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妄》作者:依个芸   文案:   许景屿x方玦   多情天之骄子攻x恋爱脑略卑微网红受   一段泰国之旅,方玦认识了许景屿。   许景屿多金又迷人,偶尔温柔,偶尔顽劣。   他可以上一秒才叫着你“宝贝”,下一秒,又冷下脸警告,“别拿乔,方玦,人不能既要又要。”   方玦逐渐沦陷,哪知最后,仍落得一个不告而别。   -   半年后,两人在一场婚礼相遇。   方玦情不自禁又尾随许景屿,反被许景屿堵在了角落。   “跟着我干什么?”   “你还记得我?”方玦瞬间慌乱,瞄了眼许景屿礼服上的胸花,“婚……婚礼马上开始了。”   “嗯?”许景屿反应两秒,失笑,“那你等我先走完仪式?”   -   再隔几日,方玦直播,许景屿不小心出镜一个背影。   面对粉丝的疑问,方玦只好解释说是朋友借住。   “朋友?”许景屿继而沉下眼。   身上浸着的自己味道还没散呢,竟然一本正经地在镜头面前说“朋友”。   年下,差三岁,本质都是受追攻。   【排雷】渣贱,应该没有火葬场,受处,攻非处。   标签:受追攻 HE 1V1 因缘际会 渣攻 贱受 年下 第1章 眼睛   湄南河畔,水波粼粼。   顶着橘粉渐变的绝美夕阳,方玦手上翻着看不懂的菜单,小声与同桌的好友嘀咕,“邹邹,这家店人均多少啊,性价比高吗?”   他故意拿“性价比”来打掩护,不外乎是因为不想让自己表现出拮据。   “还行吧,这种日落餐厅,肯定没咱们这两天吃的那些划算,但这不是为了拍照好看吗?来都来了。”邹泽,也就是邹邹,边说着边举高手机,把自己和方玦的脸一起框入屏幕内。   “唉,不行不行,还是你来吧,你脸太小了,我在你前面显得脸好大。”邹泽才摆弄一会儿手机,就愁眉苦脸地嗦了下腮帮,然后把手机塞给方玦。   方玦倒是完全不忸怩,接过后,找了自己惯常好看的角度,露出微笑,对着镜头和邹泽一起拍了两张。   “那我随便点了?”趁着邹泽拿回手机开始修图的功夫,方玦继续翻阅菜单,靠着菜单上几乎只表明原材料的英文叙述,以及精美的菜肴图片,猜测这些菜品究竟是什么口味。   邹泽把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放大又缩小,勉强修出让自己满意的下颌线,头也不抬地说:“就点两个套餐吧,反正曼谷这边的物价肯定比国内要便宜。”   “嗯。”方玦手指在价格上一一划过,暗自默算汇率。   这种品质的餐厅,就算比国内便宜,也不是他能够随意消费得起的,所以方玦还是准备尽量点一套在自己预算内的。   好不容易在最后一页看到价格还算合适的,尽管没有配图,方玦叫来服务员,用互相都不够熟练的英文口语,连比带划地点了两个套餐。   “Sure?”服务员紧皱着眉,反复与方玦进行确认。   方玦略带迷茫地眨了眨眼,随后强装镇定,从容点头,“Yeah,that’s enough.”   直到服务员走后,邹泽才修完手里的照片,又递回给方玦,“你看看,没问题的话,我等会儿直接发朋友圈了。”   对于自己的这张脸,方玦还是很有自信的,只要不是太奇葩的角度,肯定都是好看的。   “你发就行。”他只是浅浅瞄了眼邹泽选择的滤镜颜色,感觉没有太浮夸,也就放下了心。   -   菜肴还没送上桌之前,邹泽与方玦又互相拍了几张夕阳背景的独照。   “你往这边靠一点……”   方玦正指挥着邹泽的姿势,镜头里突然闯入了一伙人的身影,把夕阳的光遮了个大半。   “这家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吧?还要让你提前一天订位?”   “嗐,网红餐厅呗,反正是米其林就行,你总不能拿去和意法那边对比。”   “连国内的都比不上吧?而且我这不是怕景屿吃不习惯么。”说话的人扭头搂住他身后男人的肩膀,语气打趣中又带着几分讨好。   “少来。”男人不客气地扯下对方手臂,“昨晚非拉着我在街边吃河粉的人是谁?”   他说完话,好似感觉到有镜头的存在似的,眉眼瞬地一压,接着视线就往方玦所在的方向扫来。   方玦下意识熄灭了手机屏幕,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慌,呆滞地看着那一行人走到他们斜前方的桌前坐下。   “怎么了?”察觉到方玦的异样,邹泽也好奇地扭头往身后看,“我去。”他只匆匆瞥了一眼,就激动地在桌下踢方玦的脚,“好帅啊……”   “嗯。”方玦不敢一直盯着对方看,一是因为不礼貌,二则是因为刚刚那个男人的眼神太具压迫感。   说是男人也不完全准确,因为可以看出那人的年龄并不大,说不准比方玦还要小上一些。   方玦忍不住地回味刚才闯入屏幕内的那张脸,完全天然无修饰的状态,不像自己还修了眉打了底,五官精致得仿佛游戏里的建模,并且因为周身沉静不迫的气质,就算只穿了件简单黑T,仍旧显得异常贵气。   “唉,好像还是黑衣服的最帅……”   邹泽偷瞄完一个还不够,又偏着脑袋去找其他几人的脸,最后得出结论。   然而方玦根本听不进邹泽说的话,毕竟那男的所坐位置正好对着方玦,明知对方大概率没有注意到自己,方玦还是把原本随意斜搭着的双腿,换了个更加得体的摆放。   正当他不知该要不要给邹泽继续拍照时,服务员总算端着他们的套餐过来了。   “慢用。”   服务员摆放完菜肴,桌上很明显只有一人份的量,方玦便顺嘴追问了句,“另一份呢?”   “稍等。”   可方玦和邹泽等了半晌,没等来另一份套餐,倒是有个穿着礼服、手拿小提琴的女士走到了他们餐桌旁边。   “什么情况?谁点的吗?”伴着悠扬的音乐声,邹泽朝方玦抛来疑问。   “隔壁桌的吧。”   恰巧小提琴手所站的位置在邹泽的侧后方,挨近隔壁桌的位置,不知情的人确实无法分清到底是哪桌人点的小提琴演奏服务。   直到两首曲子演奏完毕,第二套菜品竟然还没有端来,邹泽等不过了,因为他还想一起拍照呢,于是挥手拦住从他旁边经过的服务员,问是什么情况。   “两位先生,你们这桌的菜已经上齐了。”   “不对啊,”方玦闻言,急忙接过话,“我还点了一份套餐的,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稍等。”服务员立刻微微低头,通过对讲核对情况,“先生,你们就点了一份餐,还有小提琴演奏。”   这个被拦住的服务员,英文比之前的那个要好,本地口音没有那么重,他一解释,方玦和邹泽都听懂了。   “我没点过。”方玦惊觉其中可能有什么乌龙,吓得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他英语虽算不上精通,但自认小提琴的单词还是会拼写的,不可能认不出来。   一番争论之下,服务员重新拿出菜单,方玦也急忙摸出自己手机,通过翻译软件重新认了遍套餐的拼写,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把“specialty”看成了“specially”,把“特别服务”当成了“风味套餐”。   并且后面括号内一长串的晦涩曲名,他也当作是商家取的菜品名了。   “你们这名称写得有歧义,谁知道特别服务是指什么?”邹泽性格与方玦不同,搞清楚情况后,直接就开始与服务员高声争论。   “刚才我们反复和这位先生确认了的。”   “就刚那服务员的口音,谁知道他在说什么啊……”   眼见着邹泽快要和服务员争吵了起来,惹得相邻几桌的顾客都朝他们投来探究目光,方玦简直恨不得要钻进地缝里。   当下的情况,方玦感觉自己据理力争会显得丢人,不争论,这小提琴的费用又让他付得憋屈。   尽管应该还能支付得起这笔费用,但方玦今晚的饭还没吃,意味着,他等会儿还得再点一份套餐,那么两笔钱加在起来,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自己这次和邹泽一起来泰国旅游,是想趁着还没工作的时候,有假期,给学生时代画上圆满的句号。但这笔钱,方玦的父母是决计不会给的,家里的情况并不宽裕,所以所有的钱都是方玦大学期间悄悄攒下的,不能肆无忌惮地花。   他内心矛盾,可隔壁桌的黑T帅哥似乎也朝自己看了过来。   “算了吧。”方玦急忙拉住邹泽,羞窘地轻轻咬住下唇。   “这怎么能算了?”邹泽毫不理会,他一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僵持间,猝不及防的,隔壁桌传来一道发音纯正又清亮的声音。   “拉得挺好,怎么停了?”   黑T帅哥朝着两桌中间站着的小提琴手抬了抬颌。   和他同桌的另一个花衬衫帅哥,见状,扭头用视线在方玦与服务员几人之间来回逡巡。   “是啊,怎么停了?”不过一眨眼,花衬衫就悟出了自己同伴话语里的意思,调笑着招呼小提琴手继续演奏,又挥手叫来另一位服务员小声嘱咐了些什么。   “算了,邹邹。”趁此机会,方玦略加强势地拉住邹泽,又迅速地指了指菜单上的另一份套餐,“再帮我点一份这个吧。”   服务员躬身离去,小提琴手也恢复了演奏,四周的顾客见没什么八卦可看,便又恢复到正常的进餐氛围。   接下来,方玦没心情再多想,也没兴致享受漂亮的风景,他整个人沉浸在多余花钱的懊恼之中,连嘴里的美食都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邹泽去结账,却惊讶地发现他们所点的小提琴费用,居然被隔壁桌的人给先付了。   “别人给付了?”方玦一时有些发懵,像没听懂邹泽一张一合地在说些什么,茫然地瞪大无辜双眼。   “对啊,就是刚刚那桌的帅哥,超帅的那个。”邹泽原地跺了下脚,懊恼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隔壁桌,早知道,他刚刚就应该趁此机会去要个联系方式。   “他们为什么要帮我们付?”   “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呢。”   方玦沉默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怪不得呢,他当时就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明明是他们桌点的小提琴演奏服务,怎么隔壁桌的人还指挥上小提琴手了。   但既然对方已经离开,方玦没机会再去道谢,只能与邹泽一起拿好随身物品,起身离开餐厅。   “唉,你说,该不会是那个帅哥看上你了吧?也是同?我gay哒怎么没响呢……”回酒店的路上,邹泽还在叽叽喳喳地不停猜测,毕竟大学时期,像这样向方玦献殷勤的人也不是没有。   “不会。”   对方都没来找过他们要联系方式,怎么可能是看上,甚至于,从头到尾,那个黑T恤就只往方玦的脸上扫过两眼。   第一眼是一开始他们进餐厅时,穿过手机屏幕的;第二眼则是方玦尴尬得想要找地缝的时候。   不过经由邹泽的提醒,方玦不免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对方望向自己的眼睛。   -   那双沉谧、幽深,只是一瞬就能摄住方玦的眼睛。 第2章 大象裤   第二日一早,按照预先制定好的行程安排,方玦和邹泽已经收拾整理完,准备出发去大皇宫了。   “你没带长裤吗?”邹泽看着方玦一身清凉的打扮,正打算抽取房卡的手又重新放下了,“我昨晚睡前查了攻略,大皇宫不允许穿短裤进入。”   “什么?”方玦瞬间低头,打量自己的裤子长短,“差不多快到膝盖了,应该没问题的吧?”本就是六月底的天气,还在常年炎热无比的泰国,方玦来时就没想过带任何的长袖长裤。   “不太……行吧?我也没多余的长裤了。”邹泽也不是很确定,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泰国,有限的了解都是从网络上来的,“没事,我看有人说,大皇宫外面有好多家卖大象裤的。”   “大象裤?”   “嗯,就是这种。”邹泽随即点开图片,举到方玦的眼前。   “这种吗?行吧……”其实就是大象图案的印花长裤,帖子里有人留言说,一两百泰铢就能买到。   不出所料,到了大皇宫的门口,两人都已经买好门票了,却还是因为方玦身上的短裤被拦了下来。   “走吧,我看那家就有。”邹泽转身,指着街对面挂着各种花裤子的商店。   “嗯,只能买一条了。”   怪自己太信赖邹泽的安排,收拾行李前完全没想过亲自去查查注意事项,于是这大象裤的钱,方玦不得不花。   好在挑选这种裤子倒是毫不费事,反正都大差不差的,拿到合适的尺码也就完事儿了。   “会不会有点丑?”更换上大象裤后,方玦不放心地在镜子前左右端看。   “放心吧,我觉得和你这上衣还挺搭的。”   恰好方玦穿了一件白色的亚麻短袖,配上这大象裤,还颇有一番文艺随性的风格。   “那就好。”   难得能出国游玩一趟,要是拍出来的照片不好看,虽不能说是白来了吧,但多少会留下遗憾。   -   终于顺利地检票进入大皇宫内部,方玦瞬间便被宏伟的建筑群所吸引,入眼满是琉璃瓦的屋顶,镶嵌着不认识的宝石,还有各种金箔雕绘,极具豪华奢靡。   “快,先帮我拍一张。”两人都还没走到主要的几个宫殿呢,邹泽见一处角落的游客较少,赶紧打开相机APP,让方玦替他拍了几张半身照。   “你要拍吗?”   “等会儿吧。”   注意到不远处有一队中国游客,请了专业的讲解员,方玦拉拉邹泽的胳膊,“我们跟着他们走。”   “怎么?”   “省得请讲解了。”   毕竟这种人文景点,单纯地欣赏建筑物,除了觉得漂亮之外,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所以还是得了解其中的文化,才能领略更为直接的震撼。   邹泽旋即也懂了,冲方玦挤了两下眼,接着两人便不近不远地跟在那队中国游客后面。   “从拉玛一世到拉玛八世,国王都是住在大皇宫这边的,直到拉玛八世被刺,拉玛九世才搬离到东边的集拉达宫,这里便只用于举行加冕仪式、宫廷庆典等活动了……”   悄悄随着讲解,方玦和邹泽参观完第一组建筑群,还进到大雄宝殿看了玉佛。   “我感觉跟咱国内的好多寺庙也差不多?”邹泽压低声音,凑近方玦的耳边。   方玦环视一圈,轻轻点头。   特别是室内的壁画,长卷式的构图,多多少少能窥见一些敦煌壁画的精髓。   不过比较好的一点是殿内不允许拍照,所以游客们都只能沉下心来静静感受,倒是能体会到佛教信仰所带来的澄净心灵的作用。   出了玉佛寺,又路经一处模型建筑,讲解说那是“吴哥窟模型”,邹泽当即撞了撞方玦的肩膀,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边好像又有点欧式风格了。”   结果走到节基殿附近时,建筑的构造变得大不相同,明显的浮雕石柱和哥特式的拱形圆窗,却盖着泰国传统特色的金色方形尖顶。   “节基殿建成于拉玛五世,最开始是按照英国建筑师所设计的西式圆顶而修建的,后来因摄政王西索里亚翁的进言,才又重新加盖了尖顶……”   慢慢悠悠地游玩一圈,又在大草坪前拍了一会儿照片,可能因为耽误的时间太久,方玦和邹泽倒是把那队有讲解员的中国游客给跟丢了。   “反正几个重要的建筑不都看了吗?剩下的咱俩自己逛逛算了,就是这太阳太毒了。”邹泽用手背抹掉额头上的汗,找了个树荫下的位置待着。   方玦微仰起头,想找找看有没有合适歇息的地方,“去那边吧,有遮挡的,等下顺着方向,我们刚好能出去了。”毕竟这大皇宫也没有多大,很快就参观得差不多了。   “好吧。”   两人顶着烈日,走到那处锡质瓦顶、四面开阔的高台下面,没想这地儿还真就是皇室专门修建的凉亭。   “好像你这裤子还挺凉快的?”邹泽热得不行,反观方玦只是微微出了些汗,他扯扯自己的牛仔裤,又去琢磨方玦腿上花里胡哨的大象裤。   “嗯,还可以,我也没想到。”   不仅凉快,还具有一定的防晒效果,拍照也并不难看,难怪好多游客都会买一条大象裤来穿着。   正当方玦低头查看自己的裤子时,不远处,一条一模一样的裤子竟然出现在了他的余光内。   要说这种大象裤虽然大同小异,但细看还是会发现印花有些许不同,特别是大多数游客都会选择买黑白色的,更方便搭配自身的衣服。   但方玦却专程选了一条墨绿色的,并且连大皇宫都快要逛完了,也没撞见与他一模一样的,所以这突然出现的“撞衫”,难免引起了方玦的好奇。   一双连大象裤都遮掩不住的笔直长腿,结实却不壮硕的背肌,方玦在心里感叹对方身材完美的同时,越看越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   “赶紧出去吧,别歇了,穿着这条丑裤子乱晃什么呢?”似乎是对方同行的人,就站在两米外,正嫌弃地招呼着另一人离开大皇宫。   “那还不是怪你自己没穿长裤。”   “你还敢提?要不是你半路突然闹着要进来,我和景屿会不提前更换长裤?”   “那我不都陪着你俩一起穿了吗?我这条还是红色的呢,况且人家景屿也没说什么。”   三个大男人,一人一条不同颜色的大象裤,而一旁与之同行的姑娘,正听着他们吵闹,忍不住地捂嘴偷笑。   这下方玦也总算看清了几人的脸,不正是昨晚在他和邹泽隔壁桌的那群人吗?这么巧?   “诶?”大概因为方玦盯人的视线太赤裸裸了,穿红色大象裤的帅哥,也就是昨晚的花衬衫,认出了方玦,“缘分呐。”他玩味地扯起嘴角,又冲一直背对着方玦的男人挑了挑眉。   同样墨绿色大象裤的男人见状,转过了头,不带任何表情地扫了方玦与邹泽一眼。   “对啊,好巧。”见就是昨晚黑T恤的男人,方玦急忙抓住话头,弯笑着双眼盯紧对方,“昨晚的事,太感谢你了。”不仅出声解了自己的尴尬,还悄悄把他们桌小提琴演奏的费用给付了。   “啧,你谢他做什么?”红色大象裤好笑地在旁边观察方玦,手上的大皇宫地图被他卷成了圆筒,在指尖不停翻转,“钱可是我给的,要谢也该是谢我。”   “啊?”方玦闻言微楞,立刻不好意思地朝他颔首,“真的谢谢了!我们昨晚发现的时候,你们都已经离开了,没来得及和你们道谢。要不然……”他停顿一下,“今天换我请你们吃饭吧?”   方玦没说把小提琴的费用给对方,一是觉得对方既然已经帮忙支付了,他再说返还等于驳了对方的好意。但这几个人,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家境优渥,而且还都是中国人,如果能够结交为朋友,对方玦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所以就算需要超支使用一部分存款,方玦想了想,也觉得值得。   “不用。”   那边邹泽都还来不及闭上惊讶的嘴,红色大象裤也还没有说话,男人已经先行冷淡地拒绝了方玦,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下凉亭的楼梯。   “咳,呵……那,拜拜了。”红色大象裤收起八卦的表情,朝方玦与邹泽挥了挥手,立即跟上自己朋友往大皇宫的出口方向走。   方玦难以克制地感到一阵失落,要知道,他很少有主动时被别人拒绝的时候,尽管方玦家境并不怎么样,但仗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方玦从小到大都很受各种人的帮助。   特别是离开老家去外地读大学之后,方玦更是把自己包装成还算小康家庭的模样,吃穿用度虽不是特别昂贵,但看着都很显质感,也学会了穿衣打扮,所以更引得好些性向明确的男的的追求。   不过因为从凉亭到大皇宫出口也就那么一条大路,对方一行人又有女生在,走得没有那么快,所以失落的情绪还没散,方玦发现自己竟然又赶上了他们。   “明天就去芭提雅吗?”   “嗯。”   “那我搞辆车,咱自己开吧?反正圆儿有欧盟驾照。”   “滚蛋,我才不给你当司机。”   “不当就不当呗,大不了我来开,你只要敢坐就成。”   “操。”   听到他们的对话,方玦放慢了脚步,等到邹泽走到自己的身边时,低头耳语,“我俩去芭提雅的车订了吗?”   因为曼谷距离芭提雅不远,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包车拼车前行,而且各种旅行网站都能找到相应的服务,经济实惠,还不用自己劳累折腾。   “还没呢?怎么了?”邹泽刚才沉迷于删减相册里的照片,落了几个身位,所以没听到前面人的对话。   “那我们找他们拼车吧?”   “啊?谁啊?”   “他们。”   方玦朝前抬了下颌,邹泽立马通过几人的背影,将其对上了号。   “不是吧?你想要干什么?”   刚才方玦说要请那几人吃饭时,邹泽就已经觉得方玦反常了,倒不是说方玦这人有多么清高、多么难打交道,相反,方玦一向好脾气,但会这么主动地结交朋友,仍旧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不干什么啊,反正和不认识的人也是拼车。”   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方玦拿出大方且坦然的姿态,追上前面几人,站定到他们身前,“刚不小心听到你们明天也要去芭提雅,那我和我朋友可以和你们一起拼车吗?”   “嗯?”红色大象裤未料方玦会再次追上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随即又有些见惯不怪地耸了耸肩,朝方玦露出自己说了可不算数的模样。   方玦自然也清楚中间这男人才是最终能拍板决定的人,于是极力展现自己最迷人的笑颜,漂亮的鼻尖沁出一点点汗,像闪烁的钻石。   “呐。”方玦微微抬起脚,“看在咱俩眼光一致,选了同样大象裤的份上。”   作者有话说:   方玦前期都是很直球的,自卑是在后来发觉两人差距过大后,才慢慢发酵的。 第3章 柠檬茶   “噗呲……”技巧稍显拙劣的搭讪方式,惹得红色大象裤直接笑出了声,明明才刚被拒绝不久,他就不信方玦这幅说辞能够打动到那看惯了奉承讨好的男人。   然而出乎意料,男人没径直拒绝,似乎是觉得方玦所说的理由有趣,嘴角微不可察地含笑,低头审视了几眼两人的裤子。   “车订好了吗?”他偏头询问红色大象裤。   而红色大象裤是个人精,一听他这语气,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么,立马上道地回复道:“没呢,那搞一辆商务车?”   “嗯。”   应完这句,男人已经先一步地走出了大皇宫,只留下红色大象裤与方玦邹泽一起,落在后面。   “你们打算几点走?”   “都可以,依你们的时间。”意外之喜已经完全笼罩了方玦,他当然不可能再让对方觉得自己和邹泽是个麻烦。   “行,那我记一个你们的联系方式,明天提前给你打电话。”   “好,你等我查查。”方玦立刻摸出手机翻备忘录,来到泰国后,他和邹泽都各自买了一张本地卡,所以记不住这个临时的号码。   眼看着红色大象裤输入自己的联系方式,方玦又懂事地补充道:“我叫方玦,方正的方,王字旁的玦;我朋友叫邹泽。”   “嗯,给你拨过去了,江鸣瑞。”红色大象裤,也就是江鸣瑞,直接拿过方玦的手机输入名字,随后朝着前面几人的方向努了努嘴,“呐……许景屿、孟圆,还有孟圆的女朋友魏雪。”   许景屿。   方玦在心里默念名字,原来那男人叫许景屿。   “对了,忘了问你们住在哪儿了,我还得提前看看路线。”   那几人都属于不操心的主,这次大家单独出来游玩,琐事只能全落到了江鸣瑞的身上。   “我们住在暹罗商圈,会不会不太顺路?”方玦收回偷看许景屿背影的视线,“或者你告诉我你们酒店的位置,我和邹泽明天提前过去。”   “不用。”江鸣瑞用手指翻转手机,打开谷歌地图,拧着眉头粗略一看,“四面佛附近?”   “对。”邹泽总算找到机会插进了话题,他和方玦两人前两天才刚去参拜过四面佛,“据说很灵验的。”   一说起“灵验”,江鸣瑞瞬间来兴趣了,高声叫住走在前面的许景屿三人,“诶,我们等会儿要不要去四面佛逛逛?”   “不去。”孟圆回头冷言,臭着一张脸,要不是江鸣瑞闹得他心烦,他连这大皇宫都不会答应来。   毕竟几人突发奇想地来泰国游玩,最初只是打算去海边瘫着、玩玩冲浪潜水的,才没想过要顶着烈日来逛这所谓泰国王室居住的地方。   “去嘛,去吧。”江鸣瑞大跨步地追上孟圆,亲热地搂住对方脖子,“晚上十点才关门,我们吃了晚饭再去,晒不着你。”   因为是度假,两拨人都是吃饱睡足后才慢悠悠地出门的,这一晃眼,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   孟圆偏头,咬牙切齿地无声骂着江鸣瑞,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如江鸣瑞的愿的话,江鸣瑞能念叨到明天,何况一旁的许景屿也没表示反对。   最后孟圆只能自找台阶地去询问魏雪的意见,“你想去吗?”   “可以呀。”魏雪虽然长得又高又瘦,一副不好接近的模样,然而说话的语气却特别可爱萌妹,“我也看到网上说很灵哒。”   “嘁。”   如此孟圆默认下后,几人干脆决定先去暹罗商圈那边吃饭。   江鸣瑞扭头瞧见方玦和邹泽竟然还没有离开,便顺嘴多问了一句,“你俩要去哪儿?回酒店的话可以一起,反正我们刚好要过去。”   “不用,我已经叫好……啊。”握着手机的邹泽刚准备拒绝,后腰就被方玦悄悄拧了一下,只能被迫闭嘴。   “那麻烦你们了。”   方玦朝江鸣瑞抱以感谢的笑,又用余光小心观察许景屿的表情,见他似乎在回什么消息,根本没注意到几人之间的互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几分气馁,看来许景屿对自己是真没什么兴趣。   而江鸣瑞不知通过什么途径,订的商务车居然很快就能送来,所以几人也不专程再找歇息的地方了,就站在一家有树荫的饮品店门口,各自玩着手机。   “要喝柠檬茶吗?”方玦抱歉地挽着邹泽,指了指饮品店,毕竟刚才邹泽取消叫车时已经超时了,还多余付了点费用。   邹泽撇撇嘴,“哼,喝呗。”他算是看出来了,方玦大概率是看上对方的谁了,但自己还不确定是江鸣瑞还是许景屿。   “哎。”趁着方玦去点柠檬茶的功夫,邹泽越观察越觉得不太乐观,他凑近方玦,“我看你还是别抱多少希望,那几个人应该挺有钱的,姓江的戴的那手表,还有那女生拎的包……光是手上的翡翠镯子,少说都要大七位数了。”   剩下的衣物和配饰虽然没有LOGO,邹泽认不出来,但都不肖去猜想,也能知道没一件是便宜的。   “啊?真的吗?”方玦不如邹泽懂奢侈品,扭头偷瞄了一眼,只觉那翠绿镯子透明得像个玻璃似的,完全看不出价格来。   “嗯,而且那两人也不见得是弯的。”至少邹泽没嗅到同类的味道。   “好啦,我有数。”方玦收敛起浅薄的笑意,抿了抿嘴,他知道邹泽是好意,怕自己莽撞凑上去会受到伤害,“我就只是想交几个朋友。”   说到底,许景屿一共没同自己说两句话,也没怎么正眼瞧过自己,或许答应他和邹泽一起拼车去芭提雅,纯粹是好心吧。   “那就好。”邹泽提醒两句也就不再多说了,他相信方玦不傻,以前那么些追求方玦的同学,自己也没见过什么人能占到方玦便宜。   -   方玦不仅给邹泽和自己买了柠檬茶,还又多买了四杯,拿去给站在几步之外的许景屿几人。   “呀,谢谢,但我就不要了,怕长胖。”魏雪摆手拒绝,但还是回给方玦一个浅浅的笑。   而孟圆则是直接扬了下头,完全没有伸手接过的打算。   猜到他们可能不稀罕喝这种路边廉价的甜水饮料,方玦虽觉得可惜,但内心也没多大的波动,大不了剩下的自己拎回去就是。   “喝柠檬茶吗?”方玦走到了许景屿身前。   许景屿继而停下发消息的手,垂眼看着矮了他大半个脑袋的方玦,柠檬茶外层的水渍流了方玦满手,显得手白嫩嫩的。   “谢谢。”他想了想,接过方玦左手的那杯柠檬茶,直接塞给身旁的江鸣瑞,随后不等江鸣瑞反应过来,自己又把方玦右手的那杯也拿了过来。   “啊?”方玦意外了,他没想过许景屿会接,几分钟前才按捺下的心思又开始萌动,“不用谢的。”他急忙从手腕上的袋子里拿出吸管,递给许景屿。   许景屿自己拿了一根,插进柠檬茶里,浅尝一口,便又重新低下头继续发消息。   江鸣瑞一开始没弄清楚状况,等搞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后,也收下了柠檬茶,只是全程没喝。   方玦拎着剩余两杯,走回邹泽身旁,拿回邹泽手里自己的那一杯来,咬进嘴里。   忍不住地又开始偷瞄许景屿,方玦渐渐发现自己看不懂许景屿的心思,对方尽管接了他的柠檬茶,但除了第一口外,剩下的没再动过。   “诶,我去那店里找地方换个裤子,你俩要去吗?”孟圆实在受不了丑陋的大象裤了,观察到一家小店内有隔间,立马从魏雪那儿拿回自己的裤子。   “肯定去啊。”江鸣瑞迅速应和,他腿上的这条红色大象裤单看其实不算特别丑,但配上浅紫色的T恤,着实有点不伦不类。   许景屿却连头都没抬,“我不换了。”   “啊?”江鸣瑞表示不解。   “凉快。”许景屿顺手便把喝了一口的柠檬茶塞给江鸣瑞。   经他们一提醒,方玦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裤子也还没换,但他来回打量两人一模一样的大象裤,咬着吸管的双唇一抿,什么都没有说。   “你怎么不去换?”邹泽不知方玦的小心思,看到孟圆与江鸣瑞都已经换好裤子回来了,才想起来问方玦。   果然,江鸣瑞本来拿着的两杯柠檬茶都不见了。   方玦摇摇头,“不用,车来了。”   交接好手续、钥匙,孟圆骂骂咧咧地,还是坐进了右前方的驾驶座。   方玦按照江鸣瑞的安排,与邹泽一起先上车,坐到了后面,而许景屿则坐到了方玦斜前方的位置上。   一路上几乎没人说话,除了魏雪在副驾驶上和孟圆讨论购物,而孟圆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之外,就只剩江鸣瑞同许景屿聊了几句方玦听不懂的、似乎是货币相关的问题。   -   到了暹罗商圈,孟圆先把大家都放下,独自去找合适停车的地方。   “先吃饭吧?吃了饭再去看四面佛。”江鸣瑞像是忘了方玦与邹泽不是他们一伙的,询问意见的时候,眼神也捎带着朝他们递了递。   “那我们……”方玦脸皮再厚,也没敢想当然地以为对方要请自己吃饭,“那我俩先走了啊,我们酒店就在后面不远。”   “走什么?一起吃啊。”   要说同意拼车时,江鸣瑞还很诧异,不理解许景屿怎么突然转性了,但刚才那杯柠檬茶,又一次印证了自己的八卦揣测——许景屿真的很不对劲。   “不了,太……”   方玦想再次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江鸣瑞直接打断,“你们不是去过四面佛吗?等会儿帮着带带路。”   一句话颠倒了请客与带路的主次,并且几人明天还要一起去芭提雅,方玦不敢不给对方面子。   -   找了一家装潢富丽、比较安静的餐厅,几人入座点餐后,停好车的孟圆才姗姗赶来。   他一眼看到了方玦与邹泽,立刻皱起不解与嫌弃的眉头,但又很快松开,装作无常地挨着魏雪坐下。   “已经点好了吗?”   “嗯。”   一层不染的超大落地窗外,太阳已经渐渐变红,与慢慢快要暗下的湛蓝天空交相辉映。   上菜,吃饭。   方玦默默咀嚼,支着耳朵听他们商量潜水的事。   “诶,你快看。”   手肘被邹泽碰了碰,方玦抬眼,只见两个极其漂亮的“女人”走了过来。   “人妖吗?”方玦小声惊呼。   因为那两人虽然完全是女性的样貌特征,胸大臀翘的,还画着漂亮精致的妆容,但是身高与骨架的大小比例,又完全与一般女性不一样。   听到方玦惊呼,其余背对着的人,也同时不自禁地往后扭头。   “呵。”孟圆见状冷笑,扭回头来盯住方玦,仿佛不是在笑那两个人妖,而是在笑方玦的大惊小怪。   “怎么了?”魏雪下意识地问。   “没什么。”孟圆噙笑着,意味深长地在方玦的胸前扫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除了胸,我感觉你也和他们差不多。”   他的表情太意有所指,说出口的话也像是在阴阳怪气,绝非一句正常的感叹。   霎时间,方玦的脸忽红忽白,尴尬地变换了好几轮颜色。   “我不是……”他否认,随后立马意识到否认也没任何意义,孟圆肯定知道他并不是人妖,所以只是在嘲笑他的外貌与举止像人妖而已。   餐桌上一时暗流涌动,连特别会活跃气氛的江鸣瑞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而方玦则完全埋着头,恨不得能立马逃离此地。   “叩叩——”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叩了下桌子。   方玦像惊惶的幼鸟似的抬头,猛地与正看着他的许景屿对上了视线。   高挺的鼻子下,薄唇微凌,许景屿少见地露出如常认真的神情,诚恳道:   -   “他只是在夸你漂亮。” 第4章 四面佛   方玦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连耳朵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发着烫,像要把他整个儿灼烧。   分明有数不清的人夸过自己漂亮,但只有许景屿的这一句,会让方玦产生感激与心动,并深深沉溺于对方看自己的认真眼神里。   太魔幻了。   一个仅仅认识两天的人,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牵扯住他的情绪,自己会因对方接了柠檬茶而感到紧张,又会为对方把柠檬茶扔掉了而失落。   现在连一句最简单的夸奖,方玦都能把它听出情话的味道,搞得心脏扑通扑通地不停跳着,久久不能平复。   -   “对,我在夸你漂亮。”   方玦一直傻愣着,孟圆则顺着许景屿的话又复述了一遍,不论他一开始的意图是什么,面对许景屿如此明显的偏袒,孟圆只能隐藏起对方玦的轻视。   一个很小的插曲,大概除了方玦本人,没人将其当一回事,大家很快便又回到了愉悦的进餐过程中。   他们吃的是海鲜,融合了泰国本地和西餐的做法,食材都是顶级的,有一些方玦甚至只在视频里见过,没敢想自己有机会能够吃到。   并且因为他与许景屿只隔着一个桌角,所以方玦全程小心翼翼的,唯恐自己剥虾剥蟹时,上面的汁液溅到许景屿身上。   但好在大部分有壳的海鲜,后厨都已经拿工具提前处理过了,基本不需要顾客再动手,直接可食。   晚餐渐渐接近于尾声。   江鸣瑞停下握杯的手,“说起来,姓汪的昨天联系我,托我给你带话,他想请你回国后去墨竹山庄里泡泡温泉。”   “大夏天的,泡什么温泉?”许景屿也放下了刀叉,漫不经心地拿起毛巾擦手,对江鸣瑞提起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让他去找该找的人。”   “得嘞,明白。”   许景屿又随意将毛巾搁回到桌上,一打眼,却瞥见方玦正在费劲地扒拉食盘里剩余的蟹肉。   “够吃吗?”   “嗯?”方玦左手正捏着蟹钳,一时之间,是往嘴里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心中忐忑自己的行为是否有什么不妥,怎么惹得许景屿会认为他不够吃。   “够的,这不是还剩了好多吗?”   他用滴溜的眼珠往餐桌上瞟,只见每个餐盘内都还剩了不少,只是因为全是边角的部位,可能没有那么方便取食。   “嗯,那你等会儿。”许景屿也不多说,伸手便按了桌边的服务铃。   接着很快,服务员弓着身出现在餐桌旁,“您好,请问是需要什么服务吗?”   “再帮忙处理一下。”许景屿朝盛着各种虾蟹及硬壳海鲜的盘子示意。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随即把它们端到一旁的小桌上,全程不离开顾客视线的,用专业剥虾剥蟹的工具,将各种海鲜肉一一剥离下来,放进小碟。   方玦哪儿见过这种操作,他以为上餐前的处理已经足够细致了,还在心里赞叹高档餐厅果然不一样,没曾想,服务员竟然还能提供更周到的服务。   “我……其实我差不多也吃好了。”所以自己的行为可能还是露怯了,方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拘谨地放下手里的蟹钳。   “又不急。”   许景屿表情坦然,没对方玦露出一丝鄙夷,而且他的声音莫名带着安抚效果,很快就让方玦安下了心。   等待着服务员剥好一碟肉,许景屿又示意对方放到方玦的手边。   这种被捧着的、被呵护的待遇,方玦虽偶尔经历过,但从没像此刻一样,虚荣心和幻想都得到了充分满足。   如此年轻、如此帅气的许景屿,似乎还特别有钱,言谈举止更是优越,比那些追求过自己的男人加在一起还要好,方玦实在很难克制心动。   -   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地面的热气没有那么灼人之后,他们一行人才不慌不忙地走出餐厅,往四面佛的方向溜达。   “方玦。”邹泽拉着方玦走在前面,名为给江鸣瑞他们几人带路,实际是为了方便自己和方玦说话,“原来那个许景屿还真是弯的呀。”   “应该是吧。”方玦心不在焉,他不好意思总扭头往后面看,只能故意压着步子,避免与许景屿他们走散。   邹泽则兴奋得不行,刚才吃饭时他就想说了,一肚子的话生生憋了好久,“所以昨晚许景屿就已经看上你了吧,我当时和你说,你还不相信。不过也是种缘分,今天竟然会在大皇宫碰见,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   饭前时还在劝告方玦别抱太大期望的邹泽,这时却开始警告他苟富贵勿相忘了,可见许景屿吃饭时的那些举动,不全是方玦在自作多情,连旁观者也能看出端倪。   “八字还没一撇呢,可能人家就是出于礼貌。”方玦被邹泽念叨得春心萌动,可嘴上还是含蓄地说着清醒理智的话。   -   四面佛位于繁华的曼谷市中心,隔壁就是世贸,如果不是异常灵验的名声在外,就这么一处小小的佛像,怎么看都不会像是一个旅游景点。   “你还要再拜吗?”   邹泽瞧见方玦又走到了请贡品的地方,好奇地凑上前去提醒他,因为两人才刚参拜过不久,这次完全就是陪着许景屿他们来的,没必要再花一份钱。   但方玦扭头看了一眼四面佛,金色璀璨的拱顶之下,一尊八耳八臂的肃穆佛像,不厌其烦地静静聆听从世界各地来此参拜的信徒们的愿望。   据传,四面佛每一面所代表的意义都不一样,第一面为事业学业,第二面是婚姻爱情,第三面可求财富,而第四名则保佑健康平安。   “我想再拜一次。”方玦回头,从兜里摸出所剩不多的泰铢,换了一盘摆满花束香烛的贡品。   上一次参拜时,他对佛教的信仰不深,特别这还是异国他乡的佛,方玦并没打算将自己所求的事,寄托于这种虚无缥缈之上,所以参拜所求的,都是一些笼统的祝福。   而这次,因为许景屿的出现,方玦不禁开始联想,或许泰国真是什么有魔力的福地,能够让他这一生都因此而改变。   -   拿好贡品,方玦等了一小会儿,直到许景屿也准备好了之后,才不动声色地跟在对方后面走。   由于两人穿着一样的裤子,还都是惹人注目的极佳长相,尽管只是一前一后地走着,也显得特别登对,大部分游客就算不明所以,也会适度地让出一点身位给方玦,不会故意把他挤开。   但参拜四面佛的游客还是太多了,就算已经是夜晚,仍旧摩肩擦踵,免不得会有人不长眼地撞到方玦。   也怪方玦注意力全在许景屿身上,所以一个不察,被一个稍胖的游客撞到了后背,接着便重心不稳地直直朝着前方的许景屿扑去。   “啊……”鼻子怼上肩膀,撞得方玦下意识呼痛,还好手上的贡品没有打翻。   “小心点。”许景屿扭头发现是方玦,便迅速抓住他空闲的手臂,将他扯到了自己怀前。   仗着身高的优势,许景屿又抬眼扫视一圈,发现江鸣瑞三人已经在拜第二面佛像了,而邹泽压根就没进来,所以现在只有方玦跟自己在一块儿。   “你快拜吧。”方玦揉了揉鼻头,“我没事。”不想显得太过娇气。   “嗯。”确定方玦没有大碍后,许景屿也没多作关心,只是依旧让方玦站在自己怀前。   “这一面是求事业的。”方玦怕许景屿没事先了解,在他祈愿前,小声地提醒道。   “学业能求吗?”   “啊?可以啊,你还在读书吗?”方玦微微露出讶异,尽管他一直怀疑许景屿比自己要小,但对方的行为举止又十分的稳重妥帖,所以方玦没办法去下定论。   许景屿没立刻回复方玦,他已经轻轻地闭上了眼,半晌,才弯腰将盘内的一组花束香烛摆放到供台上。   “下学期大二。”   “嗯?”方玦也才刚刚睁开眼,接着就被许景屿像虚虚地搂着似的,带到了第二面佛像前。   大二?   按照常规的上学时间推断,那不是至少比自己小三岁吗?许景屿竟然这么年轻?可他带给自己的掌控感,若说是年长五岁都要不止。   “那我比你大,我都已经毕业了。”方玦往后扭着脖子,接上刚才的话题,难得许景屿突然有兴致与他多聊。   托盘内,金色的花束正巧与方玦仰着的小脸齐平,衬得他那白皙的皮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吹弹可破。一张一合的润红小嘴,还能看到贝齿后的灵巧舌尖,像是在勾引人蛮横地亲下去。   许景屿低垂下幽深的眸子,朝着方玦浅笑,“比我大怎么了?想让我叫你哥哥?”   毫无预兆的玩笑,惊得方玦瞬间舌头打结,“不……不是,我就只是……只是说说,没料到你会这么小。”   “我不小。”   “啊?”   “不小。”   “呃……”方玦眨眨眼,慢半拍地听出话语里的作弄,“我才不是那个意思……”   浅薄的笑意,随着方玦的语无伦次逐渐加深,等他说完之后,许景屿已经彻底笑开了来,“你怎么这么好玩。”   上赶着和自己示好,刻意攀附关系,与他身边一惯虚荣拜金的追求者没有两样,甚至连那套装腔作势的姿态都很肤浅,可一但说起话来,方玦又有几分少见的纯情。   甭管是真还是假,至少引起了许景屿的兴趣。   而方玦呢,早已被许景屿的灿烂笑容给晃花了眼,被调戏了也不生气,只是羞红着脸不知该接什么话。   若是换作别人,当着自己面讲这些轻薄人的荤笑话,方玦一定会觉得恶心极了,但许景屿实在长得太好,笑起来时左脸还有个梨涡,露出与他年龄相符的顽皮,不但不惹方玦反感,还让方玦有了一种自己或许已经与许景屿没那么疏离了的欣喜。   “快拜吧。”许景屿用大手将方玦的小脸掰回,朝向正前方。   面对着这尊代表爱情的第二面佛像,方玦闭上眼后,满脑袋都只剩下了许景屿一人。 第5章 酒店   参拜完四面佛,两拨人就原地道别了。   许景屿几人明显还有别的安排,但他们不可能带上方玦和邹泽,到底也没熟到那种地步。   “我们要再逛逛夜市吗?”   明天就要离开曼谷了,邹泽不想这么早回酒店,毕竟以大部分人的情况,旅游地一生也就只来一趟,所以都想尽可能地多看看、多体验。   “好啊。”方玦回头看了眼许景屿走远的背影。   那句玩笑之后,对方就又恢复了如常的模样,搞得方玦心痒痒的,心情抛上又抛下。   算了,反正明天还会一起去芭提雅,路上还有说话的机会,方玦想通之后,很快收拾好状态与邹泽一起穿进热闹的夜市。   他们一人抱着一个椰子冰,又去尝试了青木瓜沙拉,等到吃累了回到酒店,邹泽直接瘫倒在了床上,一点都不想动弹。   “那我先洗澡了?”方玦拿上换洗的衣裤。   为了不降低旅游体验感,可以住稍微好一点的酒店,方玦与邹泽订的是标间,这样均摊下来的话倒是不算贵。   “嗯,你先洗嘛,我再趴会儿。”邹泽一动不动,声音闷在被子里。   差不多过了四十分钟,他总算歇够了,拿出手机开始查芭提雅有什么美食时,方玦才从浴室里出来。   “你怎么还把这条裤子给洗了?”邹泽发现方玦手上拿着今天才买的大象裤,而它虽然被拧过了,仍旧有一些水渍在往下滴。   “嗯,出了汗。”   今天他们在外玩了一整天,又是如此炎热的天气,想要一点汗都不出是不可能的。   “那扔了啊,反正便宜。”邹泽不解,“你自己的裤子也足够接下去几天穿的吧?”   “但穿它凉快。”方玦把裤子晒到房间的小阳台上,以曼谷的天气,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就能干。   其实凉快也只是搪塞的借口,方玦垂下睫毛,把裤子再次理顺,拿夹子夹上,避免夜风吹落。   他很清楚自己存的心思,不外乎是想保留那么一点与许景屿之间的联系。方玦一边清醒地劝自己,许景屿才不会稀罕这么一条裤子,一边还是在浴室里把它冲洗了干净。   -   第二天快接近中午时,江瑞鸣才打电话过来,让他们收拾好东西等在酒店门口。   方玦与邹泽办理完退房,又反复检查了行李和证件,确保没有落下任何东西。   但等见了面,还是出现了一些没有事先考虑到的情况。   商务车其实是够大的,然而不仅需要容纳六个人,还有他们各自的行李。   面对江鸣瑞的质疑,质疑他俩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行李箱,方玦瞬间忐忑,“能放得下吗?”他很怕因为这一点没预料到的小事,失去和许景屿一起去芭提雅的机会。   “能吧。”江鸣瑞招呼孟圆按开后备箱,自己走到车屁股后面,拎出几个背包。“帮圆儿拿着。”他又走到车前,将其中一个背包交给副驾驶里的魏雪,然后便把剩下的先放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行了,你俩放吧。”妥当后,江瑞鸣才去招呼方玦和邹泽,让他们各自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还好也就只有魏雪的两个箱子占地方。”   “你们都不带行李箱的吗?”邹泽忍不住好奇,虽然男生大部分没女生讲究,衣服不需要那么多,但好歹是出国旅游,不至于一个背包就能装下所有吧。   “证件在不就成了?衣服可以现买。”   江鸣瑞被阳光晒得眯了眼,也懒得等方玦和邹泽放好行李了,腰一弯,先行坐回了车里。   方玦见状,赶忙手脚麻利地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好,避免车里的人等急。   他和邹泽一起上车,目光下意识地就往许景屿所坐的位置去看。   果然,许景屿穿了一条灰色的运动裤,不再是和自己一样墨绿色的大象裤了。   而且依照江鸣瑞所说,他们的衣服基本都是现买,所以许景屿的背包里也断不会装着这么一条便宜的裤子。   “出发了啊,冰箱里有冷饮,想喝自己拿。”   “好,谢谢。”   一群人还是按照昨天的位置坐的,方玦能从斜后的方向看到许景屿的侧脸。   刚出发,许景屿就开始睡觉,他昨晚上明显是熬夜了,眼眶下方有些青,头发也没有打理,就那么随意地搭在额前,倒显得他安静又乖巧,完全没有清醒时那么有压迫感。   江鸣瑞也慢慢眯上了眼。   既然车内有人在睡觉,剩下的人也都默契地不再聊天,只有魏雪偶尔会小声提醒孟圆,避免他犯困看错了路。   -   行至半程。   “我去。”半睡半醒的江鸣瑞突然从座位上坐直了起来,手机也像烫手山芋似的,被他惊恐得差点甩了出去,还好又及时接住。   一番动静之下,原本睡着了的许景屿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的,偏头朝江鸣瑞抛去疑问眼神。   “我爸!”江鸣瑞急忙清清嗓子,又扭头冲方玦和邹泽比了个噤声的姿势,随后才一脸严肃地按下通话键。   “喂?嗯,爸……没呢,和景屿孟圆在一块儿呢……芭提雅啊,对,过几天才去普吉……没想干什么,真的,我知道……行,你放心吧。”   好一会儿后才挂掉电话,江鸣瑞痛苦地拧起眉头,“操!哪个傻逼把我们出来玩的照片传我爸那儿去了?我爸让我别在外面给他丢人了,还说我不会办事,没招待好景屿。他懂什么啊……”   “照片?”开着车的孟圆听见江鸣瑞的哀嚎,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拍你的?谁啊?”   “不知道,但估计不是专门来蹲拍我的。”江鸣瑞边说边往还在闭目养神的许景屿身上瞅。   魏雪立刻领会了意思,给没看见江鸣瑞表情的孟圆解释道:“可能是拍景屿的。”   “哦。”这样就不奇怪了,孟圆了然地点头。   倒是许景屿被他们几人吵得再也睡不着,干脆揉了揉眉头,重新调整椅背,“还骂你什么了?”   “也没什么,没骂太狠。”江鸣瑞无奈地撇嘴,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不过等会儿,咱得去盛亚住了,至于那什么……晚上我再想想办法。”   许景屿大约也是猜到了,“我都可以。”没让江鸣瑞感到为难。   方玦在他们后面听得云里雾里,又不好舔着脸去问,毕竟一听就是不方便说的事情,他只能一言不发地坐着,努力压制住内心的好奇。   -   历经两个多小时,他们总算开车到达芭提雅。   “你们住的什么酒店?”知道孟圆这司机估计不会主动来问,江鸣瑞便充当传话筒地扭头询问方玦。   “这里。”方玦事先搜索好了地址,点开地图递给江鸣瑞,“你们看哪个路口方便,把我们靠边放下就好。”   “盛吉?“江鸣瑞看清酒店的名字,“那不也是我……”他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没事,送你们到门口吧。”然后给孟圆细说清楚方向。   又花了二十分钟,车抵达盛吉酒店门口。   方玦和邹泽下车,从后备箱里拎出各自的行李。   “那个……拼车的钱多少?我转你吧。”方玦走回车旁,话是对江鸣瑞说的,眼睛却盯着车内另一侧的许景屿,“微信可以吗?”   这是他思考了一路的话由,想着本来就说好是拼车,合情合理,想借此机会加上许景屿的微信。就算退而求其次地只加上江鸣瑞也行,总比单纯的电话号码要好,毕竟这年头也没几人会发短信聊天,他又不能无缘无故地去打江鸣瑞的电话。   而且,方玦昨晚已经试过了,连江鸣瑞的手机号都是搜索不出微信的,大概像他们这样的人,都是极少会给别人真正的联系方式。   “拼什么车?”江鸣瑞无语地笑了,不知是不是已经看穿了方玦的心思,“省了吧你,要真让你出这个钱,我更丢人了。”   他说完,就把车窗重新升起,然后在逐渐缩小的缝隙里给方玦挥手,“拜拜。”   一脚油门,商务车飞快地驶出视线范围,方玦一时没回过神来。   怎么会呢?他们就这样走了?   那昨晚的一切都是假的吗?真就是自己领会错了意思?   “方玦。”邹泽见方玦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太好,担心地叫了他一声。   “嗯?我没事……”方玦偏头躲开邹泽探究的视线,掩盖住翻涌的沮丧,“去办理入住吧。”   他先行一步,推着行李箱走进酒店。   可等他将预定好的信息拿给酒店前台时,前台弯腰查阅,接着就叽里咕噜,又是摆手又是鞠躬地朝着方玦说了一大堆话。   “什么?”方玦这下也顾不上琢磨许景屿了,立刻提高专注度地试图理解前台的话。   “你意思是系统故障,网上预定的房间数超出了你们实际的房间数,所以现在已经满房了?”   “是的,不好意思先生。”   “那怎么行?哪有你们这样的?”邹泽也总算是听懂了,直接一巴掌拍上桌子,准备和酒店的人理论到底。   “别急,两位先生,我们有解决方案。”   可能因为发现他们是中国人,前台后方突然走出来一个会说中文的领班,态度极其友善地向方玦提出解决办法,“我们集团在芭提雅不止盛吉一个酒店,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安排你们入住盛亚。”   “盛亚?”方玦感觉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但却一时没有想起来。   “对,您放心。”领班又朝着方玦笑了笑,如同对待VIP顾客一样地温柔周到,“盛亚的星级比盛吉高,一定会让两位入住愉快的,而且我还可以安排专车将你们送过去,全程安排妥当后,我再回来。这样您也不用担心其中有诈,更不会借此让您多花费费用的。”   “还有这样的好事?”   不敢相信,但现阶段也找不到更加合理的办法了,方玦和邹泽稀里糊涂地,跟随着领班上了车,又跟着他一路到达盛亚。   望也望不到尽头的海岸线,各式修剪精美的园林绿化,还有大大小小的露天泳池,像小别墅一样的独栋房间……   这哪里是星级比盛吉要高一点?这就算是五星级,也是芭提雅五星级酒店里数一数二的了。   太过于震惊,震惊到大脑宕机。   于是又晕头转向地办好了入住,安心地坐在能够直接看见漂亮海景的奢华套间里时,方玦才逐步将脑内乱成一团的线厘清。   似乎,许景屿他们入住的也是盛亚? 第6章 6巷   盛亚给换的套房还不止一间,走廊另一头的邹泽放好了行李,又激动地跑来敲方玦的门。   “这酒店也太大了吧,咱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可能是吧。”方玦心事重重地捏着手机,完全做不到像邹泽一样的没心没肺。   邹泽四处瞅了瞅套房配置,确定方玦这间和他的那间差不太多,便又不客气地从冰箱里拿出免费的饮料,“你干什么那表情?”他转身看见方玦皱着张脸,眉头都快要拧在一块儿了,“天上都给掉馅饼了,你竟然还在不开心?”   “不是天上掉的,是许景屿他们。”方玦仰头,他其实已经想通了关窍。   在异国他乡,根本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更何况酒店又不是做慈善的,就算真因为系统故障需要给自己和邹泽补偿换房,也不至于拿出两间套房来。   既然许景屿他们也住在盛亚,那么这一切就只可能是他们的手笔。   被方玦这么一提醒,邹泽连饮料都没兴趣喝了,八卦地眨巴几下眼,“你联系过了吗?”   “谁?”   “江鸣瑞啊,你不是有他电话么?”   “打了,打不通。”方玦点开手机屏幕的界面,他刚思考到这个可能性时就打了,但估计江鸣瑞的电话设置了什么,方玦一打过去就占线。   “那就先别管了。”邹泽无所谓地耸肩。   他不如方玦思虑得多,反正对方看上的也不会是自己,他心里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可以无所顾忌地享受免费的“馅饼”。   “我们先出去吃饭,再去逛海滩,这酒店自己就有一大片的沙滩,简直不要太方便!”邹泽越说越嗨,伸长脖子从落地窗看室外的海景,想着要不要干脆直接换上泳裤下去。   但方玦的表情还是恹恹的,这种思维和情绪完全被另一个人牵着走的感觉太失控了,他无法将对方从脑子里摘除,也不是随便劝解自己两句就可以冷静下来的。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带我们来呢?非得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有钱人不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么?”邹泽等不及了,直接伸手把方玦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别想了,再说你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追,无非是那个许景屿更加有钱一点,但你值得的!难不成你对自己还没有信心吗?”   是了,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追求了,总不能因为这次自己有些心动,就变得瞻前顾后了吧。而且方玦本来就想谈个条件好的,不想像自己妈妈一样,操劳了大半辈子,娇美的容颜日渐衰老不说,还沾染上了他爸的市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既然自己现在也没任何能联系到许景屿的方式,那他就安安心心地先玩着,总不可能真是酒店在做慈善,所以许景屿迟早都会再出现。   -   在邹泽现查价格和攻略的安排下,两人跑去体验了酒店自家的水上餐厅,十分有特色,每一桌都是独立的圆台,漂浮在水面之上。靠近玻璃边缘的位置还能看到海滩与日落,只是那些位置最低消费的门槛都要翻倍,所以他俩没有选择,只找了个普通的圆台入座。   吃饱喝足,两人又跑去沙滩拍了些照片,然后懒懒散散地坐在细密的海沙上P图。   “不行,我得等回去了,再拍几张房间的照片,然后一起发朋友圈。”   邹泽对于朋友圈的经营很用心,但也略显直白,不像方玦,会更加地精挑细选,绝不可能直接发酒店图片,他只多会在睡前发一张自拍,隐晦地露出枕头上酒店LOGO的半截刺绣。   不过晚餐的消费还是超出了方玦的预计,以致于后来邹泽又撺掇着他去体验酒店的特色SPA,他都没有答应。   “我看这SPA只面向入住的顾客,泰式按摩耶,而且肯定比街边那种两三百泰铢的要好,你真不想去试试吗?”   方玦虽被说得有些心动,但仍旧摇了摇头,“不了,你自己去吧,我回房间休息。”   于是两人也就各管各的了,约定好明天起床后再联系,商量是去玩香蕉船还是坐摩托艇。   然而方玦独自回到房间不久,他那沉寂了一天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显示是江鸣瑞的号码。   “喂?”方玦接起。   听筒内窸窸窣窣,两三秒后,传来的却是许景屿的声音,“出去玩吗?”   他开门见山,根本没问方玦现在在哪儿,可这不问,等同于已经默认了酒店的换房,就是他吩咐人做的。   方玦默了默,“去哪儿?”他同样没问酒店的事,彼此心知肚明的,就仅着当下的话题在聊。   许景屿闻言轻笑一声,可能是没料到方玦的反应会这么知趣,“先下楼。”   喜悦重新挂上了方玦的眼角眉梢,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飞快地挑了一身衣服,牛仔裤、白背心,外面套着镂空的粉色罩衫,若隐若现地勾勒出方玦身材曲线的同时,还能衬得他皮肤白皙。   又简单补了个妆,方玦迫不及待地下楼,找到等在大厅外的许景屿,他匆忙地打了声招呼,接着就被江鸣瑞催促着上了车。   “圆儿呢?他不去吗?”江鸣瑞先给司机说了地址,扭头却发现孟圆竟然还没有下来。   “他补觉,不去了。”   “哦,也是,昨晚蹦得那么晚,咱俩都在车上补过觉了,就他还开了一路的车。”江鸣瑞拍了拍司机的椅背,示意师傅直接出发,“不过就算他不需要补觉,肯定也不敢去,有魏雪在呢。”   “他那不是不敢。”   “得,我懂,真爱呗。”江鸣瑞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你说,就他那狗脾气,怎么在魏雪面前就一声不吭了呢?真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直接情定终生了?”   “别嫉妒。”   “我嫉妒个屁。”   听着他俩一来一回地逗趣,方玦看得出许景屿心情还算不错,至少比来芭提雅路上时要好,话也变得多了一些。   “我们是要去哪儿?”总算找到话语的空档,方玦抛出心底的疑问,他刚听江鸣瑞说孟圆不敢去,引得他更加好奇了。   “你说呢?”江鸣瑞挑了挑眉,嘴角扯起坏笑,“来芭提雅之前,你没在网上查过攻略?”   “啊?”   方玦立刻偏头去看旁边的许景屿,直觉许景屿不会像江鸣瑞一样乱开玩笑,可许景屿也只是淡淡地回视方玦,显然很清楚江鸣瑞所说的地方是哪儿。   “人妖秀吗?”方玦几经思考,最后还是小声地猜了个答案。   他是看到过相关帖子的,蒂芬妮人妖秀,还有各种成人数字秀,光是网友们的文字描述都让方玦大开眼界,自己也和邹泽犹豫过要不要找时间去看,就怕看了会生理不适。   “嘁,那种‘杂技’有什么好看的?”江鸣瑞撇嘴,“况且我俩对人妖没什么兴趣。”   “那是去哪儿?”方玦猜不到了。   “到了你就知道。”   -   汽车穿梭在夜色里,没太久,三人到达一个热闹的巷口。   “别停远啊。”   江鸣瑞吩咐司机停车等待,然后自己从兜里掏出两个口罩,“戴着吧?”他递了一个给许景屿,“别又被拍了,我会被我爸打断腿的,他发现我们来的是芭提雅,就已经警告过我一次了。”   “行。”许景屿自己是不在意的,但考虑到江鸣瑞的腿,还是很给他面子地戴上了口罩。   显得愈发神秘了,方玦微微垫起脚尖,朝巷子里张望,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需要许景屿和江鸣瑞这么谨慎对待。   “走吧。”   刚进去,炫彩的霓虹灯不停闪烁,还有此起彼伏的拉客声,铺天盖地朝着方玦袭来。   巷内两旁都是各式各样的酒吧,而其最让方玦惊掉下巴的,是这些酒吧的门外,全是穿着暴露的姑娘们,正搔首弄姿地对着经过的游客招手。   “不愧是6巷啊。”走在前面的江鸣瑞发出由衷感叹。   “红……红灯区?”方玦这下子也懂了,毕竟这场景传递出的欲望太赤裸了,甚至有男人在门口就开始和拉客的姑娘们搂搂抱抱。   江鸣瑞虽长得比许景屿稍逊色一点,但也是妥妥的大帅哥,就算被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一身的气质仍是掩盖不住的。   他走着没两步,就有拉客的姑娘们来抓他的手臂,搞得他只能不停地冷脸拒绝,好半天都还没走出第一家店口。   许景屿见状,回头径直勾住方玦的肩,“跟紧点。”然后把他圈进了自己的臂弯。   “这条巷子里全是吗?”方玦越看越目瞪口呆,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与许景屿突然亲密的姿势,他仓惶地仰头,去找许景屿独留在口罩外的双眼,“我们来这儿是……”   “先跟上。”   “嚓。”而走在前面的江鸣瑞,好不容易脱离了魔爪,一回头,看见许景屿的动作就知道他为何要叫上方玦一块儿来了,“还得是你有先见之明。”   因为有方玦的存在,两人还像情侣一样地揽着,所以根本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伸手拉客。   他们三人一路经过好几家店,总算看见一家装潢还算不错的,江鸣瑞问了一下门口的酒保,随后扭头对着许景屿和方玦叮嘱,“不让用手机。”   “嗯。”   接着,方玦就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俩进了酒吧。   本来以为街巷内的场景就已经足够震撼了,没想到酒吧里面更是“别用洞天”。   入眼便是一双双赤裸的大长腿,站在齐腰高的巨大高台上,她们随着音乐声扭动,迷幻的灯光扫过腰肢、胸脯,最后落在媚眼如丝的脸上。   其实这些大部分姑娘长得都不算天仙,甚至有些还极为普通,但她们都穿得太暴露了,大半个胸口漏在外面,似乎还有逐渐脱掉的趋向。   而高台的桌面边缘,则围着一些喝酒的男人们,三三两两,其中有几个还眼神猥琐地盯着台面在看。   “什么呀?”方玦轻声地自言自语,随后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些供人舞动的高台,桌面竟然是镜子的材质,而镜面所照射的角度,正对着姑娘们的裙底,并且裙底下还全都是空无一物的。   “啊……”   看清了的方玦吓得立刻惊呼出声,接着便下意识地抓住许景屿搭在他肩上的手。   “怎么?”许景屿低头,任由方玦紧紧牵着自己,接着审视的目光扫向令方玦惊乍的台面,瞬间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你小声点。”   “嗯。”方玦咬唇,他也怕自己会惹事,所以更加手足无措了,完全不敢再乱看,只能心虚地跟着许景屿走到江鸣瑞找好的空位上。   “这里的酒也太便宜了。”江鸣瑞拿着单子对许景屿耳语,“才280泰铢一杯。”   但入座就需要点酒,江鸣瑞嫌弃归嫌弃,还是按照规矩给他们一人点了一杯酒。   方玦挨着许景屿坐下,好一会儿后,才稍微从震惊中缓过了神,“你……”他发现自己竟然与许景屿牵着手,而且许景屿似乎也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   甜蜜的心思短暂地冒头,可如果许景屿真对自己有好感,干嘛要带着他来这儿啊?   总该不会是想一起来嫖吧?   并且这高台上应该都是些姑娘啊,虽然自己刚才不是故意,但裙底下也是看清楚了的,扭动着的从业者们都不是人妖,也没有男人。   “许景屿。”坐了四五分钟,方玦实在坐不住了,指尖勾了勾许景屿的掌心。   “又怎么?”音乐声吵闹,许景屿只能低头把耳朵凑近方玦的唇瓣。   “我们来这儿干嘛呀?”   “看看。”   “嗯?”   说看看好像还真就只是看看,许景屿和江鸣瑞都没有点任何姑娘陪酒的意图,尽管好几个姑娘朝着他们抛媚眼、飞吻。   而其他大部分顾客的座位旁,都坐着佩戴着号码牌的姑娘。   方玦观察了一会儿,也渐渐看懂了这酒吧的运作模式。   所有戴着号码牌的姑娘都是可以点的,顾客只需要给酒保说一声,请X号的姑娘喝一杯酒,姑娘就会从舞动的高台上下来,走到他桌边作陪。   而一杯酒大约可以作陪十五分钟,期间两人可以聊天、搂抱,如果聊得好的话,还能看到男人找酒保继续付钱,接着那女孩便换上自己的衣服,跟着顾客一起出了酒吧。   “四千泰铢。”同样在观察的还有江鸣瑞,他瞅了一眼酒保手里的钱,估算,接着又开始与许景屿低声耳语。   尽管两人没继续对此发表具体的见论,可方玦能够通过许景屿转瞬即逝的微表情看出,他俩还真就只是因为好奇来看看的,毕竟如此廉价且肮脏的交易,对他俩毫无吸引力。   “别喝多了。”许景屿发现方玦的酒杯快见了底,忍不住提醒道。   这种便宜香精兑便宜酒精的玩意儿,很容易让人不小心喝醉。   “哦,好。”方玦其实并不是想喝酒,他就是太口干舌燥了,所以总下意识地端杯。   “算了,换一家吧。”许景屿干脆招呼江鸣瑞走人,反正这家店也已经好奇完了,没什么特别有趣的。   三人出了门,很快又拐进了街对面的另一家店。   而这家店更没有下限了,跳舞的姑娘们上半身直接没穿。   有一个座位上,男人从后面环住女孩,隔着一层布料耸抬双股,两手更是盖在前方肥软,颠簸的,几乎等同于就地上演了。   艳靡的画面吓得方玦面红耳赤。   “许景屿。”他惊讶着,不住后退,整个人都躲进许景屿怀里。   虽然方玦的取向一直是男人,但这种场所里,激起人激素波动的原因是无关乎取向的,而是那种昏暗、下流的氛围。   方玦已经感觉到自己有些反应了,他怕再待下去会尴尬,所以只能仰着脑袋求助身后的许景屿。   -   他穿了一身粉,脸颊也不知是因为刚才的那杯酒,还是眼前的画面,搞得红扑扑的,睫毛上还挂着悬而未滴的水泪。   并且因为怕高扬着的状态暴露,方玦还微微朝前弯了些腰,浑圆直接因为姿势,贴合地抵上了许景屿。   真要命。   本对周遭一切见惯不怪、心如止水的许景屿,竟突然被方玦给看出反应了。 第7章 喜欢   许景屿闭上眼,稍微冷静了一下,然后扶着方玦的腰身,让他站直,“走了。”   尽管方玦现在的样子很诱人,但这家店实在有点太乌烟瘴气了,欲望摊开得过于恶俗,反倒失去了朦胧的美感,许景屿可没兴趣在这种地方与方玦调情。   他穿的是宽松运动裤,又很快压制下了反应,所以方玦并没察觉出许景屿的异样,只知道自己糊里糊涂地又被许景屿带着出了酒吧,然后站在巷子里顺气。   “出息。”许景屿低头,似笑非笑地盯着方玦的裤裆。   方玦本来穿的就是牛仔裤,还是那种特别合身的,所以根本掩饰不了自己的失态。   “你还笑?”他羞恼得要死,气冲冲地回瞪许景屿,“还不是因为你带我来这儿。”嘴上说的是抱怨的话,但配上他那可怜巴巴的神情,怎么看都像是在撒娇。   “没笑你。”许景屿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觉得方玦实在有些好玩,纯情得怎么都不像是比他还要大几岁的模样。   毕竟这事换作许景屿身边任何一位玩伴,都只会大言不惭地回怼一句,“废话,老子又没病。”根本不会为自己有了反应而感到羞耻。   正想着,落后一步从酒吧里面出来的江鸣瑞印证了这话,“操,刚差点儿被个女的给蹭硬了。”他抖了两下裤子,走到许景屿和方玦身旁,“怎么出来了?”   “太吵,换一家。”许景屿没说是因为方玦接受不了,并且自己也用身体挡在方玦前面,没让江鸣瑞注意到方玦的尴尬。   他看见不远处有厕所的标志,“要去洗手间吗?”然后给方玦指明方向。   “嗯?”方玦张望,“要,要去!”感激地冲许景屿甜甜一笑,接着扭头就跑。   裤子太难受了,自己必须得去卫生间里整理整理。   于是许景屿和江鸣瑞也懒得挪步了,就留在原地,等着方玦去洗手间回来了再说。   因为这条街巷里的游客太多了,就算是男厕所也需要排队,好一会儿后,方玦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他出来时,正巧看见许景屿和江鸣瑞的跟前站了个女人,高跟鞋、柔顺的长发、包臀连衣裙,光看背影都觉得很美。   方玦立马加快了脚步。   “For free.”   前面说了什么并不清楚,他快走到时,只听见那美女口中的这两个单词。   “过来。”然而许景屿对那美女的话丝毫不为所动,只朝着匆匆赶来的方玦抬颌。   方玦乖乖地走近许景屿身旁,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许景屿给揽住了。   这动作所传递出的信息很直接,那美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许景屿的拒绝,“Sorry.”她抱歉地朝着方玦点头,接着就转身离开。   “什么情况?”方玦不明所以,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多出个人来。   “搭讪的。”“卖的。”江鸣瑞和许景屿同时回答。   “啊?到底什么?”   “嗐,其实也没区别。”江鸣瑞见许景屿没有解释的打算,而方玦仍旧一脸迷茫,便多嘴描述了一下,“一开始跑来问我们需不需要,要价28000泰铢一晚,后来估计是看上景屿了吧,又说免费也可以。”   所以无论他最后要不要钱,都不影响他实际就是个卖的。   “这样啊……”方玦忍不住地回头,留恋地看着那人背影,“可她好漂亮啊。”想不通这么漂亮的姑娘为什么要干这行,完全可以去当个网红或明星。   “人妖,能不漂亮吗?”江鸣瑞戏谑地挑眉。   而方玦则又一次傻了眼,“也是人妖?”   如果说上次在餐厅里碰见的两个,自己还能从身高和骨架大小看出对方是人妖的话,那么这次这个,实在有些太难分辨了,方玦不禁惊叹泰国的整形技术。   “当然。”江鸣瑞颇为自得地点明要害,“以芭提雅的物价,要价这么高,肯定是人妖。”   “哦。”方玦想了想,有一定的道理,毕竟酒吧里的姑娘4000泰铢就能带出场了。   又走了一段,果然,街巷一处角落聚集了好几个姿色上乘的人妖,都个顶个的漂亮。   他们不像那些酒吧里的妹子,需要依托于门店,卖身还得给老板抽成,而是可以直接和路过感兴趣的游客们谈价。   方玦也不知是艳羡还是佩服,目光一时很难从他们身上移开,甚至还悄悄低头对比了一眼自己平坦的胸脯。   这么多年,自己也不是没喜欢过别人,但他瞧得上眼的,都是直男,都只喜欢软软香香的妹子,无论自己打扮得再中性,到底还是不一样。而那些愿意追求自己的,条件又差得远了些,所以方玦才会这么多年都没正经谈过一场恋爱。   或许……   “别瞎琢磨。”   方玦的思维还来不及发散,倏地,头顶传来冷冷警告。   许景屿揽住方玦的脖子,勾手捏他的脸颊,“人妖不是那么好当的,会短命,他们这些人都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干这个。”   “不是,我没有……”方玦心虚地否认,奇怪自己内心一闪而过的想法,怎么都会被许景屿发现,“我只是看他们都很漂亮。”   “你也不差。”   “是吗?”方玦揉着自己被许景屿捏痛的脸颊,一句责怪没有,还很期待地仰头望着,想听许景屿再夸夸自己。   许景屿被他这任人拿捏的样逗乐,眼角溢出一丝笑意,“我就没喜欢过丑的。”   -   6巷内,还有各种拉客的叫卖声,性与金钱的交易不断上演。   明明是不合时宜的,可此刻,方玦只听出许景屿言语里所释放的信号,“你是在说你喜欢我?”   藏在刘海下面的眉尾轻挑,许景屿不置可否,“你觉得呢?”   “是吧?”大概是刚刚的那杯酒上了头,方玦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心思也愿意剖开了说,“你给我解了好几次围,还给我换了酒店,今晚上又带我出来玩。是在追求我吧?”   “你可以当作是。”   许景屿回答得模棱两可,然而在方玦听起来,这就是承认了。   所以,心花怒放的感觉冲散了所有逻辑,方玦的心里如同有小人儿在跳舞,咚咚的,久久都不能平静。   但他也不知该如何继续,总不能别人承认在追求自己,自己就立马表示同意了吧?那也太不矜持了。   -   “你俩够了没?”旁观了一切的江鸣瑞等得无聊,忍不住打断两人调情。   “走吧。”许景屿也没兴致在众目睽睽下聊这些空泛的情话,拉着呆愣的方玦又钻进酒吧。   三人进进出出地转场几次,发现这些酒吧都大同小异,一般颜值稍微高一点的店,女孩们穿着就相对没有那么暴露,而反之,基本就只靠着裸露来吸引眼球,连湿身全裸的都有。   离开最后一家店前,方玦又喝干净了一杯酒,许景屿开始时是想劝的,后来想着反正是在自己眼皮底下,不会有什么危险,也就任由着他去了。   “我们还要再玩吗?”酒喝多了,方玦也放得开了,特别是他现在心情好,确定了许景屿喜欢自己,所以和许景屿说话时也自然了许多。   “等会。”下巴被头发扫得痒酥酥的,许景屿用双手按住总是垫脚往自己身前凑的方玦,张望还在被人纠缠着难以出门的江鸣瑞。   结果人还没等到,两人身边突然涌来了一波组团的中年男人,个个都搂着姑娘,一看就是喝大了,满脸淫色不说,走路还东偏西倒。   “先走。”许景屿嫌弃地皱起眉头,拉着方玦往巷外的方向走,然后摸出手机给江鸣瑞发消息,商量碰头的位置。   但因为他们所在的巷口并不是一开始下车的地方,所以走出来后,两人等于是拐进了另一条巷道。   这条巷子没有6巷热闹,各家门店里连个音乐声都没有,只随意地摆放着桌椅、酒瓶,门口依旧站满了拉客的女人。   然而比6巷里还要夸张的是,这些女人不只是会来拉你的胳膊,而是直接对着路过的单身男性搂抱,甚至会伸手去掏男性的裤裆。   连跳舞展示的程序都省了,拉到客后,径直地就往门店二楼上带。   许景屿因为在和江鸣瑞发消息,所以等他熄灭手机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和方玦走了有十多米了,况且再想回头的话也有那群中年醉酒男人挡路,还不如早点穿过这条巷道。   “跑得动吗?”   “嗯?”   “快跑。”   方玦只听见许景屿甩下的这最后一句,接着自己就被牵拽着,朝前狂奔了起来。   像是逃命一般,身旁形形色色的人和五彩的霓虹,如同走马灯似的匆匆掠过,方玦看不清所有,眼里只能看到拉着自己奔跑的许景屿。   直到一路跑到街角尽头,许景屿才半搂着方玦,倚靠在墙边停下。   “呼呼——”   跑得太快了,急促的喘气声交叠,方玦呼出的空气打在许景屿的肩窝,扑出湿漉漉的水汽。   许景屿用空闲着的手摘掉口罩,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被方玦紧紧反握住的另一只手。   “怎么我牵你也可以,搂你也可以,带着你不知往哪儿跑,你也都可以?”   “啊?”方玦趴在许景屿的胸前,仰头,“你不是喜欢我,在追求我吗?”   气都还没有喘匀,还是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许景屿一垂眼,就能看到方玦水润微张着的双唇。   今晚第二次了,又是这种让人欲念肆起的勾引,尤其方玦的这番话就像是在说,自己只要喜欢他,就可以对他做任何事一样。   那还真是很难让人不喜欢。   “那亲你可以吗?”许景屿抬起手,握住方玦的侧颈,拇指似有若无地在唇边轻轻擦过。   “可……可以吧。”方玦结舌。   他没接过吻,还不知道接吻应该怎么接,只能紧张地看着许景屿逐渐凑近的精致面庞,被许景屿侵略的目光所吞噬。   单侧耳朵上挂着的口罩落下,正好遮住头顶上方射向方玦双眼的光线,他又看不清了,周遭的声音在此刻不断放大。   二楼上,女人承欢的叫嚷透出窗户,搅动起空气中的暧昧因子,附着皮肤,让人心慌慌地软了腰。   方玦没等到落下的吻,耳尖被干燥温热的唇瓣轻触。   “那操你呢,也可以吗?” 第8章 落差   抛出如此直白下流的问题,其目的根本就不是在询问,而是故意用羞辱引发情动。   方玦霎时便感觉到自己的头皮紧缩,高度紧张之下,不知名的暖流在乱窜下沉。   耳边传来低沉的一声闷笑。   等待了好久的唇瓣终于被吻住,先是轻柔地触碰几下,然后便是狂风暴雨般地侵袭,仿佛要把方玦吞掉。   方玦哪儿经得住这种吻法,徒然地张着双唇,连手应该放在哪儿都不知道。   但许景屿的唇好热啊,舌尖灵巧地勾触上颚,牙齿间或轻咬,轻易地就让方玦闭上眼沉沦。   不知道究竟吻了有多久,许景屿放开他时,方玦只听见“啵”地一声,自己的喉咙发出细微的留恋呻吟。   太羞人了,如同不知餍足渴求浇灌的心蕊,还迷蒙着眼仰头回视许景屿。   “走了。”   许景屿用手拍了下方玦后腰,提醒他站直,然后拿出手机来给江鸣瑞发了消息。   他俩没再等着和江鸣瑞碰头,直接打了个车,很快回到酒店。   方玦懵懵的,全程任由着许景屿带自己走。   思维迟钝地回拢时,裤兜里的门卡已经被对方掏出,刷开了房门。   “许景屿。”方玦此刻才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许景屿的衣摆,声音怯怯。   他刚才分明还没有答应啊,而且哪有人那么直白地问,太混蛋了,搞得他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最后还被一个亲吻给弄得晕头转向,彻底溃不成军。   许景屿听出了方玦的犹豫,他没有开灯,只把方玦抱起,然后甩进套房客厅的沙发上,“反悔了?”   “不是……”   双腿被钳制,欺身而来的压迫使得方玦根本没空思考,无意识地就顺着许景屿的意图陷进。   衣摆也被掀起,镂空的网衫层层叠叠,随着手掌掠过腰际。   直到胸口空凉,方玦才又匆忙地抓住许景屿的手,没让他继续,“不是反悔……我,我就是觉得太快了。”   前前后后一共也才认识三天,他怎么就把初吻给出去了不说,还发展到了上床。   “不喜欢我?”许景屿忍下不耐,虎口卡着方玦侧颈。   “没有,是喜欢的。”方玦忙不迭地表明心迹,脸颊讨好地在许景屿的掌心上蹭。   怎么不喜欢呢?简直不要太喜欢了。   长得就是自己最中意的长相,还那么有钱,对自己也很有风度礼貌,就连随便的一个吻,都能让他感到腿软。   “那不就是了?”许景屿浅浅啄了一下方玦的唇角,手指撩开他有些汗湿的头发,“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是隐隐有些不太对劲,但那句“喜欢”就像鼓胀到临界点的气球,最后被针扎了一下,砰地就让方玦原本摇摇欲坠的底线崩溃。   紧接着,赞赏般的亲吻再次落下,舌头搅动起涎液,发出令人躁动的声响。   方玦的牛仔裤也在许景屿熟稔的动作中被扯下。   然而等许景屿摸到方玦身后时,方玦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了,两股颤颤的,挂在许景屿的两侧无力勾张。   “放松。”   许景屿极尽温柔地安抚,可手指才刚探了个头,方玦就已经哆嗦得如风吹的蒲柳了。   “你第一次?”被忽视了的可能在脑内闪过,许景屿拧起眉头,身体也微微地往后撤。   方玦刚刚还在害怕得要死,温热的体温撤开,一下子又让他难以适应地感到慌张。   “嗯……对,第一次。”   “怎么不早说?”未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许景屿的语气瞬间冷淡下来。   毕竟这么容易就能上手,还动不动对自己露出引诱的神色,他以为方玦的推拒不过是欲拒还迎罢了,纯情也只是伪装,哪曾想还真是个处。   但由于他冷淡的语气太过明显,方玦也被吓了一跳,仓惶道:“你……你也没问过我呀……”   “抱歉。”自知失态,许景屿立刻安慰地抚摸方玦的脸,“是我唐突了。”   这炮是彻底没法继续再打下去,许景屿无语地将已经解开的裤链又往下拉了一些,翻身仰躺进沙发,开始望着天花板冷静、放空。   “怎么了?”光着双腿的方玦更加无措了,匆忙地蹲跪着靠近许景屿,没明白他为何要突然给自己道歉。   “没什么。”许景屿并没有责怪方玦的意思,是他自己疏忽了,所以就算心情不顺,也耐心地缓和下语气给方玦解释,“我没碰过处,没经验,别把你给弄伤了。”   “这样啊,其实我没事……”状态被吊得不上不下,虽然在许景屿用手指尝试时,方玦简直疼得不行了,但这下许景屿表露出不做了的意思,他又难受地并起了双膝。   能看得出是个好c的。   然而许景屿还是没有继续,“是我的问题。”他伸手揉了一把方玦的脑袋,尽量做好表面的安抚。   “那,你没生气吧?”方玦小心打量许景屿的神情。   “没。”   “好嘛。”既然许景屿不主动了,方玦也不可能上赶着求欢。   而且他确实是怕,只是偷瞄一眼许景屿敞开的裤子,就被其隆起的尺寸所震惊,方玦不敢想象自己真的可以容纳下。   等到许景屿完全冷静下来了,不动声色地抽走被方玦压着的手臂,“你和你那个朋友,明天打算怎么玩?”   以为许景屿是在邀请自己明天同游,方玦立马又开心起来,没再纠结于刚才未做到最后的亲热。   “我都可以的。”   “别都可以,问你想玩什么?”   “啊?”方玦想了一想,“之前是打算和邹泽去坐摩托艇的,但我其实更想出海去格兰岛,想试试浮潜。”他上次就听许景屿和江鸣瑞聊到过潜水,猜测这个提议可能会比较投许景屿所好。   “行,我叫人安排。”许景屿径直起身,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裤子,“别熬夜,早点睡吧。”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方玦的套房。   -   翌日一早,果然有自称导游的人打来电话,还是个会说中文的,让方玦收拾好了以后,随时联系他。   “邹邹,你起了没?”方玦急忙给邹泽打电话,没提自己昨晚和许景屿发生的事,只告诉他许景屿安排了他俩出海去玩,让他快点起床。   精心打扮之后,方玦在楼下找到等候着的导游阿P,才发现许景屿并不与他们一起去格兰岛。   “你不是说许景屿安排的吗?”   “是他安排的呀,只是他有事要忙吧,不和我们一起。”   方玦强装镇定地笑笑,怀疑是自己误解了许景屿的意思,本来人家也只说了叫人给安排,没说会陪着他一起,或许浮潜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运动,许景屿早就玩过了,所以根本不感兴趣。   好在安排行程的人还真很靠谱,阿P叫来专车,带着两人去乘船的码头。   “你们等上船后再换泳裤吧?反正也没别人,倒是先问问晕不晕船?要是怕晕的话,可以事先吃一粒晕车药。”   “吃一粒吧。”方玦自己也拿不准会不会晕,还是有备无患地吃下药。   他原本没把阿P所说的船上没别人当一回事,可真等上了船后,才发现这完全是豪华游艇。   不仅有卧室、客厅、卫生间,还配备了水果和甜点,甲板上放着晒太阳的躺椅,还能玩水上滑梯和香蕉船。   特别是码头的不远处,有一艘同样要出海的船只,应该是拼团的,三四十个人一起,与他们所坐的游艇对比来看,简直天差地别。   “很贵的吧?”邹泽也震惊到了,夸张地撞了撞方玦的肩膀。   “不知道。”   想过许景屿安排的肯定不会差,但方玦也没想到竟能这么舒坦。   如果没有在曼谷的偶遇,这时候自己与邹泽应该也来了芭提雅,说不准就和隔壁团的人一样,正在摩肩擦踵地排队乘船。   倒不是说那样的体验有多不好,毕竟在此之前,方玦所能尝试的,也全都是那样的水准。   如今突然享受到了不一样的待遇,甚至隔壁船偶尔飘来几缕艳羡的目光,方玦的虚荣心一下子就膨胀起来,想要可以一直拥有这样的优待,甚至更好。   游艇行至途中时,阿P招呼着两人体验浮潜,看海下各式的鱼儿自由穿梭,还在询问他们的喜好后,又玩了会儿拖拽伞。   到达格兰岛,又吃了许多烧烤海鲜。   “也太爽了吧。”邹泽忍不住地躺在金色的沙滩上发出感叹。   视频和照片都是阿P帮忙在拍,只等回去后再打包传给他们,方玦从没经历过这么省心的游玩,不仅有阿P全程帮忙翻译沟通,连所有项目的教练都是一对一的,还不用忧心所需花费的钱。   “格兰岛水质还行,就是太小了,你们要是去普吉玩的话,可以再出海到皇帝岛、珊瑚岛、皮皮岛,就是可惜斯米兰这几个月关了,不过反正都不差。”   回程路上,阿P尽职尽责地又给方玦邹泽介绍。   “我们不去普吉。”邹泽一边吃山竹,一边接话。   他和方玦会来芭提雅的原因就是芭提雅物价便宜,同样可以出海,并且离曼谷非常之近,不需要再多乘一趟飞机,所以等五天后旅行完毕,他们就直接飞回国内了。   “下次有机会再去。”方玦冲阿P笑笑,没多解释。   -   当晚,方玦一直没再见到许景屿的人,甚至第二天,阿P又给他打电话,问方玦想去哪儿玩时,方玦才恍然,自己与许景屿之间可能并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可是也不对啊,如果许景屿没想和自己谈恋爱,那犯不着还费心思费钱地找人带他玩。   “你知道许景屿他们在忙什么吗?”方玦犹豫半晌,还是没忍住问了阿P。   “许景屿?”阿P摇了摇头,“不清楚,是江少让我一定保障好你们的,要不你直接问他?”   “江少?”方玦下意识地反问,随即想起阿P说的估计是江鸣瑞,“那算了。”如果是江鸣瑞的话,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来,何况他都联系不上。   “嗯,那您今天打算去哪儿玩?要去王权免税店购物吗?还是去四方水上市场看看?”   最终,方玦还是在询问了邹泽的意见后,一起去了水上市场。   只是比起前一天的轻松自在,方玦心里装了事,所以看什么都如同走马观花,没什么印象深刻的见闻。   以致于又到了晚上,连邹泽都觉察出不太对劲,“许景屿还不找你啊,有这么忙吗?他们不也是出来玩的?”   “没有吧,他有事。”方玦回答得心虚,要不是这两天的行程没让他们花一分钱,自己在邹泽的面前都快装不下去。“你先回房吧,我想去买点饮料。”   “行。”   方玦找借口与邹泽分开,他其实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偶遇许景屿,但盛亚实在太大了,除去他所住的这栋楼,还有两栋房,更别说后面一排独立的别墅。   溜达到最后,方玦走到了酒店的大门外。   盛亚大门的不远处有家711,再往西侧,则又是充斥着繁华夜生活的街道。   去711买了罐红牛,方玦想了想,酒店内标价翻倍的饮料,于是又在711里多带了几瓶水。   他拎着袋子走出门,猝不及防,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撞翻了方玦的肩。   男人嘴里叽里呱啦,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但看表情估计是骂人的脏话,个别字词的发音比较像是日语。   “Sorry.”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玦没有计较。   然而对方闻言抬起了头,看清方玦的模样,接着立马后退一步,拦在方玦的面前不让他走了。   “人妖?”对方切换了英文,脸上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多少钱一晚?”   “我不是。”   “什么不是?问你价呢?长得挺好看的,两万泰铢干不干?”   “都说了我不是。”方玦又气又恼,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碰见这种醉酒的傻叉。   然而傻叉根本听不懂人话,还猥琐地伸手往方玦身上摸,“平的?还没做呢?那得少一点价了。”   “放开!”手腕也被拉住,方玦顾不上饮料了,将其扔到地上后,竭力地开始挣扎,想把自己从对方的手里挣脱。   正僵持着,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人,几个掌劈和拆挡的技巧,很快就把方玦从傻叉那儿救了回来。   “许景屿?”方玦诧异地看着救自己的人,巨大的委屈猛然地涌上心头,“许景屿……”他又叫了一声,带着些许的哭腔。   许景屿暂且没理会方玦的哭诉,沉着脸,朝着又开始叽里呱啦辱骂的男人冷语。   直到那人不甘心地骂骂咧咧着离开,许景屿才有心思去看方玦狼狈的模样,“一个人还敢这么晚出来。”   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破了,要不是自己恰巧经过,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我……我只是出来买水。”方玦被许景屿狠声训斥了也没敢生气,本来快掉下来的眼泪也堪堪地憋了回去,“你刚和那个人说了什么啊?你还会日语吗?怎么你就说了几句话,他就灰溜溜地走了?”   “说什么?”这时候还好奇自己说的是什么,许景屿无语地被方玦的关注点气笑,眉毛一挑,“我说五十万泰铢包你一晚,让他拿不出这个钱就滚。”   “啊?”   这话侮辱人了,方玦脸色煞白,四五秒后才意识到许景屿和自己说的是气话,而不是真对那傻叉这么说。   眼见着通红的双眼又要蓄泪,许景屿不客气地叮嘱,“行了,赶紧回吧,这里的治安没你想得那么安全。”   虽说他是不想碰处,不想负那种无谓的责任,但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方玦被人欺负。   许景屿说完后扭身就走,没两步,他又被方玦给追上了。   -   “许景屿。”方玦小跑到许景屿的身前,忐忑地又鼓足了勇气看他。   大约是刚下过水不久,许景屿穿着随意的短裤拖鞋,晚风一吹,额前未干的头发簌簌飘落几粒微小的水珠。   方玦脸一热,“你什么时候来……睡我?我已经在网上看视频学过了。” 第9章 初   他本来是想学着许景屿说,然而那个“操”字临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太羞耻了。   方玦问完之后,期待地望着许景屿。   他倒没认为想和对方睡觉是什么出格的行为,自己年龄也不小了,不可能谈个恋爱还搞柏拉图,想亲、想抱、想睡觉,都是喜欢时再正常不过的表现。   何况自从许景屿亲了自己后,方玦总忍不住地遐想,连在梦里都重温了好几次两人接吻的画面。   只是同样的一句话,落在许景屿的认知里又迥然不同了。   方玦的这番表现,和送上门来让自己白操没差别,连带着他是处的说辞,都变得让人心生怀疑。   在许景屿沉默的几秒时间里,方玦又朝前走了一步,轻轻地歪了下头,想要看清许景屿究竟有什么反应。   “你怎么不说话?”方玦尴尬地咬住下唇,他还真是一点儿也看不透许景屿,对方微微皱起的眉头,既像是在不耐烦自己,又像是在忍耐别的。   正僵持,一阵铃声突然打断了两人。   许景屿松懈下眉眼,低头摸出手机,“喂?嗯……你们玩吧,我不去了……对,有事,先挂了。”   他把手机揣回裤兜,然后踩着拖鞋回头往711里走。   方玦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跟了过去,看着许景屿从货架上拿了一盒安全套,又拿了润滑,随后丢给收银台结账。   “你……”   “走啊,回酒店。”许景屿抬臂搂住方玦,走出711,颇有些调侃意思地翻转手上的盒子,“十枚装,你说咱俩今晚能用得完吗?”   话音刚落,方玦那好不容易稍微降温一点的脸,又立马变得通红,“能……能吧?”   “哈?”   能个屁。   但凡有点儿经验的都知道,想要在一晚上把十枚套全用完,最后只能打空枪了,就算是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小伙都遭受不住。   可方玦对此事的确没具体概念,何况他以为许景屿是在卖弄自己的体能,就和上次反复强调“不小”时一样,都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   甚至怕许景屿不满意自己刚刚的回答,方玦又羞着脸,踮起脚尖亲了亲许景屿的唇角,“你想做多少次,我都可以的。”   面对如此大胆又直接的引诱,许景屿的眸色骤暗,尽管他心里还有些怀疑与顾忌,这会儿也懒得再管了。   两人回到酒店,径直去了许景屿所住的套房。   许景屿把手上的东西往柜子上一放,然后就将方玦整个儿抱起,圈在自己的双臂与矮柜之间。   “你都学了些什么?”   低沉的热气,像挠人痒的羽毛,一下子就通过耳根皮肤,传到了肺腑,搅得方玦浑身无力。   因为是自己要求来的,方玦很清楚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所以虽然燥热着,还是主动伸手探向许景屿的腰,“你别笑我。”   “行。”许景屿哼笑,由着方玦拿出自己,抓住,漫不经心地看他取悦,“继续。”   掌心里的东西还没完全彰显出它的威力,就已经很大了,烫得方玦手足无措极了,只能硬着头皮捋握,践行自己吹出去的大话。   这手法哪儿像有经验的样子,只是单纯地在惹火。   许景屿没忍多久就忍不下去了,一把用虎口掐住方玦的下巴,逼迫他抬头,迎接粗暴的亲吻。   “抱紧。”   他带着方玦一边亲,一边转移战场到了套房卧室,然后迅速地,就将方玦的衣服全部扒下。   “许景屿……”方玦攀着许景屿的双肩,极力地不停深呼吸着,适应手指不断增加。   然而等到许景屿停顿,拿牙齿扯开包装,单手圈住戴上时,方玦垂眼朝下一瞥,还是被其狰狞的样子吓得抖了抖。   只是这次,许景屿不会再放过方玦了。   “啊……痛……”   才刚一个头,方玦就已经开始冷汗直冒了。   可许景屿没理会方玦的哭叫,这时候,无论方玦是不是真的第一次,他都只能一鼓作气,只有叫方玦彻底地舒展开来,才能让他体会到快乐。   “唔,你慢点……”方玦双手抓着床沿,满脸是汗,像是瘫在岸边濒死的鱼,在许景屿不留余力的作用下,崩溃地往自己头顶的方向躲。   他躲一寸,许景屿就进一寸,直到避无可避的一声“砰——”方玦的脑袋撞到了床头的木柱。   “呜……”原本艰难忍着的泪水,再也含不住了,霎时间便一颗颗地从方玦的脸上滑落,哭得不能自已。   “哎哟,哥哥,你真第一次啊?”许景屿急忙伸手将方玦捞进怀里,轻轻地给他揉头,感受着方玦又因他随口的一个称呼,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缩。   太青涩了,种种反应都太青涩了。   直至此时此刻,许景屿才总算是信了方玦的话,用嘴唇吻掉方玦脸颊眼泪的同时,胯上的动作也变得轻柔起来,“别哭了,我慢点。”   “呜……我没哭。”   方玦是真不想哭,但泪水是生理性的,根本由不得他控制。   况且自己明明比许景屿要大,那声“哥哥”更是提醒了他两人年龄的差距,可自己竟然会被对方给弄哭,实在让他丢人又不想承认。   许景屿知道他脸皮薄,也没再故意逗他了,手掌承托在方玦后腰,就着叠坐的姿势,慢慢地让方玦适用、前后晃扭。   事实上,比起之前有过的经历,方玦这种不懂技巧、只会单纯配合的对象,是很难给许景屿带来直接刺激的。   但心理上的满足感却是无可比拟的,这种全部反应都跟随于自己,没有一点儿别人留下的踪迹,许景屿就算没有处的情节,也会格外地对方玦产生怜惜。   所以到最后,许景屿也是准备先让方玦尝到了趣儿,“好乖。”他将手垂下,曲弹,给予方玦攀升的助力。   窗外的夜色静谧,隐隐还能听见海浪奔涌,拍打到海滩上。   眼前虚无地飘闪白光。   方玦舌尖微吐,脖子因堆叠的快乐而仰高,“啊……”竭力后跌进许景屿怀里。 第10章 妄想   方玦到过一次后,许景屿便不再忍了,然而过量的快意还是让方玦又哭出来一次,闹着说自己不想要了。   “刚怎么说的?我想要几次,你都可以?”许景屿也出了一身汗,大喇喇地仰躺着,单臂搂住方玦。   他拿话调侃方玦的同时,还不忘将套打了个结,扔掉。   而方玦则是彻底没力了,脸色还残留着泪痕,鼻子也是通红的,整个人像崩坏了似的,只会闭着眼不停呼吸。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许景屿问自己十枚装今晚能不能用完的话,其实是句试探,也回忆起两人做到中途时,许景屿才真的相信他是第一次的那声感叹。   “你以为我在骗你。”方玦强撑起眼皮,有些委屈地仰头嘟囔。   “嗯?”许景屿反应两秒,随后很是无所谓地捏了捏方玦下巴,“不是以为你骗我,而是曾经有人想这样骗我,被我拆穿了。”   说完这话,许景屿突然又笑了起来,手在方玦的腰上温柔地掌揉,还同他接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所以还是你好,宝贝。”   他一笑,漂亮的梨涡就如同摄人魂魄的阵眼,迷得方玦连基本的判断力都丢到了爪哇国。   况且真的不一样。   有过了肌肤之亲,许景屿瞬间就不再那么缥缈了,仿佛是方玦努努力就能抓到手的东西,尤其是许景屿对自己态度的转变,逐渐地亲昵、自然,还愿意告诉他这些,不再只是单纯的风度与礼貌。   所以方玦并不后悔把第一次给了许景屿,相反,他现在特别开心,连带着被误解了也只需要一个吻就能哄好。   “你让我歇歇……”察觉到许景屿的手又在朝下探,方玦嘴上拒绝,可身体一点儿没有排斥的动作,甚至还恬不知耻地凹下尾椎,往许景屿的手上相迎。   “还剩九个。”许景屿伸长空闲的手臂,拿过盒子,坏心眼地在方玦的眼前摇出声响。   “嗯啊……别。”方玦立刻讨饶,“你别欺负我,我之前不知道……”膝盖还是乖乖地分开,挂到许景屿的两侧,方便他戴好后重新抵满自己。   这一回许景屿更过分了一些,尝试教会了方玦好几个需要柔韧度配合的姿势,方玦每次都泪眼汪汪着说不行,最后还是任取任求地接受了许景屿。   以至于别说用完十个了,才第二次后,方玦就已经累瘫了地昏睡过去。   -   隔日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方玦揉了下眼,试图起身,接着立刻被酸疼得快要断掉的腰摔回进被窝。   “醒了?”许景屿倒是看起来神清气爽,一身简单的T恤短裤,似乎是出过门。   “我叫了餐,你先凑合吃点,晚上看看想去吃什么,我再带你出去。”他把餐车推到床边,又给方玦拿了个抱枕垫在腰后。   方玦努力坐起,仍有些难受地挪了挪屁股,找了个相对舒服一点儿的姿势,然后揭开餐盖,“有什么啊?”   “自己看。”   许景屿不再管方玦,无聊地躺进大床边的小沙发上,拿出手机,开了局游戏。   “你不吃吗?”方玦握着刀叉,面对丰盛得足够两三个人吃的餐食,疑惑地望向许景屿。   “吃过了。”   “哦。”   反正他一人也吃不完,方玦慢慢挑拣自己爱吃的,开始没话找话地和许景屿聊天,“你怎么也住套房?我还以为你会住在后面的那些独栋。”他昨晚就发现了,许景屿住的这个房间,与他自己现在所住的那间套房,其实就只隔了一层楼。   “独栋?”许景屿闻言眉尾轻挑,手上的操作未停,“那算什么独栋?就只能骗骗喜欢拍照的姑娘,潮湿不说,还特别多蚊虫。”   “啊?这样嘛。”方玦难掩失望,他没住过那样的房间,还以为会很好。毕竟像那种独栋都配有单独的泳池,还正面朝着大海,确实如许景屿所说,很吸引他这种喜欢拍照、想要出片儿的。   听出了方玦语气里的向往,许景屿快速地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朝方玦抬了抬颌,“你要喜欢就去开一间,玩水拍照都可以,但晚上别在那儿睡。”   “可以吗?”方玦瞬间兴奋,连饭也不吃了,拖着酸软疲惫的身体,跑到许景屿的身旁蹲下,“会不会太浪费了?”   就只单单为了拍照而开一间房,还是那么贵的海景独栋,方玦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有什么?反正是江鸣瑞家的酒店,空着岂不更浪费?”许景屿轻拍方玦脸颊,操纵着游戏里刚复活了的角色,重新投入战局,“不过今天就别去了,怕你那屁股遭罪。”   “哦,好……”被许景屿一提醒,方玦莫名地又羞赧起来,小心地坐回到床上。   他应该是没撕裂受伤,但部位特别肿痛,想要下水确实是不太行的。   继续吃饭,方玦不禁又开始咂摸许景屿刚刚随口透露出的信息,盛亚酒店竟然是江鸣瑞家的?   要知道,不止是在芭提雅,盛亚在全世界很多的度假胜地都开有酒店,也包括国内,是非常出名的酒店集团。   再联想起江鸣瑞对许景屿遵从的态度,方玦再笨也能够猜出,许景屿家只会比江鸣瑞家更加有钱,或者说更有地位。   但说实在的,这种跨了好几个阶层的差距,方玦是没办法有清晰认知的。许景屿家究竟有钱到了何种地步?十亿、百亿或千亿?对方玦而言,都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数字,统归于十分有钱的范畴,所以并不能让他产生知难而退的念头。   -   方玦吃完饭,又自己去洗了个澡,出来时许景屿已经没再玩游戏了,而是在浏览着一堆方玦看不懂的数据曲线。   “你衣服我扔了。”听见声音,许景屿抬起了头,然后将只披着浴袍的方玦拉进怀里,“我找人给你买了衣服,还没送来,芭提雅这边没什么好的专卖店,等去了普吉,你再自己去逛、去买吧。”   “你要给我买衣服?”方玦迅速捕捉到了重点。   “不然?你衣服昨晚上不是都被扯坏了吗?”   “可是……”   扯坏的就只那么一件,还不是许景屿给他扯坏的,何况自己的行李箱里还带了好多衣服,根本用不着再买。   然而不缺,不代表方玦不心动,按照许景屿的做派,给他买的衣服肯定都是很贵的,而且刚还承诺过会带着他去普吉岛再买,机会简直千载难逢。   他眼珠骨溜溜地转,许景屿当然能看出他的心思。   “别装,方玦,你装也没用。”许景屿淡漠地将自己往后仰,整个儿倚靠进沙发背,然后用腿颠了下坐在他怀里的方玦。   “没几个人接近我是一点儿不为钱的。至于钱么,这东西反正我有,只要你能让我心甘情愿为你花,就是你的本事,其余的用不着你琢磨那么多。”   这话太狂妄了,但却也是事实,方玦心里再怎么别扭,再怎么想佯装称自己并不看重许景屿的钱,都是无用。   就像许景屿所说,他见得太多了,所以能一眼看穿,自己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袒露真实想法,还能显得有几分可爱。   “知道了。”方玦乖巧地低身抱住许景屿的脖子,“但我没买去普吉岛的机票,我和邹泽原本是计划玩完了芭提雅就回家的。”   “那你想去吗?”   “想……”   未料方玦能这么快上道,许景屿也乐得简单干脆,“护照给我,我叫人给你买。”   “好,我一会儿就去拿。”   没多久,果然有人送来了衣服。   方玦挑了一套换上,他虽不认识这些衣服的牌子,但能看到每件吊牌上都有好几个零。   换完衣服,方玦又跑去和许景屿说了一声,然后自己下楼去拿护照。   路过邹泽房间时,他敲了敲门,没人应,于是只能摸出手机打电话。   “你在哪儿呀,邹邹?”   “喂,”邹泽应该是在外面,背景音有点吵,“阿P带着我出来逛了啊,倒是我要问你,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被许景屿拐走了?要不是阿P给我说,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呃……”方玦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见色忘友,“我之后再给你详细解释吧,先问你正事。许景屿说过几天要去普吉岛,你要不要去?我可以让他带上咱俩一起。”   “真的吗?”邹泽明显也十分心动,但犹豫一会儿,还是拒绝了方玦的提议,“但不行啊,我得回家找工作,我爸给我联系了一个他朋友的公司,让我先去面试。我要再在外面瞎玩,不找工作,他能打死我。”   “好嘛。”   “怎么?你要跟着许景屿去?你小心别被他给骗了,泰国这边的骗子可多。”   “不会。”哪会有骗子这么给他花钱的。   邹泽估计也想了起来,连阿P都是许景屿给安排的,全程没让他花过一分钱,“那什么……反正你自己小心。不过你也不至于成天都和许景屿待在一块儿吧?晚上一起吃饭?”   “明天再看吧,我得先问问他。”   “行。”   挂了电话,方玦去自己房间拿上护照,不太确定许景屿今晚是否会继续留他过夜,所以斟酌半晌,方玦也只拿了护照。   结果还没等他又上楼,才刚进了电梯,手机突然跳出他妈妈杨汐的消息。   【工作找到了吗?】   方玦所有的朋友圈都是屏蔽了家人的,所以杨汐并不知道他现在在泰国,还以为他是去了北京找工作。当然,方玦原本的计划,也是大后天回国,然后直接去北京找工作的,不完全是在说谎。   【还没。】   一句“还没”点燃了杨汐,她也不打字了,直接发来了长语音,“找不到工作你就赶紧回来,你小姨上次介绍你去她学校帮忙,你还不乐意,非要跑到北京去。那北京能是你待的地方吗?那儿物价多高?当初大学就是,闹死闹活地要去重庆读,结果呢?你混出什么了吗?赶紧回渠县,老老实实找个工作,顺便还能帮我看着你弟弟。”   类似的话,方玦已经听过多次了,所以心里没有什么波澜。   【我能找到的,放心,不会再找你要钱。】   “什么叫不找我要钱?你自己兼职赚的那些,就不是钱了?省下来的,不知道帮衬家里?别不知好歹了,你爸和我辛辛苦苦盘着家里的卤肉店,把你和你弟养大,不是叫你在外随便挥霍的。”   【我自己有数。】   方玦不想再和杨汐多聊,抿着唇,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紧紧捏着的护照。   工作他当然也想要找,只是排在了许景屿之后,毕竟许景屿能带给他的,无论钱财、眼界,抑或是情绪上的满足,都是方玦拼搏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妄想。 第11章 荒唐   回去后,方玦把护照递给许景屿,然后下意识揉了下自己还很酸疼的腰。   许景屿瞥见,揽着方玦坐到腿上,大手顺势地勾住他的膝窝,无聊把玩,“我给你叫个按摩吧?”想来也是知道自己昨晚的时候很过分。   “叫个?”方玦一时没听懂,但很享受被许景屿抱着的感觉,结实的臂肌和宽厚的肩骨,让他十分有安全感。   他把头轻轻靠在许景屿的肩窝,看着许景屿伸手拿来手机,然后在酒店小程序上点了一个到房服务的泰式SPA,还专门备注安排一位年龄稍大一点的女技师。   “为什么要女技师?”   “不然?”许景屿好笑地睨了方玦一眼,双手在他的身上调皮地作乱,“当着我的面,我再叫个男的来摸你?”   “哈哈……痒。”方玦躬身闪躲,在许景屿的怀里咯吱咯吱笑个不停。   无论是源于吃醋,还是单纯的占有欲作祟,许景屿这种霸道的做法,不仅没让方玦产生被管束的不适,反而溢出几分甜蜜。   “过会儿你自己按摩,我把这模型做完,就一起出去吃饭。”   “什么模型啊?”方玦好奇地伸长脖子扭头,凑近许景屿的电脑屏幕,一眼望去,满是他看不懂的数据。   “ARIMA”   方玦仍旧不懂,但是通过部分的标注看出了是金融行业相关,便追问道:“你学金融的?”   “嗯,金融工程。”   接着,屏幕角落里,人民大学的标志又引起了方玦注意,“人大吗?”   “嗯。”   “这么厉害!”那可是全国前几的高校,况且许景屿读的还是金融工程这种热门专业,录取分数线肯定不会低。   许景屿没将方玦的夸赞当一回事,脸上的表情不带一丝变化,“我以为你会继续问我为什么不去留学,或者为什么不读清华北大。”   “啊?”方玦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许景屿的话提出了问题,“所以是为什么?”   “我爷爷是老红军,他不希望我去国外留学,清华北大则是因为分数太高了,我没考上。”   “这样啊。”方玦若有所思地点头,凝视着许景屿认真思索屏幕上数据的模样,“不过人大的分数线已经很高了,所以你还是很厉害。”   完全不像方玦刻板印象里的那些富二代纨绔,只知道吃喝玩乐,然后随便混个文凭毕业,就回家里继承公司了。   他夸得太诚恳,诚恳得甚至有些虚假,许景屿一下没憋住笑,低头亲昵地贴了贴方玦唇角,“宝贝,你是真的有点好玩。”   毕竟相似的对话,自许景屿进入大学后就发生过多次,大多数人许景屿都懒得搭理解释,少部分人他会如实告诉对方,但那些人听后并不会觉得他厉害,只会表示不理解,因为他们压根不相信许景屿的学校是他自己考上的,而会认为是他家里的运作安排。   方玦被亲了很开心,手臂缠绕住许景屿的脖子,“真的!很多学校大一都只会开设一些公共课,而你都已经会建数据模型了,是不是自学的?”   “只是临时帮老师一个忙。”   许景屿没再和方玦多说,方玦看他特别专注,也不敢再继续打扰。   过一会儿,给方玦做SPA的技师来了,方玦便带着人去了卧室,换上专门的衣服,在垫好一次性床单的床上进行按摩。   泰式按摩的手法,不仅会大力地按压肌肉,还喜欢动不动地掰腿掰胳膊,方玦本来身上就很酸,被技师像揉面团一样地来回推拿,呼痛的声音几乎就没停下来过一秒。   按到一半时,方玦没注意,忽然听到有人在他头顶上方叹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清是许景屿,张嘴想要问对方怎么了,结果一开口又泄出一声低吟。   许景屿晦暗不明的瞳孔继而深了几分,无语地捏住方玦的双唇警告,“小声点。”   但这哪儿是方玦能控制得住的,咬着牙尽力保持安静,等到技师给他按摩完离开时,方玦又像被丢在水里泡过了似的,出了一身汗。   他去洗澡,水温都还没调整到适宜,后背的肩胛骨猛地被人咬了一口,“又勾引我。”   “嗯啊……我没。”   许景屿还穿着衣服,一点儿不介意被水淋湿,膝盖撇进方玦并着的双股,把他整个儿托高,背靠在墙上。   虽然肌肉的酸痛是被按摩缓解了,可承受位的肿痛却没有,指腹才刚一接触,方玦攀着许景屿手臂的指尖立刻蜷紧。   许景屿只好停下,他又没折磨人的癖好,这种事肯定得双方都感觉舒服才会和谐,不能不管不顾地强来。   “真烦。”他难得有些孩子气地抱怨,拉着方玦的手,探向自己腰间,“怪你,被你叫的。”   这哪儿能怪他?方玦忍不住腹诽。   可转念一想,许景屿能这么容易就被自己惹火,似乎也是件好事,就像自己对他一样,也是稍微地搂搂抱抱,就能颤栗得一塌糊涂。   “要不……我用嘴?”犹豫了一会儿,方玦还是主动提议道。   热水的水雾顷刻间朦胧了方玦渐渐羞红的脸,那双被承诺来要“献祭”的唇瓣,也如同迎在春雨里的蔷薇一样,娇艳欲滴。   许景屿垂眼望着方玦,呼吸愈发地浓重。   他以前交往过的对象,基本都是富家子弟,很难会有像方玦这样的,下限这么低、这么愿意主动讨好自己。   “你会吗?”他带着点诱哄意味地亲了下方玦,拇指温柔地摩挲方玦的耳根。   “你可以教我嘛。”方玦缓缓跪下,忐忑地拉开拉链,一不小心,还被其抽了下脸颊。   许景屿被方玦这种笨拙的行为可爱到了,大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往下,“张嘴。”   因为没经验,一开始方玦总是会时不时地磕到许景屿,但许景屿会掐着他的下颌,让他把头仰高,然后趁着方玦放松喉头的时候,径直相抵。   难受的窒息迅速冲上大脑,方玦的眼眶一下子就沁出了眼泪,可他放在许景屿两侧的双手,仍旧忍着不适没把许景屿推开。   简直太好欺负。   许景屿舒服得头皮发麻,差点直接缴械。   忍了忍,才又开始缓慢地戳玩方玦的舌根,最后怕他不懂方式,会被呛到,许景屿临到时退了出来,只闷哼着弄脏了方玦的脸。   腥腻混着热水滑下脖颈,方玦被许景屿拉了起来,高扬着的状态继而落入了许景屿的掌心。   “怎么这么s啊?宝贝。”许景屿低笑,坏心眼地圈起自己手指,听着方玦无意识地开始轻呼。   刚刚分明是他在讨好自己,自己的动作甚至还称得上有些粗鄙,可方玦仍能在这样的对待下还起了这么高的反应。   “……”嗓子像是还堵有异物,方玦说话前,难受地咽了咽唾沫,“我不是。”   “不是?”许景屿立刻撤离开自己的手,“那不用我帮了?”   “别……”方玦正上头呢,急忙主动地抱回许景屿,咬着唇破罐破摔道,“我是,我是……行了吧?”   知道再逗一会儿该急了,许景屿收住翘起的嘴角,低下头重新吻住方玦,拿手不轻不重地帮他纾解。   等到两人都彻底完事,又重新洗了澡,许景屿去把自己被耽误了还没收尾的模型做完,然后发送好邮件,才带着方玦换衣服出门。   他俩去得晚,到了餐厅的时候,江鸣瑞、孟圆和魏雪已经等在那儿了。   似乎都不奇怪许景屿会带着方玦一起来,魏雪甚至还特意地冲方玦笑了笑,指着空余的两个位置招呼他们,“快坐,要饿死了都。”   而许景屿也很给方玦的面子,不仅牢牢牵着他的手,走到座位旁边的时候,还贴心地替方玦先拉开了座椅。   方玦恍然。   直至此时此刻,面对着许景屿的朋友们,他才把荒唐了一天一夜经历与真实的生活接上轨——原来自己真的得到了许景屿。 第12章 双条车   餐桌上,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几个人聊天并不避讳方玦,但也没有专门把方玦与许景屿之间的事当作话题。   “明天去干什么?”负责每天筹划行程安排的江鸣瑞,吃累了就开始划拉着手机找好玩的地方,“这边居然也有海景跳伞基地,比三亚便宜了一半。”   “便宜有什么用?”孟圆翻了个白眼,“要跳海景,还不如过阵子去马尔代夫。”   “那不是因为芭提雅没什么好玩的了么?总不至于天天泡酒吧。”   虽说这里最出名的就是夜生活,号称“男人天堂”,但说白了,不过是芭提雅的情色交易尤为便宜的缘故,对于从小就不缺钱的几人来说,好奇心一过,也就那么回事。   江鸣瑞吐槽完,把话题又转回了跳伞,朝着许景屿挑眉询问:“你D证拿到了吗?我还差150跳。”   “拿了,在维多利亚瀑布那儿,待了差不多两月,跳够了500。”   “什么时候去的?怎么不叫我?”听到许景屿已经拿了D证,孟圆坐不住了,朝前探了一截身,“那你是不是可以带人了?”   “嗯。”许景屿不以为意,毕竟他拿D证也不是为了带谁,纯粹是跳够了次数,顺便把C证升D的,“就年初,那时候你不是飞伦敦了吗?”   “噢,想起来了。”   他们几人聊得沉浸,又说起去迪拜沙漠和科罗拉多大峡谷跳伞的经历。   方玦则边吃东西,边竖起耳朵,神情专注万分,不想错过分毫。   那些地方别说是去跳伞了,就只是简单游玩,方玦都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去体验,所以想尽力地从几人口中拾拣这些精彩经历的碎片。   聊到后来,江鸣瑞和孟圆开始打赌了。叫嚣着看谁能先跳够500跳。   许景屿无语地摇头,不想参与幼稚的争论,他把手臂微曲着搭上方玦身后的椅背,然后偏头便看见了方玦眼里的艳羡。   “想玩?”   “什么?”方玦被突然凑近的许景屿吓了一跳,鼻尖萦绕起对方剃须水的味道,是淡淡的香根草。   许景屿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跳伞,问你想玩吗?”   “我可以玩吗?”方玦也学着许景屿小声说话,欢快的音调却诚实地表达出了他的向往。   可不过才两秒,他又记起几人言语中对在芭提雅跳伞似乎是不感兴趣的,怕像上次一样,自己说想体验浮潜,许景屿也给他安排了浮潜,然而最后只有他和邹泽两人去了。   方玦熠熠发亮的眼神,继而冷静了几分,“你也会去吗?”   眼看着表情变化的整个过程,许景屿失笑,猜到了方玦是在担心自己又把他晾在一旁。   “带你玩。”   许景屿坐直身体,没说是为了方玦,只对着还在吵闹的孟圆和江鸣瑞抬颌,“要不你俩明天空中battle一下?正好我也有点想跳了。”   “行啊。”   就这么商定好行程,江鸣瑞办事麻利地找到跳伞基地的电话,直接包下明天的场地和飞机。   “再多备两个教练。”许景屿追加一句提醒。   他是已经拿了D证,具备了带人跳伞的资格,但由于没有实际的经验,许景屿并不敢保证可以带着方玦一块儿跳,所以还是先安排基地的教练候着。   江鸣瑞了然地朝他比了个“OK”。   “明天叫上你朋友一起。”许景屿转回头来,对着方玦说。   “好!”方玦激动地点头答应。   不仅是因为可以跟着许景屿去跳伞,还因为许景屿每次都特别大方,连他的朋友都会一起照顾到,给足了方玦颜面。   -   他们一行人吃完饭,都没急着回酒店,但也不知道具体要往哪儿逛,就那么稀稀落落地走在夜晚的街头。   芭提雅不大,临海的道路两旁种着成排的棕榈树,将沙滩与夜市连接且分隔,小贩们用蹩脚的英文中文叫卖着各种小吃和鲜榨水果。   沙滩上,夜风将咸湿的海水卷起,与天边不太圆满的月亮交相成映,浪花绽放出裙摆的白边,细细碎碎地扑打金色砂砾。   方玦看什么都稀罕,所以走得慢,而许景屿也没有催促,就那么随意地牵着方玦的手。   两人渐渐地脱离了前面三人。   注意到马路上不时有带着棚顶的皮卡经过,还总有游客上车与下车,许景屿好奇地驻足观察,“那是什么?”   方玦扭头,循声望去,“双条车吧。”   来芭提雅之前,他在攻略上看到过,只是这几天出门的交通都被许景屿给安排好了,所以方玦自己也不曾乘坐过。   难得有他知道,而许景屿不知道的事,“要不我们坐它回酒店?”方玦试探着提议,怕许景屿会嫌弃双条车不够整洁的环境。   “行啊。”许景屿无所谓地扬眉,他虽养尊处优,但不是那种在衣食住行上吹毛求疵的人。   招手挥停又一辆经过的双条车,许景屿大跨步地弯腰跳入进车内。   方玦落后了一点,手被许景屿紧紧地拽住,他往上跳的时候,脚下可踩的踏板没踩稳,然后身形一闪,正好扑进许景屿怀里。   “小心。”就着拥抱的姿势,许景屿转头询问司机,“去盛亚酒店多……”   “不要问。”方玦闻言,急忙拿手捂住许景屿的嘴,“会被宰客的。”   干燥的掌心,随即感受到许景屿呼出的热气,原本就因酷暑天气而燥动的心脏,又怦然,像被人攥住。   司机大概也没听清许景屿只说了一半的话,确保无人再上车后,就踩下油门将车启动。   加速的惯性,致使方玦又被许景屿抱得更紧了些,捂着对方的掌心也如同被嘴唇主动亲吻了一下。   方玦无措地迅速松手,怀疑自己是被许景屿给下了蛊,身体一靠近就开始浮想联翩,“那个……”   怕许景屿不理解双条车的收费规则,方玦稍微冷静后,详细地给他解释道:“你不问价,是10泰铢一人,随时按铃就可以下车;你要问了,他能管你要100泰铢。”   “懂了。”   许景屿看了一眼同车乘坐的另外两名白人游客,拉着方玦坐到对侧皮质的条凳上。   双条车虽有顶棚,但没有窗户和车门,夜风四通八达地吹拂肆舞,不一会儿,就将两人的发型搞得乱糟糟。   方玦躲着风,将下巴搁到许景屿的肩上,小声同他吐槽,“感觉就像小时候坐过的那种棚棚车。”   “棚棚车?那是什么?”   “嗯?呃……大概也叫火三轮?”方玦后知后觉,估摸着许景屿并没有见过这种落后的交通工具,“我老家的说法,其实就是电动三轮车,也像这样搭着个遮阳的棚子,避不了多少风雨。”   说完后,他怕暴露自己的出身过于寒碜,又找补了一句,“我也只是小时候去亲戚家时坐过。”   话赶话地已经说到这儿了,许景屿挪动一下肩膀,方便方玦倚靠,“那你老家是哪儿?”   “四川。”方玦故意模糊掉具体所在的市县,“我大学在重庆读的,重师,不过也已经毕业了,接下来打算去北京闯一闯,找个工作。”   听到“北京”二字,许景屿犹疑地垂下眼眸,盯住方玦,“不回四川?也不准备留重庆?”   “对啊,大家不都说北京的机会多么?”方玦未察觉到许景屿语气中的试探,还以为对方是在关心自己,甜甜地扬起笑颜,“而且特别巧啊,你刚好也在北京读书,我把曼谷飞北京的票都已经退了,到时候可以和你一起从普吉岛回北京。”   他脸上的欣喜与依赖都表现得太直接,根本用不着许景屿去仔细揣摩,就那么满心满意地捧到自己面前,搞得许景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方玦是很漂亮,不然许景屿也不会在落日餐厅初见时,就出声替他解围。而且他还把第一次给了自己,许景屿扪心自问,干得挺爽的,也暂时还没干够。性格上呢,方玦虽然有一点小虚荣,但无伤大雅,至少在与自己相处时,方玦无底线的讨好,很能让许景屿感到顺心。   可许景屿也很清楚自己的德性,如此肤浅表面的喜欢,几乎维持不了三个月,他就会对方玦腻了。   然而再怎么麻烦,也无非只是多花一点钱的事,就算方玦跟着自己回了北京,哪天忽然想断了,也仍旧是能够解决的,况且方玦还是个男人,自己压根不用担心他会意外怀孕。   所以许景屿只沉吟了几秒,就把疑虑又给抛开了,“行,回北京的票我给你买好。”   “我不是……”方玦下意识地想解释,他没有要让许景屿又给自己买机票的意思,但记起许景屿专门强调过的话,拒绝的姿态继而转变为一个感激的吻,落在了许景屿脸上。   “谢谢老公。”   “噗呲……”情话总归是动听的,许景屿笑得梨涡骤深,他伸手勾住方玦想要收回的下巴,“你是真不害臊啊,操两回就是老公了?”   “你……你不喜欢就算了。”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叫出口的称呼,竟然会被嫌弃,方玦又羞又恼地涨红了脸。   “没说不喜欢。”许景屿漫不经心地眯眼,避开被风吹乱打在眉间的发丝,低头朝方玦又凑近了一些。   方玦以为许景屿是要亲自己,睫毛颤巍巍地抖动着,还很知趣地又叫了一声,“老公……”   但许景屿只是拿指尖挠了挠方玦下巴,“诶,宝贝,咱俩好像坐过站了。” 第13章 擎天柱   “什么?”方玦有些懵懵的,上目线看人的模样仿佛橱窗里的兔子玩偶,柔软乖巧得要命。   他反应过来许景屿刚刚说了什么,尴尬地收起求吻表情,想要扭头去看双条车究竟开到了哪儿,怎么就坐过了站。   然而许景屿并没松开方玦的下巴,还拇指微挪,改为用力地掐住,“反正也已经坐过了。”   他用鼻尖碰了碰方玦鼻尖,视线缓慢地从眼睛扫向嘴唇,一副欲亲未亲的姿态。   又故意钓他!方玦识破许景屿的把戏,不再等着对方主动了,张嘴仰头,带着一点儿力道地咬了许景屿一口。   兔子还是被逗急了。   许景屿眼里的笑意更深,趁着方玦还没收回牙齿,舌尖顶进他的嘴唇,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他没用那种带着情欲的激烈吻法,也不是浅浅的轻啄,许景屿十分认真,缱绻地用唇瓣摩擦、吮含,而蛮横掐着下颌的手又容不得方玦拒绝自己。   衣服内被吹进了风,鼓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方玦没有闭眼,可以从许景屿的瞳孔中看到一脸痴迷样的自己。   道路两旁,夜市与海景的画面匆匆掠过,飞快地跑出斑斓的光影线条,仿佛置身于电影。   虚幻同真实交织,搞得方玦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许景屿捏了捏他的耳垂,停下,带着他按铃,然后一起跳下了双条车。   -   棕榈树下,枝条的倒影错落分割路灯的光晕。   方玦踢着脚下的砂砾,发现两人确实是早已坐过了酒店位置,似乎已经到了出海码头这一带。   “我们去哪儿呀?”他的嘴唇还麻麻的,被牵着的手掌心也微微出汗,无所适从地跟随许景屿沿着沙滩边走。   许景屿回了江鸣瑞的消息,把手机揣回裤兜,“随便逛逛。”   “噢。”   这种漫无目的的闲逛,还挺像约会的。   方玦不禁抿嘴偷笑,随后假作自然地把五指张开,插进许景屿的指缝,变成与他十指相扣着。   芭提雅常年歌舞升平,各类大胆、色情的表演也是随处可见,两个男人只是手牵着手走在沙滩上,在这个荷尔蒙四散的地方,倒是不会引得任何人关注、侧目。   方玦倒着步子,把手臂也似有若无地贴上许景屿,他怕许景屿嫌自己无聊,主动地找了个话题。   “说起来,我上次坐过站,还是刚上大一去学校报道的时候,我在座位上睡着了,很倒霉的是那趟车重庆还只是个经停站,醒来发现时,已经只能去贵阳下车了。”   就是那次坐错车,搞得他十分狼狈,一个人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半夜逗留在贵阳火车站里,给父母打电话,不仅没得到任何关心,还被劈头盖脸地给骂了一顿,怪他非要跑出去读书,还怪他粗心大意地浪费了车票钱。   “然后呢?”许景屿其实不太关心方玦所说的故事,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追问了下去。   “没然后啊,就补了票,然后下车再买票从贵阳坐回重庆。”方玦不在意地笑笑,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我从小就这样,经常马虎犯迷糊,有一次自行车忘了锁,被人给偷了,气得我妈连下了锅的土豆丝都不炒了,拿起锅铲就追着我打。”   说起这些时,方玦甚至舞动着手臂模仿比划,完全当作童年趣事在讲。   然而许景屿却不理解地轻挑起眉尾,“这事有什么值得你妈生气的?不是应该怪偷车的人?”   “呃……”好像是这个道理,方玦立刻语塞。   可不富足的家庭,总是会因为很多类似的原因争吵,无论是夫妻之间,还是父母对孩子。   方玦丧气地垂下眸,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聊起这个话题,暴露了家庭的窘迫。   不过许景屿还在偏头等着自己解疑呢,他犹豫一会儿,悄悄地把手抽了回来,小声道:“大概因为需要花钱再买一辆吧。”   已经解释到了这种程度,许景屿即使没受过穷,也不至于完全不理解人间疾苦。   可理解和认同是两回事。   “没能力的人,才只会发泄情绪,而不是思考解决问题。”他轻蔑地丢下冷嘲,不仅仅针对方玦的父母。   “是啊。”真说开以后,方玦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父母陈旧且扭曲的思维,本就是长年累月压榨着他的大山,方玦努力地想要考出来,努力地试图包装自己,想要与之切断联系,恰好印证这些经历已经带给了他不可磨灭的影响。   “不过后来新买的自行车,我给它加了一把荧光绿的环形锁,骑车的时候就挂在车把手上,这样骑完后就再也不会忘了锁。坐车也是,如果一个人坐长途的话,我都会提前定个闹钟,避免自己又睡过了头。”   方玦做不到一蹴而就地改变所有,只能是尽量在自己可以的范围内,先一步步地避免被骂,再一步步地尝试逃离。   未料方玦还真有切实可行的解决方式,尽管作用轻微,也没挽回当时的损失,但许景屿还是忍不住朝方玦多看了一眼。   “那你还不算太笨。”   “我哪儿笨了?”方玦耷拉着的脸瞬间皱成一团,十分不满地仰头瞪许景屿。   可一想到许景屿的学历及家境,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和他颇有差距,“就你聪明!我那时候年龄还很小,好不好?”   “哪儿小?”许景屿伸出手掌,整个儿地盖住方玦的脸,揉捏他,“要说年龄小,我三岁就已经会自己出门逛街了。”   “唔,唔……”脸被手掌蹂躏得说不出话,方玦用力地拽掉许景屿的手,“三岁?”   “嗯。”   许景屿找了处还算干净的沙滩边沿,就地而坐,还顺便着把脚上的拖鞋甩到了一旁。   方玦立刻有样学样,挨着许景屿坐下,面带好奇地挽住他的胳膊,“那你怎么逛的?逛的哪儿?”   “逛的哪儿你也要问?”许景屿将敞开披着的衬衫理了理,实在懒得聊,屁大一点时候发生的事,记忆都已经变得模糊了,实在不懂方玦有什么好好奇的。   “说嘛。”方玦却不这么想,好不容易逮着话头可以听许景屿讲自己的事,还是那么小,像个小糯米团子时候的事,自然不愿意让许景屿随意揭过。   他把右脚钻进被海水浸泡过的砂砾,轻轻堆出小丘,脚趾借机就往许景屿的小腿肚下蹭,“你讲嘛。”   许景屿简直服了方玦,曲起腿用脚跟压住挠他痒的脚趾,冷淡道:“游戏厅。”   “啊?”方玦轱辘着眼珠,“你那么小就开始沉迷于游戏?”似乎不像他以为的那种品学兼优的学生,更与他想象中的富二代有差距。   许景屿听罢,实在没忍住地白了方玦一眼,“我是路过。”   回忆太久远了,别说许景屿没和其他人聊过这事,连他自己都很难记清所有细节。   “我才三岁,能懂什么?就是家里在外聚餐,别的叔叔伯伯给了些压岁钱,我拿着玩。后来也不记得是怎么从酒楼里溜出来的,跑到了隔壁商场的游戏厅,看见玻璃柜里有个变形金刚的模型,还是个擎天柱。”   那个年龄的男孩子,见到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走不动道的,就算是许景屿也不例外。   “然后呢?然后呢?”方玦兴致勃勃地把身体侧向许景屿,“什么样的游戏机?你赢下那个擎天柱了吗?”   “赢了,忘了。”   约莫着是个推硬币的机器,许景屿拿着压岁钱问老板怎么玩,老板也幸亏没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是教会了许景屿如何操作,又给他换了一大筐的硬币。   “怎么就忘了?”方玦失望地撅起嘴,他原本还想窥探更多的细节呢。   但一想到许景屿那时候只有三岁,自己三岁的时候,别说是玩游戏机了,连1到100的数字都数不全。   “不过以前的游戏机,和现在的也差不太多吧?最简单的就是抓娃娃,我上次和邹邹去玩的时候,花了一百都没抓到,你竟然才三岁就可以赢下变形金刚了。”   “哈?”许景屿瞬间笑出了声,根本分不清方玦是在真心夸奖,还是盲目地讨好自己。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挤兑道:“你真是什么都能夸得出口。”   “我说真的!”方玦把另一只脚也藏到了沙下,并排着靠近许景屿,有一搭没一搭地勾起脚趾画圈,将砂砾抛落到许景屿的脚背。“那你赢下擎天柱后,就又一个人回去了吗?”   “没有,我以前也没自己跑出门过,所以根本不知道记路,再加上注意力全都在玩具上,是家里的人发现我不见后,出来找到我的。”   所以在找到许景屿后,他爸许至诚发了好大的火,虽然是冲着看管许景屿的保姆和保镖发的,但还是把许景屿给吓坏了,哭了好久。   方玦并不知这些后续,只眨巴着双眼,“那你的擎天柱呢?现在还保留着吗?”他格外关心擎天柱的去向,毕竟自己小时候才没有这么好的玩具,单是一些印着小人儿的破卡纸,方玦都舍不得扔掉。   “没了。”   经方玦这么一问,许景屿才又回忆起自己那时为什么会哭,好像不全是因为被许至诚发火给吓着了。   似乎是在许至诚找到人,抱起了他之后,许景屿原本兴高采烈地举着擎天柱,想要和爸爸分享自己的战利品,但许至诚看也不看,抽出他手里的变形金刚,然后就扔到一旁开始教训起保镖和保姆。   许景屿立刻就哭了,哭闹着想要拿回自己的玩具,他妈妈秦艺柔见状,赶忙把他从许至诚的手上抱了过去,可仍旧没让许景屿去拾拣丢在地上的擎天柱。   当时秦艺柔具体怎么说的,许景屿已经记不太清了,大概是说那个变形金刚是盗版,不值钱的,还十分嫌弃地叫人把它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想到这里,许景屿微不可察地讥笑一声,重复道:“当时就扔了。”   “啊……好可惜。”方玦拖着长长的尾音,用语气替许景屿表达着遗憾。   海面上漫卷的浪花,因为夜晚涨潮,稍微大了一些,突然有一朵扑腾到许景屿和方玦的脚边,打湿了他们的脚背。   细碎的、带着点粗粝质感的沙子,混着咸湿的海水从脚下淌走,痒酥酥地钻进了两人的脚趾缝。   -   方玦喟叹:“那可是你独立探索世界的第一个礼物。” 第14章 跳伞   那晚回到酒店,两人自然而然地又做了。   不同于第一次时疼痛大于舒爽,方玦已经能够不带情感色彩的,完全沉沦在许景屿的身下。   这大概也源于许景屿本来技术就好,且今晚心情似乎还不错,不但会耐心地等着他缓过不应期,冲刺送髋时,还会借助枕头垫于方玦的腰后,让他不用独力支撑。   “累傻了?”许景屿缓缓退出自己,顺势搂住方玦的后背,把他一路抱进浴室里。   方玦脚刚沾地,忽然被落下的热水刺得一激灵,赶忙又腻歪地挂上许景屿的脖子,还把脸也埋进了对方肩窝,瓮声瓮气道:“我没力气了,不想下楼。”   “下楼做什么?我又没赶你。”   “可我护肤品还在楼下。”   “用我的。”   “但是……”方玦仍旧支支吾吾,他下午时就看到过许景屿放在洗漱台上的水和防晒,都是大品牌的,不存在特别难用的情况。   可方玦不止要用水和防晒,他甚至还得打底、画眉的,今天出门前,就是趁着去拿护照的功夫,简单化了一个,但总不至于明天又得自己跑去楼下吧,他们还要早起出发去跳伞呢。   听出了方玦的话中有话,许景屿迟疑了一会儿,没表态。   他其实是没打算让方玦住进自己套房的,过夜嘛,一晚归一晚,不方便或者不想做时,也能有各自的空间,反正许景屿又不是付不起另外的房钱。   “想和我一起住?”   “嗯。”方玦抬起了头,期待地看向许景屿,“可以吗?”   “也不是不行。”许景屿垂下臂,拍拍方玦,还把沐浴露的泡沫暗示性地涂抹,“你受得住就成,肿了我不管。”   “好!”方玦开心地点头,根本没意识到这两次许景屿都是体谅着他没经验,所以额外地照顾,才没不管不顾地肆力折腾,还以为许景屿原就是那么温柔。   等到又洗完澡,方玦就知道自己错了。   倒不是说许景屿有什么折磨人的怪癖,纯粹是因为他的体力太好了,特别是如果许景屿不想那么快解决完,他竟然可以自如地控制时间,直弄得方玦去了三次,才堪堪收力。   “还想和我住?”许景屿戏谑地捏了捏方玦发汗的鼻头。   而方玦已经没力气搭茬了,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过量尖锐的快意,让他整个人都发懵、发虚。   然而坍缩着的地方,仍旧徐徐荡蠕,像无声的表态,完全不设防地任由许景屿继续侵凌。   知道方玦这是意识已经出走,“行吧。”许景屿略带宠溺地低笑,弯下身,没有再说什么。   -   早晨。   方玦被许景屿叫醒时,入眼便是床头柜放着的一管开封过的药用软膏,以及卧室门口竖立摆放着的行李箱。   他立刻背手往自己的后面去摸,果然,许景屿昨晚就给他上过药了。   尽管还是捉摸不透许景屿忽而恶劣、忽而温柔的脾气,但总归是感觉自己有一点一点地在许景屿的身边扎根,方玦很知足。   “早啊。”他主动凑上前,轻轻贴了下许景屿,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去浴室洗漱,收拾打扮自己。   “几点出发呀?”怕其他人等急,方玦一边刷牙,一边扯着嗓子问许景屿。   许景屿换好衣服,“不急,没人会催你。”他走到宽大的双人洗漱台前,斜靠着身子观察方玦捯饬脸部,“你素颜就很好看,为什么还要化妆?”   拿着眉笔的方玦手一顿,“化了后不好看吗?”他不清楚许景屿是如何看待男人化妆的,怕他对此会产生反感情绪。   好在许景屿根本无所谓,“也好看,想化就化。”如果方玦需要用这些外在的东西来树立自信,那么许景屿也没必要置喙,“衣服注意不要穿太宽松的,跳伞不方便。”   “好。”   方玦预计自己和许景屿会是最晚下楼的,没想到了大厅,孟圆和魏雪竟还没下来。   “你俩先去吧,反正一个车也坐不下。”江鸣瑞朝许景屿招手示意,之前搞来的那辆商务车早退了,毕竟住进了自家酒店,肯定不再需要劳烦孟圆来当司机。   方玦听罢,迅速拉上一旁的邹泽,“那邹邹和我们一车吧?”他怕邹泽和其余的人不相熟,留下来同行会尴尬无话。   “好啊。”邹泽肯定也愿意和方玦待一起。   不过去跳伞基地的路上,因为有许景屿在,邹泽想要和方玦八卦根本找不到机会,等到一下了车,他就拉起方玦跑到一旁开始说悄悄话。   “你俩真睡了?怎么样?大不大?感觉好吗?”   他一上来就问这么直白的问题,吓得方玦急忙去捂他的嘴,“你小声点。”   “你快说!”邹泽一肚子的问题都憋了快两天了,才不会轻易地放过方玦。   方玦只好挑着些没那么详细的情节,给邹泽讲述了一遍过程,“反正就挺好的,各个方面都好。”   “你就一恋爱脑!”邹泽下了定论,“不过也正常,许景屿这么多金帅气,对你又照顾,出手还大方,我什么时候也能遇见一个这样的啊。”   “会的,肯定会有。”   两人一边絮叨,一边跟着许景屿走进基地中心,看见里面不仅有卖各种跳伞的用具,还有彩色贴纸。   “这是做什么用的?”邹泽好奇地走过去,拿起来研究。   基地里负责售卖的店员立刻热情地给他们解释,“从四千米的高空跳下来,无论是手持摄影,还是第三方拍摄,能够拍到的人脸妆容都不明显,所以可以在脸上或手臂上贴一些彩色贴纸,或者彩绘,这样拍出来会更好看。”   “我们有三方拍摄吗?”方玦不确定地同邹泽嘀咕。   未料店员听得懂中文,继而指了指在另一头与教练说话的许景屿,“那位先生给你们订的都是顶配,连四方摄像都有。”   “哇……”邹泽激动地张大嘴,抓紧方玦的手臂,“那搞搞搞,快,咱俩选点好看的弄上。”   现成的贴纸除了完整的英文词句,还有各个单独的字母,可以用来拼成姓名。   他俩在这头挑得不亦乐乎,许景屿却在另一头沉着眉眼,与基地负责人进行着慎重沟通。   “你有教练证,想要带人原则上肯定是没问题的。但你也说了,你带的那个人之前没跳伞经验,所以得他完全信任你,这样你俩在空中的安全才更有保证。不然我还是建议你选择让教练陪着他跳,下次你再带他,会稳妥一些。”   “我问问他吧。”   许景屿其实自己也想尝试着带方玦跳伞,毕竟他之前没有过,但如果方玦不同意的话,那就没法签订安全协议书,基地肯定也不会配合,因为怕会在他们的地盘上发生事故。   “方玦。”   “怎么了?”   “过来一下。”   “哦,好。”方玦才刚让店员在他脸上画好彩色小花,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蹦到许景屿身旁。   “我做教练带你跳伞的话,你能行吗?”   “什么意思?”方玦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基地负责人,又望向许景屿,“不就是你带我跳吗?你那天说你考了什么证来着,对,D证,不就是可以带人跳伞的吗?”   “嗯。”难为方玦还记得他们餐桌上聊的闲话,许景屿仍旧要给方玦解释清楚关键点,“但是我拿证后,还没带人跳过,所以你要是不放心,让教练带你跳是最好的。”   “不用,你带我就可以。”方玦不假思索地做下决定。   他刚听许景屿说了那么一长串,就只注意到许景屿说自己还没带人跳过伞,所以他即将成为许景屿的第一个,这是多大的诱惑!   “你想清楚。”许景屿深感无奈,怀疑方玦根本没弄明白其中的风险,便又让基地负责人给方玦详细解释了一遍。   “没问题的。”方玦挽住许景屿的手臂,既是希冀,也是哀求,“我想和你一起跳。放心嘛,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乱动。”   也不知他哪来的对自己的信任,许景屿垂眸,看着方玦渴望的眼神,脸上的小花也像是在微笑着朝自己逢迎。   最终松口,“行。”   如此,两人签订了协议书,邹泽也与他们一起,然后各自去换跳伞的装备。   江鸣瑞三人姗姗来迟,考虑到方玦和邹泽需要四方拍摄,直升机上还得乘坐拍视频的教练,所以在与许景屿商量之后,就又选择分乘两架飞机去跳。   “你要带他吗?”出发前,江鸣瑞瞄了一眼教练人数,发现不对劲,“确定能行?”   “应该可以。”   “没想到啊,胆子真大。”江鸣瑞审视地看了看不远处还在系鞋带的方玦,嬉笑着调侃许景屿,“你给人家下了什么迷药?这才几天,命都愿意给你了。”   “少来。”   -   登上直升机,机舱门关闭,螺旋桨飞速旋转,轰鸣着升上万里无云的蓝天。   虽然方玦一直兴奋得不行,可眼见着飞机慢慢开往海面上空,地面的景色也越来越像铺开的画轴,即将从四千米高空往下坠落的事实,后知后觉地开始让方玦感到紧张。   “来吧。”差不多到达可以起跳的高度,许景屿捏住方玦的后颈,把他提溜到自己的身前,“像香蕉的姿势,后脑勺紧紧靠着我,知道吧?”   “嗯。”方玦内心默念注意事项,乖乖地等着许景屿给他扣好安全带,又检查了一遍两人身上的装备。   “护目镜。”许景屿自己戴了一副,又给方玦拿了副透明的,扣在脸上。   方玦全程一动不动,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许景屿,听许景屿指挥他抓紧胸前的背带,然后一起挪到了舱门旁。   飞机平稳到达四千米高空,机舱门蓦地打开,冷冽的强风迅速将两人包裹。   “许景屿。”云和大海突然成了脚下的地毯,蜿蜒的海岸线勾勒出即将吞噬他的巨大深渊,方玦紧张得忍不住吞咽唾沫,想要仰头去找身后的许景屿。   许景屿没说话,此刻就算他说了,在这么巨大的机翼轰鸣声和风声之下,方玦也听不见。   方玦只能依靠着后背的温度,汲取唯一的安全感,似乎知道身后的人是许景屿,他也就没那么紧张害怕了。   这种无条件相信的姿态,莫名很像两人在床上的时候,许景屿失笑,收起自己短暂的奇怪联想,捏了捏方玦耳垂,提醒他睁眼。   “什么?”方玦不敢再往下看,只能平视着朝前微微睁开眼睛。   然后一串粉白相间的字母,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映入他的眼帘,在许景屿的手臂上。   方玦不知道许景屿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最前面是两个字母“FJ”,后面则是龙飞凤舞的一串“Be bra/ve”,尾巴上还有个笔锋自带的小爱心。   他急忙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方玦,be bra/ve.”   “别怕,跳了。”方玦听不清声音,只感觉耳廓边有温热呼吸落下,通过许景屿的口型,勉强能猜出他说了什么。   握着机舱门的手倏地放开,两人的身体倾斜着朝前一跃。   Be bra/ve!   方玦随着许景屿,如同飞翔的海鸥,从天空,直直坠入大海。 第15章 爱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方玦肾上腺素狂飙,心率也完全不受他控制地加快,仿佛要从嘴里跳了出来。   唯一能从后背感受到的温度,在这种极端的加速坠落之下,也逐渐变得不太明显。   方玦紧紧闭着双眼,竭力地往后倚靠住许景屿,鼻腔被冷冽的气流倒灌,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紧接着,头顶突然像是被下巴不小心蹭了一下,轻飘飘的,却在一瞬间让慌乱无措的方玦,如同拽住了救命稻草。   许景屿迅速调整两人身位,将小平衡伞打开,失重感骤然消失,利用风力的承托,让自由落地曲线形成微妙平衡。   哽在嗓子眼上的心跳也开始回落,方玦感觉到脸颊被捏了一下,知道这是跳伞之前,许景屿曾告诉过他的,可以大胆张开双臂与镜头互动的过程。   他努力克服掉恐惧,再次睁眼,随后便看见自己正一层层地穿梭进柔软云朵,以一种还算能够接受的速度翱翔于天地之间。   牢牢抓着背带的双手也被握住,方玦又瞥见了许景屿手臂上那一串夺目的鼓励字母,甜蜜在心底咕噜咕噜,沸腾着形成气泡,将他温柔包裹。   原本许景屿去握方玦,是想提醒方玦此时可以松开手的,没想到对方一直没有反应,他只好又垂下眼,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结果他发现方玦正对抗着强风,在翻转手腕,明明连脸都已经被吹得变形了,还要皱着五官,去摸一摸他手臂上的贴纸。   执拗得可爱。   广阔的蓝天与大海,在当下既远又近,内心也像被彻底澄净,灵魂如同自由的鸟儿,高歌着脱离了肉体。   根据手腕上佩戴的高度表显示,两人已经快落到1500米高度了,许景屿暂时顾不上调戏方玦,只轻轻回捏了一下他的手掌,提醒他不要紧张。   砰地,大伞被打开。   风阻让两人变成被丝线提着的木偶,拉扯着把他们向上提溜出一大截,随后伞体慢慢地舒展开来,晃悠悠在空中维持住了稳定。   “OK,没问题了。”许景屿似乎也松一口气,继而操纵着降落伞的方向,往固定落地位置的上方飘荡。   方玦闻言仰头,看清维系着他与许景屿的橙色伞体,知道两人的小命这是基本已经被保住了。   其实除了刚出舱门的那三四秒,心脏因为重力加速度下沉狂跳得厉害,后来的过程,在小平衡伞被打开之后,并没有方玦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特别是知道有许景屿在,两人的性命是完全捆绑在一起的,这个事实认知,还隐隐地让他感觉有些兴奋。   “许……”方玦张了张口,用吞咽缓解掉耳鸣的症状,因为他是被安全带绑在许景屿身前的,没办法回头,只能是扯着嗓子同许景屿说话,“许景屿。”   “怎么?”许景屿这时也比较放松,还颇有闲情逸致去观察头顶上方紧跟着他俩跳落的其他人。   所有的降落伞一个个被打开,星星点点,五彩斑斓地滑翔着,平稳跨越海岸。   方玦伸出手指,戳了戳许景屿的手臂,“这个,你什么时候贴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嗯?”许景屿低头,一心二用地拿余光判断落地位置是否准确,“为了转移你注意力。”   他怕方玦出舱门时会紧张乱动,好在方玦全程都很听话,并没有自己所担心的情况发生,连最恐惧害怕时,方玦也只是叫了叫他的名字。   “就只因为这个?”方玦下意识晃悠双脚,显然对许景屿的解释不够满意。   毕竟转移注意力,只贴一句“Be bra/ve”就可以了,何必还在前面贴上方玦姓名的首字母呢。   “不然?”许景屿低笑着反问,故意没正面回答方玦。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方玦理解为浪漫的小惊喜,本来也是,就几张贴纸而已,下去后拿专用的洗剂一擦就掉,许景屿从来不介意用这些小手段哄人开心,只要对方不给他带来真正的麻烦和困扰就好。   不等方玦继续追问,“摄影在那边。”许景屿空出一只手,轻轻将方玦的脑袋掰向教练所在的方向。   “啊?”方玦急忙张望,他都快忘了还有摄影教练的存在,更别说许景屿手腕上的Go Pro了,也不知道拍下了自己多少难看的表情。   不远处,负责拍摄的教练在空中各种旋转,像耍杂技似的,找着各个角度将方玦和许景屿一同框进镜头画面。   于是剩下的时间里,方玦就开始注意表情管理了,极力微笑着与镜头挥手互动。   没一会儿,两人即将在草坪上降落。   “腿抬高。”许景屿把身体往后仰,自己先双脚落地,然后抱着方玦朝前惯性了几步,最终一起稳稳地落于地面。   “许景屿。”   “又怎么?”许景屿摘下护目镜,低头给方玦解腰上的安全扣。   而方玦则好像还飘在天空中似的,意犹未尽地眯着双眼,感叹道:“跳伞真好玩。”   他乖乖地等着许景屿解完了安全扣,随后转身,一下扑进许景屿的怀里,“我感觉我爱上跳伞了。” 第16章 vlog   也不知是不是受激素影响,方玦突然发疯,恨不得能和许景屿永远漂浮在天上。   他抱紧许景屿的脖子,透明护目镜在顷刻间被掖在侧颈的呼吸笼罩,蒙上了一层白雾,然后又不断地随着他的气息加浓、加深,久久没有消散。   “站好。”然而许景屿才没有方玦那么激动,他跳伞早都跳过几百回了,冷淡地把对方从自己身上扒下后,又卸下背上的伞包,递还给工作人员,“要再跳一次吗?反正时间还早。”   方玦立刻站稳,取下护目镜,“你呢?还跳吗?”   “不了,让教练带你。”许景屿瞥了一眼紧随着他们安全落地的邹泽,然后仰头等待还在空中滑翔的江鸣瑞三人。   “哦,那我也不跳了。”方玦继而耷拉下眼,收起兴奋,装作没太所谓地陪着许景屿等人。   很快,邹泽也已经把装备归还给了教练,先行朝着方玦这边走来,“拍的视频什么时候能发给我们啊?”   “不知道。”方玦也不懂,下意识瞄了眼还绑在许景屿手腕上的Go Pro。   许景屿听见两人对话,一边漫不经心地解下Go Pro,一边示意不远处站着的摄影教练,“让他带你们去导视频。”   “好!”邹泽随即一溜烟地跑去和教练比划沟通。   “我……”方玦迟疑,他其实很想寸步不离地陪着许景屿,但看许景屿已经在往刚落地的江鸣瑞方向走了,知道自己就算跟上前也插不进他们的交流,所以还是决定先扭头去找邹泽。   教练把所有的视频都导给了他俩,方玦这才知道,四方视频是指在他头顶还有一个拍摄视角的,能够全方位地记录下跳伞过程中所俯瞰到的景色。   他没像邹泽一样急着播放查看,方玦收好自己的手机,额外地从工作人员那儿拿了一瓶矿泉水,跑到正在和江鸣瑞有说有笑的许景屿身前。   “水。”   “嗯。”许景屿看也没看地接过,顺手递给了江鸣瑞,然后回头伸手再找方玦要的时候,才发现他只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方玦立刻露出尴尬表情,“不好意思,马上。”他刚只顾着许景屿了,连自己的水都没拿,更别说想着要给江鸣瑞也带一瓶了。   江鸣瑞见状,调侃地冲两人挤了挤眼,把矿泉水扔回进许景屿的怀里,“可不敢麻烦,我自己去拿吧。”   好在后来孟圆和魏雪也走过来了,讨论起等会儿去哪吃饭的事,很快便将话题转移开,也就没人再提起这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一行人,仍旧分乘两车回程。   他们在路上找了一家中餐馆吃饭,因为江鸣瑞闹着说东南亚菜吃腻了,不是酸辣就是咖喱,非要神经质地跑去尝尝芭提雅评分挺高的川菜馆。   也幸好那家餐厅的味道还算行,没有踩雷,连唯一喜欢挑刺的孟圆,也因为跳伞中途开伞时间输给了江鸣瑞,只能全程闭嘴。   “我觉得这麻婆豆腐还不错啊,不比东直门那几家差。”吃饱喝足,江鸣瑞满意地拍拍肚皮,根本不管孟圆在一旁快要翻上天的白眼。   而作为一个四川人,方玦也很认可这道菜,难得在异国他乡能有餐厅做得这么地道。并且他还细心地发现,许景屿也有多夹几筷子豆腐,应该是还挺喜欢吃的。   “其实我也会做这个。”方玦微微偏头,低声凑近许景屿。   可是餐馆内比较吵,许景屿没有听清,“什么?”   方玦只好改用正常的音量,“这个,我会做。”他拿手指了指那盘麻婆豆腐,“等回国后,我可以做给你吃。”方玦自认厨艺还行,做的麻婆豆腐可能比这家餐厅的味道还要鲜麻一点,会更有特色。   结果许景屿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孟圆先冷哼着不屑一顾上了,“你做给他吃?他家光日常做饭的保姆,就有三个。”   “哪儿有那么夸张。”许景屿无奈地笑了笑,只是因为他家几代人,口味差异大,很难有各个菜系都做得好的保姆。   “哦,这样啊。”方玦讪讪,咬着唇低头,他没敢细问到底有几个保姆,也没敢再说要给许景屿做饭的事。   下午回了酒店,因大家各自有安排,就默契地都散了。   许景屿想回房休息,等太阳落了再出门闲逛,便问方玦要不要先和邹泽去独栋玩水。   方玦又扭头询问邹泽的意见,邹泽却因为跳伞加上坐车,有些头晕,干脆商定好明天再一起去海景独栋里拍照。   “那我明天不管你了,我和江鸣瑞约了冲浪。”   “啊?”方玦立刻变得犹豫。   可考虑到后天邹泽就要回国了,自己也要和许景屿飞普吉岛,没时间再凑在一起玩。再者,邹泽是要回重庆工作的,自己今后则打算定居北京,两人大概率很难有机会想见就见了。   “好嘛。”   邹泽毕竟是方玦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友谊短暂地占领了恋爱脑高地。   于是方玦也先跟着许景屿回了套房,一人窝在沙发里打游戏,一人盘腿坐在茶几前剪视频。   方玦用倍速浏览了一遍所有视频,头顶的视角基本只能拍到轮廓与风景,而手腕上的Go Pro里又全是自己奇形怪状的表情,最多的可用素材,只能来自于三方教练手持摄影。   唯一比较可惜的,是许景屿手臂上的贴纸,它是贴在内侧的,为了方便给方玦看,所以三方摄影镜头里,只有零星的几个画面,能够看到一点贴纸的内容。   幸得许景屿捏方玦脸颊,握他的手,还有紧紧揽着他落地的瞬间,都拍得非常清楚。   方玦看了一遍又一遍,沉迷于许景屿从容不迫的开伞过程,以及他观察方向的间隙,还能游刃有余地时刻关注到自己的紧张情绪。   那种在空中甜蜜得快要溢出来的感觉,又泛上心头,仿佛情景重现。   方玦挑选了一些精彩片段和好看的互动角度,给剪辑好的视频配上音乐。   “视频我能传网上吗?”他坐在地毯上,偏头把自己的下巴搁上许景屿的膝盖。   许景屿专注于游戏,过了好一会儿才搭茬,“嗯?你问什么?”   “跳伞的视频。”方玦便又举起手机,“我能发社交账号上吗?”   “随你。”许景屿完全不在意这个,一个跳伞视频而已,说破天了也不能代表任何的关系。   “好呢。”方玦开心地点击发送,又抱着许景屿的腿撒了一会儿娇,仰头看他在游戏里酷酷乱杀,适时地发出一些捧场的赞叹。   许景屿嫌他太浮夸,趁着一局打完,把方玦从地上提溜起来,抱到了腿上,“帮我把脏衣服拿去扔了。”   “啊?为什么要扔?酒店不是有干洗服务吗?”   “没地方装,我只带了一个背包。”   “可以放我行李箱呀。”   “那也懒得收拾。”   “我帮你收拾。”方玦说完就准备起身去整理衣服,今天先拿去给酒店干洗,明天再收拾好一件件装箱,刚好能够赶上后天飞普吉的时候带上。   然而许景屿丝毫不领情,拉住了方玦的手,“用不着你做这些,我专程买的便宜的,就是不想带来带去。”   方玦哑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许景屿穿的T恤,有两件还没剪吊牌,他悄悄看过,每件也得好几百块呢。   “好嘛。”一种不知道如何讨好许景屿的无力感,让方玦生出一丝不安,“许景屿。”他坐回到许景屿的腿上。   “怎么?”游戏刚好进入新一轮战局,许景屿将拉着方玦的手松开,没再注意看他的表情。   方玦把头也凑到了许景屿肩旁,“你说你喜欢我,都喜欢我什么啊?”   “漂亮。”   “除了漂亮呢?”   “听话。”许景屿不想听方玦患得患失的无聊问题,顺手在他腰上挠了挠痒,“当然,再骚一点就更好。”   虽说纯情是会让许景屿产生独占的满足感,但一直都太纯的话,难免会有些无趣。   “什么呀?”方玦没懂,被许景屿调戏的话语搞得有些脸热。   只是许景屿投入战局之后,就没再继续搭理他了,方玦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琢磨,琢磨要怎么样才能让许景屿更喜欢自己。   算了,他思考半晌,也没具体的方式,还是先乖乖地去替许景屿把脏衣服扔了。   -   隔天,按照事先说好的安排,许景屿去冲浪,方玦则和邹泽去了海景独栋玩水。   他俩泡在几乎有二十米宽的独立泳池里,遥望大海,手边还摆放着各种饮料和甜品。   “也太出片了。”邹泽举着手机,划拉刚刚和方玦互拍的照片,先把一些角度不好的删掉,再精挑细选出几张来进行精修,然后发到社交软件上。“哟,这蠢蛋又手滑了。”   “谁啊?”   “就追过你那个。”邹泽把自己的手机界面递给方玦看,“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都明确拒绝过他了,他还时不时地视奸你各个平台发的东西,还顺带着跑来视奸我的。”   “不用管他。”方玦把手机还给邹泽,拿起水上托盘里的抹茶蛋糕,边吃边趴在泳池沿边看海。   他对邹泽所说的人有印象,应该是咖啡店老板的儿子,方玦在那里兼职时见过几次。   “也对,反正以后没交集。”邹泽又顺手点进方玦的账号看了一眼,“我去!你的这条vlog火了呀。”   “什么?”方玦嘴里还叼着勺子,朝邹泽歪头,“哪条?”   “这个,昨天跳伞的这条,三千多赞了。”   因为他俩的视频账号都只是用来记录生活的,没什么粉丝,所以猛然出现这么多的点赞,确实见所未见。   方玦急忙伸手,摸来自己的手机,点进邹泽刚所说的社交平台里查看。   还真是他昨天发的那条vlog。   vlog下面的评论也已经有三四百条了,有问方玦跳伞多少钱的,也有问他是在哪儿跳的伞,但更多的都是在感叹视频中的两人好帅、好般配。   “博主,你是在芭提雅跳的吗?哪个跳伞基地啊?教练叫什么?我也想去找他跳。”   方玦的手指正好滑到这条评论,怎么看,怎么都不太顺眼,哪儿有教练会捏顾客的脸颊。   他把嘴里的勺子丢开,紧着眉头,认真敲字回复道:“不是教练,他是我男朋友。” 第17章 购物   尽管相隔两地仍可随时保持联络,但真到了和邹泽分别的时候,方玦还是有些依依不舍。   “好啦,我快登机了,等你去北京租好房,记得立马告诉我,我好把你放在我家的行李寄给你。”邹泽装作无事地拍拍方玦的肩。   从学校毕业后,方玦就没回过自己家,所以他大部分的个人用品,除了带来旅游的这些,全部都先寄存在了邹泽家里。   “还有,有任何事,你都可以找我聊,特别是你家……”邹泽欲言又止,他还算比较了解方玦,隐隐清楚方玦家里的状况,尽管方玦从来没对他正面提起过。   “嗯,知道了,谢谢邹邹。”方玦张开双臂,抱了抱邹泽,“一路平安。”   眼看着邹泽已经进了登机口,方玦才拿起自己的护照,找到素万那普机场的VIP休息室。   “怎么?”坐在沙发里的许景屿微微抬头,看见方玦通红的双眼,“哭了?”   “没。”方玦紧挨着许景屿坐下,他就是有些舍不得,倒也算不上真的难过。   许景屿不爱费劲地开导安慰人,只淡淡地甩下一句,“到了普吉,我们先去Central Phuket买衣服。”然后就立刻把方玦的心思给转移了。   连第一次坐上头等舱,方玦都没顾得上好奇地左顾右盼,他脑子里全在想着,等会儿到底该买哪些款式的衣服,以及买多少价位的东西才合适,要是自己想要太多的话,会不会让许景屿感觉他贪得无厌。   -   Central Phuket是普吉岛最大的购物商场,尽管入驻的奢侈品牌比起国内一线城市里的不算多,但也基本能涵盖人大大小小的购物需求。   许景屿买东西一向很快捷,直接走进常买的专卖店,出示VIP身份,大致给SA提出风格和尺码需求,然后就陪着方玦去接待室里等待了。   方玦一开始还以为许景屿是先给他自己买,但等到SA推来衣架,毕恭毕敬地问方玦有没有看入眼的时,方玦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给他挑选的。   “你怎么知道我尺码?”方玦扭头问许景屿,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尺码换算成欧标或者美标,应该是多少。   “48吧?46应该也能穿,但穿宽松点会更舒服。”许景屿边说,边伸长手臂,用拇指和中指在方玦的后腰丈量,“我每晚都抱着,能不知道?”   他说的是中文,然而一旁的SA却似乎能听懂,看两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暧昧。   方玦也有些脸热,可许景屿只是小小调戏了这么一句,并没有不顾场合地有进一步动作。   “去试。”   他很少有耐心陪人买衣服,连陪他妈妈秦艺柔的时间都少之又少,所以在第一家店买完三件结账后,第二家店里,许景屿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窝进沙发就开始玩手机。   方玦继而无措,虽然夏天的成衣不至于每件都贵得离谱,但这种一线品牌专卖店,仍旧是方玦无法消费得起的。   他刚才每挑选一件,都会问问许景屿的意见,怕许景屿嫌他挑得太贵,尽管许景屿根本没看价格。   可现在,没有了许景屿的首肯,方玦又不敢不识趣地去叨扰,只能在SA拎起每件衣服时,犹豫地用不熟练的口语评价它的缺点。   “你喜欢就买,买到开心为止。”可能是猜到了方玦的顾虑,许景屿冷不丁地又甩出一句话。   “好!”方玦这才彻底放下心。   然后在SA充满吹捧的赞扬之下,十分上头地选了八件单品,加起来应该有十几万了。   但许景屿结账时依旧眼都没眨。   这种挥金如土的感觉,方玦从没经历过,特别是SA等他们付完钱,开始替方玦把衣服一一整理装好,那脸上奉承讨好的微笑,简直让方玦心飘飘然,双脚如同踩在棉花上。   怪不得有人喜欢狐假虎威呢,真要有机会能伴在老虎身旁,别说是当一只狐狸了,就算是当狗,都有数不清的人说我愿意。   “还买吗?换一家?”许景屿收起银行卡。   “不了吧。”   再买,方玦的行李箱就该装不下了,就算是现在买的这些,他回去也得扔上好几件原本的衣服,才能腾出空间。   不过方玦完全没觉舍不得,人都是这样,有了新的好的,哪会在意已经穿旧、用旧了的。   “行。”   许景屿给导购说了地址,让她们直接把衣服送去酒店,接着又带着方玦上楼去了一家运动品牌集合店,随随便便挑了些自己要在普吉穿的衣裤,没试,径直打包付款。   “走了。”   两人空着手坐电梯回一楼,路过一家尚X品牌珠宝店,橱窗里放着当季新款的项链,是蓝宝石的,火彩璀璨得熠熠生辉。   方玦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喜欢?”许景屿注意到方玦的侧目。   “没有。”方玦摇摇头。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男的戴这种明显女款的项链,会显得有些奇怪。   何况他今天已经花了许景屿好多钱,珠宝又比衣服还要贵上许多,一件的价格能抵得刚才支付的所有,方玦还不至于那么得寸进尺。   “真不喜欢?”许景屿又问了一遍。   “嗯,不喜欢。”   “那算了,我原本还说买了给你当毕业礼物。”   “啊?”追悔莫及的表情瞬间暴露了方玦全部的心思。   许景屿盯着他似笑非笑,玩味地勾勾唇角,大概是早看透了方玦的内心活动。   方玦只好低下头,睫毛微颤,似乎做了好久的心理斗争,才又走上前去扯住许景屿的衣摆,“那现在还给买吗?”   “买什么?”   “项链。”   “不买。”许景屿冷下脸,“你已经说了不喜欢。”   他看上去像是生了方玦的气,头也不回地走出商场,甚至在回去的车上,许景屿也没有搭理方玦,只发了语音问江鸣瑞房号,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   进到酒店房间。   “你是不是生气了?老公。”方玦最终受不住冷漠地先行低头,主动蹲跪到许景屿的腿边。   许景屿支着手臂搭上沙发,面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你说呢?我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拿乔。”   类似的话,许景屿已经和方玦说过一次了,显然,方玦没有真的听进去。   “我是觉得那条项链太贵了,怕你不愿意……”   “我没长嘴吗?不愿意不会拒绝你?”许景屿嗤笑着打断,“还是说,你怕我拒绝你时会伤面儿?感觉难堪?”   他微微岔开双腿。朝前探身,用力捏住方玦的下巴,“方玦,别惺惺作态。你要真不图我钱,就一分都别拿,要了就少磨叽。我不想我花了那么多钱,还像是我在哄你、求着你收下一样,人不能既要又要。”   追求时,许景屿勉强还能有这种耐心,真到手后,他一向懒得应付。   这大概也是许景屿之前的恋爱总谈不长的原因,要换作任何一个有骨气的对象,听完许景屿的这番话,应该就会大骂他“混蛋”“渣男”,然后哭着跑走了。   不过方玦不一样,他不是许景屿那些富家子弟前任,本来就缺少骨气和优越感,更没有耍脾气的资本。   况且,丢面儿的事方玦从小经历过太多,如今只需要在许景屿一人面前放下自尊,就能在外获得大部分人的尊重,甭管真心或假意,都是极为划算的买卖。   “别生气了,老公。”方玦一直没找出讨好许景屿的方法,只记得他说过希望自己再骚一点的话。   所以在此刻,刚体验过飞上云端的感觉,又因害怕许景屿生气,怕拥有的一切转瞬化为乌有时,方玦比谁都能抛得开脸面。   他小心地把脑袋凑近许景屿,用牙扯住他腰间的系带,解开,然后谀媚地拿脸颊轻触,甚至还在侍弄的间隙,慢慢地解掉了自己的衣服。   方玦不停抬眼观察许景屿的表情,看他渐渐松开了眉头,眸色也深了一些,便更加大胆地凹下自己脊椎,让蜿蜒的双圆高拱。   视觉与触觉共同作用,许景屿就算有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他拿手抚住方玦的后脑勺,畅快地盯紧方玦灵巧转动的红舌。   他能看出方玦的尝试里还带着生疏,但确实已经很主动、很诱人了。   又纯又s的。   这一次,许景屿没再体谅着及时退出,方玦也没敢推开许景屿,任由着白腻滑进喉头,还差点呛得方玦咳嗽。   “起来。”许景屿解决完,伸手把方玦从地上拎起。   “不生气了吧?老公。”方玦顺势抱住许景屿平阔有力的后背,撒娇道,“我错了。”   “没气,但下不为例。”许景屿也没想到方玦能做得这么没底线,还有些小聪明,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儿。   过一会,两人腻腻歪歪着,翻出套来又做了一回。   直到酒店服务员来敲门,说商场工作人员已经把衣服送来了。   许景屿不想管这琐事,让方玦自己清点,他光脚踩上地板,独自走去浴室。   方玦只好匆忙套上衣服,又把许景屿随手丢下的,全扔到角落,才跑去开门。   他逐一核对完所有衣物,还把许景屿的也都清点了一遍,最后,工作人员竟然又递给方玦一个袋子。   “先生,您的项链。”   “什么?”方玦接过,是尚X的购物袋。   他小心打开,里面竟然还真是他在橱窗看到过的那条蓝宝石项链,耀眼夺目得一眼能看出价值非凡。   方玦立刻扭头望向浴室的方向。   明明刚才还冷着脸吓得方玦半死,现在欺负完人又给了他一个甜枣,噢,都不能叫甜枣,甜枣可没这么贵。   许景屿简直坏透了。   然而这种坏把方玦迷得要死,还有效摧毁了他本就没剩几分的自尊。   既然许景屿喜欢,那方玦也无所谓了,无论是再下贱一点,还是再骚一点,都不算事,方玦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说:   一些PUA(bushi 第18章 船宿   普吉岛的海蔚蓝得像晶莹的宝石,镶嵌是细软炽热的砂砾,还伴着泰式庭阁,和郁郁葱葱的椰林。   方玦惬意地躺在吊床上,手拿冰爽的可乐,小腿也悬挂在编织吊床的网沿边,随着微风一晃一晃的。   不怪他不跟着许景屿去下水,实在是尝试了几次之后,每回掉下冲浪板,方玦都得呛两口海水,最后还不小心被浪板磕青了膝盖。   许景屿横臂从海里捞起方玦,看他呛得鼻头通红的样子,又惨又可爱,“行了,宝贝,歇会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   方玦只好安分地待回椰树树荫下,他心里清楚,自己非要继续学冲浪的话,许景屿也很难玩得尽兴。   还好,吊床的位置能够看清许景屿驰骋在浪尖上,肆意张扬的身影。那宽肩窄腰,匀称有力的肌肉线条,被飞起的水花萦绕,别提有多么带劲。   唉,方玦不禁托着腮感叹,其实能和许景屿这样的帅哥睡一觉,就算没钱也是不亏的。   大概又过了一个半小时,许景屿才收起浪板,踩着细沙走回,他甩了甩湿透的秀发,从沙滩椅上拿起毛巾擦拭。   “我来,我来。”方玦见状,赶忙一跃而起,抢过许景屿手里的毛巾,又蹿跳到他的身后,踮脚细致地给他擦头发上的水,“要再补点儿防晒吗?”   “行啊。”许景屿干脆戴上墨镜,大喇喇地躺下了,由着方玦忙前忙后地替自己拿饮料、擦防晒。   “你这属于揩油吧?”察觉到方玦的手在人鱼线位置不停摩挲,少说已经给他的腹肌涂抹三遍防晒了,许景屿简直乐得不行,一把攥住方玦手腕,把他跌坐进自己怀里,“再摸得收费了。”   方玦也跟着乐开了怀,弯起亮亮的双眼,笑得又甜又媚,“我自己老公的腹肌,摸摸都不行了么?”他现在已经彻底放开,也懂享受其中的乐趣。   来普吉岛的这五天里,方玦除了陪许景屿出海、冲浪,以及一起去喂了一回大象,其余时间,两人基本全在酒店房间厮混了。   也许是胶漆相投形成默契,才互相调笑几句,眼神就开始勾丝,隔着棕色镜片,撩起火苗。   方玦主动俯身去亲许景屿,结果当他的手正准备往下移时,膝盖先一步地碰到了坚硬的桌角,“啊,好痛……”   “笨死了。”许景屿笑着垂眸,用手掌替方玦揉了揉膝盖的淤青,“你这腿,今晚看来是不能跪了,站久了估计也疼,只能辛苦我抱着c。”   这荤话惹得方玦瞬间脸热,可他脑瓜子一转,还又不知死活地凑近许景屿耳旁,瓮声瓮气:“其实,架肩上也可以的。”   “越来越s了啊,宝贝。”   他俩打情骂俏,又激烈拥吻。   过一会儿,江鸣瑞也从海里出来了,走近时看见两人亲密的模样,急忙夸张地捂住眼睛,“妈呀,非礼勿视。”   “少来。”许景屿挑着眉笑骂,随后替方玦整理好被自己撩高的上衣,遮住方玦的反应。   他倒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由着泳裤下的明显,只是让方玦起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去,没再当着江鸣瑞的面继续。   也就这处海滩清场了没别人,江鸣瑞才不管是不是打扰到他俩了,羡慕又嫌弃地啧了一声,然后拿起大毛巾往自己身上一盖,也躺下开始玩着手机。   “诶,景屿。”   “怎么?”   “姓汪的,汪茂学,估计是看到我朋友圈,追普吉来了。”江鸣瑞一边说,一边把手机递给许景屿,“还让我转告你,他包了艘大船,想邀请你去斯米兰海上玩几天。”   “斯米兰?”方玦耳尖地捕捉到重点,“那儿不是闭岛了吗?”他记得阿P说过,斯米兰岛五月份就关闭了,为的是更好地维护海洋生态环境。   “他有他的办法呗。”江鸣瑞对此不以为意,因为他和许景屿要是真想,也能随便找到办法去斯米兰,无非是他俩都懒得去动用关系。   不过当下有现成的机会送上门,江鸣瑞倒挺乐得接受的,“那我答应他了?”   “随你。”   既然对方都不怕麻烦地追到普吉岛来了,看来这面迟早得见,许景屿虽不想应付,知道对方肯定是求他爸办事没求成,想从自己这儿曲线救国,可就算如此,也不代表许景屿会答应对方所求之事,毕竟他多的是手段能敷衍。   后来,孟圆和魏雪也知道了此事,却表示不打算一起了,因为他俩准备去清迈晃一圈,估计后面也没必要再回来与许景屿、江鸣瑞碰头,大家约好直接北京再聚。   倒是方玦特别兴致勃勃,他一开始时还认为就是出海去岛上玩,与去格兰岛、皮皮岛什么的,没有两样,最多就是海域生态会更好一点。   可许景屿给方玦解释了,说他们是要去船宿,会在船上睡觉的那种,估计得待四五天时间,方玦立刻就期待得不行。   -   晚上,两人事后。   方玦冲了澡,竟然还不嫌疲惫地又跑去试他还没穿过的新衣服,“这套好看吗?会不会太鲜艳了?”明黄配果绿的丝绸低领上衣,买的时候觉得好看,现在又怕穿出门会太扎眼,显得轻浮。   “不会。”许景屿随意地倚靠在床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宝贝穿什么都漂亮。”   “你怎么敷衍我!”方玦不满地嘟囔,顺着床尾爬了过去,把自己的脑袋从许景屿握着手机的双臂中间钻出,“看看我嘛,老公,我怕穿得不好看,丢你的面子。”   毕竟根据江鸣瑞和许景屿聊天时的只言片语,方玦猜测,那位汪茂学应该是某某游戏公司的老板,这次来普吉还不止他一人。   而方玦自己呢,则是第一次以许景屿男伴的身份出席这种社交场合,他是真怕会给许景屿丢人。   “放心,好看的。”被挡了屏幕的许景屿只好将视线匆匆瞥向方玦,继而又把手机举高,“况且你能丢我什么面子?真嫌衣服不够穿的话,明早我叫人陪你去再买,反正傍晚才上船。”   “好啊。”方玦还真想再买两件,泳裤也得买新的,最好再添置一些化妆品,势必要打扮得夺人眼球。   -   隔日,汪茂学妥帖地安排了一辆迈巴赫来接三人。   才刚一上船,方玦就暗道幸好,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船上竟然还有好多穿着比基尼的美女,全都个顶个的好看。   而作为这次聚会的承办,汪茂学看上去年龄不算小,三十多可能快四十了,但是他见到比他小一轮还多的许景屿,依旧点头哈腰,“许少,约你可真不容易啊,还好江少愿意帮我牵线。不过也真是,见了面我才知道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许少不止年轻有为,还气度非凡呐。”   “汪哥别客气,叫我景屿就行。”许景屿嘴上谦和有礼,怎么说汪茂学也年长自己许多,他从不会在外故意秀优越。   但汪茂学也深知这只是许景屿的谦辞,不敢真与许景屿称兄道弟,“那先进吧,许少、江少,外面太晒了。”   他一边引导着许景屿和江鸣瑞进入大船餐厅,一边把视线转移到紧跟着的方玦身上,试探着询问道:“这位是……许少的男朋友?”   “嗯。”许景屿不仅没否认,还顺势应允下两人的关系,“方玦,这是汪总,破晓那款游戏就是他们公司开发的。”   “汪总好。”方玦懂事地点头招呼人。   他听说过破晓那款游戏,最近新出的RPG类手游,营销特别多,他还看许景屿也有玩过。   “先不提这个,不提这个。”汪茂学显然不想一开始就谈论正事,还是想先同许景屿拉近了关系再说。“怪我消息闭塞了,不知道许少新交了男朋友,简直失礼。”   他说完,意有所指地把目光扫向甲板上的美女们,大致是想隐晦表示,那些人原本都是他叫来陪许景屿玩的。   这还当着方玦的面呢,汪茂学就敢这么话里话外,显而易见,他并不觉得方玦是许景屿真情实感交往的对象,而是过两天就可能会甩掉的那种。   所以此刻,但凡许景屿将他这话随便搪塞过去,那汪茂学也就懂了,再不用顾忌着方玦,可以同时安排好几个美女一起伺候许景屿。   然而许景屿这人吧,属于自己虽没几分真心,但也从不喜欢玩花的,并且他还特别不乐意别人自以为是地揣摩、编排自己,也包括自己的人。   “是挺失礼的。”许景屿凌厉地压下眉眼,然后伸臂揽住方玦的肩,还故作亲昵地捏了捏方玦脸颊,“我家宝贝醋意大,汪哥可别给我找事。”   江鸣瑞自是个懂眼色的,这种尴尬时候,只能辛苦他出来打圆场,“巧了,我这不是还没伴儿么?是吧,汪哥?”   “对对对,当然,没有江少,今天这局都成不了。”汪茂学哈哈大笑着,给个台阶就下了,然后毕恭毕敬地替许景屿拉开餐椅。   他们乘坐的这艘船特别大,虽赶不上豪华游轮的程度,但内里的配置应有尽有。   伴随着启程的号角,各种精美的菜肴鱼贯而出。   吃饭时,汪茂学并没有安排其余的人陪酒,只有两个服务员在帮忙备菜,全程基本都是汪茂学在一个劲儿地吹捧,吹捧完许景屿他爸,又吹捧许景屿。   许景屿出于礼貌,也适时应承几句,只是他酒喝得不算多,饭局完毕还基本保持清醒。   -   夜渐深,船上飘起凉风。   汪茂学带着三人从餐厅走到会客间,“打牌吗?许少、江少,要不咱玩一会儿掼蛋?”   “行啊。”   客随主便,这才第一晚,肯定得先让汪茂学将陪客流程都走上一遍,然后再见招拆招。   说完话,许景屿又碰巧偏头,看见方玦正有些受冷地抱着双臂。   “替我和江鸣瑞去各拿件外套,你自己也多穿一件。”   船上夜凉,室内外温差还大,无论是谁感冒了都会很麻烦。   “好。”   方玦乖巧应下,问了汪茂学他们房间的位置,然后找到已经被妥善安置好在卧室里的行李。   他翻出了外套,准备再出门时,一打眼,竟看见浴室的台面上,摆放着几个奇怪的塑胶容器。   方玦好奇地走了过去,拿起来看了看,其中一瓶的标签上写着“软皂液”三字,他便又摸出手机查询,随即立刻又惊又吓地松开手,还涨红了脸。   怪不得晚餐中途,汪茂学挤眉弄眼地给许景屿说他都懂,说已经给许景屿安排好了,还专门朝方玦也递了个眼神。   ……合着是给他俩安排了这个。   不过方玦也不敢随便把这些东西扔了,只能等晚上两人回房后,他再试探下许景屿的口风,不知道许景屿是不是对此也有兴趣。   结果方玦重新转动把手,才露出一点门缝,原本安静的走廊上,传来三个女孩聊天的声音。   “许景屿不是直的吗?他之前交往的超模cc,我认识的呀,怎么突然改交男朋友了?”   “我也记得他是直的,玉锦地产家的二小姐,还有露露,就是读央美、家里做洗化用品的那个,不都传和许景屿交往过好一阵?”   “这有什么?这些公子哥们不都男女通吃的么?就屋里那个江鸣瑞,男友女友对半开吧,比许景屿玩得还花。”   “那汪总还敢带着苏韵菲来?苏韵菲家不是也挺有钱的?怎么这有钱人家的小姐,和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感觉也没什么区别啊,都属于变相陪客。”   “那哪能一样?苏韵菲家比许家可差多了,要真能傍上,人家才不会在乎。”   “不好说,我看许景屿对他那男朋友还挺体贴的,苏韵菲估计没戏……”   她们聊着聊着,声音渐渐走远。   然而一门之隔内的方玦却听得五味杂陈,拿着外套的手抖了抖,衣服全掉落在地毯上。   怪不得邹泽一开始和自己说,他没感觉出许景屿和江鸣瑞是弯的呢,大概真如那三个女孩子所讨论的,许景屿是男女通吃。   可男女通吃就算了,怎么许景屿还有那么多的前女友?   又是超模cc,又是玉锦地产家的二小姐,还有什么央美的露露,现在又冒出一个虎视眈眈着自己位置的苏韵菲。 第19章 积木   方玦就算再怎么盲目,也不是说蠢透了,知道恋爱不是谈上了就能保证永远,何况对象还是许景屿这种条件十分优秀的,从来不会缺人的喜欢与追求。   但可能是年龄让方玦产生了一丝侥幸,想着许景屿都还没上大二,就算有前任,最多一两个而已,还都已经是过去时了,并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威胁。   加之这段时间,许景屿对方玦很好,两个人一直很甜蜜,周围也没出现任何的竞争人选,方玦心想,或许以后他和许景屿会有矛盾,会有感情上的危机需要解决,那也至少该是回国之后的事。   可刚才那段偶然听见的对话,顷刻间就把方玦小心搭建好的积木,从中抽出了一根,表面上虽还不痛不痒的,但总归让方玦不太心安。   -   重新把外套从地上拾起,方玦拍了拍看不见的灰尘,然后慢慢地走回了会客厅。   他推门进去,一眼就认出苏韵菲是哪一个了,因为只有她坐在牌桌上,穿得也并不暴露。一件真丝晕染的吊带长裙,头发松松地盘在脑后。   不像另外两个姑娘,一个柔弱无骨地蜷在江鸣瑞腿边的地垫上,另一个则是被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汪茂学抱坐在怀里。   以方玦的角度,还刚好能看见那姑娘超短的裙摆下,系带款式的底裤,不仅遮挡不住什么,还有汪茂学的手指在其中挑动。   没等方玦对此混乱的场景产生忐忑与慌乱,许景屿先一步地朝他勾手,“会玩掼蛋吗?”   “不会。”   “试试?输赢都算我的。”许景屿边说,边从方玦的手里接过外套,没穿,只是放到了一旁。   “真不会。”方玦连忙摆手,若说斗地主的话,他还能知道基本的规则,掼蛋,方玦是真一窍不通。   许景屿也并没强求,他只是单纯地怕方玦无聊而已,“那搬个椅子来,坐我旁边。”   方玦闻言,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睫毛不自主地微微颤抖,他还以为许景屿也会要求自己坐他腿上呢。   可细细回想起来,许景屿似乎确实没有当着别人的面做过让方玦尴尬的事,无论他私下里有多过分,最多只能算作两人的情趣,在外时,许景屿一向给足了方玦尊重。   所以就这么一点被宠爱的小细节,立刻就让方玦转忧为喜了。   他屁颠颠地跑去搬椅子,又端来边几上摆放着的果盘,问许景屿想要吃什么。   “你安静一会儿。”   “哦。”   “无聊就玩手机。”   “好。”   桌对面,一直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的苏韵菲弯了弯嘴角,“景屿哥哥和方玦哥哥的感情真好啊,好让人羡慕。”   她清脆悦耳的声音才刚落下,方玦的眉眼就凝住了,本来方玦不想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对苏韵菲怀抱假想敌的姿态,但对方这一上来就是“哥哥”,好像的确有些微妙。   “对,忘了给小方介绍,这是菲菲,我表舅家女儿,别看我俩年龄差这么多,论辈分,她还真是我妹妹。”汪茂学大着舌头吞吞吐吐,然后丢出手里的顺子,又叫怀里的姑娘给他点烟。   方玦继而坐直了身体,微笑,“菲菲吃晚饭了没?刚怎么没见你?”他先拿出友善的态度,对着苏韵菲体贴关心。   “晕船!明明之前都不晕的。”苏韵菲立马抱怨地皱起眉头,娇嗔的样子却并不惹人反感,相反,还能看出她的性格明媚自信,一看就是被家里人宠爱着长大的,所以才敢随意地表露出自己情绪。   “不过我已经吃了药,没什么事了,还是你关心我,不像他们几个,刚刚都没人问我一句的。”   “得,怪我们。”江鸣瑞打出一组牌,接上汪茂学刚才的顺子,然后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报牌了,九张。”   这下,苏韵菲也顾不上继续聊天了,噘嘴低头,开始专心致志地默算江鸣瑞手上剩余牌型的可能。   他们几人打牌,方玦只能在旁默不作声地观看,忍不住摸出手机来查了查掼蛋的规则。   具体出牌的牌型方玦没细看,反正和常见的几种纸牌玩法差不太多,唯一值得关注的点,对家的两人是一队的,也就是许景屿和苏韵菲一队,江鸣瑞和汪茂学一队。   他们两两之间需要互相打配合,力争每局的头游(最先出完手里牌的玩家)。   所以尽管江鸣瑞已经报牌,拿到了优势,但许景屿很快用两个炸弹抢回了牌权。   接着他眯起双眼,气定神闲地丢出一组小对,使得苏韵菲有机会利用轮次消耗掉手上所有的杂牌。   直到最后,苏韵菲也只剩下七张牌了。   她与许景屿对了下眼,许景屿心领神会,丢出一组444555的三顺。   “你把炸弹拆了!”方玦见状,急忙凑到许景屿的耳旁,非常小声地提醒。   因为他是能够看到许景屿手上的牌的,明明还有一张5,可以组四个5的炸弹。   “笨蛋。”许景屿扭头轻笑,他倒是没料到方玦看得这么认真,张开虎口捏了捏方玦的脸颊,“队友赢了就行。”   果然,苏韵菲以一组KKKAAA的三顺接上,并且江鸣瑞和汪茂学手里也都没炸弹了,只能让苏韵菲打出手上最后一张单牌,赢得头游。   “景屿哥哥肯定是早就算好了的。”苏韵菲两手托腮,笑得十分灿烂,并没因许景屿和方玦亲密的举动而露出任何异样神情。   至于拆了牌后的许景屿,手里剩下一堆不挨边的杂牌,便再也无法阻拦江鸣瑞了,只能勉强压着汪茂学得个三游。   但因为许景屿和苏韵菲是一队的,他们的队伍一个第一、一个第三,仍赢得了本局胜利,成功升级。   “哈哈哈,许少的牌打得挺好啊。”汪茂学逮住机会,又谄媚地恭维上了。   苏韵菲也顺势嘚瑟了一句,“那我今晚可太幸运,有景屿哥哥保驾护航,你俩可得小心了。”   “噗嗤——”江鸣瑞一下没忍住笑,朝着许景屿挤眉弄眼,“护花使者啊你。”   “别贫。”许景屿依旧表情淡淡,看不出是否对苏韵菲感兴趣。   发牌的间隙,他还又拉起方玦的手,玩了一会儿方玦的手指,愈发得让人捉摸不透。   -   “叩叩——”端着托盘的服务生敲门。   “快,拿过来。”汪茂学立即招手指挥,让服务生把东西放到许景屿旁边的小桌上,“许少,我看你都不抽烟,那尝尝我好不容易搞来的阿图罗·富恩特?”   “Opu X?”许景屿瞥了一眼,他是不抽烟,因为不喜欢香烟过肺的感觉,可若是雪茄的话,倒是可以偶尔来上一根。   “懂行!”   可是在服务生放下托盘后,汪茂学就已经叫他退出去了,所以现在那盒雪茄正正地摆放在方玦的面前。   显然,许景屿是不可能自己动手剪雪茄、点雪茄的,而汪茂学这时也把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方玦。   “这个……我不会弄。”听他俩的口气,这盒雪茄必然不便宜,方玦此刻宁愿露怯也不敢随意乱来。   “那你去给许少点吧。”汪茂学没说什么,只拍了拍他怀里的短裙姑娘。   桌上其余的人也全都没在意此事,除了苏韵菲若有所思地朝方玦多看了一眼。   -   接着,没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六局牌的时间过去,许景屿和苏韵菲配合得不错,多赢了江鸣瑞和汪茂学两局。   “阿啾——”   猝不及防的一个喷嚏,苏韵菲懊恼地抽出张纸巾,捂住口鼻,“谁在背后骂我。”   “谁敢骂你啊?祖宗。”汪茂学无奈地将手上的雪茄拿远了一些,避免熏到苏韵菲,“你是穿太少了吧?”他抬手,正打算叫人去给苏韵菲拿件衣服。   “穿这个。”一直没多说话的许景屿,拎起自己的外套,隔桌递给了苏韵菲。   方玦仔细剥着葡萄皮的手,即刻停下了,他咬着唇,抬眼看了看苏韵菲,又偏头偷看许景屿。   “谢谢景屿哥哥。”苏韵菲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接过外套就穿在了身上,“好香啊,你这喷的是什么香水?”   “没喷香水,剃须水的味道吧。”   “那可惜了,这么好闻的味道,品牌竟然不做香水。”   方玦不禁心里泛酸,可认真琢磨之后,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吃醋发作的理由。   毕竟他是穿着外套的,不能责怪许景屿不关心自己,与苏韵菲牌桌上的默契互动,也更多源自于两人本就是一队的,全都合情合理。   “吃葡萄吗?”方玦只能强撑起笑,有些腻歪地把剥好的葡萄递到许景屿嘴边。   许景屿张嘴吃掉,随后把核吐进方玦的手心,“再来两个。”   “好。”   -   不出所料,许景屿和苏韵菲赢得了最终胜利。   “看吧,被我俩杀得片甲不留了吧?”苏韵菲得意地眨眨眼。   汪茂学对自己的表妹总归是宠溺的,“行,你厉害,没看人家许少拆了多少回牌,送你当头游。”   “那多正常,我俩一伙的。”   牌局是散了,可许景屿手上的雪茄还没燃完,汪茂学和江鸣瑞也抽着烟陪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破晓那款游戏。   苏韵菲嫌弃地用手掌挥了挥烟,然后站起身,从桌对面走过来主动牵方玦的手,“方玦哥哥,等他们自己在这儿互相吸二手烟,我们去甲板上玩会儿。”   “嗯?这……”方玦踌躇地偏头。   许景屿知道方玦这是在询问自己意见,没所谓地抬了下颌,“去吧,等会儿我来找你。”   甲板上风大,但从上面看夜里的海,别有一番风景。   苏韵菲倚靠在栏杆上,像是故意的,把身上许景屿的外套又裹得更紧了些。   “方玦哥哥在哪儿读书呀?”   “我毕业了。”方玦不清楚苏韵菲把他单独叫出来聊天的目的,只能先就问题答问题的,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这样啊,好羡慕,我还没上过大学,得十月份才能去慕尼黑报道。”   方玦牵强地扯扯嘴角,没继续搭话。   才刚高中毕业,还即将去德国留学,他都不知苏韵菲这话说出来,是该让谁羡慕谁。   苏韵菲又问起方玦家里是做什么的,方玦含糊其辞地说做餐饮,然后她就把目光锁向了方玦脖子上的项链,“尚X的那款,是吧?我上次逛街时也差点买,哥哥的眼光真好,这款就是很大气、好看。”   方玦从没和女孩子聊过类似的话题,但对方既然是在夸自己,他也只好回敬了一句,“你戴的翡翠吊坠也很漂亮。”   很透亮的一颗石头,周边围镶着两圈钻石,其碧绿的程度与魏雪手腕上的那枚镯子差不太多。方玦记得邹泽上次说过的,魏雪的镯子至少要大七位数,所以苏韵菲的这枚吊坠,估计也要价值百万了。   “啊?”可苏韵菲却立刻讶异地瞪大了眼,“但我这是祖母绿啊,不是翡翠。”   才不过几句试探,方玦就暴露了,他瞬间尴尬得脚趾扣地,耳畔内全是嗡嗡的白噪音。   苏韵菲只浅浅地蔑笑一声,几不可察的,没有拿话讥笑、嘲讽方玦,但也没有和他继续再聊天了。   不一会儿,许景屿和江鸣瑞并排走上甲板。   “你俩还要聊吗?”   “不用了。”方玦立刻落荒而逃般地蹿到许景屿身后,还有些忐忑地去牵他的手。   许景屿奇怪地扭头,发现方玦的脸色不太好,但也没问他发生了什么,由着方玦把脸颊也贴到了自己后背。   “景屿哥哥。”苏韵菲微微提起一些裙摆,走近,“外套我能穿回房吗?明天还你。”   “当然可以,不还也行。”   “那明天见!方玦哥哥和鸣瑞哥哥也晚安。”她没借机戳穿方玦的无知,只是避开其余两人视线的,对方玦得意地扬起笑颜。   与三人作别后,苏韵菲先一步地跳下甲板,往她自己的房间方向走。   许景屿好似漫不经心地回头,瞧着苏韵菲的裙摆随着她欢快的步调,摇曳出朵朵莲花。   他大概自己都没有察觉,可一直密切关注着许景屿的方玦却看得很清楚。   那双幽深的眸底,特别像他第一次见到方玦时,看向方玦的眼,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兴味。   -   心底的积木被抽走了第二块,渐渐隙出裂痕。   作者有话说:   可能会有人觉得方玦前期的性格没什么魅力点,像一无是处的花瓶,不讨喜,女配都能把他秒杀。   但现在的他就是这样的,所以才会被许景屿抛下。   反正吃一堑长一智嘛,失恋后,慢慢会开始有变化的。 第20章 相贴   方玦心里藏不住事,可他又不想称了苏韵菲的意,和许景屿闹情绪,于是只能强迫自己更加乖巧,进了房就体贴地问许景屿要不要洗澡,他先去放好热水。   “来,先亲一个。”许景屿却拉住方玦的手腕,搂着他亲吻,还哑着嗓子哄方玦,“宝贝儿今晚可真好看,看得我好想c你。”   他闭着眼都能猜到苏韵菲和方玦大概聊了些什么,但却不打算问,毕竟一个吻就能哄好的事,何必再花精力听方玦哭哭啼啼。   “那,嗯……”方玦被吻得晕头转向,双手无力地抵在许景屿的胸膛,“那你等我先洗。”   “快点。”许景屿又啄了方玦一口,然后摸出手机,随意地往床上一躺,点开游戏。   于是方玦很快地脱掉衣服,自行去了浴室洗漱。   他冲洗完毕,想去拿浴巾时,又看到了台面上摆放着的软皂液和塑胶容器。   其实自打和许景屿发生关系之后,方玦每天都有特别注意承受处的清洗,但他只是用沐浴露和手,没条件也没敢往里面灌入洗剂。   然而今晚发生的事,让方玦隐隐有些不安,总想为许景屿做点什么,才能压住那份患得患失感。   -   “还没洗完吗?”许景屿敲了敲浴室的门,他都已经打完一局游戏了,按照方玦平常的速度,这时理应出来了的。   “等……等我会儿,马上。”方玦憋胀着红脸回应。   他在查询软皂液时倒是看过使用方法,可毕竟没实际经验,捣鼓了半天才把自己彻底清洗干净,而且还因为液体奇怪的充盈感,使得他现在整个人状态高起。   方玦匆匆拿浴袍围住自己,已经顾不上欣赏许景屿的腹肌了,侧身一溜烟地从他旁边跑出浴室。   许景屿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等他也开始洗漱,看到了被开封使用过的软皂液时,就懂了。   很快地洗完澡,许景屿连浴袍都不披,就那么直接走到床边,拎起躲在被子里的方玦。   “我瞧瞧呢。”   他用手去探,那儿果然被灌冲过,不仅坍缩如泥,还残留着水气。   然后许景屿就没忍住地低笑出声,“芶引我啊,宝宝。”   “嗯。”方玦羞得声若蚊蝇,手臂仍大胆地环上了许景屿的脖子,“我灌了四次,很干净了,你可以不戴……”   可他话都还没说完,许景屿的眼就沉了,然后带着惩罚意味的,并起手掌扇了他一下,“你就不怕我有病?”   “我……”方玦尾椎疼得一哆嗦,茫然地眨了眨眼,“我相信你呀。而且我没有病,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一个。”   他声音绵软,姿态还十分迎合,亮亮的眼睛里像只能看得到自己似的,信任得想要交付出一切。   许景屿又不是什么圣人,更不是柳下惠。   他低头,扣住方玦的后颈,缠绵亲吻,另一只手钳住脚踝,压到方玦的肩侧,然后一抵到底。   “唔。”   明明这段时间天天都有做,早就习惯了,但方玦还是禁不住许景屿一上来就这么凶恶,像要把他怼碎似的,双手无助地抓住旁边的被褥。   当然,许景屿也有些上头,这种没有隔阂的感觉太直接,是他从没有经历过的,让他仿佛醉生醉死。   他不停地借着本能肆意,然后难耐地亲吻方玦的喉结、耳根,“放心吧,宝贝,我没病,我怕死得很,下辈子可不一定能投到这么好的胎。”   “许景屿……老公,还要……好喜欢。”方玦也被带得有些亢奋,眼神潋滟地望着许景屿,还把双脚搁在他沉稳有力的双肩,敞高自己去密切接壤。   两人没玩什么别的花样,就是最简单的面对面,时间却被浓情蜜意的感觉无限拉长。   大概因为喝了酒后的许景屿很难到,抑或是方玦太磨人了,许景屿不想停下。   直到方玦洇漾着哭出了声,双眼失神到看许景屿都像有重影,“老公,嗯……你s给我吧。”   -   完事儿后,许景屿也没立马退出,只是换了个方向,从身后搂住方玦。   “怎么对我这么好啊,宝宝。”   方玦不仅自己悄悄清洗干净,还允许许景屿无t直接来,最后竟还主动要求洒到内里,搞得许景屿难得有没控制住的时候。   “你不喜欢吗?”方玦还没完全缓过来,没骨头似的朝后倚靠着许景屿,嗡声问他。   “喜欢,喜欢得要命。”   许景屿心情好,哄人也哄得有几分真诚,“我没s给别人过,你可是第一个。”   “真的吗?”方玦惊讶地扭头,他虽然也是第一次,感觉自己像全部都染满了许景屿的味道,被奇妙地占有,但他却一点不敢奢望许景屿会有同样想法。“你不是之前有谈过吗?”   “嗯。”许景屿又往前挪了挪,食髓知味地享受余韵,“男的就谈过一个,女的也没多少吧,反正都没有。”   哪儿没多少,已经很多了,方玦忍不住地腹诽,他一边心里酸得要死,一边又想要了解许景屿更多,“那他们都不愿意吗?为什么?”   “愿意啊,是我不愿意而已。”许景屿吊着眼尾挑眉,语气十分坦荡。   “男的就谈了几天,没谈到那种程度。女的倒是有俩主动提出过可以吃药,但我不想,谁知道她会不会哪天突然没吃,再有个万一,生育权还不在我这儿,徒惹麻烦。”   他这话说得有些过分现实了,但也很符合他的性格,许景屿就是这么一个不会把主动权放在别人手里的人。   方玦一时也不知该庆幸自己是个男人,没有怀孕的可能,所以才能有机会和许景屿真实相贴。还是说该难过,毕竟按照许景屿恋爱的性别比例,他可能更容易喜欢上女生,而他家里肯定也只希望他找女生,可以给他生儿育女。   “怎么?吃醋啊,宝贝?”察觉到方玦的表情有些落寞,许景屿亲昵地用嘴唇亲吻他的眼角,“别酸了,我现在只喜欢你一个。”   才刚发泄过没多久的坏东西又渐起,方玦像有条件反射似的,竟又开始被动地啜嗦。   “啊……可你刚刚,才把衣服给菲菲穿……哪儿,唔,哪儿只喜欢我了……”   “你醋坛子啊,方玦,就这么个小事。”许景屿狠狠卡住方玦,沉着语调送髋,“汪茂学求我的事,我不想帮,而她又是汪茂学的妹妹,所以犯不着。”   “再说,c你多舒坦,你这么s,还能让我有空搞别人?”   被甜言蜜语和纵情相贴轮番地攻陷之后,方玦根本思考不了许景屿所说的逻辑,只知道翻着白眼,懵懂地求吻。   “嗯啊,那……那老公多cc。” 第21章 不答应   方玦突然缠人得紧,搞得两人到了后半夜,才疲惫不堪地双双睡去。   他睡着了还不安稳,迷迷糊糊地总想往许景屿的怀里钻,耳朵也要贴到胸口的位置,听得见许景屿平稳的心跳,才能勉强安分地睡上一会儿。   许景屿睡得沉,不知道方玦一晚上呢喃了好几次,早上醒来,发现方玦竟然浑身滚烫,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忘了提醒方玦清理。   “真够行的。”许景屿又好笑又无语,轻轻拍打方玦的脸颊,把他唤醒,“起来,宝贝,你发烧了。”   “嗯?”方玦无意识地张开双臂,挂住许景屿的脖子,任由他抱着自己去了浴室。   直到感觉热水冲刷,还以为许景屿是又想要了,但嫌他不够干净,便慌张地踢腿,“我自己来,老公。”   “别乱动,我又不折腾你。”许景屿一向没什么耐心善后,但方玦现在已经发烧了,他只能费劲地把自己的东西全掏出来,“做功课也不做到位,不知道留着过夜会发烧吗?你再这样犯蠢,我还不如戴呢。”   方玦烧得思维混沌,只感觉许景屿的语气不太好,下意识地就开始道歉,“我错了,老公,下次不会了。”   “什么你就错了?”许景屿无奈地拧起眉头,懒得和病号多计较,他疑惑垂眼,“怎么还有?宝贝你挺能吃啊。不过之后还是少灌吧,经常灌对身体不好。”   “没事,你喜欢的呀,你喜欢我就愿意做。”方玦环紧了手臂,黏糊地亲吻许景屿的下颌。   他实在贪恋许景屿昨晚那般,对自己身体迷恋的感觉,像自己被极度需要着,也喜欢许景屿现在这样看似责备的关心。   许景屿却只当方玦烧傻了,并没将其放在心上。   况且,若方玦真愿意不顾身体,就为了讨他开心、让他爽,他也没什么好不乐意的,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又不是他主动要求方玦这么做,用不着对此亏欠、负责。   不久,许景屿叫人送的药也送来了,他拿给方玦吃下,又把方玦塞回被子,“你再睡会儿。”   “嗯,好。”   退烧药附有安神效果,方玦没一会儿就彻底睡着,醒来时,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又冲了澡,换了件衣服,方玦跑去会客厅和餐厅,都没找到许景屿的人。他又一路晃悠到船尾露天泳池的位置,才看见正躺在沙发上和两个姑娘嬉戏打闹着的江鸣瑞。   “哟,你俩昨晚都干什么了?”江鸣瑞先行出声招呼了方玦,还贱兮兮地坏笑,“你这满脖子的红印,还有他那背上的抓痕,搞那么激烈?”   “不是。”方玦羞得要死,他刚照镜子时已经看到了,但却没能找到可以遮挡的衣服,只能假装不去在意。   他走到江鸣瑞的对面,又张望了下四周,“许景屿呢?”   “那儿呢。”江鸣瑞朝海里努了努嘴,“潜水去了。”   “啊?什么时候?”   “应该快上来了吧,你先坐会儿,吃点东西。”   “好嘛。”方玦只好依言坐进了对面沙发。   他拿起一块蛋糕,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他刚才好像同样没看见苏韵菲的身影,“许景屿和谁一起去潜水的啊?他自己吗?”   “当然不是,他和菲菲。”   江鸣瑞轻飘飘的一句,却让方玦刚咬进嘴里的蛋糕瞬间变苦。   他自己也觉自己似乎有些小题大做,明明许景屿昨晚才给他解释过,不会和苏韵菲有什么,早上也是耐着性子照顾好他,等他吃药睡着了后,才离开房间。   然而有可能会被抛弃的忐忑,并不是简单透过表面分析就能理智排除。   或许男人也有第六感,方玦就是感觉得出,许景屿对待苏韵菲是不同的,哪怕仅是一丁点儿即将变心的迹象,方玦都接受不了。   这种抓不住由来的直觉,仿佛风沙,在许景屿和苏韵菲从海里出来之后,方玦又一次得见轮廓。   -   许景屿脱掉了BCD和脚蹼,还没来得及摘下面镜,方玦就已经奔到了他的面前。   “你什么时候下去的呀?这边的海好玩吗?”   “还行。”许景屿一边摘着身上的各种装备,一边给方玦扬了扬手腕上的Go Pro,“没遇见大货,只拍了些海兔和豆丁海马,等会儿给你看。”   “好啊。”   旁边的苏韵菲一打眼就瞅见了方玦的脖子,明晃晃的几个红印,还以为这是他对自己的挑衅,登时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   “方玦哥哥,你身体好点了吗?明天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下海玩会儿?”   可她仍旧表现得十分热情,又故意用好像已经和许景屿约定好了的语气,“明天船会开到Richelieu Rock那一带,景屿哥哥说,运气好的话,我们能遇见manta和鲸鲨。”   “Manta?”方玦眼睛亮了,被苏韵菲描述得也来了兴趣。他在水族馆里见过这种鱼,很好玩,像个漂浮的小毯子。   “对呀,我们一起嘛。”   然而许景屿却立即给方玦泼了盆凉水,“不行,Richelieu Rock那边偶尔流强,你没潜水证,只能尝试不超过12米的体验潜。”   “方玦哥哥没潜水证吗?OW也没有?”苏韵菲假装惊讶,实际早就猜到了,“没事,要是我和景屿哥哥明天拍到了,上来时给你看视频。”   分明知道这是苏韵菲在故意刺激自己,方玦还是无法平复嫉妒的涟漪,他只能背转过身,尽量不去搭理苏韵菲,小心翼翼地拉住许景屿的手臂,“哪儿才能体验潜啊?可以看到manta吗?”   许景屿已经脱掉了潜水服,弯腰抓起干净的浴巾搭在身上,然后他勾臂揽住方玦,往船舱的内部走,“得换其他的潜点,但很难碰到大货,不如下次有时间,你先去考一个OW,我直接带你去蓝梦岛玩。”   “蓝梦岛?”   “嗯,在印尼,不仅能看到manta,还有mola mola。”   “Mola mola?”   “一种会翻肚皮的鲀。”   “鲀?那岂不是很大?它会咬人吗?”   “不会,挺蠢萌的。”   -   因为苏韵菲到底是女生,没法像许景屿一样当众脱掉潜水服,等她换好了衣服,找到在餐厅里的许景屿和方玦,两人正头挨着头,凑在一起翻看海底拍摄到的照片。   “这种鱼是不是尼莫?我上次浮潜时也见到过。”   “尼莫?哦,对。”许景屿压下忍不住翘起的嘴角,往后又翻了几张,“这儿还有尼莫的朋友呢,多莉。”   “啊?还真是。”方玦把脸凑近屏幕,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许景屿是在逗自己玩,“你笑话我!”他微微皱起五官,似嗔似怨地偏头盯住许景屿。   “哪儿有,不就是尼莫和多莉吗?”许景屿的梨涡浮现于脸颊,笑意变得更深了。   但不等方玦彻底气急败坏,他又浅浅亲了方玦一口,开始正经地给方玦科普,“这种是拟刺尾鲷,尼莫是鲈形目雀鲷科,俗称小丑鱼。”   因为许景屿和苏韵菲是刚潜完水上来,一天了,几乎没吃任何东西,方玦也是因为发烧,连午饭都错过了,所以这个点,餐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场。   苏韵菲倒是完全不担心自己会碍眼,大方地坐到两人对面,然后还自来熟地接上了话题,“我也拍了好多小丑鱼,方玦哥哥你看。”   当着许景屿的面,方玦再怎么不爽,也不好发作,何况苏韵菲也没明面上挤兑自己,他根本没证据去同许景屿告状。   “好啊,我看看。”   所以三人看上去还是十分和谐的,而且苏韵菲很聪明,她并不会一味地只找许景屿聊天,从而忽略方玦,但话题逐渐地就几乎全是她在主导。   她从潜水聊到了冲浪,然后又从冲浪聊到跳伞。   “听鸣瑞哥哥说,你们在芭提雅跳伞了?”   “对。”她话是对着方玦说的,方玦没办法,只能微笑着点头回应。   许景屿夹了一块金枪鱼,蘸好酱料放进方玦面前的小碟,然后又把海胆酱渍三文鱼籽推到了苏韵菲的手边,提醒她别光顾着聊天。   “谢谢景屿哥哥。”苏韵菲朝许景屿弯起眼睛,边吃边继续聊跳伞的事情,“那景屿哥哥你是不是都拿到D证,可以带人跳伞了?”   “嗯。”   “你俩这次是一起跳的吗?”   “当然。”提起芭提雅的跳伞,方玦难得有了几分自信,他斜着余光看了一眼许景屿,嘴角难掩甜蜜,“我是第一次跳,刚好他也是第一次带人。”   苏韵菲仍泰然自若,她还把两只手臂都撑着桌面,并在了胸前,表达着艳羡,“哇,我也要,我也要,景屿哥哥带带我。我A证都还没拿到,高考完光顾着潜水了。”   方玦立刻警惕地偏头,指尖忍不住地掐进掌心。   他在心里大声呼喊着不要,不要答应她,全身的细胞都争先恐后地扑腾,只祈求许景屿不要带苏韵菲跳伞,别的他都可以答应。   然而许景屿只是淡淡地一哂,仿佛看透了苏韵菲的意图,但还是把话留了活口,“有机会凑上时间的话,可以。”   扑腾着的细胞在这一瞬,全部破裂,留下方玦焦亡的躯壳。   真可笑。   他究竟哪儿来的信心,以为许景屿不会答应。 第22章 倾塌   那天从跳伞基地回到酒店后,许景屿准备把手臂上的贴纸洗掉。   方玦立马跟进了浴室,非要看着他清洗。   “干什么?”许景屿打开了水龙头,从镜子里与方玦对视,半垂的眼睑下带着些许的不解。   方玦轻轻摇头,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   然后水流就覆盖住了整个手臂,将印着的字母浸湿,许景屿不带一丝犹豫,拿过方玦放在洗漱台上的卸妆油,倒进了手心里,接着便将粉白相间的“FJ bra/ve”搓揉成为一团乌色。   方玦微微不舍地瘪下嘴角,“下次我也要手绘一个你的名字在我手臂上,不,我要绘脸上。”   “下次什么?”许景屿抬头,抓起毛巾擦拭已经冲洗干净了的手臂。   “下次跳伞啊。”方玦走了过去,环腰抱住许景屿,又踮高脚尖,扬起自己的脸颊往许景屿的眼前凑,“左边绘你名字,右边绘我自己的。”   他描述的情形太过具体,语气也很理所当然,仿佛十分确定两人下次还会一起跳伞,与许景屿口中偶尔推脱敷衍而出的“以后”,完全不是一回事。   所以许景屿突然有了一种预感,自己或许没办法和方玦好聚好散。   可在仍能享受着这种真挚热情的当下,没人会扫兴地去说不喜欢,只要它还没被摊开在表面。   “想得还挺远呢,宝贝。”许景屿轻笑一声,把半湿的毛巾搭到方玦脸上,“你先把这次的油彩小花洗了。”   -   “依我看,既然已经到了C轮融资,争取PE加入或者VC跟投会比较好,卖掉实在可惜。”   方玦神游的思绪蓦地被许景屿冷然的声音打断。   他努力试图消化许景屿刚刚说了什么,但那些用词明显偏向专业,不属于方玦知晓的范畴,他思考了也几乎无用。   “对啊,直接做到上市呗,汪哥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想着退休了?”江鸣瑞紧接着附和了两句,“我看‘破晓’的付费用户也不少吧,难道ROI还偏低?”   “那肯定不是。”汪茂学虚张声势地哈哈大笑,可交叠着的双手仍旧暴露了他些许局促。   许景屿看破不说破,游刃有余地继续和汪茂学打着太极,“我可是充钱玩过的,资深玩家了。”   几人还在谈论正事,看样子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方玦只能偏头认真地观察起了许景屿。   许景屿个子高,肩宽臂长,随意搭在膝盖上的大手,在轻微点动节奏,无端地彰显出凌人的气势。   分明比自己还要小上三岁,只看外貌就是帅气青春的男大,可许景屿怎么能懂那么多呢,无论是各种户外运动,还是互联网金融,他的一言一行,甚至比汪茂学看上去还要举重若轻。   认知的巨大差距,使得方玦愈发没有自信,他真的好笨啊,听不懂这些术语就算了,还不如年龄更小的苏韵菲,至少可以和许景屿一起潜水。   -   好不容易熬到他们聊天结束,方玦陪着许景屿回到房间,识趣地又先去浴室洗了澡。   “你明天还要潜水吗?”方玦故意连浴巾都不围,敞着双膝坐上许景屿的腿,乖巧地亲吻他,用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吸引许景屿的注意。   许景屿很快来了感觉,回完最后一句消息,丢开手机,“潜啊,怎么?”   他顺手往方玦的身后探,没问他为何又把自己给灌干净了,而是心安理得地提溜起方玦,将其对准自己,“乖,自己来。”   “嗯……”方玦咬着唇往下坐,还把脑袋也搁到了许景屿的肩上,边摇晃边朝他撒娇,“我不想你去潜水啊,没人陪我,一个人在船上好无聊的。”   他动得幅度虽小,但主动的姿态很撩人。   许景屿微眯起双眼,整个人懒洋洋,“哪儿没人?船上不都是人么?”   “呃,嗯……”方玦噎住,可仍少见地坚持要许景屿留下来陪自己,“老公……其他人我都不认识呀,啊……”   然后他就被许景屿突然的上冲给截了话,拧起眉头,卷入失声的慌乱。   “出海不玩水,那该玩什么?”许景屿借机带着方玦转移阵地,让他手扶着半掩的窗框,正对着海面挨c。   方玦听出许景屿其实已经同意了,只是还想惹他说一些s话,他也不怕隔壁会听见,抻长脆弱的脖颈,朝窗外喘息,“我呀,啊,给老公玩……”   -   之后的三天,许景屿还真没再去潜水,不是和方玦去甲板上晒晒太阳,就是待在房间里胡搞。   不带t也确实方便,舒爽感拉满,早上还半醒半梦着,许景屿就能揽过方玦来,扳着他直接抵进。   相比起在哪儿都能玩的潜水,这种才刚新鲜解锁的体验,更让许景屿一时上头和沉迷。   而方玦就更甚了,巴不得能和许景屿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他天真地认为,一旦船宿结束,苏韵菲就再也对他构不成威胁,反正这期间只要不让许景屿和她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好。   奇怪的是,苏韵菲也并没更进一步的动作,偶尔几个年轻人坐在一起玩桌游,苏韵菲还会在方玦好奇地打量她时,回以笑盈盈的眨眼。   一直到他们从船上下来,住回普吉的酒店,方玦看见苏韵菲竟也推着行李箱去前台办理入住,才反应过来,她为何能如此沉得住气。   是了,人家在放假呢,也不怕花钱,当然可以留在普吉岛继续度假。   “景屿哥哥,你明天是不是又要去冲浪?我们一起吧?”   “行。”   “我也去。”方玦都没等许景屿扭头问自己,就迫切地挽住许景屿的手臂。   毕竟已经不是在船上了,方玦实在没理由再缠着许景屿,不让他出房间,所以只能自己寸步不离地跟着许景屿。   许景屿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方玦,感觉自己被他紧紧抓着的皮肤,有股汗水透湿的凉意,最后到底没说什么,默认了方玦的同行。   可原以为方玦只会像之前一样,在椰树下乘凉,远远陪着就好,没想方玦这次非要再度挑战冲浪。   “呜……”   又咕噜噜地掉进海里喝了好几口水,许景屿匆忙捞起方玦,“歇会儿,你膝盖都磨破了。”   “咳咳……我没事。”方玦被呛得不行,整个人乱糟糟地蹲坐在冲浪板上,就是不愿意回到沙滩上休息。   余光里,他看到苏韵菲虽然也不擅长冲浪,明显没有许景屿玩得技巧繁复,但她是有经验的,能够自主地越浪、控板,不像自己,连最基本的划水起乘都有问题。   浮在海里的许景屿,又一次发现了方玦在往苏韵菲的方向偷瞄,就知道方玦根本不是喜欢冲浪,想要学会冲浪,而是纯纯的嫉妒心作祟,在使小性子绊住自己。   “我找个专业的教练教你。”他烦躁地皱起了眉头,耐心彻底告罄。   “别啊,不用。”方玦下意识地就要趴下,去拉许景屿的手,但看许景屿正神色冷淡地盯着自己,仿佛已经把他弯弯绕绕的心思看穿。   “我……”方玦立刻不敢坚持了,忐忑地咬住下唇,“我去休息一会儿吧。”   往后的三个小时里,方玦自怨自艾地蜷缩在沙滩椅上,顾不得回房拿药膏擦拭膝盖受伤的地方,像在自虐似的,就那么眼睁睁地目睹许景屿和苏韵菲玩闹。   他怔楞许久,感觉眼睛干涩地眨了眨眼,然后泪水就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瞬间泣不成声。   五脏六腑也如同被蹂躏在一起的纸团,痛得他根本无法舒展身体。   自己还能怎么办呢?他什么都不会,仅靠面容和身材,哪儿能留得住男人。   就算许景屿还没和苏韵菲有什么,那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又或者,没有了苏韵菲,下一个情敌出现时,方玦不还是只能这样无理地纠缠许景屿,惹许景屿心烦生厌么?   -   许景屿从海里出来时,方玦已经用手擦干了眼泪。   “方玦哥哥,你眼睛怎么了?”苏韵菲却故意装作关心,让许景屿不得不注意到方玦通红的眼眶。   “没事,海水弄得有点发炎。”方玦不久才被许景屿冷淡地甩过脸色,这时更不敢借此发作。   苏韵菲也见好就收,“我那儿有眼药水,效果很好。”   “不……”   “等会儿拿来给你。” 她也不管方玦接不接受,说完话,就先一步地抱着冲浪板跑走,倒显得方玦更加的忸怩和小心眼。   不过好在许景屿看上去没再生气,虽然也不主动搭理方玦,但方玦问他什么,他都能简略地回应。   两人去吃了晚饭,又一起回到房间。   过一会儿,苏韵菲来敲门,把装着眼药水的小袋子递给许景屿。   许景屿没看,直接转交给了方玦。   方玦说的是自己眼睛发炎,但那只是搪塞的借口,其实完全用不着眼药水,他把袋子接过,随即发现里面好像还有别的东西。   “这是什么?房卡?”   许景屿闻言朝着他手里看了一眼,然后轻佻起眉尾,“嗯,是房卡。”他直接将其从方玦的手里抽走,拍了张照,发给了苏韵菲。   因为这番动作完全没避着方玦,方玦可以看到他俩的聊天界面上,前面也是有内容的,虽然许景屿的回复一般就一两个字,可仍能够看出,并不是苏韵菲在单方面地自说自话。   先不论苏韵菲和许景屿是何时加的微信,这些迹象至少表明了,在方玦形影不离地和许景屿待在一块儿时,他和苏韵菲还一直有在聊天。   “我都没有你微信。”方玦忍不住地吃醋,鼻头又开始泛酸。   “嗯?”   许景屿刚打算随便安抚方玦两句,那边的苏韵菲很快回复了消息。   【啊!我的房卡!我就说怎么突然找不到了。】   【景屿哥哥,我不小心放错了,你能帮我送下来吗?我在房间门口等你。】   【1136】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心机,还借着送眼药水的名义,简直是对方玦明晃晃的挑衅。   “你要去吗?”方玦哑着嗓子试探。   而许景屿已经起身在套T恤了,“嗯,我送了就上来。”   “那我也要去。”方玦悬着才刚擦了药的红肿膝盖,低头开始找鞋。   许景屿继而嗤笑,冷下脸呵斥道:“又闹什么?我送个房卡而已,你都要闹脾气?”   “我……”方玦一下子就不知说什么好了,委屈地耷拉下眉眼,看着许景屿穿鞋,然后拿起手机和房卡。   正当许景屿的手握上了门把,即将拉开房门时,那座摇摇欲坠的积木“轰——”地,瞬间倾塌。   方玦再也受不住地朝前扑去,抢走许景屿的手机。   “不准去!你不要下楼去见她,不要给她送房卡……”   他语无伦次着地泪如雨下,半哀求半埋怨地抱住许景屿,“求你了,别去。” 第23章 断   方玦的鼻梁高挺,下巴圆而翘,一双好似水杏的眼睛,流出成串晶莹的泪来,显得特别的漂亮和楚楚可怜。   “许景屿……你别去。”他还在不停地哭,抱着许景屿的双手无措地在后背处哆嗦抖动,他怕许景屿会推开自己,又执拗地圈缩手臂,将其抱得更紧了些。   许景屿见状,垂眼轻叹了一声,忍不住地为方玦心软。   毕竟他还是很喜欢方玦的,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也不会在方玦作妖闹脾气的时候感到心烦。   “哭够了没?”   “呜……”方玦啜泣着抬头,眼泪顺势又簌簌流下几滴,染花了许景屿的T恤,“我……我不哭了,你别皱眉。”   他知道自己这样子,肯定会惹许景屿心生厌恶,但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   “再哭我走了。”   “别!”方玦立刻不敢哭了,竭力地憋回眼泪,憋得眼角和鼻尖都通红,“你别去,苏韵菲找不到房卡,她可以问前台的啊,她就是想勾引你下去而已,就是想从我这儿抢走你,你别理她。”   许景屿瞬时有些无语,“你是觉得我看不出来?”   “那你,那你还……”   “我怎么?”许景屿不禁冷笑,“我是亲她抱她了?还是和她上床了?”   他的语气坦荡且理所当然,倒把方玦给问愣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都没找到合适的反应。   说到底,就是认知和经历的差距。   许景屿身处的圈子,什么样的烂事没见过,就连他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所以觉得只要能坚守住最后底线,其余的行为,根本就算不上劈腿或出轨。   可方玦不一样,他幻想中的爱情是很纯粹的,一点点不被偏爱的细节,都能让他脑补一出被抛弃的大戏。   “行了。”   许景屿趁着方玦还在错愕和发懵,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回来,然后打电话给前台,让他们帮忙把房卡给苏韵菲送下去。   “老公……”这下确定许景屿不会再出门了,方玦开始转忧为喜,刚刚没顾得上疼的膝盖,这时也迟钝地刺激神经,搞得他无法站稳,只能把重心全倚靠在许景屿的身上,“我不哭了,对不起,以后也不闹了。你别再和她聊微信,好不好?”   许景屿一言不发,等着酒店服务生来拿走房卡,又把方玦抱回到沙发,自己则坐上对面茶几,然后弯腰给方玦的膝盖重新上药。   他动作温柔,神情也专注,莫名柔和下来的氛围,让方玦难免恍惚,仿佛两人刚刚并没有在吵架。   然而,擦完药之后,许景屿将棉签扔到一旁,像是考虑好了,抬头,冷淡且清晰地落下决断,“我们分了吧,方玦,行吗?免得你每天都这么难受,还悄悄哭,没必要,是不是?”   他虽抛的都是问句,但那口气根本不像有商量的余地,惊人的寒意,霎时就让方玦如坠冰凉的海底。   “别啊,我错了……你聊嘛,我不管了,再也不和你闹了……”   原本才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落,方玦后悔地左右摇头,又想起许景屿不喜欢看他哭,忙里忙慌地拿双手擦泪,将脸颊覆上乱七八糟的红印和泪痕。   “错什么?你没什么错。”许景屿看他哭得伤心,自己也没多好受。   早该有所预料,像方玦这种没有恋爱经验的,又全心全意只信任自己,肯定是很难眼里揉砂,忍得下自己身边的各种男女。   怪他,怪他一时贪恋方玦的热情真挚,明知会很难分,还是引诱着方玦玩这场爱情游戏。   不过也还不算晚,及时止损,反正许景屿想要什么都很容易,就算现阶段对方玦还存有不舍,但丢下也并不觉可惜。   “说个数吧,我把钱转你,当分手费。这儿也是,你想住多久都行,玩够了再回国,算我对你的补偿。”   意识到许景屿不是在训斥、恐吓他,而是真心的想要分手,方玦面色一挎,立刻伤心欲绝到极点,眼泪从指缝中捂不住地往外横渗。   “我不要钱,我又不是图你的钱……许景屿,我不想分手……”   “不图钱你图什么?图爱啊?”许景屿不禁好笑,讥诮地扯起了嘴角,“那东西我没有,你要点实际的。”   “为什么?”方玦想不通,难道那些甜蜜的过往都是假的吗?   他不管不顾自己红肿的膝盖,从沙发上跌下,扑到许景屿的怀里撒娇,亲他吻他,努力地试图挽回对方,“你想和菲菲聊就聊嘛,潜水冲浪,也都可以,我真的不乱吃醋了。”   他用双手在许景屿的身上逡挲,然后不断往下,察觉到许景屿对自己还有反应,方玦稍微松了口气,“你看,其实你也没有不喜欢我呀。”   不等许景屿拒绝,方玦已经熟练地蹲跪到了地上,用牙松开系扣,将其捧出,然后从下往上地亲拢。   “我当然喜欢。”许景屿满不在乎地抚住方玦脸颊,享受着方玦的讨好,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心寒,“你要也喜欢,多c一晚,明天好聚好散。”   “你混蛋!”方玦哭泣着大骂,怎么都不敢相信许景屿会如此对待自己,不仅无视了他的真心,还把两人的关系沦作为c伴。   “清醒点,方玦。”许景屿其实也没多少兴致,手指用力地掐住方玦的下颌,松掉牙关,让他吐出。   “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有很多人扑上来,才聊两句你就受不了,之后只会更多争吵。不如趁着我对你还有点怜惜,要些钱,不然等闹得我彻底烦了,就什么都没了。”   为了使方玦死心,许景屿还把自己的微信界面调了出来,放到方玦的面前。   手机屏幕上,满满的都是别人给许景屿发的消息,有些许景屿都懒得点开看,但露骨的话和不知具体什么内容的图片,已经能窥见许景屿混乱感情的一角。   加之许景屿愈发冷漠的语调和姿态,方玦不敢再哀求。   像是失了风的飘带,被迫被湍急的河水卷走,挣扎无用,只能气息奄奄地下沉。   而许景屿见此情形,也难忍心底的嗤笑,说什么爱啊,还不是一提钱就闭嘴了。   -   那晚的夜,是方玦度过最漫长的一夜。   一开始,许景屿去洗澡,方玦失魂落魄地蜷在沙发的一角,可等到许景屿出来,开始收拾证件放进背包,方玦立马又慌乱了,仓惶地起身。   “你……你睡卧室吧,我在客厅,不打扰你,都这么晚了。而且,我还没想好……”   虽说很明显是拖延的借口,但许景屿不想做得太绝,“行,明天一早。”他给了方玦一个最晚的期限,然后就自行躺上了床。   方玦睁着眼瘫在沙发,感觉一切都没有真实感,不论是分手,还是从来到泰国认识许景屿之后的所有,都像一场虚幻的梦。   他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最后悄悄地从沙发上爬起,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看见许景屿应该是睡沉了,呼吸轻缓且绵长。   怎么许景屿就一点不难过呢?能这么快睡着?方玦愤愤不平,忍不住地腹诽,一定是许景屿分手分习惯了,早把分手当作了家常便饭。   可自己该怎么办?这是他第一次分手,才知道分手竟和剥皮拆骨差不太多,连五脏六腑都会腐蚀得刺痛。   方玦小心翼翼地攀上床,只窝在床边很少的位置,避免自己的身体挨着许景屿,会吵醒对方。   不知不觉中,泪水又从眼角滑落到枕头,洇湿了布料。   他哭得很安静,弓着背,还把脸也埋进了枕头,只有颤抖的肩胛能暴露出他的脆弱不堪。   然而,还没等他哭累,许景屿突然的一个转身,吓得方玦连哆嗦都暂停了,瞬间秉住呼吸,生怕许景屿发现自己恬不知耻地又爬上了床,想在最后隔空触碰残留的温暖。   但许景屿不知是没醒,还是醒了后懒得戳穿方玦,总归是没说什么,由着方玦占据狭窄的床边。   方玦随即舒出口气。   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他不禁心存期翼,许景屿只是生气了,等明天气消,自己再好好认错,两人或许就能和好。   -   天还没亮,许景屿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他侧身,瞥了一眼不知几点才勉强睡着的方玦,拿起手机,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   “喂?龚叔……爷爷怎么了?好……我马上就回。”   过一会儿,江鸣瑞收到许景屿的消息,立马也赶来房间门口的走廊,与许景屿碰头。   “现在就走?”   “嗯。”   “那我跟你一起。”江鸣瑞迅速安排去机场的车。   “你有不常用的银行卡吗?”许景屿翻了翻自己的钱夹和背包,“借我。”   “怎么了?”江鸣瑞不明所以,但还是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了许景屿。   “里面还有多少钱?”   “七十多万吧,到底怎么?”   “行,差不多,密码给我。”   “我去。”江鸣瑞这时也懂了,边叹气边朝着房间内打量,“我就说你怎么这副苦鳖的表情,差点以为爷爷病很重。是玩脱了?”   “没。”   许景屿不欲多说,把银行卡和写了密码的纸条,放到卧室的床头。   他不忍心多看方玦哭肿的双眼,昨晚就是,其实在方玦一靠近床边的时候,许景屿就醒了。   但他也十分了解自己,拖拖拉拉,对方玦的伤害会更大,更没好处。   于是,许景屿头也不回地带上房门,“走吧。” 第24章 机会   方玦睡醒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转身去找大床另一侧的人。   结果那儿空荡荡的,伸出手一摸,还十分冰冷,想必许景屿已经起床离开很久了。   随后方玦又发现,原本放在卧室立柜上的许景屿的背包也不见了,吓得他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在套房内的各处寻找,但最终也没能找到许景屿的身影。   直到方玦不知所措地跑回床头拿手机,才看见自己的手机旁边,竟然放着一张银行卡和纸条。   纸条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内容,就是六个数字,决绝地给两人的关系画上句号。   大概因为没了可哀求的对象,方玦反而不怎么想哭,只是有点懵。   他失魂落魄地去敲江鸣瑞房间的门,不出意外,江鸣瑞也离开了这间酒店,不论他和许景屿是回国了,又或者去了泰国别的城市,方玦都彻底失去了他们的联系方式。   -   “邹邹,我分手了。”方玦找不到人哭诉,划遍手机通讯录,也只能翻出邹泽的电话。   邹泽在手机那头听方玦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很久,想安慰也无从安慰,幸亏听到最后,方玦说许景屿给他留了张银行卡。   “银行卡?他给了你多少?”   “不知道,还没查。”   “怎么不查?快查啊!至少还有钱,方玦,许景屿就算再怎么好或者不好,都不重要了,反正你也找不到人。不如先把钱保管好,就当捞了笔横财,别想其他的,早点回国吧。”   是啊,反正也找不到人了,至少许景屿还给自己留了钱。   方玦离开泰国之前,很偶然的,竟然在酒店碰上了还没离开的苏韵菲。   两人俱是对对方还留在普吉的事实,而感到惊讶。   “你没和景屿哥哥回国吗?”   “回国?”方玦此刻才从苏韵菲的口中确定,许景屿是真的丢下他回国了。   当然,他下意识的反问,也同样让苏韵菲嗅到了机会,“啊,你们分手了呀?”   已经落得如此地步,方玦肯定不愿再受苏韵菲的冷嘲热讽,“对,分了,你努力吧。”他平淡无波地说完这话,然后就拖着行李箱去了机场。   其实方玦有犹豫过,到底还要不要飞去北京,毕竟突然有了大几十万的存款,回老家的话,做个小生意,可能会比去物价高的大城市,过得更加稳妥舒坦。   人都是这样,一无所有的时候,因为不害怕失去,所以拼搏的意愿更强。真当有了一些本钱,反而会顾虑太多,瞻前顾后的,不愿意再冒风险。   但方玦的钱是许景屿给的,一想到许景屿,就算理智再怎么拼命提醒,去北京他也不可能有机会偶遇,可方玦仍想赌这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哪怕只是和许景屿呼吸同一片空气。   -   到了北京,因为有许景屿的钱傍身,方玦前期过得并不算艰难。   他在人大附近租了间房,很小,毕竟还没有稳定的收入,所以不敢随意挥霍。   后来好不容易面试通过了一家广告公司,表面上招聘的是创意岗,实际入职后,才发现工作内容就是客户策划执行一体机。   方玦每天加班到天昏地暗,忙忙碌碌了一个月,收到工资,除去房租水电和每天的饭钱,他竟然还要倒贴钱。   “方玦,再调整一下海报颜色,三点前发给客户。”   “知道了。”   然而在没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方玦也只能先兢兢业业地完成手里的活。   由于他的注意力不集中,明明只是几个非常简单的调整,Logo却莫名其妙被他换了个粉白相间的颜色。   熟悉的色彩勾回刻意压制在心底的回忆,方玦的脑子像突然空了几拍,发懵地望着电脑屏幕,握住鼠标的手也轻轻颤抖。   他匆忙从工位上起身,跑到了茶水间,搞了杯冰咖啡灌进胃里,试图用外部的刺激覆盖因心情波动所产生的抽痛。   怎么连分手也搞回光返照的?   迟来的难受,如同蚂蚁啃噬骨头,不致命,却让方玦禁不住地遍体发寒。   当天晚上,他回到出租屋,像发了疯闲不下来似的,把自己所有的衣物整理了一遍,又拖了两遍地板,还把上一个租客留在这儿的芦荟和仙人掌,也浇了一遍水。   直到累得已经不行了,方玦躺在不算大的木床上,感觉有种微妙的孤独。   他把手伸进自己的衣内,忍不住地幻想着许景屿自渡。   床边的角落里,简陋的穿衣镜刚好能照到方玦暴露在被子外的双脚。   他望着镜子,绷紧的小腿肌肉,以及因为快慰而不住在床单上蹬动的双足,直到到达的一刹,像是突然失了力,膝盖微微地扭动、抽搐,把深色的床单蕴皱成一团泛着涟漪的湖。   可是短暂如潮的汹涌之后,却是更大的空虚。   方玦实在太想许景屿了,然而这种想念摸不着实处,特别的无力且虚妄。   其实当初要是不使小性子就好了,回过头去想,许景屿还真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是自己一时钻了牛角尖,贪心到着急,非要想不开地和许景屿闹,才使得许景屿烦了,不愿意再和他继续相处。   想到这里,方玦抓起了手机,又翻出当初那条跳伞的vlog。   他一遍遍地看,毕竟这是他唯一留下的和许景屿同框的纪念。   看到最后,竟还不小心点开了评论区,自己当初骄傲自得的那句“男朋友”,如今倒成了笑话一般的存在。   所以还是得要向前看啊,不能老去怀念许景屿,留在北京也不能只是因为他。   方玦用脑子碎碎念,不停地劝告催眠自己。   人生还有那么长呢,只有自己努力成长了,下次再遇见想要抓住的人,才能有信心去争取。   他拿手指在屏幕上点动几下,可等到提醒出现,问方玦是否确定要删除视频时,他又没舍得,纠结半晌,最终只把这条vlog转为了仅自己可见。   -   第二天,方玦递交了辞职信,又重新开始寻找工作。   北京的机会是很多,但对方玦来说,他瞧得上的岗位,自己的学历一般都够不着,而人家愿意聘用他的,又大多是一些和上一份工作相似的,遍地深坑的企业。   倒是有一家公司的总监,对方玦特别的热情和欣赏,然而在加了联系方式之后,方玦发现对方和他聊的全是和工作无关的内容,便渐渐猜测出意图。   有病吧,还想大半夜地约他出去喝酒。   方玦立刻删除了对方微信。   大学时候追求方玦的那些人,虽然都不算特别有钱,但至少是年轻的,就那样方玦都没瞧得上眼。   而在经历过许景屿如此多金又迷人的对象之后,方玦更是不可能看上这些竭力包装成为精英男士,实际不过是又抠门又猥琐的老男人们,说不定还是有家室的。   但连续的面试碰壁,还是让方玦不禁有些气馁。   大概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机会感受国贸CBD和繁华的三里屯,对大多数人而言,北京更多的是挤不完的地铁和天桥上浓厚的车尾气。   正当方玦开始思考,是否该重新评估自己实力,向现实低头回老家时,机会竟主动找上了门。   -   “博主你好,我是MCN机构枫鑫传媒的Niko,想问一问你有没有意愿做短视频博主,我们的公司在北京,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也可以直接来枫鑫传媒了解具体的事宜。”   这种消息,要放在之前,方玦一定理也不理,感觉很大概率就是骗钱的。   但北京的公司,对方玦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而且他人现在就在这儿呢,实地考察也不需花费额外的机票钱。   方玦很快加了Niko的联系方式。   像是怕方玦会有担心,Niko也迅速发来一些他们公司的介绍,以及几个头部视频博主账号的主页。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除了跳伞那条vlog之外,方玦其余视频的点赞数量,基本上就一百左右,毕竟没有推流,他实在很奇怪怎么会有MCN机构挖掘到他,特别是在他已经把跳伞vlog不再公开之后。   Niko却嫌文字沟通太慢,干脆给方玦拨来语音。   她说了些官方的套话,夸方玦皮相和骨架俱佳,剪辑的视频也很有想法和审美,非常适合当视频博主。   方玦趁着Niko说话的功夫,用电脑查阅枫鑫传媒的资讯,居然还是业界数得上名号的MCN机构。   “那前期需要我交什么钱吗?”   “不用,编导、后期、妆造,这些都是公司会给你提供的。”Niko作为经纪人,十分尽职地给方玦解释关键,“但因为你现在还属于素人,我们签素人的合约都是五年起,并且你账号的所有权都会归公司所有,这个前置条件,看你能不能接受?”   方玦对于做视频博主这事,还没具体的概念,“五年吗?”他稍显犹豫,第一次遇见需要签这么长期限合同的工作。   “当然,总不能在公司投入大量资源后,你火了,但却不打算续约,那会对公司造成很大的损失。”   “那我能来枫鑫传媒参观之后,再做决定吗?”   “可以。”   然而,还没等挂掉语音,Niko那边突然有人走近了,“怎么还要派你去主动联系一个素人?”   “不算纯素人,那可是许至诚儿子的前男友。”   “许至诚?众合的许至诚?”   “嘟嘟——”   随后语音就断了,但方玦已经听清了。   许至诚?是许景屿的爸爸吗?这名字好耳熟啊。   方玦顺手在引擎框内输入搜索,网页界面立刻跳出了一长串的相关新闻。   许至诚,国内知名互联网公司——众合集团的董事会主席兼CEO,几乎可以算作互联网领域数一数二的存在。   而他有一个儿子,虽没直接查到名字,但方玦几乎能肯定就是许景屿。   难怪呢,难怪枫鑫传媒会主动找上自己。   又难怪呢,连“破晓”游戏的老总都对许景屿点头哈腰。   方玦虽然有想过许景屿家会很有钱,但他真没想过会有钱有势到了这种地步。   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其实也不对,像许景屿这种金字塔顶端的天之骄子,哪儿能说得上错过,那本就是方玦穷尽所有都抓不住的人。   作者有话说:   虽然这本地名都是真实地名,但人物啊公司啊都是虚构的!没有原型哈 第25章 翻篇   方玦隔天就去了枫鑫传媒,在Niko的带领下,参观了他们的办公写字楼,看起来还挺正规。   他其实已经有了签约的意愿,但还想再商讨一下合约年限的问题,以及更想保留住自己账号的所有权。   Niko直接把方玦领到会议室,倒了杯茶,“素人的合约,我们公司都这条件。”   “但你说了,我不算纯素人。”方玦确信是跳伞那条vlog暴露了他与许景屿之间的关系,于是开门见山地抛出筹码。   未料自己与同事的闲聊,还真被方玦给听去了,Niko尴尬又无奈地笑了笑,同样不打算再绕圈子,“可公司并不会拿你和许至诚儿子的事来炒作,所以前期投入的成本是一样的。”   “为什么?”方玦不禁好奇,他还以为枫鑫找到自己,就是想以此作为噱头。   “当然是因为众合就是做互联网的。”Niko摊手耸肩,“这属于业内默契,没有媒体会主动去爆料许家的八卦,毕竟爆了也会被撤,说不定还引火烧身。除非有狗仔蹲到了他家致命的黑料,然后众合的竞争对手也趁机下场搅混水。”   “原来如此。”难怪方玦昨晚在网上搜索许景屿,只找到几张模糊得不行的多人合照。   他原本还想追问Niko,既然不准备拉许景屿炒作,那么公司为何要主动联系签约自己。随后转念一想,一份素人合约而已,对枫鑫这种体量的MCN机构来说,根本就不会吃亏,但却可以赌自己和许景屿仍有牵扯的可能性。   其实没可能了。   方玦心知肚明,但现下他可以借此多争取一点利益。   “怪不得除了你们,还有一家公司也私信了我。”方玦尽力维持平稳的语速,装作很有底气的模样,“不如这样,各退一步,还是签五年,但账号的所有权归我。”   这也是方玦在许景屿身上学到的,因为许景屿不管谈论任何事,都丝毫不着急,反而会给人一种成竹在胸的从容。   甚至包括分手。   想到这,方玦放在桌下的手,情不自禁地搭上膝盖。   他被冲浪板磕红肿的地方早好了,连青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方玦仍能回忆起许景屿替他擦药的画面,在许景屿说出分手前的几分钟。   不过这招还真挺管用,Niko见方玦不像说谎的样子,一下被他给唬住了,皱着眉问是哪家公司。   方玦回神,摇了摇头,“应该不能说吧?但他们开出的就是这条件,只是我更喜欢枫鑫的氛围。”   “我帮你问问吧。”   Niko做不了主,打电话给老板,掰扯许久,最后竟同意了方玦所提的条件。   “欢迎加入枫鑫。”   因为签订合约还需要法务那边走程序,后续也需要给方玦沟通安排合作的编导和造型,所以最近还得来好几趟公司,Niko就先把方玦送下了楼。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和许景屿分手了?就因为我把那条视频隐藏了吗?”临走前,方玦没忍住地问Niko。   Niko莞尔一笑,“不完全是,我还看了你所有的vlog,才决定发消息,碰碰运气。”   “这又是什么道理?”   “因为要是还谈着,或者你家里本身很有钱的话,就算基于兴趣想做视频博主,也不会同意签给我们公司。”   方玦立刻听懂了Niko的言外之意,但已经无所谓了,毕竟他就是想要赚钱、想要留在北京。   -   之后签约的流程十分顺利,做造型设计的老师建议他留长发,方玦有些犹豫。   “不用很长,留到肩膀就行。”Niko也站在一旁帮腔,还翻出其他公司博主的视频给方玦看,“类似他这种风格,中性但不阴柔,况且你五官比他要好看得多,枫鑫内部也正好缺少这样的。”   到底是他们更为专业,方玦听劝地颔首,“那就留留看吧。”   接着,就是和整个团队沟通账号运营的方向以及创意,这点几方都没有什么分歧,毕竟方玦的脸摆在那儿呢,很快决定好走颜值博主的赛道。   “虽然是颜值博主,但视频的内容还是得有想法,方玦,你自己平常也可以多琢磨,多和编导交流,毕竟博主不是演员,不是让你照着剧本发挥就行,肯定要有你自己的特点。”   “明白。”   简而言之就是展示颜值的同时,再卖卖人设,方玦学市场营销的,倒是很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下周会安排两个别的博主,和你共创视频,算是带带你,好好把握住机会吧。”Niko冲方玦叮嘱。   因为这种以老带新的引流行为,会影响“老”人的人气,所以公司一共都不会安排几次,如果“新”人没抓住机会起号的话,后续就只能靠自己闯了。   不过方玦大概总有好运气。   两次共创视频,一男一女,安排的都是枫鑫的中层博主,属于拥有比较稳定的粉丝群体,但都没大火的那种。   和女孩子拍摄的是一组国风视频,算是现下流行的热题材;而和男孩子拍的就稍微外放一些,暗黑系的反差变装,最后的镜头是对方视角,单脚踩在方玦蹲跪着的肩上。   “留个联系方式吧?”男孩性格外向,把方玦从地上拉起后,自来熟地抬臂搂住了他。   “好啊,我扫你。”   -   加了微信后,两人很快熟络,方玦知道了对方名字,梁海,不过他的粉丝都喜欢叫他“孩儿”,因为他账号id“凉拖孩”。   从id都能感觉出是个爱逗乐的,顺带着,方玦还嗅出同类的气息。   没过几日,共创视频经剪辑发布后,播放量和点赞数都很不错,特别是和梁海的那条,还蹭上了当日热门。   对方玦而言,这算事业上的一个良好开端,梁海也以此为借口,叫上方玦逛街吃饭。   “讲真,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什么富二代,可微信上聊了几句,又觉不像,你一点儿没有优越感。”   “咳咳……怎么会以为我是富二代?”方玦差点被饮料呛到,哭笑不得地去抽纸巾。   梁海直接探身,用手指勾起方玦的项链,“就这,正品。”然后又扯了扯方玦身上的短袖,“纪X希,还有你上次穿的那件华伦X奴,都不像仿版。”   “前男友送的。”方玦坦然。这事他瞒不了,因为等夏天一过,他其余季节的衣服就都不是名牌了。   “你还真是弯的?”梁海挑眉,注意到方玦话语里袒露出的另一个信息。   方玦笑着反问道:“你难道不是?”   “是啊。”梁海点燃香烟,叼进嘴里,一副颇为可惜的神情,“不过应该是撞号了,真他妈遗憾。”   “啊?”方玦瞬间诧异地拧紧五官,“你是下面的?”黑皮肌肉0?似乎有些魔幻。   梁海夸张地朝方玦甩了个无语的白眼,“我不能是下面的?”   “抱歉。”   方玦一下没忍住笑,因为梁海的这个白眼,实在很有刻板印象里0的神韵,以及梁海也并非真的介意,不然也没心情和方玦开这玩笑。   两人吃完饭,跑到王府中环里漫无目的地逛圈,路过一家香氛旗舰店,门口巨大的橱窗海报上,亚洲面孔的美女手托一瓶香水,下方还标着小字,“国际知名模特cc”。   方玦忍不住地抬头、驻足,非常确定这就是游船上那三个女孩所提到的,许景屿的某个前任。   真漂亮啊,尤其是在这种巨幅海报的放大之下,都看不出任何瑕疵,美得很具冲击力,许景屿果然就没喜欢过丑的。   不过这种随便逛街都能碰见与许景屿相关的事物,既让方玦默然难受,又让他感觉奇妙万分,也不知自己要是哪天混得稍微有些名气了,后来的人刷到他的视频,是否也会像这样,多停留观看几秒。   思索到一半,方玦发现自己大概率有病,都分手了,竟然还想在许景屿的前任里争个高低。   “走了,有朋友约喝酒,去不去?”梁海不知道方玦为何要盯着一张海报看那么久,“想买香水?”   “不买,走吧,去哪儿喝?”方玦摇头,收回了视线。   然后两人就打车去了工体。   方玦到了后才知道梁海所说的朋友,根本算不上什么朋友,其实就是他的暧昧对象。   “怎么样?”酒喝到一半,梁海从卡座中间的位置出来,挤到了方玦旁边。   “什么怎么样?”方玦不解,他这一晚上,光忙着应付别人的搭讪了,没怎么注意周遭发生的事。   “我对象啊。”梁海含着烟,朝卡座中央的男人抬了抬下巴,“怎么样?是不是长得贼帅,还挺有钱的,开保时捷911。”   “呃……”   来之前还是朋友呢,这时候突然变对象了,方玦不禁怀疑地上下打量。   那男人号称狗哥,长得是还不错,但是否有钱这事却值得商榷。   毕竟狗哥这一晚上,光晃他手腕上的表就好几次了,还时不时地提起他开的911,张口闭口就是认识谁谁谁了,谁谁谁又是他的拜把子兄弟,简直优越感爆棚到不行。   若换作以前,方玦或许也会被吸引,可真经历过许景屿那样的条件之后,有了对比,方玦直觉这狗哥只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类型。   “你确定吗?别被他给骗了。”   “骗什么?那车和那表,又作不了假。”   “你别只看他的车和表啊,就算都是真的,又不代表他会给你花钱。”方玦是真替梁海着急,怕他被骗,所以说出口的话就有些不留情面,“要真有钱的话,他不至于连今晚的酒钱都要A。”   “那是因为今晚这桌上的人太杂了,不全是他叫来的,有钱人又不是他妈什么冤大头,大不了你那份,我替你给就是。”   “我不是那意思。”方玦瞬间头大,“你如果是图他帅,那肯定无所谓,可你要是图他钱……”   “图钱怎么了?你什么意思啊?方玦。”梁海喝多了酒,压不住暴躁的脾气,“你丫自己不也傍有钱人吗?有个愿意给你花钱的前男友,就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这话戳中方玦的伤心往事,方玦咬住下唇,难忍突然翻涌上来的情绪,“好心当作驴肝肺!”   总归那晚闹得不太愉快,梁海完全不领方玦的情,方玦也生梁海的气,直接不管不顾地就从酒吧走了。   -   然而又过了一周,梁海竟主动给方玦打来电话。   方玦原本是不想接的,但架不住对方挂了又打,无可奈何地接起时,他没说话,只听对面劈头盖脸的一句。   “诶,对不起,你别气了,上周是我喝多了酒犯浑。”   梁海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肯定事出有因,方玦叹了口气,还是关心道:“没气,你怎么了?”   “操!”于是梁海一股脑地开始吐槽,“你说得对,他妈的,那人渣就是想白嫖,答应我说会引荐我给导演和制片人认识,结果睡完后,屁都放不出一个。”   “你……”方玦才刚睡醒,揉了揉头昏脑涨的太阳穴,“你想进娱乐圈啊?”   “当然,做网红的,有几个不想进娱乐圈?”   “也对,本质都是带货,待遇却千差万别。”方玦虽没当明星的打算,但也能够理解梁海的想法。   然后梁海继续对那狗哥骂骂咧咧,最后挂掉电话之前,他还不放心地又问了方玦一遍,“你真没生气吧?”   “气过了。”方玦停顿两秒,再次叹气,“不过上次那话,你以后别再说了。”   “哪句?”梁海早忘记自己说过什么,只记得他和方玦吵了架。   “算了。”方玦懒得多计较了,说到底,是自己还没迈过那道坎,不能完全怪梁海。   不过经此一事,梁海倒是开始把方玦当真心朋友了,时常有事没事地拉着他吃吃喝喝,还说等公司允许方玦开直播后,两人可以连线,给他引流。   “早呢,Niko上回让我模拟过一次,说我讲话完全没亮点,开直播都不知道干什么,不如就先只发视频。”   “切,没劲,签公司就是限制太多。”梁海撇嘴,划拉手机,然后给方玦看他直播间里新晋的榜一大哥,“这哥是真有钱,就是不怎么帅,晚上他组局,叫了我,你陪我一起?”   “好啊。”   方玦知道梁海是想带他多认识些人,说白了,做网红也是需要金主和资源的,太清高,会很难混得下去。   -   榜一大哥姓徐,梁海叫他徐老板,方玦也跟着叫。   包间内,除了徐老板,还有他叫来陪酒的男男女女,以及几个看上去同样有点资本的男士,只是如梁海所说,都不怎么好看而已。   其中有个相对年轻的大哥,不到三十的样子,家里做服装纺织的,应该是徐老板这次组局的主宾,徐老板称呼他为罗总。   罗总明里暗里地朝方玦看了好几眼。   梁海见状,直接拽着方玦走了过去,把他按坐到罗总旁边的空位上,介绍道:“罗总,这是我们公司的新人,方玦。”   “罗总好。”方玦识趣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无论如何,来都来了,他不可能当场拂人脸面。   好在罗总不算急色的,只拍了拍方玦的大腿,“你们公司签人的眼光越来越好了。”然后没再多说,扭头继续和徐老板聊正事。   他们的正事里夹杂着天南地北的胡侃和恭维,徐老板夸罗总年轻有为。   罗总谦虚地摆手,“我已经不算年轻了,上周我在华府会和许景屿吃了顿饭,就是许至诚他儿子,人家那才叫前途无量。”   许景屿。   猝不及防地听见许景屿的名字,方玦帮忙倒酒的手顿了一顿,还差点弄翻酒杯。   只是他们的话题很快又转移到别的事情上,没给方玦探听更多的机会。   酒局进行到一半,大家都喝得渐渐上头,已经不聊正事了,罗总开始似有若无地摸方玦的手,还想去搂他的腰。   “加个微信吧?罗总。”方玦不动声色地躲开半个身位,但表情依旧笑靥如花。   罗总想当然地以为是情趣,并不着急,调出二维码,勾着唇角对方玦轻笑,“扫吧。”   然而,等有人来敬酒,方玦立刻把座位让了出去,还借机躲到包间的角落。   他仰头张望寻找梁海,发现梁海像个交际花似的,和谁都能聊上两句,穿梭在酒杯与酒杯之间,早喝得晕乎乎了,估计一时半会顾不上自己。   方玦干脆也先不打扰梁海,沉默地掏出手机,然后点进罗总的朋友圈,一张张地往下翻阅,居然还真给他翻到了有许景屿的合照。   距离两人分手已经三个月,照片里的许景屿却并没多大的变化,依旧帅气得十分扎眼。   只是他左手边的位置,坐着一个同样好看的男孩子,两人的手臂还互相紧挨着,一看就知关系非同寻常。   -   “动次——轰隆——”音乐声鼎沸。   各种颜色的水酒,五彩灯光,还有迷雾的香烟围绕,升腾出一股奢靡肆乱的氛围。   不知是谁,搞来亮片,往空中一撒,又惹出几声捧场的尖叫。   好热闹。   可身处其中的方玦,却感觉孤零零的,完全融入不进去。   他半阖上眼睑,在别人的喧哗里,似乎听见有东西在碎掉。   看来念念不忘从来只有自己,许景屿早就把他翻篇了。 第26章 攀爬   后来方玦喝多了酒,很多事已经记不清了。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而且身下大床的另一侧,还睡着其他人。   “啊……”   方玦吓得往后缩了一下,被子顺势地被扯动,然后露出对方的脸。   “你干什么?”梁海紧皱着眉头,他的起床气一向很重,“别吵我。”接着他又翻个身,把被子给卷了回去。   “我怎么和你睡一起了?这是你家吗?”   发现同床共枕的人是梁海后,方玦虽然心有疑惑,但没那么紧张了,至少两人昨晚不至于发生了什么。   “废话,我还想问你呢。”梁海用被子闷着脑袋,烦躁地控诉,“你发什么神经突然喝那么多?要不是有我在,你他妈准被那个罗总给弄走了。”   “谢谢。”方玦抱歉地隔着被子推了推梁海,“我这不是知道有你在嘛。”   他昨晚没能控制得住,心情不可避免地被那张合照影响。   “闭嘴,打住。”梁海彻底睡不着了,干脆坐了起来,伸手去拿床头的香烟,抽了两口提神,“我再怎么偏好当下面的,取向也还是男,你别随便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小心我为爱做1。”   “噗嗤……”方玦瞬间笑傻了,明知梁海是在开玩笑,仍旧笑得前俯后仰。   结果他俩没能实际擦出火花呢,倒是有人想把他俩捆在一起。   “什么?你让我俩公开炒cp?”梁海手指方玦,冲着负责他的经纪人撇嘴,“云姐,你知道我本来就是弯的,公开炒cp的话,我还怎么找对象?”   “我……”方玦坐在桌子的另一头,同样不太好意思地举起了手,“Niko你知道,我也是弯的。”   “那不正好?”Niko抱着双臂,一脸严肃。   “正好个屁,我俩撞号。”   梁海有稳定的粉丝群体,平常也不乏商务合作,所以公开炒cp对他而言,不一定是好事,几乎等同于白给方玦引流量。   但Niko拿出了后台的分析数据,“公司肯定是慎重考虑研究过的,上次的共创视频,评论量是你之前作品的三倍,转发量也破了你账号的记录。并且这次还有个面霜的商务,指定你俩一起,证明甲方也很看好。你都签约三年了,一直不温不火,公司又不是拿方玦来吸你的血,对你同样有好处的。”   “我不是在意方玦吸我的血。”梁海有些郁闷,但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虽把方玦当朋友,也愿意在有限范围内帮一帮方玦,可并不代表他会喜欢这种捆绑合作的模式。   方玦大概能懂梁海的顾虑。   如果他俩是直男,纯卖腐也就算了,可偏偏两人都喜欢男的,把私生活与工作混为一团,还是假的,难免会有别扭和不方便的时候。   “能隐晦地炒吗?”方玦小声地提议道,“就不明确说是情侣,只互相在作品里出境,偶尔评论区或直播间互动一下。反正大家嗑cp,嗑的都是联想,真直白地说了出来,效果还不见得好。”   “我赞成这种方案。”云姐站在梁海的立场,自然不希望自己辛苦带出来的人,纯给Niko手下的人做嫁衣。   毕竟网络上,受方一向比攻方吸粉快,凭着方玦的外在条件,很有可能要不了多久,热度就会反超梁海。   “我不同意。”Niko责怪地睨了方玦一眼,强势输出,“网上隐晦卖腐的人还少吗?缺你俩?人家粉丝想嗑隐晦的,不知道嗑明星?网红的优势就在于可以公开性向,不如你们自己去查查,公开以情侣身份活动的那些,颜值没你俩高的都能商务不断。”   “那梁海也没必要拉着你们一个新人炒。”云姐不太客气地回怼。   方玦见双方各自有理,僵持不下,很怕她们会吵起架来,“那个……能不能先隐晦地炒三个月,看看数据反馈再说?主要之前就一个共创视频,数据不见得全面、客观。”   “你真是……”   方案一开始就是Niko提的,她肯定是想在最短时间内拔高方玦的人气,也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主管,却没想方玦竟然胳膊肘往外拐,那么在意和梁海的友谊。   “行吧,先就这样推进,我下午去汇报。”Niko最终不得不妥协。   察觉到Niko情绪的变化,出了会议室,方玦立刻追上了她。   “Niko,是不是我那提议并不好?”   “也不是不好,只是很难大火。”Niko稍显无奈地叹气,将方玦带到无人的角落,“梁海的合约还有不到两年,我估计他也不打算续约。我原本是想让你俩先假装情侣,等你的粉丝和商务都提升一个量级后,再分手解绑,卖惨提纯,时间正正好。”   “啊?”   “啊什么?嫌我手段脏?别那么天真,弟弟。只说我们公司内部,博主间撕逼的事就不少,大家都是卯着头为自己,不用太真情实意。而且就算是真情侣,最后闹翻,互相抢商务的情况也很常见。没利益冲突的时候,大家关系都好,有利益冲突了,你才能见人心。”   “我懂,Niko,人都利己嘛,我又不是圣母,也有私心的。”方玦没说得太直白,一双水盈盈的眼似是想到了什么,落寞地垂下半耷。   Niko也随之记起了方玦那个不是明星胜似明星的前男友,“行,明白了,你这还幻想着旧情复燃呢。但我说一句不怕你伤心的话,我有做狗仔的朋友,蹲拍到了许景屿和他的新欢,所以我才敢提议你和梁海炒cp的方案。毕竟签都签你了,公司和我都想赚钱。”   “嗯,懂了,Niko。”方玦敷衍地笑笑。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在推着方玦翻篇,尽管他极度不情愿,可生活就是如此,总得向前看。   不过也有值得他开心的事,面霜的商务让方玦获得了做博主后的第一笔收入,尽管还比不上许景屿给他买的一件衣服,但这好歹是方玦成功迈向新生活的标志。   他把钱转给家里一半,当作交代。   杨汐立马打来电话,问方玦找的什么工作,方玦说是视频博主,又详细解释了一番工作内容,结果只换来杨汐的一句“不稳定、不靠谱”,搞得方玦高兴洋溢的心情,又瞬间往下回落。   算了,早该习惯的。   -   “在干嘛呢?”梁海给方玦打电话。   方玦无聊地等着自己的训练轮次,“在学车。”   “怎么还在学?我怎么记得咱俩刚认识没多久,你就已经准备考科目一了。”   “对啊,下周考科三科四,正常进度,我没报VIP班。”方玦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已经十一月中旬了,北京的天气,长时间待在室外的话,还是冷得很具体。   “那晚上直播连线,你赶得上吧?”   这段时间,他俩故意互动得频繁,一个长得硬朗健气,一个五官精致貌美,加之公司安排的视频合拍,cp粉比他们预计中涨得还要快。   所以Niko同意让方玦开直播了,不用带货,就是和粉丝们聊点日常,主要是再暗戳戳地撒一些糖。   “嗯,来得及,我开播了给你发消息。”   晚上,方玦准时准点地开了直播,看着直播间人数一个个地增加,难得有些激动。   “大家晚上好,我是小鱼,第一次开直播,还不太熟悉,我先调下设备。”   小鱼是方玦的id,他取这个id是存了小心思的,因为“鱼”和“屿”不仅同音,“屿”是海上的岛,而“鱼”是海里的鱼。   其实方玦也不是有意想要表现得像个痴汉,很多时候,他其实是想远离和许景屿相关的任何事物的。   比如,他知道某某软件的背后是众合集团,方玦会气鼓鼓地把它给卸载了,可是隔没几天,他又会下载回来,因为毕竟是用惯了的软件,故意较劲会显得他特别幼稚。甚至后来,方玦还心安理得地开了会员,反正钱给别人赚也是赚,还不如给许景屿家贡献一点。   梁海发现方玦直播上线,主动地邀请他连线。   “你画面怎么那么暗?我不是给你调了灯光吗?是不是哪个灯忘开了?”   “嗯?”方玦微微仰起脑袋,漂亮的脸蛋凑近了镜头,“对,柔光和辅灯忘开了。”   他急忙去调整,然后重新坐下时,便看到屏幕上飘满了“老婆”“漂亮”“磕到了”等字眼。   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直白的夸赞,方玦懵懵的,不知该干些什么,就老老实实地念着打赏,表达感谢。   好在梁海很有经验,主动地开始引导话题,问方玦学车的事,又好奇他什么时候买了几盆绿植。   “昨天刚买的。”方玦自己都没意识到镜头会拍到房间的哪些地方,忙扭过头去检查。   “我就说前天帮你搬家时,没见到有。”梁海现在卖腐卖得极其自然,转眼间就抛了两三个嗑点。   不过方玦搬家这事本来就是梁海帮忙的,反正两人关系好,随随便便讲一些真实的交集,都能让cp粉嗑得上头。   “养点植物,看着心情好嘛,之前是因为房间太小了,也不方便直播。”   “那你怎么不来我这一带租?同样的户型,要便宜一千多。”   梁海刚说完,屏幕上就有“快住一起,快同居”的弹幕飘过,但这些都属于不能直接回应的话题。   “这边我住习惯了。”   方玦用手整理了下已经过耳的头发,又把画了全妆的脸凑近屏幕,去拿柜子上的发圈。   果然,直播间里又开始刷“老婆”了,还有让他把领口再拉低一些的。   “再低会被封的。”方玦眨着眼浅笑。   这样的直播其实挺轻松,打赏虽然不多,但加上每月一两个的商务,随随便便赚够生活费,甚至还有闲钱去参加一些聚会。   况且,方玦的脸足够好看,人也还算年轻,在北京这个遍地富二代官二代的城市里,不至于说找不到攀爬的机会。   “你这酒量不错啊。”方玦今晚刚认识的帅哥,叫Leo,是个家里做医疗器械的富二代。   他和方玦摇骰子,灌了方玦好几杯酒,可都不见方玦变一点脸色。   方玦用单手撑着桌,托腮,晃了晃面前的骰盅,“我只是不上脸,其实已经醉了。”他说话说得慢,一个字一个字的,懵懂的神情透着些妩媚。   Leo被方玦勾得心神荡漾,朝着在舞池里蹦跶的梁海示意,“你俩不是情侣?我好像刷到过视频。”   “不是啦。”方玦摇头轻笑,主动地凑到Leo耳边,“我单身。”   “单身?那我下次单独约你出来玩?”Leo不缺伴侣,看出方玦对自己有意,他不介意把暧昧拉扯得再长一些。   “好啊。”方玦没拒绝。   但过了一会儿,他就跑到厕所里吐酒,然后又熟练地从兜里掏出解酒药,给自己喂了一片。   这段时间,方玦不是没遇见过条件还不错的,可吃一堑长一智,他已经能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发现大多数人都和Leo一样,只是想玩玩而已,方玦说服不了自己接受。   他要真能接受,当初也没必要和许景屿闹脾气。   怎么又想到许景屿了呢?似乎每遇见一个人,方玦都忍不住地拿来和许景屿作对比,然后再开心的场景,胸口也都会突然闷得难受。   方玦气馁地拿凉水扑脸,强迫自己清醒,又盯着镜子里姣好的面容发呆。   或许是他还没遇见更好的,比许景屿还要有钱,还要帅的。   所以在一周后,在Leo邀请方玦陪同他参加一场婚礼时,方玦想到以Leo的条件,需要亲自出席的婚宴,在场肯定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所以没怎么犹豫地就欣然前往。 第27章 婚礼   方玦不得不承认,Leo是在他与许景屿分手之后,认识的人里最有钱且大方的,只是性格稍微张扬了一点,愣给人一种不正经的感觉。   他隔天就给方玦送花,红玫瑰,装了一跑车的那种,也不管方玦有没有地方存放,直接送到方玦正在拍视频的摄影棚里,还请了全场的工作人员喝饮料。   方玦发消息给Leo道谢,Leo隔了好几个小时才回,语音里还带着明显醉醺醺的酒意,他问方玦要不要出来蹦迪,方玦婉拒,说自己今天工作太累了,下次再约。   结果不到两天,Leo又寄礼物到方玦的住处,是几件LP的睡裙,价格虽昂贵,但这礼物本身带着冒犯的含义,搞得方玦很不自在。   【你是不是送错人了?我给你寄回去吧。】   【没送错,你要不喜欢的话,我只接受当面退回。】   Leo这鱼钩给得太直,花钱却不花心思,从头到尾连人都没出现过,坐等着爱钱的鱼儿自己跳进桶里。   可能我也没有那么贪财?方玦不禁产生怀疑。   他是真想走出许景屿所赋予的困境,却没能找到真正的钥匙在哪里,迷迷茫茫地闭眼摸索半天,劝解自己这个不对,或许下个就可以。   所以在Leo邀请方玦同去参加婚礼时,方玦也不是对Leo有兴趣,只是想要借着他,再认识更多的人而已。   当然,Leo不这么想,他在情场上鲜少碰壁,特别是方玦这种没什么后台的小网红,所以料定了方玦前两次的拒绝只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你参加婚宴,带个男伴,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我爸妈常年在国外,思想开放,没人管我。”   “哦。”   “打扮得好看点,礼服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别给我丢人就行。”   挂了电话,方玦的脑海里闪过几秒退缩的念头,他明知Leo对自己是什么心思,还故意钓着,试图骑驴找马,简直不要脸至极。   可后来,方玦又非常庆幸自己当时去了这场婚礼,因为如果没去的话,他大概很难有机会再和许景屿相遇,亦或者,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能触碰到许景屿身处的交际圈,毕竟阶级的差距,并非只靠努力就能突破。   但那样的后果,方玦不是自主地堕落,就是早被玩烂了,许景屿怎么可能还瞧得上眼。   -   婚礼是在北京郊外的一处庄园举行,入场还需要出示检查邀请函,严格得不行。   “怎么还有媒体?”方玦看见一大帮扛着专业相机和录像的人,忍不住产生好奇。   “商界联姻,必然要报道的。”Leo在签到处送上礼金和礼物,又从旁边的服务生那儿拿了两杯酒,递给方玦。   “这么夸张。”   方玦接过酒杯,感觉到杯梗略硌手,微微垂下眼一看,才发现上面竟镶嵌着碎钻,从细节处尽显这场婚宴的奢华。   “谁的婚礼啊?这么土豪。”他环视张望不远处的仪式区和宴会厅。   白色的欧式栅栏,镂空浮雕的穹顶,还有四处摆满着的蜡烛与鲜花,连铺在长桌上的桌布都是手工刺绣。   Leo带着方玦往观礼区走,与相熟的人挥手打招呼,“什么土豪,人许家可是真壕。”   “许家?哪个许家?”方玦对“许”这个姓氏实在敏感,很难不联想到许景屿。   “小李,你爸还在瑞士吗?”一位身穿英氏毛呢西装的中年男性走近Leo,热情与他交谈。   Leo忙伸手握住对方的手,“对,还在瑞士。好久不见啊,周伯。”   他顾不上给方玦答疑,也完全没有想要介绍方玦的意图,方玦只能独自站在旁边等候,顺带着观察婚宴上来来往往的各色人。   大部分的人都衣着矜贵,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寒暄,也不知这婚礼的主人究竟用了多少取暖设备,连室外的观礼区也不觉严寒,女士们甚至可以脱掉外套,肆意展示漂亮精致的裙装。   方玦无所事事,又不敢离Leo太远,走到两步外的长桌前,拿起一块糕点准备垫肚,结果他还没下嘴呢,就听到宴会厅的大门处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了?”方玦旁侧的几位名媛千金,同样好奇地将视线投了过去。   “新郎或新娘吧,还能是什么。”   像是为了印证这个答案,离宴会厅较近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围上前去,将其形成一个层层叠叠的圆圈。   然后这个圆圈渐渐地往迎宾区移动,随之路过方玦所站的观礼区前方。   真大排场啊。   方玦不禁在心里感叹,悄悄垫脚,想要看清新郎到底长什么模样。   然而万万没想到,圆圈的焦点,居然是那张让方玦魂牵梦绕、辗转反侧的脸。   许景屿?方玦甚至在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眼花,猛地睁大了双眼。   可那张脸他不会认错,耀眼得把周遭一切都衬模糊。   许景屿罕见地梳着背头,不像在泰国时穿着休闲,而是非常正式的三件套黄金线西装,再配上他建模般立体深邃的五官,走路时气场全开,好像比半年前还要夺目迷人。   他也没有故意拿腔拿调,而是十分如常地和身边人交流,但方玦离得稍微有些远,听不太清,只能看见许景屿的嘴巴一张一合,偶尔还会微微低下头,体贴地把耳朵凑近,礼貌倾听别人的谈话。   方玦怔愣了许久,确定许景屿根本没看见自己,然后放下手里的酒杯和糕点,朝着许景屿所在的位置走去。   “怎么跑这儿来了?”还没等他挤入人群,Leo应该是聊完了天,突然出现在方玦的身旁。   “呐,许家。”Leo朝着许景屿的方向努嘴,“在北京说许家,就只有众合一个许家。”   嗡地一声,天旋地转,方玦似乎听不懂Leo这话的意思,好一会儿后才发现,许景屿西装胸口的位置,竟然佩戴着惹眼的胸花。   “是许家结婚吗?”方玦的喉咙发紧,舌尖也像黏着刀片,比听到许景屿有了新欢,看见他和别人亲密的合照时,还要有濒临淹没的实感。   “嗯。”   得到肯定答案的方玦立刻失了魂。   结婚?许景屿怎么就结婚了?   作者有话说:   小方啊,你可能忘记他还没满法定婚龄了。 第28章 顺从   方玦还处在不可置信和手脚发麻时,Leo已经和他相熟的周伯,一起趁空走到了许景屿的身前。   “恭喜啊,今天要忙一整天。”   这种场合,宾客太多,又涉及一家老少所有成员的亲朋好友,所以在许景屿的侧后方,站着助理身份的人,急忙小声地给他提醒。   “谢谢周伯亲自前来观礼。”许景屿嘴角挂笑,主动地与其握手,“常听我爸提起您,等会儿一定多喝两杯。”   “哈哈哈,你小子。”周伯拍了拍许景屿的肩膀,又帮忙引荐他身旁的Leo,“小李和你认识的吧?我记得他出国前,也是在附中国际部就读。”   “许少应该比我小几届。”Leo伸出手,“启通医疗,李嘉原。”   “有印象,学长可是附中的风云人物。”许景屿说起客套话来,也是信手拈来,“刚毕业回国?”   “回了有几个月了。”   他们寒暄到一半,方玦总算暂时地按捺下揪痛的心脏,走到了Leo旁边。   许景屿撩起眼皮一瞥,应该也是才发现方玦,瞳孔几不可察地骤缩,然后很快恢复到毫无波澜的模样。   “这位是?”   Leo随之侧目,他原本没打算介绍方玦的,可既然许景屿在问,他又没办法刻意忽略。   “我朋友,小鱼。”   “小鱼?”许景屿不禁玩味地挑起眉尾。   这名字倒稀罕,许景屿虽不清楚是哪两个字,但正经社交场合的引荐介绍,一般是不会用昵称或代称的,甚至连英文名都很少使用。   除非Leo根本不知道方玦的本名,亦或是故意的,毫不掩饰方玦只是他随便带出场的男伴。   可无论哪种,方玦和Leo都不会是什么稳定健康的关系。   “我……”方玦张了张唇,他早在许景屿朝自己看过来的一刹那,就已经紧张到了停止呼吸。   可眼见着许景屿立刻保持疏离,仿佛压根不认识自己的态度,方玦瞬间陷入巨大的疑惑里,连因许景屿即将结婚所产生的难过,都被其压了下去。   “玩得开心。”不等方玦说话,许景屿朝着Leo和周伯轻轻点头,然后就开始与下一拨的来宾笑谈。   “傻愣着干什么?陪我抽支烟。”Leo抓住方玦的手臂,把他推到了一旁,避免挡住熙熙攘攘的人群。   “哦。”   Leo叫方玦陪自己来参加婚宴,是因为方玦好看,可以当个漂亮的装饰挂件。可他却没想方玦的性格会这么木讷,不但不懂得有趣地开启话题,还连给自己点烟、递酒的眼力劲儿都没有。   真就是花瓶。   而方玦已经完全没心思关注Leo了,自从许景屿出现后,他所有的注意力就全放在许景屿身上,两个眼珠几乎没有移开。   他见许景屿招呼一个又一个的宾客,面对每个人,许景屿都能谈笑自若。   过一会儿,大概是伴郎出现了,分担了一些许景屿的社交压力,然后父母一辈的也现身迎宾区,圆圈不再那么明显地只围着许景屿。   许景屿顺势抱歉地颔首,停下与身前人的叙谈,转身朝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方玦立刻甩下一句,“我去个洗手间。”然后也不管Leo有没有听清,抬腿就跟上了许景屿。   他不知道许景屿是要去干什么,又怕自己跟丢,步子倒腾得飞快,还差点撞上别的来宾。   “对不起。”方玦欠身道歉,随即一抬头,视线里竟已没了许景屿的身影。   他猜测许景屿是进了宴会厅,只好也不管不顾地闯进。   哪知这宴会厅就像座古堡,一进去,巨大的水晶吊灯和蜿蜒旋转的鲜花廊梯,让方玦迷晕了眼。   “跟着我干什么?”   背后倏地响起人声,吓得方玦在原地跺了下脚,可熟悉的语音语调,又让方玦激动不已地转身回头。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手腕就被冷着脸的许景屿给攥住,扯到了宴会厅大门后的角落里。   “你还记得我?”方玦被迫用后背贴墙,心里慌乱万分,眼睛不知所措地瞄向许景屿绷紧着的下颌,继而又看到了他胸前惹眼的胸花,“婚……婚礼马上开始了。”   大门外的仪式区,吵吵闹闹。   司仪正在反复检查最后的流程与细节,问新郎新娘是否已经到达候场区,戒指和捧花又是谁在负责保管,然后还催促着服务生们赶快引导宾客入座。   “嗯?”许景屿顺着方玦的视线低头,反应两秒,失笑。   他其实是不想搭理方玦的,毕竟当初在普吉,是他提出的分手,就算如今能够很有缘地再遇见,许景屿也没有任何想要与方玦共续前缘的意图,更何况方玦还是跟着Leo来的,自己直接装作不认识方玦,对彼此都更为方便。   但未料,方玦竟然敢尾随他。   特别是尾随了还不够,还误认为今天结婚的人是自己,许景屿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方玦的脑子,简直笨得清新脱俗。   “那你等我先走完仪式?”许景屿没忍住调侃了一句。   紧接着,他就瞧见方玦将哭未哭地耷拉下眼,可能是顾忌着今天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大喜日子,不能用眼泪触了霉头,所以方玦强撑着嘴角,挤出一个违心的“恭喜”。   许景屿差点笑出声。   说起来,方玦似乎比半年前瘦了一些,头发也留长了,画着精致的妆,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还在脖颈系了根飘带状的黑色choker,特别有格调。   算了,逗哭了还麻烦。   许景屿用两指夹住方玦跑得移位了的choker,卡着喉结旋转,将它理正,“别跟着我了。”   “许景屿……”方玦依依不舍,可又没任何立场说挽留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景屿从跑来的助理那儿,拿过装着戒指的小方盒,然后走出了宴会厅,去到仪式区的候场处。   方玦沉默不语地挪步到观礼区,被眼尖的Leo一把抓住,拽坐到椅子上。   “怎么去那么久?”   “嗯,里面太大了,我差点没找到。”   方玦其实能理解许景屿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自己,马上要结婚呢,就算许景屿再怎么混不吝,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与前任纠缠不清。   结果等到仪式正式开始,穿着超大裙摆缎面婚纱的美丽新娘,被她的父亲,亲自递交到新郎手里时,方玦才发现新郎似乎不是许景屿,尽管许景屿也站在台上。   “那个人,才是新郎吗?”方玦瞬间讶异又欣喜,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Leo。   Leo嫌弃地皱起眉头,敷衍回应,“嗯,这还需要问?”   接着,也用不着Leo给方玦解惑了,司仪念了新郎的名字,许齐亨,彻底让方玦把心落回到肚子里。   原来他竟把伴郎当作了新郎,仔细看,其实新郎的胸花才是和新娘的手捧花相匹配的,而许景屿胸前佩戴的只是单独的花束。   乌龙一场,怪就怪许景屿的气质太出众了,以及在场的宾客们莫名对许景屿的热络程度要远大于新郎。   “他们这婚礼怎么还这么多赞助?珠宝、酒水,难道许家还会缺钱?”身后观礼的一男一女,突然低声说起了小话。   方玦立刻坐直后背偷听。   “怎么可能?分明是品牌挤破头才能抢到这场婚礼的赞助。”   “有那么夸张么?”   “肯定啊,难得有公开报道许家花边新闻的机会,没看来了这么多的媒体?品牌又不傻。虽然许齐亨只是许家旁支,但许至诚的儿子当伴郎啊,之前哪有媒体敢发他的正面照,这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必然是头版头条,品牌赞助可比广告费划算太多了。”   方玦听得心戚戚然,一边认同,一边被动地记起自己与许景屿之间犹如鸿沟一样的差距。   他的心情像过山车,刚从误会了许景屿将要结婚的低谷中爬出,一转眼,又跌坠进许景屿根本不会对自己心存留恋的事实里。   但那又怎么样呢?   除了许景屿,方玦瞧不上任何人,许景屿的再次出现,只是让他认清了自己的心意,根本不是哪一项条件的问题,是他眼里只能看得到许景屿。   不然行动也不会先于思维,即便知道许景屿要结婚,仍然不受控制地尾随了过去。   -   “我愿意。”   伴随着誓言落下,婚礼仪式结束。   方玦站起身,直勾勾地望向许景屿的背影。   但作为伴郎的许景屿很忙,作为许至诚儿子的许景屿更加抽不开身。   他不仅要陪着新郎新娘招呼宾客、敬酒,还要不停地周旋于众多长辈之间,听他父亲许至诚介绍认识各个行业里响当当的大佬。   方玦找不到契机再与许景屿说话,更甚,许景屿后来都待在二楼的包间内,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人物,一般的宾客连靠近都会被拦下。   “走了。”婚宴吃完,Leo无聊地回了几条消息,就准备着离开。   “就要走吗?”方玦急忙转身去看Leo,“不是说晚上有派对?”他不想走,错过了这次机会,自己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到许景屿。   并且,因为许景屿没有搭理方玦的意思,如果Leo此时离开的话,方玦缺少婚礼邀请函,大概率留不到晚上的派对,就会像前来观礼的媒体一样被请退。   Leo转动着手里的手机,朝方玦扬了扬下巴,“你想留在这儿玩?”   “嗯。”   “可你也没陪我玩啊,我还不如再叫别人来。”Leo对方玦心有不满,嫌他太装模作样,都约出来了,摸个手还会被各种地躲开、甩掉。   方玦心虚,他现在进退维谷,既不想让Leo占到自己的便宜,又想借由Leo的身份留在这里。   好在还没等他想好讨Leo欢心的托词,Leo自己的几个朋友凑了过来。   “Leo,打牌吗?三缺一。”   “打。”   “哟,新嫂子呢。”那几个人注意到Leo身旁的方玦,笑着戏谑道。   Leo没搭茬,自然地把手臂搭上方玦的肩,“你们说这婚宴办的,洋不洋土不土,既然想搞西式婚礼,怎么不去海外办?在北京,下午还不是得安排棋牌麻将?”   “人家是为了给老爷子冲喜,没听说前段时间住院了吗?”   “你管那么多呢,赶紧。”   方玦忍着没推开Leo,假作识趣地陪着几人去另外的包间打麻将。   他们没直接玩钱,用的是筹码,但方玦估计他们玩得不小,因为看表情都挺认真,Leo甚至没空调戏方玦,只让他帮忙点烟倒水,倒正好省了方玦不少事。   吸了一下午的二手烟,总算熬到晚上派对。   派对基本上只剩下年轻人,长辈们就算下午留在这儿玩,吃完晚饭也几乎全部已撤退。   连新郎和新娘都只是短暂地出现过一会儿,应该是喝了太多酒,撑不太住,只叫大家不用客气、玩得尽兴,然后挥手让DJ开始打碟,便不知溜到哪儿去了。   新婚之夜,大家纷纷表示理解,本就是来沾喜气、图热闹的,男男女女们很快就嗨成了一片。   许景屿忙完其余的事,出现在派对上时,整个场子刚因为一对情侣热吻了30秒,从而尖叫声不断。   “Wow,该这儿了。”   他们玩什么“击鼓传花”,拿着新娘今天刚抛出的手捧花,说的是传递好运,实际就是按照DJ的喜好,随时切换音乐节奏,然后在切的时候,手捧花落在谁那儿,谁就得找个人亲吻。   当然,考虑到实际情况,大家并没玩得太过分,亲脸或者亲嘴都行。   方玦老怕捧花会落到自己头上,小心蜷缩在中央超大环形沙发的角落里,他看见许景屿被几个人簇拥着经过,立刻挺直了上半身。   “嫂子不喝酒吗?”Leo的朋友刚起哄完别人,转身就又来开Leo和方玦的玩笑,“等会儿捧花落你俩身上,必须得亲够一分钟。”   “一分钟算什么?我俩现场给你演一段都无所谓。”Leo蛮不在乎地吐出烟圈,抬手摸上方玦的大腿。   方玦迅速避嫌地往后一躲,还偏头去张望许景屿,怕他看到了Leo的动作。   四目碰巧相接,许景屿坐进环形沙发的正中央,离方玦不到三米远的距离,逡巡的视线刚好扫到方玦的脸上。   “嫂子不给你面子啊。”   “你懂个屁。”Leo脸色一沉,感觉被方玦拂了脸面,可又不愿承认自己带出场的伴儿,其实还没有发生过关系,于是嘴硬道,“我就喜欢你嫂子这种,挨c的时候,还会把脸埋进枕头,纯情得不行。”   许景屿喝了一天的酒,还喝得特别杂,本来兴致就没多高,才刚坐下就听见Leo这番恨不得昭告全场的荤话,不禁冷笑。   他还以为方玦真和这个Leo有什么呢,原来是Leo还没得手啊。   毕竟方玦在床上纯归纯,但从来不会把脸埋进枕头,他只会仰着脑袋求吻,连后r都要扭着脖子来找自己亲。   若非说埋枕头这个动作,好像哭的时候喜欢这样。   而方玦在听完Leo的那番话后,霎时间又羞又恼,着急得要命。   “你在胡说什么?”他赤红急脸地厉声,甚至都顾不上骂Leo不尊重自己,忙里忙慌地偏头去给许景屿递眼色,不想许景屿误会自己。   “行行行,不说我们的私事。”Leo装作宠溺的模样,抬起手臂,又打算去搂抱方玦。   -   “方玦。”   出乎意料,方玦正准备拍掉Leo的手呢,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   他怀疑是自己幻听,毕竟场内的音乐声太吵,还有人在肆无忌惮地打闹、游戏。   可当方玦瞪大双眼去看声音的来源时,许景屿正撑着膝盖,微微抬起左手,手指上沾染着好似酒液的晶莹。   这动作实在有些眼熟。   往常亲热时,许景屿但凡手上沾了两人任何一方的体掖,他都会举到方玦的嘴边,让方玦掭干净。   躁动的鼓点声敲击心脏,节奏再次变换,捧花又不知落到了谁的怀里。   空气中弥漫着烟酒迷醉的香味,冰块在酒杯里翩然眩晕。   许景屿没催促,他知道方玦听见自己叫他了,不紧不慢地轻轻摩挲指腹。   然后方玦就像只乖巧的小狗一样,直愣愣地走了过来,走到自己的腿边蹲下。   “你刚是在叫我吗?许景屿。”方玦仍旧不太确定,懵懵地仰起脑袋,流盼的双眸紧盯着许景屿,露出一副迷恋的神情。   可许景屿没做任何明面上的指示,他只是微微垂下了眼,手指像是不小心的,虚空地点了点,轻触到方玦水润的唇瓣。   方玦下意识地就要张嘴去含,像他做过很多次的那样,舌头已经勾碰到了湿凉的指尖。   他根本没想过合不合理,也全然不在乎周遭投来的好奇目光,似乎只要是许景屿,让他干什么都愿意,旁若无人地表达着顺从与亲近。   “做什么?”许景屿倏地笑了,梨涡漾开在脸颊,他用拇指覆盖住方玦的唇,阻止了方玦继续掭舐的动作,“只是叫你来帮我拿张纸巾。” 第29章 烦闷   许景屿自认酒量还不错,可也架不住婚宴上的这种喝法,更何况桌上的人还几乎全是他的长辈,自己每端起一杯酒,都得比对方多喝上一些。   简直是糟糕透顶的酒桌文化。   “景屿啊,下次咱这些叔叔伯伯们的聚在一起,就该是喝你的喜酒了。”顶着一张四方脸的赵总,举起了杯,冲着许景屿的方向。   许景屿也赶忙端杯起身,笑道:“赵叔哪儿的话,飞哥肯定比我先成家。”然后他把头一仰,就将杯中的酒干了为敬。   “别提了。”赵总摆了摆手,“我家那臭小子,读书不行就算了,毕业后还非得要自己创业,说什么先立业再成家。结果现在好了吧,赔了几十个亿,总算消停一阵了,我反正是指望不上他。”   “那是你要求太高了,老赵。”许至诚乐呵呵地笑着,还算欣慰地拍了拍许景屿的肩膀,“像我,根本不期望他能搞出什么大名堂,以后老老实实地接手众合,别把家底败光了就成。”   “大哥,你这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景屿那是从小没让你操过什么心。”盛亚集团的江疆,和许至诚是拜把子兄弟,平日里都和许至诚兄弟相称。   他朝着晚上才跑来参加婚礼的江鸣瑞扬颌,“就说读书这事吧,江鸣瑞不是从小学起就和景屿一个班么,然后呢,景屿考的人大,他却连个像样的重本都考不上,我只能花钱送他出去读。”   “爸……”江鸣瑞无语,好端端地突然扯上他干什么。   而圆桌另一侧,钛星科技的孟礼业也加入了声讨自家孩子的队伍,“孟圆高中不也和他俩一个班,还不如小江呢,圣诞假期都不回国,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不是和魏家闺女谈恋爱么?多好。”江疆说。   “就这方面稍微省心。”孟礼业忍不住地叹气,“要不是大的那个更浑,我也不会把孟圆认回来。”   在场的人具是一顿,不好评价孟礼业家里的情况,毕竟他家大儿子好赌,扶不上墙,小儿子孟圆又是个私生子,为了把孟圆认回孟家,孟礼业都和原配闹到了差点离婚的地步。   “出去读挺好的。”许至诚收敛起笑意,“要不是老爷子不想让许景屿出去,我也打算把他送去常春藤,随便混个文凭就成,反正回来都得继承家业,差不离。”   “说得也是,现在不比我们那时候,随便一个行业,敢拼耐劳就能闯出头。孩子嘛,只要别沾惹上底线外的麻烦,都好说,偶尔行差踏错一点儿也不怕。”   江疆的这番话,说得大家纷纷表示赞同,毕竟每家都在面临着新老更替、交接班的问题,老一辈们早看清形势,手上很多的人脉和资源,能原封不动地传承下去都困难,激娃还不如激励自己,趁着自己还能干得动,多给后代留下些容错空间。   “不能这么说吧。”许景屿却忽然开口,少见地在众多长辈面前提出不同意见,“看看杨总,才三十出头,不就已经把南角引力做进世界五百强了吗?”   他这么一提醒,大家的注意力自然全转移到杨润杰的身上,开始称赞其年少有为,居然还收获了许景屿这帮年轻人的崇拜。   迎着众人的吹捧,杨润杰到底谨记着自己资历尚浅,不敢狂妄,“哥哥们,不多说,我先干了,行吧。”   然而大家心里都清楚,作为在场最年轻的总裁,南角引力的市值虽还赶超不了众合或钛星,但杨润杰作为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后起之秀,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   晚餐结束,许景屿负责陪同长辈们去乘车。   “我让李叔停在后面,小姨已经先过去了,你俩回吧,我帮着亨哥再盯一会儿,他还弄了个派对。”   许至诚闻言,非常不满地压下眉头,沉声警告:“在外不准这么叫。”   可许景屿完全不当回事,轻笑道:“又没人听见,怕什么,你要真怕被人知道,当初就不会出轨。”   “少犯浑,还轮不到你教训你老子。”   脱离了其他人的视线,许至诚和许景屿不再装得父慈子孝。   不过他俩的关系也到不了箭弩拔张的地步,毕竟许景屿仍旧是许至诚唯一的儿子,而许至诚也曾经是许景屿非常钦佩的父亲。   无非因为在高中时期,许景屿偶然得知了秦艺柔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是他的小姨。   在许景屿母亲怀孕期间,许至诚就出轨了,出轨的对象还是秦艺柔,他母亲的妹妹。   母亲忍受不了亲情与爱情的双重背叛和打击,最终抑郁难产而死。   最最可悲的,是秦家和许家由于利益绑定过紧,外公就算得知了自己大女儿死亡的真实原因,也还是不得不选择将此事瞒下,甚至忍气吞声地将秦艺柔也嫁给了许至诚,把大女儿的这段关系抹去,让许景屿成为了许至诚和秦艺柔所生的孩子。   “妈,你的披肩。”许景屿单手扶住车门,弯腰将落下的羊绒披肩递给秦艺柔,“回去后早点休息,劳累一天了。”   “好,你也不要再喝了,小屿。”秦艺柔温柔地嘱咐。   而坐进车里的许至诚见状,不禁冷哼一声,知道许景屿从不会在秦艺柔的面前叫“小姨”,他只会用这个称呼来膈应自己。   到底秦艺柔没别的孩子,对待许景屿也十分用心,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尽管秦艺柔当年算不得无辜,可许景屿仍做不到对秦艺柔横眉冷对,所有他便把所有的怨恨都丢给了许至诚。   关了车门,许至诚又落下车窗,“多回家,别成日地泡在学校里参加什么建模竞赛、挑战杯的,你要有那空,不如早点接触学习公司的运作。”   “我两边都没耽误,用不着你操心。”许景屿不等许至诚发火,凑到前窗招呼司机李叔,“回去开慢点儿,李叔,看天气,有可能会下雪。”   “好的,少爷。”   -   总算送走了许至诚和秦艺柔,许景屿倚靠在宴会厅门前的欧式圆形石柱上,微眯双眼。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喝多了,有点累,感觉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走啊,不是开趴吗?”江鸣瑞兴冲冲地来搂许景屿的脖子,两人因为读的学校异国的缘故,有段时间没见了。   许景屿忍下烦躁,扯开江鸣瑞的手臂,他有时候真挺羡慕江鸣瑞的,整日嘻嘻哈哈,心里没装什么烦心事,“杨润杰走了吗?”   “应该走了吧,想干什么?你怎么那么看得起他?刚在酒桌上也夸。”   “不是看不看得起,是南角引力想让人忽视都难。”   “那也比不上你家啊,众合太子爷。”   “不一样。”   靠自己闯出来的,和靠父母,肯定不是一回事。   但如果不是得知了许至诚的那些肮脏往事,许景屿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就像酒桌上的长辈们所说,这年头能好好地将家里的产业接班,已经是非常有能力、相当出众的二代了。   可他偏偏知道了,然后许至诚的形象就在许景屿的心里一落千丈。   换作是以前,许至诚如此三番五次地忽视他的努力和成就,许景屿都挺无所谓的,完全可以接受。因为他仰慕许至诚,把父亲当做无法触及的偶像,像是传说中的神话人物,就算自己比不上、超越不了,也是十分合理的。   可现在他既瞧不上许至诚,又无法超越许至诚,矛盾便不可忽视地在心里发芽生根。   他到底哪儿不如许至诚了?   凭什么赶超不了?   许景屿实在听不惯许至诚那些看似民主或谦虚,实则将他一切成绩都掩盖了的言行,虽说自己并不需要得到许至诚的认可,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憋屈。   更甚,许景屿还无法将自己的“无能”推脱给时代,就算在如今的大环境之下,很难有人拼搏出头,可杨润杰这类人的存在,反复地提醒着许景屿,“很难”不等于“没有”。   -   坐进派对沙发的中央,许景屿还没完全调节好心情,然后他就听到了Leo小丑一般的发言,自己吹大话丢人还嫌不够,非要在大庭广众下,用恶俗的言辞拉着方玦一块儿下水。   “方玦。”许景屿没忍住叫了方玦。   方玦果然不出他所料的,乖乖走了过来,还蹲下身,用一种尽管费解,可仍然盲目顺从的姿态,来讨自己欢心。   “做什么?只是叫你来帮我拿张纸巾。”许景屿笑了,烦闷的情绪一扫而空。   他觉得方玦真的很乖,当初要不是方玦对待感情太执拗,太过认真投入的话,自己还是很愿意和方玦多相处一阵的。   “你俩认识?”那边的Leo因为昏暗的灯光,看不真切两人的动作,怔愣了几秒,接着便从座位上站起了身,一副要质问出个所以然的样子。   方玦倒像是全然没听见,被许景屿逗弄了也不恼,收起自己微张着的唇瓣,听话地转身去拿纸巾,然后又回过头来仔细给许景屿擦拭手指上的酒渍。   “怎么了?”迟到一步的江鸣瑞,才刚进来就撞见双方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疑惑地左右逡巡,“诶?这不是……那谁吗?”   江鸣瑞记得住方玦的脸,记不住方玦的名字,毕竟方玦又不是他的前任。   可他的这话,落进Leo的耳朵里,倒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哦,原来是遇见以前的金主了。”   Leo不认为方玦和许景屿会是正经关系,一个不出名的小网红罢了,就算曾经傍上过其他有钱有势的金主,也没什么,反正自己也只是想玩玩。   “金主?”许景屿冷眼挑眉。   他本来是一时兴起,逗方玦玩一下的,没想要怎么着,可他也并不会无动于衷地看着方玦被别人拿话欺辱。   更何况许景屿对方玦是有一点点愧疚在的,因为他之前的恋爱,都是好聚好散,没像对方玦那样不告而别过。尤其是自己再怎么多情,都不会想成为第二个许至诚,所以几乎都是找玩得起的谈,不可能闹得难看。   “你别胡说行不行?许景屿才用不着花钱包养。”哪知方玦先行一步地站了起来,挡在许景屿的面前,“而且我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就是朋友。”   难得见到方玦有这么硬气的时候,许景屿不禁闷笑道:“对,都是朋友,学长别站着啊,坐下一起喝酒。”   好歹自己是主,对方是客,许景屿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开始打着圆场,放手让方玦自己去应付。   Leo的朋友也怕事情闹大,急忙走过来揽他的肩,“怎么喝一半跑了,躲酒啊你?不厚道。”   “不喝了。”Leo黑沉着一张脸,朝方玦点了点下巴,“走不走?你一个人留这儿?”   他还想在最后找回点颜面,毕竟人是他带出来的,就算方玦和许景屿以前认识,那也是过去式了。要是没有自己,方玦连这场婚宴都参加不了,但凡方玦稍微识时务一些,这时候都会选择跟他走。   可方玦就是个头铁的,回身见许景屿似乎没有驱赶自己的意思,便直接大着胆子坐到了许景屿身旁。   “你……行。”Leo瞬间无话可说,冷笑着拿起东西就走。   然而Leo离开后,许景屿完全没和方玦叙旧,像是当他根本不存在似的,和络绎不绝凑过来的人猜拳、喝酒。   江鸣瑞替许景屿拦下一些不熟的酒,怕他真喝进医院。   “刚我爸说,那什么挑战杯,你得国奖了?几等奖?”   许景屿头晕得要命,将后背靠上沙发,“特等,团队一起得的,没什么,随便参加着玩。”   他又想起了江疆在酒桌上说起这事时,原本是想夸他,可许至诚的一句,“他们那指导老师,父辈和我家老爷子是战友,不然谁愿意带着他一个大一的搞竞赛。”弄得许景屿像是走了后门才进的项目。   “那有多少奖金?”   “两万。”   “行吧,这么点儿,还得几个人分。”江鸣瑞见许景屿没心思细聊,于是也不再刨根问底。他在国外读书,对国内的这种竞赛不了解,再加上自身对此也没多少兴趣,很快转移了话题。   过一会儿,许景屿实在晕得不行,懒得再待在室内,独自跑去了露台吹风。   “许景屿。”方玦迅速追了出去,手臂上还挂着许景屿放在沙发上的大衣,“你酒喝得太多,现在可能感觉不到冷,但风吹多了,明天铁定会着凉。”   许景屿微弯着腰,双臂趴在栏杆上,听到方玦的声音,扭头。   然后就见方玦只穿着他那身白色西服,脖颈的choker下方,衣领还空出一个三角,竟在和自己扯吹风着凉的事。   忍不住发乐,“你先自己穿好再说。”   “我,呃……”方玦哑口,他的羽绒服放在Leo的车后座了,想来Leo不可能专程拎回来还他。   许景屿对着冷冽的夜空,呼出一口热气,看方玦那表情都能猜到一大半,于是又朝他勾了勾手。   方玦立刻展开手里的大衣,小跑到许景屿的身前。   可等站定了,那件轻软却异常暖和的羊绒大衣,却被披在了方玦肩上。   “我不吃苦肉计,感冒了别赖我。” 第30章 礼物   被大衣包裹住的身体很暖,但方玦的心很凉。   他已经不再是半年前的自己,所以能明白这是许景屿不打算和他复合的信号。   许景屿只有在拒绝人的时候,才会特别地照顾对方。   但凡许景屿还喜欢自己,他会索取,而不是单纯的体贴,就像当初明知灌洗对身体不好,许景屿也只会嘴上说说,行动上依旧毫无节制。   “许景屿。”方玦用手抓高衣领,把脸藏进去一半,只露出泛着水色的双眼,“好开心能再见到你。”   还以为方玦会追问自己当初为何不告而别,没曾想竟是这么一句怯生生的感叹,许景屿无声地笑了下。   那小狗尾巴都已经垂下去了,还在说开心呢。   这一晚上都是,从摇着尾巴朝自己跑来,到乖乖地伸出舌头,后来又像护主一样地冲着Leo吠叫,还屁颠颠地叼来大衣,试图获得自己的表扬。   方玦的脸上简直就像写着“求复合”三字,一点儿都不加掩饰,还转着圈地展示自己,似乎在说:“你丢下的小狗在这儿呢,还漂漂亮亮的,能不能再捡回去?”   不过好像是比之前稍微聪明一点,开始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许景屿笑完了又不说话,搞得方玦七上八下,尽管他心如明镜,以许景屿的条件身边肯定不会缺人,拒绝自己完全是意料之中,但仍不愿就此放弃。   “还能当朋友吗?许景屿。”方玦又朝前走了一步,几乎快要贴到许景屿的身上。   他没喝酒,可许景屿身上的酒气很重,明明应该是很难闻的味道,方玦却丝毫不觉得,反而像是他也被酒精浸泡着般,隐隐地感到沉醉。   “朋友?哪种?你和李嘉原的那种?”许景屿哑声调侃,懒得戳穿方玦围魏救赵的把戏。   “李嘉原?”方玦仰起头茫然眨眼,随后记起这是Leo的本名,“哦,我已经把他删了。”就在刚刚许景屿喝酒,没顾得上自己的时候。   删之前,方玦还咬牙把那几件睡裙的钱转给了对方,也不知道Leo会不会收,反正大不了挂二手卖掉,都还是全新。   “删了做什么?”许景屿意味不明地抬眼。   有人叼着烟从室内走出,估计是瞧见他和方玦贴得太近,以为两人在撩拨温存呢,急忙又撤回了脚。   许景屿淡淡收回视线,“你的微信好友超过五千了?必须删一个才能再加上一个?”   “我……”方玦舌头打结,懊恼地咬住下唇,他似乎对许景屿总无计可施。   既不敢直球地开口说复合,怕被拒绝后没有再联系的机会,又不敢不坦白自身的情况,怕许景屿真的会误会他和Leo有什么牵扯。   然而许景屿醉得都快要站不稳了,实在没心思再花时间给方玦无谓的希望。   他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懒散地用后背倚靠着雕花石栏,“行了,省省心吧,别想着复合的事,除非你愿意做小三。”   “小三?”方玦瞬间错愕不已,精致的妆容仿若皲裂,“今天又不是你的婚礼,我都知道了,怎么还想着逗我。”他软绵绵地抱怨,鼻尖也不知是不是被冻的,红红地吸了一吸。   “谁逗你了?”许景屿抬手解开西服纽扣,又松了松领带,疲惫地半耷双眼,“我没结婚,就不能交个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也是,方玦好像忘了问许景屿是否还单身着。   他压抑住巨大的酸意,凑上前去刨根问底,“苏韵菲吗?还是陪你去华府会吃饭的那个?”   “你知道的还挺多。”许景屿带着几分好奇地扬眉。   虽然他刚刚说自己有对象是骗方玦的,可这半年里,许景屿还真和方玦所提到的两人交往过一阵。   方玦却只当许景屿是默认,想到合照上与许景屿紧挨着的漂亮男孩,嫉妒得眼睫微颤,嘴唇也开始哆嗦,最后到底是强忍着没哭出来。   他把脸又往大衣里埋了一截,通红的双眼长久地盯着许景屿,不知该说些什么,可又执拗着,舍不得转身离开。   黑沉的天空云层翻卷,压了半宿的雪终于落下了,洋洋洒洒地随风飘舞,融进两人错落着的肩头。   许景屿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想法,说“当小三”这事,既是他想让方玦退却的借口,也是种试探。   如果方玦能同意,证明方玦也开始变得玩得起,不会再像当初一样,因为一点点自己与其他人的暧昧小事,就伤心得仿若天塌,那么许景屿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再享受一阵方玦的陪伴。   毕竟像方玦这么好看又好c,床上的习惯还全是自己教出来的宝贝,不算多,尤其方玦对自己还极度依赖,且几乎没有脾气,很让许景屿顺心与怜惜。   “我还当你真那么爱我,做小三也愿意。”许景屿蔑然地勾起嘴角,笑不入眼,“上午时,误以为我要结婚,不是都还敢尾随我?”   “我不是不愿意,许景屿。”方玦痛苦地摇了摇头,“是我怕我控制不住想要独占你的心思,控制不住情绪,到最后,你又会嫌我烦的。”   他完全没在意自己是否会难过伤心,而是觉得许景屿会嫌他烦,他不想让许景屿因为自己心烦。   “你真的……”许景屿无话可说,靠着仅存的一点良心及时拉住缰绳,劝诫自己最好不要再逗弄方玦。   许景屿并起两指,掸掉肩上的雪,“我走了,你自己想办法回吧。”然后抬腿就打算从露台的楼梯处直接离开。   “啊?”方玦慌然无措地转身追上,大衣随着奔跑的节奏,扫动起一圈的雪花,“做朋友不可以吗?我还想等你生日,送你礼物呢,你都送过我那么多东西……”   “礼物?你能送我什么礼物?”许景屿好笑地睨了眼方玦,接着找到自己的车停放的位置,准备叫个代驾。   他虽没把嫌弃说出口,但显然不觉方玦能买得起什么有价值的礼物。   方玦也清楚彼此财力的差距,仍不屈不挠地紧紧跟在许景屿身后,“不值钱的,只是我很想送给你,可惜没带在身上。”   像是怕许景屿不信,他又急忙地掏出兜里手机,匆匆翻阅相册,然后追着举到许景屿的眼前。   “就是这个,我上次路过一家电玩城,看见奖品里有擎天柱,现在好像特别少拿变形金刚当作奖品的电玩了。不过这个模型估计和你小时候的那个也不太一样,而且我还没赢,最后是老板看我花了特别多的币,才愿意送我的。”   方玦自己一个劲地说着,没注意到许景屿渐渐慢下来的脚步,和变得幽深晦暗的眼眸。   为什么会有人将他好不容易辛苦得来的国赛特奖弃若敝履?可为什么也有人连他小时候玩游戏赢得的盗版模型,都牢记在心?   许景屿知道自己其实不该再招惹方玦,但他今晚或许喝多了酒,又或许是烦闷地想要任性宣泄。   然后他停下脚,躬身一把抱住了方玦。   “怎么了?”方玦霎时又惊又喜,举着手机的手滞在空中,好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地回抱住许景屿。   “你不是说要当朋友?”许景屿侧开脸,视线从方玦留长的发梢,缓缓往上,最后停留在他被雪花撒满冰晶的头顶。   “嗯?嗯……对,朋友。”方玦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又感觉到后脑被温热的大手揉了一把。   “会开车吗?”   “会……上个月刚拿的驾照。”   “会开就行。”许景屿松开双臂,不容拒绝地把方玦塞进了驾驶位里,“要送礼物就诚心一点,别拿老板给的,得自己赢下来。” 第31章 花时间   方玦的双手牢牢握住方向盘,视线也紧盯着马路前方,脸上的表情严肃得仿佛在上战场。   许景屿偏头看着,觉得莫名可爱,连酒醉的头晕都缓解了不少,“你随便开,和开教练车一样。”   哪儿一样了。   先不说方玦才刚拿到驾照不久,车子启动时,引擎盖前的车标缓缓升起,方玦就算不认识车的品牌,光看细节也能知道这车价值不菲,很怕因为自己的技术不到位,不小心擦挂碰坏。   再说了,许景屿还在副驾驶上坐着呢,他存在的本身,也足够让方玦感到紧张。   “那家电玩城在什么位置?”许景屿尽量不打扰方玦,直起上身,用右手的手肘撑着中控台。   “嗯?”方玦只敢转动眼珠,凭借记忆说了个地址,然后便见许景屿设置好了导航,开过去竟然还要一个多小时,不由地担心道,“到了后,会不会已经关门了?”   纵然大半夜不怎么堵车,但现在已经十点过了,北京的电玩城很少有通宵营业的。   “我查查。”许景屿摸出手机,找到商户在平台留下的电话号码,用双倍包场的价格确保电玩城今日会为他俩彻夜开放,“好了,你慢慢开。”   “嗯。”   方玦没质疑许景屿为何要花大价钱,就为了一个变形金刚模型,他隐隐能通过刚才的那个拥抱,猜到许景屿或许心情不好,尽管许景屿很快便将情绪敛住了。   翘起的衣领被突然伸过来的大手翻下,方玦瞬间僵直了后背,然后又感觉那手指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发尾。   “怎么把头发留长了?”   “不好看吗?”方玦偏头,匆匆瞄向许景屿。   许景屿颇有兴致地拿方玦的头发在手指上绕圈,“好看,狼尾,蛮有个性的。”   特别是这发型原本男生留的话,会有点桀骜不驯,但方玦的五官太精致秀气了,反而显得没有那么野,还很好地平衡了他性格中的乖巧。   “其实是公司让我留的。”方玦怕痒地躲了躲许景屿在耳后作乱的手。   许景屿索性把手收了回来,“公司?什么公司还管你发型?”   “我签了家MCN机构,做视频博主,偶尔还会直播。”方玦开着车不敢总是偏头,只能用后视镜偷瞄许景屿的侧脸,担心许景屿嫌弃他做网红这职业不够体面。   可许景屿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怪不得呢,小鱼,是吧?”   然后他也不问方玦是哪家机构、哪个视频平台,自己按开手机,懒散地倚着靠背,开始漫不经心地搜索寻找。   车内的空调开得足,不一会儿,方玦感到口干舌燥,连额头都沁出了几粒汗珠。   尤其是等到许景屿的手机开始播放那些他耳熟的bgm,方玦甚至能在脑海里一帧帧重现相应的视频画面。   “你别看了。”方玦抓着方向盘的手指不住蜷缩,整个人尴尬得仿若被公开处刑,“都是公司安排的,有剧本,搭档也都是同公司的博主。”   “嗯。”   许景屿听不出喜怒地回应一声,手指仍旧一下下地划着屏幕,有些视频他甚至反复播放了好几遍,连评论都会点开去看。   方玦从一开始局促得不行,到后来被许景屿播放得已经渐渐麻木,干脆专心致志地盯紧前方开车,努力屏蔽掉许景屿刷视频途中不时传来的几声哼笑。   好不容易将车开到了电玩城,方玦正准备解掉安全带,许景屿却猝不及防地倾身凑了过来。   “怎……怎么了?”方玦登时屏住了呼吸,他还没思忖清楚和许景屿当朋友的分寸,脑子一边提醒自己现在应该往后撤一点的,身体又忍不住沦陷在彼此缠绕的温热呼吸中。   许景屿倒是没碰方玦,连手掌都只是扶着座椅。   他的嘴角稍微抬起了一点,声音轻而徐,“你的那些粉丝,好像都喜欢叫你老婆。”   说到最后两字时,许景屿的音调微微上扬,明知是在陈述评论里的现象,可从许景屿口中吐出的“老婆”,还是让方玦瞬间赧然到红了耳尖。   “就,就……他们对谁都这么叫。”   “我知道。”许景屿不禁低笑一声,不怪他喜欢逗方玦,实在是方玦的反应总那么好玩。   若是此时,他告诉方玦自己其实没对象,方玦大概率会嗔怒着主动吻上来,说不定还会哭鼻子,然后哀求自己可不可以和好。   可现在,方玦明明意志上不愿意插足当小三,却又会下意识地贪恋自己的亲近,矛盾得连眉头都紧蹙着,一双手无措地隔在两人胸前。   “下车吧,不是要送我礼物?”许景屿率先撤回笼罩着方玦的身体,下车去后备箱拿另外的外套,“你就穿大衣还是换件冲锋衣?”   “都行。”方玦走到许景屿身旁,想了想,改口道,“我穿大衣吧。”   他刚在派对上看过许景屿穿大衣的模样了,还没见过穿冲锋衣的,对冬日里许景屿的每一套装扮,方玦都充满好奇。   许景屿不知道他这些无聊的小心思,把西服脱了,换上冲锋衣就快步走进了电玩城。   市区的雪没有近郊下得大,淅淅沥沥,反而像缠绵的小雨,浸湿裸露在外的皮肤。   由于是包场,电玩城里没有其余的客人,方玦和许景屿换了游戏币,不忙着玩项目,先去奖品兑换区瞧了瞧。   “那儿呢,还有,擎天柱。”方玦摇晃许景屿的胳膊,“要三万‘彩票’,我上次玩了两天都没凑够。”   “那是你笨蛋。”许景屿毫不留情地拆穿,然后端着一筐游戏币,选了个可以出“彩票”的机器,坐到板凳上。   “就这个,什么东海龙珠,我玩不明白。”方玦把旁边的凳子也抬了过来,下巴搁在机器边沿,乖乖地看着许景屿操作。   许景屿其实也没玩过这款机器,他小时候爱打电玩时,还没“彩票”的方式,赢了都是直接出币,类似于赌博。   等到他研究透彻规则,立刻朝方玦扬了扬下颌,“过来,我教你。”   “啊?好。”方玦继而回神,他看许景屿看得太入迷了,差点忘记是他要给许景屿送礼物,如果许景屿靠自己赢下的话,就算不上是他送的礼物了。   许景屿用双臂圈住方玦,给方玦讲解步骤,其实他自己醉得不清,思维虽还算正常,但手部的操作跟不上大脑。   “别怕输,多的钱都花了,只管玩就是。”   然而许景屿就是有那种让方玦安心的本领,无论会与不会,他都特别游刃有余。   微微垂下的双眼,不以为意投币的姿态,连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都在无时无刻地发散性感。   方玦险些又走神,慌乱地收回发直发愣的目光。   而许景屿教会了方玦原理之后,就扯掉领带,自己跑去了抓娃娃机的区域瞎玩。   抓娃娃机没多少需要动脑的地方,一般老板会暗调机械爪抓取的概率,可许景屿又不在意,他纯粹像是释放、发泄一般,不停地投币,凭感觉随意地对准玩偶按下。   等到他提溜着一网袋的战利品,转回“彩票”区,才发现方玦还在“东海龙珠”的机器面前愁眉苦脸。   “干什么呢?”许景屿抛高又接住手上的玩偶,然后幼稚地拿玩偶屁股戳了戳方玦脸颊,“赢不了就换个项目,随便玩玩吧。”   “不可以随便的。”   脸颊边的玩偶顺势滑落进怀里,方玦顾不上看,抓起它径直塞还给许景屿,继续认真地堆积推盘上的龙珠,“你都带我来电玩城了,证明这礼物肯定是你想要的,如果你不想要……”   “如果我不想要?”许景屿重复,撑着醉意惺忪的眼皮,把玩偶丢到了一旁,等待方玦的后半句话。   可方玦没说了,他皱着张脸埋头开启最强火力,疯狂冲刺输出龙珠,把它们全部推进了转盘。   然后机器的彩光忽地剧烈闪烁,出票口也开始不停吐票,像飘舞的彩带似的,庆祝方玦辛苦得来的胜利。   “够了,票够了。”方玦激动地从凳子上跳起,把本来就站不太稳的许景屿扑向亮着蓝光的玻璃柜。   许景屿无可奈何地摇头,“我就随便说说,你怎么那么当一回事?”   “哪儿呢?你就是嘴上说随便,其实心里才不那么想。”   他话音刚落,许景屿就不免愣了一愣,好像连许景屿自己都没有发现,多年养成的习惯,在不被人注意到所花费的精力时,就会用随便当作借口掩埋。   “你会花时间的,都不是你无所谓的事。”方玦继续诚恳地一字一句,盯着许景屿的眼还忽亮忽亮的,瞳孔里有近乎于执拗的真挚。   可他说完后,又立刻瑟缩地舔了下唇,似是想到什么。   当初,许景屿不愿花时间和自己纠缠,他会狠心地直接提分手,甚至不告而别。还有一开始,因为自己是处,许景屿不想碰,他宁愿花钱请人陪玩,都不会花时间同自己周旋。   这些都是分手后,方玦渐渐领悟到的,反向佐证了许景屿惯常的行径。   -   你会花时间的,都不是你无所谓的事。   许景屿耳内反复回响方玦的话。   他垂眼,看着方玦被蓝光晕得朦胧的脸,犹豫地张了张唇,问出若非醉酒时他绝不可能问出的话,“那我今天和江鸣瑞聊……”   “我听到了!”方玦心有灵犀,抢过许景屿难以开口的烦闷,“当时就想问你,可你不理我。你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心情不好啊?我大学同学,得了个挑战杯省级一等奖都好难,你那个国赛特奖,肯定超级不容易吧?不可能是随便参加着玩的。”   叽叽喳喳,心弦像被百灵鸟啄了一口,轻轻拂动。   可真叫方玦看穿后,许景屿又不承认了,扯起嘴角挑眉道:“傻子,不然给你排个号吧,毕竟我心软。”   “什么号?”方玦轻易地就被许景屿的话题带偏,好奇眨了眨眼。   许景屿随即低下头,狎昵地紧贴方玦耳廓,“等我下次分手,就找你复合。”   “什么?”方玦气得吹胡子瞪眼,立即往后跳开,离许景屿八丈远,“你……你王八蛋吧?”   “可不,谁让你就喜欢王八蛋。”许景屿笑得恣意,轻哼一声,还用下巴朝着满地的“彩票”点了点,“赶快,去换我的礼物。” 第32章 单身好友   打电玩所耗费的时间,远比想象中多,不知不觉,许景屿和方玦并肩着走出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你现在住哪儿?”许景屿手上拿着他的擎天柱,一边问方玦,一边指挥电玩城的工作人员,帮忙把一大堆的玩偶装好放进车里。   方玦却没听见,两眼发直地望着已经被裹上银装的城街,“昨晚雪变大了吗?居然都堆起来了。”他还以为这场雪太小,只会像四川冬日偶尔纷扬的雪花,落到地面就全化成水了。   “不算大吧。”许景屿用脚踩了踩雪地,判断厚度,“五六厘米。”   刚好是最烦人的厚度,被脚踩实成冰扒在地面上的话,几乎寸步难行,一走一个哧溜。   而不远处,已经有环卫工人顶着严寒在辛苦扫雪了。   许景屿看了看自己的车,又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不到五点半,就近吃个早饭再走。”   “嗯?”方玦刚熬了通宵,思维迟钝,缓慢地偏过头,才反应过来许景屿究竟说了什么,“好。”   两人不着急地沿着马路寻找开了门的早餐摊。   “怎么那么愣?”许景屿用余光捕捉到方玦因为怕摔跤,笨拙的碎步走姿,想起方玦是四川人,之前估计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干脆垂臂牵起了他的手,“今年的第三场雪了,之前两场,你都没出去玩?”   方玦原是觉得不该和许景屿牵手的,可脚下总打滑,只能乖乖地回握住许景屿,“看到下了,但没出过门。”   他那时虽然已经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可心没扎根,对于北京的文化、风景什么的,并没多大兴趣,始终是一个漂泊的外来人心态。   然而很奇怪,不过是才刚与许景屿重逢,甚至和许景屿之间还算不上有紧密联系,方玦却忽然感受到了北京的美,这座城市在他心里也立刻有了鲜活具体的形象。   “雪都被扫了,还怎么堆雪人、打雪仗啊?”方玦这才发现扫雪的环卫工,可惜地瘪了瘪嘴。   毕竟是南方孩子,对雪总有种说不明的新鲜和好奇。   “随便找个公园就能堆,但今天的雪不大,等到元旦后,你再去玩吧。”   “那你会陪我吗?”方玦扯着许景屿的手臂垫脚撒娇,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与许景屿相处的机会,“等下,我俩先把好友加上吧?”他怕等会不小心又忘了,再想和许景屿偶遇,其困难程度堪比爬上夜空摘星。   许景屿不置可否,反问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加好友?”   “干嘛啊……你都收了我的礼物,怎么还想耍赖?”方玦停下脚,气急败坏地站到许景屿的身前,但又不舍得真对他放什么狠话。   “加一个嘛。”方玦轻踢许景屿脚尖,“做朋友怎么可以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许景屿低笑,他本就只是想逗方玦两句,无所谓地摸出手机来点了两下,递给方玦,“好友申请记得写上编号,我怕忘了给你备注。”   “你有毛病吧?许景屿。”方玦嘴上骂,脸上却喜滋滋的,急忙扫描二维码添加。   等到两人把手机放回衣兜,许景屿又自然地重新牵住方玦的手,然后还嫌手冻在外面太冷,直接握紧成拳,一起塞进了他冲锋衣的口袋。   哪有朋友间会这样?   方玦暗暗唾弃自己,当初在普吉岛,他吐槽苏韵菲太绿茶,可自己现下的所作所为,不也半斤八两?   然而许景屿的口袋太暖和了,手掌相握的力道也叫他特别安心,方玦实在难以放开。   -   没走太远,遇见一家早餐店,两人也懒得多挑剔,走进店里点了炒肝儿和肉包。   “你也会喝豆汁儿吗?”方玦咬了口包子,好奇地问许景屿。   他之前被梁海忽悠着尝过一口,差点呕吐,实在受不了那恶心的味道。   便忍不住思考,像许景屿家那么有钱,本人还又帅又有品位,难不成也会吃豆汁儿那种奇葩的本地食物?   “喝啊,不过算不上很爱喝,可有可无。”许景屿淡淡地回答,然后一抬眼,瞧见方玦嫌弃的神情,瞬间笑出了声,“方玦,你是不是当我喝露水长大的?”   “不是。”方玦尴尬地拿手背搓脸,不好意思道,“但豆汁儿……真的太怪了。”   “那你吃兔头吗?”   “当然吃啊。”方玦转着眼珠细数,“还有兔腰、兔肚、兔肉,尤其是双椒跳水兔,太好吃了。”   “可我也觉得吃兔子很怪。”许景屿挑眉,“饮食习惯差异罢了。”   “那一定是你没吃到做得好吃的。”方玦不信邪,傲娇地抬高下巴,“等我亲自下厨,你来尝尝。”   “行。”   之前在泰国,因为是度假,吃的玩的几乎都是方玦很少接触到的东西,再加上许景屿出手阔绰,方玦总是很容易把许景屿想象得有些不接地气。   但实际上,两人现在坐在一家极为平常的早餐店里,方玦似乎看到了许景屿“普通”的另一面,可他也没感觉有任何失望,反而更加喜欢了。   就像,许景屿既是奢侈品店里的珠宝,又是家里的油盐酱醋,萦绕在方玦思维的每分每秒,做什么都会联想到。   -   吃完早餐,许景屿找了个代驾,毕竟他和方玦都熬了夜,疲劳驾驶的话会很危险。   方玦给代驾小哥说了自己的住址,许景屿听后眉毛轻抬,但却没发表什么看法。   到了目的地,许景屿又叫方玦把玩偶全抱走。   “都送我啊?”方玦拖着快有他人高的大口袋,费劲地翻下车。   许景屿顺手抬了抬口袋的角,戏谑道:“不然?你想留着让我送给别人也可以。”   “不要。”方玦站在车外,歪头,扒着车窗和许景屿对视,“你这会儿回家吗?”   “回学校,快期末考了。”   “哦!”方玦猛拍脑袋,他差点给忘了,年底正是学生们忙着考试的时候,怪就怪许景屿的性格沉稳得不太像一个学生,搞得方玦总是疏忽,“那你快回,记得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回到出租屋,方玦先去冲了热水澡,然后趴在床上翻出手机,屏幕上总算跳出了好友添加成功的对话框。   方玦迫不及待地戳开许景屿的头像,放大,是一只不知是猫还是狗的眼睛,莹绿色的眼珠子,毛色油亮发黑,看着还挺神秘莫测的。   接着他又点进朋友圈,不出所料的三天可见。   然而十分钟前,许景屿刚发了一条动态,没有配文,图片是方玦送他的那个擎天柱。   方玦兴奋得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可转念一想,许景屿在乎的,大约是与童年记忆有关的模型本身,至于它是谁送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但管他觉得重不重要呢,方玦急忙点赞,又截图保存,还把那堆玩偶全部摆上自己的床,同样拍照发了一条朋友圈。   做完这一切,方玦彻底累坏了,迷迷糊糊给许景屿发消息,说自己晚上要直播,问他来不来看,随后翻个身就跌入沉沉梦乡。   -   方玦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他期待地抓起枕边的手机,结果许景屿压根没回复。   “还在补觉吗?”方玦忍不住嘟囔,想了想,到底没敢再发消息打扰。   直到吃完晚饭,又调试好直播设备,方玦才猛不丁地收到许景屿的信息。   【不看】   【自习】   好吧,这理由,方玦没道理不懂事,体贴地发了一个加油的小狗表情包。   他按点儿开了直播,例行先给粉丝们打招呼。   “今天不和别人连线了,给大家分享一些化妆技巧吧,反正我知道你们大多都是女孩子,可以互相交流,其实我学会化全妆也没多久。”   这种纯聊天性质的直播,一般吸引不了太多打赏,不过氛围会比较好,播起来也十分轻松。   “今天不聊别人好不好?”方玦手拿眼影刷,只闭着一只眼,仿若wink。   他有看见弹幕在刷“孩哥”,往常这时候,方玦可能会笑着随便说两句,但现在只要一想到许景屿,他就会下意识地回避掉与其他一切男性之间的关系。   果然有cp粉开始不满,还有一些好奇两人是不是吵架了,希望他俩赶快和好。   方玦全当作没看见,自顾自地分享着化妆。   然而过一会儿,比这更棘手的情况出现了。   一个名为“L”的账号,一连刷了好几十个纸鹤,这礼物其实价值不算高,但连续地刷屏,直播间所有的人都会注意到。   “这么点人的直播间,还播什么啊?好好撅着锭,卖皮燕吧。”   然后他估计还看到了粉丝们的弹幕,又嘴碎地接了两句。   “你们嗑cp的都是傻逼么?就这垃圾卖腐水平,假得没边了。”   “都说了主播是卖皮燕的,你们爱信不信。”   他骂得脏,还故意用了错别字规避,系统没检测出来拦截,直播间里霎时便充满了污言秽语。   方玦一开始还没发现,等到眼妆画完,他放下手里的睫毛膏,准备和弹幕互动时,才发现直播间里已经炸开锅了。   有部分粉丝在和那个L对骂,也有粉丝怀疑L说的是真的,因为方玦今天故意忽略掉有关“凉拖鞋”的弹幕,疑似自拆cp,说不定就是傍上了金主。   “都别吵了,我单身。”方玦谨记Niko和他劝告过的,解释得越多,错得越多,既然有胆量炒这种似是而非的cp,就得经得住挨骂。   不过这个L的嘴实在太脏,方玦戳了戳屏幕,想点举报,结果还没提交成功呢,这个号竟然已经显示被举报封禁了。   “那轮到画腮红,我一般习惯把眼下这部分也带到一点,能填起泪沟。”   方玦心里隐隐有猜测,L会不会是Leo,可他没条件证实,而且就算那账号真是Leo,方玦更惹不起了,索性躲着最好。   他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拿来刷子,沾了橘粉色的腮红往脸颊上轻扫。   然后直播间突然被人连刷十个最贵的游艇,刷完后还留下一句,“老婆就是要单身才好,轮不到别人抢。”接着就径直退出了直播间。   方玦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念id感谢,看着突然跃升至榜一的账号,昵称竟是一个岛屿表情,立刻低头悄悄拿起手机。   【不是自习吗?怎么来我直播间了?】 第33章 新情敌   【学累了】   【休息会儿】许景屿回复道。   他发弹幕时,虽故意模仿了方玦唯粉的口吻,避免“金主论”影响到方玦事业,但却没专程地想要瞒住方玦。   毕竟是做好事,当然得留名,钱扔水里还能听声响呢。   【谢谢。】方玦秒回,后面接了一个“小狗乖巧”的表情包。   许景屿不禁翘了翘嘴角,没再和方玦继续聊,而是点进了与江鸣瑞的对话框,让他帮忙问一下李嘉原的联系方式。   【什么情况?】   【帮方玦解决一点小麻烦】   昨晚的派对上,他趁着醉意,不管不顾地把方玦从李嘉原那儿,叫来了自己身边。纵然本意是想维护方玦,可他那时并没有和方玦复合的想法,也不知方玦会把李嘉原直接删掉,所以未曾妥善地替方玦处理好气急败坏的“癞蛤蟆”。   【方玦?】   【噢,想起来了,光记脸没记名。】   【不过,你昨晚都喝得那么醉了,还有精力把人家拐上床?】   许景屿霎时额角抽搐,无语地打字提醒江鸣瑞重点在哪儿,【李嘉原的联系方式】   【得,我知道那人,高我们两届。】   【这就帮你去问,有消息立马发你。】   许景屿继而收起了耳机,重新钻进书本。   接下去的几天,他都忙着期末备考,没太有时间联系方玦。除了晚上学累了,想歇一歇脑子,会跑去方玦的直播间里瞅一眼,听方玦甜甜地欢迎他这位“榜一大哥”,然后再高调地刷个礼物走人。   而方玦则被许景屿的这番行径搞得心慌意乱,忍不住地每天猜测他的心思。   一边暗骂许景屿太坏,对谁都喜欢留情,一边又骂自己不要脸,竟然已经在祈祷许景屿和他对象早日分手。   “怎么就几天时间没连线,你那儿就来了这么大方一哥。”下了播,梁海好奇地打电话问方玦,毕竟有些事在直播间里,他俩不能敞开明说。   方玦趴在床上,开着免提,“不是哥。”   然后他照例先给许景屿发消息,说了谢谢,又分享了自己今天新买到的超好喝的奶茶,最后问许景屿是否还在自习室里奋斗。   一般情况,许景屿得过好一会儿才会回复,方玦也没再盯着屏幕傻等,关掉对话框,慢悠悠地接上与梁海的后半句话。   “那是我前男友啦,他比我小。”   “卧槽,你俩复合了?什么时候的事?”   梁海激昂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吵得方玦赶忙切换成听筒模式。   “还没呢。”   “没复合他就愿意给你花这么多?你这前任可真他妈够有钱的,不知道打赏会被平台抽走一半?”   梁海尽管一直都不清楚方玦的前男友究竟是谁,但他能从方玦瞧不上他介绍的那些老板的态度中,猜测出方玦的前任一定极为富有。   可他想当然地预设,那会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没曾想竟这么年轻,所以一时间,说话的口气便带了些藏不太住的酸味。   然而方玦完全没听出来,“不是的,是因为那天有人在我直播间里骂我。”他避重就轻地解释道,不想梁海知道自己在等着撬人墙角,然后忽然地又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三个月的期限不是快到了吗?我想和Niko说干脆不炒cp了,正好你也不喜欢,反正她们也没办法强制我们炒。”   “为什么?就因为你那个前男友?”   “差不多吧。”方玦拧眉,有些奇怪梁海冷淡的反应,“我还以为你会立马高举双手赞成我呢,像你说过的,假扮同性情侣对我俩这种性取向来说,会很不方便。”   “是不方便……”梁海难得吞吞吐吐,“等你联系公司后再说吧,我没意见。”   “哦,好。”   两人没再聊别的,匆匆地挂了电话。   -   翌日早上,方玦打电话给Niko,说了自己的想法,也复述了一遍他和梁海沟通的经过。   Niko直言不讳,叹气道:“弟弟,我都不知道该不该骂你傻。这段时间,你蹭着梁海的热度,吸了波粉,现在突然要把他撇开,他心里能不膈应吗?主要是你还没接到通知,已经有品牌想找你合作商务了,单人的,可没带梁海。”   “啊?之前不都是双人商务吗?”方玦讶异。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粉丝数快赶上他了,你没发现?他当主播当了三年,你才几个月。况且品牌也不傻,能花一份钱搞定的事,何必花两份,本来就是化妆品类的商务,你单人形象就足够匹配了。”   Niko噼里啪啦地教训完,回头才想起来问方玦原因,“所以你为什么突然不想炒了?数据可是明明白白摆在那儿,你从中获得的好处比梁海要多多了。”   面对着还算是知情人的Niko,方玦也没什么可瞒的,“我又和许景屿联系上了,所以不想让他误会。”   “许景屿?”Niko反应了几秒,随后问出同样的问题,“哦,你俩和好了?”   “没。”   “没?没和好你是想干什么?”Niko瞬间气都不顺了,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要说已经和好了,我还能想办法给你换个方案,没和好的话,免谈。”   “什么方案?”方玦的关注点立刻跑偏。   “拉着他炒啊,许至诚的儿子,那不比梁海有用得多?还是真情侣,根本不怕会露出马脚……”   然而Niko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方玦打断了,“他不见得能同意。”   “我的天,弟弟,你要是能再谈上,还没有方法让他同意?”Niko怀疑的语气都快冲破手机。   “呃……”方玦解释不明白,他和许景屿之间,从来都是许景屿说了算,于是索性心虚地跳过问题,“反正我是想和好的,在努力呢,所以绝对不能让他误会。”   “行吧,那你先努力着,我去和主管谈。”Niko签方玦的目的就是想蹭上许景屿身份的话题度,自然还是愿意帮方玦铺路,“不过梁海那边,你听我一句劝,先别急着解绑,就拖着,万一和许景屿没成呢。像枫鑫几个头部女网红,人家能坐上头部的位置,就是知道以事业为重。你当别人没富二代追吗?”   “好的,Niko。”方玦敷衍地答应。   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尽量不在直播间里提梁海了,逐步减少互动。因为方玦自己感受过不被偏爱的难受,所以不愿意让许景屿也经历此种心情,尽管许景屿大概率并不在乎。   -   元旦的前一天,方玦起了个大早,用提前预约好的进校参观资格,跑去了许景屿的学校。   他昨晚旁敲侧击地问过许景屿了,许景屿没说元旦要回家,于是方玦就想来人大碰碰运气。   其实在两人婚礼偶遇前,方玦也进校悄悄寻找过好几次,但可能是节点没踩好,每次在宿舍楼下蹲守好几个小时,都没能蹲到许景屿的身影。   为了不显得太过刻意,方玦今天还穿了一身运动服,装作进学校晨跑的模样。   【你们学校西区食堂,只能刷校友卡才能吃吗?】他给许景屿发消息,配了一张食堂大楼外的照片。   许景屿醒得早,这时候刚洗漱完,正准备去食堂吃早饭,点开方玦发来的照片就乐了。   因为方玦虽然发的是食堂照片,但根据拍摄视角,能看出他就站在许景屿的宿舍楼下,也不知方玦从哪儿打探到的,竟然知道大二这届金融工程专业住在品园。   不过许景屿之前都不住宿舍,而是住在他爸名下的一套公寓里,离人大不算远,开车十几分钟。   这几天是为了期末考,想节省出更多的路途时间,许景屿才勉强在学校宿舍凑合过夜。   毕竟品园的宿舍虽是上床下桌,条件还行,但洗澡却只能去楼外的公共澡堂,许景屿非常不适应。   【等着】他懒得用微信和方玦废话,直接套上运动羽绒服就下了楼。   “噗呲……你穿这身,属于自欺欺人?”一见到方玦,许景屿差点笑岔气。   而方玦把人忽悠得下楼后,也不装模作样了,笑嘻嘻地小跑到许景屿身前,“许景屿,请我吃早饭嘛,我没你们学校的卡。”   两人好几天没见了,虽说有在发消息,但都不频繁。   方玦属实抵挡不住想念,才会主动地跑来人大,还贴心地选择早饭时间,为了不耽误许景屿的复习进度。   许景屿倒没责问方玦为何会一声不吭地突然出现,左右偏了偏头,打量方玦的侧颈,调侃道:“来运动的?跑几圈了?”   方玦知道许景屿其实早看出来了,仍顺着他的话胡吹,“二十圈,厉害吧?”还用双手比了个数字。   “厉害。”许景屿轻抬眉毛,夸张点头,“二十圈都不带出一点汗的,相当厉害。”   “这就叫天赋异禀!”   然后他俩一边打趣,一边自然而然地并肩往西区食堂方向走。   可是蹲守在宿舍楼下等许景屿的,并不只有方玦一人,他俩才走不到二十米,就被一个男生堵住了路。   “景屿。”   “嗯?”许景屿抬眸,“你怎么来了?”   那男生晃了晃手机,用非常熟稔的态度,朝许景屿耸肩,“我给你发消息了,没看到吗?保研的事,基本已经定了,杨教授那边……”   他话说到一半,就把视线扫向方玦,显而易见,后面的内容,大概率不方便当着方玦的面聊。   然而方玦早在看清这个男生的脸后就愣住了。   那张被罗总发在朋友圈里的合照,方玦曾翻来覆去地看过几百遍,尽管他是为了看许景屿,但坐在许景屿旁边的男生,方玦也被迫地记住了样貌。   再加上许景屿亲口说过,他现在有对象,方玦试探着询问时,许景屿还默认了,就是眼前的这位男生。   作为一心想要等着许景屿分手的“小三”,突然被正主撞见,方玦简直心虚到了极点。   他情不自禁地双腿打颤,后退一步,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挪回到刚刚站立的位置,还急忙低头调整脸上的表情。   再怎么说也是情敌,方玦谨记之前的经验教训,随后用一副非常坦然大方的神情,冲许景屿浅笑道:“那我站在旁边等你们。” 第34章 甘愿   许景屿直接抓住方玦的手臂,把他拉了回来,“不碍事。”然后又转头问男生吃早饭了没,可以一起去食堂。   “好。”   “你……”   方玦手臂都还没挣脱开,刚想说不合适吧,男生就已经答应了。   他还若有所思地瞥了方玦一眼,既然许景屿觉得没必要让方玦回避,男生也不故作扭捏,直言道:“主要是想来感谢你,杨教授说了是你极力推荐,他才给我留的名额。”   “杨教授可不会说这话。”许景屿轻笑,径直戳穿了男生,然后又抬臂掐住方玦的后颈,让他跟上自己脚步。   方玦来不及躲,被冰冷的手掌惊得缩了缩脖子,然而余光里,却发现男生的表情并没任何变化。   “我是帮你向他提了一句,但也得是你自己先过了推免申请,本身很优秀,他才愿意收你的。”   “咱俩有必要这么生疏客气吗?”   男生略有些无奈地叹气,目光灼灼地看向许景屿覆在方玦颈后的手,“谁都知道,能保研和能拿到杨教授手上的名额,完全两回事。我今天只是来当面道声谢的,没想纠缠你,也没想要复合。”   许景屿同样很坦然,“我答应过你,不至于食言。”   他俩一来一回的,聊得无波无澜,许景屿还顺便问了问男生保研后的计划安排。   而全程秉着呼吸好奇窥探的方玦,眼睛早在男生说到“复合”二字时,就澄亮瞪大了。   他俩已经分手了?那许景屿不就是单身吗?还是说自己领会错误,许景屿的对象其实另有其人?   可还没等到方玦想透、想明白,三人已经走进了食堂。   许景屿把自己的校友卡递给方玦,“想吃什么,随便刷,多拿一点儿,我和韩易先把他的事聊完。”   原来男生叫韩易。   “哦,那你没有忌口吧?”方玦弯着双眼,冲韩易妥帖地询问。   韩易摇了摇头,“没有,谢谢。”既是谢许景屿请吃早饭,也是谢方玦帮忙拿早餐。   于是方玦便没管太多,凭感觉选了两个看上去还挺不错的窗口,又来来回回地跑了好几趟,才将买好的所有早餐端到餐桌。   “坐这儿。”许景屿朝着他旁边的空位点了点下颌。   方玦坐下,然后一抬眼就瞧见韩易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实在抱歉,我真不知道许景屿新交了男朋友,完全没有想要打扰你俩的心思,我发誓。”   说完后,韩易可能是觉得再待在这儿当电灯泡不太好,索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还是换个地方吧。”   “诶?”方玦也急忙跟着起身,“我……我不是许景屿的男朋友。”   他下意识地解释完,垂眼,求助地望向许景屿,不知该不该叫韩易留在这桌一起吃早饭。   方玦其实并不介意,可能是他一开始就把韩易错当成了许景屿的现任男友,所以已经提前调整好了心态,这时知道对方并不是,方玦除了兴奋之外,对韩易没有丝毫的敌意。   许景屿没出声,单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还偏头冲方玦挑了挑眉,似乎是把选择权交给方玦的意思。   既如此,方玦懒得多去猜测了,对着韩易挽留道:“坐下一起吃吧,买了这么多呢。”   韩易继而把目光也转向许景屿。   许景屿只好先把方玦拽回到座椅上,又顺着他的话补充,“方玦排队排了那么久,别浪费了。”   然后三人就各怀心思地坐下一同享用早餐,但是谁都没有说话。   方玦咬着油条,悄悄在桌下踢许景屿的脚,等到许景屿询问地看向自己时,急忙挤眉弄眼,显然是想叫许景屿随便找点话题,避免尴尬。   许景屿一下难忍笑意,却假装不懂方玦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低头玩手机,不知在忙着聊些什么。   紧接着,方玦就感觉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摸出来查看,竟然是许景屿发来的消息。   【再聊几句】   【你等会儿不得醋疯?】   方玦皱着眉扭头,这才注意到许景屿脸上浅现的梨涡,立即猛戳屏幕,【我哪有那么小心眼!你什么意思?】   结果不待许景屿回复,突然响起了电话铃。   许景屿看了一眼号码,接起,又“嗯”了一声,然后抬手揉了一把方玦的脑袋,拿上手机便往窗边人少的地方走去。   得,桌上只剩自己和韩易了,方玦更加尴尬。   好在韩易主动地起了个话题,“你俩真没谈吗?还是说暧昧着,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啊?”方玦把手机揣回衣兜,踌躇道,“我和你一样,都只是他的前男友而已。”   “是吗?那比我早了,我和他上个月月底才分的。”   韩易讲这话时,非常平铺直叙,一副没太所谓的模样,奇妙地拉近了他与方玦之间的距离,还顺带地秒解尴尬。   “那你知道他有新交往的对象吗?”   “没听说,应该没有吧。”韩易朝着方玦摊了摊手,“以他的名声,要是谈了新的,学校里肯定有人传。”   “好吧,我果然又被骗了。”方玦泄气地嘟囔,他就说嘛,许景屿这几天的言行奇奇怪怪的。   韩易被方玦逗笑,“我还以为,许景屿的前任们,都是苏韵菲那样的富家女、富家子。”他意有所指地将视线扫过方玦身上普通的运动服,“当然,我说这个,绝对不是瞧不上你的意思,因为我家也没有什么钱。”   “苏韵菲?”方玦却像只听见了这个名字似的,短暂地失神,又不禁苦笑,“许景屿后来真和她谈了啊。”   其实早在刷到“破晓”这款游戏被融达收购的新闻时,方玦就猜测过,脱离了和众合的利益牵扯,许景屿没准会接受苏韵菲,因为他俩还挺志趣相投的。   “谈过。”韩易非常肯定,“开学后没多久分的,苏韵菲在德国,许景屿觉得异国恋没意思,就说了分手,刚好打电话吵架时是社团活动,被我不小心撞见了。”   “好嘛,是他会做的事。”   “所以当我尝试性地和他表露心迹,他竟然同意了,我还挺惊讶的,毕竟光是我们学校内,喜欢他的人就很多。”   方玦茫然地眨眼,放下手里喝豆腐脑的勺子,没懂韩易的意思,“难道不是因为你好看吗?”   韩易长得非常清秀,不是那种张扬肆意的容貌,而是耐看型,特别是他隐藏在银色金属眼框后的凤眼,别有一番风情。   “他之前真的更喜欢找同样有钱的谈,毕竟关于他的传闻可没断过。”韩易几不可察地轻笑,“大概是对方也能玩得起吧,最多脾气骄纵一点,容易吵架,反正许景屿也不在乎能不能谈长。”   “那你俩为什么分啊?”   按照韩易的说法,他家也没什么钱,看上去也好相处,怎么会和许景屿分手呢,方玦难免好奇。   “因为我输不起。”   韩易忍不住地看向仍站在窗边打电话的许景屿,怔愣许久,引得方玦都扭过头去,才慢慢地解释道:“有次聚餐,我们院里老师在,他喝得有点多了,想牵我的手,被我避嫌地甩开了。”   “这……”   “嗯,所以隔天他酒醒之后,就和我提了分手,说能够理解我的做法,既然我介意,还是不影响我的前途。”   “你都不会舍不得吗?难道你不喜欢他?”方玦一头雾水,怎么会有人愿意放开许景屿啊,他那么好。   “肯定喜欢。”韩易倒不藏着掖着,他早对自己的内心进行过剖白,“没人会在和他相处过一阵后,不喜欢他的,就算我一开始心思不纯,也还是很喜欢。”   面对着方玦愈发诧异的神情,韩易微微耸肩,“他那时候参与的项目,得了国赛特奖,指导老师是我一直想要跟着读研的硕导。而且虽然他从没主动宣扬过,但稍微熟识的人,都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和硕导也肯定关系匪浅,所以我想试试。”   “不过以他的性格,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体会,就是对谁都留情,显然谈不长的,我不可能为了他公开性向。他的家庭能够给他底气,让他想做什么都行,但我不能,为了一段明知没有以后的感情,赔上我好不容易挣来的前途,不值得,我输不起。”   许景屿打完电话回来后,韩易便声称自己吃好了,还有事要忙,道了别就准备离开食堂。   方玦腆着笑,朝韩易挥手。   其实刚才有一点,他知道韩易说错了,可他没告诉韩易。   给杨教授推荐学生,许景屿一定动用的是自己人情,而不是他家里的关系。例如当初“破晓”的事,由于涉及到众合,许景屿根本不会借此和苏韵菲有牵扯,而是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才考虑和她发展的。   但哪有人会主动告诉情敌这种事,方玦心安理得地把专程留好的早餐,推到许景屿手边。   他吃得差不多了,一声不吭地陪着许景屿填饱肚子,然后想起校友卡还在自己兜里,便直接拉开许景屿的口袋,将其塞了进去。   “现在敢摸我了?”许景屿迅速攥住方玦手腕,没让他收回。   “谁摸你了,大骗子。”方玦借机在口袋里隔着内层布料,狠狠戳了戳许景屿的腹肌。   许景屿忍笑,没说话。   吃饱喝足后,两人出了食堂,也不知是在往哪儿走,反正谁都没讲告别的话。   路过一处小树林时,许景屿朝方玦勾了勾手,“看那池子。”   “什么?”   “像不像个勺子?”   “这哪儿看得出来?”方玦踮起脚,怎么看那都只是一滩小水池,看不出具体的轮廓。   接着,正当他踩在池边,试图凑近观察时,池水突然涌起了喷泉,吓得方玦脚下一滑,差点栽进池子。   好在许景屿及时拦腰搂住了方玦,“有那么笨吗?”   “你骗我,还怪我笨?”   “骗你什么?我不至于什么都拿来骗你,它真叫一勺池,不信你自己看。”许景屿掰着方玦的脑袋,让他面向池水中央伫立的大石,上面还真用红漆刻着名字。   方玦噎住,但又立刻转身,反抱住了许景屿,“许景屿。”   “怎么?”许景屿带着方玦挪动一步,避免再次踩到被水浸湿的边沿。   方玦不语,将下巴垫在许景屿的肩上,他其实刚想明白,为什么许景屿会骗自己有对象。   就像对待韩易,都分手了,许景屿也还是会帮对方向老师推荐。他虽算不上一个好的对象,可他又没坏得太彻底,很难让人对他生出恨意。   许景屿只是太多情了,多情到伤人,但他的本意绝不会是想要故意伤害谁。   所以才会骗方玦,才会在婚礼那晚失态之后,这么多天,仍然没对方玦有进一步的举动。   或许许景屿也在犹豫,亦或许,他在等方玦自己想清楚。   可方玦早想明白了。   他紧紧地抱住许景屿的腰,仰头,用缱绻的目光,一寸寸地描摹许景屿的脸。   “许景屿。”方玦颤巍巍地又叫了一声。   “我甘愿的,怎么样都甘愿,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如果说在泰国的时候,方玦是懵懵懂懂被许景屿拖进爱情漩涡,那么这一次,方玦很清醒,就算前方是海底断崖,他也想要再跳一次。 第35章 乖孩子   方玦在低低祈求,瞳孔倒映出空气中晶莹的水珠,点点闪烁,铺成一片银河。那双眼软糯且直白,像比嘴说得更多,直看得许景屿心为之颤动。   他用手轻轻抚过方玦的睫毛,又掌在眼尾,随后低头,浅浅地将唇吻在方玦的眼睛上。   “许景屿。”方玦立刻激动地抬高脸庞,双手以环抱的姿势攀附在许景屿的后背,主动吻了回去。   但许景屿只是很克制地让方玦亲了几下,接着便强忍情欲,掐住方玦的后颈,让他重新站直身体,“都在看你。”   “谁?”方玦扭头,果然瞥见来往的学生们在对他俩驻足侧目,后知后觉地感到害臊。   他干脆把脸又埋进许景屿的颈窝,当鸵鸟看不到,“你答应我了,是不是?”方玦小心翼翼地求证着。   许景屿闷笑,“都亲完了你才想起来问?”   “那就是答应了。”   “嗯。”许景屿倒是不含糊,给了方玦肯定的回答,“但我给不了你别的保证,在一起就是图开心,想得太多便没意思了,知不知道,方玦?”   才刚缠缠绵绵地亲完,就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方玦垫脚在许景屿的耳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知道,像你说的,谁让我就喜欢王八蛋。”   转弯抹角地挨了声骂,许景屿反而笑得更轻松了,他把方玦从自己身上提溜开,“行了,先陪我回去一趟。”   “回哪儿?你不复习了吗?”   “谁跨年夜还复习?”许景屿反问道,然后抓起方玦的手,揣进自己兜里,“江鸣瑞攒了个局,你先陪我回公寓把狗带上,阿姨放假,我懒得麻烦李叔接它去我爸妈那儿,所以没人管它。”   “你还养了狗?”方玦微微侧着身子走路,这样可以看清许景屿的脸,“是头像那只吗?”   “嗯。”   两人很快找到许景屿停在学校的车,方玦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我回去查过了,你这车可是库里南啊,上次居然敢让我开,幸亏没擦挂到哪儿。”他边系安全带,边碎碎念,很为几天前的自己捏一把汗。   许景屿点燃火,一脚油门驶出,“行,我下次换车库里的那辆G63,耐造,你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是这道理吗?方玦闭嘴。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再练练车技,免得下次许景屿喝多了酒,自己又要被迫开着“一套房”上路。   方玦原以为会开很久,正思考要不要打个盹,补一会儿眠呢,许景屿就已经停好车,告诉他到了。   “这么近?”   “哪儿近,还没你住的近。”许景屿意有所指地挑眉,带着方玦走进电梯。   而被戳穿了心思的方玦丝毫不尴尬,反正他都已经得逞了,理直气壮地瘪了瘪嘴,“怪不得我之前没蹲守到,原来你平常都不住宿舍的。”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楼层。   许景屿口中的公寓,和方玦想象中的公寓,简直天差万别。   这哪儿叫公寓啊,电梯直接入户不说,一进门,光是目之所及的客厅面积,就有方玦现在所租房子的好几倍大。   黑灰色的意式风装修,冷淡又高级,客厅中央是下沉式沙发,配上温暖的壁炉和整面的全景落地窗,让人一下子便感觉到舒适与惬意。   许景屿脱下外套,“卡斯帕。”他才刚唤一声,一只黑色的大狗就从里间冲了出来。   “汪汪。”它兴奋地举着前爪,想往许景屿的怀里扑。   “坐好。”   随着许景屿的一声令下,它又乖乖地改为蹲坐在地上,只是嘴角扬起的弧度和不停“哈哈”吐着气的舌头,显示出它有多么激动。   方玦一动不敢动,后背贴着墙角,哆嗦道:“它会咬人吗?”虽然这狗是许景屿的狗,看上去似乎很听许景屿的话,可它威武的体型,通身黝黑的毛发,凌厉的眼神,依旧让方玦情不自禁地发怵。   “会。”许景屿也有好几天没见卡斯帕了,抬手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咬人时可凶。”   “啊?”方玦吓得直往后缩。   “又不会咬你。”许景屿回头,朝方玦勾了勾手。   “我不敢。”方玦尽管双腿发着颤,但看许景屿特别的淡然,还是莫名其妙地把手伸了过去。   许景屿轻笑,捏了捏方玦僵紧的手指,“别怕。”然后拉着方玦的手,一起凑到了卡斯帕的鼻间。   卡斯帕嗅了嗅味道,眼珠骨碌碌地盯着许景屿,良久,最后“嘤嘤”两声,低下脑袋,臣服地贴到方玦的掌心下方。   “摸一摸它。”   “嗯?”方玦咽下哽在喉头的唾液,“这是什么神秘的仪式吗?”他紧张地观摩完全程,依照许景屿的指示,小心地碰了下卡斯帕的脑袋。   “不算仪式,就是让卡斯帕记住你的味道。”许景屿收回自己的手,“现在,把你的手再放到它的嘴边。”   “嘴边?”方玦不确定地重复道,脱离了许景屿手掌的保护,已经足够让方玦忐忑了,许景屿竟然还要他放到卡斯帕的嘴边。   然而相信许景屿,几乎已经是方玦融入骨血的本能,他明明嘴上还在询问,手指已经先一步地触碰到了卡斯帕湿漉漉的鼻头。   卡斯帕立刻很给面子地“哼哧”一声,随即张开嘴,伸出舌头舔了舔方玦的手掌。   酥痒的触感,霎时便从掌心传遍全身,“它真的不咬我耶。”方玦扭头,喜出望外地冲许景屿嘚瑟。   许景屿眼带笑意,视线牢牢紧盯方玦,然后也弯下腰,再次伸出手,用指尖轻挠卡斯帕的下巴,夸奖道:“乖孩子。”   低沉的嗓音自耳边传来,呼吸打在方玦颈侧,顷刻间,就让他感觉全身燥热。   “咚咚——”方玦心跳加速,躬着的脊背愈往下弯,最终蹲跪到地上。   他把自己的脑袋也凑到卡斯帕旁边,从它那儿抢过许景屿干燥温热的大手。   方玦仰头,亲吻许景屿的手心,暧昧地把脖颈抻长,交于许景屿的指下,“那你也摸摸我。” 第36章 赢个道歉   手背上的青筋突显,许景屿一个用力,掐着方玦的脖颈就把他拎了起来。   呼吸立时变得不畅,可随之而来的,是暖融融的密实拥抱,和覆盖到唇瓣上的绵软。   舌头长驱直入,搅动神经末梢。   方玦整个人都像被裹挟住了,所有的感官混乱成一团,无论是色彩、味道,还是欺压在身体的每一个触点,全都是许景屿。   然后他的膝窝也被手臂勾住,唤起沉睡的记忆,方玦下意识地用腿紧挂着许景屿,任由许景屿把他抱去沙发。   两个大男人的重量,“轰”地,将沙发沉陷下一大截。   “许景屿。”方玦的尾音带着钩,黏糊糊地在许景屿的耳边哼叫,“老公……”   他这副予取予求的模样,简直像是烈性药,许景屿克制不住摧毁的念头,不管不顾地扯坏方玦卫衣的领口。   “汪汪。”   被冷落了的卡斯帕在一旁吼叫,但没人再去管它。   然而正当两人即将进入正题,“叮咚——叮咚——”可视门铃响了。   许景屿喘着粗气,面色不善地扭头,但屏幕隔得太远,他看不清究竟是谁。   “不管。”许景屿重新俯身,咬住方玦侧颈,手指在身上掐揉出阵阵战栗。   接着,与衣服一起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也响了,这次能够看清名字,是江鸣瑞那个碍事的。   发现许景屿逐渐皱起的眉头,方玦随之侧目,然后竭力止住喘息,“你先接吧。”   这不上不下的,谁都不好受,可他俩又不能真把江鸣瑞给拒之门外。   许景屿只好伸长手臂,捞来手机,但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又抱紧了光溜细滑的方玦,才不情不愿地接通电话。   “你最好有正经事……你说我在干什么……滚,没空。”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用脸骂人,妥协道,“等着吧。”   方玦乖乖地待在许景屿怀里,陪他慢慢缓解烦躁,然后又一起放空,按捺下身体的反应。   “他在楼下吗?”   “嗯。”许景屿撑起双臂,眼见方玦被自己蹂躏得几乎没剩一块儿好皮,全是星星点点的红痕,又留恋地低下头,亲吻方玦唇角,“不然就等他在楼下挨冻吧,冻死算了。”   尽管猜到许景屿只是说说而已,方玦还是顺着他的话,抬腰亲昵回应,“好……”   “这么s呢,宝贝。”许景屿没忍住笑,收紧虎口,捏了一把弹软的腿肉,这才提溜起自己衣服,搭到方玦的身上,“先穿我的。”   然后他站直了身体,单穿一条裤衩,大喇喇地走到可视门铃处给江鸣瑞开电梯权限。   方玦迅速套上许景屿的衣裤,虽然对他来说大了一点,但也能穿,就是莫名地有种被标记占领的暧昧,以至于江鸣瑞进门,视线无意往他身上扫过时,方玦的耳尖一下子又红透了。   “知道打扰到了你俩,要不你俩去卧室继续?我保证全程堵住耳朵。”江鸣瑞不客气地坐进沙发,还不知死活地拿话调侃。   许景屿也不废话,直接一声“卡斯帕”。   江鸣瑞瞬间被扑倒,瞅着凶狠龇露的利牙悬在自己脸前,立马老实了。   “土狗,你小子就是狗仗人势,他刚把你捡回家那阵儿,怎么不见你这么威风。”   “汪汪——”   “什么?”方玦不可置信地用手指着卡斯帕,“它居然是土狗吗?还是捡的?”   这么漂亮威武的大狗,方玦还以为是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国外品种。   江鸣瑞推开卡斯帕,和它大眼瞪着小眼,“可不,景屿去山里野营时捡的,刚捡回来时一身伤,也不知道是被狼还是被别的什么大型动物咬伤的。”   “原来卡斯帕这么厉害啊,还能打得过狼。”   方玦朝前探着身子,想去摸卡斯帕,卡斯帕看了一眼去厨房拿水的许景屿,“哼哧”两声,勉强同意方玦胡乱揉着它的脑袋。   “给你吹吹伤,不痛不痛了。”   “……”江鸣瑞翻起白眼,嫌弃这一人一狗,挪动到沙发的另一侧。   他原本还想高声嘲讽几句许景屿“选宠的眼光”,可又想起许景屿估计还憋着火呢,索性安静等待,免得等会儿真被赶出门去。   许景屿拿了饮料,递给江鸣瑞,转头打断与卡斯帕玩闹的方玦,“你去衣帽间里翻一翻,看看有没有你能穿的,我先给卡斯帕戴嘴笼。”   “哦,好。”   方玦按照许景屿指向的方向,找到衣帽间,面对着被各式各样服饰填满的整屋墙柜,他有点不知该从何入手。   随意地拎出几件查看,发现许景屿的衣服并不繁复,大多都是舒适简单的休闲款,颜色也几乎全是深色,但数量仍旧十分可观,其中有部分连吊牌都没剪。   方玦挑了一件宽松的黑色毛衣,套到身上,又试图寻找版型稍小一点的裤子。   看到最上层放着几摞牛仔裤,方玦举高手臂,竟然没够到,怀疑地仰头判断这套公寓的层高。   当他踮脚重新尝试,许景屿刚好安置完了卡斯帕,走进衣帽间。   这件黑色毛衣,穿在许景屿的身上时,是刚好合身的,可换到了方玦身上,却能遮住他大半的屁股。   又因踮脚的姿势,衣摆被带动着往上,露出方玦若有似无的莹白臀波。   许景屿眸色微动,走上前,从背后抱住方玦,“谁叫你这么穿的,宝贝?”   “嗯?”方玦被吓了一跳,刚想解释,继而便感觉到怼在他脊椎骨不可忽视的某处。   “让江鸣瑞自己待着吧。”许景屿沉声,手掌掀起衣摆。   方玦偏头,从侧方的镜子里,看见两人清晰相叠的身影。   “嗯……”   视觉引发更大的情动,特别是他皮肤上已经布满了痕迹,被黑色毛衣一衬,腥红得仿若蓄燃的火星。   戴着嘴笼的卡斯帕不知从哪儿突然出现,围在两人的脚边,热情地摇晃尾巴。   “啊……门没关。”方玦反手提醒许景屿。   许景屿叹气,郁闷至极,把下巴搁到方玦的肩上,抱怨道:“全都这么碍事。”   好难得能再次见识到许景屿的孩子气,方玦偷笑,主动转过身来,用鼻尖轻蹭许景屿的脸颊,“那等晚上回来,都随你,好不好?”   “本来也随我。”许景屿不可一世地挑眉,“你就没拒绝过。”   两人磨磨唧唧地又温存了好一会儿,直到各自冷静,才换上衣服,回到客厅。   江鸣瑞停下玩手机的手,抬眼,奇怪许景屿更加黑沉的脸色。他这半小时也没干什么啊,自己都没嫌两人动作慢,怎么还要莫名其妙地被瞪一眼。   “到底走不走?好几个电话催了。”江鸣瑞无语,晃了晃手机。   “走。”许景屿径直去换鞋,顺手把玄关的围巾取下,挂到方玦的脖子上,“你究竟攒的什么局?要从早上就开始喝?”   “能是什么局?跨年啊,如果按照平常的作息,十点以后开始,全都还没喝到位呢,年就已经跨完了。”江鸣瑞振振有词,“我还专门找了一个有裸眼3D大屏的地儿。”   许景屿拿出牵引绳,扣上卡斯帕颈上的项圈,“嗯,听明白了,又想让我安排。”   “这不是因为你家刚好有这产业么。”   “什么呀?”方玦没懂,挽住许景屿的手臂轻晃。   许景屿把牵引绳拿给江鸣瑞帮忙牵着,自己摸出手机,找到联系方式,“就是电子烟……”他打字,随后停顿,掀起双眸看向一脸期待的方玦,似乎突然有了什么主意,“没什么,晚上你就知道了。”   -   三人一狗,分开驱车前往,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其实已经过了中午。   方玦偏头朝窗外逡视,还没看明白是什么地方,就先被一辆辆驶进的豪车给惊到了。   要说他怎么能看出是豪车呢?实在是因为这些车的造型都不常见,一个个全像变形金刚似的,底盘低,车膜酷炫,对比得许景屿的库里南都异常低调。   方玦猜测,今天大概是年轻二代们的局,不像上次去参加婚礼,因为有许多长辈在场,加上不能抢新郎新娘的风头,没有人会开特别张扬的车。   然后便又发现从车上下来的男男女女,几乎穿着都很正式,要不就是潮得让人看了风湿的穿搭。   方玦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的毛衣,又瞥了瞥许景屿的防风夹克。   “不是什么正式的局。”许景屿从余光里看到方玦的动作,停好车,宠溺地捏住他的脸颊,“再说,有我在。”   “知道。”方玦没担心,笑嘻嘻地陪着许景屿牵好卡斯帕。   江鸣瑞等在电梯口,和他俩碰头之后,一起走进,直接按下最顶层。   出了电梯,入目便是开阔的聚会场地,可能是为了方便大家更加沉浸其中,室内没有自然光,而是各种精致的集成灯路,辉煌明亮得叫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离得最近几人看见许景屿和江鸣瑞,立刻迎了上来,嚷嚷着询问两人怎么才到。   “堵车。”江鸣瑞敷衍地搪塞。   而许景屿更不走心,只是浅薄地笑了一下,然后一手牵着卡斯帕,一手搂住方玦的肩膀,往场地中央走。   脚下是厚实柔软的地毯,许景屿没有收短牵引绳,但卡斯帕非常训练有素,优雅地迈着四肢,并不会偏离许景屿半步。   原本还在担心卡斯帕会不会被吵到的方玦,立刻学着它的模样,微微抬高下巴,理直气壮地贴紧许景屿。   沿途不停地有人和许景屿打招呼,许景屿抬眼当作回应,反正都是来玩的,他懒得客气寒暄,连带着方玦也自在了许多,因为不用强撑着姿态应付社交。   然后两人先去了休息区,随便吃些餐点。   “许景屿养的那条是什么狗啊?”   “不知道。”   身后有人在窃窃私语。   “养得可真好,一定很贵。”   “估计是引进的什么稀有名贵品种。”   清楚知道卡斯帕是田园犬的方玦,垂下了眼,拿手戳了戳卡斯帕的狗头。   他渐渐明白,之前在泰国,许景屿为何会说出“你能丢我什么面子”之类的话。   许景屿从不需要任何附属物来给他撑起脸面,无论人、宠,或者衣物,反而会因为许景屿的存在,沾上他耀眼溢出的光芒。   就像自己今天打扮得如此随意,却因为在许景屿身边自在的表现,反而唬得不明就里的人不敢轻视,连去拿餐点,都会有人让开位置供他先选。   “他来了。”江鸣瑞忽然出现,坐到许景屿和方玦的对面,朝中央堆聚的人群努了努嘴。   “谁?”方玦张望,他刚有路过,知道那儿是一张赌桌。   许景屿将双腿一叠,懒散地靠着沙发背,“你先吃完。”他拿手拨弄方玦垂在肩上的发梢。   方玦回头,“我吃完了的,撑了已经。”   “行。”许景屿这才站了起来,带着方玦和卡斯帕移动。   “许少。”有人见他靠近,急忙谄媚地让出位置,“玩几把?”   “你们玩多大?”许景屿不急着坐,递出银行卡给一旁的侍从,“先给我换两千万吧。”   “我们没玩这么大。”桌上的一人立刻发虚。   “没事,依你们。”许景屿搭着方玦的双肩,让他坐到了位置上,“宝贝,你来。”   “嗯?我不会。”方玦知道他们玩的是德扑,但规则却完全不懂。   “不慌,我教你。”许景屿叫人换来一张大一点的椅子,半搂着方玦一同坐下,然后和他小声咬着耳朵,“他们筹码加起来都没你多,还能输光不成?”   都这样给他底气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方玦不可能再扭捏,“我试试吧。”他依照许景屿的指示,拿牌,谨慎地推出筹码。   接着,抬眼便看见桌上竟还坐着他认识的人,方玦疑惑地皱起眉头。   Leo?怎么这么不巧?   “继续。”许景屿狎昵地单手圈住方玦,在他耳边提醒。   Leo应该也认出了方玦,立刻朝他俩投来探究的目光,似乎是没有料到,方玦居然真攀上了许景屿,而且看两人亲昵的模样,绝非短期关系所能形成的熟稔。   不过方玦早顾不上Leo的视线了,德扑他本来就不会玩,尽管有许景屿的讲解,还是晕晕乎乎的,几乎全靠许景屿一步步引导。   摸牌虽是运气,下注却全靠胆量和心态。   许景屿筹码多,底气足,烂牌也敢让方玦随便跟注,甚至all in,唬得别的玩家纷纷弃牌,最后反而赚得盆满钵满。   Leo最开始就输了一些,方玦上桌后,他更是频频失手,面前的筹码只剩下几个。   “再给我换一点。”他还非不信邪,又叫侍从给他更换了200万的筹码。   总算等到合适的时机。   “每局上限太少了。”许景屿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手指上还夹着不知谁给他点的香烟,他也没抽,就那么漫不经心地让它燃着。   总有人能看得懂眼色,立刻顺着许景屿的话提议道:“那要不要这把玩大一点,许少?”   “看有没有人玩吧,不然我家宝贝就算每把all in,你们都赢不回去。”许景屿轻蔑地弹掉烟灰。   于是不敢玩大的,趁机退场换人,Leo却稳稳坐在桌前,势在必得地握拳擦掌。   许景屿见状轻笑,凑到方玦的耳边,“想听什么样的道歉?”   “什么?”方玦双手捂着筹码,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一条缝了,根本没去思考许景屿在说什么。   “财迷。”许景屿彻底被方玦逗笑,掰过他的脸亲了一口。   然后新的一局,同样的套路,只是方玦已经开始看得懂牌了,知道他这把手气不错,加码加得更加有底气。   “All in。”然而Leo却先一步地将他200万的筹码全推了出来。   “玩这么大吗?”方玦惊讶,之前每把上限20万,他就已经觉得很夸张了,结果这把突然翻了十倍,他刚努力半天,要是输了可就又回到原点。   许景屿用指尖轻点桌面,示意方玦。   “真要跟注啊?”方玦的手颤颤巍巍,但还是听话地也推出了200万的筹码。   “再加点。”许景屿数都没数,狂妄地伸手又推出几十个,眼神直勾勾地盯住桌对面的Leo。   如此目标明确,其余的人嗅出火药味,识趣地开始弃牌。   Leo不禁嗤笑,没懂许景屿想要干什么,“我就这么些,加是加不了。”虽然他家并不缺钱,可他爸也不会任由他拿几百万在赌桌上输掉。   “无妨,学长,赢了你拿走。”许景屿摊手,轻飘飘地甩出条件,“输了,你道个歉就成。”   “道歉?给谁?”   “你觉得呢?”许景屿把烟灭进玻璃缸,轻捻指腹,朝着拿牌的方玦抬颌,“又不是输给了我。”   他甚至还是笑着的,可周身透出的压迫感像凌冽的刀,逼得人不敢妄动,比方玦曾见识过的冷脸还要可怕。   然而听懂了许景屿的意图,可怕又“咕噜噜”地消失殆尽,化成了勾人眼泪的酸。   方玦偏头看向许景屿,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第37章 “虚荣”烟花   表面上说的是赌输了道歉,真实原因,其实相关的三人心里都很清楚。   Leo一下子没能控制住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冷哼道:“你就那么确定你能赢?”拿两百多万为一个小网红出头,他竟不知许景屿出手这么阔绰且傻逼。   许景屿毫不退让,手指把玩着筹码,语气轻松,“学长这是同意了?”   第五张牌已发,翻牌前最后一轮表态了,Leo若是不答应许景屿所提的赌注,现在还可以弃牌认输,那么他就只用输掉两百万,不需要给方玦道歉。   当然,他也可以答应赌约,然后各自翻开底牌,凭运气定双方的输赢。   方玦不清楚其中的概率,只看自己的牌面和许景屿的态度,还以为赢定了。   “许景屿……”他声音哽咽地攥住许景屿的衣摆,感动得一塌糊涂,要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围观,指定会一股脑地钻进许景屿的怀里。   而Leo还在沉默思考,没敢立刻发话。   他的牌其实赢面很大,不然刚才也不会all in,然而许景屿的样子实在太笃定了,还搬出“给方玦道歉”作为赌注,摆明了是想给方玦讨要说法,使得他不得不谨慎决断。   加之方玦此刻泪眼汪汪的模样,和一开始拿牌的得意与欣喜,Leo还真担心自己输了的话该怎么办。   “算了。”Leo丢牌,愤懑地起身离场,找补道,“你们的赌注太幼稚了。”   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许景屿假装可惜地叹气,反手捏了捏方玦脸颊,“怎么办,宝贝?只赢了两百万。”   方玦还处在感动中,急忙摇头,“没关系的。”   他已经够知足了,许景屿为了自己和Leo对峙,何况两百万啊,两百万都到手了,一句无关紧要人的道歉,他根本不会在意。   桌上有八卦的好事者,趁着Leo离开牌桌,把他的底牌翻了过来。   在看清楚牌面后,方玦瞬间一身冷汗,他们的牌竟然比Leo的要小。   “许景屿!”方玦后怕地抓紧许景屿的手腕,“你快看,好惊险,你的胆子怎么那么大?”   许景屿却丝毫不意外,揽着方玦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嗤笑道:“笨蛋,他怎么可能亲口给你道歉。”   就是算准了Leo会把面子看得特别重,许景屿才会以此为赌注逼退Leo,不过也还好,他原本的目的就不是道歉,而是为了敲打Leo,让Leo有所忌惮,不会再去找方玦麻烦。   方玦转了转漆黑的眼珠,通过许景屿的提醒,好不容易在脑内厘清逻辑。   “啊!那更惊险了,幸亏我没懂,不然可能会露馅。”   “猜到了。”   方玦的反应也是许景屿计算中的一步。   他微微抬颌,示意侍从替他把筹码换回,又对着还坐在桌上的一众人颔首,“你们慢慢玩。”   许景屿带着方玦和卡斯帕,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休息,“蠢蛋才会花两百多万,赌一个不确定的道歉。”   “确实。”方玦非常认可,要是刚刚真输了,他可能会自责到想死,那么多钱,把他卖了都不够赔的,幸亏许景屿算无遗策。   “失望了?”许景屿轻挑眉尾,伸手拽过方玦坐到自己腿上。   “不会。”旁边没别人,方玦大胆地环抱住许景屿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肩窝,“你都知道Leo不会道歉,还愿意帮我撑腰,我再笨也没笨到连这都看不出来。”   “你也太好哄了。”许景屿轻笑着喟叹,“赢了这么多钱,都不趁机索要点礼物?”   “可以吗?”方玦抬起脑袋,眼睛亮得像金币,“我想买衣服,还有鞋子。”他记得许景屿不喜欢他扭捏,所以十分坦诚地表达心愿。   “行,不过赢了三百多万,你就只要这些?不用再想想?”   “那还能买什么?”方玦绞尽脑汁,他的日常开销,除了吃,基本全花在身上和脸上了,别的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   “先这样吧。”许景屿也懒得承诺太多,见有人朝他们走来,拍拍方玦屁股,提醒他起身。   -   不一会儿,朋友拉着许景屿玩骰子吹牛,方玦会这个,也被怂恿着一起玩,可惜酒量不好,输了几局,喝了点酒就开始犯晕。   “我忘记带醒酒药了。”他凑近许景屿,小声地嘀咕。   “你平常还备着这个?”许景屿拧了下眉,手掌盖住酒杯,“那就别喝了。”   看见许景屿把方玦的金酒换成苏打水,一起玩游戏的寸头帅哥不干了,“你护短有个度啊,我们又没专门灌他酒。”   寸头与许景屿相熟,平常也爱一起玩,虽然关系没江鸣瑞那么铁,可也算了解许景屿的德行,还以为方玦又是哪家的公子哥,只是自己之前没见过。   “给你换调酒?一点儿不喝,玩游戏就没劲了。”   方玦偷瞄一眼许景屿,见他没反对,点头答应,“好。”   换上了果味调酒,寸头又给方玦递烟,“还在读书?”   “工作了。”方玦摆手,推回香烟,“不会,谢谢。”   “做什么的?”   “短视频博主。”   “嗯?”寸头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短暂地停顿,轻笑,“我问你家里做什么生意的。”   方玦随即反应过来,原来寸头把他也当成富二代了,怪不得态度这么友善,不仅帮忙换酒,还主动地找话题聊天。   许景屿被另一侧的江鸣瑞缠着说事,没空搭理方玦,搞得方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做一般的小餐饮。”他最后没选择说谎,但也没完全坦白,而是给了个富有想象空间的答案。   “北京?哪家店?”寸头追问,“有空我去支持一下。”   方玦不自在地垂下眼,“不在北京,在四川。”   “噢,那下次飞成都再问你。”   接下去的时间,寸头其实没忽视方玦,也没对他有异样的眼色,可方玦总感觉心虚,像是从许景屿那儿借来的皮,被几句话扒掉,原形毕露地摊开他贫穷的本色。   吃吃喝喝地玩到晚上十一点,所有的人都玩上了头,全部醉得不轻,许景屿拍拍江鸣瑞的肩,同他低语几句,然后拉着方玦去休息间醒酒。   “卡斯帕,自己去上厕所。”   “汪——”刚解开嘴套的卡斯帕,像人精似的,不仅会自己去卫生间方便,还会举起前爪,提醒许景屿帮它冲水。   许景屿又拿了酸奶和几块肉干,拆开给卡斯帕解馋。   “它好聪明。”方玦摸摸卡斯帕,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   他刚一直觉得自己和卡斯帕差不太多,都是没什么背景,全靠许景屿的宠爱,才能有机会混迹于如此奢华的聚会。   但此刻,方玦又觉得卡斯帕比自己强太多,至少它聪明,长得还威风,而且不会有人真的去轻视一条狗,不会有人骂它的所作所为是巴高望上、趋炎附势。   “怎么了?说说。”察觉到方玦情绪不高,许景屿朝他勾了勾手。   方玦识趣地坐到许景屿对面,抬头,被许景屿冷然的眼神一盯,立刻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和寸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嗯,变乖了,没有一个人闷着较劲。”   就是因为牢记不能和许景屿使小性子,方玦直白地剖出心底的自卑,“对不起,老公,我没和你的朋友说实话。”他甚至都不能狡辩为担心丢许景屿的面子,而是自己本就虚伪矫饰。   “哪儿不是实话?”许景屿倒是一点没生气,站直起身,把方玦的头掰向休息间玻璃墙的一侧,正视外面的人群。   “看那个。”他举起手,“拓金煤矿的公子哥,因为采矿资质被查,家里的产业正面临着拆卖倒闭。那个,荣立医疗,实际就卖一些吃不死人的保健品,迟早会爆雷打官司。还有那个,智川科技的副总,上门女婿,看上去挺风光,可股份早在结婚前就分割清楚了,他占不到一点便宜。以及……”   许景屿淡漠地,一连说了十几个人的隐秘内情,直听得方玦目瞪口呆。   “所以你看,哪个没在装?大家都一样。就像创业拉投资,谁都会把项目包装得天花乱坠,推销给客户时,又是另一套更加唬人的说辞,营销是最基本的手段。”   方玦扭回头,犹豫地咬住下唇,“但也还是有像你一样,家里真正有钱的。”   “你也说了是家里。”许景屿用手背轻拍方玦脸颊,冷嘲道,“除了会投胎,一个个屁都不是,我也一样。”   “怎么会?”方玦急忙抱住许景屿的腰,把下巴搁在髋骨,仰头看他,“你成绩好,什么都会,明明很优秀。”   “那也是建立在从小什么都不缺的条件之上。”   许景屿很清楚自己属于既得利益者,这也是他对许至诚虽有不满,但无法真正憎恨的原因。总不能一边享受着所有优待,一边不承认许至诚的给予,他还没那么假清高。   被半哄半训了一顿,方玦好受多了,“我懂了,我会尽量调节心态。”   “倒也用不着。”   此刻,方玦还没明白这个“用不着”的含义,过了半小时,时钟即将指向零点。   宽阔的室内,所有绚丽的灯光突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像夜空一样的幽幽蓝光。   方玦这才发现,聚会场所的天花板竟是整块儿的电子屏幕,四周还围了一圈,合力营造出逼真广袤的夜色,如同置身于室外。   “Ladies and gentlemen.”攒局的江鸣瑞充当主持人,站在高处拿着话筒,“希望大家今天玩得开心,马上倒数跨年了,让我们先感谢方玦先生精心准备的烟花秀。”   “嗯?”方玦瞬间愣住,还没搞清什么情况,一束追光就向他打了过来。   刹那间,他成为全场的焦点,迷茫地不知作何反应。   “笑一笑。”站在方玦身侧的许景屿,低下头轻声提醒。   方玦迅速转身,望向许景屿。   追光只照着方玦一人,可黑暗中许景屿的眼,如同神秘的曜石,安抚方玦动荡的内心。   他依言咧开嘴角,还高举手臂朝大家挥舞,自信地送出祝福:“新年快乐!”   “Wow——”“砰——砰砰——”   欢呼声此起彼伏,一束束电子烟花在空中炸开,进行最后30秒倒数。   裸眼3D技术,让烟花栩栩如生,又绽放出更为繁复多彩的景象。   方玦不知道这场烟花要耗费多少钱,想来不便宜,特别是在看到自己的肖像被做成Q版人物,成为烟花的元素之一。   太浪漫了,浪漫的背后还有许景屿给他的底气。   许景屿不仅拆解粉饰,用言语引导方玦祛魅,反过来,他又采取最直接的方式,替方玦树起“虚荣”,而不是简单地拿空话敷衍。   方玦鼻酸、眼热,瞪大着双眼不肯错过任意一秒。   “喜欢吗?”耳畔响起许景屿低沉的询问。   方玦心悸了一般,灵魂旋转着,一蹦一跳,踩在柔软的云朵上飞舞。   在倒数为零的时刻,他踮起脚,热切地吻向许景屿。   “怎么办,许景屿,我好爱你。” 第38章 玻璃   跨入新的一年,所有人都在祈愿,与亲友互送祝福,没人会去特别留意亲吻在一起的情侣。   方玦勾着灵巧的舌尖,扫动许景屿的上颚,用许景屿教会他的接吻方式,主动地奉上爱意与热情。   烟花璀璨,在幽蓝的夜幕上妆点梦幻,四溅的爆炸声,掩盖着方玦不自主的诱人喘息。   他太过沉迷,以致于垫着的脚尖被腾起,都毫无察觉。   直到后背撞上坚实的玻璃,“砰”地一下,方玦这才发现自己又被许景屿带进了无人的休息间。   “继续。”   喑哑的嗓音展露出许景屿的情动,但他没做别的,只是扣高方玦的手腕,低下头,将热乎乎的酒气喷洒在方玦耳后。   隔了一层玻璃,烟花声蒙上鼓膜,闷闷的,逐渐与心跳同频。   方玦微张双唇,借着酒劲,大胆地表达需求,“老公……想要。”   “确定?”   “嗯。”方玦知道许景屿出于尊重,很少在私人空间外,对自己做出亲密举动。   可许景屿才不是不喜欢,他只是隐藏了,昏暗光线下,眸中的欲火蓄得越来越烈。   方玦抬起一只脚,脚背轻轻掠过许景屿的小腿肚。   然后他就被不加节制的力道翻转,甩上玻璃,整个身体牢牢地贴住,视线面对屋外喧闹的人群。   “不是。”方玦瞬间慌乱,来不及抓住被扯掉的牛仔裤,偏着脑袋寻找许景屿,“去沙发……”   尽管很清楚这面玻璃是单向的,可他没准备好要这样来啊,这和在大庭广众下有什么区别?   特别是卡斯帕还蹲在门外,莹绿色的眼珠透过玻璃,看向自己,羞耻感霎时间达到顶峰,方玦双膝一软,接着便感觉到润凉的手指并穿。   “你骗我……”   哪儿是他主动同意,许景屿竟随身拿了套,摆明是早就打算好要在外面胡来。   “笨蛋。”   闷笑声低低地震着耳膜,手掌垂滑至纤窄的腰,却没有着力,反而使得方玦仅能稳立在另一只张阔的大手上。   几缕变幻的光影,明暗交替地映照两人的脸。   烟花停了,众人又开始推杯换盏,耽溺在酒精的催发下,迟钝又放大着所有感官。   “嗯……”方玦发现他虽害怕,可贴在冰凉玻璃上的部位更加热了,形成反差,奇异地将他的理智割裂。   直到不知从哪儿路过的几人,被门口的卡斯帕吓到,低头,目光不像是看狗,而是在看向被戏玩的自己。   久未经历的方玦,神经立时崩坏,完全抵抗不了这种刺激。   他尖叫,哈出白雾,上下全把玻璃弄得一片泥泞。   “怎么回事,宝宝?”许景屿噗嗤一笑,收回手,拆开新的给自己换上,“多久没有过了?”   “唔……没有,和你之后……就没有了。”   纵然猜测过,可亲耳听到方玦的承认,还是让许景屿不禁涌出几分满意和心软。   他扣着方玦双肩,缓慢又强势地相抵,把对方困在自己和玻璃之间,迎接躲无可躲的密实骎犯。   “啊……”太久没承受了,方玦疼得差点流下泪,双手失措地攀在玻璃上,十指随着节奏蜷张。   他不敢再看外面,闭着眼,任由如潮的快乐把自己拖入旋涡。   然而许景屿不允许,“睁开。”他用虎口箍着下颌,将方玦的脖颈抬高。   “呜。”方玦掬着泪,迷蒙地望向休息室外,好在刚才那几人已经走了,并不明亮的光线,使得他能从玻璃里看见自己难耐的神情。   “喜欢?”察觉到方玦下意识的缀嘬,许景屿卷高方玦的毛衣,将衣摆递到他的嘴边。   方玦乖乖叼住。   他的每一个弱点,许景屿都清楚,每一个习惯性的反应,也都是许景屿培养教会的。   不论他说了什么,身体的配合度最诚实,平坦的前胸继而落入干燥掌心,多方肆无忌惮的撩动下,方玦又一次地快要达到。   “等我一起。”许景屿垂下手,蛮横地掐住。   “呜……”方玦仰头,难受得急需许景屿的安慰。   许景屿半阖眼睑,深深地凝视方玦,看他全然交付依赖的姿态,然后轻轻地亲吻,暴风骤雨般冲刺。   松开手,一同席卷进只有彼此的燎原。 第39章 庆幸   勉强拿纸巾简单清理,许景屿给方玦裹上外套,然后穿过一众喝得东倒西歪的朋友,话都懒得撂下一句,就带着方玦离开聚会。   找了代驾,两人和卡斯帕一起挤在车子后座。   方玦懵懵登登,好一会儿,才像是从浓烈的情欲里清醒过来,主动地牵起许景屿的手,放到自己胸前。   “怎么还是跳得这么快?我刚要被吓死了。”   出休息间时,方玦才发现许景屿根本没锁门,只靠卡斯帕守在门口,但凡中途有谁不注意,推门就能看见他俩绞缠的身影。   “嗯,是跳得挺快。”许景屿被方玦后怕的反应逗笑,隔着衣服掐了一把,然后把他圈进臂弯安抚。   但是搂着没多久,方玦自己又开始心猿意马。   “你怎么对我那么好啊,许景屿?”他毫无章法地噘嘴在许景屿的脸上不停戳印,又拿双手捂住许景屿的脸颊,借着窗外川流不息的霓虹,仔细端看。   “不仅不嫌弃我虚荣,还用我的名义放烟花,给我充脸面。”   无论是大部分不知情的人,真相信这场烟花是方玦准备的,抑或是少部分猜到的人,清楚许景屿对方玦的这番用心,至少今后的大小聚会,方玦就是方玦,不会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代号。   被冷落了的卡斯帕突然凑上来,立马被方玦用手掌推开,“你先别打扰我俩。”   他抢着翻上座位,面对面地抱住许景屿,“老公,你好帅,我感觉我可能花光了所有好运,才认识你。而且你吻技还好,活也很好……”总是轻易地就能让他情潮迭起、陷入迷离。   “喝傻了?”许景屿被方玦腻歪得又起了些反应,只能拿手掌捂住他的口无遮拦。   方玦是真犯晕,他喝酒喝得杂,还被那么刺激地搞了一回,这时候后劲上来了,媚着双眼,无意识地就伸出舌尖,轻掭掌心。   许景屿顿时松了力。   “你是不是有那方面的癖好啊,许景屿?”方玦思维跳跃,没头没尾地换了话题。   “哪方面?”许景屿冷淡地朝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吓得八卦的代驾立刻收回目光,将车速提了上去。   方玦努力寻找措辞,“你喜欢掐我脖子,今天还又故意不关门,贴着玻璃搞……”说到一半,他免不得回忆起方才的经历,半扬的部位借着本能在许景屿的身上轻蹭。   “没有。”许景屿眸色骤暗,简直想把方玦就地扒光,极力地控制住杂念,箍着方玦的两侧不让他乱动.   “真的吗?”方玦不依不饶地追问,“可你有时候很像。”   “阈值高了而已。”   许景屿谈得不算少,常规的尝试得差不多后,总会想要寻找一些新的刺激。   不过他一般也不会主动提,毕竟这事还挑对象,强求不来,放不开的话反而会变得扫兴。   “嗯?”方玦反应了半晌,最后瘪了瘪嘴,“哦。”   也对,吻技好活好,可不就是在别人身上锻炼出来的,包括那些撩人的手段与心思。   方玦忍不住吃味,但他的表情很欲说还休,倒是不惹许景屿反感,像是在甜腻的蜂蜜里加了点柠檬,更能调和出层次与风味。   所以在回到公寓后,方玦将他扑进沙发,说:“老公,要不你阈值再高一点吧,这样别人不愿意,你就只能找我了。”   许景屿没多意外,失笑道:“你知道玩得过分的,都是怎么玩吗?就敢说这话。”   “能怎么玩?”方玦迅速脱掉上衣,一把抓起许景屿的手,覆上自己胸膛,“我在网上有看见过戴环的。”   他说完又有些怕,可还是很缱绻地依偎进许景屿怀里,“我可以的,只要你喜欢,我就愿意。”   傻逼。   许景屿在心里暗骂,随即捏住方玦的后颈,吻住他酒后犯贱,却撩人于无形的话。   直到被按在地毯上,四肢着地趴下迎接,方玦挨了几巴掌,没懂自己原是想讨好许景屿的行径,怎么还惹得对方生气了。   “老公,你轻点……”   “刚不是还说愿意?现在又怕痛。”许景屿恶狠狠地教训着人,不得不承认,方玦的无底线让他产生了几分欺凌的欲念。   可更多的是一种庆幸,还好方玦遇见的是自己,而且是先遇见的自己,致使分手期间他也没能看得上别人。   不然换个品行低劣的,就算没此方面的癖好,听到方玦这种引人肆虐的要求,都得把他玩烂了。   搞不好注射点药物,或弄一些生理性的创口,都有可能。   “以后不准说那些话。”   完事后,许景屿警告地踢了踢方玦。   方玦转身,顺势地抱住许景屿的腿,“凶我干什么?”他两眼还挂着泪呢,仍旧知情懂趣地一点点把许景屿掭舐干净。   简直乖贱得让人移不开眼,叫许景屿又想欺负他了。   “那些话不准和别人说。”许景屿拆开t,拎起方玦,就着坐姿重新抵进,还莫名其妙地改了“不准”的范围。   没办法,谁让他喜欢看方玦对他的毫无保留。   两人从沙发滚进地毯,后来又抱着,边动边走去卧室,不知疲惫地折腾了整个通宵。   直到天微微亮,方玦才窝在许景屿的怀里入睡。   屋内静谧无比,拉着窗帘,又有温暖的壁炉,察觉不到霜雪在一夜间挂满了树枝。   “汪汪——”两小时后,卡斯帕习惯性地吼叫,提醒该带它出门遛一遛了。   许景屿不耐烦地坐起,想起阿姨放假,只能套上衣服,准备让卡斯帕自己去楼下撒会儿欢。   他动作尽量地轻,可方玦还是在许景屿的手臂抽走后,就慢慢醒了过来。   “怎么了?”方玦迷迷糊糊揉眼。   许景屿找到嘴笼,给卡斯帕戴上,“遛狗。”   “我也去。”   然后两人都没洗漱,各自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下楼。   “哇,这场雪好大。”方玦瞬间比卡斯帕还要激动,迈着大步,跑进雪堆里。   卡斯帕还回头看了一眼,得到许景屿的默许后,才摇着尾巴,追上方玦。   许景屿顿感无奈,一时间不知是在遛谁,冷声命令方玦把羽绒服扣好,才由着那一人一狗打闹玩雪。   “许景屿,看招。”方玦捏了个雪球,猝不及防地偷袭,在许景屿黑色的外套上留下一大块白印。   可他一个南方人,打雪仗怎么可能比得过从小见惯雪的许景屿,不过是被回击了几个雪球,方玦就开始蹲在地上喊救命。   “你都不让让我。”   “是你太菜了。”许景屿提溜起方玦,帮他拍干净身上的雪。   然后就被方玦趁机拿双手冰上了脖颈。   “不冷吗?你怎么连脖子都不缩一下?”方玦失望地皱起脸,不满许景屿的反应。   “你这些招数,太常见了。”许景屿面上不显,等待方玦不备之际,迅速抓起一把雪,从方玦的衣摆下方钻进。   “啊……”方玦倏地跳了起来,“你还说我,你幼不幼稚?”   不仅冻他,还顺带挠痒,欺负得方玦大喘粗气,最后讨饶地亲了许景屿几口,才躲过作乱的魔爪。   “你一定有什么防护罩,不怕痒不怕疼的,居然还不怕冷,怪不得那么心狠。”牵着卡斯帕回去的路上,方玦嘟着脸,喋喋不休。   许景屿勾起手臂,拿手指戳他,“我怎么心狠了?”   “还不狠?”方玦嗔怪地抬眼睨许景屿,没说原因。   当初在普吉岛,他不过是吃醋闹了个别扭,许景屿就能立刻提出分手,甚至连道别都没有,就那么把他甩下了。   “你是傻子吧?”许景屿曲指弹了弹方玦耳垂,“当我只动几八,不动感情?那我花心思哄你干什么?如果纯粹解决生理需求,还不如嫖的省心。”   虽然哄方玦太容易了,比他之前的对象都容易,大概因为方玦拥有的太少,一点点用心,他都能感动出鼻涕泡来,倒是挺让许景屿有成就感的。   况且恋爱就是如此,情绪多少会随着对方波动,不可能一点不走心,但它的魅力也源于此,不然便没意思了。   许景屿从来都明白,只是每每及时抽身,才会免于深陷。   方玦即刻停下脚,转身与许景屿四目相对,“你在说你喜欢我。”   “当然。”   “不止是床伴。”   “还记着仇呢。”许景屿被方玦提醒,想起分手时自己说的狠话,不禁轻笑。   他知道自己伤过方玦的心,可方玦连道歉都不需要,轻易地原谅了他。   这一刻,许景屿难得想认真说点情话,“方玦,和你在一块儿,我很舒心,没人比得过你,我也从没和谁复合过。或许没到爱的程度,但我也在尽量回馈我可以给的,你能明白吗?”   到底是男人的劣根性,许景屿也没办法免俗,一想到方玦的第一次是给了自己,这么久也没别人,说不开心是假的,所以总不由自主地想对方玦好一点。   方玦被这段像表白、又不像表白的话砸晕了头,呆呆地说明白,回到公寓后都还在傻笑。   他被赶去床上睡觉。   抬起许景屿的手臂,垫到自己颈下,方玦整个儿钻进许景屿怀里,“忘了说新年快乐了。新年快乐,许景屿,希望明年也还有机会和你说。”   他俩本来就没睡醒,又去遛了趟狗,打了会儿雪仗,彻底累瘫,几分钟就沉入梦乡。   睡得天昏地暗,再次醒来,都是晚上了,两人饿得肚子咕噜噜叫。   “想吃什么?”许景屿懒得出门,拿起手机打算叫外卖。   “冰箱里没吃的吗?我可以做。”   “你还有力气?”许景屿玩味地挑眉。他刚眼都没睁,横臂搂住方玦,不管不顾地又怼了一发,这才完全醒来的。   方玦撑着双臂坐起,“砰”地一下,又倒回被窝,“还是叫外卖吧。”他确实没力气了。   “我想吃糖炒栗子,还有烤红薯,我们昨天出门的时候,我看见路边有卖的。”方玦在被子里踢着脚,他馋了一天了,特别是下雪后,更加想吃这种又甜又暖的食物,“不过烤红薯要现买的才好吃吧?外卖送来都冷了。”   于是两人再度裹上外套,准备出门。   “等下。”还没换鞋,方玦匆匆地跑进厨房,好不容易找到勺子,还举在自己脸旁,冲许景屿嘚瑟,“你们这边不配勺,我自己带一个。”   “哪儿那么讲究?”许景屿嫌弃,“我们都扒皮吃。”   “你不懂,勺子先舀出贴皮的第一口,是最好吃的。”   他们溜达到小区外,真在马路边,找到一家卖烤红薯的。   方玦扑腾着背上那双隐形的翅膀,飞一般地跑了过去,挑了块他认为烤得最好的红薯。   许景屿慢了一步,走过去时,方玦已经付好钱,在烤得最软糯的位置掏了个洞。   然后他舀出满满一勺,想也没想地递到许景屿嘴边,“快尝尝。”   热腾腾的红薯,还冒着白气,焦甜的香味钻进鼻腔。   许景屿明明都看见方玦在咽口水了,眼珠也骨碌碌的,满是期待,然而举着的手还又朝他嘴边递了递。   “快。”   许景屿低头,一口咬下,绵软香甜的味道霎时暖进心脏。   他不禁地抿嘴回味,勺子舀的第一口,好像是更好吃一点。 第40章 真爱至上   “甜吗?”方玦喂完许景屿,没急着自己吃,还是那副期待的表情,微张着双唇等待许景屿的反馈。   许景屿喉头一滚,低声道:“嗯,甜。”   “那就好。”方玦继而笑眯了眼,满足得仿佛已经吃到。   他又舀了一大勺红薯,浅尝半口,回头兴奋地冲老板比大拇指,“炭火烤的就是不一样。”   “还要买糖炒栗子。”方玦拿手肘轻碰许景屿,吃掉剩下的半口。   “嗯。”   两人便继续往马路口的地铁站方向走。   可是方玦走路不专心,非要时不时地侧身再喂许景屿,然后正巧许景屿被他的手掌挡了视线,没能及时拉住他,方玦的肩膀撞到了一个姑娘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方玦急忙回身道歉。   “没事。”姑娘自己也在分心玩手机,抬头瞥见方玦的脸,瞬间惊讶地握紧了拳头,“你是小鱼吗?”   “啊?”方玦怔楞两秒,点头承认,“对。”他不禁怀疑地摸了下自己的脸,没化妆,天呐,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认出他。   姑娘激动得语无伦次,“啊啊啊,真是小鱼!我好喜欢你啊,老婆,我……我能和你合张影吗?”   方玦被她的热情吓坏,脸颊倏地红到耳根。   实在是因为他还没在生活中遇见过自己粉丝,更没想过会被一个小姑娘当面叫“老婆”,有些太羞耻了。   许景屿倒是挺无所谓,甚至旁观得津津有味,“我帮你拿着。”他接过方玦手上的红薯。   姑娘这才循着声音注意到许景屿的脸,眼睛又是一亮。   “妈呀,好配。”她不停地左右来回打量,压抑着兴奋拍拍自己胸口,“还好没嗑错。”   方玦在直播间里看过太多类似的弹幕,眨眼间便听懂她在嘀咕些什么,“那个……”   “知道,知道。”姑娘心领神会,虚空地给嘴巴拉上拉链,“不会说的。”她迅速调出相机界面,却发现方玦比她想象中高,“老婆,你能蹲下一点吗?”   “我来吧。”许景屿适时出声,朝他们摊开手。   “好,谢谢!”   最后总算成功地拍下合照。   姑娘反反复复地夸赞方玦好漂亮,比视频里看起来还要漂亮,又说了好些鼓励支持他的话,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目送两人离开。   望着两人登对相衬的背影,她终究没忍住,悄悄地举起手机,偷拍了一张,将其存入相册当作纪念。   “我没化妆,拍出来真的不丑吗?”走远后,方玦才担心地询问许景屿。   他是临时被许景屿带出来玩的,也一直没时间回到自己住处,连衣服他都是全穿的许景屿衣服,自然没条件再化妆。   许景屿轻抬眉尾,“丑点才好。”   “什么?”   “少一点人叫你老婆。”   “……”方玦短暂地哑口,费劲思索许景屿这话究竟算不算吃醋,“你会介意吗?”   之前去电玩城,许景屿就拿“老婆”的称呼调侃过他,可当时方玦以为许景屿真有对象,不敢仔细琢磨,并且他也没感觉出许景屿有任何不爽。   “不介意。”   果然,方玦立刻丧气地耷拉下眉眼。   瞧着方玦藏不住一点心事的模样,许景屿差点没忍住笑,“女孩子不介意,男的不准。”他慢悠悠地补充完后半句话。   那双垂下去的眼,像被按下开关,飞速地恢复到满电状态,“那我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要怎么办?都隔着网线。”方玦摇晃许景屿的胳膊。   “逗你呢,不影响你工作。”许景屿抬手轻捏方玦的后颈肉,他才不至于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好嘛。”   两人买好栗子,回到公寓,出门前在星级酒店订的餐也送到了。   方玦怕糖炒栗子会放凉,就把它们先搁到了壁炉旁边,“还是北方好,我们那儿的冬天又冷又潮湿,全是魔法攻击。”   他走回到餐桌边,将餐盒的盖子一一揭开,“老公,你去四川玩过吗?”   “去过成都,待的时间不长,怎么了?”   “成都我还没去过,我家在达州一个小县城里。”这是方玦第一次主动和别人提起自己的家乡,就算面对邹泽,他都很难用开心的语气去分享。   “有什么好玩的吗?”许景屿自然地接过话,把筷子递给方玦。   方玦眨眼,突然就卸下了自我紧束的外壳,“有文庙,还有文峰山……”   他给许景屿介绍渠县的风景人文,又说起自己小时候偷拿零花钱去买凉粉锅盔的糗事,“我上次回家还专程去买了,感觉没小时候好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叔的手艺退步了。”   “童年滤镜吧,我小时候每次看见糖葫芦也嚷着要吃。”   “我们那儿还有糖画,只有过年的时候,我妈才会愿意给我买。”方玦一口吞掉虾饺,咬着筷子拧眉,“说起来,我刚刚才意识到,我俩婚礼再见的那天,是圣诞节耶。”   “那你反射弧有够长的。”   “兴奋忘了。”   这几天的时间,方玦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盘算着许景屿到底何时才有可能分手,哪儿还会有心思想起来别的。   不过就因为提到了圣诞,饭后,许景屿问方玦要不要看部电影,方玦立刻举手提议道:“能看《真爱至上》吗?”   他听说这部电影是情侣圣诞必看影片,虽然今天不是圣诞,而是元旦,但意义和氛围差不太多,何况是和许景屿一起看。   “行。”许景屿舒展开下意识皱起的眉头,“随你。”   方玦以为是在客厅观看,没想还有专门的影音室。   “躺着看呀?”影音室的沙发大得像床,方玦一坐进去,整个人就陷在了里面。   他看见许景屿在划手机,调整全屋智能的灯光和音效,便自己先在APP上翻出了《真爱至上》,“我可以投屏,有会员,众悦视频的。”   众悦视频是众合旗下的视频播放软件。   许景屿抬眼,被方玦特意强调的语气逗乐,瞬间笑出了梨涡,“我也有。”   “对哈。”方玦反应过来自己犯傻,许景屿恐怕有众合所有相关产业的至尊VIP,何止是一个视频会员。“那我之后蹭你的,一个月要23呢,还是连续包月的价。”   “蹭不了。”   “为什么?”   “绑定了登录设备。”   “啊……”   “我叫人把你的手机号开50年会员,要不要?”   “要!”方玦猛点头,“众合别的几个APP,我也开会员了,你能一起送吗?”   “出息。”许景屿笑得更夸张了,随后故作嫌弃地压下嘴角,“其实还没你身上的那套睡衣贵。”   方玦在心里默算,“真的耶,为什么分摊到每个月,就觉得这么贵了?这睡衣也太贵了吧,穿50年都回不了本。”   “凡勃仑效应,奢侈品都这样。”许景屿找到方玦点名要看的《真爱至上》,按下播放,然后坐到方玦旁边。   方玦很快被影片的剧情所吸引,加之他听力水平有限,需要借助字幕,所以没办法再一心二用地和许景屿聊天。   然而就算这样,方玦也能记得把剥好的栗子,举高到许景屿的嘴旁,还会专门挑选形状饱满、色泽好看的,歪瓜裂枣则全被他自己吃掉。   许景屿的心思不在电影上,这部片子他看了估计得有三四遍了,不懂自己的那些前任们和方玦,为什么都热衷于在圣诞前后,看《真爱至上》。   “天呐,录像带里全是Juliet的镜头,她是不是看出来Mark喜欢的是自己了?”方玦看得非常入迷,甚至会跟随着人物的心情起落,连眼角都变得有些红。   众星贺岁形式的爱情影片,每对CP都只有少量的镜头和情节,几乎只能表现出人物间一时的激情与冲动,演到表白也就没有后续了,直接大结局。   许景屿想不明白,怎么能将这种浅薄的情愫称为真爱。   “他都不敢再回去拿外套。”方玦却感同身受,还吸了吸鼻子,“太难了,爱上朋友的老婆。”   哪儿难了,结婚后出轨的大有人在,连小姨子和姐夫都能勾搭在一起。   许景屿忍不住腹诽,兴致缺缺,不过也没必要和方玦讨论这些,扫他的兴,“乖,你自己吃吧。”他拒绝掉方玦再次伸到嘴边的栗子,随后摸出手机,点开游戏。   “好。”方玦只当许景屿吃腻了,没想太多,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电影。   临近影片尾声,Bennett在餐厅找到Aurelia,对她表白。   方玦情不自禁地掉下两滴泪,“他们竟然都……”   “嗯,他们都学了对方的语言。”许景屿完全没抬头,光听影片的背景音就接上了方玦想说的话。   只是等到他说完,方玦却一直没再回应,许景屿趁着游戏内人物阵亡,匆匆掀起眼眸。   四目相对,方玦微撅起了唇,半抱怨半撒娇地说:“原来你看过这部电影啊,老公,早知道换一部了,怪我忘记问你。”   他才刚因为电影哭过,眼尾处的殷红还没消散。   略带苦涩的神情,分明是已经猜到了,许景屿不可能独自看这种类型的爱情电影,大概率是和某个前任一起看的。   然而方玦没追问,也没责怪许景屿边打游戏边敷衍自己,连哄都不需要一句,就主动地凑上前,紧紧抱住许景屿的腰,糯声道:“你在玩什么?”   “霓虹岛。”   “哦,你之前玩过的。”方玦很快调整好情绪,陪许景屿在游戏内杀敌,并适当地夸赞几句许景屿的精彩操作。   熟悉的场景,在泰国时也发生过,可方玦明显不像之前那样盲目捧场,而是真能看得懂许景屿每一步的策略。   “你也会玩?”许景屿调整姿势,方便方玦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一点点,我手笨,玩得不好,就只是看得懂而已。”   可是等许景屿切换到另一个游戏,发现方玦仍能时不时地说出一些专业术语,才逐渐意识到,方玦并不是碰巧玩过相同的游戏。   真奇怪,分开的半年,方玦没可能预知两人会再次遇见,更别说复合了,可他竟会去了解自己喜欢玩的这些游戏,还会一边嫌贵,一边开众合的各种会员。   仿佛那份爱意,被禁锢在了时光缝隙,从没消减过半分。   许景屿的眸光幽深,视线扫过方玦头顶的发旋,又移向已经播放完毕的电影结尾。   可能是捡到傻子了,也就这样的傻子,才会相信真爱至上。   “明年吧,明年再陪你看一遍,这部电影。”许景屿低头,嘴唇轻贴方玦翘起的发丝,“明年圣诞节看。” 第41章 真实   翌日,许景屿带方玦出门逛街、买衣服。   国内不像在国外,住的不是酒店,许景屿不喜欢暴露自己的住址,又懒得再叫家里的司机来帮忙取,所以买完后,两个人的双手全被购物袋给占满。   “冬天的衣服,比夏天的贵好多啊。”方玦拎得手酸,却一点不嫌累,迎着路人们的不断侧目,整个人神采飞扬。   这次买的件数和买夏装时差不太多,但花的钱却是上次的好几倍。不过一想到这些钱都是从Leo那儿赢来的,方玦丝毫不心疼,买得非常爽快。   许景屿找到车,把购物袋扔进后座,“还好,成衣都不贵,比不上定制的零头。”   “定制款基本都是礼服吧?”方玦虽没亲眼见识过,但在网上总能看到,明星们出席活动,经常会宣传其穿着的是某某品牌高定,有些还会强调是首穿。   “也有别的。”许景屿坐进驾驶位,“你只要愿意花钱,想做什么款式不能做?有空带你去体验一下。”   “好!”   两人琢磨着去哪儿吃饭,孟圆正好给许景屿打来电话。   “回了?行啊……好,你自己通知江鸣瑞吧。”熄灭手机,许景屿偏头,“孟圆和魏雪回来了,约吃饭。”   “嗯,我都可以。”方玦自是没意见,反正许景屿带他去哪儿玩,他都是开心的。   库里南驶入车道,方玦拿胳膊撑着扶手,没忍住好奇地还是多问了一句,“孟圆知道你和我复合了吗?”   “不知道,我又不会和他天天联系。”许景屿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动,余光里瞥了方玦一眼,“他只是嘴贱,本质不坏,你别把他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我没……”方玦急忙摇头,“没放心上。”   明知方玦是在言不由衷,又涉及孟圆隐私,换作之前,许景屿会就此打住,懒得耐着性子多余解释。   “他是他爸在外面生的,小时候过得挺苦,后来被认回孟家,又处处受他哥的排挤,所以性格难免有点刺。”   然而担心方玦又悄悄难过,许景屿想了想,还是把孟圆给卖了。   “啊?这样……”方玦没料到孟圆会有这样的身世,顿时原谅了他对自己的冷嘲热讽,甚至还替孟圆感慨叹息,“那他挺不容易的。”   “噗嗤——”许景屿握紧拳头,抵住唇,“你是真没什么脾气啊,用不着同情他,我只是叫你别介意他的话。”   怎么说都是孟礼业的儿子,过得再辛苦,那也比大多数普通人要强。   “哦。”   -   他们去的是一家很火的音乐餐吧,服务员将两人带到二楼提前预留好的座位。   “我们竟然最先到。”方玦选了最靠近护栏的位置,迫不及待地往一楼打量。   “SKP离这儿近。”许景屿没看菜单,朝服务员微抬下颌,“先倒两杯水。”反正他和方玦午饭吃得晚,逛街也没消耗多少热量,等其余人到了再点餐也不迟。   方玦发现楼下的正中央,是个小型舞台,上面摆放着吉他、话筒和架子鼓,还有几个人在那儿调试设备。   “有乐队演出?”他激动地探出半截身子,“啊!是新宿街!”方玦认识这支乐队,主唱特别帅,而且性格也很酷,有一大堆的迷妹。“怪不得外面排了那么多人。”   许景屿在低头回复消息,没抬眼,“他惹了人,被半封杀了,接不到活,只能在这种酒吧餐吧,搞点小型live。”   “什么?”方玦立刻扭头,反应过来许景屿说的是新宿街的主唱Dave,“他惹了谁啊?为什么会被封杀?”   结果没等许景屿回答,孟圆和魏雪到了。   “你们来的也太早了吧,不是约好七点?”   “正巧在附近。”   魏雪和许景屿打完招呼,坐进位置,然后才发现许景屿带的人是方玦,“好久不见。”她压下讶异,朝方玦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方玦把自己和许景屿的外套拿开,避免挡住魏雪和孟圆。   孟圆也看到了方玦,倒是没说什么,挨着魏雪入座,拿起菜单准备点餐,“江鸣瑞到哪儿了?”   “发了消息没回,应该还在开车。”   “他怎么突发神经,把这家店给盘下来了?不过装修后,是比之前的破烂像样。”孟圆依照人数,随便点了些餐厅特色菜,又抬起头环视打量。   “实业也就餐饮好做一点,他家还是开酒店的,不缺相关经验。”魏雪接过话,跟随着孟圆的目光,也逡巡了一圈。   方玦听到“酒店”二字,才隐隐明白过来他们在讨论谁,“这家店的老板是江鸣瑞呀?”他凑到许景屿的耳边低声询问。   “嗯。”   “他自己?”得了确认,方玦仍然惊讶不止,“你们不是都还在读书吗?就已经开始创业了?”   “算不上创业,小投资,闹着玩的。”   听到许景屿和方玦的对话,魏雪抱臂挑眉,“你上次投的那款游戏,赚了有几千万吧?早知道,我也跟着你投一点。”   “差不多。”   “游戏?什么游戏?”方玦紧紧拽住许景屿的手臂,好奇的表情摊开在脸上。   许景屿没回答,直接按开手机,搜索点进小程序,放到方玦的面前,“这款,有玩过吗?”   “玩过!”方玦瞬间瞪大了眼。   别说他玩过,去年有段时间,他身边大部分的人都玩过,堪称风靡一时。   主要因为这款游戏太有魔性了,玩了就停不下来,特别是里面还会显示朋友圈排名,大家都争先恐后,试图超过别人的记录。   “这款游戏能赚几千万?”方玦后知后觉,又一次地感到不可置信,“它不是免费的吗?”   “赚的广告费,并且它的开发成本非常低廉,我投资的钱也只是拿去做推广营销,效果还算不错。”   哪儿是还算不错,分明一本万利!   方玦之前以为,许景屿打游戏纯粹是为了放松,没想许景屿已经通过游戏赚了那么多钱,还是在他大一的时候,对比起来,方玦不禁怀疑自己是个废物。   魏雪略带可惜地叹气,“下次请一定叫我。”   他们几人,家里虽都不缺钱,可光向父母伸手讨要,总没有自己投资赚取的有意义,毕竟还能拿来堵父母的嘴,表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嗯。”许景屿淡淡应下,“这款可玩性不强,只能赚一笔快钱,下次有更合适的,我把项目书发你。”   “不用,你投,我跟着投就是。”   “你怎么对我提议的那些投资,就各种不放心?”孟圆冷哼一声,像是吃醋。   魏雪白了他一眼,“我是替你把关,怕你哥给你使绊子。”   “行吧。”孟圆这才舒坦,殷勤地给魏雪的杯子添水。   不一会儿,江鸣瑞赶到了,才刚坐下就热情地搂住孟圆脖子,“怎么胖了?圆儿,伦敦的那些干巴菜,你都能吃胖?”   “你才胖了,起开。”   “鬼扯,我今天还去游泳了。”江鸣瑞毫无分寸感地捏了捏孟圆手臂的肌肉,“好吧,原来你是壮了,竟然敢偷偷背着我和景屿卷。”   他俩互相怼了几句,然后餐点上齐,各自坐好吃饭。   楼下的乐队,正巧开始演奏,主唱声线沙哑,冷酷地透过麦克风哼出动人旋律。   方玦朝下看了好几眼,难得有机会能听到新宿街的现场。   只是他感到奇怪,Dave为什么也总往他们这个方向瞧?然而想到他们这桌本来就处于整个餐厅的最佳观看位,视野最好,Dave为了照顾观众,一旦朝二楼抬眼,视线不可避免地会扫到,似乎又很合理了。   几个人有段日子没聚齐,聊的话题又多又散,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还没吃完。   方玦一开始还在注意听,时不时地搭几句话,后来陪着喝了点酒,聊的内容也全变成自己不认识的人,于是干脆软绵绵地斜靠进许景屿的肩头,沉醉倾听楼下的乐队演奏。   耳后被头发蹭得有些痒,许景屿微微侧目,“醉了?”   “没。”方玦姿势不变,眼睛倒着和许景屿对视,“他刚唱了一句,‘风吹三千丈发丝,入睡后仍能梦见,可否于你身边,哪怕力竭尽到终点。’”   Dave翻唱的《加州梦游》,方玦之前没听过,可这歌词莫名与他的心态重合,一下子像被戳中。   酒后的脸颊泛着红晕,屋顶的灯光落入眼睛。   许景屿抬手,轻轻捻了下方玦哼歌的鼻头,“走调了。”   “我知道。”方玦假作傲娇地冷哼,“Niko,就是我公司那经纪人,本来想建议我直播唱歌的,后来听我清唱几句,立马放弃了这个方案。”   “为什么?其实唱得挺好听的。”   “嗯?”方玦困惑地眨眼,“刚不是还说我走调?”   “走调不影响好听。”许景屿将长腿一展,搂住方玦,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你账号里的那些视频,都太做作了,远没有你生活中好看。”   方玦尽力领会其中深意,“你的意思是,叫我拍一些日常视频,可能会更好?”   “嗯,真实会比完美更吸引人。”   “那我抽空和Niko商量商量,就是有些担心我的摄影技术,怕拍不好。”   许景屿瞬间眉头紧皱,感觉自己白说这么多,“蠢死了。”   他抖了抖右肩,叫方玦坐直,“不过你确实可以去报个班,学点摄影和后期,这样就算以后不签公司,无论单干还是成立工作室,都不会被人坑。”   “好!”方玦曾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没付之于行动,今天被许景屿一提点,突然干劲满满。   -   他们吃完饭,暂时不打算转场,便换去了一楼的座位,更有听live的氛围。   在餐吧表演,营业时间太长,乐队没办法一直不停地演奏,所以中途会安排休息。   Dave看见江鸣瑞下楼,趁着下一首歌还没开始,急忙跳下了舞台,专程走到江鸣瑞的身旁和他打招呼。   他俩故意压低了声音,导致方玦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只是在网上刷到新宿街的视频,总感觉Dave很酷,方玦没想他还有这么主动巴结别人的一面。   “是不是因为新宿街没别的地方演出,江鸣瑞又好心给他们提供了场地,所以Dave心存感激?”方玦没忍住八卦的心,拿手掌遮住嘴,与许景屿悄悄咬着耳朵。   许景屿瞄了一眼桌对面的两人。   Dave皮夹克牛仔裤,整张脸面无表情,可微微低垂下的后颈,显示出他对身前人的在意。   而江鸣瑞仍是那副惯常的嬉皮笑脸,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在Dave没注意到的时候,眼底有一闪而过的侵略。   “Dave应该是那么想的,江鸣瑞……可不一定。”许景屿不禁冷笑。   “什么意思?”方玦不解,按照他和江鸣瑞有限的接触,感觉江鸣瑞挺乐于助人的,性格也十分开朗。   许景屿猜到了方玦的看法,径直向他戳穿,“别把江鸣瑞当什么好人。”   “啊?”方玦震惊。   可许景屿不再给他详细解释了,他便只能偷瞄江鸣瑞和Dave,却终究无法参透。   等到Dave回到台上,开始唱歌,方玦很快忘了八卦的心思,摇头晃脑地跟随着节奏哼唱。   他像在看演唱会似的,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走调,卖力地挥舞双臂,冲着台上大叫“安可”。   “方玦。”许景屿突然唤他。   方玦回头,“怎么?”下意识地就朝许景屿扬起肆意的笑,还送出一个飞吻。   许景屿正举着手机,想拍下方玦最真实的模样,原本是打算拿这段视频给方玦举例,让他知道日常该怎么拍的,可许景屿忽然又不想了。   不想让太多人看见,方玦如此可爱动人的一面。 第42章 “朋友”   独占的念头转瞬而逝,奇怪的,竟还勾出一丝烦躁,许景屿松开录制按钮。   “叫我干什么呀?老公。”方玦已经倾身靠了过来。   “没什么。”许景屿敛住短暂的失神,把视频转发给方玦,“你自己看吧,不用多少拍摄技巧,反正比你账号里的那些视频有趣。”   “嗯?”方玦裤兜里的手机震动,忙拿出来查看。   画面里,是自己跟随着音乐左右摇晃的背影,依稀能听见五音不全的跟唱声。然后被许景屿叫了名字,笑容却比转身的动作还要快,才刚微微侧过脸,眼角和嘴角就已经弥漫开了笑意。直到彻底回头,与镜头后的许景屿对视,表情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抛出热情洋溢的飞吻。   镜头在最后有些轻微地晃动,结束了拍摄。   “我好可爱啊。”是连本人看完,都会由衷感叹上一句的程度。   方玦张开双臂,径直往许景屿的怀里扑,“老公,你把我拍得好好看。”以至于有一瞬间,方玦不禁恍惚,或许许景屿也是爱着自己的,才能用镜头放大捕捉到他的可爱。   “有手就会。”许景屿不以为意,拿虎口卡住方玦的下颌,捏得他脸颊嘟起,垂眼停顿两秒,低声道:“走了。”   “怎么?就要走?”   “嗯。”   桌子另一侧的孟圆和魏雪已经站了起来,在穿外套。   许景屿也不打算继续留在这儿,“明天要回学校,早上还有课。”   “哦,对。”方玦这三天的时间,彻底玩嗨了,差点忘记许景屿只是在放元旦假期,还没完成期末考。   “不走吗?”发觉江鸣瑞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甚至还新点了一支香烟,孟圆拧起眉头驻足。   江鸣瑞继而虚虚地抬了下夹着香烟的手,“我留会儿,守下场子,你们快回吧。”   “就这么个破餐吧,还要你亲自守场子?”孟圆不忍讥诮。   许景屿搂住方玦的肩膀,走上前,拍了拍孟圆,又朝着吐烟圈的江鸣瑞提醒,说:“别玩太过了。”   “不至于。”江鸣瑞拿视线若有似无地朝舞台上一瞟,随即耸肩轻笑,“等你考完试了再聚。”   “嗯。”   -   离开音乐餐吧,等待代驾接单的间隙,方玦重新看了几遍视频。   脱离吵闹的环境,视频里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晰,特别是许景屿叫他的名字,短短两个字,莫名地有种日剧纯爱的氛围。   方玦绝不承认是他恋爱脑滤镜太重,总之越看越欣喜。   “我能发出去吗?这段视频。”他难忍想要炫耀的心思,不过仍还记得事先征求许景屿的同意,“发在社交账号里。”   “可以,把我的声音剪掉就行。”   “啊……”方玦下意识拖长的尾音,充分表露出他的不舍。   许景屿挑了下眉,强调道:“我叫的是你本名。”   “我知道。”方玦立刻把还在循环播放的视频按下暂停,抱住许景屿的胳膊,“其实无所谓的,账号id或者本名都……”   他原本想说都一样,反正他连脸都露了,无论是父母还是同学偶然间刷到,都可以一眼认出他来,id根本起不到任何的遮掩效果。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就发现许景屿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方玦倏地脊背发凉,隐隐有种感觉,许景屿可能并不是在为自己着想,而是单纯地不愿意声音出现在他的视频里。   “明白了,我会把它剪掉的。”方玦将指尖掐进掌心,没敢不依不挠地追问原因,怕许景屿亲口戳破他的幻想。   看来是这三天过得太快乐了,让自己又情不自禁地想要得到更多,差点把许景屿的宠溺行径当成了爱,丢失求复合时的知足心态。   但人若是能够轻易地控制情感,能够一直地保持理智,那么这世界上,大概就不会存在怨憎恨、爱别离了。   -   隔日,许景屿要回学校,方玦懂事地表示自己也要回去了,晚上还得直播。   “好,我送你。”许景屿没打算,也没提出同居的要求,而是陪着方玦收拾好新买的衣服,然后顺路把他载回了出租屋。   “住在几楼?东西拿得动吗?”   “12楼,拿得动的,有电梯。”方玦拎着一大堆的购物袋,艰难地翻下车,“你快回学校上课吧,我想你的话,会给你发消息的,你别嫌烦。”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放下东西,绕到驾驶位的位置,扒住车窗,探头亲了许景屿一口,“老公,你可不可以也抽空想想我?每天两分钟,嗯……不,一分钟就好。”方玦拿手比划数字,小心翼翼地同许景屿商量。   许景屿好笑地抓住方玦的手,捏了捏他的掌心,又摩挲捻揉指节,“搞得我像是要抛下你去哪儿似的,实际打开定位,咱俩直线距离都不足一公里。”   “好嘛。”方玦反省,他可能真的有点黏人,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许景屿待在一起。   “想让我想你,就多拍点照片,拍点视频,看见就会想了。”   “好!”   “实在无聊想来学校找我,记得提前一天问,不然在考试的话,我可没办法看手机。”   “嗯!”   担心自己再多腻歪几句,许景屿就该迟到了,方玦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然后等到彻底看不见库里南的车屁股,才拎起他的大包小包上楼。   他把衣服简单地收拾进衣柜,又摸出手机,准备先挂一个今晚的直播预告,却没想,才刚点进账号,消息提醒不断地震动,险些将手机卡死闪退。   “不至于吧?”方玦自言自语,虽猜测过昨晚的视频可能会比平常多一些评论,然而真看见有上万的评论数时,还是惊得方玦瞬间目瞪口呆。   “啊啊啊,老婆笑得我心都化了!”“老婆唱歌走音耶,好可爱啊,快让我rua一下。”“谁给小鱼拍的?是孩哥吗?飞吻是不是在暗戳戳地撒糖?”“cpf能不能圈地自萌了?这又不是共创视频。”“这谁啊,男的女的?有点好看。”   除了几条点赞数高的评论,其余几乎都是路人,大部分刷到的人并不认识他,可也还是会被此视频硬控十几秒,不少粉丝便趁机在下面安利。   当然,也有不少骂他的评论,骂他伪娘,不男不女,方玦匆匆划走,只当没看到。   他沾沾自喜地翻着评论区,又时不时点进主页,看一眼不断上涨的粉丝数。   过一会儿,Niko给方玦发来消息,【新视频不错,总算开窍了,继续保持。】   梁海也发消息问他,【今晚连麦吗?你好几天没播了。】   【嗯,连,我先挂个预告。】   猜测和之前一样,许景屿估计会自习到很晚,方玦打算等晚上下播后,再问许景屿能不能打视频电话,以免打扰到他。   借着没什么事的空档,方玦上网搜索查询了几家培训机构,琢磨着报班学习摄影和后期的事。   “好贵啊。”他边浏览边咋舌,尤其是考虑到还得买相机和镜头,加在一起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不过既然许景屿都建议他学,方玦倒不像之前那么犹豫不决了,反正七十多万还剩下不少,近期也开始有稳定的进账,方玦记录好地址,准备抽空去看看再付钱。   -   晚饭后,方玦洗漱化妆,调试直播设备。   突然,手机响了,是许景屿拨来的语音通话。   方玦立刻接起,“老公,是不是看到我给你发的自拍了?”他刚化完妆,就给许景屿拍了照片,还故意地解开三粒纽扣,好若隐若现地露出领口下戴的胸链。   “开门。”许景屿的声音自带混响,似乎身处于安静的走道。   “什么?”   “开门,不然我一间间敲了。”   指令再次下达,方玦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忙不迭地冲到门口,迅速扭动把手。   他跑得太快,房间又小,膝盖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开门后才反应过来痛,只好单腿蹦出门外,正好与听见声音后走近的许景屿迎面相撞。   许景屿一把捞住方玦,“怎么了?”   “腿撞桌子上了。”方玦龇牙咧嘴,但十分开心地将双臂搂上许景屿的脖子,“老公,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许景屿低垂下眼睫,目光灼热地紧盯方玦的领口,“还是说,不方便?”   然后都不待方玦回应,他就掐着方玦的脖颈吻了上去,进门,用腿关门,一气呵成地将方玦抵在门后。   “戴的是什么?”   许景屿用手指勾起链条,金属材质的触感,立刻将衣服下的皮肤束紧、摩擦。   方玦在顷刻间,被许景屿的强势引发出了情动,“嗯,老公……”他轻呼,仰高脖子将自己送进许景屿的掌控之下,“去床上……”   时间在这种时候,根本是无法明晰的,完事后,方玦拿起手机,才发现已经错过了他预告的直播时间。   “啊,要被骂鸽子了。”   “怎么?”许景屿懒洋洋地倚靠在床头,一副十分餍足的模样,手里还把玩着从方玦身上取下的链条。   “我要直播呢,迟到半小时了。”方玦顾不上去冲澡清理,匆忙地套上衣服,又跑到镜子前,补了补被许景屿蹭花的妆。   “你播吧,我洗澡。”许景屿毫不见外,就那么直接走去浴室。   而方玦也没注意,“嗯”地应了一声,就打开了直播。   “不好意思,有事耽误了一会儿,晚上好呀,大家。”他很快地进入到直播状态,挑了几个有关于昨晚视频的弹幕回答,“嗯,在一家音乐餐吧……对,是新宿街乐队,Dave超帅的……”   不知不觉,浴室门被推开,方玦闻到自己沐浴露的香味,还有热腾腾的水汽时,才想起去提醒许景屿,但似乎来不及了。   镜头画面内,上身赤裸、只围着浴巾的许景屿,路过捡起刚才乱扔在地上的衣裤。   方玦迅速捂住摄像头,然而眼尖的粉丝们,早已看到了那宽肩窄腰的背影。   “啊啊啊,谁呀?老婆屋里居然藏了男人。”“看背影好有劲儿,对,我是说有劲,只是有劲……绝对没别的意思。”“看得我小脸通黄……”“到底谁啊?不是孩哥吧?孩哥那边在直播呢。”   眼见已经瞒不过去,方玦回身冲许景屿指了指摄像头,又调整其方向,才松开手,“那个……是朋友,来我这儿借住一晚的。”   正拎起裤子,抖落褶皱的许景屿,闻言沉下了眼。   朋友?   他回头,视线扫过还在直播的方玦,玩味地勾唇轻笑。   身上浸着的自己味道还没散呢,竟然一本正经地在镜头面前说“朋友”。 第43章 偷家   方玦租的是间一居室,直播的桌子就摆设在客厅。   “真的只是朋友。”他还在无奈地同粉丝们解释,又斜挑起眼角,想看看许景屿穿好衣服没有。   哪知许景屿根本没穿不说,已经捡起的裤子也丢到一旁,然后他抬了张空椅,直接坐到电脑的侧后方。   “你赶快穿衣服呀,我在直播。”方玦无声地用口型说话,再次地拿手指了指摄像头。   许景屿却一言不发,一手随意地搭着膝盖,另一只手则撑在椅背上。   他没穿上衣,围着的浴巾也是松松垮垮,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肌肉的沟壑缓缓流下,隐入令人遐想的部位。   方玦下意识地吞咽口水,不过是多看了一眼,就忘记自己原本想要说些什么。   “嘟嘟——嘟嘟——”连麦请求打断他满脑子的少儿不宜。   “我……我连麦。”方玦急忙无声地又提醒了许景屿一遍,见许景屿丝毫没有要穿衣服的意思,考虑到摄像头正好也拍不到他,干脆不管了,抓住鼠标点下同意。   “孩哥。”方玦深呼吸,率先冲梁海打了招呼。   “Wow,你直播间好热闹。”梁海面露惊讶。   方玦也发现今晚直播间里的人数特别多,估计是昨晚的那段视频,新涨了一些粉,总有部分是也爱看直播的。   “她们在说什么?什么我被偷家了?”梁海眯起双眼,研究弹幕上粉丝们的告状。   “不是。”方玦瞬间反应过来,“她们在胡猜乱说呢,只不过是有朋友来我这儿借住一晚。”   他的这句解释非常像掩耳盗铃的借口,还是那种怕梁海误会,心虚得不行的借口,甚至再次地把许景屿归到“朋友”范畴。   许景屿眉毛微动,随后便将长腿一展。   方玦继而被吓了一跳,仓惶地低头,见自己的双膝正被一种蛮横侵犯的姿态,径直撇成V字。   “噢?朋友嘛,借住很正常,我明天刚好要去找你玩,到时候一起吃饭?”梁海故意表述得似是而非,果然引起了cpf们的疯狂刷屏,说他一定是吃醋了,在装大度,实际是要去方玦家里“捉奸”。   不明就里的新粉在问什么情况,cpf便趁机大卖安利,搬出两人过往“亲密”的互动,或多或少地给梁海带去一波粉丝和流量。   然而方玦根本没心思搭理,注意力全然不在直播间,他紧张地并住双腿,抬眼疑惑地望向许景屿。   漆黑的瞳孔微缩,许景屿忍下心底瞬起的一丝不爽。   若换作其他时间,方玦根本不会拒绝他的任何举动,就算存着费解,身体也会先一步地向自己敞开,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排斥。   许景屿拿出自己的手机,沉默打字,又将其放回到桌面,推给方玦。   屏幕上,备忘录里写着几个大字,【把腿分开,乖狗。】   方玦看清后,立刻震惊地瞪大了眼,他从没被许景屿这么叫过,以致于不知该作何反应。   侮辱人的字眼,又带着些宠溺且不容拒绝的强势,惹得方玦嗓子发干,血液也像在翻涌沸腾,搅动得他浑身上下止不住地燥热。   “小鱼?”梁海和粉丝们闲聊了半天,发现方玦似乎没怎么说话,“你发什么呆呢?”   “没……没有。”方玦松开膝盖,放任了许景屿长驱直入。   可预想中的触碰并未发生,隔了不到两厘米的距离,许景屿突然停下,似笑非笑地拿回手机,重新打字道:【我都还没碰你,你就y了?贱不贱?】   神经仿佛被注入药剂,酥麻感传遍四肢,方玦忽然有一种被扒开暴露的错觉,像在被直播间里的众人围观。   他咬住下唇,很想对许景屿狡辩说没有,可又非常清楚,自己确实起了反应。   尤其是许景屿还用着一种冷然轻蔑的眼神,从他的嘴唇、喉结,再缓慢地扫视到下肢。   如果不是因为还在直播,方玦甚至怀疑自己会立刻跪下。   “元旦你都去哪儿玩了,小鱼?”梁海又在问他。   方玦压抑住喘息的冲动,努力维持平稳的语调,“就……随便玩了玩,参加聚会,没……没去哪儿。”   “怎么不叫我?都和谁啊?”   “你知道的,我……我下播给你讲。”   方玦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梁海的话,好在两人连麦,一向都是梁海在带话题和节奏,倒是没人会奇怪方玦的话变少。   【后面还湿着吗?贱狗。】   又是一个让方玦坐立不安的问题,还换了更加过分的称呼。   刚才他着急开直播,没有去浴室彻底清理,虽然全程戴着t,可水溶剂还会有残留,被许景屿毫无征兆地忽然提醒,方玦甚至感觉到有东西正流出来。   他情不自禁地在座椅上挪动,刚好撞上许景屿一直抵在那儿未动的膝盖,仿佛是自己主动,焦渴地拿许景屿自读似的,方玦差点从口中哼出一声低吟。   【这么s?是不是没被喂饱?】   这几天,两人每晚都是三发起底,方玦都像是习惯了,所以刚刚只是匆忙地来了一次,的确不足以让方玦“饱腹”。   再加上,浴巾莫名地松动,从许景屿的髋骨滑落到地上。   结实紧致,仿若雕塑般的完美身材,无论看多少次,都让方玦口干舌燥。   况且许景屿一点不遮掩,就那么大方地让他拿余光观摩。   “公司每年年底都有活动,你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活动?”   “主题COS,还会有抽奖,可好玩了。”   方玦神思恍惚,根本不清楚梁海在和他说些什么。   双膝兀地一动,许景屿在试图将腿收回,方玦下意识地并拢挽留,脚踝也勾住了许景屿的小腿肚。   他低头,瞧见许景屿狠心地退走,甚至还将椅子也往后挪了一截,与自己保持无法触碰到的距离。   唯一的慰藉没了,方玦彻底静不下心来继续直播,在许景屿游刃有余的手段之下,已然是溃不成军。   好不容易捱到平常下播的时间,方玦没提出要补足迟到的时长,迫不及待地和直播间里的粉丝们告别,关掉摄像头和话筒,立马站起扑到许景屿的身上。   “老公……你欺负人。”   “欺负谁了?”许景屿冷哼,捏住方玦的后颈,把他从自己身上提溜到一旁,“别蹭,你好脏。”   “哪儿脏了?”方玦委屈地撇下嘴角,用鼻子吸了吸,一点点的汗味,还不是怪许景屿撩拨他,让他生生地躁动了两小时,还得不到解放。   他太想要了,想要许景屿的拥抱,想要许景屿的亲吻,还想被许景屿狠狠地贯穿。   可无论他怎么撒娇,许景屿仍然理都不理他,尽管被自己蹲下咬了半晌,但就是不再继续。   “好嘛,我先去洗澡。”   “洗了也脏。”   “啊?”   这话也太无理取闹了,方玦后知后觉,莫非许景屿是在生气?   他眨巴几下眼,把脑袋搁上了许景屿的膝盖,用下目线显露无辜,“你不会在吃醋吧,老公?我和梁海是假的呀,公司让炒的cp,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得出来。”   许景屿第一次点进方玦的账号就发现了,那么多个共创视频,还都带着商务,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明白怎么一回事。   不过他还是不爽,也许因为方玦问都没问自己,就对外宣称他为朋友,着急忙慌的语气,仿佛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小三。   “那你在气什么?”方玦不解,用脸颊轻蹭许景屿,十分谄媚的模样。   他表现得太乖巧了,倒是让许景屿更加说不出缘由,“下次不准说是朋友。”最终只能甩出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要求。   “是要我公开吗?我还以为你不想出镜的。”方玦突然欣喜。   “不。”许景屿将方玦抱回到腿上,三两下地把衣服重新扯掉,“你明确自己有男友,但我不会出镜,懂不懂?”   “那没区别啊……唔……”   他想要太久了,总算被完全地相抵,方玦搂着许景屿的脖子,肆意地踮脚摇晃。   “什么没区别?”许景屿亲吻方玦的喉结。   “啊……说是单身也没区别啊,我肯定只有你一个……但可以炒炒cp,多赚点钱……嗯啊,这样就算你和我分手,对事业也没影响……”   道理似乎都对,还是自己刚复合时就告诫过方玦的意思,叫许景屿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但听上去太刺耳了。   许景屿索性把怨愤转化为发泄,蛮横地掐紧方玦的两侧,让他只能发出娇喘的声音。   -   翻来覆去地倒腾至凌晨三点,两人双双力竭地睡去。   早上醒来时,许景屿已经不把昨晚的事放心上。   他坐在桌旁,吃着方玦准备的早餐,“哪家买的?这豆浆还不错。”   “我自己打的。”方玦又端来煮好的面条,“肉哨是昨晚炒的,你吃得惯隔夜的食物吗?”   许景屿难掩讶异地挑眉,拿起筷子尝了口面条。   虽然方玦一直有说,可以给他做饭吃,但许景屿从不曾将其当一回事,实在是他的前任们都会毫无新意地来这么一出,却没一个做得有多好吃,根本比不上专业的厨师。   然而方玦做的似乎还挺像回事,面条不硬不软,汤汁浓郁却不油腻,配上炒得干酥的肉哨,入口满香四溢。   连不爱在早晨吃面的许景屿,最后都将一大碗面,全扫荡干净,豆浆也全部喝完。   “走了。”   “等下。”方玦吃得慢,急忙放下筷子,起身陪许景屿走到门口,“你开车来的吗?停在哪儿呢?”   “走路来的。”   方玦租住的这套房,和许景屿每天回宿舍的距离几乎无差,不然他也不至于自习完,直接溜达着过来。   “哦,那你快去,小心迟到了。”   结果刚一拉开门,门口竟然伫立着正要敲门的梁海。   “我去,吓老子一跳。”梁海后退一步,“这是,要走了?”   许景屿随即将眉眼一凛,黑沉着脸上下打量。   怎么炒cp的对象,还能找上门了?这么地轻车熟路,一点不见外的样子,甚至还隐隐能感觉出,也是个弯的。 第44章 骂得真脏   许景屿为什么能看出梁海是弯的?明明他对同性的性取向一向不那么敏感。   除非是像方玦这种明显的示好,或者韩易那种直接告白,其余时候,许景屿根本不会注意到同性对自己的倾慕。   但梁海探究的眼神实在太过了,哪有正常人,打量完他的脸和上身,再往大腿那处瞧的,甚至瞄完了之后,他发现梁海的喉结还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许景屿的脸色猝然更黑了。   “你怎么来了?”方玦迅速挤进两人中间。   “不是昨天说好了吗?”梁海还在观察。   他是故意一大早跑来的,就是想要看看方玦藏了那么久的男朋友,究竟长什么样。   已知有钱、年轻,这些条件暂不说,竟然长得比模特都像模特,任是梁海在网红圈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也没见过几个真人有许景屿这般帅气的。   当然,脸色要是没那么臭就更好了。   “说好了吗?”方玦挠头,“不好意思,我给忘了。”他昨晚直播时,全程心不在焉,哪儿还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   尴尬地夹在两人中间,分明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还感觉挺心虚的。   方玦只好无奈地转身,把手掌贴上许景屿的后背,带着些许亲昵姿态地搂住,“是不是要迟到了?你快去学校吧。”   可许景屿没动,长久地迎着梁海打量的目光,直到梁海先行不自在地挪开了眼,才微不可察地轻蔑一笑,“嗯,你陪人家下楼吃个早饭吧,家里没剩什么吃的了。”   “嗯?”方玦下意识地想说还有豆子呢,可以打豆浆,而且面条也还有没下锅的。   然后他就瞧见许景屿仍牢牢地盯着自己,突然间心领神会,“走吧,我请你吃楼下的汤包。”方玦轻轻推了一把梁海,随后回房拿起外套和钥匙,直接把门给关了。   “我……诶?”梁海根本来不及表示反对,就被方玦挟持着,一起走进电梯。   电梯下降的途中,方玦还悄悄戳了下许景屿的后腰,等他低头朝自己望过来时,急忙讨好地扬起笑,“我等会儿给你发消息。”   许景屿未置可否,极不明显地压下翘起的嘴角。   -   在小区大门外分开。   方玦带着梁海去了附近的早餐店,给他点了汤包和豆腐脑。   “你俩这是和好了吧?”梁海昨晚就已经猜到,毕竟方玦那房子就一张床,不可能留什么普通朋友在他那儿借住。   “嗯,刚和好的,31号那天。”方玦点头,他也没想要隐瞒,只是还没顾得上和梁海说而已。   梁海倒是不计较这个,纯粹好奇心作祟,“还是学生?”他刚听见两人对话,又是学校又是迟到的。   “嗯,就在隔壁呢。”方玦轻抬下颌,示意人大的方向。   “哟,还是高材生,怪不得,你当初非得在这附近找房。”   梁海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语气有点酸,大概没有料到,方玦的男朋友居然在各个方面的条件都是顶级,“不过我看他挺眼熟的,好像在网上刷到过。”   “网上?不应该吧,他又不是明星。”方玦趁机拿出手机,对着食物拍了张照。   “干嘛呢?”梁海咬着汤包抬眼,顺带地又观察起方玦身上的外套。   Celine的Logo非常明显,还是今冬新款,不过是才和好几天,对方就这么舍得给方玦花钱。   “你男朋友还是学生的话,用家里的钱,给你买奢侈品,真的没关系?”   “嗯?”   方玦把照片发给许景屿,【在早餐店吃饭,没带他上楼。】【乖巧.jpg】   然后他慢半拍地接上梁海的问题,“应该没关系吧?他不喜欢我矫情,我要是明明想要又拒绝的话,他还会生气。而且他自己也在投资,赚得不少。”   方玦完全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实话实说,可落在梁海的耳朵里,却好似炫耀。   “那你还做什么狗屁博主,有人养着不就成了?”   “不行的,说不定哪天就分手了。“方玦苦涩地抿了抿唇。   昨晚他提起类似的话题,许景屿连哄都没哄他一句,尽管知道许景屿就是这样的性格,面对不想承诺的事,会选择回避,但基本不会骗人。   然而每每想到此,方玦仍禁不住地怅然,一点也不好受。   “你还拎得挺清。”梁海舒坦了一点。本来嘛,有钱人哪有不花心的,何况还长得那么招蜂引蝶。   “嗯,算了。”方玦自我安慰地甩甩脑袋,及时收住发散的思绪,“你今天找我来干什么了?”   “不干什么啊,妈的,你见色忘友这么严重?”梁海假装生气,“之前我不也有事没事就叫你出去玩吗?”   “对不起,对不起。”方玦火速滑跪,他心里还是记着梁海的好的,自从做博主这一行后,梁海确实帮助他非常多。   想到这,方玦立刻打开视频账号,“昨晚你有涨粉吗?我的那些新粉,有引流到你那边吗?”   “好像有一点儿,还行。”他边看边碎碎念,“不然你也拍点日常视频吧?我发现效果挺不错,涨了十来万的粉,我都超过你的粉丝数了。”   梁海闻言,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把头扭向门外,“再说。”   -   他俩打车去新天地,梁海要给父母买礼物,提前准备新年。   “你过年回家吗?”   “回。”方玦没犹豫,虽然他很不喜欢自己家庭的氛围,但过年回家这个观念,几乎融进了国人的血液,“不过不是还早吗?”方玦依稀记得2月8号才是除夕,他打算买7号的机票。   “一眨眼就到了。”梁海早有经验,毕业工作后,日子都是一年快过一年的,“而且参加完公司活动,就没事了,可以直接回家。”   “活动是哪天来着?”方玦勉强记起梁海昨天有说过,但是Niko还没通知到他,他不知道具体是哪天。   “20号吧。”   “哦。”方玦摸出手机,给许景屿发消息,【老公,你哪天考完试放假?】   【18】难得碰见许景屿秒回。   【那差不多,我20号后公司就没什么事了。】方玦点击发送,抬头又问梁海,“那20号后,账号就不发视频了吗?不会丢失热度?”   “发啊,所以会提前拍摄好,最近有的忙了。”   “原来如此。”   两人逛街逛累了,便找了一家咖啡店坐着。   方玦及时给许景屿拍照报备,【在喝咖啡。】   许景屿没回,他也没在意,等晚餐时,依旧先拍照,【吃的椰子鸡,没有喝酒。】   过一会儿,许景屿总算回复了,【几点回?】   【吃完就回,怎么了?】【要视频吗?还是要打电话?我随时可以的!】【小狗开心甩裤衩.jpg】   【尽早】【不想被关门外】   方玦傻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许景屿的意思,“快,火开大点儿,快吃。”他迅速地拿起公筷,还帮梁海夹肉。   “急什么?”梁海皱起眉头。   “吃完赶着回去啊,他没我那儿的钥匙。”方玦怕冻着许景屿,毕竟他住的那小区不咋样,楼道的暖气片效果欠佳。   梁海立时朝方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他妈真比娇妻都还娇妻。”   “我乐意。”方玦龇牙,他才不管别人怎么看。   火速地解决完晚饭,回去时,许景屿还没到,方玦便利用等待的时间,收拾了一会儿卫生,将明早要做红豆沙的红豆提前泡好。   他现在已经不做无谓的纠结了,尽管许景屿家里厨师好几个,不会缺人做饭,可方玦拿得出手的东西就这么点,不能因为许景屿不缺,他就不敢表现吧。   重要的是方玦愿意,并不执拗于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反正如果真不好吃,许景屿肯定也不会吃的,他又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性格。   隔着门,听见电梯开合的声音,方玦飞奔到门口,“我听出来了。”   “听出来什么?”许景屿跨入客厅,随手松开外套。   “你的脚步声。”方玦顺势挤进了许景屿的冲锋衣里,紧紧抱住他,感受体温,“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过来。”   毕竟许景屿没有说过的事,方玦根本不敢提前怀抱期待,不过这样也好,突如其来的降临,就会变成烟花般的惊喜。   然而许景屿完全没方玦考虑得复杂,他本来也不爱住宿舍,加之方玦这儿离得近,他想来便来了,“别抱了,暂时没时间c你,我还没忙完。”他举了举手里的电脑。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方玦退开,嗔怪地瞪了眼许景屿,然后去把自己的桌面腾出一半,又抬来空椅,“你忙。”   正好他今晚也不直播,准备找几个剪辑的教学视频看一看。   两人各自忙碌起自己的事,只听键盘和鼠标的敲击声,流动在暖意融融的室内。   间或地抬头,扭动脖颈放松,许景屿又总能发现方玦在偷看自己,被他往头上敲了个板栗,方玦便立刻重新投入到视频中,只是隔了一会儿,许景屿的手边又会出现洗净的水果,或者刚倒的热水。   隔日一早,许景屿喝完红豆沙,拿纸巾擦嘴,“会做鱿鱼馅饼吗?”   “嗯?”   “想吃。”   “好!明早做。”方玦就算不会,今天也必找出教程把它学会了,小小鱿鱼馅饼,才难不倒他。   接下去的十多天,许景屿虽然没专程强调,但每晚都会来方玦这儿过夜。大多数时间,他都有事要忙,没精力陪方玦聊天或做别的。   不过方玦也不介意,他自己也在学习,摄影培训虽是年后才开始,但剪辑,他是买了网课在自学,先拿网上的素材练手。   两人当然也做爱,只是稍微节制了一点,没办法天天熬夜到凌晨两三点。   -   直到方玦收到Niko发来的行程排期,才明白梁海所说,要把过年期间的视频提前拍摄完成,究竟是什么样的强度。   倒不是说每天都有安排,毕竟枫鑫传媒签约的博主那么多,但每次拍摄都需要妆造、编导和摄影团队的共同配合,所以一旦轮到每个人,基本当天会一次性地拍够四五条,从早忙碌到晚。   【今天又排到我了,我快完了给你发消息,你别回太早。】方玦点开与许景屿的对话框。他其实有帮许景屿多配一把钥匙,但许景屿懒得带,搞得方玦已经在思考要不要换个指纹锁。   【不用】【我考完放假了】   “啊?”方玦急忙看一眼日期,才发现已经是18号,【好嘛。】既然开始放假,那么许景屿估计也不会去自己那儿住了。   【发个定位】   方玦立刻照做,发完后才想起问许景屿,【干嘛呀?】   【接你下班】   【!!!】【我爱你,老公!】【亲亲.jpg】   “蹲这儿干什么?”梁海找到角落里的方玦,“咱俩合拍的是不是都拍完了?”   “应该是吧?”方玦起身,跺了跺发麻的双脚,“我还有最后一条商务,谷迪粉底,你呢?”   “没你那么多商务。”梁海本不想阴阳怪气,可谷迪这品牌,一开始分明和他合作得更加紧密,现在却转而青睐方玦了,“我还有条卖肉的,又是他妈的脱衣变装。”   “哦,那拍完差不多一起下班。”   方玦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他也是说出口后,才意识到不该在梁海面前提的,尽管品牌选人,并不是他所能决定。   等到拍摄完最后一条,方玦犹豫半晌,还是忍着疲惫,找到谷迪品牌BD,“阿离姐,给你买了奶茶,三分糖。”   “谢谢。”BD阿离不客气地接过奶茶暖手,“还不走吗?还有没拍完的?”   “不是,拍完了,我就是想来问问,谷迪年后是不是要开始推新品防晒了?”   “是啊,你想争取?”阿离含着笑,看向手里的奶茶,“一杯可不够哦。”   “那我多请几杯。”方玦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依旧顺着话乖巧应下。   而阿离一直就挺喜欢方玦的,是那种对于合作对象的喜欢,毕竟方玦不仅符合他们品牌的调性,脾气也好。   上次因为他们品牌自己的失误,错用了旧版商品,方玦没任何抱怨,耐心地陪着他们等到新版送来,然后重新拍摄到凌晨四点。   “放心,会考虑你的。”   “谢谢阿离姐。”方玦得了准信,却没着急离开,鼓足勇气继续追问道,“那你们推防晒的话,是不是都只找皮肤白的?”   “基本上是这样,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防晒的作用不只是防止晒黑,而是预防紫外线伤害。或许可以找一点健康肤色的达人,最好还是健身,身材非常好的那种,说不定能拓宽下男性市场。”   方玦这话的指向性不算明显,可阿离联系实际,还是听出来了,“帮梁海问的?”   “嗯。”   “不是不行,但我们投放在枫鑫的预算有限。”   “那要是不考虑我呢?”方玦表情认真,慎重地提出建议,“常见的防晒推广,几乎都一个模式,谷迪要是大胆运用不一样类型的达人,说不定会让消费者眼前一亮。”   “当然,我绝不是在不识好歹,别的品,我还是希望阿离姐能多多考虑我的。”   阿离还真被方玦说得有些心动,而且对于方玦有理有据且不卑不亢的表述,感到欣赏。   她淡淡一笑,“年后再说吧,我们出方案也是需要经过讨论的。”   “好,提前祝阿离姐新年快乐,事事顺意。”方玦点到为止,清楚自己再多说,反而会引得人反感,以为自己是在教她做事。   告别之后,方玦瞧见等在摄影棚外的梁海,随即举高手臂,“你也拍完了?”   “早拍完了。”梁海忍不住往方玦的身后瞄,“你和谷迪的BD聊什么呢?”   “没什么,一些新年祝福而已。”方玦不打算在事情没定下之前,就透露给梁海,怕他失望,而且比起梁海帮助过自己的,这也算不上什么。   -   出了枫鑫大门,方玦一眼看见停在门口,熟悉的库里南。   “许景屿。”他径直跑了过去,弯腰凑近车窗,“你怎么停这儿了?安保不赶你吗?”   “谁赶我?”许景屿抬手挠了挠方玦的下巴,“上车。”   “等下。”方玦回身朝着梁海招手。   梁海慢悠悠地走来,还盯了一眼车标,“干什么?都有人来接了,还不走?”   “你怎么走啊?”方玦看看梁海,又看看许景屿,他不好逾越地要求许景屿帮忙载人,可又担心梁海太晚打不到车。   梁海没说话,透过车窗,心思复杂地注视着车里的男人,最后自嘲般地轻笑,“我自己回,拜拜。”   “哦,那你路上小心,后天见了。”   绕到副驾驶上车,方玦雀跃地捧住许景屿的脸颊,亲了一大口,“下班有老公接,我简直不要太幸福。”   “今天心情这么好?”许景屿挑眉,提醒方玦,“安全带。”   “哦。”方玦将安全带扣好,“我和你讲啊,我发现脸皮厚,不止能用来追求你,工作上也非常好使。”   “追求我,怎么就脸皮厚了?”   “还不厚吗?你都不愿意搭理我的,幸亏我穷追不舍。”方玦握紧拳头,作加油状,然后倏地又放下,“扯远了,我今天帮梁海争取商务来着,你快帮我分析一下,有没有戏……”   他把自己和阿离的对话,给许景屿复述了一遍,“有戏吗?我感觉她被我说动了。”   “你怎么想的?帮梁海?人用得着你帮?”许景屿都想敲开方玦的脑子瞧一瞧了,看它是不是崭新的,完全没用过。   “没怎么想啊,他之前帮了我那么多,可我现在粉丝比他多了,商务也比他多,我是不应该投桃报李?”   如果不是自己给方玦打赏过的账号,收到了梁海明显勾搭意图的私聊,许景屿可能还真以为是方玦所说的那么回事。   他叹气,“傻子,长长心吧你,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方玦瘪嘴,“你怎么又骂我……”   “没事。”   不该反过来责怪善良的人,许景屿虽然嘴上嫌弃,其实还挺喜欢方玦的这股傻劲儿。   “你就这样吧,真要遇见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有我。”趁着红灯,他抬手揉了一把方玦的后脑。   方玦气鼓鼓地扭头,“骂得真脏啊。”连解释都不解释了,可不就是觉得他笨得无药可救。   所以他并没将许景屿的这话记在心上。 第45章 特工狂花   枫鑫每年的cos活动,和一般公司年会的性质差不多,无非是博主们大多颜值不错,看着更加赏心悦目。   今年cos主题为ACG人物,也不知是哪个策划想出来的,鼓励反串,反串的人能多拿一个抽奖号码,极大增加获奖概率。   方玦原是打算随便糊弄一套了事,找了几个还算相熟的博主,在同一家店一起团购的cos服。   “这套帅啊,我想穿这套。”当天,其中一个女博主瞧上了方玦选购的“热血男高”,非要和他交换,“小鱼,你穿我这套嘛,咱俩差不多高。这样还都算反串,能各自多一个抽奖号码。”   “呃……”方玦犹豫地看向对方手里那件低胸开衩长裙,“你这套是cos的谁?”   “女枪。”   方玦一向耳根子软,好说话,完全架不住女孩子哀求的眼色。   “请你吃饭嘛,小鱼,不然下次我带你直播PK?”   对方是混迹于PK区的知名主播,方玦虽然很清楚自己并不适合那种直播模式,可也想要多一些了解。   “好吧。”   反正也只是公司的一个内部活动,大家都“奇形怪状”,没什么不好意思。   不过有了女孩子的帮忙,帮他完善妆容、戴假发,整套造型弄下来,几乎还原了角色的90%。   波浪卷发,一抹鲜艳夺目的红唇,纤长白皙的脖颈下,连着大片裸露的肌肤。裙子是紫色的,丝绒质感,高开衩裙摆的位置,还能若隐若现地看见黑色吊带袜。   “红发好衬你啊,小鱼。”   方玦自己也惊讶,抛开他内心不自在的感觉,光看镜子里面的人,似乎是挺眼前一亮。和他平日里温软的性格截然不同,这套造型,属于美艳性感的那一挂。   不过整场活动,除了抽奖,方玦参与度不高,毕竟他在枫鑫算不上头部,连中层都有些够呛,颁奖、致辞和少数的几个表演,都用不着他上场。   倒是抽奖还真挺幸运的,方玦竟抽中了一个Go Pro,正好之后能够用得上。   “刚差点没认出你。”梁海换位至方玦旁边,对着他的这身装扮,赞叹连连,“胸大屁股翘的,直男见了绝对流口水。”   “假的。”方玦用手掂了掂两坨硅胶,无语叹气。   他刚去厕所,还被一男的给认错了性别,大着舌头提醒他,“美女,你走错了……”随后,那尿完没收进拉链的部位,居然明晃晃地对着他直接起立。   “也幸好。”方玦举起手里的奖品,“不然都抽不中Go Pro。”   “你还缺这个?”梁海嗤之以鼻,接着在自己的手机上点了几下,放到方玦面前,“是你男朋友吧?我就说了眼熟。”   界面内,是一则新闻报道,《众合举行豪门婚宴,集团接班人亲自担当伴郎》,配图是一张婚礼现场的照片,镜头对准了许景屿。   下面的评论清一色在叫嚷着“好帅”“这才是真正的高富帅”,不过由于只是商界新闻,扩散的范围没有太大。   “嗯。”方玦并不意外,他当时就知道有媒体报道,“是他,怎么了?”   “还他妈怎么了?”梁海高声,又立刻左右瞧了瞧,压制住激动的语气,“你谈的可是众合太子爷。”   “我知道啊。”   “知道?你就一句知道?”梁海瞪目结舌。   许景屿的条件不断刷新着他的认知,因为要说起众合,那都不是简单的“有钱”能概括得了的,难怪可以随随便便送方玦奢侈品,那些东西比起众合的市值,确实是九牛一毛。   “嗯,到底怎么了?”方玦没明白梁海的反应为何这么大。   “行吧。”梁海讪笑,他也解释不清自己震惊的缘由,“这种身家,还是独子,他家里能任由他当个同性恋?”   “不会,而且他是双,也谈女朋友的。”方玦敛住眼,尽力地无波无澜。   他不愿意去思考这些现实问题,本来就是求得一天算一天的关系,怎么总有人试图提醒他?他能不知道吗?他只是刻意地屏蔽掉了。   不然每天伤春悲秋地待在许景屿身边,连一天时间都没有,许景屿就能烦得和他立即分手。   “也对。”梁海收回手机,“他随便洒洒水给你,一辈子都不用愁了,还是你更精明。”   “我不是……唉。”方玦瘪嘴,放弃辩解,他若说自己完全不图许景屿的钱,估计也没人会信,“是不是快结束了?能溜了吗?”   “能啊,又有人接?”   “对。”方玦捂住他的那对假胸,弯着腰起身,“那我走了,新年快乐呀。”   -   溜出公司后才几分钟,许景屿的电话来了,“还没完?”   “我在门口了呀。”方玦低头,不习惯地抖了抖脚上的高跟鞋,又抻长脖子张望,“没看见你车。”   “墨绿色的765LT。”   “嗯?”方玦不知道765LT是什么品牌,长什么模样,可墨绿色还是认得出的,“你换车了?”他挂掉电话,却不敢飞奔,只能朝着停驶在几十米开外的跑车,大步走去。   而坐在车里的许景屿同样疑惑,他刚就已经看见站在写字楼大门外的那位“女枪”了,还是特工狂花的皮肤,瞧着真挺带劲。   因为事先知道方玦公司今天在搞cos活动,所以许景屿只是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并没什么进一步的想法。   却不料那位“女枪”会朝自己走来,还弯腰轻敲车窗,示意她不会开车门。   “小姐。”许景屿落下车窗,歪着头斜挑眉尾,“一个人?”   方玦愣住,垂眼打量掩盖在白色羽绒服下的长裙,反应过来,许景屿大概没认出自己。   然后车门突然被打开,还是朝上旋转的那种,夸张的开门方式,吓得方玦不禁后退了一步。   但他还是捂住胸口,抬腿坐进了副驾,又故意抿着唇不说话,偏头紧盯许景屿。   许景屿微眯双眼,继而粲然一笑,“宝贝。”   “哼,你刚没认出我。”方玦扬起下巴,一副准备和许景屿算账的模样。   “那当然,你给我提前报备的造型,可不是这一套。”许景屿转过上身,左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不仅表情十分从容,还对着方玦倒打一耙。   方玦如同双人游戏中对战的小人儿,瞬间缩成一小块,“那……那你都没认出我,还开门允许我上车。”他小声嘀咕,碎碎念一般。   “不然呢?是别人就不让上车,还是不让说话?”许景屿一边反问,一边把手搁上了方玦的大腿,然后顺着开衩的位置,撩开裙摆,勾起吊带袜的系带,“不过还是自家宝贝好,要是别人,这腿就没办法想摸就摸了。”   “什么……”   “也没办法,想亲就亲。”   下巴忽然被捏住,手指在颈部霸道地收紧,随后亲吻像密集的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夺走方玦呼吸。   别说他的意志没办法坚定了,就连身体也被轻易地牵引,很快被吻出反应。   “能脱掉吗?”   “嗯?”   好一会儿后才被松开的方玦,眼底还氤着水汽,他感觉到许景屿的大手,抚过丝绒布料,抵达裙底的边缘。   “要在车里?”方玦犹豫地抬眼观察,跑车的内里并不宽敞。   “没,只是叫你脱掉。”   “哦。”方玦又误会,以为许景屿是叫他把裙子脱掉。   还好许景屿及时拦住方玦的动作,轻笑道:“只脱里面。”   “啊?”方玦这下听懂了,“你你你……”过分!   可心里再怎么腹诽,实际还是依言照做,但他的兴致还没消下,没了底裤后,裙子便拱起了小包。   许景屿瞬间笑得梨涡都深了,单手捧住方玦的侧脸,又亲了他一会儿,还夸他可爱。   “你嘴上也全是口红。”方玦翻出纸巾,小心替许景屿清理被自己印红的唇瓣。   两人腻歪了太久,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消息提示音不断。   “先这样吧,早知道不开这车了。”许景屿叹气,竭力克制住冲动,没办法,这车就算他想也施展不开。   打燃火,一脚油门行驶进马路。   “去哪儿呀?”方玦被跑车的轰鸣声震得脑瓜子嗡嗡,忍不住抓紧了安全带。   “泡温泉。”   -   他们去的是一家私人温泉会所,建在市郊的山腰,没有会员连大门都进不了。   “来了?”刚下车,就有人看见了他俩,径直迎了上来。   那人走近,方玦认出是跨年夜一起喝过酒的寸头,“布哥。”他先行出声招呼。   然后布哥的瞳孔顷刻间放大,“方玦?”他好几秒后才止住惊讶,偏头看向许景屿,笑着调侃,“还以为你又换了个妞,没想是玩这种花样。”   “只是cos服,他公司的活动。”许景屿面不改色地解释。   “哦?”布哥又将方玦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了一番,“行,怪我,怪我思想肮脏。进去吧。”   “嗯。”许景屿顺手搂住方玦,手搭在他的腰上。   可刚一迈开步子,方玦立马记起自己的裙下空无一物,cos反串的确没什么,可布哥若是知道他还裸着下身,肯定要收回刚才的那句抱歉。   勉强地靠着羽绒服的遮掩,走进室内。   日式风格的装修,柔和的光影,配以木质、竹叶等自然元素,有种禅风雅意的宁静适宜。   中间位置是榻榻米,桌边坐着已经在喝茶的江鸣瑞与Dave。   Dave?方玦难掩讶异,不禁揣测起两人的关系。   然而他很快顾不上别人了,因为室内有暖气,方玦不得不脱掉外套,而桌子又十分低矮,直接坐下去的话,开衩的裙摆必定会散开,那么很有可能会被人发现他没穿内裤。   “过来。”许景屿已然先行坐下,回头朝方玦招手。   方玦忐忑地迈动小步,挪至许景屿旁边,“我……”   “呐。”但许景屿立刻将自己的外套递给了他,“搭腿上。”   方玦如蒙大赦,他就知道许景屿才没有那么变态!   可是真等到他坐下,外套盖住裸露的长腿。   江鸣瑞似乎才认出方玦,挤眉弄眼地朝着两人弹舌轻笑,“新情趣?”   “不是……”方玦刚要开口准备辩解,外套下,宽而有力的大手,正抓住他的脚踝,一点点暧昧地往上。   方玦闭嘴了,情趣不情趣的他不知道,反正许景屿是坏蛋。 第46章 我养你   “还挺还原啊。”江鸣瑞夸张地朝下觑着双眼,视线扫过方玦前方傲人的双峰,“硅胶吗?”   “嗯。”方玦不敢妄动,紧张地捧着服务员新添的茶水。   倒是许景屿直接倾身靠了过来,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将方玦的领口往上拎了拎,遮住沟壑,“少看。”他警告地朝江鸣瑞挑眉道。   “嘁。”江鸣瑞无语,翻了个白眼,“那又不是方玦长的,假的你都不让看?占有欲有点太过了吧?”   “你要是想看,让别人穿给你看。”许景屿意有所指地轻笑,瞄向正在喝茶的Dave。   江鸣瑞下意识地也偏过头,旋即挪开了眼,显然,他和Dave还没进行到那一步,只能不甘心地闭上嘴,在与许景屿的PK中战败。   而Dave依旧没什么表情,反正他一直都那样,酷酷的,天生一张臭脸。   方玦八卦地转动眼珠,悄悄观察桌对面的两人。   只是还没等他看出端倪,许景屿的手已经摸到了膝盖以上。   “许景屿……”方玦小声咕哝,害怕地吞咽口水,却没任何实际阻止的举动。   好在许景屿没打算玩得太过,摸到中段就停下了,虎口缠绵地堆揉光滑的腿肉。   “那游戏你玩了吗?”他面色如常,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还说呢?就你发我那安装包,比我玩过的所有游戏的测试版都简陋。”江鸣瑞接话,“建模丑先不提了,还动不动地就穿模。”   “几个程序员捣鼓出来的东西,还只是个雏形。”   “怎么,你想投?”说起正事,江鸣瑞立刻坐直了上身,难得严肃。   许景屿轻轻摇头,朝布哥抬了下颌,“布哥的朋友,托我问的,想看看能不能卖给众合。”   “干嘛要卖?他们不能自己做?”江鸣瑞皱起眉头,认真回忆了一会儿自己试玩的感受,“核心玩法挺有创意,再好好构建下世界观,找设计师重做原画和3D建模,拿去天使轮融资,一堆公司抢着投吧?”   “没钱了已经。”布哥给江鸣瑞递烟,又拿起打火机帮他点火,“几个纯技术死宅,项目书写得一塌糊涂,连基本的盈利模式都落不到实处,要不是和景屿够熟,我都不好意思托他问。”   “那就丢给你们那子公司立项评估呗,值得买就买,不值得拉倒。”江鸣瑞毫不在意地吐出烟圈,没懂许景屿专门提起此事的用意。   然而当许景屿沉默良久,一直没回应他时,江鸣瑞才隐隐地察觉出异样,“别和我说,你想自己买下。”   “不会。”   “是吧?我也觉得没必要。”江鸣瑞手夹香烟,在莲花造型的烟灰缸上抖了抖,“按我爸的话说,创业等于败家,小打小闹地投点项目倒是无所谓,顶多亏个几百万。可创业不一样了,无底洞不说,你还得花时间去运营,尤其是像景屿,真有那精力,先一步地接手众合,轻轻松松赚回几十亿。”   “少扯。”许景屿从鼻腔嗤出一声轻笑,“下次见到江叔,我一定把你这番话复述给他听,让他早些把你逮去盛亚上班。”   “可别,我游手好闲惯了,你别害我。”   他们插科打诨了几句,转眼聊起别的话题,没人再谈论那款游戏。   -   茶喝淡了,几人打算还是回房泡一会儿温泉。   正要起身,方玦急忙拽住许景屿的手,“等下。”虽然许景屿没刻意招惹他,但那只大手一直停留在他的内侧,使得他从始至终,兴致没完全消停下去过。   “你们先回。”许景屿瞬间领悟,好笑地又捏了捏方玦,抬眼朝另外三人招呼。   “行。”   茶室很快安静,许景屿将外套掀开,径直往上抓住,“一直y着呢?宝贝。”   “你还笑。”方玦恼怒地捂住许景屿裂开的嘴角,然后将他推倒在榻榻米上,还破罐破摔地骑了上去。   “这么主动?”许景屿瞬间笑弯了眼,从下往上地深深凝视方玦,手掌掌揉半圆的弧,“那你来。”   “我……”方玦犹豫地扭头,发现茶室的门竟然是锁好的,也不知是走在最后的江鸣瑞太懂,还是碰巧。   许景屿干脆伸长手臂,拿回自己的外套,掏出兜里的东西递给方玦,还姿态闲散地向他拍了拍手,“来,宝贝,我是你的。”   这话像催人发疯的引子,方玦一下子就感觉到燥热,他撑起了双膝,把手背向身后。   自己做着准备,方玦难耐地蹙起了眉头,红色的波浪卷发随着动作轻轻飞舞,贴了一缕在红润的嘴唇上。   漂亮得有些过分了。   所以当他艰难地往下,彻底接纳完许景屿时,许景屿差点没克制得住,不自觉地颠了颠髋骨。   “啊……”方玦被激得溢出气音,“你不是说让我来吗?”   “好。”许景屿宠溺地摊开双臂,喉结上下滚动。   而让方玦掌握节奏的后果,就是他很快把自己送到了,但许景屿还没有。   许景屿也不着急,重新整理好两人的衣物,带着方玦回到房间。   会所的每间套房都配有单独的露天汤池。   许景屿不让方玦脱衣服,就那么把他拽进了冒着白雾的泉水。   “嗯……”   借着刚才根本没清理的水溶剂,许景屿一触到底,疯狂地使方玦绷直了脚背。   “好烫。”   温泉太热,打湿了长发,艳丽的红丝乱七八糟地布满白皙肌肤,如同水妖塞壬,诱人无知无觉地沉沦。   许景屿勾着吊带袜的系带,一言不发地狠狠贲击,水面扑打出四溅的水花,哗啦哗啦。   最终完事时,衣服假发皆已报废,只剩方玦长长的睫毛,挂着雾珠和眼泪。   -   方玦浮在泉水里,顺着呼吸,手臂没劲儿似的挂在许景屿的脖子上,“妆肯定花了,好丑。”   “不会,很漂亮。”许景屿低头亲吻他的鼻尖。   丑也没办法了,他实在不想动,水下的双腿扑腾两下,然后又缠绕住许景屿。   “老公。”   “嗯?”   “那个游戏,你是不是想买下自己做啊?”方玦好奇地询问,脑袋也搁上许景屿的肩窝。   明明江鸣瑞当时就问过相同的问题,可许景屿没像刚才那样直接否认,而是歪了歪头,把问题抛回给方玦,“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想做。”方玦抬眼观察许景屿的表情,见他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才又大着胆子继续解释道,“江鸣瑞问你的时候,你摸我的手,有停顿几秒。”   未料方玦会这么敏锐,许景屿不禁垂下眼。   好像总这样,方玦总能察觉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可能因为方玦傻得冒泡,自己慢慢在他面前不那么设防,也有可能是因为方玦的眼,总是时刻不离地落在自己身上。   “有点想,但应该不会。”许景屿捏了捏方玦的脸颊,破天荒地承认道。   “为什么呀?”方玦疑惑地眨眼,“就因为江鸣瑞说的那些原因?”他是弄不明白有钱人的思维,自己大学的那些同学,稍微有点能力的,都想创业,怎么轮到许景屿和江鸣瑞这儿,创业还变成败家了。   “那众合不也有游戏公司吗?我还玩过呢,你要觉得那款游戏好,让众合买不就行了?”   “他们那破项目书,根本递不到子公司总经理那儿,就被pass了。”   成熟的游戏公司,都有自己的预研立项,就算偶尔收购别的游戏,也至少要买经过天使轮之后,具备基本商业运营模式的。   许景屿再是众合的太子爷,也不可能跳过他爸,让子公司的人直接买下。   而他并不想拿去和许至诚谈。   方玦不清楚许景屿和他爸之间,复杂的隐情,只是单纯地感觉出许景屿对那款游戏的认同。   “好吧,可惜了。”   “你可惜什么?”许景屿失笑,“和你有关系?”   “不是啊,我以为你很喜欢那款游戏。”   “错了。”许景屿捧起温热的泉水,浇在方玦肩上,又给自己浇了一些,“喜欢的不是游戏,而是可能存在的机会。”   这话更加高深莫测,方玦的脑子高速地转了几百圈,仍旧没懂。   许景屿瞧着方玦把心里的费解,就那么直白地摊开在脸上,实在有趣,好像很多没法和别人聊的心事,都可以无所顾忌地和面前这个傻子聊。   “宝贝,你有什么想要达到,却根本达不到的目标吗?”   “啊?”话题跳得太快,方玦未经思考,脱口而出道,“你啊。”   “我?”许景屿诧异挑眉,“我是目标?”   “对啊,想得到你。”方玦抿了下唇,悄悄地把下巴沉入水里,埋低脑袋。   “那你不是得到了吗?”许景屿张开双臂,伏在汤池边的鹅卵石上,仰头,望着天,“得不到的要怎么办?”他仿若自言自语。   方玦闻言心绪翻涌,自己想要的得到,才不是随时可能分手的得到。   “那就先不要想,先做一切能够做的,万一呢。”   追逐妄念的过程,如果总暗示自己得不到,而不付诸于行动,那就真的得不到了。   再说,过程有苦有甜,其实已经足够珍贵。   许景屿将仰着的头收回,望向被水雾蒸腾得红扑扑的方玦。   “方玦。”   “嗯?”   “要是我创业失败,没钱了,怎么办?你就买不了衣服,也买不了钻石了。”   “啊?”方玦呆住,许景屿怎么可能没钱呢?开什么玩笑。   “到时候,换你养我吧,宝贝。”许景屿捞过方玦,抱着他,低头亲了一口。   方玦明知许景屿在说笑,还是被他亲得发晕,懵懵懂懂地顺着话答道:“好吧,我养你,你别吃太多了。” 第47章 囍   尽管方玦说让许景屿少吃一点,可那天晚上,许景屿还是把方玦吃了很多遍。以致于第二天早上,方玦腰酸背痛地醒来,坐在床上恍然发呆,记起自己答应的话,心想:要不还是努力多赚点钱吧。   他去找许景屿要车钥匙。   “怎么?”许景屿以为方玦是找不到衣服穿,朝立柜上的背包抬了下颌,“你放车里的,已经叫人给送过来了。”   “诶?就是这个。”方玦匆匆跑去,翻开背包,衣服和昨天抽奖得的Go Pro都在。   他见许景屿都还只穿着浴袍,便知暂时不会离开这儿,也不着急换衣服,先把Go Pro给拿了出来。   方玦席地而坐,拆开包装,对比研究说明书和各个按钮,“还挺简单的嘛。”没他想象中麻烦。   然而当他举着Go Pro,想去屋外温泉处拍些视频时,一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许景屿突然说话:“回来,这里不让拍。”   “啊?不让拍?”方玦退回脚,索性坐到许景屿身边。   “私人会所,不让拍,不然像江鸣瑞和那主唱,随便被人拍到发出去,又是条娱乐新闻。”   “哦!所以他俩真在一起了?”方玦即刻眼睛发亮,八卦的本能发作。   “不知道。”许景屿抬眼,瞥了下方玦手里的Go Pro,“你要想拍东西,这几天带你出去玩,北京有什么地方你还没逛过?”   “我好像哪儿都没去过。”方玦费劲地思考了一会儿,“对哈,我来北京都半年多了,怎么连天安门都没去过?”   “我也不爱去。”许景屿淡淡道,“小时候去多了,学校总爱组织类似活动,爷爷也会带我。”   “那……”方玦刚想说,那就不去了。   “无所谓,年前这段时间,不会太忙,尽量带你去。”许景屿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你要回家的吧?哪天?”   “7号。”   “行。”许景屿选好日期,“身份证号?”   方玦立刻报出号码,报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日竟然快要到了,也不知许景屿有没有注意到。   -   中午吃饭,几个人又聚到一起。   方玦发现Dave和江鸣瑞之间的气氛奇奇怪怪,没有昨天那般自然。可要说他俩闹矛盾了也不像,江鸣瑞还是会不自觉地靠向Dave,然而一旦发现自己凑得太近,他又会非常不自在地移开,还别扭地撇嘴。   许景屿也瞧见了江鸣瑞眼下的黑眼圈,大致猜测出几种可能,然后趁着Dave中途去洗手间,许景屿颇为幸灾乐祸地挑了下眉,“怎么回事?总不能是撞号了吧?”   江鸣瑞的脸色倏地变黑,愤愤地扯了扯嘴角,“他说给我k,我还想着挺懂事呢,然后正舒服着,他把手指……他竟然把手指……”   “噗——”任是沉稳如许景屿,都笑得喷了出来。   方玦更是低下头,肩膀一抖一抖,完全忍不住地笑弯了腰。   “咳咳……”布哥被呛到,但不妨碍他出声嘲笑江鸣瑞,“该。”   江鸣瑞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自己这群落井下石的好友,反正他才不打算就此放弃。   可是一想起昨晚的乌龙,两个人谁也压不住谁,差点在床上打了起来,他又头疼得不行,总怕自己睡着后,Dave会趁势而上,所以江鸣瑞这一晚上几乎没合眼。   他俩的“矛盾”,其余人帮不上忙,笑过也就算了,特别是在Dave回座之后,大家都默契地当不知道。   -   从温泉会所回来,方玦莫名其妙地又住到了许景屿的公寓,而许景屿也真如他答应好的,一有空就带方玦出门玩。   他带方玦去故宫,去天安门,去逛胡同小巷,去什刹海溜冰。   冬日的什刹海被冻成了冰块,夕阳落在上面,又让它变成橙子味的。   “你看,这只应该是吉祥吧?”方玦蹬着冰车,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翻看许景屿帮他拍的和猫猫的合影。   故宫的猫特别多,甚至可以在网上查到图鉴,不过能不能碰见全靠运气,两人也是待到快要闭馆的时候,才偶遇了一只橘猫。   方玦边翻边发出感叹,“怎么你拍我就那么好看,我拍自己总差点意思。”   “你自拍太在意角度了。”   “好像是,怪不得我拍的你,就超级帅气。”   因为方玦现在做博主,多少还是有点影响力,许景屿不让方玦把拍他的视频传到网上,但却没阻止方玦自己拍了珍藏。   “这个‘囍’字章真的太美了。”方玦又翻开他的集章本,龙凤呈祥的精美花纹,正正盖在中央。   他原本是想尽可能集齐的,可许景屿嫌太麻烦,说回头直接给他弄个全印章的成品,然而方玦还是撒娇缠着许景屿陪他去了储秀宫,至少盖到他心心念念的“囍”字。   红色的印章下,还有他忽悠着许景屿签下的名字。   好吧,可能也不是忽悠的,虽然他掩耳盗铃地还没把自己名字签在后面,但“囍”字也太明显了,许景屿又不笨。   可就是这种明知他要做什么,无奈地盯了他一会儿,还是弯腰把名签下的举动,无数次地让方玦感到值得,就算迟早要分手也值得。   溜完冰,许景屿又带着方玦走街串巷,去了一家很不起眼的涮羊肉店。   “为什么感觉你对这边很熟啊?”方玦甚至听见老板娘问许景屿,怎么这么久没来了。   许景屿坐下,抽了几张纸巾擦桌子,“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住这附近。”   “四合院?”方玦记得许景屿有讲过他爷爷。   “嗯。”   “那得多少钱啊?”挨着北海和景山公园的四合院,岂不是散步都能走到故宫。   许景屿半阖眼睑,想了一想,“不知道。”他没敷衍方玦,是真的不知道。   “小时候不懂,总趁着闭馆的时候,偷溜去故宫玩。前几年不是出了个事吗?有人把车开进故宫里,还发了照片到网上,被广大网友们追着骂。”   “以前从没觉得这些是特权,身边的人也都习以为常,后来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特别是我爸的生意越做越大后,那么多人都盯着呢,总得学会低调保全,所以就不住这边了。”   他解释得虽含糊,但方玦听懂了,怪不得许景屿带他来故宫天安门,除了检票走的通道稍快一点,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   大概因为快要过年,许景屿总有聚会聚餐,只要不是有长辈们的场合,他几乎都会把方玦带上。   方玦也借此机会,见识了许多让他大开眼界的地方。   有那种全息VR餐厅,整个过程像不停穿梭在海底、火山、森林里,菜品也会随着不同的场景变换,置身其中,特别的有意思。   还有什么演绎美学餐厅,吃饭时有人表演,并且应该是包了场,顾客只有他们几个,珍馐美酒、歌乐舞美,奢靡得让方玦误以为自己成了古代帝皇。   以及养着鲨鱼、像海洋馆一样的饭店,大得需要在里面乘接泊车的会所,中途他们还飞到上海,去参加了一场时尚晚宴。   不过许景屿和他说这都不贵,反倒是一些他看着没什么特色的老式酒楼,一盘菜的价格能抵得上他两个月的收入。   方玦只觉每天都有新体验,除去不让拍照的地方,他都会拿手机或Go Pro记录,而且可能是因为跨年夜的那场烟花,许景屿的朋友们都对方玦很客气,看他拍照拍视频,不但不会鄙夷,还会夸张地称赞他连这些都会。   他选择性地剪辑了部分发到账号上,收获的浏览量和点赞数都很不错,几乎每段都比公司替他拍摄的那些,反馈要好。   临近新年,许景屿还让方玦拿他的卡去买点礼物,带回去给父母。   “吃的喝的,你就别买了,托运麻烦,我让人到时候直接送去重庆机场,你记得注意接电话。”   “嗯。”方玦因落地后还要坐高铁到达州,所以飞重庆更方便一点,“邹邹会来机场接我的。”   “那我叫人多准备一份,你拿给你朋友。”   “好。”方玦点头应下,许景屿考虑得总是比他更周到。   两人一起瘫在沙发,方玦发现许景屿时不时地皱起眉头,估计他喝多了酒难受,便撑起上身,拿手指在他的太阳穴上揉着,“又喝混酒了吗?”   因为是许至诚安排的酒局,方玦没跟着去,所以并不清楚许景屿究竟喝了多少。   “还行,再用力一点。”许景屿眯起双眼,干脆躺到了方玦腿上。   “你爸是不是对你要求特别高啊?”   感觉每次和许至诚吃完饭回来,许景屿的兴致都不高。   “可能吧。”   “也是,我前天还刷到你爸的新闻,捐了很多钱给这次遭雪灾的地方。”说到这里,方玦十分佩服地咋舌,“像你爸那样的企业家,能干有魄力有远见不说,还那么愿意投身于慈善,造福社会,是真的很厉害。”   许景屿听方玦夸了一溜又一溜,无奈地睁开眼,“你觉得他很好?”   “不好吗?”方玦歪头,奇怪许景屿为何这么问。   “或许。”   对外人、对社会,许至诚都算得上是杰出的人物;可对他妈,对他小姨,许至诚绝不是一个好丈夫。   许景屿只要想到许至诚今晚离开时,车里坐着的女人,竟然是cc,刚被方玦揉得舒服一点的脑袋,立刻更疼了。 第48章 年货   方玦落地重庆,手忙脚乱地和送货小哥取得了联系。   “点下货吧。”小哥把清单拿给方玦。   “哦,好。”方玦接过单子核对。   他光看包装盒时,还以为没什么,结果看完清单差点把他吓死,上万一盒的海参鲍鱼、石斛燕窝,全是好拿不重但又异常精贵的年货。   邹泽很快在到达出口找到方玦,“玦宝!你怎么越来越漂亮了。”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帮着方玦把行李和那堆礼品放进后备箱。   “邹邹。”方玦总算空出手,也给了邹泽大大的拥抱,“呐,这部分是许景屿让给你的,不过我在想,要不你全拿走吧,我怕我带回家,我爸妈能因此盘问我好几小时。”   “什么啊?”邹泽虽然一早知道方玦和许景屿和好了,然而看完那些礼品盒里的具体内容,也不禁咋舌,“哎呀……没事,你又没偷又没抢的,你爸妈要胡说,你就带回北京去。”   他劝慰完方玦,依言收下自己的那份,“替我谢谢许景屿,我就不客气了,没找他算账把你丢在普吉岛的事,已经够便宜他了。”   方玦即刻笑弯了眼,又抱住邹泽,万分庆幸两人半年多没见,还能有这样毫不生疏的情分。   邹泽开车,载着方玦去往高铁站。   两人平时都有发消息打电话联系,倒是没那么多非要见面才能聊的话题,全是闲扯。   “你最近的视频,拍得好有意思,比你公司拍的那些变装卡点,好玩多了。”   “嗯,随手记录!”方玦说着就拿起手机,自拍了一张他和邹泽的合影,“不过也是因为许景屿带我去的地方,真的好玩,我每次都像土鳖一样,看什么都稀罕。”   “唉,感情上渣归渣,但有些方面,许景屿对你确实好。”   邹泽不像梁海,他是陪着方玦一路经历过来的,知道方玦自己心里有数,所以从不劝方玦和许景屿之间的事。   “倒是你记不记得,追过你的那个,家里开咖啡店的,最近又私信我了,问我你是不是傍上了富二代。”邹泽说到一半,嫌弃地瘪了瘪嘴,“估计是看你出入的场所越来越高级,心里不平衡了,不过我没搭理他。”   “记不清了。”方玦对于大学时期追求过他的人,愈发没有印象,“不说我,你怎么样了?我看你现在的穿衣风格,完全成熟职场男性。”   “别提了。”邹泽叹气,“我爸估计是看出我的性取向了,总是明里暗里地干涉,我要再穿得明显一点,他都能不让我出门。”   “这么严重?”   “对啊!所以你快发达吧,等你发达了,我就来投靠你,实在不想住家里面了。”   “行。”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特别是方玦和邹泽这样,性取向定了型的,迟早会和家里有矛盾。如果没生活在一起,可能还稍好一点,能够装聋作哑地逃避,这也是方玦总想离开老家工作的原因之一。   在高铁站门外作别,方玦又翻出行李箱里,他专门买给邹泽的礼物,“围巾,你应该能用得上,不过这可不是花的许景屿的钱。”   “嘿嘿,懂,知道你最好。”邹泽立刻把围巾取出来,喜滋滋地戴上,“快发达吧,快发达吧,保佑我们玦宝早日赚大钱,我好跟着吃软饭。”   “消停一会吧你。”   -   方玦乘坐完高铁,又转乘客车,总算在太阳落下后不久,回到了家。   老式居民楼,没装电梯,楼梯间的墙壁上,贴满了开锁小广告和小孩们画的涂鸦。   “爸,妈,我回来了。”方玦拎着大包小包进门。   “哥!”父母还没回应呢,弟弟方晋先跑到门口迎接,“怎么带回来这么多东西?有我的礼物吗?”   “有。”   “是什么?”方晋一边问,一边把手伸进方玦的口袋。   “你急什么?”杨汐听到声音,从卧室里走出,“一天天的,净念叨你哥,也不问你哥想不想你,电话都没往家里打过几个。”   想着是回家过年,没必要因为小事和杨汐争论,方玦只当没听到,忙不迭地把许景屿买的那些礼盒塞到杨汐手上,“给,妈,买了些年货,你看看明天要不要加两个菜。”   “什么哟?”杨汐翻看盒子上印着的字,“鲍鱼?你买这些做什么?又乱花冤枉钱。”   “买都买了,退不了的,有些是公司发的礼品。”方玦没办法说是许景屿给的,更没办法让杨汐知道自己交了个有钱男朋友,“反正你弄来吃吧,盒子后面都有写食用方式。”   “知道,你妈这点常识还是有的。”杨汐指挥着方晋帮方玦把行李放去卧室,自己翻看着礼品盒,把它们一个个地装进储物柜里。   方晋还在拽方玦的手,问他礼物是什么。   方玦暂时没顾得上,冲着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的方宏伟点头,“爸。”   “诶。”方宏伟用他那双常年操劳,被卤水浸黄的手掌,往沙发的空位上拍了拍,“别忙着回屋,坐会。”   “哦,好。”方玦坐下。   “工作如何?”   “还好。”   “一个月能赚多少?”   “不一定,得看当月能接多少商务,直播间里的打赏也说不好。”   “我就说你那工作,一点不稳定!”杨汐放完东西,走回到方宏伟身边,“还有你那头发是怎么回事?弄得不男不女的。”她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才注意到方玦的发型。   方玦简直想逃,又逃不掉,尽管他今天专程没化妆,可这发型实在隐藏不了,“公司要求的,就和你看电视里的明星们一样,追赶潮流而已。”方玦只能胡乱地扯些理由,试图让杨汐和方宏伟理解。   “追潮流可以,反正你别干那些不男不女的事。”杨汐分明意有所指。她很早就发现方玦是同性恋的可能,但一直没和方玦说开,大概率也是想要逃避。   方宏伟急忙应和,拿手指在自己的耳后比了比,“嗯,回头剪短吧,电视里的男明星也没几个长发的。”   方玦继而沉默不语,头发的事虽小,可他和方宏伟杨汐都心知肚明,不单是在说头发的事。   “我觉得哥这发型很好看啊。”还在读初三的方晋,听不懂大人们的弯弯绕绕,竟还拿手指撩起方玦的发梢,“好香啊,哥,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呃……”又是一个让方玦没办法回答的问题。   洗发水是许景屿的,还是大牌私人订制调配的香味,方玦一直觉得许景屿身上香香的,就是因为他的这些洗发露沐浴露,还有须后水。   不过想到许景屿,方玦不自觉地翘起了唇角,得和他说一声,自己已经到家了。   “你凑什么热闹?作业做完了吗?”杨汐迅速把方晋从方玦的身边赶开。   “早就做完了。”   “做完就洗漱睡觉去。”   “我等哥呢,我的礼物还没拆。”   “别成天你哥你哥的,你俩又不一样。”杨汐说完,还回头睨了一眼方玦,堪堪地吞掉后半句话。   方玦倒是松一口气。   确实,还有方晋在呢,父母的期望估计全放方晋身上了,对于自己,他们可能早就已经是摆烂无所谓的心态。   短暂的交心谈心告一段落,方玦躲进自己房间。   他赶了一天路,累得不行,趴在床上,拿出手机给许景屿发消息,【我到啦,你睡没有?】【那些礼品太贵重了,我没敢说是你送的,也没敢和他们说值多少钱。】【小狗可怜.ipg】   等了五分钟,许景屿没回,方玦便拿着干净的衣服,去浴室准备先洗澡。   他刚扭开水龙头,就急忙关上,可还是被支架松动、胡乱夹在水管后的淋浴头给冲湿了裤子。   “妈,淋浴头坏了吗?怎么没办法固定?”   杨汐走了进来,“怎么坏了?你用手拿着洗,不就行了吗?矫情。”   方玦霎时无言以对,忍不住地腹诽:这找人上门维修一下,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钱吧?   从小就是这样,虽然他知道家里不富裕,可很多东西,分明也没贵到不能承担的地步,方宏伟和杨汐却非得让他和弟弟节省,还总说:“又不是不能用,知道爸妈挣钱有多不容易吗?”   所以当方玦洗完澡,翻出柜子里的吹风机,却发现风嘴也找不到时,他懒得再问了,凑合着把头发吹干。   -   方玦才刚回到房间,方晋便以迅雷之势冲了进来,直接反锁上门,“哥,我要和你睡。”   “你哪儿是想和我睡。”方玦叹气,蹲下身,拉开行李箱,翻出给方晋买的Switch,“给。”   “卧槽,哥,我爱你。”方晋兴奋地接过,又立刻压低声音,“不行,我更得和你睡了,不然妈等会儿看到,一准给我没收。”   “让你偶尔玩的,你要真敢影响学习,被没收了,我可帮你要不回来,也没钱再买。”方玦故意沉下脸,厉声。   不过他再怎么装严肃,也丝毫没震慑力,根本吓唬不住方晋。   好在方晋的成绩还算不错,比他强,倒也用不着他操心。   于是方玦简单把换下的衣服收整下,想着在家待不了几天,干脆不把行李全拿出来了,而是将箱子直接摊开在地上。   他拿起手机,发现许景屿回了消息,【还没】【随便,你自己处理】   方玦瞄了一眼捣鼓Switch的方晋,低头打字:【我弟弟跑我房间来了,非要和我睡。】   【弟弟?】【多大】许景屿这次回得倒挺快。   【初三。】   【初三什么都懂了】   方玦一下就笑了出来,仅靠几个文字,自我脑补出许景屿吃醋的模样。【两床被子,你放心。】【悄悄探头ipg】   【没不放心】   【那我也要和你说清楚。】【摇尾巴.jpg】   【嗯】【早睡吧】   【好,老公晚安~】   方玦给手机充上电,坐回到床边。   然后方晋突然从背后挂了上来,“你谈恋爱了,哥。”他甚至都没用问句,直接下的决断。   “你又知道了。”方玦撇开他,伸手摸向墙上的开关,“关灯了?”   “好。”方晋紧紧抱着他的Switch,挪回床的另一侧,“我当然知道,你发消息时一直在笑,而且你后颈还有个牙印。”   “啊?”方玦急忙拿手捂住。   他差点给忘了,原本是因为冬天的衣服领高,又有头发遮住,想着不会有人看到,便没放在心上。   可他刚擦护肤品时,中途有撩起头发给脖子擦乳霜,方晋估计就是那时候看到了。   “不准告诉爸妈。”方玦只能补救性地警告方晋。   方晋拿了Switch倒是挺好说话,仗义地拍拍胸脯,“包的。不过嫂子长什么样啊?有照片吗?给我看看呗。”   “没有。”也就是关了灯,方晋看不到方玦的耳朵红了,“你快睡觉,明天再玩。”   毕竟什么嫂子能咬到脖子后面啊?还明知他一早要赶飞机,不管不顾地折腾到凌晨两点。 第49章 想你了   除夕,一般是阖家欢聚,煮年夜饭的日子。   然而由于方宏伟是开卤肉店的,不愿意错过这一天赚钱的机会,天才蒙蒙亮,他和杨汐就去店里了,家里只剩下方玦和方晋。   而更老一辈,也就奶奶还在世,平常住在方玦的二叔家,只是除夕夜,按照惯例,大家都会来方宏伟这边吃年夜饭。   所以买菜备菜的重担,甚至不需要事先沟通,直接压到了方玦肩上。   也幸得他已经习惯了。   “你不去吧?”方玦象征性地问一问方晋。   “不去。”方晋手捧Switch,翘着脚窝在沙发,玩得正是兴头上呢,才不会陪着方玦去菜市场买菜。   方玦便骑着杨汐的小电驴出门,一个人倒是更为方便,买菜的过程中,他还能有闲暇给许景屿拍视频,分享他们本地菜市场的特色。   “看,买牛肉还能给切片。”   不过估计许景屿在忙,根本没空回他,方玦自顾自地发完,载着满满一车的食材,赶回家。   他备菜也给许景屿拍,“开始炸酥肉了,我在北京都没见过有做这个的。”   “还有,这是要做夹沙酒米饭的,通俗叫法应该是甜烧白?好像。”   “哥,你在念叨什么?”方晋玩饿了,溜达进厨房,“有没有什么吃的?”   “那儿,腊肉香肠煮好了,你先垫点。”   “好吧。”方晋转了一圈,见确实没有别的食物,只能勉强先把嘴巴占着,“哥,我看你行李箱里的那双球鞋,限量版,是A货吗?我有个同学,家里那么有钱都没搞到,你把你的送我呗,我不嫌弃是假的。”   方玦蹲在垃圾桶前削土豆皮,闻言倏地回头,“你怎么翻我东西?”   “你自己把行李箱摊在地上,怎么叫我翻?给我呗,哥,反正是A货。”   “不行。”方玦不假思索地拒绝。   倒不是因为那双鞋是正版,而是因为那双鞋,许景屿也有同款,还是方玦看见许景屿在关注发售日期,故意跑到许景屿怀里蹭,说自己也想要,才搞来的情侣款。   绝对不可能给方晋。   “怎么变那么小气了。”方晋苦着脸埋怨,“以前你都愿意给我的。”   “那是以前。”   以前的任何东西,都是父母给买的,方晋想要,方玦又没权利拒绝。   现在可不一样。   结果到了下午,杨汐和方宏伟收摊回家,方晋立刻就跑去他们的身前告状。   “我哥连一双假鞋都不肯给我。”他添油加醋地说着方玦的不是,指望杨汐出面替他做主。   方玦懒得解释,一言不发地弯着腰,继续备菜。   倒是杨汐挺出乎意料的,没直接责令方玦把球鞋送给方晋,而是古怪地盯了方玦好一会儿,才肃着脸询问道:“你那双鞋,是不是很贵?”   “嗯?”方玦愣了。   “我今天路过超市,还专门进去看了,商场里个头比你带回来小那么多的海参鲍鱼,一盒都得几大千。”杨汐紧张地搓了搓手,“和妈老实说,你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   “没有。”   “那就是谈恋爱了?”   “也没有。”   “才不是。”方晋瞬间跳了起来,“他就是谈恋爱了,我知道。”   “方晋!”方玦咬住后槽牙,气得不行,他就不该相信方晋这个大嘴巴。   “本来就是谈恋爱了。”方晋讨要球鞋不成,才不管自己答应过的保密,“他脖子后面都还有牙印,不信,妈,你让他掀开头发,你自己看。”   “你把Switch还我。”方玦气鼓鼓地朝方晋伸手。   “什么死……死什么?”杨汐疑惑地扭头。   “是个游戏机。”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方玦才不管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在以大欺小,总之大家都别好过。   “方晋!”杨汐立刻火冒三丈地用双手叉着腰,让方晋把游戏机交出来,然后直接给他没收了。   “要不还给我吧,妈。”方玦又伸手,那Switch还是他刷许景屿的卡买的呢,不如带回北京去。   这时,一直沉默看戏的方宏伟说话了,干涉道:“都送给你弟了,就给他吧,不过只有作业完成了,才能玩。”   杨汐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游戏机,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但瞧着并不便宜。   她又抬眼望向方玦,满脸写着犹豫。   方晋或许不懂,可早就怀疑方玦是同性恋的杨汐,怎么可能不明白牙印在脖子后面的含义。   可她实在没勇气再问方玦一次,“是不是谈恋爱了?”   “奶奶是不是快到了?”方玦先行挪开眼,转移话题。   “嗯,对……对,我打电话催催。”杨汐顺着台阶而下,背过身,没再问。   -   被没收了Switch之后,方晋安分了。   不久,二叔一家和奶奶也到了,几个人围圈打麻将,方玦替他们泡好茶,又回到厨房帮着做饭。   中途发现酱油没了,方玦又被叫去楼下的小卖铺买酱油。   结果楼下的那家店已经歇业回家过年,方玦只好又多走了一段路,跑到另一条街才买到。   他拿着酱油推开屋门,家里人多吵闹,大概没谁注意到他回来。   而转过墙角,方玦发现:厨房里,杨汐在哭,方宏伟正手足无措地替她擦着眼泪,眼神中透露出心疼,他怕手上的油渍弄脏杨汐,还用的是手背,嘴里不知说了些什么样安慰的话,好一会儿,才总算逗得杨汐破涕而笑。   后来吃年夜饭的时,杨汐又帮着方宏伟解围裙,还专门把凉拌鸡里的鸡肾,悄悄夹到方宏伟碗里。   方玦看得心情复杂,很难形容他家的这种氛围,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福。   以致于吃到后半程,方宏伟和杨汐开始转弯抹角地教育他,还拿奶奶给他施加压力,方玦都很无波无澜,没说一句顶嘴的话。   方宏伟教导方玦,在外面闯两年就该回来,北京赚得再多,他也买不起房。又说家里还是很愿意支持他,实在不想回渠县、回达州,也可以考虑回成都或重庆。   “到时候,首付爸妈肯定能给你凑一半,你早点结婚生子,奶奶也还能抱上孙。”   “爸,我有自己的追求。”方玦竭力挤出笑。   他跑回房间,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给一家老小全都发了一个,虽然金额不一,方宏伟和杨汐手里的明显要厚上一些。   “爸妈,奶奶,还有二叔二婶,新年快乐。等我努力再多赚点,以后争取发更大的。”   他钱给得太到位,话又说得好听,刚还想跟着劝两句的二叔,连忙改口,“年轻人,就是该出去闯。小玦,加油,二叔看好你。”   杨汐捏着钱,忧心忡忡,她穷一辈子了,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可哪样才叫好?她自己都糊涂半生,年轻貌美时,谁劝也不听地非要嫁给方宏伟,但婚后大多数日子都在后悔,包括此刻。她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势利了,让方玦也跟着掉进钱眼里,所以才会卖身求荣。   饭后,方玦把给杨汐买的护肤品套盒给她,“妈,送你的,还有给爸的手部按摩仪,他老是颠着大勺搅卤水,小心腱鞘炎。”   “不要,你拿回去,用不着你买这些。”   “不全是为了钱,真的,而且我工作也慢慢上正轨了。”   更明晰的话不能说,说了指定吵架,而且还是除夕夜,大家都不想触霉头。   总归把表面上的安抚做到位,方玦不想围观打麻将,也不想看春节联欢晚会,一个人躲进了房间。   【洗完碗了,老公在干什么?吃饭了吗?】   奇怪都一天了,许景屿竟然一个字没回他,尽管知道许景屿肯定在忙,但方玦还是忍不住地趴在床上嘟囔,“坏老公。”   【戳一下.ipg】【再戳一下.jpg】【亲一口就跑.jpg】   -   轻奢雅致的包厢内,各类山珍海味,“冷冰冰”地摆满中式圆形餐桌。   许景屿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他没喝多少酒,反倒是被一支支香烟和雪茄的味道熏得直皱眉头。   他听着长辈们高谈阔论,尤其以许至诚为首,说的是家宴不谈生意,可不一会儿就会扯到某某股票、某个新出的政策上去。   毕竟没人会嫌赚钱多,大家都想跟着许至诚再赚一点。   秦艺柔坐在许至诚身边,看他拿酒杯的手都不稳了,便劝道:“老许,少喝一点。”   许至诚摆手,“没事,等会儿辛苦你先送爸回去。”   “好。”   他们看上去恩爱,伉俪情深,实际只称得上相敬如宾罢了。   有时候,许景屿都疑惑,自己到底是遗传还是耳濡目染,怎么会和许至诚一样花心,想想还真是挺操蛋的。   不过,这个问题暂时没必要思考,反倒是他在筹备开游戏公司的事,竟然被许至诚察觉了,并且刚才已经暗示性地提点了他好几句。   “互联网行业,趋近于饱和了。”“总有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天才是极少数。”“能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能省不少事情。”“众合,今后还是要靠景屿的。”   字字未提,字字都是。   好在许景屿根本没打算找许至诚要钱,他拿零花钱去炒股和投资挣的,应该足够他开一家游戏公司的起步资金。   总归,好好的年夜饭,吃成这样,无聊至极。   -   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不停。   许景屿掏出来点开,选择性地回复了几个新年祝福,随后点进置顶的对话框,往上划拉了好几页,才翻到今天最开始的聊天记录。   视频是多数,许景屿按下播放,又调高了声音。   然而包厢内太嘈杂了,他听得隐隐约约,并不真切,只能知道方玦是在给他分享买菜、做饭等一系列的琐事。倒是方玦每句嘟囔黏糊的小尾音,可能是听习惯了,许景屿竟全都能捕捉到。   他欠身,离开包厢,走到酒店的旋转楼梯处,倚着栏杆,给方玦拨去电话。   “喂?”方玦秒接,“老公,你吃完年夜饭了?”   “还没。”   “那你竟然有空给我打电话,不是躲进卫生间里了吧?”   “以为我是你?”   “我才没有,我在房间呢,不想看联欢晚会。”方玦停顿,等待许景屿接话,毕竟电话是许景屿给他打过来的,他以为许景屿是要和自己说些什么。   可是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回应,只能依稀地通过呼吸声,知道许景屿还握着电话。   “你看我给你发的视频了吗?”方玦舍不得挂掉电话,绞尽脑汁寻找话题,“年夜饭,是不是和你们那边不太一样?”   许景屿闭眼回忆了一下,“你们也吃饺子?”   “吃啊,其实小时候好像是不吃的,不知道从哪年开始,也要过年包饺子了。但我们的饺子不是像你们那样手擀皮,而是去菜市场买那种机器压好现成的,回来只用调馅儿,再包进去。”   “什么馅儿?”   “嗯?”   “你家今年包的什么馅儿?”   方玦一下子被问懵,仿佛突然失忆。他隔了好几秒才想起,自己晚饭时,根本没夹饺子,准确说,他的心思就没在吃饭上。而且饺子是杨汐回家后包的,方玦还真不知她包的是芹菜猪肉馅还是韭菜猪肉馅。   “应该是芹菜吧?我忘了。”   许景屿继而也沉默了。   他刚播放视频,有看见方玦剁肉,准备各种菜品,并且在那么忙碌的情况下,方玦还能将每一盘备好的菜摆放整齐。   碗也是方玦洗的。   可他却连饺子是什么馅儿都不知道。   许景屿虽然从没问过方玦家里的情况,但能从方玦偶尔的言行中,感觉出不是那么好。尽管如此,方玦在他面前,永远都是那么的贴心乖巧,给他发的视频也只展示了生动有趣的一面,并没有抱怨。   “回程的飞机,是几号?”   “啊?13号。”方玦又愣,刚好能赶得上回去和许景屿过情人节。   “怎么了?”方玦忐忑,别是许景屿忽然有其他安排,情人节莫非要泡汤?   绵长轻柔的呼吸,透过听筒,骚动耳膜。   酒店的旋转楼梯,好似在无穷无尽地盘绕向上,快要冲破穹顶。   “没什么。”许景屿仰头,握着手机,手心隐隐发烫。   没什么,大概就是想你了。 第50章 有家可归   隔着电话,看不见人,情绪只能通过微小的语气变化揣测。   “你是不是想我了?”方玦不是很自信地问了一句,随后不等回应,立马又甜甜地表明,“反正我好想你的。”   “嗯。”   听筒内,非常轻,可是又非常清晰的一声“嗯”,清晰到方玦都怀疑是他自己脑补出来的。   其实许景屿不算一个吝啬于说情话的人,在床上,做得开心时,他甚至会“喜欢你,宝宝。”“好喜欢宝贝”“最喜欢小方玦了”,这么直白地来回哄,哄得方玦晕头转向,什么玩法什么姿势都会答应。   然而,“想你了”似乎是比“喜欢”还要真实的表达。   “你刚刚……”方玦仍旧不确定,那声“嗯”,到底是回应他的前半句,还是后半句话。   “嗯,想你了。”许景屿闷笑,只是再说出口的这句,反倒更像是在调戏了。   紧接着,秒针滴答跳动,转向零点。   两人各自的周遭,突然涌起了喧闹,无数人互相庆贺祝福,窃窃声汇成江海般嘈杂的声流。   方玦那边,甚至还有烟花爆竹的噼里声响。   “新年快乐,宝贝。”许景屿先行开口,抬眼看向被推开的包厢门。   方玦握着手机,情不自禁地在床上不停翻滚,他还用左手捂着心脏,感受比窗外烟花还要汹涌的爆炸。   “新年快乐,许景屿。”   “嗯,挂了,有事要忙。”许景屿站直身体,抬腿往包厢方向走,准备去搀扶喝得东倒西歪的许至诚。   “好,晚安,老公。”   挂了电话的方玦,随即张开双臂,平躺在自己不算宽敞的小床上。   他望着房顶的灯罩,光晕一圈一圈,逐渐模糊成“北京的月亮”。   明明身处在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周围也全是他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可方玦的心,还是不自觉地飘向远方,飘向许景屿。   -   一夜无梦的好眠。   方玦起床后,连汤圆都没心思吃,跑去方宏伟和杨汐的面前,胡乱编造了一个借口。   他说公司临时接了个策展,需要找几个博主去站台,价钱会比平常高出好几倍,所以他想要飞回北京。   其实无所谓方宏伟和杨汐同不同意,也无所谓方宏伟和杨汐相不相信,方玦只是告知一声,然后就回房匆忙将行李箱收好,急切地离开了这个家。   他需要转乘好几种交通工具,又逢大年初一,不可能再麻烦邹泽来接送自己,直到差不多快要天黑,方玦才坐上改签后飞回北京的航班,稍微地松了一口气。   落地后,他又怕乘地铁太慢,想着是初一,没多少人会在外面闲逛,所以打车估计更快一些,只是价格比平常更贵。   方玦满怀期待,一心想要在今天之内见到许景屿,以致于他紧赶慢赶地到达公寓楼下,才恍然想起,这几天,许景屿很大概率不会住在这里。   “啊……”方玦懊恼地原地蹲下,快被自己给蠢哭了。   北京似乎又下过一场雪,树枝上结满剔透的冰晶,被垂头丧气的方玦往树干上一靠,落下几块来,刚好掉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   “怎么连你都嘲笑我。”方玦无语地低头,将它们抖落,困扰自己接下来的去处。   总不能打电话给许景屿,说自己回北京了,让许景屿从阖家欢聚中抽离,来公寓这边陪自己。   光是换位思考一下,方玦都会嫌自己麻烦,事先不打一声招呼地跑回北京,还幻想着给许景屿惊喜呢,结果纯纯就是在犯病。   算了,回出租屋吧,幸好还有出租屋。   -   方玦站起,揉了揉膝盖,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他毫无生气地掏出接听,根本没注意是谁打来的,“喂?”   “干什么呢?”   “嗯?”方玦瞬间停下脚,不可置信地把手机从耳朵旁移至眼前,瞪大眼看清备注,“老公,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两人从再次重逢到今天,许景屿能主动给他发消息的情况都少之又少,一般都是他先问许景屿能不能打电话,许景屿在看见消息之后,还是不忙的情况下,才会给他回一个。   “不能给你打?”许景屿被方玦给问笑了。   他今天一早陪着家里人去雍和宫烧香,又陪爷爷下了一下午的象棋,晚餐是在别墅吃的,许至诚照例询问了他的学业,然后对他说了些有的没的期望,最后他还陪秦艺柔聊了一会儿新拍卖到手的挂画,和她自己买下的窑,烧制出来的素三彩瓷瓶。   因为不想再住别墅那边,反正也不是除夕,许景屿等全家人睡下后,才一个人开车回到公寓。   他独自坐进沙发,原本是打算翻一翻方玦今天又给他发了什么,结果对话框竟连一个小红点都没有,实在反常。   所以许景屿直接给方玦拨去电话,想问问方玦在做什么而已,不曾有别的考量。   “当然可以打!”方玦脱口而出,只是再想回复许景屿自己在干什么时,忽然犹豫了,“许景屿……”   “嗯?”   “我今天犯笨了一件事,你听完,可不可以不骂我?”   瞒是瞒不了太久的,别说这几天不能发视频了,就说等会儿走在马路上,不小心被听筒收进几句北京话,许景屿都能给发现了。   “说吧。”许景屿随口答应。   “我今天……改签飞回北京了。”方玦只停顿了一下,后面的字便排着队地,飞快从他的嘴皮里冒出,“你放心,不会打扰你,你忙你的,我只是和你说一声。”   “哈?”这下总算轮到许景屿发愣了,“你在哪儿?”他兀地从沙发上站起,趿着拖鞋,走到能看清小区内庭的卧室,然后透过落地窗,往下面瞧,“别说你在公寓楼下?”   “……嗯。”方玦手握着行李箱的把手,无意识地把它拉起、落下,在安静空旷的室外,发出孤零零的“咔嗒”声响。   如同白色宣纸上,不小心甩下的墨点,异常不和谐地扎进高楼上,往下寻找的那双眼睛里。   许景屿其实不能确定那个小黑点是方玦,可除了方玦之外,应该也没别人了。   他咽了下有些干痒的喉头,低声道:“等着。”   仿佛忘了可以直接通过可视门铃开门,许景屿连外套都没穿,鞋也没换,制止了试图跟随的卡斯帕,然后径直走进电梯,按下1楼。   -   方玦被许景屿的“等着”,给训呆了。   就像许景屿不相信他会突然出现在北京,方玦同样不敢相信,许景屿会在楼上。   紧闭的单元门在他期待的凝视中亮起,又被推开,从中走出穿着卫衣拖鞋,却丝毫不影响其颜值魅力的许景屿。   “你竟然在。”方玦丢开行李箱,更快一步地飞奔到许景屿身前,然后站定。   事实上,两人分开还不到72小时,要说有多么想念,都像是在夸大其词。   可又感觉真的很久没见了,莫名其妙地有种近乡情怯的犹豫。   “我还想问你呢。”许景屿同样未动,视线扫过方玦被冰晶打湿的发顶,没有任何妆容修饰的素颜,以及因为赶路,被各种挤压出褶皱的羽绒服外套。   “你不是说你想我了吗?”方玦努力平复忽然急促的呼吸,“所以……我就回来见你了。”   他的话才刚落,拥抱便如同冬夜里的棉被,密不透风地裹挟而来。   许景屿的肩膀很宽,臂展也十分长,拥抱着不算矮小的方玦,都能在方玦的后背处,重叠交缠一大截的手臂。   他抱得很紧,但没有很用力,像是怀疑自己太过用力的话,怀里的人就会变成假的,变成梦境里的幻影。   在说出那句“想你了”时,许景屿或许只是非常短暂地想了一下,并不算多么真挚,不过是无聊至极的年夜饭后,想了一个能让他觉得有趣,能让他放松一会儿的人罢了。   可是当这个人,不辞辛苦地跨越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出现在你面前,仅仅为了回应你随口一句的想念。   于是,“想你了”这句话便成了真,成了徐徐飘散,却能扎根于地的蒲公英种子,最终落在了许景屿的心尖。   “我还以为你在你爸妈家呢,差点以为今天见不到你。”方玦由于看不见许景屿的表情,不觉有什么,习以为常地被许景屿抱着,甚至还歪头在许景屿的侧颈处蹭了蹭,“太好了,初一还没过,我竟然在24小时内赶回来了,厉不厉害?”   “厉害。”   “新年快乐,许景屿,当面再说一次。”   “新年快乐,方玦。”许景屿抬手,亲昵揉弄方玦的后脑勺。   冰冷的手指,穿过发丝,在还没消掉的牙印上抚过,方玦被冻得哆嗦了一下,猛地抬头,“你怎么下楼都不穿件外套?”   “忘了。”许景屿若无其事地松开方玦,“上楼吧。”   “哦,马上。”方玦转身,重拾被丢在一旁的行李箱。   他急切地跑回,准备进单元门,却又被许景屿拦下,抓着他走到可视门铃前,“站好。”   “嗯?”   然后许景屿双重验证了指纹和密码,打开录入权限,再让方玦面朝摄像头。   “请眨眼。”   屏幕内响起机械提示音,然而方玦根本没反应过来。   许景屿站在一旁,抱着双臂,无奈重复道:“眨眼。”   “哦。”方玦便听话地合眼、睁开,合眼、睁开,乖巧得像个洋娃娃,任由许景屿随意摆布。   “请张嘴。”   “张嘴。”   “请稍后,人脸识别录入成功。”   “好了。”许景屿这才抓住方玦的手臂,把他推进单元门,一起走入电梯。   “什么意思啊?”方玦仰起脑袋,看向许景屿,他心里虽然已经猜测出刚才那番行为的目的,可还是震惊得没有任何实感。   曾几何时,只是住酒店,方玦想把行李搬到许景屿的套房,和他一起住,许景屿都不是很情愿。   而且,上次江鸣瑞来公寓,也是许景屿用可视门铃给他开的门,他都没有直接上楼的权限。   “什么什么意思?”许景屿低头,好似漫不经心地挑眉,“免得你又被关在外面,狼狈地拖着行李箱,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而已。” 第51章 小汤圆   上楼后,方玦先去洗澡,换了套舒适的家居服。   “吃晚饭了吗?”许景屿见他出来,熟练地伸手拉进怀里。   方玦摇头,“没有。”   “我就知道,想吃什么?”许景屿用双臂圈住方玦,点开手机,“今天估计不好叫外卖,只能看看盛亚能做的,有没有你想吃的。”   “盛亚……那就不用了吧?”方玦抬手,捂住屏幕,“送过来都好晚了。”   虽然江鸣瑞家酒店,对许景屿一直提供的都是至尊vip服务,出餐送餐绝对优先,可也架不住酒店距离公寓的位置偏远。   “那吃什么?”   “阿姨没留食材吗?”方玦扭头,往厨房的方向张望。   除了打扫卫生和照顾卡斯帕之外,许景屿请的阿姨,偶尔也是需要给他做饭的,尽管这样的情况非常少,许景屿大多在外吃或者在学校,但阿姨还是会提前准备好食材,并且按时清理更换。   这还是过年之前,方玦留宿许景屿公寓,有一次早起时和阿姨碰见,他给问出来的。   “不确定,阿姨放假,可能没留。”   “顶多没留蔬菜,其他基本的应该都有吧?我去找一找。”方玦说完,立即起身,下意识地撑了下自己的后腰。   他今天又是客车高铁,又是飞机出租,极限赶路了一整天,任是铁打的身子,这会儿也是要累得受不住的。   一开始,许景屿还没将其放在心上,他跟随方玦走进厨房,看方玦蹲在橱柜前面翻找,然后因为蹲起的姿势,又一次地用手扶住腰时,他才意识到方玦的腰不对劲。   “别做了。”许景屿走近方玦,顺势托住他的后背。   “怎么了?”方玦手里拿着刚翻出来的糯米粉,兴冲冲地朝着许景屿摇晃,“冰箱里还有醪糟和鸡蛋,刚好能做个酒酿小汤圆,我早上走得急,连我妈煮好的汤圆都没吃。小汤圆勉强也算得上是汤圆吧?”   他叽里咕噜一大串,许景屿提取重点,“你们那儿,过年的习俗是吃汤圆?”   “应该是吧,反正我家正月初一和十五,都会吃的。”   原本还想阻止方玦自己做,忽然听他这么说,许景屿犹豫了。   可袋子里的糯米粉,还呈现粉末状,似乎离所谓“酒酿小汤圆”,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麻烦吗?”许景屿苦恼。   “什么?”   “做酒酿小汤圆,麻烦吗?”   “很简单的!”方玦得意地打个响指,接着把醪糟和鸡蛋从冰箱里拿出,又找了一个稍大一点的空碗。   许景屿怀疑地垂眼观察着,看方玦估算好两人食量,把糯米粉倒进碗里,想了想,还是把方玦给挤开了,“你指挥,我来弄。”   “啊?”方玦不止眼睛瞪大,连嘴巴也惊讶地张成O型,“你……你会么?”   “不是让你指挥吗?”许景屿端起碗,轻轻掂了掂,使糯米粉在碗里均匀散开,“加水是吧?和揉面粉一样?”   “比那个简单。”听到许景屿说揉面,方玦稍微放下心,毕竟揉面、擀饺子皮都是北方人基操,看来许景屿多少还是会一点的。   然而,当许景屿猛地将水倒入大半,糯米粉瞬间成为稀泥,方玦立刻懂了,少爷到底是少爷,不可能进过厨房的。   “要不,再加点糯米粉吧?万一不够咱俩吃?”方玦不好打击许景屿的积极性,谁知道许景屿突然想亲自做,是为了什么。   “嗯,我晚饭也没吃饱。”许景屿肃着张脸,估计也是猜测出自己弄砸了,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你看着点,及时喊停。”他又拿起装有糯米粉的袋子,对准碗口。   “好。”   这次有了方玦的指挥,总算没有再加多。   被筷子搅拌混合后,调配好的糯米团子,不像小麦粉面团那么干舒,本来就是有点黏黏的。   许景屿洗净双手,才揉了两下,瞬间嫌弃地皱紧眉头,“确定是这状态?”   “对,把它们搓成小圆子就好了。”方玦因时刻注视着许景屿,所以捕捉到了他转瞬即逝的别扭表情,伸出手,“还是我来吧。”   “你……”许景屿踌躇地觑了方玦一眼,视线扫过他的腰,又瞧了瞧手里像稀泥巴一样的糯米团,竭力忍下嫌弃,“不用,我已经会了,你去沙发上歇着。”   “好吧。”   方玦还是不太放心,没敢去歇,但又怕许景屿说他不听话,只好折中地拿来两个抱枕,垫坐在厨房门口。   卡斯帕不知道方玦在做什么,也学着他,趴在门口摇尾巴。   还好搓小圆子是真的简单,只要忽略它恶心的质感,许景屿全程皱着眉,不管大小扁圆,也不管是否匀称,总归是把它们全搓了出来。   “接下去干什么?”   “把水烧开,把小圆子放进去,煮沸,然后加鸡蛋,加醪糟,再放一点糖,就好了。”   “嗯,简单。”   “你先煮一半就好。”全煮完,两人根本吃不完。   “行。”   前面两项步骤几乎没有技术含量,许景屿很快完成。   不过他手上的糯米粉开始干涸起裂了,比之黏黏的状态,更加让他难以忽视,也难以忍受。   许景屿打开水龙头,准备先将手洗干净。   可糯米粉干得太厉害,洗起来有些麻烦,许景屿冲水半分多钟,竟还没洗干净,那双眉便又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热水泡一泡。”方玦见状蹭地起身,快步走到盥洗盆前,抓住许景屿的手,“泡完就好洗了。”   他把热水积在池子里,弯腰,边泡边搓揉许景屿的手指。   许景屿的手比方玦要大一圈,骨节也比他明显,小手虽覆盖不住大手,却能很方便地插入指缝。   指尖摩挲到细微处,将糯米粉打圈变软,痒酥酥的触感,从指缝钻入神经,再传遍全身。   白色粉末溶于清澈的热水,使其逐渐浑浊,慢慢的,方玦已经看不清水下的两双手了,他翻转许景屿的手掌,想把它拿出来,瞅一瞅还有哪儿没洗干净。   突然,一直任由他摆布的大手,反客为主,掌心相对地紧扣住小手,还十指交叉相握。   “怎么?”方玦随即仰头,看向许景屿,“弄痛你了吗?”   他的手还被拽着,人几乎是贴在许景屿怀里的,所以再这么一仰头,呼吸霎时缠绵相接,根本分不清彼此。   许景屿敛住眼睫,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他刚也是在方玦站直,试图翻转他的手掌时,才反应过来,方玦竟为了帮他洗手,又弯了那么久的腰。   “许景屿……”长久的对视,却没进一步的举动,方玦不知所措,睫毛微微颤动。   然后许景屿松开了手,直接把方玦抱上台面,他将双臂从两侧环入,托抱住方玦的后腰。   舌头先是很浅地舔了下方玦的唇,随后才吻住。   与往常惯有的热吻相比,许景屿的这个吻显得很小心、很温柔,甚至可以说,只是唇瓣的厮磨。   “老公……”可方玦早被许景屿养熟了,随便亲亲都有反应,他以为许景屿是想要,便勾着小腿提醒道,“你先把火关了,快糊了。”   “糊了吗?”许景屿扭头,疑惑地望向锅里那团被煮得过于软烂,以致于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的小汤圆。   “还没,不过马上就糊了。”   这种状态,许景屿就算不会做饭,也是能看出这锅东西彻底煮废了,“重新煮吧。”他伸手关火,又挪回来,把脸埋进方玦的胸口。   “干嘛呀?”方玦并紧膝盖,还低着嗓子在许景屿的耳边撒娇,“我们去卧室好不好?”虽然这厨房够大,台面也够宽,可他腰酸,并不是很想在这种地方做。   “没想做,不做。”许景屿叹气,怀疑自己在方玦心中,究竟是有多么的禽兽。   好吧,确实有一点。   刚才他故意亲得那么浅,那么克制,就是因为不想起反应,哪知最后仅是被方玦的小腿勾了勾,瞬间前功尽弃。   “哦。”方玦闷闷不乐地瘪嘴。   自己好不容易从老家赶回来,许景屿不该拉着他去床上,大战三百回合吗?怎么还说不想做了?这就腻了?   只是当许景屿抬头,重新拿出一口新锅,准备再次挑战酒酿小汤圆时,方玦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他怕许景屿又给煮废。   “你慢慢来,别急。”   这一次,方玦全程监督,一步步指挥,做出的酒酿小汤圆,堪称完美。   两人各端一碗,坐在餐桌前,握勺品尝。   许景屿舀起一颗小汤圆,张嘴吞下,满意地点头,“嗯,还不错,做饭也不是很难。”   “你好好笑。”方玦鲜有比许景屿擅长的事,看他那么费劲地煮出一锅小汤圆,还要故作轻松地在自己面前说“不难”,就忍不住地发乐。   “赶紧吃。”许景屿继而冷下脸。   他就不该心软,脑子发热地帮方玦做什么酒酿小汤圆,这下好了吧,找补都找补不回来了,留下一生的污点。   不过方玦根本没懂许景屿做这事的出发点,被他的黑脸一吓,哪里还敢偷笑,飞速地乖乖吃完,又飞速地把锅碗收进洗碗机,最后刷牙上床。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许景屿正在洗澡,极度憋屈地闷头疏解着,想不通家里就有现成的对象,自己为什么还要禁欲。   等到许景屿也洗漱完毕,躺进被窝。   方玦迅速钻进他怀里,曲起膝盖在他的髋骨位置摩挲,“这会儿可以做了吧?”   “不做。”许景屿冷声,攥开方玦的脚,还好他有先见之明,不然此刻哪能坐怀不乱。   “为什么啊?”方玦瞬间垮下脸,瓮声瓮气地嘟囔,“我错了,老公,不嘲笑你了,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还以为他在生气呢,许景屿失笑,“你腰不疼了?”   “嗯?”   “赶了一天路,腰不疼?”   “疼……”   “所以,快睡觉。”许景屿搂住方玦,手掌垫在他的腰后轻轻按摩。   黑暗中,方玦怔愣地眨眼。   所以,不做是因为知道他腰疼?非要抢他的活,做酒酿小圆子,也是因为知道他腰疼?   见鬼了。   许景屿居然会心疼他。 第52章 情人节   还好,第二天一早,久违的滚床单活动顺利进行,方玦缓了一晚上的腰,再次操劳过度。   “我不想起了。”方玦瘫倒在床上,拿被子蒙住脑袋,用实际行动控诉许景屿的过分。   他就知道,昨晚许景屿那么体贴,一定是被下降头了,不过转念一想,倒也证明了许景屿对他的身体还没有生腻,方玦彻底放下心。   “不想起就不起,我要出门,晚上才回。”许景屿穿好衣服,站在床边整理手表,“你一个人就别做饭了,会有人按时来送餐的。”   “好。”方玦猜到了,许景屿不可能因为他突然回北京,就全天候地留下来陪自己,肯定早就安排有别的事,何况这年都还没过完呢。   “你忙你的。”他懂事地把手伸出被子,挥了个拜拜。   “有你这么敷衍的?”许景屿不满。   “什么?”方玦探出头,迷茫地眨了眨眼,乱糟糟的头发如同他满脑袋的问号。   许景屿却不答,抱着臂倚靠在墙边,只等方玦自己领悟。   好在方玦在猜许景屿心思这块儿,颇有长进,他迅速翻下床,凑到许景屿身边,仰头吧唧了一大口,“早去早回,老公,我会在家好好想你的。”   “倒也用不着这么肉麻。”许景屿面上嫌弃,实际听得挺开心,抬手捏了一把方玦的脸颊,然后才拿起手机出门。   -   一个人待在公寓,无所事事,方玦睡饱了回笼觉,又吃了午饭。   想起昨晚许景屿都把他的脸录入门禁了,应该是在邀请他同居的意思吧?可方玦还是怕自己会错意,便打开行李箱,拎出几件衣服,走到衣帽间里拍了张照。   【我挂在这几个柜子里,行吗?】   等待许景屿回复的过程,总是很漫长,方玦已经习惯了,并不着急,他和邹泽聊了会儿天,说自己飞回北京了。   【天老爷!许景屿要是再敢不珍惜你,我和他拼命!】   方玦抱着手机痴痴笑,【他昨晚,居然亲自下厨,给我做酒酿小汤圆。】当时看着许景屿做的过程,还没觉有什么,可现在越是回忆,方玦越觉得甜蜜。   【一个酒酿小汤圆就把你打发了?】   【你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他就算不是山猪,而是老虎,那我也没见过白菜长脚,主动跑去让老虎拱的。】邹泽吐槽完,又接了一句,【但你觉得开心最重要。】   方玦放下手机,还没等到许景屿的回复,倒是先接到一个电话,问他在家吗,能不能签字收货。   “什么货?”   “电脑,以及配套的设备。”   “我没买过啊。”方玦费解,谨慎地和对方核对电话与地址,随后心里就有了猜测,“你先送吧。”   【老公,你是不是买电脑了?他们要来送货,我让他们给你安装在哪儿?】   送电脑的师傅很快上门,拆开大纸箱,让方玦检查。   方玦见里面不止装有主机显示器,竟然还有顶好的摄像头、话筒和声卡,连各种打光的灯圈灯架都有备齐。   这下倒是不怀疑送错了,明显能够看出,许景屿买的这台新电脑,还不是为了他自己用,而是买来给方玦的。   既然连直播的东西都给他准备齐全,方玦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反正许景屿也还没回消息,他便自作主张地把电脑安置在书房,直接占据许景屿书桌的一半。   又送走安装电脑的师傅,方玦懒得再等了,抱起行李箱里自己的衣服,全挂进许景屿的衣帽间,他还故意选了几个许景屿原本就挂着衣服的格子,每个格子都占据一点。   磨磨蹭蹭,竟也消磨完整个白天。   晚上,方玦实在没事干,考虑到自己也有段时间没直播了,索性去试一试新电脑、新设备。   他打开直播,根据习惯调试设备参数。   “!!!什么好日子,小鱼竟然开直播了!”没一会儿,就有粉丝收到提醒,点了进来。   “你们怎么也没出去玩?过年还有时间看直播?”方玦同样好奇,他还以为会没什么人呢,家居服都没来得及换下,直播间居然也陆陆续续地爬上十万热度。   “老婆是换住的地方了吗?背景好陌生。”“装修看起来好讲究啊,我老婆品味果然好。”“小鱼发达了?最近发的视频,也全是好高级的地方。”“连画质都变好了~美貌暴击!”“是回家了吧?原来老婆是白富美。”   “没有。”方玦扭头环视一圈书房的陈设,感觉除了色调有些特别,和书柜里的书看不太懂之外,应该没什么能暴露的,“不是我家……没回去……还在北京。”   “只是暂时住在朋友家一段时间。”话不能说得太死,谁知道许景屿会不会突然又不愿意让他住这儿了。   方玦自己直播时,基本就是纯聊天,有粉丝问他去的那几家餐厅会所都在什么位置。   “不能说,会被判违规引流的。”事先没有报备的直播,都是不允许随意打广告的。   “但可以和你们讲讲,其实演出比菜要好吃……”   方玦绘声绘色地和粉丝们分享着见闻,没注意听屋外的声响,直到许景屿突然推门,出现在书房门口。   方玦急忙抬头,“回来了?”   “嗯,又直播?”   “对。”眼见弹幕刷刷的,猛地变多,方玦关掉话筒,“刚才那句,好像收到音了。”   要怪就怪许景屿新买的这个话筒效果太好,按照方玦之前的设备,这么大的书房,许景屿站在门口正常说话的音量,是不太可能被收到音的。   “没事。”许景屿走了进来,判断摄像头的方向,避开角度站到方玦身后,“不拍到脸就行。”完全不觉自己一步步地放低底线,有什么问题。   “卧槽,这声音。”“小鱼的朋友,该不会就是上次裸背出镜的那个朋友吧?看身形好像。”“怎么把话筒关了?在说什么悄悄话?”“让我听一听,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方玦扭身,抬头望向许景屿,提醒道:“那我重新开了?你自己注意。”   “嗯。”   “好了,继续吧,我刚说到哪儿了?”方玦挠了挠自己的金鱼脑袋。   “别管刚才了,小鱼快说,这个朋友是上次那个朋友吗?”“前面的,上次是哪一个?”“居然有人错过上次的好东西!私我,我发你录屏。”“上次他在老婆家借宿,这次又换老婆在他家借宿了,绝对有猫腻!”   “脱粉了,怎么除了孩哥,小鱼还和其他男的牵扯不清。”“cpf魔障了吧?和孩哥一直都说是朋友,人家这个也说了只是朋友。”“都是粉丝行为,闹着玩呢,别真上升正主了。”   许景屿见方玦直播过好几次,但很少认真观察弹幕,他知道方玦和梁海在炒cp,却不知道粉丝还会记得只出镜过一次的自己。   “聊点别的吧?”方玦看了半天,没看见一条有关其他话题的弹幕,想回复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而且许景屿就站在他身后,虽然什么都没做,可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做,这些弹幕必然全被许景屿给看到了。   “怎么感觉老婆在害羞。”“别朋友朋友的,既然都住一起了,代号‘室友’怎么样?”“同意。”“想爬墙了,虽然小鱼和孩哥的肤色差好嗑,但和室友的体型差更配!”“想爬墙+1”“想爬墙+10000”   许景屿垂着眼,默读弹幕,突然没忍住地低笑一声,弯腰凑近方玦,“你粉丝怎么和你一样,都挺好玩的。”   “啊啊啊啊啊”“正主都没否认,还说我们好玩,这不就等于承认了!”“刚才那肩宽注意到了吗?感觉能把小鱼X死。”“大袜子,你在说什么,多说点,爱听。”   越说越夸张了,方玦登地一下脸通红,反手将许景屿推开,“你快去洗澡吧,别看了。”   许景屿继而笑得更加明显,要不是顾忌着还在直播,他都想亲方玦一口,“行,你播吧。”他拍了拍方玦的肩,在避着镜头的死角里,还用指腹摩挲了下方玦的后颈。   背脊倏地蹿起一股电流,方玦目送许景屿的背影,他突然有点不想播了,想去陪许景屿洗澡。   但又很快地默默警告自己,还是需要赚钱的,本来他直播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如果还每次都播不够时长,粉丝指定不满。   “好恶心,卖腐卖上瘾了吧?”“好烦,小鱼就不能只和孩哥互动吗?真的想脱粉了。”“感觉室友比孩哥有钱,我说话难听,就先不说了。”   总有不和谐的声音,这些都还算好的,没有直接骂脏话。   不过他赚的就是这份钱,也不是第一次挨骂,方玦之前都挺无所谓,可被骂的对象牵扯到许景屿,他就有些不乐意了。   “没有卖腐,我朋友不是做这行的,麻烦收敛一点。”   他直播向来都是面带微笑,很少有把话说得这么重的时候,一些铁粉看不下去了,立刻帮着他回怼回击。   “不要吵架,就是提个醒。”方玦又将声音放软,温柔安抚大家,“要不然下播之前,给你们抽一波红包吧,分享新年好运。”   东拉西扯地和弹幕聊了一会儿,方玦刚设置好抢红包的小程序,许景屿洗完澡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地直接走近。   “还没播完?”   “马上了。”   “竟然是情侣装!”“啊啊啊,对!情侣装,我刚想说。”   粉丝眼睛太尖,许景屿只是露了片衣角,竟也能被她们看出是同款。   “不是,我穿的这件也是他的。”方玦慌张地解释道。   然而解释了更加引人误会,毕竟得是什么样的亲密关系,才会随便穿对方的衣服。   果然,弹幕密密麻麻,滚动得飞快,甚至有人连家居服的品牌都给扒出来了。   方玦没敢再多说话,匆忙地发完红包,挥手道别,关话筒、关摄像头,一气呵成。   “完蛋!”他转身,把额头贴上许景屿的小腹。   “怎么?”   “被发现了!”方玦担忧地嘟起脸颊,拿许景屿的腹肌不停撞头,“你别在我直播时出现了,我根本藏不了一点,很容易就被她们发现我喜欢你。”   许景屿好笑地用手捧起方玦,屈指敲敲他的脑门,“发现就发现吧,又没人知道我是谁,你什么都别承认就行了,不就和你们公司那个炒cp是一回事吗?”   “哪儿一回事了。”   那是100%假,这是100%真,况且要不是许景屿不同意,方玦恨不得能昭告全世界,他和许景屿在一起。   -   没有再过多地用言语确认,方玦和许景屿同居了,他甚至还找许景屿借车,回出租屋又搬了几大箱常用的衣物,彻底挤进许景屿的私人空间。   年没过完,许景屿白天几乎都有事要忙,但晚上都会雷打不动地回到公寓。   直到情人节当天,方玦刚醒,犹豫地攥紧许景屿的手腕,“老公,你今天还要出门吗?”   “嗯。”   “好嘛。”   许景屿见状,险些笑出声,“你不起?”   “不起,我要睡懒觉。”反正这几天上午,方玦都是睡过去的,谁让许景屿每晚都没完没了。   但也赖方玦,他悄悄买了软皂液,等同于是随时随地勾引许景屿。   并且不用t之后,许景屿总爱留在方玦里面,于是再累得半死,都不能倒头就睡,怕发烧,不得不进行事后清理。   “那我找别人了?”许景屿故意不明说,语调轻浮,“今天好像是情人节吧,我约别人出来玩,会不会惹人误会?”   方玦立即掀开被子,鲤鱼打挺,“不准!”他径直跳到许景屿的身上,“我以为你不记得,安排了别的事呢,要约会当然只能和我约。”   最近许景屿纵容方玦过了头,连冷哼都没对他冷哼过一句,所以方玦的胆子越来越大,已经敢和许景屿叫板,提各种要求了。   快速洗漱,收拾完毕,方玦还化了个妆,“去哪儿玩呀?”他把手挽上许景屿的胳膊。   “依你。”   “依我?”方玦转动眼珠,灵光一闪,“那去环球度假区!”   “行。”   许景屿不是第一次去环球影城,大阪、好莱坞的他都去过,北京的这个,还没开业时,他和江鸣瑞就搞到了首批名额,更别说后来又陪着两个前任各玩过一回。   所以当方玦提议去环球影城,许景屿完全抱着陪同游玩的心态,想让方玦过个开心的情人节。   哪知方玦一进大门,就拉着他直奔变形金刚区,还专程寻找到了擎天柱,举着Go Pro和手机,说要替他拍照。   “方玦。”许景屿单手插兜,站在擎天柱旁无奈叹气。   “怎么了?”眼见许景屿的脸上毫无兴奋之色,方玦思索半晌,才意识到,“你又来过的,是不是?我好笨,忘了这都开业几年了,你肯定来过。”   “所以是想陪你玩。”   “可今天情人节啊,我也想让你开心。”方玦苦着张脸,就地蹲下,“我又送不起你值钱的礼物,还以为很聪明,想到一个你会喜欢的约会地。”   他沮丧得都快要发芽了,让许景屿感到有些新奇。   大概是家庭背景的缘故,又可能因为心智过早成熟,许景屿谈了那么多段恋爱,无论对方说有多么喜欢他,实际的相处中,都是许景屿付出更多。   当然,别人可以说他付出的那些钱,是九牛一毛,对方还得陪睡陪玩呢。可要说爽到,谁没爽到?许景屿又不搞强迫虐待。   “傻子。”   “嗯。”   “宝贝。”   “嗯?”   “方玦。”   “干嘛呀?”换了三个称呼,方玦总算站起来了。   许景屿搂住他,“走,我又没说过不想来这儿,我只是没那么喜欢擎天柱。”   “对哈。”之前那个变形金刚模型,只是童年独自去电玩城的经历,所赋予给它的意义。“那你喜欢什么?”   “哈利波特与禁忌之旅。”许景屿挑眉,难得有些中二地握拳,伸出手臂,“出发。”   “吼!”   两人在环球影城,玩了一整天,晚上又去吃了正宗的法餐。   菜是一道道上的,精美的大圆盘盛着一点点菜品,其实不太适合方玦的中国胃,但情人节嘛,仪式感带来浪漫,尤其是最后,许景屿还送给方玦一大束玫瑰。   “还有个礼物。”   “还有?”方玦今天幸福得都快要晕厥了,嘴角全程没放下来过,听见许景屿说还有礼物,期待得不行,“是什么?”   “回去你就知道了,太大,不方便带在身上。”   驾车驶回公寓,许景屿才刚把车停好,方玦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想要冲上楼去。   “急什么?”许景屿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当然是回去拆礼物。”   “谁和你说礼物在楼上?”   “啊?”   许景屿不紧不慢地解开安全带,倾身凑近方玦,然后把他的头掰向隔壁车位的方向。   那儿停放着一辆崭新的白色轿车,两门的,非常漂亮,流畅的曲线,以及十分明显的奔驰车标,仿佛都在大声宣告:“是我,我就是礼物!”   方玦不可置信地捂住胸口,“是那辆……”他话都还没问出口呢,眼前突然垂落下了一个车钥匙。   钥匙被许景屿的手指勾着,像个小朋友的玩具,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   “你自己试试。”许景屿把它放到方玦的掌心。   方玦握住,紧张地看着窗外,小心按下按钮。   那辆白色奔驰真的闪了一下,车窗也随之往下落,露出内里精致优雅的内饰。   “你下车看吧。”许景屿在方玦的耳边轻笑,“坐进驾驶位,感受一下。”   “好。”方玦像脚踩着棉花,整个儿的无知无觉,他依照许景屿所说,坐进那辆梦幻得不行的小车。   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趴在方向盘上,总算找回一些理智,“是不是很贵?”方玦抬头问许景屿。   “不贵,E260 coupe,也就不到60万,车牌稍微费了点事,倒也还好。”许景屿站在车外,手臂随意地搭着车顶,“等过完节,手续办完,它就属于你,你就能开上路了。”   “什么?60万?”方玦吓得,瞬间收起搁在刹车上的右脚,“太贵了,我不能收。”   “怎么?”许景屿下意识地冷眼,他最烦送别人东西的时候,还要求还要劝。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对方又是方玦,许景屿便换了种调侃的语气,“一次性买20万的衣服,你不喊贵,一辆车60万,你觉得贵了?”   不过也用不着他强调,方玦之前被许景屿训过一次,印象深刻,“老公,你先别急着生气,我真的不是拿乔。”   “那是为什么?”   “衣服和车,它不一样,车子是需要养的。”   “有什么好养的?不就加点燃油?”   “还有维修保养,和每年的保险呢。”方玦掰着手指头,“而且北京的停车费多贵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现成的停车位。”许景屿冷哼,用下巴往地上一点,“再说,又都没让你给。”   “我知道。”   在一起时,许景屿当然不会让他花一分钱。   “可分手了怎么办?”方玦咬住下唇,怯懦地抬眼,到底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担忧,“我真的养不起。” 第53章 双标   许景屿扶着车顶的手,瞬间用力,泛起了青筋,脸上的表情也逐渐褪去,只剩下一双透着冷意的眼睛。   他其实很想发火的,情人节,自己不能说费劲吧,但也算精心挑选的礼物,考虑到太贵的车,方玦开上路时会紧张,太便宜的,他又送不出手。   思来想去,就是不曾料到,自己的用心不仅没能得到一个笑脸,还要被方玦质问“分手了该怎么办”。   可笑至极。   “老公……”方玦见状,慌张地把头探出车窗,试图去牵许景屿的手。   他当然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可能会惹许景屿不高兴,本来嘛,许景屿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他的面前故饰矫情。   “我这次没装,你别生气好不好?”方玦糯声。   伸出的手指刚要触碰到许景屿的衣摆,就被许景屿一个轻巧的后撤,给躲开了。   “你是没装。”许景屿淡淡地笑,笑不入眼的样子,比他不笑时还要吓人,“你只是时刻准备着分手罢了。”   “那不是你说……”方玦下意识地准备反驳。   明明是许景屿在复合时,再三强调,让自己不要想得太多,说他给不了任何保证的,怎么这时候反要怪自己时刻准备着分手了。   不过和许景屿的日夜相处,多少叫方玦摸清了一些许景屿的怪脾气。   “我错了,老公。”他迅速下车,然后不顾许景屿的冷脸,乖巧钻进许景屿的怀里,“这车好漂亮,是老公亲自给我选的吗?我好喜欢。”   他嘴上说着喜欢,姿态也是极尽的讨好,然而就是没有松口,没有表示愿意收下礼物。   “假模假样。”许景屿看在眼里,“不想要算了,我送别人。”   说完,许景屿便拿回了车钥匙,把两辆车都锁好,头也不回地刷脸走进电梯。   方玦急忙倒腾着步子跟上,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坠在许景屿身后。   他怕许景屿不让他进门,所以贴得非常近,哪知才刚走出电梯,许景屿猝不及防地回头,方玦避让不及,一脚踩上许景屿的脚背。   “啊……”鼻子也撞到锁骨,方玦忍不住呼痛,抬起手臂捂住自己。   “卖什么萌?”许景屿心里窝着火,所以语气并不怎么好。   “没……没卖萌。”可方玦自己都还疼得抽气呢,仍旧龇牙咧嘴地先朝许景屿道歉,“对不起,踩到你了。”   他又径直蹲下,不嫌脏地用手掌抓住许景屿的鞋,“你脱掉吧,我看看。”   得,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许景屿有火也没地儿撒,“不用,就你那体重。”   他懒得再搭理方玦,自顾自地脱掉衣服,去浴室洗澡。   热水浇在头顶,全身的毛孔瞬间舒张,许景屿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反应不太对劲。   两次了,上次也是方玦说分手后如何如何,他觉得那话刺耳,而这次不仅刺耳了,甚至有一瞬间,许景屿都想反问,“是谁告诉你,非要分手的?”   别说换作之前任何一个对象,在对方说出“分手”二字时,许景屿大概率就会应允下来,“既然你都有此打算了,不如现在就分。”哪儿会像对待方玦,一句狠话没舍得说,还又任由方玦跟随着自己上了楼。   -   趁着许景屿在洗澡,方玦也跑去客房洗漱,他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擦了橙花味的身体乳。   出来时,许景屿已经躺上床了,正靠在床头玩手机,并且分明听到了方玦的脚步声,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方玦只好掀开床尾的被角,像个小虫子一样,蛄蛹着伏到许景屿的腰间,随后找到目标,使出浑身解数。   被子里的供氧不足,伴随着喉头的圆端越抵越里,食道不停地干呕仄动,方玦的呼吸也开始变得不畅。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外,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方玦立刻钻出,腆着脸抱住许景屿的脖子,还亲了亲他的嘴角,“老公,你是不是不气了?”   “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吗?”许景屿简直想笑。   难不成方玦以为不管出什么问题,都能用这招把他哄好么?想得未免太过简单了点。   “我是不知道,嗯……”但方玦认错的态度端正,边说边撑起上身,扶着许景屿慢慢地往下坐,“你总要告诉我,我才能知道怎么改呀。”   他的四肢力量不足,再怎么主动也如同隔靴搔痒,加之许景屿存心使坏,每当方玦找准位置,总会被故意错开,连绵的起伏接二连三地被打断。   “许景屿……”方玦只好不动了,委屈地低头注视许景屿,“你到底是因为我不想收下那辆车生气?还是因为我说分手后养不起那辆车生气?”   “都有。”   “啊?”这也太不讲道理了,方玦小声抱怨,“我都解释过了,而且是你让我时刻……”   “我能说,你不能。”许景屿不想再听那两个字,猛地攥紧方玦,就着连接的状态,一个翻转,把方玦牢牢覆在身下。   “啊,哪有你这样……呜呜,别,太过了……”   突然不加克制的力道,激得方玦不住往前爬,然后又被许景屿拽着脚踝拖回,扣住肩膀,重新抵到尽处。   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循环十多分钟,直到方玦先去了一次,许景屿才慢悠悠地放缓节奏,并起手掌,轻轻拍打方玦脸颊。   “记住了吧?再敢说,你就直接收拾东西滚蛋。”   “呜……你双标……”方玦眼睛通红,呜咽着控诉许景屿。   许景屿点头,竟大言不惭地承认道:“对,我双标。”   他不是那种心动后,还完全不自知的性格,或许第一次第二次,他能用别的借口为自己的反常作解释,可再三再四,总会意识到,是他的心在渐渐不受控制。   不过这种感觉太两面了,他既享受其中,又害怕维持不了太久。   过往的经验,和父母的经历,都在反复提醒许景屿,他就是一个三心二意的垃圾。何况他还很年轻,怎么想都不敢保证自己玩够了,所以没必要给方玦无谓的期待。   “你王八蛋……啊……”方玦瑟缩,换了个词骂许景屿。   许景屿继续送髋,冷着张脸,混账得不行,“骂,你骂够了我再考虑停不停。”   双标、王八蛋、无理取闹,不管方玦如何骂,反正许景屿想通了,他才不会委屈自己。   毕竟主动权还在他那儿,动心了也还是他说了算。   不想听的话,就不准方玦说,不想被退回的礼物,也可以强迫方玦接受。   一直到方玦彻底无力,哭着保证自己不会再说,许景屿这才释放后退出,然后拿过床头放着的车钥匙,进方玦还未来得及合上的部位。   “啊……”方玦弓着背,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堵着自己的是什么,“老公……”他仰头讨饶。   “嗯。”许景屿低声应下,接着勾起方玦的下巴,浅浅吻住,“车我已经送了,开不开是你的事,实在不想要,自己拿去卖掉。”   方玦摇头。   怎么可能拿去卖掉?真收下后,他才舍不得。   只是等到分手后要怎么办呢?许景屿不让说,又不代表不会分手。 第54章 生日快乐   方玦最终还是收下了那辆车。   许景屿能看出方玦是喜欢的,可又不是全然的开心。   并且那天他把方玦欺负得太狠,夹着车钥匙睡了一整晚。第二天醒来,方玦虽然没有发烧,但取出来时又哭了一场,看自己的眼神总带着一股可怜巴巴的意味。   “生我气?”   “没有。”   “想骂我?”   “不敢。”方玦瘪嘴,捂住屁股,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才不想再被许景屿给教训一顿。   许景屿笑,朝方玦摊开双臂,“那过来,让我亲一口。”   “哦。”方玦自是乖乖凑上前去,窝进许景屿怀里,还仰高下巴,方便他亲吻自己。   直到亲得哼哼唧唧,许景屿好玩地揪起方玦脸颊,“你怎么没一点脾气?”   “有的,嘶——”方玦咧着嘴叫疼,偏过脑袋,撒娇似的蹭了蹭许景屿的手掌心,“对你没有而已。”   无论许景屿有多双标,只要没真的不要他,他都可以忽略。   至于不让他说的那些话,方玦又何尝想说呢。   说的这几次,都是许景屿表现得像在吃醋,或者对他太好,让方玦恍惚自己被好好爱着。   所以才想警醒自己,更幻想说出口后,许景屿能够反驳他,告诉他又不一定会分手,哪怕只是一时上头,哄一哄他的假话都行。   可惜许景屿不爱说假话。   “宝宝。”许景屿并不知方玦的这些心理活动,考虑到情人节礼物,送得不是那么圆满,他便想趁着还在放假,再带方玦出去玩几天,“你护照在的吧?”   “在的。”方玦立刻坐直了上身,注意力转移,“我们要出国吗?去哪儿玩呀?”   “去了你就知道。”   -   许景屿安排事情,总是特别的有效率。   才隔了一天,他就带着方玦去到机场,没走正常的登机口,而是开车直达飞机下。   方玦对此不太懂,走进去后,才发现他们乘坐的和普通的飞机不一样,“这是私人飞机吗?”他兴奋地摇晃脑袋,踮脚四处打量。   机舱内里的座位一共没几个,还配备有巨幕投影、酒柜吧台,像酒店套房一样的奢华卫浴。   “嗯。”许景屿没睡醒,鼻梁上架着墨镜。   他指挥空乘把沙发座给放平了,很快地铺设成床,然后直接躺了上去,“北京没直达,就借江鸣瑞的湾流飞一飞。”   飞机进入管制,正在排队滑行,即将起飞。   方玦惊得目瞪口呆,蹲跪到许景屿身旁,“江鸣瑞都这么有钱的吗?他还有自己的飞机?”甚至不是临时包机,而是日常就养着的。   “G650而已,主要是飞哪儿都快,他家那些酒店,基本都在各种度假区,景美地偏,总是转机的话,很耽误时间。”许景屿不以为意,伸手提溜起方玦,揽进自己的怀里,“我爸也有,懒得问他,而且江鸣瑞申请航线更方便一点。”   空乘又给他们送来了餐酒和水果,随后识趣地将门关上。   方玦看什么都稀罕,尽管被许景屿环抱着,脑袋还是像小陀螺一样,左右地转个不停。   “陪我睡会儿。”许景屿把下巴抵在方玦头顶,随后取下墨镜,眼皮已经耷拉得快要阖上了。   “哦,好。”方玦立刻不动了。   他知道许景屿为了带他出来玩,不得不熬夜召开视频会,和猎头公司提前沟通方案,确定好优先挖哪些岗位的人才。   方玦也是因此才知,许景屿还真把那个游戏给买下来了,并且已经申请注册游戏公司。   -   补足觉,又吃了点东西,历经五个多小时,再换乘直升飞机,两人总算到达目的地。   “这是哪个海岛啊?”方玦被螺旋桨吹得头发乱飞,紧紧挽着许景屿的手臂。   他在天上时,就已经看出许景屿是带他来海岛度假了,可看不出具体是在哪儿。   许景屿没立刻回答,牵着方玦,从充当停机坪的酒店楼顶下来,先去了套房房间。   “呐,蓝梦岛。”他丢开外套,朝着落地窗外的海景抬了抬颌。   “蓝梦岛?”方玦瞬间又惊又喜,飞奔到落地窗前,扒着玻璃往远处眺望,“是那个可以看manta和mola mola的蓝梦岛吗?”   “嗯。”许景屿瞧着方玦激动的样子,便知自己选对了地方,“约了教练,4天时间差不多就能考到OW,然后你就能潜水看manta了。”   他话音刚落,方玦正巧回头,眼睛里蓄着珍珠,饱含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半年前,许景屿随口一说的“下次有时间”,方玦记了很久很久,还背地里上网查过许多攻略。他一度以为,自己再也碰不见许景屿了,想着或许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来一趟蓝梦岛,就当圆自己一个未满的梦。   哪知此刻,他就身处于蓝梦岛,还是许景屿带他来的,在他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之下,证明许景屿也还记得随口允诺过他的事。   “你怎么那么好啊?”方玦跑回到许景屿身前,紧紧抱住他的腰。   耳朵贴在侧颈,似乎也能听到,隔着胸腔碰撞的心跳。   他又仰起脑袋,亲了亲许景屿的唇角,“许景屿,你真的太好了。”好到方玦都敢断言,他这辈子,再不会遇见比许景屿更好的人。   许景屿倒是没方玦那么多愁善感,捏了捏方玦耳垂,露出一幅颇为得意的模样,“这回是真开心了吧?”   “嗯!开心!”   -   结果到了学潜水的时候,方玦才知潜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运动,海底也太冷了吧,3mm的湿衣加手套头套,都把方玦冻得够呛。   理论和平静水域的技巧训练,没有特别难,可是开放水域,第一次潜完上来,方玦就被冻得直打哆嗦。尤其是水压变化,导致方玦身体能量消耗过快,怪不得许景屿前一晚说什么都不和他做,原来潜水竟是这么累的。   “喝点水?”许景屿给方玦拿来电解质水,“还行吗?”   方玦接过,咕噜噜喝了一半,“还行。”好在有许景屿全程陪伴,再累也是开心的。   “刚才有海龟,看到了没?”   “啊?有海龟?”方玦抻长脖子,望向海面,他还没能适应水底的环境,所以视野并不是那么清晰,“你骗我的吧?”   “真有,就从你脚边游过去的。”教练听见他俩的对话,没忍住插了句嘴。   方玦旋即满脸委屈,眼睛像流氓兔一样,“我怎么没有看到大王八……”   逗得许景屿直乐,拿起毛巾,裹住他还在滴水的脑袋,“没事,学完了,我们去Mangrove Point和Crystal Bay,那边全是大货。”   “好!”   能够单独和许景屿一起潜水,没有教练当电灯泡,光是想想,都能让方玦兴奋得原地打滚。   只是预计4天就能拿到的OW潜水证,方玦略笨了一点,第五天上午才拿到,还被许景屿好一顿嘲笑。   “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方玦拿手压住许景屿笑得翘起的嘴角,还去戳他的梨涡,“不准笑了。”   “行,行……不笑。你要是再晚一天拿到,我做的计划全都得泡汤。”   “什么计划啊?”   “当然是出海潜水。”许景屿见方玦没反应过来,干脆卖了个关子。   他们出发去Crystal Bay之前,还先去看了恶魔之眼。   恶魔之眼其实就是一个海边悬崖,只是海水湛蓝得像摄人魂魄的眼睛,并且浪花卷得非常高,激起大把的水雾,再被阳光一撒,崖口便悬挂起漂亮的彩虹。   是大自然令人震撼的美。   “太好看了吧,我要许愿。”方玦把正在拍摄的手机塞给许景屿,自己握着两只手,举到胸前。   彩虹滑落进他的眉梢,他才刚闭上眼,又立即睁开一只,拿手肘轻撞许景屿,问道:“你有什么愿望吗?”   一个自然且俏皮的wink,透过璀璨的水雾,朝许景屿发射,比之眼前的美景,还要惹许景屿心颤。   许景屿不禁低头,亲吻方玦,“是你许愿,怎么还问我?”   “可我的愿望都和你有关啊。”方玦不假思索。   他想了一想,怕愿望太过贪心的话,会无法实现,便只在心里默念:那就希望许景屿创业成功吧,得偿所愿。   -   出海去Crystal Bay潜水,为了确保安全,许景屿还是请了两个安全员。不过他们都不会跟得特别近,一点儿也不打扰许景屿和方玦的二人世界。   方玦考了OW,已经有了经验,下水后便努力踢着脚蹼,紧紧跟在许景屿身边。   许景屿也不着急,调整好耳压平衡,又看了一眼深度表,然后伸手拽住方玦。   阳光从海面上透下,如同星辰落进海底,光怪陆离的斑斓色彩,仿佛跌入奇妙梦境。   各色的珊瑚和鱼群,方玦在学习潜水时,就已经都见过了,并没有再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由于咬着呼吸管,两人没办法说话,全靠手势交流比划。   愈往下潜,鱼群的种类愈多,渐渐还有动如呼吸的水母,以及萌得出血的海马。   方玦抬起手臂,用手腕上绑着的Go Pro拍得不亦乐乎,然后突然被许景屿摇晃的手掌打断,便顺着他所示,望向头顶上方。   一只飞毯似的巨大生物,静悄悄地飘过,尾巴细细长长,像天线,让人特别想伸手抓住它。   Manta!   方玦激动地在水里转圈,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碰见他心心念念的魔鬼鱼。   分明都被面罩遮得看不见表情了,但方玦过于外放的表现,还是能让许景屿感觉出,方玦可爱的神采,特别是他嘴边一串串的泡泡,比任何小鱼都要吐得多。   大概是开了个好头,过一会儿,他们又看见一只manta,然后还在珊瑚边上,找到趴着歇息的海龟。   Mola mola倒是一直没有见到,不过这鲀本来就很难碰,许景屿一早给方玦打过预防针,告诉过他,需要多潜几次,或许才有机会碰到。   正当方玦以为,今天的收获也就这么些的时候,远处密密麻麻随着海流,游来一群不确定是什么的生物。   方玦下意识地紧张,人类对大海有本能的恐惧,他怕是什么有攻击性的鲸或鲨。   许景屿安抚地扣住方玦的后脑勺,用另一只手掌像海波一样起伏,向方玦传达信息。   海豚?方玦立刻心领神会。   真奇怪,只要是许景屿提醒,他就会往好的方向去猜,然后一猜即中。   等到海豚群游到两人上空时,许景屿出乎意料地松开了方玦,并迅速往上游动,游到海豚们的中间。   接着,他背过手,从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卷横幅一样的东西,随后慢慢展开,直到上面的花字全部呈现。   “生日快乐,我的宝贝方玦。”   天呐!   方玦惊讶得连脚蹼都忘了踢,他还以为许景屿不知道他的生日呢,以致于连他自己都没再去关注日子过到了几号,原来已经22号了。   海底本就虚幻得像梦,又有许景屿突如其来的惊喜,甚至连称呼都是“我的宝贝方玦”。   已经不是浪漫的范畴了,方玦隔着湿衣掐了自己一把,竟不觉疼,又使劲地闭了闭眼睛,梦却没醒。   许景屿看他楞得好笑,怕人真傻了,急忙收起手幅,半提醒半挟持的,带着方玦游回海面。   才刚露出脑袋,接触到空气,方玦就扒着船沿,把面罩给摘了。   “许景屿。”   “嗯。”许景屿也摘掉面罩,拿手指轻轻拨开方玦额头上贴着的头发,“生日快乐,宝贝。”   “你记得我生日。”   “当然。”   “还专门给我准备了惊喜。”   “这不是男朋友应该做的吗?”   “呜呜呜……”方玦感动得想哭,又幸福得流不出泪。   他以为能弥补上当初在泰国,没能潜水的遗憾,就已经足够了,谁知许景屿还给他准备了这么多。   海豚有一部分游上了海面,腾空而起,优雅地扬起水花,形成一道道跃动的银光。   它们的叫声如歌,嬉闹着演奏动人交响。   方玦不顾脸上湿咸的海水,凑上前,用力亲吻许景屿,“我好像爱你爱得无可救药了,许景屿。”   爱到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一直爱着,直到死掉的程度。 第55章 旷野和轨道   细数起来,方玦和许景屿相处的日子,一共没有百天,可因此而接触到的一切,比他前二十二年的生活,加起来还要强上千万倍。   又潜了几天水,总算在Mangrove Point,碰到mola mola,集齐方玦的愿望清单。   离开印尼之前,许景屿甚至还带他去看了bromo火山。   一路上全是国人,不过方玦也不知道许景屿从哪儿找的向导,避开了所有网红打卡点,车子直接开到视野很好,且无人打扰的绝佳观景位。   没挨冻没受累,打开车子后备箱,坐在上面非常享受地看了一场火山日出。   紫红色朝阳隐隐在火山边缘描绘,随后慢慢地露出一点金光,方玦感觉到火山迸起的炸裂声,通过大地传递到心脏,震撼得无可比拟。   这时,许景屿还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香槟,猛烈摇晃,“砰——”地一声打开。   “来,跟个风,我看网上都喜欢这么干。”他把倒好的香槟递给方玦,接着举起酒杯,遥碰升起的太阳。   “许景屿。”方玦侧过脑袋,把下巴搁在许景屿的肩上,“我好幸福啊。”   悬吊在车尾的双脚,随风恣意摆动,然后他也高举起杯中酒,和许景屿一起庆祝美妙时光。   方玦突然想起一句话,是电影《普罗米修斯》里的台词,“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   可对他而言,有许景屿的轨道,就已经是充满无限可能的旷野了。   -   回国之后,许景屿便忙碌起来,不仅要按时上课,完成学业有关的事情,还要应对他创业初期,游戏公司所遭遇的各种困境。   方玦几乎帮不上忙,唯一可做的,就是给许景屿捣鼓一些他喜欢的吃食。   当然,方玦自己也有正事要干,他的摄影培训班开始上课了,并且自学的后期剪辑,也需要大量的练习实践。   唯一不愁的是素材,无论是这次去印尼的游玩,还是许景屿偶尔闲暇,带他出门社交的各种地方,随随便便都能拍出很多值得分享的片段。   它们给方玦的视频号增添了许多热度,比公司给他拍摄的那些有趣得多,涨粉速度也十分惊人。   这也得益于许景屿的指点,他瞥见方玦在剪视频,随口撂下一句,“大家喜欢窥视有钱人的生活,好化用拿出去装逼,但不会喜欢看你真的装逼。”   方玦琢磨许久,领悟其中深意。   于是分享的视频,虽然都是一些人均消费比较高的地方,拍摄的画面也是极尽奢华精美,可后期的花字,和他偶尔的几句碎碎念,反而走的是十分贴近大众的路线。   “悄悄打听了,这个非常贵,下次见到,咱一定绕道走。”“替你们尝了一口,不好吃。”“香味有点像舒肤佳涂在烂木头上,但是是好闻的,可以自制平替。”   用普通人的视角,分享并不常见的内容,配合真实且有趣的吐槽,就算不是粉丝,刷到时也愿意停留观看几十秒。   何况方玦还长得足够好看,露脸即吸粉,很少有人会对美的事物产生反感。   渐渐的,方玦去超市买东西,去附近公园遛卡斯帕,竟被粉丝认出来好几次,他才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小火了。   -   “Niko,最近怎么都没有我和梁海共创视频的排期了?”方玦在摄影棚,碰见前来和品牌BD对接人选的Niko,便拉着她聊了几句。   Niko将方玦从头打量到脚,语带嫌弃道:“弟弟,你是没注意你俩粉丝数的差距吗?十倍了。”她用两根手指交叠出数字,“公司正在给你重新规划赛道,方案还没出来。”   “什么意思?”方玦疑惑。   “就是不用拉郎炒cp了。”Niko抱着双臂,表情非常严肃,“你也不早点和我说,我看你粉丝剪的那些直播片段,许少对你,不是占有欲挺强的吗?幸亏我发现了,不然人还以为我们公司没一点眼力劲。”   “啊?有吗?”方玦挠头,许景屿明明没干预过他直播的事啊,哪儿来的占有欲挺强?   Niko立即甩了个白眼,“总之,不用你和梁海卖腐了,就此割席,明白吧?之后你的商务也不会是之前那种档次,好好把握机会,现在的这股势头就很好。”   “哦。”   方玦懂了,可是有点措手不及。   那他应该怎么和梁海说?   结果没过两天,方玦就在公司碰到了梁海,两人前后脚在同一个搭建的场景里拍摄。   于是他多等了三小时,等到梁海也拍摄完出来。   “我去,你干嘛呢?”梁海被突然蹿到身前的方玦给吓了一跳。   “等你啊。”方玦递给梁海买好的饮料,“我送你回去?正好有事和你说。”   “你送我?”   “嗯,我开了车。”   两人边说边走进电梯,随后进到地下停车场,方玦才刚按开车锁,梁海就将眉毛一挑,戏谑道:“这奔驰是你的?”他前几天就瞧见了,还以为是公司哪个女网红买的新车。   “算是吧。”方玦轱辘转着眼珠,不太好意思承认。   “明白,你男朋友给你买的。”梁海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上车,继而酸溜溜地打量着道,“羡慕啊,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一个家庭一年的收入。”   方玦突然不知怎么接,闷头坐进驾驶位,把车开往梁海住处的方向。   一路上,他几度地想要张嘴,最后又闭上,完全没盘算好该如何开口。   倒是梁海挺无所谓的,岔着双腿,“说吧,找我聊什么?你男朋友告我状了?”   “什么?”方玦诧异地扭头,“什么状?”   “噢,不知道啊,那没什么了。”梁海最近没怎么主动联系方玦,就是以为许景屿把他私信的事给说了,没想方玦竟还不知情。   方玦一头雾水,“怎么神神秘秘的?直播连线也不连,叫你出来玩也没时间,要不是今天碰见……”   “Niko没和你说?”梁海没等他说完,打断道。   “嗯?”方玦猛地僵直后背,手也握紧了方向盘,“你已经知道了?云姐找你聊过?”   “不是他妈废话么?你都那么火了,公司指望着你成为新头部赚钱,哪儿还可能和我捆着炒cp。”梁海见惯不怪,他又不是第一天干这行,圈子里类似的运作多了去了,公司还没找他谈时,他就已经有了预料。   “好吧,怪不得呢。”方玦不禁喃喃,明面上肯定得避嫌,这样cpf才能慢慢散。   可他转念一想,“那也不影响我私下叫你出来玩啊。”方玦气鼓鼓地转头指责梁海。   “呵……”梁海没忍住地发出一声冷笑,并不正面回应,抬起手臂指向前方,“就停路口,我自己走进去,里面不方便掉头。”   “哦。”方玦小心地靠边停车。   梁海则直接拉开车门,“谢了,回见。”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方玦坐在车里,突然感觉心空落落,产生了一丝迷茫。   他分明真心把梁海当作朋友,也相信梁海曾经对他的那些照料,不是假的,可好像莫名其妙地就隔了鸿沟,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   -   当晚,方玦直播。   他因为梁海的事,心情受到影响,尤其是直播间里总会有cpf的弹幕,问他最近怎么都不和孩哥连线了,互动也少了,他不好明说,只能选择尽量忽视。   快十点的时候,许景屿回家了。   照例先进书房和方玦打招呼,“快播完了吧?”   “对,马上。”   “哟哟哟,真没见哪个正经室友,一回家先进行报备的。”弹幕立刻有粉丝开始调侃。   许景屿看不见,还又走了进来,将手上拎着的盒子放到方玦手边,“给你带的。”   “什么呀?”方玦抑制不住好奇,伸手拆开,“小蛋糕?”   “嗯,上次一起去过的那家会所。”   “你……”方玦刚发出一个音,迅速关掉话筒,“老公,爱你,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它家的黑森林蛋糕?”   “当然,上次你吃了两块。”   就是因为记得方玦吃了两块黑森林,所以今天在会所和人谈事,许景屿便下意识地多瞄了两眼蛋糕,结果被对方眼尖地发现,离开时,还专程叫服务员给他打包了几个新的,拎到车上。   “你播吧,我先洗澡。”   “好。”   弹幕里早炸开了锅。   “你们的室友会给你们带小蛋糕吗?反正我室友不会。”“别说室友了,我老公都不会。”“果然还是‘借宿cp’最甜啊。”“而且刚才小鱼又关话筒了!又关话筒了!”“我懂唇语,小鱼刚刚叫了‘老公’。”“啊啊啊,我老婆怎么就有老公了。”   方玦赶忙把蛋糕推远了一点,竭力藏起甜蜜的爱意,解释道:“只是顺便打包回来的蛋糕。”   “哦~顺便~”“都懂都懂。”   不过有此一茬,倒叫方玦把梁海的事抛到了脑瓜子后。   过了一会儿,许景屿洗完澡,再次走进书房,“怎么没吃?”   “还在直播,我这又不是吃播。”   “你问问你粉丝呢,他们应该挺喜欢看你吃东西的。”许景屿轻车熟路地躲避镜头,走到方玦身后。   弹幕里又开始嗑上了,大家基本都很友善,只有极个别不合群的粉丝,非要在这时阴阳怪气,而且方玦看她直播间等级还挺高,猜测是自己和梁海的cpf。   “去一个破海岛,vlog发了好几条,小鱼怎么像没见过世面一样。”“有钱人冬天不都该去日本滑雪吗?”刚好梁海过年去了日本,发了滑雪的视频。   许景屿大概是看到了,突然弯腰凑近方玦,“滑雪好像是不错,明年去吧。”   “嗯?”方玦仰头。   “去阿斯彭,或者圣莫里茨。”   “好……好啊。”还开着直播,方玦不方便多说,暂且顺着许景屿的话应下。   等他关掉电脑,立刻回身抱住许景屿,“不用理弹幕那些人,他们有的就是故意挑刺。”   “我知道。”许景屿垂手,搓揉方玦的脸颊,“我不是对弹幕说的。”   “啊?”   “刚好我也还没有去过,日本草津倒是滑过,没多大。”许景屿想了想,抓起方玦的手指把玩,“还有去多洛米蒂山脉自驾,去坦桑尼亚看动物大迁徙,都在计划中,等我没那么忙了,就一起去。”   方玦仰着脑袋,瞧见许景屿认真的神情,忽然眼酸。   “好。”他站起,抵着许景屿的鼻尖轻蹭,虽然许景屿从不承诺他太遥远的事,但基本和他说过的,都会尽可能地办到。   至少圣诞节的《真爱至上》,和明年假期的滑雪,方玦都可以怀抱有期待。   两人回卧室先滚了一发,许景屿最近太忙,方玦没敢缠他缠得太厉害,性事上节制了许多。   不过也有好处,毕竟按照许景屿这种忙法,根本没时间撩别的男孩女孩,每天忙完按时回家,有点兴致也全撒方玦的身上了。   “宝贝。”许景屿大喇喇地斜靠在床头,拿起手机,“过来。”   “怎么了?”方玦顺势抬起许景屿的手臂,钻进他怀里。   许景屿点开游戏APP,然后把手机递给方玦,“帮我试试,玩两把。”   “已经做出来了吗?”方玦登地往上一蹿,头顶撞到许景屿的下巴。   “唔……”许景屿疼得瞬间皱紧眉头,“你谋杀亲夫啊。”   “对不起,对不起。”方玦急忙道歉,抬手轻揉许景屿的下巴,还替他吹气,“不痛不痛,呼呼——”   许景屿被他幼稚的安慰方式逗笑,“行了,哄小孩呢。”重新点开手机,“只是一个试运行版本,你先试试。”   “哦。”方玦似懂非懂,他被许景屿的双腿和双臂环住,就着从身后紧紧搂抱的姿势,玩起了游戏。   “笨蛋,天赋还没选。”许景屿拿下巴枕着方玦的肩,认真观察方玦的操作,“MOBA类的游戏你没玩过?”   方玦的耳根被许景屿温热的呼吸弄得有些痒,忍不住耸了下肩,“哪种游戏是MOBA类?”   “算了,不重要,没玩过更好,你继续。”   许景屿暗暗记住方玦点错的地方,等他玩完一把,迅速拿回手机发语音消息。   “你们现在做的新手引导就是一坨屎,直接重做!还有,匹配的机器人,至少分简易、困难两种模式。必须记住,目标客户不能只是玩过MOBA游戏的玩家,而是所有愿意尝试新游戏的人群。”   方玦见许景屿的表情过于严肃,尽管不是在训他,可也随之抖了一抖,“我是不是又笨了?老公。”   “没有,玩个游戏扯得上什么笨不笨的。”许景屿把方玦压回被窝,“逗你的话而已,懂么?宝宝。”   “懂了,等于在说你喜欢我。”方玦嗡着声,拿髋骨朝前磨了磨,“瞧,被你骂的,想要……”   许景屿霎时也起了反应,“s死了,宝贝。”他借着没清理的,怒然相抵,“嗯……真谨。”   -   然而幸福平淡的日子,才过一个多月,网上竟有人爆方玦的黑料。 第56章 卤肉西施   爆料的是一个不知名账号,发的都是图文。   “网红小鱼根本不是什么高富帅白富美,他原名叫方玦,家里就是一小县城开卤肉店的。”   “他发的那些绝对是假货,你们捧个鸡毛啊,那么明显的剧本人设,看不出来?”   “装个卵,他就是那种参加名媛培训班,几十个人拼桌拼衣服的,还唬得你们都信了。”   为了佐证其爆料的真实性,爆料人还提供了方玦家里卤肉店的照片,以及方玦刚到重庆读书,还不太会打扮时,穿着廉价T恤的校园照。   其实除了所谓名媛培训班,帖子里的这些事,都是事实。   而方玦的粉丝,有部分是铁杆粉,战斗力很强,已经在那条爆料帖的评论区里骂上了。   “哪儿来的粪坑里浸入味儿的傻逼,张嘴就来,要不你拍一个,我看看?既然你说是假的。”   “别的我不知道,但小鱼上次拍的一家私人俱乐部,光是门槛费每年180万,你去给我拼一个?”   知道这些消息时,方玦正和许景屿在一家保龄球馆,布哥请客。   “Niko的电话,我接一下。”为了不打扰他们谈正事,方玦给许景屿说了一声,然后独自走到休息区。   “怎么了,Niko?”   这么晚,除非有急事,Niko不会给他打电话。   Niko并不拐弯抹角,很快把起因经过道明,“你到底惹了什么人?虽然他现在爆的这些料,伤不了你根本,但你得弄清楚是谁,我怕他后续还有别的动作。”   方玦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能想到的所有名字,“我先看一眼。”随后没挂电话,先行搜索找到爆料的账号。   “没印象,Niko。”方玦看了又看,实在没想起来,“但他有我读书时的照片,应该是我同学,至少也是同校的。”   “你……”Niko霎时倒吸一口凉气,“你以前没谈过什么不该谈的恋爱吧?劈腿,当小三,还有堕胎……”   “我是男的,同性恋,Niko。”方玦急忙打断,“没有,我以前没谈过。”   “那就好,我真是被这种搞怕了。”Niko长舒一口气,每次她手里即将带出什么人,就会经此一劫,但凡真有点黑历史的,基本都会折戟。“那你再想想,我先和公关部商量对策,看是放任不管,还是出个回应声明。”   “好。”   方玦走回球道区,许景屿正好也在打电话。   “这种事也非得我出面?那你们领什么工资?嗯……自己想办法……修完的商业计划书,尽快发我邮箱。”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平缓,不像是在生气,然而由方玦的角度看过去,还是能看出许景屿微微皱起的眉头,和他眼底的一丝不耐。   “什么事?”布哥见许景屿挂掉电话,立即出声询问道。   许景屿抬手,捏了捏眉心,“还能有什么?说到底都是因为资金。”   真正开始创业后,他才知道自己的那些零花钱根本不够,公司的每一个决策都伴随着巨大开支,并且日常运转也是一大笔钱。   许景屿还是学金融的,清楚知道不能像无底洞一样地投入,必须得进行股权融资。   可融资就会涉及到更多博弈,对外的市场风向、项目优势、盈利方法、竞品对比,对内的股权划分、人员规模、管理控制,都得在短期内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   和一言堂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同。   “你把自己逼太紧了。”布哥不理解地摇了摇头,“不行还是丢回给你爸,才大二,着急什么。”   许景屿立刻收起疲惫,很是无所谓地笑笑,“先打球吧。”   他站起身,顺势搂住方玦的肩,低声关心道:“你经纪人找你干什么?”   方玦本来是没打算隐瞒的,可瞧着许景屿为游戏公司的事已经够焦心了,自己的这点小问题,没必要再拿出来叨扰。   “没什么,我能处理好。”   许景屿听罢,有些玩味又有些赞赏地挑起眉尾,“是吗?那就行。”他虽不知是什么事,但充分尊重方玦。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自有各自需要面对的困境。   对于方玦工作上的事,许景屿一向不怎么插手,完全任由方玦独立决定,不会过多地干涉,影响方玦成长。   反正他有能力兜底,总不至于让方玦无路可退。   -   打完保龄球回到公寓,方玦玩着手机,刷到那个账号竟然又补充了两张图。   一张是他在咖啡店里,穿着服务员制式服装,在前台忙碌的身影。   另一张,同样的装扮,是咖啡店打烊关门,正在清理当天没卖完的蛋糕。方玦从店长手里讨要到临期糕点之后,站在马路边,就着矿泉水填饱肚子的模样。   这两张照片倒是唤起了方玦一些回忆。   其实他也没穷到吃不起饭的地步,方宏伟和杨汐还是给够了他基本生活费。只是方玦一心想要摆脱身上的穷酸气,所以需要花钱买一些品质稍好的衣服,才不得不在饮食上面节约。   方玦也并不曾拿这些经历卖惨,毕竟是他自我选择的结果,就是不知爆料人究竟想要达到什么样目的。   -   许景屿洗完澡出来,见方玦还呆坐在床上,便戳了戳他的脸颊,“嘟着脸做什么?在装金鱼?”   “没有。”方玦立刻攀挂到许景屿身上,埋头在他的颈窝咕哝撒娇,“老公……”   “嗯。”   “你说……”方玦犹豫半晌,收紧了手臂,“你会嫌弃我家境不好,学业也平平吗?”   虽然许景屿说过,包装营销都是很正常的手段,没什么不对,可他内里确实空洞无墨,要按广告法来说,都涉及“虚假宣传”了。   许景屿垂眸,盯着方玦头顶的发旋,泄出一声轻笑,“要嫌弃早嫌弃了。”   “嗯?”   “第一次见面,那家日落餐厅,你不仅口语奇烂,书面拼写都还要借助翻译软件。”   “呃……”   “而且,你那天穿的印花短衬,上面有剪刀钉锤的,是Fendi的款,但你那件拼接处花色没对齐,也就是说,那是一件盗版。”许景屿眯着双眼回忆,梨涡越来越深,“不过那款衣服没logo,你可能也不是故意买的盗版,毕竟很多服装品牌都缺乏原创,互相抄来抄去。”   他叙述得稀疏平常,可方玦已经听得脚趾蜷缩,尴尬得快要抠出一座城堡了。   “你不要说了。”方玦避开许景屿的视线,只拿手掌去捂他的嘴。   许景屿好笑地亲了亲手心,“好吧,一开始可能是有点嫌弃的,纯粹贪图你好看了,又纯又s的。”   “许景屿!”方玦龇牙,想咬人了。   “那你现在不是有进步吗?”许景屿轻拍方玦脸颊,“学得很快,视频号也做得很有起色,我还等着你养我呢,宝宝。”   甚者,许景屿敢开游戏公司,很难说没受方玦启示。   勇往直前,孤注一掷,实际行动远大于瞻前顾后的思想,可能会有人觉得方玦的行为恬不知耻,可更多的人连这点恬不知耻都做不到。   -   有了许景屿的安慰,方玦心想,连许景屿都不嫌弃他的出身过去,并且还不是道德瑕疵类的问题,没什么值得忧心的。   早上起来,杨汐破天荒地给方玦打来电话。   “你在网上做什么乌七八黑的事了?”   “什么?”方玦稍微紧张了一下。   “都有人找到你爸店面去了,念叨着什么打卡。然后你小姨又给我发了个链接,我看了,几个意思?家里开卤肉店,辛辛苦苦供你长大,现在还配不上你了,不是?”   “没有……妈。”方玦无奈叹气,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帮许景屿端去早餐,“那是别人胡乱揣测的,我已经想好应对方式了,可能还需要你配合一下,帮我拍点咱家卤肉店的视频。”   “搞什么啊?”杨汐的语气里满是怀疑。   “你拍吧,说不定还能帮店里吸引顾客。”   餐桌边的许景屿收到邮件,正在浏览修改后的计划书,没说话。   方玦也不打扰许景屿,和他一起吃完早饭,又收拾好碗筷,才开车去枫鑫,找到Niko商讨公关方案。   -   “你的意思是,拍一个转场变装?卤肉西施到京圈名媛?”   “不是西施……也不是京圈名媛!”方玦惊吓于Niko的用词,“我配不上。”   “反正是那意思。”Niko侧头,开始认真地和公关部经理商量。   本来他们是打算冷处理的,因为看那个账号后续也没发出石锤的东西,没必要上赶着给他增添热度。   但方玦的提议很好,不仅能正面化解质疑,坦然承认过去的心态,也完美契合了方玦那些视频里,非常接地气的后期剪辑。   “而且我之前拍的一家日料店,说愿意转发我的视频,虽然不会给我广告费,但应该能破解拼桌谣言吧?”   幸亏和许景屿去这些店时,几乎都拿了店长名片,总有记得方玦,愿意卖他面子的餐厅。   Niko十分褒扬地拍桌定板,“就这么办。”   网络上,任何事的热度都是一闪而过的,所以回应必须要及时,不然根本不会有人再记得了。   方玦当天就在枫鑫熬了个大夜,第一次和许景屿请示,自己大概率没办法按时回家。   【正好】【我今晚也不回了】哪知许景屿也在学校自习室里熬大夜,赶模型作业。   枫鑫近期比较看重方玦,把他的事当一回事,所以当晚就紧急拍摄,并完成后期,发布了回应视频。   画面内,先是几个虚影处理后的卤肉店镜头,看板上的店名,掀锅的烟,然后是烟雾中,穿着围裙忙碌的方玦。   破烂但整洁的店面,方玦撸起袖子轻轻擦汗,可他的脸却越擦越脏,衬托得素颜更加质透白净。   慢镜头对焦擦汗的手,一个切换,手上变出酒杯,视角突破挂着酒渍的玻璃,出现坐在高档餐厅吃饭的方玦。   他穿着最简单白衬衫,一只不知从哪儿跑来的脏脏小狗,在咬他裤腿。方玦径直蹲下,又拿起餐盘,满不在乎地与小狗分食牛排。   小狗感激地冲他“汪——”,方玦和它相视一笑。   视频一经发布,虽不能说引起轰动,可只要关注此事的大众,都觉得太得劲了。   是那种草根摇身一变,打脸的舒爽感,还散发着一种不曾忘本、坚韧的品质。加之方玦绝美的脸蛋,素颜时皮肤没有一丝瑕疵,妆后又精致得无可挑剔。   当天,视频甚至登顶今日热门榜,一大堆博主跟风翻拍转场变装。   “我老婆太美了。”“我当时就说了,老婆从来没装过白富美,但凡认真看过视频的,都知道他和我们一样。”“我好感动啊,特别是看见小鱼以前那么辛苦兼职,现在混成大网红,啊啊啊,爽!”   这事光余热都散了整整两天,最后那个爆料的账号,自己删掉帖子跑路了,可能是承受不了粉丝们的阴阳怪气。   方玦难得有种胜利的喜悦,打算等许景屿晚上回来,告诉他,嘚瑟一番再求夸奖。   然而他还没等到许景屿回家,可视门铃突然响了,有两个自称某品牌SA的人,说来给许先生送礼服。   “哦。”方玦以为是许景屿订的衣服,便放人上来了。   只是对方进门,非常费劲地将那身礼服裙抬进来,还不停地声称都是手工刺绣,钻也是手工缝制上去的,不能褶皱时,方玦怀疑地核对询问,“你们说的许先生?”   “许景屿,许先生。”SA非常确定地回答,“当然,裙子是申黎小姐的尺寸,来之前我们联系过许先生的助理了,他让送到家里就行。”   申黎,这个名字方玦很陌生,并不曾听说过。   但SA既然说是许景屿订的,方玦尽管满肚子疑问,也还是让她们先放进衣帽间,然后签字签收了这件礼服裙。   “麻烦了。”   送走品牌SA,方玦又独自走进衣帽间,转着圈地打量礼服裙。   没道理啊,就算许景屿变态想看自己穿裙子,这也不是他的尺寸。   申黎可能确有其人,难道是许景屿新看上的女孩么?究竟什么时候的事?自己最近也没发现许景屿有什么异常,总不能是大前晚,他熬夜拍摄视频没回家……   方玦思维漫天发散,却怎么也想不出头绪,还好没过太久,许景屿回来了。   “做什么不开灯?还坐在地毯上。”   “许景屿……”方玦恹恹地拖着长音。   “嗯,又怎么了?”   “有品牌送来一件定制礼裙,说是你订的。”   “哪儿呢?”许景屿愣了愣。   “衣帽间里。”   方玦耷拉着眼站起,跟在许景屿身后,陪他一起走进衣帽间,“就是这件,blingbling的,SA说是申黎小姐的尺寸,申黎是谁?”他不想显得像个大醋缸,可这衣服都送家里来了,方玦不可能装作不知情。   “申黎?”许景屿一听名字,不禁冷笑。   回头瞧见方玦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倒是立刻真心实意地笑出了声,“宝贝。”   “干嘛。”   “怕我又不要你了?”   “嗯!”方玦委屈地猛点头,然后鼓起勇气,直视许景屿的眼睛,“我没哭没闹,你先解释吧,狡辩也行。”   许景屿瞬间乐得不行,张开五指,盖住方玦的脸颊搓揉,“傻子,SA送错了而已。”   “唔唔……”方玦扯开许景屿的大手,跳过去,激动地抱住他的脖子,“真的?”   “真的,我让人明天来取走,总信了吧?”   “好嘛。”   方玦虽然心里还存有一丝疑惑,但想着,对方既然明天就会来取,而自己可以全程旁观,是什么情况,到时候便一清二楚了。   不过因为这件礼服裙,方玦心里装着事,所以在给许景屿叙述自己反制黑料的一系列操作时,就没有那么嘚瑟了。   而许景屿也烦,听到“申黎”两字,他就一肚子的火。   所以只是敷衍地看了一遍方玦拍的那个视频,夸了句“宝贝漂亮”,同样没再多说。   -   隔日,许景屿上午有课,吃了早饭就走了,甚至来不及交代来取衣服的人。   方玦等在公寓,什么都没心思干,他就想看看这个申黎,究竟何方神圣。   他等啊等,没等来女的,倒是等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甚至没用可视门铃让方玦开门,一进来,发现屋里坐着方玦,立刻歉疚地躬身,“抱歉,不知道有人在,我还麻烦罗姐给我开的门。”   “罗姨吗?”方玦莫名地变得局促,站起身,引导男人走进衣帽间,“裙子在里面。”   “好,少爷是上课去了吧?”   “嗯?嗯。”方玦慢半拍地点头,“衣服你一个人方便拿吗?”   “没问题。”男人仔细检查完,用双手捧起礼服裙,“实在抱歉,昨天SA本来联系过我的,我说是许总,忘记强调,让对方误以为是许少了。”   “许……”方玦脑子里的那根弦,奇怪地搭进线路,好像突然明白过来,“许总?”   “对。”男人的表情依旧如常,一点儿没觉得自己是在放什么重磅炸弹,“就是少爷的父亲,许至诚许总。”   “你你你……”方玦似乎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呼吸不畅,“你是许总的助理吗?”   “对,我姓张,您叫我张乐就行。”张助理恭敬地颔首,又冲着方玦上下打量,“您是少爷现在的男朋友?怎么称呼?”   他的语气表情,分明都很友善,可落在方玦的眼里耳里,简直比阎王爷还要可怕。   怎么办,怎么办。   许景屿的父亲要是知道他交了个男朋友,还同居了,自己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第57章 原来   张助理没有久留,客气地寒暄几句,随后捧着礼服离开公寓。   只剩下方玦,忐忑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哆哆嗦嗦找来自己的手机给许景屿发消息。   【怎么办?老公,来取衣服的是你爸爸的助理。】【他发现我了!】   许景屿正在上专业课,手机开的静音,根本没注意到方玦的微信。   直到他中午吃饭时瞥见,才给方玦回了三个字,【不用管】   许景屿说得很轻巧,可方玦完全做不到,他在沙发前坐下又站起,坐下又站起,还反反复复在屋内毫无目的地踱步。   恰逢许景屿那天回来得特别晚,方玦一天没吃饭,一见到许景屿就哽咽上了,“老公……”   “怎么了?”许景屿下午去和川银亚洲谈股权融资,双方初步达成一致,晚上是应酬局,他喝了太多酒,所以没精力关注方玦的心情。   方玦也闻到了许景屿满身的酒气,匆忙跑过去,搀扶住他,“怎么喝了这么多?”   “高兴。”许景屿捧起方玦脸颊,少见地“么么么么”,逮着方玦亲个不停,“有钱了,宝贝。”   “啊?”方玦下意识地想问你不是一直有钱吗,随即反应过来,许景屿应该是在说他的游戏公司,“真的吗?搞到投资了?”   “嗯。”   “你好棒!老公,你超厉害。”方玦兴奋地抱紧许景屿,回应他的亲吻。   方玦不懂什么ABC轮的,反正大致了解许景屿是靠自己在市场搞到了钱。   激动过度,以致于忘了自己一天没吃东西,又遇上许景屿喝酒后很难到。两个人在地毯上肆意翻滚,大汗淋漓,最后方玦差点真被许景屿给做晕过去。   “许景屿……”方玦缓了好久,眼前的一团黑雾才慢慢消散。   许景屿这时也注意到方玦流汗流得不正常,身体竟然还在发抖,“方玦,方玦。”他急忙拍拍方玦脸颊,又去掐他的人中。   “我好饿……”   “你没吃晚饭?”   “忘了,应该是一天都没吃。”方玦攥住许景屿的手指,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为何忘记吃饭,“你爸爸助理……”   “不是让你不用管吗?”许景屿简直无语,光着身子提溜起方玦,一起走到厨房去看有什么吃的。   方玦先翻出几块巧克力,塞进嘴里,“我还是担心啊,你家里不可能同意……”   “他们管不到我。”许景屿径直打断。   具体的原因涉及他爸那些肮脏事,不方便说,他妈,准确说是他小姨,更没立场干涉他的感情。   “让你别管就别管。”   “哦。”   没找到现成的食物,方玦轻轻推开许景屿,“那我自己做个蒸蛋吧,这个比较快。”   许景屿嫌弃地睨了眼方玦,“省省吧,我给你做。”自打酒酿小汤圆成功之后,他对下厨这事倒是没那么排斥了,“你先去穿衣服,再帮我拿件睡袍,手机也拿一下。”   “好。”方玦没再质疑许景屿会不会做。   可是才刚一转身,滴滴答答,白掖顺着他的股逢往地板上落。   臊得方玦,耳根连着脖子红成一片,迅速拿双手捂住自己,一溜烟地跑走,徒留许景屿倚在灶台前闷笑。   蒸蛋不难,方玦大致给许景屿说了该怎么做,又像监工一样地全程盯着,最后顺利地放进蒸箱,只等蒸熟。   由于是第一次做,许景屿不太放心,依旧留着厨房里蹲守。   他不走,方玦也不想离开,没骨头似的抱着许景屿,重心全赖在许景屿身上。   “嗡嗡——”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的手机震动。   许景屿拿起,点开微信。   【抱歉,弄错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发消息的人,头像是一个身姿曼妙的背影照片,昵称是颜文字,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含义。   然后消息往上,是两条语音通话记录,时间在一年多之前。   再往上,则又是文字了,【能不能买两条内裤放在你那儿?】【昨晚的弄湿了,害我今天没换的,只能空裆。】   这两条消息,透露出的意思,就有些太明显了,分明是许景屿某个前任。   其实除了当初在泰国分手那天,许景屿强迫方玦看他的微信界面,后来复合,虽然许景屿从不刻意避着方玦,但方玦都会主动地挪开眼神,不去偷看许景屿的手机。   倒不是信任与否,纯粹是他不想自找难受,怕再看见另一个苏韵菲的诞生。   这次却是来不及避开了,许景屿实在点开得太快,而方玦又贴得非常近。   一天没吃饭的胃,仅靠巧克力是抚慰不了的。   方玦立刻感觉胃像被人紧紧拽着,还用力旋转扭动了一下,咕噜咕噜冒着酸水,倒灌进食道。   然后,许景屿罕见地骂了一声,“神经。”直接将对方给拉黑了,他拉黑完,甚至还又点进黑名单,把账号从中彻底地删除。   “叮——”蒸箱提示音响起。   许景屿弯腰,拽开蒸箱门,顷刻间被大量的白雾喷了满脸。   “我来。”方玦这才意识收拢,忙里忙慌地去拿隔热手套,叮嘱许景屿,“你别被烫到。”   “嗯。”尽管只是做个简单的蒸蛋,许景屿有始有终,他按照方玦以前做过的口味,加了酱油和芝麻油,端到餐桌,“好了,你快吃,不过只吃蒸蛋够吗?”   “够了,太久没吃,反而不敢吃太多。”   “行,那你吃吧,我洗漱。”   许景屿全程没解释那条微信消息,方玦也没问。   本来嘛,一年多没联系的人了,那时候,方玦甚至和许景屿都还不认识。再者,许景屿都已经把她拉黑删除,自己再问,颇有点没事找事、使小性子的意思。   还是不要提了,提了说不定还会惹许景屿生气,没有一点益处。   只是理智地自我安慰完,方玦吃着热腾腾的蒸蛋,胃还是有点不舒服。   估计是太在乎许景屿了,以致于连他的过去,都妄想侵占。   -   睡了一觉,早饭是许景屿订餐,没让方玦早起亲自弄。   空荡的胃,被鱼片粥和流沙包彻底治愈,叫方玦忘了昨晚的那点难受。   许景屿上课,方玦也出门去摄影培训班,中途休息时,他接到邹泽的来电。   “我知道那个账号是谁了!”   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嚷得方玦下意识地举开手机。   “邹邹。”   “先别邹邹了,我知道爆你黑料想搞你的人是谁了。”   “谁啊?”方玦这下也来了精神,快步走到僻静的角落。   邹泽不卖关子,“就是那个咖啡店老板儿子,大学时追过你那个。”   “他啊?”方玦在脑内寻找残存的记忆碎片,“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那不是得不到就要毁掉,嫉妒急眼了呗。”邹泽简述自己发现的经过,“你不是转发给我时,我都没看出来吗?那是因为他改了id,可最近两天,我越想越不对劲,反过头去找那个咖啡店老板儿子的账号,发现找不到了,明明之前还私信过我的。同步销号,可不证明就是他么?”   确定了爆料人是无关紧要的人,方玦放下心,“那就没什么事了,本来也不熟。”   “对,呸!但还是晦气死了,幸亏你反击得漂亮。”邹泽又骂了几句,习惯性地询问方玦感情进展。   “挺好的,就是……”   “就是什么?”   “那天他爸助理来公寓,撞见我了。”方玦把来龙去脉,挑拣重要部分转述给邹泽,“虽然许景屿和我说不用管,但我还是担心。”   “哎,换我也担心。”邹泽非常理解方玦的心态,“不过你也预防不了,迟早要面对,实在真到了他爸找上门那天,拿钱让你离开许景屿,你别逞能啊,现实点,多要些钱。”   方玦兀地笑开了,“五百万是吧?”   “五百万哪够,许景屿少说得值一千万吧。”   “好。”   就这么时不时地忧心“一千万”,忧心了半个多月,“一千万”还没见到半个影子,慢慢的,方玦也没再将其当回事。   -   五月中旬,许景屿好不容易腾出一整天的时间休息,带着方玦出门看马术比赛。   坐在最中心的VIP位,晒着和煦的阳光,别提有多么惬意了。   “等他们比完赛,你想试试骑马吗?”许景屿单手撑头,瞧着方玦眺望马场的模样。   其实和自己待得久了,方玦已经不会看什么都表现得大惊小怪,但最基本的好奇心,依旧那么旺盛。   “可以吗?”方玦偏头,朝着许景屿挤了下眼,“是不是哪家俱乐部,又有你的马?”   他今天穿了一件葱绿色的长衬衫,里面是简单的无袖背心和及膝短裤,配了双紧束马丁靴。   特别的活泼迷人。   “嗯。”许景屿挑了下眉,“参赛的都有两只。”   “我就知道。”方玦立即嘚瑟地仰高下巴,早已对许景屿类似的操作,见惯不怪。   许景屿看着方玦,忍不住泛起淡淡笑意,赞叹于方玦了解自己的同时,也恍然,原来他和方玦都复合这么久了。   “不过今天还是不骑吧?”方玦忽然改口,“你最近那么累,我一个人又不敢,等你不忙了再说?”   “都行。”一说到累,许景屿就像被扣掉了电池,随意地瘫进座椅,再被阳光一晒,更加懒洋洋地释放出疲惫。   然而别说骑马,马术比赛都还没看完,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毁掉甜蜜约会。   “川银的人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反悔?是他们哪个老总告诉你的?你等我到公司……嗯,先开会。”   许景屿挂掉电话,压着烦躁朝方玦一瞥。   方玦都不需要许景屿再问,立马站起,“我和你一起走。”   “嗯。”   顾不上把方玦送回公寓,许景屿载着方玦直奔公司,然后也没搭理方玦,召集齐相关人员,钻进会议室。   中途,许景屿还又出来打了两个电话,最后带着四个核心成员,准备亲自去川银跑一趟。   “你自己回家吧。”   “哦,好。”   能抽空给方玦招呼一句,都属不易。   方玦这种时候不至于有情绪,只是帮不上忙的感觉,让他有些仓惶无措,最后还是听话地先回公寓等着了。   直到凌晨一点过,许景屿才赶回来,脸色黑沉沉的,一看便知事情不顺利。   “老公,你……”方玦快速地拥住许景屿。   “别问,我懒得多说,反正你也帮不上忙。”许景屿低下脑袋,搁在方玦肩上,像被透支掉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干瘪的躯壳。   方玦侧过脸,头顶的射灯刚好打在许景屿额前,将他眼下的黑青,映照得更加明显。   不是没想过问许景屿,家里都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创业,还要这么拼?大概问了,许景屿也不会回答。   他只能从日夜相伴的细枝末节里,感受到这件事,似乎对许景屿非常重要。可能和当初泡在温泉里,许景屿没头没尾问的那些话有关。   莫名又想起,当初开玩笑一般承诺下的“我养你”。   方玦轻轻抚着许景屿的后背,既然帮不上忙,至少不该让许景屿为自己心烦。   -   过了一夜,许景屿重整旗鼓,看样子并不打算就此放弃,还在餐桌上,他就已经各种电话,筛选寻找新的融资方。   “喂?”又一个电话,没备注,许景屿看也没看地接起,听到对方的声音后,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你又找我干什么?没空……”许景屿冷笑,然后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冷笑的表情凝固变换成嘲讽,“随便你,申黎,我看你脑子灌水了吧?”   方玦听见名字,同样惊讶地抬起了头。   “你找我,能有什么用?我建议你打掉。”似乎又有另一个电话进来,许景屿瞄了眼屏幕,随后收起电脑,装进背包,“没空和你扯这些。”   他迅速挂掉对方电话,切进另一个通话,“上午吧,安排在十点,嗯……”   方玦坐在一旁,听得慌张且迷茫,他没等到许景屿空闲下来,询问一句,许景屿已经穿好外套,准备出门了。   “今晚不等我。”离开之前,许景屿还又探过餐桌,浅浅吻了方玦。   接着他就冲进电梯,连衣角都随之飘起,叫人根本抓不住。   -   申黎,又是申黎。   上次那件礼服裙,最后由许至诚的助理取走,方玦便想当然地认为申黎是许景屿的妈妈。   可许景屿刚才打电话的态度,绝对不可能是和长辈。   而且,“打掉”这个词,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怀孕”。   不会的,不会的,一个词而已,不可以瞎判断。   况且许景屿如果真和这个申黎有什么,那么许景屿刚刚完全不避开自己,当着自己的面打电话,最后还跑来亲他一口,也太混蛋,太不是人了吧。   方玦冷静下来,抚摸在餐桌下拱他的卡斯帕,回忆分析许景屿的微表情,最后得出结论,应该不至于。   他想干点正事转移注意力,怎么都得等许景屿回来问清楚再说,结果剪了半天视频,因为心不在焉,成品一塌糊涂,便也只能先行搁置。   方玦拿出手机,脑里闪过给许景屿打电话的念头。   可昨晚他才劝过自己,别在这种时候惹许景屿心烦,所以最后没选择打电话,而是顺手点进了微博。   好巧不巧,今晚娱乐圈有一场时尚晚宴,各路明星工作室纷纷在发路透和出发照,热搜满满当当,占据一大片。   看见熟悉的名字,方玦手指比脑子更快地点进。   “超模cc解锁X品牌高定,闪耀时尚庆典”   热搜里,是方玦悄悄观察过好多次,cc那张巨精致巨高级的脸。   然而她穿着的礼服,满钻的材质,紧身裹胸的设计剪裁,以及裙摆的刺绣,正是那天送错到公寓的礼服裙,一模一样。   碎片化的线索串成了线,一切都连上了。   申黎,等于cc,也就是许景屿的前女友,甚至大概率是那晚发消息给许景屿,让他胃疼的人。   原来是cc。   原来。   是cc。 第58章 一波未平   热搜下面,有人扒出cc的这套定制礼服,没有在时装周公开展示过,但X品牌却专门发了条微博认领。   “不会是自己买的吧?”“cc的商业价值什么时候能穿上X品牌高定了?”“这么有钱?明星的礼服不都是借的吗?X品牌一套定制要多少钱?”“舅舅党发帖了,真是买的,280w。”“woc!”   280万,方玦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怀疑自己眼花。   这么舍得花钱,仅是买一件礼服裙,难不成是许景屿他爸心仪的儿媳妇人选?   可许景屿都把cc拉黑删除了,今早那通电话,语气也算不上好。前任而已,一定是他哪儿没理解对,有误会,毕竟按照许景屿的性格,恣意惯了,哪有可能委屈自己,还在他面前表演一出,没必要。   “汪汪——”卡斯帕无聊地叼来玩具球,想叫方玦陪它玩耍。   方玦提不起兴趣,索性弯腰抱住卡斯帕的脖子,“你说你爸什么意思啊?我可不可以打电话问他?”   卡斯帕听不懂,发现方玦不和它玩球,立即哼哧一声,想要挣脱。   “呜啊……”环在它脖子上的双手却越来越紧,卡斯帕气愤得龇牙,扭头却瞧见这个两脚兽落寞的神情,白皙的脸颊还在它黝黑的毛发上蹭了蹭。   “汪——”   “你别闹,让我抱会儿,我害怕,卡斯帕。”尽管一再地劝告自己,可方玦还是没做好分开的准备,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   但卡斯帕不懂,卡斯帕鄙夷,卡斯帕嫌弃。   最终还是哼唧两声,不动了,忍受着奇怪的两脚兽抱住它颤抖嘟囔。   将往日里的甜蜜都抖落出来回忆一遍,方玦鼓足勇气,重新拿起手机,没选择打电话,而是发了条消息,【你什么时候忙完呀?我可不可以给你打电话?】   许景屿估计在忙,没回,方玦呆滞地等了半小时,决定还是先吃些东西,不能叫许景屿看不起,总得有点长进。   他做了一锅肉菜饭大杂烩,加了番茄洋葱调味,看上去不怎么样,味道却是十分美味。   “嗡嗡——”手机震动,消息提示,“嗡——”紧接着有电话打进。   方玦条件反射一般地按下接通,“喂,老公。”   “是我。”邹泽在电话那头无语,立刻又切换回着急得不行的声调,“你快看我给你发的链接,有人搞你。”   “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   方玦一头雾水地挂掉电话,然后打开邹泽发给自己的链接,是一个微博热帖。   “网红凉拖鞋泪洒直播间,疑似和男友小鱼分手。”   一看就是营销号发的,方玦还没点进视频,先看见热评,“狗屁,你等着收律师函吧。”“男的和男的还劈腿,还被金主包养,也太恶心了吧。”   都什么东西?方玦带着巨大的问号,点下播放键。   “相信不少爱看X平台直播的网友,都知道这对cp。昨晚,梁海(网名凉拖鞋)在直播间里泪洒现场,原因是有粉丝在弹幕询问梁海,怎么不和方玦(网名小鱼)互动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得这么伤心,看来是受了严重情伤啊。   小编当即找到MCN机构的朋友八卦内幕。   原来方玦一开始只是个全网查不到的纯素人。关于这一点,方玦前段时间也是亲自发视频认证,他家就是一开卤肉店的,草根出身,毫无背景,进入这行纯属误打误撞。当时的那段视频还很出圈,不少网友纷纷被方玦的经历所打动,称其故事为打脸爽文,账号粉丝一夜之间翻了十多倍。   可事实呢?方玦进入主播圈,就是梁海给引荐的,两人先是相知相爱,随后梁海介绍方玦进入枫鑫传媒,签约成为视频博主。如果有梁海早期粉丝,一定知道,在方玦刚开始起号时,梁海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网红了。他为了帮助男友方玦,又是共创视频,又是直播连线,眼见着方玦的粉丝逐步反超自己,还没来得及替方玦高兴,方玦先一步地劈腿,把他给甩了。   这里插播一段直播回放,那时候就有知情人跑到直播间爆料,原话很难听,但意思是方玦被人包养,在卖……还有疑似金主本人,当即在直播间里刷了十个游艇。但梁海那时候没信,依旧和方玦浓情蜜意。   后来大家也能看到,方玦逐渐地商务资源变好,粉丝数也远超梁海,穿的用的,全都是一线大牌。最后方玦不装了,和梁海摊牌,两人彻底分手,搬去金主提供的房子居住。这一点,不用我扒,早就有网友看出,光是直播间背景书柜上摆放的瓷瓶,四百多万。   小编今天先不讨论这究竟是卖还是包养,或者说是谈恋爱。只是单纯唏嘘,方玦这番踩着前男友资源上位,还劈腿狠心抛弃前男友的行径,真的有点让人不耻了。”   信口开河,断章取义!   方玦看完,脑海里只有这么八个大字。   除了这个原帖,热搜下,相关的讨论也不少,还有粉丝把梁海昨晚直播哭泣的片段,剪辑了放上来。   方玦只觉莫名其妙。   “谁抢谁资源了?只把两张脸拼一起,都是小鱼赢。”“凉拖孩就是嫉妒眼红了呗,哭个吉巴,表演性人格啊?”“我老婆从没承认过这cp,别他妈来碰瓷了。”“营销号造谣司马。”   “好恶心,纯卖皮燕。”“早就看不惯这个小鱼了,从一开始就绑着孩哥炒作。”“说没抢资源的,看图,好几个商务都是孩哥合作一两年的,现在全跑小鱼那儿了。”“你们正主自己承认家里没钱的,现在这些吃穿住行,怎么解释?别扯仅靠商务能赚这么多。”   两方的唯粉,骂得不可开交。   原本的cpf,在热搜里闹着说看不懂,等待当事人回应,也有少部分直接脱粉转唯。   更多的是路人在骂,怎么是人是鬼都能上热搜,糊咖塌房无人伤亡;或者戳穿本质,说两人一看就是商业炒作cp,嗑的粉丝都是有病。   邹泽又打来电话,“怎么样?看完了吗?”   “嗯。”方玦手上还拿着筷子,坐在餐桌边,感到无所适从。   关于许景屿的事,他都还没有理出头绪,工作上的噩耗便接踵而来。   “是不是那个梁海在搞鬼?还是说你们公司弄的?”邹泽语速飞快,好像比方玦都还要着急,“你快问问,上次那出还只是在X平台起了点水花,这次都闹上微博热搜了,怎么看都是别人故意坑你。”   “嗯,我知道。”方玦很平静,至少看上去很平静,有一种待处理的问题太多,所以反而不得不稳定下来的冷静。   Niko的电话随之而至,“在哪儿?”   “在许景屿公寓。”   “发我个定位,我来找你,不用来公司。”   “哦,好。”   方玦等待Niko的途中,也顾不上会不会打扰到许景屿了,直接拨去电话。   然而许景屿没接,打了两个都没接,叫方玦彻底沦为案板上的鱼肉,失去所有主动手段。   Niko来得挺快,估计是打电话之前,已经在往中关村方向赶了。   方玦下楼,在小区外的马路边找到Niko的车,坐了进去。   “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Niko穿着风衣,袖子挽高到手肘,看起来像是和谁刚吵过一架的模样,气场全开。   “我直接给你说结论,枫鑫不会出面插手,既不会帮你,也不会帮梁海,最后谁赢谁输,它只看结果。”   “确定是梁海吗?”方玦猜到了,但不愿相信,不明白两人好好的友情,怎么会走到这般田地。   “废话。”Niko落下车窗,点了支烟,手腕搭在窗框处,“不止,还有别的资本下场,不过我没查出是谁。”   “启通医疗吗?”Leo的名字窜进方玦脑海,除了他,方玦想不出其他人,尤其Leo还是梁海介绍给自己认识的。   “谁?”Niko扭头,“你知道是谁?”   “我也只是猜测,没证据。”方玦摇了摇头,“而且就算知道是谁,我也拿他没有办法。”   “你没办法,许少也没有吗?”Niko掸落烟灰,“弟弟,你是我手底下的人,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也不和你深究怎么得罪的这些人,只谈论现阶段的解决方式。”   “嗯。”   “你找许少,让他出面,把你俩当初跳伞的视频翻出来,说你俩一直谈着,反正那视频本来也是你当博主之前拍的,谣言不攻自破。”   “我……”方玦刚在楼上,不是没想到过这个办法,“我联系不上他。”   “那就继续联系!”   “他可能不会同意。”方玦提了口气,忐忑地咬住下唇,“我直播,他从来不露面,每次都是小心避开了的。”   “这时候能一样吗?”Niko气急败坏地拿手指着方玦,又恨铁不成钢地再次握紧,“我手下不止你一个达人,真废了也就废了,可你自己呢?你想清楚,许少要是能一直养着你倒无所谓,你讨好他,看不上做主播赚的这点,也行。”   “不是那意思,Niko。”方玦知道Niko阅历丰富,看多了行业内的各种事,每次劝他的话都很有道理,“我真联系不上。而且我不能直接澄清,我和梁海就是假炒cp吗?根本没谈过,明明你也是知道的。”   “不能。”Niko不假辞色,“公司不允许,这方法不仅两败俱伤,枫鑫旗下别的博主也会被质疑牵连。况且这样你后续无论发什么,塑造什么人设,网友都会觉得是剧本了,一样的前途毁于一旦。”   盘算来,盘算去,似乎寻求许景屿的帮助,是唯一解。   方玦偏头,抬眼看向公寓所在楼层,期盼自己在许景屿的心中有那么点不同,“我再打一个吧。”   Niko浅浅嗯了一声,随后眼睁睁地守着方玦打了两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倒是她自己的手机响了,“他们想换人?嗯……我理解,先压一压吧……不至于那么急啊?嗯,暂时这样。”   挂了电话,Niko灭掉手上的香烟,叹了口气,“你也听到了,我好不容易给你谈的商务,雅X啊,一线品牌,虽然只是个商务。但这事要处理不好,我不能说你粉丝一定跑光,肯定留有死忠粉,可商务,基本就别想了,任何品牌都不会找有舆论风险的达人做推广。”   方玦点头,“我有数,Niko,很晚了,你快下班回家吧,等我联系上了给你答复。”   事情卡在节点上,再怎么焦虑,也是无用。   “行,我先回,有事直接电话。”   作别Niko,方玦站在马路边,怔怔地停留了好久。   各种问题应接不暇,倒让他有些麻木了,没太有具体的伤心或者难受的情绪。   他回到公寓,被卡斯帕丢在门口的玩具球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方玦下意识捂住胸口,又拍了拍脸颊,强打起精神,坐回到餐桌,吃他已经完全冷透的杂烩饭。   早上许景屿出门之前,有专程叮嘱方玦今晚不用等他。   按照两人习惯,这个“不等”不止指晚饭,而是叫方玦不用熬夜等他睡觉,他大概率忙完都得凌晨了。   方玦磨磨蹭蹭地洗漱收拾完,还给卡斯帕添了狗粮。他躺在床上,试图入睡,可耳朵一直无意识地支棱着,听到一点动静就以为是许景屿回来了,忙睁开眼。   五次三番,仅剩的一丝浅薄睡意也没了。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响了好几下。   方玦索性坐起,拿过手机点开消息,没曾想是梁海发来的。   【劝你别白费功夫了,许景屿不可能帮你出头。】   后面紧跟着两张图片:一张是彩超检查报告单,姓名写着申黎,超声诊断结果为“宫内早孕”;另一张是偷拍照,看起来像是在时尚庆典的后台。cc穿着那件280万的礼服裙,而她的背后,则是一个身着黑色衬衫,随意插兜站立的年轻男子。   尽管只拍到侧脸,可那双气质逼人的眉眼,方玦不会认错,他每晚都忍不住亲吻好几次,并深深为之沦陷。   许景屿。   【你哪来的?】方玦回复。   他都没找梁海质问原因,梁海竟然先一步地发消息挑衅上了。   但梁海完全不回,方玦再发过去,便只剩下红色感叹号,对方把他给删了。   “……”任是方玦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差点爆粗口骂人。   不等他重新研究那两张图片是否为P图,Niko也发来消息,【抱歉,未经你同意,我把当初保存下来,你俩跳伞的视频,找认识的媒体朋友发出去了。估计是带了许景屿的大名,刚发就被404,众合不知用的什么检测手段,太子爷的八卦真就一点儿传播不出去。】   【你别发。】方玦瞬间心惊肉跳,紧张地回复Niko。   【都说了发不出去[白眼]】Niko对方玦服气了,决定放过自己的乳腺,懒得再理。   而方玦这时才又返回和梁海的对话框,将那两张图片,放大观察好几遍。   真的是许景屿,申黎也真的是怀孕了。   穿着的礼服,表明时间是今晚,怪不得自己怎么打电话都没人接。   一整天,用了很多理智分析压制下的情绪,如同结了痂的伤疤,突然痒进骨髓。   方玦难耐地扣了扣手指,又用指甲隔着睡衣在皮肤上抓挠,终究缓解不了。   他再次拿起手机给许景屿打电话,放在耳朵旁边,听着里面冰冷的语音提示音,好几遍后,才反应过来,已经不是没人接了,而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   在做什么,才导致无法接通?   方玦强迫自己不要去思考,只要联系上许景屿就好,问他是什么情况,哪怕许景屿只是敷衍地给出一个答案,也行。   拜托,千万不要因为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所以不要他了。   手机电量不足的提示跳出,方玦光着脚,找到充电器充上,不死心地又拨出电话。   他忘了自己究竟拨了多少个,直到最后,晨光熹微,窗外的天色渐亮。   死气沉沉的手机,总算有了消息提醒。   【什么情况?】是早起的Niko甩来新闻链接。   方玦匆匆瞥了一眼,脸上霎时便褪去所有血色,白的像草纸。   “众合集团许至诚独子,深夜幽会知名模特cc,发生车祸。”   光是标题名,就让方玦眼前不住发黑。   他的手指在抖,准确说,浑身都在颤抖,哆哆嗦嗦半天,才点开新闻,随后第二张图片,瞬间叫他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许景屿是安全的。   方玦甚至没心情去看文字,紧紧盯着那张照片。   许景屿站在撞坏的库里南旁,脸色不善地指着一辆歪倒的自行车和人,神情看上去是清醒的,四肢也完整。   方玦这才放下心。   他也用不着再给许景屿打电话了,手机必然是撞坏了,方玦思考两分钟,翻出江鸣瑞的微信,拨去语音通话。   还好北京时间六点,身处纽约的江鸣瑞正是活跃的时候。   “喂?”   “江鸣瑞,许景屿出车祸了,我联系不上他。”   “什么?”江鸣瑞紧张的程度不亚于方玦。   “我看新闻照片,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你能帮我联系到他吗?”   “噢,吓死我了,马上,我看看。”江鸣瑞挂掉通话,没太久,给方玦发来电话号码,【你找布哥。】   【好。】   方玦又和布哥通完电话,布哥给方玦发了一个医院的定位,估计是听出他语气里的慌张,还嘱咐他别自己开车,打车去,自己会在医院门口和他碰头。   再三地道过谢,方玦飞奔坐上网约车,平复着自己强烈的喘息声,总算有时间认真阅读相关的新闻报道。   其实他刚看的都不是最开始的新闻。   第一条相关帖,是有路人偷拍,“库里南了不起啊,差点撞到人,下车还指着人鼻子骂。”   由于其引战的观点,舆论很快发酵,有人扒出库里南车主是众合许至诚的儿子,并声称他喝了酒,矛盾瞬间激化放大。   交警官方不得不出面,表明会彻底调查。   事故发生时间为凌晨一点半,官方公告于凌晨三点,披露了天眼拍摄到的车祸始末,不存在酒后驾驶。   从视频里能够清楚看到,骑着自行车的路人不顾红灯,横穿马路,而库里南内,驾驶位上坐着的也不是男子,而是身穿银色满钻裙装的女士。   女士驾车通过十字路口,没注意到有人骑车横穿马路,临近时发现,减速不急,只能朝左猛打方向盘,撞上马路中央分隔的防护栏,然后安全气囊弹出。   后续是120将几人拉走,开车的女士陷入昏迷,其脸部精致的妆容,漂亮的五官,迅速指向当晚才参加完时尚庆典的某女星。   “卧槽,是cc,伤得重不重啊?”   “男的真的是许至诚儿子吗?众合太子爷?”   “以前就有被拍到过,难道你们不知道?cc男朋友,众合许景屿[图片][图片]”   “早分了吧?cc都不知道换过几任了,但这确实是众合许景屿。”   “复合了?男帅女靓,好配啊。”   “最新进展!!!cc怀孕了,抢救的医院有我朋友,惊天大瓜!!!”   “瓜保熟吗?”   “确认了,真是怀孕。而且许景屿还在读书,都没到法定婚龄,就把女孩儿肚子搞大了,也太渣了吧。”   “有钱人玩得真花。”   “那要不是这次车祸,肯定悄悄打了。”   “谁知道呢,这次能不能保住,也都还未知。”   ……   陆续的爆料,陆续的最新进展,吃瓜众人和众合集团各路对家资本,全在搅动掀舞这场舆论风暴。   方玦切换好几个APP,都是相关报道,点进自己99+的私信,倒是看到点别的,辱骂他劈腿、被金主包养的不堪言论,不过已经引不起方玦的内心波动了。   -   北京的早高峰,刹车灯连绵成一片红海,吞噬缓慢爬行的阵阵车流。   朝阳也挣脱不开的浓云,在天际边沉沉排布,压得方玦仿若快要窒息。   作者有话说:   不用问,没有失忆。   虽然有不长嘴成分,但不会是那种降智的不长嘴,放心。 第59章 “过山车”   VIP病房的楼层窗明几净,任何人走进,都会不自觉地放轻脚步声。   方玦一路跟随布哥,十分顺利地达到许景屿所在病房外。   “探视请尽量保持安静。”随房的年轻护士小声提醒。   “好。”   推开门,并没有一眼看见病床,而是穿过客厅一样的会客区,才瞧见在里间安稳闭着双眼的许景屿。   “他……”方玦回头,朝护士抛去疑问表情。   护士走近病床,确认监控提醒器正常,“麻药过了,应该只是睡着了。”   “嗯,好。”方玦点头,接着便见布哥自动走到外间的会客区等待。   尽管已经知道许景屿只是手臂骨折,方玦还是不太安心,想了想,轻手轻脚地坐到离病床不远的椅子上。   大约只过了半小时,病房门又被推开。   “小屿。”一位气质婉约端庄,不算特别年轻的女士着急闯入。   本就因为输液睡得没有那么深沉的许景屿,立即睁开了眼。   方玦随之起身。   “妈。”许景屿先是招呼完人,余光里瞥见方玦,不自觉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怎么样?”秦艺柔倒是直接略过了方玦,她的注意力全在许景屿身上。   “没什么,只是轻微骨折。”   “骨折也是大事,需要好好静养。”   “嗯,知道。”许景屿略有些敷衍地让秦艺柔弯腰检查,隔着被子被抚摸一遍,然后便装作很困地打了个哈欠,“妈……”   “行,你先休息。”秦艺柔见过了许景屿,也算放下心,知道自己不如护士护工照顾得妥当,并未嘱咐多余的话。   她直起上身,这才发现站在病床另一侧紧张局促的方玦,“是小屿朋友吗?”   “阿姨,您好,我叫方玦。”方玦克制着内心的忐忑,催眠自己只是个普通长辈,强装得体地朝着秦艺柔作自我介绍。   “嗯,你好。”秦艺柔微微颔首。   然而许景屿完全没打算藏着掖着,大方地向方玦抬了下颌,补充道:“我男朋友。”   霎时间,方玦吓得三魂六魄去了一半,刚顺直的舌头都不知该往哪处安放,“我……我……”   “嗯?行,了解了。”秦艺柔只是短暂地露出惊讶,接着便又温柔地抚摸许景屿的额头,“好好休息。”   她没对方玦表现出格外亲近,但也没提出任何反对意见,“那小方,你先陪他一会儿,我回去和家里阿姨煲些骨头汤,再带过来探望。”   “嗯嗯,好。”   方玦手足无措地跟着秦艺柔,陪她走出里间,和会客区的布哥简单聊了几句。   直到秦艺柔彻底离开,方玦才敢飞奔回病床前,扑通一声扒住床沿,“老公……”   他肚子里憋了太多疑问,太多委屈,但是此刻见到许景屿还好好的,瞬间又觉没太所谓了。   小心地避开许景屿打了石膏的手臂,方玦俯下身,将脸埋进许景屿的肩窝,嗅了嗅他身上的消毒水味道,“你吓坏我了。”   脖颈处立刻有温热的液体滴落,灼热的呼吸,断断续续如同丝绸缠绕。   许景屿无奈地耸肩,躲了下痒,“又没死呢,别哭了。”   “呸呸呸。”方玦抬头,急忙替许景屿呸掉不吉利的话。他的脸颊被泪水弄花,两只眼红得像小兔子,瓮声瓮气地冲着许景屿嗔怪,“我看见新闻时,才真是被你吓疯了。”   “什么新闻?”许景屿掀眸,自己的手机被摔坏,手术醒来后才安排人去买,还没有送到。   但话刚问出口,许景屿便又在顷刻间猜出前因后果,“众合的股票跌了?”   “啊?不知道。”   “肯定跌了。”许景屿皱起眉头,随后抬起自己另一只输液的手,亲昵地勾住方玦手指,“是不是还造谣我酒后驾车?说我搞大了女明星的肚子?”   “呃……”方玦一直没问cc的事,就是潜意识里想要逃避,“交警出公告了,你没有酒后驾车。”   “那就只剩搞大女明星的肚子。”   许景屿重复了两遍,方玦想装鹌鹑都装不了,只好反手握住许景屿,又怕碰到针头,改为紧紧抓住许景屿的指节,“所以有吗?”   “有什么?”   “你和cc。”   “扯淡呢,你要是能生还差不多,我只会搞大男网红的肚子。”许景屿戏谑,甚至带着方玦的手一起覆上小腹,作弄地拍了两下。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能有闲情逸致说调戏人的荤话,倒叫方玦恼也不是,羞也不是,傻愣愣地眨了两下眼,“我就知道,一定有误会。”   “你知道什么?”许景屿好笑地挑起眉尾,“来的路上,是不是担心得快要哭了?”   “没有,我其实更担心你。”方玦蹲下,拿脸颊蹭了蹭许景屿的手掌心,“你没事就好。”   或许在得知车祸之前,他更纠结于那个孩子,可在得知车祸后,方玦便默默祈祷,他宁愿就此离开许景屿,只要许景屿没有生命危险,怎么样都好。   “笨蛋。”许景屿曲起食指,宠溺地刮了下方玦鼻梁,“真的没有,我也犯不上骗你,而且那个孩子因为车祸没保住,已经流掉了。”   救护车还没赶回到医院,申黎就开始大出血,这种时候,都用不着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医生只能先保证母体的安全。   许景屿虽然很恶心申黎的诸多行为,也建议过申黎打掉这个孩子,但绝没做过故意伤害的事,并且他自认仁至义尽,车祸发生的刹那,还用手臂护住了申黎的头。   而方玦和申黎更不存在交集,听到孩子没保住,只感觉有些唏嘘,“那她应该很伤心吧。”   “肯定。”许景屿冷笑一声,“筹码没了,大概正气得半死。”   方玦没懂,“什么意思?”   “说不定还在哭呢,不然你去隔壁病房,替我瞧一瞧?”   “我不去!”方玦严词拒绝,就算这孩子不是许景屿的,那申黎也是许景屿的前任。   网上有狗仔发了几张两人以前的偷拍照,看得方玦很不是滋味,才不愿意亲自去会见申黎。   许景屿也没真打算让方玦去,看他气鼓鼓吃醋的模样,好玩得要命,“又装金鱼呢?咕噜噜。”他用手指戳了下方玦嘟起的脸颊。   布哥在外面等了太久,“你俩差不多了吧?”从门缝处探了个脑袋。   “布哥。”方玦迅速松开许景屿,揉了下自己刚哭红的双眼,站到一旁。   “没什么,看你小子没事就成。”   “谢了,布哥。”许景屿不方便起身,只能支嘴指挥方玦,“你给布哥倒杯水。”   “不用,我走了。”布哥走进里间,将手上的购物袋放到桌上,“你的新手机,刚才有人送来的。”   “嗯。”   -   护士趁机进来更换吊瓶。   方玦替许景屿把电话卡插上。   “你帮我举着,刷下微博。”许景屿毫不客气地支使方玦,把方玦的手充当为自己的手,纯语音操作遥控。   而方玦也十分听话,让点哪个点哪个,眼珠骨碌碌地偷偷观察着,幸好他的黑料已经没多少人关注了,并不在热搜上面。   许景屿默默看了一会儿,和他预料中大差不差,并且又有两个明星被爆出大瓜,大概率是许至诚出手了,试图转移公众视线。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病房门再一次被推开。   “你看上去倒是精神挺不错,知道不知道,众合的市值,半天就蒸发了几十个亿?”   一上来就是一句语气不善的责问,惊得方玦瞬间从许景屿的身旁退开。   “爸。”许景屿是真沉得住气,不急着正面回应许至诚不说,还又偏头瞥向方玦,不紧不慢地吩咐道,“帮我把床头升起来。”   “哦……哦,好。”方玦飞快地瞄了一眼许至诚,手脚麻利地找到遥控按钮,调整升起病床角度,还多拿了个枕头垫在许景屿背后。   他做完这一切,就想要溜走,却又被许景屿及时叫住,“再帮我捏会儿手臂,输液弄得有点麻了。”   如此坦荡的态度,分明没准备让方玦避开,许至诚索性也不等了,直接坐进沙发,“孩子没保住?”   “嗯。”   “你故意的?”   “想什么呢?爸,我不至于做出那种事。”   许至诚冷哼,“那你让一个怀孕的女的开车?还出了车祸,差点撞到人?”   “车祸是我想出的吗?昨晚我喝酒了,她不开谁开?”许景屿冷静作答,“是她自己怕狗仔,非要和我去车上再聊。”   “她找你聊什么?不是你去那什么时尚庆典,找她的?”   “你说我和她聊什么?”许景屿的语气突然变得不耐烦,垂眼打量方玦,然后选择摊开了直说,“是你的孩子,又不是我的。你究竟同不同意让她生,是你的事,她非要跑来缠着我闹,有意思吗?”   可能是没料到许景屿会说得这么直白,许至诚也立刻将视线扫向方玦,停顿了好一会儿后,才听不出喜怒地继续说道:“没保住就没保住吧。”   然而方玦早在“你的孩子”那句之后,就已经灵魂出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么隐秘,让人惊掉下巴的内幕,能是他可以旁听知道的吗?尽管背对着许至诚,方玦都感觉后背出了一层的虚汗,捏着许景屿的手指也在不住地发抖。   好在许景屿回捏了他一下。   “既然如此,爸,我在外替你背了个锅,你是不是也应该有所回馈?”许景屿表面上的态度很恭敬,实际说出口的话一点不客气,“川银亚洲,是你跑去和齐总打招呼的吧?我都已经谈好的融资,你还要给我搅黄了。”   “我只是让齐总不用卖我面子,公事公办。”   “你在搞笑么?爸。”许景屿无声冷笑,“你那么一说,人家还敢继续和我签?”   “如果你的项目前景大好,保证能赚到钱,人家为什么不敢?”   “行,行,你怎么都有道理。”   可若不是许至诚变相阻拦,亦或者这个项目的牵头人不是许景屿,川银亚洲必定会投,根本不会纠结于那一两个无关紧要的风险点。   “而且,什么叫你替我背锅?”许至诚怼了许景屿两句,还不够解气,气势逼人地从沙发上站起,“众合不是你的?舆论引发的股价波动,蒸发的市值难道不是你的钱?我不想让你弄什么破游戏公司,不也是为了你考虑?真有那闲功夫,去各个分公司历练一圈,你就知道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一套又一套的歪理邪说,听得许景屿直皱眉头,完全不想再多和许至诚废话。   许至诚单方面输出一通,渐渐口干舌燥,反正事情已经发生,能做的都做了。   好在车祸没撞到无辜路人,孩子也是因为意外没留住,而不是打掉,网友们最多再吃两天瓜,不会有更严重、波及面更大的影响。   他叹气,冲着许景屿嘱咐:“早点把伤养好。”随后若有所思地盯住方玦,没说话,来回地逡巡两人之间,最后一甩手,离开了病房。   方玦全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面对秦艺柔,他还能强装镇定地自我介绍,而对着许至诚,方玦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一直在努力地降低存在感。   确认许至诚离开,不会再返回到病房,方玦瞬间垮下双肩,还耷拉下脑袋,“许景屿,你爸怎么这样啊?”   “哪样?”   “好可怕,而且他……他还……”方玦都没脸替许至诚复述,犹豫地扯住许景屿的衣袖,“cc不是你的前女友吗?”   “是啊。”许景屿面色不改,指腹捻在一起,轻轻摩挲,“前女友而已,分手后她找谁,我又管不着,至于我爸,我更管不着了。”   究竟是有多么的强心脏,才能好似无所谓一般,平静地说出这番话。   方玦趴回床沿,撅着唇,心疼地凝视许景屿,“老公。”   “怎么?”许景屿拧眉,实在受不了方玦同情的眼神,于是伸出脚,轻轻踹了他一下,“要不要上来抱一会儿?”   “嗯?”   “抱一会儿。”许景屿往旁边挪了一点,使病床空出一人宽的位置,“把鞋脱了。”   方玦当即照办,小心翼翼地躲开输液管,然后掀开被子,爬上床。   “你妈妈知道吗?”他怕压着许景屿,不敢往他怀里钻,只能勉强地用手臂揽住,凑近说话。   “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许景屿低下声音,敛住的睫毛遮掉了他眼底的情绪,他想起自己真正的妈妈,“我手机呢?帮我拿一下。”可是没等惆怅继续发散,他又开始指挥方玦。   “这儿呢。”方玦抓来手机,替许景屿解锁,“要看什么?”   “登微信,找昵称‘路过被狗踹了一脚’,要个游戏安装包。”   “嗯?哦。”方玦乖乖当提线木偶,“你都骨折了,怎么还要操心公司的事?”   “不是,你先下载。”许景屿偏头,浅浅地亲吻方玦侧脸。   他最近忙碌得,都没怎么和方玦亲热,现在知道是许至诚在背后捣鬼,反而没必要忙了,干脆不去琢磨游戏公司的事,专心养病和陪伴方玦。   但是方玦却心不在焉,手上机械地点击屏幕,心还牢牢牵挂着许景屿的家事,“所以是为了不让妈妈伤心,才选择瞒着?让外界以为那个孩子是你的。”   “不全是,你刚没听我爸说吗?怕事实真相披露,众合的股价会跌得更厉害。”   “哦。”   稳定众合的股价,确实是头等大事。   那他要怎么办呢?方玦心想,网友们都以为许景屿和cc复合了,那他又该如何开口,要求许景屿替自己出头,澄清自己劈腿踹掉梁海的谣言?   好难啊。   许景屿会同意吗?就算许景屿真的同意,网友们会骂许景屿的吧?只是开了辆库里南,就遭受莫名敌意,如果再得知和自己的事……   男女通吃、无缝连接,都还算好,脚踏两只船、梅毒艾滋,或许各种更加难听的辱骂言辞都有。   只能怪许至诚太坏,怎么可以和儿子的前女友搅合在一起?还非得要许景屿为这个莫须有的孩子背锅。   太坏了,实在太坏了。   自己不该让许景屿更糟心的,许景屿的手臂还骨折着,需要静养。   没等方玦暗自纠结好,下定决心,游戏已经安装完毕。   许景屿一步步地指挥着方玦点进,“右上角,看见没?对,就这个商店老板npc,看出什么没有?”   “什么呀?”方玦摆弄着手机,集中注意力观察,“它头上戴的是什么?像一个立体的正方形。”   “嗯,还有货币,也是方块形状。”许景屿微微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垂眼紧盯方玦,等待他自己发现惊喜。   “方块怎么了?这npc看起来好呆啊,戳它还会捂住屁股,头上的正方体,里面似乎还养着一条金鱼,是鱼缸吗?”   “它是掌管道具货币交易的npc,是个小财迷,名字叫小方块。”   “啊?”方玦挪开眼,懵懂地回视许景屿,见他脸上有隐藏不住的笑意,终于反应过来,“这个是我吗?我是原型?”   “不然呢?”   “真是我?”方玦瞬间兴奋地瞪大眼,又一连戳了npc好几下,听它哼出两句不成调的曲子,百分百确定,“老公你送我的礼物?”   他爱不释手地旋转“小方块”,仔细研究它的样貌,“所以小方块的脑袋装着一条金鱼?等于方玦的脑子里都是许景屿?”   许景屿轻笑,“你现编的顺口溜?”   “就是就是,你肯定是这意思。”方玦笑弯了眼,把别的事抛到脑后,激动地仰高下巴凑近许景屿,在他脸上、嘴上、鼻尖上,亲了好多下,“我好喜欢,谢谢老公,是不是费了很多心思?”   “还好,我只用提供想法。”许景屿见方玦开心,自己也很开心,虽然嘴上还是淡淡的,仿佛不以为意的模样。   然而方玦够满足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不止安抚了他这两天所受的委屈,也知道许景屿即使在忙碌时,还是惦念着自己,比浅薄的甜言蜜语,更叫他动心。   “真的很喜欢。”方玦再次点开手机屏幕,“这游戏我是不是还没法玩?因为还没投放进市场?”   “嗯。”   “是你爸爸干预了。”方玦不免开始替许景屿忧心。   “没事,总还有机会。”许景屿秉承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态度,何况已经找到被阻挠的原因,更叫他坚信,游戏本身没有什么问题。   两人腻腻歪歪地躺在病床上,一会儿玩游戏,一会儿贴近了接吻,要不是许景屿受伤,没办法更进一步,方玦必定早脱光衣服,在许景屿的身下承迎了。   -   他俩一个是车祸后被送来医院,一个是通宵打电话,一直没睡觉,渐渐的,哈欠在两人之间互相传染。   方玦怕自己睡相不佳,碰到许景屿的手臂,便去麻烦护工帮他把陪护床挪到只隔病床十公分的距离,然后同许景屿各自钻进被窝,休息了一会儿。   晚饭前,方玦借口去买洗漱用品,走出住院部,翻看手机上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   他先给Niko拨回。   “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呢?”Niko一天没联系上方玦,急得都快疯了,“到底什么情况?许少和cc复合,不管你了?”   “没复合。”   “那是怎么一回事?众合也没人出来澄清,默认了?”   “差不多吧。”方玦不好透露真实情况,“所以我可能没办法和许景屿提。”   “为什么?”Niko不能理解,“既然不是和你分手,不管你了,怎么没办法提?你都已经错过最佳澄清时间了,知不知道?等热度彻底下去,黑料能跟随你一生!这时候,只能靠许少出手,他自身的热度完全可以帮你挽救回来,我再找人带带节奏,说不定还能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Niko分析得头头是道,然而方玦忧虑太多。   现在都已经不仅仅是他和许景屿之间的事,牵扯的范围太广了,家庭、股价、申黎等等,尤其许景屿刚还给他分享了“小方块”。   许景屿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哪还舍得在这种关头,让许景屿烦心,让许景屿去和他爸争吵?   长久的沉默,叫Niko揣摩不透方玦的真实想法,“我真懒得说你了,你自己想清楚,今天之内必须给我确切答复。如果不需要我管,我就真不管了。”   和Niko结束通话,方玦又给邹泽和杨汐各自回了一个,还又专门发消息给江鸣瑞,表达感谢,顺便将许景屿的情况带到。   然而等他走回住院部,在病房门口,居然被一身西装革履的张乐堵住。   “张助理。”方玦点头打招呼,“您是要找许景屿吗?他在里面的。”   “不是,我找您。”   “找我?”   方玦用手指着自己,表情充满疑惑,但还是任由张乐领他找了间无人的空房,“究竟什么事?”   “许总让我带了个东西给您。”张乐随即掏出一个录音笔,递给方玦。   “许总给我的?”方玦接过,心脏不由自主地漏跳一拍。   “您先听,我在门口候着。”   “好。”   方玦紧张地握住录音笔,脑子里闪过自己曾经臆想的“一千万”,难道许至诚真要拿钱让他离开许景屿?不可能的,他才不会为了钱离开许景屿,无论许至诚承诺给他什么。   只是等方玦深呼吸几次,然后谨慎地按下播放键,录音笔里的东西瞬间叫他跌入谷底。   “我对方玦认真?开什么玩笑,没玩够而已,我是什么样的性格,你没体会吗?腻了自然会分的。”   竟然是许景屿的声音。 第60章 录音   时尚盛典红毯部分即将结束,媒体的闪光灯不停,守候的粉丝们也在激动张望,想看看究竟是哪个明星压轴压台。   许景屿指挥着代驾开车经过,一秒都没停留,直接驶进大楼后台出入口。   “许少,这边请。”   因为本没想过出席,许景屿事先没拿邀请函,只能打电话询问主办方,安排人来接他入场。   “麻烦了,不用跟着我。”许景屿下车,朝着工作人员点头致谢,随后便自顾自地穿梭进候场的群星中间。   大部分明星都是盛装出席,身边围着两三个助理或化妆师,许景屿却穿着最简单的黑衬衫,随性地解开两粒纽扣,气质与其余人大不相同,倒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一间间找到贴着“模特cc”的专属休息室,下意识地在心里腹诽,看来他爸还挺上头,不然以cc的咖位,哪能在这儿有单独的休息间。   “许……许少?”cc身边的助理没更换过,认识许景屿,见他进来,十分惊讶地退后一步,“您找cc?她已经去前台入座了。”   “没事,我等她。”许景屿毫不见外地找了个空椅坐下,然后拿出手机开始回复消息。   【让大家先下班吧】【急不来】【干脆集体放两天假】【带薪】   他上一秒还在带着下属应酬喝酒,下一秒收到cc信息,急忙赶来时尚庆典这边,都没来得及给下属们知会一声。   【我把东西给你爸了,怎么样?他找没找你?】   这条不知名号码发来的消息,许景屿一看便知出自cc之手,毕竟她早上才刚打电话威胁过自己。   助理不清楚许景屿为什么突然来找cc,并且脸色还那么臭,只能尽职尽责地给许景屿倒了杯水,随后躲到角落。   又回复了几封邮件,有游戏公司的事,也有他待交的论文作业,许景屿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估计差不多了。   他返回微信,看到置顶的那条,【你什么时候忙完呀?我可不可以给你打电话?】   许景屿刚准备给方玦回个电话,休息室的门便被推开。   “哟,没想到啊,一条信息能把你亲自召唤来。”cc大概率早被助理通知,知道许景屿等在休息室,所以并未露出一丝惊讶。   许景屿抬眼,顺手把手机塞回口袋,“我就算继续拉黑,你也还是会换着号码发,不如当面聊清楚。”   “那你可得等等了,庆典还有个环节,我只是中途溜出来,先见见你。”cc边说边躬下半身,拿双手撑着膝盖,颇有些暧昧地凑近许景屿,还抛着媚眼调笑道,“哎,现在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这个姿势,使得她白软的胸脯袒露,许景屿见状微微皱眉,随后将长腿一蹬。   椅子在地面立刻划拉出刺耳的声响,间隔出两人距离。   “这么生分?”cc轻笑,理了理裙摆,完全不觉尴尬地直起上身,“好歹以前睡过那么多次,还怕你爸知道呀?”   “我没兴趣搞孕妇。”许景屿面色未变,冷淡道,“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嘘——”cc竖起食指,抵在她红润的双唇前,“这里不方便聊,到处都是媒体,要不去你车上?”   -   两人为了避嫌,分开前往停车场。   许景屿懒得多问,直接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cc拎着闪烁的鱼尾裙摆,纠结几秒,最后还是坐进了驾驶位,“真还有个环节,我早退场的话,会少一次曝光。”   “你还在意这个?”许景屿听罢冷笑,用手指敲了敲他手表表面,“我的时间也很宝贵。”   没办法,cc只能小心避开下腹位置,系好安全带,先将库里南驶出了会场所在大楼。   拐了几个弯,确认没有狗仔开车尾随,cc将车窗放下一半,支着手肘含笑望向许景屿,“我现在算不算是你小妈?先叫一声听听?”   “你自己脑子进水,别捎带上我。”   “讲话这么难听?”cc不太赞同地摇摇头,“那等我肚子里的这个生出来,叫你哥哥,你总逃不过了吧?”   “你能生出来?”许景屿垂眼,表情轻蔑地扫过cc小腹,“许至诚同意了?”   cc精致的面颊有一瞬间的龟裂,随即很快装作运筹帷幄的模样,“还没,但迟早的事,我已经把你和你那个小男友的资料发给你爸了。”   她过于的自以为是,以致于让许景屿感觉到些许可笑,“你当许至诚不知道?”   别说前几天张乐刚在公寓碰见过方玦,回去肯定有给许至诚汇报。就说再往前,自己的哪段感情,许至诚是一点没数的?肯定早就有人盯着他,将他每一任对象的背景核查清楚,呈递给许至诚了。   “他只知道你谈了,那他知道你认真了吗?”cc扬起嘴角,用余光打量后视镜,仔细观察许景屿表情的变化。   其实她也仅仅是怀疑,怀疑的起因,还是听张乐说礼服裙被送错到许景屿那儿了,而许景屿所居住的公寓,竟然还有另一个男孩住着。   要知道,她曾经问过许景屿,能不能放几条新内裤在他那儿,都会遭受到拒绝。可现在,许景屿和对方同居了,并且在收到自己试探的短信后,还拉黑了她的账号。   实在不对劲。   “我对方玦认真?”许景屿却嗤笑着反问,随后满不在乎地从后视镜里回视cc,他早猜到了cc试图拿捏他把柄的方式。   况且他对方玦认真了又如何?能一辈子吗?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所以再开口时,许景屿用了更加轻佻的语气,堵回cc。   “开什么玩笑,没玩够而已,我是什么样的性格,你没体会吗?腻了自然会分的。”   “那你还给他买车?还同居?”cc不依不饶,趁着红灯,咄咄逼人地扭头看向许景屿,“我可是查到了,你俩去年六月底就认识在一起,这么久都还没腻?”   “你怎么没查到我中途还换了两个?”许景屿本不想和cc白费口舌,但可能是她总拿方玦挑衅,莫名让许景屿动了点火气,忍不住地横眉冷对道,“车又怎么?60万而已,比不上许至诚给你买高定的零头,难道你觉得许至诚对你是认真的?认真会不负责任地搞大你肚子,再要求你打掉?”   “那是我自己想……”   “想什么呢,申黎?你想靠着孩子上位,嫁进豪门?做什么春秋大梦。”   自己为什么会是独子,会是众合唯一的继承人?连秦艺柔这么多年,都没能为许至诚生过一儿半女。   就是因为许至诚想要为许景屿死去的妈妈赔罪,用如此假惺惺且自欺欺人的方式,流一些“鳄鱼的眼泪”。   加之许至诚当时能成立众合,能有钱在那个年代脱颖而出,秦家可是提供了不少资金。外公能忍气吞声,瞒下大女儿去世的内情,让秦艺柔继续嫁给许至诚,却不可能忍受许至诚在外又生出一个别的私生子。   但这事许景屿不可能告诉申黎,许至诚也不可能告诉申黎,申黎完全无从得知。   她还在不死心地论证,“怎么不可能?你如果是同性恋,不能为许家传宗接代,你爸还会把众合交给你?”   “我怎么是同性恋了?”许景屿嘲讽语气拉满,“你不是女的?我没c过你?男的女的在我这儿无所谓,许至诚也知道,所以他根本不会干涉我。”   “那是他还不知道,你这次是认真的!”cc愤懑地用手拍打方向盘,似乎非要许景屿亲口承认。   争论点又绕了回来,许景屿无语,干脆摆烂地将双手一摊,“你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自己去说服许至诚,让他同意你生下。”   “我会的,再说你爸已经松动了,要不然他怎么会打电话给川银亚洲的齐总,限制你融资?”cc丢出杀手锏,正好许至诚打这通电话时,她就在一旁,能够感觉出许至诚非常不满许景屿的“自立门户”。   而一说起这个,许景屿也颇为头疼,他今天又找了两家投资公司,可是因为川银亚洲的突然反悔,使得两家公司对此游戏项目都抱有怀疑态度,谈判的并不顺利。   cc等了半天没等到许景屿的回应,以为踩中了他的尾巴,不禁哼笑道:“你的零花钱还能撑多久?你爸要是把你的卡给断了,就凭你那小破游戏公司,还不得立马倒闭?”   “一个游戏公司而已。”许景屿好似无所谓,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事实上,就算没有cc肚子里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也没有方玦存在,许至诚依然会想方设法地限制许景屿自己创业开公司,他就是那么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   cc同样了解许至诚,所以越思索,越觉得自己胜算很大,“你爸控制欲那么强,你既然不听他话,非要开什么游戏公司,现在又不顾继承人的责任,找一个男人。你说,你要是你爸,会不愿意再培养一个更加优秀的儿子吗?”   “那你生,赶快生,跑来找我闹什么?”许景屿彻底不耐烦,懒得听cc的胡搅蛮缠。   “我这不是在和你谈吗?”cc捏着嗓子,切换温柔的语调,“我也没那么想要孩子,只要你同意和我签一份协议,每年无条件支付我三千万,我立刻去医院把它打了。”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每年三千万?你当我冤大头?”许景屿后悔今晚来找cc聊了,纯属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家抱着方玦温存一番。   “对你来讲,应该不算多吧?”cc将左手抚向自己的肚子,“真生出来,你可要分给它一半的,远不止每年三千万了。”   “你这话拿去和许至诚说,看他同不同意。”   “我是看在咱俩先好过一场的份上,才来先找你谈的,干什么那么冷漠呀?”cc装作无碍地扯起嘴角,实际已被戳中痛处。   她当然算计不过许至诚,生下这孩子,还有得瓜分财产的权利,不生的话,许至诚大概率会一毛不拔。   车子早在她无意识转动方向盘时,变道至限速80km的快车道。   “你真够贱的,申黎。”许景屿不禁作呕,被cc极其不要脸的态度给恶心到。   “那就是谈崩了呗。我只能天天吹枕头风,说你和那个娘们兮兮的小网红,是同性恋,让你爸答应我生下来了。”cc故意用尖酸刻薄的词语阴阳怪气。   “谁知道你肚子里是不是许至诚的?毕竟按照你的德行,小的睡完睡老的,还不知睡了有多少个。”许景屿也甚少说这么侮辱人的话,不过对着此刻的申黎,完全没必要保留情面。   “许景屿!”   申黎果然被刺激得涨红了脸,直接转头怒视许景屿。   人行横道上,骑着自行车的人不顾红灯,想要赶时间迅速通过。   “刹车!”许景屿瞥见,急忙大声提醒。   但已经来不及了。   “砰——”申黎只能往左打死方向盘,撞上马路中央的防护栏。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醒:方玦只能听到对话部分 第61章 成全   “玩玩而已”、“车又怎么”、“比不上高定的零头”。   一字一句,全是扎人心扉的钉子,扎得方玦千疮百孔,还要自我安慰道:许景屿说得没错。   他对自己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方玦知道的,无非是面对cc,用词更加直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受不了。   对啊,是面对着cc,许景屿居然是在cc面前,把他俩的感情践踏得一文不值。   方玦宁愿许景屿这话是对着许至诚说的,对着无关紧要的其他人说的,甚至可以当面对着自己说,也好过在cc面前说出这番话。   可抛开自己,方玦又觉得许景屿很有道理,被怀着自己爸爸孩子的前女友威胁,说出怎么样恶毒的话来,都不奇怪。   哪能那么容易得到真心呢?单说漂亮,cc同样很漂亮,她都怀上孩子了,仍然无法换得一句“认真”,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不能生儿育女的男同性恋,更加不可能妄想“嫁进豪门”。   录音又从头开始播放,反复鞭笞着方玦。   气管像是被塞进无限繁殖的泡沫,堵得方玦渐渐喘不过气。   -   守候在门外的张乐等了太久,不放心地轻敲门板。   “马上……”方玦的嗓子仿佛被盐水浸泡过,嘶哑得发不出明确的声音。   马上,等一会儿,他竭力地平复心情,明白还是得先应对当前的局面。   直到能够正常喘息,方玦才跌跌撞撞地起身,拉开紧闭的房门,“抱歉,张助理,让你等这么久。”   “没事。”张乐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方玦。   他知道自己送来的是什么样的录音,也就预料到了方玦可能有的反应。   “谢谢。”尽管暂时不需要,方玦还是伸手接过了张乐的好意。   张乐趁机走进空房间,踌躇几秒,转身反锁上门。   “方先生。”   “叫我方玦就行。”   “好,方玦。”张乐并不在称呼上纠结,先把自己此行的职责行使完毕,“许总没吩咐更多的要求,只让我把录音送达给您,至于您听完之后,想要怎么做,都是您自己的决定,许总并没打算干涉。”   “嗯?哦。”方玦疑惑,随即懵懂地点头。   许至诚可能是没说,但这段录音之所以会送到他的手里,意思已经足够明确了。   张乐犹豫地盯着面前这个漂亮的男孩,“方玦。”   “啊?还有什么事吗,张助理?”   “以下仅是我私人立场上的一些话。”   “嗯,您说。”方玦看上去已经如行尸走肉,完全麻木地继续点着头。   “因为这段录音是我去少爷车里拷出来的,许总听的时候也没避讳我,所以尽管我说这些话会有点逾越,但还是想表达一下看法。”   张乐一板一眼,尽量斟酌用词,“要我说,幸好这个孩子没了,如果真生出来,少爷得有多么膈应,多么伤心。”   “嗯。”方玦紧紧抿住双唇,苦笑道,“我懂得的,张助理。”   “但没了这个,不保证没有下一个。”在背后说自家老板的坏话,总归不太好,张乐表述得十分含蓄,“即使不是和申黎小姐,也有可能……”   “是,我知道。”方玦同样很害怕,替许景屿害怕。   申黎威胁许景屿的点,不无道理,那么大一个众合集团,继承人却无法传宗接代,换作任何人,身处许至诚的立场,都不可避免地感到担心。   所以许至诚才会给他这段录音,才会想要逼他离开许景屿,哪怕许景屿都说了只是玩玩而已。   “您也别怨许总,独子嘛,总会怕他走弯路。别看许总对少爷那么严格,可当初少爷想参加挑战杯,许总也是放下脸面,悄悄给导师打了招呼的。这次少爷想成立游戏公司,许总虽然干涉了,但已经在考虑放权到子公司众合游戏,给少爷历练……”   “那许总就做错了。”方玦直言不讳地打断道。   事关许景屿,他虽不能说绝对了解,但似乎比许至诚要了解得多。   “挑战杯,就不能是许景屿自己努力得到的机会吗?退一万步来说,可能当年没有机会,后面几年总会有机会的吧?以许景屿的努力与天赋。游戏公司也是,许景屿是想靠自己做出成就,而不是许总拿现成的给他,那样等同于在抹杀他的付出。”   “您这观点太天真,太不成熟了,许总只是在避免少爷摔跤,为他铺好更平坦的前路。”   “您所谓的成熟,其实是世故。”   “可现在社会,这两个词,不就是划等号的吗?”张乐无奈地笑了笑。   他突然理解,方玦为何可以在许景屿身边待这么久,尽管他正在做着拆散的事,也不完全认同方玦的看法。   然而就是这种同理心,这种勇气和天真,才会让许景屿从中汲取到能量,感受到爱吧。   “抱歉,说远了。”张乐微微欠身,“无论怎么样,事业或学业,许总和少爷再怎么有分歧,都不会伤及他们关系的根本。可您的存在不一样,如果许总对少爷彻底失望,再生出别的孩子……”   “我心里有数,张助理。”方玦落寞地低下头,眼眶情不自禁地变得发酸。   其实根本不需要张乐的提点,在听完那段录音后,他就已经懂了,该是和许景屿告别的时候。   不能让许至诚感觉许景屿什么都不听管教,游戏公司的事,已经是一次无声的顶撞,所以性向和感情,不能再犯冲犯倔了。   玩玩而已,反正许景屿也不在乎。   自己就不要做那个绊脚石了。   张乐看出方玦的决断,不多余再劝,他拧开反锁的房门,然后驻足停顿,回头嘱咐道:“许总和少爷的关系,不是那么好,您最好不要提是许总给的录音。”   方玦默默点头,连答应都没有力气,“您先走吧,我想自己再待一会儿。”   “好。”   -   他不知道自己待了有多久,可能也不是很久,许景屿打电话来催,方玦急忙搓揉失去知觉的脸颊,然后拉开门,小跑回许景屿的病房。   “小方。”正在指挥护工摆放菜品的秦艺柔,听见动静,刚好回头,“快来,一块儿吃。”   “哦,好的,阿姨。”方玦将自己去超市买好的洗漱用品放到柜子上,接着发现上面已经放有两套新的洗浴套装,并且看品牌,还是许景屿惯常用的,需要私人订制的香味。   于是方玦又默默将自己买的那堆,塞进柜子的最下层,随后勉强整理好微笑,才转身走回到病床前。   “去哪儿了?这么久。”许景屿带着些许不满地询问,指了指紧挨着他的座椅,示意方玦坐下。   “回了两个电话,我妈找我。”方玦胡乱扯了个借口,低头坐下,不敢直视许景屿的目光。   病床的小桌板上摆满了秦艺柔带来的晚餐,而且还摆放不下,秦艺柔便叫护工又抬来一个便捷餐桌,支好架在病床的另一侧。   “快吃,别晾冷了,阿姨刚做好,我就打包叫司机送我过来了。”   “医院有配好的营养餐。”许景屿也觉得秦艺柔的做派有些夸张,无奈劝道,“妈,不用这么麻烦的。”   “那哪能一样。”秦艺柔把熬了一下午的棒骨汤,专门调换到许景屿的手边,“你受伤了,更得吃好一点。”   方玦转动着眼珠盘算,鼓足勇气插进话题,“阿姨,我可以给许景屿做的,免得辛苦您每天来回跑。”   “是吗?你会做饭?挺好。”秦艺柔欣喜地微笑,“不过生病还是让家里阿姨做吧,小屿从小吃惯的口味。”   “他也挺喜欢吃我做的……”方玦底气不足地解释。   “可你要买菜,再做饭,太累了。这猪棒骨都是贵州空运送来的原生态黑猪,虾也是今早从海里捞出来的活虾。”秦艺柔并不是故意炫耀,她本意是家里的这些食材都是每天有人现送,而方玦要自己去买,太不方便。   然而话落进方玦耳里,没办法不多想,只好闭嘴不再多言。   他原本都打算等许景屿的伤好,再找机会说离开的事。这样能够好好照顾许景屿,做点他喜欢的美食,哪知其实根本轮不上自己。   许景屿见方玦握着筷子,就捡着面前的米饭在吃,便夹了块排骨,放进方玦的碗里。   “不用……”方玦仓惶抬眼,先看了看秦艺柔,见她正关切地望着自己,更不安了,忙扭头回绝许景屿,“我自己来。”   “小方,别客气,多吃点。”   “对,多吃肉,多吃菜,别只盯着米饭。”许景屿又给方玦夹了块莲藕,假装嫌弃道,“我一只手,还得费劲地顾着你。”   “知道了,我真可以自己来。”方玦立刻不敢扭捏了,乖乖吃饭,尽量屏蔽掉秦艺柔打量的视线。   反正他都快要和许景屿分开,无所谓了,管她秦艺柔是不是和许至诚相同的看法。   只是许景屿不知道,他以为方玦是在害羞。   于是吃完饭,趁着秦艺柔指挥人收拾碗碟,没注意到,许景屿悄悄探身凑近方玦,低声调笑道:“不就是见家长,用得着这么紧张?”   没等方玦反应过来,他又轻轻在方玦的唇瓣上厮磨几下,留下一个意犹未尽的亲吻。   方玦恍然许景屿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立刻像被蜂蜜撑破了心脏。   太美好,许景屿浅薄的一点喜欢,对他来说都太美好了。   以致于甜得他发酸发苦,连肺部的空气都被挤占,难受得不能呼吸。   “我……我出去接个电话。”方玦迅速找了个借口,然后低埋着脑袋,飞快地夺门而出。   才刚一走出病房门,眼眶里掬满的泪水,就像成串的珠帘似的,奔流而下。   方玦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他急促地走到走廊尽头,拐进无人的消防通道,才敢蹲下身,抱着双臂嚎啕大哭。   他舍不得,舍不得许景屿。   即使许景屿说了再怎么让他伤心的话,他都舍不得离开。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他想不想要离开的问题了,而是他在许景屿的身边,不仅帮不上任何忙,还会成为一个拖累、一个把柄。   好废物啊自己。   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想要配得上许景屿,都是竹篮打水。   连当一个网红博主都当不好,还得指望着许景屿出手帮助,简直就是个大废物!   他能干什么呢?做饭比不上专业厨师,想当个生育工具也没资格,连曾经开玩笑承诺过的“我养你”,都只是一句泛泛的空话。   光会哭天抢地地说我爱你,又有什么用?   怪不得许景屿会说“玩玩而已”,就和喜欢小猫小狗似的,可不就只能玩玩。   方玦哭得不能自已,整个人一抽一抽的,无法控制地在发颤发抖。   他紧紧抓住衣服领口,感觉喘不过气,哭喊的叫声像泣血的杜鹃,心脏快要从喉管里呕了出来。   直到消防通道的门被隙出一条缝,巡房的晚班护士发现方玦,“你怎么了?”   “没事……”方玦急忙扯起衣袖,擦掉满脸的泪水,但因为制止得太急,身体还在克制不住地抽搐。   “真没事?”护士不太放心。   “嗯……没事。”方玦揉着嗓子,又用手背贴住脸颊,试图给哭烫哭红的皮肤降温。   “好吧。”护士想起楼下就是重症病房,猜测方玦是病人家属,不禁怜悯地安慰道,“这层是VIP病房,不太方便,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楼下找值班护士。”   “不用,不用。”方玦摆手,又用手指抹去残留的泪痕,“你忙你的吧。”   “嗯。”护士在医院见多了类似情况,倒也没当回事,确保方玦本身没有大碍,便拿着查房的本子走了。   -   哭够之后,方玦下楼找了一个公共卫生间,清洗干净脸上的各种痕迹,确定别人不太容易发现他哭过,才又重新上楼,回到许景屿的病房。   “你妈妈走了吗?”他见只有许景屿在,秦艺柔和护工都没了身影。   “嗯,走了。”许景屿在看手机,没抬头,随后想要打字,却因单手不太方便,改为发语音消息。   “除了人员工资,基本的办公场所运维开支,其余的都先暂停审批。内测的事也不急,全都先缓一缓,放心,公司不至于倒闭。”   许景屿刚说要安心养病,不管游戏公司的事,实际还是在远程操心指挥。   总得先稳住下属,不然人心惶惶,全部辞职跳槽了,后续就算有了资金,也还要从头理顺,太耽误事。   方玦看着许景屿焦虑皱起的眉头,忍不住地替他心疼。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方玦全看在眼里,为了这个游戏公司,许景屿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没人能想象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富二代,会为此殚精竭虑到何种地步。   所以,它对许景屿来说,肯定很重要,比自己重要。   下定决心,就不能再优柔寡断。   方玦狠狠闭了下眼,走到许景屿的身前,“你空不空?我有事和你说。”   “怎么了?”许景屿把手机丢开到一旁,斜靠在床头看向方玦。   “你是不是,从来没对我认真过,就只觉得玩玩而已,玩腻了就会分手?”   许景屿下意识地愣了愣,随即冷下脸,“不是警告过,不准再提这两个字吗?”   “你能不能先回答我?”方玦梗着脖子,强装成质问的模样。   “你是不是碰见申黎了?”许景屿将这没头没尾的问题,与前一晚发生的事一联系,便猜测是申黎在挑拨自己和方玦。于是轻声哄道:“好了,不闹,我说气话怼她而已。”   他不想方玦伤心,更不想吵架,难得主动地放低姿态安慰方玦,“生气会变丑的,宝宝。”他抬起扎了针的右手,宠溺地捏了捏方玦脸颊,还把方玦整个儿揽进怀里。   方玦把下巴搁在许景屿的肩上,在对方看不见的死角,猛眨双眼,避免眼泪掉落。   “但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方玦认命地重复道。   “我想什么?”许景屿没理解方玦突然闹脾气的用意,随即捏起他的后颈,强迫他与自己四目相对,“从复合开始,你不就知道吗?我又没骗过你。”   可能是发觉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许景屿继而又缓和下神色,用拇指在方玦的脸颊上抚蹭,“但复合这么久了,我也没拈花惹草吧?就只有你一个。而且你今天犯错提了那两个字,我也不和你计较,以后真不准再说了。”   “以后是多久?”方玦被许景屿的温柔吹得死灰复燃,不死心地询问道,“会是一辈子吗?”   可他的刨根问底,惹得许景屿突然烦躁,“有完没完了,方玦?你想要我说什么?承诺一辈子?还是承诺结婚?说出来,你都不觉得可笑吗?”   “连骗一骗我都不行吗?”   方玦不禁在心底无声呐喊:骗一骗我吧,许景屿。   哪怕是一句毫不走心的谎言,至少让他能够抓住一根稻草,这样他还可以催眠自己,自己是重要的、有用的,还能无视许至诚的逼迫,还能有个支点,不被湍急的河流卷走。   然而许景屿偏要用现实击碎幻境,冷笑道:“骗你有什么用?结婚证都不能绑住爱情,何况现在国内还不允许同性恋结婚。”   滚烫的泪水霎时间簌簌流下,方玦浑身颤抖,拿手捂住许景屿的嘴,“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他早该知道,可亲耳听见,还是太难受了。   “我们分手吧。”   “什么?”许景屿不可置信,下意识地朝方玦俯身,“你再说一遍?”   嘴唇在手心亲吻,像在芭提雅的双条车上,那样浅浅触碰。   方玦悲恸地摇头,可还是坚定道:“我们分手吧,许景屿,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就因为申黎随便说了几句,你就要跑来和我分手?出车祸的不是你吧?脑子被撞坏的也不是你吧?”   “不关申黎的事。”方玦吸着鼻子,竭力止住眼泪,“是我认清现实了。”   既然走不到最后,得不到我所求,还不如成全你,让你能够没有掣肘地勇敢追求你想得到的。   许景屿怔然,他太懵了。   这一天天的,发生的事,一个比一个魔幻。   “是还受了什么委屈吗?我对你不好?你想买什么我没给你买吗?”说到最后,许景屿的音调猛然拔高,“你非要在这种时候,和我提分手?”   非要在他刚刚经历车祸之后。   非要在他被许至诚掐断融资,被前女友怀着许至诚的孩子,威胁之后。   非要在他意识到,其实他也有点儿动心之后。   “你真有意思,方玦。当初说怎么样都甘愿的是你,说爱我的是你,说分手的也是你。玩我呢,方玦?”   真逗,不就是失恋被甩?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方玦一言不发地看着许景屿。   看他竟然也有些红了眼眶,后槽牙像是要咬碎了似的,肌肉狰狞地崩起青筋。   好失态。   总是游刃有余的许景屿,竟也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就当方玦以为,许景屿要为了他流下眼泪时。   “滚。”许景屿先一步地沉下眸,厉声赶人,“别让我再见到你。” 第62章 再也不见   夜风瑟瑟,连医院的路灯都是冷光,直浸得方玦浑身冰凉。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的病房,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的住院部,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许景屿赤红着双眼对他说“滚”。   该的。   是他要分手,被许景屿骂是应该的。   可还是很难过。   分开的这一天,方玦在潜意识里演练过多次,却没有一次想过会是自己提出的分手。   所以做好的心理准备,在此刻全然无用,还不如上次被许景屿甩的时候,至少他可以大声地哀求挽留,掏心掏肺地诉说爱,而不像现在,连哭,都变成一种割裂的存在。   别想了。   方玦握着拳头,锤了锤脑袋。   别想了。   他只能如此催眠自己。   -   离开医院,方玦打车回到公寓。   还没上楼,Niko的电话打来。   “喂?有进展了吗?许少怎么说?”   “嗯?哦……我没问。”方玦恍如隔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接上Niko的问题,“不用管了,Niko,不用澄清了。”   “怎么了?”大概是听出方玦语气中的颓靡,Niko关心地追问,“因为这件事吵架了吗?”   “不是,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但我和许景屿分手了,所以不用管了。对不起,Niko,麻烦你为我操那么多心。”   “什么?”   分明下午打电话时,方玦都还没说什么,怎么一转眼……   然而这种事,在他们圈子里太常见,有钱有势的公子哥,玩个网红而已,本来就是朝不保夕的关系。   “既然要分手,你没借此让他补偿你吗?拿钱归拿钱,这次的问题,也可以让他给你解决好啊。”Niko站在方玦的角度,替他出谋划策。   “没必要了……”方玦没心思,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再说,是我提的分手。”   按照许景屿刚才生气的程度,怎么可能还愿意帮他?而且原本就事关许景屿的名誉、众合的股票,现在分都分了,再跳出来说之前在一起的事,完全没必要。   “What?”Niko都震惊得冒出了英文,“你是哪儿想不开?”   “你别问了……”   方玦喑哑的声音带着明显哭腔,Niko经验丰富,脑子稍微一转,就猜测出几种可能。   “行吧,先这样,看公司后续怎么决定。不过我建议你可以开直播,卖卖惨,你也哭一哭,给梁海泼些脏水,说他冷暴力之类。虽然不见得有用,但聊胜于无,能多提纯一些粉,日后赚点打赏的钱也行。”   “嗯,好。”方玦听进耳里,却没听进心里,又给Niko道了几句歉,随后挂掉电话。   他人脸识别门禁,走进电梯。   上次许景屿引导着他录入门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候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不舍,大概等许景屿出院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信息删掉吧。   所以得赶紧筹划搬走,总不能没脸没皮地等着许景屿亲自撵他。   还好出租屋一直没退租,可能自己冥冥之中,也清楚会有这么一天。   “汪汪——”   刚进门,卡斯帕就冲了过来,兴奋地抬起前爪,扒住方玦。   方玦立刻用双手稳住它,还顺势蹲下,紧紧抱住卡斯帕的脖子,“我要走了,卡斯帕。”   卡斯帕听不懂,它平常除了肚子饿,都不怎么搭理方玦的。可今天好像能感觉到方玦很落寞,所以难得安静下来,任由方玦抱着,还歪头舔了舔方玦脸颊,好似在安慰他。   “你也舍不得我呀?”方玦苦涩到极点,倒开始自娱自乐了,“那我今晚留下来陪你,明天再走,好不好?”   反正也只是找个台阶,哪需要卡斯帕真的点头答应。   -   出乎意料,方玦当晚睡得非常好。   他梦见了许景屿。   梦见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许景屿在赶作业,自己就陪在旁边,戴着耳机看电影。   看困了,他不想独自回房,就莫名其妙地蜷缩到地毯上,然后靠着许景屿的腿沉沉睡去。   醒来后,许景屿又骂他粘人精,说他压得腿都麻了,但肩上却披着不知哪儿来的小毛毯。   过一会儿,场景又跳到早上。   他哼着跑调的曲子,在厨房里做燕麦酸奶,许景屿睡眼惺忪地走进来,从背后抱住他,还把下巴搁到他肩上。   “宝贝。”   “嗯?”   “送你的礼物。”许景屿垂下手臂,牵住他的手温柔摩挲,然后往上面套了个环。   “什么呀?”他惊讶地举起胳膊,晃动手腕上璀璨精美的手镯,“卡地亚新款!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你浏览加进购物车的时候,就坐在我副驾驶上。”许景屿装作嫌弃地斜挑眉尾。   他立刻转身,扑进许景屿怀里,“我爱你,老公,我好喜欢。”随后踮起脚,作势要去亲吻许景屿。   许景屿用手掌隔开他的脑袋,“没刷牙。”   “我不嫌弃。”   “我嫌弃。”   “呜呜呜……”他委屈假哭,摇晃着手臂撒娇,“亲一下嘛。”最终如愿地唇瓣相贴。   场景再次跳转。   这次是他下播太晚,还没洗漱,取美瞳时发现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忙嚷嚷着许景屿来帮他看一看。   许景屿一边骂他麻烦,一边帮他用手抓起头发,等他先把妆卸掉、脸洗干净,然后提溜着他到床上滴眼药水。   他虚着双眼,仰躺在许景屿的腿上,“老公。”   “怎么?”   “你对我真好。”   “眼睛别乱眨。”许景屿沉声警告,用两指掰开他的眼皮,“少肉麻。”   “那你会不会嫌我烦啊?”   “是挺烦的。”许景屿将瓶子对准眼头的位置,轻轻挤压。   “啊……”药水滴下,刺激得眼睛下意识地紧紧闭上。   也就没看见那张说“烦”的脸上,明明写着的,都是“喜欢”。   -   一夜碎片化的各种梦境,搞得方玦醒来后,坐在床上停停发愣。   是梦,还是经历过的现实,已经分不太清。   直到手机提示音响起,Niko发来消息。   【枫鑫高层,打算保梁海了。有个电视剧的本子递来,指名要他,虽然只是个男四号,但跨界破圈,公司的考量会不一样。】   【哦,那恭喜他,他一直挺想转行当明星的。】方玦连生气都懒得生气了。   回过头一想,梁海这次污蔑造谣他劈腿,大概率早有预谋。   或许当初爆出方玦家境不好,引得他发视频承认,就是计划的第一步。后续梁海又不知从哪儿搞到cc的彩超,还从各种高定、独立休息间,发现她背后是许家。只是他们以为那是许景屿的孩子,未料阴差阳错,但也差不太多,反正有了cc这一茬,许景屿都没太可能为方玦出面澄清。   【我让做媒体的朋友打听过,这部剧投资人,有个什么启通医疗,是你上次说的那家公司?】   【嗯。】   看来猜测的没错,Leo和梁海串通一气,很正常。   【谢谢Niko,那我后续没有商务,还需要拍视频或直播吗?】   【看你自己,直播打赏肯定还是会有分成,但其他的,公司应该不会投放任何资源了。】   【懂了,那是不是,我可以不用待在北京?】   【对。】   也好,反正他也不想留在北京了。   当初不顾万难地想要扎根北京,也是为了有机会再见到许景屿。   后来和许景屿复合,他一度把这里当家,连过年都只想着要回到北京。   可是现在,自己留在北京已经没有意义了。   方玦虽打定主意离开,却还有好多后续的事需处理,不得不先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收拾打包回出租屋,再从头筹划。   首先是车,因为名字是他的,方玦倒没太扭捏,非要还给许景屿,再上演一出纠缠戏码。只是他又舍不得直接卖掉,于是找了家中介,问能不能帮他先租出去。   “带车牌吗?”   “带。”   “那行,那好租。”中介拿出合同让方玦签。   “可不可以尽量找那种,看起来就干干净净,能爱护好车的?”   “这我可保证不了,只能说有车损,租方会负责给你修好。”   方玦其实也清楚,不好为难中介,“您尽量嘛,谢谢。”为此,他还给中介塞了包烟。   其次该考虑搬去哪儿。   这事倒没纠结太久,邹泽在得知方玦和许景屿又分手后,大骂了许景屿一顿,最后对他说:“你去成都吧,我也去成都找工作,受够我爸了,咱俩一起还可以分摊房租。”   于是敲定。   邹泽风风火火,才两天时间就在成都找到了房,他让方玦把行李先寄过去,按物流速度,寄到的时候,他俩应该已经可以在成都碰头了。   最后便是把挨近人大的出租房退租。   -   方玦离开北京那天,一大早就出发去大兴机场。   在路上,他翻出许景屿的微信,犹豫好久,也没决定好要不要给许景屿说一声。   算了,看朋友圈还显示的是三天可见,可别等他发个消息,反倒提醒了许景屿,随后立即把他删掉。   到达大兴机场后,方玦托运完随身行李,通过安检。   候机时实在没事干,于是他打开好久没登录的视频账号。   红点还是99+。   方玦点开,以为又会看到各种谩骂的字眼,却没想最近的几十条私信,全是各种大哭。   “老婆T-T,你快回来,真相大白了!”“原来老婆你的对象是许至诚儿子!”“所以室友cp的室友,是热搜上那个许景屿吗?老婆。”“小鱼,你原来是被劈腿啊!好惨555”   什么鬼?   方玦急忙切换去微博,点开热搜,看见好几个与许景屿有关的词条。   最热门的两条:“许景屿黑脸”“超模cc男友许景屿疑似劈腿”。   热搜下是一段视频,视频内容倒没有多特别,就是许景屿和申黎出院的画面,蹲守的媒体们在问各种问题,可是他俩都没有回答。   紧接着,是一条营销号发布的,方玦和许景屿在泰国跳伞的视频。然后又有营销号,带节奏深扒时间线,开始骂许景屿脚踏两只船。   怎么会?跳伞的视频,是怎么发出去的?   唯一的可能……   方玦急忙拨打Niko电话。   Niko秒接,“我正想给你打呢。”   “那个视频。”   “对,我当时和你说过的,没发出去。但刚才我朋友也跟见了鬼似的,跑来和我说,被404的好几篇帖子,今早突然全部发布成功了。”   “也就是说?”   “嗯,也就是说,除非众合管此事的工作人员抽风,不然就是许景屿示意。”Niko深深叹了口气,“我真搞不懂了。蹲守医院的狗仔和后面对比时间线黑他的这些营销号,肯定是对家下水,但原本已经被404拦截的帖子,没可能……你俩到底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就是分手了。”方玦嘴不经脑地回答,同样震惊得发懵。   不可能是巧合。   许景屿肯定知道有人会蹲医院拍他,想再用他的事拉踩众合一把,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一天把跳伞视频发出来,利用热度,之后自然会有好事的营销号帮方玦挖出真相。   “先不管这个,我马上联系人,帮你带一带节奏澄清,再给公司汇报,看主管斟酌重新处理。”   “谢谢Niko。”方玦看一眼手上的登机牌,“但我已经准备离开北京了。”   “这么快?”Niko知道方玦打算离开北京,却不知他的动作这么麻利,“不再考虑下吗?虽然你去别的城市,一样可以运营账号。而且这个风波过后,商务慢慢也会回来一些,但如果你人不在北京,拍摄妆造什么的,就只能你自己来或者贴钱弄了。”   Niko一通分析评判,可方玦根本不想去考虑。   他怕他留在北京,会忍不住去找许景屿,会对许景屿哭着说他后悔了,说他一点儿也不想分手。   怎么会想分手呢?   哪怕许景屿的一点点好,他都贪恋得不行,就算在说出口的一瞬间,他都在怀恋许景屿的拥抱。   可他真不能再拖累许景屿了,不能让许景屿两难。   他刚都不敢看网友们的评论,不敢看他们如何辱骂许景屿,就为了替他澄清。   “没事,不用了。”方玦忍着又想淌落的眼泪,哽咽道,“不用了……”   匆匆挂掉电话,他仰头,竭力将眼泪憋了回去。   随后点进与许景屿的对话框,删删减减好多次后,最终发了一条,【谢谢。】   然而立马跳出的红色感叹号,给了方玦现实的一巴掌。   是了,许景屿肯定恨死他了。   帮他,也不过是为了践行曾经允诺过的事,好和他两不相欠,才不会是想要挽留他。   上次是七十多万,这次是澄清谣言,许景屿给前任分手费的习惯竟一点没变。   怎么那么好,又那么坏。   “前往成都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Z6183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方玦紧紧捏着登机牌,检票穿过廊桥。   直到坐进座位,他偏头望向窗外的天空,这个给了他太多回忆的城市。   -   再见了,许景屿。   不对,是再也不见了,许景屿。 第63章 “放下”   奢华却不显张扬的中式风格建筑,庭院和回廊交错融合,穿过挑高的大面窗客厅,南北舒展的观景餐厅内,两个男人正一头一尾地坐于纯黑香木餐桌前。   佣人呈上新鲜现做的早点,安安静静地候在旁边。   “你妈妈飞去法国看展了,明天才回来。”许至诚随口起了个话题。   “嗯。”许景屿连头都没抬,专心浏览着pad上的新闻。   “既然毕业了,众合的事情没借口再推脱不管了吧?”许至诚搁在桌上的手,轻轻敲击两下,吩咐道,“这周有个核X变游戏展,在成都,你跟着崔经纶一起去吧。”   核X变游戏展是众合游戏主办,全国极具知名度和影响力的综合性数字娱乐产业盛会,而崔经纶是众合游戏现任执行总裁。   许景屿听罢,极不明显地笑了一下,朝许至诚微微挑眉,“我才刚回国,爸。”   “拿两天时间倒时差,足够了。又没让你干别的,互联网游戏领域,你不是已经很熟了吗?”   “是,所以我也挺忙的。”许景屿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咖啡,“‘金蝉脱壳’美服和澳服才上线半年,‘暗神幻想’的中国区代理,FunGame也才刚拿到,并且下半年‘暗神幻想’的全球总决赛,初步计划定在中国。”   他好似非常平静地叙述了一长串,实际是在向许至诚炫耀他所取得的成就。   FunGame游戏公司,自许景屿创立后,首款推出上线的‘金蝉脱壳’MOBA类手游,就获得了极佳的市场反响。不到两年,日服和韩服相继上线,全服注册人数突破1亿,月活人数也能稳定在1200万。   后续由于四年前那场舆论风波,许景屿在国内读书总遭受到各种干扰,于是硕士研究生便申请去了美国的普林斯顿继续深造。   但他仍没疏忽FunGame的发展,不仅成功推行上线‘金蝉脱壳’的各个国际服,还拿到了全球知名端游‘暗神幻想’的中国区代理。   诚然,FunGame暂时还没法和众合相提并论,但许至诚24岁时,众合可没FunGame的体量大。   “你想表达什么?”许至诚的脸色立刻不太好,压迫感十足地紧盯许景屿。   “也没什么,在猜你是不是怕我自立门户,不愿意再操心众合的事?”许景屿捻掉指腹上沾着的面包屑。   眼瞧着许至诚隐隐抽动的唇角,是即将冲自己发火的前兆,他又极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放心,爸,我还不至于和你较劲到那种地步。核X变,是吧?我会去的。”   许景屿说完,拿起餐巾轻轻擦拭嘴唇,随后起身,“你慢慢吃,爸,我出去一趟。”   反正这辈子,他都不可能等到许至诚亲口的道歉与认同,反倒是自己在奋斗的过程中,逐渐地内化,与自身和解,发现成长的意义,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   而且他现在既有不依靠许至诚的能力,也无惧接手众合所面临的挑战,故而没必要再幼稚地和许至诚针锋相对,更没必要把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拱手让人。   -   晚上,孟圆和布哥为许景屿攒了局,说是要给他接风洗尘。   他开车途经苏州桥岔口,习惯性地转弯往人大方向,接着路过之前居住的公寓,下意识地便朝里望了一眼,于是迅速靠边停车。   许景屿落下车窗,手肘随意地支在车框上。他低头,从烟盒中抖落出一支香烟,然后咔哒一声点燃。   这套公寓一直没卖,但也没人住,自从和方玦分手后,许景屿叫李叔把卡斯帕接了出来,自己则再也没有踏入此地。   出国离开之前,倒是会有阿姨来定时清理打扫,这两年,自己不在,也不知道秦艺柔还有没有安排人管。   算了,许景屿微眯双眼,吐出白烟,落灰就落灰吧,反正也不会再住。   -   到达约定好的酒吧。   今晚攒的局不大,可能是知道许景屿还没完全倒过时差,所以只是几个相熟的伙伴,互相无所顾忌地唠些嗑。   “江鸣瑞不厚道啊,你回来,他都不出现。”布哥拿酒杯碰了碰许景屿。   “追人去了呗,活该,当时他为了睡那个小主唱,间接导致人家被封杀,现在东窗事发,可不就难顶了。”   “他和你说过吗?”孟圆也侧过头来询问许景屿。   话音刚落,许景屿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来电号码正好显示是江鸣瑞。   “说曹操曹操到。”许景屿拍拍孟圆的肩,拿起手机走出卡座,干脆溜到酒吧外面吹风。   “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结果电话一接起,江鸣瑞不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来给许景屿接风,反而没头没尾地抛出问题。   “谁?”   “方玦。”江鸣瑞啧了一声,“这小子蹭着你热度,越混越像样了,红得不行,出场的派头都快赶得上明星。”   好久没听见这个名字,许景屿短暂地恍了下神,“你在哪儿呢?”   “成都,Dave他们乐队开演唱会,好几场,所以没办法回来给你接风。反正你也知道的,我现在紧急关头,稍不注意对象就没了。”   “稀罕,你也有这种时候。”许景屿忍不住调侃道。   江鸣瑞毫不客气地回揭许景屿伤疤,“说得像是你没有过一样。”   “我有什么?”许景屿摸了摸裤兜,发现出来时,忘记把烟带上,只能不自在地舔了下唇,“以前年纪小,不懂事而已。”   “得,和我你还装。”江鸣瑞估计找了个僻静处,背景的嘈杂音变小了,“当时你和他分手,然后一个月连换三对象,以为我不记得?”   “是两个月。”许景屿无奈地捏了捏眉头,也就江鸣瑞敢和他亲口讨论这件事,“你那时候知道什么?你都不在国内。”   “我怎么不知道,传遍了好吧?手臂都没痊愈,你就换那么勤,全搞柏拉图啊?要不是当年我回国,咱俩喝酒喝大了,你说梦话喊方玦,隔天被我逼问出来,我还不清楚什么情况。”   经由江鸣瑞一通回忆,许景屿也觉得当时的自己很荒谬。   和方玦分手后,他像是为了斗气,非要证明“我既然能爱上你,也能爱上别人”,随后接连地换了三任对象。事实就是,抱着过强目的性谈的恋爱,都不会成功,许景屿都不记得那三任分别长什么样。   甚至前两个,连睡都没睡过。   江鸣瑞还在吐槽,“所以后来你就封心锁爱,投身于事业当中,我看你根本没放下。”   “早放下了。”斗气还能斗气一辈子?许景屿自认没那么幼稚。   “那你后来几年怎么不谈了?”   “谈啊,我和Jessie不是也谈过?你忘了?”   “你俩那叫谈?你俩最多算是可以上床的同事。”江鸣瑞都懒得骂。   他研究生只读一年,还和许景屿在一个州,原本打算吃喝玩乐,混混得了。结果许景屿总是约不出来不说,好不容易约出来还带个妹子,竟然凑在一起谈论工作。惹得江鸣瑞破口大骂,骂许景屿装蒜,然后许景屿才想起来介绍,“这是Jessie,我女朋友。”   鬼扯,反正江鸣瑞从没把她当成过许景屿的对象。   许景屿听完江鸣瑞的质疑,也瞬间笑出了声。   这个Jessie,是他去美国读研后谈的,还是因为“暗神幻想”游戏所接触到的,是个非常热衷于自身事业的美籍华人。   Jessie漂亮、能干、专业能力过硬,许景屿想着,或许抛开斗气的成分,自己也能调整心态,重新找到合适的伴。   不过两人实在太忙于事业了,连约会也都在讨论case,几乎没有恋爱的感觉。   不到三个月分手,许景屿仔细回想,自己好像也没投入多少感情,像是丢失了爱人的能力。   索性再后来,他根本不打算找了。   倒是有一些合作对象,拐弯抹角地想往他床上送人,但他对这种纯交易性质的关系,又缺乏兴趣。   “还笑呢?我听你说拿到‘暗神幻想’的中国区代理,还以为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出卖色相勾搭Jessie。”   “少来,我脑子没病。”   江鸣瑞倒也撬不开许景屿的脑袋,揣摩不出许景屿的真实想法,“你要真放不下方玦,可以随时去找他啊,反正他公开行程那么多。”   “既然没找,就是因为不想找。”   许景屿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态,还没出国的那两年,他不是没在网上刷到过方玦,可就是觉得,当初方玦能那么决绝地说分手,自己何必腆着脸去找,他又没对不起方玦。   “你先操心自己追不追得回Dave吧。”许景屿转移话题,堵住江鸣瑞的嘴,“正好我过两天也飞成都,请你俩吃饭。”   “你飞成都干什么?”   “核X变游戏展,我爸叫我跟着崔经纶一起去。”   “明白,你们一个两个都开始继承家业了,就剩我游手好闲。”   “你以为你能逃避多久?”   “逃得一时算一时。”江鸣瑞长叹一口气,随后突然加快语速,“不说了,Dave彩排完了,等你飞成都再聚。”   “行。”   许景屿不是没想过,飞去成都的话,或许有机会碰见方玦。可是一个城市,细说起来人口几千万,哪儿那么容易偶遇。   -   两日后。   一行人坐在机场的VIP休息室,众合游戏的总监赵奔,趁着闲暇,拿出了展会手册,想要给许景屿和崔经纶大致梳理此次游戏展的重点流程。   “许总,崔总,这一页是展会大厅地图,对应的颜色分区是各个参展游戏厂商……”   然后,翻页介绍邀请嘉宾,许景屿看见熟悉的人名,目光下意识地停留。   “除了首日,商务局领导会莅临现场,我们一共还邀请了六个嘉宾……”赵奔还在无知无觉地介绍中。   许景屿盯着“方玦”二字,想起似乎是在分手后,方玦就改了id,没再叫“小鱼”。   四年前的那场舆论风波,虽然对家下水引导公众责骂自己,但可能颜值就是胜利,没多久,冒出一部分夸他好帅,黑脸都那么帅的网友们。随后连带着,方玦的颜值也引起大量讨论,以前发布的视频又一轮冲上热榜,吸了好一波同情加颜值粉。   接着,陆续有商家,开始邀请方玦参加各种时尚盛典、展会、服装或珠宝秀,暗戳戳地蹭着众合、蹭着许景屿的热度。   加之网友们总会起一些代号、花名,渐渐的,就算众合试图拦截关于许景屿的八卦传闻,都没太有用,隐隐的,还形成了一小波唯粉、过世cp粉,以及同情方玦,所以各种咒骂许景屿的黑粉。   但许景屿完全不混迹这行,相关的热度便自然而然地被方玦整个占据。   赵奔这时总算注意到,许景屿视线所指向的名字,解释道:“方玦虽然不是游戏区的UP主,但因为他名气大,之前也有和几个游戏跨界合作过,反响很好。这次的承办商核能传媒着力推荐,并联系了他,好像是他本来就常居成都,比较方便。”   随同的女秘书,急忙拽住赵奔的袖子,低声叽里咕噜几句,想来是在提醒赵奔,方玦之所以名气大,可不就是因为和自家老板许景屿有过一段,是前任关系吗。   坐在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崔经纶,应该也想了起来,于是客气又假装亲近地拍了拍许景屿的肩膀,“许总,如果需要调整嘉宾,尽管说。”   “不用。”许景屿敛住眼底的情绪,如常地翻开下一页,“就按你们定好的。”   他都已经放下了,难道还怕见面吗?理亏的又不是他,哪有他要躲着对方的道理? 第64章 背影   “喂?你们派的车几点?好……让司机到楼下打我电话……麻烦汇总后发消息给我,谢谢。”   邹泽收起手机,走到方玦的卧室前,轻敲门板,“快起,车两小时后到,你不先起来吃点东西?”   “好。”方玦窝在被子里,其实都没听清邹泽在说什么,先不管不顾地答应了事。   没办法,让朋友当助理就是会有这点不好,私下里根本拿不出一点老板的派头。更何况邹泽为他殚精竭虑,还几乎充当了半个经纪人,方玦不能不知好歹。   但赖床是本能,他挣扎着坐起,好一会儿后才缓解掉起床气。   方玦快速地洗头洗澡,随后套上衣服,拉开卧室门。   等在客厅里的邹泽,听到动静,朝餐桌上摆放着的外卖努了努嘴,“点的你爱吃的那家。”   “嗯。”方玦脸上还敷着面膜,习惯性地活动肩膀,缓解颈背的肌肉酸痛。   邹泽见状,忍不住劝道:“你要是太累,我最近就给你少接点工作。”   他都不理解方玦这么拼干什么,以前读书的时候,他也没见方玦这么勤奋啊,怎么现在条件变好了,反倒像牛马一样累死累活。   光说昨晚,方玦给某服装品牌拍摄宣传硬照,凌晨五点才收工,回来洗漱收拾完,也差不多得捱到七点才去睡觉,作息完全日夜颠倒。   “不用。”方玦摇头,“也没多累,比我累的人多了去了,还没我收入高。”   先不论其他更加辛苦的行业,只说网红圈和娱乐圈,他都算是轻松的,既不用拍戏,又不筹备演唱会,最多就是拍照、拍视频、参加各种展会,偶尔再开一开直播。   更何况他现在的这番成绩,是许景屿当初为他澄清,然后又蹭着许景屿的热度所换来的,方玦很珍惜,不想白白辜负掉。   “行吧,虽然我总闹着要抱你大腿、吃你软饭,但才四年,你就能买这么大一套房,真的很牛了。”   “还背着贷款呢。”方玦环视着自己才搬来三个月的新家,120平,世纪城地段,算是他现阶段买得起的,非常满意的房子。   并且存款不能花完,总还得留出一些预防突发风险。   方玦打开餐盒,夹了块椒麻鸡塞进嘴里,“我最近还想买辆车,私人行程,没车总是有些不太方便。”他都有三四次被司机认出来的经历了。   “你把北京的那辆卖了,再买不就成了?”   “你明明知道……”方玦抬眼,无可奈何地睨向邹泽。   “我就是知道。”邹泽回怼,他也不是第一次劝。   从一开始,事关许景屿的一切,都是方玦最忌讳的话题,一说起就露出要哭不哭的样子,到现在,邹泽生生地给方玦脱敏了。   “反正你和许景屿没可能,他爸不同意,你也心甘情愿成全他,那干嘛还留一辆车在那儿,租出去的钱都抵不上它每年贬值的速度。”   “那等下次去北京再说嘛,或者等和枫鑫的合约到期,一次性全处理完,反正也没剩几个月了。”   方玦却总能找得到借口拖延,随后不出所料,收获邹泽的一个白眼。   -   下午四点,承办方的车到达楼下。   可是邹泽的手机没响,反倒是方玦的手机响了。   “温总?”方玦接起电话,脸上满是疑惑,“嗯?你在楼下?怎么是你亲自来接我?嗯,我马上下楼。”   他刚挂掉,邹泽就开始八卦地邪笑,“温英卓?”   “对,赶快下楼,我的包你帮我收好了吧?”   “这儿呢。”邹泽替方玦拿上所有东西,关门等电梯,随后挤眉弄眼地凑近方玦,“你上次不是说要拒绝他吗?没拒绝成功?”   “不是。”方玦困扰地皱眉,不知该怎么表述,“他说我既然不厌恶反感他,没必要急着拒绝……反正他让我再观察观察,又不会强迫我。”   “为什么拒绝?要是我就答应了。”邹泽抢过话,“哎,一个传媒公司的老总,是比不上许景屿有钱,但也不差啊,还追你快半年了,感觉挺认真的。”   “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对方认真,所以才需要郑重地拒绝。   方玦就没打算要谈恋爱,至少目前都还没有此种想法。   上一次分手,他还努力地去接触新认识的人,企图用投入下一段恋爱的方式,来忘记许景屿。   可这一次,方玦就没想去忘,没想要放下,没想走出来……   许景屿在他心里烙下的痕迹太深了,深到想把它挖掉,得摘胆剜心的程度,太痛了。   而且方玦之前总期望攀上有钱人,改变阶级出身,但现在他已经有赚钱的门路了,能够踏踏实实地凭自己获得优渥的生活,无需依靠其他人。   说着话,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   方玦看见守候在车门前的温英卓,忙走过去,“温总。”   “怎么又叫我温总?不是说好私下不这么叫了吗?”温英卓替方玦拉开车门。   “那你今天是因为公事来的啊,再说,哪有把老总当作司机的嘉宾。”   “顺路。”   “差点就信了。”方玦拐弯抹角地吐槽完,还是坐进了副驾驶,“谢谢英卓哥。”   温英卓今年32岁,比方玦都还要大5岁。   “真是顺路。”温英卓转身,刚准备替邹泽也拉开车门。   邹泽迅速跳上车,“我自便了,温总,可以完全忽略我。”   温英卓便又转回驾驶位,系好安全带,“邓盈她给你派车时,我听到了,刚好一起在金融城那边,她们执行部门急着回去开会,我又闲着没事可干。”他耐心地给方玦解释,怕方玦有心理负担,不想让自己的追求成为方玦的压力。   “知道了,信不信的,我现在也只能拜托你。”方玦懒得掰扯,反正温英卓是核能传媒一把手,下面的人员分工安排,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其实用不着给我安排酒店,我住的地方,离这次办展的会展中心非常近。”   “要统一统筹,不是近不近的问题。”   “好嘛。”   一路上,温英卓又询问了方玦接下去几天的工作安排,关心他的身体,却并不逾越深究方玦的隐私,就像一个大哥哥,抛开追求者的身份,确实让人厌恶不起来。   两人认识也源自于工作,核能传媒作为成都本地的传媒公司,经常承办一些展会或活动。而这几年,尤其是新消费产业,在成都全面开花,各类创展非常之多。方玦的工作重心又在成都,不可避免地会与核能传媒打交道。   据温英卓所述,他第一次见到方玦,就对方玦充满好感,私下从网上了解到方玦的一些经历,好的坏的,矛盾且神秘。   工作场合见过几次面后,温英卓发现方玦,不是那种脾气差、架子大的网红,而是对待工作非常尽心和认真的人,并且各个方面都愿意虚心求教,进步得很快。   他托人要到方玦的联系方式,加了好友,然后便开始温水煮青蛙一般地追求。   温英卓不搞大排场,也不准备特别浪漫的惊喜,只是偶尔约方玦吃饭,工作上尽量优待,时不时分享一些生活趣事。   嗯,如果不是许景屿太过浓烈惊艳了,方玦没准也会在日久见人心的相处中,喜欢上温英卓。   但方玦并不想钓着温英卓,所以专门找时间回请大餐,诚实地道出自己心态。   “我心里有放不下的人。”   “前男友?”   “嗯。”   “我在网上看见过,是很优秀。”   尽管后来众合把许景屿的相关新闻删除掉许多,但还是有遗留,温英卓能看出许景屿有多么帅气,再结合众合的背景,不难判断其魅力。   “但他年龄比你小,大概是心境不成熟,还没有玩够?”温英卓猜测方玦和许景屿分手的原因,看见方玦因他的话,瞬间面露颓色,于是自信地浅笑,“所以我觉得我能照顾你,不妨再多留我一段时间,观察一下?”   不仅主动地表示愿意被钓,还无论方玦怎么说,他都能不温不火地找出回旋的余地。   方玦想了想,干脆先维持现状,当个朋友也行,说不定哪天温英卓就放弃了。   -   思绪收回,车子已经抵达酒店。   温英卓没陪方玦办理入住,只告诉方玦预订好的房间在39楼,应该是他专门替方玦安排的最好的房间。   “谢谢英卓哥。”方玦解开安全带。   “小事。”温英卓注视着方玦,随后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提醒道,“刘海儿乱了。”   “哦。”方玦埋头,随意地甩了甩,他现在剪了短发,比之前留长发时打理起来方便。   “晚上我要陪主办方吃饭,今天就不招待你了。”虽然方玦没问,温英卓还是主动地报备行程。   “好,你忙吧,英卓哥,明天你们承办单位可比我们嘉宾要忙多了。”   下车后,方玦和邹泽一同走进酒店。   “这次的主办方是谁啊?”方玦突然想起来询问。   “我看看呢。”邹泽也没注意,翻出与他对接的总监邓盈,在微信上发给他的相关资料,“是众合游戏。”   “又是众合。”   方玦没太意外,毕竟他知道这次的展会是个游戏展,而众合在互联网游戏行业又是前三的存在。   其实之前第一次接触与众合有关的工作,方玦还是很担心的,后来发现根本不会传到许景屿那儿。众合的各个子公司都有独立的事务决定权,除开有关股权或者收购拆分的巨大变动,几乎不会惊动总部。   可能众合的一些子公司,想着别的公司都能借用方玦蹭许景屿的热度,他们自己为什么不能利用老板的热度,吸引关注呢,所以后来众合游戏、众悦视频都和方玦打过交道。   加之从江鸣瑞的朋友圈,了解到许景屿竟也出国留学了,方玦更不怕碰见许景屿了,安安心心地专注搞事业。   -   两人很快办理好入住,邹泽先陪方玦去他的房间。   “明天造型团队七点准时来,八点半司机送你去会场。”   “好。”方玦换上拖鞋,把自己甩进沙发,“等会儿我不想出门了,晚饭点餐送到房间吧。”   “OK。”   看见方玦又打开“金蝉脱壳”,邹泽忍不住念叨,“跟许景屿谈场恋爱,还能把你培养成网瘾少年了?”   “做个日活而已,很快的。”方玦摆着双腿,把邹泽的话当耳旁风,“你真是被Niko荼毒了,操心的事越来越多。”   “我是怕你又不小心被拍到手机界面。”   众合都还好,FunGame可完完全全是只属于许景屿的公司,被拍到扒出来,过世cp粉们和唯粉们又得吵架。   “我会注意的,而且不打游戏,像这次的游戏展,怎么可能找上我?我这叫扩展业务范围。”方玦一边点击屏幕,一边为自己找借口。   好吧,他知道瞒不过邹泽,玩“金蝉脱壳”纯粹是因为许景屿。   可他最初也没想玩的,是在“金蝉脱壳”上线后,偶然刷到玩家分享攻略,发现npc“小方块”竟然被保留了,于是急忙下载APP。   他仔细确认真的还是最初的“小方块”,无论形象、名称,还是触发人物对话,都是以自己为原型的“小方块”。   方玦不禁揣测许景屿的心思,好奇他为什么没有改掉设定,是不是许景屿对自己也保留着怀恋呢,舍不得两人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总之方玦就那么开始玩“金蝉脱壳”了,尽管玩得很菜,不妨碍他每日抽空上线。   连带着别的游戏,许景屿喜欢玩的,众合旗下的,方玦都有或多或少地关注。   所以他才会寻找出独特的选题:比如怪物猫猫里的饭,方玦专门开辟系列视频,下厨模仿还原,视频还被搬运至各个游戏论坛和国外网站,火爆大出圈。   然后是某休闲派对游戏,里面有非常多可爱逗趣的表情包,方玦连续做了好几期模仿挑战,也是引发了大量关注。   这些选题都不需要展示游戏技巧,但又能充分发挥方玦的外貌和厨艺特长,所以后来才会有游戏公司主动来找他跨界合作,算是打开了这一领域的赛道。   -   邹泽帮方玦提前点好晚餐,反复确定今天没什么需要他做的事后,作别方玦,回去他自己的房间。   方玦完成“金蝉脱壳”的日活任务,也拿出了电脑,开始阅读明天展会主舞台将要公开新情报的三个游戏资料,提前准备自己要分享的体验感受。   中途吃了送来的晚餐,等方玦彻底忙完正事,已经是晚上11点。   他正打算取下美瞳,洗漱睡觉,竟发现自己忘记带护理液,并且也没有日抛可以凑合,干脆外卖点了个单,懒得再去麻烦邹泽。   没多久,骑手打电话告诉方玦,东西送不上去,只能送到前台。   方玦想着自己也坐了那么久,该去松活下筋骨,便随便往脑袋上扣了顶鸭舌帽,自己下楼去取。   他拎着外卖,重新走回电梯,还没来得及刷卡按下楼层,一个穿着行政套装的女士,匆忙挡住电梯,非常抱歉地冲方玦点头。   “许总,今晚非常愉快,温总喝醉了,只能委托我送您回酒店。那我也不继续叨扰你们,影响你们休息,就先送到这儿,咱明天再见。”   “王总客气了。”   只是短短几个字的发音,方玦瞬间诧异地抬头,眼睛急切地寻找电梯外说这句话的人。   -   长身鹤立的背影,将剪裁合体的西装撑得更加有质感,宽阔紧实的双肩,挺拔纤长的后颈,发茬干练地收于衣领处。   方玦一动不动,紧紧盯住对方的后脑勺。   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出国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成都? 第65章 好久不见   电梯外的几人很快客套完毕。   在许景屿转身的刹那,方玦迅速低下头,使鸭舌帽的帽檐遮挡住他的上半张脸。   许景屿一行三人,相继走入电梯。   方玦朝旁微微挪动一步,随后便看见那双笔直修长的腿走到了自己身旁。燕尾牛津款式的定制皮鞋,正式且优雅,只离方玦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   “许总,你的房卡。”是刚刚伸手挡住电梯的那位女士,听她的口气,应该是秘书身份。   余光里,方玦瞥见许景屿将那张房卡接过。   “许总。”另外一名男子,也朝着许景屿请示道,“明天商务局的领导十点到达会场,我们……”   “提前,八点出发。”   “明白。”   方玦默默听着,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就是没敢抬起头。   他刚才分明恨不得把许景屿的后脑勺盯出一个窟窿,此刻,又很怕自己抬头,会看见许景屿眼里的陌生或者憎恶。   从三人简单的对话中,方玦不难梳理出情况。   许景屿大概也是因为核X变游戏展来的,毕竟众合游戏是此次展会的主办方,而这个酒店所住的大部分人,都是参展厂商和相关的工作人员。   “叮——”电梯眨眼间已到达20层。   “那许总早点休息。”其余两人向许景屿道别,一起走出电梯。   门又缓缓合上。   密闭的电梯空间,突然只剩下了许景屿和方玦。   方玦犹豫地捏紧手里的纸袋,心想,许景屿果然还没有认出自己。   “你也39楼?”猝不及防,许景屿的声音传来。   方玦下意识地瞄向楼层按键,随后转动脑袋,视线擦着帽檐,瞬间落入许景屿沉沉的眼底。   四目相对。   并没有丝毫诧异的神色。   原来许景屿也已经认出了他。   四年的日日夜夜,在默然的深切对视中,飞快流淌,如同影片的快进键,哗啦一下,就将画面定格于此刻。   方玦揪紧的手指逐渐放松,情绪开始收整,平静地接上问题,“对,39楼。”   随后他扬起一个非常浅、非常不明显的微笑,“好久不见。”   记忆里的许景屿似乎一点儿没变,又好像变了许多。   还是那么帅气,只是变得成熟了,五官轮廓更加深邃明显,使得视线更具压迫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他在打量许景屿,许景屿自然也在打量他。   方玦看起来除了有些许疲惫,整体的气色不错,可能是红气养人,他不仅身材维持得匀称,皮肤也还是那么白皙,没化妆的素颜,看不见一丝斑点毛孔。   而且最主要的,是方玦身上的那股怯懦感没了,眼神更加自信,仪态也更大方。   感觉像是离开了自己之后,过得更好了,让许景屿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情绪。   他率先地挪开视线,将脸正对前方,一副不想搭理方玦的模样。   方玦一下子感觉到尴尬,但又很快释然,怀抱一种意料之中的平稳心态。   然而许景屿冷不丁地再次开口,“是很久,4年零7天。”   “诶?”方玦面露惊讶,没想到许景屿连具体的日子都记得这么清楚。   他在心里算了算,还真是,都五月底了。   “你已经毕业了吗?”方玦侧过身,“美国的大学,毕业都这么早的?”国内至少得六七月份吧,还挺不一样。   哪知许景屿又不搭理他了,方玦只好自顾自地摊了下手掌,解释道:“好吧,我没留过学,不太清楚。”   他的动作,使得他手上的纸袋随之轻轻摇摆,上面大字写着:“叮当快药”。   “生病了?”许景屿快速将方玦从头扫视到脚。   “没啊。”方玦疑惑,随即反应过来,“哦,买的隐形眼镜护理液,忘记带了。”   “叮——”几句话的功夫,电梯到达39层。   方玦像被十二点钟声提醒后的灰姑娘,背脊猛地抽了一下。   即使是客气虚假的寒暄,上天也只给了他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可许景屿瞧见方玦迟疑着没动,莫名地笑了起来。   他刚才憋了那么久,憋着尽量不和方玦说话。   因为方玦太冷静了,对待他,像对待一个多年未见的普通同学,极度的从容,甚至还有些无所谓的姿态。   那自己何必主动说太多?   但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方玦的眼里情不自禁闪过一秒的不舍。   许景屿便又在方玦身上,找到了那个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影子。   他大跨步地走出电梯,随后又回过头来,帮方玦挡住电梯门,“不下吗?”   “嗯?下。”方玦还没从许景屿刚才的笑容中恍过神,楞手楞脚地踏出电梯,紧挨着许景屿的身旁经过。   他这时才闻到许景屿喷了香水,不是从前那种沐浴露的味道,而是一股冷冽的木香味。   也正常,太久未见,人不可能一成不变,就算是日常的喜好习惯,也会随着时间而产生变化。   两人并肩走出电梯等候区,来到走廊的分岔口,一左一右。   许景屿翻转指尖上的房卡,抬眼看向墙上的房号提示牌,确认之后,他抬脚转向左侧。   方玦的双眼忽地亮起,“好巧,我也在这边。”然后立即跟随上许景屿的步伐。   “你现在接管众合游戏了吗?那FunGame怎么办?”   “没有接管,只是刚好有游戏展,跟着过来看一看。”   “哦。”   “那你呢?”   “我什么?”   “看你现在发展的很好?有打算进军娱乐圈吗?”   “不了,我又不会演戏,唱歌还跑调,你知道。”   曾经可以幼稚地在床上抢夺被子的关系,可以无所顾忌缠绵亲吻的关系,转眼间,变得世俗客套,只敢拿与事业有关的话题,一句接着一句聊。   两人谁也没敢问对方感情上的发展,也没敢提起当初分手的任何细节,就怕哪句稍微不注意的试探,瞬间崩掉表面上的平和,引发失控。   但酒店的走廊也不过一两百米,很快走到了尽头,又陷入分岔口。   这次方玦先抬手,指了指右边方向。   “我在左边。”   “好,那再见。”   方玦转身,立马用力地闭了闭双眼,吐出胸口提着的那口气。   其实真要能看开也没什么,不就是偶遇前任吗?可痛苦就痛苦在他没有完全看开。   走了两步,方玦还是忍不住回头,“诶。”他连名字都没敢叫,只用一个音节代替称呼。   “怎么?”许景屿循声回头,嘴上叼着刚拿出来的香烟,手里的打火机也正准备点燃。   方玦愣住,他很想问许景屿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不是不喜欢烟味过肺的滋味吗?可他又意识到这个问题太私人,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自己找不到理由去置喙,更找不到立场去关心。   倒是许景屿发现方玦紧盯着自己嘴上的香烟,然后默默拿下,夹在手里,“怎么了?”他又问了一遍。   “抱歉。”方玦飞快地翻动嘴皮。   “抱歉什么?”   “抱歉让你见到我,可能明天在展会上,还会见到一次。”   这句“抱歉”所指向的,是许景屿分手时说的气话,那句“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许景屿勾起嘴角,挤出梨涡,“真要道歉,也该是我对你道歉,那时候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再说了,感情从来都是合得来合,合不来就散,你本来就有提出分手的权利。”   他说得太有理有据,表情也很漫不经心。   方玦只能点头,“嗯,那就好。”   最后一次转身,各自回到房间。   方玦一关上门,就贴着墙角,滑坐到地上。   他忘了,许景屿有那么多个前任,肯定不会和他斤斤计较,应该早就把他放下了吧,所以根本不会生气。   而许景屿刷卡进入房间后,便又把烟叼上了,他点燃后猛吸一口,慢慢地走到露台外面,眺望夜色里的天鹅湖。   起飞前,他看见嘉宾名单,其实已经做好再见到方玦的准备,可是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遇见。   尽管方玦拿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许景屿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并且在下属问他话时,他的眼睛都在盯着方玦圆润微翘的下巴。   吸完一支烟,许景屿又点了一支,吹着夜风,把双手撑在栏杆上。   可能还是有点恨的,还是介意。   因为在面对面见到方玦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最强烈的冲动,竟是质问方玦: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为什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第66章 靠谱   方玦久违地失眠了。   趁着化妆师还没来,他先敷上面膜,竭力挽救一下。   邹泽敲门,看见方玦连头都已经洗好,十分惊讶,“昨晚睡得挺早?你不是说要先看一遍资料,准备准备的吗?”   “看了。”对待工作,方玦必然不会马虎。   真要说起来,这还是和许景屿同居的那段时间,他受许景屿影响的。毕竟像许景屿那么能干又不缺钱的人,创业初期,都得熬夜加班,自己当然也需要努力。   只是一想起许景屿,方玦立刻又开始愁眉苦脸,“昨天晚上,我碰见他了。”   “谁?”邹泽走进房间,准备放下手里的咖啡。   “许景屿。”   “什么?”咖啡差点翻倒在地,幸亏邹泽眼疾手快地扶住,“你在哪儿碰见的?你出门了?”   “没有,就在酒店电梯里。”方玦夸张地深呼吸几次,指了指门外,“你现在去走廊上等着,没准过会儿还能碰见他出门,就在这39层。”   “我嘞个乖乖。”邹泽吓得都冒出方言,随后猛地抓住方玦双臂,上下打量着,“你俩又……亲了?还是做了?我说你黑眼圈这么重呢。”   “怎么可能?”方玦无语,挥开邹泽的手,“只是说了几句话,全程不超过三分钟。”   接着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省略的,给邹泽复述一遍昨晚的情况,最终得出结论,“他肯定都不知道换了有多少个了,能记得我什么?”   “哪儿不记得了?不是连天数都记得清清楚楚?”   “嗯,所以昨晚我通宵失眠,总算想出来原因。”方玦遗憾地叹了口气,“下周是他生日,而我当时是赶在他生日前,提出的分手,你说他能不记得吗?”   “噗……咳咳。”邹泽一下没忍住笑,站在旁观者的视角,这也太好笑了,尤其是让许景屿吃瘪的事。“不怪你,不怪你,你别又自怨自艾上了。”   话刚说完,造型团队的老师们来了。   方玦和邹泽不方便继续深聊,先各自整理准备今天的工作内容。   临出发之前,方玦接到温英卓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英卓哥?”   “昨晚散场后太晚,没好打扰你。”温英卓的语气中带着明显关心,“我想要告诉你,许景屿是这次游戏展的主办方,等会儿你可能会在会场里碰见,千万不要紧张。”   “啊?”   “嗯,我昨晚和他一起吃的饭,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但你今天要上台,我怕你乍然间见到会出现慌乱,所以提前给你说一声。”   “好。”方玦没告诉温英卓,自己其实已经见过许景屿了,主要是本来也没发生什么,更何况他和温英卓之间并非情侣关系,没有告诉的必要。“谢谢英卓哥。”但他还是很感激温英卓愿意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考虑,专程打电话来提醒自己。   -   核X变游戏展首日,各式各样的游戏展台,和络绎不绝的玩家们,使得展会大厅呈现出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搭建得像飞行棋一样的主舞台上,主持人正在介绍到场嘉宾。   台下坐的几乎都是媒体,还有部分对新发布资讯感兴趣的玩家。   方玦等在候场处,歪着脑袋努力寻找,没发现许景屿的身影。   直到前面的嘉宾们逐一上台,最后才轮到方玦。   “啊啊啊……”坐着的玩家里当然也有方玦粉丝,见到他出现,高举起手幅,兴奋地招手。   “大家早上好,我是半只脚踩在游戏区的博主方玦。”方玦用打趣的方式作着自我介绍。   “怎么叫半只脚呢,小玦?”主持人也很会顺势引导话题。   方玦立即笑出弯弯的眼,“那当然是因为我的游戏水平太菜,但又很爱玩,差不多就是半只脚的水平吧。”   “很幽默啊,小玦,那等会儿多和大家分享一些,你半只脚所感受到的游戏体验。”   “好的。”   接下去是三家游戏厂商,依次带来他们本期主推的游戏试玩演示和新情报公开。   方玦被邀请参与其中,随后便搬出事先准备好的腹稿,夸了夸游戏里多样的玩法和精彩的剧情。   这些都是常见的例行流程,方玦也并非第一次受邀参加类似活动,十分的得心应手。   可是等到媒体提问环节,却有喜欢生事和搞噱头的媒体,盯上了方玦。   “我想提问方玦。”   “我吗?”方玦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您说。”   “我这个问题可能会有点犀利,但实在是很好奇。像其他五位嘉宾,都是游戏区技术流主播,你却不是,玩得也不怎么好,为什么要来核X变这种专业游戏展当嘉宾?想挣出场费也不是这种挣法吧?根本向玩家分享不了有用的经验。”   他所提出的问题,针对性过强,分明就是在找茬。   其余的媒体俱是一愣,粉丝也蹭地从座位上站起,连主持人都已经抬起双手,准备给方玦打圆场。   但方玦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动不动就会怯场的方玦。   “并不是只有操作技术,才叫有用的经验。”方玦举起话筒,非常自如地微笑应对,“可能正好这三款游戏,都是战斗类的游戏,大家才会把输赢看得比较重。”他甚至还给提问的媒体预留好了台阶。   “但也有许多休闲类游戏、养成类游戏,操作技术要求不怎么高。”   方玦正说着,忽然发现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走到主舞台前面的空地上,驻足停下了。其中最前方的几人,赫然立着长相身材皆异常出众的许景屿。   眼瞅着许景屿朝自己望了过来,方玦差点结巴,还好用临场经验,及时调整忍住了。   他继续侃侃而谈:“可就算是这三款游戏,设计者也加入了许多别的元素,丰富了家园互动系统、剧情内容,其目的是想吸引更多的玩家,当然也包括我这种操作水平不怎么样的玩家。毕竟游戏的初衷肯定还是娱乐,它竞技性再强,都不可能脱离娱乐这个根本。”   方玦今天穿着剪裁独特的卫衣,有点废土风格,化身末日游戏中披荆斩棘的战士,越说越有自信,一刀毙命。   “所以主办方邀请我当嘉宾,就是想让大家看到,游戏是不存在门槛的,谁都可以玩,谁都可以在其中获得快乐和放松。”   他朝提问的媒体扬起笑脸,璀璨的灯光勾勒方玦唇角的弧度,如同耀眼的光晕。   “啪啪啪——”粉丝们当即捧场地带头鼓掌,欢呼道,“小玦说得好棒。”   随后其他玩家媒体也接连奉上赞同的掌声。   许景屿隔着人群,认真注视方玦此刻的模样,他原本还替方玦捏一把汗呢,没想到完全不需要。   认真工作,将自身最真诚一面释放,发挥到极致的方玦,似乎更加迷人了。   尤其是等方玦把话筒归还给主持人,又朝自己看过来时,眼睛亮得像宝石,鼻尖闷出的薄汗也像闪烁的高光,透露出几分狡黠。   许景屿一下子感觉思绪失常,不太好形容内心真实的感受。   他只能先行挪开目光,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继续陪同商务局的领导视察、交流。   -   方玦完成今天的主要工作,走下台,接过邹泽递来的矿泉水,却又被想要合照的粉丝团团围住。   好不容易才溜出会展中心,他又不想就这么走了,尽管知道没可能,还是想多看许景屿几眼。   “不准。”邹泽猜出他的想法,抢先一步地严肃拒绝道。   “邹邹。”方玦噘嘴卖萌,“我戴个帽子,再戴个口罩。”   “不准。”   “那不然你陪着我,总行了吧?”   “不行。”   两人还没争论出个结果,方玦又接到温英卓的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空,愿不愿意赏脸出席饭局。   “什么饭局啊?”   “应酬,有商务局领导,还有主办方。”   “行啊。”方玦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可英卓哥你明知道……”虽然之前温英卓也有邀请过方玦参加类似饭局,本意是想多介绍些人给方玦认识,但这次的饭局有许景屿在场。   “是,我知道。”温英卓轻笑,“堵不如疏,你心里放不下的话,我再怎么防着也不会有机会。不如顺其自然,先只当是个普通工作。”   “好。”   这下邹泽反对无效了,不过他想着有温英卓陪同,不怕方玦会吃亏,倒也能安下心。   -   晚餐是在一家私密性很强的中餐厅。   方玦和温英卓一起先到,看见许景屿一行人进来后,急忙收敛住期待的眼神。   而许景屿在进入包间后看见方玦,反倒蹙了下眉,可能是没料到方玦会出现在这儿。   很快,他意识到方玦是站在温英卓身旁的,想起自己出发来成都之前,总监赵奔有说过,方玦被核能传媒着力推荐为展会嘉宾。   原来如此,许景屿冷漠地用眼神扫过方玦,猜测出方玦和温英卓关系匪浅。   他陪着商务局的领导进到主位入座。   方玦愣了愣,没想明白自己为何被瞪,然后就被温英卓小声提醒着,木然走到餐桌前坐下了。   他坐在温英卓右侧,与许景屿之间,还隔着一个领导。   这种场合,本来也没方玦多少事,所以完全不可能有机会与许景屿搭上话。   领导、主办、承办,各自带头领酒,说上几句场面话,随后便是各自打圈敬酒、私下交流。   方玦昨晚没睡觉,神经一直紧绷着,不敢多喝,于是没有主动去敬酒,全程几乎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还好吗?”温英卓侧过头来,小声关心方玦。   “还好。”   “你也不早说失眠,我不该叫你来的。”   “没事,是我自己想来。”方玦坦诚道,一点儿不对温英卓隐瞒。   温英卓难得叹气,“那不舒服要和我讲。”   “好。”   两人头并着头,窃窃私语,看上去十分亲密。   许景屿抬眼间,匆忙瞥到,说了一半的话立刻全忘了,握着酒杯的手也下意识用力。   “许总,成都现在文创电竞类的活动非常多,市委、市政府都很支持这些新型产业的发展,你们公司之后要是有展会或者比赛,我们这边肯定帮忙协调最好的场馆中心。”   “全仰仗王局。”许景屿极力秉神,收回视线,“下半年‘暗神幻想’全球总决赛,我们其实也在考虑成都或者深圳……”   包间太大,方玦根本听不见许景屿说话,除了趁着许景屿不注意,偷瞄他之外,方玦也不可能做出任何事来,吸引许景屿注意。   -   酒精将全包间的人灌得晕晕乎乎,饭局总算散场。   温英卓再次偏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   “帮我把那堆礼盒,分送给每个人,你比较有名,由你之手帮忙代送的话,也当作给我长面儿了。”温英卓朝墙边堆着的礼盒示意,并解释道,“是一些纪念品和四川特产,小陈等下会来帮你拎着。”   尽管说的是帮忙,实际也是在帮助他在领导面前露脸,方玦很清楚温英卓的用意,何况温英卓在工作上照顾他的地方很多,这点小事,方玦自然不会拒绝。   “没问题。”   “王局要是不收,不用强行给。”   “我懂,收不收是他的事,你只要有送的行为就行。”   “真聪明。”   走出包间,方玦手脚麻利且大方得体的,将礼盒逐一送到每个人手上。   最后一份,他小心翼翼拎着,走到许景屿身后。   许景屿刚好送走王局,一扭头,发现方玦,“什么事?”   “温总准备的纪念品和四川特产。”方玦递出礼盒,“这份是你的,虽然你可能不稀罕,但是他的一点心意。”   “噢。”许景屿咽下自嘲的冷笑。   他刚才就看见方玦跑来跑去,在送礼物,而且不肖去问,他都能猜出这些东西是温英卓准备的。   两人就像是夫妻档,虽然没人询问过他俩的关系,可在场所有人,应该都会将他俩默认为一对。   以致于比较爱关注八卦,记得他和方玦往事的人,饭局中途朝他瞥来过好几眼,可能是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都分手了,他还能限制方玦谈恋爱吗?   “谈多久了?”许景屿没接礼盒,垂眼瞧着方玦被勒红的手掌心。   “嗯?”方玦茫然眨眼,脑子转了好几圈,“你是指我和温总吗?”   “不然呢?你还谈了好几个?”许景屿一时没忍住,语气变得不太客气。   方玦当即拧起眉头,朝温英卓的背影望去,“没谈啊,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没谈吗?那是我误会了。”许景屿淡淡道,这才伸手接下礼盒。   也是,方玦和温英卓今晚这么长时间,没一点身体上的接触,连说话时头凑在一起,都还是隔有缝隙的。   自己怎么会误解呢?当初方玦和Leo勾肩搭背、说着荤话,他都能透过表面,一眼看出实质。   许景屿装作漫不经心,也将目光投向温英卓,“所以是追求者?”   “嗯。”方玦如实承认。   许景屿立刻像被扎了一根不疼不痒,却难以忽略的刺,不怎么舒坦,可嘴上仍然客观评价道:“还不错,年龄大会疼人,看上去挺靠谱的。”   “是吗?”方玦扭回头,盯着许景屿冷冽的侧脸苦笑,“好吧,可能年龄大的是更靠谱一点。”   这话带有明显的指向性,噎得许景屿突然不知该怎么接。   分手虽然是方玦提出的,可不愿作出承诺的,一直都是自己。所以他连恨也恨得没那么纯粹,有时候也想要反过来问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骗一骗?反正方玦那么好骗。   算了,现在想这些没什么用。   “年龄大的是靠谱,因为年轻时已经玩够了。”然而许景屿偏偏还要坏心眼地戳破方玦的天真。   哪知方玦根本不在意温英卓,所以一点儿不会沮丧。   他垂下脑袋,挪动脚步,悄悄踩住许景屿的影子,下意识地追问道:“那要多少岁,才会玩够?” 第67章 对峙   许景屿也随着方玦一起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将方玦整个儿笼住,仿若拥抱。   他恍神沉默,被方玦的问题击中,难以给出准确的答案。   多少岁?他怎么知道多少岁?不过是随口一说,想叫方玦看人时清醒一点,怎么反而乱了自己的阵脚?   “许总。”结果不等他糊弄回应,总监赵奔走了过来,提醒道,“车到了。”   方玦也像是突然惊醒,赵奔可是众合游戏的人,不就等同于许至诚安插的眼线吗?   可能是今晚许景屿似是而非的态度,让他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再次从泥土里冒头,才会忘乎所以地抛出刚才的问题,差一点就暴露自己真实的想法。   不能的,不可以。   “许总、赵总,那我不打扰了。”   方玦飞快地逃离开,找到正与人交谈的温英卓。   温英卓一抬眼,看见方玦,当即便找借口结束了话题。   “叙完旧了?”   原来他早发现方玦在和许景屿聊天,但还是耐心地等候着,没有前去干涉。   “嗯。”方玦背对着许景屿所在方向,不敢回头去看,“我能搭你的车吗?”他有些歉疚地询问温英卓,想要利用温英卓,混淆众合的人的关注点,也是为了避免自己,又情不自禁地干出什么傻事。   “当然可以。”温英卓心甘情愿被方玦利用,甚至还很开心,这证明方玦没打算和许景屿复合,无论什么原因。   -   “是回酒店?还是回家?”   “先回酒店吧,我东西还放在房间。”尽管方玦只在核X变游戏展首日有工作行程,但承办单位预订酒店,都是全日程统一安排的。   “嗯,直接在酒店休息吧,别折腾了,你昨晚就没睡好。”温英卓与方玦并排坐进车子后座,随后还将前后排座位之间的隔板竖起。   方玦以为温英卓会好奇自己同许景屿聊了些什么,可谁知温英卓一直没问。   直到车都已经到达酒店,温英卓看见前方停驶的刚好是众合的车,才又侧过头来,靠近方玦,“需要我送你上楼吗?”   “嗯?”方玦瞬间回神,接着透过贴膜的车窗,瞄见许景屿下车的身影。   “英卓哥你……”他不懂温英卓为何要帮助自己,明明已经看出他很在意许景屿,放不下许景屿,还是愿意陪他演这场戏。   “谁年轻时,没遇见过一两个难以忘怀的人,很正常。”温英卓太成熟,成熟到能够包容方玦的过去,“论迹不论心,你既然没有跟他走,我当然也想争取我的机会。”   然后不待方玦拒绝,温英卓就先行下车,又绕车半圈,绅士地替方玦拉开车门。   另一边,原本已经走到旋转玻璃门前的许景屿,从余光中瞥见方玦,脚步不自觉地停顿住。   “许总。”   “什么事?”   “小心。”秘书急忙伸出手臂,拦下差点被玻璃门撞到的许景屿。   也就因为耽误了这么一小会儿,随后在等待电梯途中,两拨人不出意外地碰上了。   “温总不是本地人吗?也住在酒店?不回家陪老婆孩子?”崔经纶在几人中年龄最大,并且已经成家,所以自然而然地关心起温英卓的家事。   “崔总扎心了,我暂时还没结婚,正在努力中。”温英卓含蓄地微笑,主动按住电梯按键,用眼神示意大家先进,最后才拿手臂护在方玦的背后,陪他一同走进。   五星级酒店的电梯,再怎么宽敞,霎时间也挤满六人,除了前一晚的四人,还多了温英卓和崔经纶。   况且前一晚,方玦戴了鸭舌帽,赵奔和女秘书并不知道那人是方玦,而现在,大家都是依稀了解过许景屿和方玦往事的人。   在饭桌上时,还没任何影响,毕竟空间大,大家也有正经事需要商谈,不会有谁没眼力劲地去挑明许景屿和方玦的关系。   可是此刻,心知肚明还互相不说话,更加尴尬。   “叮铃铃——”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   方玦急忙摸出自己的手机,按下静音键,看见来电显示邹泽,于是没接,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邹邹吗?”温英卓也看见了,朝方玦偏了下头。   “嗯。”方玦莫名心虚,掀起眼皮偷瞄许景屿,然后又记起自己本来就不准备继续纠缠了,管他许景屿会怎么想呢。   “估计是问我散场没有,我等会儿回房间再给他回。”方玦微微仰起脑袋,笑着给温英卓解释道。   崔经纶这时恍然大悟,接回最初的话题,“我说温总怎么放着家不回,要跑来酒店呢。”   “嗯,我来送小玦,他喝了酒,我不放心。”温英卓坦然承认自己的行为,可他这一番话说得异常含糊,全靠各自理解。   “叮——”20层很快到了,赵奔和女秘书没机会八卦后续,只能闷头互相对视一眼,如常地走出电梯。   门再次合上,迟钝的崔经纶似乎忘了许景屿那一茬,口无遮拦地对温英卓开着玩笑,“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情趣啊,蛮好,工作应酬完还能有兴致约会。”   一直沉着脸不吭气的许景屿,实在忍不下去,突然嗤出一声冷笑道:“崔总,你也没多老吧?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   “有吗?”崔经纶迅速扭头,总算反应过来,“哈哈哈……估计是被我家那口子影响了。”他不得不打着哈哈,试图缓解尴尬。   “叮——”还好救命音及时响起,他的楼层也到了。   “那许总、温总,早点休息,明天展会上再叙。”   -   电梯内只剩下三人,倒是不挤不尴尬了,就是有些奇怪的暗潮涌动。   许景屿完全忽略掉温英卓,放肆地将目光穿过,玩味地盯紧方玦的侧脸。   分明才告诉自己,两人没谈,温英卓只是追求者,现在竟然把人领回了酒店。   又逗他玩呢?   甚至还敢暗示性地问他,“那要多少岁,才会玩够?”   玩够个屁。   幸亏自己没来得及回应,不然岂不是成了小丑?真操蛋。   而方玦却眼观眼、鼻观鼻,即使隐隐有感觉到许景屿灼热的视线,但忍住没分神去看。   倒是温英卓在不动声色地观察许景屿,心想:看来自己得抓紧了,许景屿不太像是完全不在乎方玦的模样。   “叮——”电梯门又开了,39层。   方玦不管不顾地丢下两人,拔腿就走。   温英卓微笑着朝许景屿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追上方玦,嘱咐道:“你慢点儿。”   “嘘。”方玦急忙嘟嘴,作噤声状,头也不回地带着温英卓进入自己的房间。   “你那么怕他做什么?”温英卓第一次发现,方玦竟有如此可爱古怪的一面,不像平日里面对着自己,总是客客气气的。   “我不是怕他,我是怕我自己。”方玦卸下紧绷着的神经,呼出一口气,“不可以重蹈覆辙了。”   他旋即把耳朵贴在门后,等了一会儿,确定走廊里已经没有动静声,开始下逐客令,“OK,谢谢英卓哥,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连水都不请我喝一口?”   “啊?”方玦愣了,意识到自己今晚是有点过分,但他同样很怕温英卓会赖着不走,于是飞快地跑去冰箱处,拿了一瓶饮料。   温英卓见状,瞬间哭笑不得,对于心思完全不在自己身上,还深谙渣男诡计的方玦,似乎有点儿无计可施。   “你呀。”他只好无奈地站在玄关,像模像样地喝了小半瓶水,最后还顺便脱下累赘的外套,搭在左臂上,“晚安,早睡吧。”   -   离开方玦房间,温英卓才刚转身,便发现走廊的另一头,居然倚墙而站着一人。   对方随意垂落下的手指之间,有忽明忽暗的火光,看见他从房间里出来,火光继而转移,被含在唇瓣上。   两人一头一尾,隔着长长的走廊,无声对峙。   差不多过了十多秒,温英卓才率先打破僵局,迎面走上前去,“许总怎么不进房间?”   “房卡掉了。”许景屿站直,毫不迟疑地甩出理由,双眼蔑然地微微眯着,目光从温英卓仍然系得整整齐齐的领带,慢慢扫视到他手臂搭着的外套上。   然后他又状似无意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计算出温英卓进入方玦房间的时间,一共不超过十分钟。   那股混杂着不爽与焦虑的情绪,总算平复下来,许景屿重新拾起从容不迫的姿态,补充道:“在等前台核实身份信息,送一张新的上来。”   “怎么能让许总站在走廊里等?”温英卓强撑着脸上的微笑,“酒店相关的问题,属于我们承办单位的失误,我马上帮你催一下。”   “小事而已,不劳烦温总。”许景屿轻挑起眉尾,把烟灭进走廊的垃圾桶上,“刚好抽根烟。”   “好吧。”温英卓也懒得假装客气了,“那我先走了,许总再会。”   “嗯。”   随后,等到温英卓拐入走廊的岔口。   一声不太明显,却又能听得清的“滴”声响起,许景屿刷卡进入房间。 第68章 成功   方玦锁好房门,换上拖鞋,给邹泽回电话。   “放心,我已经回酒店了,而且还是温英卓送我回来的,没有被许景屿拐走。”虽然这个过程有些抓马,但总归没让众合的人察觉他有纠缠许景屿的苗头。   “哎哟,你还学会抢答了。”邹泽罕见地冲方玦阴阳怪气。   没办法,当初是他陪方玦度过的失恋阵痛期,即使方玦本人从不怨恨许景屿,可他却因旁观而气得不轻。“不过我找你,不止为了这件事。”   “还有什么?”方玦疲惫地趴在床上。   “今天你不是临场发挥了一段吗?网络上反响挺好的,有几个游戏论坛都讨论开了,所以众合想找你做个更加深入的专题。”   “众合游戏?”   “对,就是之前找你合作过的那个策划。”邹泽很清楚方玦在怀疑什么,“你别脑补,我替你拐弯抹角地问过了,和许景屿没关系,是他们网宣组自己想出来的专题。”   “哦。”方玦本来也没抱有期待,谈不上失望,公事公办地问道,“什么样的专题?什么时间进行?”   “明天,这种专题报道都得趁热。具体的方案他们还在赶,预计会有一个小型访谈,等稿件拟好之后,他们会直接发你邮箱。”   “OK。”   突然有工作要忙,倒是省去了方玦胡思乱想的时间。   他洗完澡,先刷了一会儿微博,搜索关键字浏览,果然看见许多活人的讨论。   除了有关于游戏的,还有一群过世cp粉们的狂欢。   “活久见!竟然同框了!”“真的是新鲜同框,四年了!awsl!”“可是也隔得太远了吧,现场的友友,有看见他俩说话吗?”“人在现场,没有说话,但我这张抓拍到了对视[图片]。”“求个原图,我的cp复婚了!”   方玦很想切小号去泼冷水,复婚什么呀复婚,早be得透透的。   可粉丝们嗑cp本来就是娱乐,自己又何必较真。   不等方玦多愁善感,邮箱提示有新邮件,方玦立刻打起精神,专心投入到工作。   -   隔日,方玦又起了个大早。   这一晚倒是睡着了,毕竟喝了酒,但也是熬到快两点才去睡的觉。   他脑力消耗过大,饿得不轻,想下楼去餐厅吃个早饭,哪知才刚出门,就在电梯门前碰见了许景屿。   方玦愣住,不禁怀疑这家酒店的电梯有什么魔法,专爱将旧情人关在一块儿。   “早上好。”他尽量用稀疏平常的语气,走到许景屿身侧。   许景屿微微偏头,同样漫不经心,“早。”   然后两人就都不说话了。   进入电梯后,方玦紧紧盯着跳动的数字,反光的暗黑色台面,朦胧地倒映出许景屿颀长的身影。   目光猝不及防地在倒影中交汇,方玦匆匆挪开,“什么时候走?核X变今天就展完了吧?”   “晚上的飞机。”许景屿的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哦。”那之后可能又没机会再见了,方玦忍不住怅然,“一路平安。”   他依旧克制着,没说挽留的话,甚至没找借口要一个许景屿的联系方式。   算了吧,加上微信又有什么用?只能维持不生不熟的尴尬关系,放在通讯录里落灰,徒惹自己难受。   所以电梯一到,方玦朝许景屿轻轻颔首,表现出一副客气疏离的模样,直接离开了。   许景屿望着方玦远去的背影,渐渐拧起眉头,奇怪方玦对自己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的态度,究竟在搞什么?   赵奔很快出现,“出发吧,许总?崔总已经先过去了。”   “嗯。”许景屿收回目光,“走吧。”   -   核X变游戏展,中心区域,众合游戏的好几个展台并排挨在一起。   策划兼任临时主持小仙,正在给方玦的衣领别麦克风,“方老师,采访稿你看了吗?有需要删掉的问题吗?”   “没有,只是倒数第三个问题,你们写的‘乐园音游’,人物索米拉是新出的吗?我怎么没有见过?”   “哪个?”小仙立刻翻出自己的底稿,“这个呀,是我们今天刚要更新的6.4版本,索米拉是新出的人物。”   “是吗?有没有哪台机子,更新了6.4?”方玦抬眼,环视展台上摆放着的,提供给参展玩家们体验试玩的十多台游戏本。   “好像都还没有。”小仙并不是第一次与方玦合作,知道方玦虽然看上去性格软、好说话,但有自己的工作原则,不会轻易退让。“我马上联系技术人员,抱一台更新好的过来,咱先进行别的内容?”   “可以。”   于是访谈顺利开始。   小仙例行让方玦先自我介绍,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喜好类问题。   “有听到小玦在昨天的活动中,谈论游戏门槛的话题,认为游戏的本质是娱乐大众,所以不应该设置高门槛。但我们也收集了部分网友意见,认为能搬上竞技舞台,进行比赛的游戏,还是应当设置一定的门槛,你怎么看呢?”   “我觉得能进行电竞比赛和低门槛之间,并不矛盾。”方玦随意地解开袖口,挽出一截纤细紧实的手腕,显得非常亲和自然,“用最常见的MOBA类游戏举例,角色技能丰富,团队配合性强,并且需要辅以谋略决策,玩法上限当然会变高,也就可以拿来比赛。”   “嗯,所以部分大众,会认为MOBA类游戏不太好上手。”   “也有好上手的。”方玦不假思索,“比如‘金蝉脱壳’,抛开它是手游,本身就比端游简单。只说同样是MOBA类手游,‘金蝉脱壳’的新手入门引导、训练模式,新手和高阶玩家之间在游戏内的平衡,都做得非常好。”   一说起“金蝉脱壳”,方玦简直头头是道,脸上也不自觉地泛起微笑,“它能在众多MOBA类手游里脱颖而出,是因为它从一开始,就站在普罗大众的需求上出发,连单机训练场都设置有奖励……像我这么笨的,都可以轻松上手。网上都传FunGame能在短时间内获得成功,是因为许景屿背靠众合游戏,其实根本不对……”   小仙见方玦聊得上头,不好意思出声打断。   倒是方玦发现小仙神情别扭,总算意识到自己举例出错,“抱歉,忘了‘金蝉脱壳’不是众合游戏的。”   怪只怪这两天,他总碰见许景屿,还是和众合的人在一起,脑子里一时混淆,想当然地把FunGame归于众合了。   “我换一个游戏举例,重录这段吧。”方玦主动提议道。   “好。”   后半部分,方玦有意识在心里警醒自己,总算没再出错。   并且在亲自试玩“乐园音游”6.4版本之后,补录了相关问题,专题访谈顺利结束。   “辛苦方老师了。”小仙替方玦把麦克风取下来。   “应该的,有任何问题,你联系邹泽。”   “好。”   离开会展中心,方玦懒得再去麻烦核能传媒的人,自己和邹泽打了个车,准备回家。   “明天没行程,你好好修整一天,后天要飞上海,有个瑰丽珠宝展。”   “知道了。”方玦精疲力竭,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手机忽然响起,是温英卓的电话,“怎么悄悄溜了?我今晚好不容易没应酬,想请你吃晚饭。”   “下次吧。”方玦推脱道,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临时的专题访谈,我昨晚熬夜准备来着,又没睡好。”   “这种访谈,对方不都会事先写好稿件吗?背不下来的话,就让他们准备提词板,你照着念。”   “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   “就是不行。”方玦生硬道,他不知该怎么解释,“我本来就不太会玩游戏,再作假的话,更招人骂了。”   他宁愿多花些时间,将相关游戏都试一试,哪怕只是浅显的了解,都比光背词要好。   温英卓无奈,“你太认真了,行业内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操作的。”   “认真不好吗?”方玦反问道,他知道温英卓是在关心自己,可他完全不认同这种做法。   方玦坚信,真实会比完美更吸引人,所以发布的各类视频,内容都尽量保证真实。   “好吧,我是怕你太累。”温英卓并不刨根问底,更不会和方玦争论,“那你早点回家休息,下次再约。”   “嗯。”   -   另一边,专门布置出来的会议室内,参加核X变游戏展的几个头部厂商,正聚在一起互相交流。   “许总什么时候把FunGame合并到众合?你和老许,一家人还分两个公司,挤得我们连粥都捞不到喝。”   “齐总说笑了。”许景屿心不在焉地搭着话,话题一旦脱离技术和商业层面,他就没有多大兴趣了。   女秘书突然侧身进入,小跑到赵奔身边,“赵总,网宣组新拟的专题,想直接和您线上汇报。”   “行,隔壁有小会议室吗?”   “有,已经准备好了。”   许景屿听见,也跟随着起身,“赵总,我也参与一下?”反正这边没重要的事,他不喜欢和人进行无意义的寒暄。   “当然。”赵奔伸手,示意许景屿走在前面。   尽管上面还没有任命,但许至诚既然会让许景屿一起来核X变,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换了一间小会议室,进行视频连线。   许景屿默默旁观,基本不参与指导决策。   直到开始播放预剪出来的视频,“访谈部分,我们邀请了三位老师,分别是……”作汇报的小仙正在详细解释。   随后方玦的脸便出现在屏幕内,许景屿当即挑了挑眉,没说话。   赵奔偏头,确定许景屿没意见,如常地让小仙继续。   “我看你们方案,有放入今天刚更新的‘乐园音游’,想顺便做做宣传,怎么视频里没有体现?”赵奔提出疑问。   “这部分还在剪,等一会儿会加上。”小仙不免感到紧张,她还以为能把这部分蒙混过去。   “为什么还在剪?”   “这部分,是最后补录的,因为方老师说没试玩过6.4版本,我们临时拿电脑更新完,等他试玩之后,才开始录的。”   “有必要这么麻烦?”赵奔肃着张脸,批评道,“你们没提前写好稿件?没和他沟通?照着念就行。”   “这个……”小仙正在思考措辞。   一直没有说话的许景屿,突然敲击两下桌面,打断道:“专门安排的宣传视频,已经很假了,稿子还要照着念,谁会看?”   “对,方老师也是这个意思。”   “那他前面提到的游戏,都是他玩过的?”赵奔明显不信。   “玩过。”“玩过。”许景屿和小仙同时开口。   想到早上在电梯里碰见,方玦愈加明显的黑眼圈,许景屿相信,就算之前没玩过的游戏,方玦前一晚也是临时抱佛脚地试玩过了。   小仙因看不见许景屿,不知道一直帮她解围的人是谁,好奇地问道:“赵总旁边是?”   “是许总。”赵奔调整镜头,使得许景屿出现在画面内。   “啊,许总。”小仙惊讶,“刚才方老师还提到了‘金蝉脱壳’和FunGame。”   “提到什么了?”许景屿还没来得及问,赵奔识趣地先问了。   “是夸‘金蝉脱壳’的,我马上找找底片,应该还没删。”   “不用。”许景屿看不出喜怒地拒绝,“你继续汇报。”然后又轻声补充道,“事后发我邮箱。”   “好的,收到。”   -   忙完所有事情,许景屿出发去天府机场,准备返回北京。   车上除了司机,没有其他人,许景屿捏了捏鼻梁,打开邮箱。他本来都又忙得忘了方玦视频的事,邮箱里的未读邮件,提醒了他。   于是许景屿径直点开,调高音量。   “网上都传FunGame能在短时间内获得成功,是因为许景屿背靠众合游戏,其实根本不对……”   方玦褪去了怯色的容貌,灵动且明亮,眉目间透露出淡淡韧性,声音绵软,却又十分有理有据。   就是这张脸,说爱他,又说要和他分手。   现在,又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说出这些维护他,还尤其懂他的话。   究竟想要做什么?   想要他好不容易释怀的恨,好不容易放下的不甘,又一次荡漾在心尖吗?   那方玦似乎成功了。   他又有点开始恨,开始不甘心了。 第69章 送你回家   方玦后悔了。   他就应该趁着那两天时间,多和许景屿说说话的。   戒断反应,根本不会因为他少说几句、少看几眼,而变得容易。   相反,他这几天尤为萎靡不振,只要一脱离工作,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与许景屿的寥寥几句,还衍生出一系列:怎么样才能表现得更好、哪些话其实不该问的、那天早上为什么没化妆之类的问题。   最后,方玦一定会翻出粉丝拍到的,两人遥遥相望的合影,抱着悔青了的肠子睡去。   “邹邹。”方玦耷拉着眼,“你说我现在也能挣钱了,应该养得起许景屿,可不可以任性一下,把他绑了。”   “你也就在我面前敢这样说,真豁得出去绑了,我佩服你。”邹泽见方玦这几天失魂落魄的样,干脆不劝了,完全由着他去,“不过我提醒一下,后天是新宿街演唱会,你之前和温英卓约好的。”   “啊?”方玦一拍脑门儿,邹泽要是不说,他还真给忘了。   这事是在他重遇许景屿之前就约好的,核能传媒原本就是新宿街成都演唱会的本地承办方,而温英卓偶然听见过方玦在车上补眠时听的歌,知道他喜欢新宿街,所以专门搞来两张位置极佳的VIP票。   “那现在怎么办?”   虽然温英卓心甘情愿被自己钓,两张演唱会门票也没多少钱,但方玦在不喜欢的人面前脸皮不够厚啊,做不到毫无负担地利用温英卓。   “哎……烦死了,他这几天约过我两次,我都找借口拒绝了。主要是那天晚上,真有点尴尬,我当时只为了在众合的人面前演戏,没想太多,居然脑抽地把温英卓带回了房间,又坐都不让坐的,直接把他赶走了。”   “干得漂亮。”邹泽冲方玦比大拇指,幸灾乐祸地追问道,“许景屿有没有被气死?”   “我又不是为了气许景屿。”方玦崩溃地抓着头发,“再说了,他肯定不在乎,气什么气,第二天早上还能和我说早。”   “别盘了,许景屿一共对你说了几个字,你都快盘包浆了。”邹泽叹气,彻底救不了方玦这个恋爱脑,“温英卓那边,你实在过意不去,就摊开了再聊一聊,大不了你再拒绝他一次,看他怎么说。”   “嗯?”方玦抬头,一脸呆呆的模样,“不对劲,你居然不劝我。”   “劝不动,你魂都又被许景屿勾走了,我劝什么劝。”邹泽算是看明白了,除非哪天许景屿官宣结婚,不然方玦永远放不下,甭管他嘴上怎么说。“下次勇敢一点,直接把许景屿绑了,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方玦听出邹泽是在嘲笑他,反击道:“你跟着Niko混以后,嘴巴越来越毒了。”   但最终,方玦还是如约前往了新宿街演唱会,想着或许和温英卓当面聊清楚,会更好。   -   “我准备去接你的,你非说不用。”温英卓在凤凰山体育公园门口,与方玦碰头。   方玦戴着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真不用,刚好在附近有拍摄。”   “嗯,那就先进吧。”   两人检票进场,直杀VIP坐席。   “喝什么水?”温英卓拿出手机,“我让小陈带两瓶水过来。”   “小陈也在?”方玦见过小陈好几次,知道他是温英卓的助理。   “对。”温英卓没多作解释,他为了赴方玦的约,让原本负责执行的总监替自己开会去了,所以小陈才会被抽调来临时监工。   方玦同样没刨根问底,“矿泉水就好。”   不一会儿,小陈越过拥挤的人群,来到VIP坐席,“温总,散场后您亲自来后台一趟?国资的孙总来视察了。”   “孙总?行。”   “我耽误你正事了吗?”方玦听见,立刻往温英卓的身旁挪了挪。   温英卓摇头,“不影响。”接着把其中的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方玦。   “好吧。”   演唱会很快开始。   镁光灯骤然将舞台照亮,伴随着强烈的鼓点节奏,新宿街乐队在绚丽的冷焰火中,从升降台位置缓缓升起。   “Dave!啊!酷毙了!”方玦瞬间尖叫,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一开场就是耳熟能详的摇滚串烧,方玦挥舞起双臂,沉浸式地跟唱呐喊,享受着音乐带来的最纯粹的释放。   然而才刚演奏完两轮,温英卓就叫住方玦,“我先出去一会儿,你看完后,去后台休息室等我,不会有人拦你。”   “哦,好,没事,你先忙。”方玦自顾自地摇头晃脑,全然不当回事,还顺便取下了口罩。   “Dave!Dave,我爱你!”另一侧的VIP坐席,比方玦还要激动的声音,透穿周围所有人的耳膜。   方玦下意识地扭头,感觉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江鸣瑞?”他旋即看清了对方的脸。   对方可能也隐隐听见自己名字,立刻左右逡巡着寻找,“方玦?”江鸣瑞也认出了方玦。   随后,江鸣瑞主动朝着方玦走来,“又碰见了。”   “又?”   “噢,上次是我看见你,太远,所以没打招呼。”江鸣瑞歪头,好奇地往方玦身后瞅了瞅,“一个人来看演唱会?”   “不是。”方玦微微抬颌,示意出口的方向,“和朋友一起来的,他刚出去。”   “朋友?”   “嗯。”   江鸣瑞带着些许怀疑地点头,没再问。   好兄弟的前任,介于认识与熟悉之间的关系,好像除了打个招呼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话题可聊。   好在又一轮的重金属旋律,引领着所有人开始狂欢,掀起高潮。   江鸣瑞若有所思地瞄了瞄方玦侧脸,然后摸出手机发消息,【你不是说要来考察总决赛场地吗?人呢?】   【在路上了】【你急什么】   【我不急,我是怕你急。】江鸣瑞便又把手机揣回衣兜,重新投入到Dave激情四射的表演中。   直到演唱会结束,新宿街的所有成员,在漫天金粉的舞台上鞠躬谢幕。   方玦戴回口罩,朝江鸣瑞颔首告别,然后率先往后台休息室的方向走。   工作人员扫了一眼他的票,果真没有拦他,只是刚一进入后台,方玦正好撞见Dave从舞台上下来。   “嗨,Dave。”他虽不太确定Dave是否记得自己,仍然主动挥手打招呼。   这时,落后一步的江鸣瑞,猛地冲上前来,一把勾住Dave的脖颈,“你简直帅惨了,帅得惨绝人寰,帅得我梆梆硬。”他还直接亲吻上Dave的脸颊,任由Dave脸上的汗水和金粉,蹭到自己的嘴唇上。   “起开。”Dave面无表情,用力扯下江鸣瑞。   江鸣瑞丝毫不觉气恼,重新搭上Dave的肩膀,“这是方玦,你记得的吧?”   “方玦?”Dave稍显疑惑,仔细打量方玦露在口罩外的眉眼,总算想了起来,“和许景屿复合了?”   “啊?不是。”方玦摇晃手上的门票,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来看演唱会的,你们太嗨了,唱得超级棒,我都跟着把嗓子喊哑了。”   他没想到,江鸣瑞居然还和Dave在一起,忍不住羡慕两人的感情。   “谢谢。”Dave照单全收对自己的夸奖,接着冷声冷气地问江鸣瑞,“没复合?你刚不是说许景屿也要来?”   “许景屿也要来?”方玦兀地傻了。   “嗯,我问问到哪儿了。”江鸣瑞边说,边摸出手机,“他来看体育馆场地的,不是快到‘暗神幻想’全球总决赛了吗?好像是准备在成都举办。”   方玦脑瓜子嗡嗡,怀疑自己踩了狗屎运,竟然又有机会见到许景屿。   还没等他开始纠结见或者不见,很快,乌泱泱的一伙人,围簇着许景屿出现在后台。   “凤凰山这边有两个场地,足球场能容纳约四万人,综合体育馆大概也能容纳下一万三千人。”   “就是离市中心太远了。”   “东安湖和双流体育中心,也很远。”好几个人在轮流说话。   许景屿站在他们中央,一身休闲西装,头发没像上次那样梳上去,连领带都没打,可布料仍熨帖得没一丝褶皱,帅得轻而易举。   “你们汇总拉个表,我只看结论。”这次陪同的几人,显然是许景屿的下属,所以他用了祈使句,半点儿不客气。   “明白,许总。”   -   “景屿。”江鸣瑞迅速高举起手臂,打断他们。   许景屿立刻望了过来,看见方玦,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他偏头对助理身份的人嘱咐几句,抬腿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在一块儿?”   “他来看演唱会的。”江鸣瑞简要总结。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隔了快一周没见,方玦和许景屿都表现得欲言又止,“好久不见”之类的寒暄在此刻并不适用,但又没办法如一般朋友那样自然而然地交谈。   幸亏中间有个江鸣瑞当调和剂,“你场地看好了吗?”   “没,才跑了两个地方,让他们自己算吧。”要不是知道江鸣瑞陪着Dave在凤凰山开演唱会,许景屿也不至于亲自跑来这边看场地。   “看好了就能定?总决赛少说要打20多天吧,成都这边的大型体育场,肯定早排满了演唱会。”江鸣瑞亲热地搂住Dave,嬉笑着询问他的意见,“是不是?你们乐队这连着三场的审批,费了好些事吧?”   Dave冷漠地撇开眼,心知肚明新宿街的演唱会,江鸣瑞在审批的事上出了不少力,但他不想搭理江鸣瑞补偿式的讨好卖乖。   “再说,总会有办法。”许景屿并不着急。   “我可以帮忙的。”一直默默旁听的方玦,总算找到插话的时机,“我有认识的人,应该可以解决。”   只要是能帮到许景屿的事,方玦说什么都会帮,并且忍不住地兴奋开心,自己竟然也有能帮上许景屿的一天。   许景屿继而把目光聚焦到方玦的脸上,“你能帮忙?”   “嗯。”   “行啊。”他其实有的是办法解决此事,但既然方玦主动提出要帮忙,许景屿想也没想地应承下来,“麻烦你了。”   “不麻烦。”方玦说着说着,就想联系对方,只是考虑到现在已经接近睡觉时间,自己贸然打扰会不太好,“我明天再给他打电话说这事吧。”   “不着急。”   “对了,明天刚好Dave他们唱完最后一场,要搞庆功宴,你也来呗?正好一起给景屿过生日。”江鸣瑞朝着方玦示意道。   方玦怀揣着猛烈跳动的心情,表面上仍维持着矜持,“会不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   方玦悄悄瞄了眼许景屿,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点头道:“好。”   接着,消失忙碌了许久的温英卓,好不容易抽出空来,疾步走进后台休息区,“小玦。”   “嗯?”方玦莫名感觉身边的气压低了两度,可又不得不回应温英卓,“我在这儿。”   温英卓走了过来,发现许景屿,眉头不自觉地皱在一起,“许总,好巧。”   “是很巧,温总。”许景屿似笑非笑地挑眉。   他就说方玦怎么可能一个人跑来看演唱会,原来是和姓温的一起来的。   “小玦。”温英卓径直忽略掉许景屿,朝方玦勾了勾手。   方玦犹豫两秒,还是稍微往温英卓的身旁走了两步,“是要回去了吗?英卓哥。”   “没有,不好意思。”温英卓非常惭愧地道歉,“都没陪你看完演唱会,临时有急事,还得耽误一会儿,我让小陈开车送你回去。”   “不麻烦温总。”许景屿横进两人中间,“我可以送他。”   “啊?”   “你帮我忙,我送你回去,应该的吧?”许景屿表情淡然,甚至还有些理直气壮。   温英卓霎时间有了一种,自己今晚要是不送方玦回去,就会被淘汰出局的预感,“算了,也没有很急,我把事情推到明天。”   “不用。”方玦急忙摆手,他原本就打算和温英卓说清楚,这时候,更不可能让温英卓推掉工作,送自己回家,“其实我打个车就行,你忙你的。”   “小玦。”温英卓无奈地轻声呼唤方玦,仿佛是另一种争取或挽留。   可是方玦依旧摇头,“谢谢英卓哥,我安全到家之后,给你发消息。”   这时,小陈不知从哪儿突然出现,无声地提醒温英卓时间。   温英卓只能叹气,“好吧,有任何紧急情况,打我电话。”   “知道了。”   “啧……”抱着Dave默默看戏的江鸣瑞,情不自禁咋舌。   直到温英卓彻底离开,许景屿冷下脸,哼声道:“你挣了四年的钱,还买不起一辆车?”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阴阳怪气。   方玦忍不住地睨了许景屿一眼,“我钱都拿来买房了,要不然你再送我一辆?”   话音刚落,他又觉察出自己失言,“开玩笑的,我……我走了。”   “走什么?不都说了我送你?”许景屿心情不错,丢下挤眉弄眼的江鸣瑞和面无表情的Dave,然后抓起方玦衣领后的帽兜,扣在他的脑袋上,“我车停在那边。”   隔着一层布料,方玦感觉到温热的大手覆在自己脑后,用着一种不算强势,但也容不得他拒绝的力道,推着他往前走。   这种感觉实在有些久违了。   尽管没有直接接触,方玦也仿佛酥麻了全身,整个人迷迷瞪瞪,连路都看不清楚。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了许景屿的车上。   “发什么愣?安全带系上。”   “嗯?”   “安全带。”许景屿一字一句地重复,随后忽然笑出了声,他探过半个身子,凑近副驾驶上的方玦,“送你回家而已,你在害怕什么?怕我绑架?还是怕旧情复燃?”   “我……我没害怕。”方玦竭力抵抗住眼前这枚梨涡的诱惑,找回理智。   他屏息,伸手去拉安全带,却又不小心和已经抓着安全带的大手碰上,不得不缩回手,任由许景屿替自己把安全带系好,“谢谢。”   “不谢。”许景屿又笑了笑。   撤回的瞬间,方玦闻到许景屿身上的味道,竟然还是之前那种沐浴露香味,看来上次是被香水给掩盖住了,其实根本没变。   “地址?”   方玦这回没走神,很快报出楼盘名称。   许景屿设置好导航,顺便连上蓝牙,放了首悠扬婉转的爵士乐曲。   低吟浅唱的女声,诉说着缠缠绵绵的爱意,莫名给狭小的车内空间,氤氲出一丝暧昧。   “你不是来看场地的吗?就看完了?”方玦费劲地寻找话题,怕尴尬冷场。   许景屿用余光打量方玦,注意到他今天化了精致的妆,“不重要,他们自己会看。”   “那你其实是来找江鸣瑞的?”   “算是吧。”   “哦。”   “怎么?我总不可能是提前预知你和别人约会,专门来给你当司机。”   “我又没让你送我。”   “我想送,不行吗?”许景屿抬眼,瞥见黄灯,稳稳踩下刹车,“兴你对我献殷勤,不允许我回敬?”   “我什么时候献殷勤了?”方玦讶异地扭头,随即反应过来,许景屿大概是指他找人帮忙协调场地的事,“那不是献殷勤。”   “那就是突然良心发现,觉得当初对不起我?”   “我……”方玦倏地哑口。   当初他提分手的原因太复杂了,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解释得清的,更何况其中还有不能告知的部分。   “好吧,就当是对不起了,如果对不起能让你开心一点的话。”   方玦实在无奈,也不知怎么就说起了这事,明明两人上次见面时,还都对分手的细节讳而不言。   皮球悠悠地踢到许景屿那边,这下换许景屿沉默了。   他能说什么?说他根本不介意?不需要这个对不起?纯属扯淡。   可真听完方玦的对不起后,许景屿也没感觉有多舒坦。   他要的,或许不是对不起。   毕竟他没怎么动过心,唯一的一次,还被甩了,甩在他那颗真心,攀爬接近至爱情抛物线的顶端,还没机会往下回落的时候。   绿灯总算亮起,许景屿踩着油门驶上高架,“方玦。”   “干嘛?”   “为什么要拒绝姓温的?”许景屿试探道,“他条件其实还算不错。”   “没有为什么。”方玦闷声,不敢明说,怕自己三两句话之后,又一股脑地把心事全剖开了。   对话再次陷入僵局,好一会儿后,许景屿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他匆匆一瞥,按下蓝牙接听。   是一个女生,一开口就问许景屿“暗神幻想”全球总决赛的事。   还以为只是工作电话,方玦默默刷着手机,没再出声打扰。   直到电话那头,突然来了一句,“不可能,我除了能在床上对你无条件妥协,工作上,绝对不可能。”   方玦瞬间支棱起双耳,还忍不住地偷瞄屏幕,看清了上面的名字,Jessie。   这通电话打了挺久,只是后面又都没再涉及任何私人话题,全是工作。   好不容易才达成一致,“那就决定是成都。”许景屿挂掉电话。   “女朋友啊?”方玦忍着喉间酸涩,假装随口一问。   “前女友。”许景屿也没有藏着掖着,坦然承认道。   “哦,因为工作认识的?是在美国的时候吗?”方玦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他刚有听到两人谈论起新泽西州。   “嗯。”许景屿把车开出高架,偏头看了一眼方玦,“那时候都和你分手两年了,难不成你还要吃醋?”   他也就正经尝试过这段,还十分失败,连一点儿恋爱的感觉都没有。   他甚至一度怀疑,是方玦给他下了蛊,让他好不容易学会的爱,丧失得干干净净。   方玦垂着脑袋,“没吃醋。”   “是你甩了我,我之后谈几个男朋友女朋友的,不是很正常?”   “我没有吃醋,更没有质问你,不用你主动说这么多。”方玦听完,不可能一点儿不难受,语气难免带着些许怨怼。   车很快停了。   许景屿熄火,落下车窗,“到了。”   “哦。”方玦又后悔了,为什么要和许景屿生气?明明能够说话的时间如此有限。   但他又没立场撒娇,说自己就是吃醋了,说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分手。   “谢谢你送我,拜拜。”最后,他只能干瘪地甩出一句,然后去拉车门。   “你不是说要给我引荐人?”许景屿含着点燃的香烟,伸手卡住方玦的手腕。   “嗯?”方玦不得不回过头。   “不加个微信,怎么联系?”   “忘了。”方玦摸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你扫我吧。”   “行。”许景屿将烟灰掸出窗外,然后打开扫描。   只听“叮”“叮”两声,他的好友申请才刚发过去,都没经方玦点下同意,已经加上了。 第70章 绑回家   方玦跑了,一溜烟便没了人影,任是许景屿想拉也没能拉得住。   真行。   别人送他回个酒店,他能邀请对方进房间,还把外套都给脱了,自己开车穿城30多公里送他回家,连一句正式的道别都捞不着。   许景屿咬着烟,点开方玦的朋友圈,还不错,自己还没有被屏蔽。   只是方玦发的大多都是自拍,偶尔分享一些做的美食,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看不出感情经历。   许景屿切掉,随后翻出江鸣瑞的电话,拨了过去。   “怎么还有空给我打?你这就完事了?”江鸣瑞贱兮兮地表示惊讶。   “别贫。”许景屿不耐烦地解开衬衫上面两粒纽扣,又抖落出一支香烟,扭头望向车窗外,“被我气跑了。”   “你行不行啊?太久没恋爱,撩人的技术退步了?”   “可能吧。”   原本是打算撩一撩的,毕竟刚刚见证了方玦拒绝温英卓,许景屿难免有些得意,以为方玦是为了自己才拒绝的。   然而聊了几句,他发现方玦一点儿不为了当初抛弃他的事而后悔,甚至看上去态度软绵绵,实际根本油盐不进。   凭什么?   自己琢磨了一周,还想玩玩旧情复燃,连“暗神幻想”全球总决赛的地点都定到成都,就是为了方便见面。   哪知方玦不接招不说,连脾气也跟着见长了。   “中心医院你不是挺熟吗?帮我查查四年前的监控。”许景屿道明打电话给江鸣瑞的目的。   他这一路上,虽还没搞明白方玦的真实想法,倒是在莫名其妙渐起的烦躁情绪中,意识到自己还挺在乎的,说“放下了”都是狗屁。   所以气归气,怼归怼,仍主动要了联系方式。   可方玦真要不后悔与他分手,干嘛还保留着他的微信?有病?而且看那反应也不像是没发现好友被删。   当初所有的事都很正常,唯一的变化就在医院。   “四年前?”江鸣瑞思考了一会儿,总算跟上许景屿的脑回路,“但哪个医院的监控会给你保存四年?”   “如果那么好查的话,我也用不着麻烦你了。”   “行吧,我问问,不保证有。”   “嗯,尽量吧,谢了。”   许景屿当然知道不能完全寄托于当年的情况,说不定其中根本没误会,方玦就是因为他不愿给一个承诺,执意选择分手。   那他能怎么办?那他也认了。   不就是一个承诺吗?既然笨蛋会相信,他给笨蛋就是。   谁让现在是他更加不甘心,不过是重逢见了几次面,就被方玦搅得情绪起起伏伏。   “你有他微信吧?给他发一下明天聚会的地址。”挂掉电话之前,许景屿再次委托江鸣瑞。   “连这你都搞不定?”江鸣瑞语带嫌弃,“你学学我,死缠烂打,软硬兼施,各种方式方法都用上。”   许景屿灭掉香烟,重新启动车,“没你脸皮厚。”   “去,我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手段灵活。”   -   隔日。   新宿街的庆功宴,非常符合他们滚人的喜好,包了一间live house酒吧。   除了相熟的几个,其余人并不知道今天是许景屿的生日,而许景屿也没打算宣扬,都二十好几了,谁还专门过生日?又不是他十多岁的时候,还邀请好友,跑去法国圣特佩罗的私人游艇上过。   等方玦忙完工作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嗨过两轮了,整个场子东倒西歪,聚在一起玩乐器、划拳喝酒,吵闹得不行。   “这儿呢。”江鸣瑞把人领进卡座,拿来新的杯子,倒满酒,放到方玦面前,“迟到的先罚一杯。”   “好。”方玦没找任何借口推脱,直接端起,一口闷完。   “诶?酒量变好了?”   “没。”方玦抬眼,看向斜对面坐着的许景屿,“生日嘛,总不能在寿星面前扫兴。”   许景屿冷眼瞧着,不太明显地收回自己试图阻拦的左手。   “你是方玦吗?”突然,一个打着舌钉的年轻男孩,跑来了他们这桌,“是吧?我有关注你的账号。”   “嗯?嗯。”方玦不得不把目光从许景屿的身上,短暂挪开,“我是,你……怎么称呼?”   那男孩自来熟地挤到方玦旁边,还把胳膊搭在方玦的肩膀上,“我叫马路,海兹乐队的鼓手。”   “啊,我听过你们的歌。”   方玦还真听过,海兹是成都本地一支挺出名的乐队,不过方玦把他们的成员对不上号。   “早说啊,早说我在网上就私信你了。”马路立刻解锁手机屏保,直抒胸臆,“我喜欢你,加个微信?”   “啊?”   哈?不露声色偷听的许景屿,脸色瞬间黑了几分。   刚走了个老的,居然又来了个小的。   “你是指哪种喜欢?”方玦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确定自己是否理解有误。   他当然有在生活中遇见过粉丝,但大多都是小姑娘,极少数的男性,也是那种一眼弯,并且只会在网上给他发露骨的骚扰照片,还没有遇见过马路这种面对面,直截了当的。   “都行啊,哥哥,哪种喜欢我都可以。”马路痞里痞气地弹舌,冲方玦暧昧地坏笑,“我还可以教你打鼓。”   “我……我有男朋友。”方玦吓得,迅速编了个蹩脚的理由,“不好意思,但喝个酒还是可以的。”他主动端起酒,和马路碰了碰杯。   好在马路是那种贪玩的,被拒绝了也没太所谓,“哥哥好可爱,放心,我依旧是你的粉丝。”他又搂着方玦拍了张合影,最后总算被他的朋友给叫走了。   紧接着,又有个妹子跑来和方玦合照。   方玦好不容易才闲下来,把位置让给打了一圈酒回来的新宿街吉他手,换到了许景屿的旁边。   “生日快乐。”他郑重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递给许景屿。   既然江鸣瑞都说了,是邀请他来一起给许景屿过生日的,那送一件礼物,应该也不打紧。   许景屿垂下眼,瞧着盒子上爱彼的Logo,挑眉道:“这么破费?”刚才那股淡淡的不爽,顷刻间便被方玦抚平了。   他接过盒子,打开,将里面的手表拿了出来,随后明知故问道:“这不比一辆车便宜吧?”   虽然不是爱彼很昂贵的款式,大概也就四十来万,但方玦送的是块不怎么好买的颜色,挺用心的。   “嗯,主要不知道送你什么。”方玦坦言,送表也只是因为知道许景屿喜欢表,但他同样知道许景屿根本不缺。   “好看,有心了。”许景屿径直把自己手腕上八位数的百达翡丽取下,丢到一旁,然后将方玦送的那块爱彼套到了手上。   他顿了顿,接着抬高左臂,凑到方玦的面前,“帮我扣上,有点不太舒服。”   “怎么了?”方玦立刻感觉到紧张,都没顾得上抓手会不会不太好,关切地抱着许景屿的胳膊仔细检查,“是手表的问题吗?哪儿不舒服?”   “不是。”许景屿压下隐隐翘起的嘴角,瞧着方玦因担心自己而紧皱的双眉,扯谎道,“这只手不是骨折过吗?好是好了,可是一到阴雨天就会有点酸痛,成都的天气不好。”   “会酸痛?”方玦更忧心了,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立场关心了。   他不舍得松开手,只能尽量慢的,替许景屿把手表戴好,状似无意地追问道:“中心医院的技术不应该很好吗?没去复查?”   “嗯,最近刚去了一趟。”许景屿冷静地观察着方玦的表情,“我妈更夸张,非要让我联系医院,翻出当年的病历和监控,想看看是哪儿有问题。”   “不至于吧?”方玦愣住,随后猛地想起,如果真翻出了监控,那许景屿不就知道他爸拿着录音逼自己离开的事吗?   “能翻到吗?”   “什么?”   “能翻到吗?医院的监控。”方玦抑制着忽然加速的心跳。   “监控吗?”许景屿耐人寻味地停顿,看方玦紧张的模样,慢悠悠地回道,“哪儿能啊,这都多久了。”   “哦。”心脏便又从嗓子眼处缓缓回落,方玦最后还是没忍住,松开手,嘱咐道,“那你平常还是得多注意手,不然等年龄大了,更难受。”   “有道理。”许景屿偏过身子,意味深长地冲方玦笑了笑,“所以哥哥不喜欢老的?喜欢小的?”   “什么?”方玦被突如其来的“哥哥”砸蒙,慢半拍地意识到许景屿是在说刚才那个马路,“我又不认识他,你明明都看到了。”   “那怎么就有男朋友了?”   “我骗他的啊。”方玦拧眉,“不对,这也不关你的事吧。”   许景屿便又不说话了,漂亮的梨涡渐渐消失,只是一双眼还牢牢地盯着方玦。   “许少。”“许少。”   不知谁把许景屿生日的事传开了,霎时间,好几个人端着酒走来,对许景屿说“生日快乐”。   方玦只能被迫退开,留出空位给他们敬酒。   过一会儿,还有人订重了蛋糕,推了三个餐车过来,让许景屿许愿吹蜡烛。   方玦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默默观看。   见许景屿轻轻闭上眼,不知道在心里默念了什么样的愿望,然后眼睛睁开时,视线竟穿过人群,灼灼地望向他。   怎么回事?方玦呼吸停滞。   不等他思考这个眼神的意义,许景屿又低下头,吹灭蜡烛。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方玦没找到机会和许景屿单独相处,直到所有人都醉得不轻,许景屿更是被灌得瘫倒在沙发。   方玦走了过去,“许景屿。”小声地叫着许景屿的名字。   他抬头张望,没发现江鸣瑞的身影,连Dave也不见了,剩下的都是他并不太熟悉的人。   “你住哪儿呀?”方玦又问许景屿。   许景屿没回答,像是醉得太难受了,拿手捂着半边脑袋,另一只手还覆在胃部的位置。   “你……你能行吗?”方玦实在担心,大着胆子搀扶起许景屿,“要不我送你回酒店吧?”他摸了摸许景屿的口袋,没发现房卡,只能先把许景屿取下的表拿上,然后架着许景屿走出酒吧。   夜风一吹,方玦自己倒是清醒了不少,各种奇怪的念头如同疯了似的,在他的内心激烈撺掇。   “你还有意识吗?到底住在哪儿呀?”方玦偏头,被许景屿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扑了满脸,更加心猿意马。   “怎么醉成这样了?明明手疼还喝这么多。”   他不可能丢下许景屿,只好先打了辆车,费劲地架着许景屿一起坐进后座。   “地址?”司机扭头询问方玦。   方玦看了一眼靠着他肩上,已经睡着了似的许景屿,报出自己小区的名字。   “不怪我啊,是你自己喝醉,又不说住在哪个酒店的。”方玦用手背贴住许景屿发烫的脸颊。   在心里自我劝解:真不怪我哦,我不是真的要把你绑回家。   然而在方玦没注意到的时候,许景屿小心掀起眼皮,窝在方玦的颈窝处,无声闷笑。 第71章 要你管   方玦麻烦司机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然后半拖半搀扶的,好不容易将许景屿带进电梯。   他累出一身汗,却仍然没有松开胳膊,而是紧紧搂抱着许景屿。   太好了,方玦抑制不住兴奋,总算让他找到正当且合理的理由,可以再抱一抱许景屿,和许景屿独处一会儿。   醉酒后的许景屿异常安静,大概是头太晕,他把整个人的重心,全倚靠在方玦的肩上。   明明两人还隔着几层衣服,方玦都感觉快要被许景屿的体温给烘化了,内心涌荡出久违的欲望,叫他忍不住偏头,拿脸颊轻轻蹭动许景屿翘起的发梢。   “许景屿。”方玦小声喃喃着。   他自己今晚喝得也不算少,酒意好像撕碎了理智的桎梏,可以肆无忌惮地让爱短暂疯长,吸一会儿名为“许景屿”的氧。   然而等到方玦把许景屿带回家,安放在卧室的床上后,他又找不着拥抱的借口了,不得不先松开手。   “你……就这样睡,行么?”方玦替许景屿盖上被子,试探性地询问道。   他本来想帮许景屿把衣服裤子脱掉的,但又觉得似乎有些过界,最后还是没太敢动,怕把许景屿给弄醒了,那样他就连好好注视观察的机会都没有了。   搀扶着许景屿进房的过程,方玦没顾得上开灯,卧室只有朦胧一层,从玻璃窗外透入的温柔月色,恬静地陪伴着满怀心事的两人。   方玦小心翼翼地蹲坐到地毯上,靠近床边。   他恍然想起许景屿刚刚说过,成都的天气不太好,受过伤的左臂会有些酸痛,于是急忙寻找按开空调遥控器,切换至他没怎么使用过的干燥模式。   然后他又不动了,就那么将下巴搁在床沿,痴痴地望着许景屿。   真好啊。   造物主对许景屿太好了,就算是过去了四年,脸颊褪去一点点的胶原蛋白,轮廓愈发流畅的许景屿,依旧帅得让人肝颤。   他看得太过于认真安静,倒让装醉的许景屿四肢僵紧,甚至开始忍不住好奇,想要睁开眼,看一看方玦究竟在做什么。   摊开平放在床面,靠近床沿的左手,忽然感觉到有温热的触摸,非常之轻,轻得仿佛柔滑的丝绸,从手掌心一点一点地顺抚至指尖。   接着,指缝也分别被指腹所覆盖、摩挲,隐隐地还有嵌入的趋势,像是一个即将十指相扣的动作。   许景屿完全不经思考,下意识地弯曲手指。   然而偷摸他的那一只手,却更加飞速地撤了回去。   慌然错乱之间,两人四目相对。   仿佛是被猎豹给惊动的小鹿,方玦的眼睛,战战兢兢,还欲语还休一般,水盈盈地撞进许景屿的心。   好久没见这样迷恋望着自己的眼神了,许景屿竟突然有些想念。   “你……你醒了?”可方玦很快收住,他以为自己偷牵手被发现了,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慌张。   许景屿垂眼,看了看自己虚虚握成拳的左手,“嗯,醒了。”但似乎醒得不是时候,以致于让他没办法确定,方玦刚才是不是真的要与他十指相扣。   “我是见你醉了,想帮忙送你回酒店的。”方玦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找补解释,“不过你醉得不省人事,我就只能先把你带回我家。”   “这是你家?”许景屿装成一副刚醒过来,还不是特别清醒的模样,慢腾腾地转动脑袋,打量着方玦卧室的布局。   方玦莫名感觉像被扒光了似的,急忙举起手掌,挡在许景屿眼前,“你既然已经醒了,我帮你打个车,送你回酒店吧。”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不是赶……”   “那是什么?”许景屿悠悠地问道,随后还抬起手臂,试图去抓方玦的手。   吓得方玦又一次把手缩了回去,“你都已经醒了。”   “醒了就不能借宿一晚吗?”许景屿微眯双眼,轻抬着眉尾调侃,“家里还住着别的男人,不方便借宿?”   “没有。”方玦脱口而出,答完后才又想起,自己干嘛非得老老实实回答许景屿,“没有也不方便。”然后他故意用硬邦邦的语气补充道。   “为什么?”许景屿借着醉意,笑得既轻佻又放肆,“怕我钻你被窝,强迫你?”   他说话的声音像有钩子一样,勾得方玦心痒难耐,反复重现着两人当初在一起时的画面。   “谁……谁怕了?”但方玦依旧嘴硬地反驳,“我要是怕的话,还会把你带回家?”   这话显然更有歧义了,惹得许景屿彻底笑开,抱着棉被的双肩抖得不行,明晃晃地将梨涡挂上脸颊。   方玦被许景屿的笑容迷了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气得舌头打结,“你,你……”最后他只能愤愤地从地毯上爬起,“爱借宿不借宿,我去睡觉了。”   “别急啊。”许景屿立刻把方玦拉住,“你是主人,好歹给客人拿套睡衣?还有牙刷什么的。”   “没有。”方玦紧绷着脸,故意拿话刺许景屿,“我又不是你,随时准备着带人回家。”   但他没能把许景屿气着,反而更委屈了,最后还要认命地翻箱倒柜,给许景屿找出一套宽松能穿的家居服,“凑合着穿。”   “嗯。”许景屿醉醺醺地倚靠在衣帽间的门边,目光紧紧盯着方玦衣橱的一处。   方玦也随之看了过去,意识到那里放着的全是许景屿当初买给他的衣服,过了四年他都没舍得扔,忙将许景屿推出衣帽间,“你……你用主卧的浴室吧。”   “好。”许景屿嘴角带着几分笑,然后耐心地等方玦去拿毛巾和漱口水给他。   “这个也先凑合吧,真没多余的牙刷。”   “嗯。”   不止是没有牙刷,洗漱柜里没有任何成双成对的生活用品,许景屿默默地看在眼里。   他今晚装醉,借机被方玦带回家,原本就是存着试探的心思,想要厘清方玦为何会在私下维护他,还一直保留着他的微信。   “好了,你自便,我去睡觉了。”   方玦走回卧室的床头,弯腰拉开抽屉,拿出自己的真丝眼罩和耳塞。   跟在他身后的许景屿,立刻便有了新的发现:自己当初送给方玦的项链和手镯,竟然专门存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而不是衣帽间的首饰盒里。   “方玦。”头顶微弱昏黄的灯光下,许景屿的脸半明半昧,眼里的兴味与好奇,快要压不住了。   方玦还没来得及起身,无奈地扭头仰视许景屿,“你又要什么?”   “不要什么。”许景屿发笑,“怎么分手后,连个男朋友都不谈?”   “嗯?”话题转得实在太快,被戳穿的方玦,表情瞬间慌乱,“你怎么知道我没谈?”   “不知道。”许景屿似乎已经看透了方玦,都懒得再问方玦留着他送的东西干什么,直击问题的核心,“既然还这么爱我,当时何必提分手?承诺不承诺的,反正你又不去爱别人,跟着我有什么不好?”   “谁说我不爱别人?”   “那你爱谁?”   “我……”方玦的脑子转了好几圈,没能找到应付当前问题的人选,连唯一可以拿来骗一骗许景屿的温英卓,也被许景屿当面看见自己拒绝了。   但他单方面爱许景屿有什么用呢?许景屿的喜欢是有保质期的,就算当初他不提分手,誓死抵抗住许至诚的拆散,许景屿又会喜欢他多久呢?   没准还会出现什么未婚妻之类的桥段,他肯定忍不住吃醋闹别扭,最后惹得许景屿烦了,还不是一样会分手?   “要你管。”方玦拿起眼罩和耳塞,“我只爱钱,不行吗?”   然而他忘了,爱钱就更不应该离开许景屿了,快步离开卧室的慌张背影,逗得许景屿低笑出声。   “晚安,宝贝。” 第72章 舍不得   酒精都没能让方玦安稳入睡,这一晚,他不停地做梦。   梦见自己和许景屿和好了,刚开心两分钟,许至诚突然出现,提着几箱现金,逼他再次离开许景屿。   转过头又发现,许景屿正和一个模糊的身影抱在一起,自己跑上前去理论,还被许景屿冷下脸呵斥说“滚”。   过一会儿,许景屿又开始亲热地叫他“宝贝”,怀里的人也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循环往复,如同鬼打墙似的,梦境无休无尽。   方玦崩溃挣扎着醒来,不住地激烈喘息,眼角处还挂有泪痕。   窗外的天空,这时才刚微微亮,但是方玦没办法再重新入眠了,只能轻手轻脚地去浴室洗了把脸,然后套上衣服,独自出门溜达到菜市场,买了些新鲜的肉菜。   回来时,许景屿也还没醒。   方玦把新买的药膏放在茶几上,闷头钻进厨房,开始捣鼓迟一天祝愿的生日长寿面。   他的工作越来越忙,有一阵子没好好下厨了,差一点就厨艺翻车,把肉哨给炒糊了,还好最后及时抢救回来,接着准备煎蛋。   “在做什么?”身穿方玦家居服的许景屿,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   方玦扭头,乍一眼,恍然回到两人胡乱互穿衣服的同居时光,“就……就随便弄了点,有什么你吃什么呗。”   “面条啊。”许景屿见大锅已经烧开了水,旁边还放着新擀的手工面,不客气地提出要求,“我的那份,要两个煎蛋。”   他说完,才又发现煎锅里已经打了三个鸡蛋下去了,正滋滋地冒着响,而方玦通常早餐吃面的话,只吃得下一个煎蛋。   许景屿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引得方玦也低头看锅。   “哦,知道了。”方玦立刻背过身,懊恼地紧闭双眼,自己究竟哪儿来的下意识,明明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还能把许景屿的习惯记得清清楚楚。   他装作如常地去冰箱又拿了一个鸡蛋,磕进煎锅,“给你加上了。”仿佛刚才那三个煎蛋,其中两个是他原本要吃的。   许景屿一下没憋住笑,觉得方玦别扭的反应实在有趣。   “我酒醒了。”   “嗯?”方玦懵懵地接话,没懂许景屿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是什么意思,“酒醒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某人昨晚又是搂我,又是摸我手的。”   “谁摸你了?”方玦跳脚,拒不承认道。   “噢,看来是我喝得太多,产生了幻觉。”许景屿晃晃悠悠,走进厨房,将脑袋凑在方玦的脸旁。   虽没有直接接触,但呼吸不可避免地扫过方玦的耳廓。   “你要干什么?”   方玦不由自主地耸肩,稍微躲开几厘米,然后正想抓起面条下锅,就听许景屿似有若无地叹气。   “怎么办,宝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一定是太想你了,所以才会幻想出你牵我的手。”   他撩人的话张口就来,浪里浪气,哄得方玦在原地抖了一抖,半边身子更是酥酥麻麻地泛起了痒。   “谁信……还有,你怎么管谁都叫宝贝?”方玦故作嫌弃道,不敢正面回应许景屿的问题,毕竟他昨晚真的有偷偷去牵许景屿的手。   “也对。”许景屿撤开,替方玦把面条下锅,“咱俩分都分了,再叫宝贝不合适。”   他的神色又冷淡下来,仿佛刚才随口撩拨的人不是他,搞得方玦莫名其妙,心里欠欠的,很不得劲。   方玦小声嘟囔,“又没不让你叫,反正在你嘴里,和‘帅哥美女’差不多,就只是个称呼,我懂,不至于自恋地产生误会。”   “你懂什么?”   “我……”   “我看你已经误会了。”   “嗯?”   这话无论正着或反着理解,都很合理,绕得方玦的脑子瞬间乱成一团,索性嘟着脸将许景屿推出厨房,“你别挡道!”   推完人,余光里瞥见茶几,又忍不住关心,“那儿有云南白药,你要是手臂还疼,可以贴一张,反正……反正是在药箱里备着的,没人用。”   许景屿被迫来到客厅,拿起方玦所说的云南白药。   包装是拆开的,不像是新买的,但一看生产日期,又非常之新。   他踱步到垃圾桶旁,垂眼仔细打量,果然在垃圾桶里看见扔掉的包装盒,还掩饰性被其他垃圾给盖住,只留下一个不太容易被发现的小角。   手机突然震动,江鸣瑞发来消息,【我问了,没监控,早覆盖得没影了。】   许景屿打字回复,【当时的护士护工】【联系得上吗】   【需要这么麻烦?非得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你就不能直接问方玦,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他不会说的】   许景屿其实已经隐隐猜出一点方向,但具体的原因,还不是特别确定。   “这怎么贴?”许景屿抓起云南白药,又挪回到厨房门口。   “这你都不会?”方玦一边质疑,一边自然而然地接过膏药,然后仔细撕开,轻轻地贴到许景屿的左臂上。   许景屿垂眼看着方玦认真的神情,连贴个膏药,都不想弄出一丝褶皱,让他感觉到有任何不舒服。   怎么可能是不爱呢?   “嘶——疼。”许景屿假装呼痛。   “哪儿呢?”方玦立刻手忙脚乱,刚下锅的面都顾不上了,把手里的筷子扔回台面,“是不是扯到汗毛了?”   “逗你呢。”   “许景屿!你是不是有毛病……”   “砰——”这回厨房门不仅被关上了,还被反锁。   【行吧,我再帮你问问,有消息发你。】   【谢了】   许景屿走回卧室,拿起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盒和打火机,低头点燃一支。   他默默抽着烟,坐在床边冷静思索。   以前的方玦,100分的爱,能表达出120分的热情与真挚。   会直接说想要得到他,尽管觉得他是可望不可及的妄想,但从不吝于表达爱,横冲直撞。   “得不到的目标要怎么办?”   “那就先不要想,先做一切能够做的,万一呢。”方玦泡在温泉里,用亮晶晶的眼神望着许景屿。   以致于许景屿最初会有创办FunGame的冲动,多多少少,也受了些方玦的影响。   从不会往后退缩,别说他主动撩了,就连他生气不理人,方玦也只会抱着他的胳膊卖萌撒娇,一点儿舍不得与他冷战。   傻里傻气的。   甚至孟圆那么尖酸刻薄的,一开始总是嘴贱地阴阳方玦,后来听说两人分了手,第一反应都是问:“就分了?他没对你死缠烂打?”根本不会觉得是方玦提出的分手。   “你怎么在房间里抽烟?”煮好面的方玦,跑来叫许景屿吃早饭。   他发现许景屿竟闷在卧室里抽烟,下意识地想劝说抽烟对身体不好,接着醒悟过来,自己已经失去了干涉的立场,最后只能憋出一句,“好臭……”   “知道了。”许景屿回头,虚虚地抬手,想要灭烟却没能找到烟灰缸,不得不走去浴室,打开排风系统,还将剩余的半截香烟,扔进马桶冲掉。   方玦抿了抿唇,不好再说什么,“面要坨了。”   “坨就坨了,你先吃。”   “是生日……”方玦张嘴,又尴尬地吞回剩下的话,“好吧。”   许景屿很少在方玦身上看到这么多的欲言又止。   就连第一次分手,他那么不负责地把方玦扔在普吉岛,方玦都能在再次见面,误以为他要结婚的前提下,不管不顾地尾随,后来更是把“求复合”的心思,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所以当初方玦提出分手,许景屿那么生气,除去一堆破事全爆发在那个时间段,搅得他的情绪极不稳定之外,更多的,则是不太能接受方玦主动提分手,感觉像是被方玦欺骗了感情一样。   “马上就来。”   许景屿走回床头,把方玦送他的那块爱彼,戴到了手腕上,犹豫几秒,到底没去拿自己的百达翡丽,任由它遗落在方玦的枕头下。   两人隔着餐桌,面对面吃面。   方玦拿出pad,点开自己的视频账号,抽空回了几条粉丝的评论。   “粉丝数多少了?”许景屿好奇,难得在吃饭的时候,看见方玦比他还要忙碌的模样。   “什么?”方玦一心二用,手指打字飞快,“哦,八百万了。”   “挺多的。”都赶得上三线明星了。   奇了怪了。   这么多的粉丝,还有源源不断的追求者,事业也更上一层楼,方玦整个人都在变得更加优秀,却独独在感情方面,没了以前那股一往无前的勇气。   方玦回复完评论,立刻推开pad,一手握着筷子,几次三番地抬眼看许景屿,“我想介绍给你认识的刘老师,这两天不太空,你最近应该都在成都吧?周五……”   “不在。”许景屿低头吃了一口面条。   熟悉的味道与口感,使他的味蕾在顷刻间得到充分满足,还暖融融地蔓延至心脏,非常美味。   他一口气吃了半碗,才发现方玦苦着脸,补充道:“今天就得回北京,助理十五分钟后到。”   “又要走?”方玦情不自禁地表达出不舍。   “嗯。”许至诚找他,必须得先回去一趟,许景屿其实没太所谓方玦引荐人给他认识的事,但却很享受方玦替他操心的过程。   他盯着方玦,没说话。   “那你什么时候再飞成都?会来的吧?不是说还要筹备‘暗神幻想’总决赛吗?”方玦叽里咕噜,眼巴巴的神情就又快要藏不住了,“你来成都记得告诉我,我再凑时间,帮你约人……”   “舍不得我啊,方玦?”   “谁……谁舍不得你了。”方玦立刻低头,戳着面条,“这事我答应你了,肯定要办好。”   “行。”许景屿像得了趣似的,嘴角挂笑,“谢谢哥哥。”   “咳咳——”惊得方玦刚吃进嘴里的蛋黄,猛地噎在喉间,急忙端起牛奶灌了一口。   许景屿也没想到,匆忙越过餐桌,又好笑又心疼地替方玦拍着后背。   “怎么别人叫你哥哥,你反应没这么大呢?”   “咳咳……你一般……咳,又不会这么叫我。”   虽然方玦是比许景屿年龄大,但许景屿统共没叫过他几次“哥哥”,还次次都带着不好解释的含义,不是调戏就是调侃,总归不像什么正经称呼。   他好不容易才将蛋黄咽了下去,扭头却发现,逗弄他的始作俑者还在看他。   微微蹙紧的眉头,让那双眼显得莫名深情,眼底的湖泊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然后许景屿嘴角一弯,“我还挺舍不得你的。”   -   嘴上说着“舍不得”的人,吃了早饭,便没了人影,奔波于两个城市,当天回到北京。   别墅内,只有佣人们在按部就班地忙碌着,“少爷回来了。”   “我爸呢?”   “许总还没有回来。”   “行吧。”许景屿懒得多问,反正是许至诚要找他,他才没兴趣去关注许至诚的行程。   正打算乘电梯回三楼房间,楼梯处突然“咔嗒咔嗒”,传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以为是秦艺柔又从意大利回来了,许景屿驻足等待,准备打个招呼再上楼。   哪知楼梯的拐角处,施施然飘出申黎的身影。   许景屿瞬间黑了脸,抬腿便往别墅外走。   “诶?你有点礼貌,好不好?难得见一面。”申黎发现许景屿,主动地出声挽留。   许景屿没理。   他算是知道秦艺柔最近为何总出国看展了,许至诚那个老不要脸的,居然让申黎住进了别墅。   也就是他这两年在外留学,不常回来,所以这是第一次在家碰见申黎。   许景屿实在无法容忍和申黎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申黎却完全不介意许景屿的冷漠,还拎着裙摆,追到了他的身后,“你爸让你别乱跑,在家等他。”   许景屿穿过回廊,往车库的方向走,“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但等会儿找不到你,他又要生气。”申黎小跑了两步,急冲冲地赶到许景屿身前。   许景屿差点撞到她身上,立刻厌恶地退开。   其实在那场车祸之前,许景屿也没这么恶心申黎,到底两人曾经有过一段,申黎长得还挺符合他的审美。   但人品低劣到申黎这种程度,也算闻所未闻了,连带着她的五官也愈发像蛇蝎。   蛇蝎正抱着双臂,对他含笑“吐信子”:“出国两年,你好像更帅了。”   许景屿恶寒。   他不禁怀疑,许至诚是中了什么邪,不然怎么会把申黎留在身边这么久。按道理,许至诚又不是那种对待感情会付出真心的性格,还不如他……   想到这,许景屿愣了愣,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他比许至诚对待感情认真。   “你爸想让你去众合游戏上班。”申黎自顾自地向许景屿透露信息,试图用这种方式,缓和下两人箭弩拔张的关系,“而且,他好像还想让你把FunGame合并进众合。”   但是许景屿不吃这套,冷笑道:“那你得赶紧多捞一点了,不然等许至诚把众合的股份转让给我,你就没有机会了。”   “早得很,你爸又不是干不动了。”申黎撩了撩头发,“你最近这么频繁地飞成都,都见了谁,你以为他不知道?我可是还有机会怀……”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景屿直接打断申黎,“当年在医院,你究竟和方玦说了什么?”   “嗯?”申黎反应了好一会儿,随后捧腹大笑,“你不会以为,是我挑拨得你俩分手的吧?我巴不得你俩能一直在一起。”   -   “滴滴——”黑色宾利闪着车灯,驶入车库,两人的交谈被打断。   许至诚走了下来,远远地冲着许景屿抬颌,“跟我到书房。” 第73章 不太行   许至诚的书房陈设像个办公室,再怎么奢华宽敞,对许景屿来说,都很沉闷乏味。   “这么着急叫我回来,什么事?”他懒散地走到沙发前坐下,还顺手给自己点了支烟。   许至诚见状,下意识皱眉,“我打算把崔经纶调回总部。”   核X变游戏展,虽然只是一个不算棘手的工作,但细说起来,涉及面广,牵扯到各个游戏大厂和当地政府。而从崔经纶给许至诚反馈的情况来看,许景屿完全有能力应对,甚至还能非常专业地,关注到市场未来风向和细节。   “你明天,就去公司和他交接。”知道没办法再将许景屿当作小孩一样批评教育,许至诚省去叮嘱的过程,直接下达人事任命。   “行啊。”许景屿脸色未变,他刚才已经从申黎那儿得知了一点情况,所以并没感觉到意外,“就这事?”   让他从众合游戏开始接手众合的业务,确实是最简单稳妥的方法,毕竟自己对游戏产业足够熟悉,而众合游戏也已经运转得非常成熟了,不太需要他事事操心,会更有利于他去接触拓展众合的其他分部。   “还有。”许至诚隔着红木书桌,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许景屿,“你那个小公司……”   “怎么了?”许景屿把手搁到矮几上面,掸掉烟灰,抢先打断许至诚还未说出口的要求,“FunGame资金挺充足的,暂时不考虑转让股权,被其他公司收购。”   “什么叫其他公司?”他话才刚落,瞬间便激得许至诚面色铁青,“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可你只能和我商量。”许景屿笑着吐出烟圈,“爸,我那是公司,不是什么小作坊,虽然我有65%的股权,但收购并购这种巨大变动,上上下下,我总要给个说法。”   “什么说法?谁不知道你是我儿子?又还没上市,难道有谁不会认为,你那个小公司,迟早会并入众合?”许至诚其实根本对许景屿无计可施,但他习惯性地把父亲的威严拿得很高,沉声道,“我是为了你好,众合交到你手上,你哪还有精力去弄你那个小破公司?”   许景屿听罢似笑非笑,敛下眉眼,他没有立刻回应许至诚,反而兴致缺缺地把自己的手肘架到沙发的扶手上,指尖捏玩着烟蒂。   “行吧,我知道。”许至诚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好似做出艰难的退让,“你那个游戏公司弄得还行,我认可了,所以我也没要求你卖掉,而是叫你把股权转让给众合。不算浪费你的心血吧?”   哈?真稀罕。   有生之年,居然能从许至诚的嘴里听见“我认可了”这几个字。   不过许景屿已经无所谓许至诚认不认可了,“这事应该没那么着急吧,爸?”他压下心底的冷笑,把香烟灭进烟灰缸,“等‘暗神幻想’全球总决赛办完了再说?反正我也只是先接手众合游戏,不至于忙不过来。”   听上去勉强算是给了个具体的期限,许至诚倒也不好把许景屿逼得太急,“你自己看着办,先找家投行,做个评估和方案。”   “嗯。”   许景屿聊完正事,立刻拍拍裤腿,想走,“我之后不住这儿了,和你说一声。”   他都懒得再和许至诚掰扯原因,好在许至诚心里有数。   “我明天就叫她搬走,刚好前段时间,有个狗仔在跟踪她,差点跟出了事,她心里害怕。”   “没想到你还挺体贴呢。”许景屿嗤笑,没忍不住怼了一句,“搬走我也不会再住的,我嫌膈应。”   “随你。”   许景屿实在无语,“你别又搞大别人肚子。”   上次就险些叫申黎得逞了,虽然那孩子最终因为车祸没保住,但申黎刚才都还在拿怀孕的事威胁他。   “不会再怀上了。”许至诚淡淡道,伸手取来自己的眼镜。   许景屿却莫名一愣,听出这话不像是一句保证,反而像是板上钉钉的陈述,“她……”他猛地思考出其中的可能,挑眉问道,“怀不上了吗?”   “嗯。”   “怪不得。”许景屿就说许至诚怎么可能突然转性,变得长情了,“她自己还不知道?”   “她不可以知道。”显然,许至诚考虑得比许景屿更加周全。   “懂了。”   所以许至诚才会把申黎安抚在身边,是怕她知道之后,做出更加极端的事,那样会对众合、对他们一家,造成更为严重的舆论风波。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许景屿不禁怀疑许至诚,就像当年的车祸,许至诚会怀疑是他在搞鬼一样,“要我说,你也是没得操了,非惹她干什么。”   “一点意外。”许至诚戴上眼镜,不知回答的是许景屿前一个问题,还是后一个问题。“这些都用不着你操心,倒是你,私生活怎样我不想干涉,但两年之内,必须给我结婚生子。”   “没兴趣。”   “这是义务,不管你有没有兴趣。”许至诚语重心长,“我都没限制你找谁,也不指望你去和谁联姻,只要对方别太笨,尽早生下孩子就行。”   又开始装民主了,许景屿真看不惯许至诚这假模假样。   “你那是不指望我联姻吗?你分明是算得太精。”   以众合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和竞品企业联姻的,而其他的公司,大部分都不能给众合带来实际帮助,反倒需要众合的扶持,那还不如找平常一点的中产家庭,省事省力。   至于商政联姻,许至诚更不会考虑了,太过固定的站队,有时候,反倒会成为一种掣肘。   “所以我对你的要求非常低。”许至诚不打算再拐弯抹角,干脆和许景屿摊开了直说,“男的,你玩归玩,不能影响到结婚生子。”   未料许至诚竟会主动提起,许景屿迅速走回到书桌前,将双手撑在桌面上,“你就是拿这套话术,逼迫方玦和我分手的?”   既然排除了申黎挑拨的可能,那么就只剩下许至诚插手干预了,只是许景屿还猜不透许至诚逼迫方玦的手段。   “如果我说,他是为了钱。”   “是吗?”许景屿压根不信,“你给了他多少?”   许至诚难免有些诧异,“你就一点不介意?”   “介意啊,你要是给得太少,有点侮辱我了。”   他知道方玦爱钱,财迷一个,但真要只是为了钱,反倒简单了。   许至诚同样感到意外,他当初让张乐把录音笔给方玦,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方玦若是要钱的话,可以适当地给一点,哪知方玦提都没提,就那么独自离开了北京。   这也是后来,许景屿放出跳伞视频,帮方玦澄清黑料,他没有阻挠的原因,觉得这个小男孩还算知趣。   然而没有想到,两人前段时间在成都又碰上了,并且还又有了联系。   “我是用钱,还是用别的方法,重要吗?”许至诚双手交握,仿佛能洞察一切地抬眼看向许景屿,“本质原因,是对方认清了你俩没有未来。”   “……”许景屿嗔怒,可是哑口无言,许至诚正好说中了方玦提出分手时,问他的问题。   “行了,明天记得按时去公司报道。”   -   那天和许至诚谈完之后,许景屿烦躁了好几天。   他原以为,知道了方玦提出分手,是被许至诚逼迫的后,就能豁然开朗,可以将所有的错误都归结给许至诚,不用再烦恼纠结。   谁曾想,竟会越想越心烦。   有种被许至诚看轻了的感觉,但他一时间还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去反驳,不然为什么再次见面后,方玦没勇气说爱了,可能的确是被他的所作所为给消磨掉了。   许景屿情绪不好,加之突然接手了众合游戏,需要适应的时间,所以没能再抽出空去成都,连“暗神幻想”总决赛的筹备,都先交给了FunGame的副总季岭去操持。   直到半个月后,方玦主动发来消息,【你什么时候再飞成都?】   许景屿拿起手机,刚准备回复,方玦又把这条消息撤回了,重新发来一条,【你知不知道,你的表落在我这儿了。】   然后这条消息也被迅速撤回。   昵称那处不断地显示着“正在输入中”,但就是没看见再有消息发来。   许景屿阴郁了半个月的脸,瞬间多云转晴,直接点下视频邀请。   方玦可能也是没有料到,虽然手抖地秒接,但画面晃得不行,一会儿天花板,一会儿黑屏的,差不多半分钟后,视频里才出现方玦匆忙整理后的素颜。   “干什么呢?”许景屿笑道,看出方玦的背景是在卧室,躺的还是他睡过一晚的那张床。   “没……没干什么。”方玦以为凌晨两点,许景屿肯定睡着了,所以才敢鼓起勇气发消息的,“你怎么还没睡?”   “被你吵醒了。”   “啊?”方玦刚要自责道歉,看清许景屿还穿着浴袍,头发也还湿着没擦干,反应过来许景屿又在戏弄自己,“你好闲……”   “谁闲了?我快忙死了。”   “啊?最近很忙吗?所以才没有时间来成都?”   “嗯。”   方玦辗转反侧了半个月,每晚都想发消息问许景屿怎么还不来成都,又怕自己的问题太冒昧,悄悄内耗了无数遍,结果许景屿一句“忙死了”,他就被哄好了,还忍不住地担心许景屿会不会太累。   “怎么不说话了?”许景屿好笑地挑眉,“刚才不是还一直在编辑消息,我以为你写小作文呢。”   “才没有。”   方玦藏在被子下的左手,紧紧捏着许景屿落在他家的手表,他查过了,这块百达翡丽是限量版的,非常贵,还想着等许景屿来问自己有没有捡到,谁知都过去半个月了,许景屿连个标点符号都没给他发过。   对哈,再忙也不至于连发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果然“舍不得”什么的,不过是随口调戏他的话而已。   “我今天刚发现的。”方玦装作一本正经,拿起手表在镜头面前晃了晃,“你的百达翡丽落在我家了。”   “落了就落了。”   “你不拿回去吗?”方玦不禁慌张,害怕又一个见面的借口泡汤。   眼见着方玦眼底藏不住的失落,许景屿很想把手穿进屏幕,捏一捏方玦的脸颊。   “不是说只爱钱吗?送你了。”   自己说过的话,仿佛回旋镖似的,噎得方玦如鲠在喉,“谁……谁稀罕了,我才不要二手的。”   “你飞来北京,我给你买新的。”   许景屿一边说,一边将手机搁到床头柜上,然后解开浴袍上床,再拿起手机时,便发现屏幕里的方玦耳尖已经红透了,眼珠也无处安放地胡乱瞟着。   “方玦。”   “干嘛呀。”方玦把脸贴上床头的皮面,物理降温,“我不需要,我不喜欢手表。”   “那给你买车。”许景屿慢悠悠地停顿,拿捏着方玦忽上忽下的心情,“这回上个川牌,把之前那辆E260 couple卖了,你又没机会开,还留着它干什么?”   “你查我?”方玦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   虽然许景屿只要想查他,必定能把他查个底儿掉,但方玦还是头皮发麻,感觉自己的心思,在许景屿那儿无所遁形。   太不公平。   “困了,我要睡觉了。”他手足无措地挂掉视频,既生气于许景屿永远不落下风的姿态,又难以控制地迷恋许景屿顽劣的模样。   抖m吧,他骂自己,简直无可救药了。   -   然而两天后,方玦再次给自己找到了台阶,【我有工作要飞北京,顺便把手表捎带去给你吧。】   邹泽在一旁猛翻白眼,“之前怎么说的?尽量别给你接北京的工作,现在可以接了,是吧?”   “这次的品牌可是娇X。”方玦冠冕堂皇地作着解释,“而且共创的化妆师还是鹤鸣老师。”尽管选题是俗了点,好多网红都发过类似的视频,就是找知名化妆师进行改妆。   邹泽才不相信,“呵,你不趁此机会去找许景屿,我跟你姓。”   已经给许景屿发完消息的方玦,立刻心虚地挪开眼。   【哪天】【在哪儿】   【明天。】方玦老老实实地给许景屿发去行程表,然后还怕许景屿太忙,体贴地补充道,【你白天应该都在公司吧?我拍完视频,给你送过去就成,不耽误你时间。】   许景屿没再回复,方玦便当作说好了。   结果当天,拍摄都还没有完成,正在和化妆师鹤鸣聊着上妆手法的方玦,余光一瞥,竟在摄像机后瞥见了许景屿。   陪同在他身边的,还有娇X的某个总监。   “自然感妆容的重点,是轻盈的裸透感。”鹤鸣拿着粉饼,在给方玦的面部定妆。   方玦差点走神,急忙集中注意力,“感觉鹤鸣老师用的这款粉底,非常细,反复按压都不会显得厚重。”   “对,我给很多艺人化妆,都会用这款。”鹤鸣适时地将品牌Logo露出。   直到拍摄完成,方玦迫不及待地跑到许景屿身前,“你怎么来了?”   娇X总监非常有眼色地朝许景屿颔首,“那许总您先忙,有需要再叫我。”   “嗯。”   “方老师也辛苦了。”   “没有没有,应该的。”   方玦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激动了,尴尬地转身寻找邹泽,然后从邹泽帮忙保管的背包里,翻出手表。   “还用不用等你?”邹泽懒得多说,他在看见许景屿出现时,已经懂了。   “不等……要不,你还是等我一会儿吧。”方玦犹豫着改口,只是还个手表,似乎不需要很多时间。   可是跟在方玦身后的许景屿,直接抬手捏住了方玦的后颈,“不用等他,我还要带他吃个饭,让我助理先送你回酒店?”   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出的邹泽,忍不住地剜了许景屿一眼,“用不着麻烦,品牌方安排了车,你保证好他的安全就行。”   “没问题。”   邹泽刚走,方玦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又一个男的凑了过来。   “许少,你怎么在这儿?”   “飞哥?有段时间没见了。”许景屿安抚性地揉了下方玦的后脑勺,如常地先和熟人打着招呼,“我来找人,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陪公司艺人来的。”飞哥朝着已经在和化妆师鹤鸣交流的某女星努了努嘴。   许景屿了然,“艳福不浅。”   “哪有你小子会玩。”飞哥不是很确定地觑了眼方玦,抬臂勾住许景屿的脖颈,小声道,“我那儿有好几个新签的小明星,有兴趣吗?”   许景屿也回头看了看方玦,摇头道,“我不玩包养。”   “扯什么包养,又没让你投钱、给资源。”飞哥不死心地继续游说,“说真的,有个小男孩向我问过你,挺喜欢你的,不考虑考虑?颜值身材绝对够顶。”   “真的不需要。”许景屿笑着,回拍飞哥的肩膀。   “见鬼。”飞哥面露惊讶,声音一下子没压住,“上次碰见江鸣瑞,他说你转了性,单着都快有四年了,我还不信。”   而等候在一旁的方玦,听清了这句话后,同样震惊地瞪大眼。   “你别听他瞎扯。”许景屿无语苦笑,赶忙把飞哥应付送走,接着又调转回来,领着呆愣的方玦下楼。   -   直到坐上副驾驶,方玦总算回过了神,狐疑地用目光扫过许景屿的下身。   “看什么?”   “没……没什么。”方玦舌头打结,实在抑制不住心底的好奇,“你是不是,那什么……”   “什么?”   方玦又往许景屿的裤间偷瞄一眼,费劲地思考着措辞,他不太相信许景屿会单身那么久,除非……   “你是不是不太行了?” 第74章 瘾   许景屿低头看向裤裆,额角抽搐,“你都在想些什么?”   “呃……”方玦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冒犯,还有点无厘头,窘迫地把脑袋转向车窗外。   随后他猛地想起,上次明明听见过许景屿和前女友打电话,气鼓鼓地把头又扭了回来,“你哪儿有单身四年?不是和那谁……对,那个Jessie吗?”   “话不是我说的。”许景屿用余光瞥了瞥方玦,无奈地将车行驶进主干道。   无非是江鸣瑞怎么都不肯承认他和Jessie的那段算作恋爱,所以在外胡乱传播,造成的误会罢了。   “哦。”方玦的心里一瞬间涌上失望,反应过来时,又觉得这股失望的情绪不应该。   难不成以许景屿浪荡多情的个性,还真能单身那么久吗?他脑袋一定是被驴踢了,才会差点相信。   横七竖八的高架,川流不息的车流,扰乱了方玦原本平静的心态,“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吃饭。”许景屿习惯性地抓起烟盒,抖落出一支,正准备叼到嘴上。   然后被方玦无意识跟随过来的目光一瞪,又放下了,只拿手指干巴巴地夹着。   方玦倒没注意到香烟,眉头稍稍皱起,嘟囔道:“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吃饭了?”   “你专程打飞的来给我送手表,我请你吃顿饭,应该的吧?”许景屿不自然地把烟扔回中控台,还顺手揉了下方玦耷拉着的脑袋,“这属于社交礼仪。”   “我才不是专程来的。”方玦重新理顺被许景屿揉乱的头发,奇怪许景屿今天怎么突然有这么多亲昵的小动作,“我有工作,是顺便。”   “嗯,顺便。”   许景屿嘴角平的,但方玦还是听出了笑意,感觉他越解释,越容易暴露真实的心思,干脆不说话了。   他转动着眼珠,才发现许景屿的车又换了,是底盘很低的那种跑车,看内饰的陀飞轮,估计是布加迪。   奢靡!败家!方玦默默吐槽。   结果开到SKP前的某个红绿灯口,隔壁车道停了辆保时捷,敞篷坐着两个辣妹,互相咬了几句耳朵后,侧过头来冲着许景屿嬉笑,“帅哥,你的chiron租的买的?好酷啊。”   许景屿原本没听清,把车窗全部落下后,看见对面辣妹的表情更加热情了,还伸长手臂,给他看手机上的二维码,“加个微信吗?帅哥。”   方玦张望,忍不住地低声哼哼,又是搭讪。   以前也总是遇见类似的情况,毕竟他是男的,除非他和许景屿当时的姿势非常亲密,不然一般人不会太想当然地把他俩当作情侣,所以时不时会有人主动搭讪许景屿。   偶尔的偶尔,也有没眼色来搭讪他的。   然而还没等方玦猜测出许景屿会不会加。   “有对象,不方便。”许景屿已经把车窗重新关上了。   “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方玦惊呆。   许景屿支着手肘,无语地瞥了方玦一眼,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哦,你拒绝人的借口好烂。”方玦给自己惊讶过头的反应找补,随后又想起自己似乎也用过这个借口,只好尴尬地继续没话找话,“没对象为什么不加呀?我看她们都挺漂亮的,还开保时捷。”   这时,许景屿放在储物槽处的手机刚好亮起,方玦下意识瘪了瘪嘴,“许景屿,你是不是鱼塘满了,聊不过来,所以才不加的?”   “我哪来的鱼塘?”   “微信里不都是吗?”   虽然绝大部分的联络人都被许景屿设置为免打扰了,但仍旧不断地有消息提醒跳出,和以前两人在一起时如出一辙,没个消停的时候。   他说这话的语气实在太醋,惹得许景屿挑眉失笑,“放生了。”   “嗯?”   “你都说我阳痿了,我还养什么鱼塘?”许景屿调侃道,不禁佩服起方玦天马行空的脑回路。   方玦愣了一楞,“是你朋友的话误导我了,好吧?”他抑制不住地有些闷闷不乐,故意阴阳怪气地奉承许景屿,“知道你牛逼,金枪不倒,对象一个接一个的,没有断过。”   倒车入库,熄火。   许景屿解开安全带,朝方玦探去半个身子。   “干……干什么呀?”骤然拉近的距离,迫使方玦呼吸暂停了两秒。   许景屿凝着双眼,表情冷淡又迷人,明明还没有说什么,十足的侵略性便已经让方玦心虚悸动。   他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生硬了,方玦忍不住反省,明知许景屿最烦他使小性子了,况且他俩早连情侣都不是,到底哪儿来的理由吃醋、闹脾气。   “对不……唔。”   方玦道歉的话才吐了一半,许景屿迅速捏住他的唇瓣,轻声打断,“没有一个接着一个,就只有那一个。”   “嗯?”方玦一下子没听懂,反应过来时,许景屿已经下车,还替他拉开了车门。   “赶快,吃饭。”   “哦,好。”方玦并排跟上许景屿,疑惑地歪头追问,“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那一个?”   太魔幻了,方玦本不想发散思维,往自己身上贴金的,但四年时间,也太巧了吧?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就是因为那个Jessie。   许景屿却嗤笑着冷哼道:“你还想我有几个?”   虽然主要原因是事业太忙,但若不是方玦,他怎么可能对恋爱失去兴趣。   “什么话……”方玦抿了下唇,“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他当然一个都不想了,可他哪儿有置喙的资格,只是心里不受控制地升腾起一丝期待,想要知道许景屿的变化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   两人很快到了餐厅。   “许先生,这边请。”   方玦只能把好奇先憋回肚子,被服务员领着走进预定好的包厢。   “这是菜单,两位先生。”   “嗯,先点一份卡曼橘青芥鳌虾。”许景屿坐下,抬眼冲服务员吩咐道。   方玦正要翻开菜单的手突然滞住,这家餐厅,他之前和许景屿一起来过的,他很爱吃这家的卡曼橘青芥鳌虾。   “还有这个和牛,招牌沙拉……”许景屿连续点了好几道符合方玦口味的菜品,然后侧过头来问他,“还需要加些什么?”   “不用,够吃了。”方玦摇了摇头,涓细的暖流在心口缓缓涌动,许景屿竟然还记得他的喜好。   “尽快上吧。”   其实也不一定,方玦又开始劝自己,自己最开始尝试高档菜肴,本来就都是许景屿带着他一家家吃的,口味重合很正常。   菜品上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摆满餐桌,服务员退出包厢,还体贴地替他们拉上了门。   “嗡嗡——”才吃了两口,手机忽然震动,邹泽给方玦打来电话。   “怎么了?邹邹。”方玦接起,怕有急事。   “你今晚还回酒店吗?”邹泽提醒道,“品牌方订的飞机是明天上午,你如果需要耽误一会儿的话,我现在好改签时间。”   “明早几点啊?哪个机场?”   “大兴,十点半。”   “十点半的话,不用改,赶得上。”   “确定?”邹泽明显意有所指。   方玦立刻偷瞄一眼许景屿,“确定。”他还搬出理由说服自己,“回成都还有事。‘逍遥游’那个推广,我还没抽出时间试玩,不知道能不能接,万一真找不到合适的选题,我得尽早给人家答复的。”   “你自己确定就好,那我不改了。”邹泽劝归劝,但不会真的插手方玦的决定。   “嗯。”   挂掉电话,许景屿把菌啫和牛换到方玦的一侧,“明天就回?”   “对。”方玦揣回手机,拿出那块百达翡丽,“这个还你,怕等会儿搞忘了。”   许景屿看都不看地接过,顺手将其搁到一旁,随后迟疑地抬了下眉,问道:“你会玩‘暗神幻想’吗?”   “啊?”话题跳跃得也太快了,方玦只能懵懂地照实回答,“玩过几把,很菜。”   “那有没有兴趣去职业比赛解说席当嘉宾?”   “什么?”方玦惊讶地停下咀嚼的腮帮,“我吗?不行的吧……”   “怎么不行?”许景屿慢悠悠地摩挲着酒杯杯壁,“嘉宾而已,这种比赛,每年都会请几个明星或者博主,没什么技术含量。”   “我知道,但请的至少都是会打游戏的呀。”   “你不是也会?”   “呃……”方玦敛下眼,不禁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与许景屿有偏差,他刚才说的分明是“玩过”吧?和“会玩”完全是两回事。   许景屿继而冷然地看着方玦,没再提邀请的事。   他的烟瘾像是突然犯了,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裤兜,然后想起自己把烟盒丢在了车上,不耐烦地泄出一声“啧”。   “怎么?”方玦立刻抬头,以为许景屿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紧张地眨了好几下眼。   热气袅袅,烛光将面容映得摇曳。   他今天的妆是专业化妆师化的,不仅精致,还很自然,眸光无辜地闪烁着,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   默然的对视中,方玦意识到自己自相矛盾了,才当着许景屿的面说“逍遥游”没玩过,没玩过的都敢先答应了,等试玩后再研究选题。   然后不过是眨个眼的功夫,他明明玩过的“暗神幻想”,却又用不太会玩当作借口,一点都不带犹豫地拒绝掉许景屿提议的工作。   但是当职业比赛的嘉宾,不像引荐人帮忙协调场馆,还需要他公开露脸直播的呀,万一被许景屿他爸看到……方玦免不了会有此类担心。   “我是怕我做得不好,给你惹麻烦。”方玦忐忑地咬住钢叉,唇瓣被压躏得更加红润。   他越是反省琢磨,脸上的表情越是可怜巴巴,下眼睫毛簌簌地轻微抖动着,让许景屿的烟瘾更添了几层难耐。   “我随口问的,并没有强迫你接。”许景屿不烦躁地又“啧”了一声,还不自在地往前伸长腿。   方玦被碰到,迅速将自己的膝盖收拢,同样不是很自在地挪开目光,“我就说嘛,最好还是找专业一点的。”   -   过一会儿,服务员敲门进来,更换餐碟,方玦趁此机会去了趟卫生间。   他走回餐桌,眼神自然而然地扫过透明的落地窗。   夜幕下,盏盏街灯,高楼大厦如同琳琅的宝石,镶嵌在北京这座规整的棋盘上。   他看得恍神,脚下一个没注意,差点被椅子绊倒。   许景屿赶忙抬手,托了方玦一把,接着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猛地攥住了方玦的手腕,使得方玦直接跌坐到他腿上。   “啊……”方玦被吓了一跳,试图起身,又被许景屿紧紧箍住了腰,“你干嘛?”   许景屿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就那么搂着方玦,还低头把脸贴在了他的后颈处。   又是这种不合时宜的亲昵举动,方玦奇怪一天了,不明白许景屿究竟想要干什么,明明上次见面都还挺克制有礼,维持着彼此的距离。   他挪动着想要再次起身,倏地发现自己似乎抵在了什么硬物上。   “你……你怎么……”方玦瞬间连话都不会说了,仓惶地扭头看向许景屿,“不是在吃饭吗?”   怎么吃个饭都能吃出反应来了? 第75章 涟漪   夏风斜斜,两人吃完晚饭出来时,外面竟已飘起了雨。   “咔嗒”一声,打火机蹿起火苗,许景屿低头点烟,把车窗落下一半。   方玦安静地坐在副驾上,下意识想问下雨了怎么还开窗,然后看见许景屿明显朝着车窗倾斜的身子,手上的烟未吸时,也是松松地搭在窗沿上。   “想操你呗,还能怎么了?”   他刚问许景屿怎么吃饭都能吃出反应,结果许景屿只是微微仰头,睥睨着他,平淡地甩出这么一句。   接触着的部位霎时发烫,方玦动都不敢动,羞涩又无措地偏开目光。   他太久没有过了,何况是面对许景屿,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强而有力的侵犯感。   但横在他腰间的手臂很快松开了,把玩似的,在他的脊柱窝处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难不成是为了向你证明,我还能行?”许景屿轻笑,在他的耳边嗤出灼热的呼吸。   脊背猛地绷直,方玦不由地开始害怕,害怕这种轻易被许景屿撩拨起的眩晕,情不自禁地缱绻沉迷。   然而他刚要腰肢发软地瘫靠在许景屿的手掌,许景屿却把他从腿上推了起来,还一本正经道:“吃饭。”   -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车窗,被雨刮器机械性地不停抹掉。   方玦低头,继续沉默,自许景屿直白地坦露出欲望后,直至上车,他都没敢再多说一句话。   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拒绝吗?肯定是要拒绝的,但许景屿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要对他做什么。反而是自己有点贪恋许景屿的怀抱,心口不一,夹在理智与感性之间,愈发地无所适从。   “哪个酒店?”许景屿随意地咬着烟,把衬衫的袖子挽到臂弯处,露出结实遒劲的肌肉线条。   方玦伸手,正打算自己设置导航地址,然后与夹着香烟的手指不小心碰到,烟灰落在他皙白的手背。   几乎已经燃完了,不算烫,但也惊得方玦立马把手缩回。   许景屿迅速把烟灭了,去抓方玦的手,“烫到哪儿了?”   “没……没有烫到。”方玦把手从许景屿干燥的掌心抽出,小声地报出自己的酒店地址。   他如此避之不及,惹得许景屿紧蹙起眉头,一下子更心烦了。   勉强设置好导航,许景屿把领口的纽扣也解了,眉眼淡淡地压下来,隐隐透露出不耐。   他一向最烦别人有话不直说,矫饰拿乔,需要他哄着捧着,真把自己当根葱。但此刻,许景屿发现更不对劲的,是他明明很烦方玦矫情别扭的模样,但却舍不得骂,怕骂了之后,方玦又被自己给气跑了。   踩着油门的右脚突然用力,车速提高,尽管压着最高限速,但布加迪洪厚的加速声浪,还是瞬间激昂起心跳的频率。   方玦仓惶抬头,紧张道:“雨挺大的,你慢一点。”尤其是想到许景屿之前出过车祸,那种惊心动魄的担忧,如同上涨的潮水,迫使他根本顾不得刚才的暧昧尴尬,非常真切地释放着关心。   “许景屿!慢一点,好不好?不是阴雨天手臂还会疼吗?不着急的,我不赶着回酒店。”   速度很快被压回,许景屿笑了笑,“不回酒店,你要回哪儿?”   “什么回哪儿?”方玦意识到自己又被许景屿牵着鼻子走了,皱着脸纠正道,“我是说不着急回酒店,不是不回。”   “噢,想和我在车上多待会儿。”   “才不是……”方玦口是心非,嘈杂的雨声都掩盖不住他的心乱,“反正你开慢一点。”   “行。”许景屿配合地把车拐入慢车道,颇有些龟速地行驶,然后偏头瞄了下方玦,第一次觉得方玦别扭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他放了首慢歌,抬手捏揉方玦脸颊,“是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净会哄人……”方玦这次没躲,但也不会再把许景屿的甜言蜜语随便当真,毕竟上次的“舍不得”后,许景屿还不是半个月都没有主动联系他。   过一会儿,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揣测,许景屿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的名字是Jessie。   又是她。   “什么事?”许景屿用车载蓝牙接起,没避着方玦。   “有几个想要冠名总决赛的赞助商……”   许景屿也不知怎么想的,看了一眼方玦,“你找季岭商量,‘暗神幻想’的事,你以后都找他谈,不用问我。”   Jessie完全没问为什么,公事公办地应下,“行,挂了。”   这次旁听电话的时间非常短,可依旧让方玦的心情沉了几分,饭前那个未聊透的话题,再次悄悄地冒头,萦绕在方玦心间。   许景屿说他近四年只谈过一场恋爱,方玦其实是信的,因为许景屿一向不屑于说假话,开玩笑归开玩笑,这种事他从来都坦诚得彻底,丝毫不担心自己听见后会难受或怎样。   但偏偏是Jessie,这个自己虽没见过面,但能从通话中,得知她与许景屿一直有联系,甚至是密切联系的女人。   是因为她吗?因为她,许景屿再不和别人谈恋爱了,稀罕得连他的朋友都开始打趣他转了性。   那许景屿现在又来撩拨自己干什么呀?还说那些似是而非的情话,甚至直白说想要操自己。   也对,只是睡觉的话,似乎确实算不上恋爱,还可以一直对外宣称单身。   狗东西,大坏蛋。   方玦独自揣摩得有理有据,在心里把许景屿暗暗骂了好多遍,不停地劝诫自己不能被许景屿的表象所迷惑。   直至车开到酒店大门,许景屿熄火,落下车窗,回绝掉泊车服务,只示意小哥帮忙拿一把雨伞过来。   他先行下车,绕到副驾驶前,替方玦打开车门。   潮湿的水雾立即扑上脸颊,方玦总算回神,“到了?”随后轻手轻脚地跨出车外,“谢谢。”   可是当他想从许景屿手里接过雨伞,许景屿却没松手,反而顺势地张开,把他的手一起给握住了。   “怎么?”方玦疑惑地抬眼,这才发现两人几乎是紧贴着,“我自己进去就行。”他退后一步,手上再次用力,试图自己撑伞,“你小心开车,回去慢一点儿。”   “嗯,慢一点儿,那你在着急什么?”许景屿失笑,见方玦半个身子挪出了伞外,迅速把他搂了回来,雨伞也不自觉倾斜,使得自己的后背被雨润湿了大半。   被抱住之后,方玦倒不敢乱动了,“我没急……”晦暗的夜色里,他能感觉到许景屿落在他脸上的视线。   像迸发的火山,直白且热烈,烧得方玦一路上的自我劝诫全都白费掉。   然后他又嗅到许景屿身上熟悉的味道,但多了一点他不喜欢的烟草味,猛地想起Jessie,“你放开我……我才不和你当P友。”   “嗯?”许景屿皱眉,“谁要和你当P友了?”没懂方玦这突如其来的一句。   “那你干嘛说想c……想睡我?”方玦分析得头头是道,“你为了那个Jessie不谈恋爱,但看我好看,有生理冲动,想顺便当个P友,我知道。”   “知道个屁。”许景屿无语,简直被方玦气笑了,“当自己是天仙?我就只图你好看?想找人睡觉非得找你?”   “我……”方玦被怼得语塞。   “还有,谁和你说,我为了Jessie不谈恋爱?”   “你自己说的,四年里,只和她谈过一段。”   “那是因为我忙。”   “你以前也忙啊,男女朋友也没见你断过。”方玦小声嘀咕着反驳,越说越觉得委屈,“明明心里都有人了,还要跑来钓着我,幸亏我意志坚定……”   “谁钓着谁了?”许景屿头大,“这事没法和你解释,我并不想拿出来说,因为我当时也很混乱,和别人谈过睡过,觉得没意思,所以后来才一直单着。但我要用这种理由,说是因为你,那不是在恶心你吗?更不可能去要求你相信。”   许景屿这段话说得略有些暴躁,可却比他从容不迫时的解释,更具有信服力。   方玦愣了愣,努力消化着其中的意思,“那你撩我,是想……”   “当然是想复合。”许景屿沉下嗓子,“方玦,你会同意吗?”   “啊?”方玦惊讶地张了张口,费劲地思考着许景屿所说的复合是哪种复合。   “你犹豫了。”许景屿却像是早有预料,冷笑着自嘲道,“换作以前的你,不会犹豫的。”   “不是……”方玦慌张地拽住许景屿的衣摆,“我只是不太确定,你认真的吗?”   如果又是那种随便玩玩的复合,方玦宁愿没有,他实在不想像噩梦里那样,不停地重蹈覆辙。   “我怎么不认真了?”许景屿忍不住叹气,“我说送你车、送你表,你不要;稍微撩拨你两句呢,你又一整个往后退缩;然后好不容易想到,想邀请你当解说席嘉宾,纯工作性质了,你都要拒绝我。我还能怎么认真?”   他无奈松开方玦,把伞留在方玦的手中,目光渐渐地移向远处,“真是越来越矫情了,方玦,爱又不敢爱的,完全不像你了。”   许景屿这话虽说得不太好听,但语气里又带着明显的宠溺温柔,然后他还抬手,轻轻刮了下方玦的鼻梁。   “我……”方玦咬住下唇,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点不识好歹,“我不知道,对不……”   “用不着说对不起,其实怪我。”   就像许至诚说的,是他无法让方玦相信两人有以后,也是他消磨了方玦不顾一切的勇气。   许景屿从兜里掏出那块百达翡丽,弯腰重新套回方玦的手腕上,“等你不犹豫了再说,表先放在你这儿,给你随时找我的借口,免得你又删删减减写小作文。”   最后,许景屿上车,扬了扬手,与方玦简单道别。   -   雨势慢慢小了,地面的积水却被夜风吹拂着,荡不尽的涟漪。 第76章 放心   听见“复合”这个词从许景屿的口中说出,相比起兴奋激动,方玦更多的感受是迷茫。   但迷茫不等于不开心,他其实开心坏了,回到酒店后,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然后盯着天花板发呆,眼神失焦,像是突然被放出牢笼的困兽,内心扑向自由,四肢却还踟蹰在原地。   可能真如许景屿说的那样,他已经退缩习惯了,反而有点不太懂得该如何向前了。   “昨晚没睡好?”邹泽看一眼方玦疲倦的状态,尽职尽责地翻出墨镜给他,又嘱咐司机把车开稳一点。   方玦戴上墨镜,闭目养神,“还好。”还是睡了有三四个小时,不算彻夜失眠。   尤其是许景屿最后还给他发消息,【安全到家】,使得方玦稍微找到一点真实感,不怕醒来后又是一场梦境。   “邹邹。”   “嗯,要拿什么?”邹泽边说边翻开背包,“口罩还是耳塞?”   “都不用。”方玦垂眼,瞥向自己露在袖口外的半截手表,是许景屿昨晚留给他的那块,“‘暗神幻想’前两年的总决赛,中文解说台,你能帮我找一下汇总资源吗?”接着他又小心地晃动手腕,把表收回袖子里。   “什么情况?”邹泽嗅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知道方玦是和许景屿吃饭去了,也知道以方玦的性格,迟早按捺不住对许景屿的心思,但看方玦此刻的模样,并不像是已经复合,毕竟昨晚都还按时回酒店了,奇奇怪怪的。   “暂时没什么情况。”   方玦不知要怎么说,他自己都混乱得不行,好不容易抓住一点实际的,想着先抛开其他因素,客观了解一下当解说嘉宾的事,是否真的可行。   他既然不愿意多说,邹泽也不好强行问,“某站应该有回放,我帮你下载到pad里吧。”   “好,谢谢邹邹。”   -   原以为许景屿提出复合,会有所行动,但也不清楚是不是故意,反正方玦并没感觉有任何不同。   像是拿话把他钓着,实际连消息都不主动发一条,除了那一晚的【安全到家】,就只剩方玦发朋友圈时,会给他点个赞了。   大骗子!有那么忙吗?   还好方玦的行程也很满,日夜颠倒的,工作间隙,总是第一时间去看手机,然后发现许景屿并没有给自己发消息,忍不住地腹诽几句。   直到两周后,公众号推送,FunGame新发布的手游即将全平台上线,方玦才勉强相信许景屿是有一点忙的。   【我看见新闻了。】方玦想了想,把公众号发布的PV,转发给许景屿。   正打算再问两句,新游戏是什么类型,结果许景屿的回复立刻跳了出来,【我明天飞成都】【只待一天】【有空吗】   方玦瞬间手忙脚乱,【马上,你等我问一问。】   【?】【问什么】【有行程?】   方玦很快打完电话,【有空的,明天刘老师刚好休息,我约了下午一起喝茶。】   【……】【行】   方玦来回地滑动着两人对话框,好一会儿后,才意识到许景屿的问号和省略号究竟什么意思。   好吧,但他都已经约好了,总不能爽约吧?而且他心里总挂念着帮许景屿引荐人,协调总决赛场馆的事,早一点解决也很不错,以免发生意外。   方玦顺手关掉微信,切至自己的视频账号,想观察一下vlog软广的播放互动情况。   刚打开,主页推荐跳出某综艺节目的切片,是一个男明星在节目里被中医把脉,然后中医诊断出他有点虚,他尴尬地红透脸、冒虚汗,还被其他嘉宾和后期花字调侃的片段。   本来这种片段也没多特别,搞笑逗乐而已,方玦一向不怎么关注,但好巧不巧的,他看见节目嘉宾中,居然站着cc。   镜头晃到cc时,她罕见地没有和众人一起嬉笑,反而是特别严肃地紧皱着眉,自己握着自己的手腕,像是在把脉一样。   方玦撇嘴,迅速滑动屏幕刷掉,不想再看见cc那张脸。   以前只觉得cc漂亮,基于许景屿的原因,还有些嫉妒羡慕,后来听见录音,知道她和许至诚有染,并且那么歹毒地威胁许景屿,方玦难以克制地对她排斥憎恶。   -   隔天,许景屿落地成都,说的是待一天,但实际能匀给方玦的时间,也就一下午。   方玦没办法,早早便叫邹泽帮他调整好了行程,独自去到茶室等待。   约见的地方在一家新融合会所,古朴的编织藤椅,竹筒茶具,墙上挂着禅意悠深的山水画卷。   刘老师比许景屿先到,一来就亲切地朝方玦抱怨道:“小小念叨你好久了,幸亏去参加夏令营游学,不然又要像跟屁虫一样地跟着我来了。”   “她最近听话多了吧?”方玦立刻站起来迎接,“我直播都没看见她留言冒泡。”   “哪儿能啊,掐着点看的,怕你说她,没敢发弹幕。”   两人谈论的“小小”,是刘老师即将上初三的孙女,也是方玦的粉丝。   一次线下活动,主办方专门陪同小小来休息室见方玦,方玦便认识了这对爷孙,后来又有两次类似的情况,方玦才慢慢了解到刘老师的身份背景。   川大教授,儿子刚好负责审批本市的各类演出比赛。   -   不一会儿,许景屿也到了。   方玦迅速擦了擦手心瞬起的虚汗,这是许景屿提了复合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和发消息时完全不一样,方玦有点拿捏不准该如何面对许景屿。   还是当着第三人的面,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眨眼间,几次张口,方玦心慌意乱。   许景屿却很淡定从容,抬起手臂,在方玦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方玦立刻定下心,找回当前的重点,微笑着帮忙介绍道:“这是刘老师,我给你提过的,川大教授;这是许景屿,FunGame的创始人,也是众合集团的许景屿。”   “知道,小许,不介意我叫你小许吧?”刘老师慈眉善目,器重地握着许景屿的手,“其实我和你爸爸吃过好几次饭,听他聊过你。”   “当然不介意,刘老师,您先坐,咱坐下聊。”许景屿来这之前,也已经提前了解过对方的身份。   才刚见面,一般不会直接谈论正题,都是东拉西扯一些闲话家常。   “FunGame的游戏很出名啊,我家小小也很爱玩你们那款‘金蝉脱壳’。”刘老师三句话不离他的乖孙女,“有打算上市吗?我看你那公司的规模,差不多了吧?”   “可能不准备上了。”许景屿端起茶杯,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   “那是准备将FunGame并入众合?”   “还在考虑。”许景屿迟疑地扫了一眼方玦。   方玦本就时刻注视着许景屿,被他突然这么一盯,眼珠骨碌碌地不知该往哪儿处放。   “最近刚毕业,在众合游戏边学边干,感觉和FunGame创办理念有一点儿不同,看看之后能不能融合吧。”   方玦眼不敢看,耳朵却支棱得高高的,知道许景屿接手了众合游戏,欣慰地松了口气,怪不得许景屿最近这么忙呢。   但相应的,中间横着一个众合,方玦更加犹豫不决了。   真的可以和好吗?   即使许景屿是认真的,可如果被许至诚知道,他俩又复合,许至诚还会把众合给许景屿吗?   或许不会了吧?光是想象一下,方玦都揪心呕血。   好不容易被父亲认可,辛苦拼搏得来的一切,就那么凭空被人分走一半,许景屿会恨死他的吧?   会吗?   方玦默默走着神,许景屿倒是和刘老师聊得十分顺利。   原本许景屿就见识广泛,聊什么都能让人如沐春风,所以场馆的问题,三两句话便基本敲定。   “小组赛和淘汰赛,可以定在金融城演艺中心,半决赛和决赛,东安湖或者凤凰山,随你选。就三天时间,难道还能错不开吗?”刘老师欣赏地看着许景屿,“这事都算不上你拜托我,背靠众合,那么多的展、比赛、各种活动,成都巴不得能多举办一些,扩大影响力。”   “属于是相互促进,相互发展了。”   送走刘老师,方玦不得不直面许景屿,他给许景屿添了些茶,关心道:“晚上有饭局?”   “嗯。”许景屿浅笑,忍不住逗弄方玦,“最近朋友圈怎么发得那么频繁?”   “嗯?有吗?没……没有吧,都是商务。”方玦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就是发给许景屿看的,因为知道许景屿会点赞,所以每天一早一晚,光是琢磨文案都能琢磨好一会儿。   许景屿心知肚明,戏谑地挑眉,“‘我想从你的窗子里看月亮’这种,也是商务?”   “那是张爱玲说的话。”方玦急忙端起杯子,咽两口茶水,“我只是摘抄。”   “噢,有空看张爱玲,没空给我发消息。”   “你不是忙吗?”方玦借着茶水的热气,回避视线,“而且你也没有给我发消息啊。”   “我不是忙吗?”许景屿故意拿方玦的话堵他,嘴角的梨涡明显越来越深。   “你……”方玦有气没处撒,咬牙切齿地说“算了”,懒得和许景屿争论这种小事,“你现在两头忙的话,很辛苦吧?你爸是已经决定把众合给你了吗?”   “什么意思?”许景屿微眯双眼,桀骜不驯,“他不给我给谁?”   “呃……”方玦停顿,感觉再提那个流产的孩子会不太好,于是换了种说法,“就是他什么时候能把众合的股份给你呀?”   “噢,那早着呢。”许景屿用指腹摩挲着杯沿,“正常情况下,得他不想干了,干不动了,才有可能考虑转让股权。”所以需要筹划发生一些不那么正常的情况。   “啊?”方玦气馁地又想要打退堂鼓了,眼尾也不自觉地往下低垂,“他要多久才会干不动啊?60岁?你爸爸今年多少岁了?”   “你管他的呢。”   “那你能不能别把FunGame并入众合?不然你手里就没有自己的财产了……”方玦噼里啪啦一大段,每个问题的核心都指向许至诚。   许景屿叹气,用手敲击桌面,打断道:“方玦。”   “嗯?”方玦掀起眼皮。   “你怎么那么怕许至诚?”   “没,没有吧。”   许景屿牢牢紧盯方玦的眼,“他当时到底拿什么话术威胁的你,逼你离开我?”   还以为许景屿什么都不知道的方玦,听见这话,瞬间傻了,“你……”他慌张地打翻了茶杯,又哆哆嗦嗦地拿纸巾去擦。   许景屿抓住方玦的手,“笨蛋。”   方玦瞬间卸了力,蜷缩着湿淋淋的手指,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你知道是你爸爸逼我的?”   “不然?”许景屿轻嗤出声,“就你这三瓜两枣的演技,稍微试探两下就露馅了,变量一共没几个,我用排除法都能排除出来。”   “那你说复合……”方玦这时才有点相信许景屿说复合,是真的想与他复合了。   站在许景屿的立场,自己当初是被迫提出的分手,不算抛弃,许景屿念着旧情,又还没有对他生厌,所以一时间想回到从前,再谈一谈恋爱。   可到底是没玩够,还是说非他不可了?方玦咬着下唇,苦恼地皱起眉头。   万一是不甘心的成分更多呢?能赌吗?该不该赌呀?   他话才说一半,莫名开始沉默。   许景屿见状,直接狠狠敲了方玦一个板栗,“怎么那么费劲?是你挣不到钱,还是我挣不到钱?我都没去纠结,你在纠结什么?”   “唔。”方玦吃疼地捂住额头,“你干嘛……我不知道。”   “放心,FunGame不会并入众合的,它赚的钱,养你绰绰有余了。” 第77章 戒烟   一个脑瓜崩倒是让两人的状态,瞬间亲昵了许多,尤其是方玦。   “不是要你养我……”他脑门都被敲红了,气鼓鼓地绕过茶桌,“你先帮我看看,是不是肿了?”   “哪儿那么容易肿?”许景屿实在是被方玦皱着脸的表情可爱到了,伸出手掌替他轻揉额头,还顺势把人也揽进了怀里,“宝贝长结实了。”   “你在骂我胖。”   “这算什么胖?顶多长了五斤,有点肉才好,抱起来舒服。”   方玦撇嘴,还真被许景屿给猜中了,也不知道该骂许景屿“见多识广”,还是该欣喜于他竟记得自己的体重。   插科打诨几句,方玦彻底松弛下来,可能也是因为一直记挂在心里的担忧,被许景屿三两下地暴力拆解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还是很好奇。   “从你家回去之后。”   “哦。”   果然趁着醉酒,把人拐回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不仅被许景屿发现他还一直爱着,又顺藤摸瓜地排查出他提出分手的原因。   “可你爸爸……依旧不会同意的吧?”方玦抿了抿唇,睫毛颤动地扫着许景屿的下颌。   “都叫你别管他了,这话以前我也告诉过你。”许景屿一提起此事就郁闷,抬手张开虎口,掐住方玦的脸颊,“怎么没想到来问一问我?”   “唔……”方玦被掐出了金鱼嘴,回答得倒很理所当然,“你爸不让。”   气得许景屿倏地冷笑出声,讥讽道:“你还挺听他话。”但他立刻又叹了叹气,“算了。”   许至诚的气场有时候是挺唬人的,自己也是靠着多年摸索,才渐渐学会与他打太极。   “无非是说我滥情,跟谁都玩玩而已,还迟早会结婚生子,然后你就感觉和我一起,长久不了呗。”   全是九十年代,那种肥皂剧里的台词,俗得不能再俗了,没劲。   “那你会吗?”方玦却十分在意,忐忑地望着许景屿。   “会什么?”   “结婚……还有生子。”   “没意思。”许景屿嫌弃地掀起眼皮。   许至诚和他妈妈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甚至还有他小姨秦艺柔,插足的时候可能也以为遇见真爱了吧,结果还不是一样。   想到这,许景屿的眸底闪了闪,无端地瞥一眼方玦,“我一直觉得,婚姻这种东西,和谁过都没区别,所以和谁都不想过。至于小孩,更加没必要了,生出来造孽。”   他的论调太过于悲观,以致于让方玦怔愣了几秒,“怎么会?”   “怎么不会?连你这种,爱我爱得好像要死要活,都能一转眼,把我给甩了,更没意思了。”许景屿从鼻腔里,蔑出一声哼笑。   “我哪儿把你甩了?”方玦瞬间瞪大双眼,手指着自己,“你明明都已经知道,我是被迫的。”   “但我那时候当真了。”   许景屿当然也明白,没办法强求方玦,在许至诚的逼迫下,还能不管不顾地站到他身边,尤其四年前的自己,根本没给过方玦任何肯定性的承诺。   说起来是挺自私,像在倒打一耙,但他也的确因为方玦而伤透了心。   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说什么“怎样都甘愿”,说什么“爱得无可救药了”,还不是在他最焦头烂额的时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所以……”许景屿轻抬眉毛,颇有些理直气壮地直视方玦,“你要补偿我,宝贝。”   “什么?”方玦刚伤感惆怅没几分钟,就被许景屿无理的要求震惊得,脑袋围了一圈问号,“你要脸吗?许景屿。”   “不要。”   许景屿故意打趣着,收紧了双臂,然后沿着背脊慢慢掌揉,最后在方玦的后颈处捏了一下。   “让我再信一回,方玦。”他很小声地喃喃,也没管方玦听没听清,低下头,浅浅吻住方玦的耳根。   鼻尖随之摩挲沁着薄汗的脖颈,室内虽开了空调,但也抵挡不住热烈。   方玦的躯壳仿佛从耳朵那处炸开了,滚烫的爱像要溢了出来,怀念地任由着许景屿为所欲为。   “嗡嗡——”忽然,桌面上的手机震动。   许景屿抬眸看了一眼,皱眉,不耐烦地伸手按掉,然后又重新搂抱住方玦,“看吧,我问你有没有空,结果你安排我来喝茶见人,连复合炮都找不到时间打。”   “什……什么复合炮?”方玦喘着气,别扭地甩开许景屿的手臂,“我还没答应。”   “真会拿乔啊,方玦。”许景屿垂眼,好笑地瞅着方玦完全隐藏不住的反应,“都这样了,还不复合?”   不待方玦出声反驳,他又很是无所谓地颠了颠膝盖,放任方玦起身,“随你,不急,反正我也挺忙的,说了等你不犹豫。”   话刚落下,手机“嗡嗡”再次震动起来,许景屿看一眼号码,无奈地接起。   “喂?嗯……那个不行,没创新,被我驳回了……吸引不了用户更换现有的接收资讯方式……微博?不见得,短视频平台对它冲击很大……众合新闻是前车之鉴,撑不过两年,不是弄一个资讯类app出来就有用……”   聊工作果然是极为降火的方式,许景屿刚才同样起了反应,不过是打了一会儿电话,没多久便冷静。   方玦兀自灌了两杯茶,状似无意地偷听,虽然听不懂许景屿具体在聊什么,但很明显不是游戏相关。   怎么还说起资讯类app了?方玦疑惑,许景屿的业务铺展得也太广泛了点吧。   好不容易聊完工作,许景屿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另一通电话迅速追了进来。   是江鸣瑞,不接的话,他能连环call。   “什么事?”许景屿捏了捏眉头。   “你怎么又跑成都去了?找方玦?”   许景屿闻言,拿余光一扫,发现方玦竟一直认真地盯着自己,不禁勾起嘴角,“算是吧。”他抬手揉乱方玦的头发,然后拿起烟盒和打火机,走到茶室的窗户旁边,“顺便约任国宁吃饭。”   “任国宁?”江鸣瑞反应了一会儿,“哦,众合那个和你爸不对付的大股东?”   “算不上不对付。”   顶多是对内的管理上,观念有点分歧,对外还是基本保持一致的。   许景屿给自己点烟,吸了一口,“我在北京约了他两次,珠海也约了一次,他都回绝了,这次飞成都,好不容易才答应吃顿饭。”   “你非跑去见他干什么?”江鸣瑞不解,蛮不在乎地调侃道,“他都不乐意和你爸吃饭,还能乐意和你吃?”   “我爸是我爸,我是我,他要没这个觉悟,不可能走到今天。”   许景屿正咬着烟,吞云吐雾,方玦拿着茶杯走过来了。   但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安静地把杯子放在窗沿边上,方便许景屿随时端起来喝。   熟悉的举动,唤起回忆,无数次许景屿在赶作业、改方案时,手边都会出现这样的热茶,还有切好的水果。   “喂?喂……”江鸣瑞半天等不到许景屿的回复,还以为是他信号不好。   “在。”许景屿短促地应了声,夹着烟的手指朝窗外伸出一截,避免它飘到方玦的身上。   “你去找任国宁干什么?不会是想要联手搞垮你爸吧?”江鸣瑞脑洞大开地又问了一遍。   “我有病?”搞垮许至诚对他没任何好处,许景屿才没有那么傻。   方玦端来茶水后,人却不走,隔着两个身位的距离,站在窗户另一端。他并不是非要偷听,就是想着许景屿过会儿又得走了,舍不得而已,假模假样地呼吸着窗外新鲜空气,眼珠却努力斜着偷瞄许景屿。   他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的表现有多明显,惹得许景屿忍不住发笑,才抽了不到一半的烟,直接灭到窗沿边。   “不说了。”   “诶?”   “反正就是想让我爸,手别伸太长,有些事他不该管的。”   自己能和解内化还不够,许景屿可以不在意许至诚施加的压力,方玦不能,嘴上再怎么叫方玦不用搭理,都不如更为切实一点,直接杜绝掉许至诚再次插手的可能。   挂掉电话,已经没剩多少时间给两人温存。   许景屿看一眼手表,朝方玦抬颌,“宝贝,我走了,你尽量多接点北京的工作,来找我。”   “干嘛,怎么不是你找我?”方玦有样学样,也骄纵地抬高下巴。   逗得许景屿并起手掌,笑着搓揉他的脸颊,“我得忙着努力赚钱,不然还像以前那样,稍微出点事情,许至诚一吓唬你,你又跑了。”   -   很快,许景屿被他的助理开车接走。   方玦在茶室多待了一会儿。   走之前,顺便将放在窗沿边的茶杯端回桌上,又把许景屿灭掉的半截烟,拿纸巾捡起扔掉。   他懒得麻烦邹泽,自己戴着帽子口罩,准备打车回家。   站在马路边等待网约车的间隙,一个发传单的学生走近,递给方玦一张健身房广告单。   按照往常,方玦都会沉默着摆手拒绝,他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不仅欣然接下,坐在车上的时候,还无意识地将其叠成了一架纸飞机。   等到下车,他用嘴配合着音效“呼——”,将纸飞机投入垃圾桶,方玦猛地发现自己的行为好幼稚啊,忙慌里慌张地左右扭头观察,怕被人看到。   迅速溜进小区,乘电梯上楼。   方玦取下口罩,见邻居阿姨还没按楼层键,顺便询问道:“几楼?”   “8楼,谢谢啊。”阿姨热情地与方玦闲聊,“小伙子,遇见什么好事了?今天心情这么好?”   “嗯?”方玦面露疑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嘴角,“没……没有吧。”   “哟,还害羞了,搬来好几个月了,碰见你几次,从没听你主动搭过话。”阿姨的楼层很快到了,她边走出电梯,边回头朝方玦挥手,“长得真俊啊,笑起来更俊了。”   -   回到自己家,方玦换上拖鞋,窝进沙发,开始回复一下午都没顾得上的微信消息。   退出前,他习惯性地点开FunGame的公众号,发现它竟然发了个预告,说要贩售新的周边。   方玦好奇地点进去,只一眼,愣住了。   小方块?“金蝉脱壳”的周边一般不都是角色人物相关吗?怎么还会出售npc小方块的玩偶?   是许景屿授意的吧?方玦难免联想,毕竟这个npc都不是他自作多情的产物,而是许景屿亲口承认过,以他为原型制作的。   方玦抿唇,怀着某种小心思,转发给许景屿,然后熄灭手机。   黑黝的屏幕镜面,瞬间映出他挂着明晃晃笑容的脸。   啊!真完蛋!方玦捂着脸,他简直克制不住。   怎么办?理智上还在犹豫,犹豫该不该赌,计算许景屿对他的感情程度,心里却已经情不自禁地在欢欣雀跃了。   是真的开心,和许景屿无论做什么,他都好开心,尽管这四年,他什么都不缺,过得也挺好的,但都没有和许景屿在一起时开心。   或许可以再赌一次的吧?他今天依稀听见,许景屿和江鸣瑞的聊天内容。   是为了能让自己安心,才会那么忙吗?以后真的不用再忌惮许至诚了?   正思索着,手机屏幕亮起,许景屿给他回消息了。   【嗯】【下面的人刚给了我一个】后面是一张图片,小方块玩偶的图片。   方玦点开,本来想放大查看细节的,结果没想到许景屿发来的是张实况照片,他便顺手加载原图到相册,然后不经意地听见了背景音。   非常模糊的一句话,只能确定最后三个字是“在戒烟”。   啊?方玦讶异地从沙发上坐起。   许景屿怎么突然戒烟了?   他眨眼,恍然想起许景屿今天剩下的那半截香烟,以及好几次瞥见,他都没放在心上的,许景屿避开他抽烟的模样。   接着又记起自己随口说的一句“好臭”。   无数的、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心脏,方玦不可置信地又听了一遍,把手机贴紧耳朵,放大音量,又听了一遍。   其实不算什么大事,比起解决掉许至诚的反对,抵抗住许至诚的拆散,戒烟,这件事太小了。   但就是因为小,反而让方玦有种靠着抱枕般的踏实,会忍不住开始期待,像有个声音在对他说:这次可能不一样。   方玦切回微信,飞快地打字。   【你走得太急,我忘了讲。“暗神幻想”前两年的总决赛我都补完了,游戏也又打了几十把,当解说席嘉宾应该没问题。】   【你还没确定好新的人选吧?】 第78章 它说想   许景屿空闲下来,给方玦回复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他正在急冲冲赶往机场的途中。   【没有】【那我让季岭联系你助理】他并未从中完全意识到方玦的转变,还以为只是在聊工作。   直到点进了方玦朋友圈,许景屿看见方玦预约购买“小方块”玩偶的截图,配文是一溜串害羞黄豆表情包。   他蓦地笑开,打字评论道:【什么时候来FunGame讨要肖像权使用费?】   -   FunGame发售“小方块”周边玩偶的消息,在一部分狂热cp粉的圈子里,同样掀起了热烈讨论。   “绝对复婚了!不是复婚我吃屎。”“同意,谁不知道‘小方块’的原型是小玦老婆啊,这时候突然出周边,啧啧啧……简直不要太明显。”“之前小玦和众合合作,唯粉非说我们在抠硬糖,这次可是FG耶,总没话讲了吧。”“太甜了,祝99。”“必须99,梦一个官宣。”   方玦没怎么关注到cp粉们的言论,他早起第一件事,便是戳开自己与许景屿的对话框。   【好,我已经和邹邹说了。】   他回完消息,发现许景屿不仅给他新发的朋友圈点了赞,还留了条评论。   肖像权使用费?   【对哈,还有肖像权使用费!】【不过我担心你付不起[伸出打劫]。】方玦连回两条,抓起被角,开心得在床上扭成了麻花。   之后他有事没事,遇见各种有趣好玩的东西,都会先发一条朋友圈,然后必定能在隔天一早,看见许景屿的留言。   一来一回,双方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似有若无地暧昧,比起真正恋爱时,还要令人牵肠挂肚。尤其是他俩以前总是进展神速,认识两三天便滚上了床,从没有过这种欲满未满、心欠欠的期待感。   -   “Niko昨天打电话问我,你什么时候去北京,和枫鑫的合约不是到期了吗?还需要你亲自去一趟,把一些该清算交接的事项收尾。”邹泽一边规划着行程,一边提醒方玦,“正好下周M chill大赏,在北京,我把机酒提前一天?”   “M chill大赏?”方玦眨眨眼。   他差点忘记有这个活动了,怪只怪主办方邀请函发得太早,那时候他都还没有和许景屿重逢。   “好啊。”方玦歪头看向邹泽整理的备忘录,“不过回来的机票先不着急订,万一我想多待两天。”   他下意识拖长的音调,洋溢得有些过于明显,惹得邹泽默默翻白眼,懒得多说半个字,“知道。”   “嘿嘿。”   方玦瞥见邹泽密密麻麻、好几页的记录,意识到没了公司协调经纪业务之后,邹泽可能会很辛苦,于是提议道:“咱再招一个人吧?反正不用给枫鑫抽成了,钱会宽裕许多,顺便给你涨一倍工资。”   “真的?”邹泽立刻无底线倒戈,转身张开自己的双臂,抱住方玦,“爱你,我的宝。多在北京待两天是吧?我这就帮你调整后面的行程安排。”   方玦被勒得喘不过气,仰着脖子,“咳咳……有点夸张了。”   “才不夸张!要是你搞定许景屿,能继续给我涨工资的话。”邹泽松手,拍拍胸脯,“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方玦简直要被他笑晕,“那多余的部分,我得找许景屿报销。”   两人开玩笑归开玩笑,正事不能耽搁。   邹泽很快拟了个招聘启事,挂到求职网站上,“OK,我走了啊,你今晚记得直播。”   “嗯。”方玦心里有数,他有段时间没直播了,得固一固粉,尤其是这个账号不会归还给枫鑫,现在已经属于他私人所有了,数据需要自己多上点心。   -   晚饭后,方玦如约打开直播。   “来了,开播啦,好久没见着大家了。”他冲镜头挥手,眼看着在线人数慢慢开始上涨。   “老婆总算开直播啦。”“小玦老婆~我好想你!”“小玦吃晚饭了吗?”“今天是素颜老婆耶,美美美。”   因为方玦直播一向是不带货的,可以当作他和粉丝们的线上聚会,会跑来蹲守观看的基本都是他的铁粉,所以大家十分热情。   方玦瞄着一个个眼熟的id,发现今晚直播间里的cp粉,似乎比平常要多。   “小玦一个人在家吗?”“室友在不在呀?”“快让我们看看室友。”   “呃……”方玦好久没看见这个代称,愣了一愣,随后忍不住地柔和下神色,“我自己住,一个人。”   唯粉们立即逮住方玦的话头,开始嘲讽cp粉,说她们不该在直播间里提起其他人。   怕弹幕吵架,方玦急忙转移话题,“大家有刷到M chill大赏今天发的微博吗?我下周会去,还是国风主题,可以期待一下我的新造型。”   他自顾自地聊着接下来要参加的各类活动,又讲了好几件与粉丝们见面的乌龙,慢慢的,直播间总算恢复到平日里和谐的氛围。   “我休息时都玩什么游戏?”方玦挑选着弹幕回答问题,“最近没怎么单纯地玩,因为之后要去职业比赛当解说嘉宾,所以在练暗神……”   他话没说完,猛地想起,“暗神幻想”只公布了全球总决赛的地点与时间,还没发布其他任何信息。   做他们这一行,但凡没有官宣的消息,都是不可以自行透露爆料的,毕竟中途很可能出现变动,到时候,各方粉丝都会有所不满。   然而,及时闭嘴已经不顶用了,“暗神”两个字足够让cp粉们脑补出全部。   “是‘暗神幻想’吗?啊啊啊,我的天!”“实锤了,我的cp真的复婚了。”“小玦说一半突然愣住,更是锤上加锤了。”   弹幕霎时间刷得飞快,方玦懊恼自己太过得意忘形,竟然犯了不该犯的低级错误,“我去趟洗手间,给大家放会儿歌。”他把两眼一闭,暂时性地选择尿遁。   躲到卫生间后,方玦也顾不上合不合适了,急忙给许景屿发消息,【怎么办?我不小心把受邀当比赛嘉宾的事,给说漏嘴了。】   难得许景屿秒回,【在哪儿说漏的嘴】   【我直播间。】这种时候,会不会引起八卦绯闻,还都是其次,方玦主要怕影响到“暗神幻想”全球总决赛的顺利举行。   【那没事】【别担心】   得到许景屿肯定性的答复后,方玦稍稍松一口气,但他并不敢在卫生间里躲太久,迅速整理好表情,又回到书房继续直播。   弹幕早已沸腾上了,cp粉们在狂欢,而毒唯们在破防。   “不会真又和那男的搅合在一起了吧?”“服了,想脱粉。”“小玦老婆擦亮眼呀,不要搭理劈腿的垃圾。”“都先别吵,万一只是工作。”   方玦没办法再和弹幕互动,毕竟没一条能念的,他只能胡乱瞎扯,分享一些最近的爱用物,准备到点立马下播。   过了会儿,屏幕右下角突然出现提醒,“[岛屿]进入直播间。”   方玦开始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id为岛屿表情的用户,不声不响地给他刷了个最贵的礼物,方玦的脑子瞬间警铃大作,记起来了。   怪不得会有提醒呢,这可是许景屿的账号!他当初专门给设置的,后来跳伞视频被广泛传播出去后,营销号根据线索时间线,还扒出讨论过这个账号。   果然,弹幕里同样有人反应过来。   “啊啊啊,是许景屿的号!”“艹!真不是我眼花吧?”“行,拜拜,脱粉了。”“天,我的cp复婚了,我大嗑特嗑!”“不多说,小情侣99。”   这场景莫名变得诡异,明明方玦都还没和许景屿复合呢,竟像是已经对外公开了。   “今天差不多到这吧。”面对着此起彼伏的祝福与揣测,方玦竭力压制翘起的嘴角,“我下播了,大家晚安。”   他刚一退出直播间,手机立马“叮叮——”,弹出了视频邀请。   不肖去看,方玦都能知道是许景屿拨来的,急忙揉揉脸颊,点下同意。   “怎么我才刚看两分钟,你就不播了?”屏幕内一片白光,并未出现许景屿的脸。   方玦好奇地判断着镜头拍摄的角度,“你还问呢,等会儿说不定就有营销号,拿着我直播间的回放,剪视频切片,然后造谣咱俩复合了。”   “这怎么能算造谣?”许景屿闷闷地笑,嗓子听起来有一点哑,似乎是喝了酒。   接着,镜头晃动,总算出现许景屿的脸,并且裸着胸膛,估计刚才是在脱衣服,所以才会把手机放到一旁。   方玦不太好意思直勾勾地看,但又情不自禁,只能假装很忙碌地收着直播设备,悄悄拿余光偷瞄,“刚忙完?”   “嗯。”许景屿岔开双腿,疲惫地将自己陷进沙发,“今天回来的还算早。”他话音刚落,耳边不知从哪儿凑过来一颗狗头,还哼哧哼哧,十分热情地伸出舌头,往许景屿的脸上舔。   “卡斯帕!”方玦激动地大叫,隔着屏幕认出了卡斯帕。   其实他早就想问许景屿的,想知道卡斯帕的近况,但又很怕卡斯帕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才一直没问。   “坐好。”许景屿偏头躲着卡斯帕的口水,冷冷地斥责道。   卡斯帕不情不愿“嗷呜”一声,然后紧挨着许景屿蹲好。   “好久不见啊,卡斯帕,有没有想我?”对着卡斯帕,方玦不像面对着许景屿那么顾虑重重,而是非常坦诚地表达想念。   可卡斯帕听不懂,只能是它的主人代它懂了。   “想。”   “嗯?”   “它说想。”   “啊?”   许景屿掰正卡斯帕的狗头,对准镜头,“它都说想了,你没什么表示?”   荧绿色的狗狗眼,比不过绿眼后面,那双微眯着望向他的沉静墨石。方玦瞬间心领神会,“那我带着冻干和罐头去看它。”   “什么时候?”   “下周。”方玦注意到,许景屿搁在卡斯帕脑袋上的手,抽动了一下,“许景屿。”他渴望地叫着许景屿的名字。   “怎么?”   “我也想你。” 第79章 领奖   M chill大赏在国家体育馆举行,现场的媒体与粉丝多达上万人,直围得红毯两旁水泄不通,微博平台同步进行线上直播。   方玦穿了一件带着中式盘扣元素的改良衬衫,腰身处收了一截,绣着水墨风格的兰花,保留住古典韵味的同时,还多了几分时尚感。   他全程笑容明媚地走完红毯。   虽然方玦在网红里已经算是非常有名的了,但参加M chill大赏的大多是明星艺人,所以媒体关注的焦点并不会在方玦身上,后续的颁奖与表演,也基本没他什么事。   “方玦哥。”落后方玦几步签名的年轻男演员,快步追了上来。   方玦循声回头,认出对方,“小白?”   之前别的庆典活动上,他俩有聊过几句话,算不上熟,但小白对待方玦特别的友善。“你今天这套造型,好帅。”   “哪儿有你帅。”   互相地吹捧夸赞完,两人并肩走入场馆内部。   方玦的座位被安排在第三排边上,不算好不算坏,以他现在的咖位来说,可能还有点高抬。   小白刚好坐在方玦的斜后方,眼瞅着左右两边的人都没到,他便无聊地挪了个位,将双臂搭上方玦座椅的椅背,“你知道我们剧组那件事吗?”   “哪件事?”方玦把自己微微往后仰,他看热搜看得不算勤,还真不太清楚小白说的是哪个剧组。   “就是梁海突然被换角的事。”   “什么?”方玦诧异扭头。   小白立即压低了声音,露出一副懂得都懂的表情,“他纯粹是活该。”   当初梁海诬陷方玦劈腿,虽然最后因为许景屿的插手,澄清反转了,但梁海还是转行拍摄了电视剧。好在那部电视剧播出后血扑,梁海遭受到迟来的舆论反噬,刚好和枫鑫的合约也到期了,他后续的资源彻底脱节。   “不过本来也只是个男五,换了就换了,估计和他插足新傍上的金主闹掰了,以后别想再有戏演……”小白以为方玦会和自己同仇敌忾,仍在喋喋不休地八卦着梁海。   哪知方玦早把梁海丢到了爪哇国,说实在的,得益于许景屿的热度,方玦分手后一直顺风顺水,所以没必要揪着过去的事而耿耿于怀。   “我都不知道他还在演戏。”   “太糊了,既没演技又没颜值,哪儿那么容易。”小白说完收起鄙夷,拍了拍方玦的肩膀,“倒是哥,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不来拍戏?”   方玦笑笑,“我也不是学这个的啊,还是不要去丢人了。”能稳扎稳打地干好现在的事业,方玦已经很满足了,他的贪心,大概全倾注给了许景屿。   不久,周围人陆续落座,小白挪回到他自己的位置。   方玦摸出手机,打开微博,搜索M chill大赏相关的词条。   【方玦新中式】【方玦生图】【方玦艳压】   带了他名字的差不多就这几条,最后一条怀疑是被谁买的黑通稿,不过幸得没引起任何水花,除了被拉出来对比的男明星粉丝骂几句之外,根本不会有路人在意。   -   时间来到七点半,M chill大赏即将正式开始。   压轴压台的一线流量们,总算踩着点,施施然进场。   方玦不经意地抬眼打量,看明星们划分着阶梯等级,越靠近中间第一排位置,代表着他的咖位越高。   但最中间的几个座位,还是留给了资本大佬。   这种场合,方玦慢慢地见多了,兴趣不大,低头继续玩手机,再抬头时,竟发现第一排正中,赫然坐着他十分眼熟的后脑勺。   灰黑色的暗纹西装,端正且硬朗,随意架在座椅扶手的手腕处,蜜蜡材质的腾龙袖扣,贴切地点缀了M chill大赏的国风主题。   流量明星们,一个个路过男人身前,全都恭敬地欠身点头,但他并没有怎么搭理,而是凝着眉,认真地与他左侧的某奢牌亚洲区总裁在说着话。   然后,猝不及防的一个偏头,男人的视线穿过人群,直直地与方玦对上,方玦也随之看清了许景屿的脸。   凸起的眉骨与鼻梁,线条利落流畅,深邃的双眼凌然眯起,许景屿朝方玦扬了一个不那么明显的笑。   方玦心脏瞬间漏跳一拍。   好久没见许景屿在这种名利场上游刃有余的模样,众星捧月一般,太吸睛了,许景屿才是真正的艳压一众男明星。   【你怎么也来了?】方玦迅速解锁手机,给许景屿发消息。   本来都说好了,他参加完今晚的活动,明天再去找许景屿,哪知许景屿竟会意外地出现在活动现场。   许景屿很快又冲方玦抬了抬眉,随后转回头,看样子是把手机开了静音,并没注意到方玦发了消息。   -   璀璨的舞美幕布缓缓展开,星光流淌,主持人在一阵欢呼声与掌声中,走上舞台。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大家晚上好。光影筑梦,闪耀前行,欢迎来到202X年M chill大赏的现场,我是主持人……”   每年一度的M chill大赏,属于娱乐圈里比较热闹的盛会,可颁发的奖项却没什么份量,被各家粉丝俗称为“分猪肉”活动,只要是确定能出席的明星,主办方都会想方设法地弄一个奖。   但方玦并不在此之列,他既不演戏,也不唱歌,没有相关的作品,完全是靠着人气和赞助品牌方的支持,来蹭个红毯、露露脸的。   所以他也不用担心上台致词,方玦全程紧紧地盯着许景屿的后脑勺,想知道许景屿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发的信息。   “他清冽干净,风格独特,从寂寂无名到坐拥千万粉丝……”   这时,许景屿稍微侧了下身,方玦立即期待地仰高下巴张望,打算用口型提醒许景屿看一眼手机。   舞台上的嘉宾念着获奖词:“让我们恭喜,最具风尚之星——方玦。”   嗯?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方玦愣住,万分犹疑地看向大屏幕上自己的照片。   他获奖了?啊?什么奖?怎么还有他的事了?   直到回头朝他望来的许景屿,举起手,两指贴着唇瓣,背着镜头冲他抛了个玩世不恭的飞吻,方玦懂了,合着又是许景屿的手笔。   上台,领奖。   “呃,谢谢主办方颁发给我的……”方玦手握着奖杯,差点笑场,随后认真看了一眼奖杯上刻着的字,“最具风尚之星,谢谢粉丝们的支持,没有你们的喜欢,我肯定走不到今天,我爱你们。最后……谢谢你。”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这种被聚光灯环绕的感觉并不赖,方玦用奖杯贴住胸膛,对着舞台下方的许景屿眨巴了几下眼。   下台坐回到原先的位置,方玦缓了会儿神,好不容易才压下既紧张又激动的情绪。   【开心吗】   他摸出手机,发现许景屿给他回了消息。   【开心!】【但干嘛要花这个钱呀?我拿奖没什么用的。】好久之前,枫鑫另一个头部主播也拿过类似的奖项,但那是她自己委托公司塞了钱的,为了后续能够成功转战影视圈。   许景屿这次回得很快,【没花钱】   嗯?方玦疑惑,然后转念一想,也对,凭着许景屿的身份,主办方想卖给许景屿面子,送自己一个没什么含金量的奖,划算得很。   不过这不也意味着,别人知道了自己与许景屿的关系吗?   “发什么呆?”   方玦默然思索着,耳边忽然响起许景屿的声音。   “呼……”他吓了一跳,“你怎么溜这来了?”   尽管网络直播进入广告时间,但现场的粉丝和媒体,还有这么多人呢,免不得会有人注意到他俩的互动。   甚至,前前后后的好几个明星艺人,已经在探头探耳地好奇偷瞄了。   “怕什么?”许景屿蛮不在乎地朝方玦摊开手。   方玦想也没想,把奖杯递到许景屿的手上。   “啧……”   “哦。”眼见着许景屿嫌弃的表情,方玦迅速领会,好笑地把手牵了上去,“谢谢。”他用另一只手晃了晃奖杯,“我超开心。”   手掌干燥的温度,熨帖着近乡情怯的两人。   没人说复合的话,就只是一个自然而然的牵手,却像是在迎着周围鼎沸的喧闹声,坦然宣告。   许景屿把玩方玦的手指,“喜欢不花钱的?”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方玦手里的奖杯,戏谑着挑眉道,“车和表都看不上,反而是动动嘴皮子说句‘想’,然后弄一些不值钱的周边玩偶,你现在改吃这套了。”   “才不是。”方玦憋不住地翘起嘴角,根本不理会许景屿故意轻佻的言论,他当然不是因为这些才答应复合的。“你先回座吧。”他轻轻用膝盖蹭动许景屿的膝盖,“广告都播完了,等会儿再说。”   舞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继续串词,准备颁发下一个奖项。   “宝贝。”可许景屿没有起身,还又明目张胆地往方玦的方向倾斜了一点。   嘴唇都快要挨着侧脸了,方玦不禁感到紧张,虽说没想过再去隐瞒谁,但也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吻吧。   “好了,老公。”他迅速低下声音,害羞地哄着许景屿。   许景屿乐了,还是这样的方玦有趣。   -   又一阵掌声雷动,新的获奖艺人走上台。   “太感谢了,这可能是我最近唯一获得的好消息。”   似乎是有些耳熟的声音,方玦用余光瞥了瞥,“cc?”   奇怪的是,cc才刚说了一句话,眼眶立马红了,哽咽得泣不成声,“呜……对不起,我……我太难受了。”   她看上去不像是因为激动地哭了,而是伤心欲绝、撑不住的模样,使得舞台上的主持人与颁奖嘉宾,瞬间手足无措地朝她围了过去。   如此大的动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聚集在舞台上,媒体们更是敏锐地将镜头聚焦。   许景屿皱起眉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是没想过会拿到这个奖吗?”主持人稳着声音,试图替cc打圆场。   灯光下,阴影将面部切割得异常狰狞,原本精致秀美的五官如同蛇蝎,吐出可怕的信子。   cc声泪俱下,“不是,我是因为知道自己生不了小孩了……呜呜,许家父子,你们会遭报应的……” 第80章 揭开   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场瞬间一片哗然,部分好事的媒体,举着相机,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cc继而捂住嘴,像是自知失言,表情悲恸中带着几分惶恐,“对不起……”她朝台下鞠了个躬,随后踩着高跟鞋,匆匆逃离舞台。   她故意把话只说一半,起因经过全部含糊其辞,甚至都不曾指名道姓,可就是如此留白,反而引得所有人不禁开始遐想,好奇心霎时间到达顶峰。   许景屿双眸骤缩,一把抓起方玦的手,“先走。”   光是“许家父子”四个字,已经足够把矛头指向许至诚和许景屿了,毕竟当年车祸出院,许景屿当着一众媒体的面,不解释不反驳的态度,等同于默认了他与cc之间的关联。   方玦同样很清楚,即刻一言不发地跟上许景屿,怕媒体们围拥上来,堵得他们等会儿出不去场馆。   “到北门口接应一下。”许景屿迅速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让他召集保镖集合。   好巧不巧,cc从舞台上下来之后,也在助理的搀扶下,往体育馆北门方向奔走。   M chill大赏还在继续直播,主持人被逼无奈,生硬地转移话题,“让我们有请下一位颁奖嘉宾。”   但能做这一行的,哪一个不是嗅觉敏锐,平平无奇的“分猪肉”大赏,不可能再挖掘出更博眼球的话题了,今晚的头条注定要给到cc爆料。   场内扛着长枪大炮的媒体人,一半以上已经飞快离开座位,前去尾随追赶cc。   场外更是有数不胜数的营销号,直接拿着直播出去的一分多钟片段,大肆宣扬传播,扩展编造出了好几种故事版本。   “许景屿!”方玦眼尖,看见有媒体突然从侧边窜出,阻拦在狭窄的通道前,于是急忙往回拽住许景屿。   “cc,你刚才在台上说的那些话,究竟什么意思?”   “许家父子,是指众合集团现任总载许至诚,和他的儿子许景屿吗?”   “您说生不了小孩,是因为什么?和您提到的许家父子有关系吗?”   “四年前爆出您怀孕,后来因车祸意外流产,难道是有人在对您蓄意谋害?”   那些媒体里三层外三层,围堵住cc,举着摄像机、手机,各种录音录影设备,七嘴八舌地引导询问她,势必要在第一时间抢占到新闻头条。   cc好似惊慌失措的样子,被助理小心护着,一双眼欲泣未泣,“不好意思,我没控制住……不是那样的,我不应该说……”   “您别怕啊,如果遭受到了伤害,更应该曝光出来,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   “我也不确定。”cc对着镜头流下眼泪,“我只知道我怀不了孩子,可能是许……许……”   她再次哽咽,胆怯地不敢把名字说全,惹得其中一个性急的媒体大声追问道:“是许至诚吗?还是许景屿?”   “都有……”   “啊?”“哇哦……”“我去。”   此起彼伏的喧哗与震惊,媒体们兴奋得双眼放光,没想过会是如此巨大的瓜。   “您的意思,是指您和许至诚、许景屿,都发生了关系,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者说,不知道是具体哪位,让您丧失了生育能力?”   这番话太具有误导性,就差直说“父子共玩一女”了,还导致女方无法怀孕。   拽着许景屿隐藏在阴影角落里的方玦,听罢,恼怒地皱紧五官,往前探出一步。   他原本懵懵懂懂,还以为cc控诉的人主要是许至诚,只因父子关系,平白无故牵扯到许景屿而已。而他又无从得知,cc和许至诚这四年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万一人cc真被许至诚给伤害了,他再怎么是许景屿的男朋友,也不可能无脑地去干预澄清。   哪知媒体竟敢无下限地乱编乱造。   更加出乎意料,是cc犹豫半晌,最终红着双眼,点了下头。   “申黎,你疯了?张着张嘴,胡说些什么?”许景屿比方玦还快一步,立刻松开手,跨出阴影范围。   他面若冷霜地直视紧盯cc,周身的戾气如同黑雾,止也止不住。   媒体们闻声回头,发现是许景屿,先是被他迫人的气势吓得往后退缩,然后又大着胆子围了过来。   “许……许先生,cc说的是真的吗?”   “许总,众所周知,您和cc有过一段恋情,爆出过的照片也不少,那您知道她同时间和您父亲的关系吗?”   “四年前的那场车祸,是不是故意造成的?”   “那个孩子,到底是您的?还是您父亲的?”   ……   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一个比一个过分。   除开媒体人挖掘真相的本能,更多的,是他们难得有机会窥见有钱人肮脏的私生活,所以竭尽所能地贬低踩压,用一种看笑话的心态,奚落着,落井下石。   许景屿冷眼瞧着,差点给气笑了,他又不混迹于娱乐圈,其实根本没必要买媒体的账。   何况许至诚和cc到底什么情况,许景屿也不是很了解,沉默应对,不要让人拿住话柄,才是此时此刻最佳方案。   然而方玦完全忍不住,他不想听他们污蔑许景屿,猛地冲到许景屿身旁,“没有的事,许景屿早和她分手没关系了。”   许景屿迅速扭头,“你别凑合。”他抬臂,强势地把方玦揽回自己身后。   可是方玦那张脸,一样出名,一样引人注目,只是极其短暂地露了下头,就被媒体们给认了出来。   “是方玦!”“方玦?那个网红吗?”   激进的媒体,瞬间高举起手机,试图绕过许景屿,“方玦,你现在和许景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你们是复合了吗?当初他劈腿cc,抛弃你,你怎么还愿意帮他说话?”   “方玦,你近几年资源这么好,是不是一直靠着众合和FunGame?cc和他们父子俩的情况,你知情吗?”   “你和许至诚认识吗?是不是也……”   无端的揣测是利刃,刀刀锋利,甭管是真是假,都像是剥皮拆骨的噬人妖兽。   许景屿用手臂把方玦又往后推了一点,目光森冷地看向最后一句问话的媒体,“你是哪家的?”他瞥一眼对方胸前悬挂着的工作证,微眯起双眼,一字一句,“云视界?”   “我……”似乎才想起众合集团就是互联网巨头,那个媒体突然噤声,在许景屿侵略性十足的目光中,不自觉地放下拍摄的手机。   不算宽敞的通道内,气氛愈发紧张。   媒体不想放过许景屿和方玦,拒不给他俩让路,但也不敢再问更加尖锐的问题,害怕许景屿事后算账。   于是极个别的媒体,又把关注点转回给cc,想叫她与许景屿当面对峙。   cc自顾自地哭得伤心,伪装成无辜的受害人,嘴里断断续续哭诉着,“我不知道……我只有医院出具的检查报告,许至诚……对,我还有和他的照片……”   她虽明显不怀好意,但又不是全然地信口雌黄,许景屿闻言,在心里咒骂许至诚傻逼。   最终也只能神色冷淡地撂下话,“孩子不是我的,早分手了,其余我不知情,无可奉告。”   “怎么不是你的?四年前,你不是承认过吗?”   “你俩一起出的车祸,还被拍到了,那时候,cc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吧?”   “您劈腿,未婚先孕搞大女方肚子,难道不是事实?”   见许景屿愿意回应,媒体们又开始咄咄逼人地追问,唾沫几乎快要把许景屿给淹没了。   “他没有劈腿!”方玦听不下去,既然许景屿已经澄清了部分事实,他便急忙勇敢地站出来佐证,“那时候许景屿和我在一起呢,恋爱中,不存在劈腿,更不可能让cc怀孕。”   “您有证据吗?”   “为什么当时不发声明否认?”   “是不是你们之间,默认了这种开放式的关系?同时好几段,父亲和儿子……”   “没有!”方玦急了,尽管声音仍旧温和绵软,可他倔强地撑着脊骨,努力挡在许景屿身前,“你们又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胡乱揣测?都说没有劈腿,早分手了,不存在同时的情况。况且他也是受害者,你们这样把镜头对准他,揭他伤疤,不过分吗?”   “回来。”许景屿再次把方玦攥回,还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是很感动方玦愿意维护自己,气势汹汹辩驳的模样,尤其可爱,但媒体已经把他俩沦为一伙了,才不会去相信方玦说的话。   方玦也逐渐意识到,拿不出证据的话,几乎就是个互相攀咬的死局。   “许景屿。”他忽然灵光一闪,悄悄戳了下许景屿的后背,压低声音,“录音不能说吗?拿出她当时威胁你的录音,不就可以证明了吗?”   “录音?”许景屿疑惑地皱起眉头。   “什么录音?”媒体们提取到关键字,一窝蜂地把高举着的设备,又往两人面前凑了一截,试图录制到他俩说的悄悄话。   “让开。”“靠边靠边。”   好在保镖总算赶来,强势地分割开聚在一起的人群,找到许景屿和方玦。   “真慢。”许景屿抬臂看一眼时间,语气不善。   助理和保镖们心有余悸,幸好两人并未受伤,不敢狡辩他们挤进来有多么不容易,匆匆地护着许景屿和方玦,疾步将两人带出了体育馆。   -   坐进保姆车,方玦终于可以安心说话,“那个录音,就是车祸时的那段录音啊,cc威胁你拿钱,应该足够证明孩子不是你的吧?你和她早没关系了。”   许景屿烦躁地扯掉领带,反应过来,“你是指行车记录仪的录音?你怎么知道有录音?”   “你爸给我听过。”方玦越想越觉得办法可行,现阶段,已经不可能隐瞒下cc和许至诚的关系了,只能是尽量避免散播更坏的谣言。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我可以替你发微博,发短视频也行,我现在粉丝量还可以,这样澄清起来比较快。”   方玦万分感念于自己拥有粉丝,有一定的影响力,再不是四年前那个什么都帮不了许景屿,做不了事的废物了。   “那段录音……”许景屿凝神思索,一下子豁然开朗,“我爸逼你分手,是用的那段录音?”他甚至都不急着去解决cc的事,更想弄清楚方玦提出分手的前因。   方玦正在认真地埋头编辑微博,所以没注意到许景屿闪动的表情,“嗯,你不要难过,许景屿,我知道cc和你爸的事,非常恶心。”他光是浅显地回忆录音内容,都替许景屿感到心梗,更遑论许景屿今天又被cc泼了盆脏水,媒体们还捕风捉影地胡乱捏造事实。   车内一时间,安静得诡异。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方玦抬头,“你是不是没有录音?在你爸那儿?”   “嗯。”许景屿怔然地望着方玦,无意识应了一声。   “那你找他要啊。”方玦急切地抓住许景屿的手臂,脑子里的弦绕啊绕,兀地想起录音的另一个作用,心提到了嗓子眼,“你爸会不会不给你?”   “嗯?”   “对!刚才的那些媒体,拍到我俩一起了,怎么办?”方玦立刻慌乱,光顾着解决cc了,差点忘记许至诚并不同意许景屿和他在一起。   许景屿说不出话,迟迟没有别的反应,他似乎已经猜出来了,只是还不敢相信。   方玦却急得快要哭出来,一双眼憋得通红,“但他不能吧?你现在还是他唯一的儿子呀……他不能因为我,不管你吧?要不咱俩先别复合了。”   “为什么?”   被抓着的手臂,不可置信地僵出青筋,皮下的血管翻涌。   “万一他对你失望……”   如果复合的前提,是让许景屿再次背负这种莫须有的污名,甚至失去应有的一切,那还不如不复合呢。   “不可以。”方玦极力忍住泪,不想再像四年前那样畏缩无用,只知道瞎哭,“不能让你爸失望,再生出别的小孩。”   很快,他又委屈地瘪下了嘴,蜷缩手指,“但是怎么办,许景屿,我好舍不得你……”   才刚和好啊,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多开心一会儿呢?   非要大起大落,让他不停地得到,又迅速失去。   飞驰行驶的车辆,载着两人,离开喧闹的体育馆,两侧路灯的光影,变幻映于方玦焦急担忧的面庞,揭开了那层隐秘多年的“成全”。   排山倒海般,许景屿被闷在爱意里,膨胀的情绪将他塞满。   是为了他吗?怕许至诚对他失望,生下别的小孩,所以才会提出分手?   就算他说了伤人的话,说“滚”,说“玩玩而已”,不给承诺,不保证将来,方玦听到录音后,想的仍旧是他,全心全意地在为了他考虑。   隔着四年时光,退让、成全,那现在又是用了多少勇气,才敢重新牵起他的手?   甚至刚才还试图把他护在身后……   “没事没事。”方玦吐气,拍拍胸脯,收起内心的不舍,“我们先把录音骗过来,之后再说,你先给你爸打电话……”   许景屿倏地苦笑出声,“方玦。”   “嗯?”   然后他张开双臂,抱住了方玦。   措手不及,但欣然地拥抱他炽热的爱。   抱得紧紧的,五指嵌合地扣在方玦的后颈,心疼地想要把方玦揉碎,揉碎进自己怀里。   可最后,许景屿也只是轻轻地,呼噜了一把方玦的后脑勺,怅然喟叹道:“怎么会有你这种纯正稀有的大傻子。” 第81章 对不起   方玦一下子没理解许景屿的意思,被骂“傻子”后,还以为是自己提出的方法不好,“那该怎么办?”   他焦急挂念着澄清的事,下巴被迫卡在许景屿的肩膀,嘴里还在不停地絮叨,“对,不着急,万一cc有后手,我们先看看她能拿出什么证据……”   拥抱的姿势,致使手机被方玦无措地举高,而屏幕上的热搜词条下,不断地刷新出网友们跟风的谩骂。   方玦替许景屿感到委屈,声音又开始有点儿嗡里嗡气,“你爸真的坏透了……可是cc图什么呀?她这样做,你爸不是更不会给她钱了吗?蒸发的股票市值又揣不进她兜里。”   “……”许景屿瞬间哭笑不得,大手揉着方玦短促的发尾,既心软,又觉得方玦担心的模样分外有趣。   那些乱糟糟的,搅合成一团乱麻的复杂情绪,被方玦像水一样,温柔地浸透、抚平。   “别慌。”许景屿松开方玦,“我先打几个电话。”   “哦,好。”   首先,肯定还是得和许至诚通气。   “看到热搜了?嗯……你处理你的,把四年前车祸时那段车载录音发我……你有没有数我管不了,背一次锅顶够了……没,我不知道申黎从哪儿知道的,不是我……哪家在推泼助澜?你仔细排查一下呗,浑水摸鱼的不见得是……上次跟踪她的狗仔?嗯……好,挂了吧。”   默不作声的方玦,听见许景屿向许至诚索要录音,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方法还是有点用的,于是埋头,继续编辑微博。   他正打着字呢,突然想起自己曾刷到过的综艺切片,“所以cc不孕是真的吗?”他扭头拽住许景屿的衣袖,“她好像在一个节目里,被中医把过脉。”   “什么节目?”许景屿下载好许至诚的助理张乐发来的录音。   方玦努力回忆,然后搜索出视频片段,“这个。”   “行。”许景屿瞥一眼,拍了拍副驾驶的椅背,示意道,“蒋科,查一查这个综艺的出品人、投资方,包括导演、播出平台,看哪个和申黎事后还有别的接触。”   “明白。”助理蒋科迅速往下分配工作。   -   车内一时间,各种电话提示音,叮叮嗡嗡交错。   “cc发微博了!”方玦则时刻关注着热搜,看见后,急忙点开递给许景屿。   没有文字,可能是考虑到已经在媒体面前说了很多,cc只发了张自己的检查报告,还有几张疑似与许至诚聊天的截图。   然而截图里的话并不露骨,甚至可以说看不出cc和许至诚的关系。   果然,评论里有人带节奏,质疑聊天记录的真实性,逼问cc补充证明采访时提到过的合照,不过cc暂时还未进行回复。   许景屿一张张滑动浏览完,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按照他刚才和许至诚交流的结果,许至诚一向谨慎,印象中并没有和cc被拍到过照片。而大部分支持cc的网友,也都是因为自己曾默认过和cc的事,所以才会相信她与许家之间的纠葛。   “那段录音,是不是不能发了?”方玦视角有限,可好歹当了几年的博主,对舆论风向还算敏锐,他犹豫着提醒许景屿,“发了反而坐实cc和你爸的关系。”   “不,得发。”   “确定吗?”方玦不禁担心道,虽然许至诚绝对活该,但众合的股价罪不至此,“明早开盘……”   “没关系。”   许景屿敛下眼思索,cc肯定有后招,不然不至于走这一步棋,他现在只能是尽量地去降低损失,没办法顾头又顾尾,保全所有。   至于是否还要利用任国宁和许至诚之间的不对付,黄雀在后,时机尚且不够成熟。   “你先编辑微博,我马上找人剪辑音频。”   “嗯?我可以剪啊。”方玦不再质疑许景屿的决定,甚至自告奋勇,想帮忙做更多的事,“我很专业的,最好把重点句子剪在前面,而且音频太长的话,大部分人会没有耐心……”   刚才还要哭不哭,两只眼湿漉漉,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小狗,现在又“卖弄”起自己的本领,狂摇它竖起的尾巴。   可爱死了。   “不用。”许景屿舒展开眉头,用手掰过方玦的下巴,亲了一下,“赶紧。”   “哦。”方玦也知道时间紧张,没去细究,只能先顾好手里的事。   又一阵各自忙碌的电话提示音。   “她又发了。”cc不出所料,更新微博。   这回是照片了,很明显的偷拍视角,许景屿一看,便知是他前段时间才刚搬离出来的那套别墅,cc住进去过的那套别墅。   但拍到的,基本都不是合照,大部分是cc在别墅内独自活动的身影,以及一张许至诚乘车进入别墅的侧脸。   唯一算得上实锤的,是其中一张,cc举着镜子,而镜子里,刁钻的角度反射出了许至诚坐在沙发上的半个身子。   也不知是用什么样的高倍数镜头,拍摄得如此清晰,想来当初,“狗仔跟踪”的说辞,从一开始就是cc拿来欺骗许至诚的把戏。   “许总,查到了。”蒋科将邮件放大,递给许景屿,“申黎小姐近期两次出入这家会所,前后脚,恒X副总的车也出现在门口。”   恒X是cc参加那档综艺的最大赞助商,而恒X身后背靠的集团,刚巧是众合的竞品企业。   “嗯,你发给张乐吧,后续的他们会再查,用不着我们操心。”   “明白。”   “那我还发吗?”方玦凑近许景屿,举着刚编辑完的微博,“短视频平台我也存好草稿了,我现在没公司,可以两边都发。”   “我看看。”许景屿接过,想替方玦把把关,怕方玦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然后他发现方玦写得很好,公关文案水平一流。   不是什么都掺杂着地全解释一通,而是只从方玦自己的角度,真情实感地叙述了四年前为何没有发声,并贴出当年的聊天记录,佐证那时候确实是在恋爱,不存在任何一方的劈腿出轨。   【分手是好聚好散,许景屿没有对不起我,现在我们俩也还是朋友,发这条微博,只是希望大家不要被有心人误导。   谢谢。】   不到五百字,许景屿却看了好几遍,直看得方玦心发慌,忐忑追问道:“还行吗?”   “非常行,但最后两句不对。”   “怎么不对?”   “没事,我来改。”许景屿直接用方玦的手机,重新编辑文案,“你听一下剪好的录音。”   “好。”   方玦听了一遍,“没什么问题。”   剪得确实好,而且还把许景屿当时说的一些不雅词句给剪掉了,只留下cc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许景屿要钱的内容,以及“小妈”“哥哥”等称呼的部分,足够证明孩子不是许景屿的。   “我转发给我的号了,你保存插入到微博。”   “弄好了。”许景屿飞快地点击发送,又拿回自己的手机,用FunGame的官号转发。   方玦没顾得上看,好奇地戳了戳许景屿,“不过你为什么不让我剪啊?我也能剪好,而且还可以配上字幕……”   “不想让你再听那段录音。”   “啊?”方玦迟钝地反应着,然后想起录音的具体内容,故意把嘴一瘪,“还不都是你说过的话。”   “嗯。”   许景屿无法辩驳,也深知那些话伤透过方玦的心,可正是因为那些话太混蛋了,而方玦竟在听完那么混蛋的一段录音后,还能想着为他考虑。   疯了吧?   不是傻子,是疯子才会做出的事。   而他,竟也开始想为疯子发疯。   “对不起,宝宝。”许景屿抬手抚上方玦的侧脸,凑过去,缱绻地吮摩唇瓣。   时隔多年的吻,不仅不带情欲,还有一点小心翼翼。   嘴角、唇缝,轻轻的,一下又一下,混着似有若无绞缠在一起的鼻息。 第82章 心疼   方玦全程愣愣的,他愣的不是吻,而是许景屿的那句“对不起”。   分手都分这么久了,虽然之后再没听过那段录音,但录音里,许景屿说的话,方玦几乎能一字不差地回忆起来。   从最开始伤心,到后来偶尔梦见,变得有些麻木,自我催眠许景屿也没有说错,最多是话难听了点,自己分明早知道的,没必要反反复复剖开伤口,一次次地沉湎其中。   时间久了,仿佛他也就真不在乎了。   连重逢,到复合,方玦都没想着再去纠结那番话,没想过让许景屿给他一个说法。   可突然的一句“对不起”,让那些冰封在海面下的委屈,逐渐消解融化,似乎还涨了潮,越蓄越多,差点儿就要从眼眶溢出。   温热的唇瓣,浅浅地不停触碰。   许景屿尝到一点咸苦的味道,“乖,先下车。”他用手指轻轻擦拭方玦的眼尾,没再多说。   “嗯。”方玦迅速低头,意识到车里还有司机和助理蒋科,不好意思地翻出口罩戴上,先一步跨出车外。   他独自踱步到单元门口,等待许景屿同蒋科交代后续,毕竟只发一条澄清微博肯定不够,还得安排水军控制舆论走向,尽量转移大众的关注点。   没一会儿,许景屿也走下车。   方玦迫不及待地摘掉口罩,拉开单元门,“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用。”许景屿抬手捏住方玦的后颈,“回家。”   -   “汪汪——”电梯一打开,卡斯帕便听见动静,兴奋地冲出来迎接两人。   发现有许景屿之外的其他人,它先是谨慎地支楞起耳朵,鼻子微动,在方玦的腰间嗅了嗅,大概是认出了味道,“汪——”瞬间更兴奋了,抬起前脚就要往方玦的怀里扑。   “哇。”方玦弯下腰,搓揉卡斯帕的狗头,“你还认得我呀,卡斯帕,你好聪明。”   “你不也认得它?”许景屿一边换鞋,一边悠悠地说。   方玦撸狗撸得开心,左右晃头,躲着卡斯帕往他脸上舔的舌头,半分钟后才琢磨出这话不太对劲,皱眉道:“我又不是狗。”   “嗯,你比狗聪明。”许景屿朝卡斯帕比了个坐下的手势,让它听话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冲方玦抬了下颌,“先去洗澡?”   “好。”   晚上被媒体围了太久,两人都出了一身汗,还是先去冲个热水澡,会比较舒坦。   方玦轻车熟路地找到浴室,翻出干净的浴袍,接着脱下衣服,走进淋浴区,被蒸腾着白雾的热水一冲刷,才恍然地眨两下眼。   不对啊,怎么许景屿还住在这套公寓?他还以为留学回来之后,许景屿不会住这儿了。   而且室内各个角落的陈设也没变,甚至刚刚在楼下,自己是不是没等到许景屿开门,就已经识别验证成功门禁,拉开了单元门?   是吗?还是他产生的幻觉?   -   慢腾腾地洗完澡,身心立即放松许多。   方玦搭了张毛巾在头顶,趿着拖鞋走出浴室,奇怪许景屿怎么把大灯关了,只留下几盏射灯和落地灯的昏黄光线。   “许景屿。”他叫了一声。   随后便看见客厅的落地窗前,夜幕低垂,烟花状的气球,从屋顶处五彩缤纷地往下倾泻。   桌上还摆放着蜡烛和鲜花,冰在冰桶里的香槟,构筑起影影绰绰的浪漫氛围。   花瓣掉了几瓣在地毯,散落于男人脚边。   许景屿抻长双腿,面对着窗,半坐的姿态,倚靠在沙发背上,晃动的烛光给他的背影平添一层滤镜,反而莫名的落寞。   “洗完了?”听见方玦的脚步声,许景屿回头,勾了下手,“过来坐。”   “这都什么?”方玦抬头示意气球,走过去的间隙,赶忙又擦了两下头发,毛巾松松地挂在脖颈后。   许景屿伸手接过,帮方玦捻着发尾还在滴水的部分,“本来没那些破事,想着参加完活动,你得了奖,给你庆祝一下。”   庆祝得奖或许是假,但庆祝复合是真。   如果不是被cc和许至诚的事坏了心情,应该也能算得上不错的仪式感。   方玦才没那么挑剔,故意夸张地翘起嘴角,“那可得好好庆祝。”他歪着脑袋,乖乖让许景屿替他擦头发,不经意瞥见许景屿另一只撑在沙发上的手,夹着烟,火星忽明忽暗,燃了接近一半。   “你不是在戒烟吗?”   “嗯?”许景屿顺着方玦的视线低头,把烟灰掸进桌面上的烟灰缸,“嗯,但想抽,没忍住。”毕竟烟也不是那么好戒的,尤其心烦意乱时,更想来一根了。   怕熏着方玦,许景屿丢开毛巾,走到落地窗前的另一端,抬手叼住烟,眼神虚焦地望向窗外景色。   他心态再怎么成熟,仿佛没太所谓的模样,事出后,甚至能够冷静地安排完所有事情。可实际上,许景屿只是把真实的情绪给藏起来了,不可能一点儿不介意。   方玦自然也能感觉出,主动走上前,拿掉许景屿嘴里的烟,小声劝道:“复抽后再去戒的话,更难了。”   不想自己逾越的行为惹许景屿不开心,方玦又踮脚亲了许景屿一口,“不然做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他本意是指喝酒,或者看电影、打游戏,哪知许景屿直接勾住了方玦的腰,使两人霎时间紧紧贴在一起。   香烟落到地板,微小的火星四溅后,慢慢熄灭。   方玦被许景屿烘热的气息笼罩,推不开,晕晕乎乎软得酥了,像块威化饼,没力气似的被许景屿抱着。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不怎么坚定地解释道,感觉有干燥的手掌,正贴着他的后背。   “那是什么?”   “喝酒啊。”方玦声若蚊蝇,偏头朝桌上的冰桶努嘴,“不是有香槟吗?”   “不想喝。”许景屿低笑。   “嗯?”方玦口干舌燥,只好乖顺地仰高下巴,薄薄的眼睑半阖下来。   依旧是这副任取任求的模样,似乎一直都没有变过。   自从知道亲生母亲的遭遇后,许景屿的爱情观如同一片废墟,荒凉萧瑟,四年前还又烧了把火,什么都不剩了。   今晚如同再次被暴风过镜,灰烬席卷空中,然后他发现下面竟埋着一棵顽强生长的小嫩苗,并且这棵小嫩苗,原来四年前就一直在的,从没有消失过。   “许景屿……”方玦等了半天没等到亲吻,无措地把手臂勾上许景屿的脖颈。   许景屿好笑地搂起方玦,“抱稳。”带着他,滚进宽大的沙发,手掌还顺势揉了一把湿漉漉的秀发。   印象中,两人第一次见面,在曼谷,方玦的头发似乎比现在要长一点。   那时候,自己究竟怎么想的呢?许景屿情不自禁地回忆,大概只是觉得方玦好看,符合他的审美,并不曾在意方玦的单纯是装的还是真的,一点点虚荣也觉得习以为常,没放在心上。   但现在,许景屿垂眼看着方玦微卷的睫毛,忽闪的眼睛映着五彩的气球,会心疼,会后悔自己怎么舍得说那么重的话。   -   浴袍落在地上,几不可闻的声响,却在安静的室内被无限放大,清晰得有点耐人寻味。   方玦配合地把头埋进许景屿的肩窝,没曾想,许景屿竟先替他服务。   ……   不可预料的,飘飘然,让方玦浮在云端落不下脚,分不清是头发上的水,还是汗,浸湿沙发。   然后他听见许景屿很缓慢地吸了口气,再轻轻吐出来,像是也很辛苦,嗓子短促地哼了一声,喉结难以自持地上下滚动,在方玦的耳边爆炸。   “这么快?”许景屿轻笑。   方玦立马用手臂遮住眼,没怎么用力地踢了许景屿一脚,尴尬地嗔怪道:“我是最近很忙,没时间。”   “噢。”   “你不准说了。”   许景屿闷笑,梨涡陷进了脸颊,他从茶几抽屉摸出一个塑料袋,仔细一看,早过期了八百年。   于是嫌弃地皱起眉头,“算了。”准备拿手机叫个外卖。   根据他的反应,方玦大致猜出原因,抿着唇主动抱回许景屿,“其实你要是不嫌弃……”   “我能嫌弃你什么?”许景屿把眉一挑,他之前或许还有过揣测,但现在是一点儿不怀疑方玦有别人,“我是怕你担心。”   “不会。”方玦猛摇头。   傻得要命。   结果许景屿发现他可能高估了自己。   估计也就是一两分钟,猝不及防的一个停顿,方玦还未领悟过来,接着便听见许景屿暴躁的一声。   “操。”   “怎么?”方玦没动,好一会儿后才堪堪反应过来,“噗……”   他知道自己不该笑的,但实在是忍不住,尽管很快用手捂住了嘴,但还是乐得不行,哼哧哼哧地发出一些小猪般的笑声。   许景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没料到自己也会有如此尴尬的时候,他威胁式地睨了方玦一眼,“再笑你完了。”   “不笑。”方玦立刻把另一只手也捂上了,但眼睛还是笑盈盈的,看着恼羞成怒的许景屿,止不住地发乐。   他当然不是在嘲笑许景屿,也没真的担心许景屿不行了,单纯是因为许景屿的这番表现,多少代表了两人差不多,至少有段时间没有过了。   别说没时间找人上床,就算是以前,许景屿忙得连续几晚上通宵,也能借着洗澡吃饭的时间,或者开视频会时,欺负一会儿方玦。   方玦越想越乐,笑得浑身抖动。   许景屿干脆坐起来,提溜起方玦,抱进怀里,“你完了。” 第83章 第83 官宣+第84 有你在   语毕,两下。   方玦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错了错了……我不笑了。”   牵扯之下,皮质的黑沙发,被晕出一团深色,方玦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立刻害羞地抱紧许景屿的脖子,“你别……”   “我都没嫌,你嫌什么?”许景屿伸手拿起桌上的洋桔梗,递到方玦嘴边,让他叼住根茎,“不准掉,也不准咬断。”   方玦倏地瞪大眼。   怎么可能?洋桔梗的根茎可太容易断了,这不是等同于命令他不准出声吗?   ……   “唔……”方玦叼着花,没办法说话,砰动的心跳找不到出口,只能泪眼朦胧地看向许景屿,仿佛无声祈求。   许景屿故意低下声音,在方玦耳边问道:“想?”   方玦点头。   “我不行。”许景屿却坏心眼地勾起了嘴角,还掐住方玦的下巴,“你刚不是才笑过吗?我满足不了你。”   哪儿有这样的?方玦在心里委屈地控诉。   他就知道,许景屿的温柔体贴都是昙花一现,实际上坏透了。   不待他张嘴骂人,许景屿又在桌上抓了几块冰,攥住方玦的脚掌。   刺骨的冰凉一下子从脚心直蹿脑门儿,太冷,反而有点像火辣辣的烫。   “求我。”许景屿冷淡道。   方玦下意识准备求饶,接着被许景屿睥睨往下垂视的眼神提醒,反应过来自己还叼着桔梗呢,不能掉,也不能咬断。   那要怎么求?   他晕晕乎乎地站起身,双臂搭住沙发背。   ……   头顶的灯带打在方玦凌乱的发丝上,许景屿的影子,在方玦的背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   “好乖啊,宝宝。”   ……   方玦感觉到有吻落下,密密麻麻,从耳根到唇瓣,痴缠着浓浓爱意。   ……   逐渐升腾的体温,将冰块全部融化,脆弱的洋桔梗花瓣也早就凌乱地铺了一地。   豆大的汗珠从许景屿的额发间滴落,分不清彼此,彻底溺没方玦。   -   “太久也是病,许景屿。”方玦缓了好一会儿,倦怠地趴在许景屿怀里,小声吐槽道。   许景屿笑,“那要怎么办?我不得向你证明一下?”   “别……不用。”方玦已经怕了。   可是等他仰着脑袋,从上往下地看许景屿,灯光在许景屿的周围和煦得柔成光晕,方玦又情不自禁地抚着许景屿的脖子,吻了上去。   “老公……许景屿……”他换着称呼,不停喃喃。   舌头小心地试探,然后在许景屿几个回应追逐下,又变得热烈起来。   被掠夺完空气,灵魂也像是交付了出去。   方玦好不容易地拉开,止住喘息,“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说那些话……”他用商量的口吻,又去亲许景屿深陷的眼窝。   仿佛一句“对不起”都还不能让他安心,非要再问一次,等得到许景屿肯定性的答复,方玦才敢完全相信。   “嗯,不会了。”许景屿好笑地将方玦整个儿抱起,看他立刻笑弯了眉眼,笑容里有些甜腻腻的娇气。   “你说话算话。”   “傻不傻?”   就这么个简单的承诺,都能让方玦满足成这样,许景屿无语,但又感觉有种毛茸茸的东西,在他的心上抓了抓,特别酥痒。   “干嘛呀?”方玦不满地垂下手,抓起一块冰,往许景屿的嘴里塞,“刚说完就反悔?冻死你。”   许景屿咬着冰块挑眉,低头又把它渡回到方玦的口中,“没有。”他抱着方玦走回卧室,动情地用指腹爱抚着方玦的眉心,“再也不会了。”   那天晚上,两人恍惚看到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才彻底无力地沉沉睡去。   -   醒来后,他倒是没立刻看见许景屿,但是摸了下另一边床,还有余温,猜测许景屿可能是刚起,去了洗手间。   方玦想看一眼时间,发现自己的手机早没电关机了,于是翻滚到另一侧床边,用许景屿的数据线给手机充电。   他按下开机键,手机马上嗡嗡地震个不停,消息一个接一个跳出。   然后方玦一眼看见带着他名字的微博推送,“许景屿方玦官宣”。   什么?   方玦惊得瞌睡都没了,半撑起上身,点进去,没想到热搜词条下,第一条微博便是他昨晚发的那个澄清微博,不过最后两段话并不是他一开始编辑好的。   【而且我和许景屿已经复合了,我们很恩爱,他很爱我,麻烦大家不要被有心人误导。   谢谢。】   并且这条微博的最热门转发,是FunGame的官号。   【老板的老板说得对,他们很恩爱。   再造谣,我们将按法律程序起诉,追究其相关法律责任。】   -   84章 有你在   方玦在床上开心没几分钟,刚给邹泽发消息,互通一些昨晚事件处理的后续,许景屿就火急火燎地走进卧室。   “穿衣服,爷爷病了,我们去医院。”   “怎么回事?”方玦迅速掀开被子,忍着纵欲后的腰酸腿疼,抓起T恤和裤子穿上,急匆匆地跟在许景屿身后。   “被我爸气的。”许景屿嗤出蔑然的冷哼,拿上手机与车钥匙,连头发都没时间梳上去,和方玦一人一顶帽子,戴上口罩便出了门。   等把车开上路,他才顾得上给方玦耐心解释,“别怕,家里人基本有心理准备,这几年,爷爷手术都做了有三次。”   “我没怕。”时间这么赶巧,方玦大致也能猜测出原因,他轻轻抓了下许景屿的手,“是你不要太担心,既然之前手术都没事,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嗯。”   -   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外。   一道门之隔,长长的走廊永远安静,仿佛能听见与死神赛跑的秒针滴答声。   方玦和许景屿到的时候,许至诚还没到,只有秦艺柔陪着另一个年迈的老人守在监护室门口。   “外公。”许景屿快步走上前,搀扶住对方,“你怎么也来了?”   外公重重地拍了下许景屿的手背,“是我让艺柔把电话给你爷爷,就说了几句,他气急攻心晕倒在地,我肯定要过来看看的,不放心。”   他虽叙述得简略,却不肖去追问,在场的人都知道外公和爷爷到底因为什么事要打这通电话,又是因为什么事给气到进了医院。   “我爸已经在路上了吗?”许景屿到底是晚辈,不方便置喙,偏头把目光投向秦艺柔。   秦艺柔点了点头,表情十分愧疚,“小屿,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妈妈……”她话说一半,突然想起这个称呼已经不太合适了,但又不知该如何改口,眼睛霎时红了起来,闪烁地敛下,不敢再直视许景屿关切的视线。   许景屿什么都没说,弯腰揽住秦艺柔的肩,安抚性地捏了两下。   “外公,先去接待室吧,爷爷的状况还不能探视,我们等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好。”   一行人便又下楼,去了贵宾接待室。   方玦帮着护士给大家倒茶水,秦艺柔认出是他,还冲他笑了一下,“小方,是不是?”   “是,阿姨好。”   “好……好,麻烦你了。”她伸手接过茶。   “不麻烦的。”   外公听见两人对话,这才抬眼注意到方玦,“是你提到过的那个?”他审视着地上下打量方玦,皱眉询问秦艺柔,“小屿在网上发的……”   “对。”秦艺柔都还没来得及回答,落后一步,和医生简单交流完病情的许景屿,迅速接过话,“外公,那是方玦。”   他走回到方玦身边,抬手抚住方玦的后脑勺,提醒道:“叫外公。”   尽管还在医院,并不是很适合见长辈的场合,但许景屿不想叫方玦又多想,于是大方承认下两人的关系。   “外公好。”   外公皱着的眉又深了两道褶,看上去不是很认同,不过他也并未干涉反对,小幅度地颔了下首,权当作回应了。   -   方玦刚松一口气,许至诚赶到了医院。   “爸身体不好,你不知道?”他一来便直冲冲地走到秦艺柔面前,质问秦艺柔,“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你去告诉他干什么?”   秦艺柔好不容易才缓和下的情绪,又被许至诚吼得忐忑起来,“我没想告诉爸……”   “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你难道还想艺柔帮你瞒着?”外公见秦艺柔被骂,瞬间坐不住了,“忘本啊忘本,有你这么忘本的人吗?”他同样被许至诚气得胸闷气短,用手捂住了胸口。   “爸,消消气,我不是那个意思。”许至诚急忙搀扶住外公,重新坐下。   方玦陪着许景屿立在一旁,闻言瞪大了双眼,他不确定自己是否需要回避,于是悄悄拉了下许景屿的衣摆。   许景屿垂手紧握住方玦的手,用动作表明态度,“没事。”他用气声宽慰方玦,继续冷眼旁观着许至诚拙劣的辩解。   - 第84章 84 有你在+85 尘埃落定   许至诚单独坐在沙发的一端,迎着外公和秦艺柔,“这次的事是我大意了,没处理好。”   “大意了?”外公猛地拍向桌板,瓷器的茶杯盖在桌面震出“呯叮”响动,“艺柔忍着委屈,没告诉我,你就觉得你没错?”   “不存在忍不忍。”许至诚瞥了秦艺柔一眼,暗含责怪的意思,“是我俩达成的共识。”   “共识什么?”外公却完全不理会,发白的长梢眉都被气得扬了起来,“你俩当年,害得诗茹刚生下小屿便去世,我想着是我教女无方,秦家有一半责任,不好怪你。那这回呢?”   他用手指着许至诚的鼻头,“你把外面的女人带到家里,还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也是艺柔的错?简直混账!”   “爸……”秦艺柔昨晚刚知道许景屿已经得知了姐姐秦诗茹的事,还不太能如常地面对许景屿,忙拉住外公的手臂,“小屿还在。”   而许景屿听见他们把话扯到秦诗茹,脸色无法克制地变了一下,握着方玦的手也在隐隐发抖。   方玦立刻感觉出不对,担心地抱住许景屿的胳膊,“还好吗?”   “我们先出去。”许景屿用力攥着方玦,走出接待室,他下意识去摸裤兜里的烟,反应过来没带,难受得闭了闭眼,后槽牙也不自觉地咬紧。   方玦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刚听得云里雾里,还没搞清楚“诗茹”到底是谁,但看许景屿突然失态的模样,再结合情形,脑子里不难梳理出一部家庭伦理大剧,可就是不太敢相信。   “老公。”他舔了下唇,想求证,又怕无意识触碰到许景屿的伤口。   许景屿长长地吐出口气,“没事。”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事了,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单纯不想再在接待室里听许至诚恶心的狡辩而已。   正说着,护士从楼上下来,“你们几个人探视?”   “可能都需要。”   “我也去吗?”方玦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爷爷病着,不比健康的外公,他怕老人家接受不了,到时候气得更严重了。   “嗯。”许景屿双手搭着方玦的肩膀,让护士在前面带路,“爷爷很开明,不会介意的。”   “好。”   进入重症监护室之前,要更换专门的无菌探视服。   许景屿和方玦换好之后,没等许至诚他们三人,先行进入到病房内。   爷爷浑身覆满了器械,就算是面对面探视,也没办法正常说话,只有睁着的眼睛,能让人感觉到他还存有意识。   “爷爷。”许景屿把方玦拽到自己的身旁,紧紧挨着,“你之前问过的,小方,和好了,带来给你看看。”   “嗯?”方玦立刻疑惑地扭头。   “当时你问我,我可能没认清吧,还和你说,不可能和他和好,这下打脸了。”许景屿笑了一下,大概面对着病危的爷爷,不想让爷爷担心,所以难得地敞开心扉,“他们刚才争论,又提到我妈,但我除了愤怒,没那么失望了,可能是找到了让我对感情有信心的人,你也可以放心了。”   语毕,爷爷费力地转动瞳孔,表示知道,松懈下的眼角纹似乎也透露着欣慰。   方玦仍处于震惊之中,如果说在接待室时,他还只是猜测,那么许景屿的话,等同于证实了,自己想象中的伦理大剧全都是事实。   “发什么愣呢?叫人。”   他惊讶得失了反应,被许景屿提醒着,搭上爷爷夹着器械的手背。   “爷爷。”方玦继而冷静下来,半蹲着朝爷爷打招呼,“我叫方玦,您好像知道我?”他仰头对上许景屿的目光,又笑着冲爷爷保证道,“我俩会好好的,您放心。”   探视限制了时间,没办法多说话,许至诚紧随着进入病房后,许景屿和方玦就先行退了出去。   擦肩而过时,许至诚明显朝方玦瞥了一眼。   方玦没躲闪,甚至情不自禁地回瞪过去,完全忘记了害怕。   他替许景屿感到气愤,没想过许至诚竟然这么可恶!之前还以为只有cc一个婚外情,那时候已经够恶心了,但想到许景屿似乎没多在乎,他便不好越俎代庖地表达愤怒。   但现在得知了许景屿妈妈的事,已经不是可恶、恶心能够形容的了,是丧心病狂!是伤天害理!是没有人性!   方玦怨怒的眼神太过直白,等换下探视服后,两人下楼去绿化带透气,他都还像憋着火一样,平常乖顺的眉眼笼罩着深深怒意。   倒是让许景屿的心情莫名松快了一点,“你怎么?反应比我都大。”他曲指夹起方玦的脸颊,亲昵地捏揉几下。   方玦把嘴一瘪,“许景屿……”   “嗯。”   “我之前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以为秦艺柔是许景屿的亲生母亲,所以四年前,许景屿表现出不在乎,方玦就以为许景屿是真的不在乎,车祸受伤也想着有秦艺柔照顾,不需要自己。   但如果秦艺柔也是致使许景屿母亲离世的原因之一,那么四年前,许景屿几乎可以说是“众叛亲离”了。   “对不起。”这回换方玦对许景屿说对不起了。   “又不关你事。”许景屿找了棵树干靠着,抬起眉尾,“你说什么对不起?”   方玦却还是过意不去,他张开双臂,抱住许景屿的腰,“没……我就是替你难受。”   而且那时候方玦不认为许景屿爱他,可从刚才对爷爷说的话、发在微博上的官宣,以及没有删除的门禁权限,多少证明了许景屿那时还是挺舍不得他的。   自己的狠心离开,无疑是在往许景屿糜烂的伤口上,又捅一刀。   “用不着。”许景屿捡起被风吹落在方玦头顶的树叶。   他习惯了,就算是刚得知的那天,他还是个高三的学生,独自跑去墓园外吹了一天的冷风,回来后大病一场,也能迅速投入到仅剩20天的高考冲刺复习。   “你肯定很难受。”方玦仰起脑袋,水盈盈的眼装满心疼,似乎看穿了许景屿逞强竖起的外壳。   许景屿摇头,“没有。”   “有!”   “好吧。”许景屿无奈,“可能有一点,但过去太久了,难过也不能让人复生。”   “那也可以难过。”方玦抬手在许景屿的后背拍了一拍,“难过是很正常的情绪,不是要达成什么目的。”   落日余晖,沉重的住院大楼都挡不住和煦的光,斑驳地洒在四周。   或许是得到什么都太容易,没人会觉得许景屿的难过是排解不了的,连他自己都差点这么认为,反正有钱,各种发泄的方式轮一圈,总能把难过的事暂时抛到脑后。   “哭也可以。”方玦捕捉到许景屿眼底一闪而过的动容,“或者你愿意的话,还可以说给我听。”他更紧地抱住许景屿,用一种保护的姿势。   相贴的心脏,同频跳动。   许景屿感觉世界静止,周遭的一切仿佛消失。   他一个人硬撑了太久,第一次有陷进柔软的冲动,“哭不至于。”许景屿把下巴搁到方玦的头顶,微微卸下力,“有你在就行。”   幸好这回有你在。   -   85章 尘埃落定   两人刚和好,又逢着爷爷病重住院,方玦想也没想,让邹泽帮忙推掉大部分工作,只留一些在北京能完成的,安心陪伴在许景屿身边。   【后面的活,我暂时不给你接了,反正现在没公司,调整修养一阵子也不错,我刚好先给你再招个助理。】   【好,麻烦邹邹。】   方玦回完消息,立刻告诉许景屿。   许景屿坐在FunGame办公室,随口提议道:“你不如让邹泽给你注册成个人工作室,税务方面,会省下许多。”   “不会有风险吗?”方玦知道明星也都会成立个人工作室,但这几年,被查出偷税漏税的不少,他怕自己不专业,反而惹出事。   “你就那么点账,丢给外包,我半年帮你审一次,都花不了半小时。”许景屿轻轻推了一把偌大的办公桌,皮质转椅滑动到落地窗前,俯瞰整个京城的中轴线。   他把方玦拉进怀里蹂躏,“你现在给邹泽开工资,是用缴纳过个税的钱,自行消费;而工作室支付工资,属于管理费用,可以抵扣税额。”   “哈……”方玦躲着痒点头,大概能懂,但又不是完全懂,“你说可以就可以,我跟着让邹泽去弄。”   反正许景屿又不会把他给卖了,主要是卖他的那点儿钱,许景屿也瞧不上眼。   两人搂着腻歪几分钟,许景屿把脸埋进方玦颈侧,亲昵地嗅了嗅,“还剩最后两份方案,等会儿我们再去趟医院。”   “好。”   最近两天,许景屿基本上走哪儿,把方玦带到哪儿,不停辗转于FunGame、众合游戏和医院。   方玦倒不觉得累,他陪许景屿待在办公室,也是翘着脚瞎玩。   点开微博,骂他的私信和祝福他的私信,各自参半,方玦无波无澜地划过。   “装什么?许至诚出轨,玩弄女人,许景屿也不无辜,录音谁知道是不是AI生成?”“烂男人凑对,贱死了。”   可一旦瞥见这种,通过自己的微博辱骂许景屿的,方玦立刻投诉拉黑一条龙,绝对容忍不了半秒。   明明FunGame官号后来又发了一条,录音鉴定结果证明,但这些人总是视而不见。   “小玦快更新视频,官宣完怎么就消失了?”“老婆什么时候开直播呀?拉上[岛屿.jpg]”“T-T你俩能复合太好了!”   原本那条澄清微博下,评论倒是已经渐渐趋于和谐,只剩粉丝还在刷新回复,毕竟路人网友对待八卦,从来都是吵得厉害,忘得也快。   按照最新排序,方玦突然发现几条不同于其他的留言。   “cc彻底翻车了,有人看吗?”“大快人心,某模特真是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来滑跪了,收回之前骂许景屿的话。”   方玦好奇地点进热搜,找到与cc有关的词条,他只匆匆扫了两眼,就惊得从沙发滚到了地上。   “想睡觉去休息间,怎么还表演上掉凳了?”许景屿听到动静,眼也不抬地出声逗趣。   “不是。”方玦高举起手机,蛄蛹着挪到许景屿脚边,“你爸干的吗?怎么爆了她这么多黑料?”   “什么?”许景屿低头,用膝盖夹抱住方玦,就着他的手看热搜内容。   【超模cc片场霸凌替身演员】【cc多次夜会恒X总载】【cc 资源咖】【cc 抢代言】【模特cc与双胞胎小鲜肉共度一夜】   尤其是霸凌那一条,写得有鼻子有眼的,网友们最易共情打工人,立刻把cc骂上热搜第一。   许景屿指着恒X总载那一条,“这个是许至诚爆的,其余不是。”   “嗯?”方玦仰起脑袋,奇怪许景屿为何敢如此笃定。   “申黎把搞崩许至诚和众合,当作给恒X的投名状,正好恒X和众合在竞标同一个政府项目。”许景屿说到一半,不屑地冷笑出声,“但许至诚都知道是恒X在搞鬼了,恒X怎么可能成功?就算这回丢掉了项目,今后大大小小别的方面,恒X怕是把这次项目赚的钱吐出来都不够。” 第85章 85 尘埃落定+86 戒指   方玦转着眼珠默了一默,“那恒X干嘛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就算只有1%的可能,如果许至诚没查出来,恒X稳赚不赔。”   许景屿又往下翻了几页cc被爆出来的黑料,语气不禁带着嘲讽,“也不知道申黎在想些什么,跟了许至诚好几年,都要不到的钱,恒X能那么容易给吗?”   话里话外,弯弯绕绕,方玦梳理了半响,“你的意思,这其余几条黑料,是恒X爆的?”   “嗯。”   “那要是当时,1%的可能没查出来……”   “恒X也会爆。”许景屿并起手掌,轻轻拍打方玦脸颊,“狡兔死走狗烹,商人最精了,有钱的商人,更不是什么好玩意。”   “怎么还骂自己?”方玦皱起鼻头,撑住许景屿的膝盖,半蹲着贴到许景屿面前,“你也是商人。”   “嗯。”许景屿理所当然地挑眉,听出来方玦想问什么,抢答道,“你不一样。”   方玦张嘴,咬了许景屿一口,假装恶狠狠的模样,“哪儿不一样了?别又想随随便便哄我。”   许景屿失笑,“你笨得清新脱俗,我舍不得骗。”   “……再见。”   闹了一阵,又拖延一会儿下班时间。   去医院的路上,方玦还在刷微博,总算意识到恒X这时候爆出cc的黑料,可能是在和cc撇清关系。   “没有众合和恒X撑腰,cc会被封杀吗?”   “算不上封杀。”许景屿一脚刹车,等在红绿灯路口,“娱乐圈最不缺人,没了后台,又容易惹麻烦,自然而然不会再有资源去找她的。”   “那就好。”方玦感觉挺解气,“反正她是自作自受。”   不仅钱没拿到,之后也翻不了身,如果一念之差没闹出这档子事,许至诚可能会一直养着cc吧?毕竟不孕是实打实对她造成的伤害,况且那些黑料并不是才发生的,之前肯定也是许至诚在替cc压着。   “不过众合的股票还在跌。”方玦忍不住担心。   “跌呗。”   “你爸就只针对恒X,不澄清和cc的事吗?”   “事实怎么澄清?”许景屿提起许至诚,一样没有好脸色,“他都搞臭了申黎名声,公众觉得两人属于狗咬狗,就懒得再去指责他了。众合也是,无论怎么受影响,只要不是集团内部经营问题,迟早都不是事儿。”   方玦听罢,眨眨眼,感觉又被上了一课。   有钱的商人,果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   紧接着,同样的话在许景屿身上又应验了一次。   那天抵达医院,医生下达病危通知书,几乎已经宣告爷爷就这两天时间了,让亲属早做准备。   许景屿知道后,罕见地让方玦等在外面,更换上探视服,独自进入到重症监护室,和爷爷待了大半小时。   隔天,网上不知从哪儿,又传出一版许家的“豪门轶事”。   不仅提到了许至诚此次出轨,气得他父亲病重住院,还把秦诗茹、秦艺柔和许至诚之间,三人的狗血往事翻了出来,痛诉许至诚不仁不义,还替去世的秦诗茹愤慨万分。   最后将落脚点放到许景屿身上,说他是无辜受害者,亲生母亲早亡,父亲和小三隐瞒多年,父亲还又不要脸地与他的前女友苟且在一起。   不过由于这版“豪门轶事”太离奇,且无证据佐证,大部分网友并不相信。   方玦刷到的时候,正好在参加一家奢侈品概念店开业剪彩,刚从台上下来。   他立刻紧张忐忑得不行,要不是剪彩活动早定好了日子,他签了合同没办法毁约,绝不可能与许景屿分开这半天时间。   究竟是谁爆出来的?许景屿还好吗?怎么会有接二连三如此棘手的危机事件?   【老公,你在哪儿?】方玦打电话给许景屿,没接通,于是改发消息。   许景屿隔了一会儿回复,【国贸】【接你下班】   【???】现场这么多媒体,许景屿竟然赶来国贸,不等于羊入虎口吗?   好在许景屿这次明显有准备,他给方玦配备了好几个保镖,自己也是带着保镖来的。   活动完毕,方玦迅速低头遁走,被左右保镖护着,找到许景屿所乘坐的商务车。   但还是有媒体跟上了他,看见车里坐着许景屿,像狼看见羊一样,眼冒精光地就把镜头怼了上去,“许总,今天网上传言,你亲生母亲的事,是真的吗?”   方玦憎怒地抬手去挡镜头,却被许景屿一把拉上车。   “闲得没事?少关注别人家事。”   原本以为许景屿不会回答,方玦闻言也是吓了一跳,车门关上后,立马趴着窗户去看那家媒体的工作牌,“称心娱乐,许景屿,你快让你助理联系他们,不然刚才那段发出去,别人会以为你默认了。”   “坐好。”许景屿却一点儿不着急,还有闲情逸致给方玦系安全带。   方玦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故意的?”   许景屿不置可否,替方玦扯掉碍事的领带,“回去再说。”   然而回去也没时间说,许景屿一开门,便把方玦压在玄关矮柜上,像要靠肌肤之亲来缓解内心的不安。   两人难舍难分地从玄关纠缠到卧室,狠狠做了好几个小时。   以致于方玦睡沉后醒来,网上早发酵开了,各种流言肆起,声讨许至诚的队伍日渐壮大,甚至开始抵制起众合旗下的各类APP。   “许景屿?”方玦没看见许景屿的人,光着脚跑出卧室,最后好不容易在生活阳台角落,逮到正在抽烟和打电话的许景屿。   许景屿抓起方玦的手,低头把嘴上叼着的香烟,递到方玦手边。   方玦不忍苛责,知道许景屿肯定是心情不好,等他打完电话,才又踮脚亲了亲他,“没事吧?”   “没事。”许景屿看着屏幕上任国宁的号码,“差不多尘埃落定了,我爸会在爷爷去世前,提前拟好股权继承书。”   说难听些,就是遗嘱,只是怕不吉利,反正之后无论发生任何情况,众合的股权都会由许景屿一人继承,且对外公示,受公众监督。   这也算是平息大众不满,平息其余股东不满,以及满足爷爷遗愿的最好方式。   方玦当下没能理解透彻,等到晚上,他再次陪着许景屿去医院,看见好几个律师,拿出股权继承书让许景屿签字,方玦才讶异地攥紧许景屿衣摆,见证许景屿与众合集团绑定的全过程。   -   爷爷到底没能撑得过当晚,或许也是了却心头一桩大事,走得还算安详。   火化、迎客、出殡。   许景屿作为许家唯一继承人,忙得昏天黑地,偶有闲暇伤感之时,方玦都会第一时间抱住许景屿,安慰他,“有妈妈在那边陪爷爷呢,爷爷不会怪你的。”   送葬那天,秋高气爽,北京的天空湛蓝无垠。   墓园绿草如茵,青石铺就,肃穆的石碑上克着一个个冰冷的名字。   方玦落后一步,陪在许景屿身旁,虽然许至诚对于他的到来,丢了好几个白眼与冷言,但方玦都当没看到没听到,反正只要许景屿需要,方玦就能不顾一切地承担下四周不停打量的目光。   鞠躬、献花。   一排排许家直系、旁系亲属,以及极个别关系密切的好友,共同送爷爷下葬。   “和姐姐的墓很近,C区B区,隔着一条道。”仪式完成后,秦艺柔小声对许至诚说。   方玦听到了,墨镜背后的双眸闪烁,忙回头寻找许景屿。   “走吧。”许景屿把手搭上方玦的肩。   方玦没动。   “怎么了?”   直到许家所有人离开,远去差不多五十米后,方玦才挽上许景屿的胳膊,“你要不要顺便去和妈妈,说一会儿话?”   “妈妈?”许景屿并立着的双脚,仿佛突然扎了根,虚虚望着方玦的双眼,也失了焦距。   “对啊,说是在C区,你去过的吧?”方玦抬手指了指。   可是僵直的身躯,和久久没有应答的沉默,让方玦很快意识到,许景屿可能从来没有当面去过妈妈的墓前见她。   “我陪着你。”方玦没质疑许景屿为何没去过,小心翼翼地扣住许景屿五指,拉着他往C区走。   逐一核对名字,找到秦诗茹的墓,方玦立刻把许景屿放开了,“你说吧,我等你。”他退开几步,把空间留给了许景屿和秦诗茹。   许景屿低头默默注视着墓碑上秦诗茹的照片,很年轻,很漂亮,和他想象中一样。   其实在得知秦诗茹是自己亲生母亲时,许景屿就来过的,但他只在墓园外待了一天,没敢进来。   似乎是有些害怕。   害怕秦诗茹不喜欢他,害怕秦诗茹怨恨责怪他。   毕竟如果没有自己,秦诗茹也不会丢了性命,就算被许至诚辜负,她也能扭头潇洒离婚,不至于长久地沉眠于地下。   后来许景屿又自我催眠,觉得只是血缘关系,都没真的相处过,完全没必要来给秦诗茹扫墓,反正之前不知道的十七年里,他也一次都没有来过。   可是此刻,被方玦半哄半拖地带到墓前,许景屿盯着“秦诗茹”三字,不禁恍然大悟,自己可能还是错了,他其实是想念妈妈的。   “妈。”他微微张口,非常小声地叫了一句,曲腿蹲下,手抚着秦诗茹的照片,释然地再次叫道,“妈。”   许景屿没说其他的话,怔愣地看着墓碑,好一会儿后,才又起身去拉方玦的手,合着举到秦诗茹的眼前,晃了晃。   -   什么都没说,却已胜过万语千言。   -   86章 戒指   源于许至诚对不起秦诗茹的前因,许景屿其实一直没有担心过,笃定许至诚迟早会把众合交继给他。   但有了方玦,许景屿还是借势推动了股权继承书的签订,倒不是他觊觎财产,而是一种自由的象征,这意味着许至诚彻底拿他没有办法了。   “傻子”方玦也能不再担心。   随之而来,众合集团内部风向转变,开始频繁地将各种事项汇报给许景屿,明明现任CEO仍旧是许至诚,但隐隐有一种要把许至诚权力架空的趋势。   最神奇的,是许至诚全程看在眼里,却没有表示反对,整个人莫名地消沉许多。   “我要休两个月的假,明天不去公司了……谈恋爱啊,旅游啊,反正我有安排,没空……任国宁那个老狐狸,你自己注意。”   许景屿一大早打完电话,迅速钻回被窝,从背后搂抱住方玦,“你最近有什么行程?不重要的话,都推了,陪我度假。”   “怎么?”方玦睁不开眼,难得听许景屿干涉他工作上的事,懵懂地嘀咕道,“我以为你忙,昨天刚让邹邹给我接了个在成都的拍摄,我顺便回家一趟。”   他这半个多月,无所事事地蜷在北京,人都待懒了,连腰围都又涨了一圈,唯一的运动消耗仅限于在床上。   “回家?”许景屿的大手贴着方玦软腻的皮肤,不赞同地挠了下痒。   方玦低呼出声,带着点未完全醒来的黏糊劲,“嗯啊……不是,我说我那房子……不是家。”   怎么连房子的醋都要吃?方玦无语,可还是转身窝进许景屿的怀里撒娇讨饶,“错了错了,老公,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假死了,肉麻。”   气喘不匀,手指有意无意地作乱,方玦被吃干抹净之前,艰难拎出一缕清醒的意识,“但你哪儿来的时间度假啊?”   “把众合的事先丢回给我爸了。”   “啊?嗯……好撑,唔,好舒服……为,为什么?”   “任国宁想坐收渔翁之利,美得他。”   许景屿对许至诚再有意见,也不至于看不清楚形势,架空许至诚,自己仓促接手众合,只会让任国宁有机会安插他的人到重要岗位上,自己以后反而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那还不如按照原本的节奏,慢慢来,反正他更在意的是脱离许至诚趾高气扬的控制。   “有人帮咱俩白打工挣钱,宝贝,你安心考虑想去哪儿度假吧。”   结果方玦回成都拍摄一组广告的时间,许景屿就买了一辆崭新的G63巴博斯,说干脆先去川西玩一圈,自驾。   估计又是钞能力走的捷径,他们当天取车,当天上牌,许景屿还让写了方玦名字,以免方玦在成都有工作时又没车开。   “不过之后尽量让邹泽给你接北京的活。”   “好。”方玦笑着跳进副驾,他当然也想经常和许景屿待在一起,所以早有打算,“我回去就把我那辆租出去E260拿回来。”   “省了……”许景屿原本想说,租过的车还拿回来干什么,卖了吧,但想到方玦可能会在乎那辆车是他送的,于是不得不改了口,“随你,车库里那么多车,你都可以开,或者不喜欢想买别的,直接告诉我。”   “嗯!”   -   他们隔天从市区出发,走成名高速,刚进入雅安境内,空气湿度便骤然增大,没下雨也感觉雾蒙蒙的,氤氲湿凉,绿荫蔽日。   找了个服务区停下休整,两人更换保暖防风的冲锋衣。   方玦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转头瞥见许景屿正一脚踩着车侧的踏板,在整理马丁靴前的系带。   许景屿穿了一身黑,裤脚被皮质的靴筒紧束包裹,显得小腿又长又直,整理完后,他直起腰身,还又往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运动款墨镜,冷峻中藏着邪性。   帅得方玦完全把持不住,径直冲了过去,蹦到许景屿怀里,“你勾引我。”   “什么?”许景屿被撞得一个踉跄,斜着肩倚靠住车门,然后感觉到方玦往他身上胡乱蹭着的反应,笑得梨涡深陷,“你现在特别像一个痴汉。” 第86章 86章 戒指+87章 风景   “我就是。”方玦两手拽住许景屿的衣领,往他脸上亲了几大口,顾忌着服务区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没做其他更出格的举动。   再次启程,方玦一边看景,一边看人,别提有多幸福了。   沿路满是绵延嶙峋的山脉,在云舒云卷中半遮半掩,穿过长长的隧道后,到达康定,天空开始变得广阔,瓦蓝如洗一般的晴,比滤镜中的颜色还要不真实,仿佛流动的诗画。   “老公。”   “嗯。”   “看我。”   方玦举着相机,在许景屿偏头望过来的瞬间,定格下碎金洒光里,让他无数次迷恋上的侧颜。   他把照片用蓝牙导出,久违地发了条微博,【看风景.jpg】正大光明地秀一把恩爱。   “要吃薯片吗?”方玦又翻出他临出发前在超市扫荡的零食,拆开递到许景屿的嘴边,“不是高速路了,可以开慢一点。”   许景屿张嘴咬住,“少吃点,我马上找餐馆,先吃午饭。”   他们随便挑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小店,点了牛肉汤锅和配套小菜。   方玦下车后先溜到外面晃了一圈,“我看隔壁在卖生牛肉,一刀划下去,那肉居然还冒热气。”   “我们和隔壁一家的嘞,刚杀的牛,绝对新鲜。”老板娘用蹩脚的普通话给方玦解释道。   方玦随即瞪大了眼,嘴上说着“罪过”,实际哈喇子都要馋出来了。   “超鲜!”汤锅端上来,方玦给许景屿盛了一碗,然后美滋滋地就吃上了,“好久没和老公出来旅游,好开心啊。”   说起来两人复合也有一阵子了,但各种大小事应接不暇,裹挟在纷纷扰扰中,缺少一些隐秘的浪漫。   许景屿自然清楚,所以才想带方玦出来玩,“川西玩得差不多,坦桑尼亚的签证也该下来了,我们接着去看角马过河。”   “好。”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两人本就是因为旅游相识,一旦在外漂泊游荡,方玦特别容易兴奋,随时随地想大叫,撒欢一样地围着许景屿转圈。   他们去木格措,路上碰见拦路的羊群。   许景屿把车停靠到路边,不慌不忙地看羊群散步,带起尘土,甩着尾,栖息到缎波粼粼湖边的草滩。   “这种羊是什么羊啊?产毛吗?”   “岩羊吧,应该不产。”   进入木格措景区,方玦开始有浅显的高原反应,跑得稍微急一点,便喘得不行,吓得许景屿牢牢牵住他的手,不让他一个人上蹿下跳。   “我没事儿。”方玦把和许景屿牵着的手,甩得高高的。   许景屿冷下脸,“有事就晚了。”   “好嘛。”   木格措是方玦闹着要来玩的,虽然网上评分很低,说它里面能看见的风景,其实在川西随处可见,却要多花一份门票钱。   “小时候我爸带我们出去玩,从来都是骑个摩托车,载我们到景点门口看一眼就回去了,美其名曰,门口最好看。后来长大了,才知道他是单纯舍不得付门票钱,毕竟一家人每人一张票,加起来也有几大百了。”   “有什么不一样吗?”许景屿闻言,朝前抬颌,示意容纳着山脉倒影的湖泊,“和刚才路过的门口相比?”   “都好看。”   蔚蓝的湖面,倒映着与它一样色彩的天空,灵魂都被洗涤干净了,有风轻轻吹过,还能闻到青草绿叶的清香,区别于大海的咸湿,静婉且空荡。   “主要是我本来也没想过这里是什么样的。”方玦挽着许景屿的胳膊,把下巴搭在他的肩头,“不像我爸总带我到门口的动物园,前两年去了一趟,发现里面的动物没我想象中丰富,困在很狭窄的场地里,毛发也脏脏的。”   许景屿没由来地心跳沉闷,垂眼看着方玦嘟囔的样子,淡淡道:“你的想象把它美化了,很多东西都是这样,没得到时千好万好,得到了就不过如此。”   “那也不一定。”方玦感觉许景屿不像在说景色,翘起的发梢蹭着脖颈,非常识趣地大方表达心意,“我就觉得你好,得到得不到都好。”   “少肉麻,没和你谈论我。”   “哦。”   “走了。”许景屿拽着方玦往回走。   他刚自己说完那话,都尴尬得不行,怎么像是患得患失上了?有病。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变得释然,毕竟方玦的爱太真挚赤忱了,舍不得放手,自然也害怕失去。   -   当晚,他们从木格措驶回康定,是方玦开的车。   入住酒店,方玦趁着许景屿还没脱掉他那身帅气的穿搭,迅速把许景屿拐到了床上。   许景屿岿然不动,“不行。”还把方玦从自己的身上提溜开。   方玦丧气地耷拉下眉眼,“为什么?”   “怕你高反,适应两天。”   理由正当,且没有商量的余地。   只是许景屿单对方玦严苛,自己却仗着有在高原游玩的经验,适应良好,不要脸地拉着方玦的手替他打。   “你喜欢这样?”他让方玦跪下,用马丁靴隔着裤子轻踩方玦下身,“不准s出来。”   方玦眼睛一下子亮了,情不自禁地上下磨动鞋尖,然后配合地拿双手替许景屿抚慰,还伸出舌头,作出随时接应的模样。   “不准。”许景屿警告地又踩了方玦一下,表情冷漠。   可越是不准,方玦越是兴奋。   尤其是那双被马丁靴束缚住的小腿,与懒散松开的皮带,像把他也一起捆住了似的,适时地还有几声许景屿的气息,混淆着在方玦的脑内炸开。   他努力将许景屿榨出,又拿舌头清理干净,吞咽入喉。   “你这都不止是痴汉了,小变态。”许景屿发现方玦全程都没有消下去过,分明都没有触碰他,居然还越演越烈。   “那要是明天没有高原反应……”方玦忍着不适起身,凑上前亲吻许景屿,“老公还穿这身好不好?”   许景屿笑,“行。”   互相的生理性喜欢,不失为一种非常有用的感情粘合剂。   -   他俩睡到自然醒,吃完早饭,出发前往雅哈垭口,去那儿看贡嘎雪山。   途径新都桥时,方玦看见有商家卖炸小土豆,非要下车去买一份。“好香啊,你快尝尝。”他挑着竹签,习惯性地把第一块递给许景屿。   “还行。”许景屿咀嚼着,重新打燃车。   方玦自己吃了一块,“比我们平常吃的那种糯呢,说不出来,感觉不一样!”   过一会儿,他又举着自己查出来的资料给许景屿科普,“这种好像叫高山小土豆,市面上有卖的,我查购买记录,我还买过呢,但印象中没这个好吃。”   “可能市面上那种只是个幌子,实际不是从山上运下去的。”   “啊?”   “也有可能是你现在心情好,给它美化了口感。”   “有道理,那我要多吃一点。”   慢慢悠悠地抵达雅哈垭口,太阳还未下山。   “赶上了!”方玦见四周没车,激动地把脑袋伸出车窗外,“那儿吧,那个方向,我看见雪山了!”   高海拔使得呼吸开始急促、绵长,方玦等许景屿停好车,迫不及待从上面跳了下来。   原以为雪山就是白色的,但它其实带着些灰蓝色彩,可能是被天空染上了一层光影,看上去更像是晶莹的矿石。   群峰伫立,磅礴地直插云霄,仿佛是大地的脊梁,没多久,又被慢慢变红的夕阳,裹上温和余晖,呈现出掠光一样的金顶。   “许景屿。”方玦回首抱住慢一步下车的许景屿,“我们运气好好,刚好能看到日照金山。”   “不是运气好。”   “嗯?”   “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只小狗?”许景屿没头没尾地说。   “哪朵啊?”而方玦轻易被许景屿带偏了关注点。   “那儿。”许景屿走到方玦背后,抓起他的手,高高举到雪山和云面前,“你这样透过指缝看,看到了吗?”   “没有啊。”   接着一枚比金山还要闪耀的戒指,从天而降,迎着如晕一样的落日,套到了方玦的无名指上。   方玦没有回头,如鼓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排山倒海。   他很小幅度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想要看清戒指的模样,却被心里膨胀而出的满足,堵塞了五感,怎么都看不清楚。   “你什么时候买的呀?”   “你答应和好之前,就订了。”许景屿伸出自己的手,握住方玦,无名指上是另一枚成对的戒圈。   他那时候当然也是真心想同方玦复合,但仅仅是复合,别的没想太多,戒指更多的是拿来哄一哄方玦的手段。   “不过我现在想认认真真地送。”   所以才选择在巍峨的雪山前,在日照金山的见证之下。   方玦听懂了,随即张开五指,与许景屿相扣。   他把两人的手举回嘴边,亲吻戒指,又亲吻许景屿的手背,然后转过身,亲吻许景屿湿润温暖的唇瓣。   “许景屿,你永远都千好万好,是我想象中美化不出来的那种好,我真的好爱你。”   -   87章 风景   方玦特别开心,观看雪山日落的同时,一直在看手上的戒指,“有刻字耶,是我俩名字的首字母。”他看见戒壁内圈刻了“XJY&FJ”,激动地又拉起许景屿的手,仔细研究另一枚戒指。   “贵不贵啊?”   “还行。”   “还行是多少?”   “和你一年挣的差不多。”   “这么贵!”方玦迅速把手揣回衣服口袋,“那我要小心一点,不能弄丢了。”   太阳落山后的20分钟,与地平线夹角4至6度的时间段,天空只剩下幽静的深蓝色,浮云交织。   越来越浓的夜色渐起,雪山脚下村落,沿着蜿蜒的道路,开始有稀稀落落的暖色灯光。   “看星星去吗?”许景屿用手背贴住方玦被风吹冻的脸,揉了揉。   “嗯?”方玦仰头,望向幕布一样的天空,“还没有啊。”   “所以要赶快一点儿了。”   雅哈垭口还是太高了些,缺乏夜宿的条件,不太安全。   两人驾车往山下走,都不知到了哪儿,勉强能看见远处藏式风格的建筑,朱红与缃黄,砖石垒造。   许景屿把车停靠在背风的山坡。   “这儿不挡路吧?”   “不会挡。”   拿了保暖的小毛毯,两人坐到敞开的后备箱。   “好像能看见了。”方玦高举起手臂,指着依稀能见的几颗星星。   雀跃晃动着的双腿,像秋千似的,一摆一摆,然后慢慢挪到许景屿的身侧。   “老公。”方玦紧挨着许景屿,扯了扯肩膀上搭着的毛毯,将两人一起笼罩。   他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在许景屿耳边叹了口气,“我以为我不喜欢山的。”   “为什么?”   “我们那儿很多山。”方玦悄悄把手摸进许景屿的衣兜,和他手牵着手,“我家最开始还不住县城,住在靠山里,每次进城都要走好久的路。后来规划建设,我爸找亲朋好友借钱,在县城买房,还开了家卤肉店,我就以为会不一样了。其实也还是山,都是山。”   许景屿没说话,握着的手,无意识地捏揉方玦指腹。   “然后考大学填志愿,我一心想要出去读,坐火车去重庆的时候,穿过好多隧道啊,每次黑咕隆咚看不见时,还会出现耳鸣症状。”方玦说到最后,蓦地嬉笑出声,“但重庆也是山城。”   “嗯。”许景屿配合着,非常短促地笑了笑。   方玦扭头,在许景屿下颌处蹭了两下,“所以我第一次去不是大山的地方,就是泰国了,还刚好遇见你。”   许景屿顿住,蔑然地挑起眉尾,“泰国还没重庆发达呢。”   “我知道!”方玦嘟起脸,“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没多经历一点,主要是没多认识一些别的人,就被我套牢了。”   “才不会。”方玦听出许景屿的言外之意,无非是怕他心里不平衡,毕竟他只谈过一段,而许景屿却谈过那么多人。   但如果没有许景屿,方玦不可能有条件再去见识更多。   “你不知道,我刚到北京的时候,找的第一份工作有多坑人。”而且他还是怀揣着许景屿给的七十多万,才敢一直逗留在北京,“连Niko签我做视频博主,都是因为偶然发现我是你前男友,机缘巧合。”   “不重要。”许景屿并不介意,“不是所有人都能抓得住机会,你很优秀。”包括自己每次随口提点,方玦也有认真思考,并付诸实践。   “好难得听见你夸我。”   “你会缺夸奖吗?你粉丝不是每天都在夸你?”   “又不一样。”   “那还有追你的人呢?没夸过?”许景屿的脑子里兀自闪过温英卓的名字,不爽地冷哼出声。   “你怎么还吃陈醋?”方玦瞬间笑歪了身子,顺势倒进许景屿怀里,“那些全都和你不一样。”   以致于后来分手,方玦自己赚了钱,利用工作之便飞往世界各地,他也没觉得别的地方有多美,还不如此时此刻,眼前的大山。   “许景屿。”方玦定定望向许景屿,用手勾住许景屿的脖子,亲吻他山峦似的眉弓,“我感觉我的心情,如同你的名字。” 第87章 87章 风景+88章 怕死   夜空在不知不觉中,星河缀布,晶莹的白盐一般,洒满苍穹。   许景屿看见方玦眼睛盛着星光,闪动如银,踏着直白热烈的爱,朝他奔涌而来。   “没有你的日夜,我仿佛被困无人的孤岛,有了你,眼里才有了风景。”   呼吸相闻,许景屿将头低下,动情地回应方玦柔软的双唇,舌尖撬开贝齿,扫荡口腔四处,强势又温柔。   毛毯从两人的肩头滑落,铺到了平坦的后备箱上。   许景屿索性搂住方玦,大手沿着脊柱慢慢抚摸,然后扣着方玦的后颈,加深了亲吻。   山风静静回荡山谷,云吹散了,显得繁星更亮。   ……   “不舒服和我讲。”许景屿临到关头,还是叮嘱了方玦一句,虽然他们所待的地方,海拔已经下了3800米,没那么容易高反。   “真没事。”方玦面对着许景屿,撑着双肩,后背对着无人的山谷和闪烁的星光,美丽的曲线。   尽管垫着一层毛毯,膝盖也不可避免地磕碰到坚硬的车身。   于是许景屿又把方玦抱了起来。   “啊……”方玦吓得,一下子攀附上许景屿的脖子,刚好不远处的山路上,有车呼啸而过,他又更觉羞耻地把脸埋进许景屿的肩窝。   “站着吧。”   许景屿站到方玦身后。   G63的车身很高,这样挡着倒是更不可能被人发现。   那双马丁靴,随意野性地踩着粗糙的砂石,禁锢在方玦双脚的两侧。   皮质的脚尖撞上他的脚跟,无处可逃。   ……   星星躲进云层,夜色稀释两人交替的喘息。   -   88章 怕死   无论许景屿欺负得再狠,方玦都不会生气,身上泥泞不堪,竟还会担心弄脏许景屿的衣服,“我自己来。”他伸出手,试图接过毛巾。   “歇歇。”许景屿说一不二,弯腰替方玦仔细清理,然后把他抱回到车子后座。   夜风吹得双腿冰凉,方玦蜷成一坨,窝进许景屿宽大的外套。   “穿裤子。”许景屿拿来车上放着的干净运动裤,手掌穿过裤腿,抓住方玦纤细的脚踝。   方玦踩在许景屿干燥温热的掌心,舒服得瞬间眯起眼睛,“你刚刚都没有……”他突然凑到许景屿耳边,瓮声瓮气道。   “还在野外,你想生病?”   “哦。”方玦却像撩闲似的,裤子才穿一半,又去咬许景屿的喉结,“我刚差点以为……”   许景屿闻言呼吸一滞,“小变态。”眸色暗了下来,恨不得就地再欺负方玦一回。   方玦脚趾勾着许景屿的手指,“那下次好不好?”他自己把自己说馋了,迷恋地拿许景屿新冒的胡茬,摩挲侧脸,“想要。”   但他完全小瞧了许景屿的行动力,哪儿等得到下次,当晚,他俩开车前往塔公草原一带,找了家民宿入住。   方玦如愿实现了他变态地要求。   玩过头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根本起不来,许景屿索性多办理两天住宿,反正他俩是走到哪儿玩到哪儿,没有绝对的目的地。   -   “这是什么?”方玦脑袋围着被子,坐在床上。   许景屿把木塞拔掉,递给他,“酥油茶。”   “不是。”方玦一下子表情更加古怪,用手指着花纹眼熟的皮酒囊,“我意思是,你为什么用这个装?”   “你不起床,我拿杯子端给你,不得洒了吗?”许景屿挑着眉振振有词,眼见方玦如噎在喉、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地大笑出声,“不逗你了,这是新的,你昨晚用过那个,我买下来扔车上了,没你想的变态。”   方玦无力争辩,瘪了瘪嘴,勉强认下“变态”的名声,“好喝吗?”他就着许景屿的手,喝了口酥油茶。   尝过之后,发现并不难接受,就是咸味的奶茶,带着酥油独特的香。   可是方玦吃不惯民宿老板竭力推荐的糌粑,觉得有些太干了,容易噎得慌。   于是不得不挣扎起床,同许景屿一起,在附近吃了牛肉盖被和烤香菇,还喝了添加葡萄干、坚果的牦牛酸奶。   “撑傻了。”方玦摸着肚子,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不愿动弹。   许景屿也随他,两人在民族风情浓郁的餐厅,倚靠着玻璃窗,眺望草原雪山,无所事事地晒太阳。   “这些都是什么毛啊?”方玦摸了摸坐毯,又看向墙上挂着的各式稀奇古怪的皮草。   “大多是牛羊。”   “他们好喜欢红色。”   屋内的藏毯多数以红色为基调,勾勒繁复的花纹,家具也几乎是偏红的木材,扶手、桌角位置,还会雕刻精美的图腾。   禅意深深,极易让人静下心。   方玦枕着许景屿的大腿眯了一会儿,醒来时,看见许景屿在打游戏,急忙嚷嚷着,说要和许景屿组队厮杀。   “我现在的技术,不会拖你后腿。”   “来。”   他们玩“金蝉脱壳”,刚更新的版本,许景屿熟练操纵着角色,鞍前马后给方玦打辅助。   方玦“biubiu”两枪解决掉突然杀出的对手,自卖自夸道:“我还是有点厉害的吧?”   “嗯。”他得意的样子,逗得许景屿不自觉翘起嘴角,然后在游戏内给方玦猛竖大拇指表情,还在公屏打字夸奖道,【哥哥好棒^-^】   方玦不禁双手顿住,对应的角色,瞬间被敌人长剑封喉,“你不要精神攻击我,我俩是一队的!”他气鼓鼓地扭头,冲许景屿龇牙。   “不是喜欢听我夸你?”   “夸是夸,但你一叫我哥哥,我总感觉你在奚落我。”   “哪儿有?”许景屿空出一只手,宠溺地揉捏方玦脸颊,“哥哥好可爱,哥哥好乖。”   “……我才刚复活,又死了!”   虽然最后还是输赢各半,但方玦是第一次和许景屿打游戏,许景屿竟然全程没有不耐烦。恍然想起最开始,他光是在许景屿旁边观战,许景屿都会嫌他吵闹,甚至找借口把他支开。   -   两人散步回民宿途中,遇见有藏民在卖松茸,并声称是自己上山摘采的。   方玦想吃,许景屿明显看出那不是松茸,而是老人头,却仍旧依着方玦买了十多个,回去再麻烦民宿老板,帮忙用酥油煎炸。   “鲜吗?”   “鲜!”   许景屿笑了笑,一点儿不扫方玦的兴,只是回房后,他又托人买了些真正的野生松茸,隔天送到他俩所住的地方。   方玦没注意,早餐吃了真的松茸,还诧异地询问许景屿,“为什么隔了一夜,感觉更好吃了?”   “好吃就行。”   然而过了一会,方玦自己琢磨出味儿,渐渐皱起眉头,“不对,这才是松茸,你又新买的?”   许景屿抬眼,“嗯。”   “怪不得呢。”他说怎么这么便宜,连西餐厅里的零头都不到,方玦差点以为是原产地优势,“黑心啊黑心,忽悠我不认识生的。”   他如此自洽,大方承认自己的知道与不知道,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时刻担心露怯的窘迫。   许景屿看在眼里,忽感欣慰,有一种养成的快乐,还很开心方玦在他的面前越来越坦然。“反正都是蘑菇,又没多赚你钱。”   “也对。”   -   许景屿让民宿老板介绍了一家,塔公草原上的私人牧场,可以随意自由骑马。   “我不会啊,老公。”方玦看见藏族小哥,牵了两匹马出来,一黑一白,抬手想要摸一摸,又被黑马从鼻腔哼出的气体,给吓得缩了回去。“它怎么比卡斯帕还神气?”   逗得许景屿直乐,“你给阿姨打视频,让卡斯帕和它交流交流。”   “不要,卡斯帕小气死了,要是知道我们出来玩没带它,至少半个月不理我。”   许景屿笑完,与藏族小哥简单沟通几句,接过黑马的缰绳,利落地翻上马背,“我也好久没骑了,先跑两圈,再带你。”   “好。”方玦记起许景屿本来也养了好几匹马,还是赛马,自然骑术了得。   黑马骁勇矫健,许景屿没什么表情,双腿往那马肚子上一夹,顷刻间便扬起草屑,飞奔进飘着五色经幡的广阔草原。   草原上还有散步的牛羊,成群结队,可是一点不影响许景屿驰骋,狂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野性张扬地将大地征服于骏马之下。   “许景屿——”方玦用双手捂在嘴旁,大声呼唤许景屿的名字。   许景屿听不见,却像是心有灵犀,策马扬尘的途中,还弯腰回头,朝方玦耍帅似的挥舞马鞭。   不远处的木雅大寺,金瓦红墙,白色的高塔在草原上格外壮丽,衬着许景屿越来越汹涌的背影,在方玦的心上咚咚跳动。   直到许景屿放慢速度,不慌不忙地驭马归来,他翻身下马,朝方玦伸出手,“上来,我带你。”   “好帅!老公你好帅!”方玦痴汉病再现,激动地扑进许景屿怀里。   许景屿无奈地抚揉他的后脑勺,“还骑不骑了?”   “骑!”   先是由许景屿牵着缰绳,让方玦适应性地走了一圈。黑马每一步都很稳,除了屁股被颠得有些疼之外,方玦感觉骑马好像不算是很难。   “还行吗?”   “嗯。” 第88章 88章 怕死+89章 赌上一生   于是许景屿又骑上另一匹马,陪着方玦并驾齐驱,然后往各自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两匹马便迅速蹬蹬地跑动起来。   “啊……”方玦开始害怕,心脏颠簸得仿佛跳到了嗓子眼,他偏头看见许景屿冲自己浅笑的眉眼,稍微缓了下神。   但他还是担心会摔得人仰马翻,头破血流。   “绳子牵稳。”许景屿沉声提醒,“别去摸它抱它。”   “嗯,好。”   疾风吹拂脸颊,方玦不敢频频偏头,只能依靠着两只马匹此起彼伏的踏蹄声,知道许景屿一直跟在他的身旁。   天高云霁,蓝得像宝石闪烁光芒,远处静穆矗立的山脉,陪伴着一代又一代的牧民生活于此。身体在奔驰,心却变得很空荡,除了耳朵里不时传来,许景屿和他一样急促的喘息,方玦彻底忘记害怕。   他是什么时候下的马背,又是什么时候躺在平坦的草地上,方玦一概不记得了。   他望着天空,稀稀落落漂浮的云朵,“老公。”   “嗯?”   “你怕死吗?”   “这种不怕。”许景屿显然知道方玦要问什么。   “为什么?”   许景屿轻抬下颌,示意正在喝水的两匹马,“我爸从小就不赞同我参加各种极限运动,跳伞、潜水,骑马勉强也算吧,说我是众合唯一的继承人,不该拿生命冒险。”   “啊?还有这种要求?”   “很傻逼吧?所以我后来都跟他反着来,他越不喜欢我做的,我越想去尝试,虽然回过头去看很幼稚。”   方玦翻了个身,手托着下巴,“那你只是有经验了,不是不怕。”   “或许吧。”   “但我很奇怪。”方玦抿住唇,“我很怕死的,可是每次和你一起,我就什么都敢。”   许景屿掀起眼,伸手揪住方玦的下巴,“说什么傻话?我心里有数,不会让你死的。”   “嗯。”方玦笑着,低头亲吻许景屿,“我什么都愿意陪你尝试,不过还是要怕死一点,因为我想陪你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是指多久?永远吗?   许景屿不知道,他只听见自己说,“行。”   -   89 赌上一生   他们后来一路前往色达,去看那信仰的佛国,看那漫山遍野的绛红色木屋。   海拔太高,极度缺氧,方玦不敢再皮了,慢慢地跟随着向导,和许景屿一起爬上五明佛学院的山坡。   肉眼所达之处,红墙蓝天,经幡扑动,藏人的诵经声回荡于山谷之间,说不出的震撼。   “我不敢看。”秃鹫飞过,方玦害怕观看天葬仪式,埋头躲进许景屿的怀抱。   许景屿也不强迫他,手抚着方玦的后脑,“嗯,不看。”然后独自目视秃鹫接近拉起的布帘,骨铃摇晃,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也能感觉到信仰带给人心灵的平静。   离开坛城之前,许景屿和方玦跟随着大部分游客,顺时针围着经桶转圈,默默祈愿。   “其实我没什么特别想许的愿。”方玦回身抓住许景屿的手。   他最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尽管他一度认为那只是个妄念,不可能真的得到。   可妄念如今却向方玦低了低头,“我许了。”   “许了什么?”   “不能说。”许景屿挑眉,无非是平安与喜乐,但他一向没什么心愿,难得认真一次为方玦和自己祈福。   -   游完川西,紧锣密鼓的,他俩飞去了坦桑尼亚。   看到角马过河时,方玦惊呆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斑马角马,势不可挡地朝着河对岸冲刺,溅起泥水翻涌。   不敢想象物竞天择下,动物们为了活命,有多么不容易,稍微不小心掉队或者受伤,几乎就注定了,它们会成为捕食者今日的晚餐。   “好可怜。”方玦同情心泛滥,又深知人类不能过度干涉,眼巴巴地看鳄鱼伺机而动,在它即将张开大嘴撕咬之前,用手捂住了眼。   “没哭吧?”许景屿深知方玦心思敏感,担心地也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方玦摇头,“没有,就是有点儿难过,鳄鱼太丑了,要是猎豹花豹之类的,我可能还好受一点。”   许景屿笑得不行,“你看动物也颜控?”   “当然!”   好在隔天两人去坐热气球,如愿看见了草丛中窝着晒太阳的狮子,猴子在树枝丫上荡来荡去,还有结伴的象群,仰头与他们对视的长颈鹿。   方玦即刻兴奋地大叫起来,“许景屿,非洲好好玩。”   徒步、夜驾、游船,最后两天,他们还改乘直升机去纳特龙湖看火烈鸟,粉红色的羽毛连成一片,聚集在盐碱湖浅滩,美到窒息一样的天堂梦境。   -   方玦拍了无数的照片与视频,时不时地剪辑上传到他自己的账号,每一个都获得了大量的转发与点赞。   尤其是其中一个,他坐在副驾驶上的视频,车窗外是橘黄色的落日,长颈鹿的剪影将太阳遮挡了一半,方玦哼着跑调的歌,止不住的笑意被风声拉长。   然后车突然停了,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紧紧扣住方玦的侧脸。镜头剧烈晃动,另一张冷峻清晰的脸庞迅速逼近,似乎要迎着余晖,亲吻方玦微张的唇瓣。   最后Pocket掉落,镜头变黑,不成调的曲子被缠绵的呼吸声中断。   -   “亲了亲了,亲得都拉丝了。”“后续呢?可不可以充钱,让我看一看后续!”“太好嗑,太养眼了……”“恋爱果然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这是在度蜜月吧?是吧!”   自从两人公开官宣后,方玦的粉丝脱粉跑了一部分,但也有被打动安利到新加入的,每天指望着方玦放饭嗑糖,然后问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直播。   【明天直播!】方玦不好辜负期待,刚回国便挂了直播预告,正好“暗神幻想”全球总决赛即将开幕,他要配合宣发,提前给赛事预热。   许景屿也跟着方玦先飞到成都,“我顺便跟进一下赛事布置和赞助情况,过两天再回北京。”   “你还要回北京?”方玦以为都全球总决赛了,许景屿会一直在现场这边盯着呢。   “嗯,虽然FunGame有季岭在操持,但我俩出来玩了这么久,肯定堆积了不少事需要决断,况且还有众合那边呢,大概小组赛比完,淘汰赛开始之前,我就能飞来陪你。”   “不用,老公,你忙你的。”方玦体贴道,他黏人归黏人,但还不至于不分轻重地耽误许景屿的正事。   白天许景屿出门,方玦抽空和邹泽见了一面,还叫来新招聘的助理小木,对齐划分了下工作室的分工,筹划日后发展的方向。   “我准备慢慢把工作重心往北京那边挪,小木跟着我,我会给你解决住宿。至于邹邹,看你嘛,经纪业务不用时时刻刻跟着我跑,你想住北京还是住成都?依你,反正干咱这行,大部分时间都是飞来飞去。”   邹泽应该是早就想好了,“我待成都,你出去玩这一个多月,我都把想买的房看好了,连订金都付了。”   “真的?”方玦惊讶地瞪大眼。   “真的,算了算钱,存款够付首付了,你只要不降我工资,月供也没问题。”   “太好了。”方玦由衷地替邹泽开心,两人多年同学加好友,每次不知所措、孤单一人时,都是邹泽骂醒他、给他打气,所以方玦真心实意希望邹泽也能有好的前程。   “那我不多说废话,反正还是经常会见,你不当助理,刚好能有时间去谈恋爱。”话说一半,怕新任助理小木多心,方玦又转头安抚道,“你也是,趁年轻先挣钱,以后忙不动了,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好的,老板。”   -   晚上,方玦自己在家直播。   “我回来啦,大家有没有想我?感觉晒黑了一点,应该没有变丑吧?”   “啊啊啊,老婆!你总算开播了!”“没有丑,更帅了,这就是爱情的滋润吗?”“[岛屿.jpg]在不在?今晚难道不是双人直播?”“你老公呢?”“小玦出去玩得开心吗?你视频里拍摄的狮子好近啊,它们不会咬人?”   “肯定咬啊,那是焦距拉近拍的。”方玦回复弹幕的问题,“家里就我一个人,昨晚刚回国,我连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先跑来和你们唠嗑了。”   尽管两人已经官宣,方玦仍旧没主动去聊起许景屿,怕许景屿不喜欢被挂到网上,供人讨论。   他和弹幕互动,详细分享了自己这段时间旅游的见闻,又说起即将去“暗神幻想”总决赛当解说嘉宾的事,“大家有时间可以来看,我之前补看了好几年的比赛回放,看得可激动了,希望今年fpl赛区,能在主场作战获得冠军。”   “小玦有最喜欢的战队吗?”   “有吧,对REX比较有好感,但只要是fpl赛区夺得冠军,都会很开心。”   ……   弹幕东拉西扯,又聊回到方玦发布在账号上的视频,“长颈鹿落日那段,是亲了吗?嘿嘿,小玦是故意剪出来,给我们嗑糖的吧?”   方玦不好意思地揉了下鼻头,“不是我故意……”他当时正犹豫要不要把后半段剪掉,被许景屿偷瞄到了,直接伸手给他点下的保存键。   正说着,客厅里响起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方玦抬头,不一会儿便瞥见许景屿换好拖鞋,走到书房门口,“在直播?”   “嗯。”   “什么时候能播完?”   “还要半个小时吧。”方玦答应过粉丝,主要也是好久没播了,维持下热度。   许景屿干脆走了进来,坐到旁边摆放着的小凳子上,凑近方玦颈边,“这么多人。”他看了一眼直播间人数。   骤然出现在直播画面内的侧脸,高挺的鼻梁,薄而浅抿的唇瓣,让新老粉丝们瞬间狂欢。   “帅得有点超过了,我仅代表自己同意这门婚事。” 第89章 89 赌上一生+90 签字   “救命!豹豹猫猫我出生了。”“好配啊,配一脸。”“虽然一直知道‘室友’就是[岛屿.jpg],但还是好想感叹有生之年!”“熟悉的感觉,全都回来了!啊啊啊!”   他们刷得太快,许景屿应接不暇,忍不住地轻笑出声,“怎么还有记得我的?”   “当然有。”方玦急忙拽了拽许景屿的衣摆,把他推到镜头外,低声问道,“直播露脸没关系吗?我现在挺火的,等会儿估计就会有营销号来剪切片。”   “没关系,都官宣了,还怕露脸?”   “那就好。”   “小两口又小声蛐蛐什么去了?”“难道背着我们悄悄接吻?为什么不给我们看?!”“我脸都笑僵了,谁懂。”   当然也有部分看不惯,在弹幕上唱反调的事业粉。   “好失望,还以为小玦是靠自己打拼到今天,原来是靠男人。”“找谁不好,找许景屿复合?还没被甩够?搞什么官宣,骗一骗又免费玩两年,方玦你真是糊涂啊。”   “轮得到你管吗?小玦成年人,他自己心里不清楚?”“谁玩谁还不一定呢。”“许景屿怎么?人家有钱,玩两年随便给老婆的,都比你一辈子挣得多,用得着你操心?”   眼见着弹幕又要吵起来,方玦怕许景屿看了生气。   毕竟自己和许景屿私下里的相处,粉丝们是看不到的,而且他了解许景屿的性格,所以会相信许景屿的承诺,可粉丝们却无从得知这些细节。   “帮我添点热水好不好?”方玦只能用手指了下杯子,设法将许景屿支开。   “嗯。”   许景屿没说什么,起身帮方玦去厨房倒水,回来后还是守在方玦旁边,不过总算没再一直盯着弹幕看,方玦稍微放下心。   -   翌日,许景屿飞回北京,方玦开始热身准备,去当“暗神幻想”全球总决赛解说嘉宾。   比赛预告是一早公布出去的,包括解说阵容,电竞圈骂人一向很直接,看见嘉宾是方玦,很快便把他骂得上了热搜。   所以第一场小组赛,方玦整理好妆造,坐到解说台上时,心情难免紧张。   【加油,宝贝】【在看】许景屿发来观看比赛直播的截屏。   方玦深呼出一口气,比这更大的场面,他都参加过无数次了,不至于被这么点困难打倒。   也幸好两个搭档的专业解说,人都不错,看见方玦,还提醒他用不着紧张,看情况随便插话就成,团战操作部分会有他们兜底。   现场很快热络起来,解说席在楼上,但能听见底下观众们的尖叫声,和舞台上选手们的出场介绍。   “准备切解说席,321。”   “欢迎大家收看由XX赞助,FunGame主办,‘暗神幻想’全球总决赛第一场小组赛的现场。我是解说乐乐。”   “我是解说767。”   “我是解说嘉宾方玦。”   “欢迎方玦。”乐乐笑着把控流程,“难得在解说席看见新面孔,最近网上也引发了热烈讨论,好的坏的都有,方玦怎么看?担心自己被骂吗?”   “会有一点。”毕竟网上都说他是走后门,因为许景屿才能接下这个解说工作,于是方玦索性坦白地调侃自曝道,“没办法,为了支持男朋友工作,光是笔记都写了一沓。”他夸张地用手指比划了个厚度。   “这么认真?”767适时地递话,“那方玦怎么看待第一场的两只队伍?猜测谁能赢?”   “我肯定是希望REX赢的,勉神的水平不用多说,临场战术应该在fpl独树一档,今年还新加入了小将Road,弥补了REX去年主攻手位置上的短板,加之目前的版本和他们的打法也相匹配,小组赛出线应该还是很轻松的。”   方玦说得头头是道,一看就是做了相当多的功课,无论是现场还是屏幕前冲他喝倒彩的观众,都暂时地收起了谩骂,打算先看看,观望一会儿再说。   “好的,选手入座了,比赛马上开始,希望REX能代表fpl赛区拔得头筹。”   -   “没办法,为了支持男朋友工作……”   方玦在解说席上说到这一句时,许景屿正坐在FunGame的总裁办公室里,对着pad倏地笑出梨涡。   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季岭,见状很是无语地叹了口气,“你突然叫我来,是为了陪你看直播?还是让我看你秀恩爱?”   “有正事。”许景屿没抬眼,见方玦稳稳当当地开始投入解说,才把pad声音关小,交叠着双手对季岭郑重道,“我打算转让股权,然后把执行总裁和法人代表的身份,转交给你。”   “什么?”季岭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我可没钱买下你那么多的股权。”   “没说股权给你。”   “那你给谁?”   “呐。”许景屿漫不经心地朝pad上,方玦的漂亮小脸,轻抬下颌,“给男朋友。”   “What?”季岭大跌眼镜,惊惶地摊开双手,“Why?”   “你别急,先坐。”许景屿淡定地压了压手掌,“我考虑很久了,我不可能两头兼顾,铁打的身子都会吃不消,而把FunGame并入众合,FunGame的创办理念就没有了,会很可惜。”   季岭渐渐冷静下来,“那你也没必要把股权转让吧?执行总裁和法人代表我可以当,你挂着大股东的身份,又不会碍着你什么事。”   “我转让给方玦同样没影响,真遇见你解决不了的事,也会是我来帮他和你协商。”   “那我更不理解了,你俩要是哪天完蛋,你可要不回这笔钱。”季岭摆烂地耸肩,“有钱人的爱情啊,我不懂,一百多亿市值的股份,居然说送就送。”   “没他我大概不会创办FunGame。”许景屿望向屏幕中的方玦。   与其让FunGame并入众合,失去它单独存在的价值,不如拿来送给方玦,让方玦能有更多的依靠。   不然他俩都是男人,国内无法结婚,国外随便注册登记,并不能分割国内的财产,空有个名头,其实什么保障都没有。   “而且我相信他。”比起相信自己,更加相信方玦的爱。   拿一百多亿,赌方玦的一生,许景屿心甘情愿。   -   90章 签字   许景屿有空飞来成都的时候,“暗神幻想”全球总决赛已经打到了半决赛。   【怎么办?我没时间去接你。】【小狗垂头丧气.jpg】方玦虽然不是每场比赛都要担当解说嘉宾,但刚好最后一场半决赛和决赛,都是他的排班。   【我直接去场馆找你】许景屿并未纠结这种小事,他和方玦在事业上,从来都是给足了对方尊重与支持。   【那你能不能给我再带两份奶皮子酸奶?】【小狗眼巴巴.jpg】   【……】   嗯,省略号就是会带的意思,于是方玦又发了一条亲亲的表情,【啾啾啾.jpg】   -   半决赛被安排在东安湖体育公园,场馆内早已坐满了观众,大部分都是来给fpl赛区唯一的独苗REX加油的。   “昨晚JW的失利,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今天的REX?”与方玦搭档的解说,还是乐乐和767。   方玦垂眼看向桌面上的显示器,“肯定很有压力,但还是希望REX的选手们,能够放稳心态,赛出水平。”他下意识地又想转动手上的戒指,好不容易才堪堪忍住。   主要是这段时间,方玦每场解说还算能及格,虽然没有老牌解说那么专业精彩,但也不至于拖后腿。   唯一招骂的,是他总忍不住摆弄无名指上的戒指,尤其是后来营销号扒出这枚戒指的价值,并且在另一场商业论坛峰会上,拍到许景屿戴了一枚同款。   于是电竞粉们开始骂方玦抢风头,在解说台上暗戳戳地秀恩爱,明明大家的关注点应该在比赛。少数激进粉,甚至会把主队的失利,也甩锅给方玦,骂他触了自己主队的霉头。   方玦深感无奈,只能强迫自己尽量别去摸,毕竟让他不戴是不可能的,甭管什么场合,方玦睡着醒着,都不可能取下许景屿送的戒指。   767继续进行着赛前探讨,“是的,REX作为fpl四号种子,能打到半决赛,已经突破了大家一开始的期待,希望他们能别太紧张。好了,选手入场,让我们把画面交还给比赛现场。”   ……   然而当晚,鏖战五局之后,REX最终还是不敌对手,倒在了最后一张决赛门票前。   方玦作为解说,也忍不住地红了眼睛。   竞技比赛的残酷,就是这样,从来以结果论,只要没有获得冠军,再多的努力与辛酸都不会被人铭记。   下了解说台,方玦跑去后台,交还别在西装背后的麦克风,他发消息给许景屿,【到了吗老公?你在哪个门呀?】   【东门】【你往后台闸机口走】   【好。】   路过一个无人的通道,方玦竟无意识瞥见,拐角的消防门背后,REX的队长梁勉被一男孩攥住了手腕,似乎还是同队的小将Road。   他好奇地驻足,试图看清楚。   “方玦。”却被前来寻找的许景屿给叫住,“看谁呢?”   就这么一个恍神的功夫,消防门后的人已经不见了。   “没什么。”方玦迫不及待地跑上前,跳进许景屿怀里,“老公,我好想你。”   许景屿张开双手,搂住方玦的屁股,半托半抱地带着他走出场馆,坐进商务车。   升起前后座间的隔板,许景屿发现方玦的眼下有一点红,“怎么还哭了?”连脸颊都被手揉成了花猫。   “REX输了……”方玦一提起这事,立刻伤心地垮下嘴角,“好可惜,尤其是勉神年龄不小了,不知道职业生涯,还有没有机会拿到世界赛冠军。”   “年龄不小?”许景屿不禁冷哼出声,“23?还是24?他们年龄最大的应该都比我小吧?”   方玦迟钝地眨巴两下眼,“你不会连这种醋也要吃吧?”他感觉特好玩地亲了亲许景屿的鼻尖,吐出舌头撒娇道,“好嘛,你最小,你永远18!”   “谁小?”许景屿挑眉。   “嗯?”   “谁才18?”   “啊?”方玦总算反应过来,瞬间笑疼了肚子,“哈哈哈……你好幼稚许景屿。”   结果等两人回到家,方玦笑不出来了,因为许景屿竟然过分地让他猜出具体的数,还要精确到小数点后。   “唔嗯……这谁能知道啊?你自己也没办法确定吧?”   许景屿撤走一半左右,“给提示了,宝宝,现在只有10cm。”然后他重新咬住方玦的后颈,“快猜。”   方玦猛翻白眼,一连说了好几个数,最后颓劲地攀着浴缸,哭道:“我不信……我肯定有猜对,你唬我。”   不得不拿来软尺,现场比量,方玦输了赌约,只能乖乖被软尺系住,憋疯了,才被许景屿哄着,脏兮兮地染黄浴缸。   19.3cm!方玦晕晕乎乎间,彻底记住了这个数。   -   一周后,万众期待的“暗神幻想”世界赛决赛,开赛之前,甚至还安排了歌手明星助阵表演。   “江鸣瑞也来了?”方玦听见许景屿说要去同江鸣瑞汇合,惊讶地从卧室探出脑袋,“哦,想起来了,表演嘉宾有新宿街乐队,Dave要来!”   “嗯。”许景屿也是佩服江鸣瑞,天天什么事都不干,专心当Dave的跟班。   然而到了比赛场馆,他还没来得及调侃江鸣瑞,反倒被江鸣瑞勾着肩,戏谑地“啧啧”上了。   “没想到啊,你竟然会把FunGame拱手送给方玦,怎么不说分我一点呢?我现在可惨了,我爸把我的卡给停了。”   许景屿略有耳闻,他们这些人的家长对待子女出柜,总是喜欢采取类似的方式。   不过江鸣瑞家也就是表面上限制他几天,雷声大雨点小,实际对江鸣瑞宠得不行,根本舍不得他受半点苦。   “你爸把你的卡停了,你妈没悄悄塞给你钱?”   “那还是有的。”江鸣瑞挤了挤眼,又竖起手指,冲许景屿比了个噤声的姿势,“Dave不知道,你等会别说露馅了。”   许景屿古怪地挑眉,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走到他俩身后的Dave,明哲保身地甩开江鸣瑞的手臂,“自求多福吧。”   “什么意思?”江鸣瑞还没意识到,嘚瑟地丢高手上的打火机,然后眼疾手快地接住,“我给你说,这招苦肉计非常管用,Dave现在对我可好了,让干嘛干嘛,不仅不和我闹,还把挣的钱都交给我管。”   “咳。”许景屿假装望天,退开两步,冲着不远处刚从化妆间出来的方玦招手。   方玦快步走了过来,“我要去解说台了,老公。”   “去吧,我等你。”   而江鸣瑞也总算发现了Dave在身后,懊恼地扶额,“许景屿!”   许景屿无辜摊手,“我提醒你了。”   “你那叫提醒吗?方玦——”江鸣瑞急忙以牙还牙地叫住方玦,试图破坏许景屿周全的准备,“你知道FunGame的股份……唔。”但被许景屿及时捂住了嘴。   “快上去吧。”许景屿不慌不忙地用眼神送走方玦,松开江鸣瑞,“要给你媳妇道歉趁早,他马上上台了。”   江鸣瑞苦着一张脸,“是媳妇就好了,那分明是个祖宗。”好在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迅速打电话吩咐保镖,“演场戏,等会儿回程你们拦车,把我绑架了,就说我爸要把我关起来……”   眼见着江鸣瑞打完电话,又嬉皮笑脸地跑去候场区追Dave,许景屿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还好他家宝贝方玦省心,没什么脾气,还特别地好哄。   -   因为“暗神幻想”决赛的两支队伍,没有本土fpl赛区的战队,所以除了电竞圈人会关注,没有引起太热烈的讨论。   冠军最后花落北美赛区的王牌战队。 第90章 签字(下)   按照流程,主持人采访完选手们的获胜感言,就该主办方的高层领导颁发奖杯和奖金。   方玦坐在解说台上,正等着许景屿代表FunGame上台颁奖呢,突然被工作人员叫到一旁,还引着他走向候场区,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代表奖金数额的巨大“支票”。   “干什么呀?”方玦一头雾水,下意识地左右张望,然后总算看见许景屿朝自己走来,急忙挥了挥手,“这儿呢。”   他把“支票”递给许景屿,许景屿却反握着他的双肩,轻轻推了一把,“快上,宝贝,去给选手们颁奖。”   柔和的追光打了过来,漫天飞舞起金色彩带。   虽然大部分观众的目光还是聚焦给冠军,但方玦没有退路了,总不能让所有人都等着他,尤其是还在进行全球网络直播呢。   “许景屿。”方玦忍不住回头,无声地张了张口。   他看见许景屿的眼里闪着一丝道不明的情绪,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也朝他比了个口型。   我爱你。   是吗?方玦眼花地眨了眨眼,不是很确定。   他懵懵懂懂地走上舞台,尽力抑制住激烈的心跳,为选手们颁发奖牌,得体地逐一握手,送出祝福。   -   回程的路上,方玦怀里抱着赛事委员会送给他的“FG”盲盒大礼包。   他还没有完全回过神,脑袋轻轻地搭在许景屿的肩上,“为什么要让我去颁奖啊?”   “本来就该你去。”许景屿把玩着方玦被风吹散的发梢。   “为什么?”方玦仍旧没懂,“是要再公开一次吗?那也应该是你和我一起上台啊?”   “一起上台?”许景屿失笑,抓起方玦戴着戒指的手,“你又想挨骂?”显然是看见过方玦被骂的帖子。   到底今天的主角是获得冠军的战队,他俩没必要去抢占别人的高光时刻。   “对哦。”方玦若有所思,“可还是会有人骂的。”他都不用去看,猜都猜得到那些人的说辞,无非是骂他借着许景屿的身份,不分场合地博取曝光度。   “不会。”许景屿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方玦怀里的盲盒,“你回去拆了就懂了。”   他这样一说,方玦简直急不可耐。   刚回到家,连拖鞋都顾不上换,抱着盲盒大礼包,一股脑地冲到茶几前方。   “里面装了什么?”方玦用力地摇了摇,听不出来,于是先抽出最大的盒子,“小方块玩偶?”   “继续拆啊。”许景屿并不着急,换好拖鞋,还帮方玦把拖鞋拎到脚边。   方玦虽有预感是惊喜,却没有确切的头绪,只能一个个地拆开盲盒,“没有啊。”全都是FunGame游戏角色的手办,“总不能是这些吧?”   终于的终于,方玦拆出了一张卷着的A4纸,着急忙慌地在茶几上铺开。   【股权转让协议】抬头是黑白分明的几个大字。   许景屿这才把藏在茶几下面的完整协议拿了出来,放到方玦的面前,“是这份。”他又拿出一支钢笔,慎重地交到方玦掌心,“签字。”   方玦的手有些抖,他当然能看懂汉字,却感觉那些字不过脑,排着队地在他的眼前奔跑,完全理解不了。   “FunGame的……股份?”他不可置信地念出关键内容。   “嗯。”许景屿重复道,“FunGame的股份。”   “65%?你要转让给我?”方玦怀疑自己疯了,或者就是许景屿疯了,不然怎么会把FunGame的股份给自己?   许景屿没打算和方玦扯那些弯弯绕绕的理由,直白地道明用意,“股份给你,你收钱分红,其余的用不着操心。”   他帮方玦把笔帽取了,再次将其递进方玦手心,“签字,宝贝,这比去国外扯个结婚证管用,当然,你要是想,我们也可以找个国家结婚。”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玦再傻也能明白,这个行为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能FunGame现有的市值,对比众合集团,没有那么夸张,可是FunGame的意义,对于许景屿来说,却非比寻常。   是拿千金都不换的。   而现在,许景屿竟要把FunGame送给他。   “你确定吗?”方玦自认永远不会辜负许景屿,却仍然怕许景屿有天会后悔。   许景屿什么都没说,缱绻地低头,亲吻方玦湿润的唇瓣。   无言的爱意流转,妄念在这一刻,不再是妄念。   -   确定吗?方玦很确定了。   原来在他上台之前,许景屿真的在对他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方玦深深地回吻。   签下了这份,关于他们俩,爱与责任,与理想,与未来的终生协议。 第91章 完结   《建设[岛屿.jpg][方块.jpg]夫夫私下糖点楼》   楼主:   很久以前开过一个帖,不过那时候他俩be分手了,我就又删了。   今天![岛屿.jpg][方块.jpg]夫夫官宣复合的大日子!   我要把我压箱底的珍藏再拿出来给大家品一品。   [图片]   2L:   看见标题,啪地一声点进。   3L:   这背影是他俩吗?什么时候的照片?最近?   楼主:   四年多以前了,元旦节,那时候网上好多人还在嗑[方块.jpg]和凉拖孩那对公司硬拉郎的呢。   还好我运气好,一开始就嗑到真的了,在人大附近偶遇的,他俩刚买完烤红薯。   5L:   我去,身高好配!   今晚官宣刚入坑的他俩,楼主还有什么好饭?能不能多分享一点。   6L:   又见楼主,上次你发的帖,我还截图保存过。   [图片]这个。   主楼照片,小玦身上的衣服,后来有次直播的时候,[岛屿.jpg]也穿过。   19L:   马住。   27L:   我也记得,那时候还说是“室友cp”,他俩经常混着穿对方衣服,同款情侣装也超级多。   28L:   什么傻逼官宣,今天那条微博一看就是众合的危机公关。   楼里居然还嗑得挺真情实感。   笑死,老了卖你们保健品。   33L:   ky精滚,没让你点进来。   39L:   支持28楼,那么明显的公关文案,谁会信?四年前和cc的车祸怀孕风波,怎么没见他俩出来辟谣?   40L:   [方块.jpg]不都解释了吗?暗示得够明显了,那时候账号是公司在管,他没有做主的权利。   42L:   糖点楼糖点楼,怎么有人就是看不懂字,非得跑进来扫兴?   人俩四年前真谈过,跳伞vlog够锤的了。   73L:   我还扒到了这个[图片]   新宿街在餐吧驻唱的时候,有人拍下的视频,中间这桌坐着的,可不就是小情侣?   74L:   !!!楼上这张。   小玦有次唱歌走调的出圈视频,是穿的同一件衣服吧?   破案了,笑得那么开心,原来是[岛屿.jpg]给拍的。   85L:   好香的饭,我狂吃。   楼主:   [小狗埋进饭盆.jpg]   199L:   歪个楼。   Dave是不是和那张照片里另一个男的有什么关系?   感觉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好像有场演唱会,那男的坐VIP席,被大屏幕拍到过。   208L:   我也有印象,因为长得太帅,当时和亲友激烈讨论过。   317L:   这个楼里的,还真信官宣啊?路人好奇。   320L:   真路人不会点进帖子,别装了,赶紧出门左转。   388L:   建设糖点~   我有个朋友在枫鑫传媒打工,之前年会活动,小玦cos了“特工狂欢”,来接他的这辆车,是[岛屿.jpg]的车吧?   389L:   好腿[吸溜.jpg]   391L:   老婆居然cos出过女装!卧槽!   夺妻之仇,我与[岛屿.jpg]不共戴天。   400L:   包是许景屿的车,迈凯伦765LT,落地至少要七百多万。   401L:   算了,我认了,抢不到老婆应该的。   楼主:   麻烦尽量别带大名^-^,怕被正主刷到。   412L:   真情侣还怕被刷到?就说cp粉脑子有泡吧。   这俩明显一个图钱,一个图色的玩玩而已,四年前许景屿就劈过腿,不会真有人觉得官宣复合了,就是真的了吧?   413L:   服了,ky精怎么这么多。   414L:   管它真假呢,我还真不太介意,我纯嗑他俩的颜,实在太配了!   450L:   虽然不该在糖点楼里说晦气的话,但还是想问。   cc这个妖婆,怎么阴魂不散的?没完没了了。   451L:   众合不会因为这件事破产吧?我还希望我老婆能嫁紧豪门呢。   456L:   想什么呢?以许家这种条件,不可能接受儿子是同性恋。随便嗑着玩吧,至少爱过,不亏。   457L:   都已经官宣了,家长肯定同意了的。   楼主:   大家别扯远了,嗑rps的都有自己的节奏!   有糖吃糖就好。   480L:   我同学说在故宫看见过他俩,但没拍照片,好几年前的事了,小玦还是长发,特别惹人注目,所以我同学才有印象。   489L:   [岛屿.jpg]和[方块.jpg]去印尼那次,不也有人偶遇过?   我翻翻,我记得我刷到过。   490L:   这儿呢[图片]   491L:   能说吗?每张照片都感觉[方块.jpg]能被[岛屿.jpg]干死。   492L:   懂。   [方块.jpg]看起来就很好……   490楼那张更是极品,只穿了泳裤,[岛屿.jpg]的手能握住他半个腰。   520L:   误入本帖,嗑得简直停不下来。   这是谁和谁啊?   521L:   前天官宣那对。   522L:   那对富二代和网红?   523L:   对。   540L:   没人感觉FG转发的官宣文案也很好品吗?“老板的老板”,绝对是[岛屿.jpg]授意的!   541L:   没准就是他自己拿号转发的。   楼主:   妈呀,吃了几天瓜,好一出豪门恩怨。   560L:   有点看不懂了,众合这是药丸啊。   许景屿也太怨种了,他爸好恶心。   562L:   所以公布出来的那份《股权继承书》,有法律效力吗?众合以后只会是[岛屿.jpg]继承了?   563L:   同问。   566L:   我有做律师的朋友看了,说百分百。   主要是众合这种大公司,很注重对外的商业信誉,既然能公布出来,不可能再有别的意外。   567L:   我老婆真要嫁进豪门了。   590L:   虽然但是,这么久了,怎么全是四年前的糖?就没人偶遇过他俩现在的吗?我只知道核X变游戏展那次,两人都在场,不过没有同框。   591L:   蹲[可怜.jpg]   600L:   有的,我在隔壁软件刷到过,等我搬运一下。   601L:   [图片]新宿街成都演唱会的庆功宴。   Live house服务员发的,不知道是谁生日,拍到了他俩。   612L:   扒了扒日期,今年新宿街成都演唱会,和[岛屿.jpg]生日在同一天吧?   连生日都一起过,这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640L:   这儿还有呢[图片]   SKP某家餐厅,戴着口罩的是小玦吧?不过只拍到他们吃完饭出来。   650L:   其实M chill大赏那天才是最好嗑的。   某顶流的站姐,拍她家哥哥的时候,拍到了[岛屿.jpg]冲[方块.jpg]抛的飞吻。   [图片][图片]   651L:   楼上两张get到我老婆的老公了,不怪我老婆喜欢他,比明星都帅。   655L:   获奖这事儿应该也是[岛屿.jpg]操作的吧?小玦之前参加过那么多次类似活动,都只是走个红毯。   特别是颁奖嘉宾念到小玦名字的时候,小玦可意外了。   660L:   也就是那天晚上热搜太多,事后才想起来这些糖点。   661L:   #嫁给首富老公后,我在娱乐圈拿奖拿到手软#   ↑小玦人生剧本   662L:   笑不活了。   700L:   啊啊啊啊,[方块.jpg]发微博了,发了[岛屿.jpg]。   [图片]配文还是[看风景.jpg]   703L:   他们这是在哪儿啊?天好蓝。   704L:   川西吧?小玦的微博ip显示在四川。   有没有人去偶遇一下?!   楼主:   不用偶遇了,正主放饭![方块.jpg]发了vlog。   糖分超标,胰岛素不够用了。   731L:   一天一条vlog,还是真cp好嗑。   732L:   他俩这是去了多少地方?有钱真好。   750L:   公开糖都吃饱了,根本不用扒私下糖。   今天落日长颈鹿的视频,最后那个吻,太超过了。   759L:   昨晚直播,有人注意到小玦手上的戒指吗?   760L:   戒指不是早就有了?旅行vlog里一直戴着的吧?   倒是直播间里那些带节奏的唯粉好烦,总在说[岛屿.jpg]劈腿花心,要他们管?非说[岛屿.jpg]对[方块.jpg]不可能认真。   现在有钱都成了原罪?   麻蛋,我他爹就喜欢看有钱人谈恋爱!   781L:   好品的是许景屿手上也戴了一枚戒指,疑似同款,而且戴的还是无名指。   800L:   有营销号扒出来了,小玦去当解说嘉宾也戴着戒指呢,[岛屿.jpg]参加商业活动也戴着。   而且小玦自己cue自己说“支持男朋友工作”,已经干上热搜了。   801L:   太假了,炒作炒成这样,分手了还怎么收场?   802L:   楼上的怎么又来了?   看不惯还非得点进来,莫非是[岛屿.jpg][方块.jpg]夫夫的深柜?   810L:   吐了,别沾。   822L:   订婚戒指都有了,还不信邪呢?非得哪天爆出他俩在国外领证办婚礼,你们这些所谓事业粉,才能闭嘴?   楼主:   救命!!!   FunGame今早发的新闻,什么意思?   我不淡定了。   850L:   把氧气瓶给我拿来!   股权转让?意思是许景屿把FG送给小玦了?白送啊?这得多少钱?   855L:   据说FunGame65%的股权,市值大概十一位数……   856L:   十一位数……我两只手加起来都不够[尖叫.jpg]   888L:   对不起,来滑跪了,原来这俩是真爱。   以前只见识过有钱人签订婚前财产协议,没见识过婚还没结,就把公司送给对方的。   服气。   889L:   楼上变脸笑死我了。   果然是钱在哪儿,爱在哪儿,望周知。   890L:   震惊得我满地乱爬。   昨晚那些骂我老婆抢风头颁奖的“电竞粉”,今天全删帖了。   就这个打脸的feel,爽!   楼主:   不过已经好久没人私下偶遇过他俩了,以后会不会更难?毕竟[方块.jpg]成了大老板,不知道还当不当网红。   892L:   楼主刚感叹完,就有人偶遇了,指路→[链接]   机场拍到的,两人回北京了。   小玦好可爱啊,牵着许景屿的手一晃一晃地蹦,戴着口罩都能看出他笑得好开心。   900L:   [图片]又扒到和Dave聚餐了!   上次谁说那个,和Dave关系非同寻常那男的,居然也在!据说是盛亚集团的公子哥?   楼主:   好好好,小情侣们都要好好的。   910L:   这是第几次了?[图片]   [方块.jpg]每回参加完活动,接他的这辆商务车,里面坐着的人都是[岛屿.jpg]吧?日理万机的集团总裁,还能有时间接老婆下班,[岛屿.jpg]你别太爱了。   913L:   [图片]这张更是绝中绝。   掐着脖子就吻上去了[吸氧.jpg],小玦还穿的是深V镂空衬衫,我都怕他俩熬不到家,在车上就得干起来[色.jpg]。   937L:   不敢相信我也有偶遇的一天。   我和闺蜜去看电影,隔壁座的两人来晚了,戴着帽子和口罩,但一看气质就不太一样。   原本还以为是哪个明星,结果偷瞄了好几眼后,发现手上戴着的戒指好眼熟,才确定是[岛屿.jpg][方块.jpg]。   (实在没想过会靠戒指认人)   938L:   他俩居然会去电影院看电影?   939L:   对,我也很意外。   不过后来偷听了几句,好像是[方块.jpg]拉着[岛屿.jpg]来的,他俩还买了爆米花,[方块.jpg]负责投喂[岛屿.jpg]和他自己,吃完后是[岛屿.jpg]拿湿巾给[方块.jpg]擦的手。   楼主:   天呐,我谈恋爱,热恋期都没他俩腻歪。   950L:   小情侣是不是搬家到丽X宫了?昨晚好像碰见他俩了,离得远,不太确定,还牵着一条黑狗。   [图片]   951L:   那肯定是了,狗狗是卡斯帕吧?小玦直播的时候,有看到过。   楼上能不能让我抱大腿?能住丽X宫,同担好有实力。   960L:   平安夜,不知道小玦会不会发动态。   961L:   发了,嘿嘿[图片]   小情侣跑去芬兰了,驯鹿雪橇马车,好好玩的样子。   962L:   最喜欢看他俩旅游了,极光浪漫得不真实。   963L:   这个三无号是[岛屿.jpg]的小号吧?在[方块.jpg]评论区发了[方块.jpg]摔屁股墩的照片。   此等萌物![图片]   [岛屿.jpg]一定很喜欢把[方块.jpg]c哭。   964L:   [岛屿.jpg]肯定天天查[方块.jpg]学历。   点烟.jpg   965L:   好想躲他们床底下。   楼主:   又一年了,跨年夜会有饭吗?(伸手)   990L:   我和我男朋友碰见他俩了!   [图片]在温榆河公园看灯会,小玦戴了一对不知道猫猫还是狗狗的耳朵。   991L:   他俩还真是逢节必过啊,仪式感拉满。   993L:   [方块.jpg]大衣后面怎么拱起来的啊?   我思想肮脏,我先骂,有一个猜测……   994L:   真不想秒懂。   995L:   什么啊?   996L:   楼上的还在玛卡巴卡呢,一边玩去吧。   997L:   绝对是尾巴[吸氧.jpg]   许景屿吃太好了。   998L:   不知道说什么了……小情侣真会玩。   999L:   那就祝99吧。   [岛屿.jpg][方块.jpg]夫夫永远恩爱。   -   和煦的阳光洒在花园里,方玦搂着卡斯帕,躺在摇椅上笑得哼哧哼哧。   “看什么呢?感冒了也不多穿点。”许景屿拿来毛毯,搭在方玦的身上,自己抱着电脑坐到摇椅另一端。   “在看cp粉们建的高楼帖。”方玦身子一歪,顺势窝到许景屿的腿边,然后把手机举高给许景屿看,“我就说会被发现吧?”   “什么?”   “尾巴!”方玦噘起嘴,“都怪你,不然也不会感冒。”   许景屿难忍笑意,自知跨年夜那晚稍微过分了点,非要方玦戴着尾巴耳朵出门,回来时,还在客厅的旋转楼梯上玩了一会儿。“但那可是你自己买的。”   方玦理亏,隔着布料往许景屿的腹肌上咬了一口,“那我还给你买了一对耳朵呢,你又不戴。”   “太丑。”   “怎么可能?”   “就是丑。”   “哼……”   闹了一阵,方玦瞥见许景屿开始开视频会了,乖乖地不说话了。算了,反正感冒有感冒的好,要不是感冒了,许景屿怎么可能强行延后工作安排,待在家里陪他。   不过方玦总是闲不住的,又复习了一遍高楼帖里的糖点,披着小号马甲跟风留了个“99”。   然后他撑起上半身,发现许景屿竟然没开摄像头,于是灵光一现,悄悄跑到许景屿的背后捣乱。   他先是在许景屿的头上比了个兔子耳朵,又学着网上的手影姿势,比了只小狗。   阳光投射出剪影,落在郁郁葱葱新长的草坪上,小狗变成小兔子,又变成海鸥,栖息在许景屿的肩头。   方玦玩得不亦乐乎,还抓住卡斯帕的尾巴配合自己,影子们成了动物乐园,排着队地亲吻许景屿的侧脸。   “好玩吗?”猝不及防的一声问句,许景屿倏地仰头。   方玦被吓了一跳,交叠着比划出蝴蝶的双手,差点抽筋,“干嘛呀,你会开完了?”他把手背到身后,眨眨眼,假装什么都没做。   “没有。”许景屿乐得不行,主动牵起方玦的手,放到自己的头顶,“你再比个小狗呢。”   “嗯?”方玦愣了愣,确定自己没影响到许景屿工作,安心地依言照做,“你喜欢小狗啊?”   许景屿笑,没说话。   梦幻光影里,小狗的旁边出现了一颗小爱心,把小狗包围在中间,构筑起温柔缠绵的家。   不止是喜欢,是爱。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好不容易!   这本文从一开始便命运多舛,虽然预先设想过会挨骂,题材受众有限,但还是有很多人,明知道不是他的菜,还非要贴脸艾特我骂。   甚至于我自己也曾一度压力太大,写崩重写,快完结了还遭遇举报……   不过小情侣99就好了,真的很喜欢小许和小方,也谢谢陪伴着他俩成长的大家。   爱你们,下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