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水点豆腐》作者:刘水水   文案:   林惊蛰x仇非   有点冷淡的大美人攻x没什么文化的暴发户受   隔壁开书法教室的林惊蛰回来了,一回家就嫌弃仇非的汽修店扰民,扬言要报警,仇非这暴脾气哪儿受得了这种气?袖子一刷就要上门找人干仗。可他一见到林惊蛰本人,仗没干成,直接坠入爱河。   林惊蛰是开书法兴趣班的,仇非投其所好,报名参加书法兴趣班,可他大字不识几个,经常闹笑话。他邀请林惊蛰吃饭,吃得是国际连锁西餐店,肯打鸡,他要为林惊蛰一掷千金,进了快时尚服装店让店员把最上面一排衣服插下来,他为林惊蛰放烟花搞浪漫,结果兄弟买成了大地红。   林惊蛰:有病,但是又有点好笑。   标签:年下 HE 第1章   林惊蛰x仇非   “树上停着一只。”   “一只什么鸟。”   “呼呼呼……”   闹哄哄的音乐,闪烁的灯光,和赤膊穿梭在车与车之间的员工,乍一眼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在路边开了家酒吧,招牌上“壳牌鹏致”四个大字,勉强叫人能认出这是一家汽修店。   躺板车车轮与地面摩擦时发出“咻咻”的声音,一个身着白色背心的男人仰面从车底窜了出来,他单手撑地,手腕用力,胳膊上肌肉鼓起的瞬间,爆发力让他整个人腾空而起,单薄的背心下,能看到他绷紧的腹肌。   正是三伏天,汽修店里没开空调,豆大的汗珠顺着男人的额头往下滴落,淌过他挺拔的鼻梁,又顺着下巴流向了青筋暴起的脖颈,男人嘴里又干又涩,吞咽唾沫的时候喉结上下滑动的弧度着实有些性感。   “张雪凝!给我拿瓶水!”   “来了非哥!”话音刚落,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扔下手里的水管,行动迅速地跟冰箱里拿了瓶冰冻的矿泉水递给被叫“非哥”的男人。   仇非拧开矿泉水瓶一口灌了大半瓶下去,总算是没那么渴了,他指着一旁的15款奔驰道:“刘老板这车给人看了没,人家明天来拿车。”   听到仇非的声音,盛群从地沟里探出脑袋,“看过了,爆震传感器电压过高损坏了。”   “叫潘雷来修。”仇非环视了一圈,没看到潘雷人影,“他人呢?”   “雷子上厕所去了。”   仇非骂骂咧咧道:“懒驴上磨屎尿多。”   盛群从地沟里翻了出来,他擦了擦手上的机油,谨小慎微的脸上满是期许,“非哥,我来吧。”   仇非瞥了盛群一眼,盛群跟着自己才半年,一些简单的修理工作他能上手,稍微贵一点的车还没让他碰过。   没等仇非开口,店门口的空地上站着个身穿马甲的女人,女人喊着仇非的名字,又冲仇非招手,“小非,你来。”   这是社区的网格员赵姐,看仇非长得帅,平时还挺照顾他的,仇非小跑着上前。   “姐,这么热的天还出来走访?”   天气确实热,赵姐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她抬了抬胳膊,示意仇非小声点,眼神又扫了一眼汽修店隔壁的院子,“小非,你们店里的音响声开小点。”   “咋了?”仇非脱口而出,察觉到赵姐的目光,顺着赵姐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我们旁边不是没人吗?”   他们汽修店也就刚开张三个月,旁边的院子一直是铁门紧锁,没见有人出来过。   “谁跟你说得没人啊,人家是教书法的老师,前段时间去云南小住,这几天刚回来。”   仇非盯着隔壁院子的墙壁,都是街坊,明明一道墙的距离,有什么事情打开门说一声,非得绕这么大个弯儿,让赵姐帮忙传话,仇非莫名觉得这人不是那么好相处。   店里几人耳朵都挺尖的,特别是潘雷,刚从厕所出来,连裤子都没穿好,手忙脚乱地拉拉链。   “他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当面说,非得要你在中间传话?”   潘雷粗鲁了一点,但是跟仇非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俩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不愧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心有灵犀。   “谁知道他回来了?几个月不回家,一回来就给街坊邻居脸色看,他什么来头啊!”   潘雷嗓门大得离谱,赵姐急得双手在空中乱舞,林惊蛰这个人确实不太好相处,平时除了上课,也不跟周遭的人往来,他们网格员上门走访,十次有九次没人开门,好不容易遇上一次,也说不上两句话。   “哎呀你小点儿声,人家说了,你们要是再吵,影响他上课,他就报警。”   报警?!   张雪凝这暴脾气,气得她刷了刷不存在的袖子,“他报一个试试!”   潘雷像是张雪凝的气氛组,也跟着起哄,跃跃欲试,“操,他吓唬谁呢?他以为我们是吓大的?”   “你以为他不敢啊?”赵姐耳膜差点没被潘雷喊破,“都是邻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是来跟你们提个醒。”   一句话的事,先让赵姐在中间传话,后扬言要报警,任谁听了都咽不下这口气,仇非脾气也上来了,“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来头。”   赵姐想去拦,张雪凝眼疾手快将她拽了回来,盛群胆子小没开腔,张雪凝暗示他拦住赵姐,他也老实巴交地挡在赵姐跟前。   赵姐被这三人挡住了去路,伸长了脖子望着仇非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叨叨道:“你们才来不知道情况,他是真的不好惹……”   隔壁这围墙修得挺霸道,仗着是这条街尽头的位置,将门外所有地盘都占为己有。   仇非抬头看了眼比他还高出大半个头的围墙,围着围墙绕了一圈才找到紧闭的铁门。   “也不知道算不算违章建筑?”仇非恨得咬牙切齿,余光刚好瞥到铁门旁的竖牌,“林惊……书法教室。”   中间那个字他看了半天也不太确定怎么读,索性装作没看到,趴着铁门朝里张望。   院子里种了不少植物,这个季节茉莉和栀子花开得正艳,清丽的花香充斥着仇非的鼻腔,他刚想扯着嗓子大喊,一瞬间声带像是被人捏住了。   院子里的大树郁郁葱葱,繁茂的枝叶遮挡住灼热的烈日,大树下阴影处,藤编躺椅上躺了个男人。   柔软乌黑的发丝散落在男人的额前,微风浮动,他立体精致的五官在发间若隐若现,双眸紧闭,修长的睫毛轻柔地覆盖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嘴唇泛着红润,呼吸轻浅,白色棉绸质地的居家服领口大开,露出性感的锁骨和白皙的肌肤,还隐约能看到布料下起伏的胸膛,薄毯随意搭在腹部,宽松的裤脚被卷起,连轮廓分明的脚踝都看人心里痒痒的。   静谧的午后,蝉鸣高亢激昂,仇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的脸,生怕打破这份安静的温柔,连吞咽唾沫的声音都格外克制。   或许是刚好那一缕光斑照在了男人脸上,又或许是仇非的视线太过炽热,睡梦中的男人缓缓睁开眼,跟仇非视线交汇的瞬间,他眼神迷离,好半天才从茫然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有事?”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他扶着躺椅站起身来,有些戒备地看着门外的陌生人。   仇非整个人都看呆了,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漂亮的脸蛋,脑子还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大美人个子还挺高。   仇非痴迷的目光让男人有些反感,他眉头紧蹙,表情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沉着声音又问了一遍,“有事吗?”   声音也好听,听得人心脏一抽一抽的,像是被鞭子抽打着。   “嗯……”仇非平时话挺多,这个节骨眼儿上像是声带落家里了,他眼神止不住乱瞟,瞟到一旁的竖牌上。   男人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误会对方是来报名书法课的,他从茶几上抽出一张广告单,随后阔步上前。   “成人课是工作日,现在还没开课,还得等几天。”   馥郁的花香迎面而来,仇非垂眼看向男人从铁门缝隙中递出来的广告单,广告的内容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眼里全是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种莫名其妙的清冷感,甚至男人细腻的指尖散发出来。   香的,一个男人居然是香的。   “拿着啊。”男人见仇非愣在原地,加重语调,又将手里的广告单往外递了一点。   那种高傲中带着一丝命令的语气,听到仇非无端兴奋,他干笑一声,从男人手里接过广告单,指尖无意划过了男人的手背,宛若有一股微弱的电流窜进了他的身体里。   给完了广告单,男人没再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在院子里多停留,转身进了屋里。   空气中的花香渐渐消散,仇非跟丢魂儿似的回到店里,赵姐早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潘雷三人赶忙围上前来。   “怎么说非哥?那小子怕了没?”潘雷急吼吼追问,“我听赵姐说那小子是个硬茬,还不好对付,我要看看他到底有多硬!”   张雪凝见仇非魂不守舍的,完全不在状态,她夺过仇非手里的广告单,“这什么?书法教室?”   手里空落落的,仇非终于回过魂,一把抢过广告单,又将有褶皱的地方好好铺平,自信阅读上面的广告。   “成人课程每周一、周二早上八点,林惊……”仇非抠着脑袋,死活不认识那个字,“这啥字啊?”   潘雷扫了一眼,他文化水平还不如仇非,但胜在自信,“林惊虫。”   “放屁!谁家好人起这名?”仇非厉声反驳,还是个超级大美人,他眉头拧紧,用他贫瘠的文化水平,艰难识别,“林惊……执。”   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盛群终于看不下去了,嗫嚅道:“林惊蛰。”   “啊?”仇非错愕地看着盛群,“林惊……蛰?”   “哎呀!”张雪凝大叫一声,扯掉广告单扔到车前盖上,管他林惊虫,还是林惊龙,仇非不是找隔壁那人吵架去了吗?怎么拿了张广告单回来了?   “非哥,你不是找隔壁那小子吵架去了吗?”   仇非宝贝似的将广告单叠好放进口袋里,“吵什么架?现在是法治社会,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以后把音响声音调低点,本来我们这儿也不是KTV,而且你们唱歌都跑调,特别是潘雷。”   不是,什么情况啊?   潘雷诧异地看着仇非,“你吃错药了?”   仇非没说话,走路有点飘飘然。   他不是吃错药了,他魂儿被勾走了。 第2章   看着仇非对着一张广告单笑得一脸恶心,潘雷也看不下去了,他可不是张雪凝,为了报仇非点名批评他唱歌跑调之仇,他手快又手贱,一把抢过广告单,三两下撕个稀碎,将碎纸片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诶!”仇非正走神呢,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广告单已经面目全非,“操!你干啥啊!”   潘雷胳膊一伸,揽住仇非的脖子,他一股子蛮劲儿,不顾仇非的反抗,生拉硬拽,给人硬生生着往隔壁走。   “我干啥?你什么时候这么不中用了,还得老子出面教训这个事儿逼。”   一听要去跟林惊蛰干仗,仇非牛劲儿上身,说什么都不肯,他猛地将潘雷推开,两人身上的背心扯得乱七八糟,大庭广众之下跟袒胸露乳没什么区别,好在他俩大男的都不要脸,不在乎这个。   潘雷胳膊还架在半空,表情错愕,眼神里满是不解。   仇非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他抓着脸颊,支支吾吾,“哎呀,都邻里邻居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要关系弄得那么僵。”   “嘿?”潘雷就纳了闷了,“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怎么过去一趟就换了副嘴脸?”   他们是乡下来的,出门在外不惹事,但是也不能怕事,人家都要报警了,他们要还是像软柿子一样,以后这条街上的人不都觉得他们乡下来的好欺负吗?   店里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注视着自己,仇非被美色迷惑过的脑子艰难运转着,好半天才扯住一个蹩脚的理由。   “不……不是的,我刚刚已经跟他沟通了……人家态度也挺好……我想着既然人家肯沟通,我们各退一步嘛,没必要把事情闹大,人家赵姐平时也挺照顾我们的,没必要让赵姐的工作难做啊。”   他们几个文化程度不高,人情世故也不熟练,但好在讲义气,赵姐确实也说过那人难搞,既然仇非跟隔壁把这事说开了,的确是没有咬着不放的道理。   潘雷狐疑地审视着仇非的脸,“真的?”   “真的啊!”仇非怕他们不信,声音都提高了好几个度,甚至拍着胸脯,大放厥词,“真要骑到我们头上来拉屎的话,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仇非的表情和语气都无比坚定,让潘雷找不出错处来,他睨了一眼隔壁围墙,里头静悄悄,真要是跟仇非闹得不愉快,人家早就该出来骂街了,不会这么安静。   潘雷竖起中指,态度总算缓和了一些,“那最好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不过这样的人我们也少来往,看着小肚鸡肠的。”   张雪凝和盛群点头如捣蒜,对潘雷的话表示赞同,仇非想为林惊蛰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人家……可能……也没那么……   算了,来日方长。   见大家都各干各的事情去了,仇非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只是心疼那张广告单,上面的联系方式自己都没来得及看呢,大家对隔壁的印象不是很好,自己这会儿过去再要广告单不太好,仇非又将视线落在了垃圾桶上,看来只有等下班了,把潘雷撕坏的广告单拼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仇非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垃圾袋,生怕张雪凝太勤快给垃圾扔了,好不容易安全熬到关店时间,仇非放松警惕去上了个厕所,从厕所一出来,便看到张雪凝正打算给垃圾桶重新换塑料袋。   “等一下!”   仇非的嘴比他脑子快了一步,这一嗓子吼出来,给张雪凝吓一激灵,胳膊悬在半空,不敢轻举妄动。   空气凝固了几秒,仇非从张雪凝手里接过垃圾桶,“我来,我来倒吧,你看看晚上我们吃什么。”   张雪凝虽然觉得古怪,但是仍旧听从了仇非的话,拿起手机去询问潘雷和盛群的意见。   等张雪凝一走,此时只有仇非一个人待在前店,他跟做贼似的,前后左右张望,确保几人在研究晚饭吃什么,这才偷偷摸摸去掏垃圾桶。   幸好今天的垃圾不多,潘雷那小子也没往里面丢烟头,仇非很快找齐所有的碎片,就在他琢磨着找胶带把广告单粘好时,潘雷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仇非,你有想吃的没?”   仇非飞快将所有碎片都塞进了裤子口袋,手忙脚乱从地上爬了起来,心虚的人一秒八百个假动作,他又是抓痒,又是扯头发的。   “随便吧,你们看着点。”   一下午了,潘雷觉得仇非做什么都鬼鬼祟祟的,到处都是端倪,可他硬问仇非这小子肯定不说实话。   “那我叫张雪凝那丫头去街口的小饭馆随便买点了。”说罢,潘雷作势就要关门,见仇非还杵在原地,“走啊,关门上楼。”   仇非还想着一个人在店里把广告单给粘好呢,潘雷盯他盯得这么紧,指定没机会,他只能硬着头皮跟潘雷上楼。   想当初自己跟潘雷来城里的时候也是孑然一身,辗转几处,终于找到一个愿意收留他们当学徒的汽修厂,给人当徒弟工资少得可怜,逢年过节还得给师父送礼。   老话说得好,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师父平时生活上抠抠搜搜,连教手艺都会留一手,但人在屋檐下,他俩也不能说什么,大概看他俩学得太快,眼看就要出师,他俩当时没什么心眼,连想要自己开一家汽修店的事情都跟师父说了,结果师父怕被抢生意,冤枉他俩偷东西,最后一个月的工资没给不说,还把他俩给辞退了。   一直给人当徒弟,仇非和潘雷都没什么积蓄,加上家里的条件没办法给他俩托底,他俩根本没有资金开店。   也算是仇非运气好,在出去找工作的时候,顺手买了张彩票,他俩做梦都没想到能中奖,五百万的奖金扣完税到手四百万,一夜暴富,他俩一合计买了铺子,又买了铺子楼上的房子,救济老家的贫苦乡亲,奖金用得七七八八。   好在仇非和潘雷都是洒脱的性格,只要日子比以前好,他俩便不觉得难过,加上现在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存款加上每月收入,他们的生活还是过得很自在的。   这房子三室一厅,张雪凝一小姑娘单独一间卧室,之前盛群没来的时候,仇非和潘雷还能一人一间,盛群来了之后,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一间卧室拿出来当储物间,他们仨大男人挤在剩下那间卧室,上下床加一张折叠床,空间倒是够的,就是没啥隐私。   先前仇非没秘密的时候没觉得有啥不方便,现在开始后悔了,连看个广告单都得躲躲藏藏。   吃完饭,张雪凝和盛群洗挽打扫,潘雷冲澡,卧室太危险,仇非冒着身子进了储藏室。   男的能有多少东西啊,他哥仨的鞋加起来不够放满一个鞋架的,张雪凝那丫头自从来了城里,跟蜈蚣转世一样,门口的鞋柜都不够她放的,连储藏室都有好几双,不光是鞋,还有冬天的衣服,多数也是张雪凝的。   “要命。”仇非翻箱倒柜找出了带胶,他把桌上的东西扫到一旁,从兜里掏出碎纸片,小心翼翼将其粘好,那一排号码也总算能看清,“13……”   房门“咔”地一声被推开,潘雷的声音骤然响起,“你躲在储藏间干什么?”   幸好仇非进来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儿,没有开灯,他顺手将破败不堪的广告单塞进了一旁的东西下。   “我找东西啊……我洗澡找衣服……”   “你找东西你不开灯?”潘雷很贴心地将灯打开,“找到了没,找到了赶紧去,大家都排着队呢,这里面都是冬天的衣服,大夏天的你上这儿来找衣服?”   仇非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想起来了,那裤子被我放到房间的衣柜了。”   出储藏间前,仇非瞥了一眼藏广告单的位置,东西遮得严严实实,潘雷肯定发现不了,他这才放心去洗澡。   等大家都洗完了澡,仇非死活没有找到机会,储藏室的门正对客厅,他只要进去,势必引起大家的注意,他也是做贼心虚,就怕被人追问,他只能伺机而动,等到一个个进卧室睡觉。   有了先前的意外,仇非不敢轻易进储藏室,也跟着大家一起进卧室,他硬是等到玩手机的声音没了,其他两人的呼吸声逐渐沉重,他这才蹑手蹑脚起身。   他就不信了,这回他还看不了林惊蛰的电话号码。   走廊安全,客厅安全,连储藏室都安全,仇非高兴坏了,扑到桌子旁摸出那张广告单,边念号码,边用微信加林惊蛰好友,“1009……好了!”   “什么好了?”   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像是惊雷一般划破黑夜的宁静,仇非全身血液凝固,转头时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一回头,潘雷阴魂不散似的站在门口。   “我他妈发现你从隔壁回来就不正常。”潘雷一步上前,完全不给仇非藏手机和广告单的机会,映入眼帘的就是微信加好友界面,加上刚才仇非嘴里念念有词的那些话,他能笃定,仇非就是加了隔壁那人的好友,“你有病啊?你加他干什么?”   确实,自己完全没有加他的理由,而且还是处心积虑,鬼鬼祟祟,费了好大工夫才加上的。   其实仇非自个儿也说不上为什么,总不能告诉潘雷,自己觉得林惊蛰长得特别好看,特别带劲,所以才想要加他,那潘雷肯定骂死他的。   “我加他……这个……因为……他是书法老师……”仇非头发都快被他抠掉了,潘雷表情严肃,煞有介事地看着他,俨然一副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事没完的架势,仇非瞥到广告单,计上心来,“其实我也跟你一样,觉得他有点过分,今天就算是沟通过了,也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呢?”   “所以我决定报他的书法班。”仇非解释道,“他不是老师吗?当老师的最讨厌我们这种扰乱课堂秩序的学生,我去上他的课,天天恶心他。”   虽然槽点很多,但是不合理之中,潘雷又觉得这法子确实挺恶心人的,就是这恶心人的成本有点高,一个月八节课要两千。   仇非勾住潘雷的脖子,“我保证让他以后不敢惹我们。”   潘雷一想,也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晚十点,林惊蛰还坐在书桌前,他这人干什么事情都随心所欲的,说好听点是佛系,说难听点是懒散,他开课都不看时间的,暑假都过半了,他才不紧不慢从云南回来。   不过愿意在他这儿给孩子报名的家长还是不少,未成年班有二十来人,成人班也有将近十人的样子。   就在林惊蛰给报名的学生分班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扫了一眼,是好友申请,来人的头像他一眼便认出是今天下午来过的男人,照片里男人一头干练短发,穿着白色背心抱着胳膊站在一辆车前,就是这背景看着眼熟,像是在汽修店。   汽修店?   自家隔壁就有家汽修店。 第3章   三个男人挤一个卧室,有人刷小视频,有人打游戏,还有个守着手机等待大美人通过好友申请。   仇非不断重复进出微信界面的动作,他心不在焉刷一个视频后,又飞快点开微信,生怕错过林惊蛰的消息,可惜反复十几次,始终没有申请好友通过的消息提示。   “上一世我受尽屈辱,我本是A市上市集团的继承人,但在家族聚会中,被坏人所陷害,幸得上天眷顾,给了我重活一次的机会,这天我重生了,这一世我让要伤害过我的人都付出代价,这一次我一定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左耳充斥着盛群手机里的重生文小说,仇非烦得要死,徒劳地翻了个身,右耳又充斥着潘雷打游戏问候队友家人的声音。   “操,你他妈到底会不会玩?搞半天出一身杂技装,就你这样的还带妹,你带得明白吗?”   “妹子你别跟这个废物玩了,跟我玩,cpdd。”   潘雷聒噪得要命,不光扯着嗓子骂人,还跟烙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仇非实在忍不了了,一脚踹在上铺的床板上。   “干什么?”潘雷刚好结束一局游戏,他放下手机,上半身越过护栏探出脑袋来。   仇非一梗,总不能跟潘雷说自己因为没收到林惊蛰的好友通过,现在觉得他吵得有点烦吧,那潘雷能跳下来弄死他。   “你在说什么呢?”仇非不怎么打游戏,随口道,“什么是cpdd?”   潘雷答道:“我在游戏里抢别人对象呢,问这个妹妹处不处?”   神经病。   仇非懒得搭理潘雷,又重新翻了回去,重生小说听着虽然弱智了一些,好过潘雷的歇斯底里,刚好在这个时候手机屏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仇非赶紧拿过一看,林惊蛰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了!   好不容易加上好友,仇非积极主动,立马给林惊蛰发了消息过去,“林老师,今天下午我去找过你,我叫仇非,你还记不记得我?”   林惊蛰盯着仇非的消息,他很难不记得吧,微信头像就是仇非本人的照片,微信昵称也是仇非本人的名字,现在居然有年轻人上网能诚实到这种地步。   看仇非的样子不像是会花钱来上书法课的,难道是给孩子报名?可仇非很年轻,他孩子估计刚会走路,用不着这么早来学书法吧。   “我建议孩子还是五岁之后开始学书法,太早学没什么好处。”   现在的家长卷得要命,就怕小孩输在起跑线上,孩子刚落地就恨不得他能文能武,除非是天才儿童,年纪太小的理解能力跟不上,而且林惊蛰也没什么耐心和兴趣教天才。   那边回得飞快,“不是不是,我是自己想学,你白天说过几天才开课,那我现在能报名吗?”   自己想学?   林惊蛰眉心一挑,颇为意外,他再次将仇非的头像放大,来自己这儿上成人书法课的多是退休职工,和孩子大了但是没有工作的全职妈妈。   像仇非这样的年轻男人几乎是没有,有些男人压根儿看不上书法,写字而已,不屑于学习,有些看得上书法的男人觉得林惊蛰教不了他,这种多以中年男人居多。   不过既然想学,林惊蛰没有拒绝得道理,他没有跟仇非啰唆太多,“收费标准和上课时间广告单上写得很清楚,你想报名的话可以直接缴费。”   林惊蛰的收费不低,甚至高出市场价不少,既然仇非在知道价格后还愿意来,他然不会拒绝。   那边给钱也是痛快,二话不说直接转账。   “那星期一早上八点准时来上课,什么都不用带,别迟到。”   “呜呼!”仇非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兴奋地对着面前的空气连续出拳。   他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其他两人都吓静音了,潘雷伏在床边,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你发什么春?床都要被你摇散架了,有女人要跟你处对象了吗?给你激动成这样?”   女人没有,漂亮男人倒是有一个,诶?处对象?仇非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他也没有想过他是男人,林惊蛰也是男人这个问题,可一想到林惊蛰的脸,他心里美滋滋的。   “你在笑什么?你怀春啊?”潘雷快被仇非腻歪的笑容给恶心死了。   仇非不在乎潘雷的恶言相向,“诶,雷子,你刚刚说的那句英语是啥来着?”   “什么英语?”   “就找人处对象的那句。”   “Cpdd.”   Cpdd,英语听着就是有范儿,以后他也这样说。   盛群听着重生小说,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这不是英语。   从报名到开课其实没几天,仇非却觉得格外漫长,主要是他从没见过林惊蛰出门,偶尔能看到送上门的快递和外卖,他也不敢找上门去,毕竟店里三双眼睛看着他的。   他了解林惊蛰的唯一途径就是微信,他每天点开林惊蛰的微信头像无数次,可惜林惊蛰只当他是学员,他俩的聊天内容止步于上次加好友的时候。   他像是个偷窥狂一样监视着林惊蛰的朋友圈,可惜林惊蛰的不怎么更新动态,最新一条动态还是通知上课时间,再往前翻,是林惊蛰拍的风景照。   仇非想起赵姐的话,林惊蛰去云南住了一段时间,这多半是旅游时候的照片,可照片上只有风景,完全看不到人影。   这是不是从侧面说明,林惊蛰是单人游,一个人出去旅游,还去了好几个月,那肯定没对象。   仇非被自己的推理能力所折服,只是简单的两条动态,自己就能猜出那么多的信息,他还是想了解林惊蛰更多来着,可惜林惊蛰的朋友圈只显示三个月内的动态。越是神秘,越是不可窥见,仇非对林惊蛰的好奇心越重,他巴不得今天就开始上课。   星期一,仇非起了个大早,想当初他念书那会儿有这积极性,不说是清华北大,好歹能上个专科。   仇非特意冲了个澡,换上自己平时干活不方便穿的白衬衣,给自己的板寸都梳立起来,有定形水的加持,一撮撮呈小三角形伫立着,露出他锃亮的额头。   对着镜子臭美半天后,仇非十指插入发间,毫不吝啬地发出赞美之词,“帅。”   七点半,仇非准备出门,他要第一个到,打算给林惊蛰一个好印象,而且再不出门,盛群和张雪凝该起床了,自己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面对面撞上不好解释。   可他还是高估了他自己,小瞧了那些退休没事干的老头老太太,仇非偷偷摸摸出门,刚进隔壁院子,还没来得及欣赏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已经听到从里头传来说话的声音。   “林老师,你可不知道我们就等着你的。”   “谁不是呢,这暑假都过了一半,我不光自己报名,还给我儿子报了名。”   操,来这么早啊。   仇非抱着胳膊在门口探头探脑,只见客厅里乌泱泱一片都是人,林惊蛰个子高,被簇拥在人群中心,仇非还是一眼看到了他,身高没话说,长相没话说,人群中总是最出挑的。   林惊蛰的视线也正好看向门外的仇非,看到仇非滑稽的打扮,他先是一顿,随即嘴角一抽,极力克制才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笑出声。   “你们来太早了,我还没吃饭呢。”林惊蛰面不改色应付起老头老太太来。   大家都表示没关系,林老师可以先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你们先坐会儿,我出去买点吃的。”临出门前,林惊蛰还特意看了仇非两眼,头发梳得跟海胆似的。   仇非还指望着来早点能跟林惊蛰单独说上几句话,没想到完全不给他机会,目送完林惊蛰离开,他抓耳挠腮,不知道自己该干嘛,摸着鼻子将客厅环视了一圈。   大概是学生群体年龄分布太广泛,林惊蛰的书法教室没采用小朋友用的小板凳,矮脚桌,大人坐着也不会憋屈。   有宝妈自发给大家分发学习用具,这么高的学费,从课本到纸币,所有会用到的东西,都由林老师提供,发到仇非这里的时候,宝妈随口跟他搭话。   “你是头一次来吧,难得有年轻人。”   “这不隔壁汽修店的老板嘛,练字好,陶冶情操,像你这样懂得学习的年轻人很少了。”   仇非手上飞快转动着毛笔,他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情操那玩意儿他都不知道是啥。   “非哥呢?早上起来就没见到他。”   林惊蛰经过隔壁汽修店的时候,刚好见两男一女从居民楼楼洞出来,其中一人摸出钥匙就要开汽修店的门。   隔壁的?林惊蛰脑子里闪过仇非的海胆发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开门的那人瞌睡还没睡醒,朝着隔壁院子的方向努努嘴,“仇非说他咽不下这口气,报了隔壁的书法班,打算恶心那事儿逼。”   女孩儿激动地拍手,“我就知道,非哥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就该给隔壁那人一点教训,他不是要报警吗?看他这回还敢不敢报警。”   林惊蛰脚下停顿了片刻,嘴角也垮了下来,一张精致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来,很快又加快脚步朝着街口走去。   “诶?”张雪凝一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可惜没看清对方的模样,但是直觉告诉她,那是个大帅哥。   潘雷茫然地看着她,“干嘛?”   “我刚看到一个帅哥走过去了。”   潘雷不屑道:“放屁,有没有眼光,这条街上谁帅得过我?” 第4章   林惊蛰在早餐摊买了一杯豆浆和一笼小笼包,回去的路上他边吃边琢磨,刚刚隔壁那几个人口中的“恶心他”“给他一点教训”具体指的是什么,其实他的性格是不适合当老师的,因为他真的不喜欢跟人交流,可人为了生活总得强迫自己做些不愿意做的事情,他自认为对隔壁已经很客气了,只是让网格员帮忙传话,并没有做出过分的事情来,况且隔壁是真的很吵。   再次经过汽修店门口时,林惊蛰没有多停留,加上刚好有车开进汽修店做保养,店里几人忙着接待客人,没有跟他正面对上。   林惊蛰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既然人家已经放出话来要“给他一点教训”,他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他倒要看看,这个仇非到底会怎么教训他。   原本还在计划该怎么应对隔壁的报复,林惊蛰刚进自己家院子,一抬眼便看到仇非抱着胳膊跟其他同学凑在一起聊天,不知道在说什么,从他表情上能看出他已经跟这些老头老太太还有宝妈们打成了一片。林惊蛰一步步靠近,刚好听到仇非在打听他的事情。   “这个林老师有对象没?”   别的话题大家还聊不到一起,但是聊起林老师的个人问题,八卦之魂在众人心中熊熊燃烧。   “没有,别说是对象了,平时除了我们这几个上课的,很少有人来林老师家。”那人说得笃定,“这么久了,我就见过林老师的朋友来过一两次。”   “而且林老师每年都会出去旅游,到了喜欢的地方就得小住一两个月,一直都是一个人。”   自己果然分析的没错,仇非在心里激动得手舞足蹈,他也不知道他打听林老师的感情状态有什么目的,但是听到林老师是单身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有个老头随口道:“怎么了?你家里有妹子想介绍给林老师?”   仇非无声地张了张嘴,凭什么一定得是妹子?他仇非不行吗?他好歹也是他们镇上的镇草,比妹子差哪儿了?   嗯?   说起妹子,仇非醍醐灌顶,他是男的,林惊蛰也是男的,他被林惊蛰的美色所迷惑,完全忘了他俩都是男的这回事。   可他只纠结了0.1秒,管他男的女的,都什么年代了,谈恋爱一定得跟妹子谈吗?他也谈挺好。   仇非刚想说话,余光瞥到了站在门口的林惊蛰,当着人面聊人家的私事怕是不太好,他朝林惊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林惊蛰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端着杯豆浆径直走到小黑板前,虽然不知道仇非具体要干什么,但是已经知道对方来者不善,自己无时无刻不提防着他。   每次有新同学加入,林惊蛰都会准备一小节理论课,碰上了仇非,理论课就不用上了,他打算先下手为强。   “大家把这两个月在家练习的作业拿出来我看看吧。”   原来还有作业啊,真跟上学一样了。   仇非双手交叉枕着后脑勺,他没作业,正好好好欣赏一下林惊蛰的美貌,他喜欢听林惊蛰说话,语速不疾不徐,语调也平平,没什么情绪,冷冰冰的。   那拖着作业本的手指纤长,皮肤白皙细腻,一看就没干过什么粗活,也是,像他这样的大美人就不适合干重活,也就能干干教书的工作。   就在仇非想入非非的时候,林惊蛰拖了把椅子坐到了他跟前,栀子花的香气迎面而来,光是嗅着都叫人心花怒放,仇非还没来得及高兴,林惊蛰忽然开口。   “你从最基础的来,练一下握笔吧。”   听林惊蛰说话简直如沐春风,就像寒冬腊月的太阳,就像冰箱里的照明灯,温度不高,但会让人产生暖洋洋的错觉。   没听到仇非的回应,林惊蛰一侧头,撞上仇非痴汉似的眼神,他手指曲起轻扣在仇非的课桌上。   “啊?”仇非猛地回过神,光看林惊蛰的脸去了,压根儿没听到林惊蛰说了什么。   林惊蛰脑袋一歪,睨着眼睛看人的时候有点三白眼,看得人莫名瘆得慌,他冷着声音重复了一遍,“握笔。”   “哦?哦!”   不知道为什么,仇非就怕林惊蛰生气,手忙脚乱地去抓面前的毛笔,不就握笔嘛,握笔有啥难的,他分分钟握一个给林惊蛰看。   仇非虽然没学过毛笔字,但是他知道,毛笔的拿法跟自己平时用的圆珠笔不一样,他昨晚还特意搜了一下,可惜转头就记不全了,他凭着自己模糊的记忆将毛笔拿在了手里。   忽然林惊蛰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类似戒尺的东西,说是戒尺更像是教鞭,但是教鞭听着有点se情,毕竟这是在上课,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端又软又细,轻轻地抵在仇非的无名指上。   “托着笔杆。”   林惊蛰一说话,仇非又开始心神荡漾,他不太确定“托着笔杆”具体是什么操作,教鞭顶着他的手指,他有种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只能顺着林惊蛰的力道调整握笔的姿势,而且林惊蛰的力道不大,教鞭一头轻柔地扫在仇非的手背,他心猿意马。   “保持这个握笔动作别动。”   不动不动,仇非深吸一口气,林惊蛰让他别动,他就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他静静看着林惊蛰翻看其他同学的作业,林惊蛰面部表情单一,几乎没什么变化,不管是批评还是表扬,他的语调都没有太大的波动。   这张脸,仇非多看一会儿就陷进去了,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脸上挂着有些傻气的笑容,眼神黏在林惊蛰身上,仿佛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也不知道林惊蛰喜欢什么,知道的话自己还能投其所好,追男人跟追女人是不是一样一样的?不就是吃饭看电影约会那点儿事嘛,万一自己把林惊蛰追到手,他俩住得又那么近,那还不是天天能约会……   “哎哟!”仇非差点就想到他对着林惊蛰求婚了,手背上忽然被教鞭抽了一下,火辣辣的,又痒又疼,瞬间给他疼清醒了。   林惊蛰用教鞭一头点了点仇非的手背,“不是让你别动吗?重新来。”   林惊蛰表情淡漠,声音严厉,吓得仇非大气不敢出,他小心翼翼握住毛笔,不敢随便神游。   一早上时间,林惊蛰看完了所有同学的作业,认真且严谨地指出不足,并且督促完每一个同学修改,只有仇非还在练习握笔。   他练得手指抽筋,手腕使不上劲儿来,他有点怕林惊蛰手里的教鞭,怕自己动作不对,林惊蛰又抽他一鞭子。   要命,没人跟他说学书法这么困难,弄得跟调jiao似的。   眼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同学订正完作业离开,客厅就只剩下林惊蛰和仇非两人,仇非早被折磨得神情恍惚,瞳孔里没了一开始的那种色眯眯的眼神。   “林老师……我还没好吗?”连说话都有气无力,连他海胆似的发型都蔫儿下去了。   林惊蛰起身按住仇非的手腕,此时的仇非不堪一击,一丁点儿力气都让他不堪重负,直接歪在了课桌上。   “好了。”林惊蛰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课桌上的仇非,“这位同学,如果你接受不了我的授课方式,我可以把钱退给你,明天起你就不用来了。”   仇非一听,跟打了鸡血似的,噌地站了起来,昧着良心夸赞林惊蛰,“谁说的我接受不了?我觉得……林老师您授课的方式特别好!特别特别!”   林惊蛰将仇非上下一扫,针对仇非一早上,也没见仇非教训自己,他原是想给仇非一个机会的,没想到仇非还锲而不舍上了。   他一挑眉,往后退了一步,跟仇非拉开了距离,“既然这样,那祝你学有所成。”   虽然林惊蛰不赶自己走,但是仇非担心他继续让自己练握笔。   “林老师,我明天还练握笔嘛?”   仇非的右手在打哆嗦,估计今天吃了点儿苦头,林惊蛰瘪了瘪嘴,没有正面回答他,“那得看你练得怎么样咯。”   “我一定好好练!”只要让他来上课,只要不让他练握笔,他做什么都可以。   潘雷正在给老板的车做保养,见仇非像行尸走肉一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店里。   “你怎么了?你不是恶心隔壁那小子去了吗?怎么搞得被吸光精气一样?”   仇非抬起勉强能用的左手把张雪凝招呼过来给他捏胳膊,又让盛群给他拿了瓶能量饮料。   三人大惊,隔壁那小子这么厉害,三个小时而已,给仇非整得面容憔悴,筋疲力尽,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你干什么去了?”潘雷追问。   总不能告诉他仨,自己真的是去学书法了吧,仇非脑子转得飞快,张口就来,“那个林惊蛰真的有点厉害,不好对付。”   “卧槽!”潘雷哪儿听得了这个,他受不了兄弟被人欺负,作势就要去找林惊蛰干架。   仇非一把给人拽了回来,“别冲动,车轮战就算是赢了也胜之不武,传出去叫人笑话,我自己来就行了。” 第5章   虽然潘雷觉得仇非的态度怪异,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他们出来混的,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隔壁那只是个教书法的老师,成天不是坐着就是站着,最多最多拿拿笔,听着就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哪儿能跟他们这种干体力活的人比,仇非一个人对付他肯定是绰绰有余,他们没必要以多欺少。   仇非怕他们继续问东问西,借口说自己起太早就上楼睡回笼觉,很快逃离了店铺,回到家,累是累,但他还真不困,毕竟跟大美人相处几个小时,哪儿会觉得累。   他非要上楼来,除了害怕潘雷他们继续追问,再就是不想明天继续练习握笔,而且老练握笔显得他这个人挺迟钝,会给林惊蛰留下不好的印象。   为了自己的高大形象,仇非决定自己在家练习,他们家里凑不出一个文化人,盛群顶多算半个,他翻来覆去也没在家找到一支像样的圆珠笔,最后仇非进厨房拿了根筷子。   练习拿笔的姿势而已,又不是正儿八经写,筷子长度跟毛笔差不多,刚好凑合。   仇非又在手机上搜索了一篇“零基础毛笔书法教程”,第一节课就是教握笔的,其实视频内容跟林惊蛰教得大差不大,就是有动作展示,会更直观,更有画面感,仇非看几遍也就明白了,大拇指放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无名指和小拇指抵住笔杆一侧,手心要空出一定的空间。   由于是筷子,仇非握笔姿势倒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下笔会怎么样,他顺便看了一下后面几节课的内容,可惜不是林老师亲自教学,越看越觉得枯燥无味,很快仇非的注意力便跑偏了。   他老想给林惊蛰发消息,明明还没想好跟林惊蛰说什么,手比脑子快了一步,“林老师,在忙呢?”   收到仇非微信消息时,林惊蛰刚好将上课的桌椅板凳整理归位,估计现在爷爷辈的人搭讪都不用这么干瘪的开场白了,也对,对方不是来搭讪的,人家是来找茬的。   “有事?”   短短两个字,仇非都能想象出林惊蛰说话的语气,那种高高在上中带着点疏离的感觉,高傲得不可一世,他非但没觉得尴尬,还特意凑了上去。   仇非这人就不爱打字,打拼音吧,方言和普通话交杂的他好多字都拼不出来,手写吧就更为难他了,好多字他也写不出来,他就爱语音,语音不光方便,还能听出对方的语气,他二话不说给林惊蛰发了条语音条。   “林老师,你看我这握笔的姿势对吗?”发语音条的同时,他还丢给林惊蛰一张他拿笔的照片。   林惊蛰倒是对语音条不反感,毕竟他的学生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宝妈们,这些人有问题请教的时候也习惯用语音,只有学生和年轻人才喜欢打字。   仇非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出来,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察觉,他的演技拙劣,说话时还带着笑意。   林惊蛰又点开了仇非发来的照片,握笔姿势没有问题,但让他意外的是,仇非回家还会练习,仇非的皮肤呈小麦色,不是那种肉嘟嘟的手,长期从事体力工作,整个手骨节分明,大概是过分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没问题,别这么紧张,你拿笔拿得那么用力是没办法写字的。”   仇非没想到林惊蛰能秒回他,虽然不是语音,只是文字,但是还是让他欣喜若狂,这话匣子打开了,仇非生怕冷场,继续给林惊蛰回复。   “林老师,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刚从外地回来,林惊蛰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上完课后只想休息,这种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但是又摸不准对方想干什么的感觉不太好,他喜欢主导权在他手上的感觉,刚好手机进来快递的信息,他回了仇非一个不咸不淡的安排。   “下午准备去拿快递。”   谁知道仇非这都能接上话,“多吗?我帮你去拿呗。”   林惊蛰一挑眉,他们这儿离快递驿站有段路程,他东西挺多的,不少是学生的学习用具,宣纸又多又沉,还有一些是自己的日常用品,他喜欢这种一次性补齐全部货物的感觉,他看了一眼接连不断的快递取件码。   “你真的要去拿?”   仇非回得飞快,“真的啊,我帮你去拿。”   就怕没机会献殷勤呢,在他们老家,谁没去喜欢的女孩家帮忙干过农活,尤其是农忙的时候,一个个都争着表现,现在来了城里,没有这样的机会,难得能帮林惊蛰做点事,仇非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   “算了吧,东西有点多,我怕你磕坏了。”   仇非一听急了,机会难得啊,他立马给林惊蛰发去了语音。   “我怎么可能会给你磕坏呢?你东西多,我有车,正好全给你拉回来,你自己要是去拿得多麻烦啊?”   林惊蛰甚至能听到仇非拍胸脯保证的声音,对方这么积极,加上不是贵重的东西,林惊蛰也懒得动弹,而且仇非像是怕他不肯一样,忙不迭又发来语音,语气急切得不容他拒绝。   “林老师,你把取件码发我,我这就去给你拿。”   消息发过来的时候,仇非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没仔细看,心心念念要给林惊蛰取快递,绕了一圈,到了停车场,开车便朝着快递驿站去了。   知道林惊蛰快递多,但是后备厢和后座都被塞得满满当当时,还是给他看得目瞪口呆。   “都在这儿了。”   头一回给林惊蛰办事,仇非得给人办得明明白白的,不能出一点差错,他又对着林惊蛰的信息核对了一遍,确定无误后,这才开车折回去。   去的时候能夺过店里仨人,回来的时候车得经过汽修店门口,幸好店里在忙,没人注意到他,他顺势将车停在林惊蛰门口,想着快点搬完快点走人。   没想到人美心善的林老师已经等在了家门口,车刚停好,林惊蛰就想搬东西,仇非连忙下车阻止。   “我来我来,都挺重的,我来就行了。”   林老师看着身娇肉贵的,仇非哪儿能让他干这种体力活呢,自己别的没有,就有一身用不完的劲儿。   林惊蛰也没有跟仇非坚持,坐回院子里的躺椅上喝茶去了,现在的天气,一进一出,还搬这么多东西,仇非很快满头大汗,只不过每次都冲着林惊蛰傻笑。   “仇先生是隔壁开汽修店的吧?”   这简直是天上下红雨,林惊蛰能主动挑起话题,仇非和打了鸡血一样,干劲儿十足,   “对,我就住你隔壁,之前你不是旅游去了嘛,我们没见过面,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的,你知会我一声就行了。”   “不会太麻烦你吧?”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仇非豪爽道:“这有什么麻烦的?”   “要不坐下喝杯茶歇会儿?”林惊蛰翻开另一只茶杯,端着茶壶往里倒茶,淡黄色的茶水还冒着热气,看得仇非喉咙干涩。   靠,自己想速战速决的,但是林惊蛰主动邀请,就算是冒着被潘雷他们发现的风险,这茶也得喝。   他阔步朝林惊蛰走去,还没走近就嗅到了林惊蛰身上的花香,那种诱惑着让他靠近的味道,但一想到自己浑身是汗,他下意识停住脚步,拖着板凳,和林惊蛰保持了一段距离坐下。   林惊蛰将茶杯往他跟前推了推,“你们才开店没几个月吧,生意还挺好。”   除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还有各种车型引擎的轰鸣,升降机的响动,热闹非凡。   仇非这人大大咧咧,没听出林惊蛰话里有话,还谦虚道:“嗐,还行吧,有些是老熟客。”   “哦?你们从别的地方搬过来的?”   仇非捧着小茶杯嘬了小口,茶水滚烫,他喝不明白,觉得还不如能量饮料,“也不是,我们之前没有店铺,就提着工具箱在路边给人修车,多少积累了点客人。”   听着还挺励志,林惊蛰接过话,“挣到钱了,所以就盘了个铺子?”   “哪儿能啊?一间铺子得几十万呢,加上装修,各种器械零件,没大几十万下不来。”仇非没什么心眼儿,“我买彩票中奖了。”   难怪,没有素质的暴发户。   “哎,就是……”仇非还想说什么,被门外的声音给打断。   先是一个粗鲁的男声,“操!我们车怎么在这里?”   接着是一个女声,“我说我没看错吧?”   下一秒,三人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院子,在看到仇非的一瞬,他仨都变了脸。   “仇非?”   “非哥?”   “好像是你朋友诶。”林惊蛰提醒。   仇非刚想再尝一口茶水,给他烫得龇牙咧嘴,他慌忙放下茶杯,一边点头哈腰地朝林惊蛰赔不是,一边朝着门外走去,拽着三人躲到围墙后,确定看不到林惊蛰,仇非这才放心。   看到车上密密麻麻的快递盒,潘雷随便拿过一个看了一眼名字,林惊蛰,操。   “你在干什么?唔……”   潘雷是个超级大喇叭,仇非怕被林惊蛰听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拽着他又走了远些,“你小点声。”   张雪凝也看不下去了,“非哥,你不是上楼睡觉去了吗?”   仇非小声叮嘱潘雷,“我现在放开你,你不许嚷嚷。”   潘雷气不打一处来,“你解释吧,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还帮他拿快递,你不是说你恶心他吗?你分明是在讨好他!”   “嘘!嘘!”仇非手指按在了潘雷嘴唇上,胡话张嘴就来,“我是在恶心他,曾仕强曾经说过,谁要和你有仇,你就把女儿嫁给他。”   虽然自己没什么文化,但是偶尔也看看百家讲坛。   潘雷迷惑地看着仇非,仇非解释道:“你想想啊,我现在没有女儿,我只有自己上,我追求他,一个男的追求他,比女的追求他,更让他恶心,我不能让张雪凝来吧?”   张雪凝一把捂住胸口,像是怕被占便宜。   潘雷的表情从疑惑转变成茫然,随后是震惊,最后看向仇非的目光又多了几分钦佩,是自己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那……确实挺恶心的。”   恶心是恶心,牺牲也是够大的。 第6章   仇非见状,赶紧把几人劝回去,自己好继续给林惊蛰搬快递,“好了好了,你们先回去吧,你们都出来了,店里来客人都没人招呼,这里我自己来就行,搬完我就回来。”   潘雷拂开仇非的手,他眼珠子从后备厢扫到了仇非身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谁是曾仕强?”   平时都叫潘雷多看点书,就知道玩游戏打牌,吃了没文化的亏吧。   “叫你多读书,你偏要去喂猪,你连曾仕强都不知道,别老拿你的手机刷美女主播,多看点历史增长知识,回去吧。”   “你有毛病吧?”潘雷无力反驳,毕竟他真的不知道曾仕强是谁,他朝仇非竖了个中指,“谁管你。”   打发走三人,仇非重新折回林惊蛰的院子,他尴尬地朝林惊蛰露出笑脸,“嘿……他们走了……”   林惊蛰倒是一脸淡然,还非常贴心地询问仇非,“是店里有事?我自己来也行。”   “没事儿!我帮你,我马上就搬完了。”仇非原是想喝口茶跟林惊蛰聊上几句的,担心潘雷他们又找过来,茶是没法喝了,麻溜地给林惊蛰把所有快递都搬进了家。   第二天上课,林惊蛰倒是没让仇非继续练握笔,仇非以为今天开始他就能学写正儿八经的毛笔字,没想到又得练什么控笔。   “下笔的时候轻一点,到中间再慢慢压粗,再慢慢起尖。”   仇非是个干体力活的人,手劲儿格外大,空有一身蛮力,林惊蛰反复跟他强调下笔一定要细,他自我感觉已经够细了,可是写出来跟蜡笔小新的眉毛差不多,而且老让他画横线,连个完整的字都没写,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还是跟昨天练习握笔一样,林惊蛰一次只教仇非一点儿内容,仇非练不好,他只会淡淡跟仇非说一声“多练”。   仇非这人脸皮厚,有挫败感不代表他会放弃,他会自己想方设法地练习。   为了和林惊蛰多待一会儿,仇非总会留到最后一个离开,临走前他还偷看了一下林惊蛰的课程表,星期三没课,星期四星期五教小孩,周末又没课,好一个上四休三,比他们汽修店的工作轻松多了。   见仇非一直赖着不走,林惊蛰“好心”提醒他,“放学了。”   “诶……林老师,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还有快递吗?我帮你去拿。”   “谢谢你啊,只不过我没那么多快递要拿,等下要出去一趟。”林惊蛰是真要出门,没时间跟仇非打太极。   仇非一点边界感都没有,上赶着追问,“啊?出去啊?干什么去?”   林惊蛰没回答他的问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像是在提醒他越界了。   仇非也意识到自己太冒进,干笑一声,抠着脑袋,“我就是话赶话,那不耽误林老师的时间,我先放学了。”   从林惊蛰院子一出来,仇非便看到张雪凝蹲在他们店门口投喂流浪猫,小母猫带着猫崽儿一共四只,这群小猫也算是张雪凝一手投喂大的。   几个月前,他们刚搬到这里,正好遇上这只小母猫大着肚子,张雪凝看母猫可怜,投喂了一些剩饭剩菜,母猫不嫌弃,很亲近张雪凝,隔三岔五就到门口要吃的,张雪凝还特意在网上买了猫粮,后来小母猫平安生产,小猫的数量从一只增加到了四只。   “又喂猫呢。”   仇非一靠近,猫群往后缩了几步,确定仇非没有恶意,又才继续吃东西。   张雪凝的一点儿工资不是买衣服化妆品,就是拿来喂流浪猫了,她是一点儿都不心疼。   “嗯,小猫长得可真快,刚生下来的时候跟耗子差不多大,这才几个月啊,都这么大了。”   母猫像是听懂了张雪凝的话,还亲昵地蹭着张雪凝的手背,小猫长得这么圆润,张雪凝有很大一部分功劳,她说起这些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只不过没等她得意,一个陌生冷漠的声音突兀响起,“这么多流浪猫你最好早点处理掉。”   两人闻声回头,林惊蛰不知道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他个子高大,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的影子将张雪凝和猫群笼罩,他眉头微蹙,目光凛冽,一张漂亮的脸蛋冷漠得要命,看着像是出场的反派。   陌生人周身散发着不友好的气场,小猫吓得四散跑开,别说是小猫,连张雪凝也是一怔,先是被林惊蛰精致的长相所震撼,随后被他阴沉的目光给吓到,可张雪凝很快反应过来。   “关你什么事啊?”   张雪凝想起来了,那天早上看到的帅哥背影就是林惊蛰,亏自己还觉得他长得好看呢。   林惊蛰居高临下地跟张雪凝对视,“你要养在家里我当然管不着,但这是小区的公共区域,不是你散养宠物的地方。”   不等张雪凝说话,林惊蛰不疾不徐道:“你没办法保证每一只猫身上是干净的,你也没办法保证它们不会进到业主家里去,你也不能保证每一只猫性格都是温顺的,如果袭击路人,如果出现意外,你会对这些猫负责吗?”   “你……你才不干净……你都不懂猫……猫很爱干净!而且……”   比嗓门大骂街是张雪凝的强项,但是像林惊蛰这样态度平淡,轻声细语,列举出一二三种观点的辩论,她完全找不到方向。   听到张雪凝的声音,店里两人立马跑出来查看情况,只见张雪凝怒火中烧,气得全身发抖。   “卧槽?干什么?”潘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这人护短,而且又是这个林惊蛰,遇上这个林惊蛰准没好事。   仇非也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张雪凝的腰,给人端到了自己身后,他不想自己的人再跟林惊蛰起冲突,但又觉得林惊蛰太疾言厉色,只是喂几只猫而已。   “林老师,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吧,而且其他街坊也没说什么啊。”   “先前这里没有流浪猫,几个月时间内就有了四只,再不管等着流浪猫泛滥?你觉得怎么样才算严重?别人不说,就是没问题吗?没关系,让物业和社区来处理吧。”也不给几人反应的机会,林惊蛰说完就走。   张雪凝恨得牙痒痒,“操!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啊,一点儿爱心和同情心都没有,小猫又没碍着他什么!还老师呢!”退一步越想越气,林惊蛰说得头头是道的时候,自己怎么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于张雪凝投喂流浪猫一事,店里几个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三个男的算不上有多爱护动物,但是还不至于像林惊蛰那般苛刻,连流浪猫的这点儿生存环境都要挤压掉。   “他是不是告状告上瘾了啊?我说了吧,他这种人就是得寸进尺,我们退一步他都觉得我们好欺负。”潘雷也跟着骂了声娘,他冲仇非道,“非子,你也别想着恶心他了,我看他这种人揍他一顿最好!”   仇非脑子嗡嗡的,一开始自己被林惊蛰的长相所吸引,上了几节林惊蛰的课,他觉得林惊蛰这个人虽然有点高傲,但是教学方面还挺严谨细心,至少去他那儿上课的每一位学生对他这个老师评价都很好,所以再怎么高傲也是瑕不掩瑜,仇非甚至觉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他心里痒痒的。   上次音响的事情或许是他们不占理,但是这次流浪猫这么一点儿小事,他也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吗?那都不是高傲,是太冷漠,太没有人情味了。   张雪凝一激动就会泪失禁,她喘着粗气掉眼泪,她这不是委屈,纯属气的。   “冷静点儿。”仇非推着张雪凝进了店里。   整整一个下午,仇非都在自己看走了眼了,和林惊蛰其实不是这种人的两种情绪反复横跳,直到关店都不见林惊蛰回来,洗了个澡出来,仇非走到床边往楼下看了一眼,林惊蛰院子的灯亮了,他撒谎说是下楼去买烟。   八点左右,天已经全黑了,夏季的夜晚并不会因为太阳落山而变得凉爽,还能听到聒噪的蝉鸣声,迎面吹来的风都是热的,但是热风之中还能嗅到淡淡的花香。   仇非隔着铁门的缝隙看到院子里的景色,暖黄色照明灯下围着不少蜉蝣,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无论是花还是树都长得枝繁叶茂,他觉得林惊蛰其实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林惊蛰都照顾得那么好,不至于对流浪猫就这么刻薄吧?   就在仇非纠结该怎么自然不做作地把人叫出来的时候,林惊蛰拎着水壶走了出来,见着仇非他没表现得太诧异,几步上前。   “怎么?来退学费?”   仇非没回答林惊蛰的问题,反问道:“你跟物业和社区说了吗?”   “说了啊,他们说会处理的。”   操!他还真说了。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能讲出这么无情的话,这都不是有没有同情心,善不善良的问题,仇非觉得,林惊蛰的性格既不包容人,又不包容动物,肯定不讲义气,他这辈子最讨厌不讲义气的人,再好看都白搭。   林惊蛰无视仇非脸上的震惊,他扬了扬手里的水壶,“没别的事我浇花去了,学费我会在手机上退给你的。”   其实他压根儿不想把仇非这个“祸害”留在身边,他可不想仇非影响自己的教学进度,如果这次激化矛盾后,能让他们正大光明的互相不待见,他也落得轻松。   “你不至于吧?”仇非双手攀住栏杆,整张脸死死贴在栏杆的缝隙之间,“只是小姑娘喂个猫而已,你用得着这么较真吗?你怎么这么冷血啊?”   听到“冷血”的评价,原本云淡风轻的林惊蛰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是你女朋友?”   “啊?不是啊,她是不是我女朋友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林惊蛰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仇非交代太多,但是他真的不喜欢“冷血”这个评价,“既然这么有爱心,为什么不带回家养呢,还是指享受投喂那一刻满足自己善心之后产生的虚荣心?”   “因……”仇非被问蒙了,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我们家……人太多……”   林惊蛰继续质问,“人太多?连一小块儿地方都没办法给小猫腾出来?还是说知道领回家之后会有很多的麻烦,不想承担后续的责任,所以才没有带回家,任由流浪猫成群,你们的好心这么廉价吗?只够每次投喂一点猫粮的?那你们也不见得比我善良多少,既然没那么善良,为什么又要要求我来慷慨?” 第7章   接二连三的灵魂拷问问得仇非哑口无言,林惊蛰的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原本气势汹汹的他一下子蔫儿了,因为林惊蛰的话不无道理。   林惊蛰转头走到一旁的花坛,拿起铲子整理乱七八糟的土坑,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刨过,植物的根茎都露了出来,“我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也请你们允许这个世界上有不喜欢动物的人存在。”   喜欢与不喜欢本身没有错。   仇非奋力往缝隙中挤,整张脸都因为巨大的压力变形涨红,他有点没了底气,“是猫刨得吗?”   林惊蛰没回答他,种好被刨出来的植物,简单浇了水,便起身朝里走去。   生气了?   “诶?林老师!林老师!”仇非大喊大叫,慌不择路,手指伸进铁门上的小圆孔,妄想用蛮力拉开这扇阻挡他的铁门,可是手指插进去就拔不出来了,“哎呀!我的手!”   听到仇非的惨叫,林惊蛰停下脚步定在原地,仇非这人来上课也是不怀好意,他对仇非的信任度不高。   仇非见林惊蛰无动于衷,嗷嗷叫,“我手拔不出来了!”   林惊蛰转头看向仇非涨得通红的脸颊,再三确认对方没有撒谎,这才提着水壶上前,他打开铁门,瞧见仇非的手指卡在铁门的小洞里,手指因挤压和拉扯变得充血涨红。   “你有病吗?把手指塞这里干嘛?”   那还不是看林惊蛰生气要走急得,仇非没好意思说,毕竟他这么狼狈,挺丢脸的。   “先帮我把手指弄出来再说。”   仇非的手指已经肿起来了,林惊蛰拿出手机便打算打消防电话,“打119吧。”   “别别别!”仇非用仅剩的一只手在空中乱抓,险些把林惊蛰手里的水壶打掉在地上,“别打119,等会儿全小区都知道我手指卡洞里了。”   这种新闻挺普遍,但是当事人都是几岁的小孩,仇非一个大男人还因为这种事情打消防,说出去多丢人啊,不说别人,光是潘雷都能笑话死他。   林惊蛰不明白他想干什么,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打消防,“为什么?”   仇非这人死要面子,他一手攀住林惊蛰的胳膊,“别打别打,消防车动静那么大,到时候全小区都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混?”   人怎么能虚荣到这个份儿上?   林惊蛰真想把仇非脑子撬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都这个时候还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冷着脸质问仇非,“那你想怎么样?你想讹我?”   “你试着帮我拔出来啊。”   自己刚刚仇非强调过吧,他是个怕麻烦的人,仇非还上赶着给他找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仇非的手指肿得更加厉害,林惊蛰没办法,只能进屋拿了菜籽油,他一边将菜籽油涂抹在仇非的手指上,一边强调,“如果拔不出来,我就打消防,你说什么都没用。”   “操操操!疼疼疼!”   林惊蛰一用力,仇非疼得在原地打转,大概是他的声音太大,引得楼上的潘雷探出脑袋来张望。   “仇非!?”   仇非一听潘雷的声音,本能往墙边靠,试图用高大的围墙挡住自己的身体,这个角度刚好是楼上的视线盲区,潘雷找了一阵没找到,这才缩回窗户里去,下一秒仇非的手机响起来,他飞快挂断,艰难给潘雷回复了微信。   林惊蛰瞥了仇非一眼,“这个时候觉得丢人现眼了,往洞里塞手指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有现在?”   “林老师,你就别说风凉话了。”   林惊蛰没再说话,涂抹好菜籽油后他双手按住仇非的手指往两侧推,仇非充血的手指跟火烧似的,林惊蛰的体温很低,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仇非时,还摸得仇非挺舒服。   因为用力的缘故,林惊蛰手背的那根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下格外明显,他垂着脑袋,额前的刘海刚好挡住了他的眼睛。   仇非以为林惊蛰这样就看不到他,一时间忘了手上的疼痛,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林惊蛰的侧脸。   “看着我干嘛?”林惊蛰冷不丁开口,他没有抬头,在全身用力的状态下,说话声音也变得更加低沉,“扭动一下,试着往外拔。”   仇非嘴角不自觉扯出一个弧度,他挺会顺竿爬,半开玩笑道:“完了,林老师,我的手指不会拔不出来了吧?那我以后还怎么工作啊?不是我想讹你,我是在你家门口出的事,出于人道主义,你也得对我负责吧?”   林惊蛰一记冷眼朝仇非扫了过去,“那我帮你打消防电话?”   “诶!别别别,我说着玩的。”仇非不敢得寸进尺,按照林惊蛰说的转动着手指,在菜籽油的润滑下,手指从小洞里缓缓拔了出来,他举着红肿的手指,“我靠,差点废了。”   给仇非手指拔出来,林惊蛰也算是松了口气,他懒得再搭理仇非,拾起地上的油壶,整个人有些狼狈地往院子里的洗手池走去。   见铁门还没来得及关,仇非趁机也跟了进去,林惊蛰满手都是菜籽油,在昏黄的照明灯下,他骨结分明的手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黄光,黄光照得菜籽油发亮,林惊蛰挤了一泵洗手液,双手很快被泡沫包裹,十指交叉在一起反复摩擦,怎么看怎么涩情。   “你跟进来干什么?”林惊蛰冲完泡沫,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眉头微蹙地看着身旁的仇非。   仇非刚还要脸呢,到了林惊蛰面前脸皮又不值一提了,他抬起胳膊,露出满是油污的手,“我也洗个手。”   林惊蛰倒也没拦着,他没管仇非,拿起一旁的抹布和拖把走到铁门前,将铁门上和地上的菜籽油收拾干净,洗完抹布和拖把后,他又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手。   仇非在一旁看热闹,“林老师,平时墨水蘸到你身上也不见你这么爱干净。”   仇非私以为,林惊蛰对墨水到了溺爱的程度,平时林惊蛰就爱穿白色绵绸居家服,上课的时候甚至会把墨水弄到袖子上,那多难洗,林惊蛰都满不在乎。   “这是墨水吗?”林惊蛰面带愠意,没耐心的他开始下逐客令,“你还不走?”   仇非也算是把脸皮厚发挥得淋漓尽致,“要不你再给我擦点药,你也知道我们这儿诊所离得远,家里也没有现成的伤药。”   简直是蹬鼻子上脸,林惊蛰反问道:“我家里就有吗?”   “有啊,我都看到了,你有个医药箱。”该说不说,虽然每次上课只是在客厅,但是林惊蛰家里什么都有,东西繁多,杂而有序,怕林惊蛰不答应,仇非开始打感情牌,“林老师,再怎么样我可是你学生,你当老师的不能见死不救吧?”   林惊蛰性格冷淡,但是师德还是有的,他点着头冷笑一声,没要求仇非离开,而是起身进了屋,半分钟过后,又拿着医药箱出来了。   “我这个没破皮,应该不用打破伤风针。”仇非举着他的食指动了动,庆幸道,“也没伤到骨头,擦点药好快点,别耽误我下周上课。”   没有伤口,林惊蛰给仇非擦了点消肿止痛的药油,又拿出一张膏药给他贴上。   仇非的手指一弯曲就疼,他一直指着林惊蛰,“你说得对,既然是小区是大家的,就得征求所有业主的同意,只要有人不愿意,我们就不能替别人慷慨,你已经跟社区和物业反映了,交给他们处理,能妥善处理就行,我们店员那里我会跟她说的。”   说完这些,林惊蛰没什么反应,仇非有点下不来台,是不是自己刚说林惊蛰冷血,他还在生气?   “要不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是跟你赔不是,反正你这几天休息。”   林惊蛰的手还保持着给仇非贴膏药的动作,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仇非,“你请我吃饭?”   “对呀,吃个饭,先前的误会就当是一笔勾销了。”这样自己才好追求林惊蛰不是。   林惊蛰上下打量着仇非,不知道仇非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总归是憋不出好屁来的,他手指捏住仇非受伤的食指,“怎么你手好了?”   “嗷呜!”仇非疼得差点跳起来,“轻点!轻点!捏断了!”   见仇非这么活蹦乱跳的,手上的伤估计也不严重,林惊蛰收拾起医药箱,起身往里走,“出去的时候给我把铁门带上。”   看着林惊蛰的背影,仇非有点拿不准,什么意思啊,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不拒绝是不是就是默许?他这人万事都朝好的方面想,从林惊蛰院子出来,在关上铁门前他大声道:“那说好,明天,明天咱们中午出去吃。”   郁闷而来,乘兴离开,仇非心情愉悦,到家还哼着歌,客厅三人还没睡,潘雷刷着短视频懒洋洋道:“你在狗叫什么?打电话也不接。”   仇非没回答,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餐厅推荐,要高端一点的。”   潘雷打开手机软件上前不久囤的券,“新开的店,你要吗?”   仇非凑上前一看,肯打鸡,果然是国际连锁西餐厅,还是情侣双人套餐,太适合他跟林惊蛰了。   “要。”   “你要跟谁吃饭?”潘雷一边把二维码发给仇非,一边打听,“你不是买烟去了吗?你在楼下艳遇了?”   “差不多。”仇非欣然收下优惠券,他跟林惊蛰第一次见面就是艳遇的开始。   母胎单身的潘雷一下子来了劲,“谁啊?我们认识吗?”   仇非收了优惠券就翻脸不认人,推开潘雷,示意张雪凝进卧室借一步说话。   因为猫的事情,张雪凝到晚上都闷闷不乐,仇非也没有跟她绕弯子,“你要实在喜欢猫,选一只带回来养吧,剩下的看社区和物业怎么处理,应该有其他人愿意领养的,总比这些猫老在外面流浪得好。”   张雪凝并没有表现得太开心,摇摇头,“我不养,让有条件又愿意养的人养吧。” 第8章   家里住了四口人,人多东西也多,仇非已经在琢磨该怎么给小猫腾出个位置来,没想到张雪凝却拒绝了领养小猫的提议。   “啊?为什么啊?你不是喜欢吗?”   张雪凝没有解释太多,淡淡道:“没有为什么,有人愿意领养的话,就让他们领养吧,实在没人领养,我可以出钱给猫做节育,但是刚出生的小猫都太小,只能先给母猫做。”   仇非还想劝劝张雪凝的,可张雪凝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就出了房间,他连忙追上去,一出房间门的张雪凝瞬间换上了平时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和潘雷他们挤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你俩躲房间聊什么呢?”潘雷属包打听的,什么八卦他都想知道。   张雪凝躲过遥控器,“没什么。”   既然张雪凝不同意养,仇非也没办法强迫她,趁着大家都在客厅,卧室就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他赶紧回到房间。   仇非很重视明天的约会,他把自己能见人的衣服都翻了出来,借着落地窗的反光臭美了好半天,总算是选了一套差强人意的衣服。   平时还没感觉,此时是衣到穿时方恨少,仇非突然就理解了张雪凝总吵着没衣服穿,他嘴里念念有词,“反正明天要上街,不如拉着林老师逛逛服装店。”   想起林惊蛰平时的打扮,其实林惊蛰的衣服款式材质都大同小异,全靠着他一张脸撑着,要不然这么老气横秋的衣服,穿在一般人身上,看着都能老十岁。   “要不然给林老师也买几件?”仇非擅作主张。   他这人吧对物质要求不高,能吃饱能穿暖就行,不挑剔,哪怕是有钱了,钱也是花在了刀刃上,从没有大手大脚消费过,但是他对亲近的人可是一点都不吝啬。   “把最上面一排衣服全都给我插下来!”   仇非一个人在房间里演练明天在服装店的情形,他这么挥金如土,为林惊蛰一掷千金,花钱眼睛都不眨一下,林惊蛰一定会被他财气外露的气势和豪气给镇住,从而深深迷恋上自己,无法自拔,明天过后他俩发展迅速,拉个小手,拥个小抱,接个小吻都不在话下。   “哈哈哈……”仇非越想越美,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你在淫荡什么?”质问声打断了仇非猖狂的笑声,潘雷扶着门把手,一脸复杂地看着在房间意淫的仇非。   笑容骤然凝固在仇非的脸上,他抿着嘴唇,努力做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双手在桌子上乱摸,最后缓缓坐下,“就……想笑……”   “神经病,中邪了吧。”潘雷三两下爬上床,“你这么兴奋不会梦游吧,你要是梦游我一脚给你踢醒。”   现在不是梦游不梦游的问题,潘雷怎么这么早就回房间了?自己还打算给林惊蛰发消息呢,房间多个人还让他怎么发?   仇非走到潘雷床边,“你这么早睡?不像你啊。”   “张雪凝那丫头跟我抢遥控器,非要看什么偶像剧,一把年纪了还学小女生做春梦。”潘雷咬牙切齿,今晚中央六套播放外国大片呢。   那怎么行啊,仇非得出去找张雪凝理论理论,非得帮潘雷把遥控器争取回来,还卧室最后一片净土。   刚出房间,仇非便听到了电视传来的声音。   “端木,他带我去了某特斯邦威,挑了很多衣服和鞋,照镜子的时候,我都不知道里面那个女孩子是谁……”   仇非歪着脑袋扫了一眼电视,随口问了一句,“看的什么玩意儿?”   “小群子,把冰箱里的西瓜给我切点,”张雪凝正像使唤太监一样使唤盛群给她切水果,“偶像剧啊,富二代追求贫民窟女孩。”   原本是出来给潘雷抢遥控器的仇非一下子被带跑偏了,富二代追求贫民窟女孩,虽然自己不是富二代,林惊蛰也不是贫民窟女孩,但是自己好歹也是个暴发户,追求林惊蛰这个不贫民窟的大美人也可以借鉴借鉴电视剧的剧情。   仇非默默记下服装店的名字,他心潮澎湃,富二代带女孩子去的店能差了?明天他也带林惊蛰去!   遥控器没有抢到,房间里又有潘雷,仇非只能早点睡,他安慰自己,就当是为明天的约会养精蓄锐。   第二天,仇非安静地忙活了一早上,临近中午,趁着几人点午饭,他一个人溜上楼,简单冲了个澡,给头发喷上发胶,换上昨晚精挑细选的衣服出门,他特意从另一边绕到林惊蛰的院子,不会从他们汽修店旁边经过。   院子里静悄悄的,里头的防盗门虚掩着,仇非的手刚碰到铁门,他又看到了铁门上的小孔,想起昨晚的事情,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挪到一边,轻轻拍打着铁门。   “林老师?林老师!”   喊了好几声,虚掩的防盗门从里面被推开,林惊蛰头发凌乱,表情不悦,眼神浑浊,一副睡觉被吵醒的样子出现在仇非的视线里。   仇非张大了嘴巴,顿时没了声音,长得好看的人,不管怎么样都好看。   “你干什么?”见来人是仇非,林惊蛰也没跟他客气,没课的时候自己会晨跑,刚睡了会儿回笼觉,就被仇非敲门的声音给吵醒,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仇非巴巴地贴在铁门上,挺立的鼻尖从铁门栏杆之间挤了进去,像是会在院子前乱嗅的野狗,“我们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吗?今天我请你吃饭。”   林惊蛰没把仇非的话放在心上,他早把这茬给忘了,“我不去。”   “别啊。”见林惊蛰转身就要进屋,仇非长记性了,这次没把手指插进小洞里,只能把胳膊伸进栏杆之间挽留,“你刚刚在睡觉吧,肯定没有吃饭,我也没吃,我请你啊,我们去下馆子,保证让你满意,高端,有品位,我昨晚特意做了功课的。”   照昨晚仇非的表现,自己要是不答应,他指不定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加上仇非强调了高端有品位,还专门做了功课,原本没什么兴趣的林惊蛰也有了点兴趣,他嗤笑一声,瞌睡还没醒,看人的目光也有些迷离。   林惊蛰没有走,还笑了,说明自己有希望,仇非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真的,走呗,我连吃饭的地方都选好了,西餐。”   越这么说,林惊蛰越有点好奇,仇非这个暴发户,会选什么地方吃饭。   晨跑回来林惊蛰就冲了个澡,跟仇非出门他只是简单洗漱了一下,连衣服都没有特别换。   仇非见他还是平时穿的白色棉绸套装,小声嘀咕道:“林老师不会真的没什么衣服吧,那自己带他去服装店正好。”   汽修店的三人刚拿到外卖,这会儿正在里面拿碗筷,仇非带着林惊蛰离开时,正好收到张雪凝的微信,他简单回复。   “你们吃吧,我出去有点事,晚饭可能也不回来吃了。”   跟林惊蛰出门,仇非特意开了车,偶尔贴着张雪凝看一眼偶像剧,他学着电视剧里演的,很贴心地给林惊蛰开了车门,开得是后座。   怎么样?被他的绅士举动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吧?   “呵。”林惊蛰干笑一声,戏谑地睨了仇非一样,他也没纠正仇非的举动,弯腰钻进了后排。   笑了,说明了林惊蛰很开心。   仇非信心大增,他很少去商业中心,路也不是很熟,屁大点地方,还得点开导航。   虽然只是个县城,但是发展得倒是挺迅速,大型商超也有一两个,仇非定位的就是前不久新开的那家商超。   仇非话挺多,他跟个网约司机似的,一边开车,一边跟林惊蛰说话,“林老师昨晚睡得很晚吗?”   “早上起得太早。”   “不上课还起这么早啊?”   “晨跑。”   说到跑步,仇非来劲儿了,“其实我平时也不爱开车,出门都爱走路,我身体素质也还行。”   走路和跑步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明显是想跟林惊蛰聊天,又找不到合适的点。   好在仇非这人不怕冷场,一路上想方设法跟林惊蛰说话,林惊蛰说东,仇非说西天取经。   好不容易车子行驶到商超附近,仇非停好车,看了好几遍导航,“在四楼。”   林惊蛰的余光瞥到仇非手机上的导航,导航显示目的地是四楼一家西餐厅,也是,就仇非这样子,西餐已经算是他心目中高档、有品位的饮食了。   暑假快要结束,新商超的人还是挺多的,林惊蛰也是第一次来这边,商超都大同小异,他俩没有特意进店铺逛逛,直奔商超四楼。   正是饭点儿,他俩经过的每家饭馆门口都有店员拉客,走到西餐厅门口时,店员还没招呼,林惊蛰便阔步往里走,仇非一把给他拉了回来。   “嗯?”林惊蛰不解地看着仇非。   仇非指着旁边的肯打鸡,“林老师你走错了。”   林惊蛰在店员打量的目光中,被仇非拽进了隔壁的快餐连锁店。   仇非也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没有店员接待,只能拉着林惊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他脸上笑嘻了,朝林惊蛰得意挑眉,“林老师,新开的,国际连锁西餐厅,怎么样?”   不知道怎么样,林惊蛰脑子里浮现出隔壁西餐厅店员看自己的眼神,国际连锁西餐厅,呵。   “这都是年轻人来的地方。”   确实都是年轻人来的地方,角落还有几桌中学生在赶暑假作业呢。   见林惊蛰不说话,仇非以为他是不好意思。   “服务员!”仇非大喊一声,突然举起手机,手机屏幕上还亮着潘雷发给他的优惠券二维码,他昂首挺胸,十分自信道,“给我们上一份肯打鸡!” 第9章   响亮的声音响彻整个肯打鸡,角落几桌赶作业的学生和吧台点餐的收银员、后厨配菜的工作人员纷纷投来目光,也不知道是快餐店的面积太大,还是仇非的气势太力拔山河,总之他要一份肯打鸡的声音,余音绕梁,久久不能平息。   一秒、两秒……   旁人的眼光从茫然变成异样,又从异样变成了戏谑,从打量始作俑者仇非,逐渐波及坐在仇非身旁的林惊蛰。   林惊蛰从小到大受过的目光都是多是爱慕和赞许,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被人当作小丑身旁的助理看待,他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些绷不住,眉心微蹙,死死咬住的腮帮子在轻微瑟缩着,他在鼓起勇气冲出快餐店和强忍着路人嘲笑的视线中反复挣扎,最终还是捏着拳头强迫自己坐在原地,毕竟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仇非身上,要是自己这个时候冲出去,成为笑话的就是他了,想他林惊蛰孤傲不群了小半辈子,他高贵的头颅居然会在这一刻低下。   赶作业的学生发出了小声蛐蛐的声音,前台收银员还得因为职业素养保持礼貌,她清了清嗓子,抬手示意仇非来吧台点餐,“先生,麻烦您到这儿来点餐。”   仇非不知道学生在议论什么,人家收银员让他上前点餐,他也欣然前往,可他站到收银台,再一次重复,“给我来分肯打鸡。”   “哈哈哈……”小声蛐蛐的学生实在没憋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仇非迷惑地看了他们一眼,收银员强忍着笑意,瞥到仇非手机上的优惠券,生怕顾客之间发生冲突,连忙小声道:“您是买了团购券吗?可以给我看一下二维码”   仇非赶忙将二维码展示给收银员看,“呐。”   “情侣双人套餐。”收银员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在场的每一个顾客听得清清楚楚,加上收银员在机器上下单时下意识看向林惊蛰坐的方向。   原本在角落蛐蛐仇非的学生们也将视线投向了座位上的林惊蛰,他们小声议论的内容也发生了变化。   “两男人约会。”   林惊蛰捏紧拳头,矛头已经指向他,他的羞耻心不允许他继续坐在这儿,他跟仇非根本就没有约会。   “是gay。”   自己是gay,但是不代表是个男人自己都看得上。   “约会还买团购券啊?”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林惊蛰甚至产生了夺门而出的想法,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出丑过。   像是薯条和饮料一类的食物,装好得很快,收银员将餐盘放到仇非跟前,“套餐里剩下的需要现做,您可以找个座位等一下,做好了会叫号的。”   仇非掷地有声地说了“谢谢”,随后端着餐盘回到位子上,他大剌剌往林惊蛰对面一坐,“林老师,剩下的还没做好,先喝点饮料。”   这个点儿没吃午饭,林惊蛰原本是有点饿的,可惜现在他看着吃的索然无味,只能拿过一旁的可乐喝了一口。   这暴发户是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那他是真的土,是故意的,那他心机也颇深了。   “林老师别光喝水啊,吃点东西吧。”仇非特别贴心地将小吃挪到了林惊蛰面前,“反正都来商场了,待会儿我们去逛逛,正好有点东西想买。”   林惊蛰没有搭理仇非,因为他还沉浸在“上一份肯打鸡”里面久久不能自拔,他想象不到比这更丢脸的事情。   肯打鸡出餐还是挺快的,手里的可乐还没喝完,小屏幕滚动着仇非排队的号码,仇非迟迟没有动静,还是收银员小声提醒他,他这才上吧台拿餐。   汉堡包嘛,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仇非也在电视上见过汉堡包的广告,广告拍得那叫一个让人垂涎三尺,实物拿到手里缩了一圈水,连中间的菜叶都蔫儿了吧唧的。   “尝尝。”仇非替林惊蛰拨开食品蜡纸,随后将汉堡包递到林惊蛰跟前。   林惊蛰垂眼看向面前的汉堡包,其实他不排斥吃快餐,炸鸡、汉堡、薯条,谁还没吃过垃圾食品,他只是接受不了跟仇非这个暴发户土鳖一起吃。   “拿着。”仇非以为林惊蛰是矜持不好意思呢,他捏住林惊蛰的手腕,直接塞人手里。   林惊蛰全身僵硬得跟石头一样,就这么保持着捏着汉堡的动作。   仇非没什么眼力劲儿,见林惊蛰没有反抗,便自顾自吃了起来,他连皮带馅地咬了一口汉堡,反复咀嚼,想好好品品没吃过的细糠,咽下去的时候,他还特意用可乐送了送,随后苦着一张脸。   “不好吃,怎么这么柴啊,还牛肉汉堡呢,这牛肉比八十岁的老头还老,菜叶子也不新鲜,里面不知道是什么酱,吃起来不伦不类的,也不知道面包夹着牛肉是什么吃法,又甜又咸。”   仇非对着汉堡一通贬低,见林惊蛰从始至终没有尝一口,他以为林惊蛰也不喜欢,他不想为难林惊蛰,“林老师,不想吃别吃了,我们换个馆子。”   果然不能指望潘雷推荐的东西,这不坑人吗?   还换个馆子?林惊蛰可丢不起这个人,手里的可乐已经让他喝饱了,“不用了。”   “不用了?”仇非诧异,林惊蛰个头这么高,饭量居然这么小,半杯水就饱了?他想起先前偶然间翻到的一篇帖子,女生跟喜欢的人吃饭生吞了骨头,林惊蛰是不是也不好意思?   没关系,林惊蛰不好意思,自己脸皮厚,仇非一把抓住林惊蛰的手腕把人往外拉,“走吧。”   林惊蛰还没回神,是被仇非直接拽出“国际连锁西餐店”的,本来也不想在里面多待,现在能出来,自己也算是逃过一劫,可没等他缓口气,仇非拉着他前后左右看了一圈,也不知道仇非看到了什么,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要往楼下走。   “你干什么?”林惊蛰手里拿着没喝完的可乐,完全腾不出手去掰仇非的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仇非拽下电梯,朝着快时尚服装店走去。   大概是他俩的动静太大,刚进服装店便引来路人和导购的侧目,人要脸,树要皮,林惊蛰属于特别要面子的那种,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想起来了,仇非先前说想要来逛逛,有东西要买,既然是仇非买东西,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自己要是执意要走,仇非不得跟他拉扯起来,看热闹的人只会更多,现在互联网发展多快啊,他可不想晚上刷手机的时候会刷到自己和仇非。   买完就走,他林惊蛰说到做到。   “松开,别拉拉扯扯的。”林惊蛰低声命令道。   仇非傻笑一声,林老师毕竟是老师,脸皮薄,要面子,何况自己还没有表白呢,拉拉扯扯确实不好,松开林惊蛰的手腕,仇非指尖还残留着林惊蛰的余温,他两指轻轻摩挲,林老师果然是细皮嫩肉,手腕都滑溜溜的。   有导购见状主动上前接待,“您好,有想要试穿的我可以帮您拿。”   仇非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他的目光飞快扫过面前的服装,转头朝林惊蛰说道:“林老师,我怎么觉得你老是这几件衣服?款式也太老了,上一次见有人这么穿,还是我爷爷辈的。”   林惊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因为自己生活比较懒散随性,夏天的衣服也是图舒适、方便和清凉,而且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是找私人定制的老师傅做的,每一套都为自己量身打造,价格都不便宜,仇非每天修车穿得跟个难民似的,他还点评起自己的穿着来了,这个暴发户他懂什么啊?   “那你要不叫我一声爷爷?”   仇非一顿,非但不生气,还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林老师居然也会开玩笑,“这样。”   林惊蛰还在气头上,没反应过来仇非嘴里的“这样”说的是什么,只见仇非转头中气十足地冲导购喊道:“把最上面一排衣服全都给我叉下来!”   练习了一晚上,总算是没有白费,仇非可是牟足了劲儿才喊出这一嗓子的,原本充斥着交谈声的店铺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音响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仇非身上。   仇非能感觉到灼热的视线,他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心里暗自得意,别说是林惊蛰,连陌生人,连导购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吧?他的实力可见一斑,其实这只是冰山一角,只要是林老师喜欢,下面那一排他也能买。   求生欲告诉林惊蛰该逃的,可惜仇非的视线已经转向他,“林老师你试试。”   导购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长相俊美,表情同样复杂的林惊蛰,“嗯……是最上面一排所有的衣服吗?”   “对!”   对个屁!自己还是小看了仇非,以为在肯打鸡“要一份肯打鸡”已经是最丢脸的事情,没想到仇非这个暴发户出洋相是没有下限的。   如果说仇非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恶心自己,那仇非赢了,他林惊蛰甘拜下风。   林惊蛰转身就走,仇非飞快追了上去,他以为林惊蛰是嫌麻烦,不愿意试,也是,那么多衣服得试到什么时候。   “林老师你别走啊。”仇非连忙跟看戏的导购吩咐道,“这样好了,你按照他的尺码,把所有衣服都拿一件。”   林惊蛰猛地定在原地,表面上的体面都懒得维系,“你脑子被驴踢了?有病就去医院。”   “我没有啊。”仇非很委屈,是自己哪儿做得不对吗?“林老师你是不是不喜欢?”   导购在身后问仇非衣服还要不要包起来,林惊蛰骂完就走,仇非两头为难,东西是要买的,毕竟林惊蛰看着很生气,自己正好买了东西去给他赔罪。   仇非付完钱,提着大包小包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林惊蛰的人影,他又赶紧给林惊蛰发微信,消息刚发出去,对话框前出现了红点提示,他被林惊蛰拉黑了,他又尝试着给林惊蛰打电话,通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断,再打过去就是暂时无法接通。   仇非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是哪儿出了问题,联系不上林惊蛰,他只能开车回去,亲自找林惊蛰问清楚,好不容易赶回家,隔壁从里到外大门紧闭,他去拍了几次门,都没人在家的样子,林老师没有回来。 第10章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潘雷从地沟里出手时一手机油,他特意洗了个手才来翻仇非买的东西,“怎么全是衣服?你要参加选美?”   仇非丧眉耷眼的,大手一伸按住了袋子,不让潘雷随便乱翻,这可是自己买给林惊蛰赔罪的,要是被潘雷弄脏了算谁的。   “嘿!看一眼怎么了?”原是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仇非要是当个宝贝的话,他潘雷非要看看。   仇非烦得不行,看到潘雷的嘴脸就更烦了,今天林惊蛰生气是不是因为在西餐店没吃饱,那家店可是潘雷推荐的,果然不能太相信潘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靠!你什么眼神?”潘雷想起自己给仇非的情侣双人餐优惠券,“你不是约会去了吗?你被人甩了?”   不提还好,一提仇非更是一肚子火,但他不承认他被林惊蛰甩了,毕竟他还什么都没说,跟林惊蛰还没到那一步,连对象都没谈上,怎么能说是被甩了呢?他现在有点庆幸没表白,还有回旋的余地。   眼不见心不烦,仇非懒得搭理潘雷,提着东西便上了楼,整整一个下午,仇非坐在窗户前望眼欲穿,从楼下传来汽修店关门的声音,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好从街头走来,是林惊蛰!   仇非二话不说,抓起买来的东西冲出家门,跟回来的三人撞了个满怀,潘雷一把拽住他,“你又要去哪儿?”   “你别管!”仇非生怕错过林惊蛰,他得趁着林惊蛰进屋之前把人给拦下,毕竟林惊蛰气得连他联系方式都拉黑了,这要是让人进了屋,自己哪儿还有机会跟他面对面问清楚?   仇非嫌电梯不够快,转身跑进了逃生楼梯,一路狂奔下了楼,刚好碰上林惊蛰在开铁门。   “林老师!林老师!”   林惊蛰听到了仇非的声音,非但没有回头,开门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可惜仇非快步上前,抢在了他前头。   调节了一下午,林惊蛰在看到仇非的瞬间,脑子里又浮现出中午的遭遇,短短一个中午,他把他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仇非居然还敢来?   “林老师。”仇非跑得有些急,呼吸都没喘匀,他伸出提着袋子的手挡在林惊蛰跟前,“你在生什么气啊?今天中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还把我的联系方式也都拉黑了,我是不是哪儿做错了?你告诉我,我马上跟你道歉。”   快时装店袋子上的大logo唐突地出现在林惊蛰眼前,仇非他是觉得做得还不够?还要继续恶心自己?   “你离我远一点。”林惊蛰阴恻恻的目光里充满了敌意,仿佛仇非再敢越雷池一步,他就会翻脸。   仇非这个钢铁直男,没追过女人,更没追过男人,他贫瘠的恋爱经验,不足以应付这样的场面。   “林老师,你不说为什么,我哪儿猜得到你生气的原因?”   林惊蛰深吸一口气,反问仇非,“你到底想干什么?”   自己想干什么不是显而易见?又是上林惊蛰的书法课,又帮林惊蛰拿快递,又是跟林惊蛰约会,又是吃饭,又是买东西,当然是想追求他啊?不然费这么大劲儿是自己缺心眼儿吗?   “这不是很明显吗?”仇非理所当然。   林惊蛰强压着怒意,“你不就想恶心我?”   天地良心,那只是搪塞潘雷他们的说辞罢了,自己怎么真会想恶心林惊蛰呢,仇非放下手里的袋子,恨不得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仇非不光没追过人,也没跟人表过白,说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他索性把自己的想法跟林惊蛰坦白,他对上林惊蛰的视线,表情坚定中带着真诚,“CPDD。”   他才学的,爱太沉重,喜欢又太苍白,这句洋气的英文恰到好处,不得迷死林惊蛰?   放眼望去,这条街上的店铺都关了门,很少有车会经过这边,整条街安静得吓人,林惊蛰脸上的不耐烦逐渐凝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仇非。   仇非在想,林惊蛰大概是很意外吧,也对,是有点突然,他原是想找个浪漫的地方跟林惊蛰吃完晚饭,等气氛到了再表白,此时此刻,没有暧昧的灯光,也没有曼妙的音乐,什么都没有,自己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表白,确实挺仓促。   “滚。”   林惊蛰冷漠的态度,让仇非愕然,林惊蛰是不是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英文,就是我……我想跟你处对象……”   “带着你的东西一起滚。”   “不……”仇非嗓子里像是堵了东西,被这么不留情面地拒绝,他完全没有料到,他没见过林惊蛰表情这么难看过,先前的林惊蛰还只是高高在上,此时的林惊蛰像是变了一个人,仇非后知后觉,“是不是你不喜欢男的?但是我是真心的。”   那词叫什么来着,同性恋,自己不在乎林惊蛰是男的还是女的,不代表林惊蛰也不在乎,人家反感也正常,这事儿闹得,早知道该探探林老师的口风的。   “我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就算瞎了眼不会跟你这种没品的人在一起。”诋毁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别说是在一起,仇非就算是喜欢他也不行,林惊蛰仿佛觉得不过瘾,他恨不得把今天丢得脸全在仇非身上找回来,“你这个没品的暴发户,有两个臭钱都还用不明白,就学着别人处对象,你气质跟上了吗?一身铜臭和机油味。”   仇非赔笑的脸上一顿,大概是从没想过林惊蛰会恼羞成怒,话多的仇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还有我告诉你,少开黄腔就不会暴露你没文化的事实,那根本就不是英文!”   林惊蛰没什么形象地吼完,随后无视掉眼前的仇非,他打开铁门,长腿跨过地上的东西就像是跨过垃圾一样,决绝进了院子。   隔着铁门,仇非没像之前那样大吼大叫,他有种感觉,这回他再喊林惊蛰的名字,林惊蛰不会好脾气地回应他。   摔上防盗门,林惊蛰没勇气去回想这荒唐的一天,他今晚连觉都不敢睡,生怕会做噩梦。   还cpdd呢。   仇非为了恶心他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仇非有这毅力,修车真的屈才了,自己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跟他去吃饭,想他林惊蛰从没在这种事情上吃过憋,他仇非赢了,自己以后看到他就绕着走!   林惊蛰发泄完后,剧烈起伏的胸腔渐渐平复下来,脑子里闪过仇非受伤的表情,自己刚刚的话说得有些重了,挺不给人面子,但是再重也重不过今天丢掉的脸,愧疚之情还没有来得及萌芽便被林惊蛰扼杀在了摇篮里。   仇非硬是在铁门前杵了十来分钟,汗水打湿了他的后背,这才回过神,他捡起地上的袋子,跟丢了魂似的回到家。   “回来了。”潘雷刚冲完澡出来,见仇非又提着东西回来,“你买的东西没送出去啊?”   看着潘雷这张脸,仇非想起林惊蛰的话,他在心里大骂一声脏话。   靠!Cpdd竟然不是英文。   潘雷能不能靠谱一点啊?   仇非的表情变幻莫测,潘雷见他不说话,“你哑巴了?”   仇非将手里的袋子全㨃到潘雷胸口,恶狠狠道:“我洗澡。”   “这些给我了?”   从浴室外传来潘雷的声音,仇非没心情搭理,他脱了衣服,站在镜子前,忍不住嗅了嗅身上的味道。   大夏天的有点汗味很正常,自己有抽烟的习惯,但是烟瘾不大,味道应该不是那么难闻,至于机油味,自己做这档子生意的,有机油味在所难免,自己出门前特意洗过的,林惊蛰鼻子怎么这么灵?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味道啊,哪儿来什么铜臭味?   头一次表白就被拒绝仇非脸上有些挂不住,幸好当时除了自己跟林惊蛰也没别人,他这人想得开,毕竟是自己喜欢林惊蛰,人家不是接受,就是拒绝,被拒绝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仇非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到林惊蛰突然变脸的原因。   难道自己真的很没品吗?是因为中午的午饭,还是因为自己买的衣服,还是今晚的表白?   仇非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答案,他伸手去开花洒的开关,食指关节处还残留着药油的痕迹,他是粗人,手上擦了点儿药就好得差不多了,昨天晚上还给自己擦药呢,今天就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还好第二天不上课,不然今天被骂,第二天就得面对林惊蛰的脸,自己脸皮再厚也招架不住啊,说起来自己还要不要去上林惊蛰的课,他连自己的微信都拉黑了……   拉黑了代表着没有退钱,没有退钱不就是还能继续上?仇非被自己缜密严谨的逻辑给说服了。   他拿过架子上的香皂往身上抹,大不了自己等他气消了再去找他,追人嘛,总得不要脸一点,一丁点儿曲折都能打败自己的话,看着一点儿诚意都没有,怎么可能把林惊蛰追到手。   林惊蛰不是嫌他没品吗?他得好好学习学习,看看有品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必要让林惊蛰刮目相看! 第11章   虽然仇非立下雄心壮志,立志要当一个有品的人,但是具体要怎么做又让他犯难,他只能求助于万能的互联网,在当今最热门的APP上搜索“有品的人”,结果整个卧室陪他听了半宿的粤语歌,有没有品不知道,但是听着挺没谱的。   男生卧室的几人都熬了夜,第二天差点起晚了,潘雷睡眼惺忪道:“你不是让我们别在店里放歌吗?自己躲在被窝听半宿是吧?”   仇非没法为自己狡辩,怕被潘雷挤兑,他特意走出浴室刷牙,他走着走着,双腿不受控制地走到了客厅的窗户旁,从窗户看下去,有小孩三两结伴经过他们汽修店门口,随后进到林惊蛰的院子。   哎,仇非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过了一夜,也不知道林老师的气消了没有,不然星期一他都没法像这群小孩一样理直气壮上课。   “非哥。”盛群的声音打断了仇非的思绪,仇非一回头,见自己的手机在他手里滋哇乱叫,“你手机响了,是你幺爸打过来的。”   仇非赶紧吐了牙膏沫,简单漱了个口,趁着电话还没挂断按下了接听键,“幺爸。”   幺爸也就是仇非的叔叔,他爸爸的弟弟,仇先才。   电话里的人说了两句,仇非的脸色都变了,他忙追问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其他三人听着不对,纷纷凑上前来,见仇非这么紧张,多半是家里有事,也不知道仇先才说的是谁,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仇非。   只见仇非暗暗松了口气,随后道:“那我马上回来吧。”   挂了电话潘雷忙问道:“怎么了?”   “我爷爷摔了,现在在镇上的卫生院呢,我回去一趟。”   “摔得厉害吗?”   “我幺爸说不厉害,回去看了再说,实在不行带我爷爷来县里。”   仇非爷爷身体还算硬朗,可摔跤对于老人来说不是件小事,跟年轻人没法比。   “我跟你一块儿,万一有什么事还能搭把手,”潘雷想了想,“你那几个弟弟妹妹还小,幺爸年纪又大了,真要有什么事情还帮不上忙。”   店里前几天送来修得车都修好了,现在就等老板来验车,一些小毛病盛群能处理,仇非也就没有拒绝潘雷的提议,他俩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出门还叮嘱盛群和张雪凝二人。   “店里交给你们了,有事互相照应点,我爷爷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早点回来。”   还要开门做生意,仇非只让盛群和张雪凝送到楼下,潘雷开车去了,仇非看着林惊蛰的院子,要不是林惊蛰还在生气,今天自己说不定还会跟他道个别,不过他爷爷肯定没事,他正好赶回来上周一的课。   “走吧。”潘雷一脚刹车停在仇非身旁。   仇非很想跟张雪凝他们说一声,尽量不要去惹林惊蛰,如果林惊蛰问起自己的去向……   算了,林惊蛰多半不会问。   仇非没有多耽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引擎声由近及远,林惊蛰叮嘱大家准备好学习用具,随后起身走到院子,将茶水倒在了花坛里,院子的围墙将外头的一切都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铁门前那一小片儿位置。   仇非的学费还没退呢,早知道就不该那么冲动,好歹也先把钱退了再删,现在要林惊蛰为了退钱主动加仇非好友他又做不到,自己暂时还不想看到仇非的脸,毕竟一看到仇非的脸,他就会想起在商超的社死遭遇,只能再找机会。   开车从县城回到镇上只需要两个小时,潘雷和仇非换着开,中途没有耽误,到了目的地后,他俩连家都没有回,直奔镇上的卫生所。   巴掌大的乡镇,谁不认识中了大奖的仇非?连卫生所的医生护士都眼熟他,不等他多问,便有人带他到他爷爷的病房。   病房里爷爷奶奶、幺爸婶婶都在,爷爷见到仇非扶着床挣扎着坐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他埋怨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又跟仇非说道:“你幺爸给你说的吧?我没事。”   “肯定要给我说啊,你说没事不算数,要医生说。”   爷爷赶忙叫老婆子把拍得片拿来给仇非看,“我说得不算数,医院说得算吧,我就是把脚崴了一下,没伤到别的地方,你幺爸就是大惊小怪,还专门把你叫回来一趟,你好好在城里做生意,我跟你奶奶不用你操心。”   幺爸在电话也跟仇非说了爷爷的情况,他还是想回来看看,只有亲自看一眼才会安心。   “没事我也能回来看一眼,反正离得也不是特别远,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仇非说完就从兜里掏出了一万块钱,这是离开时特意去银行取的,他现在把钱交到婶婶手里,“婶子,这里是一万,五千给三个小孩一人一千,给你两千,剩下五千给爷爷当医药费,有多的你拿着,不够你再跟我要。”   爷爷只是崴了脚,镇上的卫生院也花不了多少钱,五千块钱只多不少。   婶婶看了眼自家男人,仇先才点头了,她才小心收好,家里三个孩子呢,正是用钱的时候。   爸妈去世得早,仇非是爷爷奶奶养大的,后来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又被幺爸接了回去,幺爸一家在他出门打工的时候还给了他八百块钱的路费。   八百块钱对于当时的自己、对于幺爸一家来说都不是个小数目,仇非一直都记得幺爸一家的照顾。   后来中了奖,仇非原是想将家里这些人接到县里去的,但爷爷奶奶不肯走,幺爸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只会种地,离不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仇非出钱重修了老家的房子,又包揽了三个弟妹的全部学费。   “怎么又给钱,你每个月给家里寄不少钱了,那四百万说着多,给镇上修路,买房子,买铺子……”   一直没说话的潘雷突然接过话茬,“还给我分了钱。”   “对,还给潘雷分了钱,你剩不了多少了,小非,你得攒钱娶媳妇呢。”   仇非白了潘雷一眼,不接话会死,他不想听这些,钱嘛,就是用来花的,给自己花,给家里人花,花得乐意就行了,人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中奖的命,真要是花完了,自己现在还能挣,至于娶媳妇……   不知道为什么,仇非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林惊蛰的脸,以林惊蛰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八字还没一撇呢。   “别老钱钱钱的,我看你没事我待不了多久,最多逮到星期天晚上。”   婶婶呢喃道:“早点走好,免得有人知道你回来了,又会来借钱。”   皇帝都还有几个穷亲戚,更别说仇非这种本来穷,走了狗屎运才发迹的人,穷亲戚更多,甚至不是亲戚,都想来沾沾仇非的光。   奶奶轻拍着仇非的手背,“用钱别那么大手大脚的,给自己存一点,留个心眼儿,找你借钱手别那么松。”   说什么来什么,仇非还没走出医院,有人听说他回来了,立马提着东西找到了病房。   平日里乡里乡亲的都挺和睦,但是人人都盯着仇非兜里那点钱,仇家都是老实人,就怕仇非吃了亏,有时候觉得,有这钱还不如没有。   来人说是为仇非准备了接风宴,都是镇上几个乡亲,仇非不想大家难堪,只能答应下来。   晚上潘雷跟仇非一道,确实都是几个看着自己长大的乡亲,对着仇非一顿恭维,见时机到了,透露自己想要借钱的想法。   仇非听了家里人的话,婉拒道:“我现在手头也没那么多现钱。”   其实他也没撒谎,跟奶奶说的一样,那四百万看着多,可用得人也多,现在物价贵,房子铺子一买,活钱真的不多,真没有旁人想象中那么富裕。   但这些人不信,“你可是中了四百万啊,我们这辈子哪儿见过那么多钱,仇非,你辉煌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乡亲。”   仇非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余光一扫,总觉得少了些人,张雪凝的爸爸哥哥居然没来。   “你们没通知张雪凝家里啊?”   “通知了啊,她家里只有她妈在,张雪凝爸爸和哥哥都不在。”   奇了怪了,张雪凝家里也是找仇非要钱的主力军,这种场合居然不在。   送走早上的学生,林惊蛰一个人收拾桌椅板凳,清洗墨水得一两个小时,下午一点,总算是消停下来了,他打算吃了午饭就睡回笼觉。   院子里这棵大树长得刚刚好,夏天坐在树下午睡,时不时有热风拂过,那种有点热,但是又热不死人的感觉最催眠了。   林惊蛰窝在躺椅里,长腿搭在小板凳上,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到了吵架的声音,那声音还是从汽修店的方向传来的。   仇非,又是仇非,那个暴发户,和他那家破汽修店一样聒噪。   争吵声越来越大,林惊蛰忍无可忍,掀开腿上的薄毯,冷战一张脸走出院子。   汽修店门口,四五个大男人来势汹汹将汽修店团团围住,有一个竟然把林惊蛰放在墙边堵排水孔的砖头拿走了。   吵架就吵架,怎么还这么手贱啊?   “你们干什么?”林惊蛰冷声质问。   吵得不可开交的几人骤然哑声,寻着声音回头,他们这才看到一脸不悦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仇非:给林老师上强度,他习惯了就不尴尬了 第12章   几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像是在用眼神询问对方林惊蛰是什么来头,毕竟对方来势汹汹,看着不好惹的样子。   “要吵出去吵,声音再大点算你们扰民,信不信我报警?”林惊蛰视线落到男人手里的砖头又道,“连砖头都偷,你穷疯了?”   拿着砖头的男人意识到对方在说自己,只是一块儿砖头而已,怎么跟偷挂上号了,而且又是扰民,又是报警的,给他这个乡下人吓得哑口无言,他挺大个子,只能狼狈得杵在原地。   片刻安静,盛群从人群后看到了火冒三丈的林惊蛰,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林惊蛰宛若天神下凡,连他口中的报警都显得没那么惹人烦了。   “那个……”盛群绕过这一群人,小声跟林惊蛰解释,“不好意思啊林老师,这些人是张雪凝的家人……”   什么张雪凝,王雪凝,李雪凝,在林惊蛰这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老师?   带头的老头也反应过来,一个陌生人而已,他们处理家务事,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置喙,老头大手一挥,仗着身后是几个儿子,神气道:“我们来找我家闺女,关你什么事?”   林惊蛰可不怕横的,“我管你找谁家闺女,你偷我家砖头就关我的事!”   “一块破砖头。”张老头在乡下习惯了,一块砖头扔路边都没人要的,他压根儿没放在心上,从儿子手里抢过来后,随手往地上一丢,那块红砖泡过水,哪儿经得起这么摔打,着地的瞬间碎成几块,碎石还飞溅到了林惊蛰脚边,“还给你。”   林惊蛰报警可不是跟他们说着玩的,拿起电话就要打110,张老头儿子站在林惊蛰身边,余光瞥到林惊蛰手机屏幕上的电话,这是真打啊,他赶紧上前拦了下来。   “别别别,别打,我们不是故意的,我爹就是太着急了。”   林惊蛰眼神阴鸷地瞥了男人一眼,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竟然还有几分骇人的戾气,他也不惯着谁,颐指气使,“重新给我找一块堵上。”   男人没想到林惊蛰这么不给面子,尴尬之色凝固在脸上,见林惊蛰举着手机迟迟没有放下,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是人多势众,但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万一有钱有势,起了冲突,这可不是他们镇上,一想到其中的利害关系,男人只能装回孙子,从街对面的绿化带旁捡了一块儿大小差不多的砖头,给墙角的洞堵上。   这么一闹,张雪凝家里人觉得今天不是时候,其中一个男人表情凶狠,凑到盛群耳边恶狠狠地耳语几句,随后一行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眼看着人群走远,紧张兮兮的盛群抚着胸口松了口气,看向林惊蛰的眼神都多了一丝崇拜,“谢谢你啊林老师。”   林惊蛰觉得盛群莫名其妙,自己压根儿没有帮他的意思,要不是这群人吵着自己午睡,还将墙角的砖头掏了,他才懒得多管闲事,他只是为他自己出头。   林惊蛰一脸不耐烦,转身便要回去,一抬头,张雪凝正趴在楼上的窗户边往下看,她像是哭过,双眼通红,脸上的泪痕都没有干,对上自己的视线,她很快躲了进去。   什么情况?   林惊蛰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往店里看了一眼,仇非不在,连仇非那个说话大嗓门的好兄弟也不在。   可林惊蛰不是那种好管闲事的人,况且仇非的闲事他是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不等盛群说话,疾步进了自家院子。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第二天一早,上课的学生刚到,林惊蛰还在检查昨天留的作业,从外面又传来了争吵声。   昨天的作业质量不高,林惊蛰耐心圈出比较典型的问题,这些学生都了解林惊蛰的脾气,即便是没上课,他们也不敢随便乱跑,只是在听到争吵声时窃窃私语。   “我知道张三妹在呢,叫她出来,你说她老子说的!”   “盛群,你再拦着,别怪我们动手。”   林惊蛰深吸一口气,死死捏紧手里的笔杆,早起上课本来就烦,仇非到底在干什么,吵成这样他不知道出面制止吗?   随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客厅的窃窃私语逐渐变成了前后左右交头接耳,林惊蛰低声警告,“安静,来说说昨天的问题……”   “张三妹!你要不要脸?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三个男人住一起!以后哪个男人敢要你!”   老头扯着他粗粝的嗓子骂街,客厅里听得一清二楚,林惊蛰的脸色分外难看,几个学生面面相觑,林老师生气了,谁都不敢说话。   “哗”的一声,像是从楼上泼了盆水下来,紧接着是张雪凝气急败坏地咒骂。   “老不死的,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居然大庭广众这么说你女儿!”   接下来,男女声互骂祖宗十八代,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知道的是父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杀父仇人。   林惊蛰重重将宣纸扣在桌子上,“今天先回去吧。”   不上课,哪怕是兴趣班,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这些学生的小脸上满是惊喜,可惜没等他们高兴完,林惊蛰又补充一句,“周六补回来。”   “啊……”   “啊什么?”他们不想上课,自己还不想加班呢,林惊蛰维持老师的严肃,“现在马上回家,不许在外面逗留,我会给你们家长发消息的。”   不光周六要补课,还得马上回家,连在外面偷玩的机会都没有,大家怨声载道,可敢怒不敢言,提着自己的小包跟林惊蛰说再见。   送走了学生,林惊蛰一一给家长发了消息,想着明后两天还得补课,他连课桌都懒得收拾,简单洗了把脸,反锁家门睡回笼觉。   房门紧闭后,家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几乎听不到外头的声音,林惊蛰喜欢打开空调盖棉被睡觉,这样有安全感。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几天一直没有看到仇非的人影,他不在意仇非去哪儿了,只是希望仇非快点将张雪凝的家人赶走,真的很吵。   等林惊蛰睡完午觉醒来,外面已经没有争吵声,林惊蛰伸着懒腰走出铁门,盛群一个人在店里修车,没有闹事的人,也没有张雪凝,更没有仇非。   解决了?   林惊蛰保持同一个动作,一直盯着隔壁的汽修店,仇非不在店里?他到底干什么去了?打从那天晚上被自己拒绝后,他好像就没见过仇非的人影。   算了,林惊蛰不想纠结那么多,解决了就行,解决了自己能安心上课。   结果周五早上,学生还没到,隔壁又吵了起来。   “张三妹,家里养你这么大,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躲!你以为躲到仇非回来就没事了,我告诉你,这回谁来都不行,你必须跟我们回家!”   原来仇非不在家!他到底在干什么啊?自己不关心仇非在干什么,但是隔壁这点儿破事已经影响到自己上课。   林惊蛰先是给家长发了延迟上课的消息,通知完家长,他直接拨打了110,简单说明情况后才挂电话出去。   “仇非这个王八蛋,把我们老张家的闺女拐跑了,这个丫头也是个不要脸的,没名没分地跟在仇非身边,给人又是看铺子,又是伺候起居饮食的,真当自己是地主啊,张三妹,你告诉仇非,现在不是旧时代!别仗着有几个钱为非作歹。”   林惊蛰听得一顿,三男一女住一起,说出去确实不好听,但是那是仇非的私事,不过,真要是像这老头所说,仇非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骂了半天楼上窗户边也不见张雪凝,大家都以为戳到了张雪凝的痛楚,谁知道梯子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手里拿着菜刀,来势汹汹,不是张雪凝还是谁。   “放你爹的屁,你再说一句仇非的不是试试!”张雪凝一激动整张脸充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手里挥舞着菜刀,像是要跟人拼命,给她爸爸和几个哥哥吓得连连后退。   张雪凝到底是个小姑娘,很快被她几个哥哥按住,手里的刀也被夺了下来,盛群上去帮忙,被一脚踹开,张雪凝还想去扶盛群,被她哥一巴掌扇得后退几步,后背撞了个柔软的东西,一回头是林惊蛰站在身后。   前不久才因为猫的事情跟林惊蛰起了冲突,张雪凝此时这般狼狈,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林惊蛰,林惊蛰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又是你!”打人的男人是昨天掏林惊蛰墙角砖头的人,昨天就看林惊蛰不顺眼,装什么大头蒜啊还报警,看着娘们儿叽叽的,他们人多,今天让这娘娘腔报不了警,男人挥着拳头朝林惊蛰砸去。   林惊蛰看着弱不禁风,动作又快,手劲儿又大,抢在男人前头,一拳给人干倒在地。   片儿警和社区工作人员同时出现,“谁报得警?”   “我!”林惊蛰义正言辞,他揉了揉手背,指着眼前的这群人,细数他们这些天的“罪行”,“这些人大呼小叫好几天了,扰民,还动手打人。”   林惊蛰看向抢张雪凝菜刀的男人,“还持刀行凶,危害公共安全。”   老张头和他几个儿子都慌了,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报得警? 第13章   “不是……警察同志……这个刀不是我的……”手里的刀跟烫手山芋一样,男人语无伦次,张雪凝哭得可怜,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姜还是老的辣,老张头惊慌失措一瞬,很快镇定下来,“警察同志,这不是外人,这丫头是我女儿,我们就是想带她回去,我们没有打人,是他!”   老张头指着林惊蛰,“你看他给我儿子打的,脸都肿了,是他先动手的。”   林惊蛰这人行事作风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他一定让对方后悔”,他说话不客气,“你老眼昏花?你要不要警察跟楼上楼下的问问,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不少人从窗户伸出脑袋看热闹,林老师这人不好相处,但是从没有不得理还不饶人的时候,有人给林老师证明。   “是这个老头儿子先动手的,先打了这个小姑娘,又想打林老师。”   林惊蛰掷地有声道:“你听懂了吗?我只是自卫反击。”   老头据理力争,指着张雪凝道:“刀是她拿出来的,要抓也抓她。”   没人说话了,毕竟刀现在在老头儿子手里,老头胡搅蛮缠道:“就算打了又怎么样,她是我女儿,是我们的家务事。”   “那是你儿子拿刀,还是你女儿拿刀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砍得是你家里人,都是你们家务事。”林惊蛰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怼得老头哑口无言。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民警听得脑袋都大了,“汽修店的老板呢?他这个老板不管事吗?叫他出来。”   张雪凝忙制止,“跟我们老板没关系,他回老家好几天了,不关他的事。”   “在店门口,你们都是他的员工,怎么不关他的事,把他叫回来。”民警指着汽修店门口的所有人,“还有你们全都回所里做笔录。”   仇非接到电话时人都是懵的,他只知道张雪凝爸爸找上了门,这会儿所有人都在派出所,还牵扯到了林惊蛰,电话里一两句话完全说不清楚,他跟潘雷踩着油门赶回了县城。   盛群是第一个做完笔录的,仇非赶忙跟他问清楚了来龙去脉。   “雪凝姐爸爸来闹了好几次,头一次听林老师要报警被吓唬走了,这回还直接动手,幸好林老师早就报了警,要不是有林老师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林惊蛰?   仇非颇为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不愧是自己喜欢的人,林惊蛰不是蛮不讲理,难以相处,他只是有自己的规则。   “你怎么不早点打电话给我?”   “雪凝姐不让,她说你回去一趟就是为了看你爷爷,她不想自己的事情让你操心。”   “那怎么会拿刀呢?”   “我跟雪凝姐商量,让她在楼上躲几天,但是她爸爸在店门口骂你,雪凝姐没忍住,就拿着刀下来了。”   仇非还想说什么,林惊蛰刚好做完笔录出来,他快步迎了上去。   “林老师,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听盛群说张雪凝家里人跟你动手了。”仇非用焦急的目光打量着林惊蛰的双手,林惊蛰右手手背骨节处红了一片儿,这可是拿笔写字的手,跟自己不一样,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伤。   林惊蛰不领情,民警说没他什么事了,他抬脚就要走。   仇非想给人送回去,追着人跑,可他还得在派出所帮忙了解情况。   “林老师,这次的事情真不好意思,我回头再跟你解释,今天先让潘雷送你回去。”   潘雷惊愕地张大嘴巴,用手指了指他自己,仿佛在问仇非,“我?”   “用不着,麻烦你把你们店里那点儿破事解决清楚,别妨碍到我上课。”   林惊蛰冷淡又疏离,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派出所。   “诶”仇非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林惊蛰离开,先前的气还没消呢,现在更是火上浇油。   虽然是家庭内部矛盾,但是动了刀是事实,而且老张头的儿子还动手打了人,涉案人员都被拘留起来了,还交了罚款。   “我没事。”张雪凝让仇非他们回去,“这里是派出所,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就是拘留几天而已,等时间到了你们再来接我。”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对于张雪凝而言,派出所确实更加安全一些,仇非拍了拍张雪凝的脑袋,“别吵架,别闹事,等五天过后我们来接你。”   “还有……”张雪凝忽然吞吞吐吐起来,“帮我跟林老师说句谢谢。”   回去的路上,盛群还在感叹,“你们都不知道当时有多混乱,要不是林老师提前报警,说不定还得见血。”   这就叫上林老师了?潘雷白了盛群一眼,他才不信那个整天只知道告状的烦人精有这么好心。   “你以为他是为你们出头呢?人家是嫌我们店里闹挺,吵到他上课,我们要是再放音响,他照样会报警。”   话是这么说,可不管林惊蛰出于什么目的,确实是帮他们解了两次围。   “可是……”盛群小声道,“林老师那会儿要是不出来,雪凝就不是挨她哥哥一巴掌那么简单了。”   想想当时的情形,就算有别的人报警,民警来得也没那么快,幸好林惊蛰出现。   糟糕的家伙,一点儿骨气都没有,林惊蛰明显为了维护他自己的利益,说不定他连“正当防卫”都蓄谋已久,还手都是为了撒气。   “你不长记性?这就忘了林惊蛰差点报警抓你?也不知道他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你还维护起他来了,你到底跟谁一伙的!”   潘雷嗓门大,盛群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为林惊蛰辩驳。   “我说这回仇非回去,怎么不见老张头的人影,之前他最会巴结仇非,结果是知道仇非不在,店里只有张雪凝跟你,特意绕过仇非,来抓张雪凝回去。”潘雷抱着胳膊总结,他冷嗤一声,“那老头,见钱眼开,有钱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果然是斗米养仇,下回怎么办?总不能每次都用钱解决吧?张家可是个无底洞。”   仇非长吁一口气,潘雷说的没错,总不能每次都用钱解决,可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总不能真让老张头把张雪凝带走。   几人回到街上天都快黑了,这个点儿也没有开店的必要,折腾一天大家都累了,潘雷嚷嚷着要洗澡睡觉,隔壁院子的灯还亮着,仇非借口买烟让他们先上楼,等潘雷和盛群一进楼洞,他小跑朝隔壁院子去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仇非难得有文化一回,自己跟林老师隔了两个秋了,还怪想念的。   蝉鸣声此起彼伏,一靠近铁门便能嗅到馥郁的花香,仇非攀住栏杆朝里张望,躺椅在微风中轻轻摇晃,薄毯一角差一点落到地上,靠近花坛的地面是湿的,林惊蛰正站在花坛旁浇花。   “林老师。”   林惊蛰没有抬头,光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谁,仇非这人脸皮厚,没得到林惊蛰的回应,他也不觉尴尬。   “张雪凝托我跟你道个谢,说这两天麻烦你了。”   林惊蛰也不客气,理所当然,“她确实得谢谢我。”   仇非双手攀着栏杆,习惯性往栏杆之间的空隙钻,“我们不是有心吵得你上不了课的,我不在,张雪凝她只能躲起来,你也看到她爸和她哥哥的德行,蛮横得很。”   仇非一边说,一边观察林惊蛰的反应,林惊蛰不语,拿着水壶继续浇花,像是在听,又像是当耳旁风,片刻的停顿,仇非没有等到林惊蛰的回应,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他只能继续。   “其实张雪凝是个很可怜的小姑娘,她哥哥多,现在找媳妇多难啊,我们乡下就更难了,她爸拿她跟镇上有妹妹的男的交换,不用一分钱,给她哥哥换个媳妇,她不肯,求着我带她出来,她爸一开始不肯放她走,我给了钱才让我带走的。”   果然是暴发户。   话说到这儿,仇非一时感慨万千,随后又愤愤不平道:“这回又是二儿子要结婚,又想带张雪凝回去,他爸听说我回老家,特意带着儿子找到县城来,就想趁着我不在,把张雪凝带走。”   哼,一个个人英雄主义爆棚的暴发户,仇非的故事放到小说里不就是青梅竹马,英雄救美的恶俗桥段。   林惊蛰不想了解仇非的事情,他想挖苦仇非两句,一转头,见仇非一脸真诚、发自肺腑道:“这回多亏你了林老师。”   打从知道仇非不怀好意接近自己,林惊蛰对他就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仇非三番两次拉着自己出丑,林惊蛰更是对他退避三舍,因为仇非身上的傻劲儿,让林惊蛰无法分辨对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疯。   但是这一句“多亏你了林老师”比上次那句“CPDD”认真得多。   自己的汽修店不大,自己要对店里的每一个人负责,仇非不敢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小伙伴面前抱怨钱的事情,有时候他也挺难的,难得有个听他说话的人。   “我是中了奖,我们镇上人人都知道我中奖,所以不管什么事情,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我拿钱出来,四百万听着多,每个人都惦记,也就没多少了。”   四百万?   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是笔不小的数目,仇非吃了这么多亏,居然还是没有防备跟自己透露心声,人都是自私的,别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么大笔钱,有人甚至会瞒着至亲,仇非……   真蠢。   “报警。”林惊蛰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   仇非怔愣住,显然没料到林惊蛰会回应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可是……那是张雪凝的家里人……报警会不会……”   也就是遇上了林惊蛰,仇非活了小半辈子都没听到过这么多的“报警”,家鸡打得团团转,到底是家庭内部矛盾,他们从没有想过用报警的方式解决。   林惊蛰惜字如金,“给钱。”   仇非沉默了,刚才说了那么多,给钱是治标不治本。   林惊蛰不光惜字如金,还格外理智冷漠,他给出了最残忍的解决办法,“那你让他们把张雪凝带回去,一劳永逸。”   仇非也不是个蠢人,林惊蛰给出的办法很全面,为难自己,为难张雪凝,和解决制造麻烦的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见仇非愣神,林惊蛰将壶里剩下的水朝门口泼去,水花飞溅到仇非的脚上,冷冰冰的,他这才反应过来。   “行了,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   既然没品的暴发户这么有钱,找自己咨询得收费,还得加钱。   仇非盯着脚边被水打湿的地面,他心里痒飕飕的,林惊蛰分明就是给自己出主意,见义勇为,又口是心非,大美人那股高不可攀的劲儿在林惊蛰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难追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林老师,你手没事吧,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万一伤着了,我怕影响你写字。”   怎么贱嗖嗖的?自己已经很烦了,仇非还没完没了。   林惊蛰横了他一眼,“离我远点。” 第14章   “那怎么行啊?”仇非非但没有觉得难堪,眼看林惊蛰要进屋,他还扯着嗓子厚着脸皮喊道,“我还得来上你的课呢?”   原本想撂下狠话潇洒离去的林惊蛰听到这话猛地回头,这倒是提醒自己了,仇非的学费还没退呢,林惊蛰从兜里掏出手机,给人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又重新发送了好友申请,虽然不情愿,但是早点把钱退给仇非,也算是了却了自己一桩心事。   “好友通过一下。”   仇非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林惊蛰道:“我把学费退给你。”   “嗯?”仇非没脸没皮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赶紧收回手机,仿佛晚一秒,钱就会退回到他手机上,那他就没借口跟林惊蛰相处了,“那怎么行?”   林惊蛰眼神不悦,以为仇非是担心学费退少了,“我全退给你,一分不会少。”   “全退给我也不行啊,我还要上课呢,我不要。”仇非将手机死死捂在胸口,像防贼一样防林惊蛰,林惊蛰确实是贼,是偷他心的贼。   平时上课已经够烦了,林惊蛰所有的耐心都留在了课堂,见仇非不肯通过好友申请,他也懒得继续掰扯,转头就往屋里走。   铁门外的仇非信誓旦旦保证,“林老师,我一定好好上课,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话是这么说,仇非这两天有的忙,一是汽修店生意好,原本的四人组现在只剩下三人,手动洗车的张雪凝不在,一下子打破了店里分工的平衡,二就是张雪凝,她现在还在派出所,仇非他们不放心她一个小姑娘家,每天都会去看她,这导致仇非周一周二都没法去上课。   先前当学生的时候,仇非想逃课就逃课,老师抓都抓不回来,现在怕林惊蛰对自己的印象不好,仇非不光花着大价钱学书法,有事不去还得老老实实跟林惊蛰请假。   因为怕被退学费,仇非死活不通过林惊蛰的好友,现在为了给林惊蛰发消息,他偷偷摸摸点了同意好友申请。   “林老师,这几天店里有点忙,没办法来上课,我跟你请一周的假。”   好些天没给林惊蛰发微信消息,仇非惦记得慌,可他根本不敢多回味,赶忙给人拉黑,拉黑不删除就这点好,对方没办法转账,等自己想要发消息的时候,又给林惊蛰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就成。   看到仇非的消息,林惊蛰在菜单栏找了好半天的转账图标,界面下方少了好几个功能,他不太确定,试探性给仇非发了个“?”,对话框前醒目的红点看得他拳头捏紧,脸色都黑了。   也是让这个没品的暴发户学会拉黑这一招。   短短五天的拘留,张雪凝出来的时候多少有些憔悴,平日里光鲜活泼的小姑娘看着蔫蔫的。   仇非指着自己和盛群道:“潘雷留下来看店了,我跟盛群来接你。”   盛群拿出准备好的艾蒿,对着张雪凝上下扫动,嘴里还念念有词,“雪凝姐,去去晦气,我们给你带了新衣服,待会儿去洗浴中心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去。”   从洗浴中心出来,张雪凝换了身衣服,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要不是怕仇非和盛群等着急了,她高低在里面吃够自助再出来。   “走吧,我好了。”   只是五天而已,再看到太阳张雪凝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挺想打开车窗吹吹风的,可现在天热,车内开着空调。   虽然仇非什么都没说,但是她不能没有自知之明,她其实不该留在仇非这儿的。   “非哥。”张雪凝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性子,脑子还没想明白该不该说,嘴已经先张开了,“我想了想,我还是别留在你这儿了,虽然现在经济不景气,广东也没有以前那么容易挣钱,但是我想在那边找个工作,养活我自己肯定是可以的。”   刚好遇上红灯,时间还挺长,仇非停车熄火,从后视镜里看了张雪凝一眼,“你以为出去工作就这么简单,我跟你雷子哥又不是没去过,别说女人,就连男人也不见得容易。”   张雪凝沉默了,她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更没有多少钱,只身到陌生的城市,碰壁是小,人身安全上吃亏是大。   “你要是因为你爹的事情,大可不必。”仇非想起林惊蛰的话,“张雪凝,我觉得林老师的办法挺有效的,报警,以后你爹他们再找来,只要你不愿意,不想回去,他们硬逼着你,那我们就直接报警。”   一直看着车窗的张雪凝缓缓转过头,鼓起勇气跟后视镜里的视线对视,仇非问她,“你是不是又对你爹心软了?”   毕竟那是张雪凝的亲人,心软也在情理之中,别说是张雪凝,他仇非自己不也总对镇上的人心软。   盛群也在这个时候小声劝慰,“雪凝姐,又不是你的错,你别老怪你自己,你听非哥的吧。”   不是心软,是在林惊蛰出现之前,自己从没想过,也没有报警的意识,现在想想林惊蛰遇事就报警,起码会起到一个威慑的作用。   “我没有心软,我就是怕太麻烦非哥。”   信号灯时间最后几秒,仇非重新发动车子,“麻烦我?你要真去了广东,回头遇上什么事情,哭着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才是麻烦我,隔着那么远,想帮你都帮不上忙。”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太远的水灭不了大火。   一直拖着退不了学费不是办法,林惊蛰早上买早餐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汽修店墙上贴着的二维码,那肯定是仇非的收款码,自己扫那个码照样能退钱。   林惊蛰带着手机便出门了,隔壁汽修店过分安静,偶尔能听到金属摩擦的声音,他看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人影。   没人在?不在更好。   林惊蛰几步上前,打开手机就想扫码,在地沟修车的潘雷探出脑袋来,跟站在店门口的林惊蛰面面相觑。   时间短暂停止了几秒,潘雷迅速反应过来,他可跟其他人不一样,还没被林惊蛰策反,他到现在都觉得林惊蛰是个事儿逼。   “干什么?”   林惊蛰性格高傲,喜欢被人捧着,就冲潘雷这态度,自己都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收款码没有扫上,他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下吧,我去停车。”仇非将车停在了路口,他们这儿是一片老旧小区,停车场修在了另一边的空地上。   张雪凝和盛群还没走到店门口,被找过来的网格员赵姐给拦住了,“雪凝,回来啦。”   赵姐是个很懂人情世故又热心肠的人,她对她负责的网格了如指掌,张雪凝的情况她很了解,还跟看热闹的居民解释过张雪凝的事情。   “正好你们回来了,我不用特意跑一趟。”   “赵姐有什么事吗?”   “先前你不是喂了一窝流浪猫嘛,现在小猫都找到了领养,母猫也做完了绝育手术,等恢复后,领养人就会带它回去。”   拘留这些天,张雪凝除了担心自己给仇非惹麻烦,最担心的就是这窝流浪猫了,能给所有的猫都找到领养人,也算是它们最好的归宿,她摸了摸口袋,自己刚放出来,身上穿得是新衣服,口袋里没有手机,也没有钱,她赶紧找盛群帮忙。   “赵姐,绝育手术的费用多少,我让小群子先给你。”   赵姐摆摆手,“林老师让我们处理这窝猫的时候,就已经给过绝育费用了,流浪猫在宠物医院所有的开销都是林老师报销的,我来就是为了跟你们说这件事,因为林老师出了钱,就麻烦你们带个话,说小猫都处理好了。”   张雪凝盯着林惊蛰的院子出神,林惊蛰……原来他说的处理,不是要这窝流浪猫的命。   “林老师果然是个好人。”盛群感叹。   赵姐附和,“不惹他就没事。”   张雪凝耳边嗡嗡的,双脚不受控制地奔跑起来,经过汽修店时,她还听到了潘雷叫她的名字,可她没有停留,一鼓作气冲到了铁门前。   “林……林惊蛰……”   林惊蛰因为没退到款郁闷了一下午,听到有女人的声音时,他还怔愣了几秒,出门一看,是张雪凝站在他门口。   隔壁汽修店有完没完,那个没品的暴发户还没送走呢,怎么又来一个。   到底对方是女孩子,林惊蛰的态度没那么强硬,他蹙着眉头,“有事?”   “我……”张雪凝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自己该亲口跟林惊蛰说声谢谢的,谢谢他那天报警,谢谢他给流浪猫出钱绝育,“我……我放出来了……”   林惊蛰面无表情道:“不用特意告诉我。”   不愧是仇非手下的人,丝毫不觉得难堪,张雪凝自说自话道:“我以前都没有一个正经名字,我家里人一直叫我三妹,张雪凝这个名字是后来跟非哥来了城里,我自己给我自己起的。”   隔壁绝对有什么说法,一个个都不正常,这种语无伦次,紧张兮兮的表现,让林惊蛰汗毛竖立,不是他林惊蛰自恋,隔壁是拿表白当恶心人的手段吗?   见林惊蛰不说话,张雪凝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遇到那只小母猫的时候它已经怀上小猫了,我觉得它很可怜,跟我一样,怕它找不到吃的,所以才喂它,我在手机上刷到过,流浪猫要绝育,但是它刚生完小猫就得绝育,真的太残忍了,所以我想等小猫彻底断奶后,再带它去宠物医院的,没想到会给你带来麻烦。”   张雪凝越说越滔滔不绝,总算不结巴了,“我不是不想养,非哥也让我领养一只的,但是那是非哥的房子,虽然非哥什么都没说,但是我已经很麻烦他了,我不能再厚着脸皮在他家养一只猫,刚刚我听赵姐说是你出钱给母猫绝育的。”   小姑娘说得双眼通红,林惊蛰冷漠得像是石头,“你想表达什么?”   “谢谢你。”   “用不着,我只是想减少自己的麻烦,没有你想得那么伟大。”   不管林惊蛰多冷淡,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是切切实实帮到了自己。   “如果你真想谢谢我,就请你们隔壁少给我惹事。”   张雪凝没觉得林惊蛰不客气,拼命点头答应,看张雪凝这反应,林惊蛰松了口气,还好,跟仇非症状不一样。 第15章   潘雷还纳闷呢,怎么自己越喊,张雪凝这丫头越跑,他赶忙追出去看看情况,结果看到张雪凝巴巴地跟隔壁的事儿逼道谢,眼里满是崇拜。   操!都他妈是怎么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林老师,我先回店里去了。”张雪凝面色绯红,一步三回头地从铁门前离开。   潘雷都听到院子里关防盗门的声音,林惊蛰早他妈回屋里去了,张雪凝还在这儿依依不舍呢,他几步上前,一把拧着张雪凝的耳朵直接拖进了店里。   “诶诶诶!干什么呀?”张雪凝一边求饶,一边小跑着跟上潘雷的步伐,盛群见状,立马跑上前来劝架。   “好了,雷哥,别这样,雪凝姐才放出来。”   潘雷气哼哼地撒开手,用审视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亏我还觉得没去接你有点内疚,你们是不是忘了,隔壁那事儿逼还准备报警抓我们呢!”   事儿逼事儿逼的多难听啊,人家林老师有名字,林惊蛰,又响亮又朗朗上口。   盛群不敢说话,张雪凝可不怕,她反驳道:“你别这么说林老师,人家有名字,而且他不是没报警抓我们吗?你一个大男人干嘛这么小气。”   小气?   操,张雪凝为了隔壁的事儿逼说自己小气?潘雷鼻孔放大,脖子都粗了,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这两个吃里爬外,胳膊肘朝外拐的东西。   “我小气?”潘雷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他难以置信,指着鼻子的手指都在颤抖,“不是要报警抓你的时候是吧?”   盛群扯着张雪凝的衣摆,小声劝她不要再气潘雷了,张雪凝挥开盛群的手,“你别扯我,我又没说错话,林老师为人真的很好,之前都是误会,他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难相处,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觉得!”   说到这儿,张雪凝拍着盛群的胳膊,“小群子,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盛群不说话,只是一味沉默,沉默就是代表默认。   刚好停好车的仇非也回来了,张雪凝跑到仇非身边,挺直腰板,理直气壮,“非哥也是这样想的吧?”   仇非?对,仇非!   先前仇非不是说去隔壁上课是为了恶心林惊蛰吗?这个店里,至少还有仇非跟自己是统一战线,他和仇非从小一起长大,心有灵犀,臭味相投,对待林惊蛰那样的恶势力也是同仇敌忾,一个鼻孔出气,别人都会背叛自己,仇非肯定不会。   潘雷一把将状况之外的仇非拉进了自己的阵营,“非子,你告诉他们,你跟我都觉得林惊蛰这人不是什么好鸟,我们店里的人都该团结一致,一致对外,坚决不能被林惊蛰的势力分化,产生内部矛盾。”   “啊?”仇非刚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听得云里雾里,哪儿有那么严重?   “什么啊!非哥才不是这样想的,他跟我们一样,觉得林老师是个好人。”张雪凝也拉着仇非的胳膊不肯放手,“是吧非哥?”   该说不说,张雪凝看人还真准,这几句话简直说到了仇非心坎儿上,但他眼前是潘雷放大的脸,潘雷的双眼里充满了威胁,仿佛他敢说一句是,潘雷能立马生吞了他。   见仇非迟迟不肯表态,潘雷也有些急了,难道仇非也反戈相向,仇非也动摇了,那他先前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算什么?   “仇非!你不说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   仇非耳膜都快被潘雷给震破了,潘雷这语气像是原配抓到老公出轨,歇斯底里质问老公是要他还是要小三。   “那个……”仇非还想吞吞吐吐糊弄过去呢,潘雷捏着他胳膊的手又加大了几分力道,他们都是干体力活的粗人,手劲儿一个赛一个的大,“诶!轻点轻点。”   对立双方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只要他仇非敢偏袒其中一方,必定没有好下场,哎呀,林惊蛰真是个红颜……蓝颜祸水啊。   仇非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从二人手里挣扎出来,他先让张雪凝待在原地不要动,又推着潘雷到了角落,保持一定距离,确定他跟潘雷说话不会被张雪凝听到,这才放心。   “别碰我。”潘雷很生气,仇非举棋不定的态度就是最好的回答,他感觉自己已经被孤立。   仇非挡在潘雷跟前,将张雪凝的视线挡在了身后,低声道:“你怎么还跟张雪凝较起劲来了,她多大,你多大?我刚回来的路上碰到赵姐,赵姐说林老……林惊蛰支付了流浪猫在宠物医院的所有费用,还找到了领养人,你看,人家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张雪凝就在乎这流浪猫,肯定对林惊蛰有所改观啊,小姑娘入世不深,很单纯的,人家好一点,就觉得是好人,你就不要在中间掺和了。”   潘雷压根儿不听仇非的调解,他指着仇非,痛心疾首,“我说的是张雪凝吗?我说的是你,你他妈是不是也叛变了?”   他俩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不说是狼狈为奸,也是一个鼻孔出气,哪怕是错的,仇非都得站在潘雷这边,但是现在情况不同,现在情况特殊,现在是林惊蛰啊。   “我……”仇非一边比画,一边飞快现编理由,可余光扫到潘雷直勾勾的眼神时,他知道不给潘雷一个说法今天是过不去了,“我肯定站你这边,我俩什么关系啊,我俩属于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同流合污。”   是不是好话不知道,但是逼得仇非一口气说了三个成语,别提多震撼,一想到他俩沆瀣一气,潘雷气也消了大半,至少跟盛群和张雪凝比,他们是二比二平。   “那你现在跟他俩说,叫他俩别向着外人。”   仇非回头看了眼张雪凝和盛群,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一个谎言果然要无数个谎言来圆,“你让着点张雪凝呗,她因为她爸的事情伤心,你让着她,让她知道你才是为她好,你感化她,她肯定迷途知返。”   想想仇非说的在理,自己确实没必要跟张雪凝一个小姑娘计较,他严肃地盯着仇非,“那你呢?你没有骗我吧?你跟我一伙的,你没忘记你还要恶心那个事儿逼的对吧?”   “对啊。”仇非含泪说着违心的话,说这些的时候他心都在滴血,“他现在可烦我了,我严重扰乱课堂秩序,都不让我去上课,非要退我学费,我哪儿肯啊,我连他好友都删了。”   为了让潘雷信服,仇非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黑名单,林惊蛰的好友就这么躺在里面,铁铮铮的证据,让仇非的说法更具有说服力。   “这还差不多,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仇非义正词严道:“我打算继续接近他,然后揭露他丑恶的本性,让张雪凝他们看清这个人,让正道的光洒在路上,狠狠谴责他,伪善!”   这边刚说了林惊蛰的坏话,仇非转头便在琢磨找什么理由上门去找林惊蛰,好不容易等到关店,仇非等大家都上了楼,他又厚着脸皮,情难自控地走到林惊蛰院子门口。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碰到林惊蛰站在防盗门旁边,他伸手反复按动开关,悬在大树下的灯泡毫无反应。   “林老师,灯坏了?”   听到仇非的声音,林惊蛰没有侧头,腮帮子绷得更紧了些。   看林惊蛰这反应,估摸着应该不会换灯泡,这不天赐良机,仇非逮着机会毛遂自荐。   “林老师,我帮你看看呗,可能是短路了,也可能是灯泡坏了。”   林惊蛰这才肯赏脸看仇非一眼,他凛冽的目光打量着仇非挤变形的脸,他这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接受任何人的好意,不想领任何人的人情,尤其隔壁这个没品的暴发户。   “用不着,我叫电工。”   林惊蛰说着就要拿手机打电话,仇非伸长了胳膊无力制止,“别啊,这个点儿电工都下班了,大热天的,人家着急赶回家跟老婆孩子吃饭呢,你就别让人家加班了呗,我也能修,简单得很,真的。”   林惊蛰不觉得麻烦,他给钱购买别人的服务,需要人家加班,他也可以加钱,这世界上没有钱不能解决的问题。   “我可以加钱。”   “加什么钱啊,我免费。”   天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越是免费,往往越是最贵的。   林惊蛰懒得跟仇非啰唆,直接拨通了APP上的客服电话,可惜一通交流下来,林惊蛰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最后吐出几个字“那好吧”。   仇非看准机会,“不好找电工吧,我来我来。”   现在网上的上门服务打着方便用户的旗号,实则一点儿不方便,从维修到家政,所有服务都得提前一天预约,谁家能提前一天预料到电路出问题?   一晚上不开院子的灯也死不了人,林惊蛰不想继续跟仇非纠缠,推开防盗门打算进去。   仇非一着急,整个人往铁门上靠去,铁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推开了,林惊蛰没锁门,这不是他硬闯,这属于是连老天都帮他。   “这……这事儿闹得。”仇非嘴上抱歉,摸着脑袋,脸都快笑烂了, “反正我都进来了,我帮你看看吧林老师,院子没灯挺不方便。”   林惊蛰一个劲儿在心里安慰自己,算了算了,没必要跟暴发户生气,如果暴发户真的能修好灯泡,他免费也算是对自己的赔偿。   “我店里就有现成的电压表。”仇非生怕林惊蛰反悔,飞快拿了电压表过来,测过后电路没问题,再看看灯泡的颜色有点泛黑,“灯泡坏了,家里有灯泡吗?”   林惊蛰很多活不会,但是家里的东西倒是挺齐全,很快找出了新的灯泡。   “呐。”   换灯泡比修车简单多了,仇非揣上灯泡爬上梯子,林惊蛰还想问要不要他帮忙来着,仇非三两下就换上了新的灯泡,他站在高处俯视林惊蛰。   “开灯看看。”   仇非平时油腔滑调,吊儿郎当,正经干活的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林惊蛰伸手开灯,新换的灯泡比之前的亮,明亮的白炽灯笼罩在仇非的头顶,有种滑稽的神圣感。   想着林老师是个讲究人,因为是户外,灯泡上的灯罩很难打理,裹了一层灰尘,仇非没有着急下梯子,冲林惊蛰道:“林老师,你拿条毛巾,我给你把灯罩擦擦。”   为了安全起见,林惊蛰特意关了电源总闸,拧干了毛巾递给仇非,仇非不光干活利索,也不怕脏,灰尘很轻,毛巾刚覆盖上去,有不少飞溅到仇非的脑袋上,他没嫌弃,硬是给灯罩擦得干干净净。   等仇非跳回到地上,他头发上沾了不少灰尘,毛巾也变得黝黑,他咧着嘴一笑,“怎么样?免费的比花钱的好用吧?”   果然是吃人嘴软,林惊蛰没说话。   现在是免费,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   仇非怕脏了林惊蛰的手,自己拿着毛巾走到洗手台清洗,换完灯泡,也是轮到他蹬鼻子上脸了,“林老师,我这几天都没上课,要不我周四周五跟着小孩一起?”   说什么来什么,免费的这就跟自己讲起条件来了。 第16章   虽然不想看到仇非,但是学费没有退出去,人家就有上课的权利,他少上了几节课,自己就有让他补起来的义务,况且仇非刚给自己“免费”修好了院子里的灯。   “随便你。”林惊蛰的看似随意的语气中透露着不蜀察觉的妥协。   随便他?那不就是答应了,答应了,意味着不会退钱,不退钱,自己就能继续来上课,继续来上课,就是林惊蛰给了自己接近他的机会,这么下去,他俩说不定会结婚。   这还得了?   仇非越想越美,他兜不住心事的性格直接笑出了声。   林惊蛰看到仇非傻了吧唧的笑容,压根儿没有追问仇非傻笑的原因,因为在这笑容的背后,绝对没什么好事。   “很晚了。”   仇非难得机灵一回,听懂了林惊蛰的言外之意,“那林老师你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你有什么需要,随时都可以叫我,我肯定竭尽全力帮你。”   跟一群未成年待在一起仇非还是很有自信的,所以仇非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在街口买完早饭时间都还早,他没有着急进院子,抱着胳膊靠着铁门站着,陆陆续续就有学生模样的小孩提着袋子往这边走来。   他们个头高矮不一,但是据仇非观察,小学生和初中生居多,高中生学业繁忙,没有时间上兴趣班。   原本仇非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毕竟跟一群小孩一起上课,表现得太差劲,也太丢脸了,幸好,这些小孩年纪都不大,他有信心在未成年班级上脱颖而出。   “你谁啊?”   经过仇非身边的小孩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对别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有一个戴着厚底眼镜,个子小小的男孩主动上前跟仇非说话。   “啊?”仇非低头一看,这小孩年纪看着不大,镜片厚得跟啤酒瓶底似的,说话时还有推眼镜腿的习惯,看着老气横秋,“我是你同学,我在这儿上课。”   小四眼好像不太相信,他扶着眼镜,视线越过镜框重新审视仇非,仇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什么看?”   “看都不能看啊?你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仇非最不怕打嘴仗了,嚣张道:“我白羊座的。”   “你……”   小四眼还想反驳呢,林惊蛰听到了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吵什么?”   林老师一向严格,就算是兴趣班,大家都是老老实实的,一听到林惊蛰的声音,小四眼下意识闭上了嘴巴,反倒是站在铁门前的大个子,非但没有消停,还嬉皮笑脸地迎了上去。   “早啊林老师。”仇非张嘴就胡说八道,“我帮你抓迟到的同学呢!”   这些人中,林惊蛰自己是起得最晚的,每每学生都到了,他还得上街去买个早饭,等他边吃早饭,边往回走,瞌睡这才醒,要说迟到,除了林惊蛰还真没有别人。   林惊蛰有起床气,大早上的仇非就这么聒噪,他烦得眉头都拧紧了,压着脾气跟大家道:“都先进去。”   其他学生都进去了,只有仇非还掉在最后,他走到林惊蛰身边,将手里的包子和豆浆塞到林惊蛰手里。   “林老师,还没吃早饭吧,我看你老爱吃街口那家小笼包和豆浆,我给你买了。”   大夏天的,小笼包和豆浆都还冒着热气,听到仇非的声音,好几个学生都转过头来偷看,这么多人看着,林惊蛰不想跟仇非起争执,冷脸接过早饭,“你自己找位置坐下。”   学生班人比成人班多,大家都有固定的位置,整个客厅几乎坐满了,好巧不巧,只有小四眼身边还有个空位,仇非与小四眼视线交汇的瞬间,小四眼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喜欢眼前这个大个子,流里流气的,为了不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小四眼试图把旁边的凳子推到桌子下。   可仇非是什么人啊,他一眼洞穿小四眼的意图,阔步上前,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下,顺手将自己的用具扔到桌子上,还得意地朝小四眼挑了挑眉毛。   等林惊蛰洗漱完吃完早饭就得上课,仇非一开始还嚣张,等上起课来后他便嚣张不起来了,这些说是学生,在林惊蛰这儿上课的时间都比他长,他还在入门呢,其他人个个都比他精。   自己还在这儿写横撇竖捺的时候,旁边的小四眼已经在写诗句了,仇非伸长了脖子张望,嘴巴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   “壮志……凌苍……兄……精诚贯白虹……”   因为小四眼个子矮,他俩的位置离林惊蛰很近,听到仇非念诗,林惊蛰脸色一黑,没等林惊蛰说话,小四眼一脸嫌弃。   “白羊座,你上没上过学啊?连字都不认识。”   没什么文化是仇非的短板,可他胜在自信,“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就不认识字了!”   他嗓门大,五官立体,说话一用力,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看着像是街头恶霸,吓得小四眼一下子蔫儿了,小声嘟囔了一句“文盲”,随后抱着笔墨纸砚跟其他同学坐一起去了。   林惊蛰没有抬头,但打从心眼儿里认同小四眼对仇非的评价,文盲。   仇非心大,但是架不住整个教室的学生小声蛐蛐他,视线对上的瞬间,不少人露出讥讽的笑容。   这是一群小孩,而且这不是拳头能解决的问题,仇非甚至不知道自己哪儿出了问题,那种窸窸窣窣的嘲笑让向来自信爆棚的他有了挫败感,特别是在林惊蛰面前。   他用余光偷看林惊蛰的反应,林惊蛰没在看他,走到了另一边,纠正其他学生的问题,不管林惊蛰有没有看到自己出丑,仇非都高兴不起来。   这些学生也不老笑,笑完一阵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纸笔之间,不被人注视取笑仇非也难受,这个教室好像有他没他都一样。   仇非有点气馁,有点心不在焉了,手里拿着毛笔在宣纸上胡乱画着圈,直到耳边响起压抑的啜泣声。   “呜呜……”   一转头,是跑到另一桌的小四眼,仇非完全在状况之外,不知道小四眼哭什么,刚不还鼻孔长在头顶上,趾高气扬地瞧不起人吗?   只见林惊蛰站在一旁,不近人情地吐出几个字,“别哭了,眼泪要是弄花了写好的字,你又得重写。”   小四眼用胳膊擦了擦眼泪,抱着自己的笔墨纸砚,跟赌气似的,重新回到仇非身边。   仇非看得满头问号,自己刚才还自惭形秽呢,这会儿看上别人的热闹,心里那点自卑立马被抛之脑后。   “你怎么了?”   小四眼眼泪还是簌簌下落,手上却没有停,毛笔拿得稳稳当当,写得可认真了,“本来我跟那边那个一起来学的……但是……上学的时候……他周末也来……结果学到我前面去了……林老师上个月没开课,我还在家自己练呢……结果他去其他老师那里上了一个月的课……还是学在了我前面……呜呜……”   仇非都听傻了,现在的小孩这么积极进取的吗?就因为学在了别人后面,自尊心能受挫成这样,哭得梨花带雨,想想自己小时候这么哭,还是因为跟人打架打输了,这么一比,他显得太不求上进了一点。   “你没事吧?你都写这样了!”仇非扯过小四眼的宣纸,跟自己的做对比,简直是有鼻子有眼的,“你都写句子了,你看看我,我还在写横撇竖捺呢,我都没哭,你有什么好哭的?”   这话可没有安慰到小四眼,他拿过自己的宣纸,“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刚刚林老师……还夸他有进步呢,林老师……很少夸人……呜呜……我来了这么久,林老师都没夸过我……呜呜……”   “我好心安慰你,你还反过来损我?简直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过仇非也感同身受,林惊蛰果然魅力大,连小孩都知道在他面前争表现。   “谁要你安慰?”   “那你大点声哭,让林老师把你赶出去。”见小四眼没有反驳,仇非又好声好气道,“多大点事儿啊,其实你还可以啦,你比他少上了那么多节课,写得也挺好的,我要有你这水平,我都用不着林老师教。”   “不管写得怎么样,都要不断学习,你知不知道伤仲永?”小四眼说得头头是道,难怪小小年纪,镜片已经这么厚了。   仇非没觉得对方是在挖苦自己,非常真诚问道:“谁是伤仲永?我不认识他,也是这个班的?”   小四眼错愕地看着仇非,怎么有人能孤陋寡闻到这个地步,他还想嘲笑仇非呢,实在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惊蛰顺着第一排座位往后走,视线时不时会往仇非的方向看去,刚小四眼才嘲讽了仇非,仇非万一记仇,万一跟小孩一般见识,两人吵起来就不好了。   等他走到了最后一排,也不知道仇非说了什么,两人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团,自己担心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   没心没肺的,果然活得比较轻松。   把所有的学生的练习作业看了一遍后,林惊蛰终于走到了仇非身边,旁边的小四眼把墨水弄到了手上,这会儿跑出去洗手,只有仇非独自拿着笔在宣纸上乱涂乱画。   整张宣纸上全是鬼画符,仇非怕林惊蛰说他,手忙脚乱地遮挡上面的墨迹,又装模作样地写字。   林惊蛰拖了板凳坐到仇非跟前,也没说话,只是朝仇非伸手,那只白净纤细的手掌骤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仇非犹豫片刻,试探性将毛笔放到林惊蛰手里。   林惊蛰手握笔杆的动作很轻,青筋从骨结一直蔓延到手腕,应该是帮学生修改作业时不小心,小拇指蹭上了不少墨水。   仇非看得心痒痒,徒生出一股冲动,想帮林惊蛰弄干净,先前他觉得墨水味不好闻,但是到了林惊蛰身上,还有淡淡的茉莉花香,不光好闻,还让人上瘾,他想跟林惊蛰说话,又找不到好的话题,想起小四眼刚才的话。   “林老师,伤仲永是谁?是不是我们班的?”   文盲。   “都叫你不知道的不要随便开口。”想着这么多小孩看着,林惊蛰没有把说得太重,“兕。”   仇非还在想入非非呢,反应过来林惊蛰已经放下了笔,这字他见过的,不就是刚才小四眼写的那句古诗里面的吗?   “啊?”   这不兄吗?兄弟的兄。   林惊蛰耐着性子又在兕的旁边写下兄,道:“壮志凌苍兕,精诚贯白虹。”   这么直观的对比,仇非终于发现这两字的不同,难怪小四眼问自己有没有上过学呢,原来不是兄啊。   “哦……兕啊……跟兄长得太像了,跟兄是什么关系?跟它是兄弟吗?”   林惊蛰已经见怪不怪,“跟兄没关系,犀牛的意思。”   先前只觉得仇非是个粗俗的暴发户,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没读多少书。   “跟犀牛长得一点都不像。”   林惊蛰的手指轻点在桌面,“花了钱的,好好练。”   等上完课,布置完作业,仇非又留到了最后一个,他追在林惊蛰身后帮忙收拾桌椅,“林老师,你不会嫌弃我吧?”   要说不嫌弃是骗人的,可林惊蛰不是嫌弃仇非读书少,他是嫌弃仇非这个人。   “嗐,我就读完了初中,我们乡下地方,能靠读书出来的没几个,我不是读书的料。”   也就是九年义务教育拯救了仇非,否则他不是半个文盲,得是彻头彻尾的文盲。   “既然你不是读书的料,为什么还非要来我这儿上课?”   “我这不是连你的名字一开始都不认识,觉得挺丢脸的。”仇非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我看你是个文化人,追文化人肯定得多学点文化。”   林惊蛰深吸一口气,他不想跟仇非闹了,不管仇非是认真的,还是别有意图,他都不想深究,他想安静点。   “仇非。”   这还是林惊蛰头一次郑重其事叫自己的名字,仇非怔愣在原地,总觉得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   林惊蛰刚想开口,被敲门声给打断,两人齐齐朝门外看去,一对四五十岁的夫妻出现在门口。 第17章   中年夫妇和林惊蛰都没说话,气氛在顷刻间凝固,仇非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沉默,开口问道:“有事儿吗?”   听到仇非的声音,中年夫妇错愕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打量,见仇非一副主人家的口吻,脸色逐渐变得不好看起来,男人轻哼一声,还是女人回答了仇非的问题。   “我们找他。”   见女人手指林惊蛰,仇非没搞清楚状况,他还以为这夫妻俩是来上课的,毕竟在林惊蛰这儿学书法的中老年人不在少数,他拿过放在桌子上的广告单,主动上前介绍。   “二位学书法的是吧,你们算是找对人了,我们林老师水平一流,这些年教过的学生不计其数,不少人拿到了不错的成绩。我们这里成年人书法课是每周一、周二早上,现在已经开课一段时间,二位看看时间上有没有冲突,课时费上面也有写,有什么问题你们只管问我,我都知道!”   仇非一拍胸脯,信誓旦旦保证,别的他不敢夸下海口,林惊蛰的招生广告单他可是研究得很透彻,当初为了从有限的信息中更大限度地了解林惊蛰,他可是把广告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了然于胸,就算广告单上没有的,凭他现在对林惊蛰的了解,也能现编出来。   女人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我们不是来上课的。”   不是来上课的?   仇非疑惑回头,想从林惊蛰的脸上找到答案,可惜林惊蛰冷着一张脸,比平时看着更加不近人情。   林惊蛰原是想让仇非先回去,没想到一直没有开口的男人说话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学好,当初就不该听你爷爷的,应该好好让你去大城市治治病。”   男人用刻薄的眼神游移在林惊蛰和仇非之间,嫌弃之色呼之欲出,看他俩像是在看什么病毒。   仇非没所屌谓,他这人最不会看的就是眼色,但是他替林惊蛰担心,毕竟男人说该带林惊蛰去看病,林惊蛰病了?还得去大城市才能看,是很严重的病吗?   “我们是林惊蛰的父母,有话跟他说,这是我们家的私事,麻烦你回避一下。”男人颐指气使。   父母啊,仇非抓了抓脑袋,那确实是人家的私事,他不该继续杵在这儿,他也没在意男人的不客气,正打算离开,手腕一紧,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回来,他低头一看,是林惊蛰的手。   “咋了林老师?”   “你不用走。”林惊蛰虽然是跟仇非说话,但是视线始终盯着他的爸爸,“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啊?什么情况?   仇非想问来着,手腕上冷冰冰的,林惊蛰的手怎么这么凉?他都忍不住想给林惊蛰捂热。   看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林爸爸气得脖子都粗了,“大庭广众之下……要不要脸……”   啊?怎么就不要脸了?   “有事说事。”林惊蛰对父母的态度也格外冷漠。   林母怕父子俩起冲突,挡在两人中间,“我跟你爸爸的想法是把你爷爷奶奶的坟迁走,离我们近点,以后祭拜也方便,小城市发展停滞不前,你还年轻,也应该出去看看。”   “来找我是问我的想法吗?我不同意。”   “你这个孩子……我们在和你商量,你怎么……”   “商量?那我就有反对的权力,如果说只能同意你们的做法,那不叫商量。”   林母被堵得哑口无言,无力地看着林惊蛰,眼里满是失望。   见儿子这么强势,跟父母说话都这么不可一世,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林父勃然大怒,“你说得对,这不是商量,这是通知,你可以不走,但是你爷爷奶奶的坟我们要迁走,你没资格不同意。”   林惊蛰没说话,林母以为他是默许了,上前一步,柔声道:“惊蛰,你是同意了吗?”   场面一度剑拔弩张,仇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深陷这场家庭风波的,他没打算走,因为林惊蛰看似说话冷静,但捏着他手腕的手越收越紧,手背上的青筋几乎鼓了起来,林惊蛰没有同意。   “你们想迁就迁,我反对不了,你们能迁走,我也能迁回来。”   “你是不是疯了!”林父震怒,“你就不能让你爷爷奶奶安生一点?”   仇非也暗自咋舌,他听着不对啊,怎么还有坟的事儿呢?而且坟有这么挖来挖去的吗?但是一想到是林惊蛰,又觉得合理起来,他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让我爷爷奶奶不安生的是你们,迁坟并不是因为你们有多惦记爷爷奶奶,你们只是想方便,你们仗着爷爷奶奶不能说话,为所欲为,人活着的时候没见你们回来过几次,死了装什么孝顺。”   仇非听着火药味这么浓了,林惊蛰说话夹枪带棒,林父拳头都已经握紧了,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林老师平时战斗力挺强,现在面对的是他爸爸,就算有再大的矛盾,他也不可能真跟他爸动手吧,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他。   一想到林惊蛰这张漂亮脸蛋会受伤,仇非便顾不得太多,举起那只没有被林惊蛰拉着手的胳膊,一步上前。   “诶诶!有话好好说嘛,别伤了和气。”   可林父压根儿不领仇非的情,听到仇非出来打圆场,他火气更盛,“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的。”   这种感觉有点微妙,毕竟这种台词,仇非以为会出自林惊蛰之口,可他余光扫到林惊蛰的脸,林惊蛰表情平淡,没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到底是长辈,仇非尊老爱幼,还是林惊蛰的父母,他更加尊重,“叔叔,话不是这么说……”   “谁是你叔叔,别乱喊!”   嘶,原来林惊蛰的脾气随了他爸爸。   林惊蛰把仇非往后一拽,“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情要说就请离开,迁坟的事情随便你们,你们前脚迁走,我后脚就给迁回来。”   林父气得不行,但是又拿林惊蛰没有办法,只能攻击无辜的仇非,“不要脸,你两个简直就是不要脸!”   仇非很冤枉,林父自己没法劝说林惊蛰同意迁坟,就迁怒到自己头上,又不是他不让迁的,骂他干什么,退一万步说,假设他能决定迁不迁坟,又跟要不要脸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饶是仇非这样尊老爱幼,也架不住林父毫无根据的诋毁,“我别的没有,就有一张脸,我在这条街上混就是靠一张脸。”   原来不是自己戴有色眼镜看他俩,仇非行为举止都透露着粗鄙不堪,原来还真是个小混混。   “两个男人搞在一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这还不是不要脸,我们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仇非觉得林惊蛰的爸爸太蛮不讲理,他已经拿出骂街的气势打算跟对方吵架,可林父这一番话下来,仇非几乎要听不懂中文了,他将林父说的每一个字在脑子里反复琢磨,得到一个振奋人心的信息,他和林惊蛰搞在一起了!   这可不是他仇非说的,这是林惊蛰爸爸认证的,他做梦都想跟林惊蛰搞在一起,没想到会在当下这种情形,得林惊蛰父母的认可。   没等仇非高兴,又听林父道:“我都说了同性恋是病,都怪你爷爷,非拦着我们,不让我们把你带走去看病,现在好了,你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同性恋?   仇非快被这天大的好消息砸昏头,林惊蛰是同性恋啊,他还怕林惊蛰不喜欢男人呢,林惊蛰要是同性恋就好办了,他仇非就是男的,而且还是男人中的男人,一想到这些,仇非觉得在追求林惊蛰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大步。   可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了林惊蛰,他平淡的表情愈发难看,仇非觉得他的手腕都快被林惊蛰给捏断,拿毛笔写字的手,怎么能这么大劲儿?   “惊蛰。”林母也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她苦口婆心,“你现在怎么这样了?跟我们一年到头都不会联系,我跟你爸爸来看你一次,你态度也很冷淡,我们是你的父母啊,你怎么能对我们这么冷血呢?”   仇非明显感觉到林惊蛰在听到“冷血”两个字时在发抖,林惊蛰对他父母的态度是不够亲近,但是作为父母评价自己的孩子冷血是不是太过了一点。   “我不要你们来看我,你们以前也不怎么出现,以后最好也不要出现,还有,我没变,我对你们一直都这样,没别的事情就请你们离开,我这儿不欢迎你们。”   林家父母被气个半死,但是又拿林惊蛰无可奈何,看着两人“亲密无间”地站在一起,林父眼不见为净,气冲冲地走出了院子。   直到看到林家父母的身影彻底消失,林惊蛰才从仇非手上抽回手,“你回去吧。”   “你没事吧?”仇非想是没听到林惊蛰说了什么,绕到人跟前,不看清林惊蛰的表情誓不罢休,“林老师,你喜欢男人?”   林惊蛰没有心情跟仇非解释太多,他过河拆桥,迫不及待想把人给赶走,“跟你没有关系吧,你看不出来我是在拿你气他们吗?”   “我知道。”仇非真诚道,自己又不傻,“我又不介意,而且林老师你看起来很需要有人帮你撑场子,我这人除了有脸,还讲义气,我说了的,只要林老师有需要,我随叫随到。”   林惊蛰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心里咯噔一下,他就当仇非是来真的,“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别费力气了。”   “那又怎么样?本来就是我先喜欢你。” 第18章   仇非给林惊蛰的感觉除了是文盲外,还是个英雄主义和大男子主义很强的人,这样的人喜欢逞英雄,自尊心强,而且仇非看着真不像弯的,照他目前的表现,完全是铁直男,这样的铁直男被同为男人的自己利用后拒绝,面子上肯定会过不去的,他应该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才是,林惊蛰从没想过,仇非能这么坦率,这套强盗逻辑天衣无缝到林惊蛰无法反驳。   “你先回去吧。”   仇非听出了林惊蛰语气里的无力,他这人或许没什么眼力见儿,但是眼里是有活的,难得没有跟林惊蛰嬉皮笑脸,替林惊蛰将所有的桌椅板凳放到角落,这才离开,走到院子时,他瞥到花坛里有一株花枯萎了,他对花没什么研究,认不出来是什么品种。   回到家里,潘雷和盛群正在地沟修老板送来的车,仇非一屁股坐到刷手机的张雪凝身边,抱着胳膊长叹一口气。   张雪凝一心扑在手机上,对仇非的叹息充耳不闻,仇非不死心,哼哧哼哧,故意将呼吸声弄得很大,试图引起张雪凝的注意。   “诶?你聋了吗?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叹气?”没吸引张雪凝的关注,仇非自己先绷不住了。   张雪凝这才漫不经心回应他,语气极为敷衍,连一个正眼都没有,“怎么了?”   “你说,像林惊蛰这样的人,他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   听到“林惊蛰”的名字,张雪凝这才放下手机,如果聊林老师的话,她就不困了。   “我觉得像林老师这样的高岭之花,看不起我们这种粗俗的市井小民,他肯定是智性恋。”   高岭之花是什么仇非不知道,听着挺漂亮的,像他们这些粗俗的市井小民,也有自己的人格魅力,别的都好说,就是这个智姓恋让他犯了难。   仇非不知道这是什么讲究,“你怎么知道林老师是智姓恋?别的不行?”   “很明显嘛。”   处对象有看八字,看面相的,仇非头一次听说还有看姓氏的,自己也不姓智啊,总不能为了追林惊蛰改姓吧?就算他愿意改,派出所也不让啊。   “你问这个干嘛?你要林老师介绍对象?”   他倒是想把自己介绍给林惊蛰,仇非懒得解释太多,怕张雪凝大嘴巴告诉了潘雷,想要随口找个话题岔开,正好扫到张雪凝的手机屏幕。   “你刚看什么呢看那么入迷?”   不说这事张雪凝都忘了,她点开视频给仇非看,“非哥,我想去学美甲,等学好了找个美甲店上班。”   那张雪凝的意思不就是要从汽修店离开?   “你是不是因为你爹他们的事,觉得麻烦我,所以才想……”   “不是。”张雪凝怕仇非多想,连忙解释,“虽然也有一点他们的原因,但是更多的还是为我自己考虑啦,被拘留的那几天我就在想,汽修店挺好,但是我没有像雷哥和小群子那样的技术,留在店里只能打杂,我总不能一直依赖你吧,万一有一天我需要走出去,得自己有一门技术才能养活我自己,我文化程度不高,看了好多,觉得美甲是最适合我的。”   仇非松了口气,张雪凝能为她自己打算也是一件好事,她说得在理,汽修店在一天,自己能养着她一天,但是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人总要有一技傍身才好。   “你想学就学吧,多少钱?我给你。”   “我想找个店当学徒先,当学徒不用钱。”   仇非他们自己给别人当过学徒,知道其中的不容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师父不可能把看家本领教给徒弟的。   “当什么学徒,你要想学就正经找个培训机构学,交钱的总比不交钱的好,等学会了,你再去找个店上班,时间到了你自己想开店也行,你搜,当着我面搜,看看多少钱。”   他俩看了几家培训机构,学费都在几千块左右,仇非一拍大腿,“你自己找个靠谱的报名,学费我给你报销了,学就好好学。”   学美甲挺好的,比在店里洗车强,洗一辈子车也对车没什么了解,美甲不一样,张雪凝这丫头喜欢。   张雪凝还想说不要,可仇非已经把钱转给了她,随后起身就往外走。   “我去趟花鸟市场,你要拿不准,回头找我或者潘雷他们陪你去机构看看。”   大概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潘雷从地沟探出脑袋来张望,只看到了仇非潇洒远去的背影。   “他又去哪儿啊?”   “花鸟市场,不知道干什么。”   “操!”潘雷大骂一声脏话,这到底是谁的店,“回头把他辞了。”   花鸟市场离得有点远,仇非开个把小时的车才到,一进到市场里,各种绿植看得仇非眼花缭乱,他目标明确,在市场里绕了好几圈,买了几棵枝繁叶茂的茉莉花。   折腾了一下午,仇非赶不上吃晚饭,他索性一个人在外面吃独食,等开车回去的时候店里已经在做扫除准备关门了。   听到引擎的声音,潘雷还以为又有客人,一抬头见仇非开车从门口经过,这架势是朝着林惊蛰的院子去了,这小子,潘雷拿着扫把就追了出来。   “仇非!”   仇非刚下车,正准备去敲门,潘雷的声音给他吓一哆嗦。   “你干什么去了?你店还要不要?”   这么大嗓门,生怕林惊蛰听不到吗?仇非张嘴就来,“我有事。”   “你有事?”还有什么事是比店里的生意更紧急的,仇非最近不知道在干嘛,老往外跑。   铁门和防盗门紧闭,院子里静悄悄的,林惊蛰不在家?幸好不在家,不然被潘雷看到自己给林惊蛰准备的花,不知道得吵成什么样子。   “算了,算了,没事了。”   潘雷还想说话呢,被仇非强硬推走,仇非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三人赶上楼。   “你们忙一天了,店里我来收拾,你们上楼休息吧,辛苦了。”   觉得大家辛苦是真的,但仇非留在店里还有别的目的,他想等着林惊蛰回来,他先把茉莉花搬进店里,随后又将车停到了车库,准备好这一切,坐在店里安静等待。   这一等也不来,二等也不来,仇非好几次跑到隔壁去敲门,他怕他玩手机错过了林惊蛰,隔壁从院子到屋里都没有亮灯,林惊蛰没有回来。   “要不要把林老师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问问?”仇非正自言自语呢,一辆出租车嗖的一声从门前开过,他飞快跑了出去,出租车果然停在了隔壁门口。   路灯距离隔壁院子还有十多米的位置,光照不强的情况下,仇非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林惊蛰不假。   “林老师?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仇非还没走近,热风一过,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你喝酒了?”   仇非语气有些说不出来的惊喜,林惊蛰喝酒,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毕竟林惊蛰看着斯斯文文,职业还是老师,仇非对他有刻板印象,总觉得对方不食人间烟火才对,喝酒可是俗人才做的事情。   就算是喝了酒,林惊蛰脑子也是清醒的,他知道来人是仇非,没有回答仇非的问题,摸了钥匙就要开门。   “等等!”仇非见林惊蛰要进去,一把按住他的手腕,这一靠近,酒味更加浓郁,林惊蛰肯定喝了不少,苦涩的酒味中还是能闻到茉莉花的香味。   林惊蛰有些困了,情绪不如白日控制得那么得当,一开口就是不耐烦,“干什么?”   “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仇非也不计较,飞快跑回店里,来来回回好几趟,把几盆茉莉花全搬了出来。   林惊蛰没喝醉,但是在酒精的作祟下,他反应变得迟钝起来,仇非让他等一下,他竟然真的乖乖站在原地等着。   “这是什么?”   “林老师,我白天看到你院子花坛里的花死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花,我看你喜欢茉莉花,所以又给你买了几盆。”   “送我的?”   仇非真诚地点头,微弱的路灯拂在林惊蛰的脸上,他看到林惊蛰的脸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红晕,只听到林惊蛰嗤笑一声,和平时那副高冷模样截然不同,说话语气还有点痞里痞气的。   “你泡我送盆栽?”   “我……”仇非语塞,这么粗鄙直白的话出自林惊蛰之口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惊蛰表达的意思没有错,就是太粗犷了一点,泡多难听啊,自己是在认真地追求他。   仇非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他这人有什么说什么,“其实我没想那么多,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就是看你差什么买什么,这不正好你院子的花枯了嘛。”   乡下人哪儿会搞什么浪漫,连追人的方式都土到掉渣,暴发户除了土,还有一腔不值钱的真诚,林惊蛰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   “你看我都买了,要不我帮你种上吧。”   林惊蛰的呼吸很重,他眼神迷离,将仇非上下一扫,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径直走进了院子,仇非见铁门没关,抱起两盆茉莉花跟了进去。 第19章   林惊蛰开了院子的灯,也没说帮仇非的忙,走到躺椅旁躺下,他还嫌新换的灯泡太亮了一点,抬起胳膊架在额头。   仇非还想问问林惊蛰工具在哪儿,一回头,林惊蛰已经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了,胳膊挡住半张脸,挺立的鼻梁被灯光打上了一层高光,胳膊下的位置出现一片阴影,下巴微微抬起,喉结在脖颈间上下滑动,白皙的皮肤因为喝了酒染上粉红,胸口随着粗重的呼吸起起伏伏,看得人鼻腔里一股燥热。   一股热风袭来,酒分子在高温下迅速发酵,顺着仇非的毛孔往里钻,没喝酒都已经让他有些醉意,一个古怪的词语跳进他的脑子里,性感,他先前一直觉得林老师是冰清玉洁的茉莉花,现在更像是妖冶的罂粟。   仇非舔了舔嘴唇,干涸的感觉非但没有缓解,嘴里更加灼热,他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让他朝林惊蛰靠近,完全忘记自己来隔壁是干什么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往林惊蛰身边走。   院子里只有聒噪的蝉鸣,林惊蛰大概是没有听到仇非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你种了没?”   仇非刚走两步,被林惊蛰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定在了原地,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半天,林惊蛰听着不对,支起身子,眯着眼睛看向他,红晕从林惊蛰的脖颈蔓延到眼尾,林惊蛰清亮的眸子也镀上一层朦胧的水雾。   “啊?”仇非被盯得浑身战栗,直到林惊蛰站起身来,莫名的压迫感迎面而来,仇非本能往后退了几步,一向油嘴滑舌的他竟然语塞,“我……没找到工具……”   林惊蛰指着角落的置物架,等仇非找到工具箱,他又重新坐回了躺椅上。   见林惊蛰没有走过来,仇非莫名松了口气,大美人就是大美人,哪怕是欣赏都得保持距离欣赏,稍微靠近点,自己还有点招架不住。   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林惊蛰打理得很用心,要不是因为林惊蛰今天跟父母吵过架,估计他早就把花坛里的枯枝给收拾了。   仇非拿着铲子把死掉的绿植给挖了出来,等挖出坑来后,他正琢磨着怎么把盆里的茉莉移栽到地里,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差点没给春心荡漾又心不在焉的仇非吓跳起来。   “你现在移栽到地里,它过两天就能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惊蛰一声不吭走到了仇非身后,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将仇非笼罩。   哪儿还有暧昧的气息,仇非捂着胸口被吓得够呛,“林老师,你走路没声啊?”   林惊蛰虽是喝了酒,头脑还是清醒,不会让自己处于下风,不会让自己吃半点亏,嘴巴一点儿都不饶人,“你自己心不在焉,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怪我走路没声?”   那种瞧不起人,居高临下,又劲劲儿的感觉,给仇非听得心猿意马。   “这样移栽过来活不了吗?”   一只纤细的手指拖着茉莉花的花苞,林惊蛰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疲惫,吐字比平时用力,听着又费劲,又色情,“满头花苞就不要动根了,等它在盆里先长半个月再说吧,等花开了,修剪完再换盆。”   林惊蛰为了写字,指甲修到跟指尖齐平,连指甲盖都是淡粉色,他指腹在花苞上轻轻摩挲,像是在逗一只小流浪狗,仇非嘴唇无意识张开,下巴都跟着痒飕飕起来。   “哦……种花……居然这么多讲究……我还以为直接从盆里移到地里就完事了……”   “卖你花的人没告诉你怎么养?”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跟林惊蛰说话,仇非虔诚地注视林惊蛰的脸,他觉得现在的林惊蛰有股蛊惑人心的魔力,林惊蛰问他什么,他都会如实回答,哪怕是问他银行卡密码。   “没有啊,我让他把这几盆长得好的都搬我车上就行,买完就走了。”   “呵。”   难怪,人家老板一眼看出仇非是个财大气粗的冤大头,根本就不在乎怎么养,养死这几盆,肯定会再去买的。   既然不能马上移栽到地里,仇非这人干活可不是有前手无后手的,他又拿铲子给挖好的坑都填平,顺道连花坛边上的土,地上的落叶都一并收拾干净,他能感觉林惊蛰一直站在他身边,这一直不说话,尴尬凝固在空气中,仇非可受不了了这样。   “怎么……怎么喝酒了林老师?”   “喝酒能有什么理由,想喝就喝。”   喝酒怎么会没有理由呢,有人喝酒是高兴,为了庆祝,有了喝酒是难受,为了排解,无缘无故都得来两口的,那是酒蒙子,林惊蛰既不是酒蒙子,也不是为了庆祝,他喝酒是因为不高兴,萦绕在他身边的酒气都是苦涩的。   “你是因为你父母的出现不高兴吗?你们怎么了?”仇非头一次意识到自己话多,在林惊蛰面前不说话不行,不说话他俩一点机会都没有,说了又怕林惊蛰嫌他烦,“我也不是打听你的私事,就是关心关心,你想说的话,我愿意听,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你要喝酒的话,你可以叫我,你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啊。”   “谁给你说我是一个人?”   因为打从林惊蛰回来,仇非就没见过林惊蛰有亲朋好友上门拜访,林老师全身上下都写着“请勿打扰”,与其说他没有朋友,不如说他不需要朋友。   “啊?你跟别人一起喝得酒吗?谁啊?”   林惊蛰见仇非小心翼翼模样,笑道:“我是一个人去喝的酒,也就是小县城没有gay吧,酒吧搭讪的人都是异性,不然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仇非听得云里雾里的,给吧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林老师是一个人。   “也没什么不高兴的,就是觉得人心很难捉摸,明明不想要的东西,也非要争非要抢,抢到手了又不珍惜。”   仇非拍了拍花坛里的土,“你是在说你父母非要给你爷爷奶奶迁坟的事情吗?你不想去大城市?其实我也不想你走。”   “我从小是跟我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跟他们住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年,98年下岗潮,他们没了工作,和很多人一样去广州打工,工作很忙,只能把我丢给爷爷奶奶,等他们赚到钱,想起我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广州安了家,还生了我弟弟,他们要忙事业,还要忙着照顾我弟弟,过年也不怎么回来了。”   其实到此为止,林惊蛰都觉得没什么,反正天底下这样的家庭很多,有些人跟父母缘浅,小时候可能会执着,长大后也就慢慢放下了。   “直到有一年,我突然发现我性取向跟别人不一样,我喜欢男人,那一年刚好我父母他们也想起了我这个人,大概是良心过意不去,执意要把我带去外地,不在一起生活的人习惯是不一样的,我们互相不适应,他们不喜欢我,还知道了我喜欢男的,看到了我跟我初恋的短信,他们很生气,特意回来了一趟,闹了学校去,还要带我去看病,是我爷爷硬把我留下来,我初恋也因为这件事情转学了,不然他们不会罢休,有时候就想不通,其实他们并不是很想要跟我一起生活,又非要把我从爷爷奶奶身边带走,也不在乎这个人,却对我喜欢男人的事情反应那么大,爷爷奶奶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回来过几次,现在又想把坟迁走。”   不管是不是自己想要,非得要弄到手,林惊蛰搞不懂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他不想跟他们联系,不想跟他们相处,不光是父母,他懒得去揣测任何人的想法,他喜欢最简单最粗暴最直接解决问题的方式。   “林老师,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像我,我接近你的目的就很单纯,不管你问我什么,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不会对你有小心思。”   林惊蛰冷笑一声,“你?你还单纯?不是你跟你店员说来恶心我的吗?”   我靠?这话林惊蛰听到了?   “我……那是只是敷衍他,我是真心实意的,绝对没有故意逗你玩的意思,比真金还真!”仇非举起三根手指,就差对天发誓了,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怕自己越描越黑。   “算了,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就当喂狗了。”   仇非快步追了上去,挡在林惊蛰跟前,“我就是觉得你总不爱笑,但是你不笑也好看,我是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就觉得你高兴最重要,你要嫌烦,不想跟别人相处那就不相处,你管你爸妈怎么想的,你把铁门一关,谁都进不去,千金难买你高兴。”   “你也进不去。”   “那不行!”仇非手舞足蹈,怎么挖坑给自己跳,他绞尽脑汁道,“总得有个人帮你拿快递,修灯泡吧,那别人来捣乱,我不得给你当保安?帮你把烦人的人都挡在外面,你不高兴把门都关上,给我留条缝就行。”   林惊蛰难得有耐心听仇非说完,“你不是gay,你不喜欢男人。”   什么给不给的,别的男人自己或许不喜欢,但是林惊蛰他仇非肯定喜欢,他喜不喜欢自己会不知道吗?   “我说了你随叫我随到,给你办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是在泡我呢?还是在找兄弟讲义气?”   这把仇非问蒙了,但他肯定不找林惊蛰做兄弟,“我对我兄弟可没有这么死皮赖脸过。”   不是找兄弟,林惊蛰毫不避讳,脱口而出,“你想跟我上床?”   “我……”仇非脑子嗡的一声,跟狗咬尾巴一样原地转圈,一股热流从他丹田直冲天灵盖,他一直觉得林惊蛰是生长在幽谷的兰花,脱俗高雅,一尘不染,上床这么粗鄙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给仇非都听害臊了。   见仇非哑声,林惊蛰以为他是默认,继续道:“所以说你不喜欢男人,你可能只是对我好奇,你……”   “我先前确实没有想过。”主要是不敢,总觉得把意淫的对象换成林惊蛰,是对他的一种玷污,兰花也好,茉莉花也好,都是纯洁的,仇非总想把林惊蛰捧着,“我要敢这么想,你不得扇我?”   “你现在不怕了?”   邪恶的思想一旦萌芽,仇非以后肯定会肖想林惊蛰,与其等林惊蛰以后扇,不如现在扇了,他想的时候也理直气壮一点。   “你先扇吧,扇完我以后想。”   看着仇非扬起的半张脸,林惊蛰被他厚颜无耻地表现给气笑了,“呵。”   刚还说林惊蛰不爱笑,仇非惊喜道:“林老师,你笑了。” 第20章   说了半天话,林惊蛰酒也醒了,被仇非一提醒,他很快收敛起笑容,“行了,花也送到了,麻烦你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仇非把工具放回置物架上,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到铁门前又转了回来。   “林老师,还有一件事。”   “有屁就放。”   “就那学费吧,你别想着退我了,我想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不然发不了消息,不方便,你看行吗?”   黑名单这么用的,仇非也是头一个,林惊蛰抱着胳膊,“你想得倒是挺美,一个月都快结束了,你还想着我退你钱?”   “嘿嘿,也是哈。”仇非笑着抠脑袋,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行,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还明天见呢,这么烦人,林惊蛰真想睡一觉后隔壁的汽修店凭空消失,还他一个安安静静的世界,他上前去锁铁门,仇非人已经走远了,但是还能听到他哼歌的声音。   “看过冷漠的眼神,爱过一生无缘的人,才知世间人情永远不必问,热血在心中沸腾,却把岁月刻下伤痕,回首天已黄昏,有谁在乎我,英雄泪……”   人土就算了,唱的歌也老,但林惊蛰收回隔壁唱歌跑调扰民的评价,至少仇非唱歌还是在调上的,还唱得挺好,感情充沛,没有故事也唱出了故事。   在楼下耽误了那么久,仇非回到家时,其他三人早就洗漱完毕,潘雷正坐在客厅看电视,见到仇非,他讥讽道:“你在楼下淫叫什么?”   谁淫叫啦?   “我散步唱歌呢。”仇非义愤填膺为自己辩解,“吃炸药了你,火气这么大?”   潘雷现在一点就着,他噌地站起身来,“我火气大?你他妈整天在外面淫荡,连人影都看不到,店你还要不要了?”   仇非自知理亏,走到沙发旁将潘雷按了回去,又谄媚地给人捏肩,说着阿谀奉承的话,“这不店里有你们嘛,我现在在学习,自我提升,多担待点。”   “你不是去恶心那个事儿逼了吗?”   差点说漏嘴,潘雷正在气头上,现在跟他坦白,他肯定生吞了自己,仇非赶紧又将话圆了回来,“是啊,但是我给钱了,钱不能白花,该恶心得恶心,该学还得学,我们以前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现在得补回来。”   “你最好是。”   “兄弟说话你都不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仇非骗自己的事情多了去了,小时候从胳肢窝搓下泥球来,还骗自己说是猴王丹呢。   仇非怕潘雷继续追问,“这样好了,正好爱好张雪凝那丫头想学美甲,我让她找个机构好好学,等她选好了培训机构,回头你带她去实地看看,别让人给骗了,你就当是放假,店里我看着。”   就这还放假?这不纯纯换个地方加班吗?   但是张雪凝想学美甲,换盛群那小子陪着去看培训机构确实不行,他俩都没什么社会经验,两个一起被人卖了还得帮忙数钱。   “你要不要脸啊?这也算放假?”像他们这样的汽修店,都是自家人在工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他们也没想过要什么假期,潘雷骂归骂,事情还得办,“等张雪凝找好培训机构,我陪她去就是了。”   仇非感恩地靠在潘雷的肩头,“你们看完实地,你俩找个足浴中心吧,放松放松,店里给你们报销。”   潘雷不耐烦地撤回胳膊,险些给仇非放倒,“滚,别腻歪。”   “好勒!”仇非说滚就滚,滚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随后优哉游哉往卧室走。   他们男生宿舍没人,潘雷在客厅看电视,盛群被张雪凝叫过去选美甲培训机构了,卧室又是仇非一个人的天下。   “林老师,林老师……”仇非一边念叨着林惊蛰, 一边将人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久违了,这种随时随地都能给林惊蛰发消息的感觉真好,他贱嗖嗖地给林惊蛰发了条消息,“林老师,你睡了吗?”   那边没有回复,聊天界面的顶端也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仇非估摸着应该是睡了,睡了的话自己就不打扰了。   仇非在床上翻了个身,点开视频软件开始助眠,因为大数据给直男精准投送美女主播的视频,仇非先前也算是直男,也就是现在遇上了林惊蛰,他不怎么看了,觉得没什么意思,手上飞快刷了两个视频,他忽然想起林惊蛰说的“给”。   “什么是给啊?”仇非想求助于万能饿互联网,但是这个“给”怎么写的他都不知道,他只能先打了汉字,翻了好半天,都是讲“给”这个字怎么组词的,肯定不是林惊蛰说的意思。   这让仇非抓耳挠腮地犯难,他咬着手指,脑子里灵光一现,又用拼音搜索了一下,“gei……”   搜索前几个还是在解释“给”的意思,再往下翻,仇非终于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同性恋,尤其指男性,肯定是这个了。”   原来拼音也不对,人家是英文,居然这么讲究?   为了多了解林惊蛰一点,仇非继续观看有关于“gay”的视频,推荐第一个就是讲怎么分辨gay,喜欢抿嘴唇翻白眼的是gay,拍照喜欢凹造型的是gay,甚至穿白袜子的都是gay。   仇非眉头紧蹙,看到地板上放了三天没洗的白袜子,这种说法真的有依据吗?   紧接着下面又是一条gay最喜欢的类型视频,怎么鉴别是不是gay不重要,仇非对其他的男人也没兴趣,但他想知道林惊蛰那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仇非是抱着求知的心态点进去的,最后咬着牙退出来,他把视频上的“gay中最受欢迎的类型”截图发给了林惊蛰。   “林老师,你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喜欢的类型是这种吗?”   仇非第一次发微信的时候,林惊蛰便听到了消息提示,他瞥到屏幕上的名字是仇非,连消息都懒得看,继续睡他的觉,谁知道他的睡意刚酝酿好,一阵刺耳的微信提示音再次将他吵醒。   “林老师,你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喜欢的类型是这种吗?”   下面紧跟着一个大圆脸寸头,络腮胡的熊0照片,林惊蛰脸都黑了,没等他回复,仇非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你要不要看看我这种,我这种其实也挺好。”   林惊蛰骂了句“蠢狗”,直接给仇非拉进了黑名单,难道就只有他仇非会用拉黑人这一套吗?没有消息提示音,仇非那边彻底安静了下来。   仇非看到了聊天界面顶部“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可他等了许久,仍旧不见林惊蛰的消息过来,他又给林惊蛰发了个表情包,对话框前出现了醒目的红点提示,最下面还出现了一排小字。   “操?林老师把我拉黑了?”   靠,这啥意思啊?说好不退钱,现在直接改拉黑了是吧?仇非这个急性子哪儿受得了,当即就要下楼去敲林惊蛰的门,结果还没下床,潘雷看完电视进来了。   “干啥?”潘雷见仇非气势汹汹,忍不住问道。   仇非一下子蔫儿了,要是被潘雷发现自己这个点儿下楼去找林惊蛰,肯定会骂他的,他嚣张的气焰顿时灭了大半,“我……撒尿……”   仇非自从转到学生班后就没再转回去,在班上他自封了一个班长,很多同学都不信,其中就有小四眼,他们跑去问林惊蛰是不是真的,为什么要选一个文盲当班长,简直拉低他们班的平均水平。   林惊蛰又不是仇非,不会跟一群小孩玩到一起,他没有正面回答,只会冷着脸叫大家安静回到座位上去。   有了林惊蛰的默许,仇非更是“作威作福”,“我说了我是班长吧,你们还不信,就凭我比你们年长,这个班的班长就得是我。”   小四眼不服气,但是又拿仇非无可奈何,“算了,反正你这个班长也当不了几天。”   “为什么?”   “我们马上要开学了啊,像我,还有后面的两个女生,上学期间都没有时间来学书法,周末要去补课。”   四周的学习时间过得很快,一共也就八节课,吵吵闹闹便结束了。   “你们现在当学生的过得这么辛苦吗?”仇非想想自己小时候,别说是补习,一到星期五都得想方设法逃课。   对于像小四眼这样的学生来讲,学书法已经是放松时间,所以不能来上课着实让他们难受。   “当然呢,要是不补课,会落后同班同学一大截的。”   这也太上进了,叫仇非情何以堪啊,他安慰道:“就算周末来不了,你也能在家练习,寒假吧,作为班长,寒假检查你有没有退步。”   “寒假你还在吗?”   仇非觉得自己应该没那么快出师,就算他天赋异禀,半年时间学有所成,不用来上课,他的店就在林惊蛰隔壁,小四眼来上课他俩还是能见面的。   “你这话说的,我店就在隔壁呢,我不在还能去哪儿?”   白羊座虽然是个文盲,但是人还挺有意思的,给枯燥的书法课增添了不少乐趣。   一把戒尺忽然轻拍到两人面前,仇非和小四眼齐齐抬头,林惊蛰俯视着他俩,“上课呢,你俩交头接耳的,再说话去后面站着听。”   这要放到以前,被林惊蛰这么批评,小四眼肯定偷偷掉眼泪,跟仇非待在一起久了脸皮都变厚了,他咬着嘴唇,偷摸跟仇非互做鬼脸。 第21章   最后一节课下课后,仇非跟小四眼的同学情谊暂时要告一段落了,小四眼平时跟他打嘴仗,这个时候知道舍不得了,仇非哪儿看得了小孩眼泪汪汪的。   “你家有车没?”   小四眼扶着眼镜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有,干啥?”   仇非撕下宣纸的一角,用毛笔龙飞凤舞写下“洗车券”三个大字,“给你,你带你爸来洗车,我给你免费,你爸自己来不行哈,要你来。”   “你的字怎么还是这么难看啊?”小四眼很嫌弃。   “我才来多久?我还在写偏旁呢。”仇非为自己抱不平,用林老师的话说,写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欲速则不达,没有速成这一说。   小四眼嫌弃归嫌弃,还是将白羊座为他准备的“洗车券”小心放在了书包的最里侧,收拾完东西,他先后跟同学和林老师告别,像往常一样,跟着其他同学一起走出了铁门,他回头看了一眼没走的仇非,“拜拜,仇非。”   小四眼一直喊自己白羊座,走的时候正经叫了自己的名字,这么郑重其事的离别,让仇非有了真实感,心里酸溜溜的,跟小四眼挥了挥手,他赶紧往旁边挪了一步,这个角度,正好将视线挡住,不让小孩看到他红了的双眼。   “这么舍不得,跟他们去学校上学吧。”林惊蛰可会挤兑人了。   仇非摸了一把脸,幸好没掉眼泪,“林老师,学生都走了,你一点都不会舍不得吗?”   对于老师而言,比普通人面对的分别会更多,特别是像林惊蛰这样的兴趣课老师,一年到头不知道得送走多少学生,要是每个人离开的时候,自己都跟仇非一样情绪起伏巨大,那早该抑郁了。   “他寒假还会来,而且他家就在隔壁小区,你要实在舍不得,过条马路就能看到。”   好像也是,仇非被理智的林老师一安慰,离别的愁绪迅速收回肚子里,他吸着鼻子走到林惊蛰身边。   “林老师,跟你商量件事呗。”   林惊蛰没说话,低头收拾桌椅板凳,仇非抢着帮他干活,毕竟说话不能耽误做事。   等收拾好桌椅,仇非这才开口,“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   是的,仇非到现在还躺在林惊蛰的黑名单呢,他跟林惊蛰的联系方式还是最原始的,找上门面对面说话。   “为什么?”林惊蛰这人睚眦必报,被仇非拉黑那会儿,他可是忍气吞声到现在,总算是大仇得报。   那还能为什么,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平时连个消息都发不了,这不是给自己追求林惊蛰增大难度吗?但是这样的理由肯定说服不了铁石心肠的林老师。   “没好友我怎么给你转第二个月的学费。”   林惊蛰两指轻轻敲打着桌上的二维码,“扫这儿。”   趾高气扬的语气听得仇非又爱又恨,他一边摸出手机扫码付款,一边跟林惊蛰死皮赖脸,“别啊林老师,万一我还有练字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你呢?”   当老师的没有拒绝学生问问题的道理,就算林惊蛰知道那只是仇非冠冕堂皇的借口,“这么近的距离,没人不让你问吧?”   就几步路的路程,走路甚至都比手机消息来得快。   仇非不死心,“万一……万一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方便?万一是晚上呢?”   “我真要是不方便,你给我发消息我也没时间回,而且防的就是你大半夜给我发消息。”   “哎呀,林老师……”   撒娇在林惊蛰这儿没用,更何况仇非根本就不会撒娇,他跟狗屁膏药一样追在林惊蛰身后,结果还是没能从黑名单里出来。   回到自己店里,仇非一直在琢磨林惊蛰最后说的那句话,“离得这么近,有没有微信有什么区别”。   这话什么意思呢?离得近为啥就不能用微信?现在谁不用微信?   “非哥,我借你用一下。”张雪凝抱着她的美甲工具包坐到了仇非身边,前几天潘雷陪她去培训机构看过了,实地了解了一下课程,确定不是骗人的,潘雷让她交了学费,教完第二天就开始上课。   大概是对美甲感兴趣,先前也老去美甲店,张雪凝学起来特别快,她现在手痒得很,可惜没有练习对象。   “干什么?”   张雪凝也没说为什么,拉住仇非的手就要开始做手部护理。   涂过护手霜后,手上黏糊糊的,仇非不太适应,他又问了一遍,“干什么?”   张雪凝拿出指甲刀就开始修剪仇非的指甲,光剪指甲还不够,她又从工具包里掏出了打磨器,按下开关,转头飞速旋转,发出呜呜的声音。   仇非没见过这种工具,隐约觉得不好,猛地抽回手,张雪凝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动弹,“你别躲,待会儿削到手了我可不负责。”   “不是,你干什么啊?”   “我练习,技术活不练习怎么涨技术?我现在给我自己做还不太顺手,只能拿别人来练习。”   技术活确实需要练习才能提高技术,但是自己一个大男人做什么美甲,仇非秉着损人不利己的原则指着地沟道:“那你霍霍潘雷和盛群去!”   这时,四只手同时举起,二十个指甲盖上全是五颜六色的美甲,潘雷和盛群幽怨地看着仇非,一副他们已经牺牲,仇非也别想苟活的态度。   “我们已经做了,只剩下你没做。”   张雪凝也非常“善解人意”道:“没事的,我给你做个黑色,保准符合你猛男的气质。”   这一刻,仇非是后悔让张雪凝去学美甲的,但人孩子兴致勃勃,自己也不好打击她的自信心,只能勉为其难贡献出自己的双手。   “回头别人来我们这儿修车,仨男都做美甲,别人看着没一个正常的。”   潘雷落井下石道:“你该庆幸,张雪凝学得不是化妆,不然我们仨每天涂脂抹粉的,不出一个月,别人以为我们店里都是变态。”   一个小小的美甲,工具还真不少,仇非哪儿坐得住啊,前两分钟研究工具包里的东西,很快东摸摸西碰碰,等指甲油一上,张雪凝连动都不让他动,他都快打瞌睡了。   “你别睡觉!”张雪凝已经专制独裁到这个地步,仇非睡觉都不允许,“你待会儿睡着了手上乱摸,指甲油还没干会弄花的。”   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   仇非吧唧着嘴,不让睡觉,他得想方设法说话来缓解睡意,“诶,张雪凝,现在的人谈恋爱是不是都得有对方的微信,不然都没法聊天?”   “肯定啊。”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有谁能脱离网络?   张雪凝举着仇非的手,换着角度地涂指甲油,她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是我觉得,比起在网上聊,面对面会更有诚意,虽然现在网络挺方便的,想找谁马上就能给他发消息,但是文字图片这些东西都没声音,不知道对方的语气,就算是发语音,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哪怕是视频,能看到表情,也看不到他的小动作,如果非要说谈恋爱的话,我还是觉得面对面更好。”   没想到只会看偶像剧的张雪凝说得还挺有道理。   “如果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不管离得远,还是离得近,都是面对面更好,你想想,原本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以网上留言,但是你老在他面前刷存在感,老出现,衣食住行,不管哪一样都有你的影子,他看到啥都想起你,你有一天不去找他,他还会先不习惯。”   这恋爱经听得仇非勾起嘴角,“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啊,谈恋爱谁不想黏在一起?”张雪凝狐疑地睨了仇非一眼,“你谈恋爱了?”   还没呢,八字都没一撇,这不找张雪凝取取经嘛。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仇非随手拿过一旁的宣传单,“计划生育政策……什么宣传活动,什么玩意儿?”   “那是赵姐拿来的,说是让我们社区适龄的年轻男女都去参加,有奖问答,有奖品能拿。”   计划生育?他们店里都还用不到吧?   “稍微烤一下就可以了。”张雪凝说着开始收拾工具。   仇非拿着宣传单左右端详,还没认真看内容,两个人影从店门口经过,他觉得身影看着眼熟,定睛一看,那不是林惊蛰的父母吗?   他们怎么还在县里,仇非以为他们早就回去了,这回又想干什么?一想到林老师单枪匹马的,仇非拍案而起,手里还拿着宣传单便冲着隔壁去了。   洗完手出来的张雪凝只看到还在冒着紫光的美甲灯,仇非早就不见了人影,“仇非呢?” 第22章   听到铁门响动的声音,林惊蛰下意识以为是仇非又来了,谁知道一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是他的父母。   林惊蛰跟他们对视,还是他妈妈先撞了撞他爸爸的胳膊,他爸爸这才清了清嗓子上前。   “我跟你妈回老家祭拜过你爷爷奶奶了,虽然是在老家,但是老家到县城还是不方便。”林父努力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你也只是逢年过节回老家一次,又是在山上,山路不好走,而且付钱给别人帮忙打理,毕竟不是自己家里人,别人不会那么用心的。”   林惊蛰的爷爷当初在山上当知青,这才认识了林惊蛰的奶奶,所以连坟都还在奶奶的老家,林父说的没有错,而且林惊蛰早就有迁坟的打算,但他跟他爸的想法不一样,县城是爷爷奶奶第二个故乡,他想在县城的公墓里买一块双人墓,人都去世了,他不想爷爷奶奶背井离乡。   “这不用你们操心,爷爷奶奶的事情,我自己会办妥的。”   见林惊蛰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林父是个急性子,和蔼的面具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你怎么就不听呢?让你跟我们一起走,小的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你能不能为我和你妈想想,你怎么这么自私自利,为所欲为,你想干嘛就干嘛,一点儿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你明知道把你爷爷奶奶的坟留在这里,会落人闲话,你就这样见不得我跟你妈好吗?”   刚进院子的仇非就听到林父声嘶力竭的指责,仇非下意识朝林惊蛰看去,他印象中的林惊蛰不会让自己受一丁点儿委屈,有什么不喜欢的甚至不会忍到第二天,当场就会还击回去,仇非以为,就算不用报警那种极端方式来对付他父母,至少也是会有争吵的,可林惊蛰就那么站在那里,只有听到“自私”两个字的时候,脸色才顿了一下。   刀枪不入的林惊蛰呢?   “林……”仇非脑子一抽,没像平时那样喊老师,“林……惊蛰……”   屋里的几人转头看向仇非,林惊蛰还有点走神,听到仇非叫他的名字都没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原本就生气的林父,仇非的出现更是火上浇油,彻底没有了好脸色。   “当老师的,也不怕被人看到,说你们行为作风不检点!”   仇非觉得林惊蛰爸爸太封建残余了,他俩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就不检点?要不检点也是这老头不检点,光是看到自己跟林惊蛰站在一起,就能联想到见不得人的画面,私下不知道看了多少少儿不宜的东西,想象力能这么丰富。   可仇非也就只在心里编排对方,毕竟这是林惊蛰的父母,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给林惊蛰面子,自己都得忍气吞声。   见仇非不说话,林父以为是自己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轻蔑的视线一扫,刚好扫到了仇非黑色的美甲上,他脸色更加难看。   “你看看,一个大男人还涂指甲油,不男不女的,能是什么好人?”   “嗡”的一声,仇非脑子里像是有一辆蒸汽火车在狂奔,他想骂人,都因为羞耻心骂不出口,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像个变态。   靠!   “你自己看看你找的什么人?因为你,我跟你妈在亲戚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仇非上一秒还羞耻心爆棚,下一秒听到林父这么说林惊蛰,保护欲又膨胀起来,说自己没关系,反正他脸皮厚,但是他也不能眼看着林惊蛰被这么欺负,林惊蛰父母都误会他俩是姘头了,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仇非一步上前站到林惊蛰身边,一副黑帮老大的样子,“你们就算是他父母也别想了,他现在是我的人,不会让他跟你们走的。”   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口,林惊蛰父母震怒,俩男的,什么你的人我的人,简直是玷污了他们的耳朵。   别说是林惊蛰父母,就连林惊蛰本人眉心都拧紧了,仇非胡言乱语什么,还嫌自己事不够多吗?他扯着仇非后腰的衣服示意闭嘴,仇非手绕到身后,不由分说地捏住了他的手指。   看林惊蛰父母是极其在乎面子的人,活得就是一张脸,怕被人议论,怕受人非议,仇非一咬牙。   “他要是走了,我上哪儿去找人?那我只能满大街找,我说我对象丢了,叫林惊蛰,我还有十来个兄弟,他们也帮我找,找到你们住的城市去,大街小巷我逢人就问,林惊蛰呢?你认不认识林惊蛰?男的,我对象,跟他爸妈一走了之,丢下我不管,我告诉你们,我是非主流,反正我不怕丢脸。”   不管仇非说的真假与否,还是刺激得林父脸色铁青,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仇非越说越来劲,一来劲他就带入,仿佛真的是林惊蛰始乱终弃,他就差声泪俱下,“回头你别让我找到你家位置,不然找上门去,我们都敲门,还我对象!你们不开门我就在小区四处宣传,大家都帮我找,不让我进小区我堵小区门口,让经过的路人也评评理。”   “你……你……”林父气得面红耳赤,血压都升高了,好像他林家的名声已经被仇非这个无赖给弄臭了一般,你你你半天也没个下文。   仇非眉飞色舞地胡诌,挤眉弄眼,肢体语言也变得丰富起来,说话还带跺脚的,肢体动作夸张到不行,背地里还勾着林惊蛰的手指轻搔。   林惊蛰盯着仇非脖子上的因激动鼓起的青筋,又垂眸看向仇非的黑色美甲,这美甲做得还挺细致,黑色打底上有个简笔画猫猫头,林惊蛰忍不住用指尖点了点仇非的指甲盖,他不知道仇非为什么会做美甲,但是……   “呵……”   太丢脸了,就算仇非说的是假的,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也让林惊蛰觉得丢脸,加上有美甲的加持,又丢脸,又好笑。   “你还笑?”本就被仇非气得不轻的林父,看到林惊蛰没心没肺的笑容,火气烧得更旺。   仇非正说到兴头上,气血涌上脸颊,他红着脸看向林惊蛰,笑什么?平时不见林惊蛰笑,这么严肃的场合,谁先笑谁就输了!   “你来干嘛的?”林惊蛰无视父母的存在,又问了仇非一遍。   “我来干嘛?”当然是帮林惊蛰吵架的,仇非一抬手,手里还拿着计划生育的宣传单,宣传会的时间刚好是今天下午,他故意道,“我来叫你去参加计划生育的宣传会,社区的宣传单都发到我手里了,我们适龄情侣,一定要支持社区的工作。”   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两个男的一点都不背人,还堂而皇之,明目张胆,简直厚颜无耻。   像是怕林惊蛰父母不肯离开,仇非还催促林惊蛰锁门,“我们要锁门了,你们走不走啊?再不走我们赶不上宣传会了。”   “走,我们走。”林父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偏偏林惊蛰也毫无羞耻心,任由这不男不女的非主流大吼大叫。   铁门一锁上,做戏要做全套,不等林惊蛰父母离开,仇非先拉着林惊蛰往活动场地的方向走去。   他们上了石梯,林惊蛰回头看了一眼,父母已经朝着街口走去,他按住仇非的手腕,“好了,我爸妈他们走了。”   仇非这才停下脚步,刚跟林惊蛰父母发完疯,现在面对林惊蛰有点莫名尴尬,他摸着脑袋,“林老师,不好意思,我就看你老不说话,一点都不像你。”   林惊蛰强势的时候,仇非没觉得有问题,沉默的时候,反倒还觉得他受了委屈。   “哼。”林惊蛰哭笑不得,他将视线投向仇非的手,“我爸妈没见过非主流,你给他们气坏了,他们拿着行李来找我,不管能不能说动我都是要回去的。”   都是脑子一热说的胡话,林惊蛰听进去了,仇非更觉得害臊。   “这个……是张雪凝非要给我弄的,我说我不弄都不行……”   林惊蛰忽然觉得仇非这个人很有意思,一个充满英雄主义的文盲,因为文化不高,甚至比读过书的人更放得下脸面,全凭一腔热血做事。   “我回去了。”   “别啊。”仇非拉着林惊蛰的手没放,别看林惊蛰带着三分笑意,跟父母闹僵,肯定不会好受的,等他一个人回到家,没人跟他说话,他肯定会多想,人就是这样,越琢磨越难受,越难受越琢磨,“我真叫你去参加宣传会,你不知道吧,我们这个年龄段的,是计划生育政策的重点宣传对象。”   “我同性恋支持不了计划生育。”   “你不爱生我们就不生,无聊参加一下活动也是可以的,不然你总是一个人待在家。”   “谁跟你们我们的?”仇非说得古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真要生孩子。   “你说的嘛,让我多去隔壁找你。”   林惊蛰黑着脸,“我什么时候说过?”   不用微信联系,他俩离得那么近,不就是让自己主动上门的意思?但是仇非知道,林惊蛰这人好面子,自己要是让他下不来台,他更加不会承认。   “你是没说过,但是我在追你啊,想约你出门,总得有个理由,走啦走啦。”仇非说着,把宣传单塞到林惊蛰手里,拽着他挤进了人群堆。   宣传会还没开始,因为有奖品赠送看热闹的人不少,社区把广场中间的位置空出来当临时舞台,又在舞台的正前方放置了六排塑料凳,仇非和林惊蛰到的时候座位已经剩得不多了。   “那还有两个位置!”仇非眼尖,这抢位置也是一个技术活,远处走来的一家三口也对这两个空位虎视眈眈,仇非来不及跟林惊蛰说太多,连拖带拽,两个大男人重量不轻,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的时候,好悬没给塑料凳干碎。   林惊蛰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明白自己是怎么坐下的,周围全是一群老太太,一个两个都在笑话他和仇非。   仇非倒是无所谓,还抬手跟老人们示意,他还凑到林惊蛰耳边,“幸亏我动作快,不然位置都没有了。”   林惊蛰哪儿被人当猴子一样围在中间观看过,他要脸,他起身就想要走,仇非死活不松手不说,这俩塑料凳在靠中间的位置,他俩已经被其他居民前后左右包围了。   社区工作人员看着围观的人数不少,主持人拿着话筒上前便开始cue宣传会的流程,为了留住观众,宣传会以节目展示,政策讲解,和有奖问答的先后顺序展开,舞台右手边的桌子上就放着打包好的奖品,堆成了小山,看来社区是下了血本,就冲这个礼物,大家都得等到结束才离开。   “大家认真看认真听,待会儿问题的答案都在等下的讲解和宣传单上。”   大爷大妈们根本不管主持人说了什么,交头接耳地讨论奖品是什么,“平时就发点购物袋,了不起送你一包卫生纸,这次东西看着不少。”   仇非一听,也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兴致勃勃地拍打林惊蛰的手背,“林老师,我们待会儿一定要多拿点奖品。”   有便宜占,不管大小,都是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前面的表演虽然是群众自发演出,但是节目质量也算是差强人意,大家看得很认真,反倒是中间政策的讲解枯燥无味,没几个人在认真听,林惊蛰被堵在人群中间,只能翻看手里的宣传单来打发时间,耳边捎带听了一嘴政策内容。   好不容易听到主持人说有奖问答开始,仇非整个人都精神了,因为宣传会的奖品是很容易拿到手的,他还以为人家会问他一加一等于几这样的弱智问题,跃跃欲试,主持人问题还没问出口,他已经举起手了,等听清楚内容,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我们社区的电话号码是多少?这位先生。”   仇非有点后悔举手了,别说是社区的电话号码,就连潘雷的号码自己也记不住,他像是上课回答不上老师的问题一样局促。   “呃……”仇非低声呼唤林惊蛰,“林老师。”   不知道还举手,林惊蛰都懒得搭理仇非,但是主持人开口了,“是要向您旁边的先生求助吗?那这位先生您知道我们社区的电话号码吗?”   所有的视线齐刷刷朝林惊蛰看过来,有人已经在宣传单上翻到了社区的电话,不耐烦地催促,“不知道就换下一个人呗。”   “林老师!”这可是送分题啊,到嘴的鸭子不能就这么飞走了。   林惊蛰没开口,给仇非指了指宣传单上的电话号码,仇非生怕不给他回答的机会,扯着大嗓门报出了号码。   “很对很对,给这位先生送上我们的礼品。”   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递到仇非手里,他是第一个拿到奖品的,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张望,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仇非这人也不吝啬,大大方方告诉好奇的街坊,“有肥皂,有毛巾,还有……这是什么……”   只见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放在所有东西的最下面,仇非还没来得及辨认,主持人又提出了新问题。   “我们刚说的政策管理的人群是哪个年龄段的?”   仇非也不管自己答不答得上来,反正有林惊蛰在,他肯定知道,仇非甚至抬起林惊蛰的胳膊。   这问题有点难度,宣传手册上的内容很多,一时半会儿没人找到,只有林惊蛰被强迫性举起了手。   “仇非!”   没等林惊蛰发火,主持人的话筒已经伸到了林惊蛰面前,“又是这位先生。”   仇非一脸兴奋地看着林惊蛰,“快快快,林老师!你肯定知道!”   这简直是把林惊蛰架在火上烤,他咬牙切齿,“15到49岁的全体育龄人群。”   社区工作人员跟哄小孩似的,拼命鼓掌,“非常正确,看来我们这位先生听得很认真,对我们的政策了解得很透彻,连续两次答对我们有更精美的礼品。”   这次送上来的是礼盒,仇非接过礼盒特别享受大家追捧的目光,他头一次这么出人头地,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他打开盒子炫耀一番。   “哟,是洗护套装。”   给旁边的人眼红坏了,可答不上来又只能眼巴巴看着,主持人为了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暂时取消了林惊蛰的参赛资格。   “这位先生已经很了解我们的政策了,我们把机会留给其他人,让在场所有的住户都参与进来。”   林惊蛰如释重负,可其他人知道林惊蛰是个外挂,一听到问题,立马有机灵的老太太凑到林惊蛰跟前。   “这答案是什么?”   主持人也有意放水,等着林惊蛰给老太太说答案,林惊蛰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宣传单上答案的位置,拿到奖品的老太太笑得满脸褶子,一个劲儿地夸林惊蛰。   “年轻人脑子就是好使。”   给这个人说了,能不给那个人说吗?这一下,林惊蛰周围的老头老太太都指望着他,答了一圈下来,就他和仇非周围的老人拿到的奖品最多。   整场宣传会,林惊蛰都没机会跟仇非发脾气,硬是到结束,所有奖品都发完了,林惊蛰才消停下来。   仇非这个罪魁祸首还在没心没肺地盘点拿到的奖品,“林老师,这两瓶洗手液给你吧,放你院子里,平时你弄完花也好用,还有这个洗发水和沐浴露,我什么都没答上来,光沾你光了,这个肥皂和毛巾给我就行。”   什么忙都没帮上,还好意思开口跟自己要东西,林惊蛰被仇非气得够呛,哪怕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他也不想分给仇非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暴发户。   “诶?这是什么啊?每袋儿里面都有。”仇非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四方盒子,他自信念出上面的牌子,“高邦?”   仇非正想看看产品说明呢,那些个老头老太太把“高邦”塞到了林惊蛰手里,还表情暧昧道:“这个给你们年轻人。”   林惊蛰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是面对没有恶意的老人,他只能强忍着羞耻和怒意。   “这是干嘛的?”仇非长俩眼睛也不知道自己看,遇事就爱问林惊蛰。   生气、恼怒、羞愤都不足以形容林惊蛰的心情,他破罐子破摔,“避孕套。”   幸好周围的人群已经散去,没人听到林惊蛰的声音,仇非错愕地张大嘴巴,给他还弄害羞了。   “啊?社区还发避孕套啊?那还怎么促进生育率?”   “搞半天你一句话不听,一个字不看,人家除了宣传三孩政策,还科普了性安全知识。”林惊蛰一把将手里的避孕套塞进仇非怀里。   仇非跟个小偷一样眼神乱瞟,手里飞快将避孕套放进了袋子里,他哪根筋没搭对,冲林惊蛰问道:“避孕套我们一人一半吧。”   林惊蛰真想把仇非的脑子劈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没好气道:“全都给你,你好好研究。”   好赖话仇非听不懂,还以为林惊蛰是真让他研究呢。   “诶,林老师,出来透透气,比在家里有意思吧?开心吗?”   林惊蛰走得飞快,哪儿开心了,这比自己上课都累。   仇非提着大包小包在后面追,林老师这么要面子的人,这么口是心非,就算开心也不会承认,不承认也没关系,自己的目的也只是希望林惊蛰不要因为他父母的出现,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   “林老师,你等等我。”奖品太多,仇非没林惊蛰走得快,追到林惊蛰家门口,才给人撵上,林惊蛰开铁门,他也跟着挤进去。   “这个洗手液,给林老师放洗手池上,这个是洗发水和沐浴露,给你放浴室吧?”   林惊蛰已经进屋了,仇非也赶紧跟了上去。   来林惊蛰家里上课有些日子,除了客厅和客卫,仇非还没去过其他地方,“这个给你放主卫?”   林惊蛰竟然没有拒绝,抬手示意仇非主卧的位置。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仇非把小区的几个户型都看了一遍,林惊蛰房子的布局他有印象,但是一想到是林惊蛰的卧室,他忍不住荡漾起来。 第23章   林惊蛰是个很随性的人,客厅要拿来当教室,他是被迫每天收拾,卧室相对会凌乱一些,也不算是乱,只是很多东西没有收到柜子里,但是又很有规律地待在房间的各个位置,比如躺椅上全是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各种书堆在角落,反正比仇非的狗窝好了不少。   “看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惊蛰进了卧室,还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仇非身后,仇非有种偷窥黄花大闺女洗澡被抓包的尴尬感,他下意识抬起胳膊,做了个防御的姿势,因为他怕“黄花大闺女”会抽他。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条件反射,仇非心里绝对又在琢磨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林惊蛰扬起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仇非。   仇非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看看而已,自己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算有点冒昧的幻想,那也只是幻想,林惊蛰又不会读心术,不会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可看到林惊蛰充满审视的眼神,他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想什么不会真的被林惊蛰看出来了吧?   “我……”仇非本来就是脑子空空的,嗅到林惊蛰身上的香味后,更是晕头转向,完全忘了自己进来是干什么的,支支吾吾好半天,看到主卫的浴缸,这才回过神,“林老师,你家居然有浴缸。”   不只是有浴缸,主卫还是用玻璃装修的,躺在床上的话,正好能清晰地看到浴室洗澡人的小腿,这要是自己躺在床上,林惊蛰在里面洗澡……   操,真不是自己意淫林老师,只是这个环境太让人想入非非了。   “有浴缸怎么了?”林惊蛰不解。   仇非摸着脑袋,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浴缸……”   浴缸在仇非心目中,还是小资有情调的代表,他乡下来的,即便是中了奖,也没长见识,典型的气质没跟上,而且浴缸华而不实,他从没想过买。   又不是八九十年代,浴缸有什么稀奇,仇非中了四百万,难道还买不起一个浴缸。   “你还缺买浴缸这点儿钱?你要是想要,你也可以安一个。”   仇非想起自己的房子,有些不好意思,“我那个房子,当时买的时候,因为着急住,选的是有装潢的,里面的家具啥的,都是原房主的,哪儿来的什么浴缸,而且我们人那么多,这玩意儿不方便。”   仇非一说话就暴露他曾经又穷又挫的本性,但是又过分真诚,让林惊蛰想挤兑他两句,都有点不好开口。   “我也不怎么常用,麻烦,淋浴确实会更方便一点。”林惊蛰指了一下浴缸旁的壁龛,“放那儿吧。”   仇非为了方便林惊蛰使用,他连包装都拆了,摆放的时候,连壁龛里的其他瓶瓶罐罐也都排列整齐,前面的洗发水沐浴露他都认识,在角落有个像打气筒一样的东西他没见过,他顺手拿了起来,“这是什么啊?”   林惊蛰眼色一沉,镇定自若地将其从仇非手里拿了过来,“放好了就赶紧回去,别乱动我的东西。”   仇非就怕林老师生气,而且自己确实很冒昧,随手将碰歪的洗发水瓶子扶正,笑得一脸谄媚,“嘿嘿,我不碰,好了,那我先回去了。”   嘴上这样说,仇非心里却好奇得要命,可他完全没见过那东西,想搜索一下都不知道怎么搜。   “非哥,你干嘛去了?”张雪凝厉声质问,刚给仇非做完指甲就不见人影,她都没好好欣赏自己的杰作,“手给我看看,看看弄花了没?”   仇非一伸手,把所有奖品都塞到了张雪凝怀里,张雪凝打开袋子翻了一阵,“超市促销啊?你买这么多肥皂干什么?诶?这是什么东西?”   仇非还在想林惊蛰放在浴室的打气筒是什么,把袋子里的避孕套忘得一干二净,等张雪凝举着避孕套研究的时候,他一把夺了回来。   “女孩子家家的,别对什么都好奇。”   张雪凝震怒,这不是仇非递给她的吗?怎么又怪她好奇!她还想好好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仇非提着东西上楼去了。   “跟谁稀罕看一样!”   仇非把肥皂毛巾这些东西放到了浴室的柜子里,提着小半袋儿避孕套他有点犯难,家里住了个张雪凝,让小姑娘看到了多不好,早知道应该把避孕套全部给林惊蛰,省得自己现在费劲巴拉地找地方藏,好不容易在杂物间放冬衣的柜子找了位置,藏好之后他这才放心点。   因为追林惊蛰的缘故,汽修店的生意几乎都交给了潘雷和盛群,真不是仇非逃避工作,实在是分身乏术啊,要不说谈恋爱是有钱人才能做的事呢,没钱的都忙着挣钱了,哪儿有时间谈恋爱。   忙了一下午,盛群的表现在仇非的意料之外,他一拍盛群的肩膀,“进步很大嘛,这样的问题都能解决了。”   潘雷没好气道:“那也是被你逼出来的,毕竟老板天天不着店,员工要是不进步这个店就要垮了。”   “嘿嘿。”仇非没脸没皮,“这不也有好处嘛。”   潘雷被仇非厚颜无耻的反应弄得无话可说,咽不下这口气的他,选择将关店前的大扫除留给仇非一个人做。   仇非哪儿敢反对,目送大家上楼后,一个人勤勤恳恳扫地,等收拾完所有卫生,他关门丢垃圾就可以上楼了,垃圾桶在对街,刚好能看到林惊蛰的院子。   也不知道林老师这个点儿在干什么……   诶?对了,仇非忽然想起今天在林老师家的浴室里看到的打气筒一样的东西,那到底是什么啊?他总觉得当时林老师的反应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哪儿怪?   一旦开始琢磨关于林惊蛰的事情,仇非会不自觉地往隔壁走,一步步逼近铁门,他伸长了脖子试图从缝隙中窥探到院子里的情况。   “仇非!”潘雷的声音跟催命似的响起,仇非一抬头,潘雷正站在窗户边,“都等你吃饭呢,你在磨叽什么啊!”   狭小的缝隙中没有林惊蛰的身影,仇非没有多干,干巴地回应了潘雷一声,三步一回头地上了楼。   可人就是这样,好奇心一旦被挑起,如果不能满足他的探索欲,就会一直惦记这件事,仇非是吃饭的时候惦记,等浴室空位的时候惦记,进了浴室洗澡还惦记,他心不在焉冲完澡,正准备穿衣服,从外面传来张雪凝大惊小怪的声音。   “啊!仇非,你藏这么多避孕套在柜子里干什么!”   “操!”张雪凝的尖叫声给仇非神游的思绪直接拽了回来,他一只脚刚穿进短裤里,手忙脚乱间脚死活穿不过去,差点一头栽在浴室地上,最后是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浴室。   其他二人听到张雪凝的声音也挤到了杂物间,仇非被堵在门口,想冲进去毁尸灭迹都不行。   “我进来找衣服呢,看着这袋子有点眼熟,这不仇非下午带来的东西吗?结果一打开,全是避孕套。”   潘雷和盛群齐刷刷回头看着仇非,如果都是几个男的,仇非还无所谓,避孕套而已又不是验孕棒,但是张雪凝是个小女生,他们几个男生平时晾晒内衣裤只在卧室的阳台上吗,就是怕张雪凝瞧见了尴尬。   “那……社区计划生育宣传会送的……”仇非简单解释了一下,伸手抢过张雪凝手里的袋子,跟逃命似的躲进了房间。   没过多久,潘雷也跟着进来了,避孕套没什么,但是这么多避孕套也太离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仇非要出去摆摊。   “就算是社区送的,你也用不着整这么多吧。”潘雷取笑道。   仇非简直是有口难言,算了,跟潘雷解释不清楚,这是自己跟林惊蛰赢回来的战利品,根本就不是简单的避孕套。   见仇非羞愧到不说话,潘雷又道:“行了,也就是张雪凝没见过世面,少见多怪。”   听到潘雷关门出去的声音,仇非这才松了口气,他算是感同身受,理解林老师在浴室的窘迫了,原来是这种感觉,诶?难道那个打气筒也是很私密,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啧,到底是什么啊?   真不是仇非想偷窥林惊蛰的隐私,就是越私密,他越想知道,毕竟有些小秘密的林惊蛰才更加真实。   这事又不能直接问林惊蛰,他铁定不会告诉自己,仇非烦躁地摸出手机,刚想点进视频APP刷一会儿,手机轻轻一晃,页面直接跳转到购物软件。   狗屎!他都不知道现在的APP怎么这么敏感?跳来跳去有问过他的意见吗?   仇非骂骂咧咧地准备切回视频APP,购物软件界面上猜他喜欢的商品里有个眼熟的东西,   “这不是林惊蛰浴室的打气筒吗?”   现在大数据也太可怕了,光是想想都能被精准捕捉,喜不喜欢的不知道,但是仇非确实感兴趣,他赶紧点了进去,认真阅读产品说明和模拟使用视频,看完后他的表情有点微妙。   原来这个打气筒是飞机杯,仇非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他再怎么是个没品的暴发户,也知道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的,难怪林老师当时的表情那么奇怪。   一种奇妙的感觉席卷仇非全身,他像是被什么抽尽了力气,酥酥麻麻的,林惊蛰……居然也会用这种东西……   仇非的脑子里完全想象不出那画面,可仍旧挡不住他血脉偾张,血液加速流动,后背渗出一层细汗,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手跟不受控制了一样,给自己也下了一单。 第24章   这两天仇非一直关注着物流,生怕错过快递驿站的消息,张雪凝买那么多东西,万一顺手帮自己取了快递,万一再顺手帮自己拆了,肯定会闹得全店人都知道。   该说不说,现在快递就是快,四天时间,仇非便收到了快递驿站的短信,他趁着没活偷溜出店。   工作日又是大中午的,快递驿站没什么人,仇非顺着货架找到了快递,他原本还担心被人看到他的快递,幸好现在的快递隐私性极好,盒子上并没有标明里面是什么。   即便是这样,在驿站工作人员帮忙出库的时候,仇非还是跟做贼一样心虚,甚至不敢看人家的眼睛,等扫完码的瞬间,他抓起盒子就往外跑。   路上没什么人,快递盒子有点占地方,仇非直接拆了,把东西揣进自己兜里,有了避孕套的经验,他不敢把这东西藏到公共区域,只能暗戳戳地塞到枕头里,拉上拉链后,他又狠狠拍打着枕头,确定从外表上看不出异样,这才安心下楼。   店里,盛群正在门口给顾客洗车,张雪凝下午上美甲课去了,仇非找了一圈才看到潘雷坐在里面的房间打电话。   “知道了,有时间我再看看吧,现在店里忙。”   仇非听着像是潘雷在跟家里打电话,家里出事了?等潘雷一挂电话,他忙追问:“咋了?家里打来的?”   早在打电话的时候潘雷就看到了仇非,他揣上手机,随口道:“野猪跑下山,给猪圈围栏给拱坏了,让我回去看看,我又不是瓦匠,看了也没用,寄点钱回去算了。”   潘雷家里都是些老弱妇孺,弟弟妹妹都还小,全都指望着他,家里一丁点儿小事都得他拿主意,仇非想了想劝道:“你还是回去看看吧,有时候不是光给钱就行的,肯定是老人自己心里没底。”   想到那一屋子的男女老少,潘雷还是犹豫了,加上仇非的坚持,他最后还是决定回去看看,仇非让他开车回去,他懒得折腾。   “坐大巴也一样,车开回去万一给刮花了还麻烦,回不了几天,这几天你消停点,别老是往外跑。”   怎么啰哩啰唆的,仇非心里吐槽,面上还是答应得快,潘雷不愿意开车,仇非开车给人送到客运中心,等潘雷坐的大巴车走后,又才开着车回去。   张雪凝晚上回来的时候,潘雷早就走了,她怕店里忙不过来,原是打算暂时不去上美甲课的,“等雷子哥回来了,我再去上课。”   仇非摆摆手拒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怎么学技术,“两个人忙得过来,你安心上你的课吧。”   连盛群也在一旁附和,“而且雷哥说回去不了几天,没事的。”   三人吃过晚饭,又到下班自由活动时间,仇非特意挨到最后一个洗澡,进浴室前,他用换洗的衣服裹着飞机杯,一溜烟跑进了浴室。   隔着浴室门,仇非能听到外面电视声和张雪凝使唤盛群的声音,确定没人注意浴室的动静后,他将花洒的水开到了最大,一瞬间,哗哗的声音盖过门外的声音。   仇非脱了衣裤站在水下,使用说明书他看都没看一眼,之所以像打气筒,是飞机杯中间有类似于活塞一样的东西,通过挤压空气,增大压力,从而获得更大的刺激。   其实这玩意儿的造型特殊,只有一个入口,即便是没有说明书,也不妨碍使用,仇非给说明书放进包装盒,又将包装盒放到了洗手池上,拿着飞机杯左右端详。   前些年没钱,仇非一直忙着奔波,后来有钱了,比没钱的时候事情更多,也不是没人给他介绍对象,只是要钱的人络绎不绝,他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付厚着脸皮找他索要的“亲朋好友”,没有余力来解决生理上的问题。   欲望这东西就是你越不想,越没有,但是某一天猛不丁被想起,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那时候的思绪是不受仇非控制的,特别是他意淫的对象还是林惊蛰,一想林惊蛰也用过这种东西,他哪儿还有羞耻心啊,全是色欲熏心。   因为许久不自给自足,仇非手法上有点生疏,他急吼吼地用上了道具,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措手不及,一前一后,巨大压强下,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在他以为到顶的时候,从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非哥,我跟小群子去夜市逛逛,你要不要去?”   还是张雪凝!   仇非全身颤抖,完全不受他控制,一股电流从脚心直冲太阳穴,他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一瞬间,周身的毛孔像是打开,洗澡水顺着毛孔往里流淌,烫得仇非后背红了一大片。   “非哥?”怕仇非没有听到,张雪凝继续敲着浴室门,声音也提高了好几个度。   仇非拼命咽着唾沫,努力让情绪激动的自己镇定下来,尽量显得自然一点才开口,“你们……去吧……”   张雪凝平时大大咧咧的,这个时候过分善解人意了一点,“那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想买?我们给你带回来。”   仇非直哆嗦,想哼哼的心情到达了顶峰,他只求张雪凝和盛群快马加鞭离开,急切道:“没有!没有!”   隔着一道门,还有水声,张雪凝没有察觉仇非的异样,听到仇非说“没有”后,总算是不再追问,带着盛群出门了。   关门声不大清晰,仇非打开浴室门确认了一遍,“张雪凝?盛群?”   家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回应,仇非缩回浴室,绷紧的身子一松,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低沉的喘息声中还夹杂难耐的情愫,变着调地哼哼唧唧。   良久,仇非才稍微冷静了下来,他定定地看着手里的容器,是清心寡欲的日子过太久了?还是这玩意儿太厉害了?他居然变得这么快!   在怀疑自己的同时,仇非又惊讶于这玩意儿的效果,刚才的体验前所未有,那种感觉不是单纯手动能带来的。   休息片刻过后,仇非鬼使神差地想来第二次,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他的反应没有一开始那么生涩,逐渐适应这种频率后,食髓知味,他变得熟练起来。   机械重复同一个动作,脑子会无法思考,反应迟钝,仇非最后是实在起不来了,这才偃旗息鼓。   从浴室出来,仇非两股战战,头晕眼花,筋疲力尽,没有等张雪凝和盛群回来,倒头就睡。   这一觉,仇非睡得无比踏实,疲惫全消,身体轻飘飘的,别提有多轻松,就是太轻了,有种身体不是自己的感觉,他隐约觉得不对,掀开被子,又扯开裤腰,低头看了一眼,命根子很安详,就像是还没苏醒。   平时自己也是这样吗?仇非心里犯起了嘀咕,他没怎么注意过,毕竟往日里起床就赶紧下楼去开店了,就算是有“陈伯”自己也没放在心上。   仇非在想,或许是昨天弄得太厉害,自己现在太在意这个东西,所以觉得存在感特别强,自己应该跟平日里一样,该干嘛干嘛。   说服自己后,仇非起身洗漱换衣服,可是越是装作不在意,越是会去感受那玩意儿的存在,反复几次后,仇非得到一个宛如晴天霹雳的结论,除了上厕所,他裤裆里的东西像是没了知觉。   怎么会这样?   “非哥,早上吃包子吧,我刚去街口买了包子。”   张雪凝提着刚从街口买回来的包子在仇非眼前晃了晃,又吩咐盛群拿碗筷,等他俩把包子都盛了出来,仇非还杵在原地,整个人跟石化了一般。   “仇非?”   仇非像是没听到一样,最后失魂落魄地走到角落站着。   眼看要到上课时间,其他学生都到齐了,就差仇非一个,林惊蛰几次看向门口,始终没有看到仇非的人影。   仇非是怎么回事?平时他不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吗?今天人跑到哪儿去了?就算有事不能来上课,也得知会自己一声,没有微信,就在隔壁,仇非上门来说一句也行啊。   因为迟迟没有上课,教室里有些骚动,林惊蛰迟疑片刻,还是让大家先自己练习,自己到隔壁去找仇非问问情况。   隔壁汽修店已经开门,张雪凝和盛群正坐在店里吃早饭,见到林惊蛰还热情招呼他一起,林惊蛰以为仇非是真出门去了,正想拒绝后回去,结果看到仇非在角落罚站。   “仇非?”   听到林惊蛰的声音,神游的仇非猛地回神,他一脸悲痛,林惊蛰想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早上有课。”   仇非忙着为自己的命根子悲号,他确实是忘了,“哦,我这就来。”   林惊蛰眉头紧锁,总觉得仇非有点奇怪,但是自己还得上课,不能耽误大家的时间,他先回了隔壁,过了两分钟,仇非才姗姗来迟。   一整节课下来,林惊蛰更加确信仇非不正常,不对劲,他明明话多得要命,今天愁眉苦脸,一言不发,别人跟他说话,他也充耳不闻,其他学生都把课堂作业写完并交给林惊蛰批改,他捏着毛笔一个字没写。   “仇非?”等其他学生都走后,林惊蛰实在看不下去了,手伸到仇非的课桌上轻敲了两下,“你在干什么?魂不守舍的,你吃错药了?” 第25章   这种事情,仇非不光不想外人知道,更不能让林惊蛰知道,谁能忍受一个男人阳痿呢?就算是同性恋也不行啊,而且自己还没把林惊蛰追到手,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那方面不行,那自己不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没什么。”面对林惊蛰的追问,仇非选择了逃避,他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起身便离开了教室。   大概是仇非走得太干脆,林惊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先前的仇非可是赶都赶不走,下课后都得想方设法跟自己多待一会儿,今天走得利索,他转性了?   转性也好,仇非最好以后也别来了,被一个没品的暴发户追求,对林惊蛰而言完全是负担,是奇耻大辱,可不知道为什么,他非但没有觉得松口气,心里愈发烦躁。   仇非不敢上医院,也不敢上门诊,更不敢找人商量该怎么办,他忽然想到找卖家问问,反正是互联网上,没人认识他,昨天晚上下班了,这会儿肯定有客服在线,毕竟是他们的产品,他们肯定比自己更懂。   “您好。”   仇非购买东西的这家店不是什么大品牌旗舰店,回复消息的速度有点慢,仇非等了好半天,才收到对方的消息。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难为仇非这个文盲,他用他贫瘠的表达能力,委婉地向对方讲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昨天晚上用了你们的产品,好像出了点问题。”   他说得太含蓄,对方还以为他是不知道使用方法,回复文字消息的同时,还给他发了动画模拟视频。   “您是不会操作吗?可以按照视频教学的方法使用。”   仇非点开视频看了一眼,教男人lu管,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对方完全没懂自己的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边像是机器人,有问必答,就是解决不了仇非的问题,“那您是什么意思呢?”   太过委婉对方根本听不懂,仇非心想死就死吧,反正对面也不也认识自己。   “你帮我看看吧,我硬不起来了。”   聊天界面顶部“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不断闪烁,仇非以为客服会给自己一个妥善的处理方式,谁知道等来却是逆天的诋毁。   “对不起先生,我们的这个产品,目前治不了阳痿。”   试问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仇非飞快打字过去,“我没有阳痿。”   那边好像有那个大病,完全不听自己解释,坚信自己是阳痿。   “我明白的先生,隐疾嘛难以启齿,您不愿意承认也没关系。”   这不是戳仇非的肺管子吗?他连文字都不打了,当即给人发了语音条,“我真的没有阳痿,是你这个产品!我用了之后现在硬不起来了!是不是你们产品的问题!”   他声嘶力竭的质问,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愤怒,他怎么会阳痿?全世界的男人阳痿,他仇非都不会阳痿。   男性“能力”问题,本来就是越描越黑,加上仇非气急败坏的语气,简直就像是被人戳中心事后欲盖弥彰的样子,客服淡定回复文字,“好的先生,如果包装完整的话,我们可以做退货处理,如果使用过的话,因为是私人用品,我们没办法退货,请您谅解。”   自己的问题客服是一点儿没解决,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对面都不咸不淡地回复相同的话,仇非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其实仇非不知道,这种卖情趣用品的店铺经常会遇到性骚扰客服的买家,他那一句“你帮我看看吧”,人家直接把他当成了恶心的油腻男,无论他再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   仇非痛苦掩面,张雪凝端着西瓜从外面进来,正好瞧见这一幕,“你怎么了?出来吃西瓜。”   “我不吃。”仇非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有苦难言,他转过身去背对张雪凝。   张雪凝觉得仇非这几天有毛病,先前总往外面跑,那个时候有潘雷在,店里有潘雷和盛群两个人看着,现在潘雷有事离开,她以为仇非好歹会顾着店里的生意一点,谁知道他整天魂不守舍、,跟行尸走肉一样,比先前更加过分,现在店里的事情都得指望盛群。   “雷哥说还得晚几天回来,除了重修猪圈,还得带老人去卫生院看看。”   仇非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让张雪凝赶紧出去吃,张雪凝也懒得搭理他,抱着西瓜回到盛群身边去了。   要不然再等几天吧,万一只是偶发事件呢?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自己的小弟弟恢复如初。   抱着这样的心态,仇非咬牙又拖了几天,可是天不遂人愿,早上起来的时候,仇非的二弟毫无反应,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莫大的悲痛袭上心头,仇非只觉得绝望,难道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吗?连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了,别说是追求林惊蛰,他甚至没有生活下去的勇气。   可他死活不承认自己这是阳痿,又拿着手机在某度上搜索,这一搜差点没有吓死仇非,硬不起来了岂止是阳痿啊,还伴随着其他的重大疾病。   “非哥,你在看什么?脸色这么难看?”盛群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见仇非一脸见了鬼似的,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仇非赶紧息屏,手忙脚乱起床,匆匆洗漱,换了身衣服,说自己要出去一趟,还戴了帽子和墨镜。   早上的街道一片寂静,仇非站在街边看手机,大医院人太多,他要脸不敢去,想看看有没有远一点的小诊所,他下拉墨镜,正对着手机看得出神,旁边冷不丁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   “仇非。”   “啊啊!”仇非的手机差点没飞出去,一转头,是林惊蛰。   今天早上没课,林惊蛰正好晨跑,刚跑完买早餐回来,便看到仇非遮得严严实实站在路边,哪怕戴着墨镜和帽子,他仍旧一眼认出了对方。   其实看到仇非第一眼,林惊蛰原是不想叫他的,仇非这几天反常的表现让他一肚子气,但是仇非打扮古怪,他还是没忍住上前询问清楚。   仇非惊惶失措,见了自己跟老鼠见了猫,明显是作贼心虚,林惊蛰抬起下巴,盯着仇非从墨镜上端露出的眼睛。   大夏天的, 林惊蛰刚跑完步,稍微靠近一点便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仇非周身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神躲闪。   “林……林老师……这么巧……”   林惊蛰不在意仇非到底想干什么,他完全是话赶话,“干什么去啊?”   “啊……不干什么……”   仇非脸上挂着谄媚讨好的笑容,视线飘忽不定,又是墨镜又是帽子的,要说心里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绝对不会这么打扮,他明显没有说实话。   林惊蛰不算是个有耐心的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质问过仇非,仇非含糊其词不说,还有意躲开自己,这个没品的暴发户,还跟自己玩起了欲擒故纵,他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会对他有意思吧。   “呵。”林惊蛰越想越气,他冷笑一声,“哦,慢走。”   仇非傻了吧唧的,别的听不出来,但是他有林惊蛰的生气雷达,这会儿雷达滴滴响,“诶……林老师!林老师……”   林惊蛰腿长,仇非反应稍微慢一点,人家已经过了马路,打开铁门进了院子,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操!   仇非在心里大骂一声脏话,好不容易把林惊蛰哄得肯多跟自己说几句话,这要是生气了不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吗?那自己阳痿就算是治好了也没用啊,他不想前功尽弃,看医生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身体比脑子诚实,直接追到了林惊蛰家门口。   “林老师?”   仇非想推门进去的,结果发现铁门锁了,林惊蛰这是真生气了,连门都没给自己留。   “林老师,你别生气啊,你先把门打开。”   院子里的防盗门纹丝不动,林惊蛰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不想理自己,左右没有开门。   仇非继续扯着嗓子喊他,“林老师!你开一下门,我求你了。”   “林!惊!蛰!”   仇非见林惊蛰死活不开门,老师也不喊了,把林惊蛰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林惊蛰也是要脸的人,就仇非这么大声嚷嚷,待会楼上的人全都听到了,他霍地打开门,冷着脸,“你喊什么?”   防盗门打开的瞬间,仇非跟见到了希望一般,他双手伸进栏杆做挽留状,“你总肯开门了,你别生气啊,我是有点事。”   自己肯定出来见仇非一面,已经给他天大的面子,结果他还遮遮掩掩,林惊蛰彻底没了耐心,“你不愿说可以不说,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你以后最好也别来找我。”   仇非还什么都没说呢,林惊蛰转身又要进屋,这要是进去了,他以后可真就没戏了,横竖都是一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林惊蛰进去。   “好好好!我告诉你,你先把门打开,我进去跟你说。”   他这个人不是那种卑鄙小人,真要是阳痿了,万一阳痿还把林惊蛰追到手,总得让人家有点知情权。   林惊蛰绷着脸色,他根本就不想听仇非解释,这都是仇非非要跟他说的。   作者有话说:   客服:你根本就是阳痿 第26章   等铁门一打开,仇非拽着林惊蛰就往屋里走,这么丢脸的事情,在院子里说仇非都怕被人听到,只有进了屋里才更安全一点。   林惊蛰整理了一下被仇非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有点不耐烦道:“行了,你要说赶紧说,别拉拉扯扯。”   仇非捏紧的双拳垂在两侧,表情跟便秘似的,看得林惊蛰都跟着难受了起来。   “你有完没完?你不想说就不说,别弄得跟我强迫你一样,不说就出去,别浪费我时间。”   林惊蛰这人心气太大了,话没说两句就要走,这么难堪的事情,就算说也要给自己一点准备的时间啊。   仇非先回头看了眼铁门的方向,不是上课点儿,往这边走的人几乎没有,他又往客厅另一边的落地窗看去,落地窗前的空地上冷冷清清,也没看到人影,确定不会有人听到他的丑事后,他这才嗫嚅开口。   “我……去医院……”   他说话连嘴都舍不得打开,林惊蛰离他这么近都没听清,“什么?”   真是要命,还非要自己说第二遍,这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吗?   “我去医院!”   仇非这回咬字格外用力,短短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听到是去医院,林惊蛰的态度总算是好了些,他垂眸打量起仇非,去医院就去医院,有意无意躲着自己干嘛?他是不是随便找个借口又糊弄自己?   仇非大概是看出了林惊蛰的想法,他别过脸,含糊其词,“我……那个……有点问题……”   林惊蛰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茫然,在看到仇非躲闪的眼神,结合他最近的表现,猛地反应过来,他视线从仇非的脸上转移到仇非的胯上,仇非几乎是出于本能捂住了裆部,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眼里带着几分戏谑,嗤笑了一声。   “你早泄?”   仇非一顿,表情坦然,“不是。”   回答得这么干脆,看来仇非没有说谎,虽然不是早泄,但是也跟下半身有关,林惊蛰大胆猜测,“你阳痿?”   “我没有!”林惊蛰怎么能说得这么直白呢?仇非耳畔嗡嗡的,下意识反驳,“我就是最近……这两天……突然就这样了……”   阳痿这种事情,越解释,越显得欲盖弥彰,林惊蛰明白仇非最近为什么老是躲着自己,还鬼鬼祟祟了,他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自己太在意仇非。   “好了,你别解释了,我懂的。”   林惊蛰越说他懂,仇非反应越大,林惊蛰他懂什么懂,他根本就不懂,就不要乱懂,自己之前真的不是这样的,都是因为那个……飞机杯!对!都是因为那个飞机杯,林惊蛰还幸灾乐祸,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跟他用了同款飞机杯才这样的!   仇非哪儿受得了林惊蛰的嘲笑,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你还笑,你知不知道我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你的那个飞机杯。”   林惊蛰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僵在脸上,这么私密的事情被仇非拿到明面上来说,他面子上也挂不住,但是他只尴尬了一秒,仇非当时一副什么都不懂的反应,原来他是懂的,既然懂,林惊蛰更没什么好尴尬的,成年人有生理需求,这是人之常情。   “关我什么事?”   确实不关林惊蛰什么事,但是如果不是看到林惊蛰有,自己也不会想买,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仇非开始手舞足蹈地解释这些天的经历,“我那天在你这儿看到后,我就在想是什么东西,结果打开购物软件的时候,它直接给我推荐了同款,我一看是……飞机杯,我就……我就买了个跟你一样的……”   林惊蛰越听越觉得可笑,难道别人看他家里的菜刀锋利,买了同款回去砍伤了人,他是不是还有连带责任啊?而且他没明白,就算是跟自己用了同款飞机杯,也不至于阳痿吧?那玩意儿又没有麻醉效果,不可能用过之后就小弟弟从此昏迷不醒。   “所以呢?你被飞机杯夹了?”   林惊蛰怎么能这么事不关己,说话这么难听,这么痛击男人的软肋。   “没有……”仇非哀号,他难以启齿,“我就是多用了几次……”   “多用了几次是几次?”   仇非像挤牙膏一样,林惊蛰问他一句,他才慢慢悠悠回答一句,“可能……五六次……六七次吧……”   那天晚上是他第一次使用道具,太过激动,哪儿有心思去数弄了几次。   林惊蛰看仇非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你是没lu过管的处男吗?五六七次,你也不怕精尽人亡?”   这不现世报就来了嘛,阳痿都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林老师,你别说风凉话了。”仇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还不是因为你,我哪儿会老想着你,一激动什么都忘了。”   林惊蛰一顿,仇非这几句话但凡换个人来说都会让人觉得不适、猥琐,但是仇非说得义正辞严、理直气壮,明明没理都要往自己身上赖,像是一个坦率又死皮赖脸的流氓。   “你不是要去医院吗?赶紧去吧。”   仇非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破罐子破摔,“我不去了。”   本来去医院之前,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结果连林惊蛰都笑话他,他更没有去医院的勇气。   “你不去了也别赖在我这儿。”   仇非一副占便宜没够的嘴脸,“那我能上哪儿?我家里人那么多,我已经够烦了,干什么都没劲,他们肯定会追着我问,林老师,我都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你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啊。”   林惊蛰有种被脏东西缠上的感觉,“别说像是我让你用的飞机杯一样。”   仇非已经被阳痿打击到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地步,反正他是不打算走了,他拿过一旁的抱枕抱在怀里,已经跟林惊蛰坦白了现状,他现在得确认林惊蛰的想法。   “林老师,你不会嫌弃我吧?”   “不管你阳不阳痿都对我没影响,因为我不做0。”林惊蛰瘪瘪嘴,总觉得这个没品的暴发户想得太多,他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俯视仇非,“而且我没有答应跟你在一起,所以谈不上嫌不嫌弃。”   怎么又有自己听不懂的名词,“零”又是什么东西?听不懂仇非也不是很在意,他的重点在于林惊蛰并不嫌弃他阳痿,这样的话,他心里稍微好受点。   “你不嫌弃我暂时阳痿就行。”   林惊蛰差点被仇非气笑,这个没品的暴发户到底能不能抓住自己话里的重点,他是不是只听他自己想听的?   阳痿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治不了,仇非得先把肚子饿的问题解决了,“我看你买了包子,我还没吃早饭呢。”   林惊蛰只买了一人份的,两个大男人根本不够,仇非厚着脸皮把林惊蛰家里的速冻蒸点给吃光了,他不肯走,林惊蛰也没有硬撵他,林惊蛰回卧室整理教学笔记去了,留仇非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   仇非也没什么心情看电视,一个人待着总胡思乱想,他想看看林惊蛰在干什么,不知不觉走到主卧门口。   主卧的房门虚掩着,没有关严实,仇非装模作样地敲了一下门,没等林惊蛰说话,自己推门便进去了,“林老师,你干嘛呢?”   林惊蛰正坐电脑前,其实除了线下开班,他在某个视频网站也有线上视频授课,偶尔做点小视频,增加收入。   林惊蛰在剪视频,听到仇非的声音,他以为仇非待不住了要回去,头也没抬回道:“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铁门带上。”   “我不是要走。”原本还只是在门口徘徊的仇非,见林惊蛰并不排斥他,他又大着胆子往里走,最后坐到了电脑桌对面的凳子上,“你非要我说,我现在都跟你说了,你帮我想想办法啊。”   不是自己非要仇非说,是仇非非要说给自己听,麻烦他搞清楚主次问题。   “我又不是医生,能给你想什么办法?是你自己不去医院的。”   仇非很委屈,这么私密,这么关乎男人尊严,自己不想声张不是合情合理。   “那你看点儿片吧,说不定看了就有反应了。”林惊蛰漫不经心道,“而且这本来就跟你本人的心理状态有关系,可能是你纵欲过度,现在神经高度紧张,说不定你不去想这个事情,某天早上起来,你突然就好了。”   仇非对林惊蛰有滤镜,总是老师老师的叫,仇非觉得林惊蛰懂得多,包治百病,很相信林惊蛰的意见。   “什么片?”   林惊蛰原本只是敷衍仇非,听到仇非问得这么认真,他停下手上的工作,歪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仇非,这个没品的暴发户不是总把追挂在嘴边吗?仇非他根本就不是弯的,当真看到男同后,看他的嘴还有没有这么硬?   “Gay片。”   仇非最后是拿着林惊蛰的平板从隔壁出来的,林惊蛰让他回去慢慢看,慢慢医,临走之前,他不光拿到林惊蛰的平板,还从黑名单里被放了出来,他总算能大晚上的给林惊蛰发消息了。   作者有话说:   仇非:现在知道我阳痿你满意了吧! 第27章   仇非抱着个平板回去还挺引人注目的,但是平板跟避孕套和飞机杯不一样,它有密码,仇非压根儿不怕张雪凝和盛群好奇,堂而皇之地放到了店里的桌子上。   “非哥,你上哪儿弄来的平板?”   盛群还算客气的,张雪凝直接伸手跟仇非索要,她根本就不在乎平板是怎么来的,“你解锁,我拿来看看电视。”   仗着有密码,仇非不怕他俩,得意地晃了晃食指,不给,转头干活去了,店里的事情还是比较多的,有开过来需要维修的车,也有要给车做保养的,仇非一忙起,连自己阳痿的事情也抛之脑后了,等他手头的活干完,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起身环视了一圈店里,看到张雪凝和盛群在洗同一辆车,张雪凝拿着水管,盛群拿着抹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什么车要费两个人一起洗?他俩这架势就不像是干活的,凑到一起摸鱼呢?   仇非刚想开口训斥两人消极怠工,盛群不知道在张雪凝耳边说了什么,张雪凝扬起下巴,脸颊浮现出一抹绯红,拿着水管娇俏地对着盛群渍了一下,盛群委身躲开,怎么看怎么像是打情骂俏,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粘糊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仇非的视线,张雪凝还笑着问他干什么,“怎么了?”   怎么了?   有种莫名的感觉卡在仇非心头,想问的问题呼之欲出,可他总觉得不太可能,最后梗着脖子质问道:“一辆车,需要你俩一起洗?也太偷懒了吧?”   张雪凝脸上的红润又加深了几分,她磕磕巴巴反驳道:“哪儿偷懒了……你自己天天往外跑……雷哥不在,都是盛群在……忙呢……”   仇非眯着眼睛审视张雪凝的脸,这还是张雪凝头一次帮别人说话,虽然盛群不算别人,但是放到以前,张雪凝肯定不会这么向着他。   还是盛群出来打了圆场,“要干啥非哥,你告诉我一声,我马上去弄。”   仇非用同样的目光打量盛群,一脸骄傲道:“我都弄完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仇非想着早点关店吃晚饭吧,他吩咐张雪凝,“没事就关门呗,早点下班,今天晚上吃什么?”   张雪凝上一秒还在因为提早下班感到高兴,下一秒听到仇非问晚上吃什么后笑容一顿,有些为难,有些扭捏,说话时视线还时不时扫到旁边的盛群。   “随便吧,我也不是很饿。”   “那就随便点点儿外卖吧。”仇非心大,没有计较张雪凝的古怪,大家一起做完店里的清洁,仇非上楼前还带上了林惊蛰的平板。   平日里,张雪凝上楼都会第一个霸占浴室,仇非还想看看平板里的视频,他一进家门就往浴室冲,生怕张雪凝跟他抢位置,谁知道张雪凝慢慢悠悠脱鞋,没有洗澡的打算。   “你不洗澡?”仇非疑惑道。   张雪凝耸耸肩,“你先洗吧,我跟小群子等外卖。”   正好没人和自己抢,仇非没心没肺地想,他带着平板进浴室,在关门前,特意趴在门框上偷听客厅的动静,张雪凝和盛群嘻嘻哈哈的,无人在意他。   自打上次飞机杯事件,仇非对浴室是有点阴影的,因为每天晚上踏进浴室,他都会想起他纵欲过度导致阳痿的事情。   仇非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阳痿的阴影扔出脑子,他手里就是林惊蛰提供的“药方”,说不定过了今天自己就好了,一想到这儿,他克服了所有的阴影,麻溜地脱了衣服。   因为是视频,仇非就当是冲澡的时候看个电视剧,他将平板放到对面墙壁的置物架上,顶着头顶的洗澡水挑选视频,林老师的库存还真不少。   “白人……金发……后……入……亚洲……”仇非滑动着屏幕,浴室已经被蒸汽笼罩,他看得有些艰难,实在选不出来,最后点开播放器里最近刚看过的一个片子。   其实仇非明白,这就是小黄片,AV、GV都差不多,不过是主角的性别发生了改变,说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两个男人该怎么搞。   GV的剧情进展飞快,两个欧美大帅哥你摸我,我摸你,三两下就互相吃上了。   仇非还在七想八想呢,看到这么刺激的画面,他连抹香皂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画面里两个人吃得忘乎所以,仇非还保持着给自己后背抹香皂的姿势,胳膊横在面前,表情逐渐复杂起来。   这两位主角长得都不赖,欧美人,高鼻梁,白皮肤,眼神深邃,五官立体,轮廓清晰,妥妥的大美人,身材也不赖,不是那种干巴精神小伙,肌肉线条优美,连那玩意儿的尺寸都异于常人。   即便是各方面都相当出众的两个男人,没羞没臊地抱在一起抵死缠绵,仇非还是觉得难以接受,现在别说是治疗他的阳痿,他觉得看下去都费劲。   “非哥,外卖来了。”正好盛群来敲门。   “马上来!”   这视频看得仇非跟上刑一样,他赶紧伸手关了,擦干身上的水渍,穿衣服出去。   从浴室出来好一阵,仇非还是觉得胃里翻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他的喉咙,看到外卖都没什么胃口,倒了杯水给自己,连饭也不打算吃了。   “你们吃吧,我困了,我先去躺会儿。”   “这么早啊?”张雪凝还跟盛群眉来眼去,“那非哥,我跟小群子吃完出去逛逛,免得吵着你睡觉。”   仇非胃里翻江倒海,完全没注意到张雪凝语气中的雀跃,走吧走吧,留自己这个三旬老人独自在家。   刚回到房间躺下没多久,仇非便听到了张雪凝和盛群出门的声音,他也不是真困,缓过劲儿之后又满血复活了。   平板就这么安详地躺在枕头旁,仇非鼓起勇气按亮屏幕,还没解锁又打退堂鼓,转头拿过了另一边的手机。   “林老师,我觉得你说的方法它不管用。”   收到仇非微信消息的时候,林惊蛰正在惬意地泡澡呢,他听到微信提示音,一看是仇非的名字,他连消息内容都懒得看。   可仇非见他没有回复文字,立马改发语音条,“叮叮叮”,林惊蛰的手机跳出三条语音条,他就知道,根本就不该把仇非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仇非废话多,一丁点儿事能发好多条六十秒语音,堪比废话界的翘楚。   林惊蛰“啧”了一声,解锁手机,播放语音。   “林老师,你怎么不回我啊?你睡了吗?你给我说的那个办法根本不管用,我刚刚试了,那片子我看不下去,太膈应人了,我晚饭都没吃。”   自己说什么来着,仇非本来就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他就不带同性恋的基因。   林惊蛰手上有水,打字也不方便,他趴在浴缸边缘漫不经心给仇非回复了语音条,“说不定是因为你看得太少,还起到作用。”   GV差点把仇非看吐,但是林惊蛰慵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时,他浑身一个激灵,林惊蛰惜字如金,连打字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难得会回复自己的语音,仇非贪婪地将这条语音听了很多遍。   短短五秒时间,除了林惊蛰低沉染上湿气的嗓音外,仇非还在背景音里听到了水声。   “你在干嘛呢林老师?”   他也不怕冒昧,打听林惊蛰的事情都是直接打直球,从不弯弯绕绕。   “泡澡。”   果然!   仇非想起林惊蛰主卫的浴缸,泡澡嘛,肯定是脱光了泡,可仇非想象不出来啊,他想象力贫瘠,无法自动填补脑子里的空白,就算没有画面,光听声音,他都觉得浴室的热气顺着手机听筒蔓延到自己这边来,熏得他头昏脑胀,全身冒汗。   仇非是行动派,内心一旦迫切起来,主动得要命,语音条哪儿够?他拨通了林惊蛰的语音通话。   可惜响了两声,对面给挂断了,林惊蛰发来两个冷冰冰的字,“有病?”   自己可不就是有病吗?阳痿。   仇非没什么优点,就是脸厚,被林惊蛰骂了他还能舔着脸继续讨好,“接一下怎么了?林老师你害羞了?”   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林惊蛰真的很好奇,仇非到底把他脑补成了什么软弱内敛的形象。   就在这时,仇非锲而不舍地打了第二通语音,林惊蛰知道仇非牛皮糖一样的德行,不接他会再打,自己要是现在拉黑他,他肯定会找到家里来的,算了。   “干什么?”   听到林惊蛰不悦的语气,仇非欣喜万分,“我还以为你不接了呢。”   “有屁就放。”   骂人都骂得这么好听,听得仇非身心舒畅,连被GV恶心的症状都治愈了,他伸手将平板立起来,“林老师,你平时就喜欢这种类型的片子吗?什么欧美,白人。”   林惊蛰不算是个颜控,但好歹要看得顺眼,白人的片子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但这跟仇非之前发给林惊蛰的那些男同性恋形象不一样,他有点摸不准林惊蛰的喜好了。   “那我呢,我属于哪种类型?”在仇非心里,他觉得自己算是个猛男,除了脸皮厚,还有劲儿。   林惊蛰一点面子都不给,“你算狗皮膏药。”   作者有话说:   男科圣手,林惊蛰 第28章   “呵。”听到林惊蛰对自己的评价,仇非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林惊蛰觉得他像狗皮膏药,不就是对他追求人的方式表示认可,他厚着脸皮道,“你不就拐弯抹角说我黏人吗?”   林惊蛰也被仇非厚颜无耻、油腔滑调的反应弄得没了脾气,他深吸一口气,深知跟仇非相处,拒绝是没有用的,只会让仇非越挫越勇。   “黏人?那留你到过年拿来贴春联。”   阴阳怪气仇非也听不出来,林老师这么幽默给他乐坏了,他只听他想听的,他还是有机会的,林老师要把他留到过年呢,原本还因为GV治不了自己阳痿的事情心烦,一听到林惊蛰的声音,仇非感觉自己心情舒畅,阳痿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仇非没脸没皮的,林惊蛰澡还没泡完,不想跟他废话太多,“没事我挂了。”   “诶!别挂啊。”仇非连忙制止,林惊蛰既然接了电话,自己就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挂断,“你给我说的招不管用。”   一直趴在浴缸边缘硌得林惊蛰胸口疼,他拿着手机,脑袋靠在浴缸一侧,闭着眼睛,享受着热水打开毛孔的感觉,不紧不慢回答仇非。   “我不是说了吗?让你多看几个,看习惯了,你也就不难受了,保不准对治疗你的阳痿有奇效。”   林惊蛰是敷衍仇非来着,但是仇非把林惊蛰的话当圣旨,他认真跟林惊蛰解释,“可是我根本看不下去,太……膈应人了……”   “那说明你根本就不是同性恋,对男人没兴趣。”   对于自己是不是同性恋,仇非有自己的理解,他跟潘雷有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情谊,一起睡过觉,一起洗过澡,在一起比赛谁尿得远,互看过对方的二弟,他没有任何的感觉,再看到GV之前,他从没想过两个男人还能那样结合在一起,他确实算不上同性恋。   见仇非沉默,林惊蛰以为是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趁热打铁道:“所以说,你也不是喜欢我。”   “那可不是。”仇非厉声反驳。   你要质疑仇非不是同性恋,连他自己都没办法确切地回答你,但是你要质疑他不喜欢林惊蛰,他马上跳起来为自己证明。   仇非脑子一抽,“这GV男主要是你的话,我肯定……”   说到这儿,仇非猛地停了下来,他从没设想过这种可能,其中一个男主是林惊蛰,那另一个是谁呢?幻想成谁他都不得劲啊?还得是他自己。   他仇非和林惊蛰一起……   一旦把GV男主的脸代入成自己和林惊蛰,仇非只觉得气血上涌,用一股热流要从鼻腔里喷涌而出。   就在这时,从电话里传来林惊蛰冷笑的声音,伴随着他身体的浮动,还能听到清晰的水声,热水的声音和冷水是不同的,怎么个不同法仇非说不清楚,可就是不一样。刚还觉得想象不出画面的仇非,现在觉得脑子里模糊的画面被勾勒出了大致的轮廓。   “你想得美。”林惊蛰语气轻飘飘,不屑之情几乎溢出手机。   林惊蛰趾高气扬,看不起人,甚至是轻蔑的语气,听得仇非确实是美得不行,他脑子无法思考,净说废话,“你一个人泡澡呢?”   “我要是两个人泡,你觉得我现在有时间接你的语音吗?”   仇非觉得自己贱嗖嗖的,他就喜欢林惊蛰不正面回答问题,阴阳怪气嘲讽的口气,也不正经拒绝自己,又不给任何回应,迂回婉转,给自己吊得死死的。   偏偏这样,仇非还接得上话,“你要是跟别人一起泡澡,我怎么办啊?”   林惊蛰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仇非这种,不管自己是正面拒绝,还是含蓄婉拒,他都是油盐不进。   “那你什么意思?我还得对你这个阳痿男负责吗?”   “如果你要是负责的话,我阳痿也不是不行。”   林惊蛰也不给仇非面子,“你要是没睡醒的话现在就可以睡觉。”   反正是在打语音,林惊蛰是骂是咒,都只说给仇非一个人听,仇非当调情呢,他反问道:“林老师,这些片子里面你最喜欢哪个,我也看看。”   连平板都借给仇非了,林惊蛰也不吝啬告诉仇非自己的最爱,他告诉了仇非视频的关键词,仇非通过搜索,很快便找到了对应的视频。   片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林惊蛰对这片子很熟悉,光是听声音都知道主角进展到哪一步了,或许是太久没有解决生理上的问题,在听到背景音的瞬间,他有点想法了。   他跟仇非现在的气氛还算不错,语音聊天,两人的对话暧昧不清,如果但凡换一个gay,林惊蛰可能真跟对方打着语音手动了,但是现在是仇非,这个没品的暴发户,连自己是不是同性恋都不知道的男人。   林惊蛰喜欢的片子都大同小异,主角的颜值都挑不出毛病来,仇非对这种片子索然无味,但是现在听着林惊蛰的呼吸,听着林惊蛰泡澡的动静,听着自己的心跳,仇非忍不住在床上翻了个身,这算不算他跟林老师一起看片?   一起看片在仇非心目中跟睡在一张床上没区别,跟在一个被窝没区别,跟一起泡澡没区别,仇非嗓子又干又涩,有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痒意,他伸手抓了抓脖子,喉结在他的指腹之下上下滑动。   仇非还想说什么来着,可他突然意识到林惊蛰那边安静了下来,这种安静只是林惊蛰没再说话,但是还是能隐约听到其他的声音,轻浅的呼吸,流动的水声,还有身体莫名发出来的响动……   那种响动仇非很熟悉,他依稀记得,还是青春期的时候,第一次做梦,他开始对某些东西有了向往。   林惊蛰在……   照仇非平时的德行,他这个大嘴巴发现这么不得了的事情,肯定得拿大喇叭宣传,要当着林惊蛰的面,狠狠揭穿他。   可此时此刻的仇非,像是被什么糊住了嗓子,他静静聆听,那边的动静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这是人之常情,只要是男人,对这种事情都是无师自通的,陌生是因为对方是林惊蛰,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林惊蛰。   仇非脑子都是林惊蛰白皙的手,林惊蛰写字惯用右手,那种事情的时候又会用哪只手呢?   可不管哪只手,过分用力的时候都是青筋暴起、骨节分明的样子,又狠又嫩的,简直叫人欲罢不能。   平板里,男主的脸逐渐跟林惊蛰的脸重叠,仇非的呼吸跟随着林惊蛰低沉的喘息声起起伏伏,他敏锐地捕捉到林惊蛰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仇非全身的肌肉绷紧,捏着平板的手过分用力,静脉在皮肤下一跳一跳,良久,他总算听到林惊蛰缓缓呼出一口气。   结束了?   暧昧又尴尬的沉默还在继续,林惊蛰缓过劲儿来后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仇非没有出声,他也没有出声,可是他知道,仇非一定听到了他这边的声响。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好接受仇非的取笑,只要仇非拆穿自给自足的事实,他就能理直气壮地告诉仇非,别大惊小怪,可是仇非什么都没有问,甚至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完事过后是铺天盖地的疲惫感,林惊蛰全身上下的关节都酥酥麻麻的,他困了,想睡觉了,主动开口。   “挂了。”   “诶!”   林惊蛰似乎听到了仇非的挽留,可他还是没有停下挂断语音的动作,男人这时候挺脆弱的,身心皆是,他懒得跟仇非打嘴仗。   看到手机屏幕上被挂断的语音,仇非有股浊气堵在了胸口,他垂眸看向自己的裤裆,什么都没拿,不管不顾,跳下床就往外跑,他连电梯都没有等,一路飞奔到林惊蛰家门口,对着铁门一阵拍打。   “林老师!林惊蛰!开门啊!”   不过半分钟,林惊蛰带着脸颊的绯红跑出来开门,衣物歪歪扭扭挂在他身上,胸口被打湿了一块儿,明显是没来得及擦干水。   “你干什么?”   听到仇非的敲门声时,林惊蛰还瘫软在浴缸里,他像是一只受惊的猫,炸着毛跳出浴缸,刚才的尴尬还未散去,他现在不得不面对仇非。   仇非死死趴在铁门栏杆上,他指着门锁,急吼吼道:“林老师,你开门,你快开门!”   林惊蛰被他一惊一乍的反应弄得有点害怕了,拿了钥匙便上前开门,铁门刚被拉开一条缝隙,仇非长腿一伸,直接挤进了院子,没等林惊蛰质问他为什么进来,他冷不丁拉开裤腰,向林惊蛰展示了他裤兜。   仇非又兴奋又激动,脸上是止不住的雀跃,他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听到你的声音,我不阳痿了!!我有反应了!”   热风一吹,刚才的尴尬不复存在,林惊蛰仿佛还听到了仇非的回音,他“不阳痿”,他“有反应了”这几个短句在这条街上久久回荡着。   林惊蛰难得没那么端庄,大吼道:“你喊这么大声干嘛!” 第29章   这不实在太激动了,急于跟林老师分享喜悦嘛,被林惊蛰一提醒,仇非也觉得自己声音太大,毕竟阳痿对于男人而言,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仇非嘿嘿一笑,朝着林惊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压低声音道:“嘿嘿,我太激动了,就想着早点来告诉你。”   简直神经病,仇非他是不是阳痿,能不能波起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用不着他特意上门来告知自己,弄得好像自己很在意他的性功能是否健全一样。   林惊蛰深觉疲惫,无力再跟仇非争辩太多,面无表情道:“你喊完了,可以回去了。”   “行行行,我这就回去,不打扰你休息。”阳痿一治好,仇非重振男人雄风,在追求林惊蛰这件事上更是成竹在胸,“林老师,你明天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约会去呗。”   仇非私以为,上一次的约会不够完美,林惊蛰可是气冲冲地离开,这回,这回他一定给林惊蛰一个意犹未尽的约会。   脸皮这么厚的人,林惊蛰也是头一次见识到,他仇非到底有什么自信跟自己约会?他只是阳痿好了,不是个人素质和内在涵养提升了,阳痿这种藏在裤兜里的事情只要他仇非自己不嚷嚷,外人是看不到的。   林惊蛰觉得跟仇非说再多都是对牛弹琴,“你走不走?”   “走走走,我这就走。”林惊蛰的语气不对,仿佛下一秒就会跟自己急眼,仇非可不想惹林惊蛰生气,林惊蛰可能只是害羞,自己总得给他一点时间,“早点休息。”   关心完林惊蛰,仇非边往门外走,边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他顿时定在了原地。   林惊蛰想关铁门来着,见仇非杵在门口不肯往外走,不知道他又想整什么幺蛾子,不耐烦地质问。   “你又怎么了?难道阳痿又复发了?”   仇非露出一个尴尬又讨好的笑容,“阳痿倒没有复发,就是刚刚跑出来太着急,手机和钥匙都没带。”   “你家里又不是没人,叫他们给你开门。”林惊蛰已经懒得听仇非废话,做势要上手将人推出去。   仇非按住林惊蛰的手腕,“他们出去了,我家里现在没人。”   “打电话!”   仇非面露难色,“这不手机没带嘛……”   一股无名火堵在林惊蛰的胸口,他手指颤抖着指着仇非,好半天没有憋出一句话来,最后只能摸出自己的手机。   “号码!”   仇非咧嘴一笑,“520。”   林惊蛰脸色骤变,看向仇非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凶狠,都这个节骨眼儿了,仇非还在跟他玩尬的是吧?   林惊蛰的表情忽然之间变得可怕起来,仇非吓了一跳,他难得通人性一回,意识到了林惊蛰误会了他的意思。   “短号,这是短号。”解释完仇非还不忘画蛇添足地补充一句,“我真要表白的话,肯定正经跟你说我爱你。”   听完仇非的解释,林惊蛰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难看,甚至连铁门都懒得关,转身就要进屋。   仇非大惑不解,但是怕被林惊蛰扔下,他跟屁虫似的追了上去,“真是短号啊,没说我爱你。”   “你脑残吗?”仇非堵在林惊蛰进屋的必经之路上,林惊蛰恶狠狠道,“你们自己的短号,我能打通吗?你不是阳痿,你是脑瘫,你鲁管把你脑子鲁坏了!”   哎呀,好像还真是,仇非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对不起对不起,我平时用短号用习惯了,那完了啊,我不记得他们的电话号码。”   仇非这表情哪儿像是完了?哪儿有一丁点儿为进不去家门感到着急?他分明是兴奋,是开心,他眼神止不住往林惊蛰身上瞟,分明是在琢磨损招。   “诶,林老师……”   林惊蛰一抬手,不让仇非继续说下去,“麻烦你免开尊口,你想都别想,你家里没人你就在门口等着,等到他们回来为止。”   要不然说他俩心有灵犀呢,自己还没开口,林惊蛰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简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别啊,你让我在你家待会儿呗,我待不了多长时间的,我保证不给你惹事情,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我好歹还是你的学生,你当老师的收留一下我,不是发扬老师美好的品德吗?”   林惊蛰根本不上仇非的当,“我没素质。”   死皮赖脸不行的话,仇非只能撒泼耍混了,他抱着胳膊往旁边一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那你进去吧,不管我的死活,我站你门口一直喊你,喊到楼上楼下都听到我的声音。”   林惊蛰一步都快跨进防盗门里,听到仇非臭不要脸的发言,他又将长腿收了回来,仇非见状,趁林惊蛰发火前立马伏低做小,他一把抱住林惊蛰的胳膊。   “你让我进去吧林老师,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无情无义,冷漠绝情的人,我就待一会儿,待到盛群和张雪凝回来。”   先是施压,再是服软,仇非这套小连招运用得得心应手。   林惊蛰是被气进屋的,但是他只是生气,没有锁门,仇非知道,林惊蛰这是默许了自己的请求,他赶紧关上铁门,随后跟了进去。   见林惊蛰没有着急进卧室,站在客厅等着自己,仇非忙客气道:“林老师,你不用管我,你忙你的去吧。”   泡完澡自己都该上床睡觉来着,还有什么可忙的,现在拜仇非所赐,有觉都不能睡,这大晚上的,总不能真把仇非一个人丢在客厅。   林惊蛰上前打开电视机,随便找了个节目当背景音,跟仇非在客厅面面相觑。   场面稍微有点尴尬,但仇非这人最不怕的就是尴尬,这是千载难逢跟林惊蛰独处的好机会,深夜,孤男寡男,刚泡完澡的林惊蛰,和不阳痿的自己,简直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   “林老师。”仇非厚着脸皮坐到林惊蛰身边,“别生气嘛,老是生气对身体不好。”   仇非一靠近,跟大夏天抱了个火炉似的,他体温很高,林惊蛰蹙着眉头。   “你热死了,离我远点。”   刚一折腾,仇非一身汗,他本来就是火力少年王转世,稍微一动就流汗,晚上洗的澡都白瞎了。   “好好好,离你远点。”仇非象征性往后挪了一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约会你有时间吗?”   这个点儿的电视节目居然能这么无聊,林惊蛰拿着遥控器一顿乱按,“没有。”   “你有,你有。”仇非知道林惊蛰说的是气话,“这回吃什么你挑,吃完我们去看个电影。”   有了前车之鉴,林惊蛰深知跟仇非出门就是为了出洋相,他才不会答应。   “这回我肯定给你整点浪漫的。”   就仇非的语气,像是发誓要在运动会上得第一一样,他只会整抽象的,哪儿懂什么浪漫?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林惊蛰不理仇非,他不是默认,是他深刻地知道,接受和拒绝在仇非在这儿是一个意思,不如不白费口舌。   仇非单方面约到林惊蛰他很是开心,双手撑在沙发边缘左右摇晃,一晃眼,看到了桌上的广告单。   “仙鹤岭……”是公墓的广告,仇非问道,“你要买墓地啊?”   这事仇非也知道,林惊蛰也没必要遮掩,“嗯,想把我爷爷奶奶的墓迁出来,方便一点。”   广告单上有被签字笔圈出来的痕迹,有双人墓,也有相邻的单人墓,看这样子,林惊蛰是拿不准主意。   “没想好买哪块墓地?”   林惊蛰自己是不信迷信那一套的,但是毕竟是爷爷奶奶的墓地,他不信可以,不能影响死去的爷爷奶奶,怎么选,什么时候迁坟,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没弄过,现在老家的墓地是我爷爷奶奶自己选的,下葬的事情也全由我爸妈他们经手。”   仇非将广告纸按在茶几上,回道:“这确实是个麻烦事,得找个道士算一下墓地的风水,开棺、下葬都得算个好时间,而且……照理来说,你爸还在,你爷爷奶奶的骨灰轮不到你来捧。”   “只是有迁坟的想法,我再想想吧。”   仇非还算是讲信用,待了两个小时没给林惊蛰找事情,林惊蛰好几次犯困打哈欠,仇非都有点心疼了,他起身走到院子往楼上看,他家的窗户还是漆黑一片,没人回来,张雪凝和盛群怎么回事?都这个点儿了还不回家!   “林老师……”仇非抓着后脑勺,“你要是困了就去睡吧。”   林惊蛰捂着嘴端庄地打了个哈欠,看向仇非的双眼都染上了一层水汽,“都这个点儿了,你确定他们还会回来吗?”   他俩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夜不归宿,简直可恶!可仇非转念一想,他俩今晚万一不回来,自己回不去的话,是不是只能留在林惊蛰家里过夜,他大着胆子得寸进尺。   “林老师,要是他俩还不回来的话,今晚你让我留在你家吧。”   林惊蛰嘴角抽搐,仇非这个人,还真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作者有话说:   臭肥肥:今晚势必要留下! 第30章   如仇非所愿,他留下来了,一是因为他家里一直没人回来,二是林惊蛰赶他走,他死活不走。   “谢谢!谢谢!谢谢林老师!”仇非得了便宜,知道该奉承一下林惊蛰,“要不是林老师你收留我,今晚我还不知道该去哪儿,都怪张雪凝和盛群,也不知道他俩干嘛去了。”   嘴上怪罪张雪凝和盛群不按时回家,心里却为他俩的晚归默默点了个赞,他才不管他俩去哪儿了呢,只要他能顺利留下就万事大吉。   林惊蛰累了也倦了,他只想早点休息,只要仇非不再作妖,一晚上就一晚上。   家里虽然有三个卧室,可是自打爷爷奶奶去世后,林惊蛰从没想过还会有人来家里留宿,除了自己的卧室外,另外两个房间,都成了自己的储藏室,别说是床了,连个像样的空位都不一定能挪得出来。   仇非不请自来,林惊蛰也没把他当客人,命令道:“你睡沙发。”   “睡沙发好!”仇非赶忙附和,别说是睡沙发,只要能留在林惊蛰家里,让他在院子里站岗都行。   林惊蛰对仇非的嬉皮笑脸已经免疫,他指着仇非的鼻子道:“你要再给我找事情,我绝对会把你轰出去。”   仇非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信誓旦旦保证道:“我也绝对不会给你找事情!”   幸好是夏天,除了沙发,林惊蛰只需要给仇非提供毯子和枕头,在仇非手接触到毯子的瞬间,林惊蛰又收回了手,他想起仇非身上的汗味。   “你一身汗,重新去冲个澡。”   仇非往后退了两步,礼貌地跟毯子和枕头保持一段距离,照他先前的德行,绝对不会洗第二次,既然是林老师的吩咐的,他一定得给对方这个面子,林老师人就是香香的,自己肯定不能给别人的毯子弄臭了。   “好,都听你的。”   可林惊蛰还是不满意,他用审视的目光将仇非上下一打量,最后闭上了眼睛,似妥协道:“我重新给你拿套衣服,冲完澡不换衣服,跟没洗没有区别。”   还有这种好事?还能穿上林惊蛰的衣服,虽然林惊蛰衣服的款式老掉牙,但是那可是林老师的衣服,不光是香香的,还是贴身穿着的,自己这真是祖坟上冒青烟,才能穿上林老师的衣服。   林惊蛰不光给仇非拿了换洗的衣服,还提供了全新的洗漱用品,“自己去客卫冲澡。”   仇非像是受封的大臣,虔诚地抱着林惊蛰赏赐的所有东西,这个时候他该谢主隆恩的,可他脑子一抽,又开始以下犯上。   “林老师,给我用一下你家的浴缸呗。”   仇非脑子一动就是在得寸进尺,林惊蛰不用猜都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闭嘴,去客卫冲澡。”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林惊蛰不觉得浴缸那种东西有多私密,可那在自己的卧室,进了卧室,就侵入了自己的亲密空间。   仇非像是耍上赖了一样,抱着衣服洗漱用品装可怜,“哎,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真正的浴缸呢,也不知道躺在里面洗澡是什么滋味,是不是跟澡盆一个感觉啊?”   林惊蛰不语,面无表情地看着仇非表演,仇非继续道:“林老师,你都不知道,小的时候我家条件可困难了,别说是澡盆,一整个冬天都没法洗澡,也就是现在条件好了,才能住上楼房。”   见林惊蛰不为所动,仇非锲而不舍,一脸惆怅,“我那个房子你也知道,是我从别人手上买过来的,当时一大家子着急住,装修也不是自己弄的,我们家里人多,平时洗澡跟打仗一样,位置都得用抢的,别说我家没有浴缸,就算是有浴缸,也没时间泡澡,我是看现在机会难得,说不定我这辈子就这一次泡澡的机会。”   硬了,硬了,林惊蛰拳头硬了,他的家教,他的素质,都化成了力量依附在硬邦邦的拳头上。   “林老师,你让我用用的浴缸吧,你都借我衣服和毯子了,我保证,我用上浴缸后肯定认认真真洗澡,肯定香香地躺沙发上。”   仇非的保证就像放屁,毫无信誉可言。   “你有完没完?”   没完,林惊蛰不让自己用浴缸就没完。   “我要是没用上浴缸,今晚肯定惦记一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老想着你的浴缸。”   林惊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朝仇非做了个闭嘴的动作,“你听好了,洗完就滚回沙发睡觉,我今天晚上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   答应了!   仇非抿着嘴唇拼命点头,他就知道,林老师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听到自己那么悲惨的过去,林老师不会铁石心肠、无动于衷的,他像是狗腿子一样跟着林惊蛰进了主卫。   “按下是关闭活塞蓄水,按两下活塞打开。”林惊蛰给浴缸铺上了平时自己住酒店用的一次性泡澡袋,“开这里是热水,浴缸那头是沐浴露和洗发水。”   看着一次性泡澡袋,仇非蹙着眉头,小声嘟囔,“你嫌弃我?”   “闭嘴!”林惊蛰眼神警告仇非不要说话。   要说嫌弃吧还真算不上,但是自己刚用过,而且还在里面……仇非大大咧咧不在乎,他却没那么心大。   仇非下意识看了眼壁龛的位置,没有看到飞机杯的影子,看来是上次被自己看到后,林惊蛰收起来了。   “快点洗,洗完滚蛋。”   仇非点头如捣蒜,目送林惊蛰出了浴室后,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对着林惊蛰平时用的瓶瓶罐罐好一通研究。   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仇非没有见过的牌子,上面全是他不认识的英文,他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洗头的,哪个是洗澡的,他凑近了瓶盖嗅了嗅,都是林老师身上的香味。   参观完浴室,仇非麻溜地脱了衣服,他真是进来洗澡的,而且他也没撒谎,他真的没见过浴缸,真想要试试。   浴缸里铺了一层塑料,脚踩上去的瞬间还有点打滑,仇非扶着浴缸边缘缓缓坐下。   仇非的屁股墩先接触的是冰凉的浴缸壁,被热水包裹全身后,他很快适应了这样的温度,随后惬意地靠在浴缸边缘。   舒服,还是城里人会享受。   玄白的雾气往上盘旋,将锃亮的浴室灯蒙上一层朦胧的白纱,仇非一歪头,磨砂玻璃盖上水雾后几乎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有玻璃下端隐约能看到床脚的轮廓。   林惊蛰就在外面。   仇非放缓了呼吸,尽量让自己不动,努力去听林惊蛰的动静,外面很安静,他窥探不到林惊蛰任何动向,林惊蛰总是这样,让他摸不着,看不透,勾得他心里痒痒的。   痒痒的……痒的……   刚刚打语音的时候,林惊蛰是不是在浴缸那个来着?仇非缓缓睁开眼睛,手掌无意识地抚摸着浴缸壁,隔着滑溜溜的塑料薄膜,跟隔靴搔痒似的,叫人心痒难耐。   仇非低头瞥了眼水里,水波荡漾,将他的身体拉扯成奇怪的形状,他怔愣了片刻,无声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喊出声音。   “林……林老师……林惊蛰!”   林惊蛰坐在床上玩手机,对于仇非撕心裂肺的呼喊他充耳不闻,可仇非还不依不饶。   “林惊蛰!林惊蛰你快来啊……”   林惊蛰呼吸一滞,手里的手机捏得咯咯作响,如果仇非不是有天大的事情,不是死在了浴室,自己一定会让他好看。   打开浴室门的瞬间,林惊蛰有些后悔了,仇非是在浴室泡澡,光着泡,自己再怎么生气,也不该真的进来。   仇非却没当回事,他看到林惊蛰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捏着林惊蛰的手腕,生怕他跑了一样,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完了……林老师我完了……”   从手腕处传来震动,林惊蛰冷着脸反问,“怎么了?你不会游泳?你在浴缸里溺水了吗?”   “不是!不是啊!”   都这个节骨眼儿了,林惊蛰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仇非指着水面,“我刚刚想你来着,这玩意儿居然没有反应,怎么会没有反应呢?我都想你了!”   什么意思?自己又不是伟哥!怎么可能仇非想到就会有反应。   “完了完了,我刚刚不会真的是回光反照吧,我不会还是阳痿吧?我不能阳痿啊林老师。”说着,仇非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林惊蛰不光对“阳痿”两个字免疫,对第二次看到仇非的鸟也习以为常,他眼神里像是带刀,看向仇非时都带着杀气。   “你喜欢我?”   虽然这个点儿说喜欢有点不合适,仇非还是点了头,“对呀。”   “你真要跟我在一起了用不到这玩意儿。”   用不到?仇非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林惊蛰用罪恶的大手狠狠掐了他一把,他疼得“嗷”的一声惨叫出来,踩着塑料薄膜的脚下一滑,他眼疾手快,试图扶住林惊蛰,巨大的惯性下,顺道连林惊蛰都拽进了浴缸,水花四溅,两人被淋得跟落汤鸡似的,泡澡袋也被扯坏,林惊蛰跌坐到了仇非身上。   “林老师……”林惊蛰的分量可不轻,仇非给他当肉垫,这一坐,差点没给他腰闪了,他嗷的一声惨叫出来,疼得一张脸都拧巴在了一起。 第31章   漫天的洗澡水飞溅到林惊蛰的眼睛,呛进林惊蛰的鼻子,他没法睁眼,双眼紧闭,在滑腻的浴缸里挣扎,死活站不起来,他想厉声反驳仇非的话,可一张口,话还没说,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   “咳……”   仇非上一秒还有些责怪林惊蛰掐他二弟,下一秒看到林惊蛰全身湿透,被打湿的头发紧贴额头,眼角鼻尖被呛得通红,因为看不到东西,双手在空中乱抓,迷茫无措,又楚楚可怜,看得仇非心肝剧颤。   千钧一发之际,仇非哪儿还顾得上他的二弟啊,忍着腰上的疼痛,一把握住林惊蛰的手腕,沉声安抚道:“林老师别怕,我扶着你。”   罪魁祸首还敢说什么别怕,林惊蛰火冒三丈,不领情地甩开仇非的手,可他一用力,全身都在打滑,除了扑腾起一阵水花,别的没什么发生。   简直就是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猫咪,小猫咪啊,仇非是见过张雪凝喂小猫咪的,小猫咪的戒备心很重,你想要接近它,得先表示友好,要温柔抚摸,让它知道你没有恶意,只是喜欢它。“小心啊林老师,浴缸滑,我扶你起来吧。”   仇非还是小看了林惊蛰,正在气头上的林老师根本不是什么小猫咪,是过年的猪,按都按不住,按不住就算了,林惊蛰还压在他身上一顿乱滚,仇非赤身裸体的,哪儿受得了这个。   “哎哎哎!林老师,你别动!你别动!”   混乱间,林惊蛰一手撑着仇非的胸肌,一手按住了仇非的下边,有个东西膈到他的手心,他胸口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   刚被林惊蛰掐过,仇非机敏地察觉到林惊蛰想再下黑手,他连忙抱住林惊蛰的胳膊,“林老师!林老师,这东西不能掐啊!”   林惊蛰总算是没那么难受,睁开一双赤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仇非。   如果说眼神能杀人,自己现在已经被林惊蛰碎尸万段,仇非也不想的,他只是想用浴缸洗个澡而已,谁知道他突然又阳痿……   阳痿?阳痿!   仇非猛地低下头,林老师简直是当代神医,自己哪有一丁点儿阳痿的样子,谁看了不喊他一声猛男。   “林老师!”仇非欣喜地抱着林惊蛰的胳膊摇晃,“我就知道,你肯定有效,你看,你在我身上坐几下,我的阳痿马上就好了!”   这是仇非对林惊蛰的肯定,什么GV、AV都没用,再漂亮的主角都白搭,还得是林惊蛰。   这样的褒奖林惊蛰可承受不起,而且他并不觉得这是夸奖的话,他可不想当仇非的伟哥。   “滚蛋!”双眼恢复光明后,林惊蛰总算是扶着浴缸边缘站起身来,他很没有形象地破口大骂,他抬脚跨出浴缸,想很硬气地叫仇非睡大街,可脚刚接触地面,从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烈疼痛,他完全使不上力来,身形一歪,眼看着朝地上滚去。   还是仇非眼疾手快,给林惊蛰一把捞了回来,“林老师!”   在仇非的惊呼声中,林惊蛰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他的怀里,因为一只脚使不上劲儿,只能柔弱地依偎在他壮硕的胸肌上。   这一招英雄救美,然后抱得美人归,原本是美得仇非心神荡漾,可林惊蛰是真站不起来,仇非心疼坏了,哪儿还有空想别的。   “放开我。”林惊蛰咬牙忍痛呵斥仇非,他的样子也太滑稽了,他从小到大哪儿这么丢脸过,他受不了他如此狼狈。   可仇非大男子主义和英雄主义同时爆发,不顾林惊蛰的反对,把人拦腰抱起,不知道他上哪儿看了几部霸道总裁的电视剧,学着里面男主不容置喙的语气。   “别动。”   跟自己装什么霸道总裁啊?林惊蛰听得火气更大,要不是脚实在疼得厉害,他真想跳起来踹仇非两脚。   仇非给落汤鸡似的林惊蛰放到了椅子上,伸出胳膊横在林惊蛰面前,“扶着我,看看能不能走。”   他表情严肃,语气坚定,让林惊蛰有火都不知道该怎么发。   仇非以为林惊蛰是不当回事,他语重心长,“扭伤可大可小的,你站起来试试,看看到底是韧带拉伤,还是骨折,骨折我只能带你去医院了。”   林惊蛰一边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一边又不得不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他极其不情愿地攀住仇非的胳膊,在仇非的引导下走了几步。   疼归疼,但还是能走。   仇非松了口气,“没骨折,家里有冰块没?”   对于仇非这个草包,林惊蛰是相当不信任的,而且自己扭到脚也都是拜他所赐,林惊蛰压着火气质疑。   “你要不会处理就送我去医院,别回头给我弄得更严重。”   “啧。”别的自己不会治,跌打损伤还是手拿把掐的,仇非扶着林惊蛰坐下,托着林惊蛰的脚,轻捏着他的脚踝,“你怎么不信我?我还能害你?”   林惊蛰的白眼在心里翻上了天,仇非到底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啊?自己变成这样到底是谁害的?林惊蛰又恨又悔,恨自己对仇非心软,悔自己把这个祸害放进家门。   “冰箱冷冻室有冰块。”   仇非一听,光着屁股就出了房间,再折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包用保鲜袋装着的冰块。   这一小会儿的功夫,林惊蛰的脚踝已经肿起来了,仇非捏住林惊蛰的脚,确定好扭伤的地方,将冰袋放了上去。   冰块给红肿的地方迅速降温,林惊蛰觉得好多了,他正对着空调口坐着,冷风吹得他直打寒战,他不想跟仇非开口,撩了一把额前的头发。   “你扶着。”仇非将林惊蛰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等林惊蛰接过冰袋,他又站起身来走到衣柜前,“换哪套衣服?”   仇非一动,林惊蛰已经有了应激反应,他刚想开口叫仇非不要在他卧室动任何东西,他没想到仇非会来这么一句。   “右手边,白色那套。”   林惊蛰的衣柜比卧室整洁,衣服摆放的位置很好找,找到衣服后,仇非又问,“内裤呢?”   林惊蛰不情不愿开口,“下面的抽屉。”   仇非拿着干净的衣服走到林惊蛰身边,伸手就要帮林惊蛰换衣服,林惊蛰拂开仇非的手,“我自己来。”   害羞了。   仇非明白,“那我给你抱到床上吧。”   床上铺着凉席,沾点水也没关系,林惊蛰很想拒绝,他并不想被仇非抱来抱去的,可仇非一个健全的人手脚比他快多了,他还没开口,身子一轻,随后被仇非挪到了床上。   仇非还自以为很贴心道:“你自己换吧。”说完便走向了主卫。   隔着磨砂玻璃,林惊蛰瞥了一眼里面的仇非,装什么正人君子啊?装得也太刻意了。   林惊蛰都懒得说仇非,放下冰袋后,他一心给自己换衣服,主卫里传来霹雳乓啷的声音都懒得管,等换好了衣服,他才有空制止仇非拆家。   “你……”林惊蛰一转头,从磨砂玻璃的下端看到了拖把和一双腿。   听到林惊蛰的声音,仇非提着拖把从主卫跑了出来,“林老师,你叫我?”   在这个家,仇非也太自来熟了吧?他上哪儿找到的拖把?   “我把地上收拾一下,省得你起夜上厕所的时候再滑倒了。”仇非指着浴室的方向,他见冰袋搁在一旁,提醒道,“冷敷着啊,敷个二十来分钟,家里有药吗?没有我收拾完出去买。”   “客厅的柜子里有个医药箱,里面有喷雾。”   仇非答应了一声,转头又进浴室忙活,他不光拖了地,还将泡澡袋收拾出来,重新给浴缸刷了一遍。   在林惊蛰心里,仇非一直都是个没品的暴发户,而且是个逻辑自洽且自我的人,所经常给他找事情,林惊蛰有时候真的被他烦得不行,但是仇非有个很明显的优点,眼里有活,他的大男子主义会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因为在仇非心里,这一切都是他该做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叫林惊蛰有气都不好撒。   “浴室我打扫干净了,我给你换袋儿冰块吧。”   林惊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仇非的身影,硬是给厚脸皮的仇非看不好意思了,他蹲到林惊蛰跟前,托住林惊蛰的脚将冰块覆盖上去。   “林老师,你怎么一直盯着我?”   那眼神太过炽热,仇非心脏扑腾扑腾直跳,林惊蛰他是不是……   “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林惊蛰冷不丁开口,“你一直光着屁股在我面前跑来跑去耍什么流氓?”   这不关心则乱吗?仇非捂着裆部,冲进浴室,穿好衣服才出来,他露出尴尬的笑容,“担心你的脚去了,忘了穿衣服。”   又给自己扣这么大顶帽子,林惊蛰真觉得冤枉。   难道两个直男相处就能不着寸缕,互相露鸟?   自己是gay,仇非是打算用这种方式色诱自己吗?他也不怕自己告他性骚扰?   但是该说不说,仇非的身材还挺好,肌肉线条优美,充满力量,其实仇非长得也不差,只要他不开口说话,脱光了躺床上,自己真的会对他感兴趣。 第32章   见林惊蛰沉默不语,仇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是生气了,从林惊蛰手里接过冰袋,半跪在林惊蛰跟前,握着林惊蛰的脚,好好给人冰敷。   林惊蛰其实是很怕痒的,脚尤为敏感,他下意识想从仇非手里挣扎出来,仇非演霸道总裁演上瘾了似的,那招“别动”张口就来。   林惊蛰也觉得自己有病,仇非叫他别动,他还真强忍着痒意,安静待着。   其实仇非看着油腔滑调,但是行为实则很老实,不会做一些让林惊蛰排斥的事情,哪怕是犯错,他都犯得正气凛然,给林惊蛰一种“非错了,但是非真不是故意”的错觉。   说来说去,仇非除了喜欢自己,本质上没什么恶意,不是那种得不到就脑子抽筋想些歪门邪道的类型。   冰敷二十来分钟,就算是大夏天多少也有点受不了,林惊蛰正好借机从仇非手里挣脱出来,“行了,直接喷药吧。”   “你别不当回事。”仇非放下冰袋,摸着林惊蛰的脚背冰凉,他没有着急喷药,先给林惊蛰捂了捂脚。   原本就怕痒的林惊蛰被仇非的举动吓得一怔,痒飕飕的感觉从脚背直达心口,莫大的羞耻感让他难以启齿,他不喜欢这种羞耻的感觉,因为让他觉得在仇非面前很被动。   被动,在仇非这个没品的暴发户面前被动,简直让林惊蛰不可思议。   “你……”没等林惊蛰鼓起勇气叫仇非松开,仇非已经拿过喷雾,给林惊蛰的脚踝喷药。   比起冰块的刺骨,喷雾带来的刺激可以忽略不计,又或者说是林惊蛰还沉浸在仇非越矩的行为中,没有抽离出来,无暇顾及其他。   喷过伤药后,仇非又找到了药膏给林惊蛰贴上,最后还非常妥帖地将林惊蛰的脚放回了床上。   “行了。”仇非自说自话,“这下才是行了,都怪我,这几天你尽量少走路,有什么事情你叫我一声,我负责到底。”   林惊蛰除了无奈,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仇非,他真不知道,让仇非负责,自己的伤势会不会加重,但他清楚,行动正常的自己都会被仇非折腾“残废”,现在手脚不便的自己,更不是仇非的“对手”。   “你休息吧,剩下的我来收拾。”   林惊蛰也懒得跟仇非客气,他双手撑着床铺往后躺下,扯过毯子,睡得心安理得。   说是心安理得,可他也不是马上能睡着,他歪着脑袋看着仇非进进出出,仇非给伤药装回医药箱,又将医药箱放回了客厅,进了趟浴室后好像洗手了,洗完手他又拿着拖把和抹布进来,把喷在床脚和地上的喷雾弄干净。   别的事情仇非或许不怎么靠谱,但是干活这方面,林惊蛰甚至都不用多嘴提醒他。   这种响动很特别,让林惊蛰想起爷爷奶奶还没有去世的时候,某个夜晚,奶奶会趁着自己还没睡下,拿着拖把进来打扫,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夜里自己几乎不会在家里听到第二个人的响动。   自己居然会放任仇非除上课时间外,进到家里来,还入侵了自己的卧室,霸占了自己的浴缸。   “怎么了?”仇非感觉到了林惊蛰视线,问话的时候,手上的活也没停下来。   林惊蛰轻描淡写一句,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你倒是勤快。”   真不知道这算是夸自己呢,还是挖苦自己呢,可仇非还是正儿八经跟林惊蛰说上了话。   “才来城里的时候,给人当学徒,不勤快不行啊,除了学手艺得勤快,师傅店里所有的脏活累活都得干,连师傅交代的私事都得办妥,有时候还得自己贴钱呢,都这样了,师傅说不定还不喜欢你。”   林惊蛰抱着毯子,说话自带阴阳怪气,“你还怕不喜欢?你跟你那个兄弟……叫什么来着,潘雷,直接找你师傅理论不就成了。”   “给人当徒弟,你是龙都得盘着,何况我们当时什么都不是,没钱也没背景,人家愿意收留我们已经是大发慈悲了,理论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当孙子。   仇非感慨道:“也就是运气好,如果没有中奖的话,说不定到现在还在给别人打工,不对,说不定连工作都找不到,早就回老家种田去了。”   幸好自己运气好,心态也好。   “知道钱不好挣,我看你用钱还是大手大脚的。”隔壁的汽修店生意不错,但是仇非要开除他自己之外三个人的工资,后来又给张雪凝报了美甲学习班,没有了张雪凝,隔壁的生意并没受到多少影响,从侧面看出,汽修店不需要那么多员工,只是话说到这里,林惊蛰并不想对仇非的钱指指点点,他又替自己找补了一句,“当然,那是你的钱,你想怎么用都是你的事。”   好赖话仇非还是听得出来的,林惊蛰是从局外人的视角关心他,仇非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哎,有时候有了钱也是一种负担,你知道的,皇帝都有几个穷亲戚,我在困难的时候,人家给个馒头都是帮忙,我发达了总不能不帮别人,这一帮就不是小数目,没有个几千上万的都不行,我有时候想,钱用完了也好,我就要我那个汽修店就行了。”   还是英雄主义。   林惊蛰没好气道:“与其想着把钱花完,不如试着跟别人说不。”   仇非大惊,“难怪林老师你每次都能那么绝情地拒绝我,我哪儿好意思拉下脸来说不,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的。”   简直是对牛谈情,林惊蛰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个涂黑指甲油的非主流有什么资格说我!”   骂仇非别的他不痛不痒,骂他涂指甲油他只能咬牙忍着,因为干活的缘故,他的黑色指甲油被蹭掉了大半,但是仍旧掩盖不了他曾经是“非主流”的事实。   仇非打扫完房间,见林惊蛰还抱着毯子垂眸盯着地板,他提醒道:“我关灯了哈林老师。”   林惊蛰淡淡睨了仇非一眼,也没说话,翻了个身,拿冷漠的后背冲着仇非。   仇非脸厚,热脸贴冷屁股他都受得了,还笑嘻嘻跟林惊蛰说晚安。   林惊蛰依旧没有作声,可他在仇非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竖起了耳朵,在听到关门声的瞬间,他耳朵上的绒毛动了动。   居然有人大半夜给自己关门。   黑暗中,林惊蛰嘴角不自觉勾起,很快又赌气似的垮下脸,都是仇非害的,他不是要负责到底吗,等自己睡饱了,明天再来找他麻烦。   林惊蛰还想着“伺机报复”仇非,等他第二天单脚跳到客厅,仇非在沙发上还睡得四仰八叉的,一条腿搭沙发背上,一条腿踩地上。   真把这儿当成他自己家了。   要不是一只脚不方便,林惊蛰真想踹仇非一脚。   “仇非!醒醒!”   不知道仇非做什么梦呢,他一抹脸,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时候还在吧唧嘴,“吃饭了?”   “吃什么饭!”   看到林惊蛰脚上的膏药,仇非才想起昨晚的事情来,他赶紧把沙发的位置让给林惊蛰,利索地将毯子叠好放到一边。   “我看看怎么样了。”仇非非常自然地捏住了林惊蛰的脚,小心撕开伤药,左右端详,还用手指轻捏着肿胀的位置,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林惊蛰眉头微蹙,他知道仇非是直男思维,没觉得两个男人肢体接触有什么问题,即便是他喜欢自己,但自己不一样,自己是纯gay,仇非跟他的肢体接触太自然,太理直气壮,他就算是心理上拒绝,生理上也会有反应。   昨天晚上是事出突然,自己出于权宜之计才听从仇非的意思,现在林惊蛰觉得上医院会更加妥当。   “你根本就不会处理扭伤吧?你只是想趁机摸我。”   林老师有种瞧不起人,又让人恨不起来的幽默感,仇非人还没睡醒,可还是没忍住生理上的大笑。   “哈哈哈,你怎么就不信我了?我有那么流氓吗?你脚都肿了。”   亏仇非问得出来,林惊蛰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你觉得你自己看着靠谱吗?”   虽然林老师扭伤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但是自己也主动承担照顾林老师的任务,绝对不会逃避责任的,怎么不算一种靠谱呢?   “你不能因为一件事情,就否认我的全部啊,而且我确实是想摸你,但是要摸也不是现在摸,再而且,会不会处理扭伤跟我是不是偷偷摸你不冲突,我可以一边给你处理扭伤,摸你也是顺带手的事。”   没品的暴发户还没素质。   虽然自己处理的方式没有问题,为了保险起见,仇非也觉得该带林惊蛰去医院一趟。   “先洗漱吧,去街口吃包子,等下我去开车,带你去医院看看。”   作者有话说:   仇非:当按摩师被辞了,给林惊蛰按摩的时候被他发现自己根本不会按摩,只是在哪儿乱摸 第33章   话说得挺潇洒,只是仇非还没走出院子,手习惯性伸到兜里一摸,里头空荡荡的,别说是车钥匙他连手机都没有,他这才想起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在林惊蛰家里过夜。   仇非抠着脑袋,难为情地折了回来,脸上挂着讨好又局促的笑容,“嘿嘿,林老师,我车钥匙没在身上。”   果然男人想要耍帅得靠着金钱支撑。   林惊蛰指了指鞋柜上的车钥匙,又跟仇非说了一下自己车的车牌号和停车的位置,“在停车场最里面一排。”   “好嘞。”仇非拿上车钥匙,一路小跑着出了家门,他刚走到自家店铺门口,迎面走来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格外眼熟,他眯着眼睛盯着那两人看,那两人也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双双定在原地,不敢上前不说,还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这不是张雪凝和盛群还能有谁?   在林惊蛰家里夜是过了,仇非翻脸不认人,逮着机会教训夜不归宿的两人,他扬起下巴,一副大家长的模样,“你俩还知道回来?逛街逛到南天门去了是吧?一整晚都不回家!”   夏季的衣服单薄,张雪凝拢了拢衣领,一向大大咧咧的她,居然试图往盛群身后躲,盛群硬着头皮挡在她面前。   “非哥……”   真倒霉,他俩还说趁着仇非还没起床早点回来,谁知道仇非能起这么早。   “怎么这么早?”   “早?”确实早,平时这个点儿仇非还在做梦,他气不打一处来,“我他妈钥匙没带,连家门都进不去,指望你俩回来给我开门,你俩倒好,一晚上不见人影。”   难怪,难怪仇非能起这么早。   盛群跟张雪凝小心翼翼对视了一眼,又小声道:“那你怎么不给我们打电话?”   还问!   仇非还没回答,隔壁的林惊蛰拖着受伤的脚走出院子,见仇非和两人在对峙,他喊了仇非一声,“仇非?”   仇非闻声回头,怕林惊蛰等着急了,他指了指面前的两人,“钥匙给我,我上楼拿手机!”   原来连手机都没带。   看到林惊蛰出现时,盛群心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仇非昨天晚上不会是在林老师家里过夜的吧?可他没敢问出口,老实巴交地交出了钥匙。   “林老师,我上楼拿个手机,很快就下来。”   林惊蛰点了点头,视线扫过盛群和张雪凝时,两人都跟做贼心虚一般,下意识躲开了自己的视线,两人站得很近,张雪凝几乎是贴着盛群后背站着,林惊蛰一挑眉,没有说话。   盛群和张雪凝被林惊蛰盯得很不自在,见仇非上楼,他俩也赶紧跟了上去。   上个楼的功夫,仇非念叨了一路,好不容易开了门拿到钥匙和手机,临出门前还叮嘱两人。   “别乱跑了,我陪林老师去躺医院,大概中午回来。”仇非刚走出家门,两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见他折了回来,他指着盛群,“你!”   盛群瞪大了眼睛,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敢在仇非眼皮子底下跟张雪凝交换眼神,仇非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怎……怎么了……”   因为林惊蛰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仇非还想哄人开心呢,他信誓旦旦地跟林惊蛰保证要整点浪漫的,其实他这个人真不会什么浪漫,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一些俗不可耐的方式。   “你帮我看看哪儿能买到喜庆点的炮仗,越大越好,越漂亮越好,帮我买点。”   盛群被仇非吓得脑子都宕机了,有那么几秒,他已经无法思考,眼睁睁看着仇非离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没事了。”张雪凝上前来晃了晃盛群的胳膊。   盛群心脏狂跳,他回过神,努力回想仇非刚才的话,喜庆点?越大越好的鞭炮?他哪儿敢问仇非买鞭炮干什么,只能先把鞭炮买到再说。   “你说……非哥他看出咱俩的事了吗?”张雪凝揪着盛群的胳膊不放,“我总觉得瞒着非哥不好……而且他迟早会知道的……”   两人背着仇非偷偷摸摸谈恋爱有段时间了,照理来说是该跟仇非坦白的,盛群刚想说话,兜里的手机先震动起来,他摸出一看,脸色凝重。   “家里打来的。”说完,盛群接起电话走向了窗边,“爸……”   林惊蛰停车的位置挺好找,仇非一眼就看到了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一开车门,车内有股熟悉的茉莉花味道,是林惊蛰身上的味道,这让风风火火的仇非顿时放慢了动作,他好好打量起林惊蛰的车来。   车内饰规规矩矩,连后视镜上都没有悬挂任何装饰物,只有放在后排的两个卡通枕头跟严肃的黑色有点违和。   仇非一直觉得林惊蛰没有看着那么冷淡,就像这两个卡通枕头,在没人看到的地方,默默可爱的。   自己先进了林惊蛰的家门,现在又开上了林惊蛰的车,不管怎么样,单恋总算是有点进展。   仇非美了一阵,想起林惊蛰还等着他,赶紧发动车子,刚拐进他们街口,老远便能看到林惊蛰靠着墙单脚站立,是好看哈,腿瘸了都好看。   车子停好后,仇非狗腿子一样跳下车给人开门,第二回了,他还是司机做派,毕竟是自己的车,林惊蛰按住了后车门,不劳烦仇非,自己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正是早饭时间,包子铺人多,仇非解开安全带,下车前还嘱咐林惊蛰,“我去就行了,你待着吧。”   来买早饭的学生居多,仇非个子高,手长腿长的,他越过学生的脑袋,将钱递给收银员,很快就拿到了包子和豆浆。   “你怎么插队啊!”有学生不服气。   “我着急上医院呢。”仇非这人看着嬉皮笑脸,实则很会做人,他拿过学生的钱,“我帮你买。”   学生还打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仇非,没想到怀里不光有一袋儿包子,还多了一杯豆浆。   “我请你的。”仇非好哥们儿似的拍拍学生的肩膀,也不等人家说话,快步走向了停在路边的私家车。   路边不让停车,仇非连早饭都没空吃,立即驱车离开。   “咱们是不是还没挂号啊?林老师,你拿手机挂一个。”   仇非身上有种傻了吧唧,又靠谱又不靠谱的气质,人怎么能复杂成他这样?   “挂过了。”林惊蛰低头打开热腾腾的包子,不紧不慢吃了两个,转头见仇非从容地打着方向盘,“你吃吗?”   “我开车呢。”仇非想说林惊蛰先吃着,自己吃他剩下的,可话到了嘴边仇非又咽了回去,他得寸进尺,“你喂我。”   饶是知道仇非是个厚脸皮,林惊蛰还是会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给堵得哑口无言,看着冒着热气的包子,林惊蛰拿了根筷子,将埋在最底下的包子插出来递到仇非嘴边。   正巧是红灯,仇非受宠若惊地看着眼前的包子,真给喂啊?果然,机会都是自己把握的,只有提出要求,才会有机会得到林惊蛰的回应。   “啊……呜啊!”仇非刚张口,那包子直接㨃进他喉咙深处,筷子顶得他作呕不说,口腔壁差点没被包子给烫出泡来,“哈斯哈斯……”   罪魁祸首林惊蛰不仅悠闲吃着包子,还扬了扬手里的筷子,“贴心”问道:“还要吗?”   其实某些品种的茉莉花也是带刺的。   老住院部,电梯只有两部,面诊的医生办公室跟拍片子的地方不在同一层,仇非带着林惊蛰上上下下,好不容易拍了片子,诊断结果还得下午才出来。   此时两人面面相觑,纠结要不要先回去,林惊蛰坐着轮椅不至于受累,仇非几个来回下来累得不行。   “辛苦啊。”   难得能从林惊蛰嘴里听到一句好话,仇非欣喜万分,“这不应该的嘛,我害你摔倒的。”   即便是仇非害的,他为了自己来医院这么费心费力,林惊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仇非也不知道想到了啥,忽然暗爽起来,他心里藏不住事,还没等林惊蛰开口问他,他自己先交代了。   “老是家属家属的叫我,也不辛苦。”   厚脸皮,仇非是拐着弯儿的都得占自己便宜,林惊蛰觉得他该生气的,最少最少得冲仇非翻个白眼,可他最后也只是无奈地笑出了声。   看这样子中午之前还回不去,仇非只能给店里打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张雪凝,“中午我就不回来了,你俩别等我吃饭了,别到处乱跑啊。”   跟张雪凝说话,仇非完全一副亲大哥的口气,挂了电话,他还不忘跟林惊蛰念叨,“我发现他俩最近关系好得很啊,整天黏在一块儿。”   有时候林惊蛰觉得仇非是真的迟钝得离谱,“你没看出来吗?他俩在谈恋爱。”   “啊?”仇非诧异的表情不像是装的,他眉头紧蹙,像是在认真思考林惊蛰的话,“不会吧,我们住一起,他俩真要谈恋爱,我怎么会不知道。”   仇非自信发言,不可能连林惊蛰都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当大哥的还没看出来。   林惊蛰白眼都翻上了天,“以前张雪凝可是很向着你的,他潜意识认为你是她最亲近的人,觉得有危险的时候会朝你靠拢,你想想今天早上,她一直躲在盛群身后。”   “你的意思是她现在跟我不亲近了?”   简直是白费口舌。   “我的意思是他俩在谈恋爱,以前可能你在张雪凝心目中是最重要的,现在有了男朋友,天平就倾斜了。”   热恋期,有这种反应也正常。   “靠!这么没良心!”仇非愤愤道,他狐疑地看着林惊蛰,“你为啥这么确定?”   “肢体语言是骗不了人的。”   仇非还想问什么是肢体语言呢,忽然从旁边经过的病人一个没站稳朝林惊蛰的轮椅撞去,林惊蛰几乎是条件反射往自己的方向躲了一下,错开和病人的接触,跟自己挤在了一起。   这算不算肢体语言? 第34章   自打盛群接了个电话,他整个人都心事重重的,张雪凝问了他好几次怎么了,他都敷衍着说是没事。   昨天晚上两人还你侬我侬,盛群现在明显就是有事,有事还瞒着自己,张雪凝是个急脾气,哪儿受得了这种冷落。   “盛群!你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你后悔了?”   盛群怔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张雪凝指的是什么,张雪凝觉得自己不会负责,“不是,你知道的,我家里人打电话就是要钱。”   一听盛群这么说,张雪凝的火气顿时熄灭,自己之所以跟盛群越走越近,是因为两人的原生家庭差不多,算是感同身受,能互相理解,也能互相照顾。   “那你怎么办啊?”张雪凝手头的钱不多,存了一点还想着把学费还给仇非呢,想帮盛群都没办法。   盛群露出一个干瘪的笑容,“没钱还能硬给嘛,骂了几句难听的就挂了,算了,没事。”   这几句“难听的”可能没有盛群表达的那么云淡风轻,不然他脸色不会这么难看,张雪凝还想安慰他来着,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们店门口,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跟司机招呼了一声,提着行李便下了车,是潘雷。   “雷哥!你回来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们?”张雪凝赶忙上前,潘雷除了有行李,还从老家带来不少土货。   潘雷红光满面,顺手将袋子里的吃的递给张雪凝,“这么近的距离,提不提前也无所谓,又不用你们去接,仇非呢?”   “陪林老师去医院了。”张雪凝边回答,边提着东西往后边的房间走。   医院?   潘雷定在原地,转头看向隔壁的围墙,“为啥去医院?”   张雪凝担心自己跟盛群的事情暴露,故意含糊其辞,“昨晚……非哥不知道怎么让林老师摔了一跤……”   这不清不楚,争议性极强的说法到了潘雷耳朵里就有了全新的理解,仇非给林惊蛰干进医院了,别管是怎么干的,总归是进了医院。   好小子,总算是出息了!   潘雷还想听细节,追着张雪凝问,“诶,你给我说说,他俩怎么了?怎么进医院的?”   昨晚事情哪儿禁得起细细推敲,稍微透露一点,自己跟盛群不就露出马脚了吗?张雪凝假装看时间,“哎呀,我要去上美甲课了,我先走了啊,小群子我走了!”   盛群还在神游呢,看着匆匆离开的张雪凝,又看看忽然回家的潘雷,他脑子一片空白。   “诶!”张雪凝跑了,潘雷只能缠着盛群,“你想什么呢?说话啊!”   自己说什么啊?盛群绞尽脑汁,总算是想起仇非早上交代的事情,他拿来应付潘雷,“我……我在想今早非哥送林老师去医院前……说想买鞭炮,我在想去哪儿买……”   他记忆有些混乱,仇非又要好看,又要热闹的,炮仗就是鞭炮吧?   买鞭炮?   潘雷眼珠子一转,嘴角挂上邪恶的笑容,仇非是不是准备“炸死”隔壁这个事儿逼?虽然有点狠,但是很解气,而且他不是摔到了腿吗?正好跑不了。   一想到道貌岸然的林惊蛰被炮仗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潘雷差点嚣张地笑出声。   “雷哥你笑什么?”盛群看着潘雷小人得志般的笑容,有种不好的预感。   潘雷揽过盛群的肩膀,“没啥,现在还没到过年呢,鞭炮这附近没人卖,白事一条街上有个纸扎铺,那老道士跟我们一个镇的,我有他地址,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现在就开车去买。”   片子的结果跟仇非预料的差不多,林惊蛰的脚没什么大问题,医生给他开了点外用的药,嘱咐他这些天好好休息,尽量少走路。   仇非可算是把医生的话记在了心里,他不顾林惊蛰拒绝,给人租了一辆轮椅,“幸好住一楼,轮椅用着也方便。”   钱都已经付了,想退也退不了,林惊蛰索性不跟仇非争执,正好他落得清闲,心安理得让仇非推他到停车场。   回去的路上,净听仇非说话,他还挺能安排,“这几天就别上课了,你自己不方便,也耽误上课进度。”   话是这个理。   “还有你那个晨跑也歇几天吧。”   怎么连自己晨跑都管上了?   “你想吃什么你告诉我,我来安排,还有你院子的花也我来浇。”   林惊蛰转头盯着车窗没说话,仇非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没听到响,他歪着脑袋去看林惊蛰的反应。   “林老师,你怎么不说话?”   林惊蛰手肘搭在车窗上,托着腮帮子,悠悠道:“你都安排好了,我说什么话?”   “这不负责到底吗?我这个人就是有责任心,该负的责不会逃避一丁点儿。”   两人打着嘴仗,车子停在了红绿灯前,过了这个信号灯,很快就能到他们的街道,仇非习惯性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停在后面的车越看越眼熟,他刚想把脑袋伸出去看个究竟,信号灯在这时变成了绿灯。   “走啊。”林惊蛰催促着,他俩停在第一个,绿灯还不走,后面的车肯定会按喇叭。   仇非没法,只能发动车子,刚左拐,原本跟在他们后面的车加油追了上来,副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放下,车里不是潘雷还有谁?   早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潘雷就认出了仇非,他刚买完鞭炮回来,朝仇非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潘雷一脸“我懂你”“都办妥”的表情看得仇非一头雾水,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撞见自己开林惊蛰的车,载着林惊蛰,他非得没有拉下脸,表情还格外耐人寻味,他吃错药了?   “别并排开。”林惊蛰也看到了潘雷,先前听说他回老家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今天早上回来的?仇非这反应,显然也在意料之外。   “哦……哦……”   仇非松开油门,给潘雷让了道,两车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进了停车场。   仇非比潘雷慢了一点,他这边刚停好车,潘雷已经锁了车门,走到后备厢抱着胳膊跟自己对视,隔着挡风玻璃,仇非都能看到他挑眉的动作,像是有话要说,但是自己完全猜不到他暗示什么。   难道他看出自己喜欢林惊蛰了?   “你好兄弟在等你。”林惊蛰冷嘲热讽道,真不是他恶意揣测潘雷,像潘雷这种把心事写在脸上的人,自己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肯定又在琢磨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潘雷那戏谑的眼神时不时扫到自己身上,多半还是跟自己有关的。   仇非按捺住内心的疑惑和翻涌,先把林惊蛰的轮椅从后备厢里拿出来,无视潘雷的眼神,赔着笑把副驾驶的林惊蛰搀扶下车。   “别管他,脑子被驴踢了,我先送你回去。”   仇非没懂自己的意思也没关系,潘雷没有着急把后备箱的东西打开给仇非看,他也不傻,毕竟当着林惊蛰的面,还得藏着掖着。   先前听张雪凝他们说林惊蛰把腿摔了,潘雷还有些不信,现在见林惊蛰都坐上轮椅了,这才惊觉仇非的“雷厉手段”。   等仇非把人送进家门又折了回来,潘雷这才上前,“行啊。”   这句“行啊”夸得仇非摸不着头脑,“你今天回来怎么不说一声?你开车干嘛去了?”   自己回来那都是小事,潘雷用手肘㨃着仇非的胸口,瞥了一眼隔壁的院子,确定林惊蛰听不到,又用手挡住嘴,凑到仇非耳边低语。   “你交代盛群的事情我都帮你办妥了。”   仇非难以置信地眨着眼睛,潘雷终于想通了,终于为了他兄弟的终身大事,不再跟林惊蛰针锋相对了?他神情激动,一把捏住潘雷的手腕。   “这么快就买到了?买了多少?”   潘雷用手背敲打着仇非的胸口,嘴脸尽显不可一世,“我们镇上有个老道士不是在白事一条街开了个纸扎铺吗?都是找那个他拿得货,满满一后备箱呢。”   果然是亲兄弟,要不他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呢!   仇非倍感欣慰,捏着潘雷的手腕不放,激动到一个劲儿摇晃,他说他要给林惊蛰整个浪漫的,他仇非绝不食言。   “你什么时候放?我帮你。”   仇非感动得快要哭了,潘雷先前有这份儿心,自己早就把林惊蛰追到手了,不过现在也不迟。   “过几天吧。”   等林惊蛰腿脚稍微好一点,这么浪漫的时刻,肯定要大美人状态最好的时候。   潘雷不解,“为啥还过几天啊?”   等几天林惊蛰脚都好了,就要他现在跑不掉,只能坐轮椅上,“炸”得他跪地求饶,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没想到潘雷比自己还着急,反正林惊蛰什么时候都好看,坐轮椅上自己还能推着他,一想想烟花下,高大的自己,和坐着轮椅上有点病态感的林惊蛰,有种别样的美感。   “那也行,明天晚上,到时候去江边。”   烟花一放,在自己好兄弟的见证下,在绚丽的烟花下,跟林惊蛰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表白,让林惊蛰感动得泪流满面,最后亲口说出“我愿意”。   浪漫,浪漫,确实浪漫。 第35章   大概是要“轰炸”林惊蛰的计划太振奋人心,潘雷都没有询问仇非把林惊蛰“干”进医院的细节,他干劲十足,直接投身于店里的工作当中。   仇非见他这么兴致勃勃,也没闲着,跟着绕到了维修的汽车背后,“家里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老样子,叫瓦匠来修了围墙,带老人去卫生院检查了身体,又给我弟弟妹妹买了东西,还能怎么样。”   听着都是些琐碎的事情,但是潘雷脸上挂着难以言说的甜蜜笑容,以仇非对他的了解,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那你笑什么?你回去那么久就这点儿事?”   知根知底就是这点儿不好,自己还没脱裤子,仇非就知道自己要拉屎,潘雷哎呀一声,他也不瞒着仇非。   “顺道相了个亲。”   操?!   潘雷继续道:“顺利的话年末就结婚。”   怎么就说到结婚了?潘雷动作比自己都快!   诧异归诧异,仇非还是打心眼儿里提潘雷高兴,毕竟他们这个年纪,在他们镇上别说是结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谁啊?我认识吗?”   “隔壁镇的,你兴许见过,她先前在外地打工,前段时间回来的。”潘雷说到对方的时候表情甜蜜,明显是跟女方看对了眼儿,他甚至跟仇非畅想起未来来了,“结了婚的话,我就把她接到县里来,到时候就不能跟你们住一起了,我跟她出去租个房子住。”   仇非刚还咧个大牙傻乐,一听潘雷结婚不跟他们住一起后,嘴角的笑容垮了下来,也是,别说他这房子住不下那么多人,就算住得下,人家新婚夫妻,怎么愿意跟自己挤在一起呢?   “嗐,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说了不说了。”潘雷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笑开了花。   有了对象,结了婚,组成了新的家庭,大家都会有各自的生活,想到这儿,仇非又朝门口洗车的盛群看去,林老师说盛群和张雪凝也在谈恋爱,他俩好上了,是不是也得从自己这儿搬出去?   张雪凝学了美甲,之后都不会在店里帮忙,汽修店不适合她这样的小女生,学不到什么手艺,走了也好,都开起各自的生活,大家都朝着新的人生阶段进发,本来是件好事,可仇非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说好要对林惊蛰负责到底,晚饭仇非特意去隔壁街的私房菜馆买了林惊蛰点名想吃的几道小菜。   仇非让其他三人关了店门上楼吃饭,自己则提着打包好的饭菜去了隔壁。   “林老师。”   为了方便仇非进出,隔壁院子的铁门都没有上锁,仇非极其自然地进了家门,在家里转了一圈,最后在房间将林惊蛰找到。   林惊蛰腿脚不方便,他也懒得折腾,从医院回来后,一直待在卧室休息,仇非想让他出来透透气,决定在院子里吃晚饭。   “清炒苦瓜,败败火。”   “酸辣娃娃菜。”   “糖醋排骨,还有绿豆汤。”   仇非给每道菜都盛出来,非常贴心地将碗筷放到了林惊蛰跟前,“吃点。”   一天没怎么活动,林惊蛰不是很饿,但是在看到酸辣口的食物时,总算是有了点胃口。   “林老师。”仇非没着急吃饭,先从兜里摸出了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草稿纸,“你不是想给你爷爷奶奶迁坟吗?这个道士跟我一个镇的,业务能力挺强,找他肯定没错。”   现在的天气已经不如暑假那么炎热,傍晚还能感觉到阵阵微风,微风吹得那一小片草稿纸直扑腾,林惊蛰伸出手指轻轻将其按住才没有飞走,迁坟的事情自己也就是顺嘴跟仇非发发牢骚,林惊蛰没想到仇非放在了心上。   “不是我不直接帮你联系,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要是打电话的话,人家知道我有点钱,那肯定明里暗里都得敲竹杠,你自己打,他做生意的肯定是要赚钱,正常收费,只要不过分,帮你把事情办成就行。”   林惊蛰用指尖摩挲着草稿纸的表面,破天荒地开了次金口,“谢了。”   这不天上下红雨了吗?还能从林老师嘴里听到一句“谢了”,仇非这人最会蹬鼻子上脸。   “你就这样谢谢我啊?”   前一秒,林惊蛰因为仇非对自己的事情上心而感动,后一秒,便知道他没憋好屁。   “那你想我怎么谢?”   仇非戳着碗里的米饭,翘起的嘴角在刻意地控制下撅起奇怪的弧度,“你要是真想谢我,明天晚上跟我约会呗。”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有了上次的经验,林惊蛰觉得自己吃了不止一堑,他长记性了,跟仇非约会绝对没有好事。   “呵,不去。”   拒绝得这么干脆,仇非见商量不行,立马换上了死皮赖脸的嘴脸,“去呗,你都不知道,我今天下午可郁闷了。”   “潘雷回来了,你还能郁闷,你跟他正好尿一个壶里。”   “我现在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就是因为潘雷的事情自己才郁闷呢,仇非长叹一口气,“你上午不是说盛群和张雪凝在谈恋爱吗?今天潘雷一回来,告诉我他回去相亲了,如果顺利的话,年末两人就要结婚。”   仇非如果郁闷,那林惊蛰心情就会大好,私房菜的味道确实不错,他把仇非的抱怨拿来下饭呢,胃口都变好了。   “结婚那不是好事?你见不得你朋友好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说他要是结了婚,就得把女方接到城里来,到时候要出去租房子,那张雪凝跟盛群好上了,他俩不得也要单独出去租房子,到时候就只有我自己住了,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搬出去。”   人可以一直享受孤独,但前提是他从未经历过热闹,这种落差林惊蛰深有体会,在爷爷奶奶刚去世的那一年里,他最害怕晚上一个人待在家,静悄悄的,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见林惊蛰不说话,仇非趁热打铁,“所以,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明天晚上跟我约会。”   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的。   林惊蛰的“不”刚说出口,仇非按住他的手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而且老待在家里多没意思,出来吹吹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推着你,多好,就这么说定了。”   仇非也算是摸清了跟林惊蛰相处的门道,林惊蛰拒绝,自己就得厚着脸皮纠缠,林惊蛰拒绝得不激烈,自己就得当他默许。   为了让林惊蛰没有拒绝的理由,仇非主动道:“吃完饭我帮你放洗澡水,回头帮你把地板拖了,把垃圾收拾了,浇了花,喷了药,你早点上床休息。”   “我谢谢你。”   “不客气,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仇非言辞恳切,真情实感,“追人嘛,总得拿出点态度来。”   呵,林惊蛰被仇非这副还没喝已经有点微醺的状态弄得哭笑不得,狗皮膏药。   因为第二天要跟林惊蛰约会,仇非兴奋了一早上,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关店,烟花都放在了后备厢,而且潘雷要帮忙布置,他得先把车开走,仇非没有办法,只能觍着脸找林惊蛰要车钥匙。   “林老师,你可以出门了吗?”   此时的林惊蛰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要说他没准备吧,他还换了套外出穿的衣服,要说他有准备吧,身上还是那套宽松款式的棉绸衣服。   林惊蛰撑着脑袋瞥了擅自进门的仇非一眼,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屏幕的光亮着,仇非被林惊蛰慵懒的眼神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车……不在店里。”仇非抓着脑袋坐到林惊蛰身边,“把你车借我开开,我带你出门。”   约会还有仇非这样,他要带自己出门,还得开自己的车,林惊蛰也是服气,朝放车钥匙的位置抬了抬下巴,沉声警告道:“如果你要像上一次一样出洋相,就别带着我一起了。”   哪儿能出洋相呢,仇非心里为自己辩解,嘴上还得连连答应。   “不会不会。”   上了车林惊蛰才想起来问去哪儿,仇非发动车子,转头自信朝他挑了挑眉,“江边。”   林惊蛰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江边还不如商场呢,商场至少人多,丢脸点,不会危及性命,大半夜的去江边,仇非脑子一抽,自己现在腿脚又不好,想叫救命都没有机会。   “哎呀。”仇非看出林惊蛰的担忧,拍拍对方的手背,“林老师,你把心放进肚子里,约会而已,你别搞得那么紧张。”   仇非越说得信誓旦旦,林惊蛰心里越是没底,可惜他没有机会下车,而且他不放心让爱车跟仇非单独相处。   不是过年过节的,滨江路上行人不多,仇非期间看了好几次手机,像是在跟人确定消息,林惊蛰问他在跟谁聊天,他也打哈哈。   “到了。”   林惊蛰闻声转头看向车窗,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长江大桥还亮着灯,他按下车窗玻璃,还能听到浪花声。   就这环境哪儿像是约会啊,更像是抛尸。 第36章   就在林惊蛰犹豫要不要下车的时候,仇非已经从后备厢将轮椅拿了出来,他还非常“绅士”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朝轮椅做了个“请”的动作。   来都来了,根本逃不出仇非的魔爪,死就死吧,林惊蛰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伸手扶住仇非胳膊的动作都显得那么毅然决然。   江边的风有些喧嚣,还夹着淡淡水汽,吹到人身上莫名瘆得慌,林惊蛰坐在轮椅上,将后背交给不怎么靠谱的仇非,他实在坐立不安,他很想告诉仇非,要干什么赶紧的,但仇非偏偏在这个时候跟他玩起了煽情。   “林老师,你晚上没来过江边吧?”   这话说得,简直叫人不寒而栗,林惊蛰已经开始怀疑,仇非可能从头到尾就不喜欢他,他俩或许有什么深仇大恨,仇非扶住轮椅的样子,好像蛰伏多年的凶手,跟自己这个受害者忆当年一下,然后痛下杀手,最后抛尸长江。   可心里七上八下的林惊蛰,面上还得维持镇定,“你觉得呢?谁会大晚上的没事来江边吹冷风?”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仇非一边哼哼,一边绕到林惊蛰跟前蹲下,“大桥,长江,江风,孤男寡男,多浪漫啊。”   光听仇非这几个粗鄙的用词,就浪漫不到哪儿去,但是黑暗中的他用铮亮的眸子仰视着林惊蛰,他不像凶神恶煞的连环杀手,更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看到这儿,林惊蛰七想八想悬着的心也算是放回肚子里。   “电视里演的有路灯,你带我来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我感觉你想要打劫。”   林惊蛰有种一本正经的幽默,仇非嘿嘿一声,从兜里摸出手机照明,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没灯确实有点吓人,这不是为了烟花的效果更好嘛。   微弱的手机闪光灯洒在林惊蛰无语的脸庞上,仇非轻轻推了推他放在大腿上的手,现在气氛挺好,是两人说说话的好时候。   “林老师,你现在觉得我怎么样啊?”   其实,自己最近跟林惊蛰的关系越来越近,林惊蛰能答应今晚的约会就是最好的印证,不过,仇非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他这人心里藏不住事,所以想找林惊蛰问清楚。   仇非还挺直白,也不扭扭捏捏,直截了当地问。   林惊蛰嗤笑一声,“那我要觉得不怎么样呢?”   “那我再接再厉呗。”   看吧,根本难不倒仇非,在他的人生信条里,自己可以拒绝,但是他不会放弃。   借着手机闪光灯微弱的光,林惊蛰仔细打量着仇非的脸,除了没什么文化,仇非长得不错,无论是在直男审美里,还是在gay的审美里,他都算得上是帅哥,不光长得不错,他这个人也很有意思。   这种有意思的范围很广,是林惊蛰对他性格、为人和其他所有的认可,一旦觉得一个人有意思后,内心的抵触就不会那么强烈,会逐渐包容对方的缺点,放大对方的优点,很有意思,是个很全面的评价。   仇非“啧”了一声,有点不服气道:“你真觉得我不怎么样吗?我觉得我还行啊。”   这就是直男的可爱又可笑的地方。   林惊蛰饶有兴趣地看着仇非,“你自认为你哪儿还行?”   “我这人吧,对朋友讲义气,对长辈孝顺,工作上勤劳踏实能干,对生活态度积极向上,诚实守信,勇于担当,遵纪守法,还有点小钱。”   虽然也算是实话,但是仇非这么毫不谦虚的自夸出口,还是把林惊蛰听笑了。   “你要不要脸啊?”   “我怎么不要脸?我这张脸还挺帅。”   说仇非胖他还真喘上了,林惊蛰抱着胳膊往轮椅后靠了靠,居高临下地俯视仇非,“有你这么自夸的吗?”   “不是你让我说我哪儿行吗?我肯定为自己说好话啊。”仇非见林惊蛰后退,他穷追不舍,又往林惊蛰跟前挪了两步,脸都快㨃人家膝盖上去了,“其实刚才那些呢都是虚的,主要是我这个人长情,专一,对感情忠诚,对对对象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谈恋爱嘛,别的都是陪衬,这才是主要的。   “嗯?林老师?”仇非说着说着手不老实,抠到林惊蛰大腿上去了,绵绸质地的裤子布揉搓起来还挺顺滑。   林惊蛰有点怕痒,还是大腿这么敏感的部位,他按住仇非到处乱抠的手指,“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林惊蛰垂眸看着他,“我不跟直男谈。”   “什么直男弯男啊。”   “你喜欢女的。”   “你管我喜欢男的女的,我喜欢你不就行了。”仇非不乱抠了,他收回手指,整个胳膊架在林惊蛰膝盖上,下巴也跟着枕了过去。   林惊蛰被他这副耍无赖的嘴脸弄得没了脾气,无奈道:“我跟你说过的,我不当0。”   自己还能不知道仇非这种大直男吗,或许是觉得自己长相对他的胃口,可能还想着怎么上自己,林惊蛰觉得,得趁早让仇非认清事实,打消这种念头。   是说过,仇非也不懂什么意思,但是林惊蛰不当就不当呗,自己又不会强迫他。   “什么……”仇非刚想说话,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等会儿,我看下手机。”   是潘雷发来的消息,问仇非什么时候到,万事俱备了。   仇非想着浪漫一把再跟说,给潘雷回了个马上来,他将手机塞到了林惊蛰手里,随后站起身绕到轮椅后。   “我们过去,给你看个东西。”   原先这一带有做夜市的,这两年涨水后位置不够,所以没有人来江边做生意了,只是小路还在,只够人通过,车子要停在江边的空地上。   小路两边的杂草丛生,有些都快有坐在轮椅上的林惊蛰高了,加上夜里光线不好,视线被遮挡许多,根本看不到前路有什么。   林惊蛰真担心仇非给他推长江里去,上了贼船也没办法,他破罐子破摔,问道:“你会游泳吗?”   “我不光会游泳,我技术还挺好,真给你推水里,一把都能给你捞起来。”话音刚落,轮椅停了下来,仇非冲着前方,掷地有声道,“开始吧。”   林惊蛰顺着顺势朝前方看去,漆黑空旷的空地中有个模糊的身影,他正想问仇非那是谁,那人影在兜里掏了掏,打火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可惜江边的风太大,那人打了好几次没打燃。   林惊蛰眉头紧蹙,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急忙仰视仇非,“他在点什么?”   仇非的大手按着林惊蛰的双肩,一副胸有丘壑的模样,宛如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气定神闲地跟林惊蛰来了一句,“安心,烟花。”   “花”字刚出口,导火线被点燃后“嗖嗖”的声音响起,一道亮光飞驰而出,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爆炸的声音。   鞭炮?怎么回事鞭炮?   林惊蛰迷惑地看着仇非,仇非也一脸不解,不是说好的烟火吗?他刚想上前找潘雷问个清楚,砰的一声,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噌地直冲上天,漆黑的江边顿时如同白昼,照得一个个脸煞白,白光上是蘑菇云一样的白烟,浓烈的硝烟味充斥着三人的鼻腔,三人都傻了眼。   飞溅的鞭炮屑甚至燎着了岸边的枯草,还是林惊蛰先反应了过来,他扯着呆愣住仇非的衣角,“燃起来了!”   确实燃,仇非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火烧起来了,他和潘雷都冲到起火的位置扑救。   仇非跳起来踩着火的枯草,厉声质问潘雷,“你干什么啊?”   “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我都给你使眼色了,让你把他往前推点,结果你跟看不见一样。”   还使眼色?黑灯瞎火的,使什么眼色?还往前推?这么大阵仗不给人炸飞了!   “你怎么买的鞭炮啊?”   “不是你说的要鞭炮吗?越大越好!我还买的大地红呢,一万响一盘,我买了五盘呢。”   看刚才鞭炮爆炸阵仗那么大,几秒钟就燃完了,显然潘雷只拆了第一盘,其他的全扔一起放了,“也没有你这样放鞭炮的啊,你拆都没拆开!而且我要的根本就不是鞭炮!”   幸好江边的植物湿度高,两人七手八脚地就给火扑灭了,只是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林惊蛰难以置信地看着仇非,“你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让我看你们灭火?”   “不是……”仇非简直是有口难言,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从滨江路传来了警车的声音,眼看着警车绕到江边,冲着他们这边来了,警车停在了他们车的旁边,几个民警跳下车,还没穿过小路就听到了民警的声音。   “你们几个干吗呢?有人报警说你们纵火!”   火没看到,但是火药的味道还很刺鼻。   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仇非抠着脑袋跟人家民警解释,“我们放烟花玩儿呢,谁纵火啊,也就是不小心给旁边草燎着了,我们都已经扑灭啦。”   人民警不听仇非解释,让他们仨先去派出所做笔录。 第37章   在仇非和潘雷二人极力解释下,加上他们小县城没有不准放鞭炮的规定,看在没有酿成事故的份儿上,这次的事情民警没有太为难他们。   临出派出所前,民警还在叮嘱他们,“以后注意安全,火灾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从派出所出来,仇非和潘雷都老实了 ,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林惊蛰,谁都没有说话,特别是潘雷,连挤兑林惊蛰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去开车。”还是仇非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们车停在了对街的露天停车场,他一个人去还不行,又拽上潘雷一起,“林老师,你等我们一下,很快就回来。”   林惊蛰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悲,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仇非心里一凉,转头朝着人行道走去,潘雷见他走得那么干脆,赶紧跟了上去。   “这事儿不赖我,我太久没有放鞭炮了,拆了一盘后,脑抽了似的,剩下的就扔一起放了。”说到这儿,潘雷还有点后怕,幸好仇非没有接收到自己的暗示,不然这么大的威力,肯定会把林惊蛰炸出个好歹来。   根本就不是放炮的事儿,自己就没说要买鞭炮!   “诶,你别走那么快啊!”自己越说,仇非走得越快,潘雷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而且这不没事吗?你用得着这么生气?”   虽然没有炸到林惊蛰,但是这个阵仗肯定吓唬到他,也算是另辟蹊径有奇效,让他知道,他们不是好惹的,惹毛了他们就有这么虎。   潘雷原本还有点愧疚,低三下四地哄着仇非,可是仇非跟吃了炸药一样,越哄脾气越大,他今天晚上怎么回事啊?   “诶!”在仇非即将拉开车门上车前,潘雷一步上前,用身躯挡住了仇非的去路,“你什么意思啊?冲我发这么大火,不就是没拆开放吗?”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质问,仇非更是火冒三丈,“这是没拆开放的问题吗?到底是谁让你买的鞭炮!”   “你啊!你自己跟盛群说要大的。”   合着自己说了那么多,盛群就记得一个要大的,仇非气得呼吸不畅,“我要的是烟花!烟花!我还在想这回烟花一放,把林惊蛰哄高兴了我肯定有戏,好嘛,谁知道你们给我整了这么多鞭炮,是有戏,没想到是马戏团有我的马戏!”   潘雷越听越不对劲,为什么要买烟花,为什么要哄林惊蛰高兴?   “为什么要哄他高兴啊?干他才对!”   仇非正在气头上,“我他妈在追他,不哄他高兴,难道给他整不痛快吗?”   潘雷以为是刚才的爆炸给他听力震出问题来了,他怎么听不明白呢,又或者巨大的爆炸给仇非脑子炸飞了,不然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追另一个男的。   “你疯了?你追他干什么?你是不是男女不分啊?”潘雷的声音都降了下来,他用一种看病人的眼神盯着仇非的脸。   但仇非给他的答案吓得他哑口无言,“我他妈喜欢他啊。”   潘雷的眼珠子转了转,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也不是在做梦,更不是被鞭炮给炸得神志不清,“他跟我们有仇,他还是男的,你喜欢他?”   有仇都恨不得是上辈子的事了,而且在自己第一次见到林惊蛰的那张脸时,他跟林惊蛰之间恩恩怨怨都变成了嗯嗯啊啊。   “男的就男的,喜欢男的犯法?”   潘雷直勾勾地盯着仇非的眼睛,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仇非这小子一开始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去找林惊蛰麻烦吗?跟林惊蛰看对眼儿是什么时候的事?   仇非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干咳一声,还得维持表面上的镇定。   “你不是说你恶心他吗?”潘雷用审问犯人的语气质问仇非,“什么时候的事?”   仇非刚才那副理直气壮的嘴脸不复存在,他手摸着车顶,这车真车啊……   “是我回老家的时候?”   “还是你去他那儿上课的时候?”   潘雷问一句会特意停下来看仇非的反应,仇非眼神飘忽,完全不敢跟他对视,“还是更早?”   “咕噜”一声,仇非吞咽吐沫的声音在静谧的停车场内格外清晰。   操!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打从一开始,自己就觉得仇非对林惊蛰的态度怪怪的,怎么会有人花着几千块钱的学费,就为了恶心对方呢?仇非还觍着脸给人拿快递,给人买茉莉花,现在连烟花都炸上了!   潘雷一改愧疚的态度,痛心疾首地大吼,“你他妈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跟我统一战线,一致对外,结果你叛变得比谁都早,你还喜欢他,我们从小到大穿一条裤子长大,我先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喜欢男人呢?”   仇非抬头望向对街,这么远的距离林惊蛰应该听不到,他双手合十,朝潘雷连连作揖求饶,求他小声一点。   “你他妈之前在骗我是吧?”   仇非赶紧去捂潘雷的嘴,什么骗不骗的,善意的谎言,算不上欺骗。   潘雷从仇非的指缝之间为自己争取到说话的机会,“你有没有出息啊?喜欢谁不好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怎么就没出息了?你以为他很好追吗?我除了去他那儿上课,平日里还得发消息联络感情,上赶着帮他做事,我是又拿快递,又换灯泡,免费劳动力,就这样,人家都还不答应。”   有没有出息显而易见,潘雷快上不来气了,自己在店里忙死忙活的时候,仇非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居然在隔壁给其他男人献殷勤,仇非他对得起自己吗?   潘雷指着仇非的手指都在发抖,仇非捂住潘雷的手指,伏低做小道:“别气别气,别气坏了身子,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没把他追到手吗?”   不光是没出息,还没什么用,连一个林惊蛰都搞不定,简直是男人的耻辱。   “先回去,先回去,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你别嚷嚷。”   潘雷是气哼哼地上了车,他没有多耽搁,点火便开车离开了停车场,仇非见状,也赶紧上了车,绕到派出所门口,先把林惊蛰接上。   仇非现在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林惊蛰,可他又不能把人丢在大马路上,只能强忍着钻地缝的冲动,将人扶上了车。   他们这个小县城的夜生活还挺丰富,晚间的主干道依旧车水马龙,他们走走停停,车里只有车载音乐微弱的声音。   仇非时不时会用余光去偷窥林惊蛰的反应,林惊蛰从始至终看着车窗,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完蛋了,完蛋了,这下是真的完蛋了,一想到自己拍着胸脯跟林惊蛰保证,绝对会整个浪漫的, 没想到拉了托大的,给人弄进了局子里。   良久,车驶入了小区附近的停车场,车前灯一关,挡风玻璃外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到人影,仇非估摸着潘雷比他们早到,肯定不愿意等他,早就回去了。   “到了。”一路上都没说话的林惊蛰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他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来自深不见底的深渊。   仇非听得后槽牙酸唧唧的,要不挽回一下吧,他的人生信条是不抛弃不放弃,总得最后为自己争取一下。   “林老师。”仇非没着急帮林惊蛰下车,而是上半身伏在方向盘上,“今天这个事吧,它……原本不是这样的……它是个意外……”   “我没让他们买鞭炮……我说的是烟花……但是……他们……搞……哎……”仇非语无伦次,“我真不是诚心的……又让你进了派出所……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生气……你别……叫你别生气也挺奇怪的……但是你真的别生气……我……”   说到最后,连仇非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真是完蛋了,他声带被刚才的鞭炮炸成了蝴蝶结吗?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利索。   “呵……”沉默的车里林惊蛰冷不丁笑出了声,“哎……”   不像是生气,更像是无可奈何。   仇非赶忙道:“你别叹气啊,我没想过拉你丢脸的,赖我,这事儿都赖我,一开始没有检查清楚,别生气。”   说着,仇非的一只手已经按到了林惊蛰的手背,林惊蛰歪头看着这会儿都不忘揩自己油的仇非,“我没生气,我气得过来吗?打从认识你,我就没消停过,真要生气的话,早就被你气进医院了。”   仇非整了那么多幺蛾子,林惊蛰都见怪不怪,也不是头一遭进派出所,什么洋相没出过,甚至觉得这也只是小儿科。   不生气?蔫儿了的仇非一下子来劲了,“真的?那下回,下回你挑。”   “还下回?”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蹬鼻子上脸仇非绝对是第一人,林惊蛰没好气道,“上了你几次当了,我还没得到教训?”   “别啊,林老师。”   林惊蛰主动去开车门,“送我回去。”   仇非跟狗腿子似的,麻溜地跳下车,从后备厢里搬出了轮椅,“下回,下回就我俩,你想干什么,你提前告诉我,我肯定安排得明明白白。”   “闭嘴,我现在想回家睡觉。”林惊蛰扬了扬自己的手掌,鞭炮燃烧的灰烬都吹到了他身上,他抹了一手的灰,现在整个人有些狼狈。   仇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只要林惊蛰不生气,他闭嘴就闭嘴。   作者有话说:   要不是有潘雷帮忙,仇非早把林惊蛰追到手了 第38章   林惊蛰的车位靠停车场最里面的位置,仇非推着林惊蛰慢慢悠悠朝着停车场的大门走,走了没两步,一辆直接开进停车位的私家车引起了他的注意,熟悉的车型,熟悉的颜色,熟悉的车牌号,不是他的车,还能是谁的?还有被后备厢门夹着的塑料袋,潘雷火气就这么大。   仇非停下步子,指了一下自己的车,趁着潘雷不在,借机编排人家,“潘雷科目二擦边过的,技术太差了,车都没有停好,我重新停一下。”   林惊蛰又不是傻的,隔壁是汽修店,潘雷和仇非都是玩车的人,怎么可能连倒车入库都不熟练,这明摆着是在拿车出气,吵架了?   引擎的轰鸣响彻寂静的停车场,林惊蛰扶着轮椅扶手,整个人放松,后背朝后靠去,他歪头看着仇非倒车。   车身完全倒出车位,林惊蛰从驾驶座的车窗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人,仇非单手扶着方向盘,下巴微微抬起,露出分明的下颚线,他余光扫了一眼后视镜,右手动了动,这个角度,林惊蛰看不到仇非挂挡的动作,但是能想象得出来,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动作,仇非一把就给车规规矩矩倒进了车位。   平时傻了吧唧的,面对自己擅长的东西时,仇非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陌生的靠谱感,难怪他敢把那么大一家子人都弄到这家汽修店来,在他强项范围之内,他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车子熄火后,仇非轻快地下车,他没有注意到林惊蛰的视线,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绕到了车后。   后车门一打开,裸露在外面的塑料袋彻底掉了下来,仇非想顺手丢垃圾桶里,捡起来的瞬间感觉到了分量,他提起来一看,里头居然还有东西。   “什么玩意儿?”   仇非给塑料袋抠了个洞,将里头的东西拿了出来,一盒是摔炮,另一盒是仙女棒,看这样子,估计是买大地红的时候附赠的。   这个点儿枯坐在停车场简直是在喂蚊子,也不知道仇非在车后干什么,林惊蛰等了好一阵都不见人出来,他等得有些着急了。   “仇非?你干什么呢?”   仇非举着胳膊,朝林惊蛰的方向一路小跑,手里还摇晃着他刚从后备厢发现的摔炮和仙女棒。   “林老师你看!”   仇非像是小狗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非要给主人献宝一样,漆黑的眸子闪闪发光,林惊蛰都有些不忍直视。   停车场的光线昏暗,林惊蛰眯着眼睛也没能看清盒子上的字,“什么东西?”   仇非用行动告诉林惊蛰这是什么东西,他拿出一枚摔炮,猛朝地上砸去,“啪”的一声,还伴随着轻微的火药味。   “摔炮!”   刚经历过大地红爆炸,林惊蛰现在对沾火药的东西有些害怕,他出于求生的本能往后躲了躲,全身上下都写着“拿远点”。   可小狗非得跟他分享,甚至怕他看不清楚,还将盒子伸到了他眼前,“我猜是潘雷买鞭炮的时候,人家送给他的,毕竟现在这个时节鞭炮不好卖。”   “知道了知道了,拿远点。”既然暗示没有,林惊蛰只能推开仇非的手掌,直截了当地拒绝清楚。   仇非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不是害怕啊?你别怕,这种摔炮威力不大的,我小时候揣一整盒在裤兜,坐的时候没注意,全炸了,但是也就给我裤兜子炸个洞,屁股墩儿炸黑了而已。”   怎么会有人能堂而皇之讲出自己的丑事,丝毫不觉得害臊?   林惊蛰哭笑不得,“那你也拿远点。”   或许摔炮的威力不大,因为里头的火药是有限的,但是仇非是不可控的,谁知道他又会作出什么妖来。   “啧!”既然林惊蛰怕摔炮,仇非“善解人意”地换成仙女棒,他拿打火机一点,火花陡然绽放,他朝林惊蛰面前一递,“这个总不怕了吧?拿着。”   仙女棒燃烧迸发出银色的火花,火花掉落到皮肤上有轻微的灼烧感,林惊蛰还是不肯伸手。   “这也怕?”仇非愕然。   自己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仇非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不是怕摔炮和仙女棒,而是怕他这个不稳定因素。   仇非当然不明白,他还取笑道:“我家几岁大的小娃娃都不怕。”   林惊蛰深吸一口气,一把夺过了仙女棒,自己要是再不接,仇非还不知道怎么脑补自己。   “我本来是想给你放那个大的,就那个咻~砰”仇非边说边模拟烟花升空爆炸的场景,“然后炸得天都亮了的礼花,谁知道现在只能放放这玩意儿。”   林惊蛰缓缓转动着烟花梗,四溅的火光会在他的视网膜前留下痕迹,会有一个个连续不断地圈,他很久没有玩过仙女棒了,很漂亮。   “这不挺好,阵仗太大了,我怕又进派出所。”   “咱们不提这事儿了行不行?”仇非见林惊蛰手里的仙女棒快燃尽,又拿了一根全新的续上,他央求道,“别告诉别人。”   这露天停车场是专为这附近老小区的居民修建的,平时收费很低,所以场内的维护也有些落后,照明的路灯很多地方都不怎么亮,反倒成了放仙女棒的好地方。   林惊蛰不怀好意地冷笑一声,“什么事别告诉别人?是你小时候被摔炮炸屁股,还是今天进派出所的事情?”   怎么回事啊?就知道揭自己短?   “都别说,我还没给人讲过呢。”还好仇非大气不记仇。   在烟花的银光下,林惊蛰脸上的笑容被勾勒得更加清晰,火花在他眸子中闪烁,看得仇非心痒痒的。   “林老师。”   “嗯?”短音节从林惊蛰喉咙深处发出,低沉,慵懒,还带着点平时没有的亲昵。   仇非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就是想叫叫林惊蛰,听到林惊蛰这么自然地回应他,他心里美得没边了,他觉得他自己贱嗖嗖的,又不想被林惊蛰看出来,多丢人啊,只能干点别的分分心,他从盒子里拿出摔炮扔到面前的空地,噼里啪啦的声响充斥着停车场。   怕仇非太过兴奋,林惊蛰抬着眼皮提醒他,“你别扔到别人车上了。”   也是,这里不是玩摔炮的地方,仇非推着林惊蛰走出了停车场大门,两人停停走走,烟花灭了,仇非会停下来重新给林惊蛰点上一根,说会儿话后,仇非又兴奋地扔摔炮。   幸好这条街上没有安声控灯,照仇非这种扔法,声控灯明明灭灭不会消停。   原本十分钟不到的路程,两人硬是走了大半个小时,最后把盒子里的摔炮和仙女棒放完后,仇非才一鼓作气将林惊蛰推回了家。   现在这天气晚上还是得冲个澡,到了家里,仇非先是帮林惊蛰找到了换洗的衣服,又给浴室打开了热水,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他推着林惊蛰进了浴室。   “林老师,你冲澡吧,有什么事你叫我。”   自己家林惊蛰还是熟门熟路的,很多事情能自力更生,还没有到事事都要仇非帮忙的地步,现在时间不早了,大家折腾了一晚上都累了,仇非也得早点回去休息。   “你回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仇非没有回应林惊蛰,反问道:“你饿了没有?”   不说还好,仇非一提醒,林惊蛰只觉得饥肠辘辘,可惜这些日子没时间去超市采购,家里的存粮已经消耗殆尽。   “算了,你先洗澡吧。”   仇非也不等林惊蛰回答,转身出了浴室。   客卫离大门较近,透过哗哗的水声,林惊蛰隐约听到了仇非出去的声音,回去了?   走这么急,干嘛还装模作样问自己饿了没?装什么霸道总裁啊!   林惊蛰愤愤地想着,冲完澡后,他单脚跳着出来找轮椅,模模糊糊听到院子里有声音,他怕是仇非出门忘了关铁门,赶紧跳出去看看,铁门确实没关,仇非也没走,正在给花坛里的花花草草浇水,脚边放着扫帚和簸箕,簸箕里还装了些垃圾。   “你洗完了?”仇非刚好浇完花,他把水壶放到一旁,看到林惊蛰单脚站在门口,进屋给人把轮椅推了过来。   被仇非扶着坐下后,林惊蛰有些懵,“你怎么还没走。”   “我等你洗完再走啊,万一你有事叫我呢,我顺便浇浇花,给院子也扫了。”   林惊蛰那双漂亮的眼睛飞快眨了两下,表情茫然又无辜,他以为仇非只是随便说说,他真没想过真让仇非来帮忙干活。   仇非也不知道林惊蛰在想什么,他从兜里掏出一盒饼干,“我看你冰箱也没什么吃的,我上街买的,小卖部只有饼干,你凑合垫一口吧,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明天我点外卖给你送过来。”   林惊蛰觉得有只无形的手拽着他心脏往下拉扯,他默不作声地拿过饼干,指尖轻轻摩挲着包装,塑料包装被他抚摸出声来。   “那我走了,你早点睡。”仇非临走前还找塑料袋将簸箕里的垃圾一并带走,确认铁门锁好后,他隔着栏杆跟林惊蛰嘱咐,“你赶紧进去吧,记得锁防盗门。”   对于gay而言,三两天的追求都是为了上床,但是仇非追求人的方式很单纯,他不是不懂,而是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不妙啊。   仇非刚进家门,便看到早就洗完澡,坐在沙发上吃八宝粥看电视的潘雷,潘雷百忙之中,放下勺子,朝他竖了个中指,鄙视。   仇非没放在心上,他看上潘雷手里的八宝粥,“还有没有?”有的话,自己给林惊蛰送一罐儿去。   “没了!最后一罐!”潘雷生怕仇非会冲上来抢,把勺子嗦了一遍,随后奋力搅拌着八宝粥。   仇非脸都黑了,到底谁没出息啊?他也懒得管潘雷,径直朝房间的方向走去,洗澡前他先给林惊蛰发了条消息。   “林老师,你这几天不方便,明天我给你买箱八宝弼吧。”   收到仇非消息时,林惊蛰刚回到卧室,他拿着手机,几乎绝望地闭上双眼,他一眼看出仇非这条消息是手打的。   “你自己吃你的八宝‘弼’去吧。”   文盲,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会觉得仇非开车的时候还挺帅。 第39章   不喜欢八宝粥就换别的呗,突然发什么脾气?   仇非全当林惊蛰对八宝粥有意见,他边朝房间走去,边发消息哄人,“你不喜欢八宝弼啊?那没事,不是还有紫米弼、燕麦弼、玉米弼和红豆弼吗?”   这么多类型的粥,总有一个会是林惊蛰看得上的吧?   聊天界面上“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疯狂闪烁,仇非等了一阵,没有等到林惊蛰的回复,他索性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说不定林惊蛰干别的去了,他正好冲个澡,等出来再回林惊蛰的消息。   这一连串的“弼”看得林惊蛰头晕眼花,他都险些分不清“粥”和“弼”的区别,他库库打字,可文字的力量贫瘠,始终表达不出他内心的愤怒,不够振聋发聩,震耳欲聋,他一气之下删除了所有的文字,按住语音录入键,给仇非发送了一条语音过去。   仇非冲完澡,哼着歌回到房间,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随手拿过手机,果然有林惊蛰的消息,居然还是语音。   林老师也是,大晚上的给自己发语音,他俩也太暧昧了。   仇非心里美得没边,解开手机锁,虽然语音只有短短两秒,他也要听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将声音调到了最大,特意把耳朵凑到了听筒旁,生怕漏听任何细节。   “还有你这个大!傻!弼!”   林惊蛰怒不可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仇非耳膜都快被喊破了,他一个哆嗦,揉了揉耳垂,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自己哪儿有惹他了?   仇非给林惊蛰发消息,对方没有回,打电话,又被挂断,他想着要不要直接找上门的,一想到林惊蛰现在脚不方便,最好别折腾,让林惊蛰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早上再说,到时候他要当着林惊蛰的面,问清楚他到底要什么粥。   仇非都不知道潘雷和盛群什么时候进房间睡觉的,反正等他一觉睡醒,外面天都亮了,平时早起开店他不积极,但是想着林惊蛰一个人在家,等他的早饭,他比谁都有干劲。   “非哥,你起这么早?”盛群被仇非起床的动静吵醒,平时这个点儿,仇非还在做美梦,早起开店都得靠自己跟张雪凝。   上铺的潘雷睡得跟死猪一样,雷都打不动,盛群醒了,仇非也稍微能放开了嗓子说话,“嗯,我去街口买包子,给你们带一份,顺道再去一趟超市,有没有要买的?”   仇非刚穿好裤子,正准备往门外走,盛群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低声叫住了他,“非哥,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盛群老实本分,跟仇非说话时格外拘谨,像是故意趁着早上大家都没有起床的时候才把自己叫住的。   既然盛群不想声张,仇非也善解人意,他朝房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出来说吧。”   两个大男人挤在客卫,仇非刚刷完牙,现在正站在洗手池前搓脸,盛群谨小慎微,给他让出道来,捏着牙刷站到了靠墙的位置。   “说吧。”仇非一抬头,脸上的水渍甩到了镜子上,他扯过毛巾擦脸,洗完脸神清气爽,他隐约能猜到盛群想说什么,大概是想跟自己坦白他和张雪凝的关系。   盛群吐了嘴里的泡沫,简单搓了把脸,短短半分钟,他整理好自己的措辞,“非哥,我想跟你借点钱。”   借钱?   这倒是让仇非有点意外,不过找他借钱的人太多,他意外之余又不是那么意外,他更想知道盛群为什么借钱。   “在这儿干得好好的,怎么有用钱的地方?”   盛群一脸为难,犹豫再三,才跟仇非开口,“我跟雪凝在谈恋爱。”   仇非心里冒出一句“果然”,但是他转念一想,张雪凝这丫头这么烧钱吗?盛群都需要借钱跟她处对象了?   “她现在不是在学美甲,后面想要开个店,我想我来帮她出这笔钱。”   原来是这事,仇非拍拍盛群的肩膀,“我不是说了吗?开店的钱我来给,你有这个心就行了。”   张雪凝就需要一个什么都想着她的男人,盛群年纪比他们小,但是为人处世比他跟潘雷都靠谱都踏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盛群垂下眼睛,“先前我们处对象的时候,哥你说这笔钱你来出当然没问题,但是我跟她谈恋爱是奔着结婚去的,还让你出钱的话,就不太好了。”   男人嘛,总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挣表现,仇非太能感同身受了。   盛群又道:“而且不只是开店要钱,我们要是结婚,她家里肯定不会轻易把她嫁给我,她爸爸和哥哥你是知道的,肯定又会要钱,我现在没钱,只能跟哥你借,但是这个钱我肯定会还的。”   确实,就算不是开店,也得给张雪凝家里一笔钱,照盛群家里的情况,结婚这事情上给不了多少支持。   仇非虽然舍不得,但是只要他俩真心想要结婚过日子,仇非肯定是能帮就帮,“行。”   自己连借多少都没说,仇非却一口答应,盛群捏着拳头,激动到全身颤动。   “哥……”   仇非抬手打断,“不说那些话,你俩能好好过就行,等要钱的时候,你提前一天告诉我,我好做准备。”   两人没机会继续说下去,张雪凝睡眼惺忪地从房间出来,她看看仇非,又看看盛群,“你们居然起这么早。”   “我买早饭。”仇非抄起鞋柜上的车钥匙,三两下换好鞋,“先出去了。”   这个点儿正是上班上学的高峰,仇非开着车去超市,险些被堵在路上,比平时多开了十来分钟,总算是抵达目的地。   说是超市,规模也不是特别大,仇非让老板把店里的粥类罐头不同口味都拿了一箱,给后备箱和后座都塞得满满当当,随后开车往回走,又在街口买了包子,最后开着车回到了店门口。   “包子拿过去。”仇非从副驾驶将早饭递给张雪凝,“你们先吃吧,别管我。”   看这架势,仇非不下车啊,张雪凝歪头看向车后座上的罐头,“你怎么买这么多,拿到哪儿去?”   “话真多,吃你的早饭去吧。”仇非一脚油门,走了没几米,停在了隔壁院子门口,他不顾张雪凝的目光,整理仪容仪表,清了清嗓子后敲门,“林老师,我仇非。”   仇非也没催,过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从隔壁院子传来开门声,隔着墙壁,还能听到轮椅在地上滑动的声音。   张雪凝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林老师真给仇非开门了!   “刚起吧?正好我买了你最喜欢的包子。”仇非等不及开门,从铁门的缝隙中将包子塞到了林惊蛰怀里。   林惊蛰没说话,刚起床的他还有点起床气,打开门后,抱着热气腾腾的包子,蹙着眉头坐在原地。   仇非也没着急进去,他打开后车门和后备箱,将里头的罐头一箱箱搬进林惊蛰的院子。   “我昨天晚上问你想吃什么口味的,你不说还发脾气,我只能所有口味的都给你买了一箱,慢慢吃吧,好不好吃都这样了。”   不提还好,一提林惊蛰想起了昨晚的八宝弼,他转头看垒得比花台都高的各种“弼”,总算是回过神了。   什么叫他发脾气?仇非别说得像是他无理取闹一样。   “你个文盲也好意思说我?”   仇非刚搬完最后一箱,见张雪凝还杵在原地往这边张望,他顺手将车钥匙朝她扔去,“让盛群把车停停车场去。”   交代完车的事情,仇非轻车熟路地进了隔壁,还顺道带上了铁门。   “我怎么就文盲了?我好心好意问你吃不吃八宝粥,现在吃八宝粥都算文盲了吗?”   没说有这种讲究啊。   林惊蛰将吸管插进豆浆里,狠狠吸了一口,忍无可忍,“你要不看看你昨天给我发的什么?”   不就八宝粥吗?他算是看出来了,林惊蛰就是八宝粥的最大黑粉,他压根儿看不上八宝粥,所以才这么生气。   仇非七想八想,从兜里摸出手机,仔细阅读了一下他跟林惊蛰的聊天内容,“不就八宝……”   经过他反复对比聊天内容和罐头包装上的字体,终于发现了异样,他指着包装上的“粥”字,“这要是‘粥’字的话,我给你发的那是什么?”   “弼。”   仇非脑子一闪而过昨晚林惊蛰骂他的话,他没头没脑地接过话,“傻弼的弼。”   确实像个傻逼。   自己只是书法老师,没说还要兼职扫盲啊。   “长得差不多就行了。”仇非大大咧咧,这些罐头不能就这么放在院子里,“我给你搬进去,放哪儿?”   买这么多,家里都不一定放得下,林惊蛰想了想,“储物间吧。”   “得令。”   仇非干活利索,能四五箱一起搬,他就是嘴停不下来,进进出出都得跟林惊蛰说话。   “林老师,还真让你说中了,盛群跟张雪凝处对象。”   “你知道今早盛群找我说什么吗?”   “他说他俩奔着结婚去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也就是仇非是个睁眼瞎。   林惊蛰剩了一半包子给仇非,“那不挺好。”   仇非抱着罐头跟林惊蛰说话,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这个点儿还早,用不着开空调的,林惊蛰还是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他找我借钱,说是结婚要用,还想给张雪凝开个铺子。”   “滴”的一声,空调被打开,林惊蛰欲言又止地看着仇非,要不是仇非什么都跟自己讲,他原是不想多话的。   “仇非。”林惊蛰严肃地喊着仇非的名字,“我先前就提醒过你,你手太松了,救急不救穷,你不要老是给钱。” 第40章   自己还没跟林惊蛰说借不借呢,他已经猜到自己会借了,仇非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这道理他当然懂,但是盛群不是别人,而且盛群借钱也是为了张雪凝,自己一直把张雪凝当亲妹妹,自然是想他俩以后能顺利过日子,对于普通人来说,生活中最大的困难就是钱,自己现在多少还有一点,能帮就帮。   “这不是为了跟张雪凝结婚嘛……”仇非小声嘀咕。   林惊蛰知道仇非大男子主义,没什么文化,辞不达意,有时候内心的想法,和实际上的表达存在偏差,但是他出发点是好的,所以他耐着性子纠正仇非的说法。   “你这种说法就不对,首先,盛群作为一个男人,想要跟张雪凝结婚,想把这些债务接过去无可厚非,但是不叫他为了张雪凝,他是为了他自己,一句‘为了张雪凝’,人家还没跟他结婚,已经给张雪凝扣上了责任。”   仇非张了张嘴,有种想反驳,但是又找不到理由反驳的无力感,从而只能默默闭上嘴。   “其次,我知道普通人结婚,尤其是像他俩这种本身刚出社会的人结婚不可能把所有的资金都准备好,他俩家里条件困难,盛群是去赚,还是去借都可以,前提是张雪凝要知情,所以这事张雪凝自己知道吗?”   仇非木讷摇头,随后又磕磕巴巴解释起来,“这不因为……男的都好面子嘛,张雪凝要是知道,盛群肯定伤自尊心……”   大男子主义的坏处就在此刻暴露出来,面子至上,有没有可能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呢?   “好面子却能拉下脸来跟你借钱,借钱的时候不觉得矮人一截,反倒被女方知道后觉得伤自尊?那他俩结婚后,是不是事事都得瞒着张雪凝,不然他面子上都会过不去?”   这是直男的通病,喜欢帮着兄弟隐瞒事情,哪怕兄弟的对象是自己的妹妹呢?   仇非张了张嘴,最后又无声地闭上,他知道林惊蛰说得有道理,但是……   林惊蛰跟他们不一样的,林惊蛰城里长大的,从小衣食无忧,为人处世这方面会更加利己一点,就像现在网上老说的什么边界感,他们这种山沟沟长大,穷的时候得掰一个馒头的情谊,林惊蛰可能体会不到。   林惊蛰能站在上帝视角理智地分析这件事情,是因为他和盛群的关系没到那一步,自己没办法不对盛群和张雪凝感情用事。   见仇非沉默,林惊蛰知道自己的话他是听进去了,但是并不认同,他沉默只是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而沉默。   算了,好话不说第二遍,说一千道一万,决定权在仇非手里,他俩的关系还没亲密到能替仇非管钱的地步。   “行了,这是你的事,借不借都在你。”   林惊蛰一句话结束了两人的聊天,接下来的气氛有些尴尬,仇非被林惊蛰说蒙了,也没像平时一样厚着脸皮问他是不是生气了,待了会儿后,借口店里要忙,仇非便匆匆离开了林惊蛰家里。   一回到隔壁,店里只有潘雷在,听到脚步声,他还以为是客人,抬头看到了是仇非,一想到仇非从隔壁回来,他哪怕在地沟里都得朝仇非竖中指。   “啧。”仇非挺闹心,没心情跟潘雷打嘴仗,“你别忙了,你上来。”   潘雷刚回到店里,就立马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一分一秒都不懈怠,势必要把仇非这个甩手掌柜架空。   “我不忙?我不忙这个店算是完了。”   “你上来,说说话。”   潘雷冷哼一声,“怎么?去隔壁碰一鼻子灰,现在想起我来了?”   一大早就不见仇非人影,听张雪凝他们说是去隔壁了,这么早就去献殷勤,这会儿愁眉苦脸的,估计是被人撵出来了。   “你别落井下石,赶紧上来。”   潘雷拍拍手上的灰,双手撑在地沟两侧,胳膊一用力,整个人腾空翻到地面上,“有何贵干?”   “张雪凝和盛群呢?”没看到人,仇非特意问了一嘴。   “你是不是健忘症?张雪凝上美甲课去了,盛群接了个电话上楼去了,也不知道干嘛,神神秘秘的。”   没在也好。   “我刚刚好像跟林老师吵架了。”仇非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一个劲儿地用双手搓脸,“但是也没真吵,就是说了两句后他不理我了。”   果然跟林惊蛰有关。   潘雷从后面洗了个手出来,朝仇非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我对喜欢男人没有研究。”   “不是!他先前跟我说张雪凝和盛群在处对象。”   “什么!”潘雷大惊。   看吧,看不出来的还不止自己一个,仇非继续道:“结果真让他说中了,今天早上你们都还没起的时候,盛群找到我说想借钱。”   原本还吊儿郎当的潘雷听到这话总算是有个正形了,借钱是小事,问题在于他为什么借钱。   “他说他要跟张雪凝结婚,张雪凝开店的前他也不要我出,就当是跟我借的,我本来听到这话还挺高兴的,没多想就答应了借钱的事情,结果刚才话赶话跟林老师说到这事,他那话的意思是我不该给盛群借钱,说我手太松,我觉得他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所以不明白我们关系,反正当时气氛挺尴尬的,我没待多久就回来了。”   潘雷沉默,他虽然看不惯林惊蛰,但是这回他站在林惊蛰那边,仇非的手确实太松。   “你怎么不说话啊?”仇非以为潘雷跟林惊蛰不对付,至少会附和自己,没想到他会沉默。   潘雷抓抓脑袋,“我咋说啊?我让你不借吗?万一被盛群知道,他还以为是我的意思,你的钱,你想借就借,难道你给了我,就不给他吗?”   “你怎么也这个语气?”仇非愁死了,就算潘雷没明说,以他冲动的性格,迂回就是反对,就是赞同林惊蛰的意思,“难道你也这样想?”   潘雷坐到仇非身后,长吁一口气,“这话不能当着盛群的面说,他跟你的关系,肯定没有我跟你的关系铁,我跟他没有可比性,当初你已经给过我们钱了,没有说再一再二还再三的道理,张雪凝是个小姑娘,一个人到城里来不容易,家里也没人帮她,但是盛群一个大男人,他真不该跟你开这个口。”   钱真的是万恶之源,没有的时候拼了命地想要,有的时候又有一大堆麻烦。   “张雪凝知道这事情吗?”   仇非摇头,“盛群趁早上跟我说的,估计张雪凝不知道,知道的话他俩肯定一起。”   “张雪凝肯定不知道,知道她绝对不会让盛群找你借钱。”潘雷打断道,“盛群说是为了跟张雪凝跟你借这笔钱,你看在张雪凝的面子上,肯定会借他,但是张雪凝都不知道,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张雪凝还得给他背责任,这事不好。”   潘雷的语气简直跟林惊蛰一模一样,让仇非无法反驳,甚至不能用反驳林惊蛰那套说辞来反驳潘雷,因为潘雷不是局外人,他依旧跳出了跟盛群的这层关系跟自己分析这件事情,他是理智的。   仇非就是这样的性格,心太善,太讲义气,太没有防备心,所以傻人有傻福,他能中奖呢,中了奖,别有用心的人就逮着他一个人薅。   潘雷知道,仇非父母去世,又没有亲兄弟姐妹,爷爷奶奶叔伯兄弟都住得远,身边就这几个交心的人,所以他对他们都格外大方。   “盛群说没说借多少?”   “没有。”   “万一他跟你狮子大开口要个几十万你也给吗?”潘雷叹了口气,“你要真觉得不好拒绝,象征性拿几千块给盛群,把店里的货补齐,到时候跟他说暂时没有,这几千块钱让他先拿着用,就不用他还了。”   这倒是个办法。   潘雷又感慨,“还以为张雪凝那丫头终于有人要了,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件好事。”   仇非冷静下来后,觉得其实也没必要着急让张雪凝结婚,她还年轻,学门手艺,自己能赚到钱,最好再出去见见世面,再来想结婚的事情,一开始还觉得有个男人照顾她是件好事,其实她能自己照顾她自己才最好。   但是现在还不知道张雪凝是什么想法,仇非还不好直接开口拆散他俩。   “哎。”   “你叹什么气啊?”   仇非双手合十伸到了后脑勺上,“我在想林老师生气了,我该怎么哄他?”   自己都多余问,潘雷平静地闭上眼睛,随后理直气壮道:“滚,从这个店里滚出去,店里的事情你是一点儿不想,你直接把店过户给我。”   “给你吧,你给我开工资。”仇非满不在乎站起身来,打算好好研究一下中午给林惊蛰送什么饭。 第41章   临近中午,街口的小饭馆已经将做好的饭菜送了过来,潘雷看到寡淡的菜色忍不住蹙紧了眉头,“蒜末荷兰豆、山药小炒、肉末鸡蛋豆腐、清炒杏鲍菇、玉米排骨汤,怎么这么清淡,你痔疮犯了?”   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潘雷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年纪轻轻地长痔疮,仇非都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把每盘菜都分出去一大部分,还精心给扒乱的菜摆了盘,又跟盛群说道:“帮我用那个保温壶把汤装一点。”   看这样子是要打包给人送过去,送给谁不言而喻,潘雷真受不了仇非这副狗腿的模样,拿起筷子对着仇非还没来得及分装的菜一顿搅动。   仇非吓得大吼,“你干什么!我还没装呢!”   “我没素质!”反正不让林惊蛰好受就对了。   两个人差点没打起来,仇非很嫌弃被潘雷玷污的“山药小炒”,他又怕潘雷发神经把他装好的菜也扒拉了,赶紧装进袋子里,护着袋子就往隔壁跑。   一早上没跟林老师说话,仇非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场,刚走到门口,便看到林惊蛰在院子里睡觉,他想起他第一次看到林惊蛰,也是在这样的场景,他有点不忍心吵醒林惊蛰,巴巴地趴在铁门的栏杆之间往里痴望,谁知道铁门没锁,门“吱呀”一声被他撞开,院子里的人听到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   “嘿嘿……林老师……”仇非尴尬一笑,他还挺有分寸,哪怕一只脚已经踏进院子,他还是很有原则地询问林惊蛰能不能进,“这门没锁,我能进来吗?”   林惊蛰睡得迷迷瞪瞪,他盯着仇非看了一阵,随后扶着躺椅的扶手坐直了身体。   没说不能,那就是默认可以,仇非厚着脸皮进了院子,躺椅旁边放着轮椅,他一屁股坐到轮椅上,随后将袋子里的饭菜拿了出来。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仇非主动认错,“早上是我语气不太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错了,我都听你的,不给盛群借钱,别生气了。”   林惊蛰想嘴硬,生气还真说不上……   其实还是有一点生气的,可林惊蛰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难道真的气仇非不听自己的话吗?他俩又没什么关系,仇非没有非听他的道理。   但是仇非低三下四地来道歉,不管该不该气,林惊蛰的气都顺了,可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淡淡瞥了仇非一眼。   “什么叫听我的,不给盛群借钱?”   “好好好。”仇非“认错”态度良好,反正什么都顺着林惊蛰的意思来就行,“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不给盛群借钱。”   本来林惊蛰还在想早上跟仇非起了争执,午饭是不是得自己解决,没想到仇非还是来了。   仇非顺坡下驴,把碗筷递到林惊蛰手里,“你尝尝,哎呀……汤忘了拿了。”   “非哥呢?”盛群分装好玉米排骨汤出来时,店里已经没有仇非的身影。   潘雷随便找了个电影下饭,没好气道:“去隔壁当狗了,你别管他,赶紧过来吃。”   盛群想了想,“你先吃吧,我给非哥送过去。”   一个个!上赶着巴结林惊蛰,一听到是关于林惊蛰的事情,跑得比谁都快,潘雷气不打一处来,他谁都不等,他一个人把所有饭菜都吃光。   盛群刚走到隔壁院子外,便听到从里面传来仇非的声音,“早上是我语气不太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错了,我都听你的,不给盛群借钱,别生气了。”   他猛地定在原地,提着保温杯的手下意识捏紧,仇非答应他的事情,怎么转眼就变卦了?听林惊蛰的?林惊蛰不让他借,这事跟林惊蛰有什么关系?自己又没得罪林惊蛰,他凭什么不让仇非给自己借钱?   “你先吃,我回去拿。”   正怒火中烧的盛群听到仇非的脚步声,他回过神,往后退了几步,等仇非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整理好了表情,“非哥。”   “诶?”仇非一怔,毕竟刚说到盛群来着,这会儿看到盛群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盛群听到了什么没,“你怎么来了?”   盛群神色如常,主动将保温杯递给仇非,“你不是让我装一下汤吗?我装好出来没看到你人,所以我给你送过来了。”   盛群看着挺正常,还是平时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仇非松了口气,估计盛群是没听到,“谢谢谢谢,你也快回去吃饭吧。”   仇非说完便进了院子,盛群站在原地,很快听到仇非的声音。   “林老师,汤来了,还是热的。”   “放那儿吧。”   “我进去拿个碗给你盛一碗。”   盛群定在原地,他知道,自己跟仇非的关系,没法跟潘雷和张雪凝比,但是林惊蛰呢,林惊蛰跟仇非认识才几个月啊,他真搞不懂,为什么就凭林惊蛰一句话,仇非说不借就不借。   盛群失魂落魄回到店里,潘雷虽然嘴上狠,但是还是给盛群留了饭菜,“回来了?赶紧吃饭。”   潘雷吃完午饭晕碳,猫进里头的房间午睡,留盛群一个人在前店。   碗里的饭菜盛群吃着索然无味,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家里发来的消息,“你跟仇非开口,他肯定会借你。”   “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仇非给潘雷和张雪凝的钱比给你的多。”   “你现在跟他是什么关系,以前区别对待,现在总不能再区别对待,好歹你还在他那儿上班。”   “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一点用都没有,让你跟仇非开口借钱都借不到,你怎么这么窝囊?”   “你要实在借不到,店里的东西你拿出来卖,客人给钱的时候,你让他们扫你的码,我不相信你在店里弄不到钱,你就是死脑筋,蠢得要死,你看看人家潘雷,跟着仇非不知道拿了多少好处。”   越看这些聊天记录,盛群的拳头捏得越紧,他知道的,同样是在这儿工作,潘雷的工资比他高,其实他现在的技术不比潘雷差,当初潘雷回老家,店里也是他一个人在忙活。   他想再问问仇非,或许仇非只是敷衍林惊蛰呢,他跟着仇非这么久,他俩的情谊总归是有的。   “除了八宝粥,你还有别的想吃的没?回头我给你买回来。”   自己的腿伤养不了那么久,堆积如山的各种粥都不知道得吃到什么时候,林惊蛰拒绝,“没有,你买的八宝弼已经够多了。”   “啧。”仇非无奈笑笑,怎么自己写错字的事情过去不了,“这两个字长得差不多,写错了不是很正常嘛。”   林惊蛰嘴毒得要命,挖苦道:“在我这儿上课的学生,只有退休的老年人会用手写。”   仇非理直气壮,“那我英语不行。”   “跟英语有什么关系啊?”仇非一开口就能暴露他是个文盲的事实,林惊蛰白了他一眼,“那是拼音。”   不光拼音不行,好多字也不会写。   仇非胜在脸厚,反正是在跟林惊蛰独处,林惊蛰说什么都是在调情,仇非他太能顺杆儿爬了,“那你教我吧,反正你这几天闲,晚上我来你家,你教我。”   晚上来学哪门子习啊,亏仇非说得出口。   但仇非不这样想,他觉得他的法子行得通,不光增长文化,还能跟林惊蛰相处,“就这么定了,林老师你教我。”   仇非陪林惊蛰吃完午饭回来,潘雷还在睡午觉,前店只有盛群在,盛群趁着这个机会,想探探仇非的口风。   “非哥。”   跟林惊蛰刚打完情骂完俏,仇非原本脸上是挂着笑容的,现在看到盛群,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神都闪躲了起来。   “非哥,之前你不是说等要钱的时候,让我跟你说嘛,你看能不能先借我二十万。”   还真让潘雷说中了,“先借”二十万,意思是后面还要借,仇非坐到沙发上,他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盛群坐过来。   “盛群,你俩现在还没那么着急吧,张雪凝就算是上完课,还得找个美甲店先干一段时间,等她业务熟练,再开店才好啊。”   听到仇非的话,盛群的心凉了大半,可他不死心,继续道:“我知道,但是就算是不开店,结婚也要钱,要提前准备,我也想雪凝能有点面子。”   仇非面色凝重,半晌才长吁一口气,“我实话跟你说吧,店里给了货款,我账上现在拿不出钱借你,有些挂账到现在还没收回来。”   “哥……你是不想借我了吗?”   “我不是不想借你,你俩要不然一件事一件事来,用不着这么着急啊,你是不是怕张雪凝那边不好交代,不然我跟她说说?”   “不!”盛群反应有些激烈,眼睛都红了,当即站了起来,可他很快冷静下来,仇非真要问了张雪凝,他借钱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张雪凝肯定生气,“哥你说得对,是我们太着急了,我跟雪凝重新商量一下,你别跟她说,我怕她多想,以为我不想结婚。”   虽然有点对不住盛群,但是听到他松口,仇非还是轻松了些,自己还是头一回拒绝亲近的人,挺难开口的,但是又没他想象中那么困难。 第42章   给仇非开小灶的事情林惊蛰算是答应了,用他的话说,他这人不喜欢欠人人情,仇非这几天照顾他,他教仇非认字,他俩也算是扯平了。   仇非当然不在乎林惊蛰找什么理由,人情这东西,你欠我,我欠你,两人才有交集,到最后根本分不清还没还清,不清不楚才最好呢。   晚上陪林惊蛰吃了个晚饭,仇非先回家冲了个澡,随后拿着林老师的平板下来,先前的“学习用具”,现在还得用它学习。   “林老师?”   刚踏进院子,仇非人没到,声音已经先到,可惜他进了家门,也没看到林惊蛰的人影,客厅静悄悄的,阳台上的小灯来你跟着,电视正播放着黄金档节目,只是没开声音,只有屏幕在闪烁着荧光,隐约有模糊的水声从卧室的方向传来,应该是林惊蛰在洗澡。   过分安静的环境,让仇非下意识放低了声音,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旁坐下,也不是第一次来林惊蛰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里头的水声听得他心里痒痒的,他忍不住东摸摸西砰砰,没找到遥控器,最后只能捣鼓林惊蛰的平板。   仇非上一次看了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后直接锁屏,连视频软件都没有退,这次一解锁,直接就是视频画面,低哑的喘息骤然响起,声音不大,但是在静谧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仇非手忙脚乱地想要将视频关掉,在下面的男人肤色很白,长得很漂亮,虽然赶林惊蛰差远了,但是仇非看到他动情的神态时,还是迟疑了一秒,脑子里不自觉就带入了林惊蛰的脸。   他知道他意淫林老师挺下流的,但是思维这个东西,它是不受为人控制的,而且你越是刻意回避它,它越是刺激你的大脑。   “你在干嘛?”不知道什么时候,主卫的水声停了,林惊蛰换好睡衣后,坐着轮椅出了卧室,刚在过道处,便听到了暧昧的声音。   仇非一哆嗦,心里那点旖旎的感觉瞬间化为乌有,飞快退出视频,难得有些尴尬。   “你要看小电影回去看。”林惊蛰呵斥道,其实平板自己早就该拿回来的,放仇非那儿那么久,仇非还没看够吗?   仇非难为情地抓着脑袋,“我没想看。”   “没想看你刚刚在干嘛?”   总不能告诉林惊蛰,自己眼里看着视频,心里却想着他吧。   林惊蛰也不跟仇非墨迹,滑动着轮椅到了沙发旁,他夺过平板,又在上面点了一阵,随后将教学视频打开给仇非看。   “先从一年级的课程学起。”   “一年级!?”仇非觉得这简直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他再怎么不济,也不能从小学一年级学起吧?   林惊蛰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那你觉得你该从哪儿学起?”   “我觉得以我的智商,怎么都得从初中开始。”   真有出息。   林惊蛰拿过平时上课用的戒尺,轻轻点在平板上的拼音上,“读来我听听。”   居然考自己,仇非大致看了一眼,根本难不倒他,他自信道:“ABCD。”   “从一年级开始学。”林惊蛰专制得要命,完全不给仇非选择的机会。   自己不是读了吗?读得还挺流利,怎么就不能从初中开始学?   “为什么啊?”   “你都分不清楚汉语拼音和英语字母你还问我为什么?”   是吗?   第一堂课是最简单的单韵母,在这个充斥着英文字母的现代社会,仇非早就把二十多年前学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林惊蛰教他读法的时候,他一度认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前四个韵母也就算了,每当林惊蛰把u和ü打乱时,仇非便无法确定这两个该怎么读,他舌头跟打结了一样,一直注意着林惊蛰的反应,张着嘴,迟迟发不出来音。   这些年当老师的经验,让林惊蛰在教学时的耐心异常好,知道仇非读不出来,他耐着性子提醒,“u。”   大概是为了让仇非熟悉口型,林惊蛰读得有点用力,嘴唇的弧度也大了些,仇非的注意力全都在林惊蛰的嘴上,他这人还不会表情管理,咧着嘴笑得开心。   这种赤露、一点都不知道含蓄的眼神叫林惊蛰有点火大,他敲了敲桌子,“你给我注意力集中一点。”   要不说仇非当学生是老师最烦的类型呢,他凑到林惊蛰面前,嘴撅得老高,“u……啊……”   仇非惨叫一声,林惊蛰的戒尺不轻不重地敲到了他嘴上,他吃痛捂着嘴唇,瓮声瓮气道:“真打啊?”   “你要再捣乱就回去。”   回什么去啊,仇非才不想回去呢,他揉着火辣辣的唇峰,“行行行,我认真学。”   “ü。”   “ü。”仇非的视线扫过林惊蛰的胸口,林惊蛰穿着单薄的居家服,绵绸质地的布料被打湿后呈透明状,隐约能看到胸肌的轮廓,淡淡的水汽夹杂着沐浴露的香气,简直叫仇非上瘾。   真不是他耍流氓,这两个韵母的读法也挺奇怪的,老是噘嘴,林惊蛰一噘嘴,仇非便觉得林惊蛰会亲他。   林惊蛰眼神警告仇非安分一点,仇非属狗的,老实几秒钟后,又开始心猿意马,“林老师。”   林惊蛰正给仇非演示这几个单韵母怎么写,反正都已经教了,记得写法也算是巩固记忆。   见林惊蛰不搭理自己,仇非也不尴尬,自顾自说道:“先前我问你觉得我怎么样,你还没回答我呢。”   都是那几盘大地红闹的,换成烟花的话,自己这会儿估计都跟林惊蛰好上了。   林惊蛰头也不抬,讥讽道:“你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我哪儿没有自知之明了,我觉得我挺帅的,人也实在,我这不想听听你的想法吗?”   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林惊蛰将纸笔往仇非面前一推,示意他照着自己的写,“你不光文盲,还是个流氓。”   自己哪儿流氓呢?他仇非可从没做过越矩的事情,在林惊蛰面前都是老实本分的,至于文盲,那他确实没办法反驳。   仇非刚光看林惊蛰的脸去了,没看到韵母的比画顺序,他只能照着林惊蛰写的画一样的,“我这不在学吗?你把我教会了,我就不是文盲了。”   仇非在自己这儿学了有一段时间的书法,虽然写的还不成样子,但是会控制字体的大小,哪怕是拼音也是规规矩矩写在格子里,就是书写顺序看得林惊蛰职业病犯了。   “照你现在的基础来看,学会还早得很。”   仇非眼珠子一转就在想占林惊蛰便宜的事情,“那这样好了,为了调动我学习的积极性,我每次有进步,你都得给我奖励。”   林惊蛰简直被仇非这副臭不要脸的嘴脸给气笑了,“你是给我学的?”   “是啊。”仇非理直气壮,“其实我是不是文盲我都无所谓,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但是我就怕配不上你,怕你觉得我是文盲。”   林惊蛰凌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收回视线,仇非这人可怕之处在于,他不要脸,能堂而皇之地打直球,这让有点别扭的林惊蛰猝不及防。   “林老师?”仇非歪着脑袋对上林惊蛰的眼睛。   林惊蛰整理好表情,两指轻扣在桌面上,语气比刚才好多了,“你要真不想当文盲,听的时候就认真一点,不要老是说些跟课堂无关的东西。”   “我这说的哪儿是跟课堂无关的东西呢,我说真的,你要是奖励我的话,我肯定学很快。”   仇非真的是快人快语,林惊蛰有时候都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傻,反正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行不行?啊?林老师,你给我一个准话。”   林惊蛰被仇非缠得没有办法,“你先学。”   “你都不答应我,我怎么学啊?”   林惊蛰长吁一口气,跟仇非说话一定不能说得太满,“你不学怎么知道?”   仇非一下子来劲了,这是答应了?他急吼吼地跟林惊蛰保证,“林老师,我肯定认真学!”   “别高兴得太早。”林惊蛰有点后悔了,他冷着脸泼仇非的冷水,“等学完拼音就考试吧。”   “及格!我肯定及格!”   “你想得美,百分制如果没有九十分以上就是不及格。”   仇非才不管那么多呢,他被林惊蛰搞得有点兴奋,他甚至还加码,“九十就九十,除了考拼音外,我别的也能考,等我所有的都考到九十,你是不是就能跟我处对象了?”   林惊蛰真受不了仇非,他花样怎么这么多啊?谁要跟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仇非真是白羊座,说风就是雨,“林老师,你现在能给我打几分?有六十吗?”   “零分”两个字刚到林惊蛰嘴边,仇非打断道:“我总不能零分吧?我也没那么差啊!”   确实没有那么差,林惊蛰深吸一口气,“三十。”   “三十?那跟零分有什么区别?”   “你再嚷嚷就扣分,到时候三十都没有。”   仇非识趣地闭上嘴,他忘了还有扣分这一茬,涨分可没有扣分容易,他从今天起要做个有素质的人,“那我扶老奶奶过马路你能给我加分吗?”   “你还跟我插科打诨?”   “好,我不说了,我考试肯定考九十分以上。” 第43章   区区扭伤在仇非小题大做的照顾下,林惊蛰恢复得很快,一周左右的时间,林惊蛰下地完全不是问题,健步如飞,不但开始上课,林惊蛰早上也重新开始晨跑。   林惊蛰的生活算是步入正轨,仇非却是一点没有闲下来,他每天两眼一睁就开始背汉语拼音,忙完工作之余,他还得用碎片时间巩固记忆,他得感谢科技,要是忘了哪个拼音怎么读,手机一搜就能搜出来,他白天记,晚上写,刻苦的程度给其他人都看呆了。   潘雷几人刚扒了两口饭,仇非已经飞快吃完,打算进卧室“学习”,潘雷端着碗,一脸错愕,“你是要准备高考啊?”   高考?仇非连高考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高考他可没这么重视,他即将要参加的考试关乎他一生的幸福,能不能跟林惊蛰处上对象,就看这次考试了。   仇非懒得搭理这一屋子的人,因为他们的水平跟自己差不多,也就盛群文化高那么一点,但是在林惊蛰心目中,估计跟文盲也差不多。   “活到老学到老。”   要不是看到过仇非本子上的作业,潘雷还真以为他在研究什么大学问,“你学个汉语拼音用得着这么热血吗?”   “你懂个屁!”仇非逞强道,“汉语拼音怎么了?你会拼汉语拼音吗?你连汉语拼音跟英文字母都分不清。”   还是文化人会戳人痛处,林惊蛰的话用在潘雷身上,他跟自己一样,无法反驳。   挤兑完潘雷,仇非赶紧回到房间挑灯夜读,以他初中文凭,其实小学阶段的拼音也是手拿把掐的,而且他长这么大,已经形成一定的语感,他都需要蒙的,十个拼音他能读对九个。   看到自己的学习成果,仇非忍不住跟林惊蛰炫耀,他拿过手机,为了加强拼音的训练,他现在都是用的拼音输入法。   “林老师,这回考试我肯定能考九十分。”他怕不够有说服力,还给林惊蛰发了一段自己读拼音的语音,“怎么样?这些我都会拼了。”   现在时间还早,林惊蛰收到仇非消息的时候正在练字呢,文字的好处就是十几二十个字的句子只需要扫一眼就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反倒是后面这条语音,虽然只有七八秒,但是必须老实听完才不会有遗漏。   语音条确实方便,林惊蛰也学会了仇非这招,“既然你这么自信,那考试题目我就出难一点好了。”   几秒钟过后,仇非的消息没有发过来,而是急吼吼地打了视频,林惊蛰擦了擦手上的墨迹,随手按下了接听键。   “林老师!”仇非的脸骤然出现在屏幕上,直男视频都是死亡角度,完全不在乎拿鼻孔对人,“别啊林老师,你也给我放放水啊,免得我考太差打击我学习的积极性。”   林惊蛰侧头瞥了一眼镜头,“不是你信誓旦旦地说都会了吗?”   “我这不怕你等急了,好让你放心嘛。”仇非自我感觉良好,脸皮贼厚,看着林惊蛰垂着眼,他话锋一转,“林老师,你在干嘛呢?”   “练字。”   仇非有些稀奇,“你都写那么好了,都当老师,还要练字啊?”   写字一事本就不可荒废,林惊蛰作为书法老师,更是要精益求精,只有不断提升自身的能力,才有余力去教其他学生。   林惊蛰懒得跟这个笨蛋解释,将笔尖上多余的墨水刮在砚台边缘,提醒道:“你别光想着记拼音,忘了书法课的作业。”   仇非记得,上次的课后作业是让他们写自己喜欢的诗句,可他没读过几首诗,脑子里有的很多都残缺不全,有上句没下句,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懂这些诗句的含义。   如果非要自己写诗的话,仇非想给林惊蛰写一首情诗,可他肚子里一点墨水都没有,限制题材后,他更是脑袋空空,蹙着眉头思索片刻,总算是艰难地将一些碎片记忆整合到一起。   “我记得一首,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公公母母。”   林惊蛰手上一顿,毛笔险些没有拿稳,墨汁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简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觉得就仇非的情况,可能还要多准备一本唐诗三百首。   “逗你玩的,这我还是知道,朝朝暮暮。”仇非就喜欢看一本正经的林惊蛰被自己的文盲发言气得表情凝重,“这不以前上学的时候,大家背不下古诗,随便改改词就能记住了。”   其实作为老师,林惊蛰是很同情在学校上课的老师的,尤其是偏远地区支教的老师,来兴趣班上课的学生都知道尊师重道,自己教起来没什么压力,可一个班那么多人,学生的素质良莠不齐,遇到仇非这样难缠的,课堂秩序得多混乱?   “你这么捣蛋,小时候肯定不受老师待见。”   仇非不太记得小时候的自己有没有上课捣蛋,但是他能保证,在上林惊蛰的课时,是老老实实的。   “可能是吧,但是我上你课认真不就行了,你让我往东,我都不会往西,你让我写什么我就写什么,我对我老子都没这么听话。”   两人正“打情骂俏”呢,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仇非一回头,是盛群推门进来了,四目相对的瞬间,房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还是盛群主动打破了沉默。   “非哥,我进来拿衣服冲澡。”   仇非正单膝跪在椅子上,他努力做出自然的表情,“拿呗,你拿。”说完,他也没管盛群,转头继续看着手机屏幕。   从手机的电流音来看,仇非在跟人视频,找到衣服的盛群下意识看了眼仇非的方向,屏幕里头的人被遮挡了大半,可他还是认出对方是林惊蛰。   仇非……什么时候跟林惊蛰关系这么要好了……   直到听到关门声,仇非回头张望,没看到盛群的人影,这才松了口气,刚一直没说话的林惊蛰也在这个时候开口。   “盛群又跟你借钱了?”   “那倒没有,上次拒绝他之后,他就没再提过借钱的事情,但是现在面对他总觉得有些尴尬……”   林惊蛰无奈,仇非这个人,该脸皮薄的时候,可以到厚颜无耻的地步,该脸皮厚的时候,又扭捏起来了。   “没事。”仇非朝林惊蛰挤出一个笑容,都已经拒绝了还磨磨叽叽的不是他的性格,“反正活钱都付了货款,我想借都借不了。”   林惊蛰纠正道:“不是你想借都借不了,你就不该有这种想法,你应该是果断拒绝,不再继续扶贫。”   仇非冲林惊蛰敬了个礼,“好的领导,都听你的。”   油腔滑调。 第44章   “对了,你找道士问过了吗?”   仇非的话题跳跃跨度之大,林惊蛰反应了一阵,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自己说的事情,无论大小仇非都记在了心上。   微信视频的效果一般,一瞬间,仇非觉得林惊蛰的瞳孔里闪着光,那可光芒稍纵即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怎么不说话啊?没谈好吗?”   先前脚扭了,林惊蛰没机会上街去,只用仇非给的联系方式,在手机上跟道士联系了一下,有生意上门,道士很热情,说是随时都能跟林惊蛰进山上迁坟。   “联系过了,前段时间我的脚不方便,跟道士说好了,这几天去他店里一趟。”   这是林惊蛰的一桩心事,只有彻底办完,他的心才会放回肚子里,仇非想了想道:“你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陪你一块儿。”   “你不是说你不方便露面吗?”   “我开车送你,你去店里跟他谈,我在停车场等你,迁坟收费其实是差不多的,贵就贵在坟墓钱,你别以为他只是算算卦,其实跟公墓是有合作的,给你推荐一些所谓的风水好的位置,价格都不便宜,他有提成,到时候你选个差不多的就行了。”   仇非文盲归文盲,别的时候还是挺机灵的,林惊蛰毫不吝啬地夸了他一句,“你知道的还挺多。”   “嗐。”林惊蛰一夸,他便有点飘飘然了,“做生意的不都这样嘛,我们店里也给老板们推荐提成高的配件车漆这些呢,也就是赚死人钱,让你们不好讲价。”   仇非嘴一快,说话都不过脑子,他怕林惊蛰听了“死人钱”不高兴,抿着嘴小心打量视频里的人。   林惊蛰嗤笑一声,他没那么多忌讳,爷爷奶奶都去世那么久了,而且他知道,仇非也不是存心冒犯,他只是说话比较直。   “那行。”   这天上完书法课,因为林惊蛰这回没有特别布置课后作业,只是让大家自觉加强练习,各位同学都是高高兴兴地离开,只有仇非,他神情凝重,坐在小凳子上反复翻阅他的拼音大全。   没错,他的测验就定在了这节书法课的课后,先前他很自信,可临门一脚的时候,又紧张起来。   “紧张啊?”林惊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试卷放到仇非面前,现在出题简单,从网上下载真题,然后整合在一起。   仇非随手将书放到了一旁,逞强道:“我这是重视。”   嘴硬。   林惊蛰指了指墙上的闹钟,“既然这样,四十分钟,开始吧。”   平时私下练习,和测验还是有一定区别的,考试会无形中给人压力,就连仇非这样的老油条也不觉得轻松。   林惊蛰并未打扰沉浸在思绪中的仇非,他退至沙发一隅,手机悄然滑入口袋,旋即又轻手轻脚地取出,调至静音状态。   屏幕亮起,他本想随意浏览几个视频消磨时光,却不料指尖不经意触碰到“+”,视频软件的界面跳转至拍摄模式。   就在这一瞬,仇非的身影毫无预警地闯入了画面之中,仇非低垂着脑袋,额前的碎发半掩着双眸,比平时多了几分沉静的气质,他的鼻梁显得格外挺拔,林惊蛰一直觉得仇非很有劲儿,可能就是因为五官长得硬朗的缘故。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林惊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平时聒噪的仇非,居然还能静下心来考试。   林惊蛰玩心大起,调整着手机的角度,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调整着焦距和光线,从视频里捕捉更多关于仇非的细节。   仇非居然会因为遇到难题皱眉,实在写不出来,还会咬手关节,咬完手关节又开始搓脸,也不知道他写完毛笔字之后有没有洗手。   对了,仇非除了是个文盲外,林惊蛰觉得还得提醒他爱干净的事情,还有他精神小伙一般的穿搭,整个夏天都是短袖或者背心加牛仔裤,全靠这张脸撑着。   镜头里的人毫无征兆抬头,正好跟林惊蛰的视线对上,“林老师,你笑什么?”   哪怕林惊蛰躲在手机之后,只露出了两边侧脸,仇非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嘴角的弧度。   当老师的就是心理素质好,哪怕被逮个正着都不慌不忙,林惊蛰深吸一口气,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又是平时那副不可一世的高冷表情,他甚至能反客为主,质问道:“你写完了吗?”   “写完了!”   就在仇非拿着试卷起身的瞬间,林惊蛰不动声色地按下录制成功,他从容地将手机放到一旁,接过仇非的试卷,手里拿着决定仇非命运的红笔。   前面的默写和连线还是相对基础简单的题,仇非的准确率很高,后面的拼写也不成问题,唯一扣分的几个地方是字写错了。   在看到九十六分的时候,仇非悬着的心总算是放回到了肚子里,他长吁一口气,“呜呼!”仿佛是他心中积压已久的重负,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地释放。   他一屁股坐到林惊蛰身边,说话都有底气了不少,“林老师,我测验九十六分,这回你是不是要给我加五十分?”   林惊蛰闻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你只是拼音考试九十六分而已,不是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管他诺贝尔还是腾格尔呢,拼音考试怎么了?那也是九十六分。   “那怎么了?”   仇非美滋滋地抠着沙发边缘,看到林惊蛰的手机就在手边,他手上没东西可以把玩,伸手就去拿,手机屏幕还是亮的,画面里……可他还没看清,林惊蛰一把夺回了手机。   “不要动我的手机。”林惊蛰先声夺人。   可仇非脸皮厚,靠近林惊蛰质问道:“你拍我干嘛?”   谁拍他了?这个文盲暴发户未免也太自信了一点,难道说镜头对准了他,画面里的人物是他,那就是在拍他吗?   林惊蛰垮着脸,毫不怯场地跟仇非对视,“考试监控。”   “你瞧不起人,我怎么可能作弊呢!我都是凭实力考上九十六分的!”林惊蛰说什么,仇非信什么,他也没抓着“考试监控”不放,他㨃了㨃林惊蛰的腰,“你还没说给我加多少分呢?”   这次是大幅度提升了仇非的文化水平,进一步丰富他的内涵,他英俊的外表有了内涵做基础,以他的人格魅力,那他不更上一层楼。   就在仇非沾沾自喜的时候,林惊蛰冷冰冰地吐出一个数字,“五分。”   “什么!”五分,现在打发叫花子都给一块呢,仇非为自己据理力争,“怎么就五分啊!我可是废寝忘食地学了大半个月呢!”   林惊蛰瞥了他一眼,“大声喧哗扣你一分。”   仇非噘着嘴,哪儿敢再说话,他怕扣分,毕竟每一分都是他的血汗分啊。 第45章   因为是自家生意,仇非秉着相信大家的原则,每月月底才会对一次账,“嘶……诶?”   张雪凝和盛群先上路准备晚饭去了,店里只留下了仇非和潘雷,潘雷刚把垃圾丢掉,回到店里,见仇非抓耳挠腮一脸便秘。   “你干嘛?算不明白啊?”   也不知道是自己算错了,还是说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仇非算了好几次,账目都对不上,他犹豫再三,才跟潘雷开口,“账不对。”   钱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仇非有钱,不在乎钱,他愿意给大家花钱,但前提是这钱得花得明白,先前都明明白白的,突然说账对不上,反映了很多问题,是有客人忘了付款,还是说店里有人手脚不干净,不管是哪种可能,都得解决。   潘雷几步上前,伸手将原本关掉的大灯打开,“你是不是算错了,本来数学就不怎么行,按计算机都按不明白。”   “你来你来。”仇非把计算器和单子放到潘雷面前,他难得没有反驳潘雷的诋毁,潘雷说得没错,他数学确实不怎么行,两个人算总比一个人的准确率高,他更希望是他算错了。   他俩一个在库房清点库存,一个坐在前店算账,白纸黑字,潘雷也算了两遍,还怕仇非连数数都数不明白,又经库房清点了一遍库存,确实账不对。   店里一片寂静,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毕竟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差的钱去了哪个方向,他俩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   “仇非?”   两人正坐在店里大眼瞪小眼呢,仇非听到林惊蛰的声音下意识回头,“嗯?林老师。”   林惊蛰吃完晚饭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仇非他们打算关门上楼,可等他快递都拿回来后,汽修店的灯更亮了,店里两人表情严肃,气氛也有些古怪。   “你们怎么还没关门?”   “你拿快递告诉我呗,我帮你去拿了就是,干嘛还专门跑一趟。”仇非在林惊蛰面前狗腿得要命,简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林惊蛰的任何一个细节,他都不会放过。   “顺道出来散散步。”   “散步你怎么不叫我?”   林惊蛰没有接仇非的茬,说话间他已经走进了汽修店,他环视了一圈店内,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潘雷面前的账单上,“算账?算这么久还没算完?”   就算仇非喜欢林惊蛰,潘雷也看不惯林惊蛰装腔作势的样,他刚想说一句“关你什么事”,结果仇非在林惊蛰面前一点隐私都没有,什么都跟林惊蛰讲。   “账对不上,我们算了好几遍,也不知道是哪儿搞错了……”   他俩还没在一起呢,他林惊蛰凭什么打听他们铺子里的事情啊?他只是个外人!还有仇非这个不值钱的玩意儿,账对不上这么大的事情也告诉林惊蛰!   算了好几遍,还是两个人一起算的,从时间上来看,肯定是两人交换计算,算错的可能很低,林惊蛰抬眼朝店内的墙角看去,虽然整天从汽修店门口经过,但是林惊蛰还是头一次正儿八经进到店里来,他看了半天,缓缓开口。   “你们店里没有监控啊?”   先前开店的时候考虑过要不要安装监控,但是店里人多,大家都看着,想着不会出什么问题,也就没有安装。   “店里随时都有人看着,不需要监控吧?”   这是什么逻辑?   林惊蛰有什么话直说,也不怕潘雷在场,“就是人多才要装监控啊,人多口杂,谁知道谁会手脚不干净呢?”   仇非赶忙去看潘雷,他生怕林惊蛰说话直白,惹得潘雷这个暴脾气生气,没想到潘雷异常平静,甚至还喃喃道:“先前是该安个监控的。”   “如果你们确定没有算错,说明店里有小偷呗,也可能是外面的人,也可能是你们店里的人。”   虽然话难听,但是说的是事实,如果是店里的人,每个人都有嫌疑,那会很难看的。   “哎,现在都已经对不上账了……”   林惊蛰打断仇非话,仇非就是这样,其实他心里多少有数,但是就想糊弄,“现在已经对不上账了,监控是起预防的效果,万一还有下次,下下次呢?你不安监控,始终查不出来,还是说你无所谓,反正你有钱,账上少点钱你不在乎,那就当我没说。”   哎呀怎么说两句就甩脸子呢?仇非赶忙安抚道:“怎么还说急眼了?我安,我安,我都听你的。”   潘雷的想法跟林惊蛰是一致的,现在没证据,也不知道是谁,安监控就是防得还有下一次,让他不爽的是仇非唯命是从的语气,林惊蛰到底给仇非下了什么药!   见潘雷不说话,仇非以为他有异议,小声询问道:“安呗?”   “我又没说不安。”潘雷看到仇非心里就一股无名火,说话语气格外冲。   林惊蛰又悠悠道:“最好在店里找几个隐蔽点的角落安监控,安了监控也不要跟其他人说,就当是没这回事。”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能让仇非看出来差钱,肯定差了不止一点,基本上不可能是外人,范围一下子缩小了。   潘雷也明白林惊蛰的意思,但是他单纯跟林惊蛰不对付,说话夹枪带棒的,“那你早说啊,我回避一下。”   林惊蛰可是一点亏都不会吃,哪怕是口头上的弱势都受不了,他轻蔑一笑,将潘雷上下一扫,“没关系啊,如果那人专门避开监控,有两种可能,一是你贼喊捉贼,二是你通风报信,反正都跟你脱不了干系。”   潘雷可不是仇非,他可不惯着林惊蛰。   “靠,你什么意思啊!你……”   眼看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仇非一把抱住潘雷的胳膊往里拽,“诶诶!有话好好说,林老师也是好心,他没别的意思,就是给我们分析一下。”   林惊蛰的话潘雷也就当放屁,但是仇非把他气得够呛,吃里爬外、见色忘友的东西,这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别以为他潘雷不知道,仇非抱着他怕他一冲动跟林惊蛰动手,自己真要是跟林惊蛰打起来,仇非这没出息的东西,肯定会拉偏架。   “松开!”潘雷愤怒地甩开仇非的手,“你跟他好好研究一下,看看监控放哪儿比较合适。”   撂下这么一句话后,潘雷气冲冲地上了楼,仇非拦都拦不住,只能尴尬地冲林惊蛰笑笑。   “这事儿闹得……林老师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我也上楼去了。”   林惊蛰抱着胳膊,他清楚仇非是什么德行,人情世故这块儿,不跟仇非挑明的话,他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能糊弄则糊弄。   “仇非,其实你心里有数,只是不愿意相信,可你是打开门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应该给的工资都给了,再有人动些旁门左道的想法那就不应该,今天一点,你觉得不多,那就会有明天一点,等他把你这个店掏空,店里其他人怎么办?都喝西北风去吗?”   林惊蛰知道,仇非这样的大男子主义,作为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大哥”,会把集体利益看得比个人利益重要,这是仇非的缺点,也是仇非的优点。   果然,仇非脸色一僵,明显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林惊蛰也没有逼他,“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关门上楼吧。”   看着林惊蛰远去,仇非也关了店门,回家的路上,他认真思考了林惊蛰的话,拿出手机,打开了购物软件,对比了几家店的监控,最后选了一家有隐形摄像头的。   盛群冲完澡出来,见潘雷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怎么耽误了那么久啊,非哥没一起上来吗?”   说到仇非就来气,潘雷蹙着眉头,没有回答盛群的第一个问题,“看到他主人了,现在在楼下走不动路。”   “啊?”盛群反应了一下,隐约领会到潘雷说的应该是林惊蛰,他垂下眸子,“非哥什么时候跟林老师关系这么好了?”   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潘雷听了火大,“谁知道他的,什么都听那个林惊蛰的,你以为就仇非是这个德行吗?你跟张雪凝不也被隔壁那个事儿逼给收编了!”   盛群无辜地眨着眼睛,“没有啊,雷哥,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其实我觉得林老师有时候确实挺……多事的。”   气头上的潘雷多看了盛群两眼,是吗?   “我们店里的事情,还是店里解决吧,林老师总归是外人。”   盛群还没来得及说话,仇非开门进来了,见两人都杵在客厅,随口道:“都在呢。”   “嗯,怎么今天对账对了那么久啊?”盛群试探性问道。   仇非蹬了鞋子,径直走向饮水机,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喝下后才淡淡道:“账对不上。”   “啊?怎么会对不上呢?”盛群好像很意外。   潘雷的视线越过盛群的肩膀看向仇非,好像在问他为什么说出来,仇非给他递了个安心的眼神,随后看向了盛群。   “不知道,我跟潘雷算了好几遍,货也少了,钱也少了,哎,我跟潘雷都搞不明白,诶,盛群,你说怎么办啊?” 第46章   盛群没想到仇非会这么问,他顿时怔愣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仇非是真的想询问他的意思,还是说看出点什么,他眼里的惊恐一闪而过,很快又镇定下来,毕竟仇非是出了名的好说话,对张雪凝家里人都能忍让,更何况是自己呢,就算他真看出点什么,也不会真对自己怎么样的。   仅用了几秒钟,盛群想到自己平时在店里唯唯诺诺的模样,老实巴交地回答了一句,“我……我不知道……”   客厅一片寂静,呼吸声都在这一刻被放大,咚……咚……在盛群觉得有些窒息的时候,仇非这才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开口。   “嗐,我跟潘雷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怎么会知道呢,算了。”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在房间玩手机的张雪凝也在这个时候出来了,客厅气氛有些古怪,三人的表情都各怀心事,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算完账了吗?”   看到张雪凝的瞬间,盛群瞳孔一缩,窒息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很怕仇非跟张雪凝说太多……   “算完了。”仇非冷不丁开口,他往张雪凝跟前走了一步,盛群本能地想要将两人隔开,仇非古怪地看着他,他这才克制自己。   “这不刚上来嘛,有点饿了,张雪凝,你打电话到街口的烧烤店,让他们送点烧烤过来。”   “这么晚还吃烧烤啊?”张雪凝埋怨道,她最近在减肥,但是大家都吃的话,她肯定会忍不住的,埋怨归埋怨,还是拿出了手机给烧烤店打电话,没再注意其他三人的异样。   见张雪凝打电话去了,仇非脸上露出片刻的轻松,他喃喃一句“洗澡”,仿佛没有把账对不上的事情放在心上。   烧烤来得很慢,仇非冲完澡出来还没送上来,他也懒得跟潘雷抢电视,推开卧室门,没想到盛群也在里面。   “非哥。”见仇非进来,盛群赶忙起身,他神情拘谨,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特意等着仇非。   仇非拿着毛巾胡乱擦着头发,故意问道:“怎么没陪着张雪凝啊?”   盛群二话不说,直接跪到仇非跟前,仇非吓一跳,毛巾一扔就想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可盛群说什么都不肯起。   “非哥……”   仇非脸色难看打断道:“你别这么搞,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大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跪你媳妇,别这么不值钱。”   自己穷过,也为了糊口卑躬屈膝过,但是从没有说过放下尊严下跪求人,再怎么穷,跟外面的人也是平等的,骨气丢了,别人更看不起你。   大概是“不值钱”这三个字戳到盛群的痛楚,他表情一僵,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家里一直催我……说要用钱,我把我的积蓄都给他们了……还是不够……我实在没有办法……我真不想的……店里就这么多人,我知道你跟雷哥都看出来了,今天问我那些话也都是敲打我……我……”   房间里一片寂静,良久,仇非才说话,“张雪凝知道吗?”   “她不知道……哥……你别跟她说……她要是知道……我俩肯定完了……”盛群央求道,“我真的不是存心的……我原本是想找你借钱……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仇非一直没有表态,他沉默着,收起平时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用盛群看不懂的眼神在打量着盛群的脸,盛群被他看得愈发没了底。   为什么仇非的态度会是这样?仇非不是最心软的吗?自己就是仗着仇非心软,抱着只要自己求求仇非,仇非便会原谅自己的心态跟他坦白的,难道……难道又是林惊蛰说了什么话,所以仇非才变得铁石心肠?   盛群赶忙掏出手机,将一部分钱转给了仇非,“这是我拿店里的钱……还有一部分我已经给家里了,我肯定会还给你的,非哥。”   “你也清楚这事让张雪凝知道你俩就完了。”   盛群茫然地看着仇非,不明白仇非是什么意思,仇非没有解释,又撂下一句,“你最好别让她知道,她知道了肯定会很失望,很伤心。”   这件事好像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这几天盛群过得战战兢兢,他实在摸不着仇非的态度,仇非好像没有说过原谅自己的话,但是又没有声张,还是跟以前一样,处理完店里的事情,看到林惊蛰就会贴上去,比如现在。   林惊蛰只是进过他们店门口,仇非身上像是安装了雷达一般,立马叫住了他,“林老师,去哪儿啊?”   “拿快递。”林惊蛰扫了一眼店里,刚好撞上盛群的眼神,盛群还相安无事地待在店里呢,最近这些日子,也没听仇非提及账不对的事情,也不知道仇非是怎么想的。   仇非匆匆洗了把手,水都没来得及擦干净就往店外跑,“我不是说了嘛,你有什么快递告诉我一声,我帮你去拿。”   “我顺道去买点东西。”   仇非理直气壮,“那我陪你一起。”   也不顾潘雷的谩骂,仇非就像被下了蛊一样,跟着林惊蛰就走了。   “呸!不要脸。”潘雷走到门口朝仇非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唾沫,一转头,看到盛群还定定地看着门外,“你看什么呢?”   果然还是林惊蛰说了什么吧?   盛群低下头,不经意开口道:“没有啊,非哥确实跟林老师的关系好,比跟你都好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潘雷叉着腰愤愤道,“那你叫林惊蛰来给他看店!”   盛群尴尬笑笑,“我说着玩的,雷哥,你别放在心上。”   买东西照旧得开车去超市,仇非除了陪散步,当司机,在逛超市的时候还给林惊蛰推购物车呢,什么脏活累活都他来,他深谙追人之道,没别的,就两个字“殷勤”。   林惊蛰只是来买生活用品,仇非见着什么吃的都得问他一嘴,他拒绝,“我不要。”   上次买的八宝粥都没吃完,仇非买东西好像那个乡巴佬第一次进城,不管看到什么都是成箱成箱买。   两人从超市出来,仇非又开车往快递驿站赶,他让林惊蛰在车上坐着,自己进去拿快递。   可等仇非出来后,林惊蛰大致数了一下快递箱子,多了一个,他问得很委婉,“你是不是拿错了?”   仇非从后视镜里看了其中一个箱子一眼,“有个我的快递,等会儿放你院子里吧,快要关店的时候我再来拿。”   话赶话的话仇非该告诉林惊蛰买了什么,可他没说,林惊蛰也没有追问,放自己院子还不主动说是什么,让林惊蛰越想越火大,直到车子停在了家门口,他都没有跟仇非说话。   憋了一路,仇非早就发觉林惊蛰不高兴了,停好车后,他瞥向林惊蛰那边的后视镜,叹了口气,道:“我买的监控,你不是让我安监控吗?”   林惊蛰紧绷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他审视着仇非的脸,仇非这么久没提监控的事情,他都以为仇非毛病又犯了,不打算深究。   “我那天晚上回去,就跟盛群说了账对不上的事情,他立马就跟我坦白了,说是他做的,他让我别告诉张雪凝,把一部分钱退给我了。”   林惊蛰越听脸色越难看,照仇非的德行,盛群主动自首,退回赃款,还求他,他肯定心软,难怪这几天没提,是不是又觉得自己多嘴,他们是兄弟,不想他一个外人破坏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挺没意思的,跟仇非说了那么多回,还是这个德行,他的大男子主义和讲义气更多是让人觉得厌烦。   林惊蛰一边在心里给仇非扣分,一边还是忍不住问出心里的困惑,但语气阴阳怪气,“那你还买什么监控?退了吧。”   “你说的嘛,监控是防得下一次。”   林惊蛰的目光反复游移在仇非的脸上,他的视线逐渐变得平淡下来,“你不信他?觉得他还有下一次?”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既坚固,又脆弱,只要出现一次信任危机,就没办法再完完全全相信对方。   “他求我的时候一直在说他不想这么做,都是家里逼他的,而不是跟我说他错了,他打从心里不觉得他错了,他跟我坦白只是因为被我发现,他急于推脱责任,如果当时他能主动承认是他的错误,或许我还真的会原谅他。”   林惊蛰因怒气而紧绷的身躯,在这一刻缓缓松懈,他整个人倚靠在副驾驶座椅上,刚才仇非说话的语速不快,声音也比平时低沉不少,是认真的,专注的,甚至能从他脸上看到难得一见的成熟。   他一直觉得仇非是个白痴文盲,在这一刻,他居然在仇非那深邃的瞳孔中捕捉到了一丝理智。   “那你要告诉张雪凝吗?”   “盛群可以老实懦弱,但是没有担当,他不适合张雪凝。”   林惊蛰犹豫片刻道:“别人的感情,你最好不要太干涉。”到底不是亲妹妹,就算是亲妹妹,仇非也没有替张雪凝决定的道理。   “我知道,但是张雪凝要有知情权,至于还处不处就是她的选择了。”仇非刚想叹气,察觉到林惊蛰在用他没见过的眼神看他,“怎么这么看我?”   林惊蛰轻蔑地挪开视线,故作深沉不适合仇非,他也不想仇非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刚刚在生气,这会儿自己解释清楚后明显是气消了,仇非不怕死,“林老师,就你这脾气,一丁点不顺着你的心意,你一点就着,一般人哪儿受得了啊?”   林惊蛰垮着脸,自己让仇非受了吗?   “也就是我仇非惯着你,我要是你的话,肯定得牢牢把我抓在手里,不然过了这个村……”   林惊蛰嗤笑一声,表情轻蔑,仇非倒是自信,“过了这个村又怎么样?还怕没你这个店了吗?”   看吧看吧,自己说什么来着,心气儿就是高。   仇非厚着脸皮讨好道:“过了我这个村,后面都是我的连锁店。” 第47章   林惊蛰已经准备好了刻薄的话,他哪儿料到仇非会这么说,薄唇张了张,不自然地别过头,不愿意让仇非看到他的表情,逞强道:“油腔滑调。”   自己这哪儿是油腔滑调啊,都是肺腑之言,仇非也没有替自己争辩,他先一步下车,绕到后车座,将快递箱子都抱了出来,关上门后,又绕到了副驾驶,见林惊蛰还愣在车上。   “林老师,下车啊,等着你开门呢。”   仇非的语气正常,没有一点儿嘲讽的意味,可是林惊蛰就是莫名觉得被动,他觉得他处于下风,又气又恼,越看仇非这张脸越火大。   “怎么了?”大概是见林惊蛰的表情不对,仇非问道。   林惊蛰直接拉开车门,毫不客气地撞开面前的仇非,仇非手忙脚乱地护住怀里的快递盒,等林惊蛰冲到铁门前开门时,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自己怎么又无缘无故发脾气?难道真的让仇非说中了,自己的脾气很大?难道真是他无理取闹?   林惊蛰觉得不可思议,他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懒得跟任何人纠缠,明明一开始对仇非也是避之不及,巴不得跟他划清界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跟仇非的关系这么亲密。   他可没认可仇非,没答应这个文盲暴发户的追求,仇非在他这儿还是不及格呢。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仇非跟在林惊蛰的身后进了院子,他没有进屋,抱着快递包装盒坐到了院子的椅子上。   “我帮你把快递拆了,等会儿出去的时候,顺便连快递盒一块儿扔掉,再去停车场停车。”   仇非有时候确实讨厌,但是眼里有活这点没得喷,总是能靠着干活的方式,让炸毛中的林惊蛰哑口无言。   快递被拆开后整齐地放在桌子上,快递盒子也是大的装小的,仇非还顺道给院子扫了一遍,看着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那我走了啊,晚点再来拿监控。”   仇非拍拍腿上的灰,单手拎着快递盒子便出了门,打开车门,发现车后座的坐垫被快递盒弄得灰扑扑的,车外身也有些泥点子,他冲着铁门的林惊蛰喊道:“林老师,我给你把车洗了再给你停过去吧。”   自己平时不怎么用车,车也确实到该洗的时候,林惊蛰没有舍近求远的理由,也就没有拒绝仇非的提议。   “嗯。”   “顺道给你做个保养?”   洗车仇非不收钱,林惊蛰还能勉强接受他的好意,做保养就有点太麻烦仇非,林惊蛰脸皮还没那么厚。   “保养就算了吧,回头我去4S店。”   “你跟我还这么客气,4S店贵很多的,我知道你不差这点儿钱,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回头请我吃饭。”   仇非不光干活,还要见缝插针地融入林惊蛰的生活,要林惊蛰抬头想到他,低头想到他,高兴想到他,生气也想到他,在家里想到他,坐车还想到他,最好连晚上做春梦的时候都是他。   “其实暂时不做保养还能将就用……”   “我这几回开你车明显感觉方向盘有点跑偏,起步顿挫的问题也很明显,加速箱有抖动的感觉。”   林惊蛰沉默,他也有他的短板,他不懂车,对车不感兴趣,也没什么研究,考驾照买车只是为了生活方便,当时买车他考虑最多的就是安全问题,其他的他真的不懂。   “那你修吧,修完给我说个价。”   仇非回答得模棱两可,“修完再说吧。”   从这辆车停在隔壁门口开始,盛群便注意到了,他又看着仇非将车开了回来,随后停进了店里。   “谁的车啊?”潘雷起身走到驾驶座,将脑袋伸进车窗,对着车内饰一通打量。   仇非熄火后推了潘雷一把,“林老师的车,开过来做一下保养,顺便洗车。”   果然是林惊蛰的。   潘雷一脸嫌弃,恨不得立马退到天边去。   “你这是什么表情?”   “收钱吗?”   仇非一听,不乐意了,“钱钱钱,怎么老把钱挂嘴边?俗不俗啊,大家街里街坊的,互相帮忙才是。”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仇非假公济私,潘雷还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吗?   “你整天游手好闲不说,还往店里拉些收不到钱的生意,我是不会帮林惊蛰修车的。”   “我自己修!”林惊蛰的东西,自己怎么能假手于人呢?   为了个男人,脸都不要了,潘雷扼腕叹息。   两人打嘴仗,旁边的盛群等到潘雷说不会帮林惊蛰修车他这才说话,“非哥,我帮你吧。”   最近的盛群又是先前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甚至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在店里更加谨小慎微,干活更加卖力,努力在仇非面前表现,妄图将功补过。   当着潘雷的面,仇非也不好下盛群的面子,轻声回应了一声,“嗯。”   下午快要闭店的时候,仇非借口要去林惊蛰家里陪他吃晚饭,让大家先下班,自己一个人在店里打扫卫生,他还准备打扫完店里再去隔壁,没想到林惊蛰直接把监控送过来了。   “林老师,你怎么来了?”仇非看到林惊蛰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   林惊蛰将手里的监控递到仇非跟前,“反正没事做,拿过来给你,你要把这东西放哪儿?”   先前还觉得仇非是个白痴呢,谁知道他监控一口气买了三个,看来是不打算留死角。   这三个监控,一个对准了收银台前的二维码,一个放到了货架上,最后一个放到了后面的仓库,他们店里的货物多,东西摆放杂乱,那监控小小一个,还挺隐形,放到一堆东西中挺难发现,照着说明说操作,安装也挺简单,在手机上下载APP就能看到监控画面。   “好了。”   既然安好了监控,仇非估计也得上楼吃饭去了,自己也没有留在这儿的理由,林惊蛰点点头,“那回去了。”   “诶!等一下。”   林惊蛰疑惑回头,“还有事?”   “你吃饭了吗?”   林惊蛰一个人住,三餐随着他性子来,也没有特别准点,他是打算回去再做饭的,“还没。”   仇非抠着脑袋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模样,其实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我跟他们说我晚上到你家陪你吃饭,反正你还没吃,我跟你一块儿回去呗。”   “你倒是挺会安排。”   仇非也知道自己是不请自来,他笑嘻嘻道:“那怎么办嘛,我最后一个走总要有点借口,我不说去你家吃饭,我怕盛群会多想。”   原本仇非是提议去街口的小饭馆解决的,但是林惊蛰说他家里已经准备好菜了,炒上就能吃,能吃到林惊蛰亲手做的饭菜,他求之不得。   林惊蛰要做饭,让仇非自便,仇非一个人在院子浇浇花,铲铲土,天色灰蒙蒙的,他头顶的灯下聚集着一圈蜉蝣,仔细听还能听到虫鸣声,他扫院子,林惊蛰在里面做饭,宛若一对下班回家的小情侣。   实在没什么可做的,仇非又进到厨房想问问林老师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谁知道看到林惊蛰系着围裙拿着锅铲试味道。   夏天悄然过去,大家已经从短袖换成了长袖,林惊蛰身上这件长袖看着质地柔软丝滑,很是贴身,围裙的带子将腰线的轮廓掐得很清晰。   仇非脑子里浮现出很多都市情感电视剧里老演的剧情,丈夫从身后抱住做饭的妻子,林惊蛰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抱起来手感肯定很好。   “干嘛?”林惊蛰早就知道仇非进来了,只是一直杵在厨房门口不说话,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仇非也不想干嘛,就想跟林惊蛰待在一起,他没话找话,“林老师,我现在多少分了?”   在林惊蛰以为仇非原谅盛群的时候,他已经把仇非的分给扣光了,甚至还是负的,后来听仇非解释后,他又给人加了回来,甚至因为自己误会仇非,他在原有的基础上多加了一分。   “三十五。”   先前还不屑这一分两分的,仇非一听比之前的分数高,他乐坏了,忙不迭追问,“你不是扣我一分,三十四分吗?我哪儿加分了?”   自己得问清楚啊,得知道加分项,好再接再厉。   总不能告诉仇非自己是因为内疚吧?林惊蛰选择不理他。   林惊蛰不肯说,仇非只能瞎猜,“是不是我陪你去拿快递?”   可自己拿了那么多回快递,也不见林惊蛰给自己加分,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是不是我给你修车?还是今天晚上陪你吃饭?”   怎么能有人这么聒噪,林惊蛰色厉内荏道:“你要不喜欢我可以给你扣回来。”   “别啊!”   仇非还想说什么,林惊蛰已经开始装盘,他命令仇非,“把炖锅里的汤盛出来。”   仇非顺着林惊蛰的视线揭开了炖锅盖子,里面煲着的是冬瓜排骨汤,再看看刚装盘的炒时蔬,早就炒好的芦笋炒牛肉和玉米粒,光是看卖相自己都馋了。   真是完蛋了,如果让自己给林惊蛰打分的话,他能打一千分,一万分,林惊蛰本来就是完美,会做饭简直就是锦上添花,光是看林惊蛰做饭的画面,都是赏心悦目的。   饭菜刚端上桌,外面传来轰隆轰隆的响声,夏天已经过去,这场雨要是下下来,天气很快便会转凉。 第49章   “局部地区将会出现大到暴雨……”   地方天气预报还未播报完,便听到轰隆轰隆的打雷声,仇非飞快将最后一口饭刨进嘴里,“下雨了?”   林惊蛰看了眼桌上的空盘子,今天的饭菜如果是他一个人吃的话,可能得吃两三顿,他很想告诉仇非,吃不下不用硬塞。   “我帮你洗碗吧林老师。”仇非熟练地将碗筷重叠在一起,顺势起身往厨房走。   别的事情就算了,洗碗林惊蛰还真不好意思让仇非代劳,可仇非手脚太麻利了一点,他来不及阻止,只能追进厨房。   “我自己来。”   白吃白喝林惊蛰的,洗个碗而已,仇非觉得是自己该做的,而且张雪凝犯懒的时候,也指挥他们洗碗。   “跟我客气什么?”   林惊蛰见拗不过仇非,一把拉开洗碗机,“用洗碗机洗,不用这么麻烦。”   “呃……”仇非将碗筷放到案板上,又退到厨房门口,给林惊蛰让出位置来。   洗碗机这玩意儿,仇非只在电视上见过,他不知道怎么用,觉得新奇,他看着林惊蛰将一个个碗碟放进了洗碗机,又放了像洗衣粉一样的东西,随后盖子一盖,又开始清理台面。   其实就这几个碗,林惊蛰平时手洗来得更快,就怕仇非非要帮忙,这才用了洗碗机。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林惊蛰忍不住提醒仇非,趁着现在雨不大,赶紧回去,“雨还没下大,赶紧回去吧。”   虽然有点不舍,但是今天能吃到林惊蛰亲手做的饭,还跟林惊蛰单独待了那么久,自己也算是赚到了。   仇非指了指厨房的垃圾桶,“垃圾收拾出来给我吧,我一块儿带走。”   太生活化的对话让林惊蛰有些恍惚,弄得好像他真的在跟仇非同居一样,眼看着仇非提着垃圾就要往外冲,林惊蛰又将人叫住,从鞋柜里找出雨伞递给仇非。   仇非简直是受宠若惊,他很想说这几步路,他跑回去很快的,但他一想到拿了林惊蛰的伞,又有借口来找林惊蛰,他二话没说,便接受了林惊蛰的好意,一路又唱又跳地回了家。   一进到家门,潘雷他们也刚吃完晚饭,张雪凝正跟盛群两个人在厨房洗碗,看到这画面,仇非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了林惊蛰。   等自己把林惊蛰追到手的那天,是不是也会跟林惊蛰挤在厨房做饭洗碗,那岂不是每天都能看到林惊蛰的身段,宽肩窄腰大长腿。   “干嘛?你要来洗碗吗?”张雪凝察觉到门口的视线,一回头,仇非直勾勾地看着她跟盛群。   仇非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找了块儿宽敞的地方把伞撑开,“我洗澡。”   说完,仇非小跑进了储藏室,翻箱倒柜的,打算给自己找一件换洗的衣服,随便扯了件顺眼的衣服,一个东西“啪”一声掉在地上,他正纳闷是什么呢,弯腰拾起一看,居然是之前买的飞机杯。   上次纵欲过度,玩得太过了,自己好几天都没办法bo起,仇非现在看到这个东西都心生惧怕,但是仇非转念一想,自己的养胃几天之后又痊愈,这飞机杯看着也没那么可怕。   况且自己一看到这东西,难免想起林惊蛰,想到自己跟林惊蛰用同款飞机杯,想到林惊蛰今天在厨房的模样。   仇非回头看了看房门的位置,确定没有人,他恶向胆边生,好了伤疤忘了疼,将飞机杯塞进衣服里,抱着衣服跑进了浴室。   有了先前的经验,仇非现在用飞机杯也是熟门熟路的,但他长记性了,只爽了一次,哪怕没有尽兴,还是克制地将飞机杯放到洗手池上,简单冲了个澡,擦干水渍后,换上衣服,惬意地回到了房间。   刚用完飞机杯,仇非迫不及待想跟最亲爱的林老师交流一下心得,他拿过手机,点开了林惊蛰的微信。   “林老师,你睡了没啊?”   “又干嘛?”   见林惊蛰回复得这么及时,仇非估摸着对方应该也躺床上了,“就那个飞机杯,你最近用了没?”   林惊蛰仅用了0.001秒便猜到仇非又用了飞机杯,仇非是什么青春期懵懂无知的少年吗?好奇心这么重就算了,每次用完都得来跟自己汇报,可能直男之间聊这个没所谓,但是自己是弯的,他现在的行为,和直男跟女性耍流氓没什么区别。   “阳痿我治不了。”   “我没有阳痿。”仇非替自己解释,“我就是觉得那东西用起来确实比自己手动厉害,而且我跟你讲……”   仇非打字打到一半,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四下看了一圈,没有找到飞机杯的踪影,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放在浴室没有拿出来,他赶忙跳下床,一路飞奔进了浴室,可他把浴室的洗手池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都没有看到飞机杯。   这时,刚好从外面传来张雪凝的声音,“雷哥,这是什么?”   仇非脑子嗡嗡作响,一个箭步冲到了客厅,张雪凝正高高举起自己的飞机杯跟潘雷展示,潘雷脸上是一阵茫然,随后对上神色匆匆的仇非,表情变得尴尬起来。   张雪凝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潘雷还能不知道吗?看这样子,这东西是仇非的,仇非什么时候买的?他兴致居然这么好。   张雪凝看看潘雷,又回头看看仇非,“这是你们谁的?”   一股热流直冲仇非的天灵盖,他一把夺过飞机杯,抓起一旁的雨伞就往外跑。   “诶?”张雪凝还在状况之外,“非哥,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   潘雷怕张雪凝追出去,忙将人拦了下来,“你别管他了,自己的东西不收好,现在知道丢脸了。”   “那是什么东西啊?”张雪凝受不了潘雷打哑谜,非要追根究底。   潘雷抹了把脸,扯着嗓子把盛群叫了出来,“盛群,你带张雪凝进去玩。”   跑出了楼道,迎面而来的雨水给仇非淋蒙了,他原地转了一圈,自己怀里揣了个飞机杯,不知道能去哪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敲林惊蛰的门。   “林老师,我仇非啊。”   林惊蛰还正奇怪呢,消息发了一半,仇非人不见了,这不像是他的风格,没等自己打电话过去,仇非竟然又找上门来了。   “怎么了又?”林惊蛰见仇非还淋着雨,直接打开了铁门,叫仇非先到伞下躲躲。   仇非跟着林惊蛰进了屋,他从怀里将飞机杯拿了出来,“林老师,这东西放你家吧。”   林惊蛰脸都黑了,仇非这又是演哪一出啊?性骚扰直接骚扰到他家门口来了是吧,真当gay没有脾气吗?   飞机杯放人家家里确实挺奇怪的,仇非一脸痛苦地替自己解释,“我不是变态,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我家里人太多了,不管放在哪儿都可能被翻出来,被潘雷他们看到也就算了,张雪凝一个小姑娘,我怕影响不好。”   听仇非的意思是,他的飞机杯被张雪凝看到了?   仇非有些破罐子破摔,“我今晚不回去了,你收留我一晚上吧,我不好意思回去,上次的避孕套也是,我都藏得那么紧了,张雪凝还是能找到。”   也不等林惊蛰同意,仇非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死皮赖脸地要赖在这里。   林惊蛰也没有说非要赶仇非走,仇非也不是第一次在自己家过夜,他好心提醒道:“你把你身上的水都蹭到沙发上,今晚你就真没地方睡了。”   仇非一听,飞快起身,厚着脸皮凑到林惊蛰跟前,“林老师,你让我留下来了?”   “你最好再冲个澡,现在天气转凉了,不像夏天,很容易感冒。”   仇非追在林惊蛰的身后,“我冲,我冲,我都听你的。”   跟林惊蛰卧室拿了干净的衣服,仇非很自觉地去了客卫,关上门后,他将衣服放到了架子上,一摸兜里,是他的飞机杯。   刚在家畏首畏尾的,只弄了一次,这会儿厕所只有自己,林老师又在房间,仇非这邪念一上来挡都挡不住。   林惊蛰刚把地上的雨水拖干净,正准备给仇非找一床毛毯,从卧室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仇非的惨叫。   “林老师!林老师!”   不是在洗澡吗?仇非又整什么幺蛾子?   房门倏地被推开,穿堂风迎面而来还夹着沐浴露淡淡的香气,下一秒,仇非赤身luo体出现在门口,他表情痛苦,双手挡着关键部位跑进了卧室。   “完了完了!林老师!卡住了!弄不下来了!”   林惊蛰低头看向仇非双手捂住的地方,这小子不会又带飞机杯进浴室了吧?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直男都是这个德行吗?   “怎么办?林老师!怎么办?”仇非带着哭腔嘶吼着,大腿都有些打颤了。   “我完了,这下真完了,我觉得好疼啊,我以后不会真的阳痿吧?”   “早知道我就不玩飞机杯了。”   “完了,我以后怎么办啊?”   “我肯定是跟飞机杯犯冲,我每次用它都会出问题!”   “闭嘴!”林惊蛰被仇非吵得头晕目眩,甚至有些耳鸣,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坐下,腿打开我看看。” 第50章   “啊?”仇非一时间忘了疼,他脸色涨红,有些无措地盯着林惊蛰,平时都是他对着林惊蛰口无遮拦,没想到反过来的时候,他还有点不知所措。   可林惊蛰没跟他开玩笑,见仇非犹犹豫豫的,他猜到对方可能是不好意思,他又道:“那我帮你打120。”   “别!别!”仇非顾不上其他,双手攀住林惊蛰的胳膊,生怕他会打120,这不比养胃还要丢人现眼,“别打!”   那玩意儿上套着斐济杯,在两人眼皮子底下摇晃,仇非面上一热,不知道该捂脸,还是捂他的pi股墩子,只能绝望地坐到了床上。   林惊蛰深吸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做好心理建设后,这才蹲在仇非的跟前,他原是想用拽的,没想到还没用力,仇非就扯着嗓子喊。   “停!停!听!我靠!疼死我了!”   哀号声如雷贯耳,林惊蛰只觉得仇非的音量冲破了他的耳膜,滚烫的温度从耳蜗深处蔓延至脖颈,他厉声喝斥,“闭嘴!”   仇非死死咬住嘴唇,一双眸子里布满了惊恐,两腮都在打战,哼鸣声还是从他唇缝中溢了出来,“哼哼哼……”   林惊蛰又尝试转动,可是不知道仇非是怎么用的,刚转动一点弧度便动不了了,他又开始嚷嚷。   “不行!林老师!你别硬来啊!”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林惊蛰咬牙切齿道,明明已经过了盛夏,这情形,硬是给他后背弄得出了层薄汗。   硬拽不行,拧也不行,林惊蛰叮嘱仇非不要乱动,起身进了浴室,随后又拿着沐浴露出来。   “这时候还洗什么澡啊?”自己现在是十万火急,林惊蛰别这个时候有洁癖啊!   要不是看仇非疼得嗷嗷叫,林惊蛰真想找东西给仇非的嘴堵上,他没有搭理仇非,对准缝隙挤了两泵沐浴露。   冰凉的触感让仇非抖了抖,没等仇非想明白林惊蛰要干什么,林惊蛰一把握住了他。   “林……林老师……”   林惊蛰恶狠狠道:“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闭嘴。”   借着沐浴露,林惊蛰再次尝试,这一次,不再是生硬的拉扯,而更像是触碰到了柔软的棉花,反复间,仇非带有一丝微妙的痛楚,尚能克制。然而,这种疼痛逐渐演化为另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林老师……”仇非根本管不住他自己的嘴,双手颤颤巍巍地按住林惊蛰的手腕,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噙着泪水,“不是……”   林惊蛰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听,他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忽视仇非的变化,只想着尽快将斐济杯拿下来,可他还是看到仇非脸色涨红,肩头的肌肉都隆了起来。   “嘶……疼疼疼……”   “林老师……你等等……我……”   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林惊蛰竟然觉得仇非小狗一样的眼神有一点可怜,他甚至萌生出蹂躏这条落难小狗的冲动。   原本是条脏兮兮到处乱吠的小土狗,自己恨不得拿扫把赶的那种,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把这条小狗看顺眼的,土了吧唧的自己忍了,大呼小叫自己也忍了,总带着自己出洋相他也忍了。   “林老师……”仇非紧绷的身体早就超负荷,他想往后面倒,林惊蛰靠了过去,扶住了他的腰。   两人体温交换的瞬间,激动不已的仇非骤然安静了下来,下一秒,林惊蛰手里的斐济杯也被拽出。   “我靠……”仇非长吁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他低头看向斐济杯,有些难以置信,他怕林惊蛰觉得脏,赶忙去看林惊蛰的脸,没想到林惊蛰很快躲开他的眼神,起身进了浴室。   从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隔着磨砂玻璃,仇非看到林惊蛰伫立在镜子前的背影,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他整个人还在状况之外。   “林……林老师……”   林惊蛰没有回应仇非,隔了好几分钟,才整理好情绪开口,他还是平时那副趾高气扬的语气,“你叫什么啊?”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xing生活,就算仇非是个没品的暴发户,不代表这种情况自己对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缓过劲儿的仇非低头看秃了一点的小仇非,“我怎么知道是扯到毛了,我真以为是卡住了,而且扯到毛也很疼的……”   “滚出去睡觉。”林惊蛰只想快点把仇非赶出房间。   仇非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急切,“你刚给我找的衣服掉水里了,你得重新给我找一套新的。”   林惊蛰拳头硬了。   可仇非看不到,他还在外面叽叽歪歪,“我的妈呀,现在跟癞子一样,还不如全剃了呢!”   “我还是觉得疼,林老师,是不是给我拽坏了?”   霍的一声,浴室门被林惊蛰打开,他气势汹汹地冲进房间,给仇非一把按在了床上,双手死死掐住仇非的脖子。   “你想死吗?死暴发户!”   “咳咳……”仇非蜷缩起身子咳嗽起来,他拍打着林惊蛰的手背,不知道林惊蛰为什么突然发难,“我说……咳咳……真的……”   林惊蛰不为所动,掐着仇非的脖子不停晃动,抛开为人师表的束缚,没什么形象地大骂道:“你每天不是给我看你的niao,就是光pigu在我面前晃,你是想死吗?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gay!”   自己又不是故意的,仇非觉得他很委屈,林惊蛰怎么把他说得跟个流氓一样。   仇非正想为自己解释呢,余光瞟到了林惊蛰的裤子,他先是一愣,随后诧异地看向林惊蛰,“林老师……你……”   林惊蛰恼羞成怒,恨不得当场找武器杀人灭口,又想到杀人犯法,他只能化怒气为逞强,“只准你对着我耍流氓!我一个gay不能有想法!”   能啊,太能了,仇非就怕林惊蛰对他没想法,他轻轻掰开林惊蛰的手,清了清嗓子后沉声安抚道:“我又没说什么,这不是人之常情嘛,而且这儿又没外人,别生气别生气。”   林惊蛰躲开给他顺气的手,毫不客气道:“滚去客厅。”   明白明白,自己这就给林惊蛰留出空间来,仇非什么都没说,起身就往外走,可走到一半,他又转过头来。   “林老师,你刚帮我了,现在要不要我帮你啊?”   林惊蛰的气还没顺过来,他一抬眼,先看到了guang着的仇非,那一瞬间,自己哪儿还有什么理智,毕竟仇非都敢问出这么没有脑子的问题。   “你想怎么帮我?”   仇非这倒是没有认真考虑过,他的视线扫到浴室洗手池,“用我的……斐济……杯?”   “用那玩意儿我还需要你帮吗?”林惊蛰用冰冷的声音质问。   不知道为什么,仇非有种刚认识林惊蛰的感觉,拒人千里之外,高不可攀,听得他心里痒痒的。   “那……那你想我怎么帮啊?”   当下这种情形,林惊蛰没有拒绝的道理,他挪开双脚,朝仇非递了个眼神。   仇非没有理解到林惊蛰的意思,可他还是跟着魔了似的,重新走回床边,他跟鬼迷心窍一般蹲了下来,仰视林惊蛰的脸。   林惊蛰的视线游移在仇非的嘴唇上,随后又看向自己的裤子。   我靠,我靠,我靠!   仇非脑子在顷刻间炸开,他再傻也懂林惊蛰是什么意思,他以为自己会排斥,可是一想到面前的人是林惊蛰,他心里只剩下了激动和亢奋,一来就要整这么刺激的吗?   “你要不愿意你就出去。”给了仇非暗示,林惊蛰便后悔了,他俩还什么都不是呢,仇非真要帮了他,他俩的关系就更奇怪了。   仇非按住林惊蛰的手背,跟哄小孩一样,“我没说不愿意啊,你怎么动不动就急眼?”   房门虚掩着,走廊的灯光从门缝之中投了进来,林惊蛰仰起脖子,露出凸起的喉结,落地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给人心都下乱了。   良久,卧室的呼吸声才逐渐平息下来,仇非扯过一旁的纸巾擦脸,内心百感交集,一边是惊叹林惊蛰长得斯斯文文,二弟倒是不斯文,二是这感觉很微妙,他和林惊蛰的关系不一样了。   林惊蛰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衣裤丢到仇非手边,声音沙哑道:“穿上。”   “哦。”仇非总想着说点什么,不然气氛太尴尬了一点,他脑子一抽,“这种时候,你就不能稍微对我说点好听的?”   林惊蛰不知道仇非脑子里又在琢磨什么东西,“你想听什么好听的?”   “你喊我一声哥也行啊。”仇非说得轻松,其实手上胡乱系着裤腰带,生怕抬头太早被林惊蛰看到他脸红,硬生生打了一个死结。   林惊蛰难得没有挤兑仇非,硬邦邦地岔开话题,“你去浴室洗把脸。”   “哦。”果然不能指望林老师会喊哥,仇非老实巴交地进了主卫。   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红润,嘴角还有可疑的东西,仇非没敢多看,打开水龙头乱洗一通,给自己脸颊都搓麻了,这才消停下来。   “睡觉睡觉。”仇非嘴里默念着。 第51章   一出浴室,仇非撞见林惊蛰拿着洗地机在拖地,拖得刚好是他跪着的那块儿地方,他用指甲盖想都知道为什么要拖,就在他犹豫着是直接出去,还是跟林惊蛰打声招呼的时候,林惊蛰忽然停了下来,还转头看向了他。   房间里暧昧的气息还没消散,两人现在对视多少有点尴尬,仇非的身体永远比他脑子先行一步,为了打破沉默,他脱口而出,“林老师,我现在几分了?”   一般来说,两人都互帮互助过了,而且仇非都已经帮自己……林惊蛰都打算正经跟他谈谈他俩的关系,他没想到仇非会问这么一句,这要他怎么回答?因为仇非给他口了,所以自己给他加分?那也太奇怪了。   可是他俩都到这个地步了,关系还是不清不楚的,那岂不是更加奇怪,一向逻辑清晰的林惊蛰也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仇非的问题。   不给加分?   仇非还以为是他今晚的表现没让林惊蛰满意呢,可再要跟林惊蛰单独相处下去,他要尴尬到满地找头,呼吸不畅,他摸着脑袋,眼珠子在眼眶里乱转,强撑着脸面,指了指客厅的方向,“那我睡觉去了。”   见仇非转身离开,林惊蛰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将人叫住,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任由仇非的身影从门口消失。   洗地机拖过的地方会留下淡淡的水痕,昏黄的灯光在水痕中晃动,林惊蛰心情很复杂,这么轻轻将这一页掀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吧,像渣男一样,要是……   林惊蛰的余光扫到床上的毯子,刚光顾尴尬去了,居然忘了把毯子给仇非,仇非也不问,他啧了一声,抓起毯子走出了房间。   “仇……”   客厅的灯没开,落地窗外的路灯照进玻璃窗,沙发的黑影抱着胳膊蜷缩成了一团,林惊蛰默默走上前,安静地垂眼看着仇非。   冻死你。   林惊蛰狠狠将毯子砸在仇非的头上,这么短的时间,仇非竟然睡得跟死猪一样,一动不动。   可一想到仇非刚guang着给自己kou完,自己翻脸无情,是不是太冷漠了一点,林惊蛰又折了回来,将毯子打开,给仇非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沙发上的人只露出了一个脑袋,不知道怎么的,对林惊蛰却有莫大的吸引力,让他挪不开脚。   仇非头发有点长了,仇非不适合长头发,他头发一长,邋遢的气质更胜,更像是流浪汉,他就适合干练的短发。   还有这眉毛……   林惊蛰不由自主蹲下身来,想要好好打量打量仇非的五官,仇非这眉毛怎么这么粗,简直就是真人版蜡笔小新,眉毛太粗显得整张脸乱糟糟的。   也就是五官有点人样,幸好长得不难看,品位已经够差了,长得要是再难看一点,那真的是人间灾难。   自己还在纠结要不要说清楚,谁知道仇非这个没心没肺的居然睡得这么舒坦,怎么不睡死他?   林惊蛰抬手就想捏仇非的鼻子,又怕给人捏醒了不好解释,起身轻轻踹了一脚仇非在毯子下的膝盖,也不管沙发上的人醒没醒,快步回到了卧室。   听到关门声,仇非也没敢睁眼睛,他双眼眯成一条缝,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松了口气,他哪儿睡得着啊,没拿毯子出来他也不敢折回去跟林惊蛰要,他正躺在沙发上回想刚才的事情,谁知道林惊蛰就这时候走了出来,他不敢出声,脑子一抽,直接闭眼装睡,他以为林惊蛰是拖完地出来放洗地机的,没想到林惊蛰会来给他盖毯子。   仇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林惊蛰踹他的一脚力道不大,可被踹的位置竟然有些灼热,如果他真睡着的话,多半感觉不到,怎么……怎么……幸好没睡着,踹得他心里痒飕飕的。   这让他怎么睡啊?   睡不着的也不止仇非一个,林惊蛰也翻来覆去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难得没有早起晨跑,两人硬是睡到潘雷给仇非打电话。   “喂?”仇非从茶几上抓过自己的手机,刚“喂”完下一秒又能睡着。   潘雷听到仇非睡意盎然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夜不归宿也就算了?日上三竿了也不见你来上班!你工作还要不要了!”   仇非眯着眼睛看了时间,临近中午,他噌地坐起身来,抹了把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哦……我……马上过来……”   马上过来?果然是在林惊蛰家里,都搞到人家家里去了,真是不要脸,潘雷气得说不出话来,直接挂了电话。   仇非还有点迷糊,但是不敢再睡了,跳下沙发后,手忙脚乱地叠好了毯子,原地转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的衣服,他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在下雨,他的衣服被雨淋湿了,可浴室里也没有,阳台上也没有找到,他没办法,只能去敲林惊蛰的房门。   “林老师?”仇非轻手轻脚的,有点怕吵着林惊蛰,没听到林惊蛰的回应,他试着扭动门把手,卧室门锁“咔”的一声打开,没锁,“林老师?”   窗帘的遮光性太强悍了一点,卧室里漆黑一片,仇非能隐约听到林惊蛰轻浅的呼吸声,也嗅到了被关了一晚上的沐浴露的香气。   “林老师……”仇非越往里走,声音压得越低,又怕吵醒睡梦中的林惊蛰,又怕叫不醒对方。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床上的毯子轻微蠕动了一下,皮肤和毯子摩擦发出飒飒的声响,暧昧至极。   “嗯?”林惊蛰发出迷迷糊糊的声音。   仇非听着这声音很近,他试图寻找林惊蛰的位置,忽然,毯子像是怪物一样隆起,空气被扇动后加速流动,让沐浴露的香气直冲他的鼻腔,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黑影直接从床尾的位置坐了起来。   “干嘛?”林惊蛰显然没有睡醒,声音都是哑的。   一股暖流萦绕在仇非周身,他猛然想起昨晚的事情,鬼使神差地坐到林惊蛰的身边,他刻意压低声音跟林惊蛰说话,“马上中午了,你不起来吃饭吗?”   黑暗中,林惊蛰侧头对上仇非的脸,两人的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好像昨天也是这个位置,他俩离得也这么近,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体温。   “你想吃什么我帮你买回来。”   这个点儿早就没有包子了,林惊蛰思绪还没归位,木讷地摇了摇头。   虽然看不到林惊蛰的脸,但是仇非还是能想象出林惊蛰的表情,他继续提出建议:“你是想吃街口小饭馆的饭菜,还是面食,还是想吃商业街的,白天送外卖过来也方便。”   林惊蛰总算开口了,“随便吧。”   随便就是让仇非帮忙拿主意的意思,街口的东西早就吃腻了,偶尔也给林惊蛰换换口味。   “那我给你点商业街的,送过来还有一会儿,你慢慢起吧,我先回去了。”   仇非刚想起身,一股力量将他重新拽回到床上,林惊蛰问道:“你不吃了再走?”   靠,睡一觉起来还尴尬个屁尴尬,仇非心里爽得要死,这跟同居后,早上回店里开工有什么区别?林惊蛰还拽着他问为什么不吃了饭再走,他心里已经汹涌澎湃,可面上还得镇定自若。   “我不吃了,太晚了,我得去店里看看,我衣服你放哪儿了?我找一圈都没找到。”   林惊蛰深吸了几口气,像是在认真回忆仇非的衣服在哪儿,“烘干机里面。”   “哦。”难怪找不到,林惊蛰家里居然还有那玩意儿,“那我走了,你接着睡吧。”   “嗯。”   听到林惊蛰闷声闷气的语气,仇非心里跟猫爪似的,不对,都快被猫给抓烂了,弄得他舍不得走,正是神清气爽的时候,脑子无比兴奋,他大着胆子,重新坐回林惊蛰身边,他也不喊林老师,连个称呼都没有。   “你昨天晚上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林惊蛰没有多想,“什么?”   “我问你我现在几分啊?”   处于游离状态的林惊蛰总算是想起昨晚的荒唐,他垂眼看向仇非的鼻尖,仇非嬉皮笑脸的嘴脸早就印刻在他的脑海中,他一清嗓子,“零分。”   “啊?”   还啊?昨天晚上不睡得跟死猪一样?现在知道问了?   林惊蛰怕不够吓唬仇非的,“负三十五分。”   “不是……”仇非连自己的声音都找不到了,昨晚自己牺牲那么大,怎么还搞成负分了,难道自己技术真的很差吗?他口不择言为自己解释,“我技术……可能是……一般……有点不那么好……主要是因为我那是头一回,如果说我有经验一点……以后多几次的话……那肯定比这回好……而且……这个……再差也不至于……负三十五分吧?你是不是打错分了林老师?”   林惊蛰刚才还有点迷糊呢,这会儿瞌睡彻底醒了,他冷着脸闭上眼睛,不想多听仇非说一个字,“负七十。”   仇非还想接着解释呢,一听负七十,直接哑声了,合着他这几个月白干啊,一朝回到解放前,他在心里大喊,别扣了,别扣了! 第52章   尽管被打了负分,仇非从林惊蛰家里出来时,还是没忘给人点外卖,从商超送过来的,据说是什么鲍鱼粉丝煲,连砂锅一起端来,光配送费都十多块,至于仇非自己,他从街口叫了碗面条给他自己打发了。   见仇非蹲路边吃面条,潘雷跟个阴险小人一样跳出来,“什么意思啊?昨天晚上跑出去就没回来,怎么你俩处上了?”   面条差点烫到了仇非的上牙膛,他脑子里不禁浮现出昨天晚上的情形,嘴角不自觉勾起,处倒没有处上,估计也快了,可是自己被林惊蛰扣分了啊,现在可是负数,先前觉得三十五分太少,现在负七十够多了吧。   潘雷不知道仇非在琢磨什么玩意儿,脸上先是恶心死人的笑容,随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紧蹙,若有所思的模样。   没等他开口追问,一辆摩托车停在他们和林惊蛰院子之间,车上的骑手从保温箱里拿出外卖,反复确认外卖单上的地址。   仇非赶忙指向林惊蛰的院子,“就那儿,就那院子,你敲门吧,家里有人。”   骑手跟仇非说了句谢谢,小跑着朝着隔壁院子去了。   潘雷一脸古怪,他用脚尖踢着仇非的脚后跟,“你怎么知道是隔壁点的?”   那外卖包装袋上那么大个logo,他仇非点的还能不知道吗?   就在这时,听到敲门的林惊蛰出来开门,他跟骑手简单说了几句,随后接过外卖,站在铁门外往汽修店这边看。   潘雷刚想问是不是仇非给林惊蛰点的,仇非虎口夹着筷子,狗腿地跟林惊蛰招手,林惊蛰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看了他一眼,拿着外卖便进屋去了。   “真是你给他点的?”潘雷恨铁不成钢,那外卖包装看着就挺贵,他真是下了血本啊。   仇非也没否认,手里的面条更香了。   “你上赶着给人当舔狗,人家拿了你的外卖,连个笑脸都没有,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怎么能说林惊蛰是狗呢?哪儿有林惊蛰这么好看的狗。   仇非一跃而起,替林惊蛰辩解,“你怎么说的话,人家林老师天生就是冰块儿脸,他就不爱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成天嬉皮笑脸的,有什么可笑的,又不是没吃过外卖。”   你……   脏话都到了潘雷嘴边,他忍了,他知道恋爱中的人是盲目的,他得让仇非认清林惊蛰真实的嘴脸。   “他倒是吃外卖,你就蹲地上嗦面条,人家记得你姓甚名谁吗?人家只知道吃独食!你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别把林惊蛰说得那么馋!也不知道是谁,嗦完勺子给八宝粥一通乱搅,生怕被人抢了,为了点吃的打起来的人,全都在他们店里。   仇非还在想怎么反驳潘雷,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脸上笑开了花,迫不及待给潘雷展示。   是林惊蛰发来的消息。   “你真不过来吃?”   “林老师,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仇非故意拖长音节,一只手指得意地冲潘雷左右摇晃,“你不懂,他这叫外冷内热。”   跟潘雷显摆完,仇非放下碗筷,给林惊蛰回了消息,“你吃吧,我吃了碗面条,给你修车去了,一会儿去找你。”   还外冷内热?恶心!   看完微信消息后,林惊蛰确定仇非不会过来,他只能一个人吃饭,光看包装就知道是商超那边送来的外卖,分量不多,价格倒是不便宜,仇非要是过来吃饭的话,这点他俩还不一定够。   林惊蛰正打算随便找个节目下饭,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仇非不会又变卦了吧?他还在回想冰箱里有没有剩饭剩菜,点开消息一看,不是仇非发来的,是市里有个小学生书法比赛。   作为书法老师,林惊蛰也会带学生参加一些有含金量的比赛,能拿到名次的学生不在少数,他将这条消息转发到了群里。   “有想参加的同学积极报名。”   现在的小孩都挺有上进心,也爱自我表现,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时候,一个个都是争先恐后的,报名的有好几个,其中就有小四眼,因为距离比赛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林惊蛰嘱咐他们好好准备。   刚好迁坟的道士也给林惊蛰发了消息,跟林惊蛰确认了具体时间,林惊蛰想着就在比赛结束之后吧,选个宜动土迁坟的日子。   大概是炎热的夏季终于过去,躲着不肯见太阳的人也终于愿意出来活动了,连林惊蛰的同学群也变得蠢蠢欲动,他点进去看了一眼,好像是谁要回来,可他没仔细看,将手机熄屏,再不吃粉丝都要坨了。   简单吃了一顿不知道算早餐还是午餐的饭,林惊蛰进浴室打算冲个澡,一开灯,看到了放在洗手池旁边的斐济杯。   这世界上真有仇非这样的人,斐济杯这种东西都是能藏在别人家里的?林惊蛰又无奈又无语,有了先前的经验,斐济杯不能堂而皇之地放在外面,林惊蛰洗完脸便拿着斐济杯去了储物箱那边。   打开柜子里,林惊蛰之前买的斐济杯也在里面,这玩意儿放一起更怪了,而且以后还分得清楚谁是谁的吗?   自己真的太忍让仇非了,简直让他得寸进尺,林惊蛰一拳狠狠捶打在仇非的斐济杯上,斐济杯被挤压得变形,不等斐济杯回弹回原形,林惊蛰一把关上柜门。   “嘶。”仇非倒吸一口凉气。   潘雷从地沟里探出脑袋,“干嘛?太久没修车了?车没修好,先给自己手弄伤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自己就算略显生疏,也不至于让自己受伤,而且他还没生疏呢,他闭着眼睛都能修。   仇非白了潘雷一眼,转身揉了揉肚子,他不是手疼,他是莫名觉得二弟有点疼,不会是昨天晚上林惊蛰给他弄得太狠了吧?   说起来,别人弄和自己弄确实不太一样,特别那人还是林惊蛰,仇非光是想想,全身汗毛竖立,兴奋到毛孔都打开。   林惊蛰摸了他,他也摸……也算是摸吧,怎么算都是他占了便宜,负七十分就负七十分,大不了从头再来。 第53章   “好了!”   仇非大手一挥,一把拍在了凯迪拉克的车前盖上,他朝一旁的盛群招手,“看什么时候把车洗了,回头我给林老师把车送回去。”   盛群手头还有活,他瞥了一眼仇非放在前台的钥匙,不动声色道:“非哥,晚点吧,我看下班的时候再来洗。”   “都行。”仇非洗完手出来,顺手将水渍擦在了身上,又从冰柜里拿了一瓶饮料,刚拉开拉环,一只做着美甲的手从他手里将饮料夺了过去,“诶?”   张雪凝搭着仇非的肩膀,喝了一口饮料,还得意地朝仇非挑了挑眉,不经意露出她手上新做的美甲。   “好看吗?”   “丑。”仇非用他的直男审美毫不留情地评价了张雪凝的新美甲,他拂开张雪凝的胳膊,转身又跟冰柜里拿了一罐新的饮料,“你不是上课去了吗?”   张雪凝哼了一声,不对直男的审美抱有太大的期待,她抱着胳膊,“还上课呢,我实话跟你们说吧,我边上课,边在一家美甲店给人当学徒,只做了半个月,老板就让我转正了,她说我有天赋,一教就会,还有自己的审美,今天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猜我拿了多少,我干了半个月给了我三千。”   听到张雪凝跑去上班,仇非原是想教育她两句的,没想到她都已经转正拿到了工资,学手艺不就为了谋生,张雪凝能被老板认可是一件好事。   仇非没有吝啬他的夸奖,“可以啊,怎么不早点跟我们说,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张雪凝想着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仇非,万一有一天仇非不在身边,自己没人可以商量,总得要自己拿主意,当初作为顾客,也是好好考察了这个店的,人家客流量很大,老板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人也很好,自己这才去应聘的。   “谁敢骗我?好啦,今天下午我有半天假,我请你们出去吃,吃顿好的吧,我们等关店之后去商超。”   就张雪凝那仨瓜俩枣的,仇非不想叫她破费,可惜架不住张雪凝太热情,孩子头一次在外面赚钱,也算是看到回头钱了,仇非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一口答应了下来。   因为要出去吃饭,今天关店比较早,张雪凝他们一直催促,仇非没有时间去隔壁跟林惊蛰说一声,只能给林惊蛰发条微信。   “林老师,我们出去吃饭了,有啥事你给我发消息。”   仇非报备完行程,还想等林惊蛰回复呢,可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个没完,他也没空再看手机。   “开车去吗?”   “这个点儿打车不好打吧。”   张雪凝问道:“可是我们会喝酒吧?”   盛群缓缓开口,“你们喝吧,我酒量不好就不喝了,回来的时候我来开就行了。”   几人商量好后,便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他们出来得比较早,也算是错开了下班的高峰,吃饭也没有排队,到店就坐到了位置。   这笔钱严格意义上算张雪凝的“第一笔工资”,她很大方,点了不少酒菜,大家热热闹闹吃一顿,除了盛群,其他三人都喝得有点醉醺醺的。   难为盛群一个人带着三个醉鬼回家,三人一路上还算安生,不吵不闹的,盛群让干嘛就干嘛,好不容易将车停在了店门口。   “你们赶紧上楼洗漱睡觉吧,我停完车就回来。”   潘雷不算喝醉,只是被酒精刺激后,现在困得要命,打着哈欠,一手拎着一个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盛群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石梯的尽头,随后将车停在了停车场,独自一人从停车场走了回来。   老街的路灯明明灭灭,居民楼的窗户里偶尔亮着几盏灯,周遭一片静悄悄,夜风吹在身上莫名有些寒意。   汽修店正上方的窗户灯亮着,但是很暗,盛群推测潘雷回去后着急睡觉,可能开的是入户灯,所以不够亮。   盛群在楼下站了一阵,他仔细去听,试图从黑夜的宁静中听到潘雷他们的声音,照他们的音量,如果没有睡觉,站在楼下肯定能听见,他们多半是睡了,所以没人想起自己停车停了那么久都还没有上楼的事情。   盛群摸出钥匙,打开了汽修店的门,卷帘门被拉开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停在了地沟上的凯迪拉克,林惊蛰的车,他委身钻进门里,刚想将门锁上,卷帘门被人敲响,哗啦哗啦的声音,吓得他浑身汗毛竖立。   难道是潘雷?潘雷他没睡?   “仇非?”   不是潘雷,是林惊蛰的声音,盛群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整理好情绪后,他脸上挂着平时那副唯唯诺诺的表情,从卷帘门底下的缝隙钻了出去。   “林老师,是我,盛群。”   看到仇非的报备微信,林惊蛰只回复了一个“哦”,莫名其妙,他俩又没什么关系,仇非出去吃个饭犯不着给他汇报,而且自己能有什么事,非得他仇非帮忙不可?   平时自己回一句话,仇非能接个十句八句的,也不知道今天吃饭吃到哪儿去了,连自己的消息都没回。   林惊蛰吃了晚饭还特意出去溜达了一圈,经过隔壁时,汽修店的大门紧闭,他猜测仇非他们还在外面吃饭,等自己溜达完回来,隔壁大门依旧紧闭,天色都全黑,楼上的窗户也不见有灯,吃饭吃这么久,居然还没回来。   由于仇非没有回消息,林惊蛰这人也端着,不肯主动多发一条消息过去,他回到家简单做了个扫除,洗了个澡后,又到院子里给花浇水,他不经意间看向楼上的窗户,仇非家的窗户还是没开灯。   这么晚不回家,自己真要有什么事,也指望不上仇非这个暴发户。   林惊蛰冷哼一声,扔了水壶直接进房间睡觉,说是睡觉,林惊蛰还得躺在床上玩会儿手机,他心不在焉地划拉两个视频,是不是微信消息没有提示,微信总是这样,不点进去看的话,可能会错过消息,可他点进微信,他和仇非的聊天记录依旧停留在自己那个“哦”上。   仇非果然还没回复自己的消息,吃死你算了,饿死鬼投胎,没吃过饭吗?什么满汉全席吃这么久都不看手机的,果然是暴发户,一点吃的就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林惊蛰气哼哼地将手机扔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他拉过毯子准备睡觉,隐约听到了卷帘门的声音,嗯?是仇非他们回来了?   自己也不是关心仇非的去向,只是好奇,好奇大半夜的隔壁为什么会开门,林惊蛰说服自己后,披上外套走出了院子。   隔壁的卷帘门没有彻底关严实,店里的灯光从门下的缝隙漏了出来,是有人在店里的,林惊蛰确信,自己遛弯回来的时候,卷帘门关得好好的,里面也没有开灯。   林惊蛰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敲了门,“仇非?”   卷帘门平静下来后静得吓人,里面有人,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声,林惊蛰眉头紧蹙,难道真的是贼,他正想找个趁手的工具防身,没想到下一秒,卷帘门被人从里面抬起,是盛群。   “林老师,是我,盛群。”   林惊蛰悬着的心并没有放下,他抬着眼皮去看楼上,楼上有人,仇非他们应该是回来了,可是这个点儿,盛群在店里干什么?   “是你啊?我还以为有贼呢,这么晚还在店里忙?”   盛群露出一个内敛的笑容,他语气平淡,“嗯,白天的工作还没做完。”   “这么急啊?仇非呢?”   “非哥他们上楼去了,其实也不是很急,本来做得完的,只是雪凝找到了美甲师的工作,拿到了第一份工资,非要请我们吃饭,所以耽搁了,反正睡不着,索性把店里的事情做完。”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仇非还留着盛群,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仇非还是想给盛群机会,仇非都愿意相信盛群,自己不该越界来帮仇非怀疑,更何况自己没从盛群的表情中找出丁点儿破绽。   现在又不是以前,店里的流水几乎都是网络转账,没多少现金,盛群就算是想偷钱,以身犯险就为了偷这点儿现金也太蠢了,还不如像之前那样,客人付钱的时候他给自己的二维码,店里的货就更麻烦了,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也拿不走啊。   林惊蛰点点头,“那你忙吧。”   盛群笑了笑,“嗯,林老师,你也早点休息。”   目送林惊蛰离开,盛群脸上的笑容逐渐冷了下来,他重新钻进店里,这回彻底将店门锁上。   虽然找不到盛群的破绽,林惊蛰还是对他不放心,毕竟是个有前科的人,自己可没仇非心那么大,他主动给仇非发去了消息。   “你回家了?”   林惊蛰等了好一阵,都不见仇非回他的消息,这人在干嘛?不是到家了吗?林惊蛰没辙,又拨通了仇非的电话。   电话通了,一直没人接,就在林惊蛰打算挂断时,电话终于被人接起,从里头传来仇非懒洋洋的声音。   “嗯……林老师?”   林惊蛰听着仇非的声音不对,“你喝酒了?”   “嗯……”仇非拖长了音节,“喝了……”   “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就是困了……”仇非说话黏黏糊糊的,逻辑倒是挺清晰。   林惊蛰斟酌该怎么开口,总不能直截了当跟仇非说自己怀疑盛群在店里偷东西,“盛群怎么这个点儿在店里?”   仇非也没那么清醒,“他送我们回来的……我让他洗车……”   “这个点儿洗车?”   “我让他洗完给我说……洗完再说……”   林惊蛰松了口气,虽然这个点儿在店里洗车挺扯淡,但是既然是仇非要求的,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仇非听着林惊蛰的声音哼哼唧唧的,他对着听筒猛亲了几口,“林老师……muamua……”   懒得跟这个醉鬼多掰扯,林惊蛰脸都黑了,“挂了。” 第54章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夏季过去后,见到太阳的时间逐渐减少,仇非脑子一片混沌,他失灵的嗅觉总算随着神智归位,房间里刺鼻的酒气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这才想起昨晚出去吃饭的事情。   “嘶……”仇非抬起胳膊,习惯性在枕头旁摸索手机想要看一眼时间,这一看吓他一跳,这都快中午了,旁边的小床早就没有了盛群的身影,要不是从头顶传来了轻微的鼾声,仇非都怕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起床上班,他飞快起身,确定潘雷在上床睡得跟死猪一样,悬着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有人跟着自己一起睡懒觉,总归是要心安理得一些,反正已经晚了,不差这一会儿,仇非没有着急起床,重新坐回床上,点开微信,聊天置顶第一个就是林惊蛰。   嗯?自己昨晚跟林惊蛰聊过天?   仇非疑惑地点进林惊蛰的头像,文字内容不多,自己出门吃饭给林惊蛰发的报备消息,林惊蛰简短回了一个“哦”,到了很晚林惊蛰又主动找了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竟然没有回,紧接着林惊蛰又给他打了语音,他接了,但是通话时间不长。   “嗯……”仇非抠着脑袋,他死活想不起这通语音跟林惊蛰说了什么,但从通话时长来看,多半是自己喝迷糊了,林惊蛰没说两句就给挂了。   昨天就没跟林惊蛰好好说话,仇非瞌睡一醒立马给林惊蛰发去了问候,“林老师,我刚醒,昨天你给我打电话了?”   “哦。”   又是“哦”,怎么冷漠得跟个智能客服一样,这个点儿自己已经赶不上跟林惊蛰一起吃午饭,赶不上吃午饭没关系,仇非有别的理由去林惊蛰家。   仇非是个行动派,有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拖泥带水,他麻溜地下了床,可掀开毯子那股浓郁的酒气,熏得他都有点反胃,昨晚回来就睡了,连澡都没有洗,自己要是敢这副尊荣去见林惊蛰,那就不是负七十分的事情,可能会直接被林惊蛰扫地出门。   也不管房间还有没有人睡觉,仇非打开大灯,从衣柜里找出干净的被套换上。   上下床就这点不好,平时翻身都能互相感觉到,更别说是换被套,潘雷是活生生被仇非给吵醒的,他睡眼惺忪地爬起身,顶着一鸡窝头,迷迷糊糊地看着仇非,“你干什么?你要拆家啊?”   “都快中午了。”仇非将换下来的被套翻了个面,拉上拉链,这样扔洗衣机里洗才不会乱七八糟的,“你也赶紧起吧。”   潘雷还想骂人来着,一听这么晚了,也只能憋屈地跟着起床,他裤子还没穿上呢,仇非扔了一床新的被套到他脸上。   “你也换一下。”   “这个月不是才换吗?”   家里人多,洗大件的东西都是有计划的,被套他们一个月换一次,对于潘雷这样的粗人来说已经很勤了。   “全是酒味,房间都给熏臭了,换身干净衣服都有味道。”   潘雷一张脸都拧巴在了一起,“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   “让你换就换,你下来之后记得打开窗户通通风。”卧室环境直接影响到他个人卫生,不干干净净的,让林惊蛰闻到,给自己打负分怎么办?   仇非懒得跟潘雷多解释,拿着换下来的被套出了房间,又找了身干净的衣服进浴室冲澡,给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只有香皂味,没有酒气这才满意。   在仇非的坚持下,潘雷也被迫冲了个澡,他揽过潘雷的肩膀,“走吧,你要不洗澡我都不想跟你一块儿下楼。”   神经病,先前条件差的时候,一个冬天不洗澡也是常事,有两个钱进了城,仇非还摆上谱了!   他俩不靠谱的在楼上睡大觉,盛群按时下楼开店做生意,一个人忙活了一早上。   “非哥,雷哥,起了。”盛群从地沟里爬了出来,指着旁边的凯迪拉克道,“那车我已经洗了。”   仇非一听,绕着车子转了一圈,打开车门又确认了一遍里头的卫生。   “车内我也简单清理了一下。”盛群跟在仇非的身后,小声汇报。   潘雷就看不惯仇非这么狗腿,盛群唯唯诺诺的,但是工作这块儿也算是兢兢业业,洗车也不见他马虎过,“盛群你还信不过?”   不是信不过,这不是以防万一嘛,仇非搓搓脸颊,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屁颠儿屁颠儿地往隔壁跑。   院子没人,门也是锁着的,仇非趴在铁门上深情呼唤林惊蛰,“林老师,你在家吗?”   叫了两声,里头的防盗门打开,林惊蛰出现在仇非的视线里,仇非殷勤道:“吃饭了没啊?”   自打自己脚受伤后,仇非就厚着脸皮跟自己一起吃饭,哪怕脚伤好了,他还时不时过来陪自己吃午饭,今天林惊蛰还特意等了仇非一下,结果没等到仇非的人,他午饭都吃完了,才接到仇非的微信。   “这个点儿不吃午饭难道等着饿死吗?”   怎么一大早就跟吃了枪药一样,谁又惹林老师生气了?   没关系,自己这儿有个好消息,保准给林惊蛰哄好,仇非陪笑脸,“车我给你修好了,你现在过去试试。”   林惊蛰慢慢悠悠走到铁门前,拿人手短,他的爱车还被当作“车质”放在仇非店里,自己总不好给人脸色看,他象征性问了一句,“多少钱?”   “我还能收你钱啊?”仇非还是有追人的觉悟,自己买的东西林惊蛰不喜欢,给林惊蛰修个车也算是为爱付费了,“你先来试试,没问题的话,你就开去停车场吧。”   边说,仇非还边冲林惊蛰使眼色,示意林惊蛰把铁门打开,林惊蛰刚一开门,仇非迫不及待地去拉人家的手腕。   “都是我一手修理,保准没有问题,能换新的,全都换新的,绝对不维修,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你告诉我一声,我再给你看看。”   一般汽修店为了多赚点钱,能修的也让车主换新的,到了仇非这儿是能修的他全给林惊蛰换新的。   眼看着要到汽修店门口,林惊蛰掰开仇非的手,“行了,我自己走,别拉拉扯扯的。”   仇非从前台找到林惊蛰的车钥匙,“钥匙,你试试。”   盛群忙了一早上没吃饭,这会儿刚跟潘雷叫了午饭,见仇非带着林惊蛰回来,潘雷冷嗤一声,蹲到门口的梯坎上抽烟去了,盛群喊了声林老师,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车不光洗过,重新打了蜡,还修复了小刮痕,看着就跟新车无二,林惊蛰绕过仇非,坐进了驾驶座。   “里面也简单清理了一下。”仇非趴在副驾驶的车窗上,嘴角不自觉勾起弧度,“你看看还有哪儿不满意。”   林惊蛰对车没有那么讲究,安全第一,他的手指悬在点火键上,给了仇非一个眼神,仇非会意退后几步,他这才轻按了一下点火键。   引擎盖猛地一颤,排气管喷出的白烟在店里晕开,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仇非脸上的笑容一僵,他刚想叫林惊蛰踩住刹车,车身猛地朝前一坐,冲着潘雷的方向径直撞了过去。   “林惊蛰!”仇非惊呼。   潘雷纵身一跃跳上旁边的梯坎,车头重重撞在门口的石头上,仪表盘的指针乱颤,引擎盖上白烟直冒,副驾驶的车玻璃碎成了蜘蛛网状,什么都看不清,顿时充斥着橡胶烧焦的味道。   “林惊蛰?!”仇非一个箭步冲上前,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先给车子熄了火,一把抓住林惊蛰的手,“我靠,你什么情况?”   千钧一发之际,潘雷跳上了最高的那层石梯,林惊蛰的操作看得他心有余悸,“卧槽,你想撞死我?”   “非哥?”盛群也从地沟里翻了出来,惊惶失措地跑到车旁,“怎么……”   巨大的撞击声引得楼上居民朝下张望,旁边商铺的街坊也跑出来看热闹,一个个都伸长脖子打量着撞得稀碎的车头。   “林惊蛰?”仇非一摸林惊蛰的手,手心都是冷汗,看样子是吓到了,他忙安慰道,“你是不是太久没有开车了?先下车。”   仇非的声音将丢了魂的林惊蛰唤醒,仇非的体温温暖着他的手掌,他僵硬的手指勉强能做出蜷缩的动作。   “你有没有撞到哪儿?人有没有事?”仇非围着林惊蛰上下左右一通打量,“林惊蛰?”   林惊蛰想要开口回应仇非,可他心跳声如擂鼓,耳边全是引擎的轰鸣,怎么都开不了口,只能笨拙地摇了摇头。   “你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加速啊?”   林惊蛰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他没有狠踩油门,因为要开下人行道,他脚下踩得特别轻,可引擎的巨响让他有一瞬忘记了思考,仪表盘的指针在飞速转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撞上了石头。   “卧槽,他想杀我。”死里逃生的潘雷大吼大叫,可他不敢跳到林惊蛰面前喊,因为林惊蛰不要命的,以后他还怎么敢针对林惊蛰?   “他不是故意的。”仇非忙帮林惊蛰说话,林惊蛰说过,他不怎么开车,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现在大家都没事才是万幸。   潘雷气不过,躲在仇非身后为自己据理力争,“那是我命大。”   “啧!你……”   林惊蛰回过神,难得没跟潘雷抬杠,一脸歉意,“不好意思。”   潘雷还想发难呢,林惊蛰道歉道得这么干脆,反倒堵得他哑口无言。   “林老师,你的手没事吧?”盛群充满关切的眼神游移在林惊蛰的脸上,对上林惊蛰茫然的双眼,他没有回避,随即冲仇非道,“非哥,你要不要带林老师去门诊看看。”   林惊蛰左手手腕红了一块儿,仇非捏着他的手腕按了按,听到他吃痛的声音,林惊蛰以后还得写字,哪怕是左手也不能受伤啊,他顺手将车钥匙递给盛群,“你把车开进去,看看什么情况,我先带林惊蛰去医院。”   上车前,林惊蛰回头看了眼汽修店,潘雷和盛群都看着他,潘雷骂骂咧咧的,气得脸色铁青。而盛群……表情耐人寻味,甚至还对他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盛群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那种感觉很怪,压得他胸口沉甸甸的。 第55章   街口的小门诊看个感冒发烧的还行,给林惊蛰看手仇非不放心,仇非开车带着人去了县住院部,挂了专家号,又带着林惊蛰拍了片子,两人在住院部的长椅上等着片子出来。   这一路上林惊蛰都拖着手腕,魂不守舍的,没怎么说过话,仇非怕他还有别的问题,又反复将人端详。   “你到底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之前看网上说,人被车撞后,会触发短暂的自我保护机制,你可能当时没有感觉,过一会儿后就会觉得疼。”   虽然林惊蛰不是被车撞,但是车头撞向石梯的冲击也不小,保不准给他撞出内伤来。   温热的大手游走在自己的肩头和手臂上,刚那一撞确实让林惊蛰心有余悸,可他神游不单单因为后怕,还有别的原因。   “我没什么事。”   “你确定吗?”仇非在林惊蛰耳边打了个响指,像是在判断林惊蛰的听力和反应有没有出现问题。   林惊蛰的心脏还是扑通直跳,理智上已经缓过劲儿来了,他按住耳边的手,“嗯,等片子出来再说吧。”   也不知道该说林惊蛰幸运还是不幸,和上次来医院一样,没有大碍,只是有点扭伤,医生嘱咐他好好休息,手腕尽量别用力。   因为出来得匆忙,仇非从起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确定林惊蛰没事,他总算是放下心来,随之而来的是饥肠辘辘的感觉。   “找个地方吃饭吧。”林惊蛰都听到仇非肚子叫的声音。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儿,住院部附近的小饭馆仇非也不想吃,跟小卖部买了点儿面包饮料,带着林惊蛰回到了车上。   “哎。”仇非长吁一口气,林惊蛰也算是多灾多难,好像认识自己后,不是进派出所,就是进医院,弄得一向自信的仇非都不自信了,这么倒霉,林惊蛰对自己的印象会不会很差啊?自己在林惊蛰心目中的形象肯定大打折扣,说不定都负一百分了呢。   今天这事完全是个意外,至少林惊蛰没有怪仇非的意思,见仇非愁眉不展,一脸愧疚的模样,他破天荒地安慰起对方来。   “受伤的又不是你,我都没叹气,你叹什么气?”   仇非狠狠咬了一口面包,“真要有的选的话,我宁愿受伤的是我,而且我皮糙肉厚的,这点儿小磕小碰都算不上伤。”   这么肉麻的话仇非说得太过自然且真诚,林惊蛰乱七八糟的思绪总算是在仇非一声声安慰下逐渐平稳下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挤兑仇非的话说不出口,煽情的话他更是难以启齿。   面包有点干巴,仇非又猛灌了自己两口饮料,“咳,而且今天要是我直接给你开去停车场,肯定不会出这场事故,林老师,你平时还是开得太少,临场反应太慢。”   当时仇非也没在车上,他不知道林惊蛰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是车子的维修是自己一手操办,仇非敢拍着胸脯保证不是车的问题,他猜可能就是林惊蛰平时不怎么开车,突然上车有点没了方向,一紧张就忘了怎么操作,但凡换个老司机,见状不对会立马调整心态,不至于直接撞到梯坎上。   “幸好你那车最出名的就是安全系数高,你人没事才是万幸。”林惊蛰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开车,现在出了事故,他肯定更是畏手畏脚,仇非一琢磨,跟林惊蛰说道,“这样吧,等你手好了,找个地段,我陪你多练习一段时间。”   林惊蛰一直没有吭声,他不知道怎么跟仇非开口,他不觉得今天是他操作失误,他努力回想起步的每一个动作,都和他往日开车没什么区别,甚至为了汇入主干道,自己还下意识放慢了速度。   见林惊蛰不说话,仇非还以为林惊蛰是受到了惊吓,不敢再碰车子,“没事的,开车就是得胆大心细,一回生二回熟,虽然不好听,但是撞几次你就熟练了,能反应过来,跟学游泳一个道理,多被呛几次水就学会了。”   “仇非。”林惊蛰郑重其事地喊着仇非的名字,他犹豫再三,还是跟仇非开了口,“虽然我开车技术不怎么样,但是今天这个意外,真不是我操作的问题。”   不是林惊蛰操作的问题,难道还能是车的问题,仇非别的不敢说,修车他至少是专业的,保险起见,装完车他都检查了好几遍。   当时那么混乱,人在极度恐慌之下,如果不是有丰富的经验,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林惊蛰估计也想不起具体细节,他把油门当刹车一脚冲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照林惊蛰的性格,他是不是觉得丢人,所以才不肯承认?   为了林惊蛰的自尊心,仇非问得很含蓄,“不是你操作的问题,那还能是什么问题?”   林惊蛰听出了仇非的言外之意,仇非就是觉得是自己的失误,毕竟不是操作的问题,那就是车有故障,自己不怀疑仇非的专业性和对自己的认真,但是……   有那么一瞬间,林惊蛰脑子里闪过盛群的脸,其实自己也没有怀疑盛群的理由,盛群是有前科,可他和自己并无恩怨,盛群没有冒险来对自己车动手脚的动机。   “昨天晚上,我听到隔壁有动静,起来看了一眼,是盛群在店里,那么晚了,他告诉我有工作没做完,所以要加班,后来我给你打了电话,你说是你叫盛群洗车。”林惊蛰越说越没底气,盛群半夜出现在店里合情合理,自己是没有任何证据的怀疑,光凭感觉,不管对方是不是仇非的朋友,都站不住脚,“仇非,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仇非听懂了林惊蛰的意思,他眉头微蹙,露出难得一见的严肃,如果说钱的问题只是盛群一时鬼迷心窍,盛群要是对林惊蛰的车动手脚,那已经不是谋财,那是害命。   可仇非想不通,“可是就算他不满我不给他借钱,他也应该冲着我来啊,你跟他又没有恩怨……”   “我不知道。”林惊蛰答不上来,总不能跟仇非说是感觉,弄得自己好像有被迫害妄想症一样,“可能是我想多了,可能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我自己操作不对。”   仇非将手里的面包包装纸揉成一团,他没有说别的,“我们先回去。”   把林惊蛰送回了家,仇非没将车停到停车场,直接开上了店门口的空地上,他原想再看看林惊蛰的车,没想到那辆凯迪拉克正在地沟上,潘雷和盛群已经在对车子进行维修。   “回来了?”潘雷问道,“林惊蛰手没事吧?”   这样说起来,比起盛群,潘雷跟林惊蛰的矛盾更大,可刚林惊蛰一点儿没怀疑过潘雷。   “拍了片子,医生说没什么事。”   潘雷拍拍身上的灰,“保险杠都撞掉了,不知道他开那么快是为什么。”   仇非没接茬,视线不经意扫过从车上下来的盛群,“车没什么问题吧?”   盛群步履稳健地绕过车头,他神色如常,语速不疾不徐,“我看了刹车没问题。”   仇非在他脸上挑不出错来,如果真的是盛群干的,他心理素质也太好了一点,他胆子不是最小的吗?平时都不声不响的,他……   忽然之间,仇非想到盛群被自己发现他动了店里的钱之后的表现,与其说他当时慌不择路,不如说向自己坦白,是他权衡利弊后最冷静最理智的选择,账不对的事情就这么轻轻揭过,只要没人提起,他还是像没事人一样跟他们一起工作生活,谁说他心理素质不好的,能压住羞耻心的人,内心都强大得很。   “我还说回来看看是不是车的问题。”仇非直勾勾地盯着盛群的脸。   “车都是非哥你亲自修的,能有啥问题啊。”   今天差点被林惊蛰给撞了,潘雷现在说他坏话都得掂量掂量,“肯定是林惊蛰车技太差,心理素质又差,给油门当刹车了。”   “可能是吧。”仇非顺着潘雷的话道,“可能是他太久没有开车,有点不习惯,算了。”   赶着回来是想看看林惊蛰的车,结果现在车都修了,真要是盛群搞的鬼,自己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仇非双手叉腰,在自家店里转了一圈,虽然车已经修了,但是店里的监控还在,他走进前台坐下,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了监控的APP。   时间太过久远的监控内容说不定保存不下来,但是昨天晚上的情况,视频记录得挺详细,确实在他们回来后,盛群一个人来了店里,其间开过一次门,仇非猜测,应该是林惊蛰来敲了门,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后,盛群重新回到了店里,他确实是有工作要做,第二天老板要来拿车,他得对车子进行最后的检查。   直到一个小时后,盛群自然地走到了林惊蛰的车旁,可惜隐形摄像头的像素不高,监控的画面并不算是很清晰,能拍到盛群坐进驾驶座,却因为角度的问题,没有拍到他在驾驶室里做了什么,只是知道他过了很久才下来。   其实店里很多车的检查都是盛群在做,这辆车就算是仇非全权负责,盛群再多检查一遍也无可厚非,非要说可疑的话有点牵强,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仇非心里总是有一股异样。   盛群在林惊蛰车上的这段时间,到底在做什么? 第56章   “晚上我陪你吃晚饭吧,想吃什么你告诉我一声。”   看到仇非的微信,林惊蛰只是简单回复了一个“随便”,其实林惊蛰很想问问仇非监控的事情,但是他又不想把仇非逼得太紧,可事关自己的双手,即便没有什么大问题,也影响到了自己的工作,放到以前,林惊蛰说什么都得为自己的人身安全讨个说法,人是会变的,会变得有软肋,有顾忌,会考虑别人,同样也会感同身受,仇非肯定很难做,自己就更不想咄咄逼人,让他为难。   林惊蛰很矛盾,也很烦躁,他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隔壁只是吵一点他都能报警,他真是被仇非影响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哎。”林惊蛰不自觉叹了口气,刚想把手机放到一旁,屏幕不合时宜地亮了起来,他以为是仇非发来的消息,点进去一看,是微信同学群。   留在这个小县城的同学不在少数,林惊蛰不爱社交,所以很少在群里说话,更别说跟同学约着出去聚会,他平时在群里就是个透明人,此时他会多看群消息两眼的原因是班长@了他很多次。   “林惊蛰,你看看谁回来了。”   班长的消息下面紧跟着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林惊蛰扫了一眼头像,再仔细看了看对方的名字,谢枝?   当初自己跟谢枝的事情闹得也算是尽人皆知,班上每一个同学都知道,只是他跟谢枝先后转学,后来他又转了回来,两人早恋的风波才平息下来。   怎么算,谢枝都是自己的初恋。   但是林惊蛰不是那种对所谓的初恋念念不忘的性格,毕竟当时还小,谢枝顶多算是让他正确认识到了自己的性取向,要说他俩的感情有多轰轰烈烈的话,还真没有。   谢枝在自己这儿也就算是老同学,但是其他同学不这样认为,同性恋在他们这个小县城也算得上是离经叛道,班长特意@自己,保不齐有看热闹的成分在。   林惊蛰单手回消息不是很方便,他消息还没发过去,谢枝的私聊已经发过来了。   “林惊蛰,好久不见了。”   在林惊蛰的印象中,谢枝是个性格温和的人,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温暖,跟仇非简直是两模两样,怎么就莫名其妙拿仇非跟谢枝做起了比较?   “好久不见。”   林惊蛰刚笨拙地回了谢枝的私聊,班长又在群里@他,“趁这个机会,我们办个同学会吧,难得人这么多。”   林惊蛰一看消息,全身上下都写着抗拒,他对同学会不感冒,对自己这个八百年前的前任更是没有任何的幻想,班长专门在群里@自己,让原本没什么的,都变得有什么了。   林惊蛰生怕自己打字太慢,直接用语音转文字,“我就不去了,手出了点儿问题,还在家里养伤,不太方便。”   不说还好,大家一看林惊蛰受了伤,一个个都表示要去探病。   “不搞同学会的话,班长可以组织几个同学去看望一下林惊蛰。”   这不适得其反吗?一计不成,林惊蛰又心生一计,他赶忙又道:“而且我最近打算给我爷爷奶奶迁坟,时间上真的不是很方便。”   林惊蛰或许觉得这两个理由够充分,可是大家的热情超出他的预料。   “迁坟这么大的事情,你早该通知我们这些老同学的啊,我们也能帮帮忙。”   别的事情还好拒绝,迁坟如果有同学要来,自己真的没法拒绝得太过强硬,场面已经混乱到超出林惊蛰的掌控,偏偏这个时候谢枝又发来了消息。   “是太打扰你了吗?”   打扰肯定是打扰的,林惊蛰不是很想社交,他直截了当跟谢枝道:“跟同学太久没见面,估计也没什么话说。”   “我听班长说你现在在教书法,其实我姐姐的孩子最近在找书法老师,所以我想带他来看看。”   不想社交,但不代表林惊蛰不想赚钱,他开书法班的,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且我听说班上有不少同学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不少人想让孩子学书法呢。”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林惊蛰也不能免俗,没有哪个老师会嫌弃教过的学生多。   谢枝也比较善解人意,大概是看出了林惊蛰的为难,“你把招生广告发我一张吧,回头有需要我们再找你。”   林惊蛰这回消息倒是回得快,直接将相册里的照片给谢枝发了过去。   “对了,你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啊?”   林惊蛰活动了一下手腕,“撞到了手腕,不是很严重,其实不需要兴师动众地来探病。”   他已经极力克制自己说话的语气,奈何还是有些生硬。   “你还是这样,说话直来直往的,连委婉都做得这么勉强。”   是吗?林惊蛰在心里反问了一句,他不喜欢弯弯绕绕地兜圈子,真要想接近自己的人,即便自己拒绝得再果断,对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往自己跟前凑。   “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再联系吧。”   “嗯。”   怕林惊蛰饿了,仇非提前给自己下来班,他从街口的小饭馆叫了饭菜,以他对林惊蛰的观察,林惊蛰对街口的小饭馆的饭菜还是很满意的。   “怎么这么早?”林惊蛰认真听了一下隔壁的动静,其他人应该还没下班。   仇非从厨房拿出碗筷来,又将饭菜都盛了出来,“我怕你等着急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正好陪你吃饭。”   先前仇非也这样迁就自己,可林惊蛰能感觉到差别,仇非今天话比较少,他肯定是受自己的影响。   “仇非,今天在停车场的话,你就当没听见,我当时可能是被吓到了,所以有点口不择言。”   盛群对于仇非而言,不单单只是一个员工,他们不仅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仇非更算得上是盛群的师父,即便是知道盛群手脚不干净,仇非还是给了他一次机会,要他和自己一样,毫无证据地怀疑盛群,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你怎么这么说?”仇非拖着板凳坐到林惊蛰身边,在事情还未下定论之前,他也不想太过恶意地揣测盛群的为人,但是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管自己喜不喜欢林惊蛰,从他们店里开出去的车,甚至还没有完全开上街就出了问题,他肯定得搞清楚为什么,他反过来安慰林惊蛰,“林老师,你放心,这件事我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真要是盛群做了什么,我绝对不会包庇他。”   “我……”   林惊蛰想问问仇非要怎么做,仇非破天荒地打断他,“好了,就这一回,你什么都别管,好好休息,其他事情我来处理就行了。”   眼前的人还是平时那个干什么都不靠谱的仇非,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保证后,林惊蛰莫名觉得很安心,也没有刨根究底的冲动。   吃过晚饭,仇非非常自觉地帮林惊蛰收拾碗筷,林惊蛰叫住他,“用洗碗机吧,我教你怎么用。”   要教也不是现在教,自己真要跟林惊蛰在一起了,以后有的是地方让他教。   “又没两个碗,马上就洗完了,顺道再给你拖拖地,你别管我了,你洗澡去吧。”   林惊蛰觉得自己变矫情了,至少没办法做到理直气壮享受仇非的照顾,他不想仇非是愧疚才帮自己做这些。   仇非不知道怎么跟林惊蛰解释,自己或许有内疚,但是更多的原因是自己喜欢林惊蛰,他到现在都还在追求林惊蛰,他是想方设法地将自己扣掉的分找回来。   他怕林惊蛰不走,换上往日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让你去洗澡,有什么不会洗的再问我。”   没个正形,林惊蛰没好气地瞪了仇非一眼,转身进了卧室。   等仇非洗完碗,拖完地,林惊蛰也刚好洗完澡出来,仇非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没有死皮赖脸地留在这儿,他手里提着要扔的垃圾。   “那你早点睡,有什么事你给我发消息。”   “这么早回去?”林惊蛰脱口而出,问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仇非嘴角都快翘上了天。   这么不明晃晃地挽留自己吗?仇非心里乐开了花,“不想我走?”   林惊蛰别过脸,无视仇非得意的眼神,道:“走的时候顺便帮我把院子的花浇浇水。”   怎么有人能口是心非到这个份儿上,可惜自己还有别的事情,不然一定好好跟林惊蛰掰扯掰扯。   “行,你锁好门,早点休息,真要想我,晚上给我发消息就是了。”   谁要给仇非发消息,等仇非出了这个门,自己马上将门反锁,让他想进都进不来。   先前送林惊蛰的茉莉花,早被林惊蛰从盆里移植到花坛里,现在已经过了开花的季节,枝丫上不冒花骨朵,但是叶子长势还挺好,一看就是被林惊蛰细心照料着。   给花浇完水,仇非见林惊蛰还杵在窗户那儿看着自己,他潇洒朝林惊蛰挥手,“铁门我帮你锁,你把防盗门关好就进去吧,别舍不得了。”   要不要脸啊,谁舍不得了? 第57章   丢了垃圾,仇非也没有着急上楼,他抬头看了眼自己家窗户,窗户的灯还亮着,他踌躇半晌,从兜里摸出了钥匙,打开了店门。   凯迪拉克外形上的损毁已经得到了维修,仇非绕着车子走了一圈,最后站到了驾驶座的车门旁,车子已经修过,盛群真要做了手脚,他可能早就处理好了,自己可能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即便是这样,仇非还是坐进了驾驶座。   一个小时后,仇非从店里出来,街上静悄悄的,手机没有收到林惊蛰的消息,仇非也没有发消息打扰林惊蛰,手揣进口袋里,小跑着上了楼。   刚进家门,盛群还没睡,独自坐在客厅看电视,“非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林惊蛰的敏感好像传染给了自己,不管盛群现在说什么,自己都会下意识琢磨。   仇非在敷衍和坦白之间纠结了一秒,最后还是选择了直说,“陪林老师吃了饭,又去店里看了一下他的车。”   说完,仇非不动声色地留意着盛群的反应,盛群唯唯诺诺或许是刻在骨子里的,根本不需要演,自然流露。   “车怎么了吗?我跟雷哥给车做了检车和维修,是哪儿有问题吗?”   仇非抓起茶几上的柑子,不紧不慢地扒起了皮,塞了一瓣柑子进嘴里,才缓缓开口,“我这不是担心嘛,从自己店里开出去的车,还没开到街上就出了问题,万一是我们检修不到位,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怎么会呢?林老师的车是非哥你亲自修的,你也检查过,哥,你别想太多了。”   电视正是戏曲频道,咿咿呀呀的,完全听不懂唱戏的人唱了什么,盛群根本就没看电视,他分明是在等自己上楼,他是不是想试探自己的口风,想看自己的反应?   仇非将剩下的柑子放到了茶几上,“但愿吧,但愿是我想太多了,哎,累了,冲澡睡觉去,你也早点睡吧。”   冲完澡出来,客厅已经没人了,今天折腾了一天,仇非都累了,他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只想早点休息,只有休息好了,脑子才能正常运作。   虽说大家都躺在了床上,但手机仍旧没有消停,盛群估计是在跟张雪凝发消息,屏幕按得哐哐作响,至于上床的潘雷,他也没有闲着,正在用手机听刑事案件。   “杀到家门口了,这是一起发生在上个月的入室惨案……”   游戏不打了,改听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仇非正想叫潘雷把视频声音调小一点。   “熟人作案,犯罪分子常会在事后重新回到案发地点……”   黑暗中,原本一筹莫展的仇非猛然睁开眼睛,他偷摸着去看盛群的反应,盛群一心聊着天,完全没有注意到仇非的眼神。   这种案件分析到底有没有依据,作案人员真的会重回“犯罪现场”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可能有个险招。   仇非最后是在潘雷手机的视频声中睡着的,再醒来时,窗外的天蒙蒙亮,盛群起得早,正在他旁边穿衣服。   “非哥,醒了。”   仇非没睡醒,听到盛群的声音,他没有回应,而是抱着枕头翻了个身。   盛群也没生气,轻笑一声,“我先下楼去开店了啊,你们慢慢来吧。”   “嗯……”慢慢来,慢慢来,仇非觉得自己这些日确实变懒散了,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自己不能再偷懒了,仇非从床上一跃而起,顺道还吵醒了上床的潘雷,“赶紧起,还上不上班啊?”   也是让仇非逮到了机会,轮到他来教训自己了,潘雷抹了把脸,他下床的时候,盛群刚出卧室。   “起这么早?你转性了?”   仇非绕到床的另一边,压低声音和潘雷说道:“雷子,你们昨天给林老师修车时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房门没有关严实,门口那一抹黑影没有马上离开。   潘雷云里雾里,“没有啊?你怎么这么问啊?”   “我觉得太蹊跷了,照理来说,林惊蛰是个谨慎的人,不会这么大意,我怕是他车的问题,所以昨天晚上又检查了一遍他的车。”   仇非说得在理,车子爆冲有很多原因,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得一一排查。   “我检查了油门踏板,我怕是传感器故障,又检查了节气门,怕是气门无法闭合,还检查了硬件,怕是误发了加速指令,我能检查的都检查了。”   潘雷起身拉上裤子拉链,“然后呢?有问题?”   “你还真别说,还真是……”仇非说一半就往门口走,潘雷也跟了上来,结果门一打开,盛群还杵在门口,“诶?你不是洗漱去了吗?”   盛群脸色一僵,立马装模作样地在神身上找手机,“我手机没拿。”   仇非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他揽过潘雷的肩膀,凑到潘雷耳边压低声音道:“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哪儿知道啊?”潘雷被仇非给弄懵了,他有点纳闷,真要有这些问题,仇非第一次维修为什么没发现,昨天自己跟盛群二次维修的时候还是没发现。   盛群想去听到底是哪儿的问题,可自己都处理得万无一失了,怎么可能还让仇非找到问题?   车还没有开走,自己还有机会,还能好好检查一遍,得确保完全不留下证据。   三个大男人洗漱都快,仇非和潘雷是跟盛群一块儿下的楼,盛群没有机会在仇非的眼皮子底下检查林惊蛰的车。   盛群只能继续等,他以为仇非中午会陪林惊蛰吃饭,没想到店里有点忙,仇非只叫了外卖送到隔壁。   他又等,想等到下班之后,借口打扫卫生,留在店里看看情况,可仇非下班要去隔壁吃饭,让他们先上楼,店里的清洁他一个人。   天色越晚,临街的店铺一家家关门,仇非就在林惊蛰家里,自己要是敢这点儿去店里,肯定会被仇非发现,只能等仇非上来再说,可大家睡得都晚,到时候自己用什么借口出去呢?   看到从浴室出来的张雪凝,盛群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他给张雪凝发消息,“你饿了没?”   “要吃宵夜吗?”   “街口的烧烤怎么样?”   “等非哥回来了,问他想吃什么,我一块儿去烤。”   单纯的询问张雪凝或许不上钩,但是提供了答案后,她肯定会答应。   “好啊。”   仇非在林惊蛰家没待太久,八点左右的样子就上了楼,自打盛群问过自己吃不吃宵夜,张雪凝便一直惦记着烧烤,她主动去问仇非想吃什么。   “非哥,我让小群子去烤点烧烤,你要吃什么,一块儿烤回来。”   仇非摆摆手,一脸无所谓,“什么都行,我冲个澡,出来正好吃宵夜。”说完便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那你快去吧,就烤我们平时爱吃的那些就行。”   “嗯,进去等着吧。”盛群磨磨叽叽穿好鞋,抬头还跟张雪凝眉来眼去,大概是碍于潘雷在客厅的缘故,张雪凝冲他笑了笑,很快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张雪凝在房间,仇非在浴室,潘雷看电视看得入迷,没人注意到盛群,盛群一把拿过鞋柜上钥匙,临走前还跟潘雷打了声招呼。   “雷哥,我出门了,要买别的待会儿给我发信息。”   “嗯。”   浴室中,仇非穿戴整齐地坐在马桶上,他仔细从哗哗的水声中甄别出开关门的声音,确定盛群出门后,他关掉花洒,出了浴室,走到过道处停了下来,门口的鞋柜上,他放在那儿的钥匙不见了。   仇非没有声张,摸出手机,打开了监控,画面里,店门的卷帘门紧闭,盛群站在林惊蛰车旁边,他真的再次看了林惊蛰的车。   “雷子。”仇非朝潘雷招呼一声,径直走向门口。   潘雷不知道他要干嘛,还是跟了上来,“怎么了?要买什么给盛群发个消息呗。”   “我店里进贼了。” 第58章   “啊?”潘雷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云里雾里的,他急得原地转了一圈,一边是担心进贼丢东西,二是想不通仇非为什么会这么说。   仇非作势就要往外跑,“啊什么啊!赶紧的,拿上钥匙,跟我下楼。”   潘雷还想追问清楚,只见仇非撂下这句话,撒腿便往外跑,他来不及追问其他,掏出裤兜里的钥匙,也跟着跑了出去。   两人连电梯都没等,直奔消防通道,潘雷脚步飞快紧跟在仇非身后,“你怎么知道店里进贼了?到底什么情况啊?”   一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仇非三步并作两步,“你跟我走就行了,进没进贼到店里不就知道了吗?”   幸好楼层不高,下楼也没费多少时间,虽然卷帘门紧闭,可从门缝之中,还是有光漏了出来,屏住呼吸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门里的动静。   潘雷错愕地看着仇非,一副果然有人的表情,仇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示意他拿钥匙开门,潘雷抿着嘴唇,生怕打草惊蛇,轻手轻脚地将钥匙插进了孔里,他深吸一口气,拧动钥匙,拉开卷帘门一气呵成。   刺眼的灯光直射着两人的眼睛,见光的一瞬间,两人眼前皆是一片模糊,直到看清店里的情形,盛群正一脸错愕地坐在林惊蛰的车上,良久才反应过来,表情凝固的脸庞上努力挤出讨好的笑容。   “非……非哥……雷哥……你们怎么下来了……”盛群已经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声音还是有些发颤,简直就是把做贼心虚写在了脸上。   上次店里的账目不对,他跟仇非心里跟明镜似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谁做的,但是仇非有心给盛群一个机会,作为一起生活的朋友,潘雷也不好为难盛群,所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回他只当盛群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还问我们怎么下来了?你不是去买烧烤吗?怎么买到店里来了?大半夜的你来店里干什么?”说实在的,手脚不干净的人,照潘雷的性格,他是一次机会都不想给,仇非这次是拉上自己来堵盛群,摆明了是想跟盛群摊牌,所以他说话也没多委婉,“上次店里的账不对,仇非没跟你计较,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短短几秒钟,盛群脑子高速运转,他在承认自己偷钱,和给林惊蛰的车动手之间选择的前者,他颤颤巍巍下车,顺着潘雷的话接了下去。   “哥……我以后不敢了……我就是鬼迷心窍……我真的不想的……”   潘雷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他知道盛群家里的情况,所以也明白仇非为什么放盛群一码,但是大家包容他,他非但没有改过自新,反而变本加厉。   “你他妈!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人穷志不穷啊?我跟仇非当初在外面穷得都快要饭了,都没想过偷。”   别说是偷东西,就连给人当学徒偷懒都不会,他们是没什么文化,但是做人至少是勤勤恳恳,脚踏实地。   盛群拽着潘雷的胳膊不放,央求道:“哥……这真的是最后一回了,我真的不敢了……你们就原谅我这一回,求你们了……我发誓……”   说到底这是仇非的店,他们关系再好仇非也是老板,在决定一个员工去留的问题上,只有老板才有发言权。   潘雷觉得很奇怪,仇非一直没有发话,不像他,不管生不生气,原不原谅盛群,他都不应该是这个反应,至少得表态。   不只是潘雷,盛群也察觉到仇非的异样,他小心试探道:“非哥……我……”   仇非往后退了一步,跟盛群拉开一段距离,确定盛群碰不到他,他才缓缓开口,“你到店里来到底是为什么?”   盛群心里咯噔一下,仇非不信他来店里偷东西,难道仇非真的发现了什么?他怎么发现的?自己刚刚检查过车子,没有问题,还是说林惊蛰告诉过仇非,那天晚上在店里见过自己,难道真是林惊蛰?   盛群咬紧牙关,口腔内壁的软肉被他咬破了皮,他脑子闪过无数种可能,最后努力安慰自己冷静下来。   就算仇非怀疑又怎么样?仇非又没证据,难道仅凭林惊蛰的片面之言,他咬死不承认,仇非能拿他怎么办?   “哥……”只有说服自己,才能骗到别人,盛群见仇非不信他,转头向潘雷求助,“雷哥,我真的不敢了,你帮我跟非哥求求情。”   潘雷刚想开口,仇非冲他摇摇头,转头又厉声质问盛群,“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店里来到底是干什么?”   盛群不语,权当是默认了自己来店里偷盗的事情,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听仇非的语气,明显是知道盛群来店里是干什么,潘雷眉头紧蹙,“盛群,你到底下来干嘛的?”   不给盛群狡辩的机会,仇非直截了当道:“你动了林惊蛰的车。”   “我没有!”盛群激动地否认。   潘雷瞪大了眼睛,他把小偷小摸归为道德层面的问题,但是动了林惊蛰的车是什么意思?盛群还有害人的心思?可是……为什么啊?   “仇非……你是不是搞错了,盛群动林惊蛰的车干什么……他俩无冤无仇的,钱的问题叫他还回来就是了……”   没证据自己敢随便攀咬吗?如果不是有害人的心思,仇非根本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你不见棺材不掉泪。”仇非从兜里摸出手机,将监控画面调至喝醉酒的那天晚上,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是能看出在林惊蛰车里的就是盛群,从时长来看,他在林惊蛰车上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你告诉我,你那天晚上来店里是为什么?”   监……监控……店里什么时候安装了监控,盛群惊恐地环视着店里各个角落,隐形摄像头被淹没在零件之中,一道隐秘的红光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   看着盛群激动的神色,仇非继续道:“你听到我说觉得林惊蛰车有问题,你怕你做得不干净,所以才冒险来检查,是这样吗?盛群?”   盛群捏紧拳头没有回答,全身都在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他该说什么呢?为什么会有监控?是因为仇非从头到尾都不信他,所以才会安监控。   他拼命吞咽着唾沫,胸腔里像是有一股怒火冲了上来,将他唯唯诺诺的伪装冲得四分五裂,他冲着仇非咆哮,“还不是因为你,你一开始假惺惺答应给我借钱,转头又不肯借我,你明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家里人逼我,你也逼我,我哪儿来那么多钱,被你发现算我倒霉,你口口声声说不追究,转头又安监控,你不就是不信我,你没怀疑潘雷,没怀疑其他人,就只怀疑我!仇非,你老把义气挂嘴边,其实你这个人最假仁假义,张雪凝爸爸找你要钱你给,潘雷家里有人住院你也给钱,到了我这儿,我找你借你都不肯,你区别对待!平时就跟打发叫花子一样施舍我一点,真要找你帮忙的时候,压根儿指望不上你。”   潘雷揪住盛群的领口,一拳招呼了上去,“你说的是人话吗?林惊蛰的车是从我们店里出去的,也就是没有出大事故,真要死了残了,店里一个都跑不掉,你他妈想害死仇非?”   盛群被打得一个趔趄,扑倒在车前盖上,其实他没有真想要林惊蛰的命,他只是想给林惊蛰一点教训,谁知道林惊蛰开车这么不熟练,那点儿情况都反应不过来,反正都撕破脸皮了,他知道,潘雷和仇非一个鼻孔出气,“你以为你好到哪儿去?仇非给你钱给得最多,你就像狗一样围着他转。”   果然是升米恩斗米仇,听到盛群狼心狗肺的发言,仇非心里还算平静,“你真要有不满直接冲着我来,牵扯到无辜的人,你是不是太不是东西了一点?”   “林惊蛰无辜?我还想问问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我找你借钱他还不让!仇非!我们认识多久了?你跟他才认识多久?他说什么你都答应!我还不如一个你认识几个月的邻居,你还说什么仁义啊?”   “你简直强词夺理,你说你跟张雪凝结婚找我借钱,又不肯让张雪凝知道,你为什么借钱,我为什么不借你,你都心知肚明,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几人争执之间,听到了警车的声音,潘雷刚走出店,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张雪凝和林惊蛰。   或许是条件反射,潘雷冲林惊蛰脱口而出,“你报得警?”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林惊蛰最近稍微听到一点儿风吹草动就睡不着,他好像又听到了隔壁卷帘门的响动,难道又是盛群?   要不要跟仇非说一声,仇非今天可没喝酒,自己要不要仇非下来看看?为了保险起见,林惊蛰先起身看看情况,谁知道隔壁门户大开,张雪凝还站在门口,他忙不迭往外走,只见仇非三人神色各异地在店里对峙。   两人默契地没有出声,站在门口听了好一阵,林惊蛰大概猜到了三人在吵什么,仇非店里的事情,他不想掺和太多,还没来得及离开便听到了警车的声音。   面对潘雷的问题,林惊蛰还没开口否认,张雪凝脸上看不出喜悲,冷不丁道:“我报的。” 第59章   录完笔录出来,仇非先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林惊蛰,林惊蛰也看到了他,两人四目相对,仇非破天荒地没有往前凑,头一遭想逃,头一遭觉得无法面对林惊蛰。   还是林惊蛰看出了仇非的退缩,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主动朝仇非发出了邀请,“过来坐。”   仇非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林惊蛰旁边坐下,他想说点什么的,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舌尖在口腔里蠕动,都快搅成蝴蝶结了都没组织好语言。   “怎么不说话?”林惊蛰问道,仇非平时话多到自己都恨不得把他毒哑,这会儿跟自己装起了深沉?   “哎。”仇非思来想去,先跟林惊蛰道了歉,“不好意思啊林老师,打从认识我,你不是医院,就是进派出所。”   林惊蛰好歹是个老师,对于老师而言,名声是最重要的,哪怕林惊蛰是受害者呢,三天两头往派出所跑,总会引人非议,自己要是林惊蛰,别说是给机会处对象,早就翻脸了,遇上他们,也算是林惊蛰倒霉。   见林惊蛰没有说话,仇非的心脏如坠深渊,看来自己是真没戏了,他故作轻松,跟林惊蛰半开玩笑道:“你都不知道刚才那个民警说什么,他说几个月时间,我们三进宫,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汽修店是什么黑she会组织。”   其实仇非觉得自己挺冤枉的,不说他对社会有多大贡献,但是也是安分守己,不偷税漏税不说,还经常给客人打折呢,怎么也算得上个三好市民,不就是这样恪守本分的自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带着林惊蛰进了三次派出所。   仇非双手抠在一起,尴尬地揉搓着,重复道:“真是对不住了林老师。”   “又不是你做的,你没必要跟我道歉。”   话虽如此,但是盛群是自己店里的人,交车前自己没有做到二次检查,就算不是自己做的,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受害者是林惊蛰,但凡换成其他客人,人家肯定会找自己麻烦。   “我知道你是安慰我,盛群是我店里的人,就算是他做的,我也有一定责任。”   傻子,英雄主义都开始作祟。   林惊蛰耐着性子道:“没必要为了别人的过失而内疚。”   “是我太优柔寡断了,你早就提醒过我,在账目不对的时候,我就不该再给盛群机会。”   林惊蛰说过,大男子主义是仇非的优点也是缺点,仇非承担责任绝不是嘴上说说,可他就是背负了太多无谓的责任,有些事情他大可不管的。   “如果说善良和包容都有罪的话,那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该死,仇非,有了这次教训,我相信你已经知道待人处事的界限在哪儿,你不是非得每个人都要管,人可以自私一点。”林惊蛰怕仇非钻牛角尖,又怕仇非这个文盲听不懂自己的意思,他直截了当道,“我没怪你。”   虽然现在问这话有点不合时宜,但是仇非忍不住,他抚上林惊蛰的手背,“林老师,那我现在多少分了?”   还惦记着那点儿分呢?真要给仇非扣,他早就出局了。   仇非见林惊蛰不说话,他又换了个方式询问,“那我现在还有戏吗?”   蠢材……   林惊蛰还没来得及说话,做完笔录的潘雷也出来了,三人面面相觑,因为盛群的缘故,潘雷不好意思跟林惊蛰打嘴仗,他没有察觉到林惊蛰和仇非之间不同寻常气氛,默不作声地坐到了仇非旁边。   “完事了?”仇非顺嘴问了一句。   潘雷耸耸肩,他对盛群挺失望的,他跟仇非一样,最讨厌忘恩负义的小人,“完事了,我真搞不懂,盛群怎么会变成这样?”   潘雷面上恶狠狠的,心情却是十分沉痛,他印象中的盛群唯唯诺诺,事事都需要自己和仇非做主拿主意,但在工作上踏实肯干,毫无怨言,他的嘴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恶了?   “人会变,月会圆嘛。”仇非感叹道,又或者说,盛群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是他伪装得太好,他们没有发现罢了。   倒也是,人都是会变的。   潘雷又想到了张雪凝,自己跟仇非都接受不了,张雪凝该怎么办?   “张雪凝怎么办啊?”   他们原是想绕过张雪凝,解决盛群的事情,没想到被张雪凝撞了 个正着,更没想到的是张雪凝会报警。   仇非也觉得挺对不住张雪凝的,“她要是埋怨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张雪凝报的警,她为什么要埋怨你?”林惊蛰替张雪凝说话,“你少瞧不起人,张雪凝脑子清醒得很。”   话音刚落,最后一个做完笔录的张雪凝也出来了,她没有着急跟仇非他们汇合,而是询问民警可不可以见盛群一面,民警表示可以后,她又跟着民警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的灯光照在盛群的身上,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他看着憔悴了许多,抬眼看向张雪凝的瞳孔里满是灰败。   “你还想说什么?”盛群做梦都没想到,报警的会是张雪凝。   张雪凝表情平静,仿佛他俩身处的位置不是派出所,“当然是跟你正式提分手啊。”   两人偷偷摸摸在一起,总得清清楚楚分开。   盛群冷嗤一声,“分手?你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跟我真的在一起吧?我是你男朋友,你居然会帮着仇非报警!你扪心自问一下,有你这样当人女朋友的吗?我俩真的是在处对象吗?”   面对盛群的质问,张雪凝不紧不慢回答:“那你是觉得,作为你的女朋友,就该昧着良心向着你,不管你是杀人放火,还是谋财害命,都得站在你那一边吗?你是找女朋友,还是找同伙?”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了盛群的痛处,他猛地站起身来,还是被民警警告后,才讪讪坐回位子上,可他眼里的怒火仍在熊熊燃烧,“如果仇非肯借钱给我?还会有后来的事情?都是仇非出尔反尔,都是林惊蛰多管闲事,我既没拿到钱,也没有害到谁的命,你们一个个的都觉得我罪无可恕,还说没有排挤我?”   “你神志不清了?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谁的钱?那是仇非的钱,仇非想借就借,不想借就不借,没有说别人不借你硬抢的道理,你应该庆幸林老师没有事,不然你就是杀人犯。”   “他仇非有那么多钱,他区别对待!为什么?!”   原以为盛群跟自己是同类人,他们是惺惺相惜才走到一起,没想到到头来他跟自己爸爸是一类人,觉得全世界都欠他的。   “你也知道那是仇非的钱。”   “他中奖了!他谁都帮,唯独不帮我!他也就是命好,呵。”   简直无可救药,张雪凝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了才跟盛群在一起过,“仇非要是没帮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你觉得他命好?父母不在,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他没钱跟潘雷在城里打工的时候也不见你帮他一把,你有为他做过什么吗?”   盛群微微喘着粗气,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他掏心掏肺对你,最后还养出你这么一个白眼狼,这是你觉得的命好?遇上你这种认钱不认人的人,他倒了八辈子血霉。”   见张雪凝进去那么久都没出来,仇非有点坐不住了,他又不好直接冲进审讯室,只能在林惊蛰面前来回踱步,给林惊蛰都看烦了。   “你能不能别走来走去的?”   仇非蹲到林惊蛰跟前,双手攀住林惊蛰的手背,“林老师,张雪凝真不会怪我吗?好歹也是她对象……”   “你要我说几遍,你少瞧不起人。”   不是自己瞧不起人,是真怕因为盛群的事情让他俩之间有了隔阂。   林惊蛰了解仇非,已经没了个盛群,仇非不想再失去张雪凝,他是真的把他俩当成了亲人。   良久,总算是看到张雪凝从审讯室里出来,她耸耸肩,表情看着很轻松,“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几人做完笔录,民警便通知他们可以离开,来的时候坐的警车,这会儿时间有点晚了,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到车。   “张雪凝,你怎么进去那么久?”还是潘雷帮仇非问出了心事。   张雪凝回道:“跟盛群提了分手。”   这事弄得仇非里外不是人,包庇盛群,就是包庇罪犯,让受害者林惊蛰受委屈,大义灭亲,就没法顾念他们跟盛群之间的情谊,不管是哪边都的得罪人,张雪凝不想仇非为难。   “出来混,最重要的是……”   仇非顺着张雪凝的话接了下去,“讲义气?”   “最重要的是出来,他现在都被关起来了,还怎么跟我们混,肯定要分手啊!”张雪凝插科打诨,总算让严肃的气氛得到了缓解,“非哥,我没事的,人年轻总会遇到人渣,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最重要的是林老师没出大事故。”   说到这儿,张雪凝停顿了一下,她满怀愧疚道:“倒是我,老给你惹麻烦。”   刚被林惊蛰教育过的仇非立马反过来教育张雪凝,“说这些,惹麻烦的是盛群,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只是处对象,又不是结婚了,而且就算是结了婚,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没有连坐的道理,没必要因为别人的过错而内疚。”   大道理自己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仇非得意地朝林惊蛰抬起下巴,“对吧,林老师。”   林惊蛰失笑,文盲记性还挺好。 第60章   好不容易打到出租车,几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下了车,仇非欲言又止地看着林惊蛰,今天晚上发生了那么多事,自己都没机会好好跟林惊蛰说会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两人也不方便说话,林惊蛰主动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张雪凝忙跟林惊蛰道别,“晚安林老师。”   仇非还是那副不值钱的样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惊蛰,恨不得贴人家身上去,挤兑不了林惊蛰,潘雷可不惯着仇非,他拽着仇非就往楼上走,嘴里还低声训斥。   “差不多得了,回家睡觉。”   在拐过拐角前,仇非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林惊蛰居然没走,目视着自己离开的方向,哎,谈恋爱的时候人真的不能太多,不然太耽误事儿了。   先前还没什么感觉,回到房间,看到隔壁床空着,仇非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难受的。   潘雷也是一样,他知道仇非这人重情重义,但盛群不值得,“别想太多了,把一个祸害留在身边,早晚得出事。”   自己确实替盛群可惜,但是不后悔,就像林惊蛰说的那样,自己得对店里的每一个人负责,不能是非不分。   “林老师要是追究盛群的责任,你不要怪他。”   潘雷白了仇非一眼,“我怪他干嘛?”   瞧瞧仇非那副护短的嘴脸,自己还不至于好赖不分,盛群是自作孽不可活,不管对方是不是林惊蛰,他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人家都有追究他责任的权利。   今晚的情况比较混乱,又当着张雪凝的面,潘雷有很多话不好问,这会儿只剩他跟仇非,他总算能开口了。   “喂,你跟那个林惊蛰……是不是好上了?”   没有潘雷的话,自己跟林惊蛰早好上了,一说到这个仇非就来气,他没好气道:“你还敢问。”   而且今天晚上这么好的机会,潘雷非得拉他回家,仇非现在就是后悔,早知道应该趁这个机会找林惊蛰问清楚,非得问问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戏。   “你这是什么表情?”潘雷古怪地跟仇非对视。   “好什么好啊?搞出这么多事情来,说不定人家看着我就烦,还好上了,没让我滚蛋已经是祖坟冒青烟。”   也是,三番两次给林惊蛰弄进派出所,换了谁对仇非的印象都好不到哪儿去,但是仇非跟自己发什么脾气,还不是他自己不中用。   “那还不是你自己没本事,一个男人都搞不定。”   草!这不是戳仇非的肺管子吗?   仇非拳头捏得梆硬,他逞强道:“也就是我没机会问他,我追到他是迟早的事情。”   看着仇非这副外强中干的嘴脸,潘雷忍不住嘲讽道:“是吗?”   “滚蛋!”仇非大力推开挡在面前的潘雷,气鼓鼓地把自己往床上一扔,不用潘雷来激自己,他知道问,他这就给林惊蛰发消息。   “林老师,睡了吗?”   林惊蛰那边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戳破窗户纸这种事情就得一鼓作气,不然就是再而三,三而竭了啊,没有收到林惊蛰的消息,仇非像是被当头淋了一盆冷水。   虽说林惊蛰说了不怪自己,但他不回消息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说明人家只是委婉,不好明说,人家微笑只是礼貌,自己不能当作得寸进尺的信号。   冲完澡再上床是对床最基本的尊重,林惊蛰从浴室出来,习惯性看了眼手机,果不其然有仇非的消息。   “有事?”   时从间上来看,仇非这条消息发来时自己刚进浴室,聊天界面顶部“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闪烁,可死活不见仇非的消息。   林惊蛰不知道仇非在干嘛,又回了一句,“干什么?”   不是仇非装高冷不回消息,而是他将聊天框里的文字打了删,删了又打,怎么发都觉得不对劲,这事儿哪有在网上问的,还是用的文字表达。   文字这玩意儿,听不到对方的语气,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说不定自己会误解林惊蛰的意思。   而且网上问林惊蛰,显得自己太孬了一点,有什么事情,不说当面问,好歹也得打个电话啊。   仇非脑子里还没纠结清楚,手已经不受控制地给林惊蛰打了视频,叮的一声,视频被接起,仇非弹射起步,直接从房间冲了出去,他连灯都没开,摸黑在客厅的窗户边跟林惊蛰打视频。   镜头里只有模糊的人影,林惊蛰隐约看到了仇非漆黑铮亮的眼眸,摸黑跟自己打视频,仇非这又是做什么?   “怎么了?”   哪怕从视频里已经能看出林惊蛰这会儿躺在床上,但仇非还是忍不住靠着窗台朝楼下的院子张望。   “那个……”   虽然看不清仇非表情,但是林惊蛰听得到仇非语气中的紧张,他已经能猜到仇非打视频来的目的。   夜风吹拂在仇非的脸上,凉丝丝的,叫人汗毛竖立,他仗着自己这边光线不好,用目光贪婪又大胆地描绘着林惊蛰的脸庞,从额前的碎发,到挺立的鼻梁,再从红润的嘴唇到脖颈间的喉结,他忽然想到两人互帮互助的那个晚上,当时的自己比较生疏,心里想的全是怎么帮林惊蛰,完全忽视了林惊蛰的脸,林惊蛰当时是什么表情呢?   仇非犹犹豫豫的,给林惊蛰都弄得紧张了起来,他故意道:“不说话我挂了。”   “诶!别挂!”仇非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就是想问你,想问你……”   “问我什么?”林惊蛰明知故问。   “嘟”的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划破宁静的夜空,给仇非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冲得四分五裂,心脏在他的胸腔一个劲儿蹦跶,仿佛下一秒就从嘴里跳出来。   到了仇非嘴边的话,又拐了个弯儿,他胡说八道,“想问你睡了没。”   林惊蛰深吸一口气,没话找话说,他也没跟仇非客气,“你不打视频来我已经睡了,没事我挂了。”   “别啊!别啊!”仇非在心里暗骂自己窝囊,平时在林惊蛰面前那股不要脸的劲儿呢,追人不就得放下脸面,死皮赖脸吗?这个时候自己装什么装什么啊?“我有事跟你说。”   林惊蛰难得这么好耐心,没有挂断视频,打算再给仇非一次机会,“你说。”   仇非抠着脑门,连镜头都不敢多看一眼,支支吾吾,硬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是他临阵退缩,而是他深知这段时间自己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他是真的害怕被林惊蛰拒绝。   “我挂了。”林惊蛰实在受不了仇非便秘的语气。   仇非嗷嗷叫着阻拦,“别别别!林老师,你饿了没?你要不要吃夜宵?”   等半天,等仇非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林惊蛰知道仇非要说什么,换了别人,在电话里说这些,他早就挂断了,自己给仇非机会,他反倒还磨磨叽叽起来。   仇非也觉得自己东拉西扯的,太没有担当,他一咬牙,一跺脚,“林老师,刚在派出所,我问你我还有没有戏,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给了仇非机会他不中用,再在手机表白,林惊蛰可没那么容易回答他。   林惊蛰撂下一句“你猜”便挂断了视频,太突然了,仇非都没反应过来,他盯着两人聊天界面上的视频时间走神。   “你猜”?是什么意思?   这个点儿去敲林惊蛰的门,他估计不会给自己开门吧?而且打扰林老师睡觉,保不齐给自己扣分呢。   一个“你猜”弄得仇非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林惊蛰是什么意思,第二天一早,仇非提着林惊蛰最喜欢的包子去隔壁敲门。   见林惊蛰打着哈欠出来开门,仇非隔着铁门将包子递了进去,“宵夜不吃,早饭总要吃吧。”   在仇非来敲门之前,林惊蛰便被电话给吵醒了,打电话来的是仇非先前介绍的道士,道士说过两天有个迁坟动土的好日子,大寒节前把迁坟的事情办妥,不然到了节假日所有费用都得上涨。   林惊蛰欣然地接过包子,刚出炉的包子还是热的,咬一口肉香四溢,“过两天我就得回老家迁坟。”   “那我跟你一起呗,多个人多个照应。”   本来就得叫上仇非一起,自己手受伤了不方便开车,而且他还没从事故的阴影中走出来,现在还不是那么愿意碰车,仇非主动帮忙,还是听得林惊蛰嘴角上扬。   “又不止我一个人。”   仇非惊奇,“还有谁啊?”   那些个老同学说什么都要来,林惊蛰拒绝都拒绝不了,爷爷奶奶去世时没有热热闹闹送葬,这次有同学来帮忙,自己正好请大家吃顿饭。   “我的一些同学,知道我要给我爷爷奶奶迁坟,说想来帮忙。”   “哦。”这倒是无可厚非,林惊蛰还是太孤僻了一点,加强跟同学之间的联系,还是有必要的,人情往来多了,联系自然就多,他就是没明白林惊蛰的意思,“那……你还要不要我去啊?”   有了同学帮忙,林惊蛰是不是不需要自己了?   仇非正惆怅呢,想着要不然还是厚脸皮跟着去吧,只听林惊蛰理直气壮道:“你不去谁给我开车啊?” 第61章   自己有没有戏仇非不知道,但他多少还有点用,至少林惊蛰还需要他,他心里乐开了花,回答林惊蛰时声音都拔高了好几个音,“好!我开车送你。”   林惊蛰盯着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极力克制扑通乱跳的心脏,他暗自庆幸,还好仇非是个蠢货,不然被他看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还不知道他得嘚瑟成什么样。   从县里开车到林惊蛰爷爷奶奶的老家大概要两个小时,早上六点是动土的吉时,他们凌晨就得出发。   半夜两点半的闹钟一响,仇非比办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一点儿没赖床,直接换好衣服便打算出门。   潘雷听到动静,看了手机时间,“现在才两点半,你起这么早干嘛?”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嘛,今天陪林老师回老家迁坟。”   仇非是说过,但是他没说得这么早,仇非这副不值钱的样,潘雷习以为常,他甚至有点佩服仇非,就仇非这么殷勤,嫦娥都该追到了吧。   “迁坟都得你陪着,你俩这都没好上?”   毕竟没从林惊蛰嘴里得到答案,仇非硬气不起来,自己现在顶多算是林惊蛰的司机,至于好上,八字还没一撇呢。   “算了。”潘雷用被子盖住脑袋,“现在天冷,你穿厚点吧,山路开慢点,出去的时候把门锁好啊,有什么事情打电话。”   “行了,你睡吧。”   只要是跟林惊蛰约好了时间,哪怕是去迁坟,仇非都会早到,敲隔壁的门时三点不到。   听到敲门声,林惊蛰拿着牙刷出来开门,他嘴里喊着牙膏沫,口齿不清道:“这么早?”   “ 你慢慢弄呗,不着急。”仇非指了一下自己店门口的车,“车我昨天晚上就开过来停在了店门口,你收拾好我们开车就走,不用费劲巴啦地走去停车场。”   “哦……”冷风吹在林惊蛰的脸上,他身上热热的。   仇非没注意到林惊蛰的异常,跟着进了院子,继续絮絮叨叨,“对了,那道士让你买了纸钱和鞭炮没?”   想着林惊蛰这样的人,肯定对封建迷信这些东西不擅长,说是封建,但是又不能不做。   林惊蛰确实不擅长,当初跟道长谈的时候一条龙服务,所有事情都交给了他们店里,至于包不包纸钱和鞭炮他还真不知道。   在仇非心目中,林惊蛰是老师,是个文化人,是贯通古今博览群书的,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会一点,而且林惊蛰确实教了他不少东西,但是眼前的林老师刚刚睡醒,他嘴里叼着牙刷,眼神迷茫地看着自己,或许是他睡意未尽,又或许迁坟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看着懵懵懂懂,不知所措,好像离了他仇非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一想到林老师也有短板,这简直让仇非的保护欲爆棚。   “手机给我,我给他发消息。”仇非从林惊蛰手里拿过手机,他又将人顺势推进了主卫,“你洗漱吧。”   一向强势的林惊蛰,真的听了仇非的话,乖乖进主卫洗漱,仇非这个人很有心,会把自己把各种细枝末节的小事都安排好,他的大男子主义在这种时刻最让林惊蛰受用。   洗漱完后,林惊蛰从衣柜里找了一件薄外套穿上,仇非也刚好跟道士沟通完毕。   “我跟他说好了,这些东西他们全包的,但是你得提前问清楚,你知道的,做生意的人,你不说他当没有,看你什么都不懂,到时候坐地起价。”仇非絮絮叨叨,顺嘴又跟林惊蛰道,“你换件厚一点的外套,早上挺冷的。”   说完仇非觉得自己话太多了,林惊蛰会不会觉得他很啰唆,会不会不耐烦?   谁知林惊蛰没有反驳,表情淡然地从衣柜里找了件厚外套,“走吧,我好了。”   这么听话?   车子刚发动,挡风玻璃迅速起了一层白雾,仇非打开循环,没着急走,旁边的林惊蛰正在回复同学的信息。   “现在直接走吗?”   林惊蛰摇头,“我们车上多坐两个人。”   原来林惊蛰是不想让这么多同学来凑热闹的,可答应要来的同学都起了大早,这会儿陆陆续续出了门,林惊蛰挺感动的,就是多出来的两个同学名单挺微妙,一个是班长,另一个是谢枝。   这么多人来帮忙,仇非怕林惊蛰没单独操办过酒席,他又多嘴提醒,“你酒楼订好了吗?”   自己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酒楼还是提前订好了位置。   林惊蛰想着潘雷一个人在店里,“等我们回来了,你要不要潘雷也来吃饭?”   “用不着,大不了我打包给他带点回去。”仇非瞥到中控上的时间,“走了,再不走我怕晚点,这个点儿包子铺都没开门呢,这箱子里有牛奶,你凑合喝点吧。”   林惊蛰打开储物箱,里面不光有牛奶,还有散装的小零食,都是哄小孩的东西,也不知道仇非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要命。   集合的地点约定在白事一条龙店铺前的空地上,林惊蛰有些同学住得近,不少人比他们来得还早。   车刚停好,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朝这边看来,林惊蛰全身都在用力,覆在车门上的手青筋暴起。   仇非看出了林惊蛰的紧张,林惊蛰平时都是独来独往,多年没跟同学见过面,他这样端着的性格,一时间肯定适应不过来。   奈何林惊蛰的这些同学还挺热情,认出他后,一个个都往副驾驶旁走,林惊蛰没法,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下车社交。   “林惊蛰,这么多年过去,你是一点儿没变。”   “没结婚的人,果然看着年轻。”   别看林惊蛰上课的时候严肃高冷,面对同学热情的寒暄,他连赔笑都做不好,绷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他百八十万一样。   刚好道士带着徒弟从店里出来,跟林惊蛰说可以出发了,仇非也按了一下喇叭,他从车窗探出脑袋,替林惊蛰解围,“上车吧,有什么话完事儿再聊。”   从后视镜中,仇非看到有两人上了车,这大概就是林惊蛰说的“多坐两个人”,其中一人主动跟仇非打招呼,“你好,我是林惊蛰之前的班长,怎么称呼?”   班长啊?仇非也是林惊蛰班上的班长,他自封的,书法班班长,哪怕没人承认。   “班长你好,仇非。”   另一个人也冲后视镜里的仇非点点头,“谢枝。”   长得斯斯文文的,还挺好看的,谢枝,要不是林惊蛰同学呢,都跟林惊蛰的风格差不多,看看自己一起长大的发小,潘雷小时候跟猴一样,哪儿像人家, 也就是长大了有点人样。   “你也好,你也好。”仇非这人对长得好看的人都有好脸色,更何况还是林惊蛰的同学,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好什么好?林惊蛰眉头紧蹙,仇非怎么冲谁都嬉皮笑脸的?   可仇非没察觉到林惊蛰的不满,还边开车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聊天,他可想了解林惊蛰的过去了。   “林惊蛰,这多年过去,今天也是你跟谢枝头一次见面吧?”   “嗯。”林惊蛰简单回应,不只是谢枝,班上的同学他都没有联系,但是到了班长耳朵里,就俨然脑补成了爱而不得破镜重圆的意思。   班长又说起两人转学的事情,林惊蛰并不是很想回忆过去,“都过去了。”   见林惊蛰不接茬,班长从往事又说到了要给孩子报书法班,林惊蛰是有点兴趣,耐着性子跟班长简单介绍了一番书法课的课程及收费。   仇非嘴早就闲不住了,刚刚他们说过去的事情,自己插不上嘴,说林惊蛰的书法班,他如数家珍,“林老师教好几个班呢,马上寒假肯定会开新班,到时候你们再带孩子来呗。”   见仇非这么清楚,班长顺嘴问道:“仇非是林惊蛰的……”   “邻居。”仇非回道。   还以为是亲戚或者朋友,没想到只是邻居。   仇非倒是想说别的关系,朋友,男朋友,他怕林惊蛰让他滚下车。   “我就来帮忙的。”   说话间,仇非对上了后视镜里谢枝的眼神,谢枝正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他,嘴角挂着似有如无的笑容。   仇非不知道谢枝看什么,也不知道谢枝笑什么,他脑子一抽,也冲谢枝回应微笑。   谢枝长得好看是好看,跟林惊蛰一样又不一样,先前张雪凝这么说来着,说林惊蛰是高岭之花,谢枝软绵绵的,看着没那么高冷。   一直没有开腔的谢枝主动跟林惊蛰说话,“我听班长说你回来又转学回来了?”   “在我爸妈那儿住不惯,所以回来了。”林惊蛰解释道,他想表达的是跟谢枝没有关系。   说到转学,仇非隐约记得林惊蛰提过一嘴的,林惊蛰除了因为要跟父母住转学外,好像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他这脑子,该记住的东西不记,这会儿死活想不起来。 第62章   这一路,车上的气氛有点古怪,林惊蛰和谢枝都不爱说话,仇非是个话篓子,让他一直憋着那不是要他命,好在班长也是个闲不住的,有他跟仇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尴尬的气氛总算是得到了缓解。   两个小时过后,车子终于停靠在了山路上,几辆车整整齐齐从上到下排列着,为首的则是道士他们的车,在林惊蛰的带领下,一行人前往老坟的方向。   浩浩荡荡的队伍引得不少人出来看热闹,因为林惊蛰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爷爷奶奶的老家,所以直到他们这群人停在了林家老坟前,这才有人认出了他,可惜他回来的次数不多,就算是认出来了,很多人也叫不出他的名字。   也就是拥有这块儿地的老头子跟林惊蛰熟悉一点,“小林啊,怎么这个时间来给你爷爷奶奶上坟?”   爷爷当初也只是来这儿当知青,没有属于自己的地,而且就算分了地,离开了这么久,地也成了别人的了,这片位置,也是林惊蛰跟老人买的。   “老爷子,我来是打算给我爷爷奶奶迁坟的。”   老头子一听,还挺高兴,当时是看在林惊蛰爷爷奶奶的面子,才把地卖给他,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想把自家的地收回来,可惜林惊蛰给过钱,每年来上坟还会另外给钱,他就算是有回收地皮的想法也不好开口,没想到林惊蛰主动提出来,省得闹不愉快。   仇非站在一旁听着,看来林惊蛰是真没处理过这些事情,他竟然没有提前跟人老头通个气,就算是给了钱,好歹也是人家的地,尽管老头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仇非还是从兜里摸出香烟递给老头。   “打扰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老头也不是计较的人,笑着接过仇非的香烟,“不打扰,城里条件好,迁到城里以后逢年过节祭拜也方便,不像我们这儿,开车都得好几个小时。”   交涉过后,迁坟的工作在道长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离开时需要放鞭炮,仇非怕林惊蛰有心理阴影,让所有人都走,自己留在最后把炮放了,车队离开时,鞭炮的声音还在山谷之间回响。   临近中午,一行人总算是赶回了县里,坟墓的位置是林惊蛰早就挑好的,公墓下葬的程序比在山里简单得多,等盖上最后一抔土,迁坟一事也算是尘埃落定。   仇非抬头看了眼顶部的放炮区,他冲还在烧纸钱的林惊蛰道:“还是我去放炮吧,烧完你们先下去,我放完就下来。”   白日里的火光并不明显,远远地,只能看到飞溅起来的鞭炮碎片,仇非也没有回头多看,向乌泱泱的人群跑去。   除了班长和谢枝外,林惊蛰其他的同学连仇非的名字都不知道,有人见他忙了一路,小声议论道:“这是林惊蛰什么人啊?亲戚吗?”   公墓设在县里的后山顶部,山上风大,仇非的头发长长不少,额前的刘海随着风胡乱摆动,他动作灵活,上蹿下跳的,林惊蛰的视线也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   其实非要林惊蛰选的话,他更愿意和仇非单独来迁坟,他没必要跟老同学交代他和仇非的关系。   谁知道谢枝帮他回答了,“林惊蛰的邻居,跟我们一样,来帮忙的。”   让这么一大群人等着自己,仇非这厚脸皮还有点不好意思,他飞快在路边的水龙头下冲了个手,水渍都没甩干净,他顺手就想往裤腿上擦,“走吧,走吧,完事儿了。”   “别往身上擦。”林惊蛰特意等了仇非一下,他绕开人群,从兜里掏出了纸巾递过去,什么德行?他总觉得仇非脏兮兮的,会在地上打滚的感觉。   仇非双手做投降状,小心接过林惊蛰递来的纸巾,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嘿嘿,习惯了。”   平时修车,仇非穿得都是自己最破最烂的衣服,因为他真的得在地上打滚,有什么不干净的顺手就蹭在了裤子上,只有去林惊蛰家里,他才会记得把自己收拾利索一点。   “现在是不是该去吃饭了?”   “嗯。”   “你别说我都饿了。”   早上光给林惊蛰准备,仇非把他自己都给忘了,况且他也不爱喝什么牛奶,吃什么小面包,他山猪吃不了细糠,总觉得牛奶味儿腥。   饿肚子倒是其次,主要是人太多了,仇非没有跟林惊蛰单独说话的机会,就连在车上都还有其他人在,这才是真的苦了仇非,这会儿能跟林惊蛰说上两句废话,都让仇非觉得来之不易。   林惊蛰站在他身侧,说话时会刻意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音量说话,山上的温度很低,仇非先感觉到的不是林惊蛰的体温,而是林惊蛰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连自己擦手都得盯着,仇非在想,那自己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林惊蛰一直注意着他,人前显摆或许有点傻,但是人群之中小声低语,会下意识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却是格外暧昧,暧昧得仇非心里痒痒的。   可惜没等他跟林惊蛰多说几句,有人喊了林惊蛰一声,“林惊蛰,我们吃饭是在哪儿啊?”   两人的窃窃私语就被这么打断,林惊蛰不得不往前走,留仇非掉在人群最后,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   谈恋爱的时候人果然不能太多,不然太耽误事了。   仇非瘪了瘪嘴,想趁着上车抽支烟,手刚伸进兜里,余光察觉有人在看他,他一侧头,看到了回头看他的谢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谢枝的视线会有意无意扫过他。   被人这么盯着,想着对方是林惊蛰的同学,仇非烟也不好抽,只能礼貌回应微笑,谢枝见他笑先是一愣,随后也笑了笑。   本来走到停车场的距离就不算长,这一停顿,仇非上车前都没机会抽烟,“哎呀……”   他叹气只是烟瘾没有满足到,可副驾驶座关门的声音格外大,林惊蛰绷着脸,好像生气的样子,低头不语系着安全带。   怎么了?谁惹他了?刚不好好的吗?   仇非想问来着,可班长和谢枝也跟着上了车,他只能把关切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从公墓回到县里就快得多,林惊蛰在县里最好的酒楼订了两桌饭菜,仇非给车上的人送到了酒楼门口,转头又得去停车场停车。   一同来停车的几个人仇非都没说上话,仇非选择等大家走了他再跟上,特意在车里给潘雷发了消息。   “午饭我给你带点儿回来?就时间上可能有点晚。”   现在店里就潘雷一个人,吃饭凑合即可,早晚都行,他给仇非回了个“好”。   等仇非磨磨叽叽来到酒楼,人群堵在包厢门口,等他走近了才知道,刚才有几个妈妈顺道给孩子接过来吃饭,原本定好的位子现在不够了,大家在安排该怎么坐呢。   说是安排,其实先到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入座,仇非跟所有人都不太熟,也不好意思跟带着孩子的妈妈抢位置,他指着包间里空着的那一张桌子道:“我坐那边吧。”   林惊蛰眉头紧蹙,仇非可能不在意这些,但是他不想弄得仇非跟个局外人一样,不管他跟仇非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将仇非一个人排挤到空桌子坐的道理。   因为不熟,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还是谢枝开了口,“叫服务员换几个凳子进来,大家挤着坐。”   仇非是真不在乎这些东西,他想着林惊蛰好不容易跟同学聚到一起,怎么都得喝一点,挤着多麻烦啊,再说了等会儿回去,自己还得开车,不喝酒就装点饭菜坐旁边填饱肚子就行了,不是非得跟大家凑在一桌。   “哎呀,没事。”说话间,大大咧咧的仇非已经坐到了空桌子旁。   林惊蛰上前想将仇非拉起来,他刚走近,仇非指着门口的柜子,低声跟他说道:“林老师,你叫服务员拿几个打包盒,我给潘雷装点饭菜回去。”   仇非是真不介意,自己硬拉他上桌,他可能还不愿意,而且本来就不熟,自己都不想社交,何必勉强仇非呢,只要仇非乐意,他坐哪儿都行。   林惊蛰不光叫服务员拿来了打包盒,还让酒店多加了一桌子菜,让仇非慢慢打包,慢慢吃,也不用到主桌上来夹菜。   “我靠,我一个人吃啊?”仇非盯着这桌饭菜有点蒙,自己是饿了,但是还不至于饿死鬼投胎,就算加上个潘雷,他俩也吃不完啊。   林惊蛰的手撑在圆桌的边缘,问道:“那我坐这桌陪你?”   林惊蛰有这份心就够了,还有那么多同学要招待呢,要不是人多,仇非不知道得多嘚瑟,可他当下只能摆摆手,“那倒不用,陪你同学去吧。”   自己今天就是来给林惊蛰当司机的。   旁边的人已经在叫林惊蛰的名字,仇非催促他坐过去,“你赶紧过去吧,我给潘雷打包好饭菜,我也得吃饭了。” 第63章   油焖大虾、红烧肘子、糖醋鱼、烧鸡、烤鸭,这一桌子菜,仇非吃的是毫无形象可言,隔壁两桌酒杯碰撞的声音他充耳不闻,直到把桌上的菜吃得七七八八,这才满足地拍拍肚皮。   “诶?林惊蛰你别睡这儿啊。”   听到有人喊林惊蛰的名字,仇非打着嗝回头,可是好些人起身离开了酒席,三三两两结伴站在一起,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好不容易从缝隙中捕捉到林惊蛰的身影,林惊蛰此时正趴在酒桌上。   喝醉了?   刚光顾着吃饭去了,仇非都不知道林惊蛰被灌了多少酒,想想林老师的脾气,也是看在大家来帮忙迁坟的份上才赏脸喝点,现在的天气,仇非怕林惊蛰睡着凉了,他刚想起身,见林惊蛰身边的位置多了个人,那人低头凑到林惊蛰耳边,像是在和醉酒中的林惊蛰低语。   谢枝。   仇非以一种尴尬别扭的姿势扶着酒桌边缘,他犹豫了,他要不要过去呢?他现在过去又不能带着林惊蛰离开。   就在这时,谢枝将服务员招呼了过来,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服务员离开包房后又折了回来,去而复返的服务员手里还拿着毯子,谢枝接过毯子,贴心地替林惊蛰盖好。   整个包房闹哄哄的,仇非和林惊蛰之间不光隔了一群人,还隔着一张桌子,他听不到谢枝跟林惊蛰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林惊蛰有没有回应,唯一能确定的是,林惊蛰始终趴在酒桌上,没有抬起过脑袋。   但谢枝从坐下,便没有起身离开的打算,不仅如此,他还时不时贴近林惊蛰的耳朵,像是在跟林惊蛰小声交谈着。   愁人。   仇非托着腮帮子,嘴里的牙签一上一下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惊蛰的方向,除了早上离家那会儿,自己已经大半天没有跟林惊蛰好好说过话了。   “看什么呢?”   一只手在仇非的面前晃了晃,仇非回过神,是喝高了的班长拿着酒杯跑到了他跟前。   班长是个热情的交际花,刚在车上就跟仇非相谈甚欢,喝过酒后,更加兴奋,他还试图拉着仇非跟他一起喝。   仇非忙按住班长的手,好言拒绝,“我不喝,我待会儿还要开车呢,你们喝吧。”   说到开车,班长总算有点理智,开车不喝酒,他觉得仇非一个人坐着寂寞,拖了把椅子坐到仇非身边,也顺着仇非的视线看了过去,结果看到了坐在一起林惊蛰和谢枝。   “嘿嘿。”班长狡黠一笑。   仇非不懂他笑什么,“怎么了?笑什么?”   “你在看林惊蛰和谢枝?”   对也不对,准确点说自己是在看林惊蛰,自己也不是是个漂亮男人就喜欢的。   “他俩看着有戏。”   “啊?”这句话怎么越听越耳熟啊?这不是自己的词吗?仇非疑惑地看着班长。   班长红润的脸颊上是神秘且八卦,他用手背挡着嘴,小声跟仇非道:“你不知道吧,谢枝可是林惊蛰的初恋,我们原本是要举办同学会的,只是林惊蛰说他忙着迁坟,我们这才来帮忙的,同学会就是给大家一个再续前缘的机会。”   仇非想起来了,想起林惊蛰转学的原因,除了要去他父母家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林惊蛰早恋被他父母发现,同性恋啊,他父母大闹了一场,弄得对方也只能转学收场。   “他们刚刚还开玩笑,说我们班上最好看的两个男人,居然都不喜欢女人。”班长跟哥俩好似的攀住仇非的肩膀,“你不会歧视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以前小不懂,现在理解了,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嘛。”   “啊?”仇非不是没听懂,也不是没听见,他只是本能地发出疑惑。   见仇非这副不开窍的样子,班长好心解释道:“哎呀,你怎么这都不懂啊?他俩久别重逢,互相都不排斥,很容易又走到一起的。”   仇非心跳骤停了一瞬,自己的初恋就是林惊蛰,还能不知道初恋对于男人的杀伤力吗?   但是就算是初恋,那也是很多年的事情,能代表什么呢?   趴着的林惊蛰不知道怎么地坐直了身体,他捏住谢枝的手腕,两人面对着面,仇非看不到林惊蛰的表情,但是谢枝的表情平和温柔,怎么看都不像是起了争执,难道真的跟班长说的一样,他俩有戏?   不是……他俩要是有戏的话,自己跟来又是为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跳进了仇非的脑子,难道是林惊蛰想用这种方式,让他知难而退?   “诶?仇非。”班长有点醉了,自说自话,完全没有留意到仇非复杂的表情,“你回头问问林惊蛰的意思呗,我看你跟他挺要好的,探探他的口风。”   仇非没搭腔,扔了嘴里的牙签,像是赌气一般转身坐着,不想再看到两人有任何的互动。   可他不想看,不代表他不会乱想,要不然自己走了算了?说不定林惊蛰正盼着自己走呢,男人喝酒不就是那点意思吗?把自己灌醉,给别人机会,自己还不识趣杵在这里,跟电灯泡有什么区别?   仇非越想越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可惜包房里太闹腾,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可是凭什么啊?自己没脸没皮地追了林惊蛰那么久,林惊蛰真要喜欢别人,他早说啊,自己是死缠烂打,但那也是林惊蛰单身的前提下,林惊蛰真要跟别人好上了,他……   仇非像是霜打了的茄子,瞬间蔫儿了,他能怎么办呢?   可仇非最终还是没走,那谢枝看着细胳膊细腿的,林惊蛰就是视觉上显瘦,身上全是腱子肉,他喝醉了,谢枝肯定弄不动他。   仇非很唾弃自己,觉得自己真没出息,林惊蛰都跟初恋好上了,他还想着林惊蛰。   就在仇非七想八想的时候,大家总算是吃饱喝足了,等他意识回笼时,已经有人在跟趴在酒桌上的林惊蛰道别,林惊蛰或许是真醉了,一动不动。   等人渐渐离开,包间里只剩下仇非和林惊蛰,还有坐在林惊蛰身边的谢枝。   仇非没喝酒,想耍酒疯都不行,他踌躇半晌,还是硬着头皮起身走向林惊蛰。   “仇非,林惊蛰有点喝醉了。”谢枝提醒。   仇非摸着脑袋,心里瞎琢磨,林惊蛰喝醉了谢枝要送他回去呗,用不着自己了呗,自己该识相一点主动离开。   “我跟你一起送他回去。”   原本还趴着的林惊蛰猛然抬起脑袋,他眼神朦胧,又像是睡了一觉,又像是酒没有醒,“我没事,不用这么麻烦,让仇非送我就行了。”   还觉得麻烦对方,我靠,他仇非就活该给林惊蛰当司机吗?   仇非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跟着附和,“我送林老师回去就行。”自己真下贱,要不要体贴一把,提议帮林惊蛰把人谢枝也送回去。   谢枝的表情有那么一瞬僵住,但是很快缓和过来,他也不尴尬,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等过两天我再来找你。”   过两天还来,看来是真好上了吧,打从自己认识林惊蛰起,他就没见过有学生和家长以外的人进过林惊蛰的家门,果然初恋就是初恋哈,待遇果然不一般。   谢枝要走,林惊蛰也没起身送,还是仇非给人送到了门口,等谢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林惊蛰浑浊的眼眸瞬间变得清澈,跟仇非说话的语气也放松了不少。   “你给潘雷打包的饭菜装好了吗?”   “啊?”这一天天的,仇非光装聋子了,他只是没想到林惊蛰还惦记着给潘雷打包饭菜的事情,“装好了。”   “那走吧,付完钱就回家。”   从酒楼到停车场的这段路,两人都异常安静,仇非不说话是因为脑补太多,有好多问题想问林惊蛰,但是又怕问出口了,得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林惊蛰不说话纯属是因为仇非不说话,仇非这个话篓子平时让他安静像是要他的命,这会儿装上哑巴了?   刚刚面对谢枝的时候不是挺殷勤的吗?总是冲人家猥琐地笑,眼神恨不得粘在人家身上,刚刚谢枝要走,他都给人送到了门口。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见到好看的人,就跟精虫上脑一般,走不动道了,仇非这个直男也是这个死德行,跟谁都嬉皮笑脸,没脸没皮的。   林惊蛰越想越火大,气冲冲地坐进了后座,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又摔又打地冲谁发脾气呢?林惊蛰他又生什么气?他是不是不想谢枝走啊?他要不想就早说,别等人走了又耍酒疯。   不想谢枝走,就是觉得自己多余呗?平时脑袋不转的仇非,此时想得比谁都多,脑子里狗血的画面比电视剧都生动。   他这人兜不住心事,想跟林惊蛰问清楚,他得听林惊蛰亲口告诉他,他林惊蛰对他仇非一点意思都没有,今天这一出就是为了吃回头草,只要他林惊蛰说清楚,自己绝对不纠缠。   谁知道仇非还没问呢,林惊蛰已经闭上眼睛,全身上下都写着“别跟我说话”。 第64章   包房里的酒气被带进了车里,逼仄的环境中,酒味在拼命发酵,林惊蛰仰着脖子,两腮绷紧,喉结在喉咙之间滚动,他呼吸稍微沉重一点,便会带动车内的酒分子加速流动。   仇非不知道林惊蛰具体喝了多少,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肯定是不好受,酒就是烧心灼胃的东西,能让人舒服到哪儿去呢?   虽然自己不能马上跟林惊蛰问清楚很憋屈,但是看着林惊蛰难受,仇非更是舍不得,他受不了自己这副不值钱的样,打开副驾驶的抱枕,身子越过驾驶座,将毯子盖在了林惊蛰的肚子上。   腹部的重量让迷迷糊糊中的林惊蛰睁开眼睛,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毯子,又从后视镜里打量仇非的脸,仇非嘴唇抿紧,正专注着发动车子,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腹部的毯子拽到了胸口。   到家的时间不算晚,下午两点,仇非把林惊蛰送到家门口,他也懒得去停车场停车,给车直接停到了店门口,顺手将打包好的饭菜递给了潘雷。   因为仇非一句话,潘雷等饭等得前胸贴后背了,他原是想发火的,但一看菜式,立马噤声,好吃的不少,不枉费他饿了那么久的肚子,可等他热好饭菜出来,见仇非心事重重地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了?”   迁坟不算喜事,但也算不上丧事,但是能陪着林惊蛰一起,仇非不该脸都笑烂了吗?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仇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告诉潘雷自己忙活几个月,给他人作嫁衣,林惊蛰要跟他初恋情人好上了吧。   “你跟你那个相亲对象怎么样了?”   潘雷快被猪肘子味道给香晕了,他忍不住塞了两口,“挺好啊,过段时间她来找我,到时候我得带她到处走走,你一个人看店就别到处乱跑了。”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是兄弟的成功更让仇非心寒,潘雷不显山不露水,竟然已经跟人家姑娘渐入佳境,那自己呢?以为是守得云开,没想到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你怎么了?”仇非一脸便秘,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看得潘雷吃饭都没心情,“你被林惊蛰甩了?”   仇非无声张了张嘴,骂人的话活生生卡在了他喉咙,真要是被甩了才好呢,被甩了至少还谈过,自己跟林惊蛰都没谈上,连被甩的资格都没有。   暧昧期就是这样,想质问没有立场,想放手又狠心不下。   “我上楼睡会儿,吃晚饭别叫我了。”仇非没有正面回答潘雷的问题,忙了一早上,吃饱喝足的他这会儿也困了,脑子浑浑噩噩的,跟喝醉了酒没两样,身上又是灰又是泥的,他还特意冲了个澡才上床。   回到家里,林惊蛰立马拿上衣服洗澡,他并没有喝多少酒,装醉只是为了不被继续灌酒,也不想跟人过多沟通,谢枝坐他身边时关心了几句,他全都听在了耳朵里,他懒得回应。   本以为仇非把自己送到家,再给潘雷把饭菜送回去,等停车好就会过来找他,可是自己洗完澡出来,家里也没有仇非的人影,林惊蛰赶忙看了眼手机,微信也没收到仇非的消息,这人干嘛去了?   林惊蛰还在因为仇非色眯眯看着谢枝生气,拉不下脸主动给人打电话,他站在客厅环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了只装了一张卫生纸的垃圾桶上,他将垃圾袋打包好,装模作样地出去扔垃圾。   仇非的车就停在店门口,他分明没有去停车场,林惊蛰故意绕到垃圾箱的旁边,想把汽修店里的情况看清楚,谁知道只看到了潘雷在货架前找零件,哪儿有仇非的人影。   大概是察觉到林惊蛰的视线,潘雷一抬头,跟林惊蛰的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间,两人都剑拔弩张起来,林惊蛰都已经做好了跟潘雷打嘴仗的准备,但潘雷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开口。   “仇非上楼睡觉去了,你有事打电话。”   总针对林惊蛰也挺没意思的,不管怎么说,除了一开始因为他们放音响太吵,林惊蛰要报警抓他们这件事外,也没做其他过分的事情。   而且仇非今天回来没精打采,问他是不是被林惊蛰甩了他不说,但潘雷能猜到跟林惊蛰有关,虽然自己看不惯林惊蛰,但是也不能在仇非追求林惊蛰的道路上使绊子。   林惊蛰这只炸毛的猫像是猝不及防被人摸了一下脑袋,有脾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发,他故作镇定,将垃圾扔进了垃圾箱,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句,“哦。”   仇非睡没睡觉关他什么事?潘雷用不着特意告诉他,自己来也不是好奇仇非的去向,别弄得好像自己很在意仇非一样……   但是仇非他睡觉就睡觉,他已经困到连给自己发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吗?可一想到仇非起了个大早,县城山里两头跑,来回都是他在开车,他真的比自己累,林惊蛰有气也消了。   算了,等仇非睡醒了再说吧。   还说小睡一会儿,晚饭叫仇非过来吃饭,结果他俩都太累,这一觉直接干到了第二天,林惊蛰醒来第一件事还是看手机,第一条就是仇非的微信消息。   “醒了给我说一声。”   命令谁呢?   林惊蛰不情不愿地给仇非回了消息,“醒了。”   还没等林惊蛰洗漱,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不用猜肯定是仇非,林惊蛰走到院子里,果不其然,铁门外的仇非正提着外卖。   “我还说等你吃早饭呢,结果一直没有等到你的消息。” 谁知道林惊蛰这么能睡,比自己睡的时间还长,门一打开,仇非提着东西便跟进了门。   林惊蛰还得刷牙洗脸,他也没有招呼仇非,随手将手机放在了饭桌上,径直走进了卧室。   “中午跟街口买的饭菜,现在都凉了,我给你热一下吧。”   仇非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把饭菜盛进碗里,又将其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微波炉工作时发出声音有些大,仇非正抱着胳膊等时间到,恍惚间又听到手机的声音,他看向林惊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林老师,有电话!”   林惊蛰正洗脸呢,“谁呀?”   仇非只得帮林惊蛰看一眼来电显示,这一看才知道,是谢枝打来的微信语音。   没听到仇非回应,林惊蛰洗完脸走了出来,“谁打来的?”   仇非指着桌子的手机,“你同学……”   同学?   林惊蛰顺着仇非手指的方向看去,谢枝的名字映入眼帘,他拿过手机接起语音,也没有背着仇非的意思,“喂?”   昨天才见完面,人家联系一下好像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且不管人家联不联系,好像都没有向自己交代的必要,那自己还有问清楚的必要吗?问了是不是自取其辱?   仇非正头脑风暴呢,压根儿没听到林惊蛰跟谢枝说了什么,只在林惊蛰挂电话前隐约听他说“一直往前走就是”。   什么意思?找到家里来了?不是说等两天再来吗?这才半天呢,就这么等不及了?   仇非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所有狠话都直冲他脑门,火星子都恨不得从他眼珠子里喷出来,但看到林惊蛰的脸时,他也只能忍气吞声道:“有客人,那我回去了。”   仇非眼里的受伤看得林惊蛰一顿,吃错药了?突然委屈什么东西?仇非回去了也好,省得他又在谢枝面前嬉皮笑脸。   “嗯。”   还嗯?这都不背人了是吗?林惊蛰巴不得自己走吧,那自己给他送饭算什么?他还堂而皇之地接受,这不妥妥当自己冤大头吗?   仇非肺都要气炸了,可他光炸自己,一点儿火没冲林惊蛰发,临走时还跟个舔狗一样带走了厨房的垃圾。   走出铁门时,仇非刚好碰上了从车上下来的谢枝,谢枝还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带了个小男孩。   “诶?仇非。”知道仇非跟林惊蛰是邻居,但谢枝没想到会这么巧。   已经清楚对方是情敌,仇非真是一点儿好脸色都不想给谢枝,可是人家都“大度”跟自己打招呼,他要是甩脸色,显得他这个人特别没有风度。   “呵。”仇非干笑一声,“来啦。”   林惊蛰听到动静,从里面一出来,就撞见仇非和谢枝笑嘻嘻,仇非这人简直无可救药!   “你不是要回去吗?”   好了好了,知道林惊蛰迫不及待,嫌自己是多余的,他仇非这就走!   谢枝见状,拍拍孩子的后脑勺,“进去吧, 叫人啊。”   从身后传来谢枝的声音,仇非在心里大骂一声脏话,操!连孩子都带来,可他转念一想,俩男的也生不了孩子。   但仇非正处于盛怒之中,脑子想不到那么多,管他谁的孩子,不都带进了林惊蛰家里?   自己真是错看林惊蛰了,林惊蛰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就喜欢看自己为他鞍前马后,他老嫌弃自己是文盲,是不是背地里一直笑话他仇非呢?现在好了,回来个符合他审美的初恋,和他林惊蛰站一起那是相当般配,相当养眼,那他仇非呢?就是个被林惊蛰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小丑吗?   算了!就当是真心喂了狗,等谢枝走了,自己就去跟林惊蛰说清楚,以后再也不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第65章   “来上课的那天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吧?”   林惊蛰从储藏室里将需要用的学习用具拿出来,他收费不便宜,这些东西他都替学生准备好了,整理好后,他递到谢枝面前,“不需要,这些东西到时候带着来就是了,别迟到。”   谢枝将外甥招呼过来,让他自己接过林惊蛰的手上的纸笔,又揉着外甥的脑袋叮嘱,“林老师说的什么都记住了吧?”   怕老师是学生的天性,哪怕林惊蛰是兴趣班老师呢,小男孩乖乖坐在单人沙发上,舅舅叫他,他这才上前,收好林惊蛰给他准备的学习用具,随后郑重其事点头。   谢枝冲外甥笑笑,“去院子玩吧,我跟林老师说会儿话。”   小男孩早就坐不住了,等的就是舅舅这句话,把东西放到沙发上,跟林惊蛰打了声招呼,欢快地跑进了院子。   “迁坟的那天人太多,都没好好跟你说上话。”   都是客套话,林惊蛰还不至于这点儿面子都不给谢枝,至少人还是自己学生的家长,“那天多谢你们,那么远的路,起那么早。”   “这么客气干嘛?不像你。”在谢枝的记忆当中,学生时期的林惊蛰不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和帮助,是个挺高冷的人,这样的人,还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还是学会了说场面话。   林惊蛰试图回想自己从小到大是什么样的人,他得出来的结论是他没有变,不然为什么到现在也没几个朋友呢?就像他父母说的那样,他的性格一点儿都不讨喜,没几个人能真正跟他相处下去。   “不像我?哪儿不像了?”   谢枝勾起嘴角,脸颊上浮现出俏皮的笑容,他眨着眼睛,半开玩笑道:“比如,以前的你绝对不会和仇非那样的人来往。”   仇非那样的人?   谢枝说得没错,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确实绝对不会跟仇非这样的人深交,他麻烦事太多,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聒噪,冲动,脸皮厚,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文盲,这样的人就像是蝗虫,对自己平静的生活会造成“毁灭式”的打击,包括仇非现在,依旧有这些毛病,但是事实上是,自己不光跟他来往,关系还匪浅。   虽说自己跟谁交好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但谢枝半开玩笑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对仇非的蔑视,林惊蛰不是仇非,他心没那么大,他听得出来谢枝的言外之意,而且让他不舒服。   “仇非他很有意思。”   谢枝没料到林惊蛰对仇非会是这样的评价,“有意思”包含的意义太广泛,不是说仇非的某一个特质吸引他,而是仇非不管什么事,林惊蛰都觉得有趣。   谢枝承认,他确实有跟林惊蛰重修旧好的打算,特别是听班长说林惊蛰还是单身的时候,所以他主动跟林惊蛰发去了消息,主动发出见面的邀请,即便是林惊蛰拒绝,他也锲而不舍。   意识到林惊蛰车上不只有他自己时,有那么一瞬间谢枝产生了危机感,是不是班长的消息不准确,可看到仇非的瞬间,他的危机感荡然无存,他确信仇非不是林惊蛰喜欢的类型,就跟仇非自我介绍的一样,他跟林惊蛰只是普通的邻居关系。   可接下来的相处,作为gay的谢枝察觉到林惊蛰和仇非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不管仇非站在哪个角落,林惊蛰的视线从未从他身上挪开过,尤其是吃饭的时候……   仇非那样的人,看着粗鲁又俗气,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小混混的做派,林惊蛰那么讲究的人,他会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不会和仇非在一起。   谢枝露出勉强的笑容,试探性问道:“你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林惊蛰实话实说,仇非吃错药了,先前追自己追得那么紧,现在他转性了,不问了,他不问了自己还怎么回答?   听到林惊蛰回答得这么干脆,果然,他就知道林惊蛰不会喜欢仇非这种类型。   谢枝暗自松了口气,他看得出林惊蛰对他的态度,他俩估计是没机会了,但是他输给谁,都不能输给仇非。   林惊蛰冷不丁开口,“但是快了。”   谢枝呼吸一滞,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是他听错了吗?快了是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林惊蛰也没有替谢枝答疑解惑的义务,他面无表情,用非常公式化的语气送客,“开课前一天我会在群里通知的,你让孩子父母注意群消息就行。”   撵人的意思呼之欲出,谢枝不是个蠢人,他听得出林惊蛰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面上的体面,拿着外甥的学习用具起身,“那我就带我外甥先回去,以后麻烦你了林老师。”   是自己想多了,林惊蛰没有变,他和以前一样,对没兴趣的人和事都拒绝得挺干脆。   林惊蛰甚至没有给谢枝过多思考的机会,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子,谢枝叫过正在花坛旁边玩耍的外甥,“来跟林老师说再见。”   等外甥跟林惊蛰道完别,谢枝便带着他离开,刚出铁门给谢枝吓一跳,仇非就手揣裤兜靠墙站着。   情敌就在林惊蛰家里呢,仇非是一刻也坐不住,要不是他还要脸,他恨不得当着谢枝的面跟林惊蛰问个清楚,可他实在拉不下脸,毕竟谢枝要是在场,他被林惊蛰拒绝,真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谢枝要是不在场,他还能死皮赖脸问林惊蛰为什么。   店里坐不住,仇非只能来隔壁院墙下等着,谢枝带来的小男孩还在院子里,说明谢枝也没有走,他一直等啊等,终于听到了开门声,谁知道林惊蛰看到他第一眼便是质问。   “你在这儿干嘛啊?”   还能干嘛?当然是等你跟你的初恋情人叙完旧啊。   人家林惊蛰把话都说得那么绝了,谢枝也不好当两人的电灯泡,让外甥喊了仇非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这就走了?仇非云里雾里,可他没有多问,因为林惊蛰已经转身进了院子,铁门没关,就当他仇非自作多情,把这当成林惊蛰给他留门,也跟着进了院子。   人可以跟任何东西过不去,唯独不能跟钱过不去,即便是拒绝了谢枝,进了兜里的学费也不能还回去,林惊蛰疲惫地往躺椅上一坐,手边就是茶几,他顺手用小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茶还没喝进嘴里,仇非跟雕像一样杵他跟前,仇非为什么不坐?屁股上长钉子了?   他困惑抬头,嘴还没张开,先看到了仇非气鼓鼓的表情,“你干嘛?”   一句硬邦邦的“你干嘛”像是尖锐的针一样扎破了仇非这两天的委屈,他压着火气质问:“那个谢枝是你老相好吧?”   都什么年代了,还能听到“老相好”这种词,仇非这个土狗真是没救了,而且他上哪儿听说的?   林惊蛰拿过杯子喝了一口,云淡风轻道:“是,怎么了?”   还“是,怎么了”,那他仇非再觍着脸给人当狗那真就一点骨气都没有了,算林惊蛰回答得痛快,那他也不纠缠。   “行,既然你都承认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前就当是我下贱,我缠着你。”   林惊蛰手中的水杯“哐”的一声放在了茶几上,他仇非耍什么横啊?这年头谁还没个前任?还是个连床都没上过的前任,有过前任都有罪啊?先前没觉得仇非的大男子主义这么严重,既然他这么洁癖,跟充气娃娃过一辈子呗!   “你什么意思啊?”   仇非能接受林惊蛰冲自己发脾气,但不能接受林惊蛰为了初恋跟自己发脾气,“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呢?你不知道问我喜欢你吗?你对我没意思没关系,我给你端茶倒水,为了你的事情忙前忙后,我心甘情愿,一点怨言都没有,但是你一边接受我的示好,一边又跟你老相好眉来眼去,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是死缠烂打,但是我也没那么下贱吧?”   还以为林惊蛰对自己有所改观呢,他甚至幻想,日子一久,把林惊蛰追到手是迟早的事情,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初恋来呢?   仇非越想越委屈,“你要跟他好你早说啊,我肯定不纠缠你。”   林惊蛰没喜欢的人,自己厚着脸皮追求无可厚非,他有喜欢的人,自己还在他面前献殷勤,不成傻登儿了吗?有林惊蛰这么欺负人的吗!   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是被林惊蛰玩弄感情,自己又能拿他怎么办?是他死皮赖脸喜欢人家,不是说自己付出了感情,林惊蛰就得一定跟他在一起,毕竟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算了。”仇非觉得没意思,自己跟个小丑一样,难道还指望林惊蛰给他一个公道吗?这是谈恋爱,又不是上菜市场买菜,感情是没办法做到等价交换的,“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奈何桥!”   自己一定很失态,很丢脸,仇非吼完就想逃离这个地方,还没来得及转身,他手腕一紧,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回去,他双脚往后退两步,脚后跟踢到凳子,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林惊蛰大腿上。   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他的腰,他刚想挣扎,耳边响起林惊蛰无奈的声音,“你想死吗?还奈何桥。”   仇非确实想死,撂狠话的时候口胡,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知道是独木桥,他就是太激动了,舌头没转过来。   已经这么丢脸了,仇非破罐子破摔,“你管我走什么桥,我想走哪儿就走哪儿,我现在去跳长江大桥你都管不着。”   还是头一回听到仇非跟自己犟嘴,林惊蛰又好气又好笑,可他强忍住笑意跟仇非算账,“你耍什么横啊?你又不是刚知道我谈过对象,你要这么介意,你一开始别招惹我啊?现在想起来了发神经,你吃错药了?”   自己介意的是林惊蛰处过对象吗?他倒是会混淆视听,仇非气不打一处来,他想起身跟林惊蛰据理力争,但是林惊蛰的腿是真好坐,坐得他心猿意马的,手都不自觉攀住了人家的肩膀,但嘴上还是要逞强。   “谁说我介意你谈过对象,我明明说的是你要跟你初恋重归于好!”   “你发什么癫啊?你听谁说的我要跟他和好?”不说还好,一说林惊蛰想起仇非看谢枝时的表情,“不是你老冲他淫笑吗?”   还需要谁说?自己长眼睛了会看!   而且林惊蛰真会倒打一耙啊,仇非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跟谢枝笑的,但是肯定没林惊蛰说得那么淫荡,“我什么时候冲他淫笑了?看他是你同学,不冲他笑,难道我冲他哭,冲他大吼大叫吗?”   真是莫名其妙……   仇非没冲谢枝大吼大叫,但在冲林惊蛰大吼大叫,他难得在林惊蛰面前这么粗鲁,嗓门大到给他脑子震得嗡嗡作响,他亢奋的脑神经居然在这个时候开始运作,他狐疑地看向林惊蛰的脸。   “你是不是吃醋了?”   问得林惊蛰猝不及防。   林惊蛰脸色一顿,干咳一声,松开仇非的腰,作势要去拿桌上的杯子,“你不是要走吗?你走吧。”   走?走个屁啊!   自己本来就是来跟林惊蛰问清楚的,仇非按住林惊蛰的手不让他动弹,穷追不舍,“我走什么走啊,我本来就是来找你问清楚的,你是不是吃醋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林惊蛰受不了仇非,试图别过脸,躲开仇非的质问,可仇非双手托住他的脸颊,不让他逃避。   “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啊?你都不跟老相好好了,你能不能跟我好?”   林惊蛰不语,仇非急了。   “我现在到底几分了?我今天这么跟你一闹,你是不是又给我扣七十分?”   林惊蛰盯着仇非的眼睛,“你觉得我很闲吗?”   仇非没明白林惊蛰的意思。   “不喜欢你谁会闲来无事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扣分游戏?”   这句式太复杂了,仇非一下子听不懂,林惊蛰扣住仇非的后脑勺,一口吻了上去,仇非的嘴唇和林惊蛰记忆中一样柔软,这一吻不算太长,短暂停留后,林惊蛰松开仇非的脑袋,低声问道:“你想明白了吗?”   仇非其实没想明白,但是他被林惊蛰亲明白了,他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你喜欢我呗。”   要命,喜欢一个蠢材,简直是林惊蛰人生的污点。 第66章   刚才还撂狠话要走呢,现在仇非坐在林惊蛰的腿上不肯起身,不为别的,林惊蛰的那个吻撤回得太快,他都没回味过味儿来,反正他脸皮厚,说什么话都不害臊。   “林老师。”仇非的手不安分地抚摸着林惊蛰的耳垂,指尖触感冰凉,让他爱不释手,说话声音都刻意压低了好几个度。   林惊蛰挺怕痒的,还是耳朵那么敏感的地方,换了旁人敢随便触碰,他早就翻脸了,可仇非的低音做作得要命,他这个色批恨不得把调情写在脸上,林惊蛰也很给他面子,忍住脸颊一侧的痒意,冲他一挑眉,“干嘛?”   林惊蛰细皮嫩肉的,他耳垂抚摸起来的感觉跟仇非想象中一样,滑溜溜的,仇非耍无赖一般,“你亲得也太快了。”   “那你什么意思啊?”林惊蛰和仇非装傻充愣。   没有什么是仇非不敢说的,没追到林惊蛰的时候,他都敢直言不讳,现在追到手了,那他不得反天?   “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亲慢点,让我好好感受一下。”   幸好跟仇非待一起时间够久,林惊蛰已经习惯了仇非的厚脸皮,连索吻都能理直气壮的,仇非也是第一人了。   想治仇非这张肆无忌惮的嘴,还真只有堵住这一个办法,但林惊蛰没有着急吻上去,他的身子稍稍往前倾,一张口说话,他的嘴唇会轻擦着仇非的嘴唇,“你想怎么感受?”   仇非在林惊蛰面前是一点儿都沉不住气,林惊蛰还没勾引他,他已经猴急到噘嘴贴上去了,他没正儿八经亲过嘴,但是没吃过猪肉,他也见过猪跑啊,电视剧里的法式热吻,他见过很多了,他对着林惊蛰的嘴唇又啃又吸,还没吻得怎么样,口水下来了。   林惊蛰用手指抵住仇非的下巴,稍稍施力将其推开,仇非还不愿意呢,但看着林惊蛰被自己啃得又红又肿的嘴唇,他还挺不好意思,扯着袖子给林惊蛰擦口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头一次亲嘴。”   林惊蛰虽然黑着脸,但是没有躲开仇非的手,等到仇非给他擦干净,这才开口,“不会还这么主动?”   男人不就得主动嘛,他仇非干什么都主动,给人当学徒的时候主动,追林惊蛰的时候主动,跟林惊蛰亲嘴肯定更主动,作为男人脸皮就得厚一点,不要怕出丑。   林惊蛰的手指在仇非的嘴唇上摩挲了两下,他捏住仇非的手指一用力,仇非本能地张嘴,没等仇非反应过来,面前骤然一黑,舌尖被狠狠吮吸着,酥麻感从舌根蔓延整个口腔。   院子里的大树还没掉光叶子,刚好架在两人的头顶,从层层叠叠的树叶往外看,隐约能看到楼上的窗户,不真切,但是有种隐秘的刺激感。   一个大男人坐另外一个男人的腿上,多丢人啊,可仇非就是膝盖发软,站不起来,他觉得自己脑干都被林惊蛰的吸出来了,脑袋昏昏沉沉,完全不能思考,他情难自控地搂住林惊蛰的脖子,顺势将所有重量都压上去,试图将林惊蛰压在躺椅上,一道大煞风景的声音骤然响起。   “仇非!仇非?”   是潘雷,仇非按住林惊蛰的双肩,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手背还在嘴唇上蹭了蹭,一双眼睛在院子里乱瞟,心虚到回应潘雷的声音都在发抖。   “啊?诶!”   潘雷火急火燎地冲到铁门前,他双手扶着栏杆,冲院子里的仇非喊道:“别他妈偷懒了,过来帮忙,等下有老板要来拿车。”   人尴尬的时候很忙,但是又不知道在忙什么,仇非一秒八个假动作,又是甩手,又是踏步,差点在林惊蛰的院子里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潘雷喊完就想回去的,没想到仇非没有立马跟上来,他又折回铁门前,“你磨磨叽叽干什么?搞快点啊!”   “来了来了!”仇非佯装往外走,等潘雷一离开,他占便宜没够,飞快在林惊蛰嘴上亲了一口,小声道,“我过去忙了啊,有事你叫我。”   还以为仇非不要脸呢,原来还知道害臊,林惊蛰失笑,他摆摆手,示意仇非过去,“嗯,你走了我正好吃午饭。”   “啊?午饭都还没吃?”这一天天的,仇非就惦记林惊蛰的三顿饭,生怕林惊蛰被饿着渴着,自己饭都送到家了,林惊蛰居然还没吃饭。   林惊蛰起身要往屋里走,“先是忙着谢枝外甥报名的事情,然后你就发病了。”   原来谢枝是带着外甥来报名的,仇非挺不好意思,但是什么叫他发病了啊?这不是关心则乱吗?他就是太喜欢林惊蛰,生怕林惊蛰跟别人好了。   “那你吃吧,我忙完再过来。”   两人还依依不舍,你侬我侬,墙外传来潘雷暴怒的声音。   “仇非!赶紧死回来!”   “来了来了!”仇非一边敷衍潘雷,一边朝着林惊蛰做飞吻,随后小跑出了铁门。   隔着院墙,林惊蛰都能听到潘雷数落仇非的声音,“你要不死他家算了?你还开什么店啊?喊你半天不出来,你到底在他家干什么?”   估计是仇非被骂得心虚,反正林惊蛰没听到他怎么会回答的。   “哎呀,回了回了。”仇非揪住潘雷的胳膊往店里拽。   潘雷眼尖,看到仇非红润的嘴唇,“你嘴怎么肿了?”   靠,这么明显吗?仇非摸着嘴唇,肿没肿他摸不出来,只觉得嘴唇很烫,好像是林惊蛰留下的温度。   “你怎么这么恶心?”潘雷嫌弃之色溢于言表,“干嘛一脸发春的表情?”   怎么说话跟放屁似的,一点儿都不中听。   两人的嘴仗止步于汽修店门口,毕竟店里的事情真的很多,少了一个盛群,仇非还跟中了邪一般,老往林惊蛰那边跑,现在店里只有潘雷担起大梁。   整整一个下午,他俩跟猴一样满地打滚,又是灰尘,又是机油,忙完一点人形都看不出来,像是两个难民。   仇非掐着时间点外卖,他俩忙完,外卖刚好送到店里,他把其中一份递给潘雷。   “你先吃吧。”   一身脏兮兮的,潘雷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他知道仇非又要去隔壁献殷勤,他接过外卖,“那我上楼冲澡先,正好等你吃饭。”   等潘雷一走,仇非提着外卖就往隔壁走,铁门没锁,他也没进去,站在门口喊林惊蛰。   “门不是没锁吗?”林惊蛰闻声走了出来,见仇非邋遢得都成了流浪汉,“你怎么搞成这样?”   来见林惊蛰之前,仇非一向是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今天是个意外,他顺着栏杆将外卖递了进去,“太忙了,没时间换衣服,我怕饭菜凉了,你多余热一次,你吃饭吧。”   仇非送完外卖就想走,林惊蛰忙开口把人叫住,“诶!忙完了?”   “忙完了啊,潘雷上楼去洗澡去了,我把店里垃圾倒了,再上楼时间差不多。”   林惊蛰没说话,推开铁门,仇非不解,不知道林惊蛰开门出来了干什么。   “怎么了?”   “去倒啊。”林惊蛰催促。   仇非不明白也照做,他知道林惊蛰一直站在街边看着他,所以他关了店门,又走到了林惊蛰跟前。   “进去呗,赶紧吃饭吧。”   林惊蛰一把拉开铁门,眼神示意仇非进去,仇非向林惊蛰展示了一下他身上的污渍。   “你装什么装啊?赶紧进来。”林惊蛰不耐烦道,先前不让仇非进来的时候,他恨不得翻墙进来,现在给他留门,他又端上了。   仇非嘿嘿一笑,手揣裤兜跟在林惊蛰身后,只是进了院子,还没走进防盗门,林惊蛰停了下来。   “脱光。”   “啊?”仇非双手护住胸口,做出一副被非礼的样子,“太突然了吧,在你家门口脱光,万一有人从门前经过看到了怎么办?”   林惊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衣裤鞋袜都脱了扔外面,然后人滚进去洗澡。”   原来只是让自己洗澡啊,早说嘛,还以为林老师把持不住,要强迫自己。   仇非全身上下脱得只剩了一条内裤,这回他没有吵着要用林惊蛰的浴缸,自觉地进了客卫冲澡。   其间林惊蛰还很贴心地敲门送衣服,仇非顶着他湿漉漉的脑袋,没有着急缩回去,无辜地看着林惊蛰,“林老师,我内裤也打湿了,要不你上楼帮我拿一条新的。”   林惊蛰咬牙没说话,这是要发火的前奏,仇非单手做投降状,“不拿也没事,我直接这样穿……”   自己的裤子多是垂感很好的居家服,仇非要是不穿内裤,直接穿裤子,跟光着耍流氓没什么区别。   林惊蛰看着生气,还是从仇非裤兜里摸出钥匙,往门外走去。   潘雷洗完澡出来还不见仇非人影,他刚想给仇非打电话,先听到了门锁的声音,“怎么这么慢……”   “慢”字卡在了潘雷的嗓子眼儿,因为开门进来的不是仇非,是林惊蛰。   林惊蛰努力忽视潘雷的震惊,“仇非的衣服放哪儿了?”   潘雷指向卧室,想着他们卧室东西挺多,很快追了上去。   “哪里?”   潘雷打开其中一扇柜门,没想到林惊蛰从众多衣服当中翻出了仇非的内裤,潘雷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仇非呢?”潘雷脱口而出。   这不摆明了吗?   “在我那儿冲澡。”   潘雷的表情更加凝重,他猛然想起下午仇非嘴唇肿得跟腊肠一样从林惊蛰家里出来,同性恋!   作者有话说:   仇非每次坐林老师的床都得脱外裤 第67章   林惊蛰是顶着潘雷的压力帮仇非拿来了内裤,仇非套上内裤,心满意足地从浴室出来,林惊蛰的衣服布料柔软,他穿着有点不适应,走路的姿势都变得奇怪起来。   “你干嘛?”林惊蛰原是不想多问的,但是仇非跟螃蟹一样横着走。   怎么和林惊蛰解释呢,自己没穿过这类衣服,要不是有内裤兜着,他二弟估计都在半空晃荡,“有点不习惯,跟没穿一样……”   以林惊蛰对仇非的了解,接下来他会说些难以启齿的东西,所以林惊蛰抬手打断,“好了,不要再说了,把你衣服扔洗衣机里,烘干了再换上,穿你自己的你就习惯了。”   那多麻烦啊,自己只是不习惯,又不是不喜欢,以后他多穿穿,多习惯习惯就行了。   仇非看向桌上还没打开的外卖,“你怎么没吃啊?”   “不是帮你拿内裤去了吗?”林惊蛰没好气道,其实拿内裤只是借口,他不得等着仇非一块儿吃?   仇非摸着湿答答的脑袋,“嗐,我还说免得你多热一次,还得重新加热。”   幸好林惊蛰家里有微波炉,加热也不费功夫,可他一开始没有打算在林惊蛰这儿吃饭,这里只有一人份的饭菜,他俩刚好上,自己肯定是想赖在林惊蛰家里的,现在都没了现成的借口。   “那我……我等我衣服烘干就回去了。”仇非装模作样,他想留下来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   林惊蛰没搭理他,只把中午剩下的饭菜一并打热,两人吃应该差不多够了。   仇非想林惊蛰开口留他,结果林惊蛰什么都没说,他自己先忍不住,强调道:“我回去了林老师。”   厨房里只有微波炉工作的声音,嗡嗡的,叫得仇非心烦意乱,是不是太吵,所以他才没有听到林惊蛰的声音,他进到厨房,凑近林惊蛰身边。   “林老师,我回去了,你怎么不留我啊?”   有病。   “叮”的一声,饭菜加热时间到,林惊蛰一边将饭菜端出来,一边面无表情道:“仇非,你以后要是没钱了,店也垮了的话,千万不要去当群众演员。”   话题跳跃太大,仇非根本听不出林惊蛰的阴阳怪气,“啊?为啥啊?”   “因为你的演技真的很拙劣。”林惊蛰把盛好米饭的碗塞进仇非怀里,“你还没演呢,别人都你在想什么。”   自己的演技差不差仇非不知道,但是能演到让林惊蛰让他留下来也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起初只是想一起吃顿饭,但是吃完饭仇非又磨磨叽叽不想走,用洗碗的方式拖延时间,等碗洗完,他又说刚才看的电影没有看完,等林惊蛰洗完澡出来,电影也看完了,仇非还坐在沙发上没走。   “饭也吃了,碗也洗了,你衣服也干了,电影也看完了,你怎么还不走?”   仇非还想浑水摸鱼呢,谁知道林惊蛰无情拆穿他,真是不懂风情,他“哎呀”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林老师,你怎么这样啊?”   林惊蛰坐到一旁,用毛巾擦头发上的水渍,他装作听不懂,“我怎样?”   “我俩是不是在处对象?”   林惊蛰耷拉着脑袋,头发从后往前盖住了他的眼睛,淡淡回应仇非,“是又怎么样?”   “我帮你擦,我帮你擦。”仇非抢过林惊蛰手里的毛巾,狗腿地给人擦起了头发,“是怎么样?是处对象的话,你就不想跟我多待一会儿吗?怎么老赶我走啊?”   仇非是站在林惊蛰跟前的,林惊蛰的视线从发丝的缝隙中刚好落在仇非的腹部,自己的衣服下摆宽松,仇非稍微活动一下,紧实的腹肌就在林惊蛰的眼前若隐若现。   “你想跟我多待一会儿?”   “我想啊!”仇非也不害臊,有什么直说。   林惊蛰握住仇非的手,将其拉到沙发上坐着,他撩开额前的头发,问道:“你想留在我这儿过夜?”   仇非噘着嘴,嘴角的弧度死活下不去,天地良心,其实他一开始只想跟林惊蛰多待一会儿,可人都是贪婪的,林惊蛰都这么问了,他怎么可能不想,虽说自己跟林惊蛰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也留过宿,甚至跳过处对象,都亲密接触了一回,但处上对象后再留宿在林惊蛰家里,那就意味着很多东西。   “别演了,都说了你演技很差。”林惊蛰受不了仇非这副藏不住心事的样子,也太蠢了,他的手掌放到仇非的大腿上,指尖来回刮动着裤子,“那我不是白跑一趟。”   仇非倒是不怕痒,但是林惊蛰掌心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灼伤,他按住林惊蛰作祟的手,“啊?什么白跑一趟?”   “给你拿内裤啊,你今晚都不用穿了,还拿什么内裤?”   我靠,这不是赤luoluo地勾yin吗?仇非哪儿把持得住,他作势就想吻上去,在离林惊蛰嘴唇半公分的位置,被林惊蛰一把捂住了嘴。   林惊蛰带点儿命令的语气,“刷牙去。”   他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看得仇非心里痒痒的,刷牙就刷牙,仇非没有多磨叽,起身直奔卫生间,他上次留在这儿的牙刷还在,按林惊蛰的吩咐,他刷牙都比平时认真,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客厅早就没人了。   “林老师……”   主卧的房门虚掩着,房间里的灯光从门缝之中漏了出来,仇非压低声音,扶着门板探头探脑,见林惊蛰坐着床边等着自己,仇非不等林惊蛰开口,关上房门,一个飞扑直接把林惊蛰扑倒在床上。   “林老师。”仇非一开口,是薄荷牙膏的香气,“中午那会儿我都没亲够呢,都怪潘雷突然来找我。”   “那怎么办?你找潘雷算账吧。”   愁死仇非了,林惊蛰摆明故意的。   “我找他干什么啊?你补偿我不就行了。”   “又不是我的错的。”   现在是分谁对谁错的时候吗?仇非知道,得顺着林惊蛰的意思来,“我的错,我的错,都怪我,我该不理他,亲够了再走的。”   仇非哄小孩的语气把林惊蛰听乐了,林惊蛰一笑,仇非就得寸进尺,他也不征求林惊蛰的意见,嘴唇很不老实地游移在林惊蛰的脸颊上。   林惊蛰身上可香了,仇非一开始以为是沐浴露的味道,但是沐浴露持香哪儿有那么久,他嗅个没完。   “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啊?我也用你的沐浴露了啊。”   仇非见林惊蛰不排斥,亲着亲着,从林惊蛰的脸颊转向了嘴唇。   “你想知道?”   两人嘴唇像是被什么东西粘在了一起,林惊蛰好半天才喘着粗气回应他。   “我想啊。”有关于林惊蛰的所有,仇非都想知道。   仇非脸上的求知欲看得林惊蛰发笑,“你怎么什么都想?你求求我,求求我就告诉你。”   两人都滚到床上来了,别说是求求林惊蛰,让他仇非干什么都行。   “我求求你,求求你。”仇非说求就求,毫不拖泥带水。   林惊蛰还想装高冷来着,仇非这副不值钱的嘴脸,他实在没憋住,“你有没有出息啊?”   仇非理所当然,“求你就没出息吗?我求你又没求别人,而且我在床上有出息就行了啊,其他时候我那么有出息干什么?”   要不说仇非心态好呢,他要是硬气,能追得到“冷漠”的林老师吗?   林惊蛰曲起小腿,膝盖刚好顶着仇非,“你不是养胃吗?”   “我养胃不是早被你治好了吗?”   “那谁知道呢?你养胃一阵一阵的,而且我是老师,又不是医生,我可没有给你治疗养胃的本事。”   别的可以没有出息,在床上,仇非一定要证明自己,那可关乎男人的尊严,直接影响到他俩以后的生活。   仇非抓着林惊蛰的手,“你摸摸不就知道了。”   家里啥现成的东西都有,连社区发放的安全套都数量充足,林惊蛰像是把玩着一件小物件一样捏着小仇非。   “你要跟我摸来摸去的?”   那些个电影仇非都看了,他知道俩男的是怎么回事,他一个翻身,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   “来吧,不就是被你上吗?”仇非大义凛然,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答应你的事情,绝不反悔。”   林惊蛰撑着额头,笑得全身发抖,仇非有意思,仇非干什么都有意思,连在床上都这么有意思。   “你笑什么?快点,我都准备好了。”   林惊蛰俯身压到仇非身上,“我俩是上chuang,不是打仗,你能不能语气暧昧一点?”   怎么样才算暧昧啊?这算是难为仇非这个没文化的土狗了,他企图从看过的电视剧中,搜索一些他觉得暧昧的台词,“我对你一见钟情,二见……唔 ……”   林惊蛰笑眯眯地捏住仇非的嘴,他已经猜到仇非想说什么了,他怕他听完,会把仇非踹下床,仇非的这张嘴,还是堵上最好。 第68章   仇非不光被堵住了嘴,还被林惊蛰绑住了手,因为他老是动来动去的,极其不安分,只有被结结实实绑起来,才没办法动弹。   林惊蛰原以为仇非多少会反抗一下,没想到他对于被绑这件事情欣然接受,身体上还挺配合林惊蛰的,只是仇非的嘴真的闲不住,每隔一会儿,他都用会眼神示意林惊蛰让他说话。   说话也是有条件的,完美完成林惊蛰下达的指令,让林惊蛰满意,仇非才会得到几分钟说话的机会。   像仇非这样的大男子主义多要面子啊,这么“侮辱”人的做法,仇非不得翻脸?他非但没有翻脸,铮亮的眸子里满是期待和激动。   “林老师,上次社区给发的安全套还够用吗?”   “林老师,润滑油这玩意儿谁研究的?”   “林老师,我知道你要干嘛,你给我看的小视频里面演过的。”   “林老师唔……”   林惊蛰觉得,还是不要给仇非机会,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因为仇非实在太能煞风景了,仇非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把他这张嘴给闭起来。   两人从床上折腾到了仇非梦寐以求的浴缸里,筋疲力尽后,又从浴室重新折回卧室,窗外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卧室里最后一点儿光源泯灭在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中。   墨色一样的黑夜悄然稀释,冷风从窗户缝隙中撩动窗帘,微弱的光线透过磨砂质感的窗帘,在地板上画出淡淡的光圈。   一只修长的手从被窝里伸出,“啪”的一声打开了床头,隆起的被子下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下一秒,林惊蛰一把掀开被子,打着哈欠慢慢悠悠下了床。   冷空气迅速往被子里钻,还在床上的人缩了缩暴露在空气中的胳膊,林惊蛰顺手将被子一角捻好,扯过旁边的外套穿上,趿拉着拖鞋进了浴室。   他的生物钟取决于第二天要不要上课,如果第二天有课,他像是被下了降头一般,死活起不来,如果第二天没课,头天晚上就算不睡,第二天一早也有精神起来跑步。   不多时,浴室的水声停止,林惊蛰周身冒着热气从主卫里出来,床上的人还没有醒来的意思,他也没有上前将人叫醒,走到衣柜前,找出运动装穿上,随后出了门,卧室里再一次陷入了安静。   林惊蛰绕着停车场的外围跑了两圈,又在街口买了平时仇非买得最多的包子,等他提着包子往回走时,正好碰上一起下楼来的潘雷和张雪凝。   张雪凝看到林惊蛰兴冲冲地打招呼,“林老师,起这么早晨跑呢。”   昨天晚上给仇非拿内裤的时候,张雪凝还没回家,她估计不知道仇非去哪儿了,但是潘雷知道,他以为潘雷多少会阴阳怪气两句,没想到他只是默默跑去开门。   “早。”   “非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晚上都没回家。”张雪凝顺嘴抱怨了一句。   潘雷“哗啦”一声将卷帘门推至顶部,他怕张雪凝继续说下去,忙打断道:“你不是要迟到了吗?还不走?”   “哦!我走了我走了!林老师拜拜。”公交车站也在街口,张雪凝是小跑着去坐车的。   等张雪凝一走,林惊蛰和潘雷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谁都没说多余的话。   林惊蛰回到家,随手将包子放在了茶几上,他重新冲了个澡,用毛巾把头发擦得半干,借着微弱的光线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拍打着被子隆起的地方。   “仇非,你该起床开店了。”   回应林惊蛰的是仇非躲在被子中的闷哼声,林惊蛰靠着床头顺势躺下,用了点儿力把赖床的仇非抱进怀里。   一股馥郁香气从林惊蛰身上散发出来,仇非顺着香味抱住了林惊蛰的腰,林惊蛰身上的水汽还未消散,仇非抵在林惊蛰的胸口猛嗅了两口。   “你洗澡了?”仇非的神智还未归位,没想到林惊蛰已经晨跑回来了,“我给你买早饭去吧。”   被子里暖烘烘的,加上仇非迷迷糊糊跟自己讲话,林惊蛰的睡意去而复返,他按住在他胸口不安分的手。   “早饭我已经买回来了。”   仇非这才反应过来,他扬起下巴,像小狗一样在林惊蛰脖颈间乱闻,像是要确定林惊蛰没有被其他小狗标记上味道,“你出去啦?你怎么不叫我啊?”   湿热的呼吸扫着林惊蛰的喉结,他有种错觉,仇非会忽然舔他,这种荒唐的念头一旦在他脑子里产生,他连声音都变得低哑。   “我现在不是在叫你吗?起床正好吃早饭,包子还是热的。”   刚运动完的林惊蛰胸肌都是充盈的,仇非贴上去了就不想动,又软又热,触感刚刚好,他晕头转向,有点分不清林惊蛰说的到底是什么包子。   林惊蛰一低头就看到仇非色眯眯的表情,他捏着仇非的鼻子,“赶紧起,潘雷都下楼开店了,你还偷懒?”   其实平时自己赖床也不会赖这么久,主要还是因为林惊蛰在身边,仇非趁机捏了一下林惊蛰的肌肉,不给林惊蛰反应的机会,大喊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   林惊蛰被他这点儿小把戏弄得哭笑不得,原本酝酿好的睡意也荡然无存,无奈笑笑,“你怎么跟个流氓一样?”   摸自己男朋友怎么能算流氓呢?自己又没在街上胡乱挑选幸运路人摸,仇非悠悠道:“我只是文盲,平时还是很文明的。”   早餐就不能陪着林惊蛰一起吃了,仇非塞了三个包子进嘴里,火急火燎地往隔壁跑。   这个点儿已经有老板开车过来,又是维修,又是保养,还有要洗车的,全是潘雷一个人应付,仇非可难为情了,抠着脑袋往店里走,见潘雷忙得脚不沾地,赶忙上去帮忙。   “我来我来。”   当着客人的面,潘雷不好冲仇非发作,还得跟老板笑脸相迎。   好不容易车留下,老板走了,仇非从车后探出脑袋来,冲潘雷笑得一脸谄媚,“雷啊,辛苦你了”   各种辱骂的话已经到了潘雷嘴边,但是他脑子总会不受他控制地想昨天晚上仇非和林惊蛰待在一起可能干的事情……   “你吃早饭没?没吃的话我帮你叫一碗面条来。”仇非不知道潘雷在想什么,继续厚着脸皮讨好。   好怪,和自己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居然跟男人在一起了,好怪。   “不吃!”   “哎呀,火气别这么大嘛。”仇非这人就是脸厚,不光不觉得被下面子,还能觍着脸主动讨好,“不吃饭哪儿行呢?”   他俩正插科打诨呢,一辆私家车忽然停在了他们店门口,车窗放下后,一道稚嫩熟悉的声音响起。   “白羊座!”   仇非一愣,这不是小四眼嘛,“哟!”   “我带我爸爸来洗车。”   驾驶座的男人也跟着小四眼下了车,男人斯斯文文戴着眼镜,一看就是亲父子,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腿。   “他整天跟我说要来你们这儿洗车,我想着车子有点问题,正好来看看,我还以为他说着玩的,没想到真认识啊。”   仇非大手一挥,照着小四眼的脑袋揉了几下,“认识认识,我还以为他不来了呢。”   “我要上学嘛,你不是说要我带着我爸爸来才行嘛。”   “那你今天怎么有空?”仇非知道,现在的学生课业繁重,周末都得补课。   小四眼指了指林惊蛰的院子,“因为我马上要参加书法比赛,来跟林老师详谈参赛事宜,林老师还得陪我一起去呢!”   仇非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中间有其他事情耽搁,自己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他指了指车,“那你们把车放这儿,我们给你们看看,你们先找林老师去。”   小四眼爸爸简单跟仇非说了一下自己车子的问题,随后带着小四眼去了隔壁。   等人小四眼他们一走,潘雷站到仇非身后悠悠道:“怎么认识的?”   “在林老师的书法班认识的。”   “你同学啊?”潘雷服了仇非了,连小学生他都能结识,“你多大岁数了,还能有这么年轻的同学。”   那又怎么了?仇非抱着胳膊,若有所思,潘雷㨃着他的腰,“你想什么呢?”   “嘶,我记得这个书法比赛在隔壁省,林老师要是陪着小四眼去的话,估计得去几天。”   潘雷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仇非什么意思,“然后呢?你要跟着去吗?”   “不是。”跟着去,店真的不要了?仇非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你别看小四眼是小学生,人家可上进了,小小年纪写字也写得好,肯定能拿奖,到时候我去接他们,整个大阵仗。”   潘雷还想问什么大阵仗,毕竟他被上次的鞭炮弄得有点阴影了,见仇非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他问道:“你找什么啊?”   “诶?”仇非从收银台的抽屉里翻出一张名片,他得意地冲潘雷挑挑眉,“找到了。” 第69章   因为盛群被抓的事情,盛群家里企图来跟仇非闹,但是仇非一让盛家赔偿林惊蛰的损失,他家里就没了声音。   仇非看着被盛家人拉黑的红点提示,他内心很复杂,一是为盛群不值得,为这样的家庭赔上了自己的未来,二是恨盛群不争气,不能清醒地从泥潭里爬起来,反而越陷越深。   “看什么呢?”潘雷瞅见仇非表情难得的严肃,他凑上前看了一眼,他先看到了微信界面上的红点提示,以为仇非被林惊蛰甩了,正想幸灾乐祸,定睛一看,看到了盛家大哥的名字,再看看界面上的聊天内容,他伸手拍拍仇非的肩膀,“你想什么呢?总不能为了盛群的事情内疚吧?”   有关于盛群,潘雷不想说仇非任何的不是,仇非是心软,但心软不是罪,有罪的是那些仗着仇非心软,贪婪无度的人。   内疚倒不至于,毕竟林惊蛰说过,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盛群成年了,他得为他自己负责,自己只是感慨,觉得人心易变,反复无常。   “没有。”仇非朝潘雷一挑眉,这两个字他回答得很干脆,很洒脱,或许有点难过,毕竟是拿真心对待过的人,但他不内疚。   潘雷有点意外,但他相信仇非的话。   盛群是过去式了,真就跟他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仇非也没有继续盛群的话题说下去。   “你不是说你那个对象要来找你吗?什么时候啊?”   潘雷看了一眼电子时钟上的日历,“后天下午,所以后天晚上就不回来了。”   后天下午,时间上那不巧了吗?林惊蛰明天早上就要带着小四眼去隔壁省,他不在,自己正好看店,也不至于到处乱跑,简直一举两得。   “行,你走了我肯定会好好看店的。”仇非拍着胸脯保证,但现在店里没什么事,他心里痒痒的,“但是林老师明天就得去隔壁省,所以我现在去看看他。”   也不等潘雷回应,仇非脚底抹油,直奔隔壁。   “林老师?”   铁门大开着,院子里没人,仇非大摇大摆地往里走,一进屋,见林惊蛰正悠闲地看着电视。   “林老师,都要比赛了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看电视?”   仇非还在门口的时候,林惊蛰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看仇非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是学生比赛,不是我比赛。”   仇非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一屁股坐到林惊蛰身边,“那你也要收拾东西啊,明天就要走了,你得早点把行李收拾出来。”   又不是小学生春游,晚上有的时间收拾,哪儿有仇非说得那么急。   “晚上不是还有时间吗?我们又去不了多久,需要准备多少行李?”   哪有林惊蛰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仇非不听林惊蛰的解释,他强硬地将人从沙发上拉了起来,逼着林惊蛰在他眼皮子底下收拾行李。   仇非一身使不完的牛劲,跟他对着来完全是浪费自己的力气,林惊蛰懒得挣扎,被他生拉硬拽进了房间。   就像林惊蛰说的那样,他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多,一套换洗的衣服和内裤袜子,以及自带的洗漱用品,证件早就被他放进了小包里。   “我说了吧,没什么要准备的。”   十六寸的行李箱都没有装满,仇非不满意,既然是出远门,哪怕是去隔壁省也叫出远门,而且林惊蛰他们坐高铁,怎么能不带吃的呢?   仇非从储藏室里拿了好几罐八宝粥塞进了林惊蛰的行李箱,“坐火车就要吃罐头。”   “我们坐高铁。”   “高铁也就是快点的火车。”仇非小时候有过一次坐绿皮火车的经验,罐头这玩意,就是得在火车上吃着才香,“你吃的时候就不会嫌弃它了。”   林惊蛰很无奈,他们又不是去逃难,就算真的肚子饿了,也能在高铁上买现成的,但是想想这也算是消耗家里八宝粥的一个途径,不然仇非买来的这几大箱八宝粥猴年马月都吃不完。   “哎呀。”仇非一只手捏成拳头,轻轻敲打在另一只手手心,一副“还是他考虑周到”的表情,他又自顾自替林惊蛰计划,“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们去高铁站。”   “学生家长会送的。”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仇非眉头微蹙,“老师家属不能送吗?去参赛的学生又不止一个,哪个家长送都不公平,我送就最合适了,因为老师就你一个。”   这什么逻辑啊?难道谁送谁得奖吗?   “我去陪学生比赛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这是什么话?自己能不操心吗?仇非不乐意了,“那我操心什么啊?”   林惊蛰从抽屉里拿出一串备用钥匙,“这几天我不在家,你记得过来给院子里的植物浇水。”   仇非拧起钥匙,瞪大眼睛左右端详,自己这就拿到林惊蛰家里的钥匙了,以后那不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林惊蛰拽着仇非去了院子,他指着花坛里的植物,“这边的两天浇一次水,这边的土壤干了再浇水,那几盆水培的,我走之前会换水的,你看着我快回来的时候再换一次水就行,浇水的时间你选择在早上或者傍晚。”   仇非点头如捣蒜,他怕他自己记不住,还特意用手机备忘录记录了一下,表情认真严肃,堪比上课,毕竟是林惊蛰交代自己的事情,怎么都得给办得妥妥当当。   “记下来了吗?”林惊蛰看他手指在手机上飞快滑动,他破天荒夸奖了仇非一句,“打字倒是变快了不少。”   仇非心里美滋滋的,自从林惊蛰教会他拼音,他都坚持用拼音打字,确实比手写那会儿快了不少,主要是错别字少。   “记下来了,记下来了,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肯定都给你办好。”   林惊蛰被他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给逗笑了,仇非不靠谱,但又让他莫名放心,因为仇非跟他承诺过的事情,都会兑现。   打完字,仇非将手机揣进兜里,他攀住林惊蛰的脖子,“我不光给你的花花草草照顾好,等你回来了,我还给你好好庆祝一下。”   林惊蛰眉头不由自主拧在了一起,庆祝什么?仇非想干嘛?   “什么庆祝?”   仇非的舌尖不自在地舔了舔舌头,这是惊喜,不能让林惊蛰提前知道,他打着哈哈,“就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再去高铁站接你们,花也给你照顾好。”   林惊蛰狐疑地打量着仇非的脸,仇非朝他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傻子。   “你与其操心我的行李,不如操心点别的。”   这一打岔,仇非没听明白林惊蛰什么意思,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操心啥?还有啥没带的?”   林惊蛰忽然靠近仇非的耳边,他一张口,湿热的呼吸扫过仇非的耳垂,仇非还没听到林惊蛰说什么,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今天晚上不得……嗯?”   林惊蛰没有说完,只是尾音的“嗯”拐了弯,听得仇非耳根子发麻,他俩要小别了,小别是什么,小别胜新婚,那离别前夜呢?离别前夜自然也是难舍难分的一晚。   仇非双手托住林惊蛰的脸颊亲的“啵啵”作响,像他这种年轻气盛的男人,哪儿经得住林惊蛰这么撩拨,他压低了声音。   “晚上!晚上!”   当晚月黑风高,仇非趁着潘雷冲澡的空隙偷溜出了门,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在夜色的掩护下,他轻手轻脚地猫进了林惊蛰的家里。   “林老师!林老师!”仇非一见林惊蛰跟恶狗抢食一样扑上去,对着刚冲完澡的林惊蛰一顿好啃,啃又开始说些煞风景的话,“我们快点搞完,明天早上你要赶高铁呢。”   林惊蛰深吸一口气,“这种要求我满足不了你。”   “哪种?”   “快点搞完,快不了。”   “哎呀……”给仇非老脸都说红了,他一开始还担心他俩折腾太晚,结果到后面迷迷糊糊的,完全忘了时间,所以第二天他没能起床去送林惊蛰。   林惊蛰洗漱完回到床边,最后检查了一遍箱子里的行李,确定无误,在合上箱子时,他听到被窝里的人在呓语。   “林老师……几点钟了……”   林惊蛰俯身将脸埋进仇非的颈间,“我走了,有学生家长来接,你睡醒了再给我打电话。”   “我送你……”仇非神志不清,但是没忘了要送林惊蛰去高铁站,可他实在太困了,扭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滑稽的姿势又睡了过去,嘴里还嘟囔道,“八宝粥……你别忘了吃……”   林惊蛰耐着性子,“没忘,没忘,走了。”   从外面传来了喇叭声,林惊蛰知道是小四眼的爸爸来了,他松开仇非,整理好衣服,推着行李箱往外走,出卧室时还特意带上了房门。   后座坐了三个学生,小四眼趴在车窗上跟林惊蛰打招呼,他没看到仇非的人影,“林老师,仇非不是说要送我们吗?他人呢?”   林惊蛰放好行李箱,随后坐上了车,为了维护仇非在同学面前的脸面,他替仇非找好了借口,“坐不下,我们回来的时候,他再来接我们。” 第70章   “呃……”床上的被子隆起一个圆润的弧度,像是困兽发出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中骤然响起,隆起的地方抖了抖,随即又轰然倒下,从被子里发出不情不愿的闷哼声,“哎呀……林老师……”   仇非的一只胳膊在被子外摸索,摸了半天只摸到冷掉了床铺,哪儿有男人精壮的肉体,他霍地掀开被子,茉莉香悠然的香味在鼻尖涌动,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小区里植物的影子映照其中,他忙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间。   “草!完了完了!高铁都开走了。”仇非瞌睡醒了大半,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可他没看到林惊蛰的人影,床上床下到处找人,“林老师?林老师!林老师……”   仇非从卧室跑到了客厅,跑到一半,他意识到林惊蛰不在家,行李箱也不见了,他又赶忙折回卧室拿手机,这才看到林惊蛰给他发的消息。   “我们走了,醒了再给我打电话吧。”   走了?他们怎么走的,自己都没来得及送他们呢!   仇非心里可没劲儿了,毕竟要跟林惊蛰分开那么多天,临行前最后看林惊蛰的机会也没有,他恹恹拨通了林惊蛰的手机。   那边倒是接得快,车厢里甚是安静,林惊蛰的声音沉闷得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格外好听。   “起了?”   “怎么走了啊?我说送你们的。”   林惊蛰也没说仇非睡得太死,自己起床他都没感觉,所以也就没折腾他,“学生家长开车来的,所以就没叫你,多你一个车上也坐不下,好了,我们也快到站了,你也赶紧起床去开店。 ”   毕竟是在车上,两人再腻歪一点话也不好说,被林惊蛰安慰了两句,仇非心里才舒服点,他确实该起床了,挂了电话,他简单洗漱了一番,又照着林惊蛰的吩咐给院子里的花浇水,照料完林惊蛰的宝贝,又不紧不慢去了隔壁。   看到仇非姗姗来迟的身影,潘雷已经见怪不怪,“送走了?”   “走了,没让我送,家长给他们送去高铁站了,害得我想表现都没机会。”   潘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出息,这么喜欢表现,怎么不见仇非在店里多表现表现,作为老板,他带头迟到早退,为了谈恋爱消极怠工,没起到一丁点儿的榜样作用。   “你什么眼神?”仇非读懂了潘雷眼中的不屑,“也就是你现在没谈恋爱,不然你跟我一样。”   潘雷跟他据理力争,“我怎么没谈恋爱?我谈恋爱了没像你一样没出息。”   “那是因为你对象离得远,要是她现在就在你身边,你看看你是不是跟我一个样,可能比我还没出息!”   两人正打嘴仗呢,从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声,“请问……潘雷是在这儿上班……潘雷!”   仇非和潘雷的争吵戛然而止,看到女孩的瞬间,潘雷跟变脸似的,声音都变得温柔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呀?你不是下午的车吗?”   女孩手里提着个小包,手指紧张地抠着小包的包带,“有顺风车,我就提前来了……想给你一个惊喜,就没有告诉你……”   潘雷脑子还没转过来,连说话都不会了,但是双脚不受控制走到了女孩跟前,帮人把包接了过来,他跟女孩傻站在一起,脸都快笑烂了。   刚刚说什么来着?男人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刚还夸下海口说什么跟自己不一样,潘雷他还不如自己呢,至少他仇非在林惊蛰面前脑子转得飞快,潘雷跟小脑萎缩了一般,连说话都不会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仇非意味深长的笑容,女孩羞赧地跟人打招呼,“你好。”   仇非还没来得及说话,潘雷粗着嗓子呵斥仇非,“人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不说话?你哑巴了?”   仇非这个恨,见色忘友,还得看潘雷。   “我兄弟,仇非,”潘雷跟女孩介绍仇非的时候,声音都小了好几个度,可面向仇非时就没了好脸色,“我对象,苏晴。”   粗鲁,实在粗鲁,也不知道苏晴看上潘雷哪一点了?   仇非用戏谑的眼神打量着潘雷的脸,潘雷早就忘了自己先前是什么嘴脸,压根儿不觉得打脸,怎么了?就允许他仇非处对象吗?   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气氛,看得苏晴有些不好意思,她借口上厕所,留下了潘雷和仇非独处。   见苏晴走远,仇非立马找回了场子,“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如我呢。”   潘雷不承认,朝仇非竖起中指。   算了,难得有妹子瞎了眼能看上潘雷,作为潘雷最好的兄弟,自己怎么都得支持他,仇非用屁股想都知道潘雷无心上班。   “你要不现在就带她出去逛逛?”   潘雷欣然接受仇非的提议,“算你还是我的好兄弟!”   等人家小情侣一走,仇非三旬孤寡老人独自坐在店里,着实有些寂寞,他这人就是喜欢热闹,不然不会让这么多人住在家里,这冷不丁清静下来,他心里空落落的。   潘雷结婚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他肯定得搬出去,张雪凝估计也快了,哎,越是这个时候,仇非越是想念林惊蛰,可林惊蛰带三个小孩呢,自己不好给他发消息让他分心,幸好店里有一大堆活等着他,很快他就没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   晚上张雪凝回来,才知道潘雷跟对象出去了,她竖起八卦的小耳朵,“长啥样啊?漂亮吗?”   “长得属于是一朵鲜花插在了潘雷这坨牛粪上。”   听着挺臭。   晚上各自回到房间,仇非独自面对偌大的卧室,以前人多的时候嫌没有私人空间,现在空间都大了,他自己还不适应。   “哎。”   仇非躺在床上,长叹一口气,他想听听林惊蛰的声音,趁着时间还算早,他给林惊蛰打去的语音。   “喂?”   他俩早上打过电话后,下午快要关店的时候,仇非又给林惊蛰发了一次消息,那会儿林惊蛰正带着三个学生在外面吃晚饭,两人也没怎么多聊,这会儿听到林惊蛰的声音,仇非只觉得“恍如隔世”。   “林老师,睡了吗?”   电话里能听到电视的响动,好像还是动画片。   林惊蛰看了眼旁边的小四眼,“没呢。”   “你一个人吗?”仇非试探性问道。   林惊蛰提醒道:“你的同学还在旁边呢。”   自己带出来的学生中两个是女生,小四眼是唯一一个男孩,两个女生住一间房,小四眼自然跟他一间房。   哎,那不是不能跟林惊蛰说些悄悄话了,仇非只能跟林惊蛰八卦潘雷对象的事情,话里话外,都是羡慕人家对象在身边。   先前还没觉得,仇非竟然这么黏人,也对,家里住那么多人他都不嫌烦,就是喜欢热闹,这人一走,他多半觉得冷清。   “我没两天就回来了。”   仇非很想说亲一口,但是一想到有小孩在林惊蛰身边,他只能忍住他蠢蠢欲动的嘴皮子,虽然不能腻歪,但是他也哼哼唧唧跟林惊蛰打了好半天电话才睡。   接下来几天,仇非数着林惊蛰回来的日子,“还差一天。”   话音刚落,仇非接到了广告店打来的电话,说是他要做的东西都做好了,今天就可以去拿。   仇非跟隔壁的街坊打了声招呼,让人帮忙看着点店里,有事打电话,自己揣上手机,去广告店取他做的东西去了。   第二天正是周五,是张雪凝休假的日子,因为潘雷还在陪对象,仇非只能拉她霍霍。   张雪凝有些嫌弃地抱着树干系绳子,“非哥,你真要挂这个吗?”   “怎么了?我特意做的,当然得挂。”   自从知道仇非跟林惊蛰在一起后,张雪凝不对同性恋有疑惑,只是惊讶于林惊蛰为什么会看上仇非。   “林老师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不然他为什么跟你在一起?”   这什么话?仇非气鼓鼓瞪着张雪凝,“什么意思?你哥我魅力无边,林老师爱上我也是人之常情。”   什么呀!仇非要不是她哥,张雪凝一定给他挂网上,让人好好声讨一下他。   “挂反了!你能不能长点心!”仇非边指挥张雪凝干这干那,边注意手机上的时间,“我要走了,林老师铁门上的我都已经挂好了,这些你挂树上就行了,还有一会儿腰鼓队来了,你记得让他们提前准备好。”   仇非说完,小跑着朝着停车场去了,他算准了时间,比高铁早到了五分钟左右,不一会儿,便看到成群结队的乘客从出口出来。   仇非早就给林惊蛰发了消息,还专门挑了个显眼的位置停车,他自己则站到了石墩上,就怕林惊蛰看不到他,他好不容易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搜寻到林惊蛰的身影。   “林老师!林老师!我在这儿!”   仇非这一嗓子,几乎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林惊蛰呼吸一紧,赶紧上前将人从石墩上扶了下来。   “你站那么高干嘛,就这一个出口,你还害怕我们走丢了吗?”   仇非嘿嘿一笑,他还不是想早点接到林惊蛰,“我怕你们看不到我。”   小四眼跟在林惊蛰旁边,尴尬地推了推眼镜,“你喊那么大声,大家都在看你。”   看他怎么了?他长得又不难看。   那两个小姑娘有父母来接,小四眼家里没人,得先去林惊蛰家,等他爸爸下班了来接他。   一上了车,仇非嘴闲不住,要不是有小四眼在场,他恨不得逮着林惊蛰狠亲几口,这会儿只能强压着激动的心情,随便闲聊几句。   “比得怎么样?”   小四眼有信心,但是也很谦虚,“正常发挥。”   “能拿奖不?”仇非怕小同学压力太大,补充了一句,“能不能拿奖都行,重在参与嘛。”   小四眼可不爱听,“当然要拿奖。”比赛嘛,赢了才会觉得有意思。   仇非哄小孩,“拿奖拿奖,肯定拿奖,就算拿不到奖,我也给你们颁个奖。”   嗯?   林惊蛰听着不对劲,仇非给他们颁什么奖,小四眼也听出了仇非的画外音,他直接问了出来。   “你给我们颁什么奖啊?”   反正都要到家了,仇非得意地晃着脑袋,“到家你们就知道了。”   “仇非?”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这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到林惊蛰产生了下车逃跑的冲动。   仇非递给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林惊蛰一个“安心”的眼神,“马上就到了。”   就是马上要到了自己这心里才七上八下的,眼看车要驶到街口,林惊蛰想喊仇非停车,把话说清楚了再走,没想到仇非一脚刹车,将车直接停在了街口公交车站旁边的车位上。   林惊蛰狐疑地看向挡风玻璃,街口跟往日一样安静,几个腰挂腰鼓,衣着统一的老太太站在街边,这样的队伍林惊蛰见过,平日里有新店开业,就会请腰鼓队热闹热闹,应该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所以?仇非想干嘛呢?   “下车吧。”车子熄火后,仇非松开了安全带,他面带微笑地下了车。   林惊蛰和小四眼两两相望,尽管不知道仇非想做什么,还是硬着头皮跟着下去了。   “仇……”   下了车后,林惊蛰的视线扫到他们那条街两侧的树木都被拉上了横幅,他刚想喊仇非一声,只见仇非一抬手,原本街边闹哄哄的腰鼓队迅速站好了队伍。   林惊蛰心中警铃大作,有个声音在声嘶力竭地呐喊,叫他走,快走,不走就来不及了,可他的身体还是慢了一步,仇非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下一秒,整齐划一的鼓声震耳欲聋,他们这条街上的街坊全都出来看热闹。   腰鼓队边打腰鼓,还边喊口号,“林惊蛰润笔育桃李,翰墨生辉耀书林。”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惊蛰下意识收紧了拳头,仇非感觉到自己掌心的林惊蛰热血澎湃,他指着树干上的横幅,“这些都是我让广告店做的,这些词我找了好久呢。”   什么“点横竖撇传达到,纸墨笔砚见真情”,什么“师引碑帖千年路,生书青春万里程”。   难为他这个文盲了,有些字比他的人生还要复杂。   小四眼咧嘴露出他的大白牙,表情比哭还难看,被人盯着看的感觉跟火烧一样,他不得不往林惊蛰身后躲,他小声道:“白羊座,我们这还没拿奖呢,而且就算拿奖了,也该是我们家长给林老师送锦旗啊。”   “我也是林老师的学生,怎么不能送?”仇非理直气壮。   林惊蛰的理智早就被腰鼓队的声音冲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在仇非和小四眼的交谈中找回了支离破碎的思绪,他涨红着脸,后颈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深秋之际,他后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了一层汗。   “仇非……”   仇非没听清林惊蛰说了什么,他“啊”了一声,将脸凑到林惊蛰面前,只见林惊蛰咬牙切齿,脸红得都快滴血,他铆足劲儿,没什么形象地大吼一声。   “仇非!”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结束了,还有几个番外   这最后一章我停下来好几次,我不行了,还好我只尴尬这一下,但是林老师得跟仇非一辈子   求一下海星玉佩和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