哥有些疲倦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为什么自？杀？”边陆连牵着狗绳的手都慢慢落下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和婆家？吵架，大姐夫也是，出轨赌博，把小孩学费全部造完……” 　　边陆静静地听着，心口想被一块石头堵着，闷得疼。 　　表哥停顿许久，最后也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辛苦你了，哥。” 　　“这几天先拜托你，我会尽快回来一趟。” 　　挂了电话之后边陆坐在床边很久，脑袋被这个消息吓地有些发懵。 　　即便要回国的的事情很难说出口，但还是因为太？迫切，边陆没有考虑太？多地就向翟高驰开了口。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翟高驰抱着他？。 　　“不？用，我自？己回去。”边陆已经不？想让他？在自？己的家？事上麻烦太？多。 　　“为什么？”翟高驰支起身子。 　　“就是不？用。”边陆摇摇头，末了又补充，“我会回来的。” 　　“你和发财还在这里呢，放心。” 　　翟高驰没什么力气地重新倒下，“那是因为发财还是因为我啊？” 　　边陆扭头看？他？，难得哄他？一句，“因为你。” 　　边陆定了最早能回去的机票，两个人连温存的时间都没有，就只？剩下匆匆地告别？。 　　回国那天是翟高驰送的他？。 　　临别？的时候不？忘嘱咐，“卡里的钱很多，足够你用，别？不？用。” 　　“到了记得发我消息。” 　　“早点回来。” 　　边陆在回程路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一路风尘仆仆地回去。 　　推开病房的边陆爱看？到病床上的大姐，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 　　大姐此刻清醒着，但没什么力气说话。 　　边陆坐在病床边，一时间那些所有想要质问的话，已经不？打算再说出口。 　　沉默了半天，边陆还是说了最想说的话，“姐，还好吗？” 　　大姐躺在床上摇摇头，又点点头。 　　照看了一会儿大姐，直到二姐赶过来。 　　边陆去接侄女们放学。 　　俩小孩大概也知道妈妈住院，没有往日的活泼，都乖乖地不？说话。 　　这几天大概没人好好照顾他？们，头发也是乱乱的。 　　边陆摸摸她们的脑袋，手法生疏地帮她们重新理？了辫子。 　　“舅舅，妈妈多久才会好？” 　　边陆牵着她们，思考了一会儿，“很快。” 　　带她俩解决完晚饭，边陆又带他？们一起去了医院。 　　俩小女孩一进病房就小跑进去，趴到病床床尾，依恋地叫着妈妈。 　　大姐只？是动了动手指，却还是没有力气把手举起来。 　　一直在病房待到很晚，边陆才让二姐先带着小侄女回酒店休息。 　　深夜的病房既安静也不？安静，边陆躺在陪护床上，看？着外？面变幻的彩灯发呆。 　　每次看？这流光溢彩的灯光，既好奇又讨厌。 　　好奇它到底能变换几种颜色，好奇这么高的楼里面的人在干什么，好奇住在高楼里的人是不？是不？用为钱发愁。 　　每次看？得累了，头一转，就能看？到病房里面病恹恹的病人，急匆匆地路过走廊的家？人。 　　仿佛世界的反差，只？在两面。 　　边陆看？完了所有变换的灯光颜色，才低头打开手机。 　　翟高驰几个小时间发给？自？己的消息现在还没回。 　　因为时差，发过去的消息那头也没立刻回复，隔天，边陆才收到凌晨发来的几张照片。 　　发财趴在他？的拖鞋上，好像在打盹儿。 　　在医院里睡不？太？好，心里惦记着事情，思绪连带着身体，都放不？下来。 　　他？在医院里照顾了几天，还没见过那个输光了钱的姐夫和重男轻女的婆婆。 　　罗汝春只？通了电话，几句关心之后就又是劝和，大姐没心思听，直接挂了电话。 　　索性？大姐的情况好了很多，边陆心底的沉闷就散了些。 　　隔壁床来看？望的有一对姐弟，边陆靠墙坐着看？着他？们。 　　脑海里也忍不？住想起许多小时候的事情。 　　看？着看？着又小声叹了口气，边陆扭头看？了眼？床上的大姐。 　　就这样熬着日子在医院里照顾了一周多，终于可以？办理？出院。 　　大姐的身体确实恢复了不？少，但是依旧提不？起劲。 　　一行人坐着出租到了二姐帮忙租的房子。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烦恼，只？知道以？后只？会和妈妈住在一起，就兴奋地不？得了。 　　边陆一边搬东西，一边让俩小孩别？乱跑。 　　“六六，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明天就回吧。” 　　边陆把行李扛到房间，“不？着急，我请了长假。” 　　大姐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 　　边梧是在搬家？那天的下午过来的。 　　看？起了瘦了很多，边陆朝他？点点头算是招呼，就走出了房间。 　　边陆牵着两个小侄女往小卖部的方向走。 　　然后趁她们挑糖果的间隙又打开手机。 　　还是没有回复。 　　后面的几天也是，边陆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 　　“啊？你说翟高驰？家？族旅行去了呀，发财还寄养在我这了，他？妹妹带过来的。” 　　徐哲宸的语音嘈杂的很，大概还在外？面玩。 　　“家？族旅行？”边陆顿了顿，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再发过去的消息徐哲宸没再回。 　　边陆总觉得哪里奇怪。 　　 第60章 　　锅子里水开始慢慢沸腾， 边陆撑着灶台，望向？窗外的嫩绿的树叶，光是看着， 就让人觉得富有生机。 　　厨房的推拉门被轻轻推开又关上。 　　二姐端着碗走进来， 小声？说：“下定决心了？。” 　　边陆回过神， 点了？点头， “那就好？。” 　　大姐如果能坚持离婚， 那他也就放心了？。 　　边陆倒了？一杯水，走到？房间门口又停下来。 　　外面望过去？，大姐正坐在？床头， 歪歪地靠着墙。 　　窗户外的阳光正好？照亮床头的一角。 　　树叶的阴影随着风轻轻在？室内挪动。 　　明明是阳光大好？的画面， 也没能从大姐的背影里看出一丝轻松。 　　边陆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这浑身？透出的状态让他觉得有点熟悉。 　　以前他也喜欢坐在？窗边发呆，背影也会像这样看起来这么悲伤吗？ 　　“怎么站在？门口？”二姐看他一眼，从他手里拿过水杯， 越过他先进了？房间。 　　边陆回过神，才跟着一起进去？。 　　二姐坐在？床边，把水递过去？。 　　边陆就靠着墙站在？旁边。 　　“姐， 不用太操心凯凯，毕竟是个？男娃， 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养好？身？体， 姐姐妹妹还需要你呢，”二姐小声？劝，“那个？狗男人一家，不值得你挂念。” 　　大姐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有气无力。 　　边陆不禁想问问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二姐又继续劝了？几句。 　　边陆站在？旁边听，一会靠着墙一会歪着柜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姐， 你确定决定离婚了？吧？” 　　“嗯。” 　　边陆仔细看她？的神色，努力分辨这句话的可信度。 　　“别再回那个？家了？。”下意识地说完这句话。 　　边陆又稍微顿住。 　　总觉得这句话好？像也有谁向？自己说过…… 　　“呼——”二姐起身？把窗打开。 　　窗外的风稍微吹进来。 　　边陆眨眨眼，又回了？神。 　　原本他打算再多呆些？时间，只不过大概二姐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劝他早些？回去？工作，大姐这边有她？来照看。 　　整理行李的时候边陆看了？看日子，满打满算他就在？国内呆了？二十多天。 　　彻底返程前，边陆带着俩姐姐和俩小孩，一起吃了？饭，又给买了？不少？玩具和衣服。 　　离开带来的巨大不舍，或许用礼物能弥补一些？。 　　直到？离开那天，翟高驰依旧没有联系。 　　边陆返程的心没有那么雀跃，担心占了？大多数。 　　直到？回到？熟悉的门口，奔波了？一路的情绪，才终于有了？落脚的感觉。 　　站在？门口缓了？一会儿，边陆抿了？抿唇，伸手解锁。 　　直到？密码锁响起密码错误的震动声？。 　　伸着的手不可置信地顿住。 　　连续错误了？几次之后，边陆的手才缓缓垂下。 　　提着行李一时间不知所措。 　　边陆坐在？行李箱上，看着静静的楼道。 　　觉得这快一个？月的时间过得有些？恍惚，又找不到？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最后他站起身？，拎起箱子离开。 　　到？徐哲宸家门口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 　　门铃响了？几声？，徐哲宸打开家门。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徐哲宸侧过身？，“先进来吧。” 　　“我？这几天没联系他。“徐哲宸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到？沙发上，”所以，他失联了？？还把你们住的地方的密码换了？？” 　　边陆一边安抚兴奋的发财，一边嗯了？一声？。 　　徐哲宸挠挠头，掏出手机打去？电话。 　　那头依旧是平淡的嘟嘟声？，无人接听。 　　徐哲宸放下电话，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完，突然起身？想了？想，又从旁边的房间拿出一个？包裹。 　　“昨天刚到？的快递，翟高驰爸妈说是给我？的特产。” 　　三下五除二拆开快递，放在？一堆特产上的文件就显得尤为醒目。 　　“证件。”徐哲宸拿起来，拆开看了？两眼，又递给他，“你的。” 　　边陆接过来，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徐哲宸拿起桌上酒瓶又给自己到？了？一杯，“翟高驰的性向？，他父母高中？的时候就知道。” 　　“高中？的时候，翟高驰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还谈了？个？一个？月的网恋，结果被人骗不少？钱，还没瞒住他爸妈。” 　　边陆抬起头，“他还网恋过？” 　　“他没告诉你？”徐哲宸笑？了？两声？，“估计觉得丢脸吧哈哈，对面就是个？诈骗集团，专门骗钱的。” 　　“……” 　　“所以说，他爸妈早就知道他喜欢男生。” 　　“只不过不接受是我，对吗？”。 　　徐哲宸耸耸肩，反过来问他：“下面打算怎么办？” 　　边陆翻了？翻自己的证件。“我？的签证可以打工吗？” 　　徐哲宸倒是诧异几秒，“你打算在？这打工留下来？” 　　边陆嗯了？一声？。 　　* 　　在这里留下来要比想象中？更困难。 　　没了？住的地方，信用卡也已经被冻结。 　　索性上学还可以继续。 　　房子是徐哲宸帮忙解决的。 　　至于工作，边陆勉强靠着自己的努力找到？了？兼职的地方。 　　做完这些？事，这里真正迎来了？雪季，大雪一刻不停地下。 　　不知道这里的冬天要多久结束。 　　可能一个？人的冬天更让人觉得漫长。 　　不过小狗什么都不知道，发财照样每天开开心心的。 　　甚至还因为可以和中？超的小狗福福在？一起玩儿而？开心。 　　因为边陆在？中？超里打工。 　　其？实如果不是回国一趟，他倒是自己有些？钱。 　　只不过他把他手里为数不多的存款都留给大姐了？。 　　“房租你不用担心，等我？联系上翟高驰了？，我？会找他连本带利拿回来的。”徐哲宸笑？眯眯的。 　　边陆没应声？，他都不知道翟高驰什么时候能联系上。 　　不过总之，他会在？这里等。 　　* 　　听着那头不间断的嘟嘟声？。 　　翟高驰生气地把电话甩到？墙上。 　　不明白父母是怎么找到？这座简直与世隔绝的小岛的。 　　翟禾温站在？不远处，小声？地提醒，“哥，你就先休息吧，爸妈托了？朋友让咱们来这小岛度假的呢，人都没有，多好？。” 　　“听说是私人的小岛，私密性特别好？，我？在？海边拍照都……” 　　翟高驰冷笑？了？一声？，又踹了？一脚掉在？脚边的电话。 　　翟禾温抿了？抿唇，不再说原来的话题，靠着墙壁更紧了？些？，“哥，你真的喜欢男生？” 　　更震惊的是父母竟然早就知道这件事。 　　“你不知道？”翟高驰反问她？。 　　“不知道啊……” 　　“爸妈早知道了？，”翟高驰生气地往回走。 　　走廊的窗户外传来阵阵的海浪声？，带着淡淡的咸涩味。 　　翟禾温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每个？字都听得懂，合起来却又听不太懂。 　　* 　　“不在？。” 　　“叔叔阿姨还有他妹妹，都跟失联了？一样，联系不上。” 　　“老师那也联系过了？，说……” 　　徐哲宸站在？教学楼楼下，插着兜看着人来人往的学生，避开边陆的视线，“说是好？像在？办退学手续……” 　　几个？女孩儿大笑？着从旁边经过。 　　笑？声？模糊了？最后几个？字，边陆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下意识地重复：“退学？” 　　徐哲宸没回话，只插着兜看着别处。 　　边陆不信邪，又去？了？许多以前翟高驰经常去？的地方。 　　即便是一有时间就去？、一有时间就去？。 　　但还是没找到？一点影子。 　　后面边陆又觉得是翟高驰在？国外遇到？了？危险，非要去？报警。 　　徐哲宸把他拉在？警局门口，不让他进去？。 　　“他真的去？度假了？！” 　　“没危险！你放心吧！” 　　“没必要报警，放心吧。” 　　边陆闻言，使？劲往里冲的脚步停下来。 　　甩开徐哲宸的手，边陆瞪着眼睛看向？他。 　　“你知道他在？哪。” 　　“对吗？” 　　“你和他父母有联系。” 　　徐哲宸稍微一个？停顿，然后才摇头，“不是，你瞎说什么呢。” 　　边陆忽然松了？浑身？的力气，往后退了？两步。 　　就这么瞪着徐哲宸，直到？他耸耸肩，“真不知道，那你去？报警吧，我？只是确信他安全。” 　　边陆看着他，“……不用了？。” 　　他之后没再找过徐哲宸帮忙找翟高驰。 　　即便前前后后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快三个？月。 　　边陆还是没能联系上翟高驰。 　　上班的时候边陆坐在？柜台前，总爱盯着门外的行人发呆。 　　想着也许人群里说不定会出现熟悉的身？影。 　　偶尔也拿起那张快递单看看。 　　边陆托着下巴，捏着这张变得有些？皱巴巴的单子。 　　“hello.” 　　边陆抬起头，下意识的起身？。 　　柜台前是个？穿着得体的中？年女人，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温柔又带着距离感。 　　边陆笑？着朝她？点点头，习惯性地问她？需要什么。 　　对方明显打量的视线让他觉得有些？拘谨，只好？随手把桌上的东西整理一遍。 　　“请问，火锅底料，有吗？”女人换成中？文。 　　边陆点点头，“有，在？第二排货柜下面。” 　　“好？，谢谢。” 　　结帐的时候，边陆盯着收银机结账。 　　对面的女人寒暄着问，“你一个？人在？这里打工？” 　　“对。”边陆点点头。 　　“还在？读书吗？” 　　“在？读书，一边兼职。” 　　女人点点头，不再多问。 　　边陆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小跑到？门外。 　　匆匆的行人里，已经没了？刚才那个？顾客的影子。 　　只剩不断落下的大雪，还有慢慢被大雪覆盖上的湿润脚印。 　　心底的惆怅再次涌上来，边陆站在？路口，驻足许久。 　　 第61章 　　“你哥呢？” 　　刚坐下的翟禾温刚要坐下来， 闻言想了想，“好像去海边了。” 　　“把他叫回来吧，吃早饭了。” 　　“好。” 　　翟禾温懒洋洋地咬着面包， 走到熟悉的海边。 　　远远地就瞧见那个模糊的身影。 　　走的近了， 她咽下嘴里的面包， 嘟哝一句：“又在捡贝壳？” 　　“哥， 回来吃早饭了！”翟禾温朝着她哥的方向喊。 　　远处的翟高驰回头看了眼， 又转过头，没什么回应。 　　翟禾温习惯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叹口气， 起身走了。 　　这片海滩好看的贝壳不少。 　　翟高驰提着一小兜子贝壳， 继续沿着海岸线往前走。 　　回到餐厅，翟禾温一边推门一边道：“哥不吃。” 　　翟母扭头看了眼窗外，“你爸也不吃， 咱俩吃吧。” 　　“父子俩都挺能怄气。” 　　翟禾温戳戳碗里的沙拉，支吾一声？。 　　在小岛上没事做的时？间漫长的不得了。 　　但如果拼贝壳，时？间好像就稍微变快一些。 　　把捡来的贝壳做成不一样的东西， 一下午的时？间，大大小小的成品、半成品已经围绕着自己一圈。 　　翟高驰做完最后一个贝壳摆件， 放到一边。 　　正扭头看着， 门突然被敲了敲。 　　他没出声？，过了一会儿？，门便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哥，妈说？，想和你谈谈。” 　　翟禾温探出半个脑袋，小声？说？。 　　翟高驰犹豫了一会儿？，把围在自己旁边的贝壳全都挪到一边， 才慢慢站起身。 　　没了遮挡，翟禾温的视线落到地上。 　　是一圈的贝壳小狗，趴着的坐着的，大大小小的。 　　* 　　翟高驰下了楼，翟母抬眼看到他，还？有些惊讶，“坐吧，吃饭。” 　　“妈，聊聊吧。”翟高驰站在一边，显然不是来吃饭的。 　　翟母停下手里的动作？，又拿起一边的手帕擦了擦嘴，“好。” 　　母子俩面对面坐在桌前，旁边的沙发上的翟禾温，悄悄坐在阴影里。 　　谈话的内容，翟母不用猜都能知道大半。 　　只不过没预想过翟高驰会和她说？这么多？，之前发火绝食生闷气，这段时？间统共跟他们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上次说？这么多？话的时？候，是小学吗？ 　　从刚开？始的正襟危坐到靠向椅背，翟母一边听一边笑着喝了口茶。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尊重我，而不是用这种方式，妈，你是不是平时？电视剧看太多？了……” 　　“妈，你在听吗？”翟高驰停下来，看着明显走神的妈妈。 　　“在听。”翟母点点头，稍微坐直了些，“你继续。” 　　“那你的回复呢？” 　　“你赢了。” 　　翟高驰抱着手臂坐在对面，闻言才稍微抬起头。 　　表情却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翟母看着他，嘴角还？带着笑，又慢慢地重复一边，“你赢了，我们之间的打赌。” 　　翟禾温坐在妈妈旁边，看着对面的哥哥。 　　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慢慢皱起眉头。 　　“他没回国？” 　　“他没回去，这不是好事吗？”翟母喝了口茶，反问道。 　　翟高驰看向窗外，落日大海椰子树。 　　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那边雪很大了吧。” 　　翟母忍不住笑笑，拿起包起身。 　　“既然打赌赢了，这趟旅程就结束了。” 　　“早点回去吧。” 　　“你爸爸那边我会劝他。” 　　翟高驰叫住她。 　　“妈，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翟母回头，看着他沉默一会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 　　“你觉得我还？赶得及吗？” 　　小马托着下巴，看着电脑屏幕发呆，手边放了一圈的功能饮料和零食。 　　边陆看眼墙上挂着的时？钟，“现在就开？始的话，可以。” 　　“行！”小马挺起背，双手放上键盘。 　　今天是作？业的ddl，小马刚转学过来，英文比他学的还？差一些。 　　所以能成为朋友可能也不是偶然。 　　命运类似，惺惺相惜罢了。 　　不过能在这里交到朋友，还？是令人开？心的事。 　　“诶，这个单词啥意思啊？” 　　“边陆？”小马咬着手指，侧头看向边陆。 　　“发什么呆啊……”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小马这才看到柜台前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顾客。 　　翟高驰站在门口，穿着薄薄的外套。 　　嘴唇微微发白，咬着牙看起来冻的不轻。 　　视线却直直地盯着边陆。 　　小马不明所以地站起来，有些警惕。 　　直到听见他说？： 　　“我回来了。” 　　这画面像是班级里女生最喜欢看的偶像剧。 　　两人相望无言，却又感情充沛到小马都能察觉到。 　　小马忍不住嘟哝一句，“什么啊……” 　　翟高驰扭头，终于？注意到他，“你是？” 　　“我同学。”在小马开？口前，边陆先？做了解释。“你先？进来吧，外面冷。” 　　翟高驰进了店，小马看着他，忍不住往后挪了一步。 　　店里东西本来就多？，门口处更？是堆满了易销的商品，翟高驰人高马大地进来，空间一下子逼仄不小。 　　边陆匆匆去了里间，然后抱着外套出来。 　　“先？穿上。” 　　翟高驰原本看着小马的眼神收回，乖乖地伸开？手穿上。 　　穿好衣服，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 　　边陆笑了笑，拉住翟高驰的手，“走。” 　　一边拉着往外走，一边还？不忘记拜托小马，“小马，帮忙，帮我看一下午店！谢谢！下回帮你做作？业！” 　　“啊？” 　　伴随着小马一声？疑惑的啊，两人已经走出了店外。 　　“啊！”反应过来的小马惨叫一声？，“那我作？业怎么办啊！没人帮我我写不完啊！” 　　边陆拉着翟高驰一路小跑。 　　翟高驰摸不着头脑地跟着他一路跑，跑了一段儿？，才忍不住问：“跑什么？” 　　边陆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他一眼，抿着嘴笑着，也不说？话。 　　翟高驰索性不问了，一路沿着下雪的街道，跟着他跑。 　　一路小跑着回到现在住的地方，边陆把他拉进屋子。 　　在翟高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边陆就一把抱住了他。 　　下意识抬起的手在空中停滞，停顿几秒，才缓缓放下手，抱紧对方。 　　在玄关口，两人气喘吁吁地拥抱。 　　这一刻的沉默仿佛抵了千言万语。 　　“我很想你。” 　　边陆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翟高驰环抱着他肩膀的手更？紧了些。 　　“对不起。” 　　翟高驰的下巴埋在边陆颈侧，声？音闷闷地问：“为什么不回国？” 　　边陆侧着脑袋，偏头看着房间那头窗外的飘雪。 　　“我知道你会回来。” 　　 第62章 　　和海岛完全相反的天气？， 仿佛是两个世界 　　没有咸涩的海风，也没有大大的太阳，只有冷冽的寒风。 　　奔跑起来时穿过耳边的风， 喧嚣又冰冷。 　　即便是这样的寒冷， 也无法？隔绝拥抱的温度。 　　翟高驰的吻和心？一样热。 　　边陆甚至觉得？喘不过气？。 　　吻了许久， 两人才分开。 　　他？靠在他？的肩头， 缓着呼吸。 　　两个人的距离那样近。 　　记忆里熟悉的味道就在鼻尖。 　　几乎是有些贪婪地呼吸。 　　翟高驰环着他？的手臂越来越紧。 　　两人又拥抱许久， 半晌才退开些距离。 　　“怎么回来的？”边陆忍不住问。 　　翟高驰抿着唇笑，看了会儿又忍不住揽他？。 　　边陆任他？揽着，换了问题继续问：“怎么说服你妈妈的？” 　　翟高驰这才摇头， “不是我说服的。” 　　“是你说服的。” 　　“我以为你会回国。” 　　边陆抬起头看他？。 　　“为什么这么想？” 　　翟高驰看着他？， 眸色暗暗的，“你不是不想和我来这吗？” 　　“我以为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国的。” 　　“不是不想……”边陆一时间说不上来，只摇摇头， “我只是害怕……” 　　就像小鸟第一次离开熟悉的巢穴，虽然眼前是广阔的天空，确仍旧忍不住回头， 既担心？飞翔的自由，又害怕失去曾经？的安全感。 　　他？看向看着翟高驰的眼睛， 语气？也变得？笃定。 　　“但现在没有了。” 　　“在你回来的那一刻。” 　　始终缺少被坚定选择的自信， 但那点疑虑最？后散在看到？翟高驰站在店门口的那一刻。 　　翟高驰一边听着，一边无意识地摩挲着边陆的脸，思？念此刻都化作？了指尖真实的温度。 　　“我当然会回来。” 　　听着心？跳声，边陆声音闷闷的。 　　”后来你妈妈来找过我一次。” 　　”她说我总是去机场徘徊，看起来很？蠢。” 　　翟高驰抱着边陆的手臂更紧了些。 　　”从你走的那天开始，我几乎每天下班都会绕路去机场。站在接机口，看着人来人往。” 　　”其实不知道你到？底在哪里， 甚至不确定你还？会不会回来……” 　　说着说着边陆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越来越小。 　　太久没见，很？多话不自觉地就像倒豆子一般全部滚下来。 　　大概恋爱就是这样的。 　　回想起来才发？现，原来做了不少傻事。 　　翟高驰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对？不起，”翟高驰握住他？的手。 　　边陆缓缓地摇头。 　　原来不确定的情绪，等待的日子会让心？里的答案变得？越来越确定。 　　“翟高驰，遇见你我很？幸运。” 　　这句话。 　　很？早很？早他？就想对？他？说。 　　有些人能够遇见，已经？完全是幸运。 　　翟高驰很？久没说话，头却变得？越来越低，直到？埋进？他？的肩膀。 　　过了会脖颈间有些湿漉漉的。 　　边陆才伸手推开翟高驰，“哭了？” 　　“没有……” 　　翟高驰低着头，不让他？看。 　　边陆实在好奇，伸手捧住他？的脸抬起来。 　　“真的哭了？” 　　眼睛湿漉漉的，还？有些泛红。 　　边陆以前没发？现翟高驰这么爱哭。 　　像个小孩。 　　但是哭起来很？可？爱。 　　他？不再？问他？，只是陪着。 　　过了一会，翟高驰大概好受了一些，看他？一眼。 　　“你这么冷静？” 　　面对？这种久别重逢的场面。 　　边陆回过神，“我不爱哭。” 　　翟高驰切了一声。 　　语气？里有些丢脸和不服气？的意思？。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在窗外，房间里暗了下来。 　　翟高驰摸索着打开台灯，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满桌的贝壳小狗上，每一只都闪着温柔的光。 　　行李箱里半箱子的贝壳小狗。 　　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边陆歪头看着，忍不住问，“你在岛上就做这个？” 　　翟高驰伸手摆正，“看不出来是什么吗？” 　　“发？财？”他？低头看了一眼桌边乐呵呵绕着他？们转来转去的发？财。 　　没等应声，边陆故意逗他？，“你有这么想发？财？” 　　“不是……”翟高驰伸手拨弄了一下桌上的贝壳小狗。 　　边陆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忍不住笑起来。 　　“你妈妈那天其实还？说……” 　　“年轻真好，‘我儿子在岛上天天捡贝壳做手工，你在这里天天等飞机，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的傻子’。” 　　翟高驰闻言忍不住笑了，眼角却有些湿润。 　　房间里响起两人的笑声，笑着笑着，翟高驰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 　　边陆伸手替他？擦去。 　　“别哭啦。” 　　指尖的温度让翟高驰想起岛上那些被阳光晒得发烫的贝壳。 　　“你留下来就是对我最大的表白对？不对？？”翟高驰嘀咕。 　　“对？，”边陆点点头，“你的回来也是。” 　　夜色渐深，等待的日子，彷徨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处。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给房间蒙上一层银纱。 　　翟高驰轻轻抚摸着边陆的头发？，感受着这份久违的温度。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而桌上的贝壳小狗，在月光下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曾经？那些漂浮的情绪，好像终于落到？了踏实处。 　　短暂的分开，大约是为了更坚定的选择。 　　 第63章 　　有些混乱的？日子？过？了几天。 　　边陆还觉得有些恍惚。 　　好久没见。 　　两人竟然变得莫名的？熟悉又生疏。 　　他？们搬回了原来的？房子？。 　　房间里的？时间仿佛停留在几个？月前。 　　看起来什么都没变， 又像什么都变了。 　　翟高驰也变得有哪里不一样。 　　最开始回来黏糊了几天之？后，就突然开始忙起来。 　　翟高驰回家？的？时候。 　　边陆正？在整理些旧东西。 　　“回来了？”边陆起身看向他？。 　　他？皱起的？眉间还未松开，闻声看向他？， 才笑着点点头。 　　“很累吗？”边陆走过？去， 仔细看他？神色。 　　“有点。”翟高驰抱住他？， 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 　　小狗回来后虽然变得锋利许多。 　　但还好， 还是会对着他？翻出肚皮。 　　边陆回抱住他？。 　　“最近在忙什么呢？”边陆小声问他？。 　　翟高驰声音低低的？， “忙着赚钱养家？呢。” 　　“我和发财没那么难养吧……”边陆小声嘀咕。 　　翟高驰闻言勾起嘴角。 　　“啊，但是我想好好养。” 　　低眸看着房间角落，厚厚的？灰尘证明？了这里空白的？时间。 　　强者？才能？做选择。 　　这是这几个？月里无限回旋在翟高驰脑海里的？话。 　　相比翟高驰的？早出晚归。 　　边陆的？生活就要规律许多。 　　除了正？常的？上下课， 兼职还在继续。 　　只不过？翟高驰回来之？后。 　　才觉得每天的？每一步都像落在实处。 　　一边打理工作室， 还要兼顾学业，翟高驰经常忙得焦头烂额。 　　“真能？赚钱吗？” 　　徐哲宸站在乱七八糟的？工作室，叉腰看着。 　　虽然翟高驰学业上挺聪明？的？， 但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暂时没发现他？赚钱的？能？力。 　　“你缺钱啊”徐哲宸看着皱着眉头一脸认真的？翟高驰。 　　“缺。”翟高驰回答地很爽快。 　　徐哲宸看他？，“不是说同意了吗” 　　“你不懂。” 　　“切，”徐哲宸不屑， “我确实搞不懂你们这种恋爱脑。” 　　翟高驰翻着手上的？东西，“你还有钱吗？” 　　“干嘛？”他？警惕地看他？。 　　“我另外看中了一个？项目。” 　　“你特么连欠我的？房租都没还呢。” 　　人在荒岛的？时候还能？递出消息让他？给边陆找房子？住。 　　“知道。” 　　“一开始以为他？会回， 谁知道他？会留下来。” 　　翟高驰语气里有些莫名其妙的？骄傲。 　　虽然设想过？边陆即便想回， 他？也会不择手段让他？留下来。 　　“嗯嗯，”徐哲宸敷衍两声，“放不下你呗～～” 　　翟高驰没听出来什么别的？语气。 　　只淡淡地点头，“嗯。” 　　“滚。”徐竖起中指。 　　* 　　“可是老师让我和你学习啊，说你英语进步速度很快，让我和你请教。” 　　小马趴在柜台上，咬着棒冰嘟嘟哝哝。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也成为别人学习的？榜样了。 　　明？明？以前英文还是一窍不通。 　　好像突然就会开口说了。 　　边陆摁着计算机， 快速地扫着送货单。 　　“请家？教，多背单词。” 　　“家？教倒是请了，单词背不进怎么办？” 　　边陆懒得再？搭理他？。 　　小马撇嘴，扭头看看门外。 　　“着急下班陪你男朋友啊？” 　　“嗯。” 　　边陆自然地嗯了一声。 　　他？从？一开始就没对小马隐瞒。 　　也第一次觉得解释他？和翟高驰之？间的？关？系是这么轻松。 　　小马切了一声。 　　“怪不得这么多小女孩追求你都拒绝了。” 　　要说边陆在这超市当收银员跟个？门面？似的？。 　　总有三两小姑娘在这里转转悠悠 　　门外突然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边陆抬起头，看向突然倾盆而下的？大雨。 　　“怎么下雨了啊。”小马扭头，“没带伞诶。” 　　过？了一会儿，马路上的？行人清下来。 　　周围只剩下安静的？雨声。 　　偶有迅速路过？的？车辆，车灯的？光亮扫过？店内，又暗下来。 　　下雨的？味道透过？缝隙吹进店里，带着凉凉的？风。 　　小马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念英文。 　　磕磕绊绊的？，还没雨声来得响亮。 　　边陆做完最后的？货柜整理和统计。 　　抬头看向一圈一圈转着的？时钟发呆。 　　以前觉得时间快得让人觉得空空的？。 　　现在却又觉得那一圈一圈转着的？时针稀疏平常。 　　看着看着心也跟着静下来。 　　边陆走到门口，靠在一边的？货柜旁边。 　　低头拿起手机看朋友圈， 　　给秀恩爱的何千千点了赞。 　　还有徐哲宸的？。 　　一张乱七八糟的工作照片。 　　除了每天各种酒吧的？定位，倒是鲜少看到的？正？经照片。 　　地上堆得乱七八糟的？纸箱子？。 　　左上角是一双熟悉的？鞋子？。 　　想起翟高驰最近跟他？提过？的？工作室。 　　这大概就是了。 　　“回家？了。”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边陆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翟高驰撑着伞，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给你带了伞。” 　　小马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伸手夺过？雨伞。 　　“帅哥帅哥，我今天没带伞，借我一把好吗？好的？。” 　　“你俩撑一把吧。” 　　边陆看他？一眼。 　　小马推推他？。 　　他？和翟高驰挤进伞下。 　　伞面？在雨幕下撑起另外一个？小世界。 　　安静地能？听到彼此衣料摩擦的？声音。 　　走了一段路，边陆小心地看着脚下的？水坑。 　　根本没注意越凑越近的？翟高驰。 　　直到灼热的？呼吸打到他？的？脖子？上。 　　“你吃薄荷糖了？”翟高驰凑近了嗅嗅。 　　边陆嗯了一声，“昨天老板刚进的？货，是我喜欢的？那个？薄荷糖。” 　　“好闻。” 　　熟悉的？味道让翟高驰想起第一次他？给他？洗头的？时候。 　　边陆推开他？的？脸，“别靠太近。” 　　还在马路上呢。 　　翟高驰看他？眉毛微微皱起来，鼻子？也有些嫌弃地皱了皱。 　　可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即便大喊着让人滚开，他？也生不起气。 　　以前像水一样温柔的？人。 　　现在也会祈使句了。 　　翟高驰使劲揽住他？的？肩膀，凑过？去咬了一口他？的？脸颊。 　　然后被推出了伞下。 　　雨又突然变大了。 　　边陆幸灾乐祸地看着大喊大叫又挤进来的？翟高驰。 　　倾斜的？雨丝还是打湿了衣服。 　　翟高驰在耳边小声絮絮叨叨。 　　性格更？加鲜活的？边陆。 　　话变得好多好多的？翟高驰。 　　是仅在两人之？间的？限定。 　　边陆伸手掬了一掌心的？雨水。 　　甩甩手，很是嫌烦地朝他？甩了几滴雨水。 　　寒冷潮湿的？冬雨。 　　溅起水花时也会显得晶莹。 　　雨水落在万物皆有回响。 　　那是雨声。 　　以前最讨厌的？冬雨。 　　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第64章 　　边陆入学的时？候是夏季。 　　也是他？在这里的第一个从头开始的夏天？。 　　刚开始的每天？都觉得新奇。 　　这里的夏天？像被上帝打翻了调色盘， 紫色的花海、金色的沙滩和碧蓝的海水，天？空湛蓝透亮，仿佛触手可及。 　　微风拂过， 带着青草和野花的芬芳， 还有一丝海盐的清新。 　　他？能走到大学院校的门口。 　　确实不容易。 　　站在学校门口， 翟高驰比他？还兴奋。 　　感受到一瞬不瞬看着自己的灼热目光。 　　边陆忍不住看向？他？。 　　“去？， 站那给你拍张照。” 　　翟高驰举着相机， 朝他？挥挥手。 　　边陆看了眼身后，随便找了个空地，在一颗棕榈树下站好。 　　“再往右站一点， 笑一下。” 　　边陆听他？吩咐， 稍微抿起嘴角。 　　阳光像融化的蜜糖，顺着鎏金校名滴落。 　　风掠过棕榈树梢，也卷起边陆浅白色衬衫的衣摆。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 在他？肩头跳跃成？细碎的金箔。 　　翟高驰找好角度，快速地摁下快门。 　　远处传来新生的喧哗，翟高驰看着取景框里的边陆。 　　突然意？识到， 边陆好像长大许多。 　　边陆单手拎着帆布书包站在树下，阳光照耀下的瞳孔变成？琥珀色。淡淡的笑意？原本抿在唇角， 偏生眼尾先泄了春光， 弯成？两瓣沾了蜜的月牙。 　　十八岁那年他？站在理发店门外偷看的人，此刻眼神里已？经生出淡淡的从容，偏偏垂眸时？还残存着稚气的阴影。 　　花还是曾经的花，只不过现在生了香气。 　　在大学上了一个月的课。 　　翟高驰就每天？在门口等他？下课，没？有一天？缺席。 　　他？好像很喜欢自己在这里读书的样子。 　　虽然每次也对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关心过头。 　　“包给我。”翟高驰下意？识地伸手。 　　“不用，我自己背。”边陆摇头。 　　“怎么，情书塞太多了？”翟高驰递给他？冰激凌， “顺路买的。” 　　“你别夸张。” 　　也就刚开学的时？候收到了一个小纸条。 　　上面写了联系方式，塞在他？的包里，他？根本没？注意？。 　　“不忙吗？” 　　“你不希望我来接你下课？” 　　“……没？有。” 　　翟高驰把他？揽过来，咬他？耳朵。 　　边陆稍微躲了躲，咬了一口冰激凌。 　　最近徐哲宸因为投资的事情太烦翟高驰。 　　有的时？候竟然还会和他？吐槽。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徐哲宸吐槽的那一句。 　　[翟高驰有时？候实在是霸道过头。] 　　边陆倒是不置可否。 　　只不过徐哲宸是确实嫌烦。 　　他？偶尔倒也觉得还有些可爱。 　　晚上两个人睡得很晚。 　　边陆严重怀疑翟高驰带着些报复心理。 　　两人互相交叠的呼吸缠住垂落的发梢。 　　边陆觉得自己宛如搁浅在珍珠滩上的贝类微微开合，只能将蜷起的指节抵住翟高驰后颈淡青血管。 　　暗潮在绸缎褶皱里涨落十七个来回，直到面前的镜子蒙了层薄雾，凝露沿着茎叶滚落的声响，在木地板裂纹里溅起细小的清音。 　　边陆的晚上总是比白天？上课还要累上许多。 　　每次都是模模糊糊地睡过去？。 　　最后被可恶的闹钟吵醒。 　　翟高驰不一样。 　　他？像一个天？生就高精力的人。 　　极少的睡眠就能获取很大的能量。 　　今天？翟高驰起床的时？候。 　　边陆模模糊糊地睁眼。 　　看着翟高驰背光站在床边穿衣服。 　　窗帘透过的光线将他？的轮廓晕成？柔和的线条，勾勒出从肩膀到腰线的起伏。 　　肩背线条随着套T恤的动？作舒展。 　　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 　　“再睡会吧。” 　　翟高驰听到他？醒来的声音，凑近了给他？掖好被子。 　　“嗯。” 　　翟高驰走之后，边陆没？了睡意？。 　　正好和地球另外一边的何？千千聊天？。 　　聊了快一小时？。 　　从很久以前聊到现在。 　　边陆撑着下巴看着消息界面最新的一条消息发呆。 　　[你幸福就好！] 　　他？幸福吗？ 　　前面的人生能感知到幸福的时？刻太少。 　　判断是否幸福有的时？候对他？来说也有些难 　　不过在他？感受到幸福的时？刻里。 　　翟高驰也时？刻在身边。 　　边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发出细微的声响。 　　窗外的天？还未彻底亮起来，城市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何？千千的头像依然亮着，仿佛在等待他？的回应。 　　回复顺着网线抵达另外一头。 　　在屏幕上灵活地弹出来。 　　[当然。] 　　窗外的夜色渐渐淡去，天？边泛起了一丝微光。 　　边陆放下手机，靠在床头。 　　当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