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蔚蓝之下》
　　作者：喵喵的信
　　文案：
　　心机学霸攻×富贵游泳生受
　　身为一个长得好情商高家里还有点小钱的游泳生，祝旭前十七年的人生可谓如鱼得水。
　　直到他和林微澜成为同桌，那个成绩屌炸天、且专以惩治他们此类法外狂徒为乐的变态——
　　他顺利由快乐小鱼变成了林微澜案板上的鱼。
　　叛逆头子一朝陨落模范学生。
　　这是祝旭生平最难以启齿的黑历史。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凑乎着过了。
　　直到某次混战，林微澜义无反顾替祝旭挨了一下。
　　很不幸。
　　林微澜似乎被这一闷棍抡傻了。
　　曾经的满分试卷如今只剩一片鲜红。
　　罪魁祸首良心难安，思前想后，决定对受害者实施细致入微的1v1帮扶计划，上至学习日常，下至床笫生活，都由祝旭一手操办。
　　他本将心向微澜，奈何微澜明演他。
　　勤勤恳恳n天后，祝旭盯着对方的数十张空白试卷几近崩溃：你他妈能不能好好学习，然后滚去参加你的数学竞赛？？
　　林微澜难得配合：能啊，只要你夺冠。
　　南原市青年游泳锦标赛，八中队长祝旭时隔半年重返赛场，不仅一举摘金，还不小心破了个比赛记录。
　　赛后众人挤破了头，想听听这位天才新秀的获胜心得，只见祝旭一脸认真地对着镜头: 给老子学。
　　主校园 HE 不甜头给你
　　让五星红旗高高飘扬
　　标签：校园、强强、破镜重圆、竞技体育、沙雕、暗恋、双向奔赴、热血、群像、甜宠


第1章 谁是爹
　　人潮拥挤的大街上，叫卖声、吆喝声络绎不绝。
　　一个戴鸭舌帽的男生穿梭其中，来来回回逛了两圈儿后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拨通一串数字。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腰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循着声音找到祝旭的时候，他正用后肘攻击最后一个还没有倒地的混混，整个人因为大清早被堵这件事散发着极其不耐烦的气场。
　　“旭，我旭啊，”李牧摘下帽子，悲壮地喊出声，“哥哥来迟了，你没事儿吧！”
　　面前的少年身高腿长，北方的八月末已经开始降温，祝旭出门时没有看天气预报，只随意穿了套浅色系的运动装，全身上下，抛开他这张让人见过一面就能念念不忘的脸，唯一有辨识度的就是那个位于左胸口处的花体英文单词：
　　FREE。
　　因为刚才的小事故，祝少爷的限量款球鞋已然挂上了“战损妆”，他满是不爽地盯着那团黑黢黢的污渍，不知道“啧”了多少声后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紧不慢地掐掉这段使他倒霉的《好运来》，调低音量格的同时淡淡道：“人还健在，把你的帽子给我戴回去。”
　　他顺便看了眼微信聊天记录，自己和李牧的最后一句对话停留在6分钟前。
　　祝旭蹲下，用手机随意拍拍地上躺着的一个花臂狼尾：“揍我一个小时？”
　　花臂狼尾不出声。
　　“揍到我哭爹喊娘？”
　　花臂狼尾继续保持沉默。
　　“还跟我收保护费？”
　　听到这里，花臂狼尾立马睁眼，他扬起笑脸，十分友善地回答道：“误会，今天的事纯属误会，是我们要给您交。”
　　祝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向小巷口的早点摊走去。
　　李牧见状也跟在他身后，转出巷子口前还不忘跟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兄弟伙们打声招呼。
　　“哥们儿，一看就是新来的吧。”
　　花臂狼尾虚弱地点点头。
　　李牧觉得好笑，他先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表示理解，随后又使劲儿捏住，也不管对方的表情有多狰狞，只自顾自地说道：
　　“记住了，南原八中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李牧出来的时候祝旭已经点好吃上了，他左手拿着刚刚出锅的油条，右手则在研究怎么把手机铃声更换为《恭喜恭喜》，见李牧落座，这才将为数不多的注意力分出去一丝，抬眼阴阳道：“呦，哥哥如果比赛也照今天这个速度来，原姐高低让你知道御花园的枫叶为什么这样红。”
　　“我天老爷，哥哥，你是我哥哥行不行，”李牧求大爷似的舀了一大勺豆腐脑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兄弟已经为你舍身取义了，不仅陪你来炸物摊这种地方犯罪，还翘掉了今天的早训，你可千万别拿这个唬我，原姐的训练计划太反人类了，我现在看见泳池就腿软。”
　　二人口中的“原姐”是南原八中新上任的游泳教练，每次新学年伊始，校队都会召集全体正式队员进行一轮特训，以选拔参加市青赛的选手，只不过祝旭已经有小半年没踏进过游泳馆了，自然是不能理解李牧所描述的“魔鬼训练”到底有多“魔鬼”。
　　“还好吧，这不是有手就行。”祝旭平静地说。
　　李牧强忍住自己骂人的冲动，对这位“有手就行”的多项校记录保持者竖了个中指：“那你倒是回来给我们展示一下啊，队——长——。”
　　李牧的尾音拖得足够长，祝旭被他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
　　“滚蛋，谁是你队长。”
　　“原姐指定的，不服你去找她咯，”说罢，李牧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小笼包，“再说了，你高一本来就是副队，高二转正不是很正常吗。”
　　祝旭单方面堵住耳朵不想听。
　　烦得很。
　　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会回游泳队了。
　　见自家队长情绪不高，李牧识趣地转移了话题：“所以刚刚那又是哪儿人啊。”
　　祝旭咬口油条，咂舌道：“鬼晓得哦。”
　　南原八中是近几年才建起来的新校舍，跟周边一圈的省市重点相比也就体育还勉强说得过去，唯二吸引学生报考的亮点在占地面积广阔，硬件设施特别好。
　　简单来说就是：大，还有钱。
　　祝少爷当初就是瞧中了这不俗的两点，才冒着被自家老头儿冻结银行卡的风险在众多名门望校中填了南八当作第一志愿。
　　结果没想到这学校地方挺大，事情也不少。
　　学校后街这块地本来是房地产商用来盖学区房的，最后不知道哪个环节的手续出了问题，断断续续申请一年多了也没批下来，有些商贩们则抢先注意到了这里的商机，开始入驻做起了小本生意。
　　然后在这片鱼龙混杂的地方，渐渐出现了像刚才那样非法收取保护费的人，他们仗着这块地的归属权不在商贩，料定没有人敢随意报警，逐渐肆无忌惮了起来。
　　祝旭起初并不在意，他自认不是什么多管闲事儿的主，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有群人在抢一个老奶奶的蔬菜摊。
　　那群人可能也没想到自己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会遇此横祸，总之当天和祝旭打过照面以后是鼻青脸肿的回家了，之后再没出现过。
　　后来因为这件事，整条街的商贩们都对他越来越亲切，比如这个卖早点的老爷爷，看见他就知道他一早上能吃几根油条，久而久之，祝旭也就莫名其妙成了这里的“守护神”。
　　早饭过后那个老爷爷硬是不收祝旭的钱，两只手把付款码遮得严严实实，说是要感谢他，祝旭拗不过老人家，随手压了张二十块钱的纸币在碗下，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拉着李牧悄悄离开了。
　　二人先是去街口一个五金店取了暂时寄存在那的箱子，然后又去便利店买了点零食，最后才晃晃悠悠向八中的校门口迈进。
　　今天是高一高二年级正式开学的前一天，学校允许学生自行前往公告栏查看分班结果，祝旭和李牧这个学期都报了住校，刚好可以借这个时间来提前归置他们的行李被褥。
　　路过公告栏时李牧兴奋地拉着祝旭往人堆里挤，原本吵闹的队伍在见到祝旭后立马安静下来，自动给他还有他身旁的李牧让出一条路来。
　　“旭哥！看到了！”李牧指着他右手边的方向，“你在五班，倒数第一个！”
　　刚刚确认自己被分在高二五班的同学们一阵心绞痛。
　　他们很好，他们没事，他们非常OK。
　　不就是祝旭吗，祝旭多好啊，大高个，帅小伙，和这样的同学分在一个班多幸福啊。
　　......
　　幸福个屁。
　　祝旭是何许人也。
　　曾经，他是女生的梦中人，男生的眼中钉，老师口中的小混蛋，风评虽然说不上顶好但也绝对不算差。
　　但那也只是曾经。
　　变故发生在高一下学期。
　　当时附近一个职高想借八中的操场开运动会，教导主任提前一天就在喇叭里广播了，说这所职高的人员构成比较复杂，有不少不良少年都和社会人士有接触，平日里为人处世比较猖狂，老师管不住，同学不敢惹，让大家第二天尽量少出教学楼。
　　毫无征兆，那天祝旭不仅一反常态地出了教学楼，还动了手，把职高的几个刺儿头给揍了。
　　听说这几个刺儿头当中有一个跆拳道黑带，还在全国拿过奖，结果一样被祝旭揍到毫无还手之力，事情结束后祝旭只是背了一个小小的停训处分，那人却被迫退了学，还在八中公开向祝旭道了歉。
　　后来有路过的目击者在学校贴吧上发帖，说祝旭当时就像疯了一样，一个人打四个不说，还敢空手接白刃，手心流了一堆血，却愣是像没有痛觉一样，只是机械性地重复着打人的动作。
　　自此，祝旭的威名彻底传开，荣登“校园凶神恶煞榜”第一名，女生避犹不及，男生退而远之，就连有的老师看见他都直接绕道走。
　　再后来的事情人们也就甚少关注了。
　　比如，他们不知道市运会前夕，祝旭忽然被取消了所有项目的参赛资格。
　　李牧记得祝旭接到通知的时候很冷静，只是离开游泳馆前好像朝哪个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而那里当时具体站着谁，李牧记不太清了。
　　.
　　南原八中的住宿条件非常豪横，堪比国内一流大学，大部分都是四人间单床单桌，独卫和小阳台更是标配。
　　好巧不巧，祝旭的宿舍就是那小部分——一个不怎么标配的双人间。而且因为种种不可抗力，直到上学期结束，这间宿舍里都暂时只有他一个人。
　　男生宿舍坐落在后操场边上，分ABC三栋，每栋都是六层楼，李牧起初被分在了B栋6层，经过他一周的不懈努力和死缠烂打，教导主任终于如他所愿，把他调到了祝旭所在的A栋，只不过A栋没有多少空房间了，他还是被不幸地分去了最高层。
　　李牧也不是没有争取过和祝旭一个宿舍，关于他的这条诉求，教导主任只回复了九个字：
　　“想法不错，下辈子再说。”
　　依据这两位的日常表现，李牧算半个倒霉蛋，祝旭则是个十足十的叛逆标杆，把他俩放到一起，除非他这个教导主任脑子进水了。
　　祝旭一进门就开始倒腾自己的行李，鉴于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误打误撞得到的单人间倒是为他提供了不小的便利。
　　换洗衣物分类叠至大型收纳盒，mp4等违禁电子设施藏到天花板上，快落灰的队服塞进不太起眼的柜顶。
　　最后——
　　祝旭看着搁置在行李箱角落的教辅资料犹豫了几秒，原封不动地把它推回了床檐缝隙。
　　次日一早，祝旭在李牧美好的拍门声中醒来。
　　“旭啊，我旭哥，快起床了，一日之计在于晨，咱们该去食堂吃饭了。”
　　五分钟后，祝少爷消化了自己的起床气，十分烦躁地顶着两个熊猫眼出来了。
　　他用脚踢了踢坐在地上的李牧：“你的一日之计就他妈是吃饭？”
　　李牧习以为常地点点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听到这儿，祝少爷把门一甩，头也不回地送给他一个字：
　　“滚。”
　　李牧一个人华丽丽地滚去食堂了。
　　昨晚临睡前祝明月女士发给他一套难度挺高的押题卷，对完答案就已经快凌晨三点了，祝旭现在整个人困得要命，他估摸着时间，干脆两脚一蹬又睡起了回笼觉。
　　两个小时后，祝旭被自己定的闹钟吵醒。
　　十分钟洗漱换衣服，八点四十，第一节下课铃准时打响的时候，祝某人这才装模作样收拾好东西往教学楼走。
　　出宿舍前他专门把手机切成静音模式，随意扫了几眼李牧发来的新消息，无非是什么让他赶紧起床上课之类的话。
　　正准备锁屏，久未更新的聊天界面突然弹了一下，这次祝旭的目光成功停留在了上边。
　　【胖子也有未来】：我靠，惊天大消息，昨天没仔细看，林微澜也在你们班。
　　像是担心祝旭不认识林微澜，李牧还专门补充道：
　　【胖子也有未来】：就是那个年级第一专业户，听说他当年放着实验中学的推免不要，直接拿着中考市状元的成绩报了咱们学校，居然分到你们班去了，牛逼。
　　.
　　吴天刚拿到班级名单的时候非常高兴，这不是他第一次当班主任，却是他第一次带成绩这么均衡的班级。
　　教育局今年取消了成绩分班制，脱离了尖子班的高压工作，吴天的心情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尤其在知道高二五班还有林微澜的存在后，这份愉悦简直到达了顶点。
　　吴天把名单中的名字一行行看下来，感慨颇多。
　　多好的孩子们，他们与尖子班不同在哪里！
　　抱着这样的想法，吴天接着往下看。
　　然后他在最后一行看到了祝旭。
　　怀着猜疑的态度，吴天早早就在楼梯口等待着祝旭的到来，结果祝旭没等到，等来了教导主任。
　　王主任把手背在身后，看到吴天后礼貌问候了一声：“吴老师，等祝旭呢。”
　　就在祝旭自以为万事大吉，光明正大拖着自己空荡荡的书包从楼梯口上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几个意想不到的人。
　　楼梯口左边站着吴老头儿，右边还站着一只霸王虎，中间——
　　眼前的身影交错，祝旭一时被阳光晃了神。
　　他再度睁眼。
　　“微澜啊，老师的建议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有什么困难呢你就说出来，不要担心，学校一定会......”
　　霸王虎殷切的关怀在看到祝旭后戛然而止。
　　“祝旭！你个混小子！我和你们吴老师等你一节课了！怎么才来啊，开学第一天就睡过是吧！别想装成别人逃跑，给我滚过来！”
　　作者有话说：
　　南原八中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祝旭（一脸认真）：都是学生，怎么还搞区别对待。
　　首发三章，更新稳定，喜欢记得收藏呀~


第2章 孽缘
　　南原八中主任办公室。
　　祝旭瞪着面前整理资料的人，两只眼睛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怒火。
　　五分钟前，自己翘课迟到被抓现行，霸王虎和吴老头儿念在他本学期是初犯，本想口头批评教育一下然后将这件事揭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林微澜同学开口了。
　　“根据秘书处整理的信息，祝旭同学登记在册的迟到记录共9次，加上今天是第10次，依照南原八中学生管理条例，他需要写一份1000字的检讨，再额外扣除3分的平时行为分。”
　　祝旭当场就想和他同归于尽。
　　语文作文都只要求我写800字，你他妈怎么开口就是1000字。
　　还是年轻人，竟如此不讲武德。
　　更让祝旭没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有人把这一长串文邹邹的话听进去了，而且还动摇了。
　　霸王虎夸赞林微澜是同学的好榜样，老师的好助手，公私分明，明察秋毫。神情之认真，言辞之恳切，和他当初追着自己喊“祝旭你个小王八羔子”时完全不一样。
　　就连平日里最好说话的吴老头儿，听了这段话也只能对着自己说一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微澜，一个敬业的学生会秘书处处长。
　　自己做错了事情，祝旭认，但他总有种奇怪的预感，如果不和这个叫林微澜的搞好关系，自己未来两年的高中生活可能会过得非常艰难。
　　想到这里，祝旭从兜里掏出一颗橙子味的水果软糖，赶在林微澜踏出办公室前拦住了他：“兄弟，都是一个班的，这次我认，下次就别这么计较了吧。”
　　林微澜脚步微微一怔，他接过祝旭手中的软糖，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可以，但没必要。”
　　祝旭灿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对着窗台欣赏了五分钟风景后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冷静下来的祝旭掏出了手机。
　　【Freedom】：这世界都他妈是骗人的。
　　【胖子也有未来】：咋回事儿啊旭哥，听说你又被抓了。
　　【Freedom】：？
　　【Freedom】：会不会说话？友好交流懂不懂？
　　【胖子也有未来】：哦，听说你又去霸王虎办公室友好交流啦？
　　【Freedom】：......
　　【Freedom】：我他妈今天算是体会到了，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都是骗小孩的，纯属放屁。
　　【胖子也有未来】：欸，我们班同学刚刚跟我分享了更细致的内幕，原来你是被林微澜亲手逮住的啊。
　　【Freedom】：滚。
　　李牧因为这事儿在班里笑得不轻，几秒后他再发消息，就发现自己的绿色对话框前面紧跟着一个红色感叹号。
　　【微信提示：你有一条消息未发送。】
　　【胖子也有未来】：？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祝旭在“是否将对方加入黑名单”的选项中点击确认，然后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软糖，在众口味中挑挑拣拣了半天才勉强选出一颗葡萄味。
　　啧。
　　真是白瞎了最后那颗橙子软糖。
　　祝旭的检讨书写完刚好赶上学校的升旗仪式，大少爷晃晃悠悠往操场赶时，那只霸王虎又在主席台下盯住他了。
　　“祝旭，全校师生就等你一个人了，没吃早饭吗，给我跑两步跑过来！”
　　闻言，祝旭正准备乖乖听话起跑，他这个人虽然是有点少爷脾气，但让全校师生等他一个人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迈出第一步时，祝旭看到带着红袖章的林微澜正站在离他不远处的柳树下。
　　祝少爷立马在第二步收脚，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后冲操场方向大喊道：“早上确实没吃，全心全意写千字检讨来着，低血糖，跑不动。”
　　在旁边听着祝某人用尽全身力气强调“千字检讨”的林微澜：“......”
　　祝旭找到高二五班的队伍后自觉去到队尾，一米八三的大高个让他即使站在最后一个也做到能一览无余。
　　然后他一览无余到了正准备上台发言的林微澜。
　　祝旭第一次真诚地觉得长得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林微澜上台后好像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在看谁，但既然自己在这个视线范围内，祝旭就立马抿起嘴唇，装作一副很虚弱的样子。
　　他今天一定，要让林微澜知道什么是愧疚的感觉。
　　然而精湛的演技还没维持多久，祝旭就绷不住了。
　　他的耳边陆陆续续传来一些女生的低声议论声。
　　“我不行了，澜总真的好帅。”
　　祝旭：“？”
　　澜总？就他？
　　帅怎么了，帅能当饭吃吗？
　　再说了，旁边就站着一个一米八三的大帅哥他们看不见吗？？
　　是自己站得还不够高吗？？？
　　“而且澜总不仅帅，成绩还好，上次期末考他又是年级第一，甩了第二名一大截。”
　　刚刚还想着“长得帅有个屁用又不能当饭吃”的祝旭：“......”
　　这他确实是没法反驳，成绩好确实是能当饭吃。
　　祝旭抬头，望向主席台上发言的人。
　　林微澜演讲从来都是脱稿，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为了装逼还是真的能记住，反正每次讲完效果还挺好，掌声轰动的。
　　祝旭盯着林微澜那张脸。
　　......
　　还真他妈的有点帅。
　　单眼皮，高鼻梁，面部线条干净利落，明明看起来像个书呆子却意外地没有戴眼镜，再配上那身成功人士必备的深蓝色校服，整个人的气质都得到了升华，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
　　逐渐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祝旭：“？”
　　明明是打探敌方情报，怎么还搁这儿欣赏上了？？
　　发言途中，林微澜忽然感受到一股视线。
　　这股视线不同于往日的寻常注视，他似乎能在其中发现一些......斗志？
　　还挺强烈。
　　下一秒，林微澜和掩藏在人群中的祝旭对视。
　　可能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忽然看过去，祝旭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嗯，好烂的演技，装都不会装。
　　祝旭在台下气得要命。
　　草，他还敢看自己，刚刚那一眼绝对是在挑衅吧？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自己脸上又没写字，盯着他看能看出个锤子。
　　祝旭第一次真诚地觉得视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但凡少做几节眼保健操，多打几晚上游戏，都不至于把林微澜的微表情看得那么清楚。
　　眼不见心不烦。
　　升旗仪式后祝旭跟着大部队回到班级，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高二五班，按照惯例，他直接坐到了靠窗最后一排，落座前他还专门确认了，这里没人。
　　旁边那个位置倒是有人。
　　风起扉页开，化学书第一页的正中间整整齐齐写着三个字——
　　林微澜。
　　祝旭闭上眼，心想这他妈是什么孽缘。
　　他毫不犹豫地踢了踢前桌的凳子，前桌也是高个男生，感受到祝旭的动作后呆滞了几秒，随后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大哥，有何吩咐。”
　　祝旭：“？”
　　因为过于紧张而把自己内心真实想法吐露出来的刘明杰：“......”
　　“换个座。”祝旭说着就要拿好家当起身。
　　“这......可能还真的换不了。”斜前桌的女生小心翼翼地说。
　　小少爷的脾气有点上来了。
　　这一上午，睡觉被吵醒，翘个课被抓，被抓就算了，还要写什么莫名其妙的检讨，这都还不够，现在连换个座位都不能如意。
　　祝旭的火气蹭蹭往上冒，他闭上眼，心想现在但凡有个人再敢惹他一下，他绝对立马拍拍屁股走人。
　　就在前桌两个人瑟瑟发抖的时候，林微澜拎着什么东西回来了。
　　耳边传来凳子的拖动声，祝旭睁眼后发现自己桌上比刚刚多出一个白色塑料袋，袋子里的东西很简单，一盒牛奶，一袋面包，很标准的早餐配置。
　　扭头一看，林微澜正站在他旁边，还对他说了一个字：“吃。”
　　祝旭的火气好像“蹭”地一下又消失了。
　　他重新坐下，默默把书包塞回桌兜，随后支着头看着自己的同桌。
　　“怎么个事儿啊。”
　　林微澜没有抬头，只是笔尖不停地答道：“座位是吴老师安排的，有问题去找他。”
　　顿了几秒，他又补充道：“赶紧吃，第四节体育课。”
　　一个多小时前还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都是放屁”的祝旭忽然觉得这话也有那么点道理。
　　他的同桌，日常闲聊都不忘停笔，这么热爱学习的一个人，居然在升旗仪式结束后放弃宝贵的学习时间，挤着人群去校内便利店给他买早餐。
　　他仔细看过了，每一样都是符合赛期训练标准的健康食品。
　　这是多么深厚的情谊。
　　祝旭慢吞吞嚼面包的样子在班级群内炸开了锅。
　　【3排左2】：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他妈也太魔幻了。
　　【2排右1】：上面的，咱俩做的可能是同一个梦。
　　【5排右3】：兄弟姐妹们，以前跟这两位都不在一个班，不懂就问，他们以前也这样吗？？
　　【5排左1】：鄙人以前有幸跟年级第一同班，发誓真的没见过他给别人买任何东西，榜一大哥是第一个。
　　【7排右2】：在下上个学期和榜一大哥一个班，发誓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听劝的一面？年级第一是第一个。
　　【8排左1】：7排右2，真是为难你了，想出听劝这么......贴切的词语。
　　【8排左2】：兄弟姐妹们，我们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总之一句话，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吗。
　　【8排左1】：记住了。
　　【5排右3】：记住了。
　　......
　　坐在祝旭斜前方、林微澜正前方的王媛媛功成名就后长吁一口气。
　　对不住了祝旭同学，对不住了林微澜同学。
　　身为班长，她必须贯彻吴老师的指令，团结高二五班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让大家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拧成一股绳，顺便缓和班内最难搞的两位同学，也就是她的两个后桌。
　　如今，看着班内一片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形势，王媛媛的内心激动不已。
　　她果然没有辜负老师的期待。
　　高二五班从未如此和谐。
　　作者有话说：
　　王媛媛（求表扬版）：老师你看我做得好吗。
　　闹脾气的祝旭：这他妈是什么孽缘。
　　被哄好的祝旭：这是多么深厚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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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同桌
　　南原八中后街。
　　祝旭第三次看向手机的时候李牧终于忍不住了，他吸溜了一口面前的酸辣粉，问道：“旭哥，看啥呢，吃啊。”
　　实不相瞒，十点多刚喝了盒牛奶吃了袋面包，祝旭现在还真是不太饿，即使他已经晒了一节体育课的太阳。
　　他兴致缺缺地挑起几根泼满红油的粉儿，又放下，最后干脆把碗向前一推，不吃了。
　　“又怎么了祖宗，你上次不是挺喜欢吃这家店的。”李牧不解地问道。
　　祝旭的心思不在这，只随意说了句：“天热，没胃口。”说罢就拿起桌上的冰汽水猛灌了几口，好像这样能使他心情顺畅一些。
　　昨天某些人明明在微信上告诉他，今天会给他打视频通话。
　　这午休时间眼看着快结束了，他连个视频通话的鬼影子都没见着。
　　就这还相亲相爱一家人呢，可拉倒吧，都不如他同桌靠谱。
　　“我草，林微澜？”
　　祝旭抬头，以一种“你他妈怎么能听到我说心里话”的奇怪表情看着对面的李牧。
　　李牧粉儿也不吃了，直接拿筷子给祝旭指了一个具体方位：“旭哥，你看那是不是林微澜，他好像被堵了。”
　　祝旭顺着李牧指的方向眯了眯眼，他们这里是逆光，看不太清，不过离这儿最近的这个巷子里好像确实有一伙人，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那个是......
　　“唰”地一声，一本紫色习题册被扔了出来。
　　嗯，确实是林微澜。
　　除了他再没有哪个神经病会把大中午的午休时间浪费在“高考必刷题—分题型强化—理综选择题”上了。
　　祝旭收起手机，起身向昏暗的巷子深处走去。
　　林微澜毫无情绪波动地看着那本被扔在地上的习题册，心里开始默默划帐。
　　这是他刚刚在校门口的书店新买的，原价45.8，他是那里的银牌会员，可以打八五折，折算下来应该是38.93。
　　这个钱，是应该让眼前这些人出，还是应该让那个不知道逃哪儿去了的混账出。
　　正想着，林微澜被人推了一把，他的思绪被打断了。
　　他最讨厌自己在思考问题的时候被人打扰，尤其是以这么不礼貌的方式。
　　推他的那人是个小矮个，嘴里还说着不干不净很难听的话：“别给老子在这装，我们已经知道你是林富有的儿子了，爹债子还，天经地义吧，你爸说你这还有点儿钱，怎么，拿给哥哥们玩玩儿？”
　　似乎是觉得这样很酷，这小矮个说完之后还冲空气吐了个烟圈。
　　他们有点吵，是不是应该想办法让他们闭嘴了。
　　林微澜对自己说。
　　祝旭走到这群人身后时刚好听到他们在勒索林微澜，他看到自己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同桌如今就好像柔弱得不能自理，不仅孤身一人被堵在小角落，还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看上去毫无反抗之力。
　　自己憋了一段时间的火气好像忽然有了发泄的地方。
　　祝旭从侧边挤进人堆，哥俩儿好似的搂住那个吐烟圈的小矮个，自然而然地套了一句近乎：“呦，兄弟，忙着办事儿呢。”
　　祝旭来之前专门把校服放在椅子上，只留了里边那件纯黑色的卫衣，少年说话时眼角微微扬起，连带着那颗泪痣看起来都有一丝不好惹的意味。
　　小矮个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见架势，只以为祝旭是和他们一道的，他点点头，应和道：“嗯，受人所托来要个钱，你呢兄弟。”
　　祝旭微微一笑：“我啊，受人所托来给书报个仇。”
　　那小矮个一听，立马指着林微澜说：“果然和你爹一个货色，连别人的书都能搞坏，今天哥几个就——”
　　“——欸呦喂！”
　　林微澜从沉思中惊醒，看到面前的人半跪着叫出了声。
　　祝旭掰着小矮个方才指他同桌的那根手指：“你是谁哥，来，说给我听听。”
　　这一掰祝旭使了狠劲儿，那小矮个痛得要命，大声喊道：“你他妈是哪个。”
　　“我是哪个？”祝旭嘴角一挑，单手推开小矮个后立马把林微澜拉过来护在自己身后，“你就当，我是你老爹？”
　　九月正午的阳光正是毒辣的时候，林微澜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不了几厘米的少年，忽然感觉胸口那团燥郁烦闷的心情都消散了。
　　耳畔充斥着祝旭张扬的声音。
　　他的小太阳来了。
　　祝旭话音刚落，对面一直没什么动作的小弟们也明显上头了，头号小弟甚至赤手空拳就敢往过冲，见状，祝旭迅速侧身，他右手握住来人的脖子，旋即砸向自己的膝盖骨。
　　解决掉头号小弟后，祝旭轻轻转了转脖子：“一起上呗，你老爹日理万机，没空在这儿陪你们玩。”
　　到底是一些社会闲散青年，可能是不务正业惯了，全身上下那骨头都软的跟什么似的，感觉轻轻一折就能断，就连李牧打起来都觉得游刃有余。
　　正准备拍拍手走人，祝旭却突然瞧见了李牧惊慌的眼神。
　　惊慌？
　　他心有所感地回头，看到一根废弃的木棍正被人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的面门砸来。
　　左边是死角，右边摆着大铁桶，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想要转身再进行闪躲是来不及了，祝旭只好快速后撤步，尽可能使自身伤害降到最低。
　　林微澜就在祝旭的身后。
　　他近在咫尺。
　　祝旭身后有一截很高的台阶，如果强行进行拖拽，他一定会因为受力过大而歪伤脚。
　　来不及了。
　　林微澜冲上去把祝旭护在怀中，自己则将右胳膊高高抬起，试图抵挡这次攻击。
　　祝旭听到沉重的一声闷响。
　　下意识闭眼，再睁眼。
　　他看到林微澜流血了，在脑袋上。
　　草。
　　祝旭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断了，
　　那群要钱的发现有人受伤后立马爬起来跑路了。
　　他们这些人可全都成年了，这三个未成年人要是真出了点什么事，他们恐怕要担全责。
　　“一群王八蛋！有本事别跑啊！我草......”李牧骂骂咧咧的声音在看到林微澜后停下了。
　　林微澜脸上有很多血，分不清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祝旭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心慌的感觉，明明当初自己被禁赛时也没多大的情绪波动，怎么现在无论如何就是冷静不下来。
　　他下意识输入120，正准备拨通时，手腕被一股温暖扣住了。
　　“别打，出了后街不远处有一个十字路口，市四院就在那里，我们走过去，比120快。”林微澜说。
　　祝旭深吸一口气，心想自己真是急昏了头，竟然连距离这里不过几步之遥的市四院都忘了。
　　他定了定心神，脱下黑色卫衣盖在林微澜脑袋上，自己则只穿贴身的棉质短袖。
　　祝旭的声音中带着颤抖，他对李牧说：“你回学校，帮我们请假，就说林微澜生病了，我送他去医院。”
　　李牧点点头。
　　现在林微澜的情况最要紧，学校那边，他来应付。
　　林微澜的头被祝旭的黑色卫衣盖着，即使血渗上去了也看得不太明显，他倒是能确保自己现在没事，因为自己的头脑依然清醒，甚至还能把元素周期表倒背如流。
　　可旁边这位小同学看起来就不太好了。
　　眼眶泛红泛得厉害不说，祝旭是拉着林微澜的手走的，林微澜能感觉到，祝旭手心的温度很低。
　　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后街小霸王因为看到自己受伤所以害怕了。
　　林微澜是这样理解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祝旭。
　　凶狠的，善良的，无畏的。
　　祝旭空手接白刃时他见过，为了小商小贩们在街头充当正义使者时他见过，不顾后果勇敢保护他人的样子他也见过，就在刚刚，他甚至还亲自体验了一回。
　　却独独没有见过这样的。
　　慌张，担忧，焦虑。
　　这一切的情绪都是因为自己。一个上午还罚他手写千字检讨的人。
　　林微澜好像突然顿悟了。
　　榜一大哥吃软不吃硬。
　　.
　　祝旭第六次问医生林微澜是不是真的没有事的时候医生都快哭了。
　　“小伙子，我跟你说了的呀，你朋友这个伤主要是皮外伤，真正敲在他脑袋上的力很小，大部分都被他的胳膊挡掉了，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个木棍顶端有倒刺之类的东西，所以才会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那我朋友这胳膊有问题吗，以后还能正常握笔写字吗，医生，他将来可是要考省状元的好苗子，千万不能因为这个影响学习啊。”祝旭紧张地问道。
　　因为涉及到骨科，他一个神经外科的医生实在无法给出准确诊断，只能建议他们如果真的不放心就再去拍个片子。
　　祝旭听到后又风风火火地拉着林微澜在医院转了一下午，直到医生确定以及肯定地告诉他林微澜真的没有什么大问题后这才放下心来。
　　等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出来已经接近下午五点了，祝旭眼眶四周的红肿仍然没有要消退的迹象，他摸了摸口袋，确认自己带着家门钥匙后便试探性地问向他身旁这个......这个头上裹着厚厚纱布的人：“林微澜，我带你回家？”
　　林微澜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家”这个字了，等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跟着祝旭站在了一座独栋别墅前。
　　嚯，小少爷家境还挺好。
　　祝旭拿给他一双拖鞋，随后又跑上楼拿了一套干净衣服下来。
　　“你先把脏衣服换下来吧，我丢进洗衣机里洗，这些衣服都是新的，我没穿过。”
　　过了几秒，祝少爷涨红的脸又蹦出四个字：“......内裤也是。”
　　林微澜了然，手里抱着一堆衣服进了二楼的一个空房间，途经祝旭卧室时发现他的门没有关紧，透过门缝，林微澜看到了一些奇妙的东西。
　　那是一张证书墙。
　　那张墙上，大大小小，密密麻麻，铺满了祝旭各种各样的奖状。
　　猛地一看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林微澜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
　　祝旭作为一名游泳专项生，贴在墙上的奖状居然都是学科类奖状。
　　作文大赛、奥数竞赛、英语口语比赛，诸如此类的奖项数不胜数。
　　他从小拿到大的那些体育奖牌都去哪了？
　　林微澜百思不得其解。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直到晚上吃饭，祝旭和林微澜的交流也就两件事。
　　一，换衣服；二，吃什么。
　　林微澜总感觉这位小少爷紧张巴巴的，还有点可爱。
　　他准备说点什么来打破此刻的宁静。
　　想起那面特殊的墙，林微澜漫不经心地问道：“祝旭同学，你还记得《赤壁赋》的第一句是什么吗，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祝旭脱口而出：“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
　　背到这里祝旭停下了，不可置信地望着坐在他对面的人。
　　果然。
　　《赤壁赋》是高二的课文没错，但他们现在根本还没有学到那里，以祝旭在学校展现出来的能力，他能把那篇拗口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背下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在没有学过《赤壁赋》的前提下知道它的第一句，还是脱口而出。
　　林微澜见到祝旭慌张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软，正准备开口安慰他，对他说自己会帮他保守秘密。
　　谁料下一秒，祝旭抛出了三句令他意想不到的话。
　　“你......真的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吗？”
　　“那《咏鹅》你还记得吗？”
　　“算了，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林微澜只是一时不知道要先回答哪句，而这样犹豫的表现在祝旭眼里就换了一个意思。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林·年级第一·未来有望冲击省高考状元·微澜同学，为了保护他，脑部遭到了重物击打，从而出现了记忆力衰退的现象。
　　祝旭说他要一个人去阳台静静时林微澜不小心看到了他的搜索记录。
　　——被重物击打后会出现什么后遗症。
　　——记忆下降吃什么药。
　　——记忆力衰退可以治好吗。
　　哦，他的小同桌以为自己下午挨了一棍子，然后出现记忆力下降的情况了。
　　几分钟后，祝旭别着一根狗尾巴草回来了，可能是因为灯光过亮的原因，林微澜感觉祝旭此刻的脸更红了。
　　祝旭斟酌着开口：“林微澜，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原本都会的题目忽然一下都不会了，你会怎么办。”
　　林微澜想逗一逗他，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啊，那我可能会摆烂吧，毕竟写不出来题还是挺痛苦的，尤其是自己曾经会的忽然一下都不会了。”
　　停了几秒，他又确定道：“嗯，对，没错，我觉得摆烂挺好，看别人摆过，应该还挺快乐的。”
　　祝旭神情一紧：“别给我摆烂！！！”
　　林微澜假装纳闷儿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祝旭从二楼拿着一本“高考必刷题—分题型强化—理综选择题”下来了，林微澜看着这本有点眼熟的习题册，眉心下意识跳了跳。
　　他听到常年在学校只排中下位次的祝旭同学对着自己这个年级第一专业户说：“林微澜同学，让我们一起愉快地学习吧。”
　　作者有话说：
　　旭旭好酷（星星眼）
　　祝旭（慌得一批）：我毁了国家的栋梁之材。
　　林微澜（稳如老狗）：小同桌有点可爱。
　　喜欢记得收藏呀~


第4章 如果这都不算爱
　　当晚林微澜就以脑袋不舒服为由逃脱了祝老师的学习邀约，因为他暂时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自己“记忆力下降”的现实。
　　而这样的举动在祝旭眼中无疑是雪上加霜。
　　怎么会这样呢。
　　他的同桌，直到午休时间前都还是一个书不离手的人。
　　怎么挨了一棍子后就变得不知道主动学习了。
　　不仅不主动，他还逃避。
　　难道是他已经发现了自己记忆力下降的苗头，所以对学习产生了恐惧？？
　　祝少爷在阳台吹着风，内心的愧疚感在看到隔壁房间不到十点钟就熄了灯后达到顶峰。
　　他点开微信，找到和林微澜的对话框。
　　林微澜的头像是一片蔚蓝色的大海，刚加上好友时祝旭还以为自己好友列表里混进了一个中年大叔。
　　祝旭输入：你怎么睡这么早。
　　这话说的，人家几点睡觉是人家的自由，关他什么事儿啊，删掉。
　　祝旭再次输入：你的头还疼吗。
　　啧，好白痴的问题，是个人被狠狠砸一下都不会觉得舒服吧，删掉。
　　祝旭重新输入：你明天想吃什么早餐。
　　......
　　这是不是又有点儿肉麻，他们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好到这一步。
　　第三次准备删掉重打时，林微澜忽然发来一张图片。
　　是一张手机截图，上边显示着他们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聊天界面，顶端上方还有一行很显眼的字：对方正在输入......
　　【LWL】：想说什么就说。
　　嗯，祝旭确实是想说什么就说了，因为他刚才不小心被某些人吓到了，直接手一抖点了个发送键。
　　祝旭面如死灰地盯着手机。
　　自己不会被林微澜当成变态吧，大晚上一个人对着他的聊天框输入来输入去。
　　不是，他没事儿看什么手机啊，关了灯不知道好好睡觉吗？？
　　怎么你们学霸也流行在黑灯瞎火中享受夜生活吗？？
　　几秒后，聊天框更新了。
　　【LWL】：豆腐脑油条，你呢。
　　因为林微澜“歪打正着”碰到标准答案的祝旭乐了，他立马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快速回复道：
　　【Freedom】：可以啊，我知道有一家小店贼好吃，明天早上带你去。
　　发送成功后他才觉得有些不妥。
　　自己对林微澜是不是过于热情了。
　　再说油条这东西也算他们游泳生的“天敌”，自己今天已经“犯过罪”了，连着作案两天会不会......
　　“叮。”
　　祝旭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垂眼看向手机屏幕。
　　【LWL】：好。
　　哦，他同桌说好。
　　行吧，既然某人这么想吃，那他也不是不能再勉为其难地牺牲一下。
　　正准备定个闹钟早起，微信提示林微澜又给他发来一条新消息。
　　祝旭一边心想“这个年级第一是不是有点黏人”，一边怀着“我倒要看看你给我发了什么好东西”的疑问乖乖点开微信，然后看到了一笔转账记录。
　　【您有一笔转账待接收】
　　【LWL】：LWL向您转账2600元。
　　祝少爷的脸当场就垮了。
　　这是个锤子的好东西。
　　他说林微澜下午收集那没有用的小票做什么，原来是把算盘打在这。
　　嗯，看来他同桌是真被砸傻了，正常人遇到像他这样会抢着主动付款的开心都来不及，林微澜倒好，还给他多退两块钱凑个整。
　　这条祝旭没回。
　　一是因为林微澜受伤确实有他的责任，他垫付医药费也是应该的。
　　二是因为——
　　好吧没有二是，他只是单纯地看林微澜这个举动不爽。
　　转钱干什么，要和他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呗。
　　小爷像是差那点钱的样子吗？？
　　李牧出现在祝少爷气头正盛的时候。
　　一个下午，他锲而不舍地向好兄弟发送了无数条信息，最终都石沉大海，但他没有选择放弃，晚上一溜回宿舍就开启了新一轮的网络轰炸。
　　【胖子也有未来】：咋样，澜总有事儿没事儿啊。
　　【胖子也有未来】：我已经帮你们请好假了，你是不知道，那霸王虎听说澜总生病以后心慌的呦。
　　【胖子也有未来】：澜总真的够仗义，好兄弟，不解释，一生一起走。
　　......
　　【胖子也有未来】：旭啊，是生是死都回个话，我能接受。
　　......
　　【胖子也有未来】：你别说我现在也有点心慌......
　　......
　　【胖子也有未来】：你俩明天还来吗，不会私奔了吧。
　　祝旭盯着私奔两个字看了几秒，然后回复：
　　【Freedom】：滚，人很好，明天来。
　　林微澜变傻这件事，天知地知，还有他知。
　　不仅对外要绝对保密，就连林微澜本人也要瞒得自然而然天衣无缝。
　　想起刚刚在手机上搜到的东西，祝旭打开电脑，劈里啪啦往上面敲了一堆字，随后按页数打印出来装订好，小心翼翼地把它塞进了书包。
　　次日清晨，林微澜在一段熟悉的英语对话声中醒来。
　　“Excuse me, can you tell me how much the shirt is?”
　　“Yes, it’s nine fifteen.”
　　“衬衫的价格为九磅十五便士。”
　　甚至怀疑自己还在做梦的林微澜：......
　　拉开门，祝旭正拎着一个看起来像是上世纪产物的复古收音机蹲在墙边，见他出来，祝瞌睡虫瞬间撑开正在打架的两个眼皮，精神头满满地说：“林微澜同学，早上好，听到这段美妙的旋律，你是否想大展身手，来一张难度适中的高考英语试卷呢。”
　　说着祝旭就从身后变出一张崭新的试卷。
　　并不觉得这段旋律美妙的林微澜礼貌关上了门。
　　要不他还是再睡几分钟。
　　总感觉自己清醒得不够彻底。
　　几分钟后，林微澜的晨间冥想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他深吸一口气后打开门，祝旭正木着脸站在门口，手里的收音机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昨晚用烘干机烘好的校服。
　　祝少爷把校服往拒绝学习英语的林某人怀里一塞，然后用全世界人民都欠他钱的声音说道：“到点，换衣服，上学。”
　　那语气，说得就跟“到点，切装备，上号”一样自然，好像下一秒他们是要去峡谷大杀四方而不是去学校学习。
　　祝旭领着林微澜来到自己最常去的那家早点摊，老爷爷看见他们后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今天怎么一起过来了？”
　　祝旭不解，只听到林微澜唠家常似的回了一句：“正好碰到，就一起来了。”
　　初秋的气温飘忽不定，早点摊的位置又正好处于风口，祝旭感受了一下风的吹向，随后搬着小板凳往林微澜的位置挪了挪。
　　现在还只是受伤，如果再因为这个伤造成免疫力下降给人吹病了，倒霉的还是他。
　　林微澜一天不康复，他就得跟着伺候一天。
　　饭点时刻的后街总是热闹非凡，老爷爷的店来了一堆客人，却依然能在下油条的时候抽出空和他们聊天：“你们俩还是老样子吧？两根油条一碗豆腐脑，小祝多加韭花，小林多加辣椒。”
　　“小林那碗今天别放辣椒，要少卤，油条就算了，给我们换成鸡蛋饼吧。”祝旭抢在林微澜前边回复道。
　　虽然他也对酥脆的油条非常心动，但是为了避免林微澜嘴馋，他最终还是狠下心，决定陪着病患一起吃寡淡的鸡蛋饼。
　　再说市青赛马上要到了，李牧最近天天在他耳边念叨归队的事情，指不定哪天原姐等得不耐烦，就亲自跑到线下来抓人了，他可不想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被人说自己长胖了。
　　听到祝旭的话，老爷爷疑惑地回头，林微澜迎着对方的视线轻轻掀起右侧的碎发，露出一块面积不小的白色纱布。
　　这是昨晚洗澡后祝旭帮他换的，小少爷说市四院的医生包扎技术实在太烂了，他看不下去。
　　林微澜懂，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同桌拥有高超的审美，不允许视线范围内有丑丑的蝴蝶结存在，绝对没有要关心自己的意思。
　　见老爷爷终于移去一旁的小烤炉摊鸡蛋饼后，祝旭忍不住开口：“你以前也经常来这吃饭？”
　　“偶尔吧，”林微澜应道，“起得早会来，起晚了就只能吃食堂了。”
　　“那你再委屈几天。”
　　“嗯？”
　　祝旭指了指他伤口的位置：“我问过医生，你最近不能吃辛辣油腻的刺激性食物，不利于伤口恢复，还容易留疤。”
　　林微澜点点头，表情中带着一丝新奇。
　　意料之外，小少爷还挺会关心人。
　　祝旭打进班起就感觉不太对劲。
　　今天的高二五班似乎格外安静，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氛围。
　　抬头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七点十二，他和林微澜来得不早不晚，距离早自习开始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班里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就位了。
　　所以说——
　　这些同学是为什么没有像往常一样奋笔疾书地补作业，而是全部默契地低头趴在桌子上呢？？
　　这群默契的人在一个名为“二五二五，就要嗷呜”的群聊中聊得火热。
　　【3排左2】：他们来了。
　　【1排右3】：就站在我斜前方。
　　【7排左2】：兄弟还狂奔在路上，刚刚的帖子能不能再发一次。
　　【8排左2】：[贴吧链接]
　　[南原八中精华贴：那些年，年级第一与榜一大哥的爱恨情仇。]
　　今天早上楼主去校门口吃早餐，大伙应该也都知道，就后街中间那家豆腐脑油条，老好吃了！
　　不好意思楼主跑题了，咱接着往下说，你们猜我吃早餐的时候碰到谁了，lwl和zx！！！对，就是那两个传说中的人物，某年级常驻第一和某榜断层一位，附图为证。
　　[图片]
　　最劲爆的来了，楼主隐隐约约听到榜一大哥对年级第一说什么最近委屈他，不能刺激之类的......
　　【1楼】：除了我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这样会显得我很没有文化。
　　【17楼】：我依稀记得他俩是不是不认识来着，可能就是凑巧拼个桌？
　　【楼主回复17楼】：他俩现在认识了，一个班，听说还是同桌。
　　王媛媛顶着马甲参与其中。
　　【59楼回复楼主】：那个班内幕人士，楼主说得没毛病。
　　【66楼】：如果这都不算爱。
　　【82楼】：这他妈也太......（此处省略10086+国粹）
　　【99楼】：谁也别拦我，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s！z！d！
　　作者有话说：
　　见微知祝大军加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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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六个核桃
　　“旭哥！澜总！”
　　李牧手里捧着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从四楼往下跑，祝旭隔大老远就听到他在走廊里嚎叫，和他们班——
　　祝旭看看他亲爱的同学们。
　　吃零食的、聊天的、睡觉的、拿手机刷小视频的。
　　祝旭扭头。
　　哦，这还漏了一个看《明日财经》的。
　　嗯，李牧这嚎叫声即使和他们班如此混乱的环境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南原八中的管理制度不太严，没有隔壁实验中学那种禁止窜班的变态规定，昨天下午祝旭和林微澜去医院的时候李牧就已经独自一人来过好几回了，现在更是自来熟，直接搬了张凳子坐到了林微澜旁边。
　　“你不好好在你们九班呆着，来我们五班做什么。”祝旭打着哈欠问。
　　李牧故作伤心：“我旭，真是没有想到，我们只不过分开短短两天，你就已经如此冷漠，不仅昨天下午晾着我，晚上给人家的回复也是极其敷衍，今天更是用“你们”“我们”这样肤浅的限定词来定义无价的友谊，简直令人失望！”
　　说着他还一把搂住他昨天刚认识的新兄弟：“你来评评理啊刘杰明。”
　　“刘杰明”尴尬地笑笑。
　　祝旭沉默了几秒：“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叫刘明杰。”
　　“这重要吗。”李牧情真意切地看向刘明杰。
　　“不重要......吗？”刘明杰怀疑道。
　　“当然重要了！”王媛媛从外边打水回来，重重把水杯立在课桌上，“人祝旭只看了一眼座位表就把我们的名字都记住了，你这都快记一天了还能叫错，我看你压根没把我们放在心上。”
　　李牧浑身一颤：“媛女侠说的哪里话，您请坐。”
　　祝旭瞧出来点端倪，他两只手往怀里一揣，脚尖微微踮起，借力轻晃了几下板凳后又拿右胳膊肘戳戳林微澜，对自家沉迷财经频道的同桌说：“小林，你瞧这个李牧。”
　　林微澜被打扰了也不恼，只配合道：“怎么了小祝。”
　　“说是来看咱们的。”
　　“嗯。”
　　“结果抱了一堆班长爱吃的山楂卷。”
　　“哦？”
　　“你瞅，还和班长桌上放着的是一个牌子。”
　　“确实。”
　　王媛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俩活宝：“你俩行了啊，让你们加个班级群不情不愿的，现在说起这些倒是起劲。”
　　这几个小时相处下来，王媛媛和刘明杰都感觉身后这两位还是好相处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贴吧上被传成那样，尤其是祝旭，王媛媛认为他一天全部的乐趣都集中在：吃饭，睡觉，打游戏......再加一个逗林微澜玩。
　　李牧双手合十对着他们拜了拜：“来，两位祖宗，水果软糖和巴旦木，您们吃着。”
　　说完他还把巴旦木往林微澜的方向推了推：“澜总，多吃这个，补脑。”
　　祝旭听到“补脑”两个字，立马紧张兮兮地把那袋东西推回去：“别在这瞎说八道，我们小林不整那些虚的。”
　　李牧犹豫地看了眼林微澜。
　　虽然伤口已经用头发遮住了，单从外表上来说看不出什么，别人也都还不知道林微澜受伤这件事，但李牧还是莫名觉得，他需要补一下。
　　毕竟那砸的可是脑袋。
　　“为什么送巴旦木？”林微澜忽然出声问道。
　　“因为旭哥爱吃啊，”李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实在对不住啊澜总，我们对饮食的要求比较高，教练突击查寝那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零食柜里没法藏太多，我来来回回翻了老半天也就翻出这些东西，你要是不喜欢我明天再给你带点别的。”
　　“不用，我也爱吃。”
　　林微澜合起杂志，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干净的卫生纸垫在桌子上，默默拿过巴旦木开始剥。
　　祝旭从他同桌的这个举动看出来两件事。
　　一，林微澜觉得自己需要补脑。
　　二，林微澜的杂志下刚刚压着一张卷子，虽然他收的速度很快，但祝旭还是草草瞄到了一眼。
　　怎么说呢，基本没多少黑笔道子，卷面上唰唰唰的一片红。
　　祝旭吓出一身冷汗。
　　他就知道。
　　林微澜怎么会主动在大课间这么漫长的休息时间里翻开杂志，按道理，这在他们学霸眼里都应该是闲书范畴。
　　而且，那个一贯崇尚理性崇尚科学的林微澜现在居然在乖乖剥巴旦木，就因为李牧的一句“补脑”。
　　原因有且仅可能有一个——林微澜被那张通红的卷子打击到了。
　　不行，不能再拖了。
　　Ｗ.Ｂ.遈.☆.鯹.甲鸟
　　祝旭拍案而起，动静之大，引得高二五班全体同学都为之侧目。
　　他先是拍了拍林微澜的肩膀，然后又用一种饱含着“你放心”三个字的眼神看了看自家岌岌可危的同桌，最后义无反顾地拎起书包离开了教室。
　　“我旭哥现在都这么狂野了，逃个课还这么光明正大，”李牧满脸震惊地看着祝旭渐行渐远的背影，“而且他还不喊我跟他一起，是准备一个人闯荡冰冷寂寞的峡谷吗。”
　　“应该不是逃课，”林微澜的目光落在小少爷桌兜里的最新款手机，“作案工具还在。”
　　高二年级组办公室。
　　吴天刚见到祝旭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这孩子自从出了上半年那档子事后总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唯一算得上关系还不错的李牧今年也没有和他分在一个班，先前吴天本来还在担心和他的沟通问题，没想到这孩子今天居然主动找来了。
　　然后他看着祝旭仔细环视了一圈办公室内外，随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今天的大课间本来是高二年级组的例行组会时间，其他老师都已经提前去了，他因为要准备教学材料所以晚了一些，祝旭进门时他正准备抱起材料往会议室走，但如今看到祝旭这幅草木皆兵的模样，吴天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将材料重新放回到桌上，然后正襟危坐地看着祝旭。
　　祝旭同学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开口的困难。
　　是被人胁迫了吗？
　　那个人现在就在学校吗？
　　祝旭同学的身心健康有没有遭受到伤害呢？
　　身心非常健康的祝旭同学没有余力去关注吴天紧蹙的双眉，趁周围没人，他迅速从书包里掏出他昨晚的心血之作。
　　“《守护天使》活动计划，”吴天一字一句地念出来，“为了促进同学们的友情发展，增强班级凝聚力——”
　　“吴老......”
　　情急之下差点把“吴老头儿”这个外号喊出口的祝旭：“......”
　　“吴老师，看就可以，别念。”祝旭别扭地说。
　　这东西虽然是他一字一句打的，但当着他的面被这么念出来，多少还是有点......羞耻。
　　这份活动计划书里，上至活动背景，下至活动奖励，祝旭都写得头头是道，吴天干脆组会也不开了，就坐在办公室里仔细研读这份计划书，时不时扶动一下自己下滑的眼镜。
　　所有流程阅读完毕后，吴天的眉头彻底松开，看向祝旭时的眼神都带了别样的光彩。
　　多好的孩子啊，不仅一改上个学期的懒散样，还时时刻刻把班级荣誉放在第一位。
　　这是，这是多么优秀的行为啊！
　　吴天欣慰地看着祝旭，问道：“好孩子，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活动的。”
　　祝旭想也不想地回答：“为了和我同桌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吴天鼻头一酸。
　　果然，他就知道榜样的力量是伟大的，当初安排林微澜和祝旭成为同桌的这个决定果然没有做错。
　　瞧瞧，刚开学第二天，祝旭同学就痛定思痛痛改前非了。
　　“好好好，”吴天一时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这个计划老师同意了，下节课就开始执行，老师本来还在发愁活动委员的人选，现在看来你是再合适不过了，待会老师就把这两个好消息一起向同学们宣布。”
　　祝同学计谋得逞的小火苗还没烧几秒就被浇灭了。
　　“活动......委员？”祝旭艰难地开口，“那是什么。”
　　“就是文艺委员和宣传委员的结合体，今年学校新开发的职位，说是为了简化同学们的工作。”吴天耐心解释道。
　　见祝旭面露难色，吴天笑着给他鼓劲儿：“祝旭同学，老师相信你，在这份工作的锻炼下，你一定会取得更大进步的。”
　　其实自己一步也不想进甚至还想往后倒退几步的祝旭同学浑浑噩噩走向了操场。
　　他，祝旭，为了让自己的同桌好好学习，辛辛苦苦写了几千字的活动策划案不说，最后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试问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到比他更具有奉献精神的好同桌吗？
　　不能。
　　祝旭踩着预备铃准点回到了教室，见吴天还没来，他抓紧时间把自己从便利店搜刮来的东西一瓶一瓶往林微澜桌兜里塞，林微澜的桌兜塞满之后他又开始往自己桌兜里塞，直到他们的两个人桌子都被塞的满满当当再也没有任何空余空间时，祝旭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了手。
　　林微澜随意摸出一瓶。
　　蓝白相间的瓶身上写着四个大字：六个核桃。
　　饶是林微澜这样情绪高度稳定的人此刻也有些冷静不下来，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同桌：“便利店的六个核桃都被你掏空了吧。”
　　“你怎么知道？”祝旭一愣，“在我身上装天眼了？”
　　“你放心喝，这只是一部分，我还买了好几箱在便利店囤着，喝完咱再去搬。”
　　说完祝旭还刻意补充了一句：“我只是觉得这个好喝，还有助于强身健体，想和你一起分享。”
　　怕林微澜不相信，他又倔强地点点头：“真的，我特别爱喝这个，每次都成箱成箱的买，我觉得他就是......非常好喝。”
　　苍白无力的话语，祝旭说完都想给自己来一大嘴瓜子。
　　谁成想林微澜居然信了，还很感动地和他说了一句：“谢谢。”
　　这个世界真他妈要完。
　　祝旭绝望地想。
　　他打开一罐智慧水推到林微澜面前：“喝。”
　　为了让这个行为看起来不那么奇怪，祝旭给自己也开了一罐，还专门端着和林微澜桌上那罐碰了个响：“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林微澜挑挑眉，随后把自己剥好的巴旦木和那袋水果软糖放到他同桌桌子上。
　　“回礼。”
　　祝旭盯着那份回礼，忽然感觉这智慧水好像还真有点儿好喝。
　　干干净净没有外壳碎屑的巴旦木。林微澜剥给他的。
　　“你......都给我？”祝旭小声问，“你不是也喜欢吃吗？”
　　“没关系，我已经把最喜欢的拿到手了。”林微澜说。
　　林微澜最喜欢的是什么呢。
　　祝旭看到那袋已经拆封的水果软糖。
　　他倒出来，一颗一颗数。
　　15颗，少了一颗橙子味。
　　林微澜最喜欢的是橙子味的水果软糖。
　　祝旭的嘴角微微翘起。
　　好巧，和他一样。
　　作者有话说：
　　绝对没有在打广告，lght真的很补脑，还强身健体（bushi）
　　（doge）
　　喜欢记得收藏呀~


第6章 守护天使
　　祝旭和林微澜两罐智慧水下肚后，吴天抱着一个抽奖箱进来了，他兜里装了一沓厚厚的便签纸，按行列依次发好后说道：“同学们，大家把自己的名字都写在这上边，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高二五班一听这个就精神了。
　　刘明杰激动地侧过身来：“我就知道！他们都说跟着吴老头儿最幸福了，你们猜他要跟咱们玩什么游戏。”
　　坐在他正后方的游戏开发者本尊：“......”
　　祝旭没有回应，他把手中的笔在空中虚绕一圈，示意刘明杰转回去。
　　说真的，他现在不是非常想和别人探讨这个。
　　“游戏？”
　　林微澜指尖的动作一顿，他放下笔，看向祝旭：“吴老师要玩什么游戏。”
　　“搞不清，可能就是一个单纯的抽奖吧。”祝旭睁着眼睛胡诌道。
　　意识到某位榜一大哥其实是可以好好回话的刘明杰：......
　　怎么，你同桌问你你就回，我问你你就让我滚蛋是吧。
　　噢，这虚假又双标的同学情。
　　祝旭无视前桌幽怨的目光，见林微澜停笔，他立马点着桌面督促道：“别停，接着写。”
　　“什么都不能影响到你学习。”说着祝旭就接过前排传来的便签纸，提笔写下了自己和林微澜两个人的名字，写好后还略有所思地冲对方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然后起身收走了靠窗两列所有的纸条。
　　借讲台上那个多媒体桌的掩护，祝旭成功把写有自己和林微澜姓名的纸条塞进了右手边的袖口，还没来得及再确认一下纸条的先后顺序，祝旭就被吴天一把拉到了讲台正中间。
　　吴天兴高采烈地向全班介绍道：“同学们，我们班的最后一位班干部也正式确定下来了，未来两年，祝旭同学将担任我们高二五班的活动委员，大家掌声欢迎!”
　　听到吴天的话，高二五班全员都呆滞了几秒，就连一向活跃的刘明杰都噤了声。
　　见状，祝旭自以为和善地在台上笑了笑，下一秒，全班掌声轰动。
　　废话，他们敢不使劲鼓吗。
　　那位传说中的“凶神恶煞榜第一名”就站在台上“核善”地微笑，视角之广，能把他们在场每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谁知道如果现在不鼓掌，待会儿放了学会有什么下场啊。
　　但这是可以说的吗？？
　　吴天对同学们的反应非常满意，他惊叹道：“看来老师的目光还是非常好的嘛，祝旭同学深受大家的欢迎啊。”
　　高二五班全员欲哭无泪。
　　嗯嗯嗯，您的眼光可太好了。
　　有这位爷当班干，全班哪有人敢不听话啊。
　　吴天在全班“热烈”的掌声中继续他的感慨：“来，祝旭同学，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就任心得，以及这个游戏的核心内容，毕竟这是你亲——”
　　“咳咳咳！”
　　听到这里，祝旭突然开始了剧烈的咳嗽，见吴天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自己身上后这才及时开口。
　　他说：“吴老师说得没错，毕竟这是我上任以来第一个亲力亲为的活动，还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
　　话音刚落，林微澜带头鼓起了掌。
　　高二五班再次掌声雷鸣。
　　隔着大半个教室，祝旭和林微澜虚空对视几秒后便准备彻底放飞自我。
　　电光火石间，他好像在他同桌聪明的脑门儿上看见三个金光灿灿的大字：捧场王。
　　“首先，我要感谢学校的栽培，感谢老师同学们对我的信任，既然站在这个位置上，我就会尽到自己做班委的职责，全心全意守护好我们高二五班的每一位同学。”
　　刚刚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祝旭全心全意守护着的同学们沉默了。
　　对啊。
　　他们为什么要怕祝旭呢？
　　你看人家祝旭，开学以来似乎也没对他们做过什么啊，反倒是他们，经常在私底下讨论人
　　相比之下，林微澜同学简直就是他们的好榜样。
　　照常学习，照常生活，甚至还不畏强权，亲自记过祝旭的迟到。
　　可人家祝旭不也没说什么吗。
　　知错就改，不仅乖乖写了千字检讨，听说昨天下午林微澜生病，还是祝旭带着去医院看医生的。
　　瞧瞧，多讲道理一人啊。
　　台上祝旭的演讲没有间断：“我认为，活动委员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请大家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们高二五班一定能在各项活动中力争上游，保一争一！”
　　祝旭这句“保一争一”把全班同学都说兴奋了，一时间，整个三楼都洋溢着高二五班的欢呼声。
　　鼓掌的、拍桌的、吹口哨的。
　　祝旭在台上觉得这群人快疯了。
　　吴天看着自家的孩子们如此青春活泼，也不由得对祝旭竖起了大拇指。
　　看看，他的眼光多好。
　　祝旭，多么优秀的孩子！
　　吴天上台，挥挥手示意全班安静下来。
　　“知道祝旭同学给大家鼓足了劲儿，那大家还想不想听游戏规则啦？”吴天笑眯眯地问。
　　“想！”高二五班集体吼道。
　　“这个游戏呀，最适合我们这样打乱重组的新班级，大家一会儿轮流上台抽签，无论抽到谁的名字都不能说出来，因为你是TA的守护天使，切记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为期一个月，不论对方有什么愿望，你都要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去满足。”
　　一阵议论后，底下一个男生举起手问：“老师，那假如我今天不想写作业，守护天使也可以帮我完成吗？”
　　吴天纠结地扶了扶眼镜，说道：“虽然老师不建议你提这个愿望，但是原则上来说确实是可以的。”
　　这下连祝旭都愣了。
　　这怎么能行呢，他提倡这个活动就是为了监督林微澜学习，照这样下去，要是哪天林微澜说他无心学习只想摆烂，难不成自己还要成全他？？
　　“不可以！”祝旭立马出声反对道。
　　“这位......我记得你是宋毅同学是吧。”
　　宋毅没想到祝旭能记得他的名字，激动地点了点头。
　　“你听听看你的名字，宋毅，毅力的毅，代表你这个人很有毅力，意志力坚定。”
　　宋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是有毅力的人，就应该自己完成作业！何况你还是个男生，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的守护天使是某位女孩子，你忍心让她大半夜坐在书桌前替你补作业吗！”
　　宋毅摇摇头。
　　见引导得差不多了，祝旭准备收网，他干脆道：“是爷们儿吗，爷们儿要战斗！！！”
　　宋毅慷慨激昂：“旭哥说得对！！！”
　　祝旭这番话再次刷新了吴天和高二五班同学对他的认知。
　　面对原则问题不妥协，坚持自己的底线。
　　这是......多么正直的孩子啊！！！
　　正直的祝旭受命在台上主持程序。
　　按照他的安排，从靠门那两列开始，同学们会按照座位顺序依次上台抽签，这样排下来，他和林微澜刚好是最后一组。
　　刘明杰和王媛媛下台后，抽签箱里已然是空空如也，祝旭看准时机，抢在林微澜之前将手伸进了抽签箱，然后凭借记忆，把靠近袖口的那个纸团扔了下去。
　　完美。
　　祝旭正想着，就听到他同桌疑惑的声音。
　　“请问，抽到自己要怎么办？”
　　祝旭头冒问号。
　　怎么会抽到自己呢？？
　　他明明已经把林微澜的名字抽出来了啊。
　　祝旭不可置信地摊开手中的纸条，上边豪放不羁地写着两个字——
　　祝旭。
　　小少爷没绷住，差点儿在大庭广众之下爆出句粗口。
　　毁灭吧。
　　这世界还有没有人性了，至于这样变着法的糊弄他吗。
　　吴天了解情况后在班里询问：“还有同学抽到了自己的名字吗？”
　　没有人回应。
　　缘分，妙不可言。
　　全班整整50个人，只有他和林微澜，在自己鬼斧神工般的操作下拿到了他们自己的名字。
　　见此情景，吴天只好无奈道：“那祝旭同学和林微澜同学就彼此守护吧，你们也是咱们班里唯一一对明面上的守护天使了。”
　　不得不说，祝旭现在有点怀疑吴天这个教师资格证的真实性。
　　他真的是语文老师吗？？
　　什么什么——
　　彼此守护，唯一一对，明面上的。
　　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林微澜没有反驳，他径直交换了两个人手中的姓名条，然后语气平稳地对祝旭说：“走吧，天使。”
　　祝天使乖乖跟着他的守护对象回到了座位。
　　这绝对不是他想走。
　　游戏规则说了，自己必须尽可能地满足守护对象的一切需求，他只是在实现林微澜的愿望而已。
　　对，都是这破烂游戏规则惹的祸。
　　中午放学，祝旭给李牧发了条消息，让他下课之后直接去食堂找他们。
　　有线人内报，原姐从今天开始会去后街抓人，但凡被抓到就是一套1500米混合泳奖励。
　　他倒不是怕这种特殊的奖励，只是单纯觉得麻烦。
　　自己现在已经不在游泳队了，还被原姐换着法逮算什么事儿啊。
　　更何况他现在的饭搭子又不止李牧一个人，林微澜目前这个情况还是少吃路边摊为妙，食堂的饭虽然味道比较一言难尽，但卫生情况还是可以保证的。
　　李牧到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餐盘了，他看着那一小碟红烧肉和溜肉段差点幸福地晕过去。
　　“旭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哥，瞧瞧这菜选的，多么有水准，哪怕我刚刚经历了霸王虎的拖堂噩梦，此刻也觉得神清气爽......”
　　“打住，”祝旭被他这一长串彩虹屁逗乐了，“亲哥让你好好吃饭，请坐。”
　　李牧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祝旭旁边，正准备动筷子时，他注意到了斜对面林微澜的餐盘。
　　寡淡。
　　这对一餐不可无肉的李牧来说简直太寡淡了。
　　水蒸蛋，香菇油菜，外加一份大米。
　　哦，旁边还放着一罐六个核桃。
　　李牧犹豫了几秒，出声问道：“澜总，你......信教啊？”
　　林微澜放下手中的筷子：“不信。”
　　“那你是......家里边比较困难？”
　　祝旭闻言狠狠踩了李牧一脚。
　　昨天李牧晚到了几秒可能没听到，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什么“父债子偿，天经地义”，那伙人摆明了在跟林微澜讨债。
　　这个李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林微澜听到这句话后重新低下了头，他情绪不高地回应道：“还好，我能养活我自己。”
　　祝旭心口一紧。
　　他脑中已经开始有一些画面了。
　　十几岁的林微澜外出打工，只为给自己挣点学费和生活费，大雪皑皑的冬日里，他一个人行走在孤寂的街道上......
　　“旭哥！旭哥！”
　　李牧叫魂一样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祝旭正因为李牧刚才的问话伤到了他同桌的自尊心而不爽，他报复性地夹走一块对方盘子里的肉送进自己嘴里，然后冷漠地问道：“喊你爹做什么。”
　　李牧搞不懂自己又哪里惹到这位祖宗了，只好赔笑道：“不做什么，就是看你一直发愣，担心你被哪个妖精勾了魂。”
　　祝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祝少爷长这么大，天不怕地不怕，独独对各种虫子和鬼神之说怕得不行。
　　别和他说什么七星瓢虫是益虫，鬼怪信则有不信则无。
　　小少爷听都听不得。
　　“没有妖精。”
　　“什么？”
　　祝旭转过身，看向正对面的林微澜。
　　林微澜正蜷起食指试图将易拉罐打开，祝旭听到“嘶啦”一声响。
　　他同桌将一瓶新鲜出炉的智慧水推到他餐盘前，随后低声安慰道：“这里只有你的天使，好好吃饭。”
　　哦。
　　这里只有他的天使。
　　他的，天使。
　　作者有话说：
　　受不鸟了！！！见微知祝的xql把戏！！！
　　李牧：这里只有旭哥的天使，对，我不是人，我是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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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想谈恋爱吗
　　预想中的“关你屁事”并没有出现，李牧瞬间觉得面前的大肉片子也不香了，他放下筷子，探究的目光在祝旭和林微澜之间不停打转。
　　什么情况，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少爷转性了？？
　　祝旭被盯得不耐烦：“有屁快放。”
　　李牧放下心来。
　　熟悉的对话，熟悉的感觉。
　　他旭哥的魂还在，还是那个有事没事就骂几句人的祝旭。
　　“所以你们班真的执行那个什么守护天使啦？”李牧问。
　　祝旭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的。”
　　“嚯，我倒是想不知道，你知道你们班最后一节课那呐喊声有多大吗，就差把房顶掀起来了，咱就隔了一层地板，我能听不见吗。”
　　李牧幽幽地张口：“真是同校不同命，你们在三楼愉快地玩游戏，我们却只能在四楼悲催地和霸王虎面对面。”
　　闻言，祝旭立马隔着饭桌把手搭在他同桌肩上：“小林，你瞧，我和旁边这位同学只不过不同班短短两天，他就已经开始用“你们”“我们”这样冰冷的词汇来定义无价的友情了，你来评评理。”
　　林微澜头也不抬地配合道：“这位同学好过分。”
　　李牧：？？？
　　他妈......谁过分？？？
　　他现在是连姓名也不配拥有了？？？
　　李牧颤抖着双手，似乎是不相信林微澜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哆哆嗦嗦地出声：“澜总，你刚刚不是这样说的。”
　　他清晰地记得，就在几个小时前，他站在高二五班的教室里说过同样的话，那个时候林微澜——
　　李牧沉默了。
　　林微澜确实不是这样说的。
　　因为他当时好像压根儿就没搭理自己。
　　祝旭从余光中瞥见一个人影，他不顾李牧的呆滞，继续劝说道：“而且你这话说的不对。”
　　“上数学课怎么能叫悲催呢，像王主任这样学富五车的人才，他的课堂简直是寓教于乐、深入浅出、精彩绝伦、完美无瑕，堪称当代教师之楷模。”
　　李牧今天受到的精神冲击已经够多了，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祝旭会说出这样的话。
　　“旭啊，虽然我很不想提醒你，但你知道你们班的数学老师也是霸王虎吗。”
　　见祝旭不回应，李牧乘胜追击：“你应该还没有感受过南八排名TOP1的催眠曲吧，不用惋惜，今天下午第一节课你就能圆梦了，那会儿正是睡觉的好时机，我不相信你能捱过这种非人的折磨，我们本该是坚实的战友，你没事儿吧，居然想背叛组织？”
　　说着他还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颗溜溜梅递给他昔日的好战友：“没事儿，就吃溜溜梅。”
　　祝旭强忍着笑意接过，下一秒，王主任的声音从李牧的头顶传来：“他确实没事儿，我看你的问题比较大。”
　　李牧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去他娘的好战友，都是骗鬼的。
　　祝旭在一旁憋笑憋得难受，等王主任把李牧提走后他才幸灾乐祸地对林微澜说：“看见了吗，李牧刚才视死如归的表情，又一个倒霉蛋在南原八中失去了梦想。”
　　林微澜则是一脸复杂地盯着他：“你......真的觉得王主任的数学课很有趣吗。”
　　“当然不啊，”祝旭满不在意地答道，“对于数学这种科目，我从来都是——”
　　说到这里祝旭闭嘴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同桌此刻正面临严峻的学习危机，正是需要引导和鼓励的时候，于是迅速改口道：“——从来都是好好学习，数学这么严谨的科目，怎么能用有趣来形容呢。”
　　他沉痛地看向林微澜：“小林，在数学这门科目上受到打击是正常的，但你千万不能放弃它。”
　　根本没有搞懂祝旭在说什么的林微澜：“......”
　　其实他只是想提醒祝旭王主任特别喜欢提问。
　　尤其喜欢提问像他同桌这样......这么热爱数学的人。
　　不过看祝旭——
　　嗯，看他这幅自信满满的姿态，应该问题不大吧。
　　前面一大段话林微澜还能勉强信服，但这最后一句他是真没听懂。
　　“我什么时候放弃数学了？”林微澜不解地问。
　　“小林，人生的磨难需要正视，正视它你才能跨越它。”
　　见林微澜还是装不懂，祝旭终于委婉提醒道：“早上那份试卷，我看到了。”
　　林微澜悟了。
　　祝旭说的是王主任在楼梯口硬塞给他的那套数学竞赛卷，昨晚偷懒来着，他趁今天早自习才补完。
　　那个时候祝旭好像在睡觉。
　　所以说，他的小同桌不知道，因为黑色水笔快用完了，这张卷子其实是他拿红笔写的，黑笔判的。
　　弄清楚状况的林微澜点点头，却没打算解释。
　　他一本正经道：“嗯，我确实受到打击了。”
　　这张卷子的步骤太多，他的黑色水笔已经被彻底耗光了，一会还需要浪费午休时间去便利店买。
　　一根水笔两块钱，让本就不富裕的自己雪上加霜。
　　听到这个回答，祝旭无奈掩了掩面，随即开口安慰道：“道阻且长，人生路漫漫，前路亦灿灿，我们一起努力，只要不放弃，总能有进步的。”
　　林微澜状似低落地“嗯”了一声，就在祝旭以为这件事即将翻篇的时候，他同桌突然给他抛了一颗烟雾弹。
　　“祝天使，你的语文似乎不错。”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疑问句，却被林微澜说出了肯定的语气。
　　祝旭浑身一震，也不知道是因为前面这句“祝天使”还是后面那半句话。
　　他故作冷酷地回答：“还行吧，也就作文说得过去，毕竟我可是南原八中的检讨示范人。”
　　林微澜顺着这话笑了笑。
　　倒不是因为言语本身，实在是祝旭有点可爱。
　　他的小同桌，奶拽奶拽的。
　　午饭后二人没有直接回班，林微澜说自己要去便利店，祝少爷听到后也揣着他的小金库一起去了。
　　他绝对没有要帮林微澜付钱的意思。
　　他只是恰好也有想要买的东西，所以才跟过来看看。
　　林微澜拿着几根水笔和一盒笔芯，好整以暇地靠在收银台边上等人。
　　小少爷左转转右转转，最后难为情地从货架上拿下两条速溶咖啡，他和林微澜一人一条，顾名思义：发挥守护天使的陪伴作用，防止林某人上课打盹。
　　他总不能说是自己禁不住诱惑想睡觉吧。
　　正准备掏出手机一起付款，林微澜直接对收银员说了一句：“记我账上就行。”
　　他偏过头，隔着衣服压住祝旭的手，低声道：“学生会最近会来查这附近的监控。”
　　祝旭脸一红，“咻”的一下就把手抽出来了。
　　天地良心，他刚刚可什么也没准备拿。
　　便利店建在后操场和宿舍楼的中间，从这里走回教学楼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木质走廊，八中很大，走廊又恰好修建在太阳最高角的照射范围，此刻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走在上边，祝旭感觉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他确实承认这走廊有点意境，也不知道是哪个校领导还有这种审美，在走廊上栽满了紫藤花，不止四周，就连廊顶都被紫藤花所覆盖，光线透过枝叶落在他和林微澜身上，形成不规则的斑斑点点，活脱脱像个艺术照拍摄基地。
　　不过缺点也在这里就是了，这花廊不止他喜欢，八中的小情侣们也喜欢得很，有时候自己明明是带着画板来画花的，最后反倒画了一堆角落里隐秘的男男女女进去。
　　一路上，祝旭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走廊的紫藤花，正准备摘一朵放在嘴里叼着玩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身旁还站了一个学生会的人。
　　南原八中学生管理条例第多少条他记不清了，反正是有这么一个规定，任何人禁止破坏学校的紫藤花廊。
　　祝旭讪讪地收回手，心虚瞥向林微澜的方向时却忽然想起这位秘书处处长方才的举动。
　　他的同桌，一个昨天还罚写他一千字检讨的人，一个刚正不阿的冷面阎王，居然会提醒他收手机？？
　　正想着，林微澜折下一朵紫藤花别在祝旭的领口：“想玩就玩。”
　　祝旭脚步一顿。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冷着脸拍开自己眼前这只修长好看的手，随后面无表情地问道：“林微澜，说吧，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又是提醒藏手机又是送花的，搞哪样啊。”
　　在他印象中，祝明月女士也会经常这样对他，只不过有个大前提，在她做错了事的情况下。
　　比如上一次，她忘记了他的生日。
　　比如这一次，她忘记了给他打视频，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有想起来。
　　林微澜应该也不例外。
　　别是筹谋着搜集罪证，然后又让他再来一篇千字检讨，到时候别说他现在已经傻了，就算不傻祝旭都能给他揍傻了。
　　林微澜看着面前的炸毛小狮子王微微叹了口气：“对你好需要什么理由吗，我可是你的天使。”
　　小狮子王的毛被捋顺了。
　　哦哟，林某人还挺会。
　　回班后祝旭自觉拿过林微澜的水杯去冲咖啡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虽然林微澜只是给他买了一条一块五毛钱的速溶咖啡，但礼轻情意重，他帮他冲个咖啡当作回礼也不过分吧。
　　祝少爷的自我安慰在走到楼梯拐角时，裂了。
　　本来应该在教室补觉的林微澜此刻正背对他出现在班级后门，面前不仅站着一个姑娘，仔细看，那姑娘手里还捏着一个信封。
　　祝旭以他5.3的视力发誓，那信封是粉红色的。
　　当即，祝旭心中警铃大作。他快速穿过人群，一胳膊将林微澜勾回自己身边，捧着两杯咖啡正义凛然地说：“对不起，我们小林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林微澜一怔。
　　祝旭怎么知道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难道他......
　　对面的柳思琪不开心了：“祝旭，我和林微澜说正事呢，你让开。”
　　祝旭坚决不让：“我拒绝。”
　　柳思琪：“......”
　　“你以前可没这么关爱同学啊。”
　　祝旭看到她吃瘪的反应，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于是正色道：“这位同学，以前是以前，就现在来说，我和我的同桌，一刻也不能分割，我需要对他进行全方位24小时的保护，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这位同学？”柳思琪被气笑了，“祝旭，你该不会忘了咱们高一是一个班的吧。”
　　祝旭仔细思考了一阵子，随后回了她两个字：“是吗？”
　　柳思琪差点气晕过去。
　　她不顾祝旭的阻拦，没好气地把信封塞给目标人物：“林微澜，你考虑好了，机会就这一次，错过了可是连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祝旭和林微澜面对面僵持了近两分钟。
　　刘明杰被这股低气压影响得睡不着，他壮着胆地转过身来，正准备说些什么缓解氛围时却被祝旭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同桌说话外人插什么嘴。”
　　刘明杰灰溜溜地转回去了。
　　得，敢情刚刚两分钟里您两位打的心理战呗。
　　祝旭把刚刚冲好咖啡推到林微澜面前：“林微澜，你愧疚吗。”
　　“愧疚。”
　　身为守护天使，居然还要麻烦小少爷亲自去做冲咖啡这种粗活，他太愧疚了。
　　“喝一口。”祝旭说。
　　林微澜依言抿了一口。
　　温度刚刚好，浓度也适中，小少爷冲咖啡的功力不错，看来自己平常没少喝。
　　几番思索后，祝旭胡乱抓了一把头发：“坐在教室这么神圣的学习宝地，我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我。”
　　林微澜被这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盯得有些不自然，他按下心里隐隐的期待，假意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咖啡。
　　“你还想谈恋爱吗。”祝旭忽然冷不丁问。
　　林微澜一口咖啡呛在了嗓子眼里。
　　作者有话说：
　　小祝：林微澜，说吧，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小林：咖啡真好喝（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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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是白痴
　　祝旭刚刚说什么？？
　　他还想不想谈恋爱？？
　　难道自己的演技竟差劲至此，刚和祝旭拉近了这么一点点距离，就暴露了？？
　　林微澜试图为自己诡辩几句：“我......”
　　祝旭一把夺过林微澜桌子上的粉红色信封，强横地把它举在两个人中间：“林微澜，你自己看，不要抵赖了，身为你的天使，我是不会让你——”
　　“中国数学奥林匹克邀请函？”
　　前方一直大气不敢出的刘明杰听到恋爱话题后硬是冒着生命危险又转回来了，结果发现他旭哥手里举着的根本不是什么“情书”，而是一封......数学竞赛邀请函？？
　　刘明杰尴尬道：“旭哥，澜总，你们的学习精神真是值得我辈学习哈，探讨恋爱这种深刻的话题都不忘接受正道之光的照耀。”
　　祝旭呆愣了一下。
　　刘明杰刚刚说什么玩意儿？？
　　中国数学奥林匹克？？
　　初中时他倒是在家里的安排下走过竞赛这条路，但他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自己确实有点小聪明，但那也仅限于放到普通大众里看看，以他目前的水平，这种规模的竞赛是很难抢到入场券的，刘明杰忽然在这说什么鬼话呢......
　　......
　　等等，邀请函？？
　　祝旭僵硬地转动手肘，将信封的正面对准自己。
　　上边写着：
　　南原八中 林微澜 收
　　中国数学奥林匹克组委会 寄
　　祝旭：......
　　现在，立刻，马上，来个人把他打晕抗走。
　　谈个屁的恋爱，林微澜这么根正苗红的同学，需要他担心这种事情吗？？
　　不过他真的得批评一下组委会，这个审美实在是有待提高，怎么想的，居然拿粉红色信封来装这么重要的东西，引起别人的误会怎么办？？
　　“放心，我不会去的。”林微澜说。
　　“哦，不去好，不去......”说着说着祝旭闭嘴了，他一双大眼睛紧盯林微澜不放，想要看看对方的脑子里是不是充满了一氧化二氢，“你说什么？不去？？”
　　林微澜十分淡定地点点头：“你不是也不想让我去吗。”
　　祝旭：？？
　　放屁，他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你亲口说，身为我的天使，是不会让——”
　　“是不会让这种宝贵的机会溜走的！”祝旭咬牙切齿道。
　　“这可是中国数学奥林匹克，全国统共就60个人入选的国家集训队，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都进不了，你倒好，人家都把邀请函亲自送你手上了，你跟我说不去？？”
　　林微澜浅笑：“小祝，你挺了解啊。”
　　祝旭舌头打结：“我，我好歹也是游泳选手，跟奥林匹克沾边儿的我都知道。”
　　“只是这样？”
　　“废话！”
　　刘明杰此刻十分想念他的同桌。
　　同为体育生，怎么他感觉自己和祝旭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不愧是游泳队的排面，人旭哥连什么“中国数学奥林匹克”都了解，他听都没听过。
　　王媛媛所在的南原八中排球队和隔壁实验中学定了一场下午两点半的训练赛，入场热身前她最后看了一眼手机，一连串新消息全部来自于她那不成器的同桌。
　　【全世界最优秀的主攻】：班长，你们训练赛几点结束。
　　【全世界最优秀的主攻】：快回来拯救我。
　　【全世界最优秀的主攻】：后桌这两个不当人了。
　　王媛媛：......
　　就这点心理承受能力，还好意思给自己取这么个微信名。
　　不是她说，后桌那两个不当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数学课前祝旭督促着林微澜把咖啡喝了。
　　他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语气确实有一些重。
　　林微澜目前这个情况，也不是说想参加这种水准的竞赛就能参加的，如果自己强制性地对他提出要求，他或许还真有可能出现逆反心理。
　　而且林微澜变成现在这样是为了保护他来着。
　　祝旭：......
　　他毁了一个国家的栋梁之材。
　　林微澜全程见证了祝小少爷的转变。
　　半小时前他还是咄咄逼人的姿态，大有一幅如果自己不参赛就要同归于尽的模样，现在倒是有一些......
　　嗯，怎么描述呢。
　　乖顺？
　　活了十八年，林微澜第一次认为自己的语文水平还是有待提高。
　　他找不出任何词语可以描绘祝旭。
　　无形，却能深深印刻在他心中灰暗的角落，然后生根，发芽。
　　就好像，不需要光照也可以肆意生长。
　　祝旭抬眼向讲台上的林微澜看去，然后挥挥手让他回到座位上。
　　趁周边的同学都在传作业本，祝旭迅速将小脑袋凑近林微澜，耳语道：“放学以后跟我去个地方。”
　　林微澜面色不改地应下，内心却有点小激动。
　　和祝旭的第一次约会，达成。
　　还是对方主动邀请他的。
　　预备铃响，王主任托着他的养生壶进来了，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他身后跟了一个小尾巴。
　　失去活力的李牧跟在王主任屁股后边，右胳膊还夹着一颗蒙尘的篮球，明显是从体育课被人逮过来的。
　　他幽怨的目光在高二五班巡视，锁定了王媛媛的空位后迅速举手道：“报告老师，今天放学有训练，我需要一个座位来维持体力。”
　　王主任瞥了他一眼：“呦，我不练游泳不知道，祝旭啊，老师相信你，你来说说，打篮球和罚站哪个更耗体力啊。”
　　全班五十号人在底下憋着笑。
　　这霸王虎咋想的，全校都知道祝旭和李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狐朋狗友，他能答出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下一秒，祝旭老老实实回答：“那还是罚站吧。”
　　高二五班哄堂大笑。
　　王主任没想到几个小时前还积极向上的祝旭能说出这么鸡贼的话，但他话已经放出去了，只能挥挥手让李牧滚去那个空位坐着。
　　“旭哥，我原谅你了，你还是个好人。”李牧落座后两眼泪汪汪地说。
　　祝旭随意应付了几声，招呼对方麻溜转过去听课，还特意叮嘱他就算要操作也把动静搞小一点，千万不能影响到林微澜学习。
　　其实自己也没去故意帮李牧，只不过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如果他不这样说，下次的被逮的对象换成他本人怎么办，这霸王虎心眼儿坏着呢，指不定哪天就给他下个套。
　　讲新内容前王主任先带他们过了一遍作业，过完以后他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没有见到祝旭和林微澜的作业本。
　　至于林微澜，他早就和对方说过，如果觉得作业过于简单也可以不写，把这个时间省下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自己昨晚布置的都是基础题，所以人林微澜不交也是情有可原，可这个祝旭就......
　　王主任扬起了一个运筹帷幄的笑容，他报复性地说道：“诶呀，老师刚刚忽然想起来，咱们班好像有一位同学没交作业呀。”
　　祝旭在台下看着这“浮夸”的演技不禁暗暗咂舌。
　　还诶呀，还忽然想起来，还好像。
　　敢不敢再直白一点，直接报他名儿得了。
　　小少爷正准备英勇就义，肩膀就被他同桌按住了，林微澜在祝旭的注视下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默默起身。
　　“对不起老师，是我没有交，今天放学前给您补上。”
　　王主任被这招打了个措手不及：“啊，不是的，我是说......”
　　“祝旭同学今天是交了作业的。”
　　其实根本连笔帽都没摘过的祝旭同学：？？
　　“是我不小心，把他的作业弄丢了。”
　　完全没有想到林微澜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王主任：？？
　　“不过我大致翻了一下他的作业，错的一塌糊涂，参考价值极低，所以我认为弄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跟您说。”
　　林微澜自信满满。
　　他不仅为祝旭辩白，还努力帮他维持学渣人设，小同桌一定很满意吧。
　　然后他扭头，看到了正在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祝旭。
　　林微澜什么意思。
　　他知道昨天布置的都是些什么作业吗。
　　李牧专门拍了，左右不过两道题，一道书后边有答案的立体几何证明题，一道画图规范题。
　　自己的人设是学渣，不是白痴。不会放着答案还能抄错，更不会把正方体画成圆锥体。
　　祝旭非常想对着面前的人给他脑袋上抽两下，但担心越抽越不正常，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以前是真没发现林微澜能傻到这个地步。
　　王主任听到林微澜的话后再也不好说什么了。
　　自己真是太过分了。
　　污蔑祝旭同学不说，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揭了他的伤疤，这个学期祝旭同学明明很积极，不仅热爱数学课堂，还主动完成作业，虽然完成质量不敢恭维，但比起上学期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王主任察言观色道：“祝旭同学，你......”
　　祝旭毫无情绪起伏地打断他：“人很好，谢谢关心。”
　　接下来的课堂中祝旭十分活跃，全程在线，不仅积极举手抢答，还时不时拿着一些难度适中的问题去骚扰林微澜。
　　一方面，他确实是想带动他同桌的情绪，让林微澜重新热爱数学，另一方面，他现在急需证明一件事：
　　他不是白痴。
　　对外他确实是学渣，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要做就做一个有品格的学渣，至少得知道正方体是有六个面而不是八个面的那种。
　　托林微澜的福，祝少爷今天才算正儿八经地上了他高中生涯中的第一堂数学课。
　　下课后，祝旭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浑身都透露着疲惫。
　　也因此，李牧举着手机给他看贴吧的时候，他惊觉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在与林微澜相处的短短两天中提高了不少。
　　[南原八中精华帖：你凭什么不努力！]
　　楼主和榜一大哥同班，今天算是见证了底层人民挣扎的苦样，一次次举手又一次次被质疑，错误率和嘲笑声根本不能成为他学习路上的阻碍！
　　在此和大哥道个歉，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榜样【抱拳】。
　　为显真实，这条帖子最底下还附了一张王主任新鲜出炉的亲笔板书。
　　祝旭一点不关心自己成为了谁的榜样，他强压骂人的冲动，好脾气地把这条有损自己形象的贴吧转给了林微澜。
　　除此之外，他还灵机一动，搜索了一堆和这个标题类似的关键词，一起打包给对方发过去了。
　　林微澜刚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手机就“嗡嗡嗡”震个不停。
　　他躲进楼梯间的角落掏出手机，点开那个唯一置顶的对话框。
　　【Freedom】：[你凭什么不努力！]
　　【Freedom】：[总有一天，你会感谢现在拼搏的自己!]
　　【Freedom】：[偷偷内卷的100种方法，下一个状元郎就是你!]
　　【Freedom】：[中国数学奥林匹克历年真题（附答案）.doxc]
　　【Freedom】：分享歌曲《阳光总在风雨后》
　　......
　　林微澜觉得自己刚才还是保守了。
　　他同桌这种行为不是他三言两语就可以掩饰过去的。
　　智商可以后天补救，精神却是先天的。
　　不过还好，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还有他这样的好人关心着祝旭。
　　他的小祝是有人爱的。
　　作者有话说：
　　《一对同桌的自我攻略》
　　喜欢记得点收藏呀~


第9章 外边有人了
　　下午第三节课一结束，祝旭就混迹在体育生的队列中，拉起林微澜撒腿就跑。
　　游泳队今天有训练，他可得赶着趟，别被某些有心人抓回馆里。
　　两人一路狂奔到学校围墙，祝旭利落地翻身上墙后伸出自己的右手，等待着接应林微澜，等了几秒后见背后的人一直没反应，祝旭有点急，他扭头催促道：“嘛呢小林，快点儿的，你不会......”
　　话说到一半发现自己身后空空如也的祝旭：......
　　人呢？
　　他那么大一个林微澜呢？？
　　一阵冷风袭来，祝旭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也是，人家堂堂三好学生，把校规背得滚瓜烂熟的学生会骨干，怎么会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跟着他一起违纪呢。
　　可这人也忒不靠谱了，不来就不来，好歹提前只会一声吧，现在这是做什么，搞得他和孤寡老人一样。
　　自古逢秋悲寂寥，祝旭蹲在围墙上惆怅得不行。
　　不跳吧，自己会被原姐地毯式搜查，再糟糕点，直接被哪个老师领回教室去上自习也不是没可能。
　　跳吧，今天活动的主人公溜了，李牧也跑去训练了，如果自己选择这个点去上网，还要趁晚上月明星稀的时候再翻回宿舍，麻烦得紧。
　　这几天自己都和林微澜呆在一起，忽然恢复到从前那种状态好像还真有点冷清。
　　“祝旭，跳。”
　　正想着要去哪里“热闹热闹”的祝旭听到了林微澜的声音。
　　他的心情短暂地雀跃了一下。
　　林微澜的校服一向整理得规矩，哪怕此刻已经到了校外，他的拉链依然被高高拉起，本来就偏白的皮肤在深色校服的衬托下显得更为亮眼。
　　见到林微澜第一面起祝旭就觉得这人白的有点过分。
　　自己白是因为天天在泳池泡着，那里边都是漂白剂，他想黑也黑不了，可林微澜算什么个情况。
　　贫血？血红蛋白低？还是......
　　缺钱，所以不好好吃饭。
　　八中的北门正对着一条新建的柏油马路，此时大部分学科生还被困在教室上课，马路周边充斥着街户与商贩们的闲聊声，熙熙攘攘的车流与人群穿梭其中，凸显出围墙角落的寂静。
　　置身于这样的川流不息，祝旭却只能看到林微澜。
　　他的天使在发光。
　　祝旭心头一松，原先难以抉择的问题现下已经清晰明朗，他将书包丢给林微澜，随意道：“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
　　林微澜自觉抱起祝旭的家当，闻言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两张学生会的假条：“我只是去以权谋个私。”
　　祝旭跃下围墙，仔细端详那两张假条：“有点意思啊小林，我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翘课。”
　　林微澜：......
　　你还挺骄傲是不是。
　　“现在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假条”了，”祝旭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幼稚园小朋友一样，不停地在林微澜身边绕来绕去，“看不出来啊小林，老实交代，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这么做，不然那个贼凶的保安怎么肯这么轻易就放你出来。”
　　林微澜不假思索道：“我们好学生都刷脸。”
　　祝旭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刷脸很了不起吗？
　　他们差学生也刷脸。
　　林微澜没有问这趟行程的具体目的地在哪里，他对祝旭有全身心的信任，但当他发觉他们停在一个名为“智慧树”的书店门口时，还是产生了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智慧树，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如果他没记错，少儿频道那档益智娱乐节目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所以今天的约会目标是重返童年？
　　祝旭没有管身旁人的反应，他径直拉开门帘，带着林微澜走到了高中教辅区，也没顾上问对方是什么想法，直接拿了个小推车就开始往进装。
　　林微澜已经不能再做高难度的题了，一张通红的数学卷子就把他打击成那样，自己必须及时止损，假装在不经意间为他树立高度的自信。
　　《纵横高考——基础版》、《53基础1000题》、《高考必刷基础题》。
　　正准备伸手拿第四本时，祝旭手中的小推车被林微澜一言不发地推走了。
　　看着他同桌沉默的背影，祝旭心酸的想流泪。
　　曾经只刷压轴题的人，忽然有一天只能捧着一堆基础题玩玩，这种痛苦，他太能理解了！
　　更别说现在的林微澜还不一定能做出来这些基础题。
　　祝旭向前小跑几步，轻扯住林微澜的袖子：“先别着急走，我还没拿完。”
　　他真诚地看向林微澜：“都是我要买的，是我不会，是我想好好学习，跟你没关系，真的。”
　　谁料林微澜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个场面，丝毫不慌，他拿起推车中放在最上边的那本习题册，随意翻了几页后停下，指着其中一道说：“我不会。”
　　祝旭热心地接过，准备在基础题大展身手，给同桌树立一个光辉伟岸的形象。
　　题目是这样描述的：
　　“在08年北京奥运会中，牙买加选手博尔特是公认的世界飞人，在鸟巢400m环形赛道上，博尔特在男子100m决赛和男子200m决赛中分别以9.69s和19.30s的成绩打破两项世界记录，获得两枚金牌，假如你是博尔特......”
　　祝旭：？？
　　什么玩意儿？？
　　假如我是什么？？
　　“唰”地一声，祝旭木着脸合住了那本习题册，然后默默把它放回了书架。
　　李牧个不靠谱的，这就是他说的什么，传说中的差生宝典，一夜进步二十分？？
　　就这，别说林微澜不会，他也不会。
　　还“假如你是博尔特”，出题人怎么不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鉴于李牧的坑爹眼光，祝旭最终决定自己对着习题册一本一本筛，等到各科都挑的差不多的时候正好赶上饭点，期间林微澜还时不时上线催一下进度，继第不知道多少次听到“我不会”后，祝少爷摸着肚子发话了：“小林，摆驾，回宫。”
　　不知道这位又在作什么妖的林微澜：......
　　“小林，摆驾，回宫。”祝旭皱着眉重复了一遍。
　　“回哪个宫，”林微澜淡淡道，“你在外边还背着我有别的人是吧。”
　　祝旭：？？
　　怎么就有别人了？？
　　而且什么叫背着他，这人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跟他演起来了？？
　　祝旭翻个白眼，带着一幅“我和旁边这个人真的不认识”的表情结完账后推着林微澜走出了书店，他怕他们再晚走一秒，都会被当成神经病送去医院。
　　“小林，你这样是不行的，”祝旭走下楼梯后苦心教导道，“一看平常不怎么留意宫斗剧吧。”
　　林微澜思考几秒后点点头。
　　他确实不怎么留意这些，抛开不感兴趣的原因，自己平时还要去做兼职，也不太有时间关注。
　　祝旭叹口气：“怪不得，刚刚那句话是皇帝出行时才会说的，你得配合我，扶着我走出书店，懂吗。”
　　哦，这位已经不满足于少爷的称呼，改当皇帝了，林微澜板着脸想。
　　“不懂。”林微澜简简单单两个字呛了回去。
　　皇帝都是一夫多妻制，祝旭想得还挺美。
　　自从“皇帝”话题开始的第一秒，祝旭就感觉林微澜周身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想想这两天自己为了照顾对方所付出的努力，祝旭总有种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小林，其实你也可以不配合我的，以后这种犯傻的活有李牧呢。”祝旭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说。
　　谁料林微澜听到这句话后脸更黑了。
　　哦，他不可以，李牧就可以了。
　　那他算什么，备胎？
　　“我可以。”林微澜忽地出声。
　　祝旭将脑袋从美食搜索软件里抬起来，他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着林微澜。
　　他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帮他从众多刷分店铺里抉择出来去哪里吃饭？
　　祝旭把手机塞到林微澜手里：“诺，那你来。”
　　林微澜把手机一熄屏，沉着冷静道：“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
　　祝旭：“？”
　　“那爱卿以为该当如何。”祝旭斟酌着开口，“汪汪粥铺，可好？”
　　林微澜：“甚好。”
　　两人文邹邹地来到粥铺后，憋了一路的祝旭终于绷不住了：“林卿，我们能否恢复正常。”
　　“陛下，依臣所见，我们十分正常。”
　　祝旭：“......”
　　嗯嗯嗯，他们可太正常了。
　　只有正常人，会在落座前非要拉着你面朝东边坐，哪怕此时此刻他们的正东方是一间令人尴尬的厕所。
　　只有正常人，会在本该吃饭的时候背着书包站在旁边只看不吃，还摆出一副谁敢靠近就撕了谁的表情。
　　对，没错，他们可太正常了，怕是整个世界都再找不出比他们更正常的人了。
　　“哥，林哥，林哥哥，求求你，咱坐下好好吃饭吧。”祝旭欲哭无泪地说。
　　林微澜就跟尊大佛一样站在旁边盯着他吃，这换谁能受得了啊，让你配合，没让你真演啊。
　　这就是你们学霸成绩好的秘诀吗，怎么演个戏都搞情景带入啊。
　　林微澜在原地静了几秒：“你说什么？”
　　祝旭：“我说，咱坐下好好吃饭吧。”
　　林微澜：“前一句。”
　　前一句？祝旭回忆了一下，满脸不可思议。
　　不会吧，林微澜还有这种癖好？？
　　“求......求求你？”祝旭小声道。
　　林微澜摇摇头：“再前。”
　　再前啊，祝旭掰着手指头开始算。
　　不是哥，也不是林哥，那就是——
　　“林哥哥？”
　　见林微澜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祝旭再次重复：“林哥哥？”
　　林微澜故作镇定地拉开祝旭身旁的椅子坐下，缓缓抿了口水：“嗯，以后就这么叫。”
　　作者有话说：
　　小林：主要是喜欢后边那两个字。
　　小祝：哥哥？
　　小林（心跳加速）：嗯。


第10章 林哥哥
　　林微澜此话一出，祝旭翻菜单的手停下了。
　　平常被李牧一口一个“旭哥”叫惯了，忽然让他开口喊别人哥还有点......
　　怎么说呢，这感觉挺奇妙的，自己也就偶尔闹别扭的时候会故意喊祝明月女士几声“姐”，再不济也是为了逃训偶尔卖个乖，称呼教练一声“原姐”。
　　祝旭终于知道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在哪了。
　　林哥哥，重点在哥哥。
　　小少爷活了十七年，还没用叠词叫过谁，自己爹妈都没。
　　“你倒挺会享受，”祝旭把电子菜单递给林微澜，“叫一声差不多得了，你还上瘾了。”
　　林微澜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没有说话，菜单再次回到祝旭手里时他粗略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什么忌口食物后才按下点单键。
　　也是，汪汪粥铺，这名字听起来就让人放心得不行，能有什么不合适。
　　现在正赶上饭点，这家店里的人虽然说不上多，但平台上的外卖单倒是一单接着一单地来，祝旭实在等的无聊，干脆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逗店主的狗玩儿，逗着逗着发现这小东西的模样居然还和李牧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他将狗抱起来塞到林微澜怀里，林微澜在他的指挥下帮这只不知道叫“旺财”还是“旺福”的小狗摆了好几个pose，原本充满活力的汪汪在再次落地后跑得飞快，不管祝旭怎么招呼它都无动于衷，就安安分分地蹲在门口站岗。
　　祝旭把照片一股脑传给李牧后打趣道：“被嫌弃了。”
　　林微澜将被小狗弄出褶皱的校服拍展，看着时不时往他们这瞅一眼的“旺氏小狗”摇摇头：“狗生不幸啊。”
　　祝旭被逗乐了。
　　以前没怎么接触过，只觉得林微澜这人经常有事没事带着个红袖标在校园里乱窜，还时不时扣你几分，看着就让人心烦意乱，现在倒是不一样，不仅和他一块蹲路边摊吃早餐，还光明正大跟着他翘课，烟火气十足嘛。
　　祝旭摆出一幅“孺子可教”的神态，刚准备就他同桌近期的良好表现小小表扬几句，李牧的电话就打来了。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借着周围的嘈杂声做掩饰，这个突兀的铃声除了引来一众迷惑的目光并没有引起太大关注，反倒是林微澜，在听到这个铃声后微微扬起了嘴角。
　　别人可能会觉得祝旭审美堪忧，他就不一样。
　　很多稀奇古怪的设定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不合理，放在祝旭身上他就觉得合理得不行。
　　听听，多可爱的铃声。
　　祝旭懒得把手机举到耳边，接通之后直接点开免提：“找你亲哥干啥。”
　　李牧的声音听起来慌张极了：“卧槽，旭哥，我忘记馆里边信号不好了，下午那会儿发给你的消息没成功。”
　　闻言祝旭稍微正经了一点儿：“什么消息。”
　　“原姐啊，”李牧绝望地说，“原姐今天挨个喊的名字划的名单，她发现你没来了。”
　　“然后呢。”祝旭咬牙道。
　　“然后，然后我给你发完消息就去最外边那个泳池训练了，我听后来原姐也不吼了，以为你已经被她逮回来了。”
　　听到这里祝旭放下心来：“多大事儿啊，哥今天下午没躲学校里边。”
　　他都带着林微澜来这种......嗯，也不能说是荒郊野岭吧，反正再不济也是跨了一个区的，跑这么远，尹小原大概率找不到他们。
　　“尹老师好。”林微澜忽然说。
　　祝旭：“？”
　　什么玩意儿就尹老师好了，哪来的尹——
　　“老师好。”祝旭转过身，对着身后不惜横跨了一个区来逮人的尹小原下意识鞠了个躬。
　　好巧不巧，李牧那边正好赶上放学的人潮高峰期，没有听到祝旭和林微澜的这两句问候。
　　他继续大声嚷道：“哥们儿担心的是这个吗，不是哥们儿说，你要翘课直接翻墙走不就好了，给什么假条啊，听说原姐直接照着假条上写的那个地方杀过去了，你快撤吧。”
　　祝旭不可置信地看向林微澜，什么意思，自己这是被队友卖了？？
　　好嘛，他就说，好端端的，林微澜怎么会这么好心，还给他打假条，感情在这等着他呢，准备和尹小原联手把他一锅端了是吧？？
　　“我随便写的。”林微澜对上祝旭的眼光，真诚地说。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祝旭被这清澈的眼神说服了。
　　确实没道理，他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提前告诉过林微澜他们今天要去哪里，可能就只是单纯点儿背。
　　林微澜也没想到，他当时写的时候只是觉得跨区的距离比较远，范围比较大，就算真的被发现了他们也来得及利用时间差赶回去。
　　可能真的是天选之子吧，谁知道祝旭真的跨区了，跨的还就是他随手写的那个区。
　　李牧声音没停:“听说你还把澜总一起拐走了？你可真牛啊，居然能拽得动澜总那台学习机器。”
　　祝旭：......
　　你可真牛啊，是怎么做到一通电话得罪三个人的。
　　“李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六点半我要在后操场看到你。”尹小原怒极反笑，“还给我整通风报信这套是吧，想当特工？特工好啊，先奖励你五组变速跑，明天早上别忘了哈，我等着你。”
　　一秒都不到，电话那头本来呆若木鸡的李牧火速按了挂断。
　　刚刚信号不好，他什么都没有听到，只要他不回复，这五组变速跑就和他无关。
　　【为游泳事业奋斗终身】：六点半，后操场，五组变速跑。
　　李牧绝望地回了个“1”。
　　处理完李牧的事，尹小原抬出一张凳子坐了下来：“来，唠唠。”
　　“唠还是不唠了吧原姐，”祝旭架着林微澜就要起身，“我们还要抓紧时间回学校学习，您吃好喝好。”
　　尹小原一拍桌板：“给我坐着。”
　　祝旭乖乖按着林微澜坐了回去。
　　“出来干嘛的？”
　　“学习。”
　　“学习是吧，书呢？”
　　祝旭把书包里新买的教辅材料堆在桌子上：“都在这了，您检查。”
　　尹小原一个搞体育的虽然看不懂这些，但是她也不瞎，她指着崭新的习题册问道：“这就是你的学习成果？假条上不是写着购买学生会物资吗，物资呢？”
　　林微澜默默掏出一摞空白奖状放到教辅材料上边。
　　尹小原闭嘴了。
　　祝旭确实是个混小子，林微澜可不是，这小孩在八中出名得很，他们体育组都传遍了，成绩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牛逼。
　　但是问题就在于，这么好的孩子，为啥会跟着祝旭一起胡闹呢？？
　　“同学，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尹小原对林微澜说。
　　祝旭眨了眨眼。
　　“你给我边儿去，”尹小原看见祝旭就来气，“当初怎么跟我保证的，是不是说状态回来了就立马归队，我已经给你把期限放得很宽了，这都九月了，市青赛的队内选拔马上就开始，你说说你，从四月份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也不下水也不参加训练，你让我怎么给你这个参赛名额，别的队员能服气吗，还是队长，起的什么表率作用......”
　　祝旭在桌下悄悄拽了拽林微澜的衣袖，并对他摆出一个口型：“救我。”
　　尹小原的佛经催眠效果太强，听得他直眯眼，再不找林微澜岔开话题，他就要倒在汪汪粥铺了。
　　林微澜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只静静把衣袖扯了回去。
　　祝旭：“？”
　　这人怎么见死不救呢？？
　　祝旭不死心，又把林微澜的袖子扯过来，恨恨道：“好同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嗯？”林微澜略带疑惑，“好同桌倒是也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祝旭想起那个腻死人不偿命的称呼，管不了三七二十一，只低声道：“林哥哥，你是我一辈子的林哥哥行不行。”
　　“行。”
　　林微澜将面前的空茶杯倒满水，推到尹小原面前：“老师，您喝水。”
　　尹小原正好骂得口干舌燥，她欣慰地接过林微澜递来的茶杯，接着数落道：“瞧瞧这个没眼力见儿的，还是林微澜同学贴心，知道给老师倒水，不像某些人，老师费心费力地为他忙前忙后，都换不来哪怕一点点回报哟......”
　　祝旭是真服了。
　　怎么能有人连喝个水都不安生呢？？
　　他再度看向林微澜，发现对方也正一筹莫展地看着他。
　　“继续啊。”祝旭用眼神示意道。
　　“你确定？”林微澜不确定地皱皱眉。
　　见祝旭点了头，林微澜这才放心地开口：“尹老师，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之前在学校公告栏看到过，校游泳队似乎正在招募学生经理，不知道这个位置还有空缺吗，如果有，您看我符合报名条件吗？”
　　林微澜一席话成功让尹小原停了下来，她欣喜若狂地看向林微澜：“诶哟，老师早就觉得你是个好苗子了，成绩又好，学生会的工作处理得也是井井有条，之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只不过怕耽误你学习一直没敢问，你有这个想法当然好了，老师作为教练那是绝对欢迎的呀......”
　　“不可以！”刚刚还想逃离汪汪粥铺的祝旭听到这里火速加入对话，“原姐，你搞什么，人家可是要进清北的好苗子，当什么校队经理啊，这不是大材小用吗，我作为队长表示强烈的反对！”
　　尹小原白他一眼：“诶哟，现在想起来你是队长了。”
　　“这和我是不是队长都没有关系，”祝旭据理力争道，“谁都别想影响我同桌学习。”
　　尹小原心下一震。
　　祝旭虽然看着不靠谱，但人还是非常讲义气的嘛，不过以林微澜这成绩......
　　尹小原想了想，没毛病啊，这孩子的成绩非常好不是吗，就得是这种孩子教导主任才放心呢，不然免得到时候又说什么“耽误学生学习”之类的话。
　　她反驳道：“人的一生之中如果只顾着学习多无趣啊，而且校队经理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学习经历啊，万一林微澜同学有成为体育经纪人的志向呢。”
　　见祝旭犹豫了几秒，她接着说道：“其实校队经理的任务并不重，只需要跟队记录数据，偶尔监督队员训练，卫生什么的都有保洁阿姨负责，相对来说还是蛮轻松的，林微澜同学就挑空闲的时间来，每个月还能领小1000块的补助呢，抛开选手比赛获得的个人奖金，你们受到的待遇是一样的。”
　　“那为什么这么久一直没有招到人？”祝旭将信将疑地问。
　　“嗯......你可以理解为，他们的学科成绩不达标。”
　　祝旭：“......”
　　说服他了，凭八中这个不上不下的中游分数段，就算再往后放几届也挑不出第二个林微澜。
　　“那他能不能就当我一个人的经理？”祝旭问。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校队经理还有补助拿，而且似乎还不少，所以他可以理解林微澜为什么会问起尹小原这件事。
　　换做以前他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但是以林微澜现在这个成绩......嘶，怎么说呢，就有点一言难尽。
　　不能耽误他同桌养家糊口，也不能浪费他同桌宝贵的学习时间，这种时候，重任就飘到了祝旭头上。
　　“你什么意思？”尹小原警惕道。
　　“我好歹也是学校的种子选手，配个单人经理，不过分吧。”祝旭一幅“抛头颅洒热血”的模样，他将林微澜的右手握成拳，然后又以同样的手势和对方碰了碰。
　　“林微澜给我，我保证今年拿个金牌回来。”
　　作者有话说：
　　其实就是为了和小祝朝夕相处才问这个问题的心机小林：他好可爱好好骗哦。
　　为了小林能多挣几块钱殚精竭虑的小祝：我为他做了这么多，我好爱他（bushi）。


第11章 糖葫芦很甜
　　尹小原摸摸自己的额头，确认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后颤抖着问道：“你保证？”
　　w.ь.撿.餹.口乞.口乞.看
　　自己之前劝了小半年都没等到祝旭归队，这就成功了？
　　“对，我保证。”祝旭说。
　　幸福来得太突然，尹小原连忙掰着林微澜的肩膀确认：“林微澜同学，那你呢，你愿意成为祝旭同学的私人经理吗？”
　　该说不说，此情此景，祝旭确实感受到尹小原的激动了。
　　“原姐，”祝旭无奈打断道，“咱能正常说话吗。”
　　这也有点太过了，不就是归队训练吗，至于专门说颤音吗，搞得他跟拯救了地球一样。
　　还有问林微澜的那个句式，他越回味越不对劲，什么你愿不愿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现在是在婚礼现场，尹小原是证婚人呢。
　　想到这里，祝旭立马被吓得摇起了头。
　　那场面太诡异，自己还是少想为妙。不对不对，干脆永远别想，他和林微澜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联想的。
　　祝旭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现实，等着听林微澜的回答。
　　不出意外，他同桌大概率会说——
　　“我愿意。”
　　看吧，林微澜说他愿意。
　　祝旭嘴角一咧：“诶，真是可叹，大家同在一个队伍，优秀的选手都已经拥有私人经理了，李牧却还在苦苦挣扎。”
　　被拿来炫耀的私人经理本人：“......”
　　可叹吗，他感觉这位“优秀选手”的尾巴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尹小原收起故意搞怪的颤音，乐开了花地对林微澜说：“林微澜同学，老师代表校游泳队感谢你啊，不止老师，相信未来有一天，南原市体育局乃至国家体育总局都会感谢你的，你拯救了一个迷失的孩子，拯救了一位正在冉冉升起的中国泳坛奇才啊，你简直，简直就是他的天使啊！”
　　祝旭正因为这段抽象且毫无逻辑的话笑得抽搐，听到“天使”两个字后却一愣，难得正经道：“可他本来就是我的天使啊。”
　　他扭头看向林微澜：“不是吗？”
　　“是。”林微澜说。
　　祝旭转向他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未消散的笑意，就连眼角那颗冷冰冰泪痣都在这丝笑意的融化下显得柔和不少。
　　林微澜很喜欢看祝旭笑。
　　他的小太阳，就该永远这样开心。
　　尹小原达到目的后又强迫着祝旭和林微澜每人写了一份保证书，经过她逐字逐句地检查，确保某些“不法分子”不会再有任何漏洞可钻后，这才像揣着两个无价之宝一样蹦跶着从汪汪粥铺离开了。
　　走之前祝旭还假意挽留了一下对方，问她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结果尹小原愣是连个背影都没给他留，一溜烟就跑走了，好像生怕他们的这份保证书下一秒就会长翅膀飞走。
　　“女人的心，果然善变呐。”祝旭收回停滞在半空中的手，不禁感叹道，“几分钟还围着咱一个劲儿教育呢。”
　　林微澜：“你很有经验？”
　　祝旭瞪着两个大眼睛，虚张声势道：“你同桌我，一米八三大帅哥一个，不配有经验吗？”
　　祝旭自认家庭基因良好，从小到大因为长得好看会说话，收到的情书也不少，甚至还发现过男生的，根据李牧的描述，凭他这张脸再配上这个臭少爷脾气，不熟悉他的人大概率会把他当作渣男。
　　祝明月女士也时常教导他，让他没事儿少去祸祸人家女孩，所以从小到大他接触过的比较亲密的异性就只有他亲姐，只不过他亲姐不太亲他，还经常揍他。
　　但那毕竟是亲姐，小时候朝夕相处了好一阵子，应该勉强也能算......经验丰富吧，祝旭没谱地想。
　　他本来以为男生或多或少都会对这种事情比较在意，青春期嘛，内心偶尔躁动一下也是正常的，谁料林微澜就跟个木头一样没得感情，冷漠道：“哦，我就没有。”
　　没有？没有是什么意思，没有人给他递过情书？
　　因为不服气，所以跑来嫉妒他？
　　祝旭有点摸不着门路，祝明月女士只教过他“女人心，海底针”的道理，可没跟他说过男人也这样啊。
　　他摸摸鼻子，心虚地端起一碗皮蛋瘦肉粥放到林微澜面前，然后拿起手机和己方情报员交换消息。
　　【FREEDOM】：SOS。
　　【胖子也有未来】：天王盖地虎。
　　【FREEDOM】：......
　　【FREEDOM】：宝塔镇李牧。
　　【胖子也有未来】：真是我旭哥，今天可被你害惨了（抹泪）。
　　【FREEDOM】：怎么安慰人。
　　【胖子也有未来】：[omg]
　　【胖子也有未来】：用不着这样旭哥，你的意思我懂，但咱都是兄弟，两肋插刀，应该的。
　　【FREEDOM】：我对你的言论有很大质疑，你是认真的吗，哪怕揭了对方的老底也没关系吗。
　　【胖子也有未来】：......你又和原姐说我什么了。
　　【FREEDOM】：......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他妈说的是我同桌。
　　【胖子也有未来】：[再见]从现在开始我要和你绝交一个小时，除非你给我带我最爱的喜之郎果冻。
　　没有得到合理解决方案的祝旭难掩失落地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一抬头正好遇上林微澜探究的神情。
　　“看什么呢。”林微澜随意问道。
　　就在刚刚短短一分钟内，祝旭变换了至少三种情绪：焦虑——无疑惑，最后再回到无语。
　　一早认识祝旭这个人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祝旭是非常简单纯粹的存在，有什么情绪也从来不会掩饰，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全都写在脸上，十分生动。
　　但是生动归生动，他刚刚猜测的那几种情绪可不是什么积极向上的好情绪。
　　“没看什么，”祝旭瘪着嘴，“就是觉得这世界有时候还真挺玄幻的。”
　　林微澜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看着他。
　　祝旭：“小林，别羡慕哥，哥的经验你最好别拥有。”
　　林微澜：“？”
　　“不就是没被女生告白过吗，没事的，好好学习，进来都会有的。”祝旭拍着他同桌的肩膀安慰道。
　　他同桌也是个传奇人物，成绩逆天的时候没女孩敢追，现在倒好，一不留神成绩就差成这样，估计更没戏了。
　　而且他还想不开。
　　祝明月女士的棍棒教育是他这种小身板想承受就能承受住的吗？？
　　林微澜：“......”
　　他真是闲出屁来了才会多嘴问祝旭这句话。
　　—
　　南原八中虽然管理制度比较松散，但每天晚上还是照例有两节自习课，走读生可以自愿上完第一节后离校，住宿生则是得安安分分在教室坐够两个小时，换做以前，这种自习祝旭都把自己当走读生处理，直接跟着大部队溜之大吉，一节都懒得上。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今天祝旭不仅来了，还是紧赶慢赶拉着林微澜一起来的。
　　林微澜本来还在期待饭后会有什么消食活动，结果结完账后祝旭一秒都没耽搁，拿起他的书包就往学校方向走，嘴里还振振有词：“时间就像海绵，挤一挤，总会有的。”
　　嗯，祝旭的脑袋也像海绵，挤一挤，就会发现里边都是水。
　　这一路上林微澜找了各种借口。
　　首先，他说他吃撑了，希望跟祝旭一起散步回去，这个提议刚提出被祝旭否决了，理由是时间来不及，不过祝旭还是想方设法为他解决了问题，稀稀拉拉的地铁车厢里，人人都坐着，只有祝旭贴心地提醒他要站着，为了消化。
　　其次，出地铁站后他又说他消化过头了，想吃糖葫芦，林微澜都盘算好了，他们现在这个时间点再去校门口的小摊，现成的糖葫芦一定都被卖光了，只要等着大婶现场重新熬糖浆，他就又可以和祝旭多相处十分钟。
　　祝旭是怎么处理的，他直接从别人手里高价买了一根还没拆包装的递给林微澜，并且提醒他赶紧吃完，别耽误上自习。
　　最后，他们两个就准时准点出现在了自习教室，林微澜带着一根糖葫芦，祝旭带着一个林微澜。
　　高二五班是理科班，大家今天已经饱受了长达10小时的数理化摧残，自然是没有几个人愿意留下来上这倒霉的晚自习，苦情的住校生们除外，还有几个力求上进的原实验一班成员。
　　“旭哥，你怎么这么晚才下训，我一个小时前就瞅见李牧在二食堂战斗了。”刘明杰啃着鸡腿说。
　　“刘明杰，在教室吃气味大的食物，扣你1分平时分啊。”王媛媛手起笔落，在姓名册上找到刘明杰的名字，写了一个“-1”。
　　刘明杰此刻吃着他的鸡腿就如同吃了黄连一般苦涩：“班长，我可是你同桌。”
　　王媛媛点头：“明知故犯，扣2分。”
　　刘明杰：“？”
　　他指着林微澜的糖葫芦说：“那澜总也吃了，你怎么不扣他的。”
　　“嘿，”祝旭在讲桌上随意找了跟粉笔，对着刘明杰就是一个爆头，“放屁，他哪吃了。”
　　闻言，林微澜正准备拆开包装袋的手停顿了一下，稍微思考几秒后不再犹豫，又接着拆开。
　　“嘶拉嘶拉”的牛皮纸声音在空旷的教室响起，祝旭满脸黑线地面向他亲爱的同桌。
　　“这位哥，我上一秒还在为了我们的荣誉而战。”言下之意就是林微澜打了他的脸。
　　林微澜被这声“哥”小小取悦了一下，他解释道：“热，会化。”
　　祝旭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很甜，就算要化，也得化到肚子里。
　　刘明杰笑意盈盈，他把粉笔头分毫不差地扔回讲台上：“喏，现在吃了，班长，扣分！”
　　祝旭不甘落后：“小林，校规第不知道多少条，就刚刚班长说的那条，背！”
　　“禁止携带油炸食品等拥有刺激性气味的食物进入教室。”说完林微澜吞下了他的第一颗糖葫芦。
　　祝旭吹着口哨：“来刘明杰你找找，这条校规里哪个字提到糖葫芦了。”
　　刘明杰：“......”
　　他好恨，打也打不过，怼也怼不赢。
　　不是，这两个人咋回事儿啊，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他就是那个外？？
　　刘明杰盯着他那不值钱的鸡腿在心中怒吼。他发誓，下次再也不要听信李牧的谗言，去二食堂排老长的队买油炸鸡腿吃了。
　　一食堂酱烧鸭腿才是最香的。
　　作者有话说：
　　小林：不，小祝买的糖葫芦才是最香的。
　　表面的我：不，小祝小林的爱情（bushi）才是最香的！！！
　　真实的我：不，读者的收藏和海星才是最香的（星星眼明示）！！！


第12章 他的太阳
　　晚自习正式开始后大家才发现，高二五班的人简直少得可怜，屈指可数的八颗独苗围着五十个座位随便挑，颇有一种皇帝选妃的既视感，而往往这种整活时间，高二五班的两大活宝——刘明杰和宋毅，便会凑到一处。
　　不过他们现在的表情有些许微妙。
　　“毅毅，听到了吗。”刘明杰问。
　　“杰杰，我听到了。”宋毅答。
　　月明星稀学习夜。
　　只可惜今晚的高二五班并不太平。
　　就在刚刚，刘明杰和宋毅亲眼目睹了一幅世界名画——《祝旭教林微澜做题》。
　　是的，就是那个每天上课睡觉的祝旭，在教年级第一的林微澜做题。
　　这就很他妈奇妙了。
　　祝旭今天不仅来晚自习了，还没有睡觉，而且在教林微澜做题。
　　这个组合的离谱程度就好像有人告诉他们：你免费拿到一张彩票，中奖了，还是500万的超级大奖。
　　离谱的祝旭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的行为有多么不妥，他举着一根红笔，指着语文卷子上的阅读理解题说：“林微澜，你玩儿我呢？”
　　林微澜的精神稍微振奋了一点：“可以吗？”
　　祝旭：“......”
　　可以个屁。
　　“人家题目怎么问的，请根据文章简析，该村的草鱼为何拥有高于其他村落的品质，你自己念念你的答案。”
　　“......因为该地风景优美，资源丰富，草鱼心情愉悦。”林微澜波澜不惊地说。
　　祝旭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还真有勇气念啊，人家出题老师是想让你夸赞这个村落的村民团结一心，主题落在“众人拾柴火焰高”上了，你挺会啊，就写了一句话，还写的是鱼？”
　　“怎么想的。”祝旭点着桌子说。
　　林微澜：“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祝旭：“？”
　　“......你上次期末，语文考多少来着？”
　　“132。”
　　“那你觉得你现在能考多少。”
　　“去个1吧。”131。
　　而这番话在祝旭眼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32分的语文。
　　没救了，祝旭绝望地想。
　　其实以林微澜的角度来看这个答案是十分合理的，毕竟今天下午祝旭在书店翻翻捡捡的时候他也没闲着，顺便去文科教辅区转了转，还看到了一本封面很奇特的地理题，拿起来随意一翻，同样的问题，不同的答案，区别就在于他把今天下午看到的地理题标准答案写到了语文试卷上而已。
　　祝旭絮絮叨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林微澜认为自己现在应该很幸福。
　　或许说过于幸福会再准确一些，不然他怎么感觉整个人晕乎乎的。
　　林微澜一把握住祝旭手中的红笔：“小祝，你别转笔，看得我头晕。”
　　祝旭本来正在思考带林微澜去挂脑科的可行性，正想得入迷，被他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没转笔啊。”祝旭疑惑地说。
　　“没转？”
　　“没转。”
　　林微澜想了很久，低低地“哦”了一声，“那我可能是，过敏了。”
　　祝旭：“？”
　　林微澜的声音太低，祝旭没听清，他刚刚说可能是什么？？
　　来不及再多几秒反应，林微澜就已经半趴在课桌上了，看起来很困倦的样子，原本白的不像话的脸颊此刻倒是满面红光。
　　等刘明杰他们再从三个人的小群里抬头时，祝旭已经背着林微澜“飞”出去了。
　　“什么情况，”宋毅一脸懵，“我们他妈不就低头说了几句话吗，他俩搞原地消失？”
　　刘明杰指了指门口：“刚刚那儿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两个人从前排回头，凝视着坐在原始座位没动的王媛媛，只见对方摆摆手，表示她也不知道。
　　自己刚刚正戴着耳机听英语听力，什么也不知道，再抬头时只在班门口看到一道深蓝色的校服残影，“咻”地一下就不见了。
　　祝旭背着林微澜在教学楼里狂奔，跑步时不受控的喘息声在安静的楼梯间回荡，脖颈处喷洒而出的是林微澜微热的呼吸，还有交杂一起的，莫名的心跳“怦怦”声。
　　夏末的夜晚，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无数颗闪亮的星星，祝旭却无暇欣赏，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前往医务室需要穿过他们所在的新教与正在维修的老教，往日里只需要五分钟的路程，此刻的祝旭却觉得无比漫长。
　　“林微澜，你可别死啊。”祝旭听到自己说。
　　刚拐来的私人经理，到手都没2个小时呢。
　　说好了的，今天我请你吃糖葫芦，再过几天，等到白露的时候，你就请我吃烤红薯。
　　别想赖账啊。
　　—
　　“死不了，真的死不了！”尹小原苦着个脸说，“我只是来接我男朋友下班，你小子要不要这么会挑时间啊。”
　　祝旭无视尹小原，紧张兮兮地向校医确认：“只是过敏？”
　　校医点点头：“告诉这孩子以后别吃山楂，他过敏现象还挺严重的，最近几天少熬夜，看他那黑眼圈重的，知道你们这一代学习压力大，但也别太累了，还是要注意身体。”
　　“你和他说有什么用，床上躺着的那位才是正经学霸，”尹小原将校医室的钥匙递给祝旭，然后对她男朋友说，“这位，混小子一个。”
　　对祝旭好一通嘱咐过后两个大人才安心地打卡下班，祝旭目送这两尊大佛离开后木木地盯着林微澜看了好一阵儿。
　　他应该没听到那句话吧，就是让他别死的那句。
　　自己当时还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吗，怎么好像记不太清了。
　　话说林微澜身体真的这么差劲吗？病美人？怎么三天两头就要看医生。
　　不是他说，自己对什么过敏自己不知道吗，居然还主动跟他要求吃山楂，那婶子也是个实在人，一跟木棍上居然叉了8颗山楂，托她的福，林微澜差点就要跟这个操蛋的世界说再见了。
　　祝旭现在烦得很，那种去泳池里扑腾几百米才能停下来的烦。
　　就从来没见过林微澜这么麻烦的人。
　　—
　　其实林微澜的过敏反应并没有祝旭想象中的严重，他只是恰好有些累，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睡一觉。
　　结果他刚从美梦中醒来就发现小少爷用恶狠狠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林微澜：“......”
　　他说怎么梦里的季节总是冬天呢，冷飕飕的，感情有人在外边督工呢。
　　“我......”
　　“林微澜，你这辈子都不准吃糖葫芦了。”祝旭面无表情地打断他，“雪红果也不行，反正就是和山楂挂钩的通通靠边站。”
　　“别不说话，听到了吗。”反应过来林微澜现在还是病号，祝旭稍微把语气放轻了一些。
　　“听到了。”林微澜应下。
　　“我不是故意的，”林微澜忽然说，“祝旭，我不知道我对山楂过敏，因为从来没吃过。”
　　因为从来没吃过，就想试试。
　　是不是有些强求来的东西就是会这样，过程很美好，结果很惨烈。
　　祝旭指尖下意识一缩。
　　他将一张住宿申请单塞到林微澜手里：“山楂算什么，又酸又涩的，一点不好吃，以后跟着我，想吃什么有什么。”
　　可能是身体虚弱的原因，林微澜此刻有点掩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看着那张除了本人签名以外被填满的住宿申请单，上边是祝旭龙飞凤舞的字迹：
　　姓名：林微澜
　　班级：高二五班
　　申请宿舍：A-315
　　“林微澜，不然你住个宿舍，”祝旭真诚建议道，“我正好缺个舍友，虽然我这人脾气有点差，起床气也有点大，睡觉可能还打呼，但是我很能打，可以保护你，我还很有钱，可以请你吃除了山楂以外的任何好吃的，最重要的是，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你半夜学晕在宿舍，都有我帮你打120。”
　　“你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林微澜点头：“请问我明天就可以拎包入住吗。”
　　祝旭：“......”
　　还真是不客气哈。
　　“这就考虑好了？”
　　“没什么好考虑的。”林微澜说。
　　他今天偶然在地理教辅上看到的，地球都会不自主围绕着太阳转，虽然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他也有自己的太阳。
　　他总是习惯于告诉自己“再忍一下”、“再撑一会”，但实际上这个只是掩盖真心的借口。
　　当下才是瞬时的。总瞻前顾后地望着四周的路，很容易摔跤。
　　还好他的太阳四季常在，会一直照耀着他。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是冬至啦，送给大家的冬至礼物，冬至快乐呀~
　　希望今年的冬天，小林和小祝可以温暖到你们。


第13章 一起睡觉吗
　　感动之余，林微澜摇了摇那张凭空变出来的住宿申请单，说：“祝旭。”
　　祝旭停下接水的动作，扭头看他。
　　“这个，哪儿变出来的。”
　　从他意识不清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足两个小时，祝旭总不可能抛下他独自一个人在这里，然后去找王主任自投罗网吧。
　　祝旭没接话。
　　这张住宿申请单来之不易，因为自己有经常清理手机的习惯，所以他不得已先去找李牧要了表格原件，然后又以明早和李牧一起相约操场的代价和尹小原换来了校医室的电脑密码，通过电脑连接打印机印出表格后，他又顺了一根桌面上的黑色水笔，三下五除二就把空缺处给填满了。
　　填个表格而已，又没什么难的，祝旭甚至连申请原因那一栏都情景带入了林微澜本人，冷酷地写道：“因学业压力较大，故申请住校，减少家校往返时间。”
　　反正那只霸王虎又不管这些，只要对象是林微澜，哪怕他只填个名字，剩下的都写“无”，霸王虎都会立即给他通过。
　　但祝旭当时就是想做点什么来减轻那股烦躁感，现下忽然被这么一问，他只好睁着眼睛胡诌道：“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会魔法，这还真是我变出来的。”
　　林微澜反应了几秒：“哦，祝小巫师好厉害。”
　　祝旭把兑好的温水递给林微澜，看着他一口一口喝下去。
　　不然他愿意和林微澜做舍友呢，看看人多上道。自己在讲台上发表上任感言，他带头捧场，就连自己随口编造的话，他都能无条件附和几句，这可是祝明月女士都给不了的待遇。
　　“明天早上有数学课吗。”林微澜问。
　　“有啊，第二节。”
　　身为逃课积极分子，祝旭早在开学第一天就背下了全部的课表，为了方便自己后期操作，听到林微澜这么问，他张嘴就来了一句：“怎么，逃课逃上瘾了。”
　　林微澜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随意回应道：“王主任现在应该已经到点下班了，我们只能明天再找时间把这张申请单交给他。”
　　语毕，林微澜捋了捋自己身上的被子，准备重新钻回被窝，见状，祝旭一把拉住他：“你干嘛。”
　　“睡觉，要一起吗。”林微澜诚挚邀请道。
　　祝旭歪了歪头，大大的眼睛里充斥着满满的疑惑：“你的意思是，你准备今晚睡医务室吗？”
　　林微澜没有否认，自顾自躺下了。
　　“没有关系的，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林微澜说，“一觉睡醒就天亮了，很快的。”
　　祝旭：“你不能回家睡吗？”
　　“天太黑，我生病了，还受着伤，胆子小，”林微澜看起来很委屈，“我家比较偏僻，万一遇到什么坏人我处理不了。”
　　祝旭终于憋不住笑了：“林哥哥，你如果罚我写1000字检讨的时候也这个态度多好。”
　　“可以，但没必要。”祝旭学的有模有样，“你还记得吗，就开学第一天，你那张臭脸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啊。”
　　林微澜：“叫我什么？”
　　祝旭答得毫无负担：“林哥哥啊，不是你让我这么叫的吗，我想了想，人《红楼梦》里都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这有个林哥哥，大差不差，都是体弱多病，还娇滴滴的。”
　　一般男生被描述成这样大概率会不开心，林微澜倒是没什么反应，还很坦然地应承道：“成啊，那你保护我一下。”
　　祝旭一把掀开林微澜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得嘞，走着吧，林哥哥。”
　　“去哪。”
　　“A-315，您的温馨小”
　　两人潜回宿舍的时候还没有到下晚自习的点，为了避免被宿管大爷发现，祝旭准备直接带着林微澜从一楼的侧边翻窗户，他本来想好心提醒对方窗户角落有个用于固定的小铁片，让对方小心点，结果还没等自己发话，林微澜就很干脆地翻进来了，进来后见祝旭一直盯着他看，还假装虚晃了几步。
　　祝旭“啧”了几声，两只胳膊架起林微澜就往三楼走，边走还不忘不怀好意地问他：“小林，练过啊，动作很熟练嘛。”
　　“逃跑次数多了，你也会有我这样出神入化的身手的。”林微澜说。
　　自己可真是个混球啊，祝旭想。
　　短短一晚上，揭了林微澜三次短。
　　两人站在315门口时，祝旭忽然想起来一件很要紧的事情。
　　他前天晚上做的那套押题卷，好像还明晃晃地在书桌上躺着。
　　“林微澜，不然你还是回医务室吧。”祝旭和林微澜打商量。
　　林微澜：“？”
　　“你真的是渣男？”
　　祝旭：“？”
　　怎么个事儿啊，他辛辛苦苦带人看病，一直给照顾得妥妥贴贴的，结果就因为他不让对方进自己的房间，自己就成渣男了？？
　　祝旭现在不敢看向一旁的玻璃窗，他不想看到自己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冷静了几秒，他定定地说：“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火速冲进屋内把那张卷子压到枕头底下后，祝旭这才安安心心地把人请进来。
　　“我的橘子呢。”林微澜一进门就问。
　　祝旭扔给他一个苹果：“不好意思，我没有收人当儿子的癖好。”
　　祝旭的宿舍是二人间，这里本来是准备当成教师宿舍的，但是因为学生们强烈反对和老师住在同一层楼，所以老师们都被迫移去了还没有住满的C栋，祝旭逮了个便宜，他和林微澜住的315是整个三层条件最好的，不仅有1.5米的大型单人落地床，还没有用电限制，只不过祝旭为了不惹人显眼，一般也都跟着大部队一起到点熄灯。
　　但这不是林微澜来了吗，他以后想学到几点就学到几点，自己也能跟着稍微沾点光。
　　林微澜看着另一张空荡荡的硬床板：“我们今晚是一起睡吗？”
　　祝旭从衣柜里找出他亲姐新寄给他的睡眠枕扔给林微澜：“不然呢，你有新被褥吗。”
　　说出这句话后祝旭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询问过林微澜的意见，他犹豫着问：“你......介意吗？”
　　他要是介意，自己就真去医务室睡了，反正不能让病人吹这个冷风，祝旭想。
　　“不介意，”林微澜表情未变，“我很开心。”能和你同床共枕，哪怕只是盖被子纯聊天。
　　祝旭的那股别扭劲儿又上来了，林微澜什么意思，有个能让他好好睡觉的地方就这么开心吗。
　　这人怎么这么容易满足啊。
　　“你今晚睡里边睡外边，”祝旭边收拾边问。像是对自己狂放不羁的睡姿有一定认知，他嘴硬道：“算了，还是睡里边吧，不然我明早训练会吵到你。”
　　“我没——”
　　“我有关系，”祝旭木着脸打断他，“要是想今晚好好睡觉明早顺利下床就听我的。”
　　祝旭一手拿着昨天下午去医院新开的药水和纱布，一手拿着校医今晚刚给的氯雷他定，好生招待道：“林哥哥，请吧，新的洗漱用品就在卫生间的柜子里，你自己找，出来了我给你上药。”
　　隔了几秒他又提醒道：“浴巾也有新的，觉得冷就把浴霸照明灯打开，明天不准感冒。”
　　林微澜被安排地明明白白进了浴室，祝旭则在外边东藏西藏，巴不得把所有的学习痕迹都掩盖起来。
　　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祝旭也有脑子短路的时候。
　　帮林微澜擦药时，他随意从床上拿了个东西给他垫在了椅子后边，然后他就发现林微澜的视线停在了某处。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祝旭发现了一张——286分的高分理综卷。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最终还是林微澜出声提醒道：“药水快干了。”
　　祝旭一个激灵，纠结着给林微澜裹好纱布后正愁怎么解释，只听林微澜又似不解又似悲伤地说：“祝旭同学，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祝旭短暂迷茫了一下：“啊？”
　　“枕一张286分的理综卷子睡觉，不如自己实际去做286张理综卷子，那些说枕着什么就能梦到什么的传言都是骗人的。”林微澜不甘道：“所以这是哪位同学的卷子，286分而已，你怎么不来找我要，是看不起我吗。”
　　祝旭：“......”
　　这该死的、莫名其妙的、学霸的胜负欲。
　　什么叫286分而已。
　　啊，什么叫286分而已啊？？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是隔壁实验中学自己出的摸底押题卷，要不是祝明月女士有点关系，他都见不到这套神秘的卷子。
　　林微澜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他自己现在能考多少分心里没点数吗？？
　　祝旭满脸假笑：“之前不熟，明天就换你的。”
　　林微澜维持着认真的神情，额前被打湿的碎发零零散散垂落下来，和平时清冷的样子大为不同，颇有一幅美人的姿态。
　　呆傻呆傻的那种......
　　“好哥哥，隔壁实验中学的行不行，我好哥们，从小打到大的。”祝旭无奈道。
　　他可没胡说，隔壁实验中学确实有他发小，只不过很多年没见了，那哥们儿前阵子刚转回来，他们还没来得及见一面。
　　直到晚上睡觉，林微澜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小祝，不然你还是给我一套卷子。”林微澜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十点半睡觉，你着实有点为难我，尤其是刚刚还在医务室睡了一个多小时的我。”
　　祝旭叼着根棒棒糖，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打游戏，手机中传来“Penta Kill”的音效后他才缓缓回应道：“林哥哥，也不是我不想给，就是吧，到底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我会有那种玩意儿。”
　　祝旭一番话，准备将学渣的人设贯彻到底。
　　林微澜勉强道：“那那套286分的也行，我遮住答案重新做一遍就好。”
　　“不好！”祝旭闻言从枕头底下抽出那张卷子夹在自己胳肢窝里，“我朋友有怪癖，不喜欢别人看他卷子。”
　　林微澜情绪又上来了：“你不是别人？”
　　祝旭下意识哄道：“别，我不是人。”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后，祝旭无奈叹了口气，他将手机游戏关掉然后插上充电器，留了一盏台灯，也上床了。
　　他拉开被子躺到林微澜身侧：“睡吧，睡不着就数绵羊。”
　　林微澜心道：现在更睡不着了。
　　“为什么不关灯，”林微澜问。在黑暗中他的呼吸还能再平稳些，因为看不到身边这个人。
　　“你不是怕黑吗。”
　　林微澜心如擂鼓。
　　自己是怕黑。可是现在祝旭在，他就不怕。
　　他没有听祝旭的话数绵羊，而是在那道微弱光源照耀下数起了太阳。
　　一个太阳，两个太阳，三个太阳......
　　都不如他身边这个最亮的太阳。


第14章 有你的地方
　　隔天早上，祝旭准时准点出现在了宿舍楼门口。
　　小少爷瞥着那个挂在宿管大爷门口的电子钟，上边正清清楚楚显示着四个数字，06：20，在这个除了公鸡再没有正常生物能爬起来的时间，他窝着满肚子起床气，不知道该往哪发泄。
　　今儿一大早都在惊喜满满之中度过。先是一起床一睁眼就瞅见了和自己面对面的林微澜，吓得他差点没一嗓子吼出来，林微澜的睡姿倒是很规矩，昨晚他督促人睡的时候是什么姿势，一大早就还是什么姿势，只是自己这睡姿实在说不上雅观，还有点诡异。
　　他就和个八爪章鱼一样，四肢全部牢牢地搂在林微澜身上，就好像林微澜是他的超大型抱枕，等身的那种。
　　不过这个动作也很好地避免了自己和林微澜抢被子的局面，祝旭自我安慰地想，还好林微澜睡眠深，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那种诱拐美男的人/贩/子，一步一步把林微澜从医务室骗到了自己寝室，还睡在一张床上。
　　怕打扰林微澜休息，祝旭昨晚专门订的震动闹钟，他摁了闹钟后随意洗漱了一下，揣着两条巧克力就出门了，准备杵在一楼门口吹吹冷风当会儿门神，顺便等李牧。
　　然后这龟儿子就睡过了。
　　祝旭收回昨晚说不想收人当儿子的话。如果对方是李牧，他也不是不可以破个例。
　　李牧迷迷瞪瞪下来的时候指针已经又往后挪了五分钟，见祝旭像个二世祖似的杵在门口，他愣了几秒，又揉揉眼睛：“诶哟我亲哥，我就知道我还没睡醒，这么困怎么能跑步呢，我还是再回去——”
　　祝旭语调平平：“你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李牧清醒了。
　　他旭哥只有在带队训练的时候才是这幅木头人嘴脸。
　　李牧开心地一跃而起：“旭哥，我真是太感动了，你不仅愿意归队，还在归队第一天就舍弃自己的睡眠时间来陪我训练，这份情谊，天上地下，只此一份，我——”
　　祝旭懒得听，直接将手中多出来的巧克力塞进对方嘴里：“别说话，吃就行。”
　　“你肿莫海带了炒颗力。”李牧不放弃，边嚼边说。
　　祝旭：“......你好好说话。”
　　李牧努力让自己口齿清晰：“我说，你怎么还专门带了巧克力。”
　　“给小林带的，你就是跟着沾个光。”
　　昨天校医说了，林微澜太瘦了，得多补补，祝旭准备从高热量的零食开始下手。
　　李牧：“......”
　　这些年的友情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我只是想要我最喜欢的喜之郎，你都懒得理我，为了你同桌，你却连这么奢侈的巧克力都舍得买！
　　“看什么，”祝旭板着张脸，“我在寒风中等了你五分钟，还得受累陪你早训。”
　　李牧被自家队长这幅苦情的模样打动了：“你说得对，是我不懂事了。”
　　这位祖宗没有因为起床气让他一个人滚去操场就已经了不得了。
　　尹小原掐着秒表卡着时间，见总算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勾肩搭背向她走来时，尹小原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两个，扭秧歌呢，快点儿的！”
　　祝旭懒散地迈开小腿跑过去，尹小原见他这幅状态，张嘴调侃道：“祝大队长，不会一会儿连你旁边这位都跑不过吧。”
　　闻言，祝旭往后倒退了几步防止尹小原踹他，随后指指脑袋，意思就是——你是不是疯了？
　　李牧倒霉催地开口了：“我真他娘的服了，你们两个说话，为什么受害人是我，说过无数遍了，胖子也是有未来的。”
　　尹小原抬腿就是一脚：“别跟老师骂脏话。”
　　李牧拍拍自己屁股上的脚印，更想骂人了。
　　是谁，来南八的第一天就对他们说：“大家千万别见外，也别拿我当教练，就叫我原姐，其实我们都是同龄人，你们平时也不用遮遮掩掩的，青春期嘛，骂骂人打打架都是很正常的，我理解哈。”
　　请问，她的理解呢？？
　　将“理解万岁”四个字喂到狗肚子里的尹小原拍拍手：“来，热热身准备上跑道了。”
　　祝旭踏上跑道时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听到口哨声后他迎着风就跑，也不管尹小原画给他们的终点线在哪，只管让自己跑个痛快。
　　多久没有放肆地迈开步伐了，祝旭不清楚，他只知道他喜欢这种感觉，并享受其中，这种抛开一切杂念，只拼尽全力去搏一个输赢的感觉。
　　相反，李牧就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了。
　　祝旭没归队前，他在队里的速度也算数一数二，虽然身材有些许限制他的发挥，但好在他四肢足够灵活，成绩看上去也还不错。
　　这绝对不是说他嫉妒祝旭，毕竟天赋这个东西谁也决定不了，更别说祝旭还是他的好哥们儿，他巴不得祝旭赶紧回来参加比赛。
　　但是好哥们儿归好哥们儿，谁知道这哥一大早又抽什么疯，就跟匹脱缰的野马一样，撒了欢儿地跑。他敢打百分之二百的保票，自己以前跟祝旭的速度差距只体现在难追，并不是完全追不上。
　　但是现在......
　　“祝旭，你他妈敢不敢等等我，终点线在这呢，你往哪儿跑！”李牧大声嘶吼道。
　　他要崩溃了，说好的半年没训练呢，本来以为能勉勉强强打个平手，他也好和原姐交差，结果居然是碾压局。
　　他还是被碾压的那个。
　　他，李牧，抛开祝旭以外在游泳队叫得上号的好苗子，被祝旭这个自称半年没训练的甩了一大截。
　　祝旭哼着小调回来的时候李牧还在大喘气：“旭哥，不地道啊，这就是你的半年没训练？”
　　祝旭步伐没停：“确实是没跟队训练。”
　　他当初可没把话说绝，不跟队训练，自己私下找人训练总可以吧。
　　李牧强压震惊：“不是，我说真的，你去找原姐看看成绩，我觉得你这个速度快超过田径队了。”
　　“自信点，已经超了。”尹小原喜笑颜开，“原来只能勉强挤进田径队前三，现在能稳稳争个第一，爆发力量很好。”
　　李牧对祝旭竖了个大拇指，牛逼，还得是他旭哥。祝旭离队后，校队之间友好切磋时他们游泳队总被田径队嘲笑“一个能跑的都没有”，下次校运会保证让他们闭嘴。
　　听到二人的夸赞，祝旭只单纯笑了笑，没有说话。
　　自己曾经确实迷茫过，不过还好离队后遇到了个有意思的老家伙，他对自己说，想不清要去哪里的时候就一直向前走，总没错，走着走着就找准方向了。
　　虽然他现在还是有点找不准方向，但他至少不想放弃游泳，更何况林微澜的外快还需要他，他可是一位热心善良的好同桌。
　　早训结束后，祝旭把校服外套披在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原姐，林微澜那事儿定了吗。”
　　尹小原斗志昂扬：“王主任还没回我，不过你别担心，姐今天就蹲他办公室门口堵他，保准今儿下午就让你同桌持证上岗。”
　　“呦，”说到这里尹小原忽然停下来，“不过我瞅着也用不着等了，林微澜很积极嘛，这就过来接人了。”
　　祝旭顺着尹小原的视线望过去。林微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没出声，就静静地站在艺术楼台阶上等他下训，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豆浆，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祝旭都能看清那里边飘出来的水蒸气，被阳光这么一照，林微澜活脱脱像个神仙。
　　“搞什么搞什么搞什么，”李牧本来就被打压了一早上，现在则是将不满彻底爆发了，“澜总你搞区别对待可不好啊，两个人训练，怎么就带一杯豆浆。”
　　“我只管祝旭一个人。”说罢，林微澜自觉将豆浆递给祝旭，而后又上手帮他把校服从头上拽下来，淡淡道：“衣服，穿好。”
　　祝旭乖乖站在原地任他摆弄，心里却在嘀咕，这人怎么病和不病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状态，昨晚那个娇滴滴的“病美人”去哪了。
　　“有同桌了不起是吧。”李牧恨恨道。
　　他和祝旭林微澜不在一个班，他们班班主任采取的可不是吴天那种怀柔政策，整个一“灭绝师太”，安排的全是单人单桌，他上课想偷懒睡个觉都没人盯梢。
　　只见祝旭一脸神秘：“No, you are wrong, it’s my manager.”
　　李牧凭借自己蹩脚的英语回了一句：“You say what？”
　　“下午你就知道了，问这么多，乖乖食堂排队去吧，再晚几分钟，一大批住校生即将抵达战场。”祝旭好心提醒道。
　　李牧摆了一个“算你狠”的手势，对着食堂撒丫子就跑，他可不像某些人，有同桌疼，他只是一颗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小草。
　　祝旭早上也就垫吧了块巧克力，现在正是饿的时候，喝了一口暖和的豆浆后他感觉整个世界都美好了，二人也没有着急回班，而是悠闲地坐在操场单杠上晒太阳，喝到一半，祝旭忽然问：“小林，你早饭吃的什么。”
　　“和你一样。”林微澜又从兜里掏出两个菜包递给祝旭，“菜包。”
　　菜包，一个神奇的词汇。
　　犹豫了几秒，祝旭讷讷地问：“是说我吗？”
　　林微澜这是给他买了两个菜包，还是在说他是菜包，特指菜的不行的那种，需要拿两个包子才能体现。
　　祝旭此刻是逆光，看着近距离下依旧清晰可见的眉眼，林微澜一时不知究竟是他更亮一点还是太阳更亮一点。
　　林微澜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不”字，随后肯定道：“你很牛，你不菜。”
　　其实林微澜昨晚根本没有睡好，他的睡眠一向浅，换了新地方本来就很难入睡，更别提身边还躺了个祝旭，这简直是对他自制力的一大考验。
　　而且祝旭睡觉极其不老实，昨晚要不是他护着，祝旭早就凭借自身实力从侧边滚下去不知道多少次了。
　　看了一整晚心上人，早上又被心上人定的闹钟吵醒，自己还得在这种情况下装睡。
　　祝旭站上跑道的那一刻他就来了。他隐匿在角落中，看着祝旭起跑、加速、把李牧远远甩在身后、最后越过终点。
　　跟他第一次见到祝旭时的场景很像，只不过对方长高了不少，也更优秀了。
　　得到了自家经理的肯定，祝旭骄傲地接过菜包啃了一口：“那当然了，你跟着我，保准你从今往后吃香的喝辣的，在游泳队横着走。”
　　嗯，怎样都好，是你就好，林微澜想。
　　彼时有很多知名中学都向他抛来了橄榄枝，他却只填了一所籍籍无名的南八。
　　来南八不是为了所谓的高额奖学金，只单单为了一个祝旭。
　　他只想去有祝旭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小林的暗恋史逐步揭开面纱（神秘）
　　深情小林，在线摇人（小祝：别这样，我不是人）
　　感谢大家的收藏和小海星~


第15章 头顶那抹绿色
　　“老实交代，昨晚去哪了。”
　　祝旭和林微澜一进班就被堵了个严严实实，以刘明杰为首的气氛活跃三人组围在他们的座位前，宋毅甚至带了一个文件夹板，上边还摞着厚厚一沓空白A4纸，看上去像是来审问犯人的。
　　“没去哪，”祝旭举起双手，假意配合道，“我跟小林去医务室交流感情来着。”
　　三人互相看看，随即将目光小心翼翼地放在林微澜身上，似乎是在观察对方身上有没有伤口。
　　祝旭简直服了这群人的脑回路，他将林微澜一把搂住，怨怼道：“我和小林关系老好了，别在这挑拨离间。”
　　刘明杰悄悄的不敢出声。
　　哦，合着你俩现在关系又好了是吧，感情开学第一天就剑拔弩张嚷嚷着要换座位的人不是你是吧。
　　王媛媛惆怅着说：“还好你是带着澜总一起走的，昨晚教务处的老师突然来检查自习人数，我就说澜总是受吴老师之托，带你去图书馆找资料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低呼一声：“哦，对了，”她从桌兜里掏出两张空白的语文卷子，“这是吴老师昨晚布置的家庭作业，可惜你们溜得太快，我也没顾上，差点又忘了。”
　　祝旭原本稳定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后产生了一丝动摇，他双手接过卷子，跨着张帅脸问：“一整套？”
　　王媛媛点头：“差不多，听他那意思，是除了作文都得写。”
　　她满怀歉意，将自己的卷子展开放到林微澜和祝旭中间：“这事也怪我，不然你们先对着我的操作一下，虽然正确率比不上澜总自己写的，但有总比没有强。”
　　祝旭默然：不，自信点，现在你比得上了。
　　高二五班同学公认，今天又被称为他们班的“黑色星期三”，人别的班排课，周三要么有体育，要么有音乐、美术这种副课，他们班可倒好，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位校领导，不仅一节可以浑水摸鱼的课没有，还偏偏语、数、外、物、化、生六门主课轮着来，祝旭记得待会儿第一节就是吴天的语文课，鉴于时间紧迫，他只草草抄了十几道客观选择题的答案，又挨个对着题目把依据从原文里画出来，主观题则是空了一大部分，语文这种东西，过分借鉴别人的思路反而会变得僵化，来不及看题，就直接拿常用模板往上套。
　　相比祝旭的慌乱，一旁的林微澜就显得很从容了。
　　气氛三人组露出羡艳的目光。
　　刘明杰不禁感叹道：“临危不乱，大学霸作风，果然还得是我澜总啊。”
　　林微澜确实不慌，一是据他粗略观察下来，这套卷子的难度系数还挺大，大概是吴天为了均衡班级水平临时组的套卷，哪怕真的运气不好被提问到了，他也来得及现编，二是比起补作业，他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关乎终身幸福的大事——补觉。
　　不然他真的担心自己年纪轻轻，对象没追到不说，反而要面临力竭猝死的困境。
　　就这样，在一众滋哇乱叫的背景音下，林微澜格格不入地一倒头，睡了。
　　祝旭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家不求上进的同桌。
　　大家都在努力补作业，为了建设美好社会而奋斗，他是怎么好意思趴下睡觉的？？
　　念在林微澜的病号身份，祝旭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他只纵容林微澜这一小会儿，早读嘛，本来就是一个全凭自觉的事情，又没有老师讲新内容，睡就睡了。
　　然后祝旭留意到了林微澜放在左桌角的那张家庭作业，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空空如也，某些人甚至连大名都懒得往上写一个，经过反复且强烈的思想斗争后，祝旭终于突破了自己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二话不说，拿过来就是咔咔一顿写。
　　没关系，反正都是抄作业，他抄和林微澜抄都是一样的，林微澜想休息，无所谓，他会出手。
　　林微澜最终是被祝旭戳醒的，迷迷糊糊间，他感到某人的手指一直在他腰间点来点去，林微澜醒后没有睁眼，只下意识握住祝旭那只不安分的手指说了两个字：“别闹。”
　　“闹什么呀林微澜同学，是闹肚子了吗，身体不舒服？”吴天关切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
　　林微澜现在可算体会到那些早恋被抓包的小情侣都是些什么感觉了，他先是极为不舍地松开手，然后定定地坐起，丝毫没有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尴尬劲儿，最后淡定地抽出那本被垫在自己胳膊下拿来当枕头的课本，翻开，拿起笔，准备开始写写画画，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多余流程。
　　见林微澜没接话，吴天继续确认：“林微澜同学？”
　　林微澜将身子摆得板正，冲对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真的吗，”吴天狐疑道，“可这都快上课十分钟了，咱们是语文课，你捧着本物理书做什么。”
　　林微澜完美的表情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自己居然因为身旁有祝旭守着就懈怠成这样，别说已经上课十分钟了，他连往日里那咋咋呼呼的上课铃声都没听到。
　　本来想着就让林微澜睡三十分钟的祝旭是如何逐步劝服自己的，吴天讲一道题，他就在心里比划一次：“这个知识点不难，我可以单独给他讲，这道题这么简单他应该会......”
　　比划着比划着，吴天就走到他俩跟前了。
　　祝旭再一次对自己提前帮林微澜写好卷子的明智之举感到庆幸，趁吴天不注意，祝旭火速点了一下那份卷子以示提醒，林微澜意会后合起物理书，将左上角的语文卷子展开。
　　几秒后，林微澜的头上缓缓冒出一排问号。
　　一定是他还没睡醒吧，这卷子是自己长手了吗，怎么被填满了？？
　　“第12题。”吴天温馨提醒道。
　　林微澜翻页，阅读题目：
　　请赏析标题“头顶那抹绿色”在文中的具体作用。
　　卷子上的答案是这样写的：奠定全文基调；作为线索串联全文；点明文章主旨；吸引读者。
　　吸引读者后边还专门括了个括号写道：确实吸引到我了，主人公挺可怜的。
　　看到这里，林微澜了然，虽然祝旭已经在努力通过工整的字体来模仿他了，但这个独一无二的脑回路却显然不是他的风格。
　　林微澜开口，把祝旭写在上边的答案原原本本地念了一遍，甚至于括号里的批注都没落下，吴天的脸色本来十分和蔼，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则是直接呆滞在原地，反应了有足足5秒之久。
　　祝旭也在一旁憋笑憋得难受，只能通过疯狂咳嗽来掩饰自己，那句话本来是他只准备写给林微澜一个人看的，谁成想这哥居然念出来了，还是当着老师和全班同学的面。
　　“那你觉得，他具体可怜在哪里呢。”吴天弱弱地问。
　　林微澜根本没有提前阅读文章，更不知道具体的故事情节是什么，只能凭借自我直觉来一句：“尽在不言中。”
　　祝旭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不愧是他同桌，学习能力就是强，短短三天不到，就已经把他的随机应变能力学了个门儿清。
　　高二五班的同学不敢相信，这就是传说中那位年级第一的语文水平，他们南原八中怕不是没救了。
　　自从祝旭和林微澜加入班级群后，班群便一直静悄悄的，反倒是气氛小队又单独建了个小群，三个人每天都在里边叭叭叭，活跃得不得了。
　　【刘明杰】：啊？澜总的语文水平就这？
　　【刘明杰】：[不过如此]
　　【宋毅】：[抽烟]，班长，我记得澜总以前语文水平很好的吧。
　　【王媛媛】：啊，是啊，阅读题基本不怎么扣分的那种，[抽烟]。
　　【刘明杰】：你们两个突然整这么沧桑干啥。
　　【宋毅】：杰杰，你就没觉得澜总这答题语气耳熟？
　　【刘明杰】：毅毅，不瞒你说，我是觉得耳熟，但是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王媛媛】：你后边那位。
　　刘明杰沉思，他后边那位——
　　祝旭？？
　　卧槽，这他妈，对啊，这欠揍的语气，这不铁铁来自于他旭哥吗。
　　此刻刘明杰的脑海中有一个大胆而不失成熟的猜测。
　　【刘明杰】：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
　　【宋毅】：有。
　　【王媛媛】：附议。
　　昨晚他们可是亲眼看到，“祝旭”在辅导“林微澜”学习，今天早读时他们还看到，“祝旭”在勤勤恳恳地学习，一向自律的“林微澜”却在睡觉，就像以往的“祝旭”一样......
　　这俩人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磁场反应，然后就——穿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年头，他们都敢在课堂上放飞自我玩手机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下课铃一响，他们还没来得及拦住这俩人问个究竟，这对同桌就又“飞”出去了，只不过这次是和班主任一起。
　　吴天走进办公室，他将手中的保温茶杯与教材放下，不紧不慢地扶了扶眼镜，说：“你们两个找老师是？”
　　祝旭紧蹙着双眉：“是这样的老师，如您所见，林微澜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差。”
　　刚刚得知自己精神状态非常差的林微澜：“......”
　　吴天回想到刚刚林微澜上课时的神之发言，严肃地点点头：“是有这个倾向，老师也发现了一点。”
　　“那我们总要想办法解决的呀，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祝旭摆出班委的架子。
　　“是这样的，”吴天喝了一口他的热枸杞茶，“祝旭同学你说，应该怎么解决。”
　　祝旭找准时机将昨晚填好的那张住宿申请单递到吴天眼前：“让他住个校就行，我来监督他，届时保证还您一个完美无缺的林微澜。”
　　吴天看着“申请理由”那一栏短短的一行字眼眶一热。
　　多好的孩子，精神状态都已经差成这样了还不忘学习，甚至于申请住校都是为了能拥有更多的学习时间。
　　他抬头看着面前这对同桌。
　　祝旭，昨天早上刚来找他，对他说自己被林微澜的精神带动了，所以想要好好学习，今天则是已经充分担当起了班委的责任，想要帮助林微澜同学一起度过眼前的难关。
　　多么感人的同学情，一看到他们，吴天就不禁回想起自己的高中时光，也是那样的生动，一切都恍如隔日，历历在目......
　　“吴老师？吴老师！”祝旭加大音量，一嗓门把吴天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早就听说了，吴天身为高二年级语文组组长，是出了名的多愁善感，放在平常，祝旭就本着尊老爱幼的态度让他自行发挥了，但是今天不行。
　　他答应小林今天就能拎包入住的，可不能食言。
　　“来，好了。”吴天在祝旭的催促下匆忙将自己的名字签好，“林微澜同学准备什么时候搬呐。”
　　“最好今天中午就能搬。”一直不太积极的林微澜忽然出声道。
　　“这样啊，”吴天思索一阵子，“这张表还差个王主任的签字是吧，你们别管了，给老师就行，老师给你们处理好了直接送到宿管那里报备，你们放心搬。”
　　祝旭一听立马同意了，他没想到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如果只有他和林微澜两个人去找那只老虎，那只老虎同不同意还难说，就算同意了也有极大的可能性会劝说林微澜别跟他这种反面教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吴老头去就不一样了。
　　凭他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别说教导主任，拿下校长那都不在话下。
　　两人走出办公室后，林微澜长出了一口气，祝旭瞧见后便开始笑话他：“不应该啊，怎么这么紧张？”
　　因为怕申请被驳回。“因为要配合某位影帝演戏。”林微澜说。
　　“得，”因为几分钟前诬陷自家同桌“精神萎靡”的祝旭心虚了，“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林微澜状似赞同地点点头。
　　祝旭说的没错，他就知道他们的观念是一致的，所以他偶尔装个傻应该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能拐到男朋友就行。
　　作者有话说：
　　距离小林小祝（伪）同居还有××天！
　　被各种表格堆满的王主任：滚蛋我不批,一天到晚不知道好好学习尽搞这些虚的！哦，是林微澜同学的啊，拿过来吧（doge)。


第16章 搬宿舍
　　烈阳高照的正午，祝旭站在校门口，嘴里还叼着根刚刚拆封的冰棍，确认自己没有获得“再来一根”的幸运签后，祝少爷极为不满地向后一仰，低声哀嚎道：“好累。”
　　“哪里累。”站在一旁的林微澜配合着问道。
　　“小林，知道身心俱疲的意思吗，带你复习一下，就是指身体和心理都很疲惫的意思。”
　　林微澜看看祝旭，再看看自己，实在没忍住，说了一句：“要点儿脸吧。”
　　祝旭累在哪里，书包是他背，校服是他拿，就连祝旭都是整个人倚在他身上。
　　请问，少爷哪里受累了。
　　祝旭伤感地摇摇头，他重新找回受力点，直起软塌塌的腰杆：“林哥哥，都叫你哥哥让你占便宜了，靠一下都不行？”
　　林微澜没说话，只面无表情地把祝旭的脑袋又摁回来靠在他肩膀上。
　　懒得和对方争辩，他只希望祝旭要靠就一直靠着，最好一辈子别起来。
　　李牧出校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那位前几天受伤送医院的左手右手都拿满了东西，倒是那位今天早上还蹦跶得贼欢的此刻蔫儿得不得了，两手空空，就跟位大爷似的。
　　“澜总，你这是已经搬回来了？”李牧看着林微澜满手的东西，挠着头问。
　　“搬个屁，光等你就等了十分钟，冰棍都快化完了。”祝旭从包里翻出一根裹着塑料袋的碎冰冰，又扔给他一盒什锦味的喜之郎，“诺，你念叨了一天的，别说你亲哥对你不好。”
　　李牧喜形于色：“还是我亲哥关心我啊。”
　　祝旭拿回自己的家当，再把校服系腰上，掏出手机准备打车：“小林，报位置，咱走着。”
　　吴天的办事效率极高，大课间临近结束的时候就到班里来找到他们，说事情已经办好了，怕时间不够，还给他们专门开了假条，说下午第一节课也是他的，他准备安排大家上自习，晚一点回来也没关系，祝旭听到后当即就戏精上身，差点泪洒现场，吴天又是好一番感动，把当时正好来高二五班找众人玩的李牧的假条也一起批了。
　　上车时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坐前排，全部扎堆挤在后排，李牧还不偏不倚刚刚好地卡在正中间，祝旭本来就因为大中午晒了十几分钟太阳而不爽了，这会儿没林微澜哄着更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暴躁，他怼怼李牧：“我同桌搬宿舍，你跟来做什么。”
　　“瞧你这话说的，”李牧一手搂住祝旭，一手搂住林微澜，“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有南八三兄弟，搬宿舍这种大事马虎不得，此刻兄弟正是用人之际，我怎能不来。”
　　其实更愿意借此机会和祝旭独处的林微澜：“......”
　　祝旭被这略微傻缺的自封外号惊到了：“南八三兄弟，你怎么不干脆叫奶茶三兄弟呢。”
　　“此言差矣，”李牧捂住自己的心口，“我们自律减肥人都是不喝奶茶这种——”
　　“这种？”祝旭危险地眯起了双眼。
　　“——这种高级食品的，我们不配。”李牧悻悻道。
　　差点忘了，祝旭是奶茶发烧友，一天连喝三杯都不会觉得腻的那种。
　　林微澜坐在另一边的靠窗位置，闻言默默在橙色购物软件上下单了几箱牛奶和几盒四季春茶。
　　祝旭不喜欢喝咖啡，那喝奶茶也是一样的，外边的奶茶科技含量太高，祝旭日常有训练，还是少喝为好，真喜欢喝，他可以学着做。
　　祝旭在手机上搜索着林微澜报给他的地址，那里曾经是一个工厂的员工宿舍区，不过现在工厂已经倒闭了，大部分原住居民也就陆续搬走了，毕竟这房子已经盖了很多年了，当初建的时候工厂也没有太上心，不算什么优质房源。
　　林微澜真没骗他，祝旭下意识想。
　　这里真的又窄又小，到了晚上还没灯，那他以前一个人回家的时候害不害怕。
　　正想着，司机已经在招呼他们下车了：“小伙子们，这条巷子太窄了，车不好进，叔叔就把你们放这里啦。”
　　三人礼貌谢过，祝旭付款的时候还专门领了优惠券，就这样都花了小20块钱。
　　南原在国内也就勉强算个二线城市领头羊，出租车起步价都是8块，祝旭仔细观察过，那位司机师傅开的并不慢，把放学时的人潮高峰期也计算在内，他足足开了有30分钟。
　　祝旭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林微澜家帮他把行李打包好带走，开车都要30分钟，这人平常自己上下学不得花一两个小时啊，就这么紧张的时间，再加上那么大的学习压力，他能休息好就怪了。
　　“你往哪走，”林微澜一手拽住走在他前边的祝旭，“拐弯，不在那边。”
　　祝旭懵懵地“哦”了一声，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微澜身后。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放了学之后就开始紧张，哪怕专门买了根冰棍吃也没用。
　　说实话，他有点担心林微澜他爸，这也是为什么李牧吵吵着要跟来时他没反对，多个人也就多个帮手，万一真发生点冲突，碍于他们两个的情面，他爸估计也不太好意思下手。
　　退一万步讲，要是真有那种当着同学面还敢对自家孩子动手的爸，那祝旭觉得这爸当得也挺操蛋的，不如不认。
　　“微澜，回来啦。”
　　“呦，微澜，你旁边这个男孩真俊呐，待会来阿姨家拿几个包子再走啊，阿姨刚包好的。”
　　“小林哥哥，什么时候再来教我写作业，错误太多，被老师批评了。”
　　一路穿过七拐八拐的小巷，祝旭和李牧见证了平常在学校不苟言笑的林微澜是如何温和有礼地回应这些邻居们的，他会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然后友好地和这些关心他的人们打招呼，面对小朋友时也不再是那个冷酷的学习机器，而是会蹲下身来，耐心地拍拍对方的头，说自己现在有点忙，具体可以晚上打电话联系。
　　“其实林微澜这人还挺温柔的，是吧。”祝旭问李牧。
　　“是吧，”李牧犹豫着说，“澜总人缘挺好啊，也会为人处世，怎么在学校就那么......”
　　祝旭语调微提：“那么什么？”
　　“说不来，我的语文水平有限，反正我只见他在你面前还比较有烟火气。”
　　二人跟着林微澜进了一栋低矮的居民楼，林微澜家在顶层，说是顶层，其实一共也就四层，平常他们都爬教学楼爬惯了，没费多长时间就上去了，林微澜将钥匙插入左边的铁门，被杂物堆满的楼道里随即传来“吱呀”一声。
　　“进来吧，可以不换鞋，”怕他们不自在，林微澜又刻意强调道：“想换也没有，我家一般就我一个人，没准备多余的。”
　　祝旭率先踏进去：“下次逛超市带上我，哥带你多挑几双酷炫狂拽的闪光拖鞋。”
　　“还有我，”李牧紧随其后，“但是我的眼光可没你同桌那么低俗，我挑的都是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高级拖鞋。”
　　祝旭趁人不注意一脚就上去了：“我可去你的吧，一双拖鞋，还整出优越感来了。”
　　李牧捂着自己今天二次受伤的屁股：“旭哥，我希望下次原姐纠正我入水动作的时候你就什么也别说，直接来一脚就行。”
　　祝旭一边心想“这是什么变态要求”一边应下，没有办法，他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无私的、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队长，队员有要求，他当然要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满足。
　　林微澜家不大，却被收拾得很整洁，一切都井井有条，就连餐桌上的玻璃水杯都是按个头大小排列的，祝旭没有乱走，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就站在客厅遥遥问了一句：“小林，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三人一早就商量好了，放学以后先打车来林微澜家，他收拾东西的空隙正好拿来等外卖，吃完收拾好一切后再火速赶回学校，把东西寄存在门卫大爷那里，等晚自习下了再来取。
　　林微澜在里屋翻翻找找的动静淹没了祝旭的声音，见这人没理他，祝旭轻声走到林微澜的卧室门口，扒在门框上问：“林哥哥，吃什么。”
　　“都行。”林微澜随意应了一句。
　　“都行是什么意思，”祝旭不依不挠，似乎是觉得这样逗林微澜很好玩，他追问道：“清蒸林微澜也行吗。”
　　林微澜把手中的衣服塞进行李箱，起身认真地看着他：“行是行，就怕你吃不下。”
　　李牧在客厅听着这对话总感觉怪怪的。
　　说实话，他今天是不是就不应该来？？
　　“两位，你们定好了吗，你们不点我点了，哥们儿快饿晕了。”李牧平躺在沙发上大喊道。
　　听到这句话，祝旭忽然开口问林微澜：“提到牧字你会想到什么。”
　　“牛羊肉吧。”林微澜想也不想回应道。
　　祝旭点头：“和我想到一块儿了，成，那咱中午就叫烤肉，再让商家铺几个李子在上边入入味。”
　　“不错的提议。”林微澜说。
　　外卖到的时候林微澜还没收拾完，祝旭嫌他慢，干脆一起加入了打包行李的行列，李牧见状只好自己一个人下楼拿外卖，整理到一半，祝旭望着林微澜那满柜子的辅导书，惆怅道：“大哥，不然我还是给你叫辆卡车吧，小弟真的搬不动这么多。”
　　林微澜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他打开柜门取出其中一本，小心翼翼地把它塞进行李箱夹层，说：“带这一本就行，其他平常也不怎么用。”
　　祝旭看着那本被林微澜视若珍宝的练习册，心想学霸就是不一样，一本练习册都能被保护得这么好。
　　蔚蓝色的封皮，十分明显的折痕，看得出林微澜经常翻阅它，连边边角角都用透明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有一瞬间祝旭忽然觉得这本练习册有点眼熟：“诶，你这本练习册是——”
　　“澜总！旭哥！快给我开门！好他妈沉，兄弟的胳膊要断了。”李牧“哐哐”的砸门声传来，祝旭一时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他不耐地向大门走去，边走还边喊：“别砸了别砸了，不知道的以为你是饿死鬼投胎！”
　　祝旭走出房间后，林微澜眸中的光一点一点变得暗沉。
　　他不记得了？
　　还是记得，只是已经模糊了。
　　“小林，出来吃肉！”祝旭在客厅招呼道。
　　“嗯，好。”林微澜将行李箱合起，关上房间的门。
　　“我想起来我要说什么了。”祝旭说。
　　圍-月孛-寔-曐-煋-鴨
　　林微澜：“什么？”
　　“我刚上初中那会儿，特别傻，当时才开始接触游泳，什么都不懂，有一次训练不小心把教练绑在我胳膊上的计时器甩出去了，结果还不小心给砸到人了。”
　　李牧笑得半死：“你也是个人才。”
　　祝旭夹了块李子烤牛肉塞进李牧嘴里：“别打扰我回忆美好童年。”
　　“然后呢，”林微澜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你的美好童年怎么样了。”
　　“然后，然后我就非常不好意思啊，但是当时我身上又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带，只好故作高深地对那个人说：’别难过，不瞒你说，我是未来的世界冠军，给你签个名当作纪念吧’。”祝旭自己也夹了块肉塞进嘴里，“也不知道那兄弟现在回想起来这事儿会不会觉得我搞笑，居然往人家练习册上签自己的大名，我记得他的练习册和你刚刚拿的那本长挺像。”
　　“不会觉得你搞笑。”林微澜说。
　　祝旭：“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但我就是知道。
　　作者有话说：
　　（装傻）：咦，小林为什么会知道呀？


第17章 我穷
　　祝旭盯着林微澜看了几秒，随后仰头：“得，我们小林什么都知道。”
　　“我们小林什么都知道，”李牧把大肉片子咽下去，装模作样嘟囔了一句，“你俩这护短护得也太明显了。”
　　“有意见？”李牧话音一落，祝旭和林微澜齐齐扭头看他。
　　“没，”李牧识趣地乖乖吃饭，表示不想掺和这对同桌的家长里短，经过短短两天半的相处他是发现了，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三人下楼等车时李牧再次深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林微澜和祝旭手上都拎着满满当当的行李，他就不一样了，他手里拎着中午的外卖垃圾，还有三个新鲜出炉的肉包子，邻居阿姨硬塞给他们的，说是一人一个。
　　“为什么我拿的都是吃的。”李牧不解地问。
　　祝旭把其中一个大行李箱塞进出租车后备箱，委婉道：“你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阿姨就乐意把包子塞给你。”
　　林微澜没做什么多的反应，只说了四个字：“能吃是福。”
　　“是吧，”李牧这次学聪明了，他拒绝再和那两位挤在一处，而是乐得自在得拉开前排车门，一个人大张旗鼓地占了一整个位置，系好安全带后他实在没忍住诱惑，对着刚出锅不久的包子“嗷呜”就是一口，“澜总，这阿姨手艺可以啊，也舍得往里边加肉馅，下次有机会再帮我带几个呗，买也行。”
　　闻言，祝旭对着他的座位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哪儿那么多事儿，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对于李牧的这个请求，林微澜没拒绝也没答应，因为他不好对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应承什么。
　　他将车窗摇下，抬眼看着这排伴随他生活了十年有余的小排房。
　　也没什么特别的，灰墙碎瓦，暗蒙蒙的天，无数被生活所压的人们一日又一日地在这里挣扎。再隔两条街就是南原市少有的繁华商圈，几分钟的路程而已，却没有人会关注这样一个小角落，充满了混凝土的气息。
　　又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林微澜自嘲地想。
　　他哪里有悲天悯人的资格。
　　觉着林微澜的气压有些低，祝旭干脆伸手把他那边的窗户摇上去了，他将林微澜的脑袋掰向自己，笑道：“林微澜，你看。”
　　林微澜依他所言看过去，才发现祝旭所在的方向是完全不同的风景。
　　阳光错落地打下来，照得他发亮，祝旭迎着被太阳晃瞎的风险，说：“太阳，很好看吧。”
　　其实太阳有什么好看的，祝旭瞎胡撇地想，无非就是会挂在天上发光而已，但林微澜看起来实在太丧，他受不了，只好强硬地找个话题来聊。
　　谁知道林微澜还真端着身姿欣赏起来了，不止林微澜，就连李牧都停下了啃包子的动作，深情地望向他的左侧，结果因为半路改道，太阳没怎么欣赏到，倒是司机被望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三人在校门口下了车，中午放学时祝旭便已经提前和今天值班的保安大叔打过招呼，两个行李箱一个大背包都被他们很顺利地挪进了保安室。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今日我们相聚于此——”
　　“小林，下午第一节不然翘了吧，吴老头儿那么好说话。”祝旭把校服从腰上解开，重新抖了抖穿回身上。
　　林微澜蜷起手指，给了他一脑瓜：“那是你翘课之前，你试试你翘了课再去，看他好不好说话。”
　　“——请问你俩还能看见我吗。”李牧倔强着出声。
　　“能啊。”祝旭说。
　　林微澜跟着点头，顺便又帮祝旭展了展皱巴巴的校服。
　　见李牧一直不接下半句话，祝旭等不及了，他拉着林微澜就往教室走，临出门前只留给李牧一句“有事微信联系”。
　　今天这个天实在是太热了，保安室还没装空调，要不是原姐规定非训练时间禁止队员踏入游泳馆半步，他现在已经在池子里泡着了。
　　李牧无助地靠在保安室门口，面色凄凉地看着那两个背影渐行渐远，心想他们可真不是人。
　　他俩第一节课是语文，自己又不是，美术课而已，祝旭刚刚凭什么连带着他的假条一起销。
　　这要是普通美术课他就直接睡了，偏偏学校这个学期还他娘的不知道哪儿抽风了，派了个“女魔头”在美术课上教书法，功效堪比他们班“灭绝师太”，就他那狗爬字，不被当作典型案例就不错了，他可不想去上赶着找骂。
　　两人回班的时候午休时间还差几分钟才结束，班里大多数人正趴在桌上睡觉，祝旭把动静放得极小，生怕自己吵到大家，结果刚一落座，刘明杰就神秘兮兮地转过身来。
　　“我吵到你了？”祝旭比着口型。
　　“没，”刘明杰举起手中的游戏，“上分呢，没睡觉，我就是过来给澜总提个醒。”
　　一听这个祝旭就精神了，他乐呵呵地问：“长本事了啊，还敢给你澜总提醒了。”
　　“诶哟不是，我哪儿敢啊！”刘明杰说着就把号切出去，“是王主任，你俩走得早没看见，王主任今儿放学来咱班了，说是让澜总一回来就去办公室找他，看起来很火大的样子。”
　　祝旭对着林微澜诧异道：“你犯事儿了？”
　　这可真是稀奇，那个把林微澜“捧在掌心”的霸王虎居然也会对他发火？
　　“应该没。”林微澜说。
　　话音刚落，王主任带着他的破锣嗓“杀”来了，他无情推开高二五班的班门，也不管自己的行为会对正在熟睡的众人产生什么影响，只冷声道：“林微澜，出来。”
　　说完他又看了眼祝旭：“还有你，也给我滚出来。”
　　祝旭：“？”
　　什么玩意儿就他也滚出去？？
　　叫人就叫人，怎么还搞区别对待？？
　　这是祝旭时隔一天再次回到主任办公室，和林微澜一起，只不过上次他是乖乖男，自己是犯事的，这次就不好说了......
　　可能是两个一起犯事的。
　　王主任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当他第六次在祝旭和林微澜面前停下并发出感叹声时，祝旭下意识张口接了一句：“6。”
　　王主任气不打一处来，他两手叉腰：“你小子再说一次？”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祝旭尴尬地笑笑：“不六，一点都不六，好主任，你别走了，不然你走着累，看得我也头晕，有事儿赶紧说呗，下午第一节我们班主任的课，多少得给点面子。”
　　王主任铁面无私：“谢谢你的体谅，但我姓王，郝主任在对面学校。”
　　祝旭：“......”
　　他是不是还应该回一句不客气。
　　王主任将一张校队经理的申请表格和两张假条摆在明面上：“来，解释一下，祝旭你先说。”
　　祝旭一瞅那三样东西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心一横，说：“就是您看到的那样。”说完他还愣了一下，总感觉自己这话有点耳熟，像是玛丽苏肥皂剧的柔弱女主，王主任则是那个拆散主角的大反派。
　　王主任见祝旭嘴硬，便把目标转向了林微澜：“林微澜，你说。”
　　意志坚定的男主角林微澜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干脆承认道：“嗯，就是您看到的那样。”
　　王主任：“......”
　　什么叫就是他看到的那样。
　　难道他瞎吗，他是看不到那张校队经理申请单上写着林微澜的名字还是看不到那两张假条上写着什么外出事由？
　　他他妈的是想知道原因！
　　“为什么逃课？”王主任揭开水杯喝了一口茶，意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尹老师这张表格就先不说了，林微澜，老师是多么地信任你，才将校秘书处的事宜全权交到你手里，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师的？”他将昨晚那两张假条往前一推，“来，你说说，昨晚学生会有什么公务是连老师都不知道的。”
　　“老师，这件事它——”
　　“你闭嘴！”祝旭一张嘴就被王主任怼了回去，“我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算什么帐。”听到这里，林微澜皱眉，“都是我出的主意，和祝旭没关系。”
　　祝旭听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愧是他的好兄弟——林·本世纪最伟大的同桌·没有之一·微澜。
　　王主任听了林微澜这话可不开心，他的本意是想让林微澜带着祝旭变得更好，怎么还感觉祝旭把林微澜给带跑偏了。
　　“那你们昨晚假借公务出去做什么了。”王主任别着个脸。
　　林微澜和祝旭异口同声：“学习。”
　　“去哪学习了？”
　　两人再次保持同步：“书店。”
　　祝旭心下一松，还好自己昨天真是带着林微澜去学习的，不用对口供也能过关。
　　王主任见二人面对自己的临时提问也能回答得如此一致，不免将信将疑道：“都学了点什么？”
　　祝旭：“世界飞人博尔特的加速度。”
　　林微澜：“如何改善草鱼的生长环境。”
　　有点离谱，但也在情理之中，王主任一时真被这答案唬住了，他摸摸鼻子：“下次写清楚，学习就是学习，别拿学生会当借口，老师又不是不讲道理。”
　　“王主任说得是。”祝旭忏悔道。
　　“不对啊，”王主任绕来绕去又把自己绕回来了，“谁让你们出去学习的，学校这么大还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
　　“都怪我，”祝旭举起林微澜的胳膊，假装为自己抹泪，“我基础太差，学校发的习题册还太难，我一道都做不出来，林微澜同学被我的真实实力逼迫得没办法，又出于维护我面子的想法，只好偷偷跑去远一点的书店买几本简单的。”
　　“这......”
　　祝旭的演技太逼真，王主任无疑被他们的上进精神感动了。
　　祝旭同学最近的学习势头这么足，自己怎么能因为两张假条就对长久以来一直信任的林微澜同学产生怀疑呢，况且当初是他和吴天老师亲口提出的不是吗，希望林微澜同学能够帮助祝旭同学好好学习，现在他们只不过不小心采取了较为过激的方式而已，自己怎么就这么严肃不知变通呢？
　　“没事的，”王主任上前将祝旭和林微澜紧紧搂住，一手一个，“老师都懂的，你们就放心地去学吧，没有合适的习题还可以来找老师，老师这里有很多。”
　　憋着一口气没上来的祝旭：“......”这倒是大可不必。
　　“既然要好好学习，那这个游泳队经理就没必要当了吧，”王主任话锋一转，“人家祝旭是队长，将来还正儿八经指望着游泳上大学的，林微澜你就算了，别跟着凑热闹。”
　　林微澜：“没跟着凑热闹。”
　　王主任疑惑：“那你是为了......”
　　“为了钱，”林微澜答得极快，没有丝毫犹豫，“我穷。”
　　真挚的话语，不做作的姿态，祝旭感动得快哭了。
　　看吧，即使强大如林微澜，也会为了生活而低头。
　　今天上午，祝旭在林微澜的物理课本上看到了这样一句名言：物理学是一场奋战，强大的对手是自然。
　　现在他觉得，成为校队经理也是一场奋战，强大的对手是王主任。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会在小林的物理书上看到呢？
　　——因为小祝丢三落四的，物理书早不知道扔哪去了。
　　对了，马上2023了，小林（的亲妈）说，希望收到更多收藏和小海星（doge）


第18章 共犯
　　王主任为自己的言语和行为感到羞愧，无地自容。
　　他不是不知道林微澜的家庭条件，但这孩子上进，一直不肯接受学校对他的资助，想来他也是快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不然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学习时间参加游泳队。
　　看着王主任差一点就要老泪纵横的模样，祝旭秒懂，他是再次替林微澜陷入了自我感动之中。
　　“王主任，”祝旭将一言不发的主角拉到自己身旁，郑重道：“你放心，林微澜就算入队也只管我一个人，我在游泳队多省心啊，这样既不妨碍他学习又不妨碍他靠双手挣钱，而且在游泳队也是可以学到很多知识的。”
　　王主任被说动了：“比如？”
　　“比如，计算祝旭在水中产生的浮力。”林微澜配合道。
　　这场拉锯战最终以三个人各退一步落下帷幕，王主任同意林微澜的勤工俭学计划，祝旭和林微澜则需要为他们年少无知犯下的错误付出身体力行的代价——一份新鲜的千字检讨。
　　自打听到这个惩罚的第一秒，小少爷就臭着个脸，再没给过除林微澜外的任何一个人好脸色，就连吴天中途捧着他的养生茶前来慰问，祝旭都不惜得冲他假笑一下。
　　他真的笑不出来，这一周是他的水逆周吗，他不理解，自己高一得瑟了一整年都没被逮住过，别人步入高二都是更加如鱼得水了，他倒好，刚开学第三天，两份千字检讨已经出去了。
　　“这是你们学生会哪个部门想的恶毒法子，”祝旭一字一句道，“简直太他妈没人性了。”
　　林微澜被噎了一下，但还是如实相告：“秘书处这个学期刚开始执行的规定，已经改进不少了，因为体罚容易被家长投诉。”
　　听到这里，祝旭也没有再给过林微澜好脸色：“你们就不怕被学生投诉。”
　　想了想，林微澜决定秉持着诚信做人的心态揭露真相：“这套政策实施以来，咱们是唯二两个中招的。”
　　祝旭闭嘴了。
　　好歹有个共犯林微澜，不然自己未免太光荣了。
　　依照王主任的指示，林微澜和祝旭分别靠窗而站，二人之间本来隔着五盆盆栽的距离，最后随着祝旭的脚尖倾斜度不断增加，二人的距离逐渐缩小到了一盆盆栽。
　　感受到身边人的目光再次不自觉落在自己身上时，林微澜微微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就说。”
　　祝旭写检讨的手一顿。
　　几番思索后，他一脸认真地问道：“林微澜，你们好学生是不是都没写过检讨。”
　　祝旭指着林微澜信纸上的第一句话：
　　由于本人认为近期课程效果不显著，所以于昨晚翘课，前往书店寻找更为合适的教辅资料。
　　他不可置信地勾起食指，敲了敲放信纸的窗台：“要不要这么会写，你这是挑战老师权威呢，你就说你昨天学习压力太大，在压力的促使下不小心犯了个小小的错误不行吗。”
　　林微澜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嗯，行。”
　　然后他乖乖听祝旭的话，重新拿了一张信纸，慢条斯理写道：
　　本人林微澜，由于昨晚学习压力太大，感到身心不适，情急之下选择了错误的处理方式，我对此感到十分抱歉，深刻反省......
　　写到这里，林微澜停下了。
　　祝旭疑惑地开口：“别停，继续写啊。”
　　林微澜顿了顿，低冷的嗓音缓缓吐出三个字。
　　“我不会。”
　　祝旭抿抿唇，惆怅的眼神眼巴巴地盯着林微澜看。
　　不愧是你。
　　能把“我不会”这三个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祝少爷做足了思想准备，他把自己的检讨扔在一旁，中性笔往校服领子上一别：“来，我说你写。”
　　王主任第一节也有课，等他抱着教材和课堂作业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正看到祝旭奋笔疾书的模样。
　　“今天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一个翘课检讨，你写得这么认真？”王主任放下作业问。
　　祝旭头也不抬，懒洋洋地答道：“新学期新气象，高二的第二份检讨，很有纪念意义，必须用心对待。”
　　简直二到家了，祝旭想。
　　王主任眉心一跳。
　　目光转向在一旁站着学习的林微澜后，他好像忽然领悟了什么。
　　瞧瞧，林微澜同学是多好的榜样。
　　他和祝旭这种小混蛋一起相处了还不到半个星期，祝旭就和他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告别了。
　　接过林微澜的检讨书后，王主任满意地点了点头。
　　瞧瞧，人林微澜同学，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好，连一份检讨书他都写的有模有样，丝毫不输给祝旭这种惯犯。
　　......
　　就是这认错流程，他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王主任没有着急让林微澜离开，而是将林微澜拉到自己的待客小沙发上，准备和他来一场促膝长谈。
　　祝旭余光瞥见他拿出一封眼熟的粉红色信封，林微澜看到后明显顿了一下，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更是木得不像话：“我不去。”
　　王主任笑得谄媚：“瞧这孩子多聪明，老师还什么都没说呢。”
　　“您说什么我都不会去的。”林微澜摆明了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和他人打交道的人，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只能固执地重复：“我不去。”
　　王主任不理解，他问道：“以你的水平，努力冲击一下是很有可能拿奖的，只要表现突出，保送基本也没什么大问题，你不是一直想去清华吗，机会来了。”
　　“我可以自己考。”
　　林微澜六个字，把王主任堵得没话说了。
　　人林微澜说的是大实话，对于他这个水平的学生来说，保送还真不是什么必走之路，他完全有能力有水平靠自己的学科成绩进入这些知名学府。
　　“林微澜同学，可学习并不是完全功利的，拥有不同的人生体验也很重要，你去参加集训，不仅可以和高水平同学近距离接触切磋，还可以少走许多弯路。”王主任费尽口舌、苦口婆心地劝导，实在是不想见到这么一个好苗子被耽误，来南八就任之前他也是在省市重点呆过的人，那里的学生如果能接到这种水平的邀请函，半夜睡觉都能乐醒，可不会像林微澜这样排斥。
　　“为什么不去？”祝旭合起笔帽，将检讨压到王主任办公桌上后也往小沙发一坐，加入了话题讨论。
　　第一次看到这个粉红色信封的时候他就上网查过了，今年全国的赛制统一实行初次改革，所以竞赛开始的时间有点晚了，因此今年各个省市是没有预选赛这种说法的，官方发通知了，说是市教育局会通过各个学校尖子生的表现直接分配联赛名额，学校可以优先推荐，他们会综合考量学生的多方因素。
　　好不容易才从几十万学生中脱颖而出，桌子上摆着的那么多数竞题又不会骗人，林微澜明明就想去，他为什么说谎。
　　“因为——”林微澜话说到一半停了，他实在是没办法对着祝旭这双眼眸说出任何违心话。
　　祝旭从林微澜的吞吞吐吐中看出了一丝为难，他如梦初醒。
　　谎话说多就当真了，林微澜可不再是那个什么题都会写的年级第一了，现在让他去报名数竞无异于赶鸭子上架。祝旭将那个粉红色信封重新塞回王主任手中，快速说道：“王主任，我们还是再考虑考虑。”
　　王主任在那张矮脚小沙发上坐了有10分钟，愣是没反应过来，如果他没听错，祝旭说的是“我们再考虑考虑”，我们是指——他和林微澜？？
　　王主任就纳儿了闷儿了，林微澜参赛，祝旭有什么好考虑的？？
　　这一个下午，祝旭回了班也没做别的，六个核桃不喝，水果软糖不吃，就捧着林微澜的那些数竞题使劲研究，他可不是要考虑吗，这些题林微澜现在又不会，如果要参赛，总得有人一点一点重新教他吧，那这个救世主不只能是他了吗。
　　放眼整个南原八中，祝旭都不觉得他能挑出除林微澜之外比自己数学水平更高的人。
　　他凭借着自己初中时的竞赛老底，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满打满算解出来五道大题，林微澜提醒他去训练的时候他正沉浸在第六道题里与代数数论厮杀，全然不顾自己往日里树立的学渣形象。
　　“诶哟我旭，你可别霍霍澜总的题了。”李牧将一勺喜之郎送进嘴里，咂舌道：“你那数学就六七十分的水平，就算把这本练习册画出花来你也没办法啊，不会就是不会。”
　　他大课间一到点就在这站着了，想着拖上他旭哥一起去训练，结果居然看到祝旭在破天荒地学习。
　　就是不知道他在学啥，鬼画符一样，看也看不懂。
　　祝旭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将那本数竞题一把合上，怒声道：“放你的屁，谁说我不会。”
　　他只是不会这道而已。
　　林微澜默默将那本习题册从他手中抽走，然后塞进书包，以他对祝旭的了解，少爷大概率会为这道没做出来的题而继续奋斗，只不过是在今晚回了宿舍后，但他现在如果再不赶快收，这本练习册还能不能活到今晚就不好说了。
　　想着即将到来的美好同居生活，林微澜的语气都下意识轻松了许多：“祝天使，走了。”
　　见林微澜也背起了书包，李牧原本走出几步后又倒退回来：“澜总，你走哪儿去。”
　　“走我心里，”祝旭将书包斜挎在肩上，极为夸张地拿两臂把林微澜圈起来，对着包含李牧在内的全班几十余号人大声炫耀道：“从现在开始，哥也是有私人经理的人了。”
　　他这个人就是这么直接，林微澜好，他就会让身边所有人都知道。
　　他在意谁，从来就藏不住。
　　作者有话说：
　　小祝（昂首挺胸）：有私人经理了，已经不想和没有私人经理的人说话了。
　　2023第一更！大家新年快乐呀~


第19章 一定赢
　　南原八中游泳馆。
　　祝旭他们到的要比规定的训练时间早一些，大课间的空闲时段很长，很多体特生都会趁这个时间去吃点东西补充能量，以免训练过头饿昏过去。
　　“所以说，”李牧愤愤不平地往嘴里塞了口坚果，“凭什么你有私人经理，这不公平。”
　　祝旭正要脱外套的手一顿，他揪着李牧重新回到更衣室入口前，指了指门口的指示牌：“看到了吗，禁止携带食物进入更衣室。”
　　李牧抓紧时间又塞了几口，囫囵道：“那我就站在门口吃完再进，谁让你今天来这么早，原姐都没你勤快。”
　　“欸你别转移话题啊，”李牧把食品包装袋扔进身旁的垃圾桶，追问道：“那我有吗，是咱游泳队人均一位吗。”
　　祝旭一边调试泳镜一边回应他：“青天白日，你想得倒挺美。”
　　“嗯，想得美。”林微澜附和道。
　　李牧：“......”
　　他是真他妈的服气，这对同桌怎么能这么气人。
　　李牧没再说话，瘪着张嘴去换衣服了，他已经决定了，再苦不能苦自己，等一会儿训练的时候，他也要向原姐申诉，他也需要经理的关怀！
　　李牧一时熄了声祝旭才发觉不对劲，他转身直视那道赤裸裸的视线，确认对方确实是在一直盯着自己看后不禁疑问道：“小林，看什么呢？”
　　青春正茂，血气方刚，十七年华。
　　就算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见外和不好意思的，也不能这样吧。
　　“观察一下你的肌肉分布，”林微澜握着笔，理性分析道：“赶紧脱吧，这样便于我记录。”
　　说着他就从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夹板，看起来像是昨天下午去书店新买的，上边还夹着尹小原转交给他的一系列表格。
　　祝旭沉默了。
　　林微澜看上去确实像是来工作的，非常敬业。
　　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当着林微澜的面——脱！内！裤！
　　以前对着李牧和队里这帮狐朋狗友还真没什么，但林微澜就会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可能是不熟？反正祝旭放不开。
　　正斟酌着该如何含蓄地提醒对方去门口等一会儿时，两道不太和谐的声音传进了鸦雀无声的更衣室。
　　“杨哥，听说了吗，尹小原说祝旭今天回来。”
　　“爱回来回来呗，她敢给祝旭首发名额咱就闹。”
　　“就是，听说那祝旭都小半年没训练了，凭什么一回来就给他队长位，而且还专门给他配个私人经理，如果再把市青赛的名额让他一个，我就——”
　　“你就怎样。”祝旭冷着眼问。
　　他衣服也不脱了，就捂得严严实实的站在更衣柜旁，见杨景锋和他的小弟进入自己的视线范围，他还故意将脖颈转得嘎嘎响：“说啊，你就怎样。”
　　李自在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平常队里的二把手李牧穿着个平角泳裤，带着幅黑色泳镜，看起来像是拦路打劫的土匪头子，除了他还有两个从来没见过的大帅逼，进了更衣室也不知道换衣服，就搁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看。
　　他视线转了一圈，忽然莫名打了个冷颤，此情此景，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礼貌性地对着李牧问候了一句：“哥，你好。”
　　李牧把泳镜往头上一顺，急忙撇清道：“你可别喊我哥，我不是你哥，而且我看见你们就不太好了。”
　　李自在不懂，他是刚转到南原八中没多久的高一新生，人微言轻的，平时也就靠着讨好讨好杨景锋才能在众人面前混个脸熟，李牧虽然不喜欢杨景锋，但碍于同队情谊对他也还算和颜悦色，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态度如此......恶劣？
　　看到李牧的目光一直往右边瞟，他又多嘴问了一句：“哥，你瞅谁呢。”
　　李牧快崩溃了。
　　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都说了不要喊他哥不要喊他哥，正儿八经的哥在那边儿呢，他乱喊什么！
　　“你们搞什么，三人成虎？”杨景锋自以为仗义地把李自在护在身后，“欺负人欺负到游泳队来了？”
　　祝旭实在没忍住，发自内心地赞许道：“不错，小半年没见，都学会用成语了。”
　　“就是用错了。”李牧补了一刀。
　　“小林，这个成语吴老头今天刚讲了，什么意思来着。”祝旭打趣着问。
　　“比喻说的人多了，就能把谣言变成现实。”林微澜从长椅上站起，将手中的塑质夹板重重一合，冷言道：“就像我们把一个人当作小丑，那他本来不是，也会是了。”
　　祝旭极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杨景锋就算再傻也听出来“小丑”两个字是在挖苦他了，他恼羞成怒地挥起拳头：“你他妈说什么屁话，哪个班的。”
　　李牧故作夸张：“不是吧，你居然不认识他。”
　　祝旭显然也十分意外，南原八中居然还有人不认识林微澜，他将一只胳膊半搭在林微澜肩上，假意讨好道：“林处，有人意图私下撺掇校园暴力，这不得奖励他一篇千字检讨。”
　　“还应该再额外扣除6分平时行为分，以儆效尤。”林微澜追加道。
　　杨景锋彻底想起来了。
　　今年教育部改革，他们体育生如果想上好大学，不仅要考察文化分，平时行为分更是重中之重，毕竟没有哪个大学会愿意接受一个品德不佳的人当学生。
　　《南八传闻·体育生版》之零零七——别惹林微澜，不然你会没大学上。
　　“草，林微澜？”杨景锋下意识爆了句粗口。
　　祝旭当场就黑脸了：“嘴巴放干净点。”
　　“你他妈说谁。”杨景锋看着就快忍不住了。
　　祝旭也来劲了，他把袖子往高一堆，瞪着眼睛说：“我他妈说你。”
　　战争一触即发，就在这时，林微澜忽然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祝旭的脖颈：“别说脏话。”
　　见状，杨景锋笑了：“怂货，不会是半年前那场架把你打怕了吧，也是，像你这种只会干动手的货色——”
　　“嘭”的一声，杨景锋从原地消失了，林微澜拽着他的领子，以极快的速度把人甩到了更衣室死角。晦暗不明的灯光下，林微澜的神色阴沉得怕人，他的嗓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但凡有点脑子就别在这惹人嫌，你觉得呢。”
　　半年前祝旭打的那场架，他知道真相是什么，一些细节也都被他清清楚楚地记录在手机里，学校接收到的那段匿名视频证据就是他发的。
　　只是他当时站位不好，没有机会把全部人都拍进去。
　　“看来不管在哪里，你都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
　　林微澜语义不明，杨景锋却被吓出一身冷汗：“你他妈都知道些什么。”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怕背处分就行了。”林微澜嫌恶地拍开手他的手，“再敢动祝旭一下，你试试。”
　　—
　　“所以你都知道什么啊。”祝旭十分好奇，双脚一直在水里边扑腾个不停。“那个杨景锋怎么那么怕你。”
　　见林微澜没回应，祝旭继续仰头问他：“嘿，发什么呆啊林哥哥，刚刚不是很酷吗。”
　　“你怎么不下水。”林微澜岔开了话题。
　　祝旭如他所愿下了水：“还想我干嘛，说吧。”
　　“你......为什么穿及膝泳裤。”林微澜生硬道。
　　祝旭不想理这人，转身闷头入水了。
　　不说就不说，谁还没点小秘密啊，这破烂演技，还不如李牧演得自然。
　　尹小原吹哨让大家集合时祝旭刚好游完一轮400米，杨景锋看到祝旭慢吞吞的速度后便开始不合时宜地阴阳：“这就是祝队的实力吗，也没多快啊，原姐，你要是就这样把名额让出去了可是有失偏颇啊，我们不同意。”
　　李牧第一个发声了：“你家热身能游多快。”
　　“总比半年没训练的快。”杨景锋满不在乎地说。
　　看对方不依不饶的模样祝旭只觉得好笑，他重新上岸，接过林微澜递给他的毛巾后冲队伍扬了扬头：“怎么，不服的，来一场？”
　　尹小原咬牙笑道：“你搞什么。”
　　“大家都有专项，我也就不勉强了，”祝旭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不然个混吧，公平一点。”
　　李牧露出了迷惑的目光：“旭哥，你什么时候开始练个混了。”
　　“你就说比不比吧。”祝旭眨着眼睛看向尹小原。
　　尹小原福至心灵，她还真想见识见识祝旭的个混，当即便同意了：“先说好，只准游200米的，今天还有其它训练任务，别给我上纲上线。”
　　“成，”祝旭胡乱应下，“来，刚刚不服的，准备准备下水吧。”
　　闻言，众人自觉后退一步，除了莫名自信的杨景锋。
　　其实游泳队大多数人对祝旭还是服气的，毕竟竞技体育，实力至上，在一起训练了将近一年，祝旭的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而且大家也都摸清了这位少爷大概是个什么脾性，之前学校发布的那个处分通知，他们虽然不了解内情，但也相信祝旭不是那种会随便动手的人。
　　而且杨景锋这个德行他们是真的受不了，真以为自己自由泳专项第一啊，祝旭在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
　　祝旭等了五分钟也只等到杨景锋一个对手，他微微歪头，向岸上站着的那个新面孔发问：“自在小弟，不与我搏一局吗。”
　　自在小弟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了队长，小弟只配观摩。”
　　二把刀和他说了，这位才是队内真正的自由泳之王，一想到自己刚刚还舞到了正主面前，他想跪的心都有了。
　　李牧和林微澜站在一处，他看着仍然坚信未来很美好的杨景锋叹了口气，哀怨道：“祝旭这个畜生，早训的加速跑记录都闯进田径队前三了，地上的尚且能进步成这样，在水里还不得飞起来。”
　　“祝旭不是畜生。”林微澜危言正色道。
　　李牧：“......”
　　他只是打个比方。
　　“你猜谁会赢。”李牧忽然问。
　　林微澜：“没什么好猜的。”
　　李牧估计自己又被嘲笑了，人大学霸一定都不屑于猜这些，还比输赢，听起来就很幼稚，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我——”
　　“祝旭一定赢。”林微澜斩钉截铁地说。
　　林微澜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祝旭片刻，甚至还能在对方回望过来时给他比个加油的手势。
　　唯有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祝旭，一定赢。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下水小祝·个人混合泳版。
　　我：为什么小祝一定赢？
　　小林（学生会扣分版）：因为我说一定赢。
　　我（没有感情的躯壳）：澜总万岁。


第20章 酒后愿望
　　个人混合泳属于全能项目，需要运动员分别使用蝶泳、仰泳、蛙泳和自由泳完成200米或400米的长度，不同泳姿各游1/4距离，完成这个项目不仅要求运动员拥有全面的综合素质，还必须在某个专项上有突出成绩，不然很难与他人拉开差距。
　　祝旭与杨景锋同属自由泳专项，明眼人都知道，杨景锋如果想在个混中赢过基本功扎实的祝旭，那么前期保留实力，选择到最后阶段的自由泳再发力才是他唯一的机会，然而——
　　“杨景锋在搞什么，蝶泳最耗体力，他又不是蝶泳专项，好端端抽什么疯，一上来就这么猛。”李牧看着四处飞溅的水花，不自觉骂道。
　　林微澜也在岸上下意识皱起了眉。
　　祝旭就在与杨景锋相邻的泳道，说不会被影响肯定是假的，如果不是在水里边不方便说话，他猜小少爷现在已经追着对方骂了好几条街了。
　　祝旭被自家同桌摸得透透的，说实在的，水花溅到他眼前的第一秒他就想停下来，然后把隔壁这个人扔出泳池。
　　怎么想的？是以为他能靠这不规范的动作在蝶泳就和自己拉开差距？
　　错误的动作，过分的发力，只会让杨景锋的体力值呈直线下降。
　　很快祝旭就以实际行动告诉了杨景锋白日做梦的下场，他胸腋下压，将背肌微微紧缩，几次打水后便将杨景锋甩开半个身位的距离，之后的仰泳和蛙泳更是如此，杨景锋早在并不擅长的蝶泳耗费了巨大的体力，速度明显下滑得厉害。
　　南原八中的所有体育场馆都有规范的建设标准，游泳馆则遵循国际规则，所有泳池长度均为50米，如果说杨景锋和祝旭的差距在150米及以前只能用“些许明显”来形容，那么到了自由泳环节，即便是外行人来看上一眼，也能说出一句“这是虐菜局”。
　　“卧槽，”李自在惊恐地揉了揉眼睛，“队长别是条鱼吧，他在水里都没有阻力的吗，怎么这么快啊。”
　　最后50米祝旭卯足了劲儿，自由泳本来就是他的专长，再加上他有刻意提速，比赛结果就没什么悬念了。
　　当祝旭美美吃着林微澜给他送来的能量果冻时，杨景锋还在为最后十几米的距离苦苦挣扎。
　　“呵，”李牧脸上挂着一幅“你不懂”的深奥神情，“这还只是个混，其他三个泳姿都不是你队长的专长，等你真正见到他的自由泳单项比赛，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那我会说什么？”李自在好奇地问。
　　“你会被气到不想说话。”
　　李自在没懂：“啊？”
　　李牧朝李自在深深看了一眼，宽慰道：“看在我们都是李家人的份上，我给你提前打个预防针，竞技体育是一个很残酷的东西，它和世界上那些所谓的只要努力就能成功的事情不一样，当然我不是说它不需要努力啊，相反，它需要成千上百倍的努力。”
　　“那他们不一样在哪里？”李自在追问。
　　“天赋。”
　　李牧收起平常玩世不恭的态度，很认真地说：“我六岁就在泳池里呆着了，但直到十四岁时才靠着这一点点积累被教练发现，可祝旭不一样，说来你可能不相信，今年是祝旭学游泳的第三年，打我认识他起，他就游这么好，而且我敢打保票，他未来还会更好，这就是天赋。”
　　他看向旁边的低年级小孩：“李自在，你能靠游泳特长被南八挖来，说明你也有这个天赋，把心思都放在怎么提升个人实力上，别整天虚度光阴，整那些有的没的，听明白没。”
　　李自在低低“哦”了一声，碎嘴道：“怎么比我奶奶还能唠叨。”
　　李牧想一拳把面前的人打飞。
　　自己好不容易树立一个高深可靠的前辈形象，结果居然被个刚入队的学弟说唠叨？？
　　这小屁孩知不知道杨景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自己都这么提醒他了，还不迷途知返呢？？
　　李牧当不惯这好人，正准备对他放弃治疗时却听到了一句声音很小的“谢谢”。
　　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只给李自在留了一个自认逍遥的背影。是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好前辈，一个时刻谨记忠言逆耳利于行的——
　　“小林，你看这小子傻乐啥呢。”祝旭“低声”喃喃道。
　　“不知道，”林微澜说，“可能在想晚上吃什么。”
　　李牧：“......”
　　敢不敢再大点儿声，他又不是耳朵不好使。
　　不过说归说，还真有一个话题引起了李牧的兴趣：“对啊，你一归队就击败了猴子大王，完全是英雄归来啊，咱该去哪庆祝庆祝。”
　　“猴子大王？”祝旭满脸懵，“那是什么东西？”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那你之前不在，可不就是杨景锋上位吗，”李牧庆幸地说，“还好我心性足够坚定，没有被他蛊惑，你瞅李自在那脑袋不灵光的，差点白读这么多年圣贤书。”
　　祝旭又吸溜一口果冻：“诶，咱可不兴整拉帮结派那一套啊，林微澜刚刚给我看了那小孩的成绩，我觉得还行，没接受过正规训练就能游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提点几句也是应该的，别跟着杨景锋把路走歪了。”
　　“这都是其次，所以咱晚上去哪吃饭。”李牧迫不及待地问。
　　祝旭悄悄瞥了眼林微澜消瘦的身板，觉得李牧的这个提议还是有点道理，他必须多找点请林微澜大鱼大肉的机会，不然尹小原她对象又该在他耳边叨叨叨了。
　　三人最后把吃饭的地点定在了校门口一家火锅店，还叫上了王媛媛、刘明杰和宋毅这组吃瓜小队，这家店算是附近比较出名的“网红店”，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店的时候几乎已经看不到空位了，还是李牧提前和老板打好了招呼，老板才给他们预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间。
　　“可以啊李牧，人脉挺广嘛。”王媛媛落座后揉着胳膊玩笑道。
　　她也是刚下训不久，前脚踏出排球馆，后脚就接到了李牧的消息，说是让他们几个帮着林微澜一起搬个宿舍，其他人还好说，她一个女孩子，冲宿管大爷好说歹说了半天，大爷愣是没敢放她上楼，为了节省时间，她只好把这群大老粗都打发去315，让他们提前帮着腾腾空间，再打扫打扫卫生，自己则是来回跑了两趟，亲自把行李给他们拎到楼下。
　　李牧拿着校门口发小广告的人塞给他的扇子给王媛媛扇风，阿谀道：“女侠哪里话，您才是今天的功臣，简直力大无比啊，”说着他还开始给众人比划，“我亲眼看到，媛媛一手一个大行李箱，肩上还扛着一个大背包，就这承重量，走路都不带喘的。”
　　刘明杰和宋毅听了都纷纷露出惊讶的目光，林微澜对此没有发表评论，祝旭则在内心默默扶额。
　　李牧没救了。
　　小少爷十七年的人生中，就没有见过哪个女孩子喜欢被夸“力大无比”。
　　果不其然，王媛媛的脸当场就沉了，她狠狠踩了李牧一脚，随后便将扇子抢过来自己扇。
　　看着李牧不明所以的模样，祝旭悄悄跟林微澜吐槽：“小林，你以后追人可不能这样。”
　　林微澜虚心求教：“那要怎样。”
　　祝旭瞪他一眼：“笨呐，你得投其所好知道吗，对方喜欢什么你就跟着喜欢什么，最好再说点什么甜言蜜语，把人哄得开开心心的，千万别学李牧，低情商，活该他没对象。”
　　“你有？”林微澜问。
　　“我姐有，”祝旭强撑着面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林微澜似懂非懂，他琢磨了一阵子，忽然对着祝旭说：“祝旭，你笑起来真好看。”
　　众人本来正在叽叽喳喳地点菜，听到这句话皆是一愣，包厢内瞬间寂静无声，只剩下“咕噜咕噜”的火锅在不停翻滚。
　　就和祝旭的心一样。
　　他举起林微澜的水杯闻了闻，出声问道：“你喝假酒了？咱今天没点啊。”
　　林微澜置若罔闻：“你开心吗，听到这句话。”
　　“开心......吧？”祝旭老老实实答。
　　被人夸好看，也没什么理由不开心吧。
　　林微澜点头：“开心就行。”
　　祝旭觉得莫名其妙，众人也只当这是同桌间奇奇怪怪的小插曲，几分钟后，宋毅好像看到了什么，他停下翻阅菜单的动作，情绪激动地说：“旭哥刚刚提醒我了，咱今晚要不要整点儿小酒喝喝啊，都快成年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王媛媛略显犹豫：“不然你们喝，我就算了，虽然帮大家把晚自习翘掉了，但我十点半左右还得再回班里确认人数，一身酒气的不太好。”
　　宋毅没提反对，女孩子肯定是要优先照顾的，他询问剩下几个人的意见：“你们觉得呢？”
　　李牧举双手双脚赞成：“喝！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刘明杰觉得他找到了人生中的知己，不由分说就开始抱着李牧大声嚎叫：“好兄弟，靠谱！”
　　祝旭看着面前这俩还没开始喝就已经犯醉的人有点恍惚，他只听说过吃炸串要配啤酒，可没听说过吃个火锅都得喝点酒才算带劲儿啊。
　　他第一时间看向林微澜：“林微澜，你不准喝，校医说了，那个过敏药忌烟酒。”
　　当时他还纳闷儿为什么校医要对他们两个学生说出这种忌烟酒的话来，现在祝旭才明白，没想到还派上用场了。
　　林微澜“嗯”了一声当作应下，他本来也没准备喝，酒这个东西，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都不会碰。
　　众人等不起菜上齐，先将杯子一起凑在一处碰了一下，王媛媛和林微澜端的是橙汁，其余几人都是酒，就连祝旭都被那几个活宝怂恿着倒了小半杯。
　　王媛媛作为班长率先发话：“祝我们大家友谊长存！”
　　“这话我特别同意，”李牧嬉笑着说，“虽然这里就我一个外班人士，但我的心永远与大家同在。”
　　刘明杰和宋毅搂在一起，对着李牧敬了一个：“好兄弟，一辈子！”
　　李牧也回敬：“好兄弟，一辈子！”
　　这个点应该正是学校周边最热闹的时候，包厢外传来人们的谈笑声，一波又一波的上菜铃中还混杂着电视机上播报的本地新闻，祝旭听到主持人正在说什么英仙座流星雨即将于午夜在本市上空出现。
　　“林哥哥，本天使送给你一个愿望。”祝旭打了个酒嗝，心想自己也没喝多少。
　　林微澜盯着面前开始犯迷瞪的小酒鬼，配合道：“多谢。”
　　“欸，别着急谢，”祝旭指着林微澜，“你，你别晃，你听我说。”
　　林微澜伸出手将祝旭扶正，无奈道：“是你别晃才对。”
　　“所以呢，是什么愿望。”林微澜追问道。
　　祝旭将额头贴近林微澜，悄声耳语：“今天午夜，对，就今天，我带你去个漂亮地方。”
　　林微澜微微挑眉。
　　小少爷这是又要和他约会了，还是午夜幽会。
　　“到时候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帮你实现，你就只管大胆提。”祝旭晕晕乎乎地说。
　　林微澜这个人，太容易满足。
　　他就希望林微澜能贪心一点，再贪心一点。
　　林微澜说他笑起来好看，那他以后就多笑。
　　他连今晚要对着流星雨许什么愿都想好了。
　　希望林微澜也一直开开心心的，有事没事儿多笑笑。
　　这就是他的愿望。
　　作者有话说：
　　（不懂）：欸，小林为什么要哄小祝开心来着，小祝又是为什么希望小林开心来着？？
　　提问：大家高中有一起结伴看过流星雨吗，我和我的小伙伴有过这个愿望，但是最后没看着......


第21章 烤红薯
　　火锅店内的学生顾客占比很低，毕竟涮火锅是一项又浪费时间同时还损耗金钱的活动，很少有学生像他们一样，有这个闲心翘掉晚自习，只为来店里庆祝一些不大不小的事。
　　祝旭坐在靠近包厢门口的位置，门里门外的消息都能听到个大概，比起门外成年人世界的那些觥筹交错，他倒是觉得包厢内像一个隐蔽的世外桃源。
　　十几岁的少年聚在一起还能谈论些什么，无非是校园内的各种糗事，单纯得很。
　　“我，我早就说了，你们是不知道，我们班那灭绝师太实在恐怖。”李牧骂骂咧咧道，“今天下午我和我们班一姑娘都没上那劳什子美术课，结果她让我进班，让那姑娘在班门口罚站。”
　　宋毅和刘明杰一左一右把李牧夹在中间，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两人一拍桌子，也怒骂道：“垃圾老师，凭什么让人家姑娘罚站！要罚也应该罚你啊！”
　　李牧正在劲儿上，没听出来这话有哪里不对，应声道：“你可说么，我当时就说不行，结果你们知道那魔头说什么吗？”
　　“说什么？”
　　现在不止刘明杰和宋毅，就连一向不怎么八卦的王媛媛都凑近了耳朵想听后续。
　　李牧郁闷地灌了一口啤酒，叹口气，说：“她让我滚出去和那姑娘一起罚站。”
　　三人齐齐为李牧鼓掌：“真爷们儿，不解释。”
　　李牧他们班主任的风评祝旭多多少少也有听说，开学前他还在发愁如果真分去那个班了该怎么办，听说这位老师对男同学很是“关照”，祝明月女士当时就建议他，如果实在害怕就去庙里拜拜。
　　小破庙还挺准，祝旭想。
　　众人一起同情了好一会儿李牧的遭遇，祝旭则混在其中，抓紧时间给林微澜夹了一盘子肉。
　　刘明杰眼尖，他瞄到那一大盘子肉后立马把好兄弟捎到一旁，对着众人控诉道：“我举报，澜总吃独食！”
　　祝旭正准备继续作案的手一顿，他指着半桌子还没来得及下锅的肉心虚道：“怎么就吃独食了，这不还有好多吗。”
　　李牧迷茫了一阵子才从方才的境遇中回过味儿来，想起第一次在食堂吃饭时林微澜寡淡的一餐，他脱口而出：“澜总，你不是不爱吃肉吗，”他挤挤旁边的刘明杰，“老刘，你看错了吧，那肯定是旭哥的盘子，他吃肉嘎嘎猛。”
　　平地起惊雷。
　　李牧几句话，把众人上午的疑问重新拉回到现实。
　　“你们两个老实交代吧，”宋毅跟个遛弯老大爷似的，围在二人身后绕来绕去，“是不是变着法儿玩互穿呢。”
　　祝旭感觉这群人真心喝大了，他心下感慨，还是自己比较体面，虽然头晕脑胀，时不时打个酒嗝，但至少没到说胡话的境地。
　　“没关系，我们会替你们保密的。”王媛媛通情达理地说。
　　这下祝旭一愣。
　　今天晚上王媛媛可是滴酒未沾，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胡闹。
　　他看向林微澜，费劲地想和对方确认他们说的话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林微澜见祝旭大脑宕机的模样轻轻掐一下他的后脖颈，又把那盘肉重新推回到祝旭面前，淡淡道：“正常，没穿。”
　　惜字如金，是林微澜的风格。
　　众人面面相觑。
　　不应该啊，依据俩人这几天的表现，那很明显就是不一样啊。
　　“旭哥，你说，为什么在教室勤勤恳恳地学习。”宋毅盯着祝旭的眼睛发问。
　　祝旭怀疑这群人脑子进水了，他不满道：“怎么了，教室这么神圣的地方不就是用来学习的吗，我这个学期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不行吗。”
　　“那澜总睡什么觉，我高一就和澜总在一个班，从来没见他在教室补过觉。”宋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祝旭一把捂住林微澜的嘴不让他说话，自己则开口辩解道：“你这就叫不讲道理了，小林每天学习这么辛苦，补个觉都不让，那高二的难度能和高一比吗，你拍着胸脯想一想，酸碱平衡和氧化还原反应哪个更难。”
　　王媛媛默默道：“那我们还看见你教澜总做题......”
　　“这个确实，”刘明杰也跟风说了几句，“旭哥，我绝对不反对同学之间相互学习进步，但你多少上点心，你瞅你把澜总教的，尽在不言中这种耍浑话都说出来了。”
　　“那纯粹是他脑子摔坏的原因，”祝旭心直嘴快，“而且我教怎么了，看不起谁呢，告诉你们，哥能考286呢！”
　　说完祝旭还从椅子上起身，拿手指把2、8、6三个数字依次比了一遍，差一丁点就要爬上桌展示了。
　　脑子好得不能再好的林微澜一把将上头的祝旭拉回座位，合理解释道：“他的意思是，他六门加起来能考286。”
　　众人回顾一下祝旭表现出的文化水平，信了。
　　李牧甚至觉得祝旭才像脑子摔坏的那个。
　　他都能考486。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自习散场前的十分钟，王媛媛定的闹钟准时响起时，祝旭正在四处寻找自己的手机，准备带着他的小金库去前台付款。
　　他摸摸书包——没有，摸摸外套——没有，摸摸裤子口袋——还是没有。
　　他把全身上下都找了个遍，别说手机，就连手机壳的影子都没见着。
　　邪了门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把手机放在一个非常保险的地方，怎么还能消失的？
　　“你在找这个吗。”见祝旭东找找西翻翻，林微澜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部深蓝色手机递给祝旭，“你刚刚放我这里的。”
　　祝旭无语哽咽。
　　自己认为的非常保险的地方，居然是林微澜的口袋吗。
　　“我去付款。”抓过手机，祝旭摇晃着起身。
　　林微澜压住他的手：“付过了。”
　　小少爷的醉意消散了一丝，他一脸呆滞地问：“谁付的，你啊。”
　　“嗯，”林微澜好像不怎么在乎花钱这件事，平静道：“当作大家帮我搬宿舍的谢礼。”
　　其实他真没祝旭想象中那么穷。
　　之前跟王主任说的话大多在逢场作戏，这些年自己大大小小的比赛参加了不少，都是冲着奖金去的，抛开这些不说，自己还在熟人介绍的答疑网站上找到一份靠谱的兼职，收入很可观，挣钱的同时还方便他复习，他妈走的时候对方各项保险金也赔了不少，他都存在了他妈名下的卡里，连同之前所有的积蓄一起，不过这张卡林微澜一直保存得很好，没让任何人动过，包括他自己。
　　没祝旭那么富裕，但也足够养活自己。
　　散伙后，王媛媛坚持要尽到班长的职责，亲自去班里签退，李牧不放心，拽着快喝昏头的刘明杰一起陪着去了，宋毅则是自己叫了车，在祝旭和林微澜的目送下安安全全地滚回家了。
　　大家都走了，原本热闹的小团体只剩下林微澜和祝旭两个人。
　　他们运气不太好，正赶上晚自习的第二波放学高峰，借着酒精的作用，祝旭走路总是弯弯绕绕，林微澜眼看着他在笔直的路上来回打转，最后实在不放心，干脆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一只袖子系在祝旭手腕上，另一只由自己牵着。
　　“林微澜，你牵小狗呢。”祝旭没好气地说。
　　“嗯，还是一只有脾气的小狗。”林微澜应道。
　　为了防止祝旭被人群挤到，他们走的是小路，人烟稀少，路灯倒是打得挺亮，走了几步，林微澜忽然定定站住：“为什么不开心。”
　　祝旭把校服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林微澜也被迫向前走了几步。
　　小少爷嘴硬：“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开心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林微澜说，“从火锅店出来，你就不开心。”
　　祝旭眯起亮晶晶的双眼：“林微澜，我发现你在我面前话很多诶。”
　　林微澜顿了几秒：“你想多了。”
　　祝旭轻轻“哼”了一声，他看见小路尽头有一个老奶奶在卖烤红薯，于是二话不说举起右手：“林微澜，不用等白露了，我现在就要吃烤红薯，你不是有钱吗，给我买。”
　　林微澜的胳膊也被一起带起来了，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个“1V1绑定”的举动对不对。
　　他迟疑地问祝旭：“真想吃？能吃下吗？”
　　祝旭脸一垮：“对，真想吃，吃得下，你有多钱就给我买多钱的。”
　　祝旭反复不断地强调“钱”这个字，林微澜从中听出来一丝猫腻，他大概知道小少爷为什么吃枪药了。
　　“不买，我挺穷的。”林微澜说。
　　“你穷？你还穷啊？”祝旭把脸凑近，歪着脑袋想要把林微澜看个清楚，“刚刚那么大一桌子菜，你不是说付就付了。”
　　为了论证自己说得对，祝旭还拿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来显示那桌菜有多少。
　　闻言，林微澜举起自己的手机晃了晃：“嗯，不过付完就自动关机了。”
　　他没骗人，今天下午在游泳队帮祝旭拍训练视频时损耗了太多手机电量，自己又没提前准备充电宝。
　　祝旭考虑了几秒，重新把脸背过去。
　　“可我就是想吃，而且必须是你给我买。”
　　某人的少爷脾气上来了，拦都拦不住。
　　祝旭知道林微澜现在不太方便，也知道自己现在可能是在无理取闹。
　　但他就是想。
　　反正喝了酒，林微澜大概率会把他当作一个酒疯子，酒疯子的插科打诨，谁会放在心上。
　　祝旭正想着，林微澜就牵着校服继续向前走了，他在红薯摊前停下，随后一阵翻翻找找，从书包夹层里变出来十块钱的现金。
　　他温和有礼地将十块钱递给那个老奶奶，说：“奶奶，十块钱的烤红薯，麻烦了。”
　　林微澜接过称好的烤红薯后为祝旭把包装纸斡下来，又帮他把红薯皮剥开半个，耐心嘱咐道：“慢点吃，小心烫。”
　　祝旭被烤红薯的热气熏得有些睁不开眼。
　　刚刚吃完一顿火锅，其实他现在已经有点撑了，但他还是碍于嘴馋从林微澜手中接过，默默咬了一口。
　　这烤红薯好像甜得过分。
　　“你怎么还随身带现金的。”祝旭问。
　　“昨天交班费剩下的，不过只有十块了。”林微澜试图越过关于“钱”的一切话题，“好吃吗。”
　　“好吃。”
　　祝旭的脑子一向转得快，哪怕此刻醉了也不例外，他又咬了一口烤红薯，直言道：“所以你浑身上下就剩十块钱，还全部用来给我买了烤红薯。”
　　其实林微澜想说他手机里还有很多钱，只要充个电就行，但祝旭很是执拗，坚持认为是自己骗走了林微澜的全部家当。
　　小少爷吃到一半不动了，他先是把那个个头很大的烤红薯揣在手里当暖手宝，揣了几分钟似乎觉得不合适，又把它塞回林微澜手里。
　　“还给你，我只吃了你五块钱。”
　　林微澜哭笑不得：“我要是不认呢？”
　　“你嫌弃我，”祝旭帅气的脸拧巴在一处，“不认也得认，我可没那么坏，不会骗得你血本无归。”
　　实在是自己的手机不给力，不然林微澜还真挺想给祝旭记录下来。
　　撒娇的祝旭不多见，值得拍照留念一下。
　　临近十一点的午夜，小路内不停袭来阵阵晚风，林微澜只能被迫接受少爷啃到一半的烤红薯，依靠校服的拉力被某些人拖着走。
　　他忽然觉得这样繁琐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二人就这么一路“纠缠”回了学校。
　　快要到宿舍楼下时祝旭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带林微澜来到了临近的后操场，他现在大脑空空，唯独要带林微澜看流星雨许愿这件事记得清楚。
　　今晚星星出奇的多，林微澜和祝旭并肩而立，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祝旭快要散到天南海北的意识在看到他和林微澜的影子后再度聚集：“诶，小林，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古代结婚的夫妻。”
　　确实像。
　　林微澜低头仔细端详，除了看不出身上衣服的颜色，单说动作，连在二人中间的那件校服还真像牵红，拜堂成亲的时候用的。
　　头顶一片流星划过，林微澜紧紧拽着校服一端不松手。
　　这也算拜过天地了，林微澜想。
　　作者有话说：
　　每天都被小林小祝的浪漫狙击（biu~)
　　大家还是少逃晚自习（我的过往辛酸泪）（当然偶尔放松一下也不是不行）（点头）


第22章 你就是臭傻逼
　　第二天一早，祝旭顶着一头美得不可方物的鸡窝从1.5米的豪华单人床上坐起，看着好像遭了贼的宿舍，瞠目结舌。
　　林微澜略带倦意地从祝旭身旁探出头，语气疲惫地说：“你醒了。”
　　他醒了吗，祝旭头脑风暴了几秒。
　　不，他没醒。
　　这绝对不是他和李牧一干人昨天下午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宿舍。
　　林微澜也绝对不会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甚至盖同一床夏被，钻同一个被窝。
　　祝旭不信邪，一闭眼，又重新躺了回去。
　　“再不去教室早读要开始了。”见身边人似乎没有起床的意愿，林微澜出声提醒道。
　　祝旭很绝望，后果很严重。
　　他胡乱抹了把脸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手指向隔壁那张铺得板正的床：“林微澜，昨天下午刚铺好的。”
　　林微澜“嗯”了一声。
　　“那才是你的床。”祝旭冷静地说。
　　言下之意就是你为什么放着自己的床不睡非得睡我的。
　　林微澜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祝旭，似乎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你知道我昨晚几点睡的吗。”林微澜问。
　　“几点。”
　　林微澜安静地竖起三根手指：“三点。”
　　祝旭没懂。
　　林微澜几点睡觉和他有什么关系。
　　见小少爷真的翻脸不认人，林微澜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桌上摊开的一本练习册搁到祝旭面前，说了句：“你自己看，”随后就披着校服进了卫生间。
　　祝旭看那本练习册有点眼熟，好像是自己昨天下午扒着做的那本。不过空着的几道题都已经被填满了，虽然写得有点飘，但细看之下还是能认出来，那是他的笔迹。
　　祝旭：“......”
　　他的笔迹？？
　　酒鬼总是容易断片，第一次喝醉的祝旭也不例外，他不太清晰地记得，自己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后操场，和林微澜一起看流星雨的时候。
　　然后呢，他们还干嘛了。
　　祝旭想打开手机看看里面有没有留下什么醉酒凭证，结果摁了好几下手机都是黑屏，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可能没来得及给手机充电就睡了，在床头摸索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充电器，让他意外的是，刚刚开机不到一秒，失联已久的祝明月女士居然主动出现了。
　　他滑动绿色图标：“你——”
　　“祝旭你死了。”祝明月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祝旭不太能理解她这个行为。
　　一个月联系都不会超过五次的人，他远在America的亲生姐姐，大清早给他打这通国际长途就是为了告诉他：他死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
　　祝明月那边的声音很是嘈杂，一点儿不像在办公大楼，祝旭粗略换算了一下时间，开口问道：“你那边应该刚下午三点吧，这就下班了？”
　　“你姐就是老板，几点下班我说了算，谁敢管我。”
　　祝旭下意识咧了咧嘴角：“呦，那您怎么隔这么多天才想起来联系我，还不说来几句祝福语，一开口就是恶毒的诅咒。”
　　祝明月停顿了几秒，十分诚恳地建议道：“旭旭，不然还是让你的小男朋友带你去看看脑科吧，这个钱姐姐帮你出。”
　　“我哪来的小男朋友，”祝旭被祝明月亲密的称呼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好端端又受什么刺激了。”
　　“我受什么刺激，”祝明月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哪个臭傻逼在老娘和心动男嘉宾约会的时候给老娘甩电话，甩过来还不说话，就嚷嚷着要和旁边一个小男生睡觉。”
　　祝旭三观炸裂。
　　祝明月说的臭傻逼是他吗？？那个嚷嚷着和小男生睡觉的也是他吗？？
　　不记得的事情祝旭拒不承认，他反驳道：“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和小男生睡觉了。”
　　换平常祝旭肯定已经开口颂扬国粹了，但是他爹妈有明确禁令，不准他在祝明月女士面前爆哪怕一个字的粗口，因为他们力图把他亲爱的姐姐培养成一位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
　　只是可怜他爹妈识人不清，这么多年一直被蒙在鼓里，没有意识到真正喜欢爆粗口的那位不是他。
　　祝明月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我们旭旭真是长大了哈，都学会对号入座了，你怎么知道姐姐说的臭傻逼是你呀。”
　　祝旭觉得自己如果实在没事干倒也不必主动上门找骂，他语气平平：“你要是不能好好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祝明月立马把电话挂了。
　　祝旭觉得他亲姐克他。
　　他点开微信，发现祝明月女士给他发了条新消息，是一段录音。
　　【梦想包养男模】：这次我先帮你保密，下次再喝成这幅狗样我就跟爹妈告状，说你背着他们找小男朋友。
　　祝旭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林微澜刚好洗漱完，他神情漠然，出卫生间后也没有主动和祝旭沟通交流，只默默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干净衣物，把他们重新叠好放进衣柜里，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祝旭也没和林微澜见外，他只当林微澜昨晚没睡好，起床气还没缓过来，他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然后将那段录音公放——
　　“林微澜，你到底让不让我抱着睡，不让我就跟我姐告黑状了！”
　　这句话是被吼出来的，当事人的情绪听起来十分激动，声音嘹亮。
　　当事人祝旭火速摁灭了手机。
　　林微澜收拾衣柜的动作一滞，显然也没料到这段录音的存在，几秒后，他中肯地评价道：“录得不错，还挺清晰。”说完也没等祝旭，直接合好衣柜，拿起书包出门了。
　　祝旭先是极为小肚鸡肠地嘟囔一句今天怎么不等他，接着继续点开录音。
　　在之后长达5分钟的时间里，祝旭亲耳见证了自己昨晚是如何对林微澜撒泼打滚的，包括但不限于缠着林微澜询问学渣并不应该感兴趣的数竞题，把宿舍翻了个底朝天只为找到他亲爱的奥特曼玩偶，最后奥特曼没找到，还赖到了林微澜身上，为了胁迫林微澜同意他的种种不合理要求，他甚至搬出了他姐。
　　祝旭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复杂心情听完这段录音的，他只知道他现在想飞到美国去把祝明月的手机砸了。
　　【Freedom】：这不是我小男朋友，真的。
　　【Freedom】：而且我是你亲弟，你刚刚骂谁臭傻逼。
　　【梦想包养男模】：怎么，昨天晚上上蹿下跳给我打电话的不是你？还是录音里说话的人不是你？
　　【Freedom】：......是我。
　　【梦想包养男模】：[摊手]
　　【梦想包养男模】：哦，那你就是臭傻逼。
　　祝旭抓了抓自己的鸡窝头，当即就想从三楼一跃而下。
　　所以说，是自己，揪着林微澜让他教自己做题，是自己，把原本整洁的宿舍搞得乱七八糟不堪入目，还是自己，强迫林微澜陪他睡觉。
　　回顾林微澜方才落寞的身影，难过的神情，祝旭觉得自己简直太他妈不是个东西了。
　　睡完不认账，这比欠钱不还的性质还要恶劣上千百倍。
　　祝明月女士说得对，他果然是个渣男。
　　一整个上午，祝旭都没有找到和林微澜相处的合适之道，他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甚至连对方专门排队去食堂买的早饭都没敢擅动分毫。他觉得他不配。
　　李牧进班的时候他还是头一次感觉这兄弟这么顺眼。
　　“你们听说了吗，惊天大消息。”
　　自从昨晚的火锅局结束，李牧便和众人的关系更上一层楼，现在来去高二五班简直比他自己班还自然，他自觉搬张小板凳坐到祝旭旁边，又向前排的宋毅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小团体再次聚齐后，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一级警告。”
　　“什么一级警告？”刘明杰一脸探究，“不会是霸王虎又要拿金属探测仪这种变态机器查手机吧。”
　　“比这个还可怕，”李牧看起来悲壮极了，他说：“时间紧任务重，我就不和大家磨叽，直接长话短说了。”
　　祝旭今早的心情本就急躁，见李牧卖关子，他不耐烦地跺跺脚：“你倒是快说。”
　　“你们班英语老师在楼梯踩空了，就几个小时前的事，好像还挺严重，校医建议尽快去医院拍个片子。”
　　王媛媛下意识缩了一下脚踝：“我天，想想都疼。”
　　“那一会的英语课谁上？”林微澜忽然出声。
　　冷不丁听到自家同桌发言，祝旭还有点不适应，他故作镇定，说：“可能随机找个没课的英语老师帮忙代一节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林微澜没说话，扭头看了他一眼。
　　“对喽，”李牧独自一人摇起了头，“恭喜你们，几分钟后我们班灭绝师太就要驾临了，走好。”说着他还甚为惋惜地冲大伙儿抱了抱拳。
　　祝旭觉得自己这张嘴真是开过光，他怎么不说把这节课换成自习呢。
　　李牧汇报完一线情报后就溜回班了，独留其余五个人在高二五班大眼瞪小眼。
　　王媛媛是最发愁的，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她就开始唉声叹气：“诶哟烦死了，你们不知道，她高一就看我不顺眼，待会儿肯定又要提问我。”
　　南原八中有这么几类群体，一是像李牧和刘明杰这种体育生，有体育特长，但学习成绩非常不入眼的，二是像林微澜这种学科生，体育水平不太清楚，反正一心一意专攻学习的。
　　王媛媛就属于第三类。也不能说她是异类，但她在南原八中确实算得上是一个比较神奇的存在，身为校女排主力，她不仅体育好，学习成绩也还意外的不错，高一时她单凭分数被分去了实验二班，隔壁就是林微澜宋毅他们，实验班的资源总是互通的，所以两个班之间的人也算比较熟络。
　　“你别担心，”宋毅开口安慰道，“她要是真敢为难你，哥们儿绝对挺身而出。”
　　祝旭可以理解王媛媛焦虑的心情，经过他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王媛媛总是有事没事就捧着本英语题在那做，时不时还带耳机练练英语听力，不难猜出，英语并不是她的优势科目。
　　“我实在是不喜欢她，不然我高一也不会连带着讨厌英语，”王媛媛吐槽道，“咱现在的英语老师多好啊，自从上了她的课，我都快学不进其他科目了，你们说说，都是同一个办公室出来的老师，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能这么大。”
　　祝旭深以为然，别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算是同一个人，那昨天和今天的状态也是截然不同的。
　　喏，他旁边不就坐着一个吗。
　　预备铃打响后，三楼楼道里忽然传出一阵很有节律的高跟鞋声，噔噔蹬，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好像踩在了王媛媛的天灵盖上。
　　陈燕推开高二五班的门，窄框眼镜下充满着审视的意味，她将怀里抱着的一沓卷子扔给前排的学生，随意吩咐道：“去，你们几个分着把卷子发了。”
　　几个被选中的幸运儿不情不愿地起身，宋毅也在其中，差点没忍住当场给她翻个白眼。
　　陈燕将手中的教尺立在讲桌上，语气不善：“我是第一次来给你们班上课，有些人可能认识我，也有些人可能对我并不熟悉，但这些都不重要，上我的课，最重要的是听话，我先把规矩撂在这，不准睡觉、打闹，更不允许桌面上出现任何与英语无关的东西。”
　　“都听明白了吗？”陈燕高声质询。
　　明白个屁。
　　祝旭丝毫不在意讲台上的人说了什么，他身体半靠在椅背上，无所谓地耸耸肩。
　　陈燕这气势跟他在商场上叱诧风云的亲姐比起来可差远了，在这虚张声势给谁看。


第23章 谁允许你打人
　　“——所以，由题可知，答案选C。”
　　九月初的气温本就极不稳定，最近恰好赶上学校内部更换设施，班里的遮光窗帘一大早都被卸下来了，烈阳透过玻璃窗传递出的热量已经让高二五班众人昏昏欲睡，陈燕腰上挂着个小蜜蜂在讲台来回踱步，喇叭里还时不时传出刺耳的电音，让前排同学苦不堪言。
　　趁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例句的空隙，宋毅火速从课桌里掏出手机，找到一个名为“南八天团”的群聊，这是他们昨晚吃饭时大家伙新建的。
　　【宋毅】：救救我，我要聋了。
　　【刘明杰】：很同情你，但插个题外话，她讲课一直是这种风格吗，A明显不对，B不合题意，C固定搭配，所以选C。
　　【刘明杰】：好歹照顾一下选D的同学，比如我，行不行。
　　【李牧】：我感同身受，并且好像知道你说的是哪道题。
　　【王媛媛】：@李牧，你什么课在这玩手机？
　　【李牧】：电影赏析课[耶]。
　　【祝旭】：滚。
　　【王媛媛】：滚。
　　【刘明杰】：滚。
　　【宋毅】：滚。
　　【林微澜】：......get out.
　　看见这条格格不入的英文，祝旭不自觉赞叹：不愧是他同桌，站在南原八中顶端的男人，骂个人都这么洋气。
　　他扭头，目睹林微澜的左手正藏在桌兜底下偷偷操作，他再次低下头，找到和林微澜的对话框：
　　【Freedom】：嘿，你偷摸玩手机的功底还挺强。
　　发出去之后他觉得不够亲切，又补了一句：
　　【Freedom】：是吧？
　　顺便附赠了对方一个很可爱的摇晃兔子表情包。
　　林微澜没理他。
　　祝旭一撇嘴。
　　这就很尴尬了，他还专门切出聊天框去确认，林某人在群里互动得火热，但就是不回他，敢情自己热脸贴冷屁股呗。
　　他拿出自己死不要脸的精神：
　　【Freedom】：林哥哥，理一下我呗？
　　【LWL】：一下。
　　【Freedom】：......一万下行不行。
　　【LWL】：考虑考虑。
　　小少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除了他亲姐以外的人低头，对方却说他要考虑考虑。
　　祝旭敛着性子：
　　【Freedom】：请问您考虑好了吗。
　　【LWL】：你先说。
　　【Freedom】：我深刻反省。
　　【LWL】：反省出什么了。
　　【Freedom】：我不应该喝酒。
　　林微澜收到这条回复都懒得搭理他。
　　本来以为这人能稍微开点窍，谁成想越反省越回去了。
　　照昨晚那个发展势态，如果不是知道过量饮酒会伤身，他倒希望祝旭天天小酌几杯，促进他们的感情交流。
　　陈燕的注意力起初没放在底下同学的身上，但架不住有位同学锲而不舍，一直举着手想要问问题，举了有足足三分钟，装看不见也没用。
　　她将卷子从自己眼前挪开：“那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一个文静的短发女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她扶扶自己的哈利波特同款眼镜，小声道：“老师，刚刚那个题目您讲得有点快，有一个语法没有涉及到，可以麻烦您重新讲一下吗。”
　　陈燕表现得很不耐烦：“第几题。”
　　小姑娘明显被她这幅态度吓到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第六题。”
　　听到这，祝旭将手机收起来，他抬眼看一眼卷子，翻回第一页找到第六题，发现正好是刘明杰刚刚说自己选错的那题。
　　没什么太大难度，只要搞清楚虚拟语气的三种基本用法就可以。
　　就在祝旭以为陈燕会在板书上给大家展示一下主从句的谓语动词变化时，她却直接将王媛媛点了起来：“这个语法写起来比较麻烦，我们找个同学简单阐述一下，来，就王媛媛吧。”
　　王媛媛带着被雷劈中一般的表情摇晃着起身。
　　有没有搞错，身为一名高中英语老师，要不要这么懒惰。
　　麻烦你就找我讲吗？？
　　我嫌不嫌麻烦还是一说，你看我像会的样子吗？？
　　祝旭显然也懵了，他没想到陈燕会图省事到这个地步，怪不得王媛媛的英语基础如此松散，直到高二，李牧的英语水平也还是惨不忍睹。
　　见王媛媛一直不出声，陈燕张口数落道：“王媛媛，这都高二了，怎么对英语还是这么不上心，这个知识点我高一没给你们班讲过吗？”
　　王媛媛不敢出声，只敢默默在心中腹诽：......你就是没讲过啊。
　　高一时她每节课都有认真听讲，哪怕不喜欢陈燕也会努力做好每一个知识点的笔记，甚至有时候因为训练偶尔落几节课，她也会及时找班里的同学把进度补齐。
　　她以她诚挚得不能再诚挚的学习态度起誓，陈燕确确实实没讲过虚拟语气。
　　见陈燕真的发难，宋毅也不再等待，火速将自己的右手高高举起，早知道陈燕会装瞎，他也没等人叫，直接开口大声说：“老师，不然你还是亲自讲一下，我也不会虚拟语气。”
　　宋毅是原实验一班的成员，在高二五班乃至整个年级的成绩排名也算靠前，他都说不会，大部分同学也不再顾忌，相继跟着开口：
　　“是啊老师，真不会。”
　　“老师你讲得太快了，慢点吧。”
　　“张老师就从来不这样讲课。”
　　陈燕最讨厌有学生拿她和其他老师做比较，她将教尺在讲桌重重一拍：“安静！都吵吵什么！”
　　高二五班立刻鸦雀无声。
　　她踩着高跟鞋走到王媛媛跟前：“手，伸出来。”
　　王媛媛不明所以地伸出了手。
　　陈燕不屑地开口：“你们这些女生，就是会煽动班级情绪，瞧瞧你们班上课的秩序，真是糟糕得要命！”说着她就要扬起教尺向王媛媛的手打去。
　　祝旭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挡在王媛媛面前，替她重重挨了一下。
　　“啪”的一声打手声在静悄悄的教室响起，祝旭的手背瞬间红起来一条长道。
　　林微澜的神色微不可查地愠了一下，他将祝旭的手拉回来，随后起身走到陈燕面前，一把将对方手中的教尺精准无误地扔进垃圾桶。
　　“谁让你打人的。”
　　陈燕本就不算高，此刻更是被一米八五的林微澜压了一头，她气急，伸出手推了一下林微澜，谁料对方却像座大山一样岿然不动。
　　“我说，谁允许你打人的。”林微澜一字一句重复道。
　　“怎么，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娇气，我打一下都不行了？”陈燕强撑着说。
　　祝旭笑得没什么感情：“你这话说的，怎么还一棒子打死呢，我当然无所谓，但我们班班长可是校排主力，将来说不定还要转职业，你说你这一尺子下来，万一人家手上本来就有旧伤，又被打得复发了怎么办？”
　　他一点一点加大音量：“这么一位优秀的运动员，一不小心折你手里了，不愧疚啊。”
　　刘明杰顺势将王媛媛向里边的座位拉，让她尽量远离陈燕，他一手虚护着王媛媛，也颇为不服气地说道：“而且现在都21世纪了，还拿着个破尺子在那体罚呢，真以为谁都怕你啊，瞅你给我旭哥打的，手背红了一大片，就这威力，打在媛媛一个女孩子身上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把陈燕怼得一无是处，她惶恐地后退几步，首当其冲指向林微澜：“林微澜，不要以为你成绩好老师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那你想拿我同桌怎么样啊。”祝旭不称心得很，他“啧”了一声，“做错事儿还不能接受批评了，还有我说你能不能别总拿手指着别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什么叫为人师表。”
　　陈燕一向对男生都是和颜悦色，尤其是好看的男生，但林微澜和祝旭实在是过于咄咄逼人，陈燕忍无可忍，尖着嗓子吼道：“你们四个，都给我滚出去！”
　　宋毅早就受够这老师了，见此情景，他紧随其后接了一句：“诶，老师，我觉得我也应该出去清醒一下。”
　　陈燕再也保持不住平常刻意优雅的样子，她怒发冲冠，随意抓起一本书就朝宋毅的座位扔过去：“那你也给我滚！”
　　“好嘞！”宋毅傻笑着应了一声，乐呵呵地跟着一起出去了。
　　高二五班大门口，以林微澜和祝旭为首的“叛逆”小分队整整齐齐排了一列，他们背靠着墙，齐齐抬头望天，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轻松的表情，似乎他们不是被罚，只是来单纯欣赏夏末好时光的。
　　“草，真想去九班把李牧拽下来。”安静的空气中，刘明杰忽然说。
　　众人哄笑。
　　“你说的有道理啊我日，”宋毅怀里还抱着陈燕刚刚扔过来的书，他将书展开，摊到自己的头上，“这太阳直射角都快偏出地球了，哪有我们在这罚站，他在教室看电影享受的道理。”
　　说着他还晃了晃王媛媛的胳膊：“是不是啊班长，给句话，就等你一声令下呢。”
　　王媛媛眼眶泛酸，她没好气地说：“去你的，还嫌不够胡闹呢。”
　　“此言差矣，我们可没胡闹，顶多算见义勇为，英雄救美”祝旭及时插嘴打断对方。
　　闻言，林微澜使劲压了一下祝旭手背上的红印，祝旭诡异地“啊”了半天，见捣乱的人是林微澜，他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腆着笑脸讨好道：“林哥哥，你刚才好帅哦。”
　　“澜总瑞思拜。”
　　“澜总牛逼。”
　　宋毅和刘明杰极为走心地吹了两句。
　　“澜总，”王媛媛谨小慎微地躲在祝旭身后问，“陈燕对评选奖学金有投票权的，你这次因为我顶撞她，她抓住机会为难你怎么办。”
　　林微澜没做多余反应，只把他们昨晚碰杯时说的话重复一遍：“友谊长存，大家的共识。”
　　而且让他发火的真正原因是祝旭。
　　他将祝旭的右手牢牢扣在自己掌心，无论对方怎么用巧劲儿他都不撒手。
　　被制服的祝旭狐疑发问：“你干嘛。”
　　“祝旭，对我来说你不是无所谓。”林微澜郑重其事地说。
　　林微澜这个人很少有情绪起伏，绝大多数情况下他的表情都是固定不变的，手掌温度也都是冰凉，此刻祝旭的手被这股冰凉所覆盖，还有点出乎意料的舒适。
　　祝旭不挣扎了，他跟骨头散架似的半倚在身旁这个人和墙面之间，懒洋洋道：“林哥哥，人工冰敷呢。”
　　“嗯。”
　　“担心我啊？”
　　“心疼你。”
　　祝旭呆滞在原地。
　　林微澜说心疼他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多问一句，宋毅便把书从头上拿下来，任由太阳照耀在自己身上，他说：“忽然感觉我们这样好热血。”
　　“这叫中二。”王媛媛推了他一把。
　　十六七岁正是最好的时候，满腔的热情与勇气扑面而来，它让少年们拥有对抗世界的底气。
　　没有踌躇不决，没有唐突慌乱，祝旭感受到的只是一颗颗滚烫而又热烈的心。
　　在这之中最为深刻的，是林微澜。
　　作者有话说：
　　小林（莫名其妙被哄好版）：谁也不准打祝旭（凶狠）。
　　我（瑟瑟发抖版）：那也得打得过才行啊......（小声叨叨）
　　高中有一次因为没有背下来老师布置的笔记站了一节课，到现在都记得我朋友是如何手脚并用地提醒我，每次一想起来就会觉得，嗯，果然青春还是美好要多一点，哪怕有堆积成山的卷子，考也考不完的试，但每次想起来高中的晚霞还是会狠狠心动。
　　后来我自己光明正大看过无数次晚霞，没有一处比得过我们一起偷拍的那朵云。


第24章 月考危机
　　吴天捧着他的养生茶上来查看情况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自家班门口外站了五位山大王，个个造型不一，眼神空洞，就好像一条条失去理想的咸鱼，其中最惹人注意的是林微澜。
　　他居然在站着补觉。
　　祝旭是第一个发现吴天站在楼梯口角落的，他用左手指指高二五班，随后做出一个诉苦的嘴型：“吴老师，救命。”
　　吴天身心一震。
　　他快步走向祝旭，紧张地把他左转转右转转，似乎想在他身上看出朵儿花来。
　　“祝旭同学，你怎么了，身体有哪不舒服吗。”
　　被转得头晕目眩的祝旭同学堪堪稳住身躯：“现在没有，但您要是再转，可能就真不舒服了。”
　　小少爷现在后悔得要命，怎么就因为面子原因没啃上几口林微澜给他带的早饭呢，哪怕把那桶速食粥送进胃里也行啊，眼下这都快十二点半了，从起床到现在，自己愣是一口饭也没吃上，如果不是昨晚涮火锅吃的大肉片子够多，他都怀疑自己可能会饿晕过去。
　　看祝旭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吴天赶紧双手扶着他靠墙，视线向下瞟时，他看到了祝旭手上那块不同寻常的颜色。
　　“祝旭同学，你这淤青是怎么搞的。”
　　林微澜睁眼，他将祝旭的手抬起来。
　　方才的红印已然加深不少，转为了青色，祝旭的右手手背正肿得高涨，他皮肤本来就白，平常休息在家更是个十足十的少爷性子，基本不做什么家务，因此手一直保养得非常好，夸张点说，去当手模都不为过。
　　就这样一双娇气的手，此刻上边有好大一片淤青。
　　林微澜功亏一篑，好不容易静下去的心再次烦躁了起来。
　　陈燕那把教尺是钢质，想来出手时也应该是气急败坏，用了绝对的狠劲儿，祝旭挡那一下怕是痛得要命，但他估计担心王媛媛内疚，一直憋着没说。
　　自己应该在扔垃圾之前也还给陈燕一尺子，林微澜想。
　　尺子不打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有多痛。
　　祝旭也被吓了一跳，他哆哆嗦嗦地将右手高高举起，确认自己的手已经变成了猪蹄无疑。
　　他哭丧着个脸：“妈的，忽然感觉好丑，好痛。”
　　说完他下意识缩脖子看向林微澜。
　　几天相处下来他算是发现了，只要他一当着某些人的面说脏话，自己的脖颈就很难幸免于难。
　　等了几秒，见林微澜还锲而不舍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祝旭拿使用功能正常的左手在他面前打个响指：“林哥哥，真饿傻啦，发什么呆啊。”
　　林微澜回神，蓄意道：“对，早上去晚了，食堂就剩那一份。”
　　祝旭手动给自己这张嘴上了一道拉链。
　　“放你桌上了。”林微澜平静地补充。
　　祝旭羞愧地低下了头。
　　自己今天一定和“好好说话”这四个字犯怵。
　　那边吴天已经向王媛媛等人了解清楚了情况。王媛媛平常性子很稳，私下也很少活跃过头，但此刻却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补充细节。开玩笑，祝旭的手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没有祝旭，自己现在可能早就哭过好几轮了，她必须为祝旭，也为自己讨个公道。
　　刘明杰和宋毅就更不用说了，二人手脚并用、手舞足蹈地向吴天重现了当时的情景，绘声绘色，程度之夸张，祝旭都差点怀疑是不是时间倒流，自己又回几十分钟之前了。
　　“所以说，陈燕打了祝旭同学？”吴天不愧是语文老师，一下抓住了重点。
　　众人齐齐点头。
　　吴天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平常除非学生犯下什么不可逆转的大错，例如打架斗殴、校园霸凌、寻衅滋事等，他才会给予严厉的批评，然后视情节的严重情况再决定是要下处分通知还是写检查。
　　单论今天这件事，在吴天眼中，祝旭没做错。
　　根据他所听到的描述，王媛媛从始至终并没有多说一句话，什么煽动班级情绪，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别说王媛媛还是女孩子，就算是个皮糙肉厚的男生，陈燕的处理方式也极其有问题。
　　身为资质合格的公立学校老师，居然拿钢尺惩罚学生，还给打成这个样子。
　　吴天一口气喝完他的养生茶，拿着空水杯就敲响了高二五班的门。
　　他也没等陈燕开门，直接将五班当作自己的地盘，自顾自进去了，吴天笑意盈盈：“小陈，怎么还不下课。”
　　陈燕见吴天打断她讲课很是不满，她将卷子往桌上一放：“吴老师，我这可是在给你们班学生开小灶。”
　　高二五班众人无声痛哭：救命，他们不想要这样的小灶，而且这都快下课半个小时了，他们现在只想去食堂干饭！
　　见吴天来了，众人立马化身嗷嗷待哺的祖国花朵，他们满眼祈求地望着吴天，希望对方能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吴天将手背在身后摆了摆，示意大家稍安勿躁，随后便面露难色，对陈燕说道：“可是我们班学生现在好像更应该去食堂开小灶。”
　　暗藏指责的话，瞬间让陈燕下不来台。
　　吴天是高二语文组的年级组长，工作阅历又比她丰富不少，按照职称来说，对方是省级优秀教师，还远在她之上，陈燕不敢拿对待祝旭他们的态度对待吴天，只好很扫兴地宣布下课。
　　吴天向教室外还在罚站的众人挥挥手，招呼他们也赶紧去食堂吃饭，祝旭的肚子一早就开始咕咕叫了，瞧见这个信号他拉起林微澜就向食堂冲，刘明杰等人紧随其后。
　　“陈燕老师，”吴天收起和蔼可亲的面容，“我看你拖这么长时间的堂，精神头应该还挺好吧，你也别着急吃饭了，来我办公室坐坐，我跟王主任想找你聊聊天。”
　　—
　　祝旭他们冲到食堂时食堂早已人满为患，他在清一色的深蓝色校服中扫视，愣是没找到李牧，还是王媛媛心细，说看见食堂最里边有个靠墙坐的男生正在向他们招手，动作傻乎乎的，有点像李牧。
　　“你们看哪呢！我在这！”李牧将双手放在嘴边比作喇叭状，大声呼喊道。
　　众人向王媛媛指认的那排座位走去，宋毅看桌上有这么多好吃的，原本愁容满面的表情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他拿起筷子，深深对李牧鞠了一躬：“食神在上，请受小民一拜。”
　　李牧一把将他手中的筷子夺过来放回桌上：“你起开，我还年轻，还没有考上大学娶到媳妇，不想英年早逝。”
　　六人已经提前在“南八天团”的群聊中唇枪舌战好几轮了。
　　王媛媛说高一时陈燕就酷爱拖堂，再加上今天还发生了这档子冲突事件，他们大概率是逃不过吃青菜叶子的命运了，于是众人一盘算，就准备合起伙来威胁李牧，告诉他如果中午放学不帮他们占位置打饭，他们现在就爬上四楼把他拽出来一起罚站。
　　伟大的共同信念就此诞生：要么你好我好李牧不好，要么大家都别好。
　　李牧就一张嘴，哪里能隔着屏幕说过五个人，而且这五个人里边还有祝旭，换别人他可能还怀疑一下，祝旭那真的是我行我素，说干嘛就干嘛，如果他拒绝这个“见证友情”的请求，祝旭立马就能来九班给他以各种理由骗出去，绝不含糊。
　　他苦笑地看着这一桌子菜：“各位少爷小姐，请动筷子吧，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全护送上桌的，千万不要浪费。”
　　李牧真没装，他是发自内心的苦，饭卡里总共那么点餐补，都在这顿花光了。
　　这可是六个人的饭，六个人。
　　而且六个人里边只有一位女生，剩下五个都是男的，贼能吃的那种。
　　看着李牧心如死灰的样子，祝旭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饭卡递给他：“行了，别在这戏精，这周你用我的卡吃。”
　　李牧死灰复燃：“果然还是我亲哥疼我。”
　　祝旭让他滚蛋，随后夹了块瘦肉塞进嘴里，问：“你们一会儿有事没。”
　　林微澜说他没有，其他几人也跟着摇摇头。
　　“那帮我一块儿去便利店拿几根冰棍吧。”祝旭说。
　　刘明杰觉得好奇，多嘴问了一句：“几根啊，需要六个人拿。”
　　“也就五六十根吧。”祝旭答得不急不缓。
　　话音刚落，除林微澜之外，众人都齐齐停下手中的筷子看向祝旭，祝旭被盯得不自在，他咽下嘴里的肉，不确定地问道：“怎么，你们不够吃？”
　　“我们可太够吃了，”宋毅接过他的话，“咱就六个人，照你这个买法，每个人吃十根啊，旭哥，虽然夏末也算夏天，但你应该知道现在这个季节晚上还是要穿长袖的吧。”
　　王媛媛将离得最近的那盘豆苗拌核桃仁端到宋毅面前，对他说：“来宋宋，不然你吃这个吧，冰棍化了以后都是水，没事儿还是多补补脑。”
　　祝旭向王媛媛投去赞赏的目光：“班长知识渊博啊，推荐一波六个核桃，效果也不错，下次可以试试。”
　　“你是想用冰棍向咱们班同学赔罪吗？”王媛媛直接选择性忽略他的这条提议。
　　祝旭摆摆食指：“算不上赔罪，但大家的课堂体验确实被影响了。”
　　“不是你的错。”林微澜坐在祝旭旁边，出声安慰道。
　　“但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就麻烦你当个劳工呗，林哥哥。”
　　祝旭狡黠地冲林微澜眨眨眼。
　　林微澜拿他没法子。
　　祝旭总是这样，无事林微澜，有事林哥哥，偏偏他还很吃这套。
　　“好。”林微澜出声应下。
　　众人饭后结伴成群地向便利店走去，食堂里有空调还好，祝旭感受不到热，但此刻到了室外，午后的阳光那么一照，他感觉他整个人都快熟了。
　　祝旭将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方才吃饭时李牧在祝旭左边坐着，看得不太真切，如今站在斜后方，看到祝旭校服一脱，手上那片淤青倒是展露无余。
　　他不可置信地指着祝旭的右手手背：“我靠，陈燕真打你了？我以为你们说着玩的。”
　　“不然呢，”刘明杰对那力道至今难忘，“要不是旭哥出手够快，恐怕遭殃的就是媛媛了。”
　　听到这里，李牧满是感动，他抹抹并不存在的泪花，深情厚谊地说：“旭哥，感谢你保护我的媛媛。”
　　祝旭尴尬地笑笑。
　　人什么时候成你的媛媛了。
　　宋毅留意到祝旭走路时会不停缩放右拳，大概率是为了活血化瘀，他惋惜道：“旭哥要是左撇子该多好，这个手近期还能长时间握笔吗。”
　　祝旭停下手部的伸展动作：“什么意思。”
　　宋毅迷惑地摸摸头：“这都九月中旬了，再过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要月考，试卷分数、考试科目以及考试时间都遵照高考要求来，”说到这他更奇怪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下不止祝旭，就连李牧也懵逼了。
　　“我去年好像不记得有这个考试？”祝旭犹豫着出声。
　　“你去年那个时间在集训。”林微澜说。
　　祝旭仔细回忆。
　　确实，他去年刚进校就和李牧一起进了游泳队，两个人也都顺利入选了市青赛的备战名单，但由于两人去年还是新人，上一届需要亮眼成绩来参加自主招生考试的前辈又太多，所以哪怕他们的成绩处于队伍上游，当时的教练也只勉强允许他和李牧参加集训，并没有安排他们正式参赛。
　　回忆起这件不太美好的事，祝旭想要吃冰棍消暑的喜悦心情都被冲散不少，他问林微澜：“你怎么知道我们那个时候在集训。”
　　“假条是学生会帮着处理的。”
　　林微澜这话没说错，所有学生的假条最后都要经学生会之手，只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把涉及到祝旭的假条全部分给自己处理了。
　　李牧的忧愁并没有因为林微澜的解释消散半分，他哀嚎道：“不会吧，我们教练刚说今年队内公平竞争，不搞集训了，而且咱不是刚开学四天吗，怎么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月考。”
　　“之前只是因为学校要完善装修，怕甲醛味太重呛到我们，所以才特意向上边申请晚开学，这一个半星期，作业资料是一天也没少，数你不上心。”王媛媛公正点评道。
　　如古人所言，福祸果然对人的心智影响不小。祝旭祸来神昧，他忽然意识到，十几天以后，林微澜就要以现在这个学习状态去参加月考了。
　　年级第一一跃成为学校倒数？？这是什么年度爆炸性新闻？？
　　看着林微澜对月考漠不关心的模样，祝旭的心就像跌进了冰窟，忽然觉得哇凉哇凉。
　　已经用不着冰棍来消暑了，他现在如坠寒冬。


第25章 我想看你比赛
　　高中生的小半个月总是快慢不定，前一天祝旭还在便利店和全校师生争夺稀缺的冰棍资源，隔天便利店就下架了所有的冰制品，顺便把秋冬最受欢迎的热奶茶摆在了货架第一位。
　　刚上新那几天祝旭去排队买过两杯，林微澜说太甜，里边应该加了不少糖精，他也觉得。
　　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在学校见到陈燕的踪迹了，私下跟李牧打听时他只说陈燕好像出差了，而且是“打手事件”发生的当天下午就打包好行李从南八出发了。听吴天的意思，学校当时正有个支教项目，王主任指派陈燕去了，还夸奖她年轻力壮，一定能适应当地的高原反应。
　　随行的老师有好几位，包含了各个科目，甚至高二五班的体育老师也在内，不过他和陈燕不一样，人家是自觉自愿报名的，很早就开始准备小礼物了，准备送给当地的孩子们。
　　神秘的哲学有言，事物具有两面性，支教活动也是。
　　尹小原暂代了整个高二年级的体育课，祝旭再也没成功在体育课上翻过墙，他为此感到十分憋屈，用《出师表》中的名句来说，便是“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月考、运动会、市青赛，所有事件就和商量好似的，全部赶着趟儿一起来了。
　　“小林，这都快5分钟了，怎么第一问还没做出来。”祝旭往嘴里塞口爆米花，翘着二郎腿问。
　　此刻的教室昏暗无光，学校新换的这批窗帘质量好得有点过头，遮光效果堪比黑夜，大中午一拉，高二五班众人直接趴桌上睡觉也不是不行，各科老师想正常讲课都得把头顶的LED灯打开。
　　但现在电子屏幕上放着的既不是试卷答案也不是课程资料，而是一部很有教育意义的励志喜剧电影。
　　林微澜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笑声，无奈捏捏眉心。
　　这些天来，祝旭对他的上心程度用“离谱”两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王主任亲批他可以不用费心思的基础题，祝旭不仅每天揪着他写，还生怕他偷懒，但凡错一道自己都要被批评教育，因为在对方眼中，自己月考时可能就靠这些基础题挣分了。
　　更有甚者，就比如现在，一周一节的电影赏析课，他好不容易想放松一下补个觉，祝旭偏不让，说什么“电影赏析课也是课”，让他端正自己的学习态度。
　　他十分悲凉，却也只能接受这种鬼话，强迫自己进入沉浸式观影状态。刚刚衔接好前后剧情不久，祝旭便将一张手抄题送到他桌上，说：“这是刚刚电影里一闪而过的二次函数大题，我凭借过人的记忆力默写下来了，我很想知道答案，但我手疼，你写。”
　　过于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林微澜满脸黑线。
　　不能写题，抄题的功夫倒是一点都不耽误。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毅偶然提及的话题为祝旭提供了新思路，反正打那天从便利店买完冰棍出来，小少爷的伤势明显“加重”不少。
　　迫于现实的残酷，林微澜正式承担起吴天曾多次嘱咐的校园监护人身份，方方面面都给祝旭照顾得无比妥帖，就连作业都是一式两份，因为小少爷强调自己的右手非常疼，根本没力气握笔。
　　说直白点，就是换了个骗他学习的花样。
　　林微澜做题不喜欢打草稿，他习惯先在心里把大致步骤过一遍，自己有底之后再将需要计算的部分一一列出来，最后誊抄到卷子或者答题卡上。
　　祝旭给他抄的这题不算难，甚至都有固定公式可以直接代，数字并不大，还都是整数，林微澜集中精神心算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6。
　　点距问题算出负数就很难办了，要么祝旭的记忆力并不过人，要么电影上出现的就是一道错题，但不论以上哪种情况，只要他把“-6”这个答案说出来，小少爷的面子要不要暂且先打个问号，自己装傻的事实大概会暴露无疑。
　　林微澜在心里打好算盘，做出这些天来最常规的操作，他手腕一翻，将一直逆时针旋转的笔扣在桌面上，简单道：“我不会。”
　　“不会就别写了！”
　　刘明杰手速极快地将一叠A4大小的表格压到手抄题上方，指责道：“旭哥，你这也太过了，电影赏析课都不放过澜总，纯纯黑心监工。”
　　祝旭再塞口爆米花，面无表情地说：“别以为帮他美言几句他就会买你的好面。”
　　刘明杰状似没底地虚抹一把汗：“说什么呢，咱仨这关系，还用得着这些虚情假意吗......”
　　“那你把这几张薄片子收回去，”祝旭抖抖质量极差的政教处出品，毫不留情地把它扔回刘明杰怀里，并开口戳穿道，“上午从王主任那回来后寻摸了得有一上午吧，月考在即，不好好学习，搞什么运动会。”
　　“不每年都搞吗，你去年还参加了。”刘明杰小声叭叭。
　　王媛媛被他们吵得无心欣赏男主角的美颜，她转身抢过刘明杰手中的报名表，顺便拿起林微澜扣在桌上的笔，唰唰唰写了几行字：“三个男人一台戏，你们真的好吵。”
　　并没有怎么出声的林微澜无辜躺枪。
　　刘明杰欢天喜地地从王媛媛手中接过报名表，看了看王媛媛填的项目，他嘴都快咧天上去了。
　　“诶呀妈呀，还得是我们班长啊，瞧瞧，女中豪杰，800米都报了。”
　　“不止，还报了50米、200米、10×200米男女混合接力。”王媛媛说。
　　见两个前桌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这桶爆米花上流转，祝旭自觉将爆米花让了出去，他从林微澜桌兜里抽出一片湿巾擦手，敬佩道：“牛啊班长，但是扛得住吗，除了10×200米在第二天，剩下三个项目可都集中在第一天了，50米还有轮预赛，得跑两次。”
　　王媛媛轻扬了下头：“放心，有把握，那不是还有个4×100米没报吗。”
　　祝旭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强。”
　　“旭哥你去年只参加了第三天的比赛对吧，上午篮球，下午游泳？”刘明杰对着秩序册问。
　　“他只参加了游泳。”林微澜淡淡道。
　　“对，”祝旭跟着应声，说完这个字，他警惕地看向林微澜，“你又知道了？”
　　林微澜一言不发，只把秩序册从刘明杰手中抽出来，直接翻到末尾几页的校记录，然后找到游泳那行，指着祝旭旁边的名字。
　　“我操？”
　　祝旭睁大了眼睛。屏幕上电影的画面正来回切换，昏暗不明的光线隔一会儿就来照顾一下他们这边的小角落，祝旭低声惊呼：“你是我的计时员？”
　　那个时候他刚进校，什么打架、逃课都还没发生，人缘正处于巅峰期，他们班的体委当时也发消息问过他要不要参加运动会，最后出于各方因素的考虑，祝旭还是只选择了游泳。
　　当时队里正安排他们在外边的场地集训，备战市青赛，时间非常紧凑，能赶回学校参加游泳比赛已经是向教练请过假的状态了，而且他并没有和班里同学配合过，像接力跑和篮球这类需要团队合作的比赛，他反而不敢胡乱上场。
　　祝旭记得自己当时在第四泳道，做准备动作前他还专门回头看过一眼，身后确实站了个计时员，还挺帅，搞得一群小姑娘都转头看那人去了。
　　他心里还曾经不服气过，但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林微澜。
　　林微澜抬眼瞟过来，祝旭立马打一下自己的嘴：“我没骂人，你听错了。”
　　天天当着众人的面被揪脖子，他校队队长的威严何在。
　　秩序册再次转到刘明杰手中，王媛媛见这电影大概率是欣赏不成了便也开始跟着一起撺掇：“祝旭，你不想报好歹也让澜总报几个啊，压着你同桌不放人算什么。”
　　“他要学习。”祝旭不为所动。
　　“那你除了游泳再选两个项目，”王媛媛板着脸，摆出班长的架子，“给我把你同桌的空缺补上。”
　　“嘿！”祝旭把自己那桶爆米花抢回来，“吃着我的零食，还合起伙来坑害我，什么心理。”
　　看祝旭抵抗意志坚决，林微澜不紧不慢地说：“运动会在月考之后，而且学生会成员需要充当工作人员和志愿者。”
　　祝旭熄火了。
　　得，某些人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他必须得参加呗。
　　祝旭不情愿地接过表格，填好自己和林微澜的名字后落笔划了几个项目，他没好气地问：“你去年也这么积极？”
　　林微澜不置可否：“我只是想看你比赛。”
　　祝旭蹭蹭又往自己名字后边多加了几道子。
　　“参赛可以，花时间训练也行，但不能影响学习知道吗。”
　　刘明杰已经不解“祝旭督促林微澜学习”这个行为很久了，他假装批评道：“祝旭同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年级第一。”
　　祝旭心想：也不是没可能。
　　刘明杰从祝旭手中接过报名表，他美滋滋地翻了翻，随后点着篮球那一栏说：“诶，你俩怎么不报篮球，咱这次可是五九联队。”
　　祝旭“啊”了一声。
　　见大家都没弄明白，刘明杰解释道：“就这次的篮球比赛，是咱班和李牧他们班一起。”
　　“为什么。”祝旭真情实感发问。
　　自己可是太清楚李牧了，他那人在水里还行，像篮球这种考验身体灵敏性的动作，对李牧来说真是有点悬，自己以前也不是没在体育课和李牧结伴打过球，怎么说呢......
　　他第一次见有人能在三步上篮的时候绊到自己的脚，摔得还挺壮烈。
　　“他们是文科班，男生比较少，王主任特意关照过，说个别比赛可以不限制男女比例，如果实在没有擅长打球的女生，可以找理科班组联队，李牧是他们班体委，报的咱班的名号。”
　　刘明杰一脸苦涩，显然他也见识过李牧与众不同的球技，他恳求道：“旭哥，澜总，你们就忍心看着咱们班篮球赛被剃光头吗。”
　　“祝旭，你可是活动委员，班级荣誉你必须负头份责，当初说好的保一争一呢。”王媛媛软硬兼施，开始对祝旭实行道德绑架。
　　听到这里，林微澜拿起黑笔，利落地在报名表上画了两个对勾：“我们参加。”
　　祝旭坐不住了，他立马从座位弹出去有一米远：“话不能乱说啊小林，谁和你我们。”
　　跑跑步算了，还要打篮球，平白无故的折磨谁呢这是。一场篮球赛几十分钟，一上午就要打好几场，他简直闲得无聊才会把几个小时都浪费在这上边。
　　“啦啦队可以，上场不行，我会累。”祝旭坚决抵制他们的强买强卖行为。
　　“我还想实现和你站在同一个球场的愿望。”林微澜很是无可奈何，他叹口气，似乎准备动手把祝旭的名字划掉，“既然你实在不想和我一起，那就——”
　　“——那就别划了！”祝旭又猴儿精似的窜回座位，一把搂住林微澜的胳膊不让他动，“打就打，那这个星期的宿舍卫生你全包，不然罢工。”
　　林微澜一挑眉，微微点了下头，当作答应。
　　刘明杰和王媛媛正为他身体力行的付出而深深感动，他却看透了祝旭话语背后的小心思。
　　从自己搬进315的第一天，小少爷就没被允许做过哪怕一件粗活，至于祝旭方才所说的宿舍卫生......
　　那本来就是他在负责。
　　高二五班仍然吵闹不断，却足够林微澜注意到祝旭一点一点红起来的耳廓。
　　屏幕上放映的电影逐渐接近尾声，众人却意犹未尽，迟迟不肯听从老师的指令将窗帘拉开。
　　黑暗中总有许多小秘密在不知不觉产生。
　　例如，班上掩藏得滴水不漏的小情侣会偷偷牵一下小手。
　　例如，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人会在背后趁机捣你一拳以示愤怒。
　　例如，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有人正在说悄悄话。
　　祝旭一如既往地半倚在林微澜身上，懒散得像是一只傲娇狸猫，他嘴角微扬：“林哥哥，你的愿望是不是有点儿多。”
　　“那你满足吗。”林微澜反问。
　　“满足啊。”
　　窗帘被缓慢拉开，林微澜看到祝旭的身影在光与影之间不断交错，如此往复几秒，最后定格在阳光下。
　　少年轻吞慢吐：“你的愿望，我无条件满足。”
　　作者有话说：
　　累了，每天被小情侣腻得化身受不鸟。
　　（双手合十）上天送我一个祝旭实现愿望，谢谢。
　　话说高中运动会真是最快乐的，纯玩三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班主任亲手逮到检录处除外）
　　（希望大家不要忘了即将到来的月考）（doge）


第26章 喜欢第一名
　　南原八中的月考正式定在运动会前两天，当众人的心思都飘去操场放纵时，只有祝旭随着日期的一天天临近，日渐焦虑。
　　他薅一把自己茂密的头发，对着手中不知道名为杰克还是露丝的两根毛，悲情地对林微澜说：“小林，看看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林微澜打个哈欠，抬头看眼挂在宿舍墙上的时钟，不偏不倚，刚好凌晨1点半。
　　他把提前温好的牛奶放到祝旭面前，又把吸管递给他，简短说了一个字：“喝。”
　　祝旭蔫儿着精神接过，他耷拉着双眼坐在林微澜旁边，一遍叼着牛奶一边监督林微澜做题。
　　他觉得这人做题真的好生奇怪，几何题只画辅助线，三角函数单写个公式，涉及交点坐标和单位圆的大题就更不用说，简单画个图意思一下，就算完成。
　　祝旭实在看不下去。
　　他现在困得不得了，脑子已经快转不过弯了，但还是能从一些细微末节中看出林微澜的基础很不错，虽然步骤写得少，却都是对的，而且都精准卡在得分点上。
　　可他依然不理解。
　　祝旭把空空如也的牛奶盒子扔进书桌底下的垃圾桶，他拿起一根铅笔，在那个圆的右下角标出一个坐标点，然后再在旁边列出一个括号，规规矩矩写上（2，4）。
　　“林哥哥，考试的时候还烦请您高抬贵手，多写几个字，哪怕你标个坐标点，就这题第一问，不写计算步骤都是满分。”
　　祝旭神志不清的时候喜欢瞎指导人，题干刚读到一半他两只眼睛都快合住了，最后干脆自暴自弃道：“实在不会你就一个个数字试吧，咱学校爱出整数题，先从x=1开始，觉得差不多写上去就行，说不定能碰个答案分。”
　　小少爷已经没脾气了。照林微澜这个简易·PLUS版卷面，每道题能把基础分拿全他就谢天谢地了。
　　林微澜将灯光又调暗一些，他弯曲起食指，轻轻点一下祝旭的额头：“困了就去睡。”
　　祝旭这些天是真的累。
　　上午的休息时间留给篮球赛练配合，下午还要跑去游泳馆训练，抛开这些不谈，其余所有空闲都用来“辅导”他了。
　　他有点儿后悔自己当初的提议，小少爷金枝玉叶，哪里吃过这种苦。
　　祝旭无力反驳，他把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嘟囔了一句：“你也睡。”
　　“一起睡？”林微澜假意皱眉，“这不好吧。”
　　祝旭：“......”
　　他实在懒得搭理对方的耳聋，又不想把来之不易的睡眠时间浪费在这上边，只好认命地点点头：“你随意，我先睡为敬。”
　　他已经不期望林微澜能考第一了，明天早上，哦不，是七个小时以后他们就要月考了，林微澜只要别跌出年级前一百名就行，到时候老师问起来，他就说林微澜前一天晚上贪嘴，又过敏了，所以身体状态不好。
　　他甚至连后手都留好了，买了一大袋子山楂锁在储物柜里，点名禁止林微澜靠近。
　　祝旭入睡很快，直到轻微的打呼声传来从身侧传来，林微澜这才垂下眼看他。
　　老实说，祝旭的睡姿并不规矩，他为此受过很多拳打脚踢，起床时也总是感觉腰酸背痛，有时想想都委屈得紧。
　　但此刻，祝旭看起来格外乖巧，整个人都缩在一处，毛绒绒的毯子盖在他身上就好像是个欲盖弥彰的掩饰，挠得林微澜心痒痒。
　　“林微澜！”祝旭忽然大叫一声，在宽阔的床上抻直他的胳膊和腿。
　　林微澜刚将注意力放回试卷，听到祝旭喊他，又一脸疑惑地转回去。
　　“你好好考试吧，”祝旭可怜巴巴地说，“去拿个第一名回来，我就喜欢第一名。”
　　林微澜仔细观察了几秒，确认祝旭是在说梦话后还有点小意外。
　　祝旭居然会梦到他。
　　林微澜提笔将各道题的步骤逐一完善，旋即收拾好桌面，望向窗外。
　　今晚星星不上班，就连月亮都学会了偷懒，跑得没影，林微澜不免觉得无趣。
　　深夜的校园总是凸显寂静，就连响亮的蝉鸣声都掀不起半分浪花，与喧哗日常形成鲜明对比，放眼几栋相临的宿舍楼，如今还在亮着灯的房间屈指可数，不知道是在抓紧时间复习，还是像他一样，有心事，睡不着。
　　他拉开被子，轻声在祝旭身边躺下。
　　第一名而已，祝旭喜欢，那就考给他看。
　　—
　　南原八中对于考试的管理相当严格，可能是受隔壁实验中学的影响，哪怕一个小月考也格外重视。学校打乱班级顺序，按照大家上学期的期末成绩重新划分了考场，祝旭身为著名半吊子自然在最中间那个教室，他顺便看了眼林微澜的，雷打不动的一考场一号。
　　林微澜的考场在四楼最顶头，出于对林微澜心理素质的不信任，祝旭路过自己考场时头都没有回一下，而是直接护送自家同桌进了一考场，亲自监督他把涂卡笔、橡皮、以及黑色水笔一一摆在桌面上才安心。
　　祝旭的出现无疑引起了考场众人的议论，宋毅的座位就在林微澜左边，他看着面前这诡异的一幕，好心提醒道：“旭哥，你的考场好像在我们斜对角。”
　　祝旭分析地头头是道：“我过来膜拜一下学霸不行吗。”
　　宋毅被这个实在的理由说服了，他摆正自己的位置，舍生忘死地对祝旭说：“来吧旭哥，我把我的考试运也分你点。”
　　祝旭委婉拒绝了。
　　他觉得宋毅不太行，拜了他，自己的考试运可能不升反降。
　　月考这两天整体而言比较轻松。游泳队为了让他们抽出时间考试，最近都没有再安排训练，学校也严格模拟高考的各项安排，取消了早读和晚自习，多出来的这部分时间，祝旭没有再盯着林微澜学习，他觉得物极必反，还是不要给林微澜太大压力。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后，祝旭伸着懒腰走出教室，他觉得今天的英语听力还挺有意思，讲的是公主拯救王子的故事，就是中间那段温情音乐太催眠，他差点睡过去。
　　最近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气温隐隐又有复苏的迹象，时常闷热不已，祝旭一个人站在楼梯口，单手插兜等着林微澜，看似低调，实则张扬。
　　小少爷享受不到空调还时不时觉得热，伸出手拨弄一下自己的头发，惹得一众过路女生频频侧目，然后再红着脸跑开。
　　宋毅见状苦叫一声：“没天理，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两个帅得惨绝人寰的走在一起！老刘呢？老李呢？我的好战友们呢？我想他们！”
　　王媛媛顺着这话挖苦他：“你可拉倒吧，人家俩至少都比你高。”
　　宋毅不叫了，准备将沉默贯彻到底。
　　林微澜将祝旭的头发逐一捋顺，祝旭热得难受，却还是一动不动强忍着，等到林微澜的大作完成后，他第一个跑到空教室前照玻璃，随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审美不错，整得还挺好看。
　　刘明杰和李牧怨声载道地从三楼爬上来，二人应该被月考折磨得不轻，此刻满脸都透露着悲伤。
　　李牧扶着自己的腰大喘气：“你们在四楼挖金子呢，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干啥啊。”
　　宋毅见组织一来，腰杆立马挺直了：“我和班长可是早就准备下楼了。”
　　祝旭把手里的笔袋朝他扔过去：“就你话多。”
　　王媛媛带着大家回班里稍微打扫了一下，到操场时那里已经有人围成一个圈在等，还有几个姑娘正在侧压腿，看起来像是热身。
　　李牧他们班早走得一干二净，他自己没事儿干，又不想这么早回家，非要跟过来一起。
　　“你们班这是要练接力啊。”李牧问。
　　“对，老头儿说让带着一起练一下，跑的时候别掉棒。”刘明杰说着就从袖子里变出一个红白相间的接力棒。
　　李牧满脸羡艳：“好幸福，我也想当吴老头儿的学生。”
　　五班众人听到这话齐齐对着他咂舌。
　　大家都上过陈燕的课，深知李牧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但他们实在无能为力，就上一次，如果不是祝旭一干人奋起反抗，他们还不知道要被批斗成什么样。
　　“今天辛苦大家啦，我们就练一遍交接棒，提前熟悉下，没什么问题的话大家就能回家了。”王媛媛打开随身拎着的袋子，“这里有巧克力和糖，大家可以自取，拿几颗补充体力。”
　　王媛媛的亲和力很强，她一招呼大家立刻开始行动，一个男生不好意思道：“害，大家都是一个班的，这么客气干啥，上次旭哥也是，给我们买那么多冰棍。”
　　见大家都拘着性子，祝旭带头撕开一块软糖，他说：“关系都是处出来的，大家现在跟我们客气才是见外的象征。”
　　听到这里，五班众人不再手软，统共十几个人，袋子里的糖瞬间被一扫而空，王媛媛笑得开心，她把空袋子塞给无聊的李牧，转头对祝旭说：“活动委员说得好。”
　　祝旭一鞠躬：“都是班长教得好。”
　　棒次是刘明杰负责安排的，他们班虽然是理科班，但经过他多天的实景勘测，他得出一个结论——五班没几个能跑的男生。
　　本来有一个校田径队的好苗子，但之前因为训练过猛受伤了，直到现在都还得杵着拐走路，反倒是他们班的女生，尤其以王媛媛为代表，看起来十分勇猛，能一个顶俩。
　　男女混合接力只要求男女比例1：1，倒是没有规定棒次交接原则，刘明杰大胆将王媛媛派去了第一棒，然后自己第二棒，宋毅则安排在中间稍微提个速，收尾就交给林微澜和祝旭。
　　他想的是开局就要尽可能把差距拉开，再安排两个跑得快的去最后两圈冲刺，中间几棒大家可能会因为速度原因落后，但一定要稳住，别被甩开太多，不然不好追分。
　　刘明杰将自己的想法讲给众人听，众人一拍即合，当即同意。
　　王媛媛还从没跑过第一棒，她略微局促地问：“我跑第一棒真的没问题吗，我对发令枪应激啊。”
　　李牧从一旁蹦跶出来：“相信自己啊媛媛，我一个外班的都相信你肯定行。”
　　宋毅和刘明杰联手把李牧从跑道上架开，开口安慰道：“别担心班长，接力赛第一棒就得我们一班之长来，大家说是不是？”
　　“是！”高二五班众人一起回应。
　　王媛媛嘴上骂着讨厌，却还是握着接力棒站上了跑道起点，刘明杰没有发令枪，只能用口哨代替，哨声一响，王媛媛立马冲了出去，没有丝毫等待和犹豫。
　　离他们不远处也有别的班级在提前演练接力，那个班的第一棒还比王媛媛早出发几秒，最后居然被王媛媛反超了。
　　李牧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林微澜和祝旭候场时才回过神来，他摇摇晃晃走到祝旭身边，惊叹道：“卧槽，我怎么感觉媛媛跑得比我还快啊。”
　　祝旭和蔼地看着他：“自信点，把感觉去了。”
　　李牧独自一个人悲伤时林微澜早已热好了身，他穿过人群向接棒的位置走去，祝旭无暇顾及别的，只习惯性跟着一起去了。
　　他站在跑道内，玩笑似的对林微澜说：“小林，你可跑快点，我只喜欢第一名。”
　　林微澜离弦而出时祝旭听到一句话。林微澜的声音很低，他环视四周，发现众人似乎都没什么反应，只有他一个人注意到了。
　　还是说，林微澜就是故意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今天天气很好，有风。一系列喧闹嘈杂中祝旭只记住了这句话。
　　林微澜说：“这么巧，我就是。”
　　作者有话说：
　　祝旭喜欢第一名+林微澜就是第一名=祝旭喜欢林微澜。
　　众所周知，第一名是个人，不是个冰冷的名次（doge）
　　下一章就要迎来运动会啦！！！我自己写得差点笑鼠（笑）


第27章 大家一起喜羊羊
　　南原八中的后操场边上齐齐整整栽了一圈柳树，即使踩着九月末梢的尾巴，这群建校鼻祖也仍旧枝繁叶茂，学生们搬个小板凳往那一坐，就是一个绝佳的天然遮阳场所。
　　月考前几天下了一场不小的秋雨，还打了响雷。都说秋雨过后天气就该转凉了，可南原市却偏反其道而行之，连续五天，当地气温都持续升高，运动会当天更是飙至32摄氏度，祝旭看看套在自己身上的秋季深蓝色校服，深觉自己和众人过的不是同一个季节。
　　运动会是全南八学生公认最受欢迎的活动之一，自由携带手机、随意出入校园在这三天都是很常见的现象，最重要的是，在束缚众多的中学时代，这是为数不多可以光明正大自由着装的机会，哪怕是日常伪装再好的乖宝宝也难以拒绝这份诱惑。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运动会允许放飞自我，并且可以适当违反校规。
　　祝旭和林微澜一起站在高二五班的方队最前端，看上去活像一道靓丽风景线，他拍拍前方正在摆拍的王媛媛，心平气和道：“班长，我有个疑问。”
　　王媛媛穿着条粉色碎花短裙，看起来心情颇好，她先是换了一个摆拍姿势，随后又调整了半天手机角度，拉着林微澜和祝旭一左一右合完影后才哼着小曲说：“问吧。”
　　“为什么，全班只有我们两个穿着校服。”
　　祝旭脸上的假笑还在，他现在的表情很难描述，心情也说不上太好，总感觉自己被除了林微澜以外的全世界背叛了。
　　思考几秒后，他肯定道：“懂了，你们孤立我和小林。”
　　“有据可依。”同样身着秋季深蓝色校服的林微澜跟着点头。
　　王媛媛被噎了一下。她停下P图的手，拿起一直撑在地上的班牌，对着面前两个大帅哥每人就是一板子：“胡说八道，高二五班有老娘坐镇，怎么会出现孤立同学的恶劣情况。”
　　挨打的那一下，祝旭恍惚间在对方身上看到了祝明月的影子，他状似悲痛地捂住自己的胳膊，又敢忙揉揉林微澜的：“诶班长，好好说话呢，怎么还动手。”
　　王媛媛对这话置之不理，她捂起嘴，小声对二人说：“实话告诉你们，其实我也没统一服装，但那是因为举班牌的同学有特权，你俩可不一样。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待会看了就知道，反正一句话，记得可劲儿感谢我就对了。”
　　祝旭和林微澜对视几秒，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解。
　　市青赛临近，游泳队的训练任务并不轻松，二人最近几个下午都忙着往馆里跑，因此高二五班的方阵演练他们并没有参与过。祝旭本来都做好直接去观众席就坐的准备了，结果王媛媛昨天临走时神秘兮兮地说她特意给二人留了个好位置，还让他们今天一定要统一好服装再来。
　　托她的福，祝旭大清早对着衣柜就是一阵翻。他自己的衣服基本都是五颜六色，惹眼得不行，唯一比较低调的那套还是他再也不想穿的花灰色运动装，林微澜的衣服则是非黑即白，看起来十分没有辨识度。
　　两个人早上在宿舍争论不下，祝旭说林微澜的衣服老气横秋没有特色，林微澜嫌弃祝旭的衣服花里胡哨华而不实，谁都不愿意妥协，最后实在没法子，才不得已选择了两人都勉强看得顺眼的校服。
　　谁能想到王媛媛口中的好位置是护牌手。
　　王媛媛看着自己身侧两大高颜值护卫，满足而不失惋惜地说：“我昨天可是提前跟你们通过气了，是你们自己非要穿校服的，不怪我。”
　　祝旭随意瞄一眼周边的同班同学更难受了，他抓过第一排的宋毅，指着对方花花绿绿的衣服说：“这不比咱的校服好看吗，凭什么不给我和小林订。”
　　听到他这么说，宋毅瞬间满脸解脱，他求生欲十足地拉着祝旭的手：“诶嘛，旭哥，我救命恩人，小人愿意，咱现在就换。”说着他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
　　祝旭被这阵仗吓到了，他一把将宋毅推回原位，脱口道：“我忽然觉得校服也挺好，是吧小林。”
　　“是......吧。”林微澜也犹豫了。
　　二人最后还是没换服装，只把秋季校服脱在场边，留下里边的夏季校服，虽然同样是深蓝色，但至少不会那么闷。
　　在积极向上而不失活泼的入场词铺垫下，高二五班的方阵跟随音乐来到主席台前，按照之前说好的，举牌手和护牌手没有多余动作，跟着一起喊完口号后就自觉退到队伍后侧，听说吴天还给安排了个什么队形要变，一直站中间容易挡着大家发挥。
　　俗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
　　祝旭本来规规矩矩在侧边站着，目不斜视，但身后传来的哄笑声实在太吸引人，他依稀听到什么“牌幅”“搞笑”......
　　牌幅哪里搞笑？祝旭不懂。
　　昨天下午回班时牌幅就在讲台上立成一排，他当时还和林微澜说他们五班真是充满了浩然正气，别的班都举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他们班却是如此别具一格，“请党放心，强国有我”这种红色语录都写上去了。
　　祝旭没忍住，他快速歪头瞟了一眼笑声的来源。
　　不瞟还好，这一瞟祝旭差点笑晕在原地，他们班也真是够六的，这牌幅居然暗藏玄机，表里不如一。
　　“疯、狂、星、期、四、V、我、50？”林微澜逐字逐句念出来，祝旭听到自家同桌用一本正经的声音念出这么不正经的话就更忍不住了。
　　他眼角差点没挤出眼泪，但一众校领导都在上边坐着他还不敢轻举妄动，他憋着笑问王媛媛：“班长，我俩确实得可劲儿感谢你。”
　　这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你待会儿还会更感谢我，这只是前菜。”王媛媛高深莫测地说。
　　“老吴知道咱们这么搞吗？”林微澜问。
　　“当然不知道，”王媛媛面带微笑，一幅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前边那个才是老吴的风格，后边这个是宋毅提议的，他专门看了日历，说今天正好星期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波笑点祝旭还没捱过去，下一秒他就听到广播里响起了一阵熟悉的旋律——
　　大白菜 鸡毛菜 通心菜 油麦菜
　　绿的菜白的菜
　　什么菜炒什么菜
　　喜羊羊 美羊羊 懒羊羊 沸羊羊
　　什么羊什么样
　　什么羊都喜洋洋
　　他的表情管理能力已经临近失控，祝旭浑身抽搐，脸快憋成了猴屁股，他看着斜前方通过队形变换换过来的刘明杰，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站在队伍最前端领操，领的还是《大家一起喜羊羊》。
　　怎么说呢，这画面就挺喜感的。
　　王媛媛一脸欣慰地看着身边这群羊：“怎么样，咱们班的羊羊跳得很好吧。”
　　林微澜似乎真的难以接受这个舞姿，知道真相后，他真诚地对王媛媛道了声谢。
　　祝旭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朝王媛媛挤眉弄眼：“这又是谁的杰作？老刘还是老宋？”
　　“老吴。”王媛媛心无波澜，“他钦定的，说是能突显咱们班的青春活泼。”
　　一股事后庆幸涌上心头，林微澜和祝旭忽然觉得护牌手也挺好，深蓝色校服穿起来也是如此独特，至少比那花花绿绿的小羊小狼装要强上几倍。
　　—
　　“太丢人了！”宋毅自从下场后就一直抱怨个不停，“老吴这都选的什么节目啊，李牧刚刚在群里发的小视频你们看了吗，简直没有心，居然偷拍我和老刘！”
　　王媛媛完整欣赏之后评价道：“我觉得拍的挺好，不然你俩组团出道去吧，以这个直拍质量，肯定是顶流。”
　　祝旭假装严肃：“班长说的在理。”
　　刘明杰受不了了，他把自己的小羊服朝祝旭头上一扔：“旭哥，不想当人你就把这身衣服穿上。”
　　经历过刚才的开幕式，祝旭对这身衣服已然有了减分滤镜，他拿水杯把衣服挑到一边，蹙着眉说道：“我们人都是听不懂咩咩说话的，是吧小林。”
　　“是这样。”林微澜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开口回应。
　　早上的第一个项目是200米预赛，王媛媛的手机被压在包里，她懒得翻，直接对着众人问了一句：“现在几点。”
　　刘明杰看眼手表：“十点多快十点半，你是不是该去检录处了。”
　　王媛媛轻提一下自己的裙尾，意犹未尽地说：“要是能穿裙子跑200米多好，我肯定美翻全场。”
　　宋毅差点一口水呛嗓子眼儿里，他惊恐道：“班长，咱今天可是要争第一的人，清醒一点。”
　　王媛媛前脚回宿舍换衣服，李牧后脚就找到五班来了，祝旭见他眼神一直四处乱瞄，调笑道：“来晚了，班长不在。”
　　“谁说我找媛媛！”李牧小脸一红，“我找老宋！”
　　祝旭完全不相信这两个凑在一处能做出什么好事，他直起身来，盘着腿问：“找老宋有什么阴谋。”
　　“参加比赛算吗。”宋毅的声音宛若游丝，他挣扎着从后排伸出一只手，满脸哀怨，“你们四个太不是东西了，背着我报项目不说，还把好项目都抢完了，那报名表轮到我手里就没剩下什么了。”
　　“你报的什么。”林微澜在一旁问。
　　“铅球。”
　　一言既出，以祝旭为中心，方圆四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宋毅在年级里有个人人皆知的外号——“猴哥”，因为他不仅长得高，跑得快，还跳得远，完美符合猴子的所有特性，叫的时间一长，大家甚至觉得他的长相也与猴子有几分神似。
　　非要说一个缺点，就是他太瘦了，导致他整个人没什么力气，具体体现在掰手腕，基本局局都被碾压。
　　他甚至连王媛媛都赢不了。
　　就这手部力量，报铅球。
　　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究竟是他扔铅球，还是铅球扔他啊？
　　“一起走吧，”林微澜拿起校服外套披在身上，“我负责的项目里有这个。”
　　筹办运动会时学生会内部开会商讨过，各部部长能者多劳，平均每人负责4—5个项目的现场统筹，林微澜把自己参加的项目抛开，将所有祝旭参加的项目都划到了自己的统筹范围，众人全部选择完毕后发现铅球被轮空了，王主任见他时间错得比较开，干脆也安排他去了。
　　祝旭闲不住，见林微澜起身，他也拉着对方的校服袖子一起站起来：“我也去！”
　　“那你们都去谁给媛媛加油啊。”李牧看看刘明杰，“不然老刘别去了，你去找媛媛。”
　　刘明杰扬扬手机：“班长让我们麻溜滚去扔铅球的场地，她一会比完就来找我们，说区区预赛根本不在话下。”
　　众人被王媛媛的勇士精神折服了。
　　林微澜一进入比赛场地就戴起了红袖章，祝旭故意在他跟前捣乱，他只能无奈把人扣在身边，再轻声说句“别闹”。
　　铅球这项运动，杀伤力极强，要是扔到指定方向还好说，如果不小心扔歪了或者直接没扔出去，那场面就很壮观了。
　　宋毅从来没扔过这玩意，当年中考时的体育自选项目他选的还是跳绳，眼下见到身强力壮的选手热身，他当即就被这阵仗吓出一身冷汗。
　　“各位亲朋好友，不然我还是弃个赛，弃赛又不会给咱们班倒扣分，这要是一不小心给我砸飞出去，我可——”
　　宋毅的怯场发言戛然而止，李牧冲大家友好地笑笑，硬是捂着对方的嘴把他拖进了比赛场地。
　　“你说老宋不会真把自己砸晕吧。”刘明杰搭着祝旭的肩，不确定地问，“不然咱还是先给校医打个电话预防一下。”
　　“不至于，”祝旭收起手机，指指检录处的林微澜，“有这位在，你就放一百个心。”
　　两人抱着“有林微澜在等于万事大吉”的心态站在一旁冷静观赛，宋毅的出场顺序在倒数第一个，大半场比赛看下来，祝旭猜测不出意外李牧应该是冠军，至于宋毅......
　　“比的怎么样了？”王媛媛拖着运动外套风风火火地跑过来，“那边碰上个挑事的，非说我起跑犯规，拖了一阵子。”
　　“都搞定了？”祝旭扭头问她。
　　“当然，”王媛媛没好气地骂了句，“我都练多少年体育了，虽然对发令枪多少有点应激，但怎么可能连起跑都犯错，还好咱们班同学在旁边录像了，不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还好还好，李牧的精彩表现你是看不上了，但刚好赶上老宋出场。”刘明杰一句话，将祝旭和王媛媛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场地。
　　此刻，南八天团所有成员都齐聚于此，只为注视宋毅在赛场上的一举一动。
　　祝旭刚想夸赞宋毅的准备姿势很规范，只见对方深吸一口气，随后转身、投掷，整个过程十分流畅，动作一气呵成。
　　——“duang”
　　重重一声，球落在了原地，宋毅飞出去了。
　　祝旭没犹豫，立马拿出手机点开和校医的对话框，把一早编辑好的信息内容发了过去。
　　是他错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扔铅球是个技术活，不能强求。
　　作者有话说：
　　宋毅：你好，我废羊羊（握手）
　　羊羊我啊，真的撑不住啦！！！
　　祝旭：（快速撤回消息）
　　哦，人没事，单纯脑子坏了。
　　报出大家运动会的奇葩项目跟俺分享分享（耳朵）


第28章 班级对赌
　　宋毅还是幸运，最终没进医务室的门，和大地亲密接触的前几厘米，林微澜从不远处的裁决点及时赶来，伸出一只手垫在了他的额头下。
　　祝旭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咽回了肚子里。
　　他将消息一一撤回，跟随众人跃入场地，大家都在忙着确认宋毅的精神状态，自己也浅浅问候了几句聊表关心。
　　而后他走到林微澜身边仔细观察他的手，鉴定只是单纯红肿后便把手里准备的创可贴重新塞回了口袋。
　　林微澜注意到祝旭的小动作，他开口安慰：“就轻轻蹭了一下，没事儿。”
　　祝旭忽然有点不爽。
　　在他们体育生眼里，轻轻蹭了一下和红肿的区别可不止一点半点，往大了说，不亚于你的脚踝是扭伤还是骨折。
　　一个休息几天自动恢复，一个严重点还得去医院动手术。
　　没事个屁。
　　他木着脸对林微澜说：“怎么，普通人都觉得疼，就你不一样。”
　　“嗯，我这双手生来操劳，皮糙肉厚的。”林微澜忽然长叹口气，“本来以为能被关心一下，结果......”
　　他这话说的其意不明，祝旭听完之后心里却忽然泛起一股愧疚。
　　他假装抬头看天，别扭道：“我胡说的。”
　　林微澜的手机就在记录选手成绩的软面夹板上放着，祝旭也没通知对方，直接很自然地拿过，然后点开相机，自顾自举起自己的右手。他拿肩膀轻撞一下林微澜：“小林，你的左手。”
　　林微澜依言照做，两只手并到一起的瞬间，祝旭按下了快门键。
　　1：1的照片比例，照片上边只有两只惨不忍睹的手，黑道子鸡爪是祝旭，红肿猪脚是他。
　　这是他和祝旭的第一张合照，尽管时机很奇怪，内容也充斥着些许诡异，但他还是很开心，单纯的开心。
　　少年并肩站在阳光下，人影绰绰。光线毫不吝啬它的给予，就连祝旭和林微澜周身的阴影都被刻画得有迹可循。
　　那张小小的照片里，每一寸手指关节都无比清晰，两只小指彼此紧靠，稍微勾一下便会缠绕到一起，亲密得不像话。
　　餂.饣并.甲鸟.zi.整
　　心尖上正在翩翩起舞的小人告诉林微澜，这张照片，他很喜欢。
　　祝旭看了一眼照片后就将手机还给他，笑着打趣道：“记得发我啊，不准P图，就喜欢原生态。”
　　林微澜从见到祝旭第一面起就觉得这个人挺神奇，他总能以自己的方式安慰到你，就好像此时此刻，他能感觉到祝旭在通过这张照片对他说：“你不是皮糙肉厚，你和我一样，都很金贵。”
　　不清楚是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明白自己这样描述究竟准不准确，但祝旭好像有点宠他。
　　就当下而言，他感觉自己才像那位温室里长大的小少爷。
　　—
　　各班的就坐位置都是由学生会提前划分好的，高二五班实力雄厚，班里有林微澜坐镇，在他的巧妙安排下，高二五班如愿以偿分到一块阴凉地。
　　但阴凉地再凉快也就是块地，显然压制不住王媛媛的怒气。
　　从比赛场地回来后她便一直沉着个脸，眼睛还时不时朝过道旁边的四班一瞪：“现在的男生真是娇气得不得了，被球砸一下都哭天喊地的。”
　　周围几个看了比赛的同学也都憋着股劲儿，故意搞出一些噪音和动静来表达他们的不满，其他不明真相的人则纷纷屏气凝神，生怕触了这几位的气头。
　　一段沉寂后，一直赖在五班不走的李牧认为氛围实在有些压抑，惴惴不安道：“但那可是铅球诶......”
　　正准备出声缓和班级情绪的祝旭被李牧这话整不会了。
　　铅球砸人，祝旭想象一下那个场面。
　　嘶，好像确实挺疼。
　　刚刚只顾着关心林微澜，都没分神注意场地内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悄悄询问事故当事人：“老宋，什么情况？”
　　宋毅看起来虚弱得不行，原本有事没事就活蹦乱跳的精神小伙现下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概是真的被那颗笔直落地的铅球吓到了。
　　他颤颤巍巍地将手放在祝旭肩上，感叹道：“旭哥，生命真美好啊。”
　　祝旭时常为宋毅这伙人的心理素质感到自豪。
　　逆境中尚且如此积极，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有的思路。
　　祝旭看着被自己手动划分到“非人类组”的宋毅，狐疑道：“难不成又是一个脑子摔坏的？”
　　脑子摔坏对于宋毅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他的好学生自尊不允许他再继续装下去了。他从班级物资箱掏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囫囵着说：“其实也没啥，就四班那个杨景锋，他也报铅球了，但是因为别的项目时间上犯冲突，所以晚来了一会儿，就比较巧，他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我出场......
　　宋毅很懂说话的艺术，点到即止，却能让人想象出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班长不会真拿铅球砸人了吧。”沉默几秒后，祝旭犹豫着问。
　　别说这事发生在学校，就算发生在校外，只要杨景锋还是校游泳队的成员，他就得对他负责，况且校运会之后队内就会正式确定市运会参赛名单，凭杨景锋的实力，现在还勉强挤在预选范围内，他可不太希望对方这个时候受伤，尤其伤人者还是自己班的班长，这会让他有点难办。
　　“砸了。”林微澜缓缓道，“但没完全砸。”
　　祝旭提着的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他感觉自己今天真是梅开二度了。
　　他看向罪魁祸首，浑身的毛都像快要炸起来一样：“林微澜，你说话做事能不能不大喘气。”
　　“可以。”林微澜思想过渡几秒，“我下次试试。”
　　“你现在就试。”祝旭凶巴巴道。
　　接下来的几分钟，林微澜好像试了，又好像没试。
　　他语速是快了不少，但就像蓝牙断开连接时的表现一样，动不动就停几秒，然后再接着往下说，就好像在整理自己的逻辑链。
　　“所以，班长根本没砸到人？”
　　“没有，虽然做了抛掷的动作，但确实是从杨景锋身边擦过去的，没有接触到皮肤。”林微澜说得很肯定。
　　王媛媛从前排黑着脸转过来：“姐好歹练了这么多年排球，这点准头还是有的，我看那个杨景锋就是故意的，矫揉造作，一点气性都没有。”
　　李牧听到这话立马体现了一把他的气性，他很不赏脸地朝四班的方向喊一句：“眼神不好还怕受伤就别搞体育，一大老爷们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个女娃娃吵架，好意思吗！”
　　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最是冲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成为矛盾的契机，赌约的源头。
　　比如现在，高二五班正和高二四班隔空对骂，两个班加起来都有小100号人，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骂了足足快二十分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彼此不对付。
　　吴天摇着他的诗情画意折扇站在过道中间劝和，刚说到“同袍之谊”时，他的遮阳帽就被一桶薯片打落在地上。
　　刘明杰怒上心头，身为班委，他平时就是吴天的左膀右臂，关系比起旁人要亲近不少，而且这可是他们的班主任！
　　高二五班的班主任，一名优秀的省级语文教师，居然被个不知名王八蛋拿薯片桶砸？？
　　他当场就把袖子高高挽起：“草，谁他妈扔的薯片桶，站出来，爷爷保证不抡你，知不知道薯片桶什么材质啊，我们老吴多大年龄了心里没数吗，什么东西啊就敢往出扔，扔出事你负责吗，你他妈这么会扔怎么不直接扔块砖头建设校园啊！”
　　高二五班全体彻底怒了。
　　老吴是他们班班主任，砸老吴就相当于打他们全班人的脸，更别说他们一点都不想让老吴受伤。
　　祝旭推开人群走到班级最前边，他和林微澜一左一右把老吴护在身后，对眼前这场面啧啧称奇：“挺稀罕，这年头，学生都敢殴打老师了。”
　　他的眼神里没什么情绪，说出来的话却字字珠玑，让人感到后脊发寒。
　　“怎么你们是心虚了？因为恶意出言伤害我们班的选手？”
　　“还是说回想一下刚刚装受伤的举动有点小气量，觉得丢脸？”
　　“或者就是单纯想靠这种方式显示一下你们有多聪明？”
　　祝旭一连三问，把高二四班整懵了。
　　什么恶意出言中伤选手、装受伤，他们统统不知道啊？？
　　杨景锋见班内的情绪有所动摇，挤出身来添了一把火：“别在这说这些有的没的，说我们装，那敢不敢和我们班比总分，谁输谁是狗。”
　　祝旭冷着眼站在原地，没做任何多余反应。
　　讲真的，如果不是杨景锋还有参赛的可能性，他真想现在就找尹小原把这颗老鼠屎踢出队伍。
　　荣誉感、团队合作精神，还有最重要的奥林匹克精神。
　　相互理解、友谊长久、团结一致、公平竞争。
　　他一样都没有。
　　说得再难听点，杨景锋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做到，简直愧对他们“劈波斩浪，体育强国”的队训。
　　祝旭轻蔑一笑：“别啊，你不要侮辱小狗，小狗是很可爱的生物。”
　　“这样吧，既然你这么积极地想要挑起两班矛盾，不如后果也全部由你一个人承担好了。”
　　喇叭里的广播员正朗诵着有关“青春飞扬”的稿件，祝旭觉得合情合景。
　　所谓青春，不放肆一次哪里称得上圆满。
　　少年的声音清透明朗，明明有着十分乖巧的外形，却说着最肆意潇洒的话：“我是个好人，最不喜欢为难别人，输了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喊我们班每位同学一声爸爸就行。”
　　他单独指指宋毅：“他你喊两次，外加一个道歉。”
　　“还敢赌吗？”祝旭问。
　　杨景锋话已经放出去了，现在不赌倒是显得自己对祝旭有所忌惮，他不顾高二四班同学的困惑与劝阻，执意道：“谁不赌谁孙子！”
　　林微澜抬笔给高二四班的不文明行为扣除了20分的班级风德分，期间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往对面放一下，似乎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他淡淡道：“别这样，你想当，我们还不想认，丢人。”
　　祝旭听到这话笑得开心，果然他同桌要么不出场，一出场就战斗值拉满，妥妥的王者气场。
　　高二五班的气势在祝旭和林微澜的加持下水涨船高，祝旭在一声声“干他”、“你才是孙子”、“who怕who”等battle语录中似轻蔑似从容地给出自己的反馈。
　　“放心，你肯定输。”
　　作者有话说：
　　大家！！！我可爱的读者老婆们！！！携南八天团给大家拜年啦！！！
　　希望大家新的一年天天开心，热爱生活，最重要的是从心而行，相信自己！！！
　　当然啦，也得继续喜欢我们小林小祝呀~
　　呜呜呜，他俩真的好帅，高二五班双王（眨眼睛）


第29章 汪汪的粉色旋风
　　“所以说，咱们班目前为止只有一分吗。”
　　南八天团六个人齐齐聚在总分排行榜前，对这惨淡的分数不免有些费解。
　　每届运动会学校都会专门空出图文信息楼一层的电子大屏幕，上边会实时显示各个年级与班级的总分排行，他们点开高二年级的界面，五班赫然是倒数第一。
　　“不应该啊，”刘明杰郁闷地挠挠头，“班长不是刚拿了200米第一吗，光这个就加10分呢，是不是统计延迟了。”
　　“别在这白日做梦，我那是小组第一，预赛的小组第一，决赛下午才比，懂吗。”王媛媛一脸生无可恋。
　　“那李牧呢，铅球总比完了吧，他不拿第一了吗，他的十分呢？”宋毅不停刷新着界面，怀疑是网络出现了延迟，就在他准备关掉电源重启设备的时候，李牧一把拍开他的手，指指目前排在最高位的高二九班。
　　一个贱贱的声音在众人之间响起：“不好意思啊，我是楼上九班的。”
　　此话一出，大家突然意识到，几乎全员五班的南八天团内部，出现了一个叛徒。
　　关系太好就容易找不着北，就连李牧自己都没想起来他这10分最后会加给九班。
　　“你还有脸提，”说到这祝旭就来气，他拿秩序册重重敲一下李牧的后脑勺，“你一九班的，对我们班和四班的矛盾那么起劲做什么，要不是你那高昂壮丽的一嗓子，说不定都挑不起这事儿。”
　　宋毅的反射弧比较长，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大悟道：“对啊，李牧压根不是咱们班的。”
　　几秒后他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惊奇道：“那咱们班这一分岂不是我挣的。”
　　南原八中为了鼓励学生积极踊跃参赛，特意制定过一条规定，凡是报名参加运动会的学生，只要完成所报项目的全部赛程，哪怕没有名次，也可以获得一分的参与分。
　　自从这项保护政策出台，800米和1500米这种变态项目反而一跃成为了大热门，因为许多人即便走完全程也能白白捞到一分，部分重在参与的班级完全是靠这些基础分在吊着。
　　显然，目前的高二五班就有点重在参与的感觉。
　　祝旭翻开秩序册一页页确认：“咱们班还缺哪个项目没报满。”
　　刘明杰：“男子400米，之前本来报的沈杰，但沈杰肌肉拉伤了，现在还拄着拐呢。”
　　祝旭对这个沈杰有点印象，上学期校队友好交流时自己和他切磋过百米，当时对方没跑过他。
　　他敲定注意：“行，就它了。”
　　“你要跑400？”林微澜的表情有些意料之外。
　　针对市青赛给出的比赛项目单，祝旭近期正在专攻200米自由泳，尹小原给他安排的陆上体能训练也大多以爆发为主，自己每天跟队记录祝旭的训练成果，发现对方最常跑的是100米直线和200米弯道，他很少见祝旭跑完整的400米，即使有，也基本是夹杂着变速缓冲，时快时慢。
　　林微澜的反应让祝旭下意识后退几步：“你这什么表情，不会这么巧，你又是计时员吧。”
　　“不。”林微澜出言否认。
　　这是祝旭自己临时添加的项目，他事先并不知情，现在学生会的人员分布已经基本确定好了，他也无法突然提出更换。
　　男子400米被安排在当天下午，因为距离在短跑中算长，所以只有一轮决赛，每班一个参赛名额。
　　这个项目每年都会出现不少空道次，因为400米不像长距离跑步可以浑水摸鱼，稍微要点面子的人都不想参加。
　　众所周知，400米可谓是校田径队的看家把式，当年他们就是靠着这个项目在市运会一战成名，从那时起，凡是入队的成员都必须谨遵一条守则——可以有其他擅长专项，但400米一定不能弱，不然出去就别说自己是田径队出来的，他们嫌掉价。
　　连续三年，400米的校运会记录全在田径队那边，震慑效果之强，吓得普通同学甚至连名都不敢报。
　　“普通同学”祝旭站在第一跑道上，标新立异。
　　他觉得这群人真是排外排得过分，一共六个人比赛，不算自己，剩下五个都是田径队的，如果他们班那位沈杰也来了，这跑道不就被田径队的人包场了？
　　而且一个小小的校运会，他们居然全部穿着田径队的专业队服上阵，看上去嚣张得很。
　　以小少爷的气性，这种情况他是万万忍不了的，去检录处前他还专门问过沈杰有没有带队服，对方说没带，认清现实后，祝旭立马指挥林微澜去宿舍给他找了一套五颜六色的运动装。
　　输人不输阵，虽然他们田径队的队服是骚里骚气的紫色，但此刻赛场上最惹眼的，无疑还是祝旭。
　　林微澜给他拿了套几乎全粉的运动装，除了衣服和裤子的侧边有两条绿杠，这套运动装就再也找不出第三种颜色了。
　　祝旭看见这一坨粉的时候表情已经炸裂了。
　　这是祝明月女士专门从国外专柜买了给他寄到南原来的，她说现在国外的小男生都流行这么穿。
　　但对于在中国土生土长长大的祝旭来说，他实在很难接受男生穿粉色的事实，所以这套衣服自从到了祝旭手中，就一直被他悄悄压在柜底。
　　没想到林微澜让它重见天日了。
　　祝旭的语气捉摸不定：“你......你怎么拿这套。”
　　自己衣柜里明明有那么多可以与之匹敌的衣服，林微澜哪怕拿件后背带翅膀的，都比这件好。
　　林微澜在场边候着，胳膊上还搭着祝旭刚刚换下来的校服，他随意道：“这套放在最上边，方便拿。”
　　祝旭懊悔不已，早上和林微澜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时间太赶忘记还原了。
　　五班女生看到一身粉的祝旭，尖叫声一阵压过一阵，平常只见过祝旭穿校服，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换上自己的日常装。
　　粉色跑道少年，就是一整个帅出天际。
　　刘明杰在观众席把班牌高高举起，祝旭看见班牌背面糊了一张不知道哪儿来的彩色卡纸，上边歪歪扭扭写着：全班唯一的希望。
　　“旭哥！冲他娘的！全班唯一的希望！咱们班就靠你了！”宋毅的精气神经过一中午的调整好像恢复不少，现在又开始在场内活蹦乱跳了，他指指班牌背后的那张卡纸，“看见了吗，我亲手写的，哥们儿永远支持你！”
　　怪不得这么丑，祝旭心里想。
　　“你呢，”祝旭原地起跳几下后跟随众人蹲下身，他双脚踩在助跑器上，两只手抵住起跑线，微微仰着头问：“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林微澜表现得风轻云淡：“注意安全，我在终点等你冲线。”
　　祝旭无辜地眨眨眼：“就这么相信我啊，第一名才能冲线。”
　　“嗯，我知道，”林微澜也半蹲在地上，与祝旭平视，“祝旭，忘记告诉你了，我也很喜欢第一名。”
　　发令枪响，祝旭“嗖”地一下飞了出去。
　　他的位置在最里道，起跑的距离比起其他人来要落后许多，不太有利，换别人可能看着眼前这五个紫衣飞人就直接泄气了。
　　但这可是祝旭。
　　“草，旭哥，冲啊旭哥！撒开丫子跑——”
　　“我去，祝旭这么猛吗，他到底是游泳队的还是田径队的啊？”
　　“靠，我们班那个田径队的怎么被超了，不是号称自己是南原第一飞毛腿吗！”
　　一阵粉色旋风在南原八中的后操场刮起，祝旭的劣势只维持了一个弯道，从进入直线跑道起，他就开始超人了。
　　第一个直线跑道，他纯靠速度超过2个人，第二个弯道过后，他又凭借技巧甩开2个，一直到最后小200米的距离时，祝旭前边只剩田径队的队长了。
　　那位队长似乎在队里虐菜虐习惯了，发现祝旭在身后紧紧咬着他时也是满满的震惊。
　　他加速，祝旭也加速，而且因为私下加训的原因，祝旭的冲刺速度比起他来，只快不慢。
　　祝旭感觉自己现在正身处无尽吵闹之中，耳边充斥着种种不同的声音。
　　呼啸而过的风声、一点都不整齐且略带拉跨的加油声、还有观众席上不知道从哪处传来的欢呼叫好声。
　　他统统不在乎。
　　他现在脑子里容不下别的，他只能，也只想记住林微澜说的话。
　　他说他会在终点等自己冲线。
　　真是个王八蛋啊，祝旭想。
　　祝旭已经看前边那位死对头不顺眼很久了，他更加卖力地挥动手臂，同时加大自己的步伐，终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率先冲过红线，然后一头栽进了林微澜怀里。
　　林微澜把人接得很稳当。
　　人声鼎沸的终点处，粉色和深蓝色的身影彼此交织，祝旭和林微澜在全校师生的见证下紧紧相拥。
　　祝旭感觉自己心跳很快，可能是刚跑完400米的缘故，他好像能透过耳膜听到“砰砰砰”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无法停止。
　　其实他现在还有力气走路，只是脚步可能会有些虚浮，但他还是赖在林微澜身上不想起。
　　祝旭问得比较傲娇：“我厉害吗。”
　　林微澜：“厉害。”
　　“那你喜欢吗。”祝旭接着问。
　　林微澜：“喜欢。”
　　林微澜说出这两个字的一刹那，祝旭感觉自己所有不可名状的情绪都忽然找到了宣泄点。
　　一朵云渐渐从他头顶的太阳离开，热风袭来，祝旭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热气搞得头脑发昏，他直起身来把林微澜推开，逼问道：“是喜欢我还是喜欢第一名。”
　　祝旭的表情认真中带着几分严肃，就好像林微澜答错一个字都会导致严重后果的那种。
　　林微澜神情微变，随后眉眼带笑地说：“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祝旭：“那我要是都喜欢呢。”
　　林微澜：“那我也都喜欢。”
　　祝旭：“那我要是最喜欢第一名呢？”
　　“那我也最喜欢第一名。”林微澜没有思考，快速跟着接道。
　　小少爷听到这个回答不开心了，他伸出食指，重重戳了下林微澜的左肩：“林微澜，说谎的人是小狗。”
　　“汪汪。”
　　声音很轻，但祝旭还是听到了。他眼睛一亮：“你刚刚说话了？”
　　“小狗不都这么叫吗。”林微澜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盖在祝旭脑袋上胡乱揉了揉，随后弯下腰来问，“不然你教我？”
　　作者有话说：
　　受不鸟，一个小狗叫还要人教。
　　今天我是——受不鸟受不鸟受不鸟！！！
　　话说大家再去关注一下本章的标题（doge）
　　小林为什么要汪汪啊（不懂）


第30章 疯狂接力赛
　　“教什么教什么？”
　　刘明杰他们扛着班牌从五班的观众席上跑过来，将祝旭围成一个圈：“获胜秘诀吗，我们也要听。”
　　“获胜秘籍有啥用，就算旭哥教了你，你也跑不出这个速度啊。”宋毅出声打断这个话题，“但旭哥实在太给咱们班长脸了哈哈哈，你们不知道，四班体委刚刚就在我旁边坐着，脸都快黑没了。”一想到那个情景，宋毅笑得直打颤。
　　李牧从另一个比赛场地赶来时刚好看到祝旭冲线，听着众人在这里谈笑风生，他故意提高音量，对着那边落寞的二三四五六名说：“诶呀，我们队长可真牛逼啊，田径队一个能跑的都没有！”
　　一众校队之中，就属田径队和游泳队互不对付，两队的教练之间也是电光火石，时常看彼此不顺眼，现在，田径队的教练正背着手在终点处训人，尹小原则觉得面上有光，时不时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光明正大站在一旁看笑话。
　　“你们他娘的，太给老子丢人了，连个游泳队的毛头小子都跑不过！”
　　田径队的教练是一位很有资历的退役运动员，可能因为年轻时每天在训练场风吹日晒，导致他的皮肤呈现比较深的小麦色，看起来就不好惹，像个狠角色。
　　祝旭也和这位教练打过交道，人是个好人，除了十分热爱装十三。不管阴天雨天，这位教练没事儿总喜欢戴幅墨镜，脖子里还整天挂着个口哨在那吹吹吹，听久了让人有点想颂扬国粹。
　　田径队参加比赛的五个人组团蹲在地上挨训，短短几分钟，就把人生的五味杂陈体会了个遍，听到李牧的调侃，他们瞬间一扫之前的阴霾，原地满血复活。
　　身为田径队代表之一的队长毫不犹豫，他随便脱下一只钉鞋，然后瞄准声源地的方向一扔：“我可去你的吧，你们游泳队也就出了个祝旭，天天在这嘚瑟，也不怕翻车。”
　　那只鞋大概跟随对方训练了很长时间，在校内已经拥有了一定名气，在场的人都眼熟它，鞋被扔出来的一刹那，围绕着祝旭的展开那个圆圈自动散开，然后那只鞋好巧不巧——
　　落在了祝旭面前。
　　这是一条无比精准的抛物线。
　　祝旭痛苦地屏住了呼吸。
　　见状，田径队队长也跟着慌了，李牧会不会翻车他不知道，反正他大概率是翻了。
　　他将一只脚抬起来，单腿跳着往过走，想要给祝旭赔礼道歉：“不是，祝旭，哥们儿没想扔你，你......”
　　“你就站那儿别动。”祝旭艰难开口。
　　他现在真的不想说话，因为附近的空气实在是......称不上美妙。
　　田径队队长彻底不敢动了，他觉得自己骑虎难下，只好一直在原地维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祝旭快速将林微澜的袖子拎到自己面前，说了三个字：“离开这。”
　　他今天新换的衣服，就算是一点也不man的粉色运动套装，那也是林微澜专门拿给他的，沾不得那种......稀奇古怪的气味。
　　经过一天半的激烈角逐，高二五班终于凭借祝旭等人的力挽狂澜堪堪挤进了总分榜前三名，排在他们前边的分别是高二九班，以及高二四班。
　　王媛媛对此表示十分愤慨。
　　“我们班没有体育生吗？”
　　“有啊，”刘明杰指指自己，指指王媛媛，最后再指指祝旭，“这不三个吗，而且老宋和澜总这几天也拿了不少分，真是难为我澜总，一边工作一边比赛，还要遭受黑心监工的折磨，去个撑杆跳现场都要求什么狗屁抛物线。”
　　祝旭感觉自己被针对了，对着刘明杰的并不宽厚的背就是一掌，掌风之凌厉，疼得对方嗷嗷直叫。
　　“不好意思，我只是瘸了脚，并不是查无此人。”这时候，角落里的沈杰拄着拐站起来，弱弱道。
　　宋毅一抿唇：“你拿了几分？”
　　“我没拿分......”沈杰表现得不太好意思，“但我有一颗热爱班级的心。”
　　......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离席以饰尴尬。
　　好一颗热爱班级的心，你可上点心吧。
　　瞅瞅你椅子周围那堆没用的垃圾，要不是林微澜在这坐着，学生会例行检查的同学早不知道转了多少个来回，扣了多少分了。
　　10×200米是本届运动会最后一项赋分制比赛，出于赛制原因，第三天的篮球赛和游泳比赛学校都只会颁发奖状及奖品以资鼓励，也就是说，五班如果想要在最后的总分排行榜上超过四班，接力赛是他们仅剩且唯一的机会。
　　南原八中的跑道一圈有400米长，依照棒次分布安排好个人站位后，林微澜和祝旭就只能隔着大半个操场遥遥相望。
　　这场接力赛李牧和杨景锋也代表各自班级参加了，不过李牧运气还行，没和祝旭分在同半个操场，心满意足见他的媛女侠去了。
　　反观刘明杰就比较衰了，他和宋毅、祝旭深度绑定，三个倒霉蛋分别作为班里的第二、六、十棒出战。
　　他们的表情自从看到同一个半场的杨景锋后就再没好过。
　　“我看不下去了，这货一直抖腿是几个意思。”
　　宋毅感同身受：“他们班分高是因为班里有六七个能打的体育生，而且那分基本都是人家拿的，和他有半毛钱关系没，就这还和旭哥一个队呢，我都不好意思说，有些人爆发力差得一批，50米甚至都没跑过我。”
　　刘明杰附会道：“你不懂，人家这种时候最能觉醒班级意识了。”
　　二人倒是没刻意放大嗓门，但再怎么说，十六七岁的少年凑在一处声音也绝对不低，更别说还是两个。杨景锋听了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他把攻击矛头对准一直没出声的祝旭：“祝旭，你们班就只会打嘴仗是吧。”
　　“也能动手，但嫌脏。”祝旭没废话，直接把他挂不住的面子掀了。
　　他向后打个手势，宋毅看到后立马高声配合道：“老刘，接力赛第一能拿几分来着？”
　　“15分，这是团体项目！”刘明杰答得干脆。
　　闻言，祝旭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他什么也没说，看向杨景锋的目光里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嘲讽中夹杂着四个字：“你、完、蛋、了。”
　　王媛媛今天的表现可以称之为超常发挥，祝旭一点儿没看出来她对发令枪应激，可能也是被班里这个不景气的分数吓到了，她跑得飞快，两只腿转得像风火轮一样，李牧他们班甚至在第一棒就启用了田径队的主力成员，但王媛媛几乎没被压制，仅比对方落后一秒就把接力棒传到了刘明杰手里。
　　她叉着腰喘气时祝旭给她拧了瓶矿泉水，她本想谦和有礼地说声谢谢，结果一抬头就和杨景锋来了个四目相对，王媛媛那张笑容满面的脸“chua”的一下就垮了。
　　“祝旭，你自己努力，我去那半边给你加油，不想看见这个晦气玩意儿。”
　　祝旭对她的举动表示理解。
　　他们班到了第三棒已经隐有落后之势，致使第六棒的宋毅看上去异常紧张，他一直在原地做各种热身运动，停不下来。
　　祝旭起初是抱着“胜负在天”的心态来比赛的，但看宋毅这幅不前不后的模样，他也莫名有点捉急。
　　刚想转身和林微澜分享一下自己的赛前焦虑，祝旭忽然意识到对方现在应该在操场另一头。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Freedom】：宋毅给我整紧张了。
　　林微澜可能刚好也在看手机，居然秒回：
　　【LWL】：你也会紧张？
　　【Freedom】：我又不是神仙......
　　【Freedom】：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想个解决方案。
　　【LWL】：我不想。
　　【LWL】：月考的时候我也这么紧张，因为某些人。
　　【LWL】：是谁我不说，你自己好好感受一下。
　　草。
　　祝旭被逗笑了。
　　口是心非的男人，想的什么简陋方案，效果还挺好。
　　【Freedom】：林哥哥，你一会儿跑快点，我要无负担夺冠。
　　林微澜给他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还是前几天刚从他这偷的。
　　【LWL】：前边是你——
　　祝旭等了好长时间都没有等到林微澜的下文，他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朝着对角线的方向瞅了几眼才发现林微澜已经在做热身准备了，而排在自己前边的前边的宋毅早已不知所踪。
　　跑道上正向他们跑来的是第七棒，由于杨景锋总在这边晃悠的原因，以至于五班没一个人愿意留下来做伴陪他们。
　　刘明杰排的第八棒是一个女生，这姑娘出发前五班阵地就只剩祝旭一颗独苗了，为了彰显自己的班委亲切感，他还专门很热情地冲对方说了一句“加油”，女生很腼腆，看他这幅模样小声答了句“谢谢”就向第九棒进发了。
　　如祝旭所料，目前领先的是九班，九班的第九棒是李牧，他的200米就算放在队内也排得上号，等林微澜正式出发时，李牧早已经蹿出去十几米远了，俩人中间还隔着来自其他班的五个人。
　　情况不太乐观。
　　前边跑了这么多棒次，祝旭第一次没呆在原地观察待命，他把手机往周围帮忙的学生会成员手里一塞，早早来到了交接棒的位置。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但他就是盲目自信。
　　他笃定，林微澜一定会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
　　林微澜的起跑速度很快，去年运动会，他将时间全部投入到了学生会的工作之中，和祝旭一样，他也是首次在众人面前正式展露自己的速度。
　　很快，比起前天下午的练习赛还要快出不少。
　　李牧听到观众席和场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时一个没忍住，用余光瞟了一眼斜后方，四字以蔽之：简直想哭。
　　他娘的，一个两个还是不是人了，他都领先十几米远了，怎么还能跟上啊？？
　　如果不是右手握着接力棒，左手还要卖力摆臂，李牧真的很想为自己抹一把辛酸泪，他边跑边喊，就好像后边有老虎在追他。
　　林微澜就是那只老虎。
　　“澜总，别追了，你歇会，给兄弟留个面子啊啊啊啊啊啊！”
　　“六”个啊喊完，林微澜已经实现了对李牧的完全超越，高二五班一跃由倒数第一升至正数第一。
　　高二五班沸腾了，没有参加比赛的同学全部在观众席上嘶吼个不停，就连一向低调的沈杰都疯狂了。
　　他振臂高呼：“澜总好样的，高二五班万岁！”
　　一嗓子吼下来，惊天动地，饶是经历过诸多大场面的吴天都沉默了，下一秒，吴天想也没想，直接带领着高二五班的所有同学齐齐加入了沈杰的阵营——
　　“高二五班万岁！”
　　“高二五班万岁！”
　　“高二五班万岁！”
　　......
　　如同大型传教现场一般，高二五班整齐划一的口号响彻整个南原八中，人们的目光全部被这场惊心动魄的接力赛吸引了。
　　“小林！我在这！”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微澜，祝旭激动地跳了一下。
　　最后十米的距离，林微澜感觉自己已经不是为了赢得比赛而跑步了。
　　他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这个他拼尽全力才敢从角落走出，触碰到一点点光芒的太阳。
　　这个他越接近，光芒就越耀眼，温度也越灼热的太阳。
　　他不怕受伤，他只想太阳永远闪耀。
　　林微澜伸出手，把接力棒传递到祝旭手中，交接棒的瞬间，两人指尖相触，祝旭好像隔着并不真实的肌肤纹理体会到了独属于林微澜的温度。
　　视线短暂交汇，祝旭再一次向着终点狂奔，林微澜也没停，他拐进里圈，保持着原有的速度，就这样一路跟在祝旭身后。
　　他总觉得他现在不该停，是要一直跟着祝旭向前跑的。
　　裁判的秒表第一次卡停，祝旭冲线后就把接力棒扔给场边的刘明杰等人，随后立马转身去看林微澜。
　　这人，谁让他陪跑了，告诉他中午多吃点他非说不饿，现在倒好，别一会儿因为低血糖晕在操场，还得他自己扛回宿舍。
　　“peng！”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礼花炸开的声音，祝旭只看到有漫天的彩带随风飘落，林微澜就站在人群之外的不远处注视着他，笑得很温柔。
　　他伸出手，主动把林微澜拽入这场喧嚣之中。
　　“林哥哥，我们赢了。”祝旭说得很大声，生怕自己的声音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嗯，赢了。”
　　“前边是我就怎么了？”他们可能搞了不止一枚礼花，祝旭嫌太吵，掩着一只耳朵问。
　　林微澜深吸一口气，他双手覆上祝旭的脸颊，随后后移，为他把耳朵堵得严严实实。
　　他说：“前边是你，我什么时候慢过。”
　　祝旭原本就听不清几个字，林微澜倒好，两只大手一盖，直接断了他的后路，他对着嘴型看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认出来。
　　不过无所谓，看林微澜这幅放松的姿态，应该也说不出什么坏话，大概率是在夸他。
　　林微澜个子高，彩带优先落了许多在他身上，祝旭吹了好几次才把这些五颜六色的小东西都弄走。
　　幸亏这彩带质量好，不掉色，不然这件衣服算是报废了，祝旭后怕地想。
　　不过好看是真的。
　　彩带是，林微澜也是。
　　作者有话说：
　　沉默的吴天看着沈杰：打不过，就加入。
　　欸，话说我们小祝最近是不是有点点开窍了，是不是啊是不是啊？（不懂）
　　他居然觉得林微澜好看。
　　完了，BBQ了，祝某人坠入——（doge）


第31章 看我怎么拿冠军
　　林微澜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
　　他将窗帘拉开一条缝，眯眼看了几秒，觉得小少爷今儿会有个好心情。
　　几天以来的反常气温终于得到了正解，南原市迎来了今年第一场真正的秋雨，下得还不小，看来操场旁边的风雨篮球场是没办法继续使用了。
　　场如其名，它得继续在风雨中飘摇，毕竟是秋雨，绵绵无绝期。
　　今年开学晚，许多杂七杂八的事情统统堆在了一起，针对这种突发天气情况，学生会是有做一份临时备案，但很遗憾，因为这些天的晴空万里给大家带来了不小的错觉，备案中提到的室内篮球馆并没有人切实上心去打扫。
　　一大清早学校就下发了通知，篮球赛将延后举办，而得益于游泳馆的场地优势，所有游泳比赛都可以照常进行。
　　林微澜收到通知后便取消了叫祝旭起床的念头，今天下午祝旭有两场比赛，还是多休息会儿比较好。
　　他关掉提前设置的闹钟，然后点开微信，在一众新消息提醒中找到右上角已经变成省略号的群聊。自己昨晚睡得早，没怎么参与话题讨论，需要抓紧时间复盘一下。
　　......
　　【刘明杰】：这就是被人叫爸爸的感觉吗，一个字，爽，十七年了，我终于拥有了我的第一个儿子。
　　【宋毅】：（深情）不，是我们的第一个儿子。
　　【王媛媛】：......
　　【王媛媛】：你俩觉不觉得这对话有点奇怪。
　　【李牧】：[赞]
　　【李牧】：我觉得没毛病，媛媛，这是我们共同的儿子。
　　【祝旭】：非五班者切勿乱攀亲缘，叉出去。
　　【祝旭】：[一拳打飞]
　　......
　　看到这个表情包林微澜歪嘴笑了一下。红色愤怒小人，是个动图，还挺生动，简直像翻版祝旭。
　　昨天接力赛获胜之后，全五班人连走路都是趾高气昂的，他是没亲眼所见，听班里同学说，沈杰激动得拐杖都扔了。
　　五班的总分顺利升至榜单第一位，因为卫生、纪律扣的那些风德分也全都在开幕式评分中被还了回来，校领导对那首《大家一起喜洋洋》印象深刻，为此还专门给高二五班颁了一面大锦旗，说了好些美好寄语，并希望全校师生向他们学习，传承这种活泼可爱的风格。
　　是以，这群人当晚就活泼可爱到教室犯浑去了，期间还对着杨景锋“叫爸爸”的珍贵视频资料笑个不停。
　　“他脑子还挺溜，居然知道对咱们班全体同学一起鞠躬，然后喊爸爸们。”宋毅下了张J，似有遗憾地说。
　　刘明杰当场就赠送他一套王炸，还骂他“得了便宜卖乖”，明明宋毅被叫了两次爸爸，比所有人都多一声。
　　林微澜不停翻阅着记录，深觉这群人真是聊上头了，他看了一眼当时群内发言的时间，深夜十一点半，正常早应该熄灯入眠的时间，他们居然越聊越欢。
　　自己不过早睡一天，活跃分子祝旭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
　　【祝旭】：小林？他睡了啊，在我旁边。
　　【祝旭】：找他有事？
　　【李牧】：没事，单纯问候一下。
　　【祝旭】：那你就闭嘴，别影响我同桌睡觉。
　　【王媛媛】：《在我旁边》。
　　【宋毅】：《在我旁边》。
　　【刘明杰】：《在我旁边》。
　　【祝旭】：......
　　【李牧】：？
　　【李牧】：《在我旁边》？？？
　　【祝旭】：......的床上。
　　众人这才如释重负。
　　再往后也就没什么有意思的内容了，林微澜意兴阑珊地摁灭手机，他低头看看身旁熟睡的人，心想祝旭也没说错。
　　他确实是在他旁边的床上，只不过——
　　这两张床是挨在一起的，亲密无间。
　　还是两个枕头两套被褥，床的距离是缩短不少，他俩的距离倒是一点没变，甚至更远了，林微澜觉得还不如两个人共同躺在一张床上来得舒坦。
　　至于合床睡的理由......
　　祝旭担心他自己半夜从床上滚下去，所以让林微澜在外边堵着他，担心林微澜对这个安排有顾虑，他还专门挑昨天晚上林微澜洗澡的空隙，累哼哼地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没想到出浴后的林微澜对这个“半强迫式”的安排十分满意。
　　林微澜叮叮当当鼓捣好早餐后，祝旭仍然一动不动地钻在被窝里，丝毫没有起床的迹象，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声，林微澜状似无奈地摇摇头。
　　他走到床边，先是隔着被子拍了拍祝旭，见对方一直没什么反应，林微澜只好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祝旭的鼻翼。
　　几秒后，祝旭颇有怨气地睁开眼，他声音中带着满满的鼻音，像是在撒娇。
　　“林哥哥，你这样很讨厌。”
　　说完祝旭自己也愣了一下。
　　“林微澜？”
　　“嗯。”
　　“林微澜？”
　　“在。”
　　“林微澜？”
　　“我在。”
　　祝旭满是不可思议地喊了三声，林微澜也很有耐心，跟着应了三声。
　　现在有一个严峻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祝旭的鼻音很重，大概率是感冒了。
　　“我怎么会感冒，”祝旭从桌上的铁盆里拿出一盒温牛奶，喝了一口后道，“这不科学，你都好好的。”
　　林微澜意味深长：“我身体很好。”
　　祝旭二话不说，立马把手上的水珠往对方身上弹：“去你的，我身体也倍儿棒好吧。”
　　思来想去，问题最有可能出在昨天晚上，当时已经开始轻微降温了，他们一群人藏在音乐教室打牌，还开着空调，祝旭挑的位置就在空调正下方，林微澜担心他那套粉色运动装不够厚实，提出把自己的卫衣外套借给他，祝旭是怎么说的来着？
　　“热情似火，我都快要烧起来了。”
　　可不是快要烧起来了，林微澜刚给小少爷测了个体温，37.1摄氏度，偏偏祝旭现在还不敢胡乱吃药，下午的比赛牵扯到市青赛的出战名额，至关重要，他们不能出任何差错。
　　“没事儿，小感冒，小感冒而已，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别这么紧张。”祝旭睡醒后看着在房间不停转圈的林微澜，奉迎着说。
　　依照林监护人转达的指令，过去四个小时他都在乖乖休息，连手机都不敢私藏，上交给林监护人的那种。
　　林微澜正在满屋子寻找祝旭的游泳装备，小少爷有个坏习惯，不论什么东西，用前倒是收拾得人模人样的，一旦用完，那场面就跟狗啃了似的，东放一个西放一个，除了他自己，谁也找不到。
　　林·免费劳工·微澜听到这话也没应声，只沉默地看着祝旭，面上没什么起伏。
　　祝旭内心受不了这谴责，他当即便落地加入到寻找物品的行列，表示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因为林微澜有学生会的现场工作需要安排，他们来得算是最早的那批，祝旭这次填报的校运会项目还是200米自由泳，和市青赛一样，除此之外还有今年新增的四人混合接力，尹小原依据默契度、速度等多方面因素安排了两组接力队伍，速度更快的那组将拿到市青赛的出战资格。
　　比赛顺序是个人单项在前，等到所有单项都结束后才轮到混合接力，祝旭到得早，完成一系列身体检查后就早早下水热身了，等李牧他们到场时，祝旭的热身运动恰好完成，正在后场做保暖措施。
　　“不愧是队长，我的好榜样，连校内比赛都这么积极。”李自在拖着他的装备包吹捧道。
　　李牧则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这不是放屁呢，你见他平时训练什么时候早到过，出了名的踩点大王。”
　　他犹疑地摸摸祝旭的额头：“这是真人还是假人啊？”
　　正在帮祝旭烘干上一套泳装的林微澜侧身踢一脚李牧，语气平平地说：“别推他。”
　　李牧：？？
　　神特么别推他，自己只不过碰了一下祝旭的额头，根本没用劲，怎么就成推人了？？
　　李牧刚准备开口宽慰林微澜，想说祝旭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紧张，用不着这么敏感，毕竟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
　　结果祝旭本来没事儿，听到林微澜这话立马往椅子上一坐，裹着他的长袍外套说：“对，我很虚弱，别推我。”
　　李牧上次这么无语还是在上次。
　　他一把拽住李自在的装备包，拖着人往里区走，遥遥道：“我也很虚弱，快扶我进去。”
　　李自在被这幅沉重的身躯压得抬不起头。
　　他忽然觉得他也挺虚弱的。
　　林微澜把烘干完毕的泳装叠好放进包里，然后伸出手掖紧祝旭的领口。
　　“小心风。”
　　祝旭双手插兜，两条大长腿不安分地在椅子上来回晃悠，他开口问道：“林哥哥，国庆有事没？”
　　“接了几个线上答疑，不太忙，”林微澜斜挎着包坐到祝旭身边，他将一只入耳式耳机递给对方，随后切换到舒解情绪的音乐缓缓放着，“怎么了？”
　　“再跟我回个家呗？”祝旭调皮地说，“在下有个生日，想邀请你一起过。”
　　林微澜很喜欢祝旭对他说“回家”这个词，自从办了住校手续，他再没回过那个昏暗的小排楼，大多数周末都是应着祝旭的要求，陪他一起去那幢空荡荡的别墅。
　　他唇角轻扬，回了一个“好”。
　　单项比赛的顺序是由抽签随机决定的，祝旭十分感谢尹小原的手气，把自由泳抽到了第一位，让他免受状态起伏的困扰。
　　祝旭被分配在第四泳道，身后负责计时的工作人员是林微澜，出场时他不停地左扭扭右扭扭，试图向林微澜证明自己的身体状态已经完全在线了。
　　南八天团其余成员为了近距离观察祝旭和李牧的泳姿，专门比规定的观众入场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林微澜提前给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将最佳的中央观赛区域留给了他们。
　　众人估摸着凑了点钱，准备去校门口的文印店为祝旭和李牧赶制两面战旗，吴天也跟着这群小孩一起热闹了一通，听说这件事后，他大手一挥，直接自掏腰包承担了所有费用，只不过他发现林微澜也在比赛中充当工作人员，于是建议在战旗中也体现出林微澜的名字。
　　王媛媛心领神会，当即便应承下这份差事，吩咐老板将其中一面战旗改为大红底色，并加印四个黄澄澄的粗体大字——见微知祝。
　　她命令刘明杰和宋毅将对应的战旗高高扛起，然后自己站在中央坐席上拿着喇叭高呼：
　　“见微知祝牛逼！”
　　战旗这么一出，口号这么一喊，赛场氛围立马被炒得火热，祝旭看见那几个活宝的操作，听着场周传来的一声声应援，忽然为自己内心的这丝丝紧张感到好笑。
　　祝小少爷一向臭屁，听到众人这么吹捧，他自然得给个面子，膨胀起来。
　　没错，他就是牛逼，名额绝对没得跑，必须、一定、以及肯定。
　　踏上出发台前，祝旭笑着跟林微澜打趣：“欸，他们这名起的还挺好是吧，言简意赅，看见你等同于知道我。”
　　闻言，林微澜也浅笑一下，随后他没辙地点点手腕，又指指不远处面露暴躁的尹小原，示意祝旭该做出发准备了。
　　膨胀祝大摇大摆地向出发台进军，同时冲后方高声嘱咐一句：“林微澜，你得好好看着！”
　　看我怎么拿冠军。
　　作者有话说：
　　冠军！冠军！冠军！
　　李牧：我的口号是什么？？


第32章 自由的心
　　“滴——”
　　出发信号在全场响起，第四泳道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比赛正式开始，祝旭起跳时的反应时差很小，哪怕此刻身体并没有处于最好的状态，但幸好，日复一日的刻苦训练以及百分百集中的注意力都没有辜负他。
　　“队长这出发很好啊，光入水就甩开别人一大截。”李自在指着后台的显示器说。
　　他本人就是练自由泳专项的，只不过因为这几天气温反复，他们宿舍的空调又坏了，晚上睡觉实在热得难受，自己蹬被子时意外把腰给凉着了，这才不得已将单项项目临时更换为第二擅长的仰泳，不然他还真想和祝旭在比赛场上一较高下。
　　李牧瞧着小孩眼里亮晶晶的光，好笑道：“诶哟，你倒是特别，我还是第一次见面对祝旭不受挫的人。”
　　李自在那泛光的眼神中分明透露着五个字：我、要、打、败、他。
　　“要受挫早受了，”李自在紧盯显示器，满脸憧憬地说，“第一次看队长和杨景锋线下battle时我就这么认为了，他在水里真是无敌的，简直是我的偶像，能排第二！”
　　自从祝旭归队，李自在就开始成天围着祝旭转了，从李牧那里得知杨景锋背后搞的一些小动作后，对他也不再如以前那般亲热，一见到就避着走，还为之前胡乱说祝旭的事情私下找到过对方，专门道了歉。
　　跟与杨景锋一起时那种表面上的依附不同，他是发自内心尊重祝旭和李牧的，还把他们当作好前辈、好哥哥，他甚至借着日常训练的那点时间和林微澜打好了交道，在对方那里偷到不少学习小技巧，是整个游泳队继李牧之外第二朵惹人喜的交际花。
　　李牧用好奇的目光盯着他这位传人：“那你的第一位偶像是......”
　　“我奶奶。”李自在热情不减地说。
　　李牧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显示器，表情难得慈祥了一些。
　　李自在是被他奶奶一手带大的，在队里也没少听说他奶奶省吃俭用把他送出大山的故事，虽然以前跟着杨景锋有点混，但好在祝旭对他的影响够深，把这小孩拉回正道来了。
　　祝旭的动作节奏很好，可能有身体不适的原因在，他今天的前程游得格外快，似乎想快点结束这场比赛，第一个转弯后，除了排在第七道的杨景锋，最慢的人居然跟他落后了有足足一个半身位。
　　林微澜在泳道尽头看着这一幕有些揪心。
　　祝旭虽然是个体育生，但却不像李牧和刘明杰那样大大咧咧，他娇气得很。
　　就拿最简单的喝水来举例子，烫了不行，凉了不行，温的还不行。他就喜欢那种居于烫与温之间的感觉，说是喝进胃里很舒适。
　　就这样一个对水温变化极度敏锐的人，此刻生着病，在冷冰冰的泳池里不停地摆臂、鞭腿。
　　他是真的喜欢游泳。
　　进入到第三个50米的末段，祝旭开始了他的后程加速，这些天陪祝旭训练了这么长时间，林微澜能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祝旭的提速远不如过往训练中展示出的明显。
　　“诶，队长怎么还不提速啊，这都快最后50米了。”李自在纳闷地问。
　　是的，在李自在眼中，现在的祝旭是没有提速的，他认为这就是祝旭的正常速度，因为在身体状态合适的情况下，祝旭就这么快。
　　李牧起初没觉得不对，听到这话后，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逐渐凝重地皱起了眉。
　　方才摸祝旭额头时就感觉略微有点发烫，他还以为是刚刚热完身的缘故，现在看来......
　　祝旭可能生病了，且为了不被后半程的体力下降因素影响，他选择了在前程就使用中等偏上的速度来维持优势。
　　这个疯子。
　　还有林微澜，也是疯子。
　　看林微澜不久前的反应，他绝对知道内情，身为祝旭的经理，在明知对方身体情况不适合下水的前提下，却还是放任对方下水。
　　除了疯子，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两个人。
　　祝旭在三四弯道的转弯衔接地十分完美，凭借这个技巧性十足的转身动作，他再次回到绝对领先，杨景锋暂排第二，紧追不舍。
　　“祝旭！”
　　就像交接棒时祝旭兴奋地喊林微澜那样，林微澜也大声喊出了祝旭的名字，在这种电光火石的时刻。
　　不是观众在意的“加油”，不是教练期望的“提速”。
　　只是祝旭。
　　他只喊了祝旭，同时也在告诉祝旭一件事。
　　这一次，我还在终点等你。
　　众人惊奇地发现，在这声“祝旭”被喊出来之后，祝旭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变快了。
　　他的鞭腿甚至跟泳道上的所有选手都不在同一个频率，从观众席远远看过去，就好像是电动马达在自行运转。
　　几次大幅度摆臂后，祝旭成功用指尖触到了池壁，空荡荡的电子屏幕上终于出现了第一行排名通报：
　　1——祝旭——4道——1’55’15
　　似乎只过了瞬息，赛场内爆发出极其热烈的掌声。
　　“卧槽，1分55啊卧槽，他差点游进1分55了你看见了吗！”李牧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不停拿拳头捣着李自在的背，尝试从中寻找到一丝真实感。
　　李自在被打得肉疼，他咧着嘴躲过李牧的攻击，弯腰求饶道：“看见了，但是能不能拜托你打你自己。”
　　这也不能怪李牧失态，实在是祝旭这个人——简直他妈不是人。
　　生着病还能拿第一，不仅能拿第一，他还顺便刷新了自己去年刚打破的校运会记录。
　　李牧每次见到这种场景都会庆幸自己选的是蛙泳，不能他真能被这人的逆天举动活活气晕过去。
　　祝旭触壁后立马抬头望向场中央的电子大屏，看见自己的名字牢牢扒在第一位后这才长出一口气。他一只手抓着泳池边，另一只手则准确无误地伸向林微澜的方向：“林哥哥，拉我一把，没劲了。”
　　换平常，小少爷已经在手舞足蹈地庆祝了，拿第一，破纪录，不管哪样都是值得他吹嘘一整年的精彩操作。
　　但他现在真的有心无力。
　　他甚至连两侧泳道选手的恭喜都没劲儿回应，整个人一心想往林微澜身上栽。
　　林氏独家人偶，他，值得拥有。
　　林微澜快速把手里的干毛巾披在祝旭身上，然后再将放在篮子里的长袍外套给他套外边，领着人就往后台烘干区走。
　　祝旭一改往日里朝气蓬勃的模样，一米八三的大高个就那样无精打采地倚着林微澜，再严重点，林微澜都觉得自己应该直接把人扛起来走了。
　　“我去你的！”
　　远方一只拖鞋朝着祝旭的命门砸来，祝旭看到后立马将下巴抵在林微澜的肩膀上，才堪堪逃过一劫。
　　他脸上带着五彩缤纷且不可描述的表情：“原姐，你干嘛，就这么对待即将出战市青赛的功臣。”
　　尹小原被气得七窍生烟，她光着脚站在红色塑胶地垫上，右手则举着另一只没来得及扔的拖鞋，怒骂道：“还敢跟我提市青赛，你今天怎么敢下水的，检查身体的老师没把你卡在外边吗！”
　　祝旭心虚地瞟了眼林微澜。
　　不然说同桌兼舍友兼经理人是学生会秘书处处长的好处多呢。
　　学生会的工作人员都是第一批到现场的，那么早的时间，别说检查身体的老师，就连在外边侯场的选手都只来了祝旭一个。
　　有林微澜在一旁打马虎眼，一群外行学生组织的身体检查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蒙混过关了。
　　尹小原见祝旭这表情也大概清楚是怎么个事儿了，她看着林微澜，如鲠在喉，想骂人硬是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瞧瞧林微澜那幅正派君子的模样，倒是搞得她像个恶毒教练。
　　“那一会的混合接力你不能再上了，出了事我没法跟你家里人交代。”尹小原第一次在祝旭面前使用教练的口吻说话，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祝旭还想接着为自己辩解几句，就听到李牧着急的声音传来：“那不行！我们和祝旭可是一个team！”
　　李牧拖着李自在和另一个游泳队的男生从拐角处走出，他们三个这次和祝旭分在了一个接力小组，以南原八中游泳队的现有实力来说，这个阵容已经堪称王炸了，说直接点，他们今年就是冲着市青赛的冠军奖牌去的。
　　李牧走到祝旭身边一把搂住他，仗义地说：“旭哥，你放心，哥们儿肯定在蛙泳给你拉开一大截距离，自由泳你就愉快玩耍吧！”
　　“蝶......蝶泳也是！”
　　那位蝶泳专项的男生似乎有些羞涩，但也坚定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这都不是事儿，不就生个病吗，谁还没生过病啊，这样队长，实在不行你就来游仰泳呗，自由泳我上。”李自在拍着胸脯建议道。
　　李自在随口一句话，为众人开发了新的思路。
　　后台没开空调，但祝旭还是坚持认为有风，他撇开李牧的胳膊，独自一人往林微澜怀里缩缩，幡然醒悟道：“对啊，我可以和自在小弟调换一下泳姿。”
　　李牧没顾上贫嘴，和尹小原一起为这个提议投了同意票。
　　眼下换人无疑是窘迫的，接力赛需要一定的成员配合度，而且今天的比赛很重要，关乎到市青赛的名额选拔，获胜者名单是要直接呈报到市青赛组委的，如果祝旭连参赛资格都被剥夺，那对他的打击不言而喻。
　　祝旭为了重返赛场做出过多少努力，在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你能行吗？”尹小原在和祝旭做最后的确定，“能行就抓紧时间休息，我去找教练组做名单顺序调整。”
　　祝旭从林微澜温暖的怀抱里短暂离开几秒，板直了身体示意自己能行。
　　从始至终，直到尹小原领着李牧和另一位蝶泳专项的男生前往比赛场地时，建议提出人李自在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随便开了个玩笑，其实他的腰还稍微有点不适，只有仰泳对他比较友好呢。
　　再次回到烘干区，祝旭已经换上了第一套热身时穿的泳装，他的长袍外套在淋浴时不小心被水打湿了，现在外边披着的是林微澜刚脱下来的卫衣。
　　他缩在一处，卖力把脸往衣领里边埋，想要从中汲取一些温暖，见李自在愁容满面，他由衷道：“别愁啊自在小弟，自由泳不是你最拿手的吗。”
　　“只要超过第二组咱们就能出战市青赛，难道你不想在那样大的舞台上，向你奶奶展示一下自己引以为傲的泳姿吗。”
　　李自在被这番话搞得有些发懵，理解祝旭在说什么后，他就像蜜罐里的蜜蜂一样一直笑，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是哦，队长你好聪明。”
　　其实他清楚自己因为腰伤无缘自由泳单项有多难过，他以为这届市青赛，自己就和自由泳无缘了。
　　是祝旭给了他这个机会。
　　李牧悄悄跟他说过，出战市青赛的自由泳单项名额几乎板上钉钉是祝旭的，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里，别人抢不走，但他可能会私下找个机会，把接力赛的自由泳名额让给自己。
　　没想到，自己不过一句玩笑话，祝旭居然真的应了。
　　李自在此刻背对着祝旭，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100米的距离，或许是他可以忍耐的极限。
　　为了队友的信任，为了奶奶这么多年的含辛茹苦，更为了那个不甘心不愿意服输的自己，他也不应该后退一步。
　　祝旭在长椅上盘腿打着盹，想要趁这个无人打扰的好时机休息一会儿，补充体力。
　　即将入睡之时，他忽然听到李自在小心翼翼地朝他这个方向说了声“谢谢”。
　　祝旭装作熟睡的模样，没给回应。
　　他在维护当初退缩的自己。
　　自由泳，最重要的是一颗自由的心。
　　他想，李自在已经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会成为很好的人。
　　祝旭是，林微澜是，李牧是，李自在是，王媛媛是，刘明杰是，宋毅是。
　　每一个人，都不会被努力辜负，生活最终善待真诚的人。


第33章 别来打扰我们
　　后边三个单项加起来消耗了不少时间，等到祝旭再出场时，他已经裹着林微澜的卫衣外套美美睡过一觉了。
　　只不过......
　　他知道自己的睡眠功力一向强悍，却没想到会离谱成这样。
　　整颗脑袋都枕别人身上了，他自己睡的倒是心安理得。
　　“你......身体素质不错哈。”祝旭笑着掩饰尴尬。
　　自己少说也睡了有半个小时，林微澜还挺能忍，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哼都不哼一声，要知道，他可是正处于生长发育期的男高中生，虽然不能和李牧那种体格比，但还是有一定重量的。
　　“我刚来没多久，”林微澜活动着胳膊说，“本来是准备叫你起来热身的，但我刚一落座你就往我身上靠。”
　　再简单不过的三句话，林微澜就把罪责推得干干净净。
　　祝旭听了他这描述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流氓取向。
　　已经数不清第几次了，总是莫名其妙，俩人就挨一块儿去了。
　　林微澜身上是有什么魔力吗，自己怎么经常半梦半醒间硬往人家跟前凑。
　　祝旭实在想不通，最后他干脆装作没事人，颇有活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再在原地蹦跶两下，十分有底地说：“我准备好了，小林同志，可以出发。”
　　按照4×100米混合接力的规则，负责仰泳的祝旭第一个出发，他需要在裁判分配好的泳道率先完成一整个来回。
　　祝旭看向自己所在的接力队伍，当下便感觉心安。
　　据战地记者林微澜的一线情报，队伍成员李牧和李自在都十分争气，分别成功将获蛙泳与仰泳单项的市青赛名额收入囊中，而那位选择蝶泳专项的学弟则差点儿运气，听说与第一名仅差零点几秒，位居第二。
　　根据以上可以得出，他们小组的阵容强度很高，包括没有拿到单项名额的蝶泳都不算短板。反观另一组就有些疾苦了，除了那位高三依然在顽强奋战的老学长，整个团队几乎全军覆没，从心理层面来说他们就不在一个等级。
　　对于那组队伍，混合接力就是他们中的某些成员最后出战市青赛的机会，出现心态不稳的情况也可以理解，极个别人员甚至偷偷找了老好人李牧，希望他能劝说同队的其余三人轻微放个水。
　　李牧当场就给人踹池子里去了。
　　“这不是白日做梦呢，他们想去市青赛，我们小陈还想去呢，凭什么放水啊。”李牧双手叉腰，进行着当时的情景复现。
　　蝶泳专项的小陈听了这话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杨景锋心里那团火自从自由泳比赛结束后便一直熊熊燃烧到现在，互为竞争对手，他自然是无法服气的，祝旭没归队前，队里自由泳他排老大，祝旭一回来，尹小原眼里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
　　所以说，祝旭为什么要归队。
　　就像半年前一样不好吗？只要祝旭做错了事情，捅到上边去，他就会面临禁赛，到时候，这个机会自然而然是自己的。
　　挑衅的步伐还没迈出去，杨景锋的路线就被一个带着红色袖标的人堵住了。
　　“回去。”林微澜清清冷冷地说。
　　说实话，杨景锋心里有点怵这位，他没冒犯，而是后退一步说：“那我不过去，就站在这儿说几句话行吗。”
　　林微澜拒绝得很果断：“不允许。”
　　他填补上杨景锋方才的空缺，严厉警告道：“本本分分比赛，不然后果自负。”
　　杨景锋回想起祝旭半年前的经历，心想这后果他还真是不太能承担。
　　之后的准备时间，杨景锋都在寻找各种机会想要避开林微澜的监视，这导致他压根没有分神去留意混合接力的人员顺序，看到祝旭第一个下水时他还有一瞬间的微愣。
　　“你是仰泳？”
　　杨景锋这句话并没有其他含义，他只是在单纯确认自己的疑惑。
　　谁料祝旭一本正经答道：“不好意思，鄙人姓祝，单名一个旭，全称祝旭，谢谢。如果你喜欢，也可以称呼我为队长。”
　　妈的，他喜欢个屁。杨景锋怒从中来。
　　观众席上早已因为祝旭的泳姿变化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毕竟大家都知道，祝旭是校内出了名的“自由泳之王”，而不是仰泳。南八天团往日总是厮混在一起，遇到这种情况，此刻也被众人盘问得最紧：
　　......
　　“祝旭在以前的比赛里游过仰泳吗？”
　　“不懂就问，他和李牧打过混合接力的配合没啊。”
　　......
　　“祝旭到底能不能行，人在大雨中多堵了几分钟，没看成自由泳单项，本来还想着期待一波混合接力，结果就这？”
　　别的什么乱七八糟都可以忽视，只有这个，绝对不能忍。
　　“南八天团·应援小分队版”齐齐转头，对着最后一句话的声音来源地异口同声反驳道：“必须行！祝旭不能说不行！”
　　刚刚在泳池摆好出发姿势的祝旭忽然打了个冷颤。
　　果然是生病的原因吗，今天这池子里的水温好像有点低啊。
　　“滴——”
　　出发信号今天第五次在游泳馆内响起，伴随着合适的打水节奏，祝旭游刃有余地开启了他的仰泳之旅。
　　祝旭清晰地记得，林微澜高一时曾经受王主任的委托，在大课间为全年级同学做过一次学习汇报，当时那句传颂全校的Bking语录是怎么说的来着？
　　“于我而言，例如古诗词填空、完型填空等题型完全称不上是学习，那些时间等同于放松休息。”
　　行吧，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有被这句话装到。
　　但话糙理不糙，林微澜这个逻辑没错，并且非常高效。
　　众所周知，游泳一共包含四种泳姿，其中最为省力的就是仰泳，此外，仰泳和自由泳的打腿动作也有异曲同工之处，二者都是依靠髋关节转动产生合力，进而通过躯体将这些合力传递给水，最终产生推力。
　　有这层因素在，祝旭哪怕休息也基本没怎么歇过脚，他总是维持着仰泳的姿态，要么游，要么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水面之上。
　　虽然没有参加过正式比赛，但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水平不敢说有多强，但一定不差，打个80-85分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祝旭的仰泳速度让在场所有人都小小惊讶了一把，他没怎么刻意练过，却几乎和隔壁泳道那位仰泳专项生同时到达，换个角度看，你甚至会觉得祝旭似乎更快一些。
　　李自在对祝旭的偶像滤镜又多了一层。
　　祝旭开了个好头，李牧和祝旭的配合度就更不用说，依据他的自我评估，他和祝旭在一起训练了一年多，彼此的默契比起李自在他们这群新生不知要高出多少。李牧直接将反应时差控制在了0.6秒之内，瞬间将优势拉出一大截。
　　有了祝旭和李牧的前期铺垫，小陈似乎也没单项比赛时那么紧张了，他的发挥一如训练中稳定，等到李自在壮志踌躇地入水时，才发现他们已经领先了对方不少，如果不是杨景锋在后边奋起直追，他还真没体会到什么太大的危机感。
　　“你们三个好歹给我留点发挥空间，”上岸后，李自在扶着他的腰缓缓落座出发台，“这样游好不热血，好没有激情。”
　　也不知道是年少轻狂还是小孩真的不懂事，隔壁小组在听到李自在这么说后，四张脸当场就统一成了黑色，他却像毫无察觉，仍然在喋喋不休：“我觉得我的腰还可以再战，不然队长你把单项名额一起让给——”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李自在含糊不清地挣扎了八个字，没挣扎成功。
　　李牧在祝旭的示意下一把捂住李自在的嘴，随后冲一旁四个人友善地笑笑：“你们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隔壁小组：“......”
　　他们又不聋。
　　比赛结果显而易见，这个时候再去较真两个组之间究竟差了多少秒反而自讨没趣。相较于另一组的欢呼雀跃，杨景锋此刻的低落情绪显现得十分清楚，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不公平。
　　去年好不容易熬走一个，今年又突然冒出来一个祝旭。
　　他已经高二了，身边优秀的同学不在少数，自己却连一场省市级赛场的参赛资格都不曾拥有过，难道真的要他像旁边这位学长一样，直到高三，都要训练课业两头抓，甚至因为无法拥有一份合格的简历去参加各大高校的自主招生而郁郁寡欢吗。
　　祝旭原本正在和众人打闹，见状，他踩着拖鞋走到杨景锋面前。
　　杨景锋对眼前这坨驱不散的阴影怨怼不已，他抬头讥笑道：“你摆出这幅居高临下的模样是要做什么，教育人吗。”
　　闻言，祝旭无比配合地在地上打起了坐。
　　杨景锋一脸“你别没事找事”的表情。
　　“杨景锋，你喜欢游泳吗？”祝旭认真地问。
　　喜欢游泳吗？
　　其实杨景锋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想自己大概率是喜欢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参加游泳队就和家里人大吵一架。
　　“喜欢......吧。”杨景锋一时自动屏蔽了对方是他最讨厌的人，怔怔地点头。
　　祝旭：“那你为什么不笑？”
　　“你自己去泳池照照，谁家喜欢游泳的人会每天对泳池丧着个脸，就好像谁欠你500万似的。”
　　杨景锋当真对着泳池照起来了。
　　ΤＢＹ冄整
　　不太确定的一点。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丧失对游泳的乐趣的？
　　泳池边早已是湿漉漉的一片，祝旭一屁股坐下去时觉着身心极其不舒适，他向林微澜伸出一只手，借着对方的力重新站起来。
　　游泳馆两侧分别有一排大小适中的透明玻璃窗，外边的雨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悄悄停了，天气重新放晴。
　　南原市位于南方，此刻这个时间点，历经秋雨洗礼的太阳还没来得及落山，远远看上去金灿灿的一片，耀眼得紧。
　　所谓太阳，就是不论怎样都会发光，不论在哪里都能发光。
　　太阳，是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无法遮挡的存在。
　　“半年前的市运会，咱们学校有两个名额，为什么选择妥协，把名额拱手相让，你不会连争这个的实力都没有。”
　　祝旭说的是肯定句。
　　没人料到，祝旭居然会主动谈及这个话题，毕竟当初他的禁赛也和这件事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祝旭自认自己已经尽到队友与队长的职责了，临走前，他淡淡道：“杨景锋，你也是被不公对待过的人，不要重蹈覆辙。”
　　祝旭点到即止，一秒前还气场全开的人在进入后场的一瞬间立马就瘫到了林微澜身上。
　　“刚刚不是还挺硬气？这就不行了？”林微澜忍俊不禁地问。
　　祝旭恼火道：“操，全世界都不行了我也行。”
　　林微澜一挑眉，他轻轻拍拍祝旭的胳膊，随意道：“那你别靠我，把手拿开。”
　　祝旭没想到林微澜会推开自己，他不管不顾地重新黏回去，当场改了口：“对，我就是不行。”
　　游泳馆到宿舍楼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他才不要逞这个能，放着好好的大型玩偶不拄，非得自己费劲巴力地走回去。
　　后场入口处，李牧小跑几步追上他们，气喘吁吁地说：“旭哥，还......还有颁奖典礼呢，你不参加啦，照片C位都给你留好了。”
　　像是认定祝旭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李牧一直一幅“我懂你”的表情朝他挤眉弄眼。
　　只可惜，祝旭现在晕得玄乎，他毫无留恋，转身就走。
　　“欸，你们去哪啊，媛媛说晚上大家一起庆祝一下吃个饭啊。”李牧追问道。
　　祝旭用仅存不多的精力朝他挥挥手，示意自己真的不去了，跟着林微澜转身的同时，他大声回应道：“对了，没事别来打扰我们，要睡觉，有事更别来。”
　　作者有话说：
　　老婆们，来晚了（哭）
　　携小林小祝，祝大家早上好（双手抱拳）
　　李牧：？？什么意思？？睡什么觉？？嫌我坏事？？


第34章 一起回家
　　听到这话，李牧内心一震。
　　什么意思？？嫌他坏事了？？
　　直到晚上约饭结束，李牧都没琢磨清楚这个事情。
　　众人今晚挑选的聚餐地点很朴素——闻名远近的南原八中一食堂。
　　起因是吴天听说大家的夜间活动后也对此跃跃欲试，于是便提出他做东，让班干组织着把这次聚餐搞大点，最好通知到五班每个人，全权当作同学们在运动会上优秀表现的奖励。
　　王媛媛等人办事效率极高，当场就编辑了条消息发在班群，顺便艾特了全体同学。
　　【王媛媛】：老吴请客，速来。
　　短短六个字，字字精辟，却散发着极大的诱惑力。临近饭点时，宋毅帮食堂工作人员统计了一下在场的人数，发现五班除了林微澜和祝旭以外居然全员到齐。
　　大家虽然不和老吴客气，但加起来小50号人的口粮，真消费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额，老吴虽然有着可观的收入，却没有人愿意让他破费太多，于是众人一寻思，干脆就把地点定在了校内食堂，准备合起伙来把学校发给老吴的餐补吃完。
　　校运会期间食堂的关门时间提前不少，等人差不多到齐后，全校就只有二食堂的夜宵窗口还开着。
　　听说这个窗口是本届学生会结合民意向学校申请新增的，实行的还是点菜制，据有经验的同学说，这里算得上是南八美食的天堂。
　　李牧原先也对此深信不疑，但这里居然没有油炸鸡腿。
　　他十分心痛。
　　虽然为了备战市青赛，他最近确实与那种油炸食品无缘，但不能吃归不能吃，他没想到自己连看一看闻一闻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视觉与嗅觉享受就这样被剥夺了，他再也不会快乐了。
　　碍于自己也是来蹭饭的，李牧只能隔着手机屏幕和他的好兄弟祝旭诉苦。
　　【胖子也有未来】：旭哥，什么美食天堂都是骗人的，这里简直是地狱。
　　【胖子也有未来】：没有油炸鸡腿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
　　他一连发了好几条，期间祝旭一个字都没回，回宿舍打包行李时李牧才想起来，运动会结束后紧挨着就是国庆，学校都已经发通知宣布放假了，这种时候，祝旭应该已经到家好长时间了，现在大概率是在蒙着被子睡觉。
　　他从一众微信联系人里边找到林微澜，然后点开没什么内容的对话框：
　　【胖子也有未来】：澜总，旭哥好点了吗。
　　隔了一段时间，林微澜回复了：
　　【LWL】：嗯，现在在睡觉。
　　李牧又想起了祝旭方才的那句话，他试探着问：
　　【胖子也有未来】：你俩没一起睡？
　　【LWL】：我不困。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瞧瞧，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我不困。
　　难不成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林微澜困了，他们就会一起睡觉？？
　　林微澜回完消息后就把手机倒扣回了桌面，事实上他现在也有些困倦，如果不是在清一色的消息中看到了祝旭的名字，自己也不会点开。
　　细微的动静从身侧传来，林微澜垂眸，半无奈半好笑地看着祝旭此刻的睡姿。
　　生病了倒是挺乖，睡觉不四处乱踢了，被子也知道乖乖盖，就是这手仍然闲不下来。
　　祝旭枕头边垫着个皮质奥特曼玩偶，听他说这是他姐——亲爱的祝明月女士，小时候专门排队给他抢的限量款，祝旭喜欢得不得了，之前耍酒疯的时候都不忘顾及一下它。
　　他两只手一会儿握个拳，一会儿出个掌，就好像正在梦里与奥特曼一起大战怪兽，如果不是林微澜没有时时刻刻都在祝旭身边守着，他甚至怀疑自己会听到什么类似于“我打”之类的梦话。
　　林微澜为祝旭掖好被角，随后转身走出房间，轻轻把房门带好。
　　无声无息中，一切重归黑暗。
　　祝旭家很大，但因为日常没什么人着家，偌大的冰箱里基本总是空荡荡的一片，没什么新鲜食材，往日里都是林微澜和祝旭一起去超市采购的，但现在祝旭生着病，林微澜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家，只好点开蓝色外卖软件，从周边的超市叫了很多蔬果速送。
　　市青赛的名额正式敲定，祝旭需要在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前往组委会指定的游泳馆参赛，离开学校时尹小原特意嘱咐过，说这几天的饮食需要格外注意，药也不能随便乱吃，所以林微澜备菜时十分谨慎，只要没有百分百的把握，都会去微信私信校医。
　　祝旭是被一阵饭香味唤醒的，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开灯。
　　睁眼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失明了，他房间遮光窗帘的功效比起班里新换的那套不遑多让，自己应该睡了好一阵子，也不清楚现在大概几点，只知道四周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所覆盖。
　　略微适应几秒后，祝旭将微掩着的门打开，然后快步走下楼梯，路过一个开关就摁开一个灯，林微澜不过做个饭的功夫，这幢小洋楼就变得富丽堂皇了。
　　祝旭穿着睡衣窜进厨房，看见林微澜的身影后紧张问道：“小林，刚刚那么黑你怎么不开灯！”
　　林微澜有些诧异。
　　他将煲好的粥舀进碗里，温声回应道：“厨房的灯已经够亮了，而且我哪里都没去。”
　　说着他还顺带瞟一眼祝旭光溜溜的脚：“去穿袜子，脚上穴位很多，会着凉。”
　　祝旭一幅“我就知道”的神情。
　　他从睡衣兜里掏出一双新拿的袜子套在脚上穿好，洗好手后便满心欢喜坐在饭桌前等待。
　　不得不承认，林微澜的生活技能很强，根本不像这个年龄段的人会拥有的，反正比他厉害多了。
　　自己饿了就只会点外卖，有时候挑不到良心店家还容易踩雷，认识林微澜之后就不一样了，有生之年他都能在自己家里吃到口热乎饭了。
　　主要这口热乎饭还很好吃。
　　祝旭经常缠着林微澜跟自己回家，一方面是怕他一个人在学校孤单，回那个小排楼又容易被坏人盯上，另一方面就是——
　　他还挺喜欢和林微澜在一起生活的这种氛围。
　　很惬意，很舒适，很放松。比和他爹妈呆在一块都要好。
　　祝旭将一勺瘦肉粥送进自己嘴里，尝出大概是个咸淡味儿后满意道：“小林，你准备考哪所大学啊，我听王主任上次说你想去清华？清华竞争那么激烈，你心里有谱吗，不然你和我一起考虑考虑隔壁体大吧，也挺好的，当然，你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反正这俩学校挨得很近。”
　　祝旭絮絮叨叨了一大堆，终于在一碗瘦肉粥完整下肚后切入了正题。
　　“我的意思是，如果咱们大学还在一个城市，就合租吧，我还想养条汪汪。”
　　林微澜的表情慢慢由微笑转为呆滞，再由呆滞转为复杂。
　　“你的意思是，你拿我当汪汪？”
　　祝旭刚醒不久，大脑思考能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几秒后，理解林微澜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的祝旭开始捶桌狂笑。
　　“不是......没有......我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笑岔气了，只好赶忙扶着自己的肋下解释道，“是咱们两个一起养，一起，听懂了吗？”
　　林微澜听懂了。
　　祝旭说，等毕了业，他们要考到同一个城市，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最好再一起养只汪汪。
　　他这个人幻想能力比较丰富，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就已经把北京各个区的房价摸了个门儿清。
　　小少爷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不管是做什么，都不能在他这受一丁点儿委屈。
　　.
　　10月5号是祝旭的生日，训练当天，尹小原刻意给他少排了两组时间，想着早点放寿星回去吹个蜡烛。
　　祝旭游完最后一组200米后没着急上岸，而是选择靠在池壁边原地打腿休息，同时还不忘大声招呼远处奋笔疾书的林微澜：“小林，写完了吗！”
　　国庆假期，用各科老师的话来说，那就是弯道超车的好时机，虽然林微澜这些天对他的关照可谓是无微不至，但他理智尚存，没有为这份“温柔乡”昏了头，该安排对方写的习题一道也没有少布置。
　　今天下午的训练时间比较短，他就只给林微澜带了张数学小卷，上边只有寥寥几道选择和填空题，难度与月考相当。
　　林微澜刚准备撇下手中的卷子和笔往过走，就听到祝旭就远远补充一句：“带着你的卷子一起来。”
　　林微澜：“......”
　　他有时候真要感谢那群要债的给了他一闷棍。
　　那哪是普通的棍子，那是撬开他和祝旭爱情之门的钥匙。
　　祝旭就站在浅水池里检查那张数学小卷。
　　一道题，他发誓他只看了一道题。
　　“林微澜，你告诉我，为什么第一道集合题都能选错，你是闭着眼睛做的题吗。”祝旭颤颤巍巍地问。
　　林微澜没说话。
　　倒不是因为羞愧，主要自己确实没好好做，祝旭一进泳池他就难以把控自己的注意力，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完成这么多道严谨的数学问题，属实有点为难他。
　　尤其大多数答案还是他几秒钟前胡乱填上去的，就在祝旭刚刚叫他的时候。
　　祝旭感觉自己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他一只手扶着池壁，缓缓道：“我认真的，你他妈能不能好好学习，然后滚去参加你的数学竞赛。”
　　“能啊，”林微澜忽然松了口，他看着泳池中波光粼粼的祝旭，眉眼弯弯道，“只要你夺冠。”
　　祝旭总是能轻易打破他的原则。
　　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他忽然想通了，攒钱这件事是必须提上日程的，自己现在虽然有钱，但凭这些想在北京买套房还远远不够，别说全款，就连凑够首付都有些勉强。
　　他始终认为，有些人，有些事，总归避是避不开的，那倒不如自己主动放弃这种无谓的坚持来得痛快。
　　现在，此刻，当下。他眼前的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祝旭没料到林微澜会忽然改变想法，他两只眼睛瞪得老大，随后用手指夹着那张数学小卷从泳池边缘爬到岸上：“你说真的？”
　　“嗯，真的。”
　　祝旭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挑今天同意？这算什么？我的生日礼物？”
　　林微澜没把话挑明，他将毛巾披在祝旭身上，适当提醒道：“感冒刚好，注意保暖。”
　　“你别转移话题，”祝旭上上下下将林微澜扫视一番，最后与他的视线相撞，“还是说你没给我准备？”
　　林微澜看到对方眼里那抹时常亮晶晶的黑褐色暗了一下。
　　“准备了。”林微澜下意识脱口而出，“在家里。”
　　祝旭认为今天的惊喜着实有点多。
　　林微澜同意参加数学竞赛，林微澜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林微澜说，礼物在“家”里。
　　所有惊喜都是林微澜给他的。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林微澜这样称呼那幢大房子，毕竟他以前只会干巴巴地说“你家”。
　　砰砰砰。
　　许多许多雀跃一同涌上心间，祝旭有些迫不及待。
　　这就是别人年年都会经历的、对生日的期待感吗。
　　因为林微澜，他第一次体会到了。
　　这感觉不赖，他还隐隐有点喜欢。
　　17岁，终于有人陪他一起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撬开爱情之门的钥匙》
　　我差点就拿这个当标题了（doge)
　　话说今天元宵节，大家是不是签到有——
　　有什么来着？？
　　过生日当然劲爆啊，但是具体什么程度就,,,,,,
　　嗯嗯（星星眼）
　　最后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希望大家可以和汤圆一样圆圆满满甜甜蜜蜜，遇到可以一起回家的那个人~


第35章 第三个愿望
　　为了庆祝祝旭的17岁生日，林微澜确实做了不少准备。
　　但他也只是准备，没有料到祝旭真的会邀请他一起。
　　祝旭的家人久居国外，听他自己描述，自打升入小学后他就再没怎么见过父母了，他们很忙，如果要联系也基本是在线上，这么大个家，除了保洁阿姨会定期来打扫卫生，也就祝明月女士出现的频率比较高，只有她可以忙里偷闲，偶尔抽出时间回个国。
　　生意场上的事他半知半解，只知道这些年家里发展得很顺利，挣了不少钱，自己拿到的生活费也越来越高。
　　看似一切都在向好处发展，只是偶尔一个人在家时，祝旭也会怀念小时候。
　　那个时候多热闹。
　　林微澜有点心疼这样的祝旭。
　　同样是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着长大，祝旭却成为了和他截然不同的两种模样。
　　祝旭带给世界的永远是光亮。
　　林微澜应邀时祝旭表现得异常兴奋。
　　他说这些年的生日总是他一个人过，林微澜能来他很开心。
　　“今天想吃酸菜鱼，山药木耳，核桃芹菜......”
　　回家路上，祝旭开始掰着手指头挨个报菜名，报到炸鸡腿时他忽然糟心地“咦”了一声：“炸鸡腿就算了，前几天李牧在群里刷了一晚上屏，我现在暂时不想看见那道菜。”
　　听到这里，林微澜失笑：“这么多，吃得完吗？”
　　祝旭似乎也有些为难，自我挣扎一段时间后，他与自己仅有的一个胃和解了：“那你就挑着家里现有的食材做。”
　　“行。”林微澜点头。
　　“其实我还给你准备了蛋糕。”快走到家门口时，林微澜忽然说，“就是味道不敢保证，我也是第一次尝试。”
　　祝旭被林微澜这幅罕见的心虚样逗乐了：“呦呵，我还以为林哥哥什么都会呢。”
　　林微澜不想搭理对方的刻意阴阳，只在心里默默说了句不是。
　　但凡是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薄弱项，像他就不怎么会表达情绪，不如祝旭坦率。
　　“总之你先尝个味吧，觉得太淡或者太甜太腻都和我说，明年我争取改进一下。”
　　祝旭第一次领着林微澜回家过周末时就给了他一把家里的备用钥匙，林微澜拿钥匙打开门后发现祝旭还在原地傻傻站着，于是出声提醒道：“别站在门口吹风，过来换鞋。”
　　说完他还暖心地帮祝旭把拖鞋放到门口。
　　“你是说你明年也会陪我过生日？”祝旭猜疑地问。
　　林微澜没想到他半天站那不动是在思考这件事情。
　　“如果你愿意的话。”林微澜说。
　　祝旭当即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把你刚刚说的话重复一遍，我要留个音频证据。”
　　从小到大，他吃过的饼太多了，像什么“今年一定回来过年”、“下次一定主动联系”，诸如此类的话他听过数不胜数，夸张点说，这几乎贯穿了他整个童年。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在这件事情上较真，换别人说这话，他可能也就当个乐子听听，不会当真。
　　但林微澜从不骗他。
　　见祝旭真的打开了录音机还将手机对准了他，林微澜立刻放下手头收拾的东西，然后右手举起三根手指放在自己身侧，逐字逐句道：“林微澜会陪祝旭度过未来每一个生日。”
　　“如果失信了怎么办。”祝旭眯着眼睛审问，他觉得自己得给林微澜加点惩罚措施。
　　林微澜似笑非笑：“你想怎么办？”
　　祝旭脑子一转：“那就手写道歉信，1000字起步，上不封顶。”
　　“好。”林微澜答应得很干脆。
　　祝旭掐掉录音，将这段宝贵资料保存到自己SIM卡的同时，他满脸都写着幸灾乐祸：“怎么办，我现在倒真有点希望你失约了，你们这种好学生是不是都不懂千字道歉信的痛苦，那写的根本不是字，是对尊严的精神折磨。”
　　听到这，林微澜挥挥手让他自己爱干嘛干嘛去，别跟着进厨房在他面前捣乱。
　　他不喜欢听祝旭说这样的话。
　　是该多缺乏安全感，才会在约定刚刚成立不久的情况下想着失约。
　　一直以来，林微澜都自认自己是个纯粹的理性派，像“永远”这种词，他从前并不理解，也不认同。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分秒必争，永远有多远，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定义的。
　　但此刻他竟推翻了自己以往的定论，对所谓“永远”产生了奢望。
　　如果可以，他希望祝旭永远被爱包围。
　　林微澜进厨房的空隙，祝旭已经把两层楼的别墅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没把整座建筑一起颠过来了。
　　最令人郁闷的是，他都已经认真到这种程度了，居然还是颗粒无收。
　　别说礼物是什么，直到林微澜喊他吃饭，他甚至连藏礼物的地点都没找着。
　　月光逐渐降临，近十年的历程中，这幢冷清的别墅第一次在10月5日的夜晚灯火通明。
　　今天的气温不甚闷热，别墅周边也都很安静，往日的喧嚣在此刻统统归为寂静，就好像是在为什么隐秘的故事做铺垫。
　　安静的夜晚七点钟。
　　安静到全世界仿佛只有祝旭和林微澜两个人。
　　林微澜的厨艺是他从小独自摸索的成果，做蛋糕是第一次，没那么精致，但很用心。
　　他专门用食用色素调配了奶油的底色，还提前在网上购买了不少小配件。
　　蔚蓝色的渐变奶油打底，上边没写什么多余的祝福语，只用果酱画了几条泳道和一个高高升起的太阳。
　　祝旭对蓝配红的蛋糕颜色有点嫌弃，但想想林微澜那满衣柜的黑白色调，他觉得林微澜还是多少在乎自己的。
　　真给他整出个黑白配色的蛋糕，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该过生日还是别的什么日了。
　　“蜡烛先不着急吹，”祝旭精打细算地吹灭了林微澜手中的火柴，“我要先检查礼物，别一会儿一乐呵又给忘了。”
　　闻言，林微澜饱含深意地看他一眼，随后转身走进了厨房。
　　厨房，一个用来烹饪的区域。
　　看着林微澜的背影，祝旭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只要林微澜敢再给他端出来盘新菜，然后对他说这是他的生日礼物，他绝对——
　　......
　　除了认认真真干饭，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祝旭，生日快乐。”
　　正当祝旭思考自己要不要少喝一杯橙汁来解放胃容量时，林微澜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祝旭从没见过的礼盒。
　　礼盒里装着一个奥特曼，和寻常的玩偶不同，这个奥特曼被做成了针织款的背包，看起来容量很大，与他设备包的体积相当，配色也很简洁，主要就三样：灰、蓝、红。
　　祝旭忽然觉得蓝色和红色配在一块也挺好看。
　　“这是......”祝旭的声音有点哑。
　　“生日礼物，我亲手织的，在厨房顶上藏好几天了。”林微澜笑着问他，“喜欢吗，我针线活应该还行。”
　　祝旭脸上的表情懵懵的：“你......亲手织的？”
　　“嗯”，林微澜应了一声，“之前你喝醉的那次不是一直在找奥特曼玩偶吗，我想着玩偶不是必需品，你可能有时候会忘记带，做成包就不一样了，你会时刻记得。”
　　也会时刻想起我。
　　“织了多长时间？”祝旭哽咽着问。
　　“具体要说......零零总总加起来半个多月吧，”林微澜环着胳膊仔细回想，“还好你因为训练任务重，那段时间都睡得比较早，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完成。”
　　外边忽然起了风，有泛黄的树叶被无情拍打在玻璃窗上，南原隐隐约约又有了下雨的迹象。
　　如此不合时宜的气温，祝旭却感觉自己的心无比炙热。
　　沉默几秒后，他乖乖把那个奥特曼背包背在自己身上，嘴硬道：“怪不得成绩不见起色。”
　　“但我很喜欢，就破例原谅你一次。”
　　林微澜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这个闹别扭的人，附和道：“那我真得好好谢谢你。”
　　祝旭一扬头：“那必须的。”
　　得，给小少爷递了个台阶，结果他不仅没往下，还预备踩着往上走了。
　　见祝旭是真的很喜欢自己为他准备的礼物，林微澜心情颇好，他无奈地摇摇头，问：“那请问现在可以点蜡烛了吗。”
　　“点吧。”少爷发话了。
　　祝旭将四周的灯一盏盏熄灭，直到整层楼的光源都集中在几根微弱烛光上。
　　小时候祝明月对他说，每年生日这天，寿星都可以许三个愿望，不论多困难，老天爷也一定会帮忙实现。
　　眼前三根蔚蓝色的条纹蜡烛，代表着三个一定会实现的愿望。
　　祝旭双手合十，他虔诚地闭上眼睛，郑重许下他的第一个愿望。
　　希望身边的家人、朋友健康平安。
　　旋即，他睁眼吹灭第一根蜡烛。
　　第二个愿望，希望自己所热爱的自由泳有朝一日能够得到认可。
　　再次睁眼，祝旭吹灭中间那根蜡烛。
　　最后一个愿望。
　　几天前的运动会，他发现他单方面早恋了。
　　他喜欢身旁这个叫林微澜的人，希望林微澜也喜欢他。
　　正准备吹灭最后一根蜡烛时，别墅突然断了电，一楼二楼所有的光源全部消失不见，整幢别墅仅凭蛋糕上的这支蜡烛提供一点微弱的光亮。
　　祝旭停下吹蜡烛的动作向门口的电闸处走去，准备检查是不是跳闸了，刚走了没几步，别墅大门忽然被一阵猛力撞开，一个细长的黑影站立在那里，手里还拿着看上去像是棍棒一类的东西。
　　祝旭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撞到鬼了，还是会打人的那种，当场就吓得蹿回了林微澜身上。
　　“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Surprise！！！”
　　两道激动的声音同时在别墅中响起，下一秒，门口的电闸被重新拉开。
　　祝明月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她将自己顺带从花鸟鱼虫市场买回来的万年竹放在鞋柜旁，谨慎道：“旭旭，姐姐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约会了。”
　　许久不见，自己平日里浑身带刺的亲弟弟此刻正背着个奥特曼背包和另一个小男生抱在一起，反倒是把自己这个亲姐姐晾在一旁。
　　而且如果她没听错，祝旭刚刚好像还说她是鬼了。
　　听到祝明月的声音，祝旭一时还有些发愣，他小心翼翼地扭头确认一下，发现居然真是他亲姐。
　　祝旭心里边已经骂了一万句“卧槽”了。
　　他从林微澜身上离开，那幅少爷脾气又带劲儿了。
　　祝旭趾高气昂地反驳道：“你看清楚，我们是在过、生、日，约会总该有个烛光晚餐吧，你瞅瞅有吗！”
　　祝明月扫视一下桌子上的菜品，犹豫道：“其实有......不过灭了。”
　　祝旭顺着她的视线直直看过去，看到了林大厨的手作生日蛋糕，以及已经熄灭的三根生日蜡烛。
　　祝旭：“......”
　　？？
　　灭了？？
　　他他妈还没来得及吹呢就灭了？？
　　唯心主义者祝旭接受不了这个，他把第三根蜡烛重新点燃，然后再将最后一个愿望在内心复述一遍，随即快速吹灭。
　　愿望还是会实现的，好事多磨嘛，祝旭自我安慰道。
　　祝明月昨天上午就从美国飞回来了，但是因为还没适应中国的时区，所以在酒店倒了一天时差才动身回
　　她从厨房新拿双筷子，把桌上每道菜品都挨个尝过一遍后中肯评价道：“旭旭，你这小男朋友手艺可以啊，果然还是咱中国菜好吃，花样多，国外那西餐太腻了。”
　　祝旭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祝明月经常在微信称呼林微澜为他的“小男朋友”，自己平常也就习惯了，没当回事，可目前的问题是——
　　“小男朋友”本人在场啊！！
　　而且林微澜压根儿不是他“小男朋友”啊！！！
　　至少现在还不是。
　　祝旭现在完全不敢直视林微澜，他努力忽视右侧方传来的目光，只想借助背后奥特曼包包的力量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咬牙向祝明月发出警告：“你说话注意点啊，这不是我小男朋友。”
　　谁料祝明月却用一幅“孺子可教”的神情看着他，意味深长道：“旭旭，你很懂嘛。”
　　祝旭：？？
　　什么啊？？他懂什么？？
　　“嗯嗯，”祝明月笑不走心地敷衍他，“我知道啦，那是你大男朋友，姐姐这么开明，跟我有什么好害羞的。”
　　祝旭悔恨地闭上了双眼。
　　当初就应该及时换个锁，直接给祝明月关外边。
　　他的爱情之门甚至连条门缝都没推开就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罪魁祸首还是他亲姐。
　　他进不去，那他亲姐也别想回
　　作者有话说：
　　心累的祝旭：毁灭吧，和我一起。
　　所以说小祝的第三个愿望早就已经实现了。
　　大家家乡过生日有什么习俗吗，我们这边一般统一许三个愿望，不过我比较贪心，经常许好多个（悄咪咪）


第36章 庆典开场
　　“你那是什么表情？”祝明月优雅地端起高脚杯，微抿一口橙汁，“去年生日忙，姐姐没时间陪你，这不今年就加班加点地赶回来了。”
　　她将高脚杯朝对面两个小朋友一抬：“旭旭，姐姐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旭旭的大男朋友也是，天天开心。”
　　祝旭已经无力吐槽了。
　　什么家庭，喝个橙汁还要用高脚杯。
　　而且他今天过的是十七岁生日，不是十八。
　　祝明月真的是他亲姐吗？？
　　林微澜似乎对“大男朋友”这个称呼很是满意，他也没细究祝明月为什么会认识他，更不清楚是哪些举动引起了她的误会，但总归这个称呼没有落到其他人头上。
　　出于对长辈的尊敬，林微澜同样礼貌性回祝了一下。
　　“今年就你一个人回来吗？”互相打过招呼后，祝旭吃着蛋糕问。
　　林微澜这个蛋糕做的还算成功，只是可能在糖分掌控上出了些问题，没有看起来那么甜。
　　或许是受心理作用的影响，蛋糕不甜，祝旭现在心里倒是甜得冒泡。
　　实话实说，他这个人没什么太强的仪式感，生活中也很随性，一般想做什么就去做了，自从家里人出国后他也很少再吃蛋糕，因为这些年的生日都只有他一个人，买太大他吃不掉，太小了他又觉得没必要。
　　有林微澜在倒是很不一样。
　　看祝旭如今和缓的模样，祝明月内心反而更加惦念。
　　去年她和爸妈不小心错过了祝旭的生日，这位祖宗还闹了好一阵子脾气，如果不是自己当时因为紧急阑尾炎进了趟医院，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哄好。
　　今年又没看到爸妈，还以为他会不开心，结果就这么个平淡反应？？
　　“那边接了个加急的大单子，爸妈走不开，”祝明月一边说一边观察祝旭的神情，“臭小子，有你老姐陪你还不够啊，知道我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吗。”
　　祝旭点点头，整张脸都透露着不可言说的苦涩：“我真是够够的，连你弟今年几岁都搞不清。”
　　祝旭没有真的生气，祝明月也确实听出来他是在说玩笑话了，但她还是有点小尴尬，她连忙开口补救道：“我这不是希望你永远十八岁吗，人家网上现在都流行这么说，祝你青春永驻呢。”
　　这顿饭吃的还算融洽，祝明月不仅没有对林微澜的出现表示出任何意外，期间还一直在开二人的玩笑，祝旭耳根红得都快熟了。
　　她大学就在国外念的，后边这些年也一直跟着父母在美国搞业务，见过很多大世面，思想并没有大多数人那么死板，就算祝旭将来有一天告诉她，他真和旁边这个小男生在一起了，自己也绝不会反对。
　　喜欢这个东西没人说得准，更无关性别，他们这个年龄段的感情反而是最纯粹的，没有那么多的现实矛盾掺杂，喜欢就是喜欢。
　　更何况自己也许没有资格对祝旭进行说教。
　　祝旭成长为什么样，那都是他个人的选择，自己和父母没有给够祝旭足够的关怀和爱，总要允许有这样的人存在。
　　晚饭后祝明月自告奋勇进了厨房洗碗，她说今天祝旭是寿星，林微澜又费心思做了这么一顿大餐，她这个蹭吃蹭喝的必须付出点劳动力，不然心里过意不去。
　　因为祝明月回来了，祝旭和林微澜吃完饭也没有第一时间回房间，帮着收拾完桌子后他们就在客厅的大电视上找了部喜剧电影，准备等着祝明月收拾完一起看。
　　祝旭正忙着在微信和李牧等人斗智斗勇，他拍了张林微澜做的蛋糕图片发在朋友圈，引起了众人的一致谴责。
　　【Freedom】：
　　是谁过生日还有同桌兼舍友兼经理亲手做的蛋糕吃呀。[doge]
　　说不清是蓄意还是偶然，好巧不巧，那张照片林微澜入境了，虽然只露出半个身子，但还是能依稀辨认出他戴着一个深蓝色围裙，手上还拿着一个扁扁的裱花袋。
　　【李牧】：我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是哪个王八蛋跟我说他不喜欢过生日，让我直接给他转了两百块钱。
　　【刘明杰】回复【李牧】：想想为什么被骗的是你。
　　【王媛媛】回复【李牧】：《为什么是你》。
　　【宋毅】回复【李牧】：《为什么是你》。
　　众人直接在祝旭的评论区聊起来了。
　　【李牧】：？？他告诉你们他今天过生日了？？
　　【王媛媛】：没有，但他通知了澜总，见微知祝上大分。
　　【刘明杰】：大家都是兄弟，不在乎这些虚的，刚给旭哥转了两百块钱，恭喜见微知祝上大分。
　　【王媛媛】：我也两百。
　　【宋毅】：......你们几个随份子呢。......算了不装了，我三百。
　　祝旭，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
　　九百块，长长久久，寓意还挺好，祝旭乐呵呵地想。
　　电影挑好后林微澜在片头按了暂停键，趁祝旭玩手机的空隙，他转身走进厨房，想要和祝明月确认一件事。
　　“旭旭的大男朋友，怎么了？”
　　林微澜进来时祝明月正在擦碗，她将长发随意盘在脑后，看起来像个邻家大姐姐。
　　“我......”林微澜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面前这个人。
　　祝明月在生意场混了这么多年，也算半个人精，见林微澜这幅模样还有什么不懂，她直接道：“想问什么就问吧，叫我明月姐就行，李牧也这么叫我。”
　　祝明月不愧是祝旭的亲姐姐，和祝旭一样，都十分喜欢自说自话，她说着要为林微澜答疑解惑，自己倒是一直口若悬河地说个不停。
　　“你和旭旭关系很好吧，我也认识不少他身边的其他朋友，我刚刚跟你提到的那个李牧就是，那小孩多热情啊，但被旭旭邀请到家里来玩的，你是头一个。”
　　“旭旭这个人啊，其实很善良的，只是看起来不好相处，但绝对没有恶意，他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出国了，包括为人处世在内的许多事情都是他一个人经历，所以如果哪一天你们闹了矛盾，他对你说了什么狠话，你可千万别当真，这小孩心比谁都软，小时候我一哭，他就把所有私藏的零花钱都拿来哄我。”
　　自说自话了一段时间，祝明月忽然停下来，她将洗干净的盘子放进餐边柜，随后转过身来说：“祝旭后天的比赛，我会去的，你是想问这个，对吧。”
　　林微澜回了声“嗯”。
　　他之前一直对祝旭房间满墙的奖状有所疑惑，后来偶然说起这件事，祝旭才告诉他那都是高中以前获得的，他对自己的过去毫不避讳，甚至还有点小骄傲。
　　祝旭当时亲口说：“如果你初中就碰到我，还不一定能稳坐第一。”
　　他明白自己与“天才”之间还有很大差距，不可能事事都做到完美，所以只能选择自己最喜欢的那个。
　　林微澜心里大概有谱了。
　　祝旭选择了游泳，孤注一掷。
　　“旭旭这些年是有点反骨在身上的，”一谈到游泳，祝明月就无奈扶额，“我爸妈都是老古板，虽然这些年受我影响，思想也开放了不少，但他们还是坚持认为读书才是一个人最好的出路。”
　　“其实大多数中国式父母都是这样，我爸妈也不例外，他们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没条件读书，才会在外边拼了命地挣钱，就为给孩子营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但他们不懂旭旭，旭旭的天地不在这里。”
　　说着说着祝明月就红了眼眶，自己上小学那会儿正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父母第一次创业失败，家里穷得家徒四壁，她一路见证了父母为这个家做出的种种努力。
　　祝旭出生以后家里的条件逐渐转好，打小他就没有吃过来自生活的半分苦，但祝旭却很懂事，家里人没空陪他也从不哭闹，反而是一张张的奖状往回拿。
　　可他们到底离开家这么些年，在情感上对祝旭有所亏欠，填报高中志愿时是祝旭第一次违逆家里边的意见，他拗着劲儿，非要去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南原八中，如果不是尹小原私下联系她，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还在游泳方面有这种才能。
　　父母那边口风紧，祝旭也到了拥有自己想法的年龄，祝明月经常夹在逐渐左右为难，不好做得很。
　　.
　　比赛当天，尹小原要求全体游泳队成员在南原八中校门口集合，根据秩序册安排，十点钟正式开始运动员检录，他们八点准时出发，到了场地还能留出一些适应时间。
　　本届市青赛赛程共两天，出于对选手比赛状态的考虑，全队成员在此期间将实行统一管理，晚上就暂住在场地周边的旅馆，所有费用均由学校承担。
　　7号是个难得的大晴天，祝旭前一晚因为某些个人原因没睡太好，早上起床时还顶着很明显的两只熊猫眼。
　　林微澜的房间就在祝旭隔壁，他一向醒得早，听到祝旭开门的动静后他也跟着出来，原以为会见到一个活力小太阳，却没想到对方是这幅状态，他明显愣了一下。
　　“紧张？”林微澜问。
　　祝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紧张肯定是有的，但更多还是激动。
　　这是他第一次以正式队员的身份参加大型比赛，而且他还有个看不顺眼很久的对手想要打败。
　　他巴不得马上就能下水。
　　楼下祝明月正在准备早餐，听到动静，她从厨房探出一颗头向二楼喊话：“醒了就赶紧下来吃饭，别墨迹！”
　　祝旭习以为常地捂住耳朵，示意林微澜谅解一下，他亲姐的嗓门就这么高，绝对没有在凶人，天生的。
　　“你们通知到其他小朋友了吗，我昨天专门把咱家车库那辆越野提到4S店去洗了洗，坐五个人绵绵的。”饭桌上，祝明月翻看着平板上的电子合同，随口问道。
　　“通知了。”祝旭往嘴里塞口香蕉，嚼了几下后又额外嘱咐一句，“李自在她奶奶有点晕车，你们记得给老人家把副驾空出来。”
　　祝明月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本届市青赛是祝旭和李牧的荣誉之战，林微澜身为校队经理随队，南八天团的其他成员自然也不能落后，他们本来准备一起打车前往比赛场地，司机都约好了，结果祝明月听说这事儿后直接吩咐他们取消了 ，她说自己正好也要去观赛，可以顺带捎几个人。
　　祝旭还专门私信了李自在，询问他奶奶需不需要搭顺风车，李自在一秒都没犹豫，立马应下了，他高兴得不得了，当场就给祝旭回了好几个卖萌的表情包。
　　祝明月载着祝旭和林微澜到校门口集合时，王媛媛等人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祝明月下车以后将墨镜一摘，想要和这群小朋友们主动问个好，结果除了李牧能够应对自如这场面，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李牧以一幅过来人的姿态站立在一旁。
　　“明月姐姐，你好美哦。”几秒后，王媛媛眨着个星星眼说。
　　刘明杰也吃惊地点点头：“是啊旭哥，你们家这基因也太逆天了，你这么帅，明月姐这么漂亮，还有没有别人的活路了。”
　　宋毅则更加离谱，他居然悄悄拉着祝旭的胳膊向他打听祝明月有没有男朋友，祝旭听到以后没说话，直接抬腿给了他一脚。
　　“别人可以，你必须跟我姐保持一米以上距离。”祝旭木着脸说。
　　一众吵闹之中，祝旭忽然感觉自己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他抽出时间和林微澜吐槽：“你说祝明月戴这幅墨镜是为了遮阳，还是为了装逼？”
　　林微澜憋着笑，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祝旭：“那你抢她的墨镜戴，是为了遮阳，还是为了装逼？”
　　两人默契十足地隔着黑黢黢的镜框对视一眼，然后哄然大笑。
　　今天是10月7号，气温适宜，阳光前所未有的热烈。
　　家人、朋友、喜欢的人全部聚集在这里。
　　一切美好都属于祝旭。
　　庆典即将开场。
　　作者有话说：
　　是这么想到庆典这个词的呢，很奇妙。
　　泳池才该是祝旭的天地，他游一日，庆典便一日不停。
　　小祝也独自一个人孤单了很久呀，还好，他们现在遇到了。


第37章 不再缺席
　　南原市青年游泳锦标赛，由南原市体育局主办，是当地一年一度的游泳人才选拔盛会，选手的参赛年龄限制在14-19岁。
　　自从认定游泳这条路后，祝旭也尝试过不少比赛，但因为渠道有限，大部分规模都比较小，参赛范围仅限于一些中学。
　　高一下学期刚开始那会儿，他代表学校参加了几所高校联合举办的校队友谊赛，当时接受正规训练的时间虽然没那么长，但也足够他轻轻松松拿个第一。
　　他知道自己对游泳有点儿天赋，却从来没有引以为傲。
　　当时那场友谊赛虽然不正规，但因为几所参赛高校都在培养体育人才方面颇有心得，所以也来了不少当地媒体报道。
　　南原八中原本是靠着田径队在历届市运会中的优秀表现才获得了这张入场券，没想到最先扬名的却是一贯默默无闻的祝旭。
　　仅凭一场比赛，祝旭就被不少媒体冠上了“天才少年”的称号，只不过友谊赛到底关注度不高，这些细碎的报道最终还是没有在当时掀起什么太大的浪花。
　　正当所有密切关注祝旭的媒体都在翘首以盼他在即将到来的市运会上一战成名时，组委会却突然宣布祝旭被禁赛了。
　　那位盛极一时的“游泳天才”就这样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以一种比较狼狈的方式。
　　南原八中的市青赛人选是最晚递交的那批，李牧的舅舅在当地一家报社的体育版面当记者，听他说，众人在参赛名单的首发位上重新看到祝旭的名字时还引发了不小的讨论。
　　“啊，所以队长半年前为什么会被禁赛啊？”听到这里，李自在脱口而出。
　　他的声音不小，由于很多队员都是第一次参加市青赛这种大型比赛，整个车厢原本就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不似以往那么火热，现下则是更加安静了。
　　静静给李自在科普队内史的李牧凝固了。
　　车上所有队员都齐齐看向李牧和李自在的位置，就连林微澜的目光中都带着少见的谴责，好像在说他们不该提起这件令人不悦的事。
　　一阵谜之沉默中，祝旭懒懒的声音在前排升起：“因为你队长眼瞎，帮错了人。”
　　祝旭没把这件小插曲放在心上，本来就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将猫着补觉的身体伸展开，然后整个人借力从林微澜身侧站起来，对整车人高声嘱咐道：“大家，我最后强调一遍，不管站不站在比赛场上，你们始终都是市里边登记在册的运动员，需要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尤其是今天到了比赛场地以后，不管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亦或是看见什么不喜欢的人，都记得把情绪控制好了，别给咱们游泳队丢面子。”
　　“是！”车内成员齐齐回应。
　　祝旭重新坐下后，尹小原从前排转过身来，她在两个座位中间的缝隙悄悄道：“可以啊，威信很高嘛，有几分队长的样子。
　　祝旭默然：“我本来就是啊。”
　　“那之前让你当，你还不情不愿的......”说着说着尹小原突然话锋一转，“你也别光顾着提点其他人，你自己能控制住吗？”
　　“能。”
　　祝旭这话说得义正言辞，看上去不像在骗人。
　　“看见张垚也能？”尹小原还是不太放心，多嘴问了一句。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祝旭原本明媚的帅脸瞬间垮下来，他面无表情道：“你如果非要提起这号人那就不能了，去了赛场一定记得拉着点我。”
　　临下车前祝旭还把自己的外套一角递给林微澜：“小林，原姐说得对，我看见那个叫张垚的确实容易上纲上线，你还是看好我。”
　　林微澜惊讶于祝旭的自觉，他牵过被对方递过来那抹衣角，玩笑道：“回去以后专门在网上买个防走失牵引绳，这样就不会把你弄丢。”
　　祝旭瞪了他几眼。
　　什么意思，我拿你当未来男朋友，你拿我当儿子？？
　　南原八中的入场队伍很庞大，尹小原发话了，参赛队员必须到场，不参赛的队员则可以自由选择随队与否，毕竟就算不参赛，来现场看高手过过招也是好的。
　　只不过随队有个不可忽视的缺点——会误课，这对一些重视课业成绩的学生来说不算好消息。
　　但南原八中游泳队一向团结，自从听到可以误课的“坏消息”，他们就展示出了对游泳前所未有的热情，就连几个高三的学长都放下豪言，说一定要在观众席上见证学弟们的英姿，为他们呐喊助威。
　　欢乐的校园时光就那样明晃晃摆在众人面前，但凡犹豫一秒都是他们对公费休假的不尊重。
　　“诶，那是南原八中的队服吗？”
　　“绝对是，全市就他们学校一身深蓝，看上去丑悻悻的。”
　　“那个祝旭也在里边吗，我同事拜托我今天一定要采访到他。”
　　“采访可以，按顺序来，我在你前边排好久了。”
　　......
　　那波记者团的动静大得很，当他们声势浩大地扛着摄像机往南原八中众人的方向赶时，一个男生眼疾手快地拍拍尹小原的肩膀：“原姐，他们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太自信了弟弟，那是冲着你祝队来的。”李牧不自觉咂咂舌，就好像这场景已经在他脑海中演练过很多遍了。
　　为了弥补刚才对好兄弟的心灵创伤，李牧首当其冲挡在队伍最前边，他对身后的林微澜说：“你带着祝旭先走，我断后。”
　　这话说得悲壮极了，也够义气极了，祝旭都不由得被他感动了。
　　他和林微澜挤进不远处的楼梯间快步离开，独留李牧和其余队员站在大厅应付那堆记者，隔着老远，祝旭都能听到李牧撕心裂肺的声音。
　　“别挤啊，你们是要采访我对吧，我知道我很优秀，上次市运会一不小心拿了个第三名，但大家先冷静，诶，我都说了别挤我，你们怎么回事......”
　　成功逃窜的祝旭发出劫后余生的感慨：“李牧可真是个好人。”
　　林微澜难得夸赞除了祝旭以外的人，此刻也止不住地跟着点头，严肃道：“大好人。”
　　祝旭强忍笑意：“组委会分给咱们学校的休息室在几层来着？”
　　“6层。”林微澜答。
　　“真是个好数字，但我懒得走楼梯。”说完这句话，祝旭就拖起他的设备包，毫不犹豫地向电梯口走去。
　　等了几分钟，左侧的电梯优先在二层停下，等电梯门完全打开时，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是张垚。
　　这下祝旭不仅觉得他们的楼层6翻了，就连这电梯都停得挺魔幻的。
　　还没反应过来，祝旭就看见眼前的电梯门又缓缓合上，这时电梯里垂着眼睛听音乐的张垚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想要叫停电梯时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右侧的电梯此刻也从高层缓缓降落，里边现在空无一人，瞅准时机，祝旭拉起林微澜就冲了进去，然后火速按下数字“6”。
　　“还好你反应快，”祝旭深吸一口气说，“怎么想到摁重置楼层键的，我当时满脑子都是附近有没有监控。”
　　“没什么想法，就是单纯不想看到他。”林微澜沉声道。
　　.
　　运动员检录还前有一个小型的开幕仪式，需要全体参赛选手共同露面签到，今天要进行的大部分都是单项比赛，不同单项所分组别不同，但均取总成绩前十六位进入半决赛，再通过半决赛决出最终的前八位，进入决赛。
　　下午两点整，各项目的比拼正式开始，很幸运，不管是预选赛还是半决赛，祝旭都没有和张垚分在一个组别，也就顺带着没见到他们那倒霉前任教练。
　　相比较而言，李牧就显得十分水逆了，半决赛时他不仅和倒霉前任教练的亲传弟子之一分在一个小组，两人还是相邻泳道，赛后李牧回想起当时那个场景都憋屈得慌。
　　“如果不是赛场准则不允许我胡作非为，我非得给他们一人一脚踹池子里去。”李牧是这样说的。
　　说完之后他还对校队的现任教练尹小原好一阵吹嘘，尹小原听了他的鬼话，整个人直接乐开了花。
　　第一天的赛程全部结束，祝旭、李牧、李自在三人全部顺利闯入个人单项的决赛，那位专攻蝶泳单项的高三学长也是，只不过他不似祝旭他们这样排名靠前，而是以第七位的成绩堪堪挤进去的。
　　晚饭过后，祝旭说自己吃得有点多，担心积食，想出去散散步，尹小原当时正被李牧逗得开心，只说了句别走太远便挥挥手放人离开了，等林微澜从房间拿东西回来时，祝旭的座位上早已空无一人。
　　找到祝旭时，他正一个人蜷在比赛场馆前的长椅上，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响都没有。
　　南原不是滨海城市，它坐落在祖国南北交界的中间位置，一年间四季分明。步入十月以后，南原的白昼时间大幅度缩短，此刻指针刚刚转过九点，那轮明月却早已到达比往日更高的位置，清冷的月光打在祝旭身上，给少年印刻出一圈孤寂的光晕。
　　赛前的感冒给祝旭提了醒，祝潮男这些天的穿着都十分讲究，总是长裤长袖地套着，生怕自己再出点什么意外状况。看祝旭的保暖措施做得不错，林微澜安心地把手中多备的一件外衣塞回包里，随后大步向祝旭走去。
　　“在想什么？”林微澜在同一张长椅坐下，轻声问。
　　身侧传来了令人安心的气息，祝旭没有扭头，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游泳馆，声音中还带着几分不可名状的委屈：“林哥哥，他们不让我进去。”
　　闻言，林微澜的眉眼软下来，他开口安慰道：“比赛还没有结束，这里依然被规划为比赛场地，比赛场地是不可以随便进出的，秩序册上有写，你应该知道的吧，嗯？”
　　祝旭浑身颤了一下，他感觉林微澜这声“嗯”充满了撩拨意味，又有点像哄小孩。
　　“可是我看不到泳池会心慌。”祝旭第一次对林微澜袒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就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但我觉得你能懂，只有站在出发台的那一刻，我才是踏在实处的。”
　　林微澜轻叹口气，他侧过身，将祝旭拥入怀中：“祝旭，现在我在了。”
　　“我会为你开路，为你掌灯，你只需要做自己中意的事，走自己喜欢的路。”
　　感受着祝旭呼吸静止的状态，林微澜无奈放开怀里的人，他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掏出那本先前从家带到学校的蔚蓝色习题册，温声解释道：“我只是带着备用，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或者说，我原先只准备把它当作自己的秘密。”
　　当着祝旭的面，林微澜翻开习题册的扉页，那本应该只属于他的习题册上边，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祝旭。
　　“不要慌张，也无需退缩，在林微澜心里，祝旭永远是第一名。”
　　那个时候他站在角落，与被阳光眷顾的祝旭不同，是两个世界的人。
　　是祝旭，一步一步迈上了通往他心间的台阶。
　　他追随自己的少年来到南原八中，却目睹他遭遇种种不公平对待。
　　明明拥有着他人难以企及的天赋与实力，却在市运会前夕被张垚以卑劣的手段夺走了名额。
　　他知道，当时张垚借口被人堵了，骗祝旭前往监控死角帮忙，祝旭虽然和他一向不对付，但身为副队长，他还是秉承着保护队员的职责去了，祝旭原本是想要以理服人的，但对方先动了手，还带了刀。
　　他什么都知道。
　　林微澜那天恰好在附近执勤，赶到时只看到地上有血，而那群人手里有刀。
　　祝旭受伤了。这是他的第一次迟到。
　　他在老教拐角处拿手机录下一切，想要证明一切都是张垚蓄意设计，是张垚意图抢走祝旭的参赛名额，他的少年是无辜的。
　　他将这一切全部匿名上交给了学校，听说学校原本要对张垚进行开除处理，但不知道当时的校队教练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居然把张垚保下来了。
　　后来祝旭公示期将近，一通他打人的视频又被传到了组委会，那段视频里没有主使人张垚，更没有蹲在角落偷拍的杨景锋，只有祝旭。
　　指向性十分明确，即将出战市运会的祝旭在与人打架斗殴。
　　教练组口风严密，或许也是故意为之，祝旭被组委会取消参赛资格的消息传出来时，张垚的公示期早已经过去了，祝旭最终还是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名额。这是林微澜的第二次迟到。
　　他看着祝旭一日日懒散，对上一届教练组的信任也在一次次事故中消磨殆尽，最后干脆连训练也不去了。
　　林微澜知道祝旭不会真正放弃游泳，因为那是他最热爱的。
　　可他的少年本该在阳光下被世界瞩目，意气风发，肆意生长，而不是这样沉默独行。
　　所以他来了。
　　祝旭的人生，他不会再缺席。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老婆们！！！但这章很实在对不对！！！（心虚.jpg）
　　在祝旭一个人迷茫的日子里，有人一直在他身后，相信着他，支持着他。
　　从始至终。


第38章 给老子学
　　心中那层迷雾已经散了。祝旭微仰起头，看着面前笨拙袒露自己秘密的林微澜。
　　街上已许久没有行人外出走动的痕迹。小鸟、树叶、晚风，星星、月亮、白云。祝旭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这个世界。
　　一切感官都在被无限放大。
　　有光拂过，掌声林立，鲜花盛开，那是林微澜亲手为他开创的、独一无二的、通往乐园的道路。
　　原来在自以为跌跌撞撞的那段日子里，有人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相信着他，支持着他，从始至终，矢志不渝。
　　那个人是林微澜。
　　当晚祝旭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中自己如愿以偿站上了最高领奖台，林微澜则站在台下注视着他，就在他亲手为林微澜戴上自己获得的第一枚冠军奖牌，即将与对方亲密接触时——梦醒了。
　　现实中的祝旭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一睁眼对上了梦中那张差点亲一起的脸。
　　林微澜的眼角眉梢间有藏不住的笑意：“世界冠军得主，您终于舍得醒了？”
　　祝旭被吓得一屁股从床上坐起，他胡乱抓把头发，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你怎么知道......”
　　祝旭的声音中充斥着犹疑，他生怕自己这张嘴不严，回头再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来。
　　林微澜从桌上拿起预先准备好的温白开递给祝旭，从容道：“你昨晚一直在说梦话，断断续续的，声音还不低，我想着你可能压力太大了，就没好意思——”
　　“——诶哟！”
　　房间的电子门传来被推开的声响，祝旭和林微澜疑惑地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地上齐刷刷趴着一溜人，李牧被压在最下边垫底，嘴里的哀嚎声就没断过，祝明月则是在一阵慌乱中发挥出她极佳的平衡能力，此刻正一脸正色地端着杯冰美式靠在门边，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王媛媛负重轻，她率先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通红道：“不是！我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刘明杰手里还拿着几叠他们专门为本次市青赛定制的应援横幅，原本是想拿给祝旭和林微澜看个新鲜，现下自己倒是成了那份新鲜。
　　他无视其余两位好兄弟的骂街，努力撑在堆堆乐的最上方，诚心道：“对，什么昨晚一直、断断续续、声音不低、不好意思，我们统统不知道。”
　　先前祝旭听到这种类型的段子可能还跟着一起浑几句，现在不一样了，他随意抓起床上的一个枕头向门口扔去：“少讲这种打不着边际的话，人小林被我梦里的疯言疯语叨扰一晚上了。”
　　闻言，众人皆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祝旭被审视得不耐烦，一口气喝完林微澜准备的温白开后，他耳根的红才隐隐约约消退一点，见众人仍然没有离开房间的意思，他慢吞吞道：“你们怎么还不回学校，今天不是开学吗。”
　　“呦呵，这就开始赶人了，手段未免太低级。”祝明月抿口提神醒脑的咖啡，诚恳评价道。
　　祝明月一发言，她的粉丝头子宋毅立马也情绪激动地跟风：“旭哥，我们和老吴请假了，他一听我们是在现场支持你们比赛，立马批了。”
　　多么实际的理由，支持他们比赛。
　　祝旭左眼皮一跳：我信你个鬼哦。
　　换别人说这话可能还有几分可信度，至于宋毅......
　　他那是为了支持他们比赛吗？？自己都不好意思说，某些人那算盘声响的，外太空都快听见了。
　　第二天的赛程很紧凑，祝旭等人决出单项胜负后还要抓紧时间放松身体，准备傍晚的混合接力。报名参加接力赛的队伍并不多，刚刚好凑够两个组别，与单项规则一样，都需要通过预选赛决出总成绩排名前八的队伍进入决赛，再进行最后的比拼。
　　南原八中游泳队今年原定的指标，是至少要有两枚金牌兜底，单项努力，接力随缘。但令教练组没想到的是，祝旭带领的这支接力小队居然出乎意料地给力，要速度有速度，要配合有配合，因而教练组的要求也随之严格了起来，他们已经向上边立下了军令状，本届市青赛，混合接力的这枚金牌对他们来说是势在必得。
　　祝旭、李牧、李自在都是成功闯入单项决赛，且同时兼任接力的成员，依照组委会给出的赛程安排，单项比赛与混合接力的比赛时间间隔很短，这于三人的体力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市青赛的把控程度与校运会相比根本不是一个层级，除去参赛选手与教练组，组委会规定，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比赛后台，因此，林微澜今天只能远远站在看台关注祝旭。
　　进入后台做热身准备前，祝旭蹦蹦跳跳了一路，林微澜把人送到指定地点后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被祝旭不依不饶地拽回来，少年语调轻扬：“林哥哥，我们说好了的。”
　　祝旭每次叫他林哥哥，除了撒娇，都大概率没什么好事，林微澜看着面前来回蹦跶的人，气定神闲道：“说好什么了？”
　　祝旭不蹦了，他现在整张脸只写着两个大字——真诚：“我夺了冠，你就去参加数学竞赛。”
　　林微澜颔首。
　　得到肯定后，祝旭满是期待地转身进了后台，在他看来，自己夺冠几乎是十拿九稳。
　　那份莫名的慌张早已不复存在，因为就在昨晚，他收获了一片亮眼的风景。
　　迷雾背后不是悬崖，更不是万丈深渊，而是林微澜。
　　是他的提灯人。
　　福至心灵的一刻，林微澜让祝旭感觉自己是自由的。
　　祝旭在预赛与半决赛的成绩都十分优秀，决赛时他依然被分在最中心的第四泳道，入场后祝旭将自己的外套放进一旁的置物筐，然后拿起一瓶矿泉水淋在自己身上，正在拍打肌肉放松时，他忽然听到南原八中的看台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为了不影响选手的比赛心态，赛场内是不允许发出过高噪音的，看台距离运动员所站的位置有点远，祝旭听不太清他们在喊什么，他抬眸，本能向南原八中大部队的方向望去——
　　嗯，先和他亲爱的经理人来了个隔空对视。
　　祝旭接着往下看，怔愣几秒后，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几条他从未见过横幅被系在看台两侧——
　　“趾高气昂太荒唐，祝队叫你别猖狂。”
　　“南原八中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不服咱就掰，输给祝队你活该。”
　　“别为自己鸣不平，你爹没空领你情。”
　　带着少年人一贯的狂妄、嚣张，祝旭忽然在泳池边笑个不停。
　　靠，这群人真是绝了。
　　“祝旭，你很受欢迎嘛。”
　　不合时宜的阴阳声在身侧响起，祝旭擦掉自己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开口挑衅道：“那自然是比你受欢迎。”
　　他这个人对外一向公私分明，该夸夸，该骂骂，面对张垚这种人，他实在是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半年前张垚比赛时，明眼人都知道他那比赛名额是怎么得来的，是也大家的加油声并不热烈，甚至还有点冷漠。
　　别说自制横幅，就连队里边历代相传的队幅都没人愿意给他挂。
　　祝旭不怀好意地眯起眼，他看着本次决赛排在三道的张垚，指一指挂在看台的最后一行横幅：“看见了吗，比赛就比赛，少和你爹套近乎。”
　　这要搁在以前，祝旭都懒得搭理他，但今儿他心情好，偶尔呛几句也不是不行。
　　张垚似乎没想到祝旭会一改往日高傲的性格，他平常在队里被尊敬惯了，听祝旭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心中自然不服气，他拿手指着祝旭的面门：“怎么和前辈说话呢？”
　　祝旭瞥一眼他的动作，心道眼前这位和那个出去支教的陈燕还真是一路人。
　　热身即将结束时，祝旭忽然举起手来向身后的裁判示意，裁判一走近，祝旭立马说：“裁判，三道选手不仅用手指我，嘴里还说着不干不净的话，涉嫌人身攻击。”
　　张垚觉得自己真他妈的撞了邪了。
　　有没有搞错，到底是谁人身攻击谁啊？？
　　通过计时员反馈，张垚的动作确有歧义，裁判知晓后当场就给予了他一次警告，并严禁他再与其他选手进行交流。
　　站上出发台前，祝旭又朝看台方向望了一眼，这次林微澜依然站在人群最前边，只不过手里多了一杆印有“南原八中”的鲜红旗帜。
　　他是想让祝旭在人群中快速锁定自己，效果显著。
　　“滴——”
　　出发信号响起，祝旭两腿瞬间发力，第一个入了水。
　　祝旭今日采用的是蹲踞式出发，这种出发方式在离台时间与出发速度上虽然占有一定优势，但水下滑行速度比起抓台式来说还是要慢一些，在前50米，他似乎并没有着急与其他泳道的选手拉开太大差距。
　　“不愧是市青赛啊，竞争就是激烈，校运会的时候旭哥生着病都嘎嘎领先。”刘明杰被眼前这幅场景惊呆了下巴。
　　宋毅也同意这个观点：“确实，旭哥的节奏不会被旁边那个叫张垚的影响吧，听说他一上大学，校队的前任主教练也跟着一起走了，这俩人别再想点什么阴招。”
　　李牧正在后台热身，不能及时为他们分析战况，王媛媛一个排球生对游泳也没那么了解，她按下自己心中的担忧，扭头询问在游泳队已经就职小一月的林微澜：“澜总，你别光看啊，给我们说说，祝旭现在什么阶段。”
　　林微澜说：“很好的阶段。”他的声音不急不缓，有一股安抚人心的神奇力量。
　　200米在游泳项目中确实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距离，前期冲得太快，后程容易没劲，前期保留过度，后程又容易提不起速，运动员究竟要怎样把控速度的逐渐过渡，是他们需要好好衡量的点。
　　在看台上，选手与选手之间的差距则凸显得更加明显。随队记录祝旭的训练日志至今，林微澜能看出来，此刻的祝旭，状态极佳。
　　虽然没有在前100米与众人拉开较大差距，却一直保持着前三的领先地位，且不论是打水还是鞭腿的幅度，他都与其他泳道的选手有明显差别。
　　祝旭看起来十分游刃有余。
　　在水里的祝旭也这样认为。他从未承受过这样轻松的水压。
　　在看台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中，祝旭进入到200米的关键转折点——第三个弯道，借转弯的契机，祝旭加快了自己的水下滑行速度，此时的他已经领先隔壁3道的张垚小半个身位。
　　张垚认识到祝旭的领先对他很不利，在最后50米冲刺时，他故意将水花拍的很大，想要借此影响祝旭的发挥，但硬实力摆在这里，张垚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他追不上祝旭。
　　过去追不上，现在追不上，未来更追不上。
　　最后25米的提速阶段祝旭游得飞快，就好像水中一条活灵活现的飞鱼，他的泳裤颜色是中国红，在满目蔚蓝的泳池中显得十分惹眼。
　　大屏幕上出现第一条成绩通报，祝旭以绝对优势率先触壁，用时1'52'21。
　　观众席上叫喊声不断，南原八中的看台更是爆发出如狮王降临一般的嘶吼，尹小原拿着个空空如也的矿泉水瓶在铁栏杆上狂敲，场地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响亮回音。
　　李牧在人头攒动的后台上蹿下跳，恨不得立刻飞出去给自己好兄弟一个大大的拥抱，李自在则是举起双手“嗷嗷嗷”叫个不停，就好像现在镜头对准的人是他自己。
　　祝旭刷新了南原市青年游泳锦标赛在200米自由泳这个项目上的保持记录！！！
　　祝旭赢了！！！
　　祝少爷今天精神头饱满，知道自己夺冠后，他双拳不停地砸向泳池，兴奋不已，在周身溅起一波比一波高的水花。
　　比赛结束，大伙的激动再难抑制，王媛媛掏出比起校运会时更大分贝的两个喇叭，一个递给身旁掉眼泪的祝明月，一个自己留着，按照预先排练好的那样，轰轰烈烈的欢庆声在观众席响起——
　　“祝旭——”
　　“——牛逼！”
　　“祝旭——”
　　“——第一！！”
　　“祝旭——”
　　“——永远的爹！！！”
　　这样分秒不休地喊了三轮，祝明月忽然意识到自己差辈了，她二话不说把王媛媛手中的喇叭夺过来，左右手各执一个，随后热泪盈眶地喊道：
　　“旭旭！！！游得好！！！姐姐爱你！！！”
　　最后四个字祝明月几乎是尖叫出来的，优雅的祝女士从未在外界展露过如此不顾形象的一面，祝旭听到自家姐姐的应援声，当即便扬起笑脸，冲镜头比了一个大大的耶。
　　祝旭对五道选手的恭喜照单全收，却全然忽视三道的张垚，张垚此次拿了第三名，对自己的成绩本就不满，如今受到祝旭的冷待更是心生怒气。
　　穿至第八泳道上岸时，祝旭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质询。
　　“祝旭，你看不起我！”是张垚的声音，他用了陈述加感叹语气。
　　祝旭甚至没为这句话多停留一秒。
　　当着所有选手和观众的面，祝旭没有否认张垚的观点，他只给对方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句不算解释的解释。
　　他说得郑重其事：“没针对任何人，单纯看不起小偷。”
　　尤其是偷到他眼皮子底下的那种。
　　自由泳单项已经全部结束，工作人员需要赶紧为下一项赛事腾出比赛空间，祝旭本想着翻山越岭去和林微澜分享一下喜悦，却不知对方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就几步之遥的距离。
　　从看台来到这里，林微澜应该也经历了不少拥挤，那么讲究的一个人，连自己外套都皱了都没注意。
　　祝旭忽然想冲上去抱抱他。
　　步子还没迈开，几台型号不一的摄像机就怼他面前了，是南原市当地的新闻媒体。
　　“祝旭选手，请问你时隔半年重返赛场有什么想法？”
　　“首次参加市青赛就打破了南原市的赛事记录，祝旭选手，这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祝旭选手，想必本次比赛后你一定会引起不少队伍与学校的注意，请问你现在心里有心仪的大学吗？”
　　祝旭听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问题，他接过传声器，开口回答：“哪所大学都可以，离清华近点就行，实在不行就拜托各位帮我打个广告，让清华招生办主动联络一下我。”
　　被挑中的是一位新人记者，没什么经验，他连忙按照脚本上的备注追问道：“好的，我们一定尽力，那你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祝旭将注意力分给不远处看戏的林微澜，几秒后他重新收回视线，对着镜头一脸认真道：“我们队的经理也是个好苗子，万里挑一的大学霸，希望清华招生办别拆散我们，最好一起收了。另外，我还要借各位采访的机会对他说一句话。”
　　听到这里，各家媒体全部屏气凝神，纷纷打开随身携带的录音笔，他们多么希望祝旭能勇敢抨击业内黑幕，就比如刚刚提到的什么“小偷”，最好再展开详细说说......
　　少年刚过17岁生日，周身却已隐隐显露出世界体坛明星的锋芒。祝旭站在聚光灯下，毫无遮掩地看向林微澜所在的方位。
　　目光相接的一刹那，林微澜分不清祝旭究竟是在看镜头，还是在透过镜头看他。
　　祝旭神情认真，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难得的正经，他逐字逐句道：“第一名，我拿来了，给老子学。”


第39章 我们旭旭
　　南原八中在本届市青赛大获全胜，彻底打响了“游泳强校”的名号。
　　祝旭斩获自由泳单项的金牌后，李牧和李自在也分别拿下蛙泳单项与仰泳单项的银铜牌，三人和小陈临时组建的混合接力小组虽是第一次亮相，却打了所有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毕竟有三位单项奖牌得主摆在那里，谁也不会想到祝旭会与李自在交换泳姿。
　　为了凸显南八的团队精神，轮到接力小组的颁奖环节时，四个人决定互相轮换着戴奖牌，祝旭的奖牌是由李自在亲手戴上的，据祝旭本人回忆，李自在当时因为身高不够还踮着脚，整个人完全是痛哭流涕的状态，看起来情绪十分激动，就差没给他磕一个了。
　　所有人都对本届市青赛的结果额外满意，就连尹小原都没想到今年的单项会如此争气，直接把金银铜牌都领回家了，尤其是李自在，今年16岁都不到，仰泳还只算他的副项，首次参赛便能游出如此不俗的成绩，前途不可限量。
　　当然了，最令她惊喜的还要属祝旭，带队拿了两个冠军不说，单项还把市里边的记录给破了，这下校游泳队的门槛一下被他拔高不少，来年又能多捞几个好苗子。
　　比赛一结束，尹小原就当起了甩手掌柜，把撺掇队员和打扫休息室的重任全部推给了祝旭，祝旭也不含糊，当即就把本该是队长的担子又推给了林微澜，自己则两手一背做起了监工。
　　“欸小林，那李牧的包，让他自己拿。”祝旭在休息室翘着二郎腿说。
　　语毕，他又点点正蹲在角落反省的李牧：“牧啊，别搁那画圈圈了，校车马上到门口了。”
　　李牧此刻正深陷自己的悲痛难以自拔，他接过林微澜递来的设备包起身：“我不理解，南大那个队长开挂了吧，我市运会就比他慢，这次还是没追上。”
　　祝旭难得开口安慰人：“但你这次进步了一名，拿了第二。”
　　李牧依然苦着脸：“那也没超过他。”
　　颁奖典礼一个小时前就已经结束，祝旭身上那股兴奋劲早过去了，他现在就想赶紧回自己的狗窝睡觉，见这有个拒不配合的，祝少爷立马给人亲自拖出来了，嘴里还振振有词道：“你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你也说了，人家是大学生，本来就比咱们多练好几年。”
　　“可你就游过张垚了，还是碾压。”李牧不死心道。
　　祝旭直接一脚把人踹上了车：“张垚就是个浑水摸鱼的半吊子关系户，你拿南大队长和这种人比，真是不尊重人”
　　把全部队员送上车后，祝旭再次返回场馆休息室找林微澜，顺便检查休息室的卫生是否整洁，有没有遗留物品，还没进门呢，就和林微澜在拐角处碰见了。
　　“都OK了？”祝旭问。
　　林微澜将身上的背包重新调整好位置，确认道：“嗯，我都亲自看过了。”
　　祝旭这才放心：“你亲自看过那我就不去了，你可比我要求高。”
　　保证休息室卫生整洁是尹小原上任后新立的规矩，祝旭是提议人，上一任主教练和张垚都不怎么注重这方面，游泳队人又多，他和李牧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时间久了难免会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话，传出去对南八的风评也不好。
　　校车停稳当时已经接近晚上12点，校门口正有许多私家车打着双闪示意，都是来接自家小孩回家的。
　　祝旭拿好自己的包后和林微澜一起走下车，祝明月的越野就停在校车旁边，她开着主驾的窗户，隔空向二人招招手。
　　祝明月指指身后空空如也的座位：“小朋友们的家长都来了，不用我挨个往回送，你们两个上车，再去把李牧和李自在也叫来，稍微挤一挤，四个人能坐下。”
　　李牧的父母正好国庆出差了，到现在还没回南原，家里就他一个，没人来接，听说有顺风车搭，他立马来了精神：“明月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亲姐。”
　　祝旭听了直想笑。
　　他是李牧亲哥，现下祝明月又成了李牧亲姐。
　　干脆别叫李牧了，改名叫祝牧吧。
　　李牧和李自在一上车就睡得呼呼的，动作也奔放得很，倒难为祝旭和林微澜挤在角落。
　　除了此起彼伏的打呼声，祝明月车里静悄悄的，担心影响到老人家和后座这两个的睡眠头，她直接给自己连了副蓝牙耳机，里边应该正在放她最喜欢的经典DJ舞曲，用来集中注意力的。
　　狭小的空间内，没有人在意祝旭和林微澜的小动作。
　　设备包之类的大物件一上车就都被塞进了后备箱，此刻，祝旭和林微澜的身体之间没有任何隔阂。
　　刚刚在校车上他们也是这样靠在一起，不过那个时候祝旭太困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现在倒是清醒得很。
　　回来的路上祝旭一直在睡觉，早秋昼夜温差大，林微澜担心他着凉，就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了祝旭，因为座位拥挤的原因，他右手边的衣袖不知什么时候被堆挤到了手腕上方，林微澜没在意，就任那片肌肤一直裸露在空气中。
　　车辆路过减速带，车身整体摇晃了两下，祝旭放松的身躯不经意间和林微澜撞在了一处。
　　他假装被震醒的样子，缓缓将头从林微澜肩上抬起：“林哥哥，你手怎么这么凉。”
　　祝旭将披在身上的那件外套分给林微澜一半：“喏，盖严实点，本来就是你的。”
　　林微澜没戳破某人拙劣的演技，他轻笑一声，低语道：“这是要和我盖一床被子的意思吗？”
　　在国外时祝明月的出行基本都有司机负责，回国后她难得开一次车，车速飚得飞快。越野拐进快速路段，相交接的路灯盏盏明亮，盏盏都好巧不巧从祝旭通红的脸上一闪而过。祝旭惺忪着睡眼，佯怒道：“谁要和你盖一床被子，流氓！”
　　林微澜脸上的失落不似作假：“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睡也可以很好，就是冷了点。”
　　祝旭捂着脸不想说话。
　　李自在家住得远了点，老太太喜欢热闹，专门挑老年群体居多的老旧小区租了这么块地方，把李牧送到家后，祝明月根据地图绕了好一阵子才找到。
　　“谢谢——明月姐......”李自在道谢的声音逐渐趋小，他伸长脖子看向祝明月手指的方向，祝旭和林微澜此刻同衣而眠，睡得正香。
　　所有人都离开得悄无声息，祝旭和林微澜被祝明月叫醒时已经没什么时间观念了，二人分别进了各自的房间洗漱，然后熄灯。
　　祝旭抱着枕头蹿出房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祝明月正坐在沙发上敲电脑，“哒哒哒”的声音响个不停，他蹑手蹑脚地放轻步伐，随后做贼似的溜进了隔壁房间。
　　林微澜正躺在床上放空大脑，就听到“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一个不知名物体以极快的速度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祝旭在外边呆过一阵，身上的气息还是凉的，林微澜下意识把被子往他身上掖，不小心摸到床上新增的枕头时他笑了：“怎么还自带家当。”
　　祝旭语气凶巴巴的：“不许说话！睡觉！”
　　他是偷跑来的，明天一大早还要偷跑回去，不然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被祝明月瞧见，像什么话。
　　林微澜存心搞事情：“不是不和我盖一床被子吗？”
　　祝旭：“这是我家的被子，我想盖就盖，你管我。”
　　林微澜：“哦，那现在你成流氓了？”
　　祝旭：“林微澜，你好烦人。”
　　林微澜：“这是承认了？”
　　祝旭：“......你到底睡不睡。”
　　祝旭到底高估了自己的睡眠能力，被林微澜床头的闹钟吵醒时，他一脸懵逼地辨认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再看眼时间，小少爷一大清早想骂人。
　　在床头摸索半天，他回想起昨晚自己人是过来了，但手机好像落在隔壁充了一晚上电。身边的位置早已没有余温，祝旭火速冲回房间洗漱换校服，揣着电量满格的手机下楼时，祝明月正满脸调笑地看着他：“呦，我们家少爷起来了。”
　　祝旭自知理亏，没顶嘴，他打量一下自家亲姐这身浅色西装，嘴里叼片面包说：“你今天怎么穿这么正式。”
　　“一会儿送完你们我就要回美国，姐姐我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商业奇才，会议从早排到晚，很忙的。”说话的空隙，祝明月的眼神还要往手机屏幕瞟一眼，看看有没有收到新消息，确实不轻松。
　　祝旭的表情僵了一下，他把面包咽下去：“确定不是回去约会的吗。”
　　祝明月轻“啧”一声：“你懂什么，男人都是过眼云烟，随便谈谈拉倒，我们新时代女性就是要搞事业，多赚点钱它不香吗。”
　　祝旭冷漠地回了一个“哦”。
　　几秒后，祝旭又说：“那你少睡懒觉，记得按时吃饭，最好提醒爸妈一起。”
　　祝明月全部应下，看祝旭这幅模样，她暂时把手机撇在一旁，径自开口道：“小屁孩还管起我来了，先说你自己吧，国庆假期的作业写完了吗。”
　　祝旭答得毫无负担，他像个狗腿似的贴住林微澜：“他写完我就写完了。”
　　祝明月：“......”
　　送二人去学校的路上，祝旭变得异常话多，一会儿问她有没有可能误机，一会儿耍赖让他们今年全都回家过年，祝明月最后被问得不耐烦，干脆把车里的音乐调到最高，祝旭这才瘪了嘴。
　　临下车前，祝明月特意叫住林微澜，和他说了好一会儿话。
　　“小林，姐姐的微信你已经加了，有什么事情就及时联系我，我忙不过来的时候可能没时间看手机，你直接打我电话就行，号码你也知道，我从来不静音。”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但最好别像祝旭那个臭傻逼一样，大半夜扰人清梦。”
　　林微澜默默点头。
　　登机时间快到了，祝明月卡着点，最后嘱咐了一句：“小林，谢谢你愿意陪着我们旭旭，作为回报，姐姐发你个宝贝。”
　　祝明月开着越野扬长而去后，林微澜感受到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点开最新的那条消息提醒。
　　发件人是祝明月，内容是一张照片，右下角还标着拍摄时间，今天早上凌晨01：25。
　　他和祝旭共同依偎在车辆后座，身上披着的那件卫衣外套完美掩盖住了两人牵扯在一起的十指，柔和的月光透过车窗洒落，映出一片阴影，整个氛围静谧得不像话。
　　确实是个宝贝。
　　“看什么呢？”祝旭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两个人又背着我说悄悄话了吧，祝明月也是，都要回去了还不忘坑害她可爱善良的亲弟弟。”
　　“没，”林微澜点了保存键，随后收起手机向祝旭走去，“走吧，今天校门口是王主任查迟到。”
　　闻言，祝旭脖子一缩：“那确实是得快点，我不想再写检讨了。”
　　现在的时间正处于迟到线边缘，不少家长都急哄哄地把自己孩子往学校里边送，祝旭看到这一幕忽然有些难过。
　　“林微澜，我又成一个人了，没人要的小孩真可怜。”
　　林微澜伸出手掐掐祝旭的脖颈：“不会的，我们旭旭这么乖。”
　　祝旭：“？”
　　林微澜刚刚是在和他说话吗？？
　　“你......”
　　“我会一直陪着我们旭旭。一直。”
　　作者有话说：
　　两颗孤单的星星相遇，会成为永恒。
　　老婆们，后天（2.14），没错就是后天！！！6000字＋正文，不见不散！！！
　　（飞吻）（么么）（深鞠躬）（感恩）


第40章 送给你
　　听到这话，祝少爷帅脸一垮：“谁许你喊我小名。”
　　林微澜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他反问：“不让喊？”
　　祝旭熄了气势：“......我可没说。”
　　祝旭现在感觉大事不妙，林微澜好像把握了一些拿捏他的精髓。
　　走到校门口时，一直板着脸的王主任看到他们后却忽然换上了和蔼可亲的笑容，祝旭自觉后退一步，让身侧的林微澜看起来更显眼一些，没想到王主任居然一把将他薅过去了。
　　祝旭现在觉得这笑容有点瘆人了。
　　他试图努力和面前的人保持正常社交距离：“王主任，咱们有话好好——”
　　话还没说完，王主任“哐哐”冲他后背来了两下。
　　祝旭：“？”
　　“好小子，真争气啊哈哈哈哈哈，昨晚正好赶上我们老同学聚会，饭桌上还说起你了，你可真给咱学校长脸啊，隔壁老郝听到你夺牌的消息差点没背过气去。”
　　王主任这一笑放走了许多漏网之鱼，侥幸逃脱虎口的同学们在迈入校门后纷纷朝祝旭投来了感激的目光，这下搞得祝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和王主任周旋：“啊对对对，您说得是，没错，十分在理......”
　　十分钟后，祝捧哏终于拖着他疲惫的身躯来到了高二五班门口，此刻他的脸上只写着五个大字——不会再爱了。
　　林微澜没忍住，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祝旭斜眼瞪过来，“我跟你说你也得感谢我，月考成绩大概率是出了，你瞅着吧，刚才要是没我左右逢源，霸王虎铁定骂你。”
　　林微澜挑了挑眉没说话，祝旭就当他是默认。
　　“这才对嘛，你要知道，关键时刻还是得靠——”
　　“——我去，你们几个又搞什么？”
　　祝旭今天受到的惊吓可不止一点半点，踏进班门的一瞬间，刘明杰立马组织人围了上来，他被这阵仗吓得连连后退，直到最后窝进林微澜怀里。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林微澜揶揄着问。
　　悔不当初的祝旭心一横：“靠你，靠你行了吧。”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林微澜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把祝旭护在自己身后。当沟通对象不是祝旭时，他的嗓音就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冷淡：“有事说事，别挤。”
　　出于对学霸滤镜的考量，高二五班大部分同学都有点怵林微澜，听到他这么一说全都下意识后退几步，但宋毅和刘明杰深知他是个什么脾性，二人对视一眼，选择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他们配合着大喊道：“旭哥牛逼不？”
　　高二五班全体：“牛逼！”
　　“旭哥人好不？”
　　“好！”
　　“旭哥一定会帮忙的对不对！”
　　“对！”
　　祝旭听出不对味儿了，他将头从林微澜身后探出来，好奇道：“不是，你们等等，帮什么忙。”
　　王媛媛作为班长被众人推出来解释：“诶呀！就是那个守护天使的游戏你还记得吗，当时咱挨个上台抽过签的。”
　　“记得啊，”祝旭点头，“怎么了。”
　　“国庆节休息那几天，老吴在班群说这个游戏要收尾了，提醒大家给自己的守护天使准备礼物。”
　　祝旭一愣：“几号发的，我怎么没看见。”
　　说完他还扭头问林微澜：“小林，你看见了吗？”
　　林微澜没接话，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除了南八天团，他给所有的公共群聊都开了消息免打扰，包括班群。
　　见这二位也是一头雾水，王媛媛放心了：“我们也没找到那条通知具体在几号，主要怪咱们班群聊太活跃，都把重要消息顶没了，老吴又没有管理员权限，艾特不了所有人。”
　　“那因为没有看到消息来不及准备的人怎么办？”祝旭认真询问。
　　“你可说呢，”说起这个王媛媛就头痛，“同学们基本都是老吴一大早进班说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件事情，那谁还能原地变出礼物来啊，向老吴反映过这个情况以后他居然提议让大家手写感谢信，还说为了凸显诚意，字数最好多一点，然后当着全班同学的读出来，说是这样有利于增进班级感情！”
　　祝旭汗颜。
　　他说怎么越听越耳熟，这不全是他策划书上一字一句敲上去的内容吗。
　　话说他当初有考虑这么周到吗？？这种弯弯绕绕的补救措施都想得出来？？
　　他强压心中的慌乱：“所以你们想让我去找老吴，把这个环节取消掉？”
　　众人齐齐点头。
　　他看向林微澜：“你也这么想？”
　　林微澜说：“我都可以。”
　　祝旭了然，他开口劝大家接受事实：“那就不浪费这个时间了，以老吴的性格，今天这件事是肯定逃不掉的，换掉手写信，说不定还会有别的法子，大家也别太担心，送个礼物而已，多简单的事，准备了就送，没准备就先随便拿支笔拿个本子代替一下，结束以后私下再换不就好了。”
　　“这样......行得通吗？”部分同学看上去有些犹豫。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大家都做好保密工作，别对外出卖组织，就行得通。”祝旭诚恳道。
　　他可没骗人，那份策划案他当初筹谋了一整晚，详尽得不得了，如果没记错，像这样的补救措施光是备选他就列了好几条，鬼知道会不会有比手写感谢信更逆天的存在。
　　之后高二五班全员背着他们亲爱的班主任老吴达成了内部友好协定，不管待会儿课上收到什么“礼物”都要保持冷静，绝不能因为这件事破坏了同学间的情谊，反正大家此刻面临的困境都一样，横竖没有人提前做准备。
　　除了祝旭和林微澜。
　　刘明杰深觉自己被好兄弟背刺了，他摆着张凳子坐在最后一排正中央，苦涩道：“你俩不是也没看见通知吗。”
　　“但我是活动委员，本来就知道规则。”祝旭乐呵呵地说。
　　“那澜总呢？”刘明杰平日里难得质问一次林微澜，如今连带着语调都提高不少，“澜总是怎么知道的？”。
　　林微澜反应平平，他翻开第一节课要用到的语文课本，淡淡道：“他提醒我了。”
　　这个“他”指的是祝旭。
　　羡慕吧，我有个好同桌。
　　刘明杰认为这才是林微澜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吴天进班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表扬祝旭，毫不夸张的说，小少爷长这么大都没被人用如此滔滔不绝的语言夸赞过，初中成绩再好的时候也没，在吴天口中，他现在俨然成为了同学们的好榜样，一个德智体美劳，除了智统统全面发展的好孩子。
　　高二五班知道吴天夸起人来经常收不住脚，他们不停期盼今天他可以多夸夸祝旭，最好把整堂课都耗在这里，没想到吴天在台上洋洋洒洒讲了五分钟，停了。
　　“那么我们对祝旭同学的夸奖就先到这里，日常生活中大家也要向这些优秀的同学多多学习哦。”
　　结束了第一个部分，吴天端起他的老干部水杯喝了口养生茶，继续道：“老师知道大家都对接下来的交换礼物环节很激动，不要担心，老师会给大家留足够的时间。”
　　高二五班众人：我们不激动，老师，求你再多说几句啊啊啊啊啊！！！
　　吴天的眼神在班级中扫视一圈，最后锁定了活泼好动的宋毅：“那就宋毅同学先来吧，老师记得当初就数你活跃，宋毅同学发言结束之后，他的守护天使别忘记上台接力哦。”
　　头号活靶子宋毅在上台后显露出些许纠结：“那个，我的守护天使是哪位同学啊？”
　　刘明杰应声而起。
　　祝旭在后排坐着看戏。短短两分钟时间，他半瓶智慧水已经下肚了，毕竟这游戏的戏剧效果真不是开玩笑的。
　　在全班同学的见证和祝福下，宋毅递给刘明杰一只笔。
　　那不单单是一只普通的黑色水笔，还是一只......快被宋毅用完的黑色水笔。
　　刘明杰一脸尬笑地看着对方，只听宋毅情真意切地解释道：“老刘，这都是我对你的爱，你能感受到吗？这根笔伴随我征战题海多年，每一次我考进年级前二十名的试卷里都有它的身影，虽然很不舍，但今天我把它正式送给你，希望它能带给你好运，助你逃离倒数。”
　　刘明杰有没有感受到这份“真诚的爱意”祝旭不知道，反正他感受挺强烈，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在座位上都快笑疯了：“小......小林，你听见宋毅说什么了吗。”
　　林微澜单手扶住笑得发颤的祝旭，随后将自己笔袋里的黑色水笔放在祝旭桌上：“羡慕？你也可以有，第一名的，比前二十强。”
　　祝旭的笑容“唰”地一下止住了。
　　这种感觉不好描述，但他同桌是不是有点笨？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自己确实喜欢林微澜，但林微澜喜不喜欢自己还是个未知数。
　　万一对方思想很顽固，骨子里还是个情商贼低的钢铁直男该怎么办。
　　他总不能硬给人掰弯吧？？
　　大半堂课见证下来，全班同学敢送什么的都有，尺子、橡皮、涂卡笔......更有甚者直接把自己日常佩戴的眼镜送出去了，嘴上还说着什么“你是我的眼”。
　　这还得多亏宋毅开了个好头，之后有同学再上台陈述时全都照葫芦画瓢，个个情感饱满，语言真挚，就好像他们送出去的当真是自己最宝贵的物品。
　　活了十七年，祝旭还是头一次见今天这种场面，他当下便觉得他们班的语文水平应该整体还行，均分至少能上个90，老吴用不着担心及格问题了。
　　“接下来就有请我们班最后一对守护天使上台！”吴天的声音适时从讲台传来，祝旭跟着林微澜一同起身，抽出凳子向讲台走去。
　　二人在讲台上站定后，吴天谨慎道：“两位同学，你们是......没有准备礼物吗？”
　　全班唯二两个号称自己准备了礼物的人，此刻却都空着手。
　　祝旭笑得灿烂：“当然准备了。”
　　语毕，祝旭便准备伸手将自己的校服拉链拉开，谁料还没什么动作，就被林微澜握住了手腕。
　　林微澜面色不改，嘴上却说着有点混蛋的话：“祝旭同学，这样不好吧。”
　　众人皆是一愣。
　　祝旭起初也没反应过来，于是照着对面这个流氓的脑回路一寻思——他当场便急了眼。
　　他忙不迭将林微澜的手拿开，随后红着脸从高领校服里掏出那枚自由泳金牌，咬牙道：“林微澜，你在想什么。”
　　天晓得他为了藏这块金牌付出过多少努力，一大早就把校服拉链高高拉起不说，还得时刻谨记和林微澜保持距离，避免他发现，结果......
　　结果这男人脑子里一天天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吴天为祝旭和林微澜的这份深厚同学情感动不已，他感慨道：“啊，林微澜同学一定是认为你把奖牌送给他的这个行为不太合适，是吧，林微澜同学？”
　　林微澜此刻的神色有点讷，好几秒之后他才缓缓吐出一个“嗯”。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祝旭将自己的金牌摘下来，然后不假思索地挂在林微澜脖子上，“我的奖牌，该怎么处理我说了算，我想给谁就给谁。”
　　收到这样一份令人惊喜的礼物在林微澜意料之外，他把奖牌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视若珍宝。
　　“这是你的第一枚金牌。”
　　“所以才要送给你啊，”祝旭说得理所当然，“现在它是你的了，喜欢吗？”
　　喜欢。林微澜想说。
　　喜欢得不得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是第一枚，很有纪念意义，所以才想送给你，所以才要送给你。
　　总之想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捧到你面前来，让你知道，自己值得。
　　——祝旭内心
　　今天也是为小林小祝的爱情（bushi）（深厚同学情）痛哭流涕的一天（抹泪）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每天都和小林小祝一样甜甜蜜蜜（笔芯）


第41章 败露
　　“嘿！傻眼啦？”祝旭伸出手在林微澜面前晃晃，“我的礼物呢，你准备了什么？”
　　林微澜此刻还沉浸在获得心上人第一枚金牌的喜悦之中，听祝旭这么一问，他回神了。
　　他将奖牌塞回自己的外套里层，随后也有样学样地把校服衣领拉到最高，确认奖牌已经在自己的安全保护范围内，林微澜这才在祝旭疑惑的神情中开口：“你先跟我保证，不能把奖牌要回去。”
　　祝旭似乎没想到林微澜会提这么幼稚的要求，他咧嘴一笑：“不要啊，送给你那就是你的了。”
　　“也不能生气，更不能不理我。”林微澜接着说。
　　祝少爷的脸皮时厚时薄，被王主任逮着骂骂咧咧时他就觉得没什么，但现在不行。
　　林微澜这问题多少有点露骨，尤其是后半句，听起来亲昵得不行。
　　“祝·脸皮比纸还薄版·旭”快速点了下头：“答应你答应你。”
　　得到保证后，林微澜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截折叠小纸条，他将小纸条重新摊开递给祝旭，镇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深不可察的焦虑：“你自己看。”
　　祝旭将纸条接过来，本以为是什么手写励志名言之类的，结果他刚垂下眼就看到一行字——
　　“南原八中高二年级第一次月考成绩单？”
　　祝旭眼前一黑。
　　想起林微澜刚才的反应，他不停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别考倒数第一就行嘛，学习这件事得慢慢来，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林微澜只要有进步就是好的......
　　差不多把大悲咒的旋律在脑海中播放一遍后，祝旭鼓足勇气睁开眼。
　　全班同学都跟着他一起紧张，虽然他们不知道纸条上到底写着什么，但祝旭刚刚念出来的那句话真的很难让人淡定好吗！
　　祝旭现在无暇顾及别人的心情，他感觉他自己都快过去了。
　　他将纸条上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看下来，随后冲林微澜发出一声冷笑。
　　没错，是冷笑。
　　他的好同桌，哪里来的进步空间啊。
　　那纸条上亮堂堂写着呢：
　　年级排名：1  姓名：林微澜  语文：116  数学：150  英语：146  理科综合：275
　　每一科后边都十分贴心地标注了单科排名，除了由老吴亲口认证过难度非常高的语文试卷他考了第七，其他科目全是第一名。
　　祝旭扪心自问，就算自己拿出自己的真实水平考，也决计追不上林微澜这个完美分数。
　　人家都考到这份上了，还有个屁的进步空间。
　　祝旭木着脸下台后，老吴从桌上放着的教案里变出一张印着高二五班全体同学成绩的完整成绩单：“这就是老师今天要说的第三件事情，大家的月考成绩。”
　　全班同学提起一口气。
　　“首先，我要再次点名表扬祝旭同学，他的进步非常大，比起上个学期的期末考，总分提高了81分，年级排名闯进前300名。”
　　全班同学露出惊讶的目光。
　　拜托，那可是祝旭，从入校开始排名就稳稳在400名上下浮动的祝旭好不好。
　　他是吃神仙药了吗，怎么一下蹿这么快？？
　　刘明杰听到这个消息后不满地转过身来：“旭哥，你居然背着我悄悄学习！”
　　祝旭面无表情地回答：“我那是背着你吗，我那是光明正大地学好不好，只不过我没我同桌优秀，人家能考687分，我只能进步81分，连个零头都凑不够。”
　　别的不说，这次月考祝旭可是正儿八经控了次分，毕竟这么长时间一直在督促林微澜学习，大家伙都看着呢，如果自己还是一分都提不上来，就显得他脑子不太正常了。
　　但他现在怀疑自己脑子可能真出了点问题，不然那么多细节摆在这里，他怎么会看不出林微澜是装傻。
　　刘明杰挠挠头：“也对，有澜总当同桌，提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这样咱俩就不在一个考场了，你能向前进三个教室呢。”
　　祝旭一向心直口快，他干脆道：“没关系，下次我就又考回去了。”
　　通过这段满是心眼的对话，王媛媛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她拽着脑子缺根弦的刘明杰迅速远离了战场。
　　一阵沉默后，林微澜斟酌着开口：“不是......”
　　“先别和我说话，”祝旭心里堵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我憋着气呢，等我自己理顺了再说。”
　　他确实感觉自己被耍了，但仔细回想，林微澜好像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他傻。
　　是自己过度揣测，是自己自以为聪明地和他成天黏在一起，还是自己，几分钟前答应了这个狗东西不能不理他。
　　祝旭现在想抽人。
　　中午的午饭祝旭没有和众人一起吃，他忽然有点想念后街巷子口的那家红油米粉，临出校门前，他强忍着自己的臭脾气，对林微澜说了五个字：不准跟着我。
　　林微澜安静了半晌。祝旭走出去好长一段路后尝试回头看，确认林微澜真的没有跟上来后还有点小情绪。
　　干嘛，别人生气了不知道哄吗，我说不准跟就真的不跟吗，你就这么听我话吗？？
　　祝旭心里不是滋味。
　　熟悉这么长时间以来，林微澜一直对他百依百顺，就连考试也是，瞧，他说喜欢第一名，林微澜还真给他拿个第一回来。
　　此刻祝旭正在努力说服自己：林微澜或许没有错，林微澜应该不是故意的，林微澜肯定有他的苦衷。
　　偏有人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不痛快。
　　张垚身后跟着一群社会闲散青年，祝旭看他们这装扮有点眼熟。
　　对方把玩着手里被做成酒塞形状的小刀，一只手虚搭在祝旭肩上：“怎么着旭哥，咱唠唠？”
　　祝旭平静地把这人的脏手从他校服上拍开：“比你年轻，别一天到晚在这乱叫，还有，谁和你唠。”
　　人们说，真正的离开都是悄无声息的，真正的发怒都是面无波澜的。
　　祝旭认为这话说的很对，他现在应该就属于后者。
　　“怎么，你们学校的人还敢跟着张垚混啊，”祝旭边说边嗦口粉，辛辣的感觉在舌尖蔓延开来，他感觉今天老板娘这辣椒放得挺够量。
　　“你们上届老大没和你们说过这位的光辉事迹吗，也没劝你们离他远点？”
　　张垚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身上都穿着附近一所职高的校服，祝旭是出了名的好记性，之所以会眼熟，是因为半年前刚和穿这身校服的另一拨人打过照面，想忘都难。
　　祝旭继续他的发言，他抽出一张纸巾颇有礼貌地擦了擦嘴，道：“那张垚一定也没告诉过你们，你们上届老大是因为他才退学的吧。”
　　见众人出现动摇的神情，祝旭莫名觉得可笑：“啊？你们不会真以为罪魁祸首是我吧？觉得我有那么大能力？”他这话说的饱含深意，“还是劝大家动动脑子，我可不像某些人习惯留后手，比如吩咐其他小弟拍个嫁祸视频什么的。”
　　那档子破事全部被揭穿，张垚一时恼羞成怒，他举起拳头就向祝旭的方向砸去：“祝旭，你他妈的——”
　　“啪嗒”一声，张垚藏在手中的刀被祝旭利落扔进身旁的垃圾桶，他出手别住张垚的胳膊，将人牢牢按在那碗快见底的红油米粉旁边，眼神晦暗不明。
　　“能好好说话我们就坐下沟通，要是做不到，就趁早给你爹滚蛋。”
　　作者有话说：
　　你们猜小林有没有跟上来（doge）
　　小祝（十分无语版）：哥不出手，你还真当哥是可爱狸花猫。
　　PS:现实生活中遇到不公情况，大家一定要记得及时报警！！！相信我们的人民警察，切记逞强！！！


第42章 所谓天才
　　“还真是狼狈啊。”
　　“叮咚”一声响，对面挂着电子招财猫的五金店门被人推开，杨景锋插着兜从里边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红色工装服的男人，面色不善。他袖口处染满了五颜六色的油漆，闻起来非常刺鼻，活脱脱像个狂野Boy。
　　二人走到祝旭那桌停住脚步，杨景锋自顾自抽出张凳子坐下，他俯视着面前被制服的张垚，怪声怪气道：“这不是我们张大队长吗，同样的手段还准备对同一个人使用第二次呢？人呐，就是不能嫉妒心太重。”
　　祝旭内心漠然。
　　别人说这话也就算了，杨景锋是怎么好意思的？？
　　祝旭没想到会在这种时间和地点遇见这二位，他把张垚甩出去，微微抬头当作问候：“你们怎么在这。”
　　“我俩都搁店里看好一会儿了，怕他们人多势众，给你撑场子来的，顺便吃个饭。”那个穿红色工装服的男人回答完祝旭的问题后就坐下点了碗招牌米粉，他拿起手边新开的汽水递给祝旭，“最近应该是休赛期吧，请你喝。”
　　祝旭盯着面前的碳酸气泡略思考几秒，随后皱着眉开口：“葛一鸣，我可以喝无糖的吗，这玩意儿看上去好甜。”
　　担心把店家的木头桌蹭脏，狂野Boy葛一鸣正专心挽着自己沾满油漆的袖子，听到这话，他立马摆出一幅嫌弃的架势：“你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事儿。”
　　祝少爷耐心纠正他：“我不止是个大老爷们儿，我还是一名优秀的游泳运动员，愿意喝瓶汽水已经算给足你面子了。”
　　葛一鸣实在讨厌祝旭身上那股子少爷病，他直接把那瓶拧开的汽水拿过来“咣咣”灌了几口，然后给对方甩过去瓶新的无糖。
　　看到这幅古怪的画面，张垚挣开他那群狐朋狗友的搀扶，气急败坏道：“怪不得今天这么狂，原来是有帮手，你们三个什么时候混到一起的？”
　　祝旭心下不爽。
　　张垚又在这胡诌，什么叫混到一起，搞得好像他是惨遭背叛的主人公一样。
　　一直默默吃粉的杨景锋这时候出声：“注意你的措辞，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们这叫拼桌吃饭，而已。”
　　祝旭一愣。
　　难得啊，杨景锋向来都是踩他的那个，现在居然在帮他说话？
　　张垚显然也没料到杨景锋敢反驳他，他的声音中隐隐透着威胁：“杨景锋，你真可笑，自己做过什么都忘了吗？”
　　杨景锋心中坦荡荡，他放下筷子：“张垚，你才可笑，不错，我是偷拍了我们队长揍人的视频，然后按照要求上交给了你，这很难记住吗？”
　　祝旭又是一愣。
　　一是因为杨景锋第一次开口称呼他为队长，二是因为......
　　“那视频你拍的？”祝旭情绪平平。
　　“是，”杨景锋回答得干脆，“敢作敢当，没什么不能承认的，那位林大学霸没告诉你吗，他还真是个好人，一直为了你拿这事压我。”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可提前说好啊，我只负责拍，剩下的我可什么也没做。”
　　葛一鸣打了个笑嗝：“你今天别是专程过来道歉的吧？”
　　杨景锋白了一眼拆他台的这个人：“你总得给我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这下祝旭听明白了。
　　半年前，张垚托人用假消息骗自己前往监控死角，又撺掇葛一鸣等人和自己动手，最后再安排杨景锋躲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将这段画面拍下来上交给学校，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把他本人摘出去，坐收渔翁之利。
　　只不过误打误撞，当时葛一鸣身上已经背着四条处分了，所以那场群架直接导致了他的退学。
　　事后葛一鸣特意来找过自己，对于受张垚挑唆所产生的冲动行为他深感抱歉。那个时候除了停训，自己并没有接到任何实质性的处罚通知，所以也就同意将这事翻篇。
　　停训期间祝旭没有过多关注张垚，他以为对方会吸取教训，却不知张垚什么时候又起了歪心思，把视频直接发送到了组委会，等消息在队里传开时，自己已经被下了禁赛处罚。
　　祝旭心情烦躁得很，他踢一脚杨景锋的凳子：“所以就是你那破视频，连累人葛一鸣退学，还害我跟着一起遭殃？”
　　杨景锋强撑心态：“好像是。”
　　祝旭火了：“那你还吃个屁的米粉，去泳池喝水去吧。”
　　葛一鸣拍拍祝旭的背，将对方从暴走边缘拉回来：“咱都顺顺气，你昨天不是刚拿了冠军吗，想开点，你看，我现在也好好的，说来我还得感谢他，如果没有他那视频，说不定我都无缘发掘自己对机车的兴趣，比起学习，我感觉还是那个更适合我。”
　　“那能不能劳烦你上点心，抓紧时间把你那招牌改了，”祝旭没好气地说，“明明是修车的，非得挂个五金店的牌子。”
　　“我偶尔也可以拓展一下业务嘛。”葛一鸣辩解道。
　　说到这里，他回过头去看那些职高的学弟们：“警告你们，以后别在这块搞事情，我就在五金店里干活，被我逮住一次你们自己看着办，尤其离南原八中的祝旭远点，这人我罩的。”
　　那群职高的学生很服葛一鸣，集体听训完毕后轰然散开，祝旭忍了半天，终于等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浑身一哆嗦：“你最后那句话有点恶心。”
　　杨景锋也点点头：“确实，而且你怎么光罩队长一个人，不罩我。”
　　英雄主义者葛一鸣没搭理他们，他从餐盒里抽出一根崭新的一次性筷子往受冷落的张垚身上砸：“嘿，那个站那不动的，趁老子现在心情好，赶紧滚，以后也永远别在老子面前晃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张垚离开时未置一词，只给众人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祝旭分神了不到一秒钟，便继续低下头嗦粉了。
　　与一些不擅长运动的人相比，张垚是有点小天赋，但祝旭相信，从此刻起，他就要与游泳这项竞技运动告别了。
　　也称不上惋惜，只是张垚的功利心太重，心里揣着的东西也多，泳池是竞技场上最澄净的存在，心思不纯的人注定浮不上来。
　　祝旭现在急切想要见到林微澜，他三下五除二把碗底的米粉消灭干净，正准备起身回学校时却被杨景锋起身拦在了原地：“队长，跟你说个事，我准备退队了。”
　　祝旭脚步一滞：“为什么？”
　　“我和你们这些天才可不一样，不能随随便便就拿金牌、破记录，而且我清楚，自己好胜心很强，努力了这么长时间成绩都没什么太大起色，我可能真的不适合这条路，还是回去好好搞学习比较实在。”
　　祝旭把腰间的校服往身后一甩：“杨景锋，你觉得什么是天才？”
　　“是天生便拥有卓绝的才能？我不否认这个世界上存在天赋异鼎的人，但这并不是你止步不前的原因。”
　　“竞技体育有多残酷用不着我来提醒你，我只是想说，在这个世界，不进则退是铁律，别跟我说什么天不天才，我不信这些。追求结果前先问问自己的训练有没有找对方向，有没有按时按量完成，有没有怀揣着对这片泳池的热爱沉浸在其中的每一秒，等你统统做到了，再来想你与所谓天才之间的差距也不迟。”
　　“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存在天才，但天才也是人，没有人生下来就会游泳，如果你认为所谓天才是生来就可以达到如今的高度，那就错了。”
　　烈阳当空，数不清的光线将祝旭的背影拉得很长，看着渐行渐远的逆行少年，杨景锋头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传说中“队长”的光辉，他主动和一旁的葛一鸣搭话：“欸，你说我们队长是不是有点东西。”
　　“你们队长一直都有东西，是你以前眼瞎，看不出来。”葛一鸣无情吐槽道。
　　祝旭板着身躯走出拐角后长舒一口气。
　　他总有一天得找尹小原把队长这破职务卸了，太影响他发挥自由张狂的本性了。
　　将校服重新套回身上时他余光随意一瞥，祝旭瞅见有人正拄着根长木棍站在离他不远的角落，他走上前去咳嗽一声：“你怎么在这。”
　　“等你。”林微澜低着头说。
　　“那为什么拿根棍子，要揍我啊。”
　　“不是，揍欺负你的人。”
　　祝赌气包钢铁一般坚硬的心立马软了，他把棍子接过来扔在一旁的垃圾堆：“以后没事别碰这些东西，你这双手是要用来握笔学习的，知道吗。”
　　“你......不生气了？”林微澜问。
　　祝旭轻轻拿脑袋砸一下林微澜的肩膀：“我生什么气，之前答应了某些人不能生气，我这个人很守诺的。”
　　遛回学校的路上，祝旭忽然开口问林微澜：“小林，入队第一天我就想问了，你到底握着杨景锋什么把柄？”
　　半年前那件事说是流传广，全校同学好像都知道一二，但实际上知道内情的没几个，方才杨景锋提到林微澜的时候他就心存疑惑，林微澜究竟在其中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
　　当时他本来可能面临更严重的处分，是有人匿名向学校公邮发送了一段视频证据，才洗白了他蓄意约架的嫌疑。
　　那视频和拍摄他打群架的视频不同，角度一看就十分受限，明显是偷拍的，虽然具体人员的脸没有全部露出来，但声音倒是毫不含糊，将他离开后张垚等人的对话录得一清二楚。
　　所以......
　　“那段匿名视频是你拍的？”祝旭脱口而出。
　　“是。”林微澜没有辩驳。
　　祝旭的问题出现得有些突然，林微澜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没有掩藏好的局促：“对不起，我——”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祝旭原本并肩和林微澜走在一处，听到林微澜应声，他牵住对方的衣袖停下来，然后冲林微澜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是你帮了我呀，谢谢你，林哥哥。”
　　这句谢谢他很早就想说了。
　　在林微澜陪他坐在游泳馆前讲故事的时候，在林微澜给他费尽心思准备生日蛋糕的时候，在林微澜陪他一起走路回家的时候。
　　很多很多次。
　　非要让他寻找一个契机，那就只有故事的最开始。
　　在两人相遇的第一秒，在林微澜闯进他生活的那一刻。
　　林微澜，你知不知道。
　　遇到你，祝旭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世界上没有一蹴而就的成功，不论做什么，都要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小祝会加练，小林会刷题，我们都要努力，和他们变得一样发光发亮呀！
　　今日份心灵鸡汤已完毕（双手合十）
　　话说——你们猜小林知不知道（挠头）


第43章 十指相扣
　　林微澜怔愣了许久。
　　初秋的风带着一股独有的清爽，将不同小摊的饭香味交杂在一起，无数诱人气息钻进林微澜的鼻腔，他揉揉自己快饿扁的肚子，对祝旭说：“既然是想感谢我，那就先让我吃个午饭。”
　　祝旭真挚的神情染上了一丝麻木：“你想吃什么？”
　　“不然就那家煎饼摊，”林微澜指着校门口那条长长的队伍，“排队的人还挺多，味道应该不错。”
　　哦，好嘛，祝旭心想。
　　他的真情实感就值一张煎饼。
　　可能还不如一张煎饼。
　　那家煎饼摊祝旭曾经光顾过，就在高一下半学期，味道确实不错，但就是生意过于火爆了，他排过一次十几分钟的长队，之后就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毕竟是少爷性子，受不了这个漫长的等待时间。
　　在林微澜充满渴望的目光中，祝旭经过了简短且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败给了感性，下定决心迈步向煎饼摊走去，中途好几次他都想拍屁股走人，但都因为林微澜选择了忍耐，队伍快排到他们时，小少爷冲林微澜摆出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你实话实说，是不是中午没吃饱？”
　　林微澜被这个委屈巴巴的反应逗笑了，他依照要求老实回答道：“没吃，担心我们旭旭跑丢，得一直跟着。”
　　祝旭小脸一红，立马扭过头去和老板娘大声招呼：“姐！我要全家福！加两个蛋！”
　　那老板娘年龄不算小，细看之下还能在发丝中发现一缕白色，听见这么个青春洋溢的小帅哥喊她姐顿时心花怒放，当下就回了个“好嘞”，还免费多打了一个鸡蛋送给他们。
　　两人快走到教室门口时，林微澜的豪华煎饼已经被他吃得渣都不剩了，李牧远远瞅见他俩的身影，自觉把凳子往外撇撇，给这二位留出一块地方。
　　“你怎么这个点来，”祝旭把抱在怀里的校服外套重新塞回桌兜里，“你们班下午第一节不是霸王虎的课吗，不抓紧时间补觉，跑我们班做什么。”
　　李牧感动不已，他虚抹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旭哥，没想到啊，你居然会背我们班的课表，咱俩这才叫真感情！”
　　祝旭没好意思说话。
　　总打击李牧也不好，容易造成对方的心理创伤，他总不能说自己背课表是为了方便逃课吧。
　　“旭哥，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正在商量队服呢！”刘明杰一扫今晨月考成绩带给他的阴霾，把手机上的商品展示图依次划动着给祝旭看，“话说你俩吃个米粉怎么这么长时间？”
　　祝旭拉开椅子往座位方向一倒:“又给小林排队买了个杂粮煎饼，他学起习来太用功，消耗比较大。”
　　王媛媛一脸磕到了的表情：“不用和我们解释，我们都懂的。”
　　除了刘明杰，其余几人纷纷跟着疯狂点头。
　　祝旭：“......”
　　你们懂个屁啊。
　　“挑什么队服，”林微澜喝了半杯温白开后缓缓开口，“比赛日期已经定了吗？”
　　“定了，”刘明杰拿出自己方才开会时用的小记事本，“紧急会议，刚刚开完，就定在下个星期。”
　　王媛媛适时将一张报名单呈在二人桌子上：“还有英语剧，篮球赛结束之后紧接着就是。”
　　“英语剧？”祝旭眉头紧锁，“咱们学校往年不只排普通话剧吗，而且如果我没记错，这似乎是艺术月的活动？”
　　艺术月是南原八中自建校起就定下的老传统，时间在每年的12月，这期间学校会举办一系列丰富多彩的校园活动，其中最有特色的三大顶梁柱就是元旦晚会、百团大战、以及话剧。
　　就祝旭个人而言，他是非常喜欢艺术月的，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艺术细胞，主要原因在于艺术月活动多，课少，他可以时常偷摸着去网吧打游戏。
　　“是，但今年特殊，”王媛媛解释道，“听主任说美国一所高中要来咱们学校交流学习，所以才把话剧单拎出来当作欢迎仪式，为了让海外友人都能听得懂，他还专门嘱咐了要用英语排。”
　　宋毅吃了一惊：“咱学校还有这关系呢？校长人脉可以啊。”
　　王媛媛正在校园贴吧中不停搜索相似关键词，她抽着页面加载的空隙抬头说：“也不是校长人脉广，听说这所高中以前就跟南八是姐妹学校，每隔几年就要互访一下，咱们今年只是赶巧了。”
　　“各位，”李牧掐准时机举起手来，“先别谈什么英语剧了，它时间还在老后边呢！先看看我们伟大的五九联队吧，现在，此刻，now，篮球赛才是迫在眉睫的好不好。”
　　祝旭都快被这伙人说打盹了，是李牧毫无技巧的英语词汇唤醒了他。
　　他知道南原八中注重人文培养，可没想到居然这么注重，高二这才开学多长时间，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准备比赛，就是在参加各种活动的路上。
　　“李牧说的在理，咱们还是先把队服的款式和颜色确定下来，争取开局闪瞎对手的双眼。”
　　刘明杰直接点进橙色软件，把预先收藏好的店铺转发到南八天团的群聊里：“就在他家选吧，时间比较紧张，大家尽量今天就挑好，看了好几家的返图，属这家评价最高。”
　　祝少爷一向注重自身的仪容仪表，嘴上说着不在乎无所谓，其实自己悄咪咪猫在角落看了一下午手机，终于，在临吃晚饭前，一件蓝白相映的球衣入了少爷的眼，趁台上的化学老师不注意，他火速把界面截图发到聊天群里。
　　【祝旭】：我觉得这件可以，帅。
　　【李牧】：还得是我旭哥，哥们儿挑的也是这个。
　　【刘明杰】：+1。
　　【宋毅】：附议。
　　【王媛媛】：@所有人，上课逛淘宝，什么操作？
　　【王媛媛】：澜总，你也不管管你同桌，看他起的什么头。
　　【祝旭】：班长，咱可不兴告状啊，别影响我同桌学习。
　　【林微澜】：好好上课。
　　祝旭草草回了个“哦”，然后就没在群里接着发言。
　　他将手机收进书包，侧过身去低声质问林微澜：“你小子上课玩什么手机。”
　　“因为你在玩。”林微澜用同样的语调回应，“课上讲的几道实验题都会了？”
　　“会了，实不相瞒，我这个暑假提前自学来着。”祝旭乖乖和他汇报。
　　林微澜讶然。
　　祝旭看着就不像那种会坐下乖乖学习的人。
　　见对方是这幅反应，小少爷脸上顿时充斥着“不爽”两个字:“林微澜，你这什么眼神？”
　　祝旭深知，如果林微澜的脑袋真没摔出什么毛病，那自己督促他学习的这半个多月时间里，自己的课业水平大概已经被对方摸透了，再在他面前装下去，自己都觉得别扭。
　　祝旭不满道：“我考低分只是为了让家里边对我走游泳这条路妥协，又不是真的放弃学习，凡事留一线，运动员比赛也是需要智慧的，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林微澜讳莫如深地点点头：“怪不得有底气教我。”
　　祝旭：“......”
　　这莫名欠揍的语气。好想真的把这个人捣傻。
　　市青赛顺利收尾，学校的各项表彰都发放完毕后队里就正式进入了休赛期，尹小原这几天正忙着为应届高三的队员制定报考计划，安排给其余年级队员的训练任务则轻松不少，入馆频率也由市青赛前的每天一次正式调整为一周两次。
　　托这项政策的福，祝旭和李牧确实不用再因为日日奔波游泳馆而疲乏了，二人能够为即将到来的篮球赛匀出更多准备时间。
　　“那边！底线掩护一下！李牧拼个篮板！漂亮！”
　　“哔——”
　　哨声响起，今日最后一场训练赛正式结束，五九联队的众人纷纷聚在球场中央庆祝连胜，李牧挨个和同伴击完掌后便兴奋地跑向场边观众席：“怎么样媛媛，看到我的压哨球了吗？是不是很帅！是不是！”
　　王媛媛脸上的笑意未消，她从物资箱里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李牧：“那是人家祝旭的教学水平高吧，一周前你可是连三步上篮都磕碜。”
　　“这说明我天赋异鼎。”李牧厚着脸皮自夸道。
　　“队长，你们绝对给李牧开小灶了吧？他以前根本不是这个打法！”
　　这场训练赛的对手是四班，身为同在游泳队相处一年多的队友，杨景锋自然了解李牧的篮球实力是个什么水平，正面刚不过祝旭等人也正常，他们原本就计划以技术最薄弱的李牧作为切入点。
　　但俗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
　　谁他妈能想到李牧今天就和换了个人似的，不仅完全没给堵截机会，一遇到紧急情况还满场乱窜，故意影响他们的站位。四班也是一路赢过来的，结果居然倒在了最后一场训练赛，还被这临时组建的劳什子联队一直压着打。
　　祝旭好心给杨景锋扔过去瓶能量饮料：“欸，虽然在你即将退队之际我挽留了你，你对我心存感激也可以理解，但打感情牌是没有用的，这里是篮球场，不是游泳馆，队长帮不了你。”
　　自从那天被祝旭“天才并非生来天才”的言论打动后，杨景锋再没有提过退队的事情，和众人的关系也在自身的努力维系下缓和不少，他拿起毛巾擦把汗，像老朋友一样随口吐槽道：“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要你管，”祝臭屁当场怼回去，“是你不懂得欣赏，是吧小林。”
　　林微澜配合着点头：“嗯。”
　　言下之意是他懂得欣赏。
　　宋毅站在几人中间插不上话，十七年的人生中，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活得像个透明人。
　　左边站着李牧和王媛媛不停嘻嘻哈哈，右边还有祝旭和林微澜在这打明得不能再明的的暗语，这风雨篮球场果然萧瑟，简直没给他留哪怕一条活路。
　　“老刘！你他妈拿个分组名单怎么那么慢！”
　　宋毅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闻言，刘明杰哼哧哼哧地从体育老师那里跑过来，对准宋毅的后背就是一巴掌：“你赶着投胎呢，我前后才花了不到三分钟。”
　　呵，不到三分钟。
　　这个时间很短吗？？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一寸光阴一寸金”？？
　　别说不到三分钟，哪怕留他一个人在这再多一秒钟，他都能被身边这些人腻歪出事儿来！
　　“所以咱第一场的对手是哪个班？”李牧探出身子想看清刘明杰手上那张纸，“不会是高三的吧？”
　　依照校运会以往的规则，篮球赛本来仅限高一高二两个年级参加，且只允许放开半场，因为这项运动的危险系数实在是大，球员之间特别容易发生肢体冲突，校领导们一直担心高三学生万一因此不小心磕了碰了哪儿，会影响到高考。
　　但这届高三出了个奇才，听说篮球赛延期的消息后直接领着广大高三学子签了份联名书，强烈表达了高三生同样需要娱乐活动的需求，各位校领导没法子，这才破例允许高三学生参赛，还按照他们的要求，将场地扩为了全场。
　　只不过有得必有失，复活赛、积分赛之类的赛制被统统取消了，依照最新修订的规则，今年的篮球赛将直接采取淘汰制，一场比赛定输赢，也就是说每个班只要输一场，就会面临淘汰，所以对手的强弱决定着各个班级能在这次比赛中走多远。
　　“高三一班？”宋毅看着分组名单惊呼出声，“老刘，你手气也太差劲了，上一任篮球队队长就在这个班，这不纯纯虐菜吗！”
　　“怕什么！”李牧一只胳膊搂在宋毅肩上，“咱可是坐拥两个班的主力，二打一，还怕打输？”
　　王媛媛也抱着物资箱从观众席上走下来：“对啊，而且他都多长时间没跟队训练了，你们几个配合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没问题的，再说，篮球队队长怎么了，我们还有游泳队队长呢！”
　　突然被cue的祝旭一脸懵：“班长，这可不能盲目自信，万一打不过，尴尬的可是我。”
　　“打得过。”林微澜说，“我相信你。”
　　祝旭时常为这伙热血笨蛋的激情所折服。
　　尤其是林微澜。
　　他说打得过，那就一定打得过。
　　“靠，”肩负联队重任的祝旭一口气炫了一整瓶矿泉水，然后把空瓶子准确无误地投入远处的绿色垃圾桶，他向众人不自觉围成的小圈伸出自己的右手，“那我就再跟着你们疯狂一次。”
　　南八天团六位成员的六只手齐齐整整叠在一处，他们共同开口喊了三大声“加油”，少年人独有的朝气散发在篮球场的每一处角落。
　　或许这才是少年人最真实的模样。
　　肆意、放纵、嚣张。
　　沉溺在其中的每一刻都令人难以忘怀。
　　尤其是和林微澜一起度过的瞬间，祝旭想。
　　林微澜的手就放在他手背正上方，祝旭只要将手一翻便可以让两人的掌心相贴。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于是，他们在众多好友的见证下，牵手了。
　　十指相扣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老婆们！！！4000+谢罪（鞠躬）
　　话说怎么有种地下情的感觉？？不确定，再看看（摸下巴）
　　哼！！！搞暧昧的xql！！！心疼宋毅！！！


第44章 超神
　　十月又被称为阳月，是冷与热交替最明显的季节，南原位于中国南部，入秋时间较北半球要晚上些许，这个时间段，祝旭也只能安安分分裹好自己的秋季校服，抬眼看向窗外直立的柳树看去。
　　他看到两只小鸟依偎在一起，嘴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祝旭不懂鸟语，搞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猜，鸟类大概也对外界的气温变化很敏感，不然燕子怎么会一到固定季节就全国各地飞。
　　祝旭尝试向外呼口气，没有见到它在接触空气的那一刹那转变为白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降温的呢，他仔细划拉了划拉，大概就是在市青赛结束以后，虽然游泳馆一直有采用很正规的电子恒温系统，但他最近训练，还是感觉泳池里的水变凉不少。
　　“大家都把笔记做好，记住了，以后这类题型的辅助线就往——祝旭！”
　　祝旭心有所感地回头，只见一小截白色粉笔头正以一道极其规律的抛物线向他飞来，然后落在了他的面前。
　　“还好有你，林哥哥。”祝旭臭不要脸地说。
　　林微澜拍拍自己沾有粉笔灰的木质夹板，眼皮轻抬一下：“光说不做假把式。”
　　自从市青赛结束之后，祝旭上课都不知道走过多少次神了，扔粉笔头、罚站、双倍作业，各科老师什么法子都想过了，愣是没把他拯救回来，更别提他这一张巧嘴还能说会道，每次都能把各科老师哄骗得其乐融融，包括课外辅导老师小林。
　　祝旭回回都向林微澜保证下次再也不犯了，结果不论是下次，下下次，还是下下下次，最后都得靠林微澜帮着蒙混过关，偏偏对方耍起赖来，林微澜还真拿他没办法。
　　“祝旭！你给我站起来！”王主任站在讲台上把书一合，“眼神又往窗外边瞟什么呢，是有谁家小姑娘吸引你的目光了？瞧瞧这心思，一天到晚净不在学习上！”
　　听到王主任这么说，林微澜沉思几秒，随后也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祝旭。
　　他天天和祝旭呆在一起，确实没见祝旭最近和哪个班的姑娘走得近，但祝旭近期看手机的频率明显增高，莫非......
　　见林微澜好像真的起了疑，祝旭着急了，他的真心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主任你可别瞎扯，谁家小姑娘能有我同桌好看！”
　　一秒，两秒，三秒。
　　秒针兢兢业业地转个不停。此刻的教室，静得连楼道里边老吴打电话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祝旭无力地张口补救：“不是，我是说，比起和小姑娘交朋友，我现在更愿意跟着我同桌好好学习，毕竟我们是学生，学习才应该排第一位，对吧。”
　　最后这个“对吧”被他这么一解释，一丁点儿说服力都没显现出来，宋毅在前排绷住自己快笑垮台的脸，严肃道：“嗯，主任，祝旭说得对，不要在意这个小插曲了，难得祝旭同学有一颗热爱学习的心，我们还是接着刚才的内容继续讲吧。”
　　王主任惊恐未定地摸摸自己的额头：“啊，对，我们接着来看......”
　　“咚咚咚，”没说几句话，高二五班的前门传来三下不大不小的敲门声，班主任老吴推开一条门缝走进班内，“王主任，可以准备下课了，孩子们今天有篮球赛，需要提前热身。”
　　王主任似懂非懂，终于在第三句话时听到了浮出水面的关键信息，他猛地提高嗓门：“祝旭！刚刚是不是看操场上打篮球呢！”
　　祝旭顺着台阶往下走：“对对对，您说得太对了。”
　　王主任得意洋洋：“哼，好歹当了这么多年教导主任，你们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懂？”
　　祝旭当着王主任的面真诚满满地眨眨眼，心道：是是是，您懂得最多。
　　路过吴天时王主任拍拍他的肩：“吴老师，不是我说，你可得好好提醒咱们班的同学，上课千万不能走神，现在讲的内容虽然简单，但这也是关键时期......”
　　说到一半，吴天开口打断他：“主任，学习上的事情我们能不能暂时搁置一下，快先让孩子们下楼吧。”
　　王主任一幅“你就知道惯学生”的表情，他把教材往腋下一夹，高声吩咐道：“你们可得给我好好打，尤其是祝旭，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跳多高跳多高，刚才不是看得心痒痒吗，待会儿你就撒开了打，释放你的全部天性，我统共就抽空带了两个班，一个你们，一个九班，可别丢我的老脸。”
　　一众敷衍的应答声中，刘明杰的情绪最为高昂，他把校服一脱，露出穿在里边的蓝白色队服：“保证完成任务！”
　　一嗓子吼的是惊天动地。
　　等班里人都走差不多的时候，祝旭也起身准备下楼，他伸出手推推林微澜：“林哥哥，我们走了。”
　　林微澜没动。
　　“小林？”祝旭疑惑地叫。
　　林微澜装没听见。
　　“呀，林微澜！”祝旭微嗔了一声。
　　林微澜终于抬起了头。
　　他手中那张数学试卷摊开有阵子了，按照往日的进度，他现在应该已经把选择填空写完了，但此刻上边却是一干二净。林微澜合上笔帽，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好看？”
　　语气很轻，很温柔。
　　就好像林微澜只是单纯在问这个问题。
　　祝旭后退半步：“嗯......好看啊，其实......”
　　“好看在哪里？”林微澜强行中止祝旭的发言，他身体微微前倾，“你细说说？”
　　祝旭脸又红了。
　　正绞尽脑汁寻找合适的描述词时，林微澜嘴角忽然扬了一下。
　　丫的，又被他耍了。
　　祝旭推开林微澜径自走出高二五班，林微澜紧随其后，祝旭没管身后的人，他脚步越来越快，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不知觉的害羞：“林微澜，你怎么总喜欢耍我！”
　　“准确，但又不完全准确。”林微澜说。
　　“什么意思？”祝旭撤回迈上向下台阶的左脚，“你不止喜欢耍我？？”
　　“嗯。”林微澜轻轻应了一声。
　　祝旭觉得自己这些天真是太纵容林微澜了，才搞得他如此......
　　如此忘乎所以！！！
　　“祝旭，”林微澜出声唤他的名字，“你能不能分清耍人和调戏的区别？”
　　这下祝旭的大脑真真转不动了。
　　见对方怔愣在原地，林微澜接着说：“算了，你分不清。”
　　两人打打闹闹来到后操场的篮球场地时众人已经热了好一会儿身了，刘明杰把一颗球扔向他们的方向：“旭哥，澜总，来秀一把？老宋都进两颗球了。”
　　原本还纠结于自己能不能分清“耍人”和“调戏”的祝旭立马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他接过那颗球左右运了两下，然后笑着问林微澜：“秀还是不秀？”
　　林微澜说了一个字：“秀。”
　　“得嘞！”
　　得到自家同桌的指令后，祝旭带着球向前跑，一路过掉了宋毅和李牧，然后在三分线站定，屈膝跳跃，篮球自他的手离开，在空中划出一道堪称完美的弧线。
　　“欻——”
　　球进了。
　　“旭哥牛逼！”
　　“秀翻了旭哥！”
　　“再来一颗旭哥！”
　　周边的口哨声喝彩声此起彼伏，祝旭一概没管，只蹦跶着回到林微澜身边，歪着头问：“我厉害吗？”
　　“厉害。”林微澜顺顺祝旭被风吹乱的头发，“我们旭旭最厉害。”
　　话音刚落，赛场内忽然响起几声齐刷刷的“队长好”，祝旭本能地转过身去，结果看到程晨正转着球和他四目相对。
　　“祝旭，久仰大名，微澜，好久不见。”程晨十分认真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祝旭被这种古早的问候方式惊到了，谁料林微澜却像适应许久一般冲对方点了下头：“程晨学长，好久不见。”
　　祝旭有点无语。
　　都在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高三为了图清净，单独占着一整栋教学楼，还经常有各种联考，最近碰不上面也算正常，但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你们认识？”祝旭揪着林微澜的袖子问。
　　“嗯，他是上届秘书处处长。”担心祝旭识人不清，他又补充一句，“就是那个千字检讨的创始人。”
　　祝旭现在清楚了。
　　他向来人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程晨学长，请多指教。”
　　“哦，你们加油。”说罢，程晨转着球走回了己方的场地。
　　祝旭：“？”
　　这人憨厚得有点欠揍是怎么回事？？
　　比赛即将开始，清场完毕后，裁判手持篮球站在场地中央吹哨，示意双方球员入场。
　　五九联队的首发阵容是祝旭、林微澜、刘明杰、李牧和宋毅，另外还额外挑选了几名人高马大的普通同学和体育生作为替补，队服就定了祝旭之前上化学课时挑的那款，众人身着整齐的蓝白色队服向高三一班鞠躬问好时，观众席响起了一阵阵女生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见微知祝又合体了，四舍五入这就是情侣服了吧啊啊啊啊啊啊！”
　　“受不了，这俩简直他妈帅得人神共愤！！”
　　“今天只要五九联队赢了，晚上回去高低刷六套英语卷子庆祝一下！！！”
　　杂七杂八的加油声在场上也能听到个大概，祝旭撩起额前的小碎发，然后用另一只手挡住斜上方照射来的太阳光，眯着眼说：“听见了吗兄弟们，咱们今天的目标就是助力每一个梦想。”
　　听到这话，李牧快捂着肚子笑抽了，他将手比作喇叭状放在面前，冲着观众席大声喊道：“大家伙要许愿的赶紧许了，旭哥说了，助力每一个梦想！”
　　“加我一个。”林微澜跟着附和。
　　宋毅立马作为传话筒更新实时信息：“澜总说他和旭哥一起！”
　　观众席的叫喊声一波比一波热烈，有林微澜作保，现下不止女生，就连一多半的男生都跟着许起愿来了，毕竟年级第一的名号摆在那里，可信度不是一般的高。
　　“我来三套物理卷子！”
　　“我四套！”
　　“靠，都别和我抢，四套文综卷子参上！”
　　“妈的，理综也不能输，我来理综！”
　　“没人关注我们可爱的语文数学？这可是主科老祖宗，老娘不服！”
　　......
　　祝旭“嘶”了半天都没“嘶”出个下半句，见状，林微澜轻戳他的额头：“好好说话。”
　　“怎么那么多人找你许愿？”祝旭帅气的面庞皱巴巴拧在一处，看上去十分不解，“你有这么神吗？”
　　林微澜被他可爱到了，他将面前人的表情舒展开来，哭笑不得地说：“不然你许一个试试？”
　　祝旭“啊”了一声。
　　“我说，你许一个。”林微澜注视着祝旭的眼睛，“别人不敢保证，对你一定神。”
　　闻言，祝旭起了玩笑的心思，他故意问：“有多神？”
　　“超神。”
　　林微澜给出了他的答案。没有丝毫犹豫。
　　作者有话说：
　　林微澜是祝旭唯一心动的神。
　　OMG，他俩是不是有点会（流泪×10086）
　　话说如果这个时候祝旭来一句：那我来个全家福，每科卷子各来一套。
　　小林：......有你是我的福气。


第45章 别盯着我同桌看
　　五九联队的开球由宋毅负责，他体重最轻，跳跃能力在队伍当中也算强，一跃而起的高度甚至可以和刘明杰这个男排专项生媲美。
　　本场比赛的裁判员是高二五班的体育老师，双方球员全部在指定位置站好后，他吹响挂在脖子上的口哨，示意观众席众人保持安静，随后手持一颗篮球走到场地中央，向圆圈内的两名开球队员做出预备手势。
　　伴随着再次响起的哨声，裁判员手中的球被高高抛起，宋毅凭借体重优势轻松一跃，成功帮助五九联队抢到了先手权。
　　“老宋抢得好！传给我！”
　　宋毅抢到球后，刘明杰快速移动自身站位，准备组织队伍发动第一次场内进攻，话音刚落，程晨便从偏球场斜后方的位置穿插到了刘明杰面前，他造成的空位则由其余同队球员自动填补。
　　祝旭当初得知对手是高三一班时便觉得这场比赛不好打，先不说校篮球队一多半的主力都已经升入高三，这对他们来说本身就是一大威胁，更别提他们抽到的还是高三一班。
　　据祝旭了解，对面场上统共五个人，有三个都是上一届篮球队的正式成员，虽然其中有一个替补，但实力至少要比李牧强上不少，剩下两人原先就是队伍首发，默契和实力俱佳，再加上程晨又是校队队长出身，一定很懂得怎么调动队伍潜力，打出最佳配合，对上高三一班，他们班赢下这场比赛的概率只占百分之四十不到。
　　但是......
　　“老宋，这里！”
　　祝旭轻松甩开面前防守他的队员，快速向前场跑去，宋毅看准时机将球传到祝旭的手中，祝旭带着球一口气过掉了高三一班两个球员，即将到达篮下时，那位替补球员忽然闯入了他的视野。
　　意识不错。祝旭在内心默默夸赞了一句。
　　他对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黑色21号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学长，谁和你说，投篮的人是我了？”
　　“什么？”
　　祝旭将手中的球轻轻向后一拨，随即立马调整姿势，牢牢防在黑色21号身前，这时，开场以来一直没什么大动静的林微澜忽然从祝旭侧方出现，他稳稳接过球，在三分线外摆出一个极其漂亮的投篮姿势。
　　手起球出，球场上方划过一道异常完美的弧线。
　　——球进了。
　　场外，以王媛媛为首的五九联队啦啦队爆发出铺天盖地的掌声，黑色21号心态很稳，没有被过多影响，抢到球后立马就传给了不远处的程晨，回防途中，祝旭故意跑到林微澜身边和他击了个掌。
　　“好球。”祝旭夸赞道。
　　“彼此彼此。”林微澜回应。
　　第一天参加篮球训练时祝旭就发现了，自己和林微澜不仅在生活中十分合拍，在球场上也非常合得来，不论他预备向哪个位置哪个角度传球，林微澜都能准确无误地出现在那里，他也能大概猜到林微澜要以怎样一个姿势投篮，从而提前帮他扫清障碍。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
　　高三一班是很强，但他们也绝非弱旅，尹小原曾经说过，不要在比赛还未开始前就认定最终的结果，哪怕实力悬殊，竞技体育依然处处充满生机。
　　百分之四十的胜率已然足矣。
　　这场比赛，可有得打呢。
　　比赛临近半场时，五九联队和高三一班的比分堪堪齐平，上半场的最后一轮进攻由高三一班主导，祝旭深吸一口气，他伸出手把额前的碎发撩上去，然后对着己方队员嘱咐道：“这球一定得拦下来，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能断就断，来不及断就找机会试试能不能盖帽，实在不行干脆把他们的站位打乱，总之大家都随机应变，老刘注意点篮板球。”
　　众人齐齐点头。
　　这轮进攻由对面的黑色3号持球，他是场上除程晨之外的第二位校篮球队正选，担任的位置是控球后卫，刚交手那阵子，祝旭也被他过了不下三次，他的临场反应能力很强，应该是在多次实战中锻炼出来的，可以快速根据敌我双方十名球员的站位选择出最佳的传球路线。
　　祝旭不太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的这份聪明，而是因为他的奸猾狡诈。
　　这人他丫的总喜欢搞背后传球那一套，尤其是对上祝旭的时候，祝旭经常还没判断清楚他的传球路线，球就已经被传出去了。
　　“旭哥！他想直接投！”
　　李牧一声吼，祝旭立马反应过来，他快速调整身体做出起跳动作，直接一个盖帽把球扣了下去。
　　“嘟——”
　　哨声响起，上半场结束，目前比分暂停在36-32。
　　中场休息时间为15分钟，众人一回到长椅处，王媛媛立马招呼着第一排的同学起身，把休息位置给参赛球员让出来。
　　李牧接过王媛媛递给他的水，猛喝几口后诉苦道：“高三一班也太难打了，我根本防不住程晨。”
　　“还防程晨呢，全场属你被过得最多，你的任务就是扰乱他们的视线，但是千万跑对方向，我刚刚看你都快撞明杰身上了。”宋毅边说边坐在长椅上大喘气。
　　“还行，他最后刹住脚了，”刘明杰把毛巾摊开盖在自己脸上，“不过打全场确实累，这刚二十分钟。”
　　“比打排球还累？”校女排主力王媛媛同学发出好奇的声音。
　　“不一样的累，但是都累。”刘明杰答。
　　祝旭从物资箱抽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林微澜，随后扭头问李牧：“牧啊，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最后准备直接投的？”
　　李牧喝水的动作一滞：“其实我是猜的。”
　　祝旭期待的表情僵化了半分。
　　“其实也不是完全靠猜，”李牧解释道，“因为我不是时常在场上乱窜吗，所以他背后传球的时候我看到过几次，比起传球，我感觉他的动作其实更像推球。”
　　“推球？”祝旭听得很认真，“那是什么动作？”
　　李牧在胸前比划了半天也没描述出推球具体是个什么感觉，倒是林微澜根据他的用词用句在脑中大致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随后开口道：“你是想说，他的传球不止靠手腕发力，手掌和臂部也同时起到了辅助作用？”
　　李牧一拍脑门：“对，就是那个感觉！他的背后传球有点邪门，准确率也很高，一看就是老手，但有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还是没改掉，所以仔细观察还是能区分出来，当时时间那么紧张，我估计他也是着急了，动作幅度一下没控制好，这才被我发现了。”
　　祝旭认同地点点头：“观察得好。”
　　李牧为人处事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其实生活上是个妥妥细节控，之前在游泳比赛中他也会时常观察每一位选手的出发及转弯动作，力求将省时省力做到极致，减轻自己的体格劣势，没想到在篮球场上，他的这份惊人观察力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那换你来防对方3号。”本次篮球赛祝旭依然充当着队长身份，他及时对场上的情况做出部署调整，“也不求你每颗球都能拦下来，但至少观察出大致的传球方向，好让大家有时间调整站位。”
　　莫名被委以重任的李牧有些恍惚：“我？我防不住他的，而且如果我去防他，我的位置怎么办？”
　　“我来，”祝旭定定地说，“你就只管盯3号，只要防住3号，对面的进攻路数就会减少很多，分差才不会被进一步拉大。”
　　刘明杰和宋毅也对这项决策没有异议，只是担心祝旭的体力会跟不上，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旭哥，感觉体力不行了和我们说，我们和你换防。”
　　祝旭两只手一左一右打在二人的后脑勺上：“靠，你们他妈什么时候见过我不行。”
　　闻言，林微澜露出一个隐晦的微笑：“确实，你非常行。”
　　一时间，众人默契地齐齐抬头望天。
　　确实，他们是没见过，但听某些人的意思，他好像是见过，这不就行喽？？
　　下半场开始后祝旭在全场蹿得飞快，程晨见他满脸通红，还满怀人道主义地问候了一句：“祝旭，其实你可以跑慢点，我们队没人有你这个速度的。”
　　祝旭纳闷得很：“我说这是我正常速度你相信吗？”
　　“是吗？”程晨心下疑惑，“可你的脸看起来红得过分，不像是正常速度应该有的。”
　　“祝·如果没有人说·根本不知道自己脸红·旭”沉默地跑去了另一个半场。
　　哦哦，那可真是多谢你的关心。
　　五九联队及时调整战略之后效果非常卓著，有李牧盯防3号，对方确实是没什么机会再继续拉大分差，但随着比赛进行到后程，这个战略的弊端也逐渐体现了出来。
　　那就是——李牧的控球技术真、的、非、常、差、劲。
　　他甚至还会直接把球传到对方球员的手里。
　　“李牧！我他妈在这儿呢！你往那边传什么！”
　　嶶愽扌佥饄喫喫看整王里
　　宋毅的哀嚎瞬间传遍了整个球场，观众席上频频传来细碎的笑声，李牧现在整个人就是欲哭无泪的状态，他义愤填膺道：“靠，我怎么知道，这他妈哪是球啊，明明就是哈利波特里边的金色飞贼！”
　　祝旭越过几乎一整个半场才把球从对方手里截下来，随后他迅速转身发起反攻，运球的时候祝少爷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冲李牧大喊道：“李牧，下次再传错，今天晚上你就把这颗球给我吃肚子里！”
　　李牧明显被这句话吓到了。
　　那可是祝旭，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祝旭。
　　李牧当即就拿出他比接力赛时冲刺的速度，撒丫子向前跑的时候还不忘给自己加油助威：“都给爷让开！！！爷不想吃篮球啊啊啊啊啊啊！！！”
　　见这阵仗，高三一班全员立马对外线得分能力超强的林微澜和即将进入己方防御区域的李牧严防死守，祝旭看着面前试图封死他所有传球路线的程晨和黑色3号，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微笑：“程晨学长，谢谢你刚才的关心，作为回报，我要送给两位学长一个温馨提示。”
　　听到这不着边际的话，程晨和黑色3号下意识扩大了一些封锁范围。
　　“离我这么远，可是防不住我的哦。”
　　语毕，祝旭快速做出后撤步，同时林微澜从一众防守队员当中脱身，补位防在了程晨面前。
　　黑色3号眼见程晨被拦，只好自己独自一人起身跳跃，试图拦下祝旭这颗球。
　　脚尖离地的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方才的屈膝只是一个假动作，祝旭巧妙利用身位，营造了外人不易看出的时间差，而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如果时间差利用得好，是会产生——
　　“嘟——”
　　“欻——”
　　场边的裁判哨声和进球声同时响起，比赛计时被外界喊停，裁判迈步上场，向场上众球员打出推人犯规的手势：“进球有效，黑色3号推人犯规，白色1号加罚一球！”
　　祝旭懒洋洋向林微澜吹了声口哨以示庆祝，随后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脚腕，漫不经心地开口：“学长，该不会以为我只能传球吧？”
　　他扬起头，冲高三一班的队伍轻轻弹了下舌，颇为桀骜地向对方展现着自己不服输的后辈姿态。
　　“光顾着我同桌可不行，他最讨厌被除了我之外的人这样盯着看。”
　　作者有话说：
　　《除了我之外》是什么意思，我喵喵的信不懂？？（摸不着头脑）
　　今日份喵喵鸡汤：其实不只是竞技体育，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是哦，不到最后都不能轻易服输，更不能主动认输，我们要发挥自己全部的力量，抵抗那些不认同与反对的声音，真正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强大！
　　李牧（点头）：说得对，你们看我，我——
　　（一把拎开）我：大家下章见捏~


第46章 想拿几分拿几分
　　场内一阵沉默。
　　裁判员把球扔给祝旭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三分线上，同队其他成员则各自分散在篮筐下，准备和高三一班拼一波篮板球。
　　不过由于祝旭现在还没摆好投篮姿势，众人的注意力暂时还都停留在林微澜这里。
　　李牧的眼珠子转得很快，他一会儿瞅瞅不远处的祝旭，一会儿悄咪咪看一眼林微澜，试图找出二人私下关系匪浅的证据。
　　“眼睛不好就申请下场，别乱瞟，让班长带你去医务室。”林微澜面无表情地说。
　　现在李牧相信祝旭刚刚说的话了，林微澜是真的不喜欢被其他人盯着看，一眼都不行。
　　得到当事人给出的标准答案后，他立刻向对面站着的宋毅和刘明杰传递情报，两人看到后纷纷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
　　他们懂的，同桌之间关系好一点，感情深一点，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片刻后，确认好篮球弹力的祝旭将手中的球重重拍在地上以示提醒，思绪远在千里之外的几人听到声响后瞬间回神。
　　天大地大，比赛最大，就算真有什么小道消息想了解，那也得等比赛结束之后再讨论，不然因为这种事情在场上丢了分，祝旭一定会让他们吃篮球的。
　　目前五九联队和高三一班的比分定格在56-62，只要祝旭的这颗罚球进了，两队的分差便能重新回到五分之内，想到这里，祝旭的手心不禁有些出汗，他没太在意，拿起球衣随意应付了两下。
　　说实话，投三分这种事情还是林微澜更擅长一些，假如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林微澜......
　　几秒后，祝旭为自己脑海中突然出现的荒唐想法感到好笑。
　　什么时候变这么没出息的，投个三分而已，自己球技又不算差。
　　祝旭平了平心态，投篮前下意识看了眼林微澜。
　　他双脚轻微发力，髋关节挺直，手掌对准篮筐方向一拨——
　　球进了。
　　五九联队的观众席再次传来响当当的呐喊声，至此，本场的比赛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分钟。祝旭这颗球大大鼓舞了球队士气，正当球队众人准备一鼓作气连追比分时，程晨向自己班所在的坐席打了个手势，一直处于放空状态的高三一班班主任终于收到了自家队员的指令，及时向裁判申请了暂停。
　　“他们好鬼精，居然在这种时候申请暂停。”刘明杰着急得想捶椅子，“对面肯定学过《曹刿论战》，他们想用缓兵之计拖住我们。”
　　吴天也在观众席就坐，听到刘明杰饱含文化程度的发言，他点名表扬道：“刘明杰同学对史实的运用非常准确。”
　　一般只被各科老师当作反面教材的刘明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是，您的语文课我听得最认真了。”
　　宋毅听不下去了，他拿起一件不知道是谁的校服就往对方身上砸：“《曹刿论战》是初中课文，你他妈想清楚再说话。”
　　祝旭翘着二郎腿仰在长椅上，对眼前这幅堪称奇迹的场景频频咂舌：“看来这暂停来的还真不是时候，连宋毅都会骂人了。”
　　林微澜淡淡看他一眼：“一直都会，装的。”
　　祝旭回想起宋毅方才在场上追着李牧骂的姿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即灵机一动道：“那难不成你也是装的？”
　　他将手抵在下巴处，眯着眼摆出一幅思考人生的模样：“其实你私下什么都来，但在生活中对我表现出的却是一幅假正经模样......”
　　对话内容因为祝旭丰富的想象力逐渐变得离谱起来，林微澜听到一半忽然觉得坐姿有些不适，他将手肘撑在膝盖处，一扭头就对上了面部表情生动的祝旭：“我假正经？”
　　祝旭被吓了一跳，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嗯，谁家好人像你这样。”
　　长椅正中间的李牧有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这么紧张的时刻，大家难道不应该积极讨论战术吗？怎么一个两个的，要么在讨论什么曹刿论战，要么讨论对方是不是假正经？？
　　他看他们才是真的不正经过头了。
　　李牧故作高深地拍拍手，试图吸引他亲爱的队友们：“各位五班的同学，烦请听听我对战术的理——”
　　“欸，旭哥，”听到战术，宋毅脑中名为“灵感”的那根弦绷直了，“你和澜总之前练的那招是不是能拿出来试试水了？”
　　李牧再次悲伤地闭上了嘴，并和刘明杰组团抱在了一起。
　　“可以啊，”祝旭满口答应，他用膝盖挤兑一下林微澜，玩笑着说，“林哥哥，这不得拿个10分？”
　　林微澜眉梢轻挑：“想拿几分拿几分。”
　　中场休息结束后，程晨发现五九联队好像再次更换了打法，又回到了前两局祝旭单防黑色3号时的状态，出于对后辈的关照，程晨向站位就近的林微澜发出提示：“祝旭防不住的。”
　　林微澜莞尔一笑：“但3号也防不住祝旭。”
　　程晨没想到一向严肃的林微澜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他听到林微澜接着说：“而且祝旭现在不需要考虑这些了。”
　　程晨皱眉。
　　林微澜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并未持球的林微澜原地起跳，还没等程晨反应过来，林微澜便在空中摆出一个十分标准的投篮姿势。
　　“他有我。”
　　话音刚落，一颗篮球凌空朝着林微澜的方向飞去，并与他托球的手势精准重合。
　　“欻——”
　　开局不过15秒，五九联队就追了一颗球，在所有人都来不及意识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
　　还是三分。
　　“卧槽！那是空中接力投篮吗！”
　　“这俩人别他妈是上来玩的吧，你们瞅程晨脸都黑成啥样了。”
　　“我就想问问祝旭还有什么运动是不会的吗，游泳就不说了，跑步跑得也快，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他篮球也这么牛逼？”
　　“不是，他旁边那个叫林微澜的也很逆天好吧，我以前一直嘲笑人家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奈斯！”
　　这招成功后，五九联队众人齐齐在场上惊呼出声，李牧首当其冲跳了出来：“旭哥！这么帅的战术怎么不和我练！”
　　宋毅拿手背敲了他脑门一下：“你可谦虚点吧，三步上篮刚搞明白没多久就想着空中接力了。”
　　“但这招确实帅啊，”刘明杰同样露出向往的神色，“什么时候咱哥几个也能露一手。”
　　少年人的针锋相对总是来得突然，莫名的友好也总是在猝不及防的时刻出现，见过祝旭和林微澜的空中接力投篮后，那位黑色3号再次单防祝旭时便扬起了燃燃斗志。
　　身为控球后卫，他是场上接触篮球最多的选手，对于传球选择和路线把控也比寻常人要敏感许多，但他跟程晨同队两年半，依然做不到像这对搭档一般的无条件信任。
　　祝旭方才的传球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对方甚至只是用余光扫了一下，便毅然决然地把球抛出去了。
　　他搞不清祝旭身上这股锋芒毕露的锐气是哪里来的，但就是莫名其妙让他嫉妒。
　　“有我在，你别想成功第二次。”黑色三号挡在祝旭身前说。
　　祝旭把队服领子稍微拉开一些：“学长，你说哪个，我成功过的招数还挺多的。”
　　远处林微澜再次起跳，黑色3号见状，下意识向林微澜的方向侧倾过去，时刻提防着祝旭出手传球，谁料祝旭却向反方向一闪身，把他过了。
　　少年的声音言犹在耳：“都说了，别盯着我同桌看，我不喜欢。”
　　比赛进行到现在这个阶段，双方都没有更换球员下场，场上每个人都即将面临体力告急的困境，祝旭却仍然跑得张扬，趁篮下防守空缺，他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来了个高高跃起的灌篮。
　　比分被再次追平，此刻时间还剩最后不到十秒钟，这种危机关头，球权再次给到高三一班，祝旭和林微澜并肩向前跑去，出手断球时，祝旭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指了一下篮筐：“林哥哥，超神给我看。”
　　林微澜停下步伐。
　　祝旭截到球后立马向后一抛，林微澜早已预备好了投篮姿势，球一落手，他便毫不犹豫地向篮筐投去。
　　“嘟——”
　　“欻——”
　　裁判哨声和进球声再次同时于场上响起，全场都屏息以待着裁判的宣判结果。
　　“进球有效，比赛结束，65-62，五九联队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听到获胜结果的那一刻李牧兴奋地在篮球场上乱窜，整个人像是处于失心疯状态，“没想到我李牧也有赢下篮球比赛的一天，将来就算在游泳界混不下去了，临时改行也来得及啊！”
　　刘明杰和宋毅被他这模样逗得肚子疼：“牧啊，求求你，你还是好好游泳吧，就当给咱们国家的篮球留条生路。”
　　周围的氛围实在过于欢乐，祝旭也不知觉被众人感染了，他整个人在林微澜面前凑来凑去，就差成为对方的人体挂件了，最后林微澜被他闹得实在没办法，才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抵住他的额头：“出汗了，脏。”
　　少爷不开心了，少爷有情绪了，少爷闹矛盾了。
　　祝旭一撅嘴：“你嫌弃我？”
　　“当然不，”林微澜把手指换个方向，勾着祝旭的队服离自己更近一些，“我是说我。”
　　篮球赛之后放了晴，阳光还挺好，祝旭对这样的自然现象深以为然，因为他自认，自己的两侧脸颊正被太阳晒得通红。他快速向后小退几步回到原先的位置：“你好好说话，别动这动那的。”
　　林微澜脾气颇好地询问他：“那你想让我怎么说话，不然你说，我照着做。”
　　“当然是用嘴！”祝旭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你还真拿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套说辞当回事儿啊。”
　　林微澜神色温柔，他偏头贴近祝旭红得不像样的耳朵，轻声道：“嗯，我知道了。”
　　二人此刻的动作亲密无间，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对正在低声密语的校园情侣，偏偏当事人却浑然不觉。
　　见祝旭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林微澜轻笑了一声。
　　刚刚结束一场四十分钟的篮球赛，少年的体感温度还有些发热，祝旭不知道自己这浑身躁动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总之他现在看见林微澜就喜欢得不得了，想一个劲儿往他跟前凑，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如果能顺便牵个小手就更好了。
　　远不止于此。
　　祝旭清楚，自己还想抱抱他，亲亲他。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认真，照着林微澜的样子，祝旭也附在了对方耳边，然后轻轻吹了一口气。
　　林微澜有些失神。
　　“林微澜，我这样做，你会讨厌我吗？”
　　自之前在接力赛终点逼问林微澜是“更喜欢自己还是更喜欢第一名”后，祝旭从未如此渴求从林微澜口中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
　　“不会。”林微澜说。
　　“那这样呢？”祝旭试图牵起林微澜的手。
　　林微澜：“不会。”
　　“这样？”祝旭又挽住林微澜的胳膊。
　　林微澜：“也不会。”
　　祝旭想了想，干脆张开胳膊抱住林微澜，整个人努力没在他怀里：“这样也不会？”
　　“都不会，”林微澜把人从自己怀里拎出来，“你怎么了，忽然问这些问题？”
　　“没什么。”祝旭沾沾自喜地答，“恭喜你，通过友情考验了！”
　　闻言，林微澜缓缓将头仰起，随后用一只手捂住脸，半晌都没放下来。
　　“林微澜，你还好吧？”见对方出现这种不明不白的状态，祝旭戳戳林微澜，小心翼翼地问。
　　“嗯，我很好。”林微澜的话音中还夹杂着未消散的笑意，“就是觉得，你有点可爱。”
　　祝旭的锥锥铁拳狠狠砸在林微澜身上，他却只是纵容地看着祝旭。
　　就当是对自己的惩罚了，林微澜想。
　　其实他说谎了。
　　这哪是有点可爱。
　　作者有话说：
　　我（大惊失色）：什么？？？LWL也会说谎？？？
　　小祝（挑衅）：爱的谎言，你这种人不懂。
　　我（恼羞成怒）：哪种人？？你把话说清楚？？（翻找玻璃渣渣）
　　小祝（扫走玻璃渣）：我不说，尽在不言中，自己悟。
　　我（辛酸苦楚）：***********


第47章 牛郎织女
　　在枯燥且烦闷的高中生活中，所有人都对除学习之外的任何活动展现出极大的热情。
　　除了祝旭，他是唯一一个特例。
　　篮球赛的结束就在转眼之间，战胜高三一班后，五九联队所有人的球技都仿佛得到了质的提升，而且刘明杰的运气也变得出奇地好，之后球队遇到的对手不仅都不算很强，还抽到过两次轮空，有些好打的场次祝旭还会直接安排替补队员上场，在正式迈入决赛大门前，两个班加起来所有的队员都至少露过一次面。
　　伟大的祝队长是这样说的：“我们要给每位同学上场的机会。”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林微澜想。但祝旭鬼心眼多得很，怎么会不揣着自己的小心思。
　　“其实是你懒得动吧？”林微澜从桌兜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手，随即把刚刚剥好的巴旦木推到祝旭面前，“咱们好像一共就打了两场比赛？”
　　祝旭精明地抓起几颗巴旦木就往自己嘴里丢：“此言差矣，虽然我们只打了两场比赛，但那都是极其具有纪念意义的比赛，第一场和最后一场，我们这叫有始有终。”
　　刚从教务处领奖状回来的王媛媛正招呼众人把后黑板上边的那块墙皮腾出位置，就在他俩旁边站着，听到祝旭这话，她指挥班里男生的动作停下，转过身来对这对同桌说：“祝旭这话有道理，那其他人都下来吧，让我们班这两位大帅哥上。”
　　锅从天上来的祝旭瞳孔一缩：“班长，我们可是功臣。”
　　王媛媛面不改色：“嗯，只打了两场比赛的功臣。”
　　“你这可叫卸磨杀驴啊，”祝旭不淡定了，“当初在球场上为我们呐喊助威最起劲儿的不是你吗？怎么比赛一结束就翻脸？？”
　　闻言，王媛媛忽然开始冷笑，这股笑意中还带着一丝阴森森的气息，祝旭瞧见都下意识发颤，他重新缩回林微澜身后：“班长，现在可是21世纪，法治社会......”
　　王媛媛不做戏了，她把那张已经略微有些褶皱的报名表摊在二人桌子的正中间：“那你们参加英语剧，只要报名，我保证您二位依然是我的祖宗。”
　　“我不要。”祝旭一口回绝。
　　老天爷，放过他吧，运动会就不说了，那是他的专长，他好歹还有两把刷子可耍，让他去演戏，都用不着观众，他自己就能在台上笑出声来。
　　还演戏呢，他看王媛媛是准备演他。
　　“可以。”始终未置一词的林微澜忽然发声，“我们演道具，随便给我们安排两棵树就行。”
　　祝旭的表情逐渐由惊恐转为疑惑，最后趋于平静。
　　还得是他同桌，不像他，空有一颗聪明的头颅，连王媛媛话里这么明显的漏洞都没抓到。
　　祝旭及时抢在王媛媛前边开口，他装作一幅勉为其难的样子：“也行吧，道具树就道具树，为艺术献身。”
　　王媛媛：“......”
　　有点想站在道德制高点抨击他们，但又好像没有合适的理由。
　　王媛媛：“我的意思是，让你们两个演主角。”
　　林微澜：“你刚才说的是，只要报名就行。”
　　“我没说。”
　　“你说了。”
　　“我真的没说。”
　　“你真的说了。”
　　......
　　交涉几个来回之后，王媛媛把高马尾利落向后一甩，她两手叉着腰，摆出一幅无理取闹的样子：“你们有证据吗？”
　　像是料定了他们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话语，王媛媛循循善诱道：“要我说你们还是报名吧，这回上了，元旦晚会你们就无事一身轻了啊。”
　　祝旭原本想说“他们元旦晚会本来就无事一身轻”，话到嘴边，他又临时改成了：“那我们就是更想上元旦晚会多一点，不行吗。”
　　这一招“声东击西”倒是在王媛媛的意料之外，她眼神中带着满满的质疑：“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一个英语剧都逃成这样，元旦晚会比起它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又要彩排又要录像，你们能这么积极？”
　　祝旭没说话，他只能努力睁大双眼，同时用真诚的目光望着王媛媛，试图让对方相信自己。
　　他们当然没那么积极，自己又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王媛媛说的没错，英语剧他都嫌麻烦，怎么会主动要求参与听起来更加麻烦的元旦晚会。
　　但元旦晚会那会儿刚好是林微澜参加第一次集训的时间，按照组委会的安排，所有参赛选手都得去北京呆小一个星期。今年的奥赛集训营是半公开的，有些专家课程将会对外开放，他都计划好了，到时候自己就和林微澜一起去北京，只不过得使点小手段，比方给祝明月一些好处什么的，拜托她和学校请个假。
　　所以说，元旦晚会那会儿自己和林微澜其实早不在学校了，先把眼下的难关糊弄过去再说，到时候王媛媛爱找谁就找去呗。
　　正当祝旭美滋滋地幻想未来时，刘明杰等人抱着篮球走进了教室，上节课是体育，下课之后的时间段刚好赶上大课间，他们就顺带着在楼下多打了会儿，直到低年级的同学准备跑操时他们才被赶上来。
　　今天是宋毅带的球，他把球卡到自己桌脚下边后便向后排的日常聚集地走来：“你们商量什么呢，怎么一个个死气沉沉的，今天不是发奖状吗，不应该高兴一点？”
　　话音刚落，李牧也从楼上跑了下来，他两只手牢牢堵着耳朵，像是遭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众人的目光一时被他吸引走了，刘明杰开口关心：“牧啊，怎么了这是。”
　　“还不是王主任！”李牧摆出一张苦瓜脸，“澜总不是答应他参加那个什么数学竞赛了吗，正好赶上我们班随堂小测又考得一塌糊涂，拿我们开涮呢，数落了整整一节课。”
　　看到林微澜，李牧随口问了句：“诶澜总，听王主任说你要去北京集训呐，还是元旦那几天？可惜了，李自在本来准备叫上咱们一起去他祖屋那边体验农家乐的。”
　　李牧话里话外都透露着遗憾的感觉，祝旭听了却想一脚把他踹出高二五班。
　　他什么时候提这事儿不好，非要现在提。
　　好不容易才出现一点点说服班长的苗头，现在看来......
　　果不其然，王媛媛多聪明一姑娘，她当下就反应过来元旦晚会的时候林微澜可能不在校，于是当机立断道：“那没得商量，澜总指定参加不了元旦晚会，就演英语剧。”
　　其实林微澜对于是否出演英语剧这件事没那么在意，他只是觉得祝旭不喜欢。
　　既然祝旭不喜欢，那就不演。
　　“为什么一定让我们演？刘明杰和宋毅不可以吗？”林微澜疑惑出声。
　　王媛媛：“他俩口语不行。”
　　“那你......”
　　王媛媛：“我更不行，英语是我薄弱科，稿子我都不一定能读顺溜。”
　　这下换林微澜无言以对了：“那单拎我和祝旭出来也演不了什么啊。”
　　王媛媛跑去教室前后门查看了一下老师的巡查情况，随后安排了两个同学堵在楼梯口放风，返回座位后，她从桌兜里掏出手机，将自己的搜索界面展示给大家看：“我们可以演，但一定得是配角，词不能多，主演还是你们两个来。”
　　祝旭还真说不出自己口语不好这种话来推辞，很小的时候他爹妈就带着祝明月出国了，独留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守着南原这套大房子，那他当然气啊，以前只看肥皂剧的人自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天天盯着各种国外的电影电视剧看，不仅看，他还学着往出念。
　　那个时候他才多小啊，总以为爸爸妈妈留下自己一个人是因为自己语言不通，只要学会英语，他就可以跟着家里人一起生活。
　　现在长大了，也明事理了，虽然保持了多年的这个习惯没有帮助他成功和家人团聚，但倒是造就了他一口流利的英语。南原市中心偏北一点有条老巷子，里边住着很多迁居的外国人，刚上初中那会儿祝旭就已经可以和他们对答如流了。
　　带着一丝助人为乐团结友爱的班级精神，他探着头向王媛媛的手机看去，没想到对方保护意识还挺强，在手机屏幕上贴了一张防窥级别很高的防窥膜，祝旭都快和林微澜脸贴脸了才瞅清上边是什么内容。
　　对着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他一字一句往出念：“牛郎织女作为我国四大民间传统爱情故事之一......”
　　念着念着他停了。
　　抬头看眼王媛媛，再把视线重新放回刚刚的内容：“班长，你这找的什么，是不是划错界面了？”
　　王媛媛犹疑地将手机转回去确认：“没有啊，就是牛郎织女。”
　　祝旭麻木了。
　　他指指林微澜，再指指自己：“我们两个男的，演牛郎织女？你最好是在和我开玩笑。”
　　王媛媛毫不在意地将手机收起来：“大哥，诚如你所言，这都21世纪了，新时代，新风貌，男的怎么了，两个男的就不能牵手谈恋爱结婚啦？你也太落伍了，更别说你们还是假的，只是演个戏而已，还是说......”
　　王媛媛满脸姨母笑：“你想演真的啊？”
　　祝旭两侧的脸颊又开始泛红了，他偷偷瞄眼林微澜：“我......我什么时候说两个男的不能谈恋爱结婚了！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我们两个都是男的，但是牛郎织女是一男一女好不好！”
　　刘明杰将下巴垫在桌子上听了许久，祝旭此话一出，他随口答道：“这很好办啊，穿女装反串一下不就行啦？现在影视剧里有很多反串角色呢。”
　　宋毅有点困惑：“但是谁来反串呢？澜总还是旭哥啊？”
　　“呃......”此时此刻，唯一的外班人士李牧发声了，祝旭原以为李牧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结果在他满眼希冀的目光下，他听到李牧十分为难地说：“如果你们一定要排这个节目，那不然还是旭哥吧，澜总比他稍微高点，更适合演牛郎。”
　　祝旭颓废地倒在了椅子上。
　　他祝旭说出去那也是在年级里响当当的人物，最后居然因为身高输了。
　　还输得一败涂地。
　　这时，自从见过牛郎织女界面后便一直保持沉默的林微澜开口了：“祝旭不愿意的话，我来也可以。”
　　祝旭：“？”
　　什么玩意儿就他不愿意？？
　　他什么时候答应要演了？？？
　　趁旁人不注意，祝旭迅速勾起林微澜的脖子小声问：“你疯啦？要演你自己演，别拉上我！”
　　林微澜眸中的光变得有些黯淡，被刻意压低的声线中也带着若隐若现的隐忍：“没关系，我——”
　　“——你打住！”
　　祝旭及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套说辞有点耳熟。
　　祝旭再抬头时，对面四人正用齐刷刷地目光盯着他，眼神中饱含谴责。他们的一系列行为正在向祝旭表达着四个大字——你、好、过、分。
　　哦，他好过分。
　　......
　　所以他他妈到底过分在哪儿呢？？
　　祝旭松开勾着林微澜的胳膊，看上去有些烦躁：“欸，你真想演啊？”
　　林微澜无声地点了点头。
　　牛郎织女是夫妻来着，他想圆个梦，和祝旭一起。
　　祝旭脑袋向后一仰，整个人的全部重量都倚在四只坚固的铁质凳脚，他紧闭着双眼，手指则跟随窗外传来的跑操鼓点打着节奏，一下又一下，似乎在做激烈的内心斗争。
　　差不多一分钟的沉默后，祝旭睁开眼，他看着林微澜说了一句：“真是败给你了。”
　　“你同意了？”王媛媛惊喜地问。
　　“嗯，”祝旭尾音轻俏，“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天上的仙女，会法术的那种，所以你们最好轻易别招惹我，尤其是你，牛郎。”
　　作者有话说：
　　小祝穿仙女服，美到谁了——
　　小林：美到我了。
　　大家也没有发现新换了一个封面！
　　嗯......二人关系或将迎来重大进展？？
　　咦~我喵喵的信可什么都没说（捂嘴）


第48章 脉脉得语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传闻南北朝时期，西王母之孙织女与仙君牵牛相爱，然天条律令森严，威压之下，有情人被迫分离——”
　　“——诶呦！”念到一半，宋毅抱着自己的头叫出了声，“班长，你打我做什么！”
　　“不对不对！”王媛媛将手中卷成长条的稿子展开，“这上边哪有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别给自己乱加词！”
　　“班长说的是。”刘明杰跟风在一旁附和。
　　宋毅头冒问号。
　　班长身为监工，偶尔说他两句也就算了，刘明杰不过区区一只老黄牛，居然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我好歹还有几句人说的词，你全剧就可劲儿哞哞叫吧！”宋毅开口呛道。
　　刘明杰刚想出声回怼，两人的小学生行为就被王媛媛拦了下来，她面向二人双手合十：“两位大哥，快好好练吧，别成天想着打打闹闹，演出日期迫在眉睫，咱们现在连中文的词都没顺下来，更别说英文的了。”
　　英语剧的前期准备工作有很多，写稿，购置相关衣物与舞台装备，光忙活这些就耗费了小半个星期的时间，目前他们拿到手的还只是中文版稿件，英文版稿件仍在筹备中。
　　王媛媛起初尝试过拿翻译软件直译，但效果却不尽如人意，直译实在过于死板，无法体现出角色的生动与立体性，最后还是林微澜主动请缨，接下了翻译任务。
　　中文版稿件是王媛媛和老吴共同创作的，他们花了很多心思在上边，整体篇幅拉得比较长，全篇翻译下来确实需要一定的精力，这些天林微澜只要一有空就会推进这项工作，他不喜欢使用手机上的电子词典当作辅助，而是经常摊着本最新版的牛津词典在左手边，教室、宿舍、英语课、大课间，不管什么情景，只要祝旭在补觉，他都能听到对方翻字典的哗哗声。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帮林微澜分担一部分，但对方在这件事上很是固执，不论祝旭怎么说都不肯麻烦他，所以少爷干脆乐得清闲，偶尔充当一下生活助理，顺便帮林微澜打个水什么的。
　　“林微澜，你最近绝对瘦了吧？”后台更衣室里，祝旭盯着林微澜精壮有致的身材，审视般地问。
　　由于是主演，两人的服装比起旁人的要繁杂不少，决计不会像刘明杰那样，随意往身上批件土黄色外袍就算完，尤其是祝旭的服装，王媛媛挑得时候格外用心，听她亲口所述，似乎全剧组的衣服加起来都没那一件贵，衣服刚带回来的时候全班人都见过，里三层外三层全是闪着晶光的薄纱，别班女生想看，都得轮流排着队来高二五班预约。
　　不仅如此，王媛媛还为祝旭准备了假发。
　　就是影视剧里仙女才会拥有的那种发型，上边还镶着零零散散各式各样的发饰。
　　祝少爷碍于面子迟迟不愿动作，林微澜也没办法出言强迫，只好先把自己的服装换好再去照顾少爷。
　　然后他刚一脱上衣就听到了祝旭的质问。
　　“没有，”林微澜下意识否认。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祝少爷为人过于实诚。
　　比如昨晚，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有点饿。
　　没错，是有、点、饿。
　　结果祝旭直接无视校规翻墙出去了，还不知道从哪给他搞了一整只烤鸭，其实他把那只祝旭硬塞给他的鸭腿吃完之后就已经饱了，但祝旭不信，最后直至午夜十二点，他都独自一个人坐在皎洁的月光下，为了消灭烤鸭而战斗。
　　不是说烤鸭不好吃，只是最近一个月内，他应该都不太想再尝试这道菜了。
　　“真没有？”祝旭话音里带着满满的疑问，“我怎么感觉你腰围瘦了一圈？”
　　林微澜停下系腰间布腰带的动作：“你知道我腰围多少？”
　　祝旭没说话。
　　“嗯？难不成专门仔细观察过？”林微澜眼底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笑意。
　　祝旭不打算理面前这个无赖了。
　　他决定去换他的仙女装。
　　大概考虑到祝旭的真实性别是男生，王媛媛挑衣服时刻意避开了过于少女的配色，她为祝旭选择的是以杏黄色为打底，水蓝色作副袖的中式复古装，裙摆处还绣有精致的蝴蝶立体刺绣，虽然款式并不算复杂，但放眼看去会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总而言之，王媛媛满意得不行。
　　这件衣服是她跑了好几家线下店才相中的，当时返回学校取班费时，她的状态简直可以用两眼放光来形容。
　　但祝旭就不是很满意了。
　　他实在搞不懂这条“仙女裙”的穿法，王媛媛只跟他说了个大概，反反复复琢磨好一阵子后，他才意识到长裙上那条拉链的正确位置应该在他的后背，而不是身体侧边。终于，当祝旭尝试伸出手臂将拉链挪到正确位置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晕晕乎乎间，他把自己绕进了仙女裙里边，卡得莫名其妙，且严严实实。
　　约莫十分钟后，祝小少爷放下了自己的脸面，被迫向现实低头。
　　“林微澜，你进来。”祝旭说。
　　其实早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林微澜：“你叫我？”
　　“对，你进来。”祝旭气若游丝。
　　“这不好吧。”林微澜装模作样婉拒了一下。
　　祝旭被那个奇特的姿势卡得难受，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男男授受不亲”的道理，高声在关着门的隔间里大喊道：“林微澜，我命令你进来！”
　　忠诚护卫林微澜安静接旨，准备乖乖进去服侍皇帝更衣了。
　　一推开隔间门，他便停在了原地。
　　祝旭此刻正用两只胳膊环绕着他自己的身体，那身仙女裙半裹在他身上，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祝旭的后背面向门口坦露着，衣服上所有的抽绳都还没有系好，松散到整套裙装全部靠他的胯部力量在支撑，仙女裙最外层有许多渐变色系的长纱，现在差不多有一多半都不规则地盖在祝旭的发丝之上。
　　冷白色灯光直直打在祝旭身上，像是真的神女降世，也像他挚爱的新娘。
　　“你看什么！”沉寂之中，祝旭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愠怒，“赶紧过来帮我啊。”
　　闻言，林微澜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后：“你想让我怎么帮？”
　　“裙子，”祝旭用仅存能自由活动的几根手指戳戳自己身上那堆长纱，“把它们拿下来。”
　　进门之前，林微澜有预先设想过这个场面，但当幻想真切发生在眼前时，他还是有些恍惚。
　　这种心情很微妙。
　　他感受到自己的指尖正缓缓划过祝旭的脖颈、肩脊、以及心脏。祝旭的皮肤很烫，每触碰一下，他都生怕自己难以压抑，一不小心暴露出内心汹涌的情感。
　　隔间的斜前方就立着一面很大的全身镜，这一瞬间，祝旭突然很想蹦过去看看。
　　看看这身仙女裙穿在他身上好不好看，看看他摆的奇特姿势算不算丑，看看他以往的帅哥形象有没有被毁掉。
　　还想看看林微澜。
　　看看对方的脸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红。
　　“你......能不能快点。”
　　祝旭一开口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有点哑，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林微澜这个家伙，面上总是一幅冷冰冰的样子，包括手指也是，点在他后背时会有一股飕飕的凉意。
　　“已经很快了，动作再大点，衣服可能会被扯烂。”林微澜回应。
　　“有点冷。”祝旭开始给自己找借口。
　　“音乐教室的空调比王主任办公室都足。”林微澜无奈地说。
　　言下之意就是祝旭在骗人。
　　王媛媛等人在前厅等了好一阵子，光那几句台词都已经来来回回演练了不下五次，正准备派刘明杰进去查探进度时，连接前后台的小门被推开了。
　　第一个出来的是林微澜，考虑到牛郎的角色设定，王媛媛挑选的戏服上还带着补丁，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林微澜的气质，他愣是把几十块钱的地摊货穿出了商场高档品的感觉。
　　“媛媛，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确定澜总的衣服和我是同一个价位吗，”刘明杰扯着他的老黄牛装问。
　　王媛媛缓慢地点点头。
　　“那为什么效果差这么多？？”
　　“不然你找找演员自身的原因？”王媛媛点到即止。
　　宋毅合上他的旁白本：“咱们是不是真的分错角色了，澜总这清冷气质不适合演农民啊。”
　　“哼，这话说的，”刘明杰哼哧一声，“旭哥那沙雕气质就适合了？”
　　“诶对，”听到这话，王媛媛从眼前的美男诱惑回神，“祝旭呢，快让我看看，我给他挑的仙女裙他还喜欢吗。”
　　林微澜的清冷气息融化了一些，他浅浅笑一下：“我挺喜欢。”
　　王媛媛耐人寻味地“哦”了一声。
　　祝旭提着裙摆从林微澜身侧缓缓走出后，全场发出了一致的感叹。
　　他不仅换了仙女裙，还带上了王媛媛精挑细选的那顶假发，只要他别开口，光看这身段，还真像一位遗世独立的仙女。
　　“卧、槽。”刘明杰暗自骂了一声，“我去李自在家直接给你们牵条黄牛来好不好，我配合您二位站在一个台上吗。”
　　宋毅也吃惊得不得了：“不是，这他妈，旭哥，你要是女的，我冒着早恋被爹妈打死的风险也要给你写情书。”
　　祝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那你他妈还是给祝明月写吧，我同意了。”
　　“祝旭！”
　　听到有人叫自己，祝旭抬眼向舞台另一边看去，只见王媛媛把展开的剧本紧紧捂在自己脸颊处，一眨一眨的大眼睛中满满都是惊艳：“你好美啊。”
　　祝旭：“......”
　　谢谢。
　　虽然但是，他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夸赞。
　　他疯了还是这群人疯了？？
　　“确实美，毕竟是天庭最受宠的小仙女，我的夫人。”林微澜一席话忽然代入了角色，他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祝旭拜了拜，随后对他伸出手说：“娘子，该我们登台了。”
　　某个刹那，祝旭感觉自己被俘获了。
　　与接力棒交接时那种油然而生的兴奋感不同，此刻更多的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他只知道“美”这个字从林微澜口中说出来他就很喜欢。
　　他只知道自己可以为林微澜破例。
　　破很多很多例。
　　祝旭将自己的手心轻轻搭在林微澜腕骨处，低低应了声“好”。
　　今年今月今日，此时此地此刻。
　　牛郎和织女就只是一对单纯的、不受世俗困扰的、彼此相爱的人。
　　而不需要鹊桥也可以紧紧相依的，是他和林微澜。
　　作者有话说：
　　是谁cue我的重大进展！！！
　　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NO！！！
　　欲知后事如何，请——
　　真正的我（一脚踹开）：xql甜甜蜜蜜，xql马上变真的xql（这已经是明示了老婆们qwq）


第49章 现在的小年轻
　　本届英语剧展演的正式时间定在十一月一日，据说这个时间还是美国高校那边特意交代的，他们认为这天很有仪式感。
　　“仪式感？”刘明杰往嘴里塞口肉包，“我是真服了，不就为了顺便过个万圣节吗，十一月一号是周六，我们本来应该休息的，结果花这么多时间排了场英语剧不说，还要浪费我的周末？”
　　“哟，你现在觉得这是浪费了，之前占用随堂小测时间排练的时候，你不还说大家一起做这件事显得很有意义吗？”王媛媛手起笔落，在班级名册上找到刘明杰的名字，又在后边写了个“-2”。
　　刘明杰气得不行，一口把包子全吞嘴里了。
　　“没错，”宋毅今天是值日生，他拿着扫帚站在最后一排的过道里说，“老刘之前就称这段际遇为什么——珍贵的青春回忆。”
　　刘明杰更气了，他把装包子的包装袋直接扔进了宋毅脚下脏兮兮的簸箕。
　　“老刘，这有啥大不了的，主要你也没几个词，不想呆的话，哞几下就可以原地开溜。”
　　刘明杰看着坐在祝旭座位上的李牧瞬间两眼放光，好像终于找到了可以打击的对象：“牧啊，你可别说我，哞一下那也算词，是有服装有编制的正式成员，不像你，台都没得登。”
　　李牧是纯纯乐天派，刘明杰这几句话还真伤害不到他，他咧嘴一笑：“那没办法，小张老师虽然生活中很宽和，但对英语的要求还是比较高的，我不上台正好啊，在台下给你们摄像，不然诸位的飒爽英姿都无人记录，多可”
　　“打手事件”发生后不久，经校领导与年级组的一致考核观察，高二九班的英语老师兼班主任顺利更换为了爱笑的小张老师，她今年夏天刚刚来到八中就职，虽然是第一次担任班主任工作，但能力很强，现在同时带着五班和九班两个班，而且因为她很年轻，和同学们的共同话题也很多，几乎每个人都能聊上两句，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
　　“那当然了，”王媛媛言语中带着骄傲，“小张老师就是很好啊，这才半个学期不到，我英语成绩提高了小40分，陈燕带我的时候可没这个效果。”
　　说完这句话，她又疑惑地问：“不过你一说这件事我想起来了，之前就想问你，祝旭的口语一直这么好吗？”
　　王媛媛此话一出，刘明杰和宋毅也跟着一起点头。
　　什么叫一鸣惊人，祝旭和他的口语就是。
　　之前王媛媛本来十分担忧祝旭的演出状态，因为他是主角之一，台词量极大，换成英文的就更难背了，林微澜翻译的原稿她也找小张老师看过，词汇难度还挺高，没想到祝旭居然一遍过。
　　看完第一遍，祝旭很流利地念出了整篇稿子。
　　看完第三遍，祝旭已经可以半脱稿上台了。
　　第五遍下来，王媛媛甚至觉得祝旭已经不需要那张稿子了，因为哪怕偶尔忘词，他也会自动进行同义词替换，换得还都合情合理。
　　这让众人大为震撼。
　　毕竟祝旭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花招百出的学习懒蛋，作业能抄就绝不动脑子，英语作文能写150个词就绝不写151个词。
　　更别说他日常所展现出的英语水平也不算高，分数也就在及格线上下徘徊，一旦题目难度稍微上来点，他还能给你考个70分的惨淡分数出来。
　　“旭哥的英语？”李牧被问住了，“我不清楚啊，好不好什么的我也听不出来，毕竟我英语不好，而且大家都是中国人，日常交流为什么要用英文。”
　　“但是发音嘛......”李牧仔细回想，“平常没注意过，被你们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那种调调有点耳熟。”
　　“哪里耳熟？”宋毅好奇地问。
　　他真正和祝旭相熟还不满两个月，开学这么长时间，也就最近排练英语剧，他才有机会听到对方开这个尊口。
　　“就是他说英语的那个腔调真的很像外国人，跟电影电视剧里演得一模一样。”李牧说。
　　.
　　“啊嘁——”
　　主任办公室外，祝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感冒了？”林微澜蹙眉，“最近晚上没踢被子啊。”
　　祝旭小脸又是一红。
　　不是，他不理解。
　　谁家好人每天关注自己同桌踢不踢被子啊？？
　　“不是，可能有人在想我。”祝旭一本正经地说。
　　林微澜没作声。
　　他记得之前听李牧还是刘明杰说过，连打两个喷嚏才是有人想你，打一个喷嚏说明有人在骂你。
　　“快进去啊，”祝旭为林微澜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不会还要我陪你吧，就签个字，顺便麻烦王主任打张新假条而已。”
　　原本没有这个意思的林微澜脚步一滞，他扭头反问：“你不愿意？”
　　十月底对于南原市来说已经算初步入冬了，这段时间的气温虽然没有降到最低，但已经起了风。
　　南原不是滨海城市，风里并没有夹杂过多湿润的气息，很是干燥。林微澜个子高，学校的桌椅在他面前就稍显矮小，祝旭已经把家里的护腰靠枕与颈部按摩仪全部带到学校来了，但效果微乎其微。
　　林微澜实在太爱学习了，每天恨不能把脑袋都钻书里，祝旭有时候都想把那些破纸片子给他撕了。
　　看看看，一天到晚就知道看。
　　难道自己还没那些密密麻麻的练习题吸引人。
　　林微澜时常会觉得肩颈酸痛，于是祝旭干脆把林微澜的高领毛衣全都翻到了衣柜最上层，还专门买了好几件自己的同款偷摸着混进去，但最后都被对方火眼金睛地发现了，林微澜还想方设法还了他钱。
　　反正现在几乎祝旭穿哪件，林微澜就也会跟着穿个同款或者相同色系的衣服，他每次都说自己是无心的，但祝旭总怀疑这人在故意学他。
　　比如现在，他们都穿着某小众品牌的蓝色条纹毛衣，只不过外边有秋季校服做掩护，条纹又是不规则状，所以看不明显。
　　林微澜有时会故意凑近他说话，次数多了，祝旭也就有经验了。
　　这厮又耍人呢。
　　祝旭一把将面前这张英俊的脸庞推开，随后背对林微澜小声嘟囔道：“你好烦。”
　　说着他率先走进了主任办公室，没再搭理这趟行程的主角。
　　“好的王主任，那我们就先这样定，对了，我们家——”
　　“——王主任！”祝旭大大咧咧地和里边的人打招呼，“您的得意门生又来找你了！”
　　话音刚落，坐在王主任对面的人迅速把自己卸下的装备重新带回脸上。
　　帽子、墨镜、口罩、围巾，一样不落。
　　王主任喜欢养鱼，他在进门拐角处安排工人立了一个面积很大的透明玻璃鱼缸，祝旭绕过鱼缸后才发现，办公室的待客小沙发上正坐着一个背影神秘的人。
　　之所以称呼TA为人，是因为对方实在裹得过于严实，这身装扮活像是来抢银行的，祝旭真的看不出性别。
　　祝旭：“......有客人啊王主任。”
　　王主任似乎想在客人面前树立一下自己的威严，他瞪一眼祝旭：“你怎么进来了，没看见老师在谈事情吗！”
　　“没看见老师在谈事情吗！”祝旭小声重复一遍，“狐假虎威。”
　　“你说什么？！”王主任语调提高。
　　祝旭扬起一个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笑脸：“啊，我说林微澜也来了。”
　　王主任的态度立马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走上前去拨开祝旭，看见林微澜后一把将他拉近：“诶哟！微澜呐，外边天冷，快进办公室来，老师办公室开着空调，可暖和啦，别冻着。”
　　被冷落惯了的祝旭：“......”
　　等他毕业了，高低要抽出一天专门用来违反校规，和霸王虎对抗到底。
　　“王主任，正好您这边有事，今天我就先回了，还要再和那边对接一下。”那个全副武装的人说。
　　路过祝旭和林微澜时，她放缓脚步，把墨镜微微下放，定定观察几秒后又重新戴回去：“呦，情侣装？现在的小年轻，心思还挺妙。”
　　这回祝旭听出来了，是个女生，就是嗓音奇奇怪怪的，还有点像恐龙。
　　对方说话的声音很小，除了他估计没人听到，祝旭藏起自己的心虚，趁王主任和林微澜寒暄的间隙，他立马拿出手机给祝明月发消息。
　　【Freedom】：刚刚看到一个女生。
　　【Freedom】：和你一样有个性。
　　【Freedom】：大早上室内带墨镜。
　　出乎意料，这次祝明月回复得很快。
　　【梦想包养男模】：麻烦你，下次发消息可不可以一次性说完，你姐姐我日理万机，很忙的。
　　【Freedom】：哦。
　　【梦想包养男模】：你这什么态度？？
　　【梦想包养男模】：姐的气质是随随便便一个普通人就可以轻易学来的吗？？
　　【Freedom】：哦。
　　【梦想包养男模】：？？
　　【梦想包养男模】：没关系，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对了，南原最近该降温了吧，姐姐又给你买了很多漂亮衣服，快递已经从海关出发了。
　　几秒后，祝明月又发：
　　【梦想包养男模】：爸妈想你了，发个自拍。
　　少爷看到这句话开心了。
　　他喜形于色，一时忘记了这是在主任办公室，“咔擦”一张照片就发过去了。
　　【梦想包养男模】：这个毛衣小林穿着应该也好看，我帮他也买一件吧，不然总麻烦人家照顾你。
　　【Freedom】：用不着！
　　【Freedom】：......我是说，他可以穿我的，我不介意。
　　祝明月回了个“哦~”，然后再没发声。
　　祝旭将手机重新揣回上衣兜里，一抬头，差点没把自己的魂儿送走。
　　王主任仰着头和他四目相对：“聊什么呢？”
　　“聊天。”祝旭咽了咽口水。
　　“和谁啊？”
　　“和我姐。”
　　念在祝旭近期表现良好，上课也很少再睡觉，甚至偶尔还会老老实实交个作业，王主任破天荒地放了他一马：“下不为例啊，再让我逮住就写一千字检讨。”
　　祝旭内心漠然。
　　他就是把手机吃进肚子里也不会再写那破烂检讨了。
　　“你们今天来是要做什么？”王主任回到自己的办公位坐下，“请假？”
　　“算是吧，”祝旭点头，“过来找您签个字，小林参加集训的长期请假单，老吴已经签好了。”
　　王主任在经办人那里签好自己的大名后便把单子重新递给了林微澜，见二人还不走，他疑惑道：“还有事？”
　　“对，小林的学生资质核验也过期了，得专门去现场买票，元旦期间的票很难抢，再不买就买不到了。”祝旭说。
　　一听到是跟竞赛相关，王主任立马挥笔，“唰唰”在假条上写下了林微澜的名字：“去，赶紧去，今天下午就去。”
　　将假条撕给林微澜后，王主任又对着祝旭问：“既然都是林微澜同学的事，那你跟过来做什么？”
　　祝少爷的胡话张口就来：“哦，是这样，林微澜不认路，没有我，他走不到火车站。”
　　林微澜：“？”
　　王主任：“怎么个意思？？”
　　“您要是方便的话就把我的假条一起批了呗。”祝旭厚颜无耻地发出请求。
　　王主任狐疑的眼神在二人之间不停流转，最终定格在林微澜身上：“微澜呐，他说的是真的吗，老师......不记得你不认路啊。”
　　“是真的，”林微澜木着他举世无双的帅脸，“我是路痴，最近刚确诊的。”
　　两人向凶巴巴的门卫大爷交了假条，光明正大地走出学校正门后，祝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嘿呀，还是外边的空气好啊。”
　　“哼哼，”林微澜笑得没什么感情，“你是好了。”
　　祝旭单闭住自己的右眼，然后冲林微澜吐吐舌头：“这方法是有点损，但作为赔罪，我不是跟你一起出来了吗，你细想，如果你不是路痴，王主任还能放咱一起吗？”
　　祝旭的注意力总是转移得很快，上一秒他还在对林微澜耍无赖，下一秒，他就向那个经常光顾的烤红薯小摊跑去了。
　　“林微澜，烤红薯吃不吃？”祝旭远远地喊。
　　林微澜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好！”祝旭跳着转过身去，“奶奶！给我挑个最大最甜的！”
　　看着这一幕，林微澜眉眼间有抑制不住的温柔。
　　这是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喜欢还来不及。
　　“甜吗？”祝旭睁大眼睛问。他把第一口烤红薯让给了林微澜。
　　“甜。”林微澜说。
　　祝旭和烤红薯都是。
　　作者有话说：
　　万圣节好像是西方的鬼节？？我们祝某旭是不是怕——
　　诶哟！
　　祝旭（一脚踢开）：别在哥面前说这个字，对了，万圣节有好事发生，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我（捂着屁股站起来）：这个家我终究是融入不进去！！！剧透做什么嘛呜呜呜qwq（抹泪卖惨）


第50章 今日我们是夫妻
　　十一月一日，万圣节。
　　本届南原八中英语剧展演开幕的日子。
　　为了方便演出，祝旭和林微澜周五晚上没有收拾行李回家，而是选择了继续住校，因为演出当天学校安排的观众入场时间是早上十点，负责早场剧目的演员们则需要在八点前全部到场。学校为此次展演下了很多功夫，专门花大价钱请了专业的化妆团队来给同学们搞装造，大家只需要自己提前准备好服装就可以。
　　“我不要。”
　　忙碌的大礼堂后台，祝旭再次板着脸说。
　　“为什么？”王媛媛不解地叫出声，“这个盘很显气色的！你看看你现在的脸，惨白！”
　　祝旭：“......”
　　他那是被这群人的阵仗吓白的。
　　“你见过哪个高中男生画眼影啊？？”祝旭终于忍无可忍，“要画也挑个低调点的颜色吧，就那盘，对，就你手里拿的那盘，那都是什么颜色啊，成天就知道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换那盘棕色的不行吗，我都已经牺牲多少了，口红、腮红、耳夹，这些就算了，现在还要给我画眼影，就那玩意儿能上眼睛吗，我看着都害怕，还嫌弃我的脸白，要不是你们一直在我脸上涂涂画画，它能这么白吗！”
　　祝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把众人齐齐惊在了原地。
　　“我去，”已经做好装造的刘明杰戳戳身旁的宋毅，“认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旭哥讲这么多话，他应该是真的忍不了吧。”
　　随便一扭头，差点没被黄头土脸的刘明杰送走的宋毅：“......”
　　“你什么时候来的？”宋毅问。
　　“我一直都在啊，”刘明杰将戴在自己头上的两个牛角扶正，“怎么样，哥是不是帅得惨绝人寰，被哥迷倒了吧。”
　　宋毅“呵呵”假笑了几声。
　　确实是惨绝人寰。
　　刘明杰这一身从头到脚的土黄色完美和原始背景板融为了一体，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他是个人。
　　化妆师姐姐十分为难地拿刷子怼住自己的下巴。
　　她承认，自己确实被这小帅哥的颜值诱惑到了，一个没忍住，多对他上下其手了一会儿，但这能怪她吗？谁看了帅哥不喜欢啊！
　　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归结于场地的光线。刚刚室内没开LED大灯，化妆师全凭化妆镜上自带的小灯泡和自我感觉工作。
　　现在大灯一开就很突兀了。
　　她也没想到这小帅哥这么白，底妆色号明显给他用错了，但她后边还排着好几个剧目的演员，实在来不及卸了重新画，只能努力往上边叠加一些显色度比较强的颜色。
　　然而当事人却对此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这就让她很不好做了。
　　“小帅哥，不喜欢暗粉色眼影，那这个橘调盘怎么样？”化妆师尝试和祝旭打商量。
　　“不—怎—么—样。”祝旭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语毕，众人忽然在他身后让出一条路来，林微澜穿着去裁缝铺修改过的质朴农民装从其中走出，看着祝旭炸毛的样子，他不禁失笑：“怎么了这是？”
　　“少爷发脾气呢。”李牧汗颜地说。
　　他今天闲人一个，一大早就扛着他舅舅的专业设备潜入后台了，准备着手记录一下美好的高中时光，也不至于将来回忆起青春，什么念想都没留下。
　　结果还没来得及美好，某位少爷的臭脸倒是被拍了个有始有终。
　　林微澜心下了然，他接过李牧手中的相机，走出几小步后在祝旭的侧后方停下，旋即开口：“祝旭，看这里。”
　　林微澜的声音传来，祝旭不耐的气息瞬间减少了许多，看见林微澜拿镜头怼着他时，他先是冷了几秒脸，随后很给面子地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咔擦”一声，电光火石间，一张美丽而又透露着丝丝诡异的照片被保存到了相机中。
　　众人惊叹于林微澜的魔力。
　　“还得是澜总啊。”李牧发出长长一声感慨。
　　他应该是在座和祝旭打交道时间最长的人了，细数一下，加起来得有小400天，说句实话，林微澜还是他印象中除祝明月外第一个能治住祝旭的人。
　　“你的脸真正常。”看着林微澜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祝旭由衷地夸赞。
　　林微澜应了声“嗯”当作回应，他伸出手轻捏一下祝旭的脖颈：“别耍小性子，好好和化妆师说话。”
　　祝旭内心纠结了一会儿，他开口向林微澜告状：“他们要给我画眼影。”
　　林微澜点头：“我知道，我也画了。”
　　“你也画了？”祝旭似乎是不相信，“一点都看不出来。”
　　“毕竟我只是一个清苦农民，怎么能和美丽善良大方优雅的仙女相提并论。”林微澜强忍着笑解释。
　　祝旭低低“哦”了一声。
　　下一秒，他向旁边的化妆师姐姐开口：“姐姐，不好意思，麻烦继续按照你的想法画吧。”
　　林微澜说得对，他今天可是仙女，美丽善良大方优雅的仙女。
　　他们仙女一般很善解人意的，不会轻易生气。
　　林微澜知道祝旭为什么耍小性子。
　　因为少爷今早不太顺心。
　　本来这个时间点，他应该美美躺在家里，抱着他的奥特曼睡大觉。
　　而不是来学校当劳工。还是免费劳工，只干活不给钱的那种。
　　但那些都是假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睡懒觉了。
　　这对于新赛季刚刚开启，还正处于熬夜上分状态的网瘾少年祝旭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林微澜记得清楚，今天早上在宿舍叫祝旭起床的时候，对方差点没一脚给他踹地上，还是他及时出声，祝旭辨别出了他的声音，才堪堪止住动作。
　　有林微澜在一旁陪同，化妆师的进度顿时快了很多，以往一画到不满意的地方，祝旭就会小声哼哼，借此表达自己的反抗情绪。
　　林微澜在就不一样了。
　　化妆师从业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配合的男生。
　　《牛郎织女》剧组因为包含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内，所以被校领导点名要求第一个出场，众人的装造都完毕后，时间刚过九点半，距离开场还有好一会儿的时间。后台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很快就堆满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祝旭觉得这里有点闷，跟王媛媛报备以后就直接拉着林微澜出去透气了。
　　可能是二人的造型太过惹眼，总容易引发众人的频频侧目，今天学校里还有不少外国朋友的生面孔，想来应该就是王媛媛之前提到的那所交换学校的学生。
　　祝旭准备去一楼楼道的风口吹吹风，正走着，步子还没迈出去，整个人就被林微澜挡在了身后。
　　“你干嘛？”祝旭不满地问，“往后站，挡着我的风了。”
　　“我不。”林微澜干脆拒绝。
　　祝旭：“？”
　　他耐着性子和林微澜周旋：“你放心，不会感冒的，这裙子很厚，里三层外三层的。”
　　“那也不行，”林微澜态度坚定，“你今天太好看了，不适合抛头露面，容易被坏人盯上。”
　　祝旭：“......”
　　他看林微澜才像那个坏人。
　　林微澜的话语过于直白，祝旭方才在后台被热得晕晕乎乎，一时也分不清里边究竟有没有包含别的因素。
　　他红了脸，心直口快道：“你怎么管这么多，祖籍隔壁省的，喜欢吃醋啊？”
　　林微澜笃定地答：“祖籍就在南原，不喜欢吃醋，但确实会吃醋。”
　　这猝不及防的回答让祝旭一怔。
　　林微澜低下头来，整个人凑近他的耳边说话：“今日我们是夫妻，我需得保护好你，娘子且安心，不会被王母娘娘发现的。”
　　祝旭此刻头昏脑胀，还隐隐有些发懵。
　　这人怎么这样，动不动就开口夫妻闭口夫妻的。
　　话说他说这种话不会害臊吗？？
　　演戏而已，他还当真了？？
　　“你！”
　　愤愤的话语还没说出口，两人身侧的透明玻璃门外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Wow! You look so beautiful! Are you a fairy?”
　　一个棕发碧眼的高个男生背着单肩包灵巧绕过林微澜，径直拥抱住身穿仙女裙的祝旭：“Nice to meet you! I’m Jack, can I have your WeChat?”
　　林微澜冷着脸把面前这个叫“Jcak”的不速之客拉开，他将祝旭牢牢护到自己身后：“你瞧，我说什么来着。”
　　祝旭也满脸懵逼。
　　反应几秒之后，他嘴里突然蹦出一句国粹。
　　“卧槽？”
　　这粗犷的声线把热情满满的外国小哥惊到了，他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Are you a boy? No wonder it's so high.”
　　说完，他仍然没有要将手机收回去的意图。
　　“You look like our investor . We are destined. Add WeChat please?”
　　英语极佳听力也极佳的祝旭被这段话惊呆了：“这男的分明已经知道我的真实性别了，却还是执意要加我的微信，什么意思，男女通吃啊？？”
　　林微澜也跟着黑脸：“还说你和他们投资人长得像，莫名其妙，油嘴滑舌，牵强附会，不像好人。”
　　二人本着东道主精神，正准备礼貌拒绝过后就离开，这时，一道熟悉的声线传入了祝旭耳中。
　　“Hey Jack! What are you doing? It’s China, don’t make trouble.”
　　祝旭定定地停下脚步，他转身，将面前傻乐的Jack拽到一旁。
　　刚刚这位Jack说自己和美国学校那边的投资人长得像的时候他就在怀疑了，这投资人该不会是——
　　“祝、明、月！”祝旭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个名字，他将自己的仙女长发向后一甩，“果然是你！”
　　气势汹汹的祝明月投资人脚步一顿。
　　她吹着口哨抬头看天：“哪里有祝明月，认错了。”
　　“认错？”祝旭被气笑了，他冲上前去，把对方挂在鼻梁上的黑色墨镜摘下来：“你只要带着这幅傻了吧唧的墨镜，你弟这辈子都不会认错你。”
　　祝明月最听不得祝旭吐槽自己的审美，见祝旭这身打扮，她故意嬉笑一声：“呦，我弟？我弟在哪儿呢？真是sorry啊，我只能看到我貌美如花的妹妹。”
　　目光交接之中，祝仙女毫不犹豫地施法离开此处了，带着自家相公一起。
　　这里有歹人恶语相向，万万不能久留。
　　“你们可算回来了，再不出现我都要派李牧去广播室捞人了。”
　　二人一回后台，王媛媛就焦急地向二人跑来，手中还握着画满不同颜色印记的台本：“词都记住了吗，还有不到五分钟就要上场了，祝旭用不用再看一眼？你们两个没有时间下台轮换的，如果实在记不住就抬头看看场地最上方的提词器，但千万别看太多次知道吗，会影响演出效果......”
　　比起两位主演，王媛媛才表现得像是最紧张的那个，毕竟她是本次舞台的总负责人，虽然没有在剧中饰演任何角色，但一切舞台的舞美效果都需要她在后台时刻盯着，所以她的焦虑程度也十分严重，据李牧等人反应，祝旭和林微澜回来前她就已经在不停絮絮叨了。
　　祝旭理解王媛媛的心情，但他现在无暇安慰对方，因为他自己都快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他十分后悔自己为了林微澜的几句花言巧语就接下了织女的角色。
　　果然美色误人。
　　难道祝明月突然飞回来就是为了嘲笑他的女装？
　　不然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坐在美国某栋高档写字楼办公吗？？
　　不是，他家是得多有钱，才能闲得没事干去资助什么姐妹学校？？？
　　“放轻松。”
　　一筹莫展之际，林微澜忽然钩住他的小指捏了捏。
　　“祝旭，我希望这个瞬间，你的眼里只有我。”
　　如果心里也能这样，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说：
　　听说万圣节是个告白的好日子。
　　老婆们你们懂得吧一定懂得吧！！！（星星眼）
　　小祝：懂了。
　　小林：你先别懂。


第51章 抵抗
　　南原市今日天气预报：
　　最高气温：9℃
　　最低气温：-3℃
　　天气：多云转小雪
　　风向：东南
　　风力：1级
　　建议出行穿搭：棉服、毛衣、围巾等较厚衣物
　　......
　　“听啥呢旭哥，这么认真？”刘明杰裹紧他的老黄牛外袍在祝旭眼前晃了晃，“主持人的报幕进行到一半了，咱们可以准备上场了。”
　　不知道是哪场剧目需要的道具里边有收音机这种复古文物，刚刚他们正在调试设备，不小心打开了天气频道，祝旭听得入迷，还真被他听出点东西。
　　今天会下雪，是南原市今年的初雪。
　　今天很冷，如果有出行计划，建议佩戴一条暖和的围巾。
　　“没什么，”祝旭猛地回神，他提起长长的裙摆，努力搭着林微澜的手向舞台正中央走去，“仙女的事你少管。”
　　每每一说这类型的话，祝旭的语气都颇为傲娇，哪怕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林微澜依然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那股冲动，唇边不自觉溢出一声轻笑。
　　以前没发现，祝旭还真挺适合演那种只存在于话本子里的小仙女。
　　不食人间烟火的娇气鬼。
　　“......接下来，让我们共同期待本届展演的第一场剧目，由高二五班的同学们为我们带来中国民间爱情故事——《牛郎织女》！”
　　由于是第一场剧目，无论本校学生还是外国友人都还对此项活动怀揣着极大的热情，台下座无虚席，掌声林立，祝旭和林微澜在宋毅“once upon a time”的标准旁白音中缓缓踱步进入舞台。
　　为什么是踱步呢。
　　因为这裙子实在太他妈长了，祝旭绝望地想。
　　祝旭个子高，市面上普通的仙女裙都没有他的尺码，就他身上穿的这条，还是王媛媛亲自登门拜托李自在奶奶改的，老人家心灵手巧，当了一辈子裁缝，在缝纫机前坐了没一会儿就搞定了。
　　就是这搞定的方式有待与时俱进。
　　老人家直接在裙子外边又缝了两圈同色系的长纱，增长效果立竿见影，祝旭穿上都拖地了。
　　祝明月在观众席上快笑疯了。
　　因为祝女士头顶投资人的尊贵称号，所以校方十分重视她的一言一行，在祝投资人的蓄意引导下，无业游民李牧的座位成功从拥挤的高二九班挪到了她身边舒适的VIP席，不仅人过来了，李牧还不忘扛着他舅舅的专业设备一起。
　　“明月姐，你别笑了。”李牧把脸怼在相机后说，声线听起来有点奇怪。
　　“为什么？”祝明月虚掩住自己精致的小脸，她悄声问李牧，“你小子怎么不笑？笑点这么高？以前没发现啊？”
　　李牧适时将相机挪开，头顶一闪而过的氛围灯恰好扫到他，祝明月一看差点没绷住。
　　比起台上那位穿仙女裙的，这位更是重量级。
　　李牧整张脸都快憋成大红色了，看上去就像刚刚测试完1000米长跑，还是全程冲刺的那种。
　　祝明月想也没想，直接单手掐开李牧的嘴，无情地说：“李牧同学，我今天可是作为美国高校代表来的，你注意点，万一真在我旁边出了什么事，姐可是要担责的。”
　　祝明月这么一说，李牧立马被她吓得大喘气，无数新鲜空气进入口鼻，他的脸色瞬间缓和不少。李牧环顾四周，随即掩耳盗铃般地捂着嘴：“不是！主要你一笑我也忍不住，但旭哥上台前跟我发话了，说只要被他发现我笑一次，下周训练就给我多加50米！”
　　“他这是滥用职权啊。”祝明月坏算盘一打，仗义执言道，“你笑，你就放心大胆地笑，今天姐的权力比他大，有姐在，没人敢罚你。”
　　得到来自尊贵投资人的保证，李牧如获新生。
　　还得是他亲姐，亲哥那是什么三无德行，一点儿不靠谱不说，一天到晚还只会逮着他欺负。
　　这俩人凑在一块儿的喜剧效果太强，祝旭走得缓慢，李牧和祝明月又好巧不巧坐在第一排的最佳观赏位置，动静稍微大点就会被台上的演员们注意到。
　　比如现在，祝旭刚好路过，就恰巧听到祝明月和李牧正在对着他“嘻嘻嘻”个不停。
　　偏偏他还不能做出什么多余反应。
　　自己现在带着随身麦，别说小声歌颂国粹，就算呼吸声有些许加重都会显得很突兀。
　　二人依照先前排练时的指示在打光位置站定，第一幕的背景乐逐渐响起，祝旭合上双眼，旋即缓缓张开。
　　“Cowherd, what are you looking for?”
　　一语惊人。
　　不知情的观众是惊讶于祝旭本人，他们没想到堂堂织女的扮演者居然是个男生。
　　而像王主任这样的知情者就不一样了。
　　他们惊讶的是祝旭过分接地气的口语。
　　“诶哟，”王主任十分意外地拍拍吴天的肩膀：“老吴啊，看来你们班真的下了很大功夫嘛，连这浑小子的口语都能发挥成这样，该给小张老师记上一功啊。”
　　他王云飞也算阅历颇丰，年轻时也曾经不服气过，没少出去见世面，大学的时候还因为成绩优异，有幸去美国某知名大学当过交换生，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回忆还在，毫不夸张地说，祝旭这优秀的语感都快唤醒他对校园的美好回忆了。
　　就是这种华人特有的发音与腔调搭配，让人听了心情愉悦。
　　吴天没说话，他骄傲地扬了扬头，小张老师则是一脸无奈：“主任，我没专门辅导过这孩子，祝旭的口语一直很好，我也私下问过他，他说是因为自己家里人都在国外，从小刻意锻炼的。”
　　祝明月明媚的笑容止在了脸上。
　　一直以来，她好像很少关心自己的弟弟。
　　不然连这位新转来的英语老师都知道祝旭的口语很好，她这个亲姐姐怎么反倒一无所知。
　　祝旭对老师说，口语是他从小刻意锻炼的。
　　是不是说明，其实自家弟弟也希望和家人团聚，不论身处哪个国
　　他们究竟为祝旭选错了多少条路。
　　祝明月不敢想。
　　从小祝旭就是一个做事很认真的人，他沉得下心，一般只要他想，不论情况有多么紧急，他都能有条不紊地按序处理好每件事情，所以当剧目真正开演后，他反而没有被脱离于舞台之外的思绪干扰太多，只一心一意专注在自己的表演上。
　　剧本很厚，但当以剧目呈现时，真正表演出来的时间却并不长，祝旭甚至没有察觉到分秒的流逝，在林微澜拉着他的手将他护在身后时，他才意识到，原来牛郎和织女故事已经接近尾声了。
　　由班里一位面相严肃的女生扮演的王母娘娘正站在道具云上，她言辞吝啬地说：“Weaver girl, come back.”
　　看着林微澜不似作假的悲伤神情，祝旭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喊出了那句“No”！
　　他不离开。
　　他要和身边这个人手牵手站在一起，不退缩。
　　这时，班里其他同学饰演的天兵天将上前，他们一齐拨开仍是凡人的牛郎，将织女轻轻松松地押回王母身后。
　　全场骤暗，两束冷白色的灯光分别打在祝旭和林微澜的身上。
　　“来了来了！”王媛媛在后台兴奋地拍着已经顺利杀青的刘明杰，“老早就想看这段了，可惜这部分澜总一直都是私下排练，从来不给咱们透露，终于！”
　　高二五班排演的这版《牛郎织女》不是以往大家所熟知的，王媛媛和老吴在创作过程中搜查了许多相关资料，同时依据这些资料，在剧本中加入了独特的、别出心裁的改编。
　　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林微澜也是这版剧本的创作人之一。
　　流传于中国古代民间的初版《牛郎织女》，主角所展现出的张力是不足的，特别是牛郎。
　　在广为人知的原作中，牛郎与织女的分离未免太过突然，从事件发生到结束都几乎不存在什么冲突感，这导致在读者眼中，本就身份差距极大的两位主角好像轻易便向所谓的“天命”低了头。
　　似乎这才是自然界存在的铁律。
　　世俗、现实、社会。
　　一切不可控因素都能成为有情人相爱的阻碍。
　　故事中的牛郎织女选择了顺从。
　　但他们要的是抵抗。
　　抵抗所有的偏见、抵抗弄虚作假的恶意、抵抗无所谓的指指点点。
　　抵抗压力、抵抗混乱、抵抗大劫大难。
　　抵抗一切反对。
　　这本该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老婆们！！！
　　下一章！就在下一章！！小林小祝即将——！！！
　　我也热爱抵抗这个词，它充满生命力，张扬，活泼，生动。
　　抵抗，可以证明我喵喵的信的存在滴！！！
　　顺便插播：已经有可爱的读者老婆不幸中招了！！！可恶的甲流！！！（上下左右勾拳）老婆们还是要戴好口罩，注意防护，勤洗手，多喝水，还要喝梨汤也可以嗷！！！最重要的，好好休息，少熬夜，今天我严肃批评我自己，现在就连滚带爬到床上睡觉！！！
　　晚安，么么！！！


第52章 My apple
　　“抵抗”这个概念是林微澜首先提出的。
　　原作中的牛郎是如何依靠自我感动到他人的？
　　通过眼泪。
　　林微澜在他身上看到了不应该出现的懦弱。
　　他说牛郎应该抵抗。
　　人凭什么一遍遍地向命运低头，以如此廉价的方式。
　　而林微澜的独白，作用便在于此。
　　他要唤醒那个封建礼教下，被世俗所困的灵魂。
　　祝旭站在距离地面拥有一定距离的云朵道具上。
　　他低头看着被迫匍匐在地的林微澜。
　　林微澜艰难抬头。
　　他十分费力地甩开周身挟持他的天兵天将，随后挣扎着迈开步伐，向正在往远方去的祝旭大喊。
　　“Wait！”
　　嗯？林微澜好像少说了句台词？
　　记忆力极佳的祝旭短暂分了下神。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里的台词应该是“Weaver, wait！”
　　祝旭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他按照剧本中描述的那样转过身来，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林微澜。
　　舞台上仅剩两束冷白色的灯光。
　　他穿着华丽的仙女裙站在云端，被众人拥簇，而林微澜身着补丁装，只能无力高举起他粗糙的双手，随后再次跪倒在地，像是跌落尘埃的一粒灰，无人在意。
　　“I don’t accept!”
　　祝旭听到林微澜说。
　　不是我不能接受。
　　而是我不接受。
　　掷地有声。
　　在后台控制下，环绕全场的背景乐节奏忽然变得急凑，随后再度趋于平缓。
　　此时舞台上一切多余的人与物已经全部静止，鲜活存在的便只剩祝旭和林微澜。
　　林微澜的唇一张一合，祝旭看到他望向自己，以十分虔诚的目光。
　　这感觉让他十分陌生。
　　林微澜的周身情绪无比平稳，就好像清晨时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海面。
　　他却能在其中窥探到炽烈的情感波动。
　　仿佛透过那双眼，他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祝旭清楚的。
　　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正在燃烧。
　　于心口处。
　　林微澜的世界很干净，干净到只有他。
　　旁人都以为祝旭和林微澜关系好，二人一定无话不谈，但其实祝旭同样不知道林微澜的这段独白内容。而且在这件事上，林微澜似乎戒心很重，防他简直比防别人还要更严。
　　像是猜到他会偷看，林微澜有时还会专门伪造份假的独白内容来逗他玩。主要这人出口成章的能力实在太强，祝旭确定，自己至少听到过三版以上不同的独白内容，直到后边那股好奇劲儿被消磨光了，他也就懒得猜了。
　　但他现在又开始好奇了。
　　也不能说是好奇，就是有一股莫名的预兆。
　　他总觉得这段话会对自己产生重要影响，重要到可以改变人生轨迹的那种。
　　他安静地听着林微澜的这段英文独白。
　　林微澜说，人类在各种感情面前所拥有情绪波动的权力是平等的，包括爱情。所谓世俗并非不可跨越。
　　他还说，他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这一路并非一帆风顺，他历经诸多，才敢踏出荒芜的岛屿，途径漫漫来到温暖的海域中心，感受阳光的照耀。
　　这话似乎是以牛郎的口吻阐述的，作为牛郎对爱人的深情告白。
　　他在告诉织女，这段世人口中“不堪匹配”感情并非真的不对等，自己也曾为了出现在她的眼前付出过许多努力。
　　别人祝旭或许不了解，但身处角色之中，穿过话剧所展现出的普通表象，祝织女被感动了。
　　林微澜说到这里停顿几秒，全场沉浸之时，他忽然对祝旭眨眨眼。
　　这不像是牛郎会做出的动作。
　　得到眨眼信号的祝旭下意识想。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
　　林微澜突然来了句深情告白。
　　“Would you like to be brave with me once?”
　　祝旭很确定，这时候总该轮到自己发言了。
　　“Sure.”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是织女对牛郎。
　　这是祝旭给林微澜的答案。
　　为了保护同学们的人身安全，学校设置的云朵台高度一定处于最佳安全范围内，祝旭大约估摸了下合适的落脚位置，随后便从台子上一跃而下，他拉起林微澜的手就向场馆大门跑去，只给在场的观众们留下两个极其潇洒的背影。
　　后台的王媛媛瞅见这一幕都快僵化了。
　　两位大哥，演戏呢，这是在演戏呢！！！
　　你俩干啥，穿着仙女裙私奔啊？？？
　　“我去，”刘明杰将自己跌落在地的牛角捡起，发出一声大大的感叹，“你别说，澜总这场景设置得真挺好，那种有情人亡命天涯的感觉瞬间出来了，旭哥那一跳也是，那裙摆飞的，只要不开口，纯纯小仙女啊。”
　　“心机深沉啊，”旁白音宋毅把手中的剧本翻到最后一页，从其中抽出来一张同等大小的A4纸，“我说澜总昨天晚上怎么临时发了我份文档，还让我务必要打印下来熟读，我他妈还以为这是他们新排的小剧场。”
　　三人在后台齐齐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临场发挥听起来是有点离谱。
　　但放在这二位身上，倒也正常。
　　Ｗ.Ｂ.撿.米唐.喫.阣.看
　　林微澜的善后工作交待得很充分，下一幕的衔接也在他的安排下展现得十分自然，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认为二人携手出逃的名场面是高二五班的刻意设计，就连王主任这种老古板都连连夸赞，说这样的表演充满了艺术性。
　　然而艺术总是无解的。
　　此刻，充满艺术性的两位主人公正流落在寒冷的街头。
　　为了避免因为这种半路出逃的混蛋行为被班里人群殴，祝旭和林微澜选择直接冲回了宿舍。二人火速从衣柜里找了身新衣服换上，祝旭还顺便用早上从化妆师那顺来的卸妆湿巾把脸搞干净了，他实在不喜欢自己脸上被抹得绚丽多彩的样子，尤其是那个粉粉的眼影，膈应人得很。
　　二人全程没有做过多交流，就连出校都是默契十足地翻墙走，哪怕今天算学校的半个开放日，他们也没敢光明正大地从正门离开。
　　偷偷摸摸的，整得像违规小情侣一样。祝旭想。
　　临出宿舍前，上街基本不带多余家当的祝大少爷还破天荒背起了他的奥特曼毛线包，那里边不知道装着少爷的什么宝贝，奥特曼小小的肚子被塞得鼓鼓囊囊，祝旭背着它，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显得十分惹眼。
　　二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祝旭双手紧攥着自己的蓝色包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微澜聊着天。
　　祝旭：“我们现在去哪？”
　　林微澜：“有点激动，没想好。”
　　祝旭：“......那你就敢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走？”
　　林微澜：“我是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勇敢一次。”
　　祝旭：“......废话真多，看不看电影。”
　　林微澜：“看。”
　　......
　　两人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心照不宣，却都一致选择了维持现状，闭口不谈。
　　像两个笨拙而又青涩的胆小鬼。
　　万圣节是西方的传统节日，中国这边虽然不怎么重视，但电影院为了营业，还是会象征性地引入几部相关电影来放映。
　　今天是周末，电影院的顾客不算少，祝旭和林微澜来到现场购票时刚好抢到最后两张。
　　“都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运，说幸运吧，偏偏我们点进线上购票平台的时候它崩溃了，说不幸运吧，最后两张票还被我们买到了。”祝旭边说边从售票窗口接过电影票，顺便向一旁小吃台的工作人员点了一大桶爆米花，“话说你换个片子看不行吗，非要选这部，全天就这一个场次，咱们晚来一分钟都可能抢不到票。”
　　“这片子很有品味。”林微澜一本正经地说。
　　祝旭有点饿，他抓起几颗爆米花塞进嘴里：“有品在？”
　　“名字。”林微澜答。
　　祝旭：“......”
　　不愧是万圣节。
　　简直活见鬼了，林微澜连这片子讲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指名道姓说要看了？
　　本来没怎么在意片名的祝旭趁林微澜不注意默默从裤兜里掏出电影票，然后对着片名那行字反复斟酌。
　　《万圣花嫁新娘》。
　　确实有品。
　　就是这名字听起来不太吉利，有点像鬼片。
　　事实证明祝旭的直觉是正确的，这片子从开场第一个镜头就处处透露着诡异，要不是祝旭早有防备，始终将奥特曼背包高举在自己面前，他都怀疑自己会被那一堆白花花的幽灵吓得叫出声来。
　　少爷气得不行，但又不想让这几十块的票钱浪费，只能硬着头皮在一声声尖叫中看完了全场，幸好这片子的结局是happy ending，不至于让他看淡人生。
　　从电影院出来后，二人先是找了家干净实惠的小店解决午饭，然后又去商场里逛了逛，今天的祝旭少爷气十足，阔的不得了，只要是林微澜多看一眼的东西，哪怕是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色水笔，他都能给你直接买上一整盒，直到林微澜手里再也拎不下别的购物袋了，祝旭这才依依不舍地关掉付款界面，带着林微澜转战别
　　二人走出商场来到大街上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祝旭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吹了个激灵，他将脖子安安分分地缩在高领毛衣里，看着天空中零零散散飘着的小白点愣了愣神。
　　下雪了。
　　“下雪了林微澜！”祝旭兴奋地跳起了脚，“真的下雪了！”
　　林微澜饶有兴致地歪头，他看着眼前手舞足蹈的小人笑出了声：“你这么高兴做什么？没见过雪？”
　　“见过，但没和你一起见过，这是第一次。”祝旭认真地说。
　　二人是从商场侧边的二号口出来的，旁边紧挨着的就是一家氛围满满的咖啡店，咖啡店的玻璃窗上挂满了应季装饰品，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温馨。
　　祝旭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纯黑色包装袋，准备当着林微澜的面拆开。
　　“终于舍得分享你的宝贝了？”林微澜调笑着问。
　　看祝旭藏了一整天这玩意儿，一路上都爱护得跟什么似的，以往出门，像背包这种累人的活都是他来做，今天倒好，小少爷居然亲自打卡上班了，他还有点不适应。
　　祝旭的脸颊开始发热，他睁着一双大眼睛问林微澜：“林微澜，你冷吗？”
　　“还好，不是很冷。”林微澜迅速思考几秒，诚实答道。
　　“哦，我就知道你觉得冷，”祝旭无所谓地说。
　　祝半仙行走江湖多年，唯独这耳朵不太好使，他权当没听见方才的回答，接着说道：“我认为你现在需要一条用来保暖的围巾。”
　　林微澜已经习惯祝旭时不时戏精上身的状态了，他配合着装出一幅认同的模样：“当然。”
　　祝旭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从精致的礼品袋里拿出一条红色围巾：“这是来自光之战士的礼物，把它收好。”
　　这下林微澜怔愣在了原地。
　　祝旭小心翼翼看护一整天的宝贝是......送给他的礼物？
　　“这是我亲手织的。”见林微澜半天不作声，祝旭小声道，“第一次织，可能有点丑，但......”
　　“不丑，”林微澜出声打断他，“很好看的太阳花。”
　　祝旭为数不多的紧张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去你的太阳花。
　　那他妈是他织的奥特曼。迪迦奥特曼。
　　“这是......”
　　“是奥特曼，”林微澜再次出声，“我看出来了，专门逗你玩的。”
　　祝旭：“......”
　　不然这个白谁爱告谁告吧，反正他是不想告了。
　　“祝旭。”相顾无言中，林微澜忽然开口喊他的名字。
　　林微澜伸手将那条奥特曼围巾接过，径自围在脖子上：“光是要牢牢抓在手心里的，明白吗。”
　　林微澜这话充满了别样的含义。祝旭认为自己听懂了。
　　他向林微澜的方向迈进一大步，两人眼对着眼，气氛一时变得有些难以琢磨。
　　“原来你也相信光啊。”祝旭一脸意味深长。
　　太近了。林微澜想。
　　他现在暂时听不进别的话，近在咫尺的祝旭让他无法保持冷静的思考，林微澜有意无意地别开头，准备转移一下注意力，跨过这个不合时宜的话题。
　　可下一秒，一双充满温度的手覆上了他的脸颊。
　　林微澜被这股暖意包围。
　　他看到祝旭脑袋微仰，眼里星光闪闪，装着一个完整的他。
　　“林微澜，我是太阳。”
　　“我就是你的光。”
　　“不用你抓，我自己会来。”
　　一连三句的真情告白让林微澜猝不及防，这种梦想成真的感觉使他此刻有些虚无缥缈。
　　身体充满了坠落的失重感，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朝着那颗名为“祝旭”的星球不断进发。
　　他愿意永远沉沦。
　　“当初问你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再问一遍。”一向直来直往的祝旭也变得谨慎起来，“你还想谈恋爱吗？”
　　“这一次没有别人，只有我。”
　　“直白点说，我的意思就是，你要不要成为我亲爱的男朋友。”
　　“这句话我也很喜欢，现在转赠给你。”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
　　“这个you是你，林微澜。”
　　霺愽煶★☆甲鸟整王里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
　　林微澜是祝旭的挚爱。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作者这章没话说，已被xql甜晕，icu抢救中，如有急事，请及时投喂海星加快抢救进度，谢谢大家对作者的关心。
　　（佩戴氧气面罩）


第53章 坏男人
　　天空的雪似乎飘得大了些。
　　祝旭和林微澜选定的商场就在离学校不足五公里处的大型商圈，这种商圈的顾客往往都是周边写字楼里的年轻白领，还有像祝旭他们这样的学生群体，有时会趁学校不注意，偶尔偷偷溜过来娱乐放松一下。
　　商圈的整体节日氛围比较浓重，可能因为受众大部分都是年轻人的原因，商场内部的各家商店还十分注重节日与不同季节的店内环境布置，单拿二人身边这家顾客稀松的咖啡店来说，几位看似闲散的店员甚至穿着统一的橙黑配色服装，帽檐上还整齐划一地别了一枚会闪光的南瓜发卡，不论男女。
　　万圣节的代表物有很多。
　　会发光的南瓜灯、并不好吃的奇怪糖果、乌漆嘛黑的黑色尖角帽......
　　还祝旭最害怕、也最讨厌的鬼。
　　虽说万圣节只是西方的鬼节，但保不齐那些灵魂体会使用什么古怪的术法，万一他们到时候变着法儿硬往自己跟前凑，他除了找林微澜寻求帮助还能想出别的方法吗。
　　咚、咚、咚——
　　祝旭在林微澜的心门前撞了一下又一下。
　　然而林微澜却一直不应声，这让祝旭感觉自己此刻仿佛成为了一个笑话。
　　是不是冲动过头了？
　　万一自己想多了，人家对他只是单纯的同学情谊呢？
　　如果——
　　“想。”
　　“要。”
　　林微澜短短两个字，把祝旭的一切胡思乱想斩得一干二净。
　　林微澜说他还想谈恋爱，并且要成为他亲爱的男朋友。
　　言下之意就是——
　　林微澜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告白成功了。
　　“哦吼！”
　　大脑转过弯来后，祝旭兴奋地蹦了起来，林微澜上一次见他这么高兴还是在市青赛夺冠的时候。
　　当然了，林微澜也很高兴，如果祝旭不左右各扇他一巴掌，他还能更高兴。
　　少爷一激动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两只爪子，这林微澜是知道的，毕竟某些人睡觉的时候就极其不安生。
　　等祝旭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妥举动时，林微澜已经颇为无奈地盯着他看了好半天了，脖子上围着的奥特曼围巾也没挂牢，挂饰部分掉下来将将一多半，看上去好不狼狈。
　　祝旭傻乐个不停，他蹦蹦哒哒地从原地跳到咖啡店大门口，然后又巴巴跑回林微澜身前，亲手帮对方把围巾系好，脸上还洋溢着十分满足的笑容，感染力很强，让人看着就想笑。
　　“你这个状态，我都要怀疑你是因为我而高兴，还是因为扇了我两巴掌而高兴了。”林微澜说。
　　祝旭系围巾的手一顿：“当然是因为你了！”
　　少爷自认自己的暗恋史无比动人，此等深情旁人实在难以参透，思前想后许久，最后只能含糊不清地回一句：“你不懂。”
　　他不懂吗？林微澜问自己。
　　他懂。
　　不懂的可能是祝旭。
　　当同样的问题再次同一个人被摆到自己面前，天知道他有多激动。
　　明明就快要宣之于口的答案却迟迟不敢确认。不是开不了口，是他在怀疑，怀疑当时那个场景是不是什么绝世美梦。
　　就连说出答案时他还处在一种行走于水面之上的感觉，无依无靠，身如浮萍，好像只要对方给出一个不太乐观的回应，他都能坠入最深的海底，沉睡于无尽黑暗。
　　还好，祝旭的两巴掌把他彻底拍醒了。
　　这不是梦。
　　他的太阳，从今往后，真的属于他了。
　　林微澜双手的负重有些多，祝旭今天在商场里挥金如土，连着买了很多东西，现下告白成功，小少爷也顾不得那么多，立马迫不及待开始行使自己的男友权利了。
　　祝旭开口质问：“林微澜，怎么不牵我的手？”
　　他这话问得很认真，林微澜担心刚刚到手的小对象还没捂热乎就又跑了，只好把那些大小不一的包装袋全部换到一边，然后空出一只手，拉着祝旭暖呼呼的小手揣进自己加棉的上衣口袋。
　　两只手刚握在一块儿没几秒，祝旭后悔了。
　　林微澜的手有点冷过头了，这权利不要也罢。
　　“你还是别牵了。”祝旭干巴巴地说。
　　“怎么，刚谈就嫌弃我？”闻言林微澜一挑眉，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因为情绪极佳，正处于对男友百依百顺的祝旭立马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用不着你牵我，我可以主动牵你，你看，你的手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夏天就需要冷冰冰的东西来降温嘛，我的手暖和，一到冬天，不管你再冷，我都能给你捂热乎了，咱们这就叫......叫......”
　　“天造地设？天生一对？”林微澜自然而然从卡壳的祝旭那里接过话题，他牵着祝旭的手向前走，唠家常似的问了祝旭一个问题，“情侣之间是不是应该坦诚以对？”
　　祝旭没犹豫，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林微澜笑得隐忍，“这条围巾真的很像太阳花。”
　　祝旭拿小腿轻踢一下林微澜：“不谈了，现在就分手，把太阳花还给我。”
　　林微澜不依：“你听我说完，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它的喜爱。”
　　祝旭：“晚了。”
　　林微澜：“不晚。”
　　祝旭：“你闭嘴。”
　　林微澜：“闭嘴可以，但你不能剥夺我揭露真相的权力。”
　　......
　　.
　　二人在一起这件事虽然是祝旭先提出来的，但一切又好像都和之前没发生太大变化。
　　似乎二人从普通的同学关系走到今天这一步是理所当然的。
　　祝旭甚至觉得哪怕自己不表这个白，未来也会等到林微澜主动，只不过他大概会等很长时间。自己一向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不愿意等，更不愿意在这种怀疑和猜忌中忐忑地度过每一天，没有例外，哪怕是林微澜也不行。
　　“所以你俩就去单纯看了个电影，然后逛了一下午街？”祝明月翘着二郎腿窝在柔软的沙发上，一边磕瓜子一边问。
　　她还刻意加重了“单纯”两个字，生怕祝旭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可惜，依然沉浸在恋爱喜悦中的祝旭感官迟钝，还真没听出来什么。
　　他拿干毛巾擦擦自己还在滴水珠的头发：“对啊，南原就这么大个地方，又没什么特别好玩的，我们还能跑哪去，丢了不成？”
　　对一切八卦信息拥有灵敏嗅觉的祝明月表示不信，她整张脸充斥着怀疑的神色：“你们两个大男人，这么喜欢逛街？”
　　祝旭想也不想，直接睁着眼睛胡诌道：“逛街需要走路吧，走路也算运动吧，我们热爱锻炼身体不行吗。”
　　祝明月被噎得没话说。
　　“行，”眼瞅着跨国会议的时间要到了，她放下手中的瓜子，准备抱着电脑回自己房间，上楼梯上到一半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像是想起什么事一般指了指别墅大门口的方向，“对了，我差点忘记，你刚刚不是说南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正好，我朋友给我送了几张游乐场的票，压在那盆多肉下边了，就南边新建的那家，你应该还没去过吧？”
　　祝旭按照祝明月指的方向挪开那盆多肉，看见底下压着一个崭新的牛皮信封，他拆开，随即一愣：“你怎么要这么多张？”
　　“多吗？”祝明月头也不抬，手指一直在电脑上敲个不停，“那可能是我朋友寄多了？我跟他说我这得有好几个小朋友。”
　　“你朋友什么来头？”祝旭拿出手机搜索门票上的名字，点进去之后不禁频频咂舌，“这可是咱们这块儿占地面积最大的游乐场了，周边几个省加起来都没有比得过的，最近才刚刚开始营业，生意火爆得很，你那朋友男的女的？居然一下给你搞来这么多张？”
　　听到这，祝明月终于把注意力从电脑文件上放到了对话内容本身，她支着头微微思索几秒：“男的啊，好像也没什么来头，就是个开车的，偶尔兼职一下我的司机。”
　　祝旭木着脸：“那请问他开的是什么车呢。”
　　“迈巴赫吧。”祝明月这次答得很快。
　　祝旭不想再和面前这个人进行任何多余的对话了，他面带微笑地冲自家亲姐挥挥手：“上楼吧，祝您工作愉快。”
　　“客气。”说完这句话，祝明月高傲地转过身去，继续抱着她的电脑敲敲打打了。
　　夜半时分，正在黑暗中进行深夜冥想的林微澜察觉到自己被窝中钻进了一个不明物体。
　　他佯装叹口气：“贪图我的肉体倒也不必这样。”
　　被称作不明物体的祝旭：“？”
　　“那我走？”
　　眼看祝旭真的准备起身离开，林微澜伸手把人按回被窝：“怎么了？气性这么大，说一句就跑。”
　　静躺了五分钟，祝旭仍然没有就深夜钻进他被窝这件事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林微澜只当他是单纯过来找自己盖棉被睡觉的，于是准备开口道晚安。
　　“快睡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去游乐场吗，去晚了需要排队的。”
　　“不用排，”一提到这事，祝旭的困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姐给咱们拿的VIP通票。”
　　林微澜仔细回忆。
　　通不通票他倒是没太在意，主要南八天团的群聊消息更新得太快了，那伙人自从知道明天有免费游乐场可以玩后都乐的跟什么似的，连谴责他和祝旭早上跑路的行为都被抛之脑后了，只顾着商量明天要玩哪些项目。
　　“你说祝明月这朋友不会对她有意思吧，一开迈巴赫的，居然屈尊给她当司机？”
　　虽然这些年交流沟通减少了许多，但小时候的感情基础还在，祝旭和祝明月的关系并没有因此生分，反而因为两个人现在经常见不着面，祝旭时不时还会担心这个和自己长相有五六分相似，但比自己大足足七岁的亲姐姐。
　　“现在社会上坏男人那么多，万一她这朋友真的心怀不轨，欺骗祝明月感情怎么办？”
　　祝旭说得义愤填膺，林微澜就在他旁边躺着，只能哭笑不得地时刻醒着神听。
　　“是不是误会了？明月姐也说了，那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普通？”祝旭巴不得从床上蹿起来，“谁家普通朋友开迈巴赫？谁家普通朋友像这种限量票能一搞搞十几张？我看他就是那种典型的坏男人，饵都摆好了，等着钓祝明月上钩呢！”
　　这话林微澜没法反驳。
　　现在社会上的坏男人确实多。
　　好巧不巧，他就是其中一个。
　　是坏男人，也曾经钓过鱼。
　　不过还好不算太坏，现在钓到了，也就成功回归正道了。
　　忘记说了，那条鱼叫祝旭，蔚蓝色的大海是他徜徉的天地。
　　然后他回家了，此刻正睡在自己身旁。
　　作者有话说：
　　小林是坏男人！！！（重拳出击）
　　话说大家一般去娱游乐园必玩什么项目呀，也没有遇到过特别有意思的？
　　（坐下）（掏本子）（拿笔）（认真记笔记）


第54章 安全感
　　第二天清晨，祝旭起了个大早。
　　倒不是说他对今天的游乐园之旅有多么期待，硬要挑明的话，可能确实存在一丁点期许，毕竟这是他和林微澜正式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共同出游，如果这趟行程的参与者只有他们两个，那他说不定还会稍微紧张一下。
　　但现在的情况是，南八天团其余四个锃光瓦亮的大灯泡全都在。
　　那么早起的原因就有且只有一个——躲避祝明月。
　　经过上一次的惨痛教训，少爷汲取到不少经验，为了确保今早的行动能顺利进行，他还专门订了不下十个震动闹钟，昨晚临睡前又狠了狠心，直接把手机压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这样闹铃响的时候不仅震动效果强烈，同时还不会打扰到林微澜。
　　不过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自己蹑手蹑脚推开林微澜的房门时，会在门外遇到探着脑袋的祝明月。
　　祝旭看到自家亲姐一脸凌乱地站在他房间门口，手里还端着一杯现磨咖啡，杯口上方正飘着白乎乎的热气，阵阵迷人的咖啡豆香从空气中传来，让祝旭混乱的思绪一下清醒不少。
　　他强撑住打转的身躯，装作无事发生，腼着笑开口：“今天挺早哈。”
　　祝明月也不跟对方客气，她上下打量一眼衣着完好的人，随后微抿口咖啡，心下冷静道：“呦，少爷，您这是改行做贼了？”
　　祝旭反应极大地挥挥手，推脱道：“不不不，我只是来小林的房间找件衣服。”
　　“找件衣服？”祝明月脑海中的想法越发不可描述，“什么衣服啊，能好端端落在人家小林房间里？”
　　祝旭：“......”
　　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其纠结字眼的人，加之祝明月的语气实在令人......遐想联翩，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好好和祝明月解释一下这个不同寻常的场面。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祝旭叉着腰极力辩解，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可信一些，“没落，我想找件新的穿不行吗，回家的时候没拉行李箱，衣服全归林微澜保管了。”
　　一听到他拿人家林微澜当劳工使唤，祝明月当即便将咖啡放在了身旁的高脚小餐桌上，她两只胳膊往怀里一揣，下巴微扬，准备发挥姐姐的威严，教育教育自家不懂事的弟弟。
　　“祝旭，我说你真是不——”
　　“咔擦”一声，祝旭身后的房间门应时而开，他抓住机会把握主动权，冲祝明月大喊道：“——你瞧，声音太大把人家小林吵醒了吧！”
　　分秒之间，祝旭赶紧转过身去和林微澜使眼色，嘴里还振振有词：“对了，你刚刚说我能不能什——么？”
　　看到林微澜的一瞬间，祝旭气势汹汹的声音逐渐熄退堂鼓。
　　林微澜今天穿了一件橙黑色块交织的毛衣，这件毛衣的橙色占比更大，自然光下衬得林微澜整个人精神极了，如果换做平常，祝旭一定会出口夸赞他几句，说他审美不错。
　　但好巧不巧的是——他自己今天穿的也是这件。
　　说实话，祝旭已经记不太清这件毛衣是什么时候买的了，由于自己的频频暗箱操作，二人的同款可远不止一件，他平常也没太在意，今天也只是随手从衣柜里抽了件质感不错的而已。
　　但他确实没想到，自己会和林微澜“默契”到这种程度。
　　睡意朦胧的林微澜周身散发着与往日不同的气息，他眼神中多了一丝难得的乖顺，看起来就像老师和家长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相视几个来回后，别人家的孩子开口了，他温和有礼地向面前这对大眼瞪小眼的姐弟问好：“明月姐，祝旭，早上好。”
　　祝旭：“......”
　　你看我像好的样子吗。
　　“你俩这是......情侣装？”瞧见二人这幅装扮，祝明月直直抛出自己的疑问，“果然是小年轻，这么会玩。”
　　听到这段熟悉的对话，祝旭忽然福至心灵，他快速搜寻脑海中的相关记忆，语气不善地反问：“诶，这别是你这次新带回来的吧？就前几天你在微信和我说从海关出发的那批。”
　　“是啊，”见他终于反应过来了，祝明月干脆承认，她憋着笑，大大方方将小餐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姐姐就是逗你玩一下，我们旭旭真可爱，还当真了。”
　　祝旭：“......”
　　他强忍暴走的冲动，暗中轻戳一下林微澜的腰：“你也知道这是新买的？？”
　　林微澜没反抗他的小动作，淡淡应了声“嗯”。
　　“你昨天洗澡的时候明月姐放我房间里的，她说你衣柜太乱了，不配被她们精英女士掀开。”语毕，林微澜还很有礼貌地和祝明月道了声谢，“明月姐，多谢。”
　　祝明月单手比出一个“OK”的手势：“几件衣服而已，跟姐姐客气什么，你和旭旭关系这么好，以后就拿我当你亲姐，咱们一家人不讲两家话，再遇到事情就直接跟姐姐说，姐姐能办到的统统给你搞定！”
　　林微澜面带感激地点了点头。
　　哦，好嘛，祝旭面无表情地想。
　　他俩倒是成一家人了。
　　林微澜是祝明月亲弟，自己也是祝明月亲弟。
　　那他和林微澜又是什么关系？
　　亲兄弟？？
　　今天早上的早饭是林微澜和祝旭负责的，祝明月本来都系好围裙准备进厨房了，结果就去冰柜拿个冷冻虾仁的时间，硬是被二人连堵带截地拦在了厨房门口。
　　“你们要干嘛？”祝明月危险地问。
　　祝旭利落接过对方手中的虾仁放进微波炉解冻，然后撂下一句话：“你麻溜的去沙发欣赏你的晨间新闻吧，我和我亲哥培养一下感情。”
　　听到这话，祝明月别有深意地看了二人一眼，然后乖乖摘下围裙离开了。
　　她前脚刚踏出厨房门，祝旭后脚就宛若撒娇精上身，在林微澜面前彻底解放了他的天性。
　　“哥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呀？”
　　“哥哥，累不累呀，我帮你捶捶背？”
　　“哥哥，渴不渴呀，我帮你倒杯水？”
　　......
　　“哥哥——”
　　继第不知道多少声“哥哥”后，林微澜终于放下了手中不停处理蔬果的菜刀，他将案板放入水槽，随后伸手猛地拉过祝旭，另一只手则深深探入对方柔软的发丝，以一种完全覆盖的身位将人半堵在厨房外部的视觉死角。
　　“你就这么爱叫哥哥？”林微澜说。
　　祝旭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冲击吓了一跳，他听着林微澜变得微哑的声音，继续玩笑道：“嗯，对的呀，我不止爱叫哥哥的名字，还爱哥哥这个人，爱得不得了，爱到不要不要......”
　　声音戛然而止。
　　祝旭的脸被埋进林微澜怀中，他闻着对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洗衣粉味道，安心地吸了两下鼻子。
　　“欸，哥哥你突然抱我做什么，你亲姐姐还在外边呢，这样不——”
　　双眼忽然短暂地恢复可视能力，随后又被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重新捂住，光暗交错间，祝旭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周边传来一阵湿热气息。
　　是林微澜的呼吸声。
　　“祝旭，”林微澜的声音带着艰难隐忍，“你最好祈祷自己永远十七岁。”
　　祝旭心跳一滞。
　　他拨开挡在自己眼前的那只手，踮起脚尖，诚恳亲一下林微澜的眼角。
　　不似林微澜那样沉默、克制。
　　祝旭永远是张扬热烈的。
　　林微澜舍不得换新衣服，那他就拿自己比赛的奖金给他买。
　　林微澜怕黑，那他就把目光所及的所有光源全部打开，再时时刻刻陪伴在林微澜的身边。
　　林微澜想看他比赛、想看他拿第一名、想和他一起演舞台剧，那他就去比赛、去拿第一名、再和林微澜一起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总而言之，林微澜想做的事情就是他想做的事情。
　　林微澜需要安全感，那他就给他安全感。
　　他很笨，也没有人教，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除了把最好的都捧到对方面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无所谓的。”
　　“十七岁也好，十八岁也好，哪怕一直活到走不动路了也好。”
　　“林哥哥，旭旭会永远爱你。”
　　不止亲吻。
　　耳鬓厮磨、缱绻旖旎。
　　林微澜，你想要的不想要的，祝旭全都给你。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很心疼小林这个角色，一直以来小林都活在潜意识的自我否定中，自小的经历让他认为祝旭光芒万丈，而自己却是不配和太阳并肩的，所以牵手也好，亲吻也好，只要祝旭不主动，他永远不会轻易越过那条线。
　　但祝旭就在这种时刻出现了，他不断用实际行动告诉小林，你配，你值得，会有人永远在意你，比如我，比如我的家人，比如我们共同的朋友。
　　是祝旭亲手将小林拉进了这份热闹，是他主动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所以小林的安全感全部来源于他。
　　对于现在的小林，说祝旭是他的全世界也不为过。
　　这句话很早之前好像说过，现在想再说一遍。
　　两颗孤单的星星相遇，会成为永恒。
　　严肃的话题结束！下章游乐园！！大家和我一起happy起来！！！


第55章 今晚不闭园
　　周日上午九点整，海洋游乐园门口聚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服装各异，年龄不同。
　　南八天团小分队蹲在一个不起眼的树荫角落，齐齐等待着祝旭和林微澜的到来。
　　“咋回事儿啊，澜总一般不都是最早到的吗，这马上到开园时间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刘明杰搓搓自己的脸，试图让长时间静止的身体活跃起来。
　　“哼，澜总当然到得早了，”李牧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一眼时间，“问题是他旁边那个小跟班，南八我旭哥，除了训练和比赛会提前到，其他事情不管再十万火急，他也绝对踩点到，这离咱昨晚定的九点零五还有几分钟呢，可劲儿等着——”
　　“——诶哟！”李牧说着说着忽然大叫一声，他捂着自己的屁股高高跳起，“谁？哪个王八蛋踢我！”
　　“嘿！”闻言祝旭立马又补了一脚，“大老远就觉得耳根就烧了，果然是你小子在背后乱嚼舌根，被我当场逮住就算了，还敢骂你亲哥是王八蛋？”
　　李牧讪讪地笑一下：“没有！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哪儿敢啊旭哥，我说我是王八蛋呢，你肯定听错了。”
　　“是吗？”祝旭狐疑地问。
　　“嗯嗯嗯！”李牧疯狂点头。他拽一下身边看热闹的宋毅，“哥们儿，不地道啊，人来了怎么不提醒我？”
　　“提醒了，”宋毅无辜地摊开双手，“是你自己非要掏出手机来看其他的，没顾上理我。”
　　王媛媛看着李牧这幅糗样笑出了声，她捂着嘴问二人：“你们怎么来的？没看到明月姐的车子啊。”
　　“对啊，”一提到祝明月宋毅就来劲，“旭哥，我女神呢？没送你们来啊？”
　　祝旭发出冷冷一声“呵”。
　　他把宋毅左顾右盼的脑袋摁在原地：“你女神？你女神嫌今天天气太冷，不高兴出门，直接把自行车钥匙扔给我们，让我俩抓紧时间滚蛋了。”
　　宋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那确实是，今天气温不高，”几秒后，他的脑回路忽然拐入正常轨道，“啊？那你们两个今天是骑车来的啊？？自行车？？？”
　　祝旭痛苦地点点头。
　　说实话，他也不是那种不能吃苦的人，但是——
　　他他妈是真的不理解。
　　明明有机会享受生活，为什么他要跟着林微澜吹冷风？？
　　就因为对方对着那辆双人脚踏自行车说了一句“哇，真浪漫”吗？？
　　初雪过后的第一天总是格外寒冷，尤其是南原这种位于南北交界处的城市，冬天本来就有很大的季风，哪怕昨天的初雪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地面摩擦力也正常如初，但它好歹也是初雪，足够的尊重还是要给到的吧。
　　而且骑车就骑车，正常的脚蹬车他也就忍了，纯当锻炼身体也不是不行。
　　但双人脚蹬车又是什么东西？？
　　那都是他爸妈那个年代约会用的老物件了，也不知道祝明月究竟是怎么翻出来的，还给偷摸擦得干干净净，偏偏林微澜还对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得很，也就是他，头脑一热为爱昏头，才愿意陪对方做这种回头率百分百的傻事。
　　眼看众人还想对这件事细究，出于恋爱初期的心虚感，祝旭及时转移了话题。
　　“诶，VIP检票口开了，快准备进场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注意力果然都被吸引走了，刘明杰火速拉着他的好兄弟李牧跑去检票口排队，宋毅和王媛媛两个伪高冷则故作成熟，压抑着心中的期待感慢慢向前走。
　　祝旭和林微澜走在最后边，由于两个人的内搭一模一样，祝旭出门时还专门把外套换成了和林微澜不同的颜色，以此区分，没想到这么搭还搭出了反效果。
　　林微澜外边穿着黑色棉服，他是白色。
　　是个人都会认为这两套是情侣装的程度。
　　祝旭藏起自己的小心思，静静走在林微澜身边，有风吹来，祝旭觉得冷，就将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
　　下一秒，林微澜将祝旭的手放进自己已经捂热的棉服口袋：“你在害羞？”
　　祝旭身形一僵。
　　也不怪林微澜眼睛尖，主要祝旭平常就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而且祝旭方才当着众人的面一直絮絮叨，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反而忽然安静了。
　　嗯......
　　反差很大，但很可爱。
　　“我没有，”祝旭小声嘟囔，“就是刚刚等红绿灯的时候拿手机搜了搜情侣之间的相处模式......”
　　“然后呢？”看着祝旭欲言又止的模样，林微澜追问。
　　“然后就发现没有一种是我们这样的，”祝旭十分苦恼，“既不会谈恋爱，也搞不懂谈恋爱应该做什么，都给我整不会了。”
　　林微澜低低闷笑一声：“学别人做什么？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网上那些教学博主。”
　　“昨晚找明月姐问了，今晚游乐场里的海洋馆会试开放两个小时，带你去？”林微澜接着说。
　　祝旭的星星眼重现江湖。
　　这座游乐场之所以大，并不在于这里的游乐设施有多豪华，而是因为在整座游乐场的西北角，开发商专门空出了一块面积很大的空地，用来建海洋馆。
　　据祝明月的内部消息，这座海洋馆里边有海豚。
　　会笑，还会亲人。
　　“行啊，”祝旭爽快应下。
　　他觉得他和林微澜这样也挺好，林微澜说得对，为什么要去刻意学习别人的相处模式呢，祝旭就是祝旭，林微澜就是林微澜，不管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世界上都再也没有第二个了，活在自己最舒服的状态就好。
　　祝明月给大家准备的是VIP通票，由于游乐园刚开业没多久，所以市面上发放出去的VIP通票并不多，从VIP专属的快速通道出来后，各个项目还都没什么人排队，王媛媛摊开从工作人员那里要来的游乐场地图，随意点了一个区域：“先去这块儿？离咱们近点。”
　　“非也！来到游乐园，第一个项目当然应该是......”刘明杰说话难得文邹邹了起来，他看一眼李牧，脸上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随后二人异口同声道，“——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
　　每一个字都像有千斤重，沉沉压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身上。
　　刘明杰和李牧除外。
　　“什么玩意儿？”王媛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缓缓合住自己吃惊的下巴，不可思议道，“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两个正值青壮年的大老爷们儿，进游乐园的第一件事不是玩海盗船，也不是大摆锤，更不是过山车，居然是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怎么了，你瞧不起旋转木马？”刘明杰逼问道。
　　“嗯......这倒没有，”王媛媛满脸复杂，“就是有点没想到。”
　　“咦？为什么？”李牧明显也没料到王媛媛会是这个反应，“媛媛，你们女孩子不是应该最喜欢这种项目了吗？你不喜欢？”
　　王媛媛无奈地摇摇头：“李牧，你对女孩子的固有认知太强烈了，虽然是出于好心，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粉色，也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追求美好的童话，这个世界上每位女孩子，甚至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不能用固有思维去刻画他们，就像你和刘明杰喜欢旋转木马这种充满童乐的项目一样，虽然在我意料之外，但我依然尊重你们的选择，这不仅因为我们是好朋友，还因为每个人都有权利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或者事，这跟性别以及其他任何设限都无关。”
　　王媛媛一席话让祝旭明白了为什么老吴会选她当班长。
　　王媛媛的思维包容性很强，她这样的人最适合带着班级拧成一股绳。
　　“媛媛说得对啊！”宋毅一左一右将刘明杰和李牧搂在怀里，“老刘和牧想玩儿的必须陪着去啊，这样吧，咱干脆把自己想玩的项目统统报一遍，然后大家一起陪着去呗？咱南八天团今天还就不分开了！”
　　王媛媛第一个举手表示同意：“我想玩激流勇进、旋转飞椅、碰碰车、鬼屋......”
　　王媛媛一看就是提前做过功课的选手，一口气报了这么多游乐项目名，中间都不带喘的，其他项目祝旭倒是无所谓，就是这鬼屋......
　　“这不是海洋游乐园吗！这么和谐美好的园名，怎么还会有鬼屋！”趁大家讨论得火热，祝旭悄声问林微澜。
　　林微澜藏住自己的笑意，假装难为情地“嗯”了一声：“只是因为有海洋馆才叫海洋游乐园，其他游乐园该有的设施这里也全都有，一样不落。”
　　祝旭当即就觉得这游乐园的老板肯定是个起名废。
　　什么人才啊，能把海洋馆和鬼屋这两个看似水火不容的项目放在同一个场地。
　　“要不......”就在众人决定项目的先后顺序时，一直悄没声的祝旭出声了，“咱还是先玩旋转木马吧，好不容易来趟游乐园，重返童年，感受一下童趣也挺好，是吧？”
　　这声“是吧”连他自己都说得没底气。
　　祝旭这算盘打得妙，别人看不通透，林微澜可是琢磨得门儿清。
　　小少爷是准备把其他项目统统排在鬼屋前边，然后再分别拖一拖时间，能直接拖到闭园当然最好，这样下来，说不定今天就不用踏足那个令他害怕的场地了。
　　然而事与愿违。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就在众人即将被祝旭说服的时候，周边高高挂起的诸多喇叭中突然传来了清晰的人声，一字一句，逐渐压过背景乐的声压，回荡在人群熙攘的游乐场。
　　“为回馈广大入园游客的热情，接上级通知，游乐园今晚不闭园，此外，我们还在今晚为诸位游客准备了美丽盛大的烟花秀，祝愿各位游客时时开心，在园区内拥有快乐非凡的一天。”
　　“哇，”王媛媛听到这则消息乐开了花，“这下好了，我们可以抽出时间慢慢玩了，那就旋转木马走起？”
　　“嗯。”林微澜说。
　　“好耶！”宋毅将双手高高举起。
　　“冲呀！”刘明杰和李牧的起跑姿势已经摆好，就等一声令下准备出发。
　　祝旭：“......”
　　沉默的祝旭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五双眼睛全部齐刷刷盯着他看，这让小少爷的心理防线一下崩溃不少。
　　“哈哈，走起呀家人们！”
　　箭在弦上，祝旭只能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嘻嘻的表情，然后再故作轻松地说出这句压力山大的话。
　　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悲伤。
　　太阳当空照，没有花儿笑，小鸟不说早早早，只问他为什么选择进鬼屋。
　　祝旭真的绷不住。
　　好想好想。
　　他好想一脚踹翻这个操蛋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你进鬼屋，哦哦~
　　祝旭：？
　　你他喵的怎么能发语音啊？？
　　鬼屋奇遇记，大家觉得这个章节名怎么样（doge）


第56章 跟紧我
　　“旋转木马哗啦啦，旋转木马哗啦啦......”
　　“叮叮叮——”
　　“本次项目体验已全部结束，请各位游客依据工作人员的指示，依次有序退场，携带小孩的游客请注意看护好自己的小孩......”
　　“什么情况？”人声嘈杂中，宋毅拿着几根热气腾腾的烤肠从远处的小卖铺走来，他将手中的烤肠一一递给栏杆处等待的众人，“这俩人玩几轮了？我排队买烤肠至少花了十分钟吧，还在上边转着呢？”
　　“少说得有三轮，”祝旭挑了根烤得焦脆焦脆的脆骨肠接过，狠狠咬一口后含糊不清道，“这背景音乐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闻言，王媛媛立马将相机里的照片一张张调出来展示：“问题他俩还不是单纯玩，你们自己看，光他俩的搞怪照片我就已经拍了十几张了，俩人还意犹未尽地在那摆pose呢，忒占内存。”
　　“去把他们拉下来，”林微澜淡淡地说。他伸手将祝旭的外套拉链拉拉好，再捂住对方冻得红彤彤的耳朵，“这都几点了，再这样玩下去，大家午饭都没得吃，下午只能饿着肚子进鬼屋了。”
　　寒风呼呼地吹。
　　被捂住双耳的祝旭虽然没太听清林微澜在说什么，但也下意识认为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不然怎么装模作样不敢让他听。
　　虽然今晚不闭园，但海洋游乐园距离市中心还是有一定距离，冬季夜晚的班车停运时间早，为了安全起见，众人还是不能玩得太疯，这一点祝明月专门打电话嘱咐过。
　　林微澜作为众人之间的最强大脑，对着地图观赏几分钟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评价这张地图摧枯拉朽般的奇妙配色，而是直接向工作人员借了根红色马克笔，在上边连了几个点作为今天的主要游玩路线，这条红线看似简单，却包含了包括餐饮、时间在内的等多个考量角度，他甚至把园区所有行政办公室的位置都用特殊符号在地图上做了标记，以防出现什么不可控的突发情况。
　　不得不说，林微澜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南八天团统共六个人，除了林微澜，每个人都有各自非常想玩的项目，零零总总加起来，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五个，几乎涵盖了园区的一多半，抛开这些项目不说，众人还想多留些时间给海洋馆，照理来讲，是不应该在任何一个项目上浪费任何一秒钟的。
　　然而林微澜的大脑可能跟寻常人不太一样，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刘明杰和李牧会在旋转木马这个项目上耽误很久，于是一早便利用VIP特权，向这个项目旁边的餐厅打电话预定了座位，在其余游客都需要为了午饭而四处寻觅时，他们只需要进入指定餐厅直接就坐。
　　只不过席位的预定时间有限，如果他们现在还不在餐厅出现，那么他今早的预定电话可能就要失去应有的效果了，毕竟餐厅也是需要开门做生意的，哪怕他们是VIP。
　　门外明明站着现成的顾客，哪里有偏要空着桌子一直等他们的道理。
　　“得令！”收到自家男朋友指令的祝旭立刻一马当先走在最前边，嘴上还朝着刘明杰和李牧絮絮叨个不停，“转转转，成天净搁这转了，早就想上去拖人了，还旋转木马呢，他们看我像不像旋转木马！”
　　.
　　“不像。”
　　老老实实坐在餐厅翻阅菜单的刘明杰和李牧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冰激凌怎么好意思叫旋转木马杯，你说呢明杰？”李牧问。
　　“确实啊，空有其名，一点没学到精髓。”刘明杰答。
　　南八天团其余四人：“......”
　　他们看这俩人是真的魔怔了。
　　“你俩没事儿吧？”王媛媛难以捉摸地看一眼旁边正在运行的娱乐设施，“这旋转木马是有什么魔力吗，让你们如此......”
　　“如此不是个人。”祝旭简明扼要点评道。
　　他真诚发问：“两位朋友，知道现在外边多少度吗，你们点这么大一个冰激凌杯是要让谁吃？”
　　“反正我不吃啊。我怕窜西。”宋毅赶忙摇头。之前祝旭请全班吃冰棍的时候他就贪嘴多吃了两根，结果跑了一下午厕所，在班里闹了好大的笑话，这次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允许任何凉的东西进肚子了，天气这么冷，下午还要去鬼屋，他可不想一个激动，给扮鬼的大哥们留下终身心理阴影。
　　“你呢？”
　　顺着祝旭的提问，林微澜说了一个“不”。
　　谁料刘明杰和李牧却一脸惊恐地看着四人，同时将那个粉粉的冰激凌杯牢牢护住。
　　“旋转木马杯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旋转木马！”
　　祝旭：“......”
　　他用关爱智障一般的眼神看着二人：“行，你们今天就带着它，不准撒手，就算后边有鬼追你们也死死抱着，今天它在你们在，它不在你们也用不着回家了，直接埋在这就行，陪着它，同生共死。”
　　刘明杰和李牧稍微正常了一点，他们双双撒开手：“旭哥，这倒是用不着......”
　　“诶！”祝旭立马把那个粉色冰激凌杯推回去，“用得着，太用得着了，从现在开始那就算您们的私人财产了，我去付钱，你们几个看好他们。”
　　祝旭的少爷脾气上来了拦都拦不住，直到站在鬼屋门前，那份冰激凌杯都还稳稳呆在刘明杰和李牧的手上。
　　林微澜由衷地感谢他们两个。
　　如果没有他们，祝旭也不会如此心甘情愿就跟着大部队来了。他一路上都在仔细观察，发现祝旭不仅没有对即将到来的鬼屋之行产生恐惧心理，甚至还因为刘明杰和李牧的出格举动强忍着一丝笑意。
　　这就挺稀奇的。
　　反正林微澜没想通。
　　游乐园的鬼屋是市面上不多见的情景互动型，共分为四个主题，分别是医院、学校、化工厂和研究院。
　　总之四个听起来都不像什么好地方。祝旭默默想。
　　“那个，方便问一下，情景互动型是什么意思吗？”众人探讨主题之时，祝旭忽然出声。
　　“这多简单啊旭哥，”李牧端着他的冰激凌杯走到祝旭面前，“不就是会根据不同的场景设置NPC，然后NPC可能还会跟你进行对话或者肢体接触什么的吗。”
　　“这位小兄弟解释的不错，”鬼屋老板冲祝旭挑挑眉，“这位小兄弟就......语文水平不太行？”
　　不行个屁哦。祝旭在心里骂人。
　　这老板跟其他项目的负责人根本不是一个类型，别人都是穿着统一的橙色小马甲在岗位上勤勤恳恳地工作，他倒好，长得人模人样的，举手投足间却净是......净是......
　　祝旭形容不来对方那种气质，反正他看这个老板不顺眼，没由来的不顺眼。
　　“我语文能考120。”祝旭倔强地说。
　　南八天团其余成员没拆穿他，只见那老板小小惊讶了一下：“哟，是吗，这你姐可没和我说。”
　　祝旭：“？”
　　“你就是祝明月那个开迈巴赫的朋友？”
　　“她是这么和你介绍我的？”男人扶正自己的领带，“其实迈巴赫并不算什么，我还有......”
　　“打住，”祝旭面无表情地举起一只手，“别说其他的，我们现在就想玩鬼屋，推荐个主题。”
　　男人抿抿唇：“哦，是这样，你姐说——”
　　“别张口闭口我姐我姐的，我姐和你很熟吗？”祝旭表现得有点炸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推荐主题！快点！就现在！”
　　林微澜把失态的祝旭一把搂进臂弯下，他点头向那人致意：“不好意思，只要麻烦您推荐主题就可以。”
　　男人神秘地点点头：“懂，护短嘛，我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不用不好意思，至于主题嘛......你们想玩微恐？中恐？重恐？还是极度恐？”
　　这个询问句式就很有水平。
　　就好像你去烧烤店，店员咨询你烤串是要微辣、中辣、重辣、还是变态辣。
　　“极度恐！”祝旭怒目圆睁，“就极度恐！大伙有没有不行的？？”
　　众人连连摇头。
　　这里边最不行的应该就是祝旭，没想到他居然身先士卒，选择了极度恐。
　　男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看眼手机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那就祝各位旅途愉快。”
　　站在鬼屋入口前，祝旭还在为方才那个男人的言行举止感到莫名。
　　祝明月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
　　他们关系很好吗？
　　这事爸妈知道——
　　“吼！”
　　无数低吼声传来，祝旭的思绪一下被打断。
　　“这是什么声音？”祝旭皱眉问。
　　“可能是丧尸？听着挺像的。”宋毅蹲下身子重新系一下自己的鞋带，“大家也都看看自己的鞋带紧不紧，别一会把鞋跑掉了。”
　　一头雾水的祝旭：“？”
　　宋毅刚刚说什么玩意儿？？
　　丧尸？？
　　这种东西是应该出现在21世纪的吗？？？
　　刘明杰乐得不行，他抱着个冰激凌桶来回在祝旭眼前晃：“这不是你亲自选的研究院吗旭哥，我们几个可全程没插手啊。”
　　“也别太害怕了祝旭，生化危机看过吗，就类似于那种，都是假的，不吓人的。”王媛媛开口安慰道。
　　祝旭内心一片茫然。
　　可是他真的没看过生化危机啊。
　　这不是鬼屋吗。鬼呢？
　　比起丧尸，他他妈还是更愿意见鬼啊啊啊啊啊啊！！！
　　“别怕。”
　　紧张情绪包裹下，祝旭感觉自己的右手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暖意覆盖，林微澜进室内吹了很长时间的暖风，现下手上的凉意已经全部消失不见，祝旭看向身侧的人，心中忽然安定不少。
　　“祝旭，我也是你的光。”
　　“跟紧我。”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老婆们！！！先给各位老婆来个滑跪！！！
　　鬼屋归来的祝旭：听哥的，鬼比丧尸可爱一万倍。
　　我（笑得猖狂）：莫？你说什么？？


第57章 底线
　　“吼——”
　　“呜——”
　　“嗷——”
　　周身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低吼声，南八天团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依次迈过房间门槛。
　　“我们都走多长时间了，到了没啊？”
　　“我去，哪个王八蛋踩我，鞋都给我踩掉了！”
　　“嚷嚷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
　　“哦，是媛媛啊，那没事了，我还以为是老刘。”
　　“喵的，双标就算了，还推我！”
　　“......”
　　吵吵闹闹了一段时间，走在队伍最前边的宋毅忽然停下，刘明杰一个没刹住车，直接闷头撞了上去，宋毅吃痛地喊了一声，随后开口询问：“怎么不走了，是到了吗？”
　　没有人回应他。
　　“hello？你好？又不塞有？啊你哈塞优？莫西莫——”
　　“——诶哟！”
　　说着说着，宋毅感觉自己被人打了下后背，于是又没忍住这声嚎叫。
　　一个人唱了十几秒的独角戏没人理不说，反倒平白无故地挨了一拳，偏偏他们现在全都带着眼罩，什么也看不到，他还搞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
　　“旭哥，这么大的手劲，绝对是你吧？”宋毅尝试着挨个往下炸。
　　谁料祝旭的声音却从他身后很远的位置传来。祝旭说：“肯定不是我。”
　　这房间或许有些过于空旷，祝旭的说话声音很大，话音落下之后甚至还传来一阵短促的回声。
　　“确实，如果是祝旭，他会直接踹你。”林微澜站在同样的声源地，没什么感情地补充道。
　　“草。”
　　其他几人听到这话纷纷没忍住，干脆放声大笑了起来。
　　祝旭和林微澜的这出双簧让众人的紧张感顿时消失一些，这时，广播声适时响起，嘶哑的男声带着颤抖的意味从其中缓慢流出——
　　“请各位分别说出一句带有数字的诗句。”
　　南八天团：“......”
　　一闹鬼的破屋子，还整得挺文艺。
　　“说这些诗句的用途在哪？”王媛媛疑惑出声。
　　“摘眼罩。”广播难得正经地回应她。
　　听到这儿，祝旭没犹豫，当机立断就把眼罩摘下来了，向大家展示了什么叫做一身反骨。
　　“差点被他绕进去了，不说诗句也能摘眼罩啊。”祝旭说。
　　众人恍然大悟。
　　林微澜紧随其后摘下眼罩，他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现在正身处一个密闭的小屋，入目是一盏老旧的复古台灯，没那么明亮，却足以帮助他们分辨清室内的陈设。
　　确实如他脑海中所想的那般空旷，一张简单的三角桌，桌子上摆着陶瓷笔架，角落处还有一张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小床，依据背景设定，这里或许是某个研究员的日常休息室。
　　“我去，这墙上怎么有血手印！”李牧手指向一块落灰的墙面，惊呼出声。
　　像是为了惩罚他们没有按照指示流程进行相关步骤，李牧“血手印”三个字刚出，小屋的台灯就被人工熄灭了，屋内的气氛一时又变得紧张起来。
　　祝旭下意识向身旁的人一跳，他整个人半挂在林微澜身上，双手则死死捂住林微澜的眼睛，努力不让对方透过自己的手指缝隙看到哪怕一丝黑暗。
　　他开口安慰：“小林，你别怕啊，有我在呢。”
　　林微澜：“......”
　　该说不说，其实他真的没在怕。
　　林微澜一直默不作声，祝旭总以为对方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好拿出另一只手慢慢轻拍他的后背：“林哥哥，我在这呢。”
　　祝旭，一个浑身上下嘴最硬的男人。
　　林微澜莫名觉得他很可爱，明明自己都怕得不得了，还能反过头来安慰他。
　　林微澜低低“嗯”了一声：“那你保护好我。”
　　广播里的人着实没想到。
　　都这样了，这俩人居然还能找到机会腻歪。
　　“咳咳！”那个嘶哑的声音重重咳嗽了几下，“接下来，请大家——”
　　“啪”的一声，房间重新恢复明亮。
　　王媛媛出声打断那个广播声：“我找到开关了，行了，都别嚎了，刚刚广播说什么，请我们干嘛？”
　　广播：“......”
　　能不能尊重一下他们的鬼屋，给他们身为鬼屋应该有的体面。
　　监控画面前的男人自信满满地拿出对讲机，对着他可爱的员工们吩咐道：“来！给我们新来的客人嚎几声！”
　　“嗷呜！嗷呜！”
　　原本静悄悄的密闭空间内再次响起鬼哭狼嚎的声音。
　　祝旭：“？”
　　虽然他没看过所谓的丧尸片，但他至少在科教频道听到过正宗的午夜狼嚎。
　　能不能来个人给他解释一下，谁家丧尸叫和狼嚎是一个声音？？
　　见众人多少有被震慑到，监控室的男人才再次拿起话筒，运筹帷幄道：“现在，就请大家运用小巧思，进行第一道密码破解，只有解密成功，方可顺利进入到我们的下一个区域，再次提醒，本鬼屋为情景互动型，期间如遇友好NPC互动，请保持平稳心态。”
　　“哔——”的一声，屋内再次趋于寂静。
　　“所以说，旭哥选的这个研究院，不仅是最恐怖的，还是最烧脑的？？”宋毅挠着头问。
　　“好像......是这样？”王媛媛被残酷的现实噎了一下。
　　这座鬼屋也是分难度系数的，游乐园刚刚开业没多久，喜欢探店、评分的游客本来就少，加之这个研究院的背景故事设置有些唬人，愿意涉足的普通游客也并不多。
　　根据张贴在待客大厅的海报，该研究院原本是某组织设置的一所地下机构，主要负责研究生物基因的多样性，然而在一次重大实验中，一位研究员却因精神疲乏出现了操作失误，导致院内尚未研发成功的实验气体外泄，自此，研究院被迫开启自我防御机制，主动与外界隔绝，从此销声匿迹。
　　换句话来说，像什么别的主题，例如废弃化工厂，可能偶尔只会出现一两个扛着道具铁锹的工人。
　　但是研究院就不一样了。
　　这里边原来有多少位研究员，就有多少只变异丧尸。
　　更变态的是，选择研究院的游客不仅要花心思躲避丧尸，还要抽出时间解密。
　　因为这里的研究员普遍自傲，他们自认高人一等，将自己定义为高智商人群，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过道内设置一道又一道的关卡锁，以此来凸显他们的聪明才智。
　　一般人只要稍微长点心，都不会选择这个主题来折磨自己。
　　很显然，祝旭生来就不一般。
　　“解密？”
　　意识到问题所在的祝旭不自觉抖了三抖。
　　进鬼屋的人思考能力几乎为零这不是常识吗？？
　　几道破锁而已，有什么好解的？？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小少爷紧紧拉着林微澜，小心翼翼地向那扇破旧的木门探去，走到距离木门大约一米的距离时，他停下了。
　　小少爷伸腿，然后用力一蹬——
　　木门开了。
　　旁边那个不停闪烁绿光的密码锁此刻好像在宣告一个事实：我一点用都没有，我只是一个既不华也不实的摆设。
　　见状，众人齐齐对祝旭竖了个大拇指，包括林微澜。
　　他是真的没想到，此情此景之下，祝旭竟然还能有此等魄力。
　　屋外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将本就略显黯淡的光源衬托得更加不起眼。
　　“谁走第一个？”一片沉默之中，李牧冷不丁抛出这个问题，突兀得很。
　　“媛媛走，她是班长，是我们的精神领袖。”刘明杰第一个推脱。
　　王媛媛不乐意了，她两眼一瞪：“刘明杰，我可是咱们六个里边唯一的女生，你居然让我走第一个，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简直没救了，妥妥的钢铁直男，单身一辈子！”
　　“那旭哥来，他叫声最大，到时候肯定是他吓丧尸，不是丧尸吓他。”宋毅吱声道。
　　“旭哥？”李牧仿佛听到了什么绝世大笑话，“旭哥不仅叫声大，跑得也贼快，别到时候丧尸一来，他溜得鬼影子都看不见，遭殃的还是咱们。”
　　“那澜总......”
　　“不行！”刘明杰还没吐出几个字就被祝旭强行终止了，“小林是咱们的解密主力，他走第一个，万一被吓得脑子转不动了怎么办！”
　　众人看着那扇被祝旭一脚踹开的木门，一时无言以对。
　　哦，原来你也知道解密是需要动脑子的，而不是动手动脚。
　　“老刘和牧去第一个。”凭借个人魅力一脚踹开木门并带领大家成功出逃的祝领袖自觉吩咐道。
　　“凭什么？？”刘明杰和李牧立马跳出来反对，“强烈抗议，我们男高中生心灵都很脆弱的。”
　　“凭什么？”祝旭冷笑一声，“就凭你们手里现在还抱着防身武器。”
　　闻言，二人低头，借着并不怎么明亮的微弱光源同时看向自己手中的旋转木马冰激凌杯。
　　“退一万步讲，假如到时候真遇见丧尸，你们就揣着这个东西往前跑，这大冬天的，鬼屋里还为了营造氛围时不时吹会儿冷风，应该没有NPC愿意接近这种冰冰凉凉的东西吧。”
　　祝旭一席话成功说服了众人，最后他们决定的防御阵型是这样的：
　　李牧和刘明杰抱着两个巨大的冰激凌杯在前边当坦克，王媛媛作为众人当中唯一的女孩子需要受到特殊保护，所以走在最中间，再额外派个宋毅贴身保护，至于祝旭和林微澜......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遇到紧急情况为团队垫后是他们唯一的使命，毕竟这俩人跑得飞快是全校公认的事实，就算晚走几步也一定能追上大部队。
　　他们的防御阵型一定坚不可摧。
　　在第一波丧尸队伍来袭前，自信的南八天团都还是这么想的。
　　然而打脸来得太快。
　　这里的老板狡诈至极。
　　装修场地时，他特意吩咐人在低矮的天花板上挂了一串又一串风铃，好巧不巧，走在队伍最前边的李牧和刘明杰还都是体育生，一个练游泳，一个打排球。
　　人高马大的体型、大老粗的性格、横冲直撞的路数。
　　毫无悬念，这俩人直直撞响了所有的风铃串。
　　且两人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撞响风铃之后大声嚷嚷着疼，祝旭差点没忍住上前给他们两个飞踹。
　　研究院的丧尸们喜暗，最容易被声音吸引。
　　然后丧尸们就真的奔着他们来了。
　　刘明杰和李牧首当其冲，收获两个贴脸杀之后他们一秒也没敢耽搁，直接下意识把号称可爱得不行的旋转木马冰激凌杯抛出去了，撒开丫子就往外跑，其速度比起接力赛冲刺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王媛媛和宋毅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好在前边两位战友的冰激凌杯为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能让他们逮着机会从空隙里溜出去。
　　祝旭和林微澜就没那么幸运了。
　　NPC们已经不小心放走了四个人，更不可能轻易给他们机会逃掉。
　　看着越来越近的丧尸群，头脑短路的祝旭忽然灵光一动。
　　“嗷呜——”
　　祝旭叫了一声。
　　丧尸群明显一愣。
　　“嗷呜——”
　　祝旭又叫了一声。
　　这下丧尸群彻底不动了。
　　电光火石之间，祝旭拉起身侧的林微澜撒腿就跑。
　　俗话说得好，打不过，就加入。
　　虽然他也很怕这些玩意儿，怕到差点一嗓子叫出来，怕到差点一巴掌拍上去。
　　但他不能退，更不能一个人撒了欢儿似的逃跑。
　　他走了，林微澜怎么办。
　　林微澜怕黑，他在没有光的地方寸步难行。
　　自己是林微澜的光，所以不管去哪儿都得带着他，保护他。
　　吓他可以，但是吓林微澜不行。
　　林微澜是他唯一的底线。
　　作者有话说：
　　拉着人在鬼屋逃跑，仔细想想，其实这件事是浪漫的。
　　关键时间都不忘保护自己喜欢的人，这是多么真诚的感情。
　　前提是你得拉对人。
　　别问喵喵是怎么知道的（哭）（哭）（哭）
　　小祝站起来了！！！在丧尸面前！！！
　　丧尸：给我整不会了，老板，什么情况？
　　耳返对面的老板：已笑晕，勿扰。


第58章 永远有多远
　　祝旭拉着林微澜在黑暗中无厘头奔跑了很长时间。
　　拐进一个闪着神秘红光的小角落后，祝旭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他空出一只手扶着水泥墙，微微喘气道：“可以了可以了，我们跑得够远了，他们肯定追不上来。”
　　林微澜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回应他，估计也是累到了，呼吸声比起往日快了不少，也重了不少。
　　歇息一阵后，祝旭下意识想掏出手机看时间，将手伸进口袋后才反应过来，手机早在进鬼屋前就已经被工作人员全部打包收走了，没办法，他只好开口询问林微澜：“几点了小林，我们是不是该出发找大家会合了？”
　　林微澜估算时间的能力一向很准，之前尹小原帮体育老师带课时，多亏有他，祝旭才能在体育课下课前准时踩着点摸鱼回来。
　　“三点三十六，”林微澜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奇怪，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糊在了他的脸上。
　　“小林，你怎么了？”角落内空间狭小，祝旭无法干净利落地做出动作，只好尽可能侧过身去看林微澜。
　　俗话说得好。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卧槽！”这一看成功使得祝旭纵身一跳，更是让他本就不太清醒的大脑直接与天花板上挂着的道具锤来了个亲密接触。
　　“吧唧”一声响，祝旭静止在原地不敢动弹。
　　借着这一跳，他顺带调整好了自己的身位，祝旭惊诧地指着自己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不是，哥们儿，你谁啊？”
　　站在自己身后的不是林微澜，而是一只画着恐怖特效装的丧尸。
　　此刻，这只丧尸手中的手机正散发出瘆人的白光，在墙角的红色小脚灯配合下，他这幅扮相就和地狱里勾魂索命的无常没什么两样。
　　看到这只丧尸的一刹那，祝旭的血条瞬间降到了谷底，个中滋味很难描述，简直是一言难尽，和过山车坐到最高点，再笔直冲刺下来的刺激区别不大。
　　贴脸杀。
　　这他妈可是贴脸杀啊。
　　林微澜呢？？
　　他那么大一个男朋友呢？？
　　祝旭的心情不断在惊恐与犹疑之间反复横跳，看上去精神状态十分糟糕，他强忍尖叫的冲动，先是向后退了几步，和NPC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咽了咽口水，问道：“大哥，无意打扰，但想问一下，你是怎么跟着我来这的？”
　　面露绝望的NPC：“......”
　　当然是被你拽过来的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给NPC多余的反应时间，祝旭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强硬地拉着对方的胳膊问：“林微澜呢？就是刚刚一直跟我走在一起的那个男生？？”
　　祝旭随手拽走的这个NPC是鬼屋新来的工作人员，鬼屋内部路线繁杂，如果没有提前走个十遍八遍是很容易迷路的，偏偏少爷眼前的这位是第一天上岗，什么都没来得及学呢，就被迫把这里跑了个四脚朝天。
　　“嗯......这......其实......”
　　见工作人员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祝旭急了，他将恐惧抛之脑后，使劲晃晃眼前这只丧尸的身体：“麻烦你快想啊，我男朋友特别怕黑，没我不行的！”
　　凌乱在风中的工作人员：“？”
　　男朋友？
　　这位小弟说的是男朋友？？
　　祝旭正急得跳脚时，被他不小心弄丢的男朋友本人却在和丧尸们友好交流。
　　林微澜着看着将自己围得团团转的丧尸群，微微一笑道：“各位好，工作辛苦了。”
　　第一次没有被游客追着打骂，反而收到亲切慰问的丧尸们：“？”
　　“嗷呜！”丧尸群尝试集体恐吓林微澜。
　　林微澜笑容不变。
　　“呜——”丧尸群再次发出低声警告。
　　“麻烦大家给指条明路，”林微澜歪了下头，随后伸出一只手指，指向不远处的三条岔路口，“刚刚人太多了，视线有些受阻，祝旭走的是哪一条？”
　　丧尸群集体疑惑。
　　“哦，差点忘记了，你们不知道祝旭是谁，祝旭是我男朋友，就是刚刚最后一个跑开，还意外带走你们一位同事的那个。”林微澜温声解释道。
　　丧尸群：“......”
　　这样一说他们就知道是哪个了。
　　但是真的有必要吗？？
　　你直接说祝旭是刚刚学他们嗷嗷叫的那个不就完事儿了？？
　　还什么什么，男朋友。
　　搞嘛啊，秀恩爱秀到鬼屋来了？？
　　寂静之中，一阵由远而近的急切脚步声传来，丧尸们眼见原本情绪稳定的林微澜忽然俯身蹲在地上，然后抱头。
　　几秒后，丧尸群被一股相当强劲的力量拨开，其中万分显眼的林微澜就这样暴露在来人的视线下。
　　“林微澜！”匆匆赶来的祝旭一把将林微澜拥进怀中，“没关系，别怕，我来了。”
　　“祝旭，”林微澜的额前不经意垂下几根发丝，看上去憔悴不少，言语中还带着一丝易见的委屈，“这里很黑。”
　　一想到将林微澜独自一个人抛在这种黑黢黢的地方这么长时间，祝旭就心疼得不得了，他轻声哄道：“都是假的，把眼睛闭上，看不到就不害怕了，走，我带你出去。”
　　被无视的丧尸群简直恨到想骂爹。
　　他妈？？
　　谁害怕？？
　　现下局面重新回到了王媛媛等人离开的时候，依然是被丧尸群包围着的林微澜和祝旭，只不过这一次，祝旭的反应变了。
　　他很生气。
　　祝旭紧紧拉着林微澜的手，确认这次自己没有拉错人后，他直言道：“让开。”
　　经过严密的上岗培训且认真坚守岗位的丧尸群置若罔闻。
　　“我说让开。”祝旭的语气中夹杂着不耐，好像随时要爆发的一座火山。
　　“给他们让开，”见状，坐在监控室的男人拿起一旁的对讲机说，“顺便给他们指条明路。”
　　老板的指令一出，丧尸群果真乖乖避让，之前被祝旭拉着跑的那个NPC还给他们指出了安全出口的大致方位，因为工作人员的下班路线和游客的游玩路线一致，所以这条路是他为数不多熟悉的。
　　“多谢。”祝旭点到即止，离开前还和这些敬业的工作人员道了别。
　　其实这件事怪不到别人身上，祝旭知道。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尤其是看到林微澜被团团围住的时候，他整个人差点炸掉，那种窒息感，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了。
　　“林微澜，”祝旭的双眉直接拧成了麻花，“没我在你可怎么办，上次是被人要钱，这次是被NPC堵着吓，下次呢，万一下次我不在，你是不是还要掉小珍珠？”
　　林微澜被他这套说辞逗笑了，一向精湛的演技差点没绷住，他努力活动一下眼周的肌肉，让自己显得更加可怜，然后随意附和道：“也不是不行。”
　　“但是你会不在吗？”林微澜反问。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会，但我说的是万一。”祝旭没被问倒，回答得很迅速。
　　祝旭还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这个人虽然少爷脾性，做什么事情一旦那股劲儿上来了，就一定说一不二，但他也不真是那种涉世未深的富家子弟，人傻钱多的。
　　很小的时候，现实就教会了他一个道理。
　　世界上很难有永远。
　　曾经朝夕的家人都可以说出国就出国，把他一个人抛在那所清清冷冷的大别墅里，一呆就是这么多年，祝旭甚至觉得家里的电视看起来都比他爹妈亲切。
　　但林微澜是个例外。
　　他是真的有认真思考过，怎么和林微澜长久地在一起。
　　首先是他家里边，祝明月他当然不用担心，就是不知道他爹妈出国这么多年，思维包容性有没有变强一点，他们要是能接受林微澜当然最好，不能接受也没关系，大不了他就和林微澜浪迹天涯，为爱离家，反正当初他爹妈也因为各种原因离开过他，他就反叛这么一次，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其次是林微澜家里边。
　　虽然不太了解，但林微澜现在似乎没有家人居住在南原，那栋员工宿舍楼里并没有除他本人之外的任何生活痕迹，林微澜从未主动说，他也就不会主动问，哪怕两个人现在关系不一样了，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也不允许他随意窥探他人的隐私。
　　思来想去，唯一的定时炸弹只有林微澜的父亲。
　　依据上次来校门口找林微澜讨债的那群人的言论，林微澜的父亲似乎欠了很大一笔钱，不过他跑了，所以那群人就找上了林微澜。
　　祝旭没打听过具体数额，但应该不算少，不然跑什么。
　　祝旭也不清楚林微澜准不准备帮他父亲还这笔钱，如果不还，他绝不会站在道德立场谴责林微澜，还会支持他，毕竟这种欠债逃跑、坑害儿子的父亲堪称败类，不认也罢。
　　但如果林微澜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决定出于人道主义帮他父亲一把，他也不会反对，甚至还会帮对方一起。
　　自己现在已经拿了不少比赛奖金，等将来正式成为国家注册的运动员后，挣得工资并不算少，就算不动用家里的关系，还清债款再加负责两个人的共同生活开支应该也完全承担得起。
　　而且像林微澜这种高材生，大学毕业之后不管选择继续深造也好，或是直接工作也罢，各大高校和公司一定都抢着要，再等几年，经济实力不一定比他低，是个小富豪的潜力股。
　　他是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将他们分开。
　　或许，或许他们真的是那幸运的亿万分之一，可以拥有永远呢？
　　“算了，”重新在脑海中梳理一遍思路的祝旭再度开口，“不会有那种情况的。”
　　“这么自信？”林微澜眸底藏着不可言说的情绪，像一汪平静的湖水，远远看上去一片清澈，实则水面下是深不可测的暗涌。
　　“嗯，”祝旭叹了口气，“这要是在古代，我真得怀疑一下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怎么做到的，能把我迷成这样？”
　　“情蛊？”林微澜笑着打趣。
　　下一秒，他的神情变得格外庄重，祝旭瞧着他眼中的紧张感都多快溢出来了。林微澜问：“祝旭，知道永远有多远吗？”
　　“你男朋友什么不知道？”
　　出口近在咫尺，林微澜的目光却始终不离身旁人片刻，他看着门帘后忽隐忽现的日光时不时打在祝旭脸上，印出那张带着独一份张扬的笑容。
　　“林微澜，你记着，永远有多远，祝旭说了算。”
　　嗯。林微澜在心里默默应了一声。
　　超级学霸林微澜就算外出游玩也不忘学习，他将今天新学习到的两个知识点牢牢刻在脑海里。
　　第一，他男朋友就是行走的百科全书，什么都知道。
　　第二，永远有多远，旭旭说了算。
　　作者有话说：
　　祝旭：你小子，把我迷得不要不要的。
　　林微澜：你小子别太会说话了。
　　我：本人现在在甜蜜蜜分诊，ICU紧急预定中，你们两个不是有钱吗，谁帮我付一下费用？？
　　（两人默契走开）
　　紧急通报！！！
　　喵喵的信现已被甜晕！！！甜蜜蜜科室ICU预定难度极高！！！请她的家属抓紧时间投喂海星，助力预定进程！！！
　　医生拿着就诊书四处询问：你们谁是喵喵的老婆？


第59章 不许迷路
　　掀开门帘之后是白皑皑一片，祝旭被冷风吹得脖子一缩，下意识把双手放到唇边呼了呼热气。
　　“你俩怎么花这么长时间？”刘明杰把手提袋里仅剩的两杯热奶茶递给出口处的两人，“我们几个早就出来了，再晚一会儿，奶茶都该凉了。”
　　“可不是该凉了，”一提到这个宋毅就来劲，他把杯子里的珍珠全部一口气吸进嘴里，边嚼边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两个王八蛋，说好的当坦克，结果遇到事儿撒腿就跑，还好意思吐槽旭哥呢。”
　　莫名其妙遭到人身攻击的祝旭很无语：“请问你们看我跑了吗？”
　　“没有，”宋毅诚实地摇摇头，“旭哥，你才是真爷们儿。”说着宋毅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不是，你怎么好端端的怨气这么大？”祝旭觉得宋毅的情绪不太对，如果单说因为鬼屋这事倒不至于，毕竟自己和林微澜才是最倒霉的那两个，但对方的脸色看上去比他们还糟糕，和各大影视剧中那种背了黑锅的炮灰有得一拼。
　　“哼哼，”闻言，宋毅敷衍地冲祝旭假笑几下，他拿手指指自己，“你看我像不像那个冤种。”
　　祝旭满脸懵逼：“啊？”
　　“诶哟，老宋，别气了！不就是个鬼屋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哥们儿不都请你喝奶茶了吗！”李牧背靠栏杆站着，听到宋毅这么说，他抖抖沾在身上的雪花，一幅哥俩儿好的样子搂着对方说。
　　宋毅不为所动，他冷漠地把人推开：“你那是请我们喝，不是我，就像遇到丧尸时你拉走的是班长，不是我一样。”
　　祝旭听出来点不对劲。
　　他拽拽林微澜的袖子：“李牧是和班长一起跑走的吗？我怎么记得他是和刘明杰一起走的呢？”
　　“好像是。”林微澜说。
　　其实他也不太确定，毕竟当时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祝旭身上，他也没办法保证记得一定准确。
　　两人将疑惑的目光齐齐投向刘明杰，刘明杰看见后当即捂着嘴小声说：“一开始李牧确实是和我一起走的，但是后来他发现媛媛被落下了，就又跑回去捞人了。”
　　“他不会只捞了班长一个人吧？”祝旭于心不忍地问。
　　“你可说么。”刘明杰煎熬地点点头。
　　本来在鬼屋遇见丧尸这种非常规生物群已经够倒霉了，谁能想到，宋毅居然还得接受来自同伴的背刺。
　　一时间，身为旁观者的三人都忍不住同情他的遭遇。
　　“你们三个那是什么表情？”王媛媛脸上透着淡淡的粉色，耳根处还有些泛红，像是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下奔跑了不下十个来回，“特别是你祝旭，要不是你选了这么个......这么个吓人的主题，说不定大家还没这些事呢！”
　　梅开二度的祝旭：“......”
　　话是这么说，但当时确认主题的恐怖系数以后，表现最开心的不就是她吗。
　　最终被迫负起全部罪责的祝旭难逃其咎，只好依着众人的言论，自掏腰包承担了晚饭的全部费用，当然，众人也还良心未泯，没有逮着这个机会狠狠宰他一顿，倒是他自己点了格外多的肉菜，餐桌都快堆不下了。
　　南八天团在今晚选择餐厅时比较随意，跟中午的情况不太一样，因为鬼屋的耗时比预想中多了不少，所以当他们按照既定规划玩完所有的项目之后，之前预定好的那家餐厅位置已经自动作废了，还是林微澜反应快，第一时间拨通了VIP内线的专属电话，才通过电子地图指引，在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找到一家中式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主打的是涮羊肉，门口的招牌上明晃晃写着，老板是蒙古人，跨越大半个中国跑来南原只为创业，店内准备的牛羊肉也全都由他托人从老家冷链运送，正宗新鲜得很。
　　“我还是第一次在游乐园里边吃铜火锅。”李牧说这话时是搓着手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种别样的经历而感到兴奋，还是单纯觉得冷。
　　外边又飘起了小雪，夜间的游乐园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五彩斑斓的灯光带来的不仅是视觉效果上的冲击，更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
　　就这么说吧，早上还对“快乐小飞象”这个项目十分不屑的祝旭，现在正两眼放光地盯着小飞象翅膀上的闪光灯。
　　“别说铜火锅，就是火锅，在游乐园那也算个稀罕玩意儿，是不是啊旭哥？”刘明杰贱兮兮的，非要专门cue一下这顿饭局的最终受害人。
　　“啊？”走神的祝旭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只一个劲地回答“是”。
　　“但游乐园的火锅能好吃吗？”王媛媛对这里的味道有些质疑，“别踩雷了，我看这价钱比学校门口那家还要再贵点。”
　　南原八中的伙食是市内各高校中出了名的好，不仅食堂建得大而多，周边好吃的店铺也不少，自从几人的关系密切起来之后也在一块聚了不少餐，一个个胃口都刁的不行，尤其是针对火锅。
　　怪就怪那家网红店的口味实在太好，再加上老板也是个豪爽的中年男性，祝旭等人直接被忽悠着办了张会员卡，要知道高中生能够在短时间内凑出这么多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张卡众人一早就商量好了要AA，所以哪怕他们之中有祝旭，一位手握数张活期银行卡的男人，筹钱这事对他们的挑战也不小。
　　但他们还是做到了，在美食的蛊惑下。
　　“好吃得嘞小姑娘！”老板端着最后一盘热气羊肉从后厨走出来，他将盘子稳稳放在餐桌角落，逐一介绍完菜品后说道，“小娃娃们，放心吃嘞，都是自家朋友牧场生产的牛羊肉，不好吃不收你钱嘞。
　　商家的惯用台词在并非本土方言的加持下变得可信度提高不少，祝旭表明如果真的好吃后会在社交平台上进行安利，老板这才放心离开。
　　锅开后，祝旭将涮好的羊肉放进林微澜的蘸料碗：“小林，吃肉。”
　　林微澜的碗中满满都是浓稠的芝麻酱，闻起来香极了，他夹起一片送入嘴中，答道：“好吃。”
　　简短有力的评价，极大促进了祝同学的自信心，在他抬手如神的加持下，铜锅里大多数肉都跑去了他隔壁那位的肚子。
　　在第三盘肉起锅之后，祝旭的独裁行为被正式制止了，刘明杰强搂住他的右手不让动，众人这才心满意足地品尝到正宗羊肉的味道。
　　“你们干嘛？”祝旭简直不敢相信这群人的野蛮行为，“我，是今天付钱的人，林微澜，是帮助我们成功找到这家火锅店的人，没有我们两个，你们都不一定能吃上这顿饭。”
　　“所以呢？”宋毅没管祝旭的控诉，他正在疯了一般地和李牧争夺最后一块羔牛肉的归属权，“我们已经够人性化了旭哥，那前两锅我们不都没出声吗。”
　　“嗯嗯！”王媛媛嘴里塞着吃的，没办法张口，只好在一旁疯狂点头。
　　这顿饭最后吃了祝旭小800块钱，他付完款出来之后还在和林微澜吐槽这群人的战斗力：“我就不该相信他们的鬼话，一个个的，长着张嘴净会骗人，什么我不饿，不吃也行，可拉倒吧，都是放屁。”
　　林微澜听到后笑了笑，他掏出手机：“多少钱？我转你。”
　　“你又干嘛？”祝旭火速把账单揣进自己口袋，“说好了我请就我请，再问互删。”
　　林微澜无奈叹口气，只好再想着给祝旭添置点什么新鲜物件。
　　二人在一起时祝旭总会多照顾他一些，抢着买单、借各种由头给他送礼物更是常态，甚至还偷偷往他衣柜里塞过新衣服，为了掩饰，对方还专门把标给撕了，可他又不傻。
　　自己衣柜里的衣服该是哪种类型、哪个价位，他都一清二楚，但他更清楚，这是祝旭表达好感的方式，他不想拒绝。
　　所以不论什么也好，祝旭想送就送，好的坏的喜欢的讨厌的，他统统照单全收，只是私下会单独找机会，再以别的形式把这份好回馈给祝旭，让他知道，自己其实也在对他好，他的这份付出并不是单向的。
　　游乐园安排的烟花秀时间在晚上九点，八点半不到，几个男生便在拥挤的人潮中闯出一条血路，谁料刘明杰和宋毅一挨着椅子就不想起来了，纷纷嚷嚷着累，吵着说他们来看位置，让其余几人再去玩会儿，到点直接过来就行。
　　李牧原本也想坐着歇会，但一听王媛媛要找个光线好点的地方拍照打卡，还是屁颠屁颠跟着去了，祝旭则是没发表多余意见，他这个人跟林微澜在一起的时候一向没什么主见，完全是一颗以林微澜为中心的自主旋转小行星。
　　“海洋馆？”林微澜问。
　　“行啊。”祝旭答。
　　两人一拍即合，打过招呼后就背着包离开了，朝方才鬼屋的方向走去，海洋馆就坐落在鬼屋旁边，祝旭看见门口的检票员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你确定你没领错路吗？”祝旭十分怀疑，“我看这工作人员有点眼熟啊。”
　　此刻站在海洋馆检票处的工作人员赫然是下午被祝旭拉着在鬼屋狂奔的那个，他显然也认出二人了，脸上扬起一个憨憨的笑容：“挺浪漫哈，大晚上一起看海豚。”
　　祝旭内心麻木：“反正不看鲨鱼。”
　　两人进馆以后才发现馆内的游客简直少得怕人，而且为了有效保护海洋生物，馆内的夜间灯光十分柔和，且都分布在不太起眼的角落，与馆外的嘈杂喧嚣不同，这里十分宁静。
　　宁静得有点像第二座鬼屋。
　　“嘶，”祝旭打了进馆以后的第二个冷颤，“这馆长是不是开错冷暖风了，我怎么感觉这里边这么阴森。”
　　林微澜将祝旭的手放进自己捂暖的口袋：“待会儿就不冷了。”
　　“咱们现在这是去哪？”由于灯光过暗，祝旭看不太清指示牌上的小字，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只能全身心依靠着林微澜。
　　“到了。”祝旭的问句刚出，林微澜就带他到达了目的地。
　　祝旭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然后呆在了原地。
　　有一面很美的海洋墙正直直立在他们面前，里边是蔚蓝色的澄澈湖水，还有六只白色海豚。
　　看似十分简单的构造，但祝旭形容不出那种感觉。
　　他想要和那片蔚蓝色融为一体。
　　林微澜拉着祝旭又走近一些，他解释道：“微笑天使，当时看到介绍的时候就觉得你会喜欢，不过我们今天来晚了，下次有机会再和他们互动。”
　　林微澜口中说的互动，是指在那面海洋墙的旁边，有一个直径很大的圆形水池，在特定的时间段，工作人员会放那六只海豚进入水池，选择性地和游客们进行互动，有时如果遇到海豚特别喜欢的游客，它还会亲你一口，这是他们表达好感的方式。
　　但两人今天明显错过这个特定时间段了，且下次再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祝旭正失落地想着，却感觉林微澜将他的手攥得越来越紧。
　　其实已经有点疼了，祝旭猜测手背上应该已经出现了不少红印，但他还是强忍着没出声。
　　“祝旭，你知道蝴蝶效应吗？”一片沉默中，林微澜忽然说。
　　据说蝴蝶轻轻扇动一下翅膀，就可能引发一场撼天动地的海啸。
　　暗恋也是这样。
　　喜欢的人随意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可能成为让自己溃不成军的理由。
　　“我当然知道啊，”祝旭装作无事，他回握住林微澜的手，反问，“林微澜，那你知道十二万年定律吗？”
　　林微澜摇头。
　　“北宋哲学家说过，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会在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后完全重现。”
　　“真好啊，林微澜，用不了十三万年，我们就又能在一起了。”
　　说到这里，祝旭仰头，在林微澜脸颊处落下一个带着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吻。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后，你就凭这个来找我，不许迷路。”
　　别遗憾了林微澜。
　　微笑天使没机会喜欢你，祝旭喜欢你。
　　微笑天使没机会亲亲你，祝旭亲亲你。
　　祝旭愿意成为你的天使。
　　唯一的天使。
　　作者有话说：
　　嗝。
　　已从甜蜜蜜icu转入普通病房，谢谢各位老婆对我的关心。（抹泪）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在即将闭馆的时候驻足于这样的海洋墙过，我驻足过。
　　那个时候和我的姐姐一起，我们对着几只白色海豚看了很久很久，当时就觉得，很美，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还帮一对情侣拍了照片，他们笑得很开心。
　　那对情侣也是两个男孩子哦！
　　希望我们的小林小祝也能这么开心，永远不要迷路。


第60章 骗到谁了
　　“peng——”
　　绚丽的烟花在天空中炸裂开来，林微澜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也跟着那些振聋发聩的声音一起，砰出了无数朵灿烂小花。
　　身后是令人安心的一片蔚蓝，头顶是缤纷不可及的美好。
　　眼前是他最喜欢的人。
　　整理作文素材时，他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你是什么人便会遇上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便会选择什么人。”
　　现在祝旭的存在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他于这个复杂与糟糕并存的世界存在过呢。
　　后来众人也没有就礼花绽放时他们究竟身处何处这个问题追问二人，因为好巧不巧，不仅他们，王媛媛和李牧当下也没有赶回来，烟花秀正式开始时，南八天团正分散在游乐园的三个角落，六个人在不同位置见证了同样一片天空下的烟花。
　　“你们还是不是人？太搞兄弟心态了，我们两个人占着六个人的位置，结果烟花秀都快结束了，你们几个居然还没回来，什么意思？知不知道当时那圈观众都是用什么眼神看我们的！”一提到那个场景，刘明杰就悲从中来，“我们两个就差头顶三个大字了——没、素、质！”
　　跟祝明月说起这件事时，她笑得前俯后仰，杯中泡着的蜂蜜水都差点洒出来。
　　“你慢点！”祝旭把对方的杯子扶稳放在桌子上，话语里带着满满的吐槽意味，“我还没和你说你那个朋友呢，祝明月，你瞧瞧你朋友都是些什么人，鬼屋老板？你不说他是开车的吗？？”
　　祝明月最近的惊奇感真是越来越重了。
　　她总感觉祝旭最近变了，又好像没变。
　　因为以前祝旭很少这么和她交流，两人之间最常讨论的话题就是“今天吃了吗”、“吃的什么”，像这种比较私人的话题祝旭基本不涉足，偶尔问起他的生活，对方也是闭口不谈，成熟得祝明月经常认为她弟弟不像个简单快乐的高中生。
　　但印象中，祝旭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他小时候很活泼，活泼到不管有什么好奇的问题，都要逮着她“姐姐姐姐”问个不停。
　　说起变化，或许更应该说那个真正开朗的祝旭回来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祝明月细细往前推。
　　好像是——
　　林微澜出现在祝旭身边的时候。
　　“嘿！”祝旭的嗓音提高了些，“做什么，一提那个鬼屋老板你就走神，你们两个之间不会有什么小九九吧，好不容易跟你弟弟聊次天，你怎么还走神——”
　　“打住！”祝明月拿双手在胸前比出一个八叉，“我真是怕了你了，没大没小，吐槽到你亲姐这来了，敢不敢小点声，人小林在楼上睡觉呢。”
　　闻言，祝旭立马捂住嘴压低了声音：“你别转移话题。”
　　祝明月翻个白眼。
　　也不知道是谁该转移话题。
　　她承认，自己是和那鬼屋老板有点私交，关系不错，甚至还有点小九九。
　　但、是！
　　都不如家里住着的两个小屁孩私交深啊。
　　某老板可是把鬼屋里的录像全部传给她看了。
　　啧啧啧。
　　她说什么来着。
　　她早就看出来了。
　　这俩小孩儿的关系何止不一般。
　　“你一定要探讨这种话题吗？”祝明月反客为主，她探究的眼神在自家弟弟身上不停流转，“你确定要我把真相说出来吗？你——”
　　“Stop！”这次祝旭及时喊了暂停，他承认，自己心虚了。
　　快速和祝明月道过晚安后，他偷摸潜回了自己的房间，明天就该恢复正常秩序早起上学了，他可不想打扰林大学霸的睡眠质量。
　　第二天祝旭醒得很晚，可能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直到林微澜来他屋里喊人时，小少爷都没彻底清醒。
　　“我姐呢？”祝旭喝了口粥，惺忪着睡眼问。
　　按理来说，祝明月女士此刻应该早就坐在电视机前看晨间新闻，或者捧着她昂贵的平板电脑，对着某个下属传来的电子文档叭叭叭了。
　　可今天早上家里安静得很，这也是为什么祝旭能一觉睡到现在，因为没有听到祝明月女士产生的日常噪音。
　　“明月姐回美国了，说公司忽然出了点急事，叔叔阿姨走不开，她得回去帮衬一下，买的最早的班机，现在应该已经到机场了。”林微澜边观察祝旭的神情边说。
　　不出意外，小少爷原本就没什么精气神的帅气脸庞更蔫了。
　　每次都这样，说回就回，说走就走，偏偏他还不能批评对方什么。
　　公司忽然出事又不是祝明月能控制的，而且人家回去是正儿八经帮忙的，他能帮上什么，在自家爹妈眼里，通过这些年自己恶劣行径的衬托，自己可能还没那些街边流浪的猫猫狗狗靠谱呢。
　　而且祝明月这次回国应该也是专门为了他。
　　家里每个人都很忙，除了他，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
　　小少爷落寞极了，就连以往蓬松的头发丝都跟着耷拉了不少，见状，林微澜赶忙从餐桌的花瓶下抽出一张信纸递给祝旭：“明月姐写给你的，出门前专门嘱咐我要亲手交给你，她说怕你背地里骂她，她不想耳朵烧烧地坐飞机。”
　　祝旭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一些。
　　由于某些人早上起晚了，再加上昨天在雪地里骑自行车的“浪漫”举动，少爷今儿说什么也要打车走，林微澜看时间确实有点紧张，也就没说什么，直接在手机上约了辆网约车。
　　小轿车自然比公交车、自行车这种交通工具要快上不少，确认不会面临迟到危机，被王主任追在屁股后边使劲骂后，祝旭悠悠然摊开了自家亲姐留给自己的那张信纸，他看东西一向很快，从学校到自己家，开车也就十几分钟，这些时间足够他把这封信读个底朝天。
　　上车后，祝旭把书包抱在怀里，整个人半躺在后座上，一只腿往林微澜身上一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准备开始阅读。
　　林微澜一向惯着他，不仅没说什么，还把对方的书包也拿过来，一起拎自己胳膊上了。
　　“祝旭，你要是敢骂我，我就祝你今天平地摔。”
　　开篇第一句，祝明月就对自家亲爱的弟弟送上了美好祝福。
　　这句话看得祝旭无语凝噎。
　　他刚刚应该没骂祝明月吧？
　　不然在男朋友面前平地摔，多少有点丢人。
　　“不跟你废话了，姐姐我时间紧急，简单把昨天晚上没来得及说的事跟你交代一下。”
　　嗯，这话又有点显出对方的职业病了，敢情把自己当她的下属了，还交代一下，祝旭无语地想。
　　“你爹妈已经知道你游泳非常牛逼的事了，且经过你姐姐我的软磨硬泡，他们已经同意你走这条路了，还说要走就好好走，别给咱们老祝家丢脸，只不过他们现在不太会跟你直接交流，所以让我代为转达。”
　　祝旭一愣。
　　“还有就是，我上次去你比赛现场，听到你想上什么什么，清华大学？还想和小林一起上是吧。呵呵，臭小子，看看你那狗啃一般的成绩单，再看看人家小林的，你什么想法？？”
　　祝旭：“......”
　　祝明月的飞机起飞了吗，别飞了，今天不准回美国，他要和她决斗。
　　“我应该算咱们老祝家最了解你的人，我祝明月不相信我弟就只能考这么点分，你初中不是总拿第一吗，如果是为了逼你爹妈同意你走游泳这条道就大可不必了，现在他们已经同意了，该恢复趁早恢复，给你姐长点脸面吧，不然你爹妈到时候再因为这个反悔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就这样，姐姐我要去赶飞机了，对了，下次考试进不了年级前五别告诉我了，我嫌丢人。”
　　祝旭彻底服气了。
　　不愧是他姐，把他摸了个门儿清。
　　但最后一句话他又觉得有点搞笑。
　　开什么玩笑，前五？
　　祝明月不如猜猜他和林微澜谁能拿第一。
　　说实话，他没想到祝明月会帮自己在爹妈那边软磨硬泡，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为数不多的童年回忆。
　　那个时候家里的情况刚刚开始好转，生意还没做到国外，祝明月也只是一个会跟他抢玩具的小无赖。
　　但是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他一犯错误，祝明月就会永远挡在他前边，她总说自己是女孩子，爹妈舍不得骂她，更舍不得打她，不像自己，是只会捣蛋的浑小子。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觉得，有姐姐真好。
　　下车的时候祝旭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一样了，林微澜觉得有点稀奇，他掏出手机给司机付了钱，然后像给小学生背书包一样，将书包放在祝旭双肩上背好。
　　“明月姐在信上说什么了？这么开心？”林微澜问。
　　“没什么，”祝旭的语气格外轻松，“就是忽然觉得，考个高分也挺重要的，毕竟是清华预备人才，得学会全面发展。”
　　林微澜好像悟了些什么，他自然而然地说：“不准备接着装下去了？”
　　祝旭：“？”
　　？？
　　什么情况？？
　　他演技这么差的吗，是个人都能发现？？
　　他姐就算了，毕竟从小他就表现得挺聪明，能发现他在伪装也是正常。
　　但林微澜又是怎么发现的？？
　　“学霸的直觉。”好像看出了祝旭的疑惑，林微澜简单解释道。
　　自己又不瞎，当初在祝旭家里看到那面证书墙时他还只是怀疑，直到住进315的第一天，从祝旭枕头底下翻出那张286分的理综卷子的那一刻，他就什么都猜到了。
　　毕竟为了游泳假装自己是学渣这事像是祝旭的风格，执拗，但却很坚定。
　　其实直觉不直觉的鬼话也就只能拿来骗骗小孩，对于他这种时刻关注祝旭的人来说，发现不了才叫奇......
　　“哦。”祝旭认为这个理由放在林微澜身上很合理，低低应了一声。
　　......怪。
　　林微澜的心“咯噔”一下。
　　诶呀，骗到他们旭旭了。
　　真是不小心。
　　作者有话说：
　　看着这章的标题，大声告诉我——
　　骗到谁了（doge）
　　我们小祝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马上就要恢复真实实力了！
　　祝旭：哥是学霸。
　　林微澜：不信。
　　祝旭：......爱信不信。
　　顺便跟大家即时收集一下信息，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都是什么想法捏？
　　真的跟后文没关系哦，真的真的（目光飘移）
　　（耳朵）


第61章 坦途之上
　　对于广大高中生来说，学生时代最令人头痛的事情莫过于经历各种考试，更别提他们当中有些学生还是来自南原八中，一所平平无奇到极致的学校。
　　但就是这样一所学校，最近却被南原市几个大头名校盯得很紧，尤其是坐落在它隔壁的实验中学，还专门指派过教学团队进入南八校内旁听。
　　这一切都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市内联考，一个操蛋得不能再操蛋的考试新品种，祝旭曾经如是评价道。
　　“我去，这都今天第几波了，”李牧捂着他的肚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螺丝衔接处不停传出“吱吱”的声音，“这公开课教室怎么非得建在老教里啊，这边厕所老难抢了，再不打铃，兄弟真的憋不住了。”
　　“我也，”宋毅的脸色同样不好看，“都怪王主任，上节课就一直拖堂，害我没抢上位置，现在倒好，我他娘的都快尿裤子里了。”
　　祝旭占座时直接占了六个挨在一起的座位，刚刚好够南八天团坐，他左边是林微澜，右边则是号称一定要坐在正中央好好听课的宋毅，听到“尿裤子”的话题，祝旭原本假装在本子上涂涂改改的动作终于绷不住了。
　　他笑得脸抽抽，扭头看一眼正襟危坐的林微澜，还是决定不打扰对方，于是只身一人面向宋毅开口道：“你们之前可不是这么个态度。”
　　他记得清楚，刚刚接到今天的公开课课表时，二人都快留下激动的泪水了，哪还管什么尿意。
　　李牧满脸绝望：“靠，我们能料到小张和老王都听不到下课铃吗，而且咱们两个班统共就两科老师一样，你接到公开课通知的时候不开心啊。”
　　祝旭思索几秒：“还行吧。”他记得他当时也就小小意外了一下，因为好长时间没和李牧一起上过课了。
　　“现在争论这些有意义吗，”早起灌了一杯黑咖的宋毅痛苦非凡，“要我说都怪澜总啊，听这些专家说的什么考察教学进程，都他妈是放屁，不就是过来窥探澜总的学校近况，看咱们学校能不能在这次市模里边夺魁吗。”
　　小少爷上情绪了，他拍一下宋毅的胳膊肘：“诶，老宋，你不是一向主打文明用语吗，怎么现在也出口成脏，而且这种事能怪到我们小林头上吗，难道优秀也是他的错吗，要我说你就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都是实验一班出来的人，怎么人家林微澜就能被市里的专家追着跑，你就只知道上课尿尿。”
　　闻言，宋毅的脸更绿了，自己被降维打击倒是无所谓，但是祝旭到底知不知道，尿急的人最听不得“尿”这个字。
　　小张老师刚在台上说出“下课”两个字，宋毅和李牧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飞了出去，刘明杰坐在最外边，结实的身躯直接被他们一把推到了过道里，看着刘明杰呆愣不知所措的样子，祝旭乐得直跳脚，他脑袋向后一仰：“林哥哥，瞧瞧你做的好事。”
　　新的一年将近，往年十二月初时南原市都会安排一次统一的期中考试，来检测大家半个学期的学习水平，但总有类似隔壁实验中学那样的强校，认为统一出题的期中卷太过简单，时常脱离大部队，带领自己的专家教学组重新组着卷玩儿，时间一长，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行为终于惹恼了市教育局，恰好元旦期间需要送一批擅长数竞的人选去北京参与集训，市教育局寻思了很长时间，干脆一拍版，决定直接取消期中考试，在十二月中下旬举行一场全市模拟考，分年级出卷，高一高二高三都得参加，听说这次市教育局为了树立威风下了血本，不仅提前捞了几个知名专家关进小黑屋出题，还为数学考试专门设立了竞赛卷。
　　顾名思义，竞赛卷竞赛卷，就是专门为已经确定需要参加数学竞赛，和想要参加数学竞赛但是苦于没有拿到名额的人准备的。
　　竞赛卷不分年级，只要你拥有正式的高中在读学籍，就可以申请参考，各学校知道内幕的老师都已经提前放出话来了，南原市的数竞名额还空着三个，只要能在此次考试中取得亮眼的成绩，北京集训指日可待。
　　这三个悬而未决的名额诱惑力不是一般的小，就连宋毅和王媛媛这种佛系考生最近都在数学方面下了不少的功，企图跟全市的尖子生们拼上一拼。
　　但这些名额的诱惑力再大都不如林微澜，祝旭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着自己的完美男友两眼放光。
　　比起和那些优秀的尖子生们争夺竞赛名额，他更愿意和林微澜暗度陈仓。
　　“优秀不是我的错。”林微澜看着倒在他身上的懒蛋，微微一笑。
　　被自己亲口说出去的话噎到多少有些奇怪，祝旭收起嬉皮笑脸的神色，假装正经地问：“说实话，市模和数竞准备的怎么样了，这两个玩意儿堆在一起还挺操蛋的。”
　　“哦，那你呢？”林微澜简单应了声，他拧开保温杯喝口水，“市模、数竞、游泳比赛都准备好了？这三个玩意儿堆在一起不是更操蛋？”
　　“游泳比赛？”祝旭懵了几秒，“噢，你说那个精英选拔赛啊，原姐昨天晚上微信滴我来着，我们都商量好了，那个比赛我不去，队里准备派杨景锋和李自在，他俩这次都报自由泳单项，正式通知还没出，应该最近两天就发了。”
　　“不去？”林微澜有些疑惑，“为什么？”
　　祝旭被他这幅真挚提问的模样逗笑了，他伸出一根手指点点林微澜的额头：“你精密的大脑能不能也分一点在人情世故上，资源就这么多，我一个人都占了，别人吃什么，杨景锋都高二了，再没几个拿得出手的奖牌，到时候单招都参加不了，而且我目前的重心在明年春天的冠军赛。”祝旭说这话时还有些神往，毕竟冠军赛也是隐形的奥运会选拔赛，能够代表国家参加这种级别的国际赛事是每一位运动员的毕生理想。
　　林微澜将祝旭的手指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遍祝旭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他摆正自己的位置，调笑道：“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动嘴也行，只要你不介意。”林微澜中肯地说。
　　这话带点挑衅的意味，祝旭当下就想回一句“动就动，反正又不是没动过”，下一刻及时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正身处公开教室，周边坐满了老师和学生后，这才熄了火。
　　被知识海洋冲昏头的王媛媛此刻再也捕捉不到关键敏感词了，她拖着自己沉重的眼眶，有气无力地说：“朋友们，我终于补完笔记了，咱们可以撤退了，老刘说他今天抢的是一食堂的位置。”
　　出于同学之间的深厚情谊，祝旭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对王媛媛眼眶下的那片乌黑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班长，学习可不是这么个学法，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的，总是熬夜怎么能行。”
　　王媛媛很无辜，她抱起沉重的教辅，边走边说道：“你以为我想熬吗，要是有澜总那颗万能的大脑，姐说什么也在十二点前爬上床了，”说到这，王媛媛原本和蔼的态度忽然间陡转直下，她扬起一道锋利的目光直直看向祝旭，“话说起来，你小子最近进步很快啊，上次数学小测的最后一道大题那么难，全班只有澜总一个人解完了全部，就连我和宋毅的第一问都是只写了两三行，你居然能拿一半的分？”
　　祝旭内心默然。
　　要不是林微澜跟自己讲要循序渐进，他还能拿满分，不就是多设了几个未知数吗，又没什么难的，主要是近期学校没安排大型考试，他的实力还展现得不够明显，如果随便来场大考，就拿这次的市模来说，他一定能——
　　“——你是不是......”王媛媛胁迫的目光逐渐逼近，祝旭下意识想往林微澜身后躲。
　　王媛媛眼疾手快，使上平日里扣球的劲，她一把将祝旭拽了回来：“老实交代，澜总是不是背地里给你开小灶了！还是说你最近发现了什么能提高智商的灵丹妙药，背着我们偷偷吃了？我跟你讲祝旭，你这样可不地道——”
　　“——没错！”听到这里，祝旭忽然提高嗓门，他大声道，“没错！我是背着你们吃了提高智商的药。”
　　一头雾水的林微澜：“？”
　　始料不及的王媛媛：“？”
　　“实不相瞒，我吃的这个药就叫做——”
　　在王媛媛期盼的目光下，祝旭一字一句说出了他的答案：“对、症、下、药。”
　　早就猜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但还是对祝旭抱有信任的王媛媛：“......”
　　她一计爆锤砸上去，忍无可忍地怒吼道：“老娘看你是无可救药!！！”说完就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你说你惹她干嘛？”林微澜无奈叹口气，“班长最近压力很大的。”
　　“我压力不大吗，你还有空关心别人，”祝旭撅着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班长就是那根学校的弦绷太紧了，不松一松很容易出事的，我这是帮她解压呢。”
　　下楼时，林微澜自然接过祝旭手中的教辅，另一只得空的手则拍拍对方刚才被暴击的后背：“你没必要压力大，其一，能不能拿到名额都没那么重要，这只是你漫长人生中的一个分支，要不要走都依你自己的意愿，不是必选项。”
　　“其二呢？”祝旭舒服得哼唧一声，仔细聆听他人生导师的教诲。
　　“其二，”林微澜缓缓道，“你有我做辅导，再加上自己的原有实力，这三个名额里边，一定有一个是你的囊中之物。”
　　“这么信任我？”祝旭有点吃惊。
　　林微澜“嗯”了一声，不容置疑。
　　这话不是骗人，祝旭本身学习底子就好，之前只是因为训练偶尔耽搁一些，这半个月来他们每天都挑灯苦读到凌晨，用心程度可想而知，再加上游泳队近期的训练重心并不在祝旭身上，他的工作量也会减轻许多。
　　而且祝旭是真的聪明。
　　一个人的试卷可以完美呈现出他的性格与生活状态，这话不假，祝旭的解题思路很灵活，比起解题，或许用“打交道”这个词语来形容祝旭与学习之间的关系更为恰当，只要教会他一道模型题，那么不管这道模型题再怎么变换，再披上什么样复杂的外衣，祝旭还是能一眼就分辨出来。
　　游泳也好学习也好，祝旭都在努力尝试，尝试用自己的方法和他们成为朋友，就像他对待这个世界一样。
　　.
　　南原市的统一模考最终确定在周四周五两天，科目的先后顺序仍然模仿高考，语文在第一门，英语在最后一门，中间夹着最令人头痛的数学和理科综合。依照市教育局的规定，这一次的考场需要按校打乱，重新划分，考试前一天，老吴将最终的考场分布单张贴在后黑板时，众人还小小惊讶了一把。
　　李牧是文科生，与南八天团的其他成员不在一个楼层范围也实属正常，而剩下的五位同志就很神奇了。
　　也不知道是该夸赞这电脑机器有人情味还是怎么的，居然在未知情况下把祝旭等人全部分在了同一个考场，而且好巧不巧，林微澜和祝旭的考号还是挨着的，也就是说，等到正式考试时，林微澜就坐在祝旭的正前方。
　　坐在陌生的教室中，久违地拿起黑色水笔仔细审题，祝旭心头还莫名涌上一股辛酸泪。
　　总有种学渣翻身把歌唱的感觉。
　　哪怕这个学渣原本就是他精心营造的人设。
　　祝旭心里明白，考完这场试，他就真的应该和过去说再见了。
　　泳池、冠军服、领奖台。竞赛、高考、录取通知书。
　　他的前方将是受到祝福与认可的一片坦途。
　　坦途之上，有他，还有林微澜。
　　作者有话说：
　　小林小祝的感情更像互相成就。
　　小林可以为了小祝进校队当经理，去到自己陌生的领域，小祝可以为了小林破釜沉舟，去尝试从未尝试过的竞赛。其实这两样东西对他们来说都有挑战性，但他们还是做到的。
　　二人互相成就的大前提是，他们都很优秀，并且有自己独特的能量。
　　所以说人在不断进步后，会遇到跟你一起前进的人，两个人会彼此契合，完全不用担心分崩离析。
　　好！！！收！！！
　　今日份喵喵清醒发言：要努力前进！成为更好的自己！！才会遇到更好的人！！！
　　以上！！！


第62章 顶端的风景
　　考试结束铃打响的那一刻，祝旭还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可能有了昨天那份数学竞赛卷的衬托，今天下午的英语卷就好像显得格外简单，答完全卷后他还剩下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后实在闲得无聊，干脆趴在桌子上倒头睡了。
　　大概是因为近期复习过猛，为身体带来了一定负荷，又或许是考场上有神秘Buff加持，祝旭总感觉精神疲乏得很，这一觉睡他得十分不安稳，中途还做了好几个梦。
　　梦里自己还在上初中，正身处当年那个莽撞无知的年龄，模模糊糊地，他居然回忆起许多小事。
　　例如当时的游泳教练是怎么从体育课的田径比赛中挑中他，然后把他一脚踹进泳池的，再例如，自己是如何拿着年级第一的成绩单在学校里边肆无忌惮的，又例如，自己十四五岁时都做了哪些糗事。
　　恍惚间，一本写有他名字的蔚蓝色封皮练习册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唧唧唧......”
　　祝旭被树枝上聚在一处的鸟群吵得脑仁疼，他将答题卡递给最后一排负责的同学，等林微澜也顺利交卷后，他才向前探出一只手，拍拍对方的肩膀，问：“吃什么？”
　　嗯，睡醒就吃，像是少爷的风格。
　　林微澜随意整理一下对方睡得满天飞的头发丝，开口回答：“火锅？你前几天不是说想吃。”
　　祝旭痴笑一声：“嘿嘿，这么关心我，我当然OK啊，但是班长他们会不会骂人，咱们几个出去约饭，十顿有八顿都得是火锅。”
　　林微澜偏私偏得理所当然：“冬天就应该吃火锅不是么。”
　　“不是啊不是啊！”半开放走廊中，宋毅像是受到了什么精神打击，一直嗷嗷嗷喊个不停，“数学最后一个单选绝对选C啊，三长一短选最短没听说过吗！”
　　干站了许久的刘明杰突然发出长长一声“诶”：“这个我知道，放心吧老宋，咱肯定是对的，我也选的C。”
　　这下宋毅嚎得更厉害了：“去你的，我他妈跟你根本不是一套卷啊啊啊啊啊啊！！！”
　　南八天团的几个人正一起站在理科考场的尽头，耐心等待五楼的李牧下来，众人之中只有刘明杰选择了难度正常的数学试卷，剩下四个人全部选择的竞赛卷，昨天考完试之后，宋毅担心影响第二天的心态，一直没敢向林微澜对答案，现在看来，这个选择果然是正确的。
　　“班长，你选的什么？”宋毅不死心，准备胡乱拖个人跟他一起下水。
　　王媛媛表现得有点难为情：“B。”
　　说完之后她又怕宋毅难过，于是连忙开口解释道：“但我是瞎蒙的啊，这题我也没算出来，我只是看单选题最后的选项没有几个B，所以才......”
　　“你呢旭哥？”宋毅偏过头，眼泪巴巴地问。
　　在他看来，选择竞赛卷的四人之中，只有祝旭的实力最为薄弱，哪怕他最近有些异军突起，也很难超越自己这种从——
　　“B。”祝旭答得言简意赅，回答完这个问题后，他还不忘往对方心口上插几刀，“老宋，这题很简单的，提前五分钟检查卷面的时候我就做出来了，纯口算，都没动笔。”
　　这话祝旭确实是没骗人，选择最后一道刚好在林微澜给他总结的复习大纲里，好巧不巧，自己考试前一天晚上还在错题本里见到那个题型了，当时就又拉着林微澜专门给他重新讲了一遍，自己都为了这次模考做到这种程度了，再做不出来才叫奇怪。
　　但这话在宋毅耳中就变了个道理。
　　这题连祝旭都能做出来，但是自己不行。
　　林微澜不用说，数学竞赛本来就是人家的优势项目，班长说的瞎蒙也有很大可能是在安慰自己。
　　也就是说——
　　这题，只有他一个人没做对。
　　宋毅的心态当场就崩了：“不行，你们谁都不要找我对答案了，我需要自己冷静一下，放假只准约我去娱乐场所，图书馆自习室之类的地方一概不约，我这几天不能再学习了，我已经学傻了......”
　　众人看宋毅这幅神经兮兮的样子有点吓人。
　　刘明杰纠结着小声问：“不是他自己要跟咱们对答案的吗？”
　　祝旭抬一下眼皮，满脸复杂地看着刘明杰。
　　咱们？
　　他看刘明杰也挺吓人的。
　　这顿饭最后还是没有约成功，一是因为宋毅的精神状态实在堪忧，二是因为从五楼失魂落魄走下来的李牧比起他也是只差不好，祝旭认为这个时候如果还强拽着人家们去吃饭，就有点不太道德了。
　　所以他强拽着林微澜一个人去了。
　　在男朋友面前是不需要讲道德的。
　　“咱们单点还是直接买套餐？”坐在火锅店里，祝旭脱下厚重的外套，捧着杯暖呼呼的热水问。
　　林微澜被他这幅自觉样逗得哭笑不得：“什么意思？前脚在校门口宣布解散，后脚就拉着我进饭馆？”
　　祝旭扫一下桌上的二维码，然后将手机递了过去：“这话说的，不进饭馆还能进哪，钻被窝啊？”
　　林微澜显然是觉得这个方案有点离谱，但也不是不可行，于是开口建议道：“那能不能钻我房间的被窝，你房间的空调温度调太高了，会出汗。”
　　其实林微澜说的出汗只是单纯的生理出汗，毕竟祝旭房间的空调温度是真的很高，南原市冬天没有暖气供应，少爷能直接给你把暖风调到28℃，好些次在祝旭房间醒来后，林微澜都觉得口干舌燥。
　　然而祝旭就有些想入非非了。
　　在他眼里，28℃刚刚好，如果面临出汗困扰，那就一定是进行别的运动了。
　　祝旭把手机从林微澜手里抢回来，他点了平常最不喜欢的清水锅，然后还减掉了一堆牛羊肉，最后店员将菜上齐后，两人的餐桌上就是绿花花的一片。
　　祝旭将煮好的白菜叶子捞了一勺放进林微澜的碗中，诚心劝诫道：“来，多吃点菜。”
　　“都是绿色？”林微澜眉梢一挑，“做对不起我的事了？”
　　祝旭嘴里嚼着没什么味道的莴笋，面无表情地说：“我他妈这是在劝你清心寡欲。”
　　.
　　由于此次考试是南原市统考，判卷也自然全部由参与此次统考的高校来负责，有小道消息传言，这次市里的判卷效率极高，周日晚上宋毅在群里冒泡的时候，说是隔壁实验中学的分都已经登好了，就差明天过去领成绩单了。
　　祝旭和林微澜周日晚上就赶回学校了，因为少爷说他早上不想早起，自从跟祝旭成为同桌，林微澜的踩点功力也愈发娴熟，早读预备铃结束的前一秒，两个人才大爷似的背着书包走进高二五班的班门。
　　“旭哥！”宋毅狂笑着向最后一排的座位跑来，“买定离手！猜我还是猜媛媛？”
　　祝旭刚把书包背椅子背后，他纳闷儿地咬口苹果：“猜什么？”
　　“模考成绩啊，”王媛媛一脸无奈地从前排转过来，“你俩是一点儿不担心还是干脆忘了啊？宋毅的情报更新速度太快了，早上一进班，也不知道他从哪打听来的，说是咱们学校的成绩也出了。”
　　祝旭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懂了，是让我们猜你俩谁考得高呗？老宋这喜上眉梢的，怎么，考过班长了？”
　　“还不一定！”宋毅一扫上周考试结束后的阴霾，喜滋滋地说，“只是有可能。”
　　“什么意思？”林微澜没搞明白二人这是唱的哪出戏，“所以你也不知道确切的分数？那开心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澜总，”刘明杰神秘莫测地将手放在嘴边，“我可太理解老宋这种心情了，本来以为考砸了，结果忽然得知有机会拿年级第二，这换谁谁不开心？”
　　“第二？”祝旭忽然醒过神儿来，“什么第二？”
　　宋毅环视了下四周，随后示意祝旭和林微澜把脑袋凑过来。
　　“我思虑了整整两天，实在良心难安，今天早上正准备去办公室负荆请罪呢，结果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什么？”祝旭满脸探究。
　　“哼哼，”宋毅胸有成竹地笑了一下，“王主任当时也在，他和老吴可能正对着成绩单闲聊呢，我听到他们说，咱们班这次老争气了，不仅年级前两名全在咱们班，放眼整个市里边，单论前十，咱学校就占了俩名额，五分之一呢！”
　　这确实挺争气的，毕竟南原八中又不是什么学科强校，前十只进一个林微澜还好说，毕竟人家是当年中考就是市状元，进入高中后成绩也一直很优秀，但能进两个就不一般了。
　　南原市虽然只能算二线城市，但教育资源也还尚可，而且大学录取率一直很低，考生们之间的竞争实属激烈，就拿往年的高考实绩来说，隔壁实验中学的成绩就已经算好了，曾经有一年，市里边的高考前十名，他们独占三个。
　　现在的南原八中就仿佛那年的实验中学，只不过南原八中过去实在太低调，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德不配位”。
　　祝旭：“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两个人不仅是咱们班的前两名，还是年级前两名？”
　　宋毅：“嗯哼！”
　　祝旭：“不仅是年级前两名，还是市前十？”
　　宋毅：“嗯哼嗯哼！！”
　　祝旭：“你怀疑这个人是你和班长之间的一个？”
　　宋毅：“嗯哼嗯哼嗯哼！！！”
　　祝旭：“......”
　　嗯哼个屁。
　　“肯定不是我啦，”王媛媛哭丧着个脸，“我英语是弱项，而且这次题难，再加上听力也没答好，150的满分我能上110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考第二。”
　　宋毅意识到自己嘚瑟得有点过头，连忙开口补救道：“我也就是那么随意一说，万一压根不是咱们两个，是旭哥呢，他最近的进步也堪称神速是不是，媛媛你别放在心上，我数学考得也不好。”
　　宋毅状似安慰的话深深重伤了祝旭。
　　什么意思？
　　什么叫万一？？
　　他考第二的概率就只有万分之一吗？？？
　　考试结束以后祝旭几乎没有和林微澜聊起过有关考试的话题，倒不是因为逃避或者害怕，他只是单纯觉得没有必要。
　　他不担心林微澜的成绩，同样也希望林微澜别为他操这个闲心。
　　“你猜你全市第几？”上课铃打响前，林微澜忽然问。
　　祝旭有些惊讶：“你怎么不猜老宋或者班长，这么相信我？”
　　“也是相信我，”林微澜露出一个运筹帷幄的笑容，“我猜我第一。”
　　祝旭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你第一？我还猜我第一呢！某些人还真是当第一当惯了，今天哥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实力。”
　　“行啊。”林微澜笑着应下。
　　老吴推门进班的时候嘴都快咧到耳朵后边去了，祝旭觉得他说话好像都带着点颤音了。
　　“同学们！”吴天兴奋地扬起手中的成绩单，“这次模考，咱们班表现得非常优秀！尤其是其中两位同学，甚至闯进了全市前十！”
　　“除了澜总另一个人是谁！快说啊老吴！”底下一个男生等不及了，翘首以盼地喊道。
　　老吴稳了稳气息，骄傲地张口宣布：“我们班的林微澜同学，在本次的南原市统考中继续蝉联班级第1，年级第1，总分697，全市排名1，数学单科147分，全市数学单科排名1！”
　　全班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恐怖如斯，要知道林微澜刚高二，能考出这么高的分数不说，他选的数学试卷可是竞赛卷。
　　市教育局给出的官方通知，不论本次考试中大家选择的数学试卷难度是普通还是竞赛，都统一按照150分制算，除去想要挑战竞赛资格的同学，其实大部分同学都会为了拿高分，稳妥地选择普通难度。
　　但没有一个人敢说，他们拿到普通难度的试卷也能考到147分。
　　这就是林微澜，高二五班同学眼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热烈的掌声停下来后，老吴眼底的欣喜则是更加藏不住了。
　　“接下来还有一位同学，身为一名实打实的高手，他一直潜藏在我们班，在本次考试中他取得了班级第2，年级第2的好成绩，总分686，全市排名9，英语单科150分，全市英语单科排名1，此外，这位同学选择的数学试卷也是竞赛卷，他以128分的好成绩顺利斩获了一个竞赛名额，将会在元旦期间与林微澜同学一起，代表我们南原前去北京参加集训！”
　　越往后，老吴的说话声音就越大，情绪就越激昂，大家的欢呼声却逐渐由高变低，直至消失。
　　老吴说到英语单科150分的时候，宋毅和王媛媛就已经知道他们二人被排除在外了，王媛媛的英语这次本来就没考好，宋毅则是对自己有一个基本认知，哪怕他考得再好，英语都不可能考出150分的满分，毕竟他的作文每次都是小学生范文，要被小张老师单拎出来批斗的那种，而且他之前自己对过几道客观题答案，已经发现有错误的了。
　　高二五班学习好的也就那么几个，屈指可数，数学选了竞赛卷的却统共只有四个。
　　下一秒，几乎是同一时间，全班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向祝旭，其中王媛媛表现得最为激烈，“啊”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祝旭同学，”老吴在讲台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再次看到顶端的风景，是不是感觉还不错？”
　　老吴用得是“再”。
　　祝旭的家人都长期定居国外，他又是以特长生身份考进的南原八中，这样的特殊情况，怎么可能不引起身为班主任的自己关注。
　　他悄悄去过这孩子的初中，意外得知祝旭初中时很优秀，却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升入高中后会一下子跌倒年级后段，现在他只觉得庆幸。
　　不论何种缘由曾经困住过这孩子，但还好，还好这孩子一直坚持着，走在学习的道路上。
　　在全班同学的见证下，祝旭缓缓点了下头，说出一个“嗯”。
　　顶端的风景确实不错，最重要的是，他可以站在林微澜身边了。
　　他终于有资格，也能够名正言顺地和身边这个人并肩。
　　林微澜在的地方，便是他目标所及之处。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老婆们！！！（跪地）最近学校事情有点多，冷落老婆们了qwq（抹泪）多多正文奉上，祝老婆们愚人节快乐！！！（诶？好像不应该说快乐？）
　　老吴是脱离于刻板印象的好老师，高二五班每位同学遇到他都很幸运！！！
　　小祝站起来了！小祝终于不是学渣了！！小祝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北京了，和小林一起！！！
　　无人问津的宋毅：没关系，大家不用在意我的死活。（蹲在角落）
　　我（信以为真）：好的。
　　宋毅石化.jpg


第63章 求姻缘准吗
　　祝旭的好成绩不仅让整个熟悉他的高二年级组都为之震撼，南原八中的校领导更是指名道姓地要为这两个考进全市前十的好苗子进行颁奖，其中还特殊交待了，每人奖励2000块钱的奖金，希望两个人再接再厉，尤其是祝旭，争取在下次全市统考中直接挤进前五。
　　这原本是一件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喜事，特别是当祝旭听到老吴宣布考出好成绩还给发钱以后，少爷当场就立誓了，说自己一定继续努力，好多为自己和男朋友未来的幸福生活攒点积蓄。
　　但他显然忘记了，直到真实分数浮出水面的前一刻，他都是许多人眼中需要重点关注的学习对象，就拿关系最亲近的南八天团来举例，考试前期，他们六个还私下举办过不少学习会，抛开领头羊林微澜不说，王媛媛和宋毅这两个年级尖子生也没少为过去的自己操过心。
　　“你老实交代吧，现在是21世纪，法治社会，我们也不想搞屈打成招那一套。”王媛媛说着，顺便将自己下午训练要用的排球重重拍在祝旭桌上，那力道，看得祝旭直喊肉疼。
　　“不是，你真的是祝旭吗？”宋毅狐疑地问，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昔日认为的青铜好兄弟竟然是个隐藏王者，“我看着咋那么不像呢？”
　　“哪不像？”刘明杰倒是没觉得祝旭考好这件事有什么不正常，毕竟祝旭近期本来就进步神速，再加上他们体育生对祝旭这种“运动天才”有特殊的滤镜，以他简单直楞的大脑来说，他为祝旭高兴都来不及。
　　王媛媛和宋毅听到这话同时翻了个白眼。
　　没救了。刘明杰真的没救了。
　　李牧今天到的稍微晚了一些，他们班第一节是王主任的数学，拖了好一会堂才下课，不过王主任已经提前在九班大肆宣扬过祝旭和林微澜的辉煌战果了，所以李牧这么急冲冲地来，众人一点儿都不意外，倒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人有点来者不善的意味。
　　“柳思琪，你来我们班做什么？”王媛媛蹙着眉问。
　　“怎么，李牧能来，我就不能来？我看李牧都快成你们班常客了，就想跟过来看看这五班有什么稀奇的。”柳思琪将王媛媛的话呛了回去。
　　柳思琪话音刚落，众人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包括林微澜，要知道王媛媛平常在班里威严可是高得很，说什么大家都信服得不得了，就连有时候祝旭想翘课，王媛媛一个眼神，他都不太好意思拎着书包开溜。
　　大庭广众之下，他们高二五班的班长就这么被人怨怼了。
　　王媛媛也没做什么多余反应，她摊开手道：“那你现在看也看了，可以回去了吧？李牧来，那是我们班同学欢迎他来，你这幅气势汹汹的样子，我们可不敢把大门敞开。”
　　柳思琪一进他们班就摆着张不高兴的脸，也难怪王媛媛戒备心这么重。
　　闻言，柳思琪笑得有些挑衅：“我就是想来问问祝旭，这市模考究竟是怎么考的，能一下从年级后段蹦到全市前十啊？”
　　祝旭如果再不明白柳思琪的意图，那就真显得他像个傻子了。
　　当初刚开学没几天，柳思琪专门跑到他们班门口来给林微澜送邀请函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他知道这姑娘成绩还行，而且也将此次考试的重心放在了数学竞赛上，上课的时候李牧还发信息跟他说呢，说他们班有个姑娘因为与名额擦肩而过闹了好一阵情绪，现在看来那个人应该就是柳思琪。
　　祝旭理清思路之后不禁想笑。
　　什么情况？这姑娘是觉得自己把属于她的名额抢走了？
　　“你什么意思，就是正常拿手考的呗，”不等祝旭自己出声，宋毅就先开口了，“好好一人，怎么说话还带刺呢，不会说话就少说，要么干脆别说。”
　　这有点出乎祝旭的意料，毕竟宋毅平常对小姑娘都是和颜悦色的，之前他同桌不小心把他新买的玻璃水杯打碎了，他还反过来安慰人家小姑娘，跟人家说没事呢。
　　“就是啊，”李牧直接挡在了祝旭身前，“柳思琪，你自己技不如人也别来找旭哥的麻烦吧，旭哥刚开学那阵子就开始做竞赛题了，最近也为了考试天天熬夜，大家都看在眼里，怎么，你考得好就是应该，旭哥考得好就是有猫腻啊？那你怎么不说澜总的成绩也有猫腻呢？柿子挑软的捏啊！”
　　王媛媛走到班级后门，颇有礼貌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你如果是来恭喜我们班同学考出好成绩的，那我们当然一百个欢迎，但你如果是来找茬的就请回吧，我们比你更了解祝旭，也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用不着你在这质疑。”
　　柳思琪被下了面子，难堪地迈不动步，刘明杰和李牧直接一边一个把人架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还顺便带上了后门，眼不见心不烦。
　　“干嘛呢祝旭，把头抬起来！”看祝旭一直低着头，王媛媛还以为他在难过，“你别管那什么柳思琪，我们都相信你，多了个全市第九的金大腿谁不喜欢啊，那考试的时候大家都明晃晃看着呢，监控录像也全都在，每一个字都是你自己唰唰唰写下来的，再有不服气的就让他们自个儿看录像去。”
　　王媛媛一嗓子吼得祝旭身躯一阵。
　　起初他确实小小难过了一下，毕竟被人质疑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但当这些朋友选择站在他的身前，义无反顾地维护他时，他忽然领悟了什么叫做“拨开云雾见光明”。
　　原来相信他的人不止林微澜一个。
　　祝旭憋着笑抬头，他露出藏在桌兜里的手机：“没干嘛，我在定位置，中午请大家吃饭。”
　　“靠，”宋毅笑着骂了一声，“我不想吃火锅，其他随意。”
　　王媛媛瞄一眼祝旭的手机屏幕，发现订餐界面正在学校门口那家火锅店停着呢，她当即指挥李牧把祝旭的手机夺过来：“真是够够了，一天到晚吃火锅，别人都是水做的，偏你是火锅做的是吧。”
　　“那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定喽，反正今天我买单。”祝旭豪爽地开口应承道。
　　“旭哥！我们也有份吗？”前排几个距离较远的男生扯着大嗓子问。
　　“有！”祝旭满口答应，“五班的兄弟姐妹们能来的都来啊，今儿个饭管够！”
　　“你是山大王吗？”一众混乱之中，林微澜从包里抽出自己的银行卡放在两人桌上。
　　祝旭把他的卡推回去：“什么意思？收买我？数学竞赛我是不会留手的。”
　　林微澜觉得自己平常就是太纵容祝旭，才导致对方最近飘得越来越高，那股骄傲劲儿都快冲破太阳系了。
　　“全市前十和数学竞赛都有我的一份，哪有一个人出钱的道理，而且不论哪一样，好像都是我更擅长一点？”林微澜尝试着和祝旭讲道理。
　　谁料小少爷直接翻脸不让人了。
　　下一秒，祝旭一句废话没说，直接把林微澜的银行卡又揣进了兜里：“不行，林微澜，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有败家的潜质，以后银行卡都归我保管，不然照你这个大手大脚的程度，直到大学毕业我们都攒不下什么钱。”
　　短短一番话搞得林微澜悲喜交加。
　　喜的是祝旭也在畅想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悲的是祝旭的自我认知好像不太清晰。
　　说起败家和大手大脚，谁能比得过他。
　　由于这顿饭属于临时起意，而且高二五班加起来零零散散也有五十来号人，祝旭打了很多家餐厅的电话，最终只有一家大型餐厅接受临时预定，但那家餐厅的距离太远，直接跨了一个区，大家下午第一节都有课，赶来赶去肯定是不方便的，实在没办法，几个班委只好拜托老吴去和食堂的管理人员私下打了招呼，把二食堂三楼用来接待外宾的大圆桌悄悄分给他们几个。
　　之前运动会那次聚餐有几个受伤缺席的，因此这顿午餐算得上高二五班真正的大团圆，再加上没有各科老师在场，众人聊的话题就丰富了许多，王媛媛还从几个女孩子那里得知，说老城区附近有一所名为无声寺的寺庙，求学业之类的保佑很灵验，推荐祝旭和林微澜出发去北京前诚心拜一拜。
　　饭后大家在三楼找了一片面积比较大的空地，女生在前男生在后，拜托李牧帮他们班拍了一张班级大合照，各位女生作为审美代表挑了很长时间，才从众多样片中选出一张最满意的发到班群里，祝旭按习惯点了放大，仔细看了看林微澜和自己的表情，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存到了手机里。
　　付完款后祝旭说自己吃撑了，非要和林微澜一起绕着操场散步，散步途中他随手点开百度搜索，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后便开口问：“欸，就班长他们刚刚说的那个......”
　　“无声寺。”林微澜温馨提示道。
　　“对，”祝旭一拍脑门，“无声寺，咱们要去拜一拜吗？”
　　林微澜状似不在意地瞟一眼他的手机屏幕：“想去就去。”
　　“那就去一下吧，”祝旭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他将一只手放在脸颊前扇来扇去，“我紧张。”
　　“成。”林微澜看破不说破。
　　祝旭的手机没有贴防窥屏，他方才看得清晰。
　　静静躺在祝旭搜索框里的问题是：无声寺求姻缘准吗？
　　而百度给出的答案是：准。
　　作者有话说：
　　我（恨铁不成钢）：你小子，不想着好好学习，满脑子居然都是——诶哟！
　　祝旭（兴高采烈）：马上要和男朋友去无声寺上香了，除了带着诚心去，大家还有什么诚恳建议吗？
　　林微澜（掏出本子准备记）
　　我：？？
　　来你俩来，咱仨唠唠。


第64章 有点缘分
　　周末的老城区总是格外热闹，尤其在清晨，早餐摊和各类集市经常摆得满大街都是，祝旭和林微澜分明是从家里吃过早饭才来的，现下一闻到刚出炉的肉包气息，肚子竟然又不自觉咕咕叫了起来。
　　这块地方其实祝旭以前常来，之前在英语角苦练英语的时候，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找这样一个热闹喧嚣的场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别人听不懂的语言又说又唱，那个时候小，也没那么在意面子，再加上老城区的居民们都很友好，格外照顾他这个外来的小孩，祝旭也因此在这里收获了不少美好回忆。
　　“老板！来两个肉包！”祝旭和林微澜随便找了家人少的小摊就坐，为了保证肉包的口感，少爷顿了几秒又特意吩咐道，“要刚出炉的那种！”
　　......
　　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居然没人回应。
　　“老板！要两个刚出炉的肉包！”见没有人搭理他，小少爷尴尬地摸摸鼻子，继续大喊道。
　　......
　　还是没人回应。
　　这下祝旭的面子有点儿挂不住了：“老——”
　　“在呢在呢，一个劲儿嚷嚷什么？”一个夹杂着几丝白发的中年男人听到声响后从里边拉开棉质门帘，“要吃什么？”
　　眼前的男人一幅瞌睡眯哒眼的姿态，身上披着件简单务实的军大衣，军绿色的袖口处还沾上了不少白色面粉，看上去有些邋遢。
　　“哦，”祝旭因为对方不耐烦的语气怔愣了几秒，他犹豫着开口，“肉包。”
　　“卖完了。”男人干脆地回答。
　　“那就韭菜鸡蛋包？”
　　“也卖完了。”
　　“香菇青菜包？”
　　“最近香菇涨价涨得厉害，不想赔钱，就没怎么卖。”
　　“茄包？”
　　“嗯，这个倒是还剩最后两个，但那都是专门给我小侄儿留的，不对外出售，你们两个大人，总不至于和小孩儿抢吃的吧。”
　　几个来回后，祝旭强忍住自己的气性，压着声调问：“那豆、沙、包呢？”
　　“豆沙包？”那老板毫不在意地抖抖自己军大衣上的面粉，“我们店就没做过那玩意儿。”
　　祝旭：“......”
　　他现在总算领悟到什么叫做无声的愤怒了。
　　怪不得别人店里都是门庭若市，反观他这里，人丁稀疏。不仅什么都没有，敷衍至极不说，服务态度还差得要命，这换谁乐意来啊！！！
　　“小伙子，如果想吃他家的包子，你们得提前预定。”在一旁路边支小摊的阿婆似乎看出了几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及时解释道。
　　“预定？”闻言祝旭惊讶地张大了嘴，“什么规格的店，还要提前预定？”
　　如果像他们前些天班级聚餐那样的临时情况还好说，问题今天统共只有他和林微澜两个人，来得也不是什么网红米其林餐厅，一家街边普通的包子铺而已，居然还要预约？？
　　那头发半花白的小老头还是神神叨叨的，见状，阿婆从自己的蒸屉里拿出两个又大又香的肉包，对着祝旭和林微澜招招手：“来，你们过来。”
　　林微澜接过肉包以后想要掏出手机付款，那阿婆却摇摇手：“俺老婆子玩不来你们年轻人的那些新潮玩意儿，有现金的话老婆子给你们找零，没有的话就送给你们吃咯，没几个钱。”
　　“这怎么能行！”祝旭说着就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的现金，“我们有现金，给您。”
　　阿婆显然对他们随身带着零钱这件事有点意外，她拉开自己手缝的小挎包：“唷，现在小年轻都想这么周到的嘞？”
　　“不是，”祝旭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大口包子，“呜萌京天似要去无声寺。”
　　林微澜被祝旭的反应逗笑了，他伸出手拍拍祝旭的后背：“你慢点吃，好好说话。”
　　“没关系，俺老婆子听得懂！”阿婆豪爽地一挥手，“怪不得，这些零钱是你们为过路乞讨者准备的吧，那我就更不能收了，这可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
　　趁那穿军大衣的老板转过身去，阿婆敢忙悄声透底道：“悄悄告诉你们，他呀，是个算命的。”
　　为了方便阿婆听得清楚，林微澜微微弯下腰去：“他不是包子铺老板吗？还是说这家包子铺有什么特别之处？”
　　“聪明娃子啊。”阿婆对着林微澜竖起一个大拇指，“这个老板他两样都干，又卖包子又帮着给有缘人算命，听后来人说算得还挺准，也不知道怎么着，名声就渐渐传出去了，所以好多外城区的人都慕名而来，去无声寺前都要先来找过他呢。”
　　祝旭听完这言论只觉得阿婆好单纯。
　　骗子。
　　这个包子铺老板铁定是个骗子，费气巴劲儿地使手段给自己的包子铺营造噱头，然后专骗像阿婆这样的老实人。
　　“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想我是骗子？”祝旭正在内心默默吐槽时，一个略带玩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去！”小少爷吓得往林微澜背后一缩，“你从哪冒出来的啊！”
　　那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马路的这一边，他看着祝旭激动的反应，故作高深地说：“小伙子，你今天所求之事，不简单。”
　　祝旭弹出半颗脑袋：“你怎么知道我所求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说完这句话，老头又摇摇晃晃地走回去了。
　　祝旭：“？”
　　天机不可泄露？？
　　他看这老头就是没水平，说不出来吧！！！
　　他跟阿婆快速道了别，拉着林微澜就起身追去，在那老头进房间的前一秒，祝旭伸出手拽住他的手腕：“你站住！”
　　老头儿满意地转过身来：“小伙子，我都已经说了，天机不可泄露，而且你我并非有缘人......”
　　“打住！”祝旭最听不得这些神神叨叨的言论，他开口打断对方，“那你说，怎样才算得上是有缘人？”
　　老头停顿了几秒，随即缓缓张口：“有缘，即是天、地、道、法合一，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的条件——”
　　“六百块。”
　　老板：“？”
　　林微澜：“？”
　　“什么六百？”老板小心翼翼问。
　　祝旭立马准备手机扫码转账，他对准门框上贴着的二维码：“六百块，我够不够格成为你的有缘人。”
　　只是刹那，眼前邋里邋遢的男人瞬间换了幅嘴脸。
　　“我看你小子和我有点缘分。”老板面露喜色地说
　　林微澜：“......”
　　那老板点头哈腰地将祝旭迎进去后，林微澜却是表情复杂，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他今儿可算见识到什么叫人傻钱多了。
　　这不摆着一个。
　　自家男朋友就是典型的案例。
　　作者有话说：
　　老婆们猜猜，这老板究竟靠不靠谱，最后会算出什么结果，然后就是，我们小祝想求的是什么呀（竖耳朵）
　　嘿嘿，马上就要一起去集训了。
　　（看看小本子）话说这俩人怎么到哪都睡一起？？（不是我，喵喵什么都没说，捂嘴）
　　林微澜（掏兜）：后悔交银行卡了，能不能要回来。
　　祝旭（理直气壮）：我这是算命，不属于败家，这是必要消费。
　　林微澜（内心漠然）：......简直见了鬼了。什么时候算命成必要消费了。


第65章 出发北京
　　“诶，那您满意下次再来啊。”约莫半小时后，包子铺老板恭敬地为祝旭拉开门帘，态度和善地说。
　　祝旭那张帅脸笑得都快开出花来了，他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好说好说。”
　　走出几步后，林微澜瞅见祝旭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重新折回去，他掏出手机，然后扫描老板的二维码名片，加上了对方的微信好友。
　　林微澜拎着对方递过来的单肩包，语气有点一言难尽：“你这是......”
　　“哦，你说好友位啊？”乐在其中的祝旭点开老板的朋友圈，他用手指着那条个性签名说，“看到了吗，大师专门强调了，有缘人第二次半价，咱又捡了个大便宜。”
　　林微澜：“......”
　　怎么，敢情你是算上瘾了？？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林微澜没把祝旭傻乎乎的回答放在心上，略带好奇地问。
　　根据那个老板立在门口的“江湖规矩”，他在与有缘人谈天说地时，外人是不能踏足他们所在的房间的，于是林微澜就被这样拦在了寒冷萧瑟的冬风中，整整半个小时，他都独自一人在门口守着，无人问津，甚至想喝杯热水都找不到地方，只能偶尔听着炉火燃燃的房间中传来阵阵笑意。
　　“好奇啊，”听到林微澜这么问，祝旭鬼魅一笑，“不然你也算算？大师很好说话的，我帮你引荐一下，肯定是友情价。”
　　林微澜没说话，直接背起包就向无声寺的方向进发。
　　俗话说得好，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是真觉得祝旭魔怔了。
　　对于林微澜不冷不热的反应，祝旭也不恼，只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你就不想知道我问了什么？”
　　林微澜：“现在不想了。”
　　祝旭：“不，你想。”
　　林微澜：“不，我不想。”
　　祝旭：“不行，你必须想。”
　　林微澜：“我就不想。”
　　......
　　两人吵闹了一整段路程，直到临近无声寺的下级阶梯时，林微澜才注意到写在指示牌上的大字提示，示意祝旭噤声。
　　其实祝旭没有想真的告诉林微澜自己都问了哪些问题，分别得到了什么答案，因为这毕竟称得上所谓“天命”，第一，这玩意儿可能就和过生日时郑重许下的愿望一样，让别人知道就不一定灵验了，第二——
　　他确实没有想让林微澜知道真相的想法。
　　祝旭不会告诉林微澜，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在自己所述的一系列问题之中，和林微澜有关的居然能占到一多半。
　　他更不会告诉林微澜，于他而言的“天命”并非一路通畅。
　　那大师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含糊其辞的意味，只说最好的结果一定系于过程中的个人选择，至于具体什么时候选，怎么选，这他无法参透，还需要祝旭自己把握时机。
　　二人聊得十分细致，祝旭也从这段对话中领悟不少。
　　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万事万物，祝旭都会依据自己的实力量力而行。唯独林微澜，他做不到。
　　身体或许会因为训练过度和各种意外的产生而受到损伤，他不会强行要求上场，而是会抓紧时间养精蓄锐，静待下一个时机的降临。
　　学习成绩或许会因为个人懈怠和能力不足而出现下降，他不会陷入情绪自怨自艾，而是会认真反思每一道错题，争取下次考出更满意的分数。
　　但他就是接受不了林微澜发生任何差错。
　　林微澜生病、林微澜考砸、林微澜受伤、林微澜难过。
　　甚至于是，林微澜消失。
　　最后一件事他几乎想都不敢想。
　　祝旭承认，林微澜这个人是有股神奇的魔力，会让你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他的温柔陷阱，逐渐沉沦，等到你再发现时，却早已经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了。
　　如果天道告诉祝旭，选择和林微澜在一起并不会帮助他走上最完美的那条道路，那他偏要逆天而行。
　　.
　　无声寺的建筑整体保留明朝风格，依据清晰的中轴线呈现左右对称状，寺中共有三侧殿和一大主殿，凡入寺者，进入山门后皆需做到轻声细语，如有需要，也可自行在主殿前进行请香，依次拜过侧殿与主殿后再将其投入香炉，不论愿望大小与否，最重要的是心诚则灵。
　　林微澜倒是一向不信这些，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过他从小就从邻居阿姨那里得知这些东西大有讲究，所以即使不信，但也一定会秉持足够的尊重，加之祝旭请香的时候是真的没有一丝马虎劲，林微澜也不由得重视了起来。
　　陪着祝旭一一拜过几尊佛像之后，二人选择了进入素斋馆解决午餐，这家素斋馆的罗汉面在周围地区很出名，覆在上边的面浇头中还含有像马蹄、木耳、笋这样清热下火的食材，再配以老城区独有的价格，让这碗简单到极致的素面显得性价比极高。
　　“吸溜，”祝旭拿筷子从碗中吸了一大口面，“网友诚不欺我，这家面是真的好吃啊，我觉得我还能再来一碗。”
　　林微澜从桌面的纸巾盒中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他动作优雅地擦擦嘴，随后瞥一眼祝旭桌上空空如也的第一个面碗：“如果我没听错，你想表达的该不会是你想吃第三碗面的意思吧。”
　　祝旭下意识呛了一句：“管我呢？吃你的了？”
　　冷静几秒后，他又默默把头低下，不敢出声。
　　人林微澜的银行卡现在还搁他兜里揣着呢，可不是得管管。
　　.
　　二人的正式出发日期定在12月28号，这个时候距离南原八中的元旦晚会只剩三天了，南八天团赶来车站送他们的时候身上还穿着排练服，听老吴说这次班里准备再出一个情景剧，以心理关爱为主题，他还要亲自上场去表演，就是可惜林微澜和祝旭不在，不然以二人精湛的临场发挥水平，一定能将这次活动办得更大更好。
　　起初得知这个消息的二人：“......”
　　还好，还好他们溜得够快。
　　“旭哥，去了北京你能吃惯吗，那边可是大北方，气候也干燥得不得了。”李牧托着腮帮子，惆怅得不行。
　　六人之中只有他是着装正常的一位，因为高二九班这次准备的活动是《黄河大合唱》，为了响应红色主题，顺便节省班费，小张老师直接安排他们班学生穿校服进行登台表演，李牧这些天本来还因为这事有点心理不平衡，现在看到高二五班的各位可不这么想了，甚至还有点庆幸。
　　比起花红柳绿的中年广场舞队服，他觉得还是他们深蓝色的校服更上镜一点。
　　闻言，祝旭拍了拍林微澜手中的行李箱：“放心吧，饿不死，小林收拾了半个行李箱专门用来装吃的，就担心我过去水土不服，他还特意灌了瓶咱南原的直饮水，专治拉肚子。”
　　“药都带好了吗？”听到拉肚子这三个字，王媛媛忽然问。
　　到底是她疏忽了，祝旭和林微澜毕竟是两个男生，再怎么细心也不一定会记得带急用药这种小事，北京离南原天高皇帝远的，二人的医保也都不在那，知道祝旭家里条件不差，但北京那种地方寸土寸金的，吃个便饭都要花上不少钱，更别提直接去药店买药。
　　“对啊，”众人这几天的悲伤情绪渲染得刘明杰这种大老粗都有点发愁，“你们这归期不定的，那些专家教授到底靠不靠谱啊，别过年都回不来吧，我妈还说过年请你们去我家吃饭呢。”
　　宋毅对着自家好兄弟的后背就是一掌：“呸呸呸，什么归期不定，不就去小半个月吗，在这瞎说八道什么！倒是澜总，你可切记把旭哥看好了，你们去了北京人生地不熟的，可不像在咱南原能呼风唤雨，让他收着点他那个少爷性子。”
　　宋毅一席话指出了众人最担心的地方。
　　同一时间，众人齐齐将目光放在祝旭身上。
　　祝旭被盯得浑身一抖：“什么意思？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见无人回应，王媛媛率先坦露出一幅苦涩的表情，那嘴角扭曲的弧度就好像在说——
　　我们为什么盯着你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祝旭，祝小少爷，今年十七岁，脾性一般，家里富得流油，身边狐朋狗友一大堆，托这些叠满BUFF的标签，祝旭早已将南原市玩了个底朝天，就连那家最新开张且一票难求的游乐园，小少爷都能给你找着关系，拿的还全部都是VIP票。
　　然而小少爷十七年的人生中也不是没有遗憾。
　　恋爱谈了，校队进了，冠军拿了，接力赛跑了，素斋面吃了，不愁吃，不愁穿，每天唯一需要忧心的事情就是男朋友会不会因为过于贫穷而露宿街头。
　　如此充实的生活，美中不足的点就在于，祝旭前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未踏出过南原市一步。
　　自家亲爹亲妈亲姐别说出南原了，就连国都出得不待出了，而自己身为他们密不可分的家人，居然连南原市都没有离开过。
　　这就很让人难以理解了。
　　更别提他还是一名游泳运动员，一名时常需要到各个地方外出比赛的游泳运动员。
　　祝旭都不太好意思往出说，自己目前参加过最大型的游泳赛事是南原市青年游泳锦标赛，举办地点在南原市游泳活动中心。
　　不过去北京参加个集训而已，更何况身边还有林微澜陪着，能出什么大事。踏入检票口前，祝旭还如此自我安慰道。
　　结果他连检票口都没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林微澜，快来救我，我身份证怎么刷不进去啊！！！”
　　林微澜就站在离祝旭身后三四厘米的距离，不免被这声音吵得耳鸣，几经思索后，他将手轻轻捂在祝旭嘴上，然后二话不说将人带离了进站口。
　　“你身份证过期了吗？”林微澜开门见山地问。
　　祝旭还没有满18周岁，现在的身份证是需要每隔几年就进行一次更换的，如果真的出现身份证过期的情况，那他们今天是肯定走不了了，得考虑改签。
　　“过期？”祝旭狐疑地将身份证转到背后，“没啊，怎么可能过期，我比赛前刚去公安局更新的证件信息。”
　　林微澜松了口气：“那就是没有核验学生资格？”
　　“学生资格？”祝旭打开百度搜索，“那是什么东西？”
　　林微澜现在只想把南八天团那帮不靠谱的拉回来痛批一顿。
　　什么泪流满面万分不舍都是假的。
　　自己昨天忙着学生会近半个月的工作交接，所以只能拜托拥有过外出比赛经验的王媛媛和刘明杰带着祝旭提前来高铁站核验一下学生资质，以防当天出现什么特殊情况耽误行程，鉴于南原市到北京有段距离，票价也并不便宜，所以他和祝旭买的都是学生票，但因为祝旭之前从没出过远门，初次使用学生优惠时就必须核验优惠资质。
　　他记得很清楚，事情发生在昨天下午空出来的那段排练时间，他临出教室门前还专门对着昏昏欲睡的祝旭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遍，当时宋毅和李牧也在，他们是怎么信誓旦旦的来着？
　　对，他们说一定会和王媛媛还有刘明杰一起，带着祝旭去核验学生资质，保证完成任务。
　　保证个屁。
　　这就是他们完成的任务。
　　远方，刚刚在进出站口交界处打到车的四人莫名同时打了个冷颤。
　　“这天怎么感觉有点冷，是不是忽然降温了？”刘明杰在前排哆嗦着问。
　　“是吗？”李牧朝自己手心里呵口暖风，“我咋觉得是师傅开错空调了，师傅，不然你再确认一眼？”
　　“欸呦喂，那他们两个也忒辛苦了，这种天气去北京不是更冷吗，想想就难顶。”王媛媛由衷感叹道。
　　一行人之中唯一理智尚存的宋毅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哥哥姐姐们，高一上地理课的时候都去种菜了啊？北京冬天有暖气呢，咱还是好好担心担心自己吧！”
　　一时间，车内四人对祝旭和林微澜产生的同情顿时荡然无存。
　　也对，是他们多虑了。
　　祝旭和林微澜这种王炸组合堪称逆天，他俩是不管走到哪都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类型，比起这两个人，他们确实更应该担心他们自己。
　　众人在外都没有关消息提示音的习惯，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叮咚叮咚”声，他们全都默契地选择抬头45°角仰望车顶。
　　睡着了，看不见。
　　大冬天手机都会被冻关机的，那他们的大脑偶尔宕机一下，应该也很正常吧？
　　作者有话说：
　　小林：不辛苦，命苦。
　　终于来了老婆们！！！大家可以猜到小林小祝这个时间节点出去会经历什么嘛？？
　　——跨年哇哇哇！！！（应该不算剧透？）
　　那么大师的分析究竟准还是不准捏？让我们根据下文，拭目以待（故作高深）


第66章 哥哥让你叫个够
　　北京的冬天很冷，和南原那种潮而湿的气候不同，这里的空气更加干燥，风也更大，窗外的群山一片片掠过，祝旭将脸紧贴在车窗上，都能听到直面而来的气流在他耳边呼呼作响。
　　“吃饭，”林微澜从随身背的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双层饭盒，找到那个夹了两块鸡腿肉的三明治后便将它随手递给祝旭，“这是你的。”
　　祝旭没将头转回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外边一闪而过的风景：“现在不饿呢，再看会儿。”
　　林微澜无奈叹口气，他捏着对方的脖颈掐了掐，然后轻微使力让祝旭扭正身子：“还看？你都看一路了。”
　　南原和北京都是交通运输大站，每天来往的火车、高铁都不在少数，两人挑的是上午十一点那班车，因为票价比较便宜，就是刚好卡在午餐这个不尴不尬的时间点。
　　出乎林微澜意料的是，这次少爷倒没有赖着床不起来，相反，某些人差点因为第一次出远门激动地没睡着觉，大早上六点就把林微澜从床上拽起来了，林微澜保证，如果不是他还强行给祝旭播放了好几段高考英语听力用来催眠，少爷自己都能把怎么改签琢磨出来。
　　早知道男朋友这么有活力，他就订凌晨最早的那班了，林微澜在心中默默腹诽。
　　“你现在该不会是在想，早知道我这么闹腾，就订四点半那班车了吧，这样或许我还会在车上睡大觉，多省事。”大大咬了一口三明治后，祝旭忽然抬起头来，眯着眼睛说。
　　林微澜：“......”
　　“我没有。”他下意识回复。
　　祝旭把手中的三明治放下：“延迟了0.03秒，你这放在游泳里可是大忌，你肯定有。”
　　林微澜直接沉默了。
　　“你看，不敢说话了吧。”祝旭不依不饶道。
　　林微澜无声地捏住对方的脖颈，然后重新将祝旭的头扭向窗外。
　　算了，不然祝旭还是继续看风景吧。
　　整趟车程大约六个小时，祝旭和林微澜到北京的时候也就五点刚出头，一下车祝旭就嚷嚷着要吃北京烤鸭，林微澜被他吵得没办法，只好依他的意思，先去餐馆吃饭，然后再去酒店放行李。
　　“小伙子，你们这大包小包的，是来旅游啊？”看二人这架势，烤鸭店的老板娘裹着头巾站在烤架前，一边折腾烤鸭一边问。
　　也不怪她这么想，她这店就开在离车站不远处，每天见到的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因为店面装修不怎么好看，所以虽然每天路过的行人是不少，但就是没啥人愿意进来，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帅气小伙，还都拎着又大又重的行李箱，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不是啊姐，”祝旭嘴甜，会来事，听到这话，他当即就说，“我们两个是来参加集训的，觉得姐的店铺看起来和别人不一样，不随大流，肯定好吃，所以才来的。”
　　林微澜觉得自己跟着祝旭，多少能学到点说鬼话的本领。
　　他分明记得眼前这人方才说：“欸林微澜，我们吃这家，这家人少，不用排队，店面还这么简陋，价格肯定也便宜，在北京怎么了，总有物价跟咱南原差不多的小店。”
　　如今看看祝旭这幅耍混嘴的样子，林微澜不禁失笑：“你没这么骗过我吧？”
　　祝旭起初没搞明白林微澜在说什么，等脑回路转过弯来后立刻瞪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叫说话的艺术，怎么能是骗呢。”
　　林微澜：“......”
　　嗯，行呗，又搞起艺术来了。
　　果不其然，那个老板娘被祝旭哄得天花乱坠，她也不太清楚什么是集训，只知道大概和学习是一个意思，她手起刀落，将烤鸭为祝旭和林微澜一块块切好，随口闲聊道：“能来北京学习的那都是好学生哟，果然高材生就是不一样，能看出咱这家店的特殊，实不相瞒，我家那个也最爱吃这口。”
　　祝旭也不见外，倒了两杯水就开始熟练地唠嗑：“姐，那你家那个是做什么工作的，也不知道来帮你。”
　　“我家那个也是高材生呢，”老板娘谈起自己的另一半时满脸骄傲，“她当初在我们那里可是第一名，自己靠努力考到北京来的。”
　　“所以你也就跟着一起来了？”祝旭伸出手，主动为老板娘拉开一张凳子，“一起吃点吧姐，正好快到饭点了。”
　　老板娘顺势坐下，却没有动手或者筷子，她托着腮，认认真真地盯着祝旭和林微澜看了几秒，定定道：“我爱人已经不在了。”
　　一直安静旁听二人谈话的林微澜停下动作，扭头看向老板娘。
　　“哟，这倒是挺稀奇，我看一直都是这个小伙子在和我聊天，还以为没什么东西能吸引到你呢。”
　　祝旭抢在林微澜前边开口：“他只是不爱和别人说话，没有其他意思。”
　　林微澜点头。
　　老板娘揶揄了一句：“可我看你俩来的路上聊挺欢啊？”
　　“他不是别人。”林微澜一字一句道。
　　这五个字说得十分真诚，就连祝旭都被他吓了一跳：“忽然这么认真做什么？”
　　林微澜冲祝旭微微笑一下，示意自己没事。
　　其实他只是不懂。
　　这家店的老板娘总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尤其是她看向自己和祝旭的眼神，就好像她知道些什么。
　　“我的爱人也是个女生，”老板娘情绪平稳，“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优秀的人，只不过她身体不好，家里人从小也不重视，所以大学毕业没几年就得病走了，癌症晚期，救不活的。”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似乎在说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那个时候还小，不知道北京是首都，大城市，物价贵，路过烤鸭店的时候我总吵着要吃，她当时是小组长啊，傻得不行，有一天就花光自己攒的所有零花钱，偷偷给我买了一只烤鸭腿，还不让我跟别人说，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总有一天，我要亲手给她整一只烤全鸭。”
　　“可惜我刚学成她就走了，她也够聪明，是个会糊弄人的，那天去医院之前明明跟我说让我在这里等她，就连店面都帮我安排好了，虽然装修得很难看，但我喜欢。”
　　“可再喜欢有什么用，我知道，她永远都回不来了。”
　　在最初相遇的地方守候一个不会归来的人是什么感觉？
　　如果这个不会归来的人还是你的爱人，又会是什么感觉？
　　林微澜想象不到。
　　人啊，日复一日地靠着回忆度日，那将是怎样的光景。
　　那老板娘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见祝旭和林微澜一直静在座位上不敢动筷子，她翻个白眼：“算了算了，和你们这两个小娃娃说了也是放屁，什么情爱都不懂的年纪，珍惜好眼前人就行了。”
　　走出餐馆后，祝旭还处在一个特别懵逼的状态，他发出长长一声“啊”：“老板娘好可怜。”
　　“但她有一个很好的爱人，”林微澜说，“她们真诚相爱，哪怕天人两隔。”
　　“哦，”祝旭点了下头，不过他不太想谈论这样沉重的话题，于是避而谈道，“咱订的酒店在哪？”
　　林微澜觉察出了对方的情绪，他顺着答：“在另一个区，集训开始以后我们会住在学校里边，所以就近挑了一个。”
　　“住在学校里边？”祝旭顿时两眼放光，“这么爽，那说出去我们岂不也是清华走出来的学生？”
　　林微澜有时是真心认为祝旭的心性像个小孩，明明两个多月前刚过了17岁生日，却总像个7岁小孩一样好哄。
　　“你跑慢点，”看祝旭撒腿就跑，林微澜眼疾手快，一把将人从马路边缘拽回斑马线里边，“之前提醒你下的交通软件都下好了吗，知道地铁坐几号线，往哪个方向坐吗，老板娘都说最近扒手群体很猖狂了，书包拉链还大开呢。”
　　祝旭来北京背的还是他最最钟爱的奥特曼双肩背包，听到林微澜的话，他火速停下脚步将背包从肩上取下来，看着奥特曼被一分为二的脑袋，他心中悲痛难忍，确认没丢什么物品后，他开始向林微澜耍脾气：“你怎么不知道帮我拉好它。”
　　林微澜被噎了一下：“我第一时间提醒你了。”
　　“提醒我就不能帮我拉书包拉链了？这两件事有冲突吗？”祝旭腼着脸追问。
　　林微澜一言不发，直接拉着两个行李箱就向安检口方向出发了，祝旭见状也跑着小碎步紧紧跟在林微澜身后，他一会儿左晃一下，一会儿右晃一下，嘴里还不停喊着林微澜“哥哥”，一路上引起不少看热闹的人围观。
　　“你今天是不是挺开心的？”在酒店前台办理手续时，林微澜忽然冷不丁问。
　　祝旭乐呵呵的动作滞了一下，思考几秒后他回答：“开心啊，我哪天不开心。”
　　“开心就行，”林微澜意味深长地说，“开心就说明你精神状态还不错。”
　　祝旭没太理解林微澜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进入房间前，林微澜又补充了一句。
　　“最近活动多，北京的房源比较紧张，所以我只订到一间大床房。”
　　一、间、大、床、房。
　　祝旭的心态小崩了一下。
　　很小的时候，祝明月就告诫过他，要保护自我、洁身自好，不能随意在外边勾搭小姑娘。
　　所以祝少爷活了17年，也就勉强勾搭到一个男朋友，还是自己先告白的，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那种。
　　没想到自家男朋友看着冷清，实则比自己生猛多了。
　　“不是喜欢叫哥哥吗，”林微澜刷卡开门，他将行李箱推进一旁的半开立柜，然后随手将房卡放进门口的插卡器，房间内随即亮起一盏盏柔和的灯光，映照出林微澜半掩在门后的身形，和他眼底正在闪烁着的、晦暗不明的光。
　　“进来吧。”
　　“今晚哥哥让你叫个够。”
　　作者有话说：
　　纳尼？
　　纳尼？？
　　纳尼？？？
　　叫什么叫什么叫什么？？？？
　　今天双更哦老婆们，稍后还有一章~（星星眼）
　　喵喵的老婆们：？？？听说你最近更新频率不太行？？？
　　瑟瑟发抖的喵喵：那个......你听我解释......今晚双更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别揍了！！！


第67章 不跟小骗子说话
　　闻言，祝旭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他尽量拉开自己与林微澜的距离：“你要做什么？小林，我跟你讲，虽然我们——”
　　“——啊啊啊啊啊啊！”
　　还没等祝旭发言结束，林微澜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人一把拽进了房间，祝旭被这招打了个措手不及，直接倒头栽进了林微澜怀里。
　　压根没预料到某人会主动投怀送抱的林微澜：“？”
　　“这是什么意思？迫不及待？”林微澜也表现出了些许诧异。
　　身为一名游泳选手，一名优秀且好面子的游泳选手，祝旭同学拥有一颗异常坚强的自尊心，他绝不允许自己承认因为坐太长时间的高铁而腿软这件事，于是干脆双手一抬，从后背牢牢搂住林微澜。
　　“对，我就是今天一天都没抱到你，太想你了。”他嘴硬道。
　　林微澜信了。
　　不仅信了，顺带连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他轻拍几下祝旭的后背：“是不是被老板娘今天说的经历吓到了？”
　　“嗯嗯嗯。”祝旭胡乱应道。
　　“别怕，祝旭。”林微澜双手捧起祝旭的脸颊，“你看这是什么？”
　　顺着林微澜的目光看过去，祝旭呆了。
　　不一般。林微澜订的这个房间很不一般。
　　它不是单纯的大床房，它他妈还是一个主题房，那张两米大床的正上方就立着一个眼睛会闪光的奥特曼。
　　林微澜看着呆在原地的祝旭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喜欢吗？别怕，你这么相信光，他一定会好好守护我们的。”
　　不得不说，祝旭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坚信，林微澜这个人整体还是聪明且冷静的，就是有些时候会非常轴，费劲巴力都揪不回正轨的那种。
　　就比如现在。
　　他确实喜欢奥特曼没错，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现在去大街上随便揪个人问问呢，谁家好人头顶着奥特曼睡觉啊？还是真会两眼放光的那种？？
　　祝旭斟酌着开口：“你......”
　　“喜欢吗？”林微澜眉眼带笑地打断祝旭，“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祝旭感觉心口好像被人挠了一下。
　　林微澜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跟一个人谈恋爱，那林微澜的心态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
　　自己喜欢林微澜，所以想要把自己喜欢的、林微澜喜欢的，不由分说全部堆到对方面前，换个角度想，林微澜也喜欢自己，那会不会他也想把自己喜欢的事物全部送到自己身边，哪怕只是一个临时住宿的酒店，也容不得马虎。
　　更何况林微澜刚才也说了，最近周边的房源紧张，能订到距离近性价比还高的酒店已经很有难度了，主题房什么的就更别提了，祝明月和他吐槽过不止一次，这类型房间难订得不得了，林微澜这么一个大忙人，还得专门花时间挨个去挑。
　　是得花了多少心思在这上边。
　　只因为一句自己口中的喜欢。
　　祝旭的眉头舒展开来，他重新眨巴了下眼睛：“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主题房啦？”
　　林微澜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喜欢就好，我挑了好长时间。”
　　听到这话，祝旭暗自庆幸，还好他巧舌如簧，不然——
　　“不过这个房间其实是亲子房，”林微澜忽然接话道，“听了那么多声哥哥，不如换个花样，来声爸爸听听？”
　　“......”
　　“滚啊！！！”祝旭终于忍无可忍，出声怒吼道。
　　他从市青赛那会儿就看出来了，这男人当时居然还想往他手上系什么防走失绳。
　　这谈的是恋爱吗？？他他妈这是给自己找了第二个爹！！！
　　.
　　祝旭和林微澜只在那个摄人心魂的奥特曼主题房住了两晚，其实林微澜原本是订了三个晚上的，但第三天一早组委会就放出消息，说已经在校园里帮大家把宿舍收拾好了，如果有想要比集合时间提前到，顺便进校园游览参观的同学，跟他们私下报备一声就行。
　　祝旭得知这个消息后没有半分犹豫，当下就拉着林微澜就去办了退房手续，用的理由也都十分恰当：
　　一，住宿舍不花钱，在北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省一分是一分。
　　二，他确实想早点进清华，好感受一下学霸之间的学习氛围，运气好点说不定还能碰到校游泳队训练，去偷偷师什么的。
　　以上两点全都出自祝旭真心，但他还藏了私，偷偷留了个第三点没敢告诉林微澜。
　　那就是——大半夜起床，看到一双闪闪发光的奥特曼眼睛真的太吓人了。
　　学校内部的宿舍是组委会提前安排工作人员分好的，祝旭和林微澜都是南原赛区拟推荐的种子选手，还是一个高中的同学，所以自然而然分到了一个宿舍，这边为他们提供的宿舍是二人寝，和学校沟通过后，组委会暂时占用了这边新建好不久的研究生公寓，祝旭他们将是第一批入住这栋公寓楼的幸运儿，这里四周环境也算安静，离校区正中心还有段距离，方便集训生们安心备考。
　　“这被褥还挺重啊，”祝旭提着一个很大的蓝色编织袋推开三楼的楼道门，拿编织袋压在门框处后又向下跑了两层，边跑还喊道，“小林，能拎动吗，还有多少？”
　　林微澜只递给他一个26寸的行李箱：“你把你自己的家当都看好就行，剩下的我来。”
　　祝旭奔跑的步伐不自觉卡在了第一层阶梯上，他看着那个林微澜手中那个庞然大物尴尬地笑了笑：“那个......”
　　“拎不动？”林微澜好整以暇地靠在登记处旁边，他拧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口常温水，随后悠闲开口道，“也不知道是谁，走的时候往里边塞了一堆瓶瓶罐罐，还声称自己一定能拎得动。”
　　林微澜确实有为祝旭准备不少吃食，因为祝旭没出过远门，他担心祝旭会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但决计没有祝旭所说的半个箱子那么多。
　　他最多只装了四分之一个箱子，剩下那四分之一可全都是祝旭自己打包进去的，什么辣椒酱、蘑菇酱、牛肉酱，只要是没拆封且可以常温保存的食品，祝旭统统带了个遍，林微澜甚至怀疑他把家里的冰箱都掏空了。
　　“林微澜，”见自家男朋友跟个雕像似的杵在那不动，祝旭木然地喊他，“你到底帮不帮忙？不帮忙就坐下歇会，别在这看我笑话。”
　　林微澜假意蹙一下眉：“你求人办事就这态度？”
　　祝旭从其中听出了一丝玄机，他快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然后腻死人不偿命地喊：“哥哥，麻烦帮我搬一下吧~”
　　林微澜差点儿又一口水呛嗓子眼里。
　　他强忍着笑，然后走到墙边摁了一下直梯上行键。
　　这波操作直接把祝旭看直眼了：“林微澜，不想帮就直说呗，这是在做什么，人家带队老师都说了，这电梯是坏的，还没......”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修好。”
　　祝旭沉默几秒：“所以到底是谁在玩我？”
　　“没玩，”林微澜神色如常，他一本正经道，“恰好你上楼的时候恢复正常。”
　　祝旭又问：“带队老师呢？”
　　林微澜答：“有其他人也到了，带队老师接到电话去接人了。”
　　祝旭绝望地想骂人。
　　天知道那个装被褥的蓝色针织袋究竟有多重，他简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玩意儿从一楼扛到三楼。
　　结果你现在告诉他电梯是好的？？
　　直到林微澜把房间收拾好，行李都归置到合适的位置，床铺也都整理整齐，祝少爷都没再动过一根手指头，他就模仿半小时前的林微澜，一动不动地在那个双人小沙发上坐着，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吹着热空调，人生好不惬意。
　　“中午吃什么？”一切准备就绪后，林微澜打开手机上的地图软件问。
　　祝旭依然赌着气，他不慌不忙地咬了口苹果，淡淡道：“你哪位？我姐说了，不能跟小骗子说话，容易心灵受伤。”
　　作者有话说：
　　奥特曼会庇佑每一位相信光的人。（双手合十）
　　老婆们！！！偶来了！！！二更它来了！！！
　　马上就是紧张刺激的解数学题时间了（bushi），大家有没有遇到过特别头痛的题型，我们一起痛批它一下！！！


第68章 怎么还不下水
　　“各位，在吗。”
　　见证过祝旭翻脸不认人的赖皮模样，林微澜认命地拿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市模考已经结束，恰好又临近元旦假期，南八天团那群人最近除了忙着排练元旦汇演就没别的事了，每天在学校里都闲得要命。
　　然而破天荒，林微澜在群里发声后足足等了五秒钟，居然没有人跟队伍。
　　【林微澜】：都在忙着学习吗？@所有人
　　没有人理他。
　　【林微澜】：那我去找王主任商量商量近期的周考计划？
　　终于，宋毅没沉住气，第一个蹦了出来。
　　【宋毅】：我靠，澜总，你还是不是人？？
　　紧随其后的是王媛媛，这俩人都深受市模考的危害，属于当时确实努力复习过，成绩也还算不错的那一类，但由于痛失数学竞赛名额的事实已经深深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中，所以说二人现在对“考试”这两个字PTSD都不为过。
　　【王媛媛】：[怒火]你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李牧】：就是啊澜总，你瞅你们都去北京几天了，没跟我们分享太多日常不说，居然连群消息都不怎么回。
　　【刘明杰】：[心碎]不说了，感情淡了。
　　【李牧】：[心碎]不说了，感情淡了。
　　【宋毅】：[心碎]不说了，感情淡了。
　　【王媛媛】：[心碎]不说了，感情淡了。
　　林微澜：“......”
　　说真的，他倒是想回。
　　但他们能不能自己看看，他们发的那都是什么玩意儿？？
　　【王媛媛】：听说《北京学霸必刷题100套》在北京各大高校都十分火热，烦请二位帮我抢购一份。
　　【宋毅】：诶，北京主场的篮球赛你们去不去啊？他们队长是我偶像，帮我要个签名？
　　【李牧】：北京烤鸭允不允许真空邮寄？馋好久了[流口水]。
　　【刘明杰】：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就是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天安门[可怜兮兮]。
　　拜托，他们是来集训的，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搞代购的。
　　【李牧】：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了。
　　【王媛媛】：算了算了，我们大人有大量，还是快说召唤我们做什么［doge］。
　　林微澜想了想，伸手按下几个字符。
　　【林微澜】：惹人不高兴了。
　　【宋毅】：呦呦呦！
　　【王媛媛】：呦呦呦！
　　【李牧】：呦呦呦！
　　【刘明杰】：不知道在呦什么，但还是哟一下！
　　【李牧】：其实我也是。
　　【祝旭】：不是，你们记不记得这群里还有个人呢？？
　　林微澜抬头，瞄一眼正窝在小沙发上装作不经意玩手机的祝旭，勾唇一笑。
　　【林微澜】：那你说怎么办。@Freedom
　　他说就说，还专门把祝旭艾特出来，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祝旭颇为不满地瞪他一眼，然后继续在群里发言。
　　【祝旭】：你惹这个人不开心，那肯定是你的错。
　　【林微澜】：是的。
　　【祝旭】：那你肯定要想办法补救。
　　【林微澜】：对的。
　　【祝旭】：比如请他吃吃好吃的，再带他去好玩的地方玩一下，反正哄哄他。
　　【林微澜】：如果他拒绝怎么办？
　　【祝旭】：？？
　　【祝旭】：那你不能一直邀请吗？？就这么点毅力？？
　　【林微澜】：嗯，你说的都对。
　　群里围观看戏的众人：“......”
　　【王媛媛】：不是，所以请问你俩叫我们干啥？？
　　【宋毅】：［微笑.jpg］各位，中午不吃饭了，你们直接去食堂吧，不用管我。
　　【刘明杰】：［黑人问号脸.jpg］
　　【刘明杰】：不是你一直嚷嚷着饿？
　　【李牧】：喝喝，我懂老宋，我跟他一起。
　　群里的对话最终以宋毅和李牧无人在意的骂骂咧咧而告终，事件发起人林微澜则选择直接无视这段没有营养的对话，带着刚刚偷师到的哄人法则走到了祝旭身边。
　　林微澜面不改色地在小沙发另一端的位置坐下：“去吃饭吗？”
　　祝旭轻轻“哼”了一声。
　　“我饿了，”深思熟虑后，林微澜决定换个策略，“饿得不得了。”
　　“......”
　　“饿到头晕目眩。”
　　“......”
　　“饿到头脑发昏。”
　　“......”
　　“饿到——”
　　“——你打住，”话说到这里，祝旭面无表情地从衣架上拿下件外套，“直接说想吃什么就行。”
　　林微澜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火锅？”
　　祝旭沉默了几秒。
　　靠。
　　这男人还挺会的。
　　“就靠近校游泳馆的那家，”林微澜接着补充道，“刚才在楼下和带队老师咨询过了，这家是正宗老北京人开的老店，得跟门口那颗歪脖子树的年龄差不多。”
　　祝旭的双眼忽然变得亮晶晶：“其实吧，吃饭也不是那么重要。”
　　“不行，”林微澜及时出声，制止了祝旭的下一步行动，“必须先吃饭，而且现在馆内有工作人员正在清扫，你也进不去。”
　　林微澜一席话直接让祝旭被迫禁了言。
　　林微澜上辈子别是个算命的吧。
　　他上辈子的名字别是叫命吧。
　　这家火锅店和南原八中门口那家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没那么奢华的装修，但也和游乐园之前那家铜火锅大差不差，看着就有一种岁月掩盖过的痕迹，林微澜和祝旭赶到的时候并不晚，也就十一点刚过的样子，照理来说第一轮饭点应该还没开始，店里的玻璃却已经雾气腾腾了。
　　“老板，需要等位吗？”祝旭踮着脚尖把头向店里探，他的本意是如果需要等位，那他正好溜之大吉，随便感受一下火遍全网的网红食堂就算完事，然后还能顺顺利利早点到达旁边的游泳馆。
　　也不知道该说他们幸运还是不幸运，祝旭撤回身子的第一秒，一个店员拉开后厨的帘子冲了出来：“不需要不需要！你们正好最后一桌！”
　　祝旭被迫停下了转身的动作，他尴尬地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姑娘：“我看店里这不是没位置了吗？”
　　“有啊，”那北京姑娘拿着菜单板向天花板上一指，话音里满满都是京腔，“您二位是这个学期第一次来吗？我们家店是两层楼的，今年刚扩建。”
　　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祝旭：“......”
　　他又向姑娘方才跑出来的方向仔细看去，发现那里确实有一个类似楼梯拐角的地方，只是扶手边上堆满了同色系的抹布，看得不太明显。
　　“你们老板一定挣了很多钱吧。”祝旭真诚地说。
　　姑娘脸上笑嘻嘻的：“那当然了，你们随意去打听打听，我们家是附近名气最大的火锅店了。”
　　祝旭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这么神奇。
　　比如他之前明明怎么看林微澜怎么不顺眼，偏偏现在喜欢得不得了。
　　再比如上菜之前他还坚定不移想着一定要少吃点，吃快点，这样好快些去馆里观摩，结果菜上齐了之后却完全变了幅面孔。
　　“这还有最后一块儿肉，你不是快饿晕了吗，快吃啊，”终于消灭干净了盘子里现有的余量，祝旭又立马迫不及待招手呼叫服务员，“你好！17号桌再整盘牛肉拼盘，秘制酱料也再来一份！”
　　林微澜哑然地看着桌上已经被消灭差不多的“战果”，决绝道：“祝旭，不能再吃了，你下午不下水了吗？”
　　正吃得忘乎所以的祝旭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打雷劈般的内容，他呆呆地嚼了几口嘴里的食物，然后缓缓咽下去：“对哦，你怎么不提醒我？”
　　林微澜没话说。
　　林微澜简直没话说。
　　劝说祝旭不要二次加菜无果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某些人一定会拿这个做文章，瞧瞧，他说什么来着。
　　“我提醒了。”林微澜说。
　　眼看祝旭又准备耍赖，他立马举起放在桌角的手机：“还录了音，证据在这。”
　　这下换祝旭没话说了，他讪讪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我是你男朋友，怎么像防贼似的防着我。”
　　听到这话，林微澜假笑一下，没发表多余的言论。
　　他都没好意思打击对方，真难为祝旭还能有这个觉悟，觉得自己像个贼。
　　由于祝旭没有抵抗住秘制酱料的诱惑，两人再走出火锅店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夹杂在来往的人群中，祝旭满足地拍拍自己略显圆滚滚的肚子，惬意地说：“看看咱这点卡的，从南原到北京，无一失手，现在去馆里刚刚好。”
　　“别开心太早，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去操场跑步。”快走到游泳馆门口时，林微澜忽然说。
　　祝旭没什么底气地应了两声“嗯”。
　　明年开春就是全国冠军赛，正常来说他现在应该尽量避免进食高油高盐的食物，但这家的火锅他着实没抵抗住，也不知道是因为饿了还是怎么样，总觉得味道不仅称得上好吃，而且还很独特，和之前吃过的那些都有点不一样。
　　正常上学期间，清华的游泳馆是对外开放的，两人进馆时工作人员也没有过多询问，看二人的穿着只以为是本校学生就放行了，当时祝旭嘴里还正说着什么“弯道”“身位”之类的专业词汇，馆内的救生员看到他们还多嘴问了一句是不是新进队的运动员。
　　“干嘛呢！没换衣服的那个！省队的教练都快来了还不下水！在那干站着做什么！”
　　“哗哗漱漱”的水声中，一道尖利的嗓音忽然打破了短暂的平静，“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想混时间就给我滚回家去！校队不养闲人！”
　　都说酒足饭饱睡意足，刚才那顿饭祝旭虽然没喝酒，但吃确实吃了不少，今天天气好，本来他是有点昏昏欲睡的念头在，但这一嗓子的力量实在太过震撼，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现在正在南原八中的校游泳馆接受尹小原的支配，而不是身处十万八千里远的北京。
　　祝旭正想回头解释自己不是这里的队员，只是恰好路过，所以进来观摩一下，谁料下一秒，天旋地转的感觉便随即传来，意识再回笼时，祝旭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甚至连根头发丝都在滴水。
　　他他妈被人拿竹竿戳进泳池了。
　　穿的还是冬天贼厚实的针织毛衣，专门和林微澜新挑的一套情侣装。
　　岸上的罪魁祸首将竹竿直立在地上，她擦擦自己起雾的眼镜，嘴里的骂骂咧咧仍然没停：“你怎么不知道躲啊，还愣着做什么，快上来啊，那外套上都是细菌，回头再给我把池子污染咯，你收拾吗！”
　　闻言，祝旭苦涩地摸了把脸。
　　怎么说呢，各大高校的游泳池应该或多或少都会在冬天开启恒温系统，但他还是头一次在这个季节的泳池中感受到如此凛冽的寒意。
　　谁懂，他此刻十分想骂人，非常想骂人，且特别想骂人。
　　所以能不能先随便来个人把他拉上岸。
　　他现在冻得连嘴都张不开。
　　作者有话说：
　　先给老婆们说声抱歉，俺最近二次元的事情忙得有点过头（仅限最近哦），精力不太够，所以更新进度不得已放慢了很多，但喵喵给老婆们保证，不管多忙，周万是一定可以给到的最低更新字数，也就是说明天俺会双更来补偿老婆们（6000+正文），呜呜呜，真滴感谢老婆们对我的包容，没有在评论区开批斗大会（捂脸哭）（瑟瑟发抖不敢打开评论区）（发现没人批斗）（泪流满面）
　　下个星期更新速度应该就会恢复正常啦，该忙的事情很多都已经结束啦，所以老婆们可以继续放心追更！！
　　感谢老婆们对喵喵的信任和支持，么么！！！（飞吻）
　　校队技术指导：这怎么有个不下水的？？（举起竹竿)下去吧你小子！！！
　　祝旭：？？先赔我的情侣装，快点？？


第69章 小老头儿
　　“诶哟，小伙子，这也不能全怪在别人身上嘛，我叫你半天你也不理我，我眼镜又起雾看不清，正常人当然以为你是偷懒的队员了，所以我就说，游泳馆正式开放以后，一定要把训练时间和正常的入馆时间分分清楚，不然......”
　　更衣室外，插着电的热档吹风机一直“呼呼呼”响个不停，祝旭心里憋着不满，却又不能发泄，只好极为哀怨地坐在长椅上，任凭林微澜拿着条干毛巾在他头上不停揉搓。
　　他也搞不清到底是所有的北京群众都这么热情，还是光这位老师一个，打他们见面起，这老师的絮絮叨就没停过，要不是有吹风机在一旁做掩护，他真觉得自己要听昏头了。
　　“嗯？怎么没声了？”耳根忽然变得清净不少，祝旭还有点不适应，“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林微澜有点好笑地看着面前蔫了吧唧的人，他拍拍祝旭的头“头发已经吹干了，还开着吹风机做什么，难不成脑瓜真的进水了？”
　　祝旭本来就赌着气，现在这股气都快多到从眼珠子里蹦出来了，他平静地调整自己的呼吸：“我是说那位老师，就刚刚张牙舞爪的那个。”说着祝旭还给林微澜比划了比划那位女老师的动作，尤其是拿竹竿戳他下水时的那股凶狠劲儿，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
　　林微澜从这里的备用物资柜里找到一个新的一次性梳子递给祝旭：“说是省队的教练已经到门口了，她得去接一下，让我们自己收拾好就赶紧离开，他们今天下午有内部选拔赛，很忙。”
　　“内部选拔赛？”祝旭的尾音充斥着狡猾的感觉，他看看自己身上这套清华校队准备的备用队服，“小林，你觉得我怎么样，可以参加吗？”
　　林微澜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副场景的模样，他把随身携带的背包塞进祝旭怀里：“可以，赶紧去换衣服。”
　　祝旭微怔了几秒：“准备这么齐全？我刚就是开个小小的玩笑。”
　　“也不是，就是单纯觉得以你的性子一定会忍不住下水，所以临走前还是决定拿一套。”林微澜解释道。
　　两人出发前有专门就“出来吃个饭的时间究竟要不要下水训练”这个问题做过商讨，祝旭确实带了两套泳装来，毕竟冠军赛迫在眉睫，他来北京参加奥赛集训已经耽误了一些队里面的训练进度，不过尹小原知道这件事后倒是没发火骂人，还特意为他重新制定了一张训练计划表，让祝旭来北京后也别忘记训练，有事没事就去找个水质好、建设标准也跟比赛场地差不多的游泳馆游一游，时间方面他可以自己做调整，但每隔几天她必须要看到林微澜拍摄的训练视频，以防某位少爷在外偷懒。
　　“你确定不是受原姐胁迫吗？”祝旭试探着问。
　　“胁迫你就会听？”林微澜已经习惯自家男朋友清奇的脑回路了，他放平心态，“那原姐还嘱咐你一定少油少盐，也没见你记在心上。”
　　听到这，祝旭没敢作声，默默抱着自己的泳装拐进了空无一人的更衣室。
　　人家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怎么他男朋友现在净学着咄咄逼人的那套。
　　今天下午这场选拔赛清华校队很是重视，再加上方才出了祝旭那档子事，那位女老师在比赛开始前十分钟就已经安排救生员对场地进行了无关人员清空，但好巧不巧，由于祝旭的衣服被水打湿了，所以他现在只能穿着更衣室里仅有的清华校队的队服在馆内游荡，另外，他还专门使了点小巧思，下半身的裤装在自己身上穿着，上半身则只简单裹了个毛巾，他把配套的上衣外套递给了林微澜，所以当救生员第二次看到他们二人的时候又没忍住，多嘴提醒了他们一句，说选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让他们抓紧时间到达场地，别磨叽。
　　祝旭还十分鬼精地回了个“谢谢”。
　　林微澜：“......你怎么总做些——”
　　“偷鸡摸狗之事？”祝旭这话接得很自然，“那你可是错怪我了，咱们明明在光明正大走路，我说自己是校队成员了吗？没有吧。所以你看，是别人不小心误会了，怎么能怪到咱们自己身上呢。”
　　听完这番言论，林微澜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他看祝旭就应该去文科班和李牧一起学习哲学，每天窝在理科班里刷题实在是有点屈才。
　　“咻——”
　　尖利的哨声在馆内响起，祝旭看到之前戳自己下水的那位女老师拿着和尹小原同一个风格的夹板走到了泳池边缘，她踩上台阶：“大家都按队列站好了，赵晓宇负责带一下热身操，我们今天还是按照项目顺序来，仰泳第一个，之后紧跟着蛙泳和蝶泳，自由泳最后一个，都听清楚了吗？”
　　“清楚！”二十来位男大学生的回答声在馆内响起，本就空旷的大环境瞬间传来一阵阵回声。
　　祝旭捂着耳朵躲藏在墙柱后边：“不是说有省队教练吗，人呢？直接开比啊。”
　　林微澜瞄一眼祝旭掩耳盗铃的行为，无奈道：“这不是还没比，正热身呢。”
　　“这女魔头不会蒙人吧？”祝旭还是有点持怀疑态度，“就和尹小原一样，上次骗我们说校领导视察，耍着我们绕泳池哐哐多游了半倍的训练量。”
　　祝旭每每回忆起那段经历就觉得可怕，实不相瞒，自从知道了自家男朋友心属清华，他就为这所学校添加了许多不必要的滤镜，明明自己以前更喜欢隔壁的体育大学，但听说清华的游泳队似乎也挺强，再加上林微澜喜欢，所以清华最近还真被他列入了高校选择范围。
　　就是这教练好像有点吓人。
　　这不就是尹小原在北京安插的分身吗。
　　正当祝旭拿出手机搜索这位教练的过往执教经历时，他的后肩被人拍了拍：“别搜啦小伙子，张伊娜教练的执教水平可是全国闻名的，严师出高徒，如果你有机会在她手底下训练，一定会进步不少的。”
　　听到这声音，祝旭先是身形一僵，随后不可思议地转过身去。
　　“老头儿？？”
　　祝旭这声“老头儿”把林微澜整懵了，他赶紧打了个响指示意对方回神：“你说什么呢？”
　　林微澜连忙向面前的人深深鞠了一躬：“实在抱歉，他可能是被吓到了，没有恶意的。”
　　被祝旭称之为“老头儿”的人是个皮肤略显白净的老年人，他的头发几乎已经看不到黑色，宽阔的脊背微微蜷缩，馆里的恒温系统已经被打开了，这位老人穿着与年龄格格不入的潮流运动装，左手却拄着根拐棍，让人一时分不清他的身体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头儿拿起拐棍狠狠往祝旭小腿上敲了一下，“不好好在南原呆着，跑到这大老远的地方做什么，全国冠军赛马上开始了，我看你再佯误！”
　　老头这招被祝旭躲了过去，他灵活地窜到林微澜身后，颇为找打地说：“嘿，来来回回就这么几招，腻不腻？”
　　林微澜没犹豫，直接把人从身后揪了出来：“你们认识？”
　　“认识啊，”祝旭答道，“这是咱邻居，只不过经常出差，可能咱放假回家的时候正好都没赶上，老头儿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不想着退休，坐飞机都得监护人签安全保障书呢——”
　　“——诶哟！”因为正在全心全意和林微澜说话，这第二棍子祝旭没躲开。
　　“就你话多！”老头儿明显被这话气得不轻，他吹胡子瞪眼道，“你还只会尿裤子的时候我就抱过你，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这会儿还反过头教训起我来了！”
　　祝旭认识李健指导，这倒是在林微澜的意料之外。
　　面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小老头儿名叫李健，是中国国家游泳队前辈级的明星选手，在国内乃至全世界拿过的奖杯奖牌都不在少数，年轻鼎盛时，积分甚至一度排到过世界第一，只不过由于突发疾病的影响，他的职业生涯也就止步于25岁，但退役后李健并没有彻底退出泳坛，而是选择加入了国家队的教练团队，从助理教练开始做起，花了四年时间，一步步从小角色走到了主教练的位置，坐稳了教练组的第一把交椅。
　　“我可不敢教训你，”祝旭拿胳膊撑着林微澜缓了会儿神，随后揉着腿走到李健身边，“您就照您自己改的名字，健健康康延年益寿就行了。”
　　其实这事儿只要混游泳圈的都知道，李健原本不叫李健，而是叫李鹏鹏，大概退役之后他本人觉得这个名字会影响他在教练组的威严，就自己拿着户口本去公安局把名字改了，单用了一个“健”字，同时也寓意自己后半辈子的职业生涯健健康康。
　　小老头儿被哄好一些，他盯着祝旭精壮的上半身看了几秒：“祝小子，最近没少做肌肉训练吧？进步很大嘛。”
　　祝旭立马对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李指导，眼光毒辣。”
　　小老头儿把他的大拇指一巴掌打下去：“少在这奉承我，是这小子的功劳吧？”他的目光停留在林微澜身上不断扫视，“你们尹老师都告诉我了，说这小子指名道姓要做你的经理人，得是在你的训练上花了不少心思。”
　　“都是应该的，”跟李健说话时，林微澜的神情和颜悦色的，“还得谢谢李指导对祝旭从小的关照。”
　　“哦，你说这事儿啊，”李健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那没什么，他爸妈是好人，之前我生病的时候他们也帮了不少忙，而且我也挺喜欢这小子的性格，帮着照顾一把很正常。”
　　说完李健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什么个情况？？
　　好端端的，这姓林的娃娃为什么要谢谢他？？
　　明明自己才是祝旭的长辈好不好，不应该自己好好感谢对方在学校里对祝旭多有照顾吗，怎么自己反倒成了被感谢人了？？
　　“你......”
　　“李指导！”
　　李健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那位张伊娜教练面带笑容地走过来：“今天要辛苦李指导了，这不冠军赛马上就开始了，听说您今年会继续作为主教练指导隔壁省，趁着最终公示还没出，我就再拉着面子麻烦您一下。”
　　祝旭和林微澜对视一眼，心想这清华出来的教练果真不一般，是个人精。
　　正常来说，公示一出，老头儿有了隔壁省队主教练的身份加持，其实是不好对除本队以外的其他选手进行指导和看护的，祝旭不清楚公示的具体日子，但大差不差，应该也就是这两天，不然这位张伊娜教练也不会如此火急火燎地把老头儿请过来。
　　领着李健向泳道方向走去时，祝旭和林微澜的“分离式队服”毫不意外引起了张伊娜的注意，她笑嘻嘻的面孔“唰”地一下就垮下来：“谁准你们两个进来的？如果没有别的事，还请你们自觉离开。”
　　祝旭被批斗得抿了抿唇，以他们两个这种外地高中集训生的身份，确实不应该在内部选拔赛的时候出现在游泳馆，不过——
　　“我准的，”李健停下向前走的脚步，他将拐杖举起，先是指指祝旭，随后再指指林微澜，“这两个都是我的学生，特别是那个上半身披毛巾的，是个练自由泳的好苗子，算得上我的嫡传，这俩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孩，没什么大背景，张教练要是不介意，就让他们一起跟着观摩一下吧。”
　　听了这话，张伊娜原本排斥的态度瞬间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李健的学生或许不少，但称得上嫡传的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面前的男生不过高中，就能得到李健这种人物的高度赞扬，那说明这小孩确实有点水平，恰好近些年来队伍的成绩有些青黄不接，如果真有实力强劲的好苗子，那她可要代表清华招生办提前出手了。
　　“是是是，不影响，李指导说得对，来者都是客，我们欢迎得很呀！”
　　祝旭确定，张伊娜教练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灿烂。
　　这下别说祝旭，就连林微澜都有点迷惑。
　　现在这个和声细语跟他们说话的教练，真的和不久前戳祝旭下水的是同一个人吗？？
　　恍惚间，林微澜的目光和祝旭短暂对接，只见二人互相在对方眼中寻觅到了一个真理。
　　不要轻易招惹任何一位女性。
　　尤其是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且搞体育的女性，因为这样的女性会轻易变脸，隐藏攻击力往往很高。
　　选拔赛结束之后他们就连走带跑地赶去书店，帮王媛媛购买她朝思暮想的《北京学霸必刷题100套》，希望他们尊敬的高二五班班长大人有大量，尽早忘记今天早上发生在小团体群中的无礼忽视。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
　　小祝之前提到的，在自己迷茫时遇到的有意思的人来咯！！
　　是不是没想到是个小老头儿？？（鬼魅一笑）
　　稍晚点会有二更哦！么么！！


第70章 哪儿来的老脸
　　“李指导，您认为这届冠军赛，我们队伍的竞争力大吗？”几轮小组游过之后，张伊娜教练皱着眉头，向李健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李健这个小老头儿，平日里看着松松散散，可一旦到了泳池边，那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他眯着眼睛看一眼大屏幕上最新刷新的成绩记录，喝口热茶，不急不躁地说：“张教练，你是问哪方面的竞争力，如果是名声方面，确实，Q大毕竟是举国闻名的院校，就算不接触体育的人他也听说过，但你要说成绩方面么......”李健顿了几秒，“你也是当教练的，有些话我就不挑明说了，摆在面子上也不好看。”
　　二人讨论这种严肃话题的时候，祝旭和林微澜就搁二人身边站着，短短几厘米的距离，不管他们讨论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得不说，李健是懂说话的艺术的。
　　他说有些话不挑明说，摆在面子上不好看，其实就已经是把张伊娜教练架在火堆上烤了。
　　这就好像老师没有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宣布你不及格，却给你在100分满分的试卷上打了一个59分的尴尬成绩。
　　张伊娜教练此刻就多少有点尴尬。
　　叹气、摇头、扶额、双臂交叉，祝旭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焦灼的人。
　　他把毛巾往自己身上裹裹紧，小声道：“看来今年Q大校队的成绩不太行啊，不然你还是和我一起去隔壁体大吧。”
　　林微澜挑了挑眉：“怎么，你都看好了？”
　　“那必须啊，”祝旭扭头张望一下李健和张伊娜的状态，确认他俩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泳池后，他附在林微澜耳边低声说，“体大的体育经济与管理是在全国排第一的，官网后边标着国家特色专业呢，到时候咱俩都读这个，毕业以后我继续做我的运动员，你就当我的体育经纪人，负责除我训练之外的一切事宜。”
　　林微澜有些讶然：“你是怎么知道我对这方面感兴趣的？”毕竟在外人看来他每天都在兢兢业业地学习，偶尔出现点不一样的学习内容也是有关数学竞赛，在祝旭之前，是个人都以为他将来一定会选择跟数学有关的专业，毕竟因为擅长。
　　“你自己说的啊，”祝旭睁大了眼睛，“当初不是你自己说想进咱们学校的游泳队当经理人是因为喜欢吗，难道我记错了？不能吧，原姐好像还专门问过我。”
　　这点林微澜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当时随口提的一句话会被祝旭记到现在。
　　“万一我说的喜欢是指喜欢你呢？”林微澜下意识说。
　　“欸嘿，”祝旭被林微澜的第一反应逗笑了，“怎么会，你喜欢我这件事还需要专门说吗？”
　　林微澜总是会反复为祝旭心动。
　　就好像祝旭此时此刻说出的这句话。
　　是的。
　　林微澜喜欢祝旭就是毫不遮掩的事实。
　　“不过你们学霸是对Q大有什么执念吗？”看林微澜一直愣神，祝旭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真的，Q大的这个专业不能算王牌，你自己应该全都查过一......”
　　“祝旭！”
　　祝旭话说到一半，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及时关上话题的匣子，扭过身去向李健遥遥喊道：“怎么了老头儿？”
　　李健一只拖鞋直直向他面门袭来。
　　祝旭火速侧身，堪堪躲过那只夺命飞拖后，他不可置信地大喊道：“你干嘛！”
　　“叫我李指导！！”李健同样冲着祝旭的方向喊出一句话，声音气势统统不输对方，看着完全不像一个退役多年的老人，倒像是正值当打的青壮年选手。
　　闻言，祝旭嘴角扬起一抹极不情愿的微笑，脚上的步伐却没停，乖乖走到了李健所在的位置。
　　“去，下水给张伊娜教练游一个。”李健对着来人吩咐道。
　　祝旭听到这个要求立马下意识离泳池边五步远：“为什么？”
　　李健一口热茶差点烫到喉咙：“哪儿来那么多问题，让你游你就游。”
　　“再等会儿吧。”祝旭继续推拖，“我还没热好身。”
　　闻言，李健另一只拖鞋也飞出去了：“你跟老头子我开玩笑呢，刚才跟林小子搁那又是蹦又是跳的，结果你告诉我你没热好身？”
　　“到底是什么原因？”李健眯着眼睛开始细究。
　　祝旭瞄到了不好的信号。
　　老头儿这个人总体来说还是善解人意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对待游泳过于认真，甚至可以用“严苛”两个字来形容，跟他相比，张伊娜教练那都算好的，至少人家还会用竹竿戳你，老头儿就不一样了，他比较简单粗暴，他直接一脚就给你踹下去了，这也是为什么祝旭听到李健点他游泳时的瞬时反应是远离泳池，因为他就被踹下去过，而且是很多次，在他没有一点点防备的时候。
　　而往往这种时候，老头儿的眼睛都是眯起来的。
　　“再等一会儿吧李指导，”林微澜背着包从不远处走来，他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打印好的A4纸递给李健，“祝旭今天中午吃的有点儿撑，可能还没有完全消化，现在下水进行剧烈运动容易对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这是祝旭这半个学期以来的训练记录，我都整理好了，您可以先看，市青赛的特训内容夹在单独的小册子里，方便您进行对比，等您差不多分析完了得出一个结论，再拿着这些结论看祝旭下水也不迟。”
　　张伊娜被林微澜这一席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她扶扶自己的眼镜：“李指导，这两位同学是哪个高中出来的，现在的高中都对经理人的培养这么重视吗？”
　　不怪张伊娜吃惊，被询问到的李指导本人都有点发懵，他翻看了几页林微澜递给他的资料，里边的内容都分门别类被整理得很好，一些重点更是直接用荧光笔圈了出来，包括祝旭的最快时长记录等，甚至用到了一些在大学课程中才会涉及到的专业分析方法，都被林微澜涵盖在了这份资料里。
　　“怎么样，我的经理人很好吧。”看到老头儿和张伊娜教练略显呆滞的反应，祝旭满是骄傲地说。
　　“嗯，确实好，”李健对着这份面面俱到的资料点了点头，“林小子很有做一名优秀经理人的潜质，不过美中不足的是.....”
　　“是......”祝旭好奇地等待了至少十几秒种，没想到最后等来了一句——
　　“是你的成绩啊！”李健很是嫌弃地甩甩标有最高记录的那一页资料，黄色荧光笔的痕迹在上边十分显眼，“别的还好说，就是这200米刚给我游出这成绩，你还让我哪儿来的老脸跟张教练嘚瑟。”
　　张伊娜：“......”
　　林微澜：“......”
　　祝旭：“......”
　　确认过祝旭的成绩登记无误后，三人同时在心里道了两声喝喝。
　　还老脸呢。
　　这成绩都破市记录了还要好到哪去？？
　　青天白日的，李健在这跟他们演戏玩儿呢？？
　　这怎么好意思叫老脸的。
　　这他喵叫丢脸。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有木有发现这章我们改成了Q大，是的，因为部分现实因素，再三考虑过后本喵喵还是决定以Q大暂代辣个学校（没错，就是辣个学校），之前有提到过学校名称的地方也会逐一进行更正修改，（只是改个名称哦，不影响剧情阅读），所以大家如见到章节更新部分勿慌哦~
　　李健：让我装一下。
　　张伊娜：装起来了。
　　林微澜：装起来了。
　　祝旭：装起来了。
　　我：什么时候装完记得通知我，谢谢。


第71章 学长请你吃糖
　　“李指导，话不能这么说，”张伊娜实在没看下去，她开口道，“您嫡传弟子这个成绩已经很优秀了，您也不能对年轻人的要求太高，不然会打击到他们的积极性。”
　　李健横眉一挑：“我当然知道啊，这哪儿用你提醒。”
　　张伊娜：“......”
　　你知道个屁。
　　“行了，这唠也唠了有段时间了，祝旭，你热好身没？”在张伊娜不怒自威的眼神压迫下，李健话锋一转，双眼直溜溜盯向面前披着干毛巾的人。
　　祝旭假意抬头望天：“应该快好了吧。”
　　“那就是好了，”李健下定结论，他向林微澜使个眼色，“林小子，去，把那小混蛋的毛巾给我拽下来。”
　　听到这话，祝旭立马把自己紧紧收缩的怀抱敞开：“对，李指导说得都对，那我确实是好了。”
　　林微澜忍俊不禁，他走近，接过毛巾的同时附在祝旭耳边低语：“今天倒是难得主动？”
　　二人这个恋爱少说也谈了快两个月，要论生活上有什么不同，林微澜还真的找不出太多，毕竟他们依然像从前一般同吃同住，不管做什么都喜欢呆在一起，李牧和刘明杰不止一次开口损过这种情况，说众人之中，属他们两个关系最好，腻歪得不像话。
　　祝旭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
　　“别迷恋哥，哥的心很小，只能容得下小林一个。”
　　身为当事人，心小不小林微澜不知道，反正祝旭的胆是挺小的。
　　某些人还在南原上学的时候就经常一口一个“哥哥”喊个不停，但当他真准备给出点什么回应时，对方又开始全文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其实他只是想拉一下自家男朋友的小手而已。
　　“我哪天不主动。”祝旭专门朝林微澜抛个媚眼，“谢谢哥哥帮我争取时间。”
　　林微澜：“......”
　　李健指导踹人入水的那个动作是怎么做到潇洒自如的？？他非得忙里偷闲，趁集训的时间把这项技能学会，然后找一个“指定对象”好好体验一下。
　　“好了没！”看祝旭还没有动作，李健背手起身，不停活动的双脚看上去有点跃跃欲试。
　　祝旭发现他的这股冲动后火速撇下林微澜，撒腿就往出发台上蹿：“好了好了！这次是真的好了！你急也没用啊，先告诉我要游什么距离！”
　　“要不就......200米？”张伊娜教练尝试着问，她把手中的平板展示给祝旭，“我刚刚登录南原市体育局看了你的比赛视频，有几个移臂动作摄像机拍摄得不是很清晰，刚好我们队内的200米也是主打项目，如果你愿意，还能有个比较。”
　　“成啊，”祝旭这声应得有些飘飘然，还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狂妄，“游进你们队前三，张教练就想想办法把我挖来呗？”
　　老年人李健终于忍无可忍，他费劲儿跺了两下脚：“游不游！你到底游不游！混小子，几个月没见，怎么变得这么爱说废话呢！”
　　没有再给祝旭时间可以浪费，李健直接走到电子控制台旁边摁下了重制键——
　　——“Three, Two, One.”
　　——“滴！”
　　就算吃得很撑、头脑发昏，听声出发也已经成为了祝旭的瞬时肌肉反应，更何况林微澜已经为他争取了很多时间用来恢复体力，从倒计时开始的第一秒，祝选手就快速且顺利地进入状态了。
　　俯身、抬头、移臂、划水、上下交替打腿，如此反复。
　　泳池中飞速前进的祝旭就是全场最耀眼的存在。
　　“这小子今年多大啊，”岸边其余观赛的Q大队员惊呼出声，“这他妈，他是刻意提过速还是本来就这么快啊，这连第一个弯道都没进呢。”
　　“你说呢，你不专门练自由泳的吗？”离泳道最近的一个队员拍拍他正在发呆的好队友，“哥们儿练蝶泳的，这方面看得没你懂，你觉得这小子的自由泳得是什么水准啊。”
　　“天才？”被周边人不断点名的那位自由泳专项队员陷入了迷茫，“我刚听教练说他才是高中生吧，怎么说得有十七八？我今年都大四了，按道理，身体机能发育应该比他强上不少，但我怎么感觉......”
　　“感觉什么？”周围人一脸探究。
　　“感觉他他妈游得比我快啊啊啊啊啊啊！！！”那个队员满脸绝望，“这种话一定要我亲自说出来吗！！！没活路了，游了这么多年，最后居然被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毛头小子KO了！！！”
　　其实Q大的队员并没有专门花心思观摩祝旭，毕竟在他们眼中，祝旭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高中生，十几岁的年龄，狂妄一点也是正常的，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但他们是真没想到祝旭这么牛逼。
　　在场各位队员基本都是通过各个省市的单招考试被招生组单独捞进Q大的，高中时也都经历了千辛万苦的训练，只不过这些年来，隔壁体大一直在和Q大抢人，这才导致Q大校队的成绩一年不如一年。
　　但他们再不济也苦练了这么多年游泳，单论经验，肯定比祝旭这个年龄段的小孩要多上不少，每年光全国赛和城市循环赛每个人都能比上个十几场，对手不是没有，但都不如祝旭带给他们的冲击感大。
　　他们能在祝旭身上看到永无止境的进步空间。
　　“——滴！”
　　200米这个距离说快也快，触壁之后，祝旭立马将头从水里探出来，随后转身看向大屏幕。
　　“小林，多少？”
　　林微澜认为祝旭有些习惯很可爱。
　　他经常问自己一些拥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就比如现在，祝旭自己分明看到了大屏幕上给出的最新成绩，却还是要来问他，向他求证已经被定论的事实。
　　“1分50秒97，”林微澜没什么原则地笑着说，“恭喜，你的个人记录又该更新了。”
　　距离之前的市青赛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这期间祝旭的训练强度远没有九月末的严酷，而且还分了一部分心思在数学竞赛上，在这样的大前提下，他的成绩竟然还能有进步，与市青赛的1分52秒21相比，祝旭快了1秒24。
　　就跟取得优秀考试成绩的道理一样，获得的初始速度越快，那么选手的提升空间也就越小，这1秒24，在旁人看来或许是一年都无法跨越的局限，祝旭却只花了短短几十天的时间。
　　“你......”张伊娜教练翻看一下Q大队内的训练册，一言难尽道，“你能不能现在就进我们队啊？”
　　祝旭：“？”
　　林微澜：“？”
　　李健：“？”
　　其余队员：“？”
　　“这样不好吧张教练，”祝旭被张伊娜的反应逗乐了，“咱走后门也不能这么走啊，好歹把流程过完是不是，高考都没考呢，怎么就直接保送了？”
　　“而且刚刚出发前老头儿一直在催人，有句话我还没来得及说。”祝旭补充道。
　　“你说。”张伊娜还以为祝旭是要跟自己提什么条件，精神瞬间变得高度紧张起来。
　　谁料祝旭满脸真诚：“你别光顾着我，也看看我经理人呗，我们两个不能分开的。”
　　张伊娜：“......”
　　这真的是她能考虑的吗。
　　不是她说，面前这俩小孩都是能来Q大参加数学竞赛集训的水准了，学习成绩肯定也不差，现在应该是他们二位能不能优先考虑Q大的问题了。
　　“嘿！”李健拿着一堆从电子设备处得来的最新数据走过来时刚好听到二人的对话，他清清嗓子，“你还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你先说我有没有资格灿烂吧。”祝旭把握十足地反问。
　　李健：“......”
　　别说，这小子还真有。
　　李健方才对照了今日所有参加队内选拔赛的同学的成绩，在200米自由泳这个项目里，祝旭能排到第二，而且他与第一名只相差0.01秒，这还不排除是因为他中午吃多了，动作幅度受到了一定影响的原因。
　　那个第一名今年22岁，下水前准备充分，但一年来始终没有突破自己的平台期，是个大四生。
　　祝旭刚过17岁生日没多久，临时被要求下水，目前正处于飞速进步阶段，等到初春全国冠军赛的时候指不定会再快几秒，是夺牌的强有力候选人，运气好点，冲个金银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全国冠军赛和南原市青年游泳锦标赛这种地方赛不同，如果比得精彩，说不准连中央电视台都会转播，李健相信，以祝旭的实力，届时他会被所有人看到。
　　这颗茁壮成长的树苗会被更加优秀的教练发掘，然后走出南原，走向全国，甚至全世界。
　　祝旭和林微澜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游泳馆的时候张伊娜教练还十分不舍，她拽着祝旭的衣袖，听他保证了一遍又一遍，说未来单招的时候一定会好好考虑他们Q大，这才安心地放人离开，为了防止祝旭变卦，她还专门拿了两套适合祝旭和林微澜尺码的Q大队服送给他们，声称如果二人反悔，她就以此作为凭证，直接拿着招生办的推免书上南原八中堵人。
　　“张教练会在Q大呆几年啊，”祝旭后怕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她这功力可比原姐强多了，我在外边都能听到她在馆里边骂人。”
　　“可能是这里的设施原因，毕竟咱们学校暑假刚翻新过，隔音效果好一点也是正常的。”林微澜理性分析道。
　　“是吗？”祝旭看上去不信，他继续撺掇林微澜，“反正她和尹小原肯定是一个执教风格，来了Q大指定没什么好日子过。”
　　林微澜停下脚步，他饶有趣味地看着祝旭身上这一套蔚蓝色调的Q大队服：“穿着Q大的队服，背地里还说着Q大教练的坏话，这不太好吧？”
　　祝旭几个小时前被水打湿的衣服还没有完全干，张伊娜就干脆命令他把那套免费赠送的队服穿在身上一并带走了，所以虽然林微澜也因为祝旭的原因莫名其妙获得了一套同款Q大队服，但却并没有穿在身上，而是老老实实塞到了背包角落，这就导致祝旭有种一个人做坏事被抓现行的感觉。
　　“什么意思？拉我一个人下水？”祝旭玩笑着说，“那你叫我一声学长听听咯，心情好的话，学长就不跟你计较，不仅不欺负你，还请你吃糖。”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痛哭流涕）（泪流满面）话不多说！先来1w+正文赎罪！


第72章 叠叠乐
　　“祝学长？”
　　祝旭和林微澜无声对峙之时，一道疑问与调侃兼具的声音从二人耳畔处传来：“嘛呢在这儿？你要请谁吃糖，见者有份不？”
　　祝旭心头懊恼。
　　他发誓，林微澜刚刚肯定有那么一丁点儿动摇了，且如果没有这道声音的打扰，自己现在说不定已经听到那声珍贵的“学长”了。
　　他顺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南原实验中学的那群人。
　　“你这身衣服很酷啊祝旭，从哪搞来的？”一个戴着框架眼镜的男生把林微澜从祝旭身边挤开，他揪着祝旭的衣袖左右来回看看，“Q大游泳队？不亏是祝队啊，来Q大参加数学集训，第一件事居然是潜入人家的游泳馆。”
　　说话的人故意把“数学”两个字咬得很重，似乎在提醒祝旭别搞错这趟行程的最终目的。
　　“非也，”祝旭十分宝贝地把林微澜从远处捞回身边，“这是人家Q大教练指名道姓要送给我的，还有，都别挤我同桌啊。”
　　那个戴框架眼镜的男生听到最后一句话瞬间汗毛林立，他后退五步，对着林微澜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澜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失敬了！”
　　林微澜：“......”
　　“没事。”他淡淡回了一句。
　　祝旭不自觉抿了抿唇。
　　对待其他人，林微澜总是这样冷冰冰的。
　　他们和实验中学这群人称不上熟，但之前因为各种原因也打过不少照面，互相都能叫得上名，南原八中和实验中学原本就是“邻居”，两所学校之间的排球队教练更是熟识，会时常约着打打排球训练赛，一有空闲时间，祝旭就会拉着林微澜一起去帮王媛媛和刘明杰加油，声称是为了什么“班级荣誉”，实则每次都和人家实验中学的啦啦队Battle得不亦乐乎，一来二去，几个人之间也就有了点共同话题。
　　当然，这“几个人”的涵盖范围仅限祝旭和实验中学的各位同志们，不包含林微澜在内，他只会在祝旭吵不过这群人的时候被少爷拉出来镇镇场子，再加上林微澜有实验中学众人最最崇拜的学霸滤镜，渐渐地，他也就成为了这群人心中高不可攀的存在。
　　眼见气氛正在朝着冷飕飕的方向转变，祝旭忙不迭开口圆场：“怎么就你们，成蹊他们人呢？我订票的时候还发微信问他了，结果这混蛋一直没回我。”
　　不提到这个名字还好，实验中学众人原本还能维持最基本的文明学霸素养，一提到“成蹊”两个字，区区四个人的实验中学队伍中居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烈笑声。
　　而且还是嘲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之中，一个看似文静的女生一直“哈哈哈”笑个不停，似乎祝旭这句话完全戳中了她的笑点，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成蹊......成蹊学长和易言学长不像我们，他俩都高三生了，最近没什么空闲时间，而且这个数竞他们上一届已经拿过奖了，最近正准备冲一冲新概念作文大赛呢。”
　　“对，那两个人还为了打赌把手机卡拔了，顺便把所有的电子设施都打包交到了校长那里，一夜回到解放前，主打一个复古学习法，非要比比在这种荒漠条件下谁拿的名次更高。”一个男生接话道。
　　祝旭一时无言以对。
　　这确实像那两个神经病能做出来的事。
　　回宿舍的路上，祝旭开口和林微澜搭话：“有点遗憾，本来还想看看他俩在你面前败北的模样。”
　　林微澜停下回消息的动作：“他俩是高三生。”
　　“高三生怎么了？”祝旭不以为然，“要我说他俩就是怕了，我男朋友这么厉害，一定吓得他们不战而退！”
　　“是，你说的都对。”林微澜笑着应声，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在祝旭心中的形象居然如此......独特。
　　二人来Q大的第三天，所有参赛选手都陆陆续续完成了报道，当天下午，总带队老师召集大家在一旁教学楼里的阶梯教室开了个例会，宣布从第四天开始，集训将正式拉开帷幕。
　　此次集训共分为两个部分，小组赛和个人赛，集训前期，全国受邀参加集训的六十位选手可以自由组队分为三十个小组，每小组两人，组委会将随机下发有关命题，各小组选派代表上台抽签，抽到哪个命题，该命题即为二人小组未来一周所要研究的主要方向，期间组委会将邀请各地专家不定期开展讲座与互助论坛，帮助各小组推动研究进度，一周过后，各小组以自愿原则进行上台展示，专家组将会综合各个方面对小组的研究成果进行评分，考量其是否严谨、科学、达标，评分完成后将会对小组按分值进行排序，位列第一的小组，小组各成员可额外获得30分的个人加分，之后15组依次递减，排名后15名的小组则没有加分。
　　“哦吼，”祝旭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他看看带队老师给他们投影在屏幕上的前期集训内容，立马牢牢搂住林微澜的胳膊不撒手，“哥哥，你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抛弃我的，对吧。”
　　林微澜：“嗯，对，你......”
　　“你也不会嫌弃我笨的，对吧。”祝旭没给他插话的机会，急切地打断他。
　　林微澜：“嗯，对，但你......”
　　“所以就算我偶尔摸个鱼，这三十分我们也可以拿到的，对吧。”三个问句之中，属这句话祝旭问得最为真诚。
　　林微澜：“......”
　　“这个我努力。”
　　“好吧，”祝旭略带悲伤地撒开了他的两只爪子，“没有关系，我会和哥哥一起努力的。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澜总大概率想抢占先机上去抽签。”后排那个戴框架眼镜的实验中学带队人心酸道。
　　祝旭没注意到后边还坐着认识的人，Q大的阶梯教室比较高级，每一排的座位都是逐排递增的，如果回头时不仔细观察，他还真发现不了。
　　祝旭极佳的心态久违小崩了一下。
　　那他刚刚喊的那么多声哥哥，岂不是都被人听到了？？
　　祝旭：“你......”
　　那人显然很是谅解祝旭此刻的行为：“不用解释，我都懂的。”
　　祝旭的愧疚感油然而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
　　“大家都是为了学习，澜总的成绩在数竞这块确实没得说，和他组队拿第一名的概率很高，大家都是冲着高考加分来的，我懂你什么心理，对了，认识一下，之前只是我单方面知道你叫祝旭，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我叫王子，请多关照。”王子热情地说。
　　祝旭的愧疚感一溜烟消失了。
　　“哈哈，”祝旭尴尬地笑两下，“对啊，对，没错，毕竟是优秀的澜总嘛，哈哈，是吧澜总，澜总快上台去吧，不是要去抽命题吗？”
　　“澜总”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动了两下：“现在不急了。”
　　“怎么又不急了？”祝旭猴急地问。
　　林微澜不急他急啊，他现在呆在这里实在尴尬得难受！
　　祝旭毅然决然地起身：“那我来抽！”说完不等林微澜反应，就急冲冲地向第一排智慧讲桌的位置跑去了。
　　林微澜看着自己停滞在半空中的手安静几秒，又默默把一肚子的嘱咐咽了回去。
　　“澜总，你没和祝旭说一下集训的默认规则啊？”王子小心翼翼地问。
　　“我倒是想说，”林微澜木着脸，“你看我有说的机会吗。”
　　王子闭嘴了。
　　前期确实是祝旭一个人在叨叨叨个不停，但后期这段对话他可是全程参与了，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导致林微澜没有及时把默认规则透露给祝旭，然后祝旭还好巧不巧触发了某个特殊事件点，那他也是此次灾难的间接罪魁祸首，逃脱不了罪责。
　　下方排队准备抽命题的祝旭就没有这个心理负担了。
　　他只觉得自己现在离开那个地方一身轻松，他甚至巴不得前边的队伍再长一点，这样自己就能再晚一些回到案发地，到时候那个王子就应该把他叫的一二三四声哥哥都忘光了。
　　“同学，你确定要排这里吗？”一个已经抽完命题的女生路过祝旭时犹豫几秒，最终又选择倒退回来询问祝旭。
　　祝旭低头向那个女生看去。
　　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扎着高高的马尾，额前没有多余的齐刘海修饰，眼睛大大的，好像还闪着光，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感觉。
　　“请问这里有什么问题吗？”祝旭友好出声，对于有礼貌的陌生人，他一向都保持着绅士的态度。
　　“你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类型的比赛吗？”面对祝旭认真的回应，女孩可能有点不好意思，她略显局促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每届组委会给出的命题，难度系数都是固定的，有高有低，但抽到难易命题最终也不全看你的运气，有一部分能力考查在的。”
　　祝旭有点懵。
　　他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但确实是第一次参加数学竞赛，还是全国这么大的规模，他印象中的抽签就只是抽签，和游泳比赛那种抽签决定小组的概念一样，甚至在这个女生向他发问的前一秒他还在疑惑，这么简单的程序，组委会为什么不直接使用电子程序来解决？
　　现在看来，抽奖这件事好像大有门道，并且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嗯......怎么跟你说呢，”女生手足无措地用双手在空中不断比划，“这就和叠叠乐一样，叠叠乐你玩过吗？”
　　“玩过。”祝旭回答。
　　“组委会的每个命题都是卷成卷轴，之后再放入长方体木质小盒保存的，前边每抽走一个木盒，叠叠乐坍塌的可能性就越高，但只要坍塌过一次，叠叠乐就再也不需要担心类似的问题了，因为所有的木质小盒都会因为那次坍塌散落在桌面上。”
　　女生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欲言又止：“最前边的同学不需要担心，因为他们的可选性很高，最后边的同学也不需要担心，因为他们基本没有可选性，但你......”
　　祝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我......”
　　“但你刚好在队伍的最中间部分，根据我多年的研究经验，叠叠乐轮到你的次序时，可选性已经很低了，坍塌概率极高。”女生一口气说完了全部内容。
　　“那我换个顺序不就行了？”祝旭心里的石头落地，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说着就准备抬腿跑路。
　　女生一把拽住他：“不可以！顺序选择好就不可以随意更改，这是竞赛中默认的规矩，不然对其他选手不公平。”
　　祝旭脑海中莫名“咯噔”一下。
　　轮到祝旭抽命题时，他对着那座摇摇欲坠的叠叠乐拜了又拜，祈祷它千万不要在自己这里倒下。
　　然而天不遂人愿。
　　对叠叠乐十分缺乏研究的祝旭同学，眼睁睁看着在自己抽出命题后，一堆木盒子以一种狼狈的姿态四散在了自己面前。
　　祝旭拿着手中的命题盒，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遥遥看一眼面容平静的林微澜，略带崩溃地问：“同学，你刚才说，叠叠乐倒了有什么惩罚来着？”
　　“组委会那里专门准备了一套最难的命题，奖励给不会玩叠叠乐的同学。”女生不悲不喜地说。
　　祝旭声音颤抖：“那我手里这套怎么办呢？”
　　“作、废。”
　　作、废。
　　区区两个再简单不过的中国汉字，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往祝旭心口上捅刀子。
　　命题废没废祝旭不太清楚。
　　反正他感觉自己大概率是废了。
　　作者有话说：
　　祝旭：精神状态良好，勿扰。
　　林微澜：精神状态更好，更更勿扰。
　　我：精神状态最最好，请多多扰。（星星眼）


第73章 林微澜的梦想
　　“Are you ok？”见状，那个善良的女生向祝旭投来关切的目光，“和你组队的是哪位同学啊，你们一起努努力，说不定天堑变通途。”
　　祝旭现在的大脑正处于宕机状态，一时没顾上回答她第二个问题，他重复一遍对方的英语问句，然后反问：“你看我OK不OK。”
　　女生为难地估测一下他的精神状态，开口答道：“我看你好像不太OK。”
　　祝旭：“......”
　　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帮我回答这个问题。
　　“诶呦呦！”这时，总带队老师哼着小曲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看向祝旭和那个女生所站的方位，“我怎么听到叠叠乐倒塌的声音了，让我看看是哪位小可爱抽到了我们的幸运命题啊？”
　　祝旭现在觉得人生也就那样。
　　真的。
　　不就是叫哥哥的时候全程被外人围观吗，不就是千不倒万不倒的叠叠乐到自己这儿被不小心搞塌了吗，不就是被带队老师嘲笑然后面临大型社死现场吗。
　　没关系，统统没关系。
　　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只要自己保持良好的心态......
　　“祝旭同学，不会是你吧！”总带队老师观察一阵子，突然走到祝旭面前夸张地叫道。
　　人的心态在彻底崩溃与重新振作之间反复横跳，再到确定最终心态，往往只需要那么一个瞬间。
　　而祝旭用自身案例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振作失败的祝旭：“......”
　　纵有疾风起，没关系个屁。
　　他他妈上一次这么崩溃还是在上一次。
　　“是我。”
　　在全场五十九同学的围观下，祝旭艰难承认道。
　　“那你就有福气咯，”带队老师说着就从身后变出一个神秘木质小盒，“想知道这里边装着什么东西吗？”
　　“不想。”祝旭诚实摇头道。
　　“不，你想，”带队老师显然也被祝旭冤种一般的表情逗乐了，他憋着笑，冲坐在阶梯教室上方的林微澜招招手，示意他下来，“林微澜，这份特殊命题你收好，老师相信你一定可以和祝旭同学研究得很愉快的，期待你们一周后的成果展示汇报，千万记得要主动报名哦！”
　　一长段嘱咐后，带队老师捂着嘴偷跑出了阶梯教室，他今天来这里的最终目的就算为了把这份特殊命题成功送到两位幸运儿手中，现下任务已经完成，解下来的时间里，不仅学生们抽命题抽得放心，他自己提前下班也下得安心。
　　在这幅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景象中，只有林微澜和祝旭看上去不太好。
　　那个女生此刻也一点不为祝旭担心了，看到林微澜的第一秒，她就双手合十道：“老天爷，你的搭档居然是林微澜，那你没必要发愁的啊，说不定你都用不着怎么出力，林微澜自己就把这个命题研究透了。”
　　祝旭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表情更灰暗了，他苦笑着说：“第一，我叫祝旭，不叫老天爷，第二，谢谢你表扬我同桌。”
　　“害，不客气，”女生似乎完全忽略了祝旭对他自己的介绍，“林微澜同学，加油哦，我相信你。”临出教室门前，女生和她的同伴还给林微澜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祝旭再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他有气无力地挠挠自己的头发：“小林，这比赛什么时候结束啊，我想回南原了，好想念我可亲可爱可敬的好朋友们。”
　　林微澜帮他把混乱的头发丝重新理好：“至少还得一个半星期，怎么，前几天刚来的时候不是很兴奋吗？”
　　“你也说了那是刚来啊，”祝旭叹口气，“今天才切实感觉到，这里是你们学霸的世界，我总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林微澜停下向前走的步伐，他轻轻掐一下祝旭的脖颈，随后双手捧着祝旭的脸颊，使他的双眼和自己对视：“祝旭，你记着，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你也不比任何人差劲。”
　　祝旭被林微澜认真的态度小小打动了一下。
　　确实，在数学竞赛方面，自己还只能被称作门外汉，脑中的相关知识也远没有在场的大多数选手多，但自己同样是通过正规考试拿到这张集训入场券的，即使有林微澜这个强有力的外援在一旁给自己帮忙，但这也说明自己至少是有能力来到这里的，只是缺少充足的时间，正确的途径和方法，而这些因素都是可以依靠后天弥补的。
　　想到这里，祝旭忽然领悟了什么。
　　林微澜也不是万能的。
　　很少有人可以像他一样，学习又好，还能对游泳相关的体育知识了解那么深，这只能说明林微澜私下做过不少功课，而且祝旭敢百分之一百保证，自己从来没有在这方面给予过对方帮助。
　　打自己见到林微澜起，林微澜的游泳知识就这么全面，甚至于到了祝旭都不太了解的一些层面，林微澜还有能力给他科普。
　　而林微澜之所以能达到如今的水平，一定也经历过如自己此刻一般的阶段。
　　他们只是在互相努力，然后相约出现在彼此的前途当中。
　　林微澜已经做到的事情，自己没有资格说放弃。
　　“想什么呢？”看祝旭一直发愣，林微澜想也没想，直接把命题盒扔进了背包里，“心情不好我们就不学，一个数学竞赛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祝旭愣一下，随即尝试挑战林微澜的底线：“我要是说我现在立刻马上想回趟南原呢？”
　　“那就回。”林微澜毫不犹豫，“我现在来看票，高铁没有咱们就坐飞机回。”
　　祝旭：“如果我要退赛呢？”
　　林微澜：“退，手续我来办，你只需要照看好我们的行李。”
　　这下祝旭没话说了，他勇敢抛出最后一个深入人心的问题，“如果有一天我放弃游泳了呢？”
　　一秒，两秒，三秒。
　　回应给祝旭的是无尽的沉默。
　　祝旭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点越界，正当他准备换个轻松点的话题时，他忽然听到林微澜定定说了三个字。
　　“不可以。”
　　“祝旭，不可以。”林微澜又重复了一遍他的答案，这次他加上了祝旭的名字。
　　林微澜的语气郑重而又严肃，祝旭一时还真被唬到了，在原地怔愣了足足有四五秒。
　　“不会的，林微澜，不会的，”像是怕林微澜不放心，祝旭也重复了两次自己所述的内容，“说得中二一点，游泳是我毕生追逐的理想，我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呢。”
　　他轻捏一下林微澜的手掌：“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是没有底线诶，除了游泳，我说什么你都敢应啊？”
　　“有。”林微澜说。
　　祝旭问他：“有什么？”
　　林微澜：“有底线。”
　　“祝旭，你就是我的底线，”林微澜认真地答道，“不喜欢的事情你可以不做，讨厌的人你可以不打交道，你想去什么样的地方，或者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全部都由你自己决定，我会在我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支持你。”
　　“只一点，你不能放弃自己的梦想，更不能放弃你自己。”
　　林微澜逐字逐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物都是脱离我们自身所能掌控的范围的，艳阳高照的晴天说不准下一秒就会风雨飘摇，但在游泳这条道路上，没有任何可以成为你的阻拦。”
　　没有任何可以成为他的阻拦。
　　祝旭将这句话铭记于心。
　　这算是林微澜给自己的承诺吗。
　　其实他后来仔细回想过，林微澜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时机很巧妙，哪怕他们现在已经顺利在一起了，提到跟游泳相关的事情时，林微澜还是会下意识地紧张，尽管这种紧张被他隐藏得很好，但祝旭还是可以发现。
　　因为他喜欢林微澜比林微澜想象中的还要早，他见证过林微澜大部分的情绪变化，日常的也好，刻意收敛的也罢，并且将它们牢牢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现在他合理猜测，林微澜或许也在更早的时刻就喜欢自己了。
　　早到此情此景之下，林微澜的态度让祝旭不禁怀疑，对方有且只有一个梦想。
　　那个梦想的名字叫做祝旭。
　　就是他本人。
　　作者有话说：
　　一个生长于黑暗中的人，在年少时遇到了自己的光，从此黑暗的世界中便全都充满了光。
　　多想这就是小林全部的故事。（大哭）


第74章 跨年（一）
　　跨年当天，北京下雪了。
　　难得早起的清晨，祝旭下意识摸过枕头边的手机，他第一时间点开那个绿色的笑脸图标，准备刷刷昨天晚上的错过的新消息和朋友圈，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依然是南八天团。
　　祝旭的置顶不少，家里边的群聊、父母、祝明月女士，还有男朋友和南八天团，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置顶南八天团的举动是个错误，因为他们真的非常能说，刘明杰、王媛媛、李牧、宋毅，哪一个不是满嘴跑火车的著名代表人物，偏偏群主刘明杰同志还不许大家打消息免打扰，声称这个行为将十分影响众人之间的革命情谊。
　　所以经常间歇性回复消息的祝旭就成了这条铁律下的最大受害人。
　　祝旭忍着还没被捋顺的起床气，痛定思痛地点开那个99＋的群聊。
　　［刘明杰］：人呢？旭哥人呢？这几天他怎么如此不活跃，他是失恋了吗？
　　开局第一句，祝旭差点被气得从床上蹦起来。
　　去他的失恋！他才失恋！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失恋！
　　［王媛媛］：这你问我们没用啊。［揶揄］
　　［宋毅］：是啊。［揶揄］现在和旭哥同吃同住的又不是我们。
　　［李牧］：切，最讨厌你们这种冠冕堂皇的，＠LWL，澜总，旭哥人呢？
　　［宋毅］：勇士。［大拇指］
　　［王媛媛］：勇士。［大拇指］
　　这对话内容看得祝旭脸红心跳的。
　　什么意思？
　　这群人是什么意思？？
　　点他呢？？？
　　祝旭捏捏自己的眉心，同时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他们之前在南原的时候，这群人不也总打岔吗？
　　正常，正常，在网上调侃自己和林微澜几句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但林微澜遇上这事可就最喜欢模棱两可了。
　　果不其然，祝旭接着向下翻聊天记录，首先看到林微澜发了六个黑点点。
　　［林微澜］：......
　　［李牧］：瞅瞅，还是哥们儿靠谱，正主来了。
　　［宋毅］：诶嘛，可算来了，澜总，旭哥人呢？？今晚新赛季就开始了，哥几个还等着旭哥带分躺平呢。
　　［林微澜］：我们准备睡了。
　　［王媛媛］：？？
　　［宋毅］：？？
　　［李牧］：？？
　　［刘明杰］：？？
　　［刘明杰］：你们“？？”什么？？
　　祝旭：“......”
　　对啊，他们“？？”什么？？
　　［林微澜］：［图片］。
　　祝旭点开那张照片细看，照片中，他们的整体房间布局体现得很清晰，两张单人床分别靠着左右墙面而摆，房间正中间一张长方形大桌子，侧边还有双人小沙发，上边搭着林微澜和祝旭外穿的外套。
　　祝旭再放大仔细看。
　　照片里的他正蒙着头呼呼大睡，具体姿势不太清楚，只知道靠右边的那张床上有一团不知名生物，拍照的人，也就是林微澜，他自己入境了一只胳膊，可以看出来穿着的也是睡衣，还是最简单不过的那种纯色款式。
　　这照片没什么特殊寓意，就是为了告诉南八天团群里的每一位同志，他们两个确实准备熄灯上床睡觉了。
　　单纯的、纯粹的、盖棉被睡个觉而已。
　　［王媛媛］：哦，下次说清楚嘛。
　　［宋毅］：就是说呀！
　　［李牧］：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们想太多了？
　　［刘明杰］：《关于时至今日我仍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那件事》。
　　［李牧］：我旭哥什么情况？？昔日里的熬夜十级选手，怎么十二点不到就上床睡觉了？？
　　［宋毅］：而且看起来睡得很香。
　　祝旭看一眼他们聊天的时间，十点四十八分，那个时候他确实已经睡了。
　　［林微澜］：他最近身体消耗大，数学竞赛很费脑，他还要抽空锻炼身体。
　　林微澜说得没错，祝旭麻木不仁地想。
　　别人来参加数学竞赛都是一身轻，只需要把心思全都放在怎么学好数学这件事上就好了，偏他，尹小原天天在南原远程催促他训练不说，Q大校队还藏着个张伊娜，声称什么受李健的托付，要经常邀请他去馆里和队员切磋，互相进步。
　　他都不想回忆起那段黑色的记忆。
　　那也能称作是邀请吗？？
　　他分明是直接被两个壮汉提溜过去的。
　　群消息又有了新的提示，这次祝旭没再继续往下翻，而是点了一下那个小绿色剪头，回到了聊天界面最下方。
　　是王媛媛发来了两张天气截图，她习惯每天一起床就先打开天气预报，生活非常规律。
　　王媛媛：［图片］
　　王媛媛：［图片］
　　王媛媛：跨年当天下雪，好兆头，瑞雪兆丰年，南原和北京都是。
　　祝旭“咻”地一下掀开被子，他跑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小缝，一片皑皑白雪瞬间照得他两眼发光。
　　今天会是浪漫的一天。祝旭在心里告诉自己。
　　他一跃蹦跶到林微澜的床：“林微澜，起床了！”
　　林微澜被吵醒后也毫无恼意：“天上掉馅饼了？”可能是刚睡醒的原因，林微澜的鼻音有点重，祝旭听着还感觉怪性感的。
　　“不是。”祝旭摇头，“是——”
　　“——下雪了？”林微澜笑着问。
　　“欸？”祝旭有点发懵，“你怎么知道的，神仙啊，算出来的？”
　　“没，昨天不是风大吗，担心今天会降温，所以昨晚临睡前顺便看了眼天气。”林微澜解释道。
　　昨晚看到大雪预警后就猜到祝旭会是这个反应，他小时候还因为父母的工作原因跟着来到过北方，当时也正好赶上大雪，银装素裹的，他记了很长时间，后来定居南原，他就再没见过童年记忆中的场面。
　　想来祝旭也是第一次到北方，忽然看见这么大的雪，应该会激动很长时间。
　　“快穿衣服！”祝旭叫嚷着让林微澜迅速起床，“我们去雪中漫步！”
　　“是谁说要好好研究数学命题的？”林微澜故作深思，他想起祝旭那幅面对数学倔强不舒服的模样就觉得可爱，“昨晚问你今天要不要休息一天，我记得你好像拒绝了？”
　　祝旭一脸认真：“拒绝你出门邀请的是昨天的我，不是今天的我，今天的我渴望现在立刻马上出门！而且谁说出门就不能学数学了，我们的命题也没想象中那么复杂，等车的空隙还是可以稍微学一下的嘛。”
　　林微澜赞同地点点头，脸上露出的笑容颇为微妙。
　　前阵子刚刚抽到主办方准备的神秘命题时，祝旭还是愁眉苦脸的，说实话，当时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大把握，毕竟他之前抽到过最复杂的命题也只能算难度比较高的常规命题，主办方的“惊喜”他确实是第一次收到，即使复习准备了很长时间，但第一次线下“中奖“，他也不敢确保一定能研究出点什么东西。
　　但林微澜意料之外的是，今年的主办方有点意思。
　　往年的神秘命题，说白了就是难度最高的一个数学选题，林微澜在学校时也接触过这类题型，王主任专门给他组过相关套卷，他心里稍微有点底，就是单纯地拔难度。
　　今年不一样。
　　不知道该说祝旭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运气好吧，他撞到了六十分一之一的概率，运气差吧，这份六十一分之一的命题，它看上去还真没那么唬人。
　　以林微澜的个人视角来看，这道神秘命题的难度甚至还没有南原市模考第三道大题的难度高，解题思路也再简单不过——求极限。
　　简单到祝旭都有点发懵。
　　在刚确认命题不久的时候，祝旭就反复和林微澜确认过：“你确定你没有拿错吗？”
　　“应该……没有吧，”林微澜当时的语气听上去也有点不确定，“带队老师给我之后我就没离过手。”
　　祝旭沉默几秒：“那我们这算不算捡到大便宜了？“
　　”算。“这次林微澜肯定道。
　　静静躺在小木盒里的只有一道公式：
　　e的x次减去e的-x次，再整体除以e的x次加上e的-x次，此命题中，x趋向于正无穷。
　　正常来说，这种题不是不可以出现在数学竞赛的赛场上，只不过绝不应该作为神秘命题被呈现，这在往年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大多数关乎极限的函数问题都可以用洛必达法则来解决，虽然这个公式的具体内容在大学才会详细涉及到，但其实在过往高考的压轴大题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洛必达法则的身影，基本原理都是通过求导，然后根据x的分段情况来具体决定。
　　林微澜的做题经验丰富，看到这题的第一秒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试着在心里初步求了下导，答案显而易见，求导之后，这一长串公式仍然是无穷比形式，也就是说，最常规的洛必达法则，在这道公式面前——失效。
　　“你想什么呢？”祝旭的声音将林微澜的思绪拉回现实，“外边下雪了，还是跨年夜，你就这种反应？”
　　林微澜不禁失笑：“我说我是在想今天要带你去哪玩，你信吗？”
　　祝旭狐疑地转两下眼珠子：“勉强信一下。”
　　“那就先去洗漱？”林微澜掀开被子下床，他将衣架上的衣服取下来递给祝旭，“把衣服穿好，快去。”
　　闻言，祝旭同学立刻安安分分洗漱去了。
　　本年度的最后一天，天气情况中雪，最喜欢的人就在身边，一切的一切，祝旭都无比满意。
　　这是他十七年的人生中，最最充实、轻松而又快乐的一年。
　　作者有话说：
　　哦莫哦莫，这几天看到有老婆在评论区问（哭哭）这章其实前天晚上就写好了，但是因为五一赶高铁，不幸的喵喵抢到的是无座票，所以痛恨一直因为设备受限没发成功，今天一滚回小房子就连滚带爬打开电脑发送了，下次再也不当特种兵了（bushi）
　　周三结束前一定可以完成任务的！（坚定）
　　小祝：快写，快写，快写，别影响哥和小林跨年。
　　小林：嗯。
　　我：......我努力。
　　听说跨年适合接吻。（doge）


第75章 跨年（二）
　　祝旭：“小林。”
　　林微澜：“嗯。”
　　祝旭：“林哥哥~”
　　林微澜:“嗯？”
　　祝旭：“林微澜！”
　　“在呢。”祝旭毫无形象地喊到第三声时，林微澜终于背着包从宿舍内缓缓走出，他将上衣口袋中的铜制钥匙插在钥匙孔处，“嚎什么？”
　　祝旭把双手从窗台下的那两块暖气片挪开：“怎么，现在叫叫你都不行啦，这么大牌？”
　　“而且我等了你好久。”几秒后，祝旭似是心中怀有不满，又小声嘟囔了几句。
　　林微澜听到这话，半是无奈地举起手中那个牛皮纸袋：“这三明治是我给小狗做的？”
　　祝旭立马“汪汪”两声。
　　林微澜：“......”
　　敢情自己真情实感地付出，到头来真养了条小狗呗。
　　“我们去哪啊？”从迈出Q大校园起，祝旭就一直在问林微澜这个问题，“你临时起意找的地方能行吗，不然我问问——”
　　“不是临时起意，”林微澜拿手指轻戳一下祝旭的额头，“很早就想带你来了。”
　　“很早是有多早？”祝旭用手摸摸方才被戳的地方，下意识反问，“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林微澜没有正面回答祝旭的问题，只笑着说了句：“你一定会喜欢的。”
　　祝旭后来也没再问，他对林微澜的信任程度真不是一般的高，两个人刚认识那会儿，自己就敢跟着林微澜在南原市跨区乱跑，还愿意为了林微澜光明正大翘课，说来人的距离感这东西还真是非常神奇，自己和林微澜正儿八经认识也不过才小半年，却几乎已经把未来半辈子的蓝图在脑海里勾勒完了。
　　两人先是乘坐公交车到达地铁站，然后又倒了好几班地铁，距离目的地还有三站地时，祝旭饿得没忍住，直接一口咬掉将近大半个三明治，惹得循环执勤的乘务员总是频频向他们这里注意。
　　“我说......”祝旭盯着三明治上那狗啃了似的咬痕沉默几秒，“咱们大概还要多长时间到，你也不想小小年纪就英年丧偶吧。”
　　闻言，林微澜对准祝旭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好好说话，呸掉。”
　　“你打我？”祝旭满脸不可思议，“今天敢打我后脑勺，明天就敢家暴我！”
　　“先呸掉。”林微澜不为所动。
　　“得得得，”祝旭举起双手，“我先呸掉总行了吧，呸呸呸，满意了不？”
　　“嗯，对不起。”林微澜说。
　　听着这毫无诚意的道歉而内心麻木的祝旭：“......”
　　林微澜衔接得倒是挺自然啊。
　　南原那边的地铁是全线禁带饮食的，这边也是一样，只不过往常祝旭都能完美控制好自己的食欲，今天不太行，他太激动了，一起床就催着林微澜出门，天气太冷，如果在外边吃东西，一个不小心冷风还会往身体里钻，这就导致那份诱人的三明治只能一直被他拎在手里，而不是顺利进入自己的肚子。
　　一出地铁站，祝旭就风风火火地把剩余的半个三明治全部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扔垃圾的时候他随意抬眼一看，被眼前“百大剧院”四个大字震得天灵盖一昏。
　　别说这个剧院叫百大剧院，就算他叫千大剧院、万大剧院、百万大剧院、千万大剧院——那它也是个剧院。
　　剧院是什么地方呢？
　　顾名思义，演员演歌剧的地方。
　　祝旭一秒都没犹豫，他逃也一般地找准地铁口的方向，二话不说就往回窜，谁料还没跑出几步，却被林微澜一把揪住了衣领。
　　“你做什么！”祝旭满脸惊恐，“林微澜，咱们有话好说，不至于啊真的不至于！”
　　林微澜显然有点意外：“你不喜欢这里？”
　　这下祝旭彻底懵了：“不是，我应该喜欢这里吗？？”
　　“白......”
　　“别管他叫什么百大剧院，我知道这剧院在全国很出名，但真的不行，我们已经有前车之鉴了，我听张伊娜教练说了，Q大的戏剧社最近在这里有面具舞会，你如果感兴趣我可以回去慢慢陪你玩，我们还是不......”
　　“面具舞会？”林微澜满头雾水，“什么面具舞会？”
　　见林微澜这幅反应，祝旭冷静了下来：“......你不会是单纯带我来看话剧的吧，那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林微澜的面庞真挚得不像话：“可我是来带你看海的啊，”他双手搭上祝旭的肩膀，轻微使力，随后将人旋转了整180度，“白海鸥公园，这里的海水很蓝，小时候来过一次，就一直记在大脑里了。”
　　祝旭很难描述那一瞬间的感觉，只知道真正看到海洋时，和想象中的反应不太一样。
　　海浪声是可以被听到的，鸥鸟是可以成群结队在海面飞翔的。
　　以及——大海真的是蔚蓝色的。
　　嗅着海洋的气息，祝旭认为自己也仿佛正在海面翱翔，他是自由的，他的心是自由的。
　　他只想纵身跃入这片蔚蓝色，不管不顾。
　　真的如林微澜所说，很蓝，很美。
　　“这里不允许游客入水，”似乎看出了祝旭心中隐隐的期待，林微澜好心开口提示道，“想游可以回Q大的馆里游，我正好把近期的训练记录打包一下发给李健指导。”
　　祝旭强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林微澜，怪不得你理科学得好。”
　　林微澜非常谦虚地点了下头，承认了：“谢谢，如果当时你选了文科，你就会发现我文科也学得不错。”
　　祝旭：“......”
　　拜托，他真的没有在夸他好吗。
　　“我们接下来什么安排？”祝旭战略性装没听见，“我们待会下去仔细拍拍照，这附近还有什么好玩的？”
　　林微澜把手机界面展示给祝旭看：“有一个做沙画的地方，我们可以先去那里，晚上还会有烟花秀。”
　　“快十二点的时候是在这里倒计时吗？”祝旭指着百大剧场上边的大时钟，“话说这地方是不是有剧组过来取过景，我怎么瞧着好像在电视上见过呢？”
　　“是。”林微澜应了一声。
　　也不知道林微澜应的具体是前边那句还是后边那句，总之倒计时地点肯定是在这里没错，毕竟他没有出言反驳祝旭的话。
　　二人今天来的地方算是老城区，物价比起Q大周边要便宜不少，祝旭本来说在这种紧张时刻出门有点良心不安，准备吃过午饭后随便找个咖啡店或者快餐店歇脚，顺便把数学命题往后推一推，没想到二人发现的第一家咖啡店旁边就是一长条小吃街，里面还藏着不少古着店，两人吃吃逛逛又是三四个小时，祝旭因为春初的冠军赛要保持身材管理，所以吃的不多，但他又嘴馋，什么东西都想浅尝一口，所以林微澜就得跟着遭殃。
　　两人捧着一大堆吃的进入咖啡店时，咖啡店店员先是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二人需不需要来杯咖啡，她还刻意强调了，如果不点单也没关系，他们这里是良心店铺，不会强制消费。
　　祝小少爷没想到在现在这个纸醉金迷的时代还能看到这么通情达理的店员，当场就自掏腰包点了两杯最贵的，记在了那个店员的业绩里边。
　　等店员欢天喜地地离开后，林微澜立马没什么感情地开口：“祝旭，你最好是能把自己那份喝完。”
　　“当然了，我——”刹那间，话说到一半的祝旭卡壳了。
　　因为他看到了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的食品袋。
　　他简单分辨一下类别，然后随意指了一个：“这个锅包肉我不能吃，热量太高，油也大。”
　　林微澜：“......”嗯嗯嗯，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说这个锅包肉看卖相就很好吃，还专门点了大份。
　　“这个臭豆腐我也不能吃，在油锅复了两次，酱料也很多，吃了肯定长脂肪。”祝旭又拎着旁边那个袋子说。
　　林微澜：“......”嗯嗯嗯，也不知道是谁当时觉得那个酱料香，还让人家摊主专门倒了两倍的量。
　　几分钟之后，耳边絮絮叨不停的林微澜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把刚刚送过来的咖啡插好吸管，然后一把送进祝旭嘴里：“你好好把这杯咖啡喝完，其他想吃什么就吃，量力而行，吃不下也没关系，有我。”
　　“咖啡......”祝旭挣扎着出声。
　　“咖啡不行，”林微澜打断他，“液体很占胃容量，这个自己解决。”
　　“好吧，”祝旭咕噜咕噜喝了几口那苦不啦叽的玩意，心里却感觉甜蜜蜜的，“小林，你怎么这么好。”
　　林微澜轻咳一声，随即偏过头去假意看窗外的风景：“你也就这种时候才能想起我的好。”
　　人总是能在自己喜欢的时间段感觉到时间流逝的快速，继第二杯续杯的咖啡也下肚之后，祝旭颇为郁闷地从研究资料中抬起头：“小林，你听到声音了吗？”
　　“听到了。”林微澜答道。
　　“居然已经十一点半了。”祝旭的语气有点不可置信。
　　这家咖啡店是很复古的西式装修，墙上的挂钟每隔半小时就会响一下，藏在里边的小木鸟还会时不时出来叫两声，这一个下午，祝旭都不知道听到多少吱吱声了，他和林微澜就挨着窗坐，光线变化感受得一清二楚，这钟每响一下，外边的天色就会再暗几分。
　　“但我最近几天这么累，不应该很困吗？”祝旭纳闷得很，“你魔力这么大呢，跟你呆在一起觉都不用睡？”
　　林微澜轻抬一下眼皮，他停下推演步骤的动作，淡淡道：“我倒希望我有这么大的魔力。”说着视线就瞄向了祝旭手边空空如也的咖啡杯。
　　祝旭：“......”
　　“我这不是想着喝回本嘛，毕竟一杯这么贵呢。”祝旭腼着笑说。
　　不止咖啡店，包括这家街上的其他商铺，其实以往十点就该关门了，但出于跨年夜的特殊性质，这才在今天额外顺延到了凌晨，林微澜和祝旭推门走出去的时候街上还喧哗得很，和以往安静的氛围有很大区分，祝旭一时还恍惚了几秒。
　　“嘶，”乍一下接触到冷空气，祝旭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在里边呆的时间长了，忽然出来还有点冷，还是北方好啊，冬天还有暖气。”
　　“如果你想，将来定居北方也可以。”林微澜一边牵起祝旭的左手塞进自己的口袋，一边正经道。
　　“这个嘛......”谈到这个话题，祝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傻笑了几声，“都行，都行。”
　　眼看时间临近，两人迅速赶到了早上提前踩好的点位，是小吃街下方的一个小凉亭，那里不仅靠着海，风景好，而且因为比较隐蔽，只有本地居民才知道，跟百大剧院大时钟底下那种人头攒动的场景不同，这里很安静。
　　“五、四、三、二、一——”
　　远方传来整齐划一而又清晰的倒数声，十二点整，数不清的绚丽烟花于空中炸裂，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祝旭忽然仰起头，吻了上去。
　　唇贴着唇。
　　是青涩的、生疏的、略带局促的一个吻。
　　很短，却也很漫长。
　　“林微澜，新年快乐。”离开林微澜片刻后，祝旭哑着声说。
　　林微澜的唇边没有沾到哪怕一点点苦咖啡的味道，反而很甜，祝旭大脑混乱地想。
　　妈的，好想再亲一口。
　　作者有话说：
　　那就再亲一口（怂恿）（跃跃欲试）
　　我来了我来了我真的来了！！！再也不当拖狗了再也不当拖狗了再也不当拖狗了！！！（抹泪）
　　（负荆请罪）（两眼泪汪汪）（我苦就行了）（小林小祝甜）（老婆们开心）（其他不重要）


第76章 那就再亲一口
　　那就再亲一口。祝旭间歇性没头没脑了一下。
　　他不从来都是这样的吗，想到什么就去做，也几乎不会管后果是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上犹豫？
　　“你......”
　　“怎么不亲了？”林微澜的声音听起来也没明朗到哪里去，“嗯？说话？”
　　哑口无言的祝旭：“......”
　　本来他才是想问“你怎么不说话”的那个人好不好，怎么现在主动权反倒被交到对方手里了。
　　“你还没跟我说新年快乐。”一片寂静中，祝旭忽然说。
　　“新年快乐，”林微澜一点儿没犹豫，“除了这个还想听什么？”
　　祝旭觉得林微澜好像搞错一件事。
　　自己提起新年快乐，只是单纯因为林微澜真的没有和自己说“新年快乐”这四个字。
　　但林微澜好像误会了，因为他问自己“还想听什么”。
　　“听什么都行？”几番思索后，祝旭试探着问。
　　林微澜没反驳，算是默认：“听完记得亲我就行。”
　　祝旭觉得这世界简直太他妈玄幻了。
　　面前这人真的是林微澜吗，就那个平常多说一个字都好像要他的命的林微澜。
　　祝旭的表情看上去有点一言难尽，他犹豫几秒，最后下定决心道：“那你先喊声爸爸听听。”
　　一波又一波的礼花在天空中绽放，林微澜此刻能够清晰感知到祝旭，对方的呼吸声音很急促，自己应该也一样，只不过和祝旭呆在一起的时间里，自己总是更在意对方。
　　他看得出来，祝旭还在努力憋笑，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满都是他。
　　林微澜刚准备开口时，祝旭却直接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巴，他别扭道：“别说了，跟你开玩笑的。”
　　林微澜这人就这样，说什么都容易当真，刚才的话他也就随口一提，自己道德感很高的，可没想真的听那声“爸爸”。
　　“咚咚咚咚......”
　　祝旭话音刚落，自己和林微澜的手机就同时在黑暗中响起，烟花秀刚结束不久，微信团队设计的语音通话铃声又实在太过突兀，俩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祝旭就看到居民楼里有被他们吵醒开灯的人家了，他拉起林微澜的手，蹑手蹑脚向大街的方向走去，路灯逐渐明亮后，他第一时间同意了南八天团的视频通话邀请。
　　“旭哥！新年快乐！”电话另一头，李牧直接激动地喊出来了，“我们几个现在都在李自在老家呢，他家地里的大白菜真的太好吃啦，还是奶奶自己动手种的，健康卫生，你们没来真是可惜了！”
　　祝旭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李牧的激动，他现在只庆幸自己没有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带着蓝牙耳机，不然耳朵一定已经聋掉了。
　　林微澜没有选择在自己的手机上接通视频，他自顾自伸手接过祝旭的手机，不带什么感情地说：“做什么。”
　　众人都已经习惯了林微澜这种看什么都不悲不喜的神情，但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下忽然出现如此冷不丁的语调，别说手机那头的那几个，就连祝旭都有点懵，他赶忙扯一下林微澜的衣袖：“嘛呢，李自在奶奶就在旁边呢，他们几个倒是没事儿，回头再把人家老人家吓到。”
　　祝旭就这么点了一下，林微澜立马扬起一个带着正常微笑的表情：“我是说大家跨年夜都过得怎么样，开心吗？”
　　祝旭：“......”
　　王媛媛：“......”
　　李牧：“......”
　　刘明杰：“......”
　　宋毅：“......”
　　李自在：“......”
　　全场只有李自在的奶奶热情依旧：“小林！小祝！好久不见啦！不怕啊，今天来不了，咱们就过年再见，到时候你们都上家里来玩啊，大白菜小青菜什么的管够！”
　　老人可能上了年龄，再加上电话那头也吵得很，所以嗓门吼得很大，不过孩子们都很善良，只笑着和奶奶插科打诨，没说什么不好，祝旭在这头重新接过手机，开心应道：“诶！好嘞奶奶！您也注意身体健康啊！等我和小林回了南原就去看你！”说到这他又指指对面那几个玩到快发疯的，“还有你们几个，都凌晨了，快张罗着老人家睡觉了！别动不动就扰民！”
　　“得令！”
　　接到自家队长指令的李自在听到祝旭的安排后立马挂断了电话，一下都不带犹豫的，这让上一秒还在对着手机笑嘻嘻的祝旭很尴尬。
　　“现在的小孩，就是淳朴哈，电话说挂就挂。”祝旭强撑着笑说。
　　“嗯，”林微澜回复得有点冷淡，“不像你，鬼话连篇。”
　　祝旭：“？？”
　　他请问，自己什么时候说鬼话了？？
　　“我说了新年快乐。”林微澜言尽于此。
　　一向观察细致的祝旭突然在今天发现了自家男朋友可爱的一面。
　　“林微澜，你......该不会是在撒娇吧？”祝旭问。
　　林微澜：“我没有。”
　　“你明明有。”祝旭不依不饶。
　　林微澜：“嗯，我有。”
　　祝旭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妈的，林微澜是不是有点可爱？
　　猝不及防，林微澜只感觉自己眼前出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然后嘴巴上就被“吧唧”一下。
　　“亲亲亲，想亲多久亲多久。”祝旭睁着眼睛胡乱说。
　　闻言，林微澜先是捧着他的脸认真亲了几口，随后看祝旭面红耳赤的反应有些疑惑：“你该不会是在害羞？”
　　见祝旭不说话，他继续追问道：“不是说经验丰富？”
　　祝旭瞬间脸不红也心不跳了，他将面前的人一把推开：“你好，这位先生，我们也不熟，抱着亲来亲去也不像话，还挡了人家的路，不如你还是把我放开，然后去和你的习题册过一辈子吧。”
　　林微澜笑着讨打：“什么意思，亲完不负责，你这是甩流氓，在古代要被关进大牢的。”
　　“谁看见我亲你了？”祝旭不要脸地耍起了赖皮，“除了刚刚站在拐角处的那个老爷爷，但他也没留下任何证据啊。”
　　“真有人看到了？”林微澜听到这话停下了打闹的动作，“怎么不说。”
　　“为什么要说？我们又没扰乱社会公共秩序，”祝旭回答得理所当然，“而且那个人面相还可以，身形跟你挺像的，应该是个好人。”
　　身形跟你挺像的，应该是个好人。
　　祝旭这句话足足在林微澜耳边萦绕了有三日。
　　“别！”
　　林微澜猛然惊醒时，祝旭正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吹头发，听到林微澜的声音，他连忙关掉吹风机走到林微澜床前，关切问道：“小林，你怎么了？”
　　林微澜意识到自己最近有些不太对劲。
　　是很明显的情绪外露状态，日常生活中还可以掩藏得很好，但是每天刚起床这个时间段是最不容易蒙混过关的。
　　他总不可能在梦里也一直紧绷着情绪。
　　想起刚刚梦里发生的糟糕情景，林微澜不知觉捏捏眉心：“没事，做噩梦了。”
　　祝旭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早和你说睡觉不要压着心脏，你偏不听。”
　　“嗯，”林微澜低声说，“可朝右边睡就看不到你了。”
　　一下，两下，三下。
　　祝旭的心动点被猛烈狙击。
　　他重新从林微澜床上站起，然后边向卫生间走边说：“就你会说话。”
　　林微澜继续将他向错误的方向引导：“那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祝旭气急败坏地把毛巾挂在墙面挂钩上，“你先想好今天的汇报内容，我再告诉你怎么办！”
　　今天就是约定好的成果展示汇报，在这一个星期内，祝旭可以很负责任地保证，自己确实是和林微澜认认真真把命题解了个透彻。
　　但也就仅限于解了个透彻。
　　哦，林微澜可能还要比他更强一点，他用了三种方法，林微澜一共用了六种，翻了个翻儿。
　　往后再深入的一系列研究，他是真的毫无头绪，之前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们还偶遇过隔壁实验中学的同志们，据王子所言，实验中学抽到的命题也就属于中等难度偏上，三天的时间，他们就已经把命题里所有存在的逻辑链都分析透彻了，实验中学毕竟是参加数学竞赛多年的老牌种子选手，在速度方面占优势是自然而然的，只不过每当祝旭听到这样的言论，还是会觉得自己在给林微澜拖后腿。
　　虽然自己好像确实没帮上什么大忙。
　　但有句话是林微澜亲口承诺，这让祝旭吃了一颗强力定心丸。
　　他让祝旭放心。
　　于是祝少爷这心一放就放了小一个星期，终于在成果展示的当天早上才重新提溜起来。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去往多媒体教室的路上，祝旭疑神疑鬼地问。
　　“真的，”林微澜满脸轻松，看起来不似作假，“你只需要把咱们的几种解题方法都逻辑清晰地分析完，然后安安心心下台就可以。”
　　正常来说，组委会的意思是只有队长一个人上台就行，不过祝旭比较要强，他觉得既然后半部分的理论研究他没帮上什么忙，那就把自己能做好的部分统统帮林微澜分担掉，好在他们不是唯一一个全小组登台的组别，没有显得过分格格不入。
　　每一个小组的登台顺序都是由当天早上的抽签结果决定的，这一次抽签时祝旭把林微澜推上去了，好在林微澜的运气还不错，他们小组抽到了21号，算是中间靠后的位置，这个时候评委应该正处于倦怠期，如果发挥得好，给众人留下深刻记忆点，是有很大可能性拿到高分的。
　　当然，这个“发挥得好”的部分祝旭没有归结到自己头上，他只是无条件相信林微澜。
　　在讲台后侧方候场时，祝旭看着身旁人西装革履的模样忽然有一瞬间恍惚。
　　今天的成果展示汇报说白了就是一个小型答辩，这个汇报不是单方面的，还会有评委老师针对小组成员的叙述进行点评和提问，所以汇报效果好与不好，看评委的临场反应便知。
　　为了给评委们留下一个衣冠楚楚的好印象，大多数小组都选择了穿戴正装出席，祝旭和林微澜也不例外，这西装还是他们出发前祝明月专门托朋友从国外专卖店抢购的限量款，赶着趟儿给二人寄回国的，说是一定要带在行李箱里，肯定有用。
　　还真别说，祝旭和林微澜都是一米八几的帅气大小伙儿，西装一穿、头发一整、脊背一挺，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祝旭低头，看着自己和林微澜手中各自拿着的零散白色打印纸，脑海中竟然不自觉在幻想——
　　把这打印纸换成白色捧花，是不是也挺合时宜的？
　　西服，皮鞋，白色捧花。
　　掌声响起，他和林微澜一步一步，并肩而行，由阴暗处走向光明，由不为人知，走向万众瞩目。
　　作者有话说：
　　小林小祝都是纯爱战士，是的吧（点头）
　　今天也是为纯爱战士泪流满面的一天（痛哭流涕）


第77章 除去贪心就是初心
　　“分析部分到此结束，请各位老师指导。”
　　所有解题方式讲述完毕后，祝旭对着评委席深深鞠了一躬，头还没抬起来呢，那位总带队老师就忍不住了，他抬起一只手挠挠头，纳闷地问道：“小祝同学，你开没开玩笑？”
　　祝旭万分严肃的神情中带着往日里没有的认真：“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郑重其事的八个字直接把评委席众人逗乐了，大家听了这么长时间的数学题，说不无聊不枯燥那是假的，好不容易等来个有趣的，是得好好把握机会解解闷。
　　这个时候，一位带着厚重黑色框架眼镜的男老师开口了：“祝旭同学，是吧？”
　　“是的。”祝旭点头，同时还打量一下这位老师的装扮，黑色T恤衫加毫无审美可言的眼镜，大概率是个老考究。
　　“老考究”接着提问：“你觉得数学竞赛好玩吗？”
　　没想到这位不按常规出牌的祝旭愣在了原地：“啊？”
　　“应该很无聊吧，”老考究自说自话，“我看你每天一到饭点基本准时出现在食堂，完全没有其他同学那种废寝忘食的感觉啊。”
　　祝旭：“......”
　　什么意思，这位老师是在说他消极竞赛，每天只顾着吃饭？？
　　他为难地看眼林微澜，站在讲台一侧的林微澜接收到他的眼神后忽然有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他默默拿起资料挡住自己的半边脸，果不其然，这个动作刚完成不到一秒，祝旭就开始鬼撇了：“老师，您此言差矣。”
　　老考究没想到祝旭会出言反驳自己，当即兴趣就上来了，他把手中的笔帽一合：“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相比只会通过附和老师来获得高分的选手，台上的专家们显然对祝旭这样的活力小子更加好奇，只见祝旭大掌一挥，双手撑在智慧讲桌上，俨然一幅主人家的做派：“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停停停！你到底要说什么？”老考究有点懵，自己是搞数学研究的，又不是学语文的，这怎么还有人在台上一句又一句的歇后语往出蹦呢，这也太不像话了！
　　祝旭的大眼珠来回转了转，和老考究对峙几秒后终于挤出一句：“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言下之意就是，像他那样准时准点去食堂吃饭的才是正常人，像老考究说的什么什么“废寝忘食”，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废寝忘食的，他们这个年龄的青少年就是祖国的花朵，正是最需要食物弥补身心健康的时候。
　　“没见人家小林排队呢。”老考究不服气，又多呛了一句。
　　“因为他是负责占座的。”祝旭老老实实回答道。
　　旁边的女同事可能清楚老考究是个什么性格，眼看苗头不对，她连忙出来打断：“可以了可以了啊，我们这是汇报现场，少说那些和汇报内容无关的话。”
　　提点完老考究之后，她笑眯眯地看向祝旭：“小祝，可我怎么听说你们抽到的是今年的神秘命题呢？”
　　“这就是。”祝旭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虽然很意外，但这题目确实如假包换。”
　　“那你认为是因为你们运气好？还是其实这道题目前并没有被你们研究透彻呢？”女老师接着问道。
　　那位女老师的问题听起来有点深度，实验中学的王子在台下早就坐不住了，听到这话，立马不顾身边同学的阻拦，站起来说：“就是他们运气好啊！这题目就是简单啊！简直简单到南原了！”
　　王子是地地道道的南原人，从小在南原土生土长长大的，他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这题不止简单，还简单到家了。
　　林微澜在这个时候走到了讲台中央，他向祝旭示意可以把白色的电子展示板先关掉，然后帮他把左右两块黑板合并到一起，一系列操作完成后，祝旭退回了讲台一侧，默默停在方才林微澜所站立的位置。
　　“林微澜同学，难道你想出了这道题的什么新解法？”见林微澜上台，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虽然祝旭前期分析题目的逻辑链很清晰，他本人也十分有趣，但实在架不住这题目过于简单，数学竞赛的利弊性也体现在这里，如果题目难，那么一旦得出正确结论就是封神的存在，但遇到简单的题，选手们也就只能从解题的思路和角度入手，比比看谁的脑子转得更快。
　　就林微澜和祝旭抽到的这个命题而言，祝旭方才已经把目前已知的所有解题方法都做出来了，这个时候林微澜上台，很大可能性是他们小组还藏有一张王炸底牌，基于林微澜过往的基础表现，众人的期待度自然也会不自觉提高。
　　“没有，”在切入正题前，林微澜率先摇了摇头，“祝旭已经说出了这道题的全部解法。”
　　“那你上来是......”各位专家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来，分享人生。”
　　一字一句，林微澜的话音清晰落在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包括祝旭。
　　莫名的，祝旭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开始疯狂跳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抑制不住地破土而出。
　　“你先来说说看呢？”那位女老师听到林微澜这么说，先是小小惊讶了一下，然后再看眼祝旭，似乎想起了什么细节，“祝旭同学方才分析命题时似乎并没有将重点放在常规解法上，这就是你要分享的点吗？”
　　祝旭和林微澜参加的数学竞赛是全国级别的，各地的种子选手都如异军突起一般涌现，与往年相比，竞争力简直不是一般的高，不仅南原市，包括整个组委会都十分重视本次竞赛的每一个细节，下至选手的生活起居，上至选手的思维扩散，不论哪个点都花了十足十的心思在上边，单论今天这场答辩，组委会甚至专门架了三个角度的摄像机来进行现场拍摄，偶尔出现的闪光灯对于选手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心态考验。
　　在三架DV机和全场专家以及参赛选手的注目下，林微澜缓缓开口：“这道题在我眼中难，也不难，单从数学题的角度出发，我宁愿给他打负分，毕竟前二十组的选题方才我也有所耳闻，这道题的难度与他们相比，实在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听到这里，其实祝旭现在很想开口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如果这道题放在高考，也能当个压轴题的第一小问，大的不说，两三分肯定是可以拿到的。”
　　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发现林微澜说完刚刚那句相当欠揍的话之后，全场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出言反驳，就好像离谱到在场小一百号人，有且只有他一个人认为，这题还没有简单到可以打负分的程度。
　　祝旭尴尬地拧开矿泉水快速喝了几口，合好瓶盖的时候，他听到了林微澜下一个部分的发言。
　　“但脱离单纯解题的角度，从竞赛的深层内核出发，我有些话想说。”林微澜从讲桌上拿起一根崭新的粉笔，随后把它一折为二，“如果这道题我们选用常规的洛必达法则，会发现求导后，该题仍然为无穷比形式，这意味着一味选择套路变化亦或是固守成规，都很难得到新的突破。”
　　“但如若我们在整式的基础上除去e的x次幂，就可以得到明朗的结果1。”
　　语毕，林微澜安安静静站在讲台上写着计算过程，各位专家和同学们也都没有出声，教室中只留“唰唰唰”的粉笔摩擦声，直至林微澜落下最后一个数字“1”时，他将粉笔放进一旁的铁质教学盒，然后轻微抬眸，向一脸懵的祝旭望去。
　　“在座各位都有喜欢的人，甚至于是爱人吗？”
　　林微澜一句话犹如平地起惊雷，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众人听到这个话题纷纷醒了神儿，原本就集中在林微澜身上的视线此刻仿佛直接开启了定位功能，愣是移不走了，专家们则是没有发表过多意见，只有那位女老师象征性地点了点手腕上佩戴的黑色手表，示意林微澜注意时间。
　　林微澜颔首：“拿爱情来简单举例，爱是无穷、且绵延不绝的，就好像e的x次幂，不论我们怎样用洛必达法则变来变去，爱情都永远在那里，不增不减，不会改变，但这同时这也丧失了它不受约束、无限延展的特性，而当我们除去了贪心，将e的x次幂摘离，爱就会归于最单纯的数字1，所谓初心永恒，爱无边界。”
　　林微澜重新找出一根红色的粉笔，在那个数字“1”上圈了一个大小适中的爱心，然后向祝旭招手示意，两人肩并肩，一同走到讲台正中央致谢：“以上就是我们小组所要分享的全部内容，感谢大家聆听。”
　　一秒，两秒，三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细细碎碎的掌声在偌大的教室中响起，随后连成串，形成经久不息的掌声潮。
　　“靠！澜总牛逼！旭哥牛逼！南原八中牛逼！”
　　隔壁实验中学的同志们是第一波按捺不住的，大家都是来自南原市的家乡队伍，本来就应该占点人情分，更别说人情对象还是林微澜和祝旭这种人缘好到爆炸的风云人物，而且这些条件都只能算作附加项，实验中学这群人也是从小当学霸当到大的，什么样的天才没见过，但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对林微澜和祝旭也是心服口服到没话说。
　　特别是林微澜。
　　林微澜强就强在，能以最平和的语气说出最最直击心灵的话。
　　秒杀于无形的感觉。
　　惊讶、神奇、震撼。
　　祝旭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内心触动。
　　活了十七年，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热爱数学这项科目。
　　所以是因为林微澜吗，数学这玩意儿居然也能被他称作浪漫了。
　　作者有话说：
　　小祝（虔诚）：我们如此热爱数学。
　　！！！来了！！！什么都不说了，喵喵去跪榴莲。（跪）
　　（擦眼泪）喵喵也不知道自己近期的三次元生活为什么芥么混乱，可能这就是打工人叠加期末周的威力吧（点烟）
　　老婆们安心捏，断更弃坑这辈子都不可能存在的，只是最近的更新频率会受些许（真的是些许,,,,,,吗）影响（搓手），我会努力抓紧时间码字的！！！
　　暑假完结暑假完结暑假完结，有番外有番外有番外，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谢谢老婆们没有暴揍喵喵，爱你萌！！！
　　所以说，回归正题，本纯爱战士再次被小林杀得片甲不留，祝老婆们早安午安晚安
　　我先晚安（月亮）


第78章 怕输的胆小鬼
　　“诶，”祝旭昂首挺胸回到座位后立马将手比作话筒状，他满是真诚地询问林微澜，“小林，你实话说，是不是来北京前溜去年级办公室把老吴的备考宝典偷学会了？”
　　“备考宝典？”后排的王子听到这话立马凑脑袋到二人中间，“什么宝典？我跟你们讲，有好东西可不能藏着掖着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懂得分享，怪不得澜总刚刚在台上给我讲得一愣一愣的，原来是有后手啊......”
　　王子话没还没说完就被祝旭一只手摁回去了，讲真的，自从来了北京，除了气候和周边环境这种客观条件无法更改，祝旭还真没感觉这生活和在南原有什么不一样，无非是把语数外政史地简化成了数学一门学科，就连训练都不带落下的，尹小原一天八百个电话的架势往张伊娜和林微澜手机上打，恨不能亲眼盯着他进游泳池。
　　当然了，拥有这样的状态还要很大程度上感谢隔壁实验中学的各位，尤其是王子，一个神奇的存在，祝旭之前从来没想象过，怎么会有人能集宋毅的头脑、李牧的疯魔、刘明杰的粗心和王媛媛的嗓门于一身，导致他时常打着盹，只以为数学竞赛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他应该还坐在南原八中的教室里，身旁是林微澜，耳边有朋友们打打闹闹的声音。
　　“诶，旭哥，”王子努力挣扎开祝旭的束缚，随后揶揄着说，“你护什么短啊。”
　　“我可去你的吧！”听到这里，祝旭出手给了他一个暴扣，“羡慕啊，那我也关爱一下你。”
　　“嗷！”稍显安静的会场之中，王子似是痛苦非凡地嚎叫一声，他悻悻地缩回脖子，小心揉着方才被祝旭暴击的地方，“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这么小心眼。”
　　真不是他怕疼，是他本来个子就高，Q大新宿舍楼的大门又那么矮，昨儿刚给他撞了个大包，只不过有他茂密的头发丝做挡，看不明显而已，祝旭那一巴掌好巧不巧打到那个包的边缘位置了，要是打到正中间，别说叫了，他现场直接生理性落泪也不是没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祝旭原本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打自己和林微澜的命题分析结束后他就一只手托着下巴开始玩手机，玩累了就再把注意力放回讲台，如此循环往复三四次后他终于撑不住了，祝旭看看身旁正襟危坐的林微澜，拿手指戳戳这人的胳膊肘：“哥哥，到第几组了。”
　　林微澜瞄他一眼，似是无奈地摇摇头，随后像是早就猜到一般，悄没声地将手伸进书包里给祝旭变出一个小面包：“这是最后一组，怎么，饿了？”
　　祝旭觉得林微澜这人有时候真是有意思得紧，明明能猜到自己是什么意思，也知道怎么解决，但偏是要问这么一句面子上的话。
　　“对，哥哥真懂我。”言行不一的祝旭两口把小面包塞进嘴里，乐在其中道。
　　面子工程怎么了，他们谈恋爱的人都是这样的，哪怕放了个屁都想告诉对方，和对方多说上哪怕那么几个字就觉得开心得不得了。
　　林微澜：“......”
　　看林微澜不说话，祝旭笑嘻嘻地问：“怎么了哥哥，知道我很帅，也没必要一直盯着看吧，这大庭广众的，有伤风化。”
　　林微澜拧开瓶盖，沉默着看祝旭的喉结来回滚动几下，随后深吸一口气：“祝旭，你好好说话。”
　　祝旭秒收起自己嬉皮笑脸的态度，正紧道：“你好，请问我们能不能拿到那个第一名，本人刚才尝试听了一下其他组的命题，实在深感无力，后天那个笔试我大概会为王主任节省下不少墨水。”
　　之前的南原市联考，大多数科目祝旭都普遍发挥不错，但是主科三门里边，数学的优势和语文英语比较起来就没有那么大了，于是王主任为求放心，特意在祝旭和林微澜出发前几天把自己随身佩戴多年的水笔送给祝旭了，说是可以给他传递一点数学气运，祝旭当时看着他日渐稀疏的头顶深以为然，就收下了。
　　然而十分遗憾，这都来北京这么长时间了，祝旭统共没写过多少个数字，这笔恐怕到自己手里什么样，回南原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林微澜简要分析了一下祝旭这话的深层含义：
　　其一，祝旭好奇他们究竟能不能拿到30分的加分。
　　其二，后天那个笔试，以祝旭的实力可能没有多大发挥空间。
　　其三，如果失去这30分，祝旭危矣。
　　一句话概括——拿到这30分，祝旭的总评成绩还有得救，没有这30分，祝旭现在就可以准备收拾铺盖回家了，带着王主任送给他的荣耀水笔一起。
　　其实祝旭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把刷子，他只是不想颗粒无收地回南原去，哪怕拿个最次的全国优胜也是好的，这不是丢不丢面子的问题，他是和林微澜一起来的，林微澜自然会光芒万丈地挡在他前边，但这不代表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道光芒的照耀。
　　偶尔，某个时刻，甚至大多数时间，他是想追赶上这道光芒的。
　　他知道这很难，但他只是想凭自己的努力离林微澜近一点点，再近一点点。
　　一点点就好。
　　“能。”
　　林微澜话音刚落，祝旭还没来得及反应，会场便响起了比起之前几次要热烈一些的掌声，可能大家伙也都知道这组结束后不久他们就可以休息了，今天忙活了一整天，午饭也被提心吊胆着吊在半空中没好好解决，眼下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自然更有鼓掌的动力。
　　祝旭将自己的身板挺正，全然没有半分方才没精打采的样子，林微澜见了觉得好笑：“你又不饿了？”
　　“嘘，”祝旭赶忙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嘴边，“待会儿准备上台领奖呢，安静。”
　　林微澜眉梢轻微上挑，随后认同地点点头。
　　不错，不愧是立志要当世界冠军的人，这抗压能力，上一秒还在为分数发愁呢，这会儿就又活蹦乱跳了，大心脏。
　　宣布最终排名的是方才在台上与祝旭互动颇多的那位女老师，坐在评委席上时，这位女老师总是笑意盈盈的，走上讲台，话筒一拿，再整理一下衣摆，专家的气质还真是立马显现，见状，祝旭下意识开口：“我刚刚应该没有得罪这个老师吧。”
　　“没有。”林微澜说，“怎么忽然说这个？”
　　“以我多年和老师斗智斗勇的经验，她很有可能是个笑面虎。”祝旭肯定道。
　　后排的王子听到这话一脸黑脸。
　　多年，斗智斗勇，经验。
　　他怎么感觉这哥还挺骄傲呢？？
　　果然，祝大师的经验是非常有据可依的，按照竞赛规则，各小组的汇报分数是需要进行现场公布与排名的，现下，专家评委已经将各组分数计算完毕，正在进行最后的排序，而这位女老师则是不急不缓地在讲台上踱步。
　　没错，踱步。
　　就是那种慢慢悠悠给你上刑具的感觉。
　　她先是拿着自己手中那份打分表，将30个小组所暴露出的问题挨个批斗了一遍，且批斗的内容极具戏剧性。
　　她说王子和他的搭档过于严肃，整个组的风格像是来台上面试售楼岗位的销售经理。
　　她还说祝旭和林微澜这组是全场30个小组中实力差距最大的一组，不过这也不能怪祝旭，因为在场任何一个人和林微澜组队都会是这种情况，还好祝旭足够乐观，心态足够好，所以整场下来，观感竟然还不错。
　　祝旭发誓，自己如今也算走过了17岁的人生大关，不能说遇到过许多风风雨雨，但至少从来没认为乐观和心态好是个贬义词。
　　但就在刚刚，他觉得自己被骂了。
　　因为乐观和心态好。
　　祝旭的脸上布满了虚假的笑容，他耐心十足、语气平缓地说：“我刚刚是不是被针对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林微澜平静下带着一丝局促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王子在后排笑得发癫，说就算他们是售楼岗怎么了，这只是单纯的个人气质问题，总比祝旭这种，在六十号学霸聚集地里被说实力不行来的好吧，后者于他们这种视学习为自己人生头等大事的人来说简直是毁灭自尊性的打击。
　　“你心态挺好啊，”王子的搭档看他如此猖狂，忍不住出声提醒，“我看一会儿那30分得主宣布之后，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到底是经验丰富的专家，统计结果在批斗大会刚结束后没多久就被公示出来了，宣布节奏也是最常见的倒叙，从第15名开始，小组加分依次增高，念到第六名时祝旭仍然没有听到自己和林微澜的名字，心中不免觉得有些糟糕。
　　“这都第六了啊，”惴惴不安的王子比祝旭更坐不住，他紧张地拽着自家搭档的胳膊，“怎么还没到我们啊，我们不会无了吧。”
　　他搭档被他折磨得耳根子烦：“现在知道着急了，刚刚让你少嘚瑟吧。”
　　“第六名，王子，徐铭天。”
　　讲台上女老师的话音刚落，王子就拉着徐铭天的手从座位蹦起来了：“芜湖！我们第六啊，六六六，能加20分呢！”
　　徐铭天也表现得挺开心：“可以，20分比30分也没差多少。”
　　如果没有这两位在这里咋咋呼呼，那祝旭此刻一定心如止水，毕竟大家遭受到的处境是一样的，都在因为最终排名备受煎熬。
　　但人就是不能比较。
　　尤其是和显眼而不自知的显眼包比较。
　　祝少爷不干了，祝少爷摊牌了，祝少爷投降了。
　　他都是装的。
　　其实他紧张得快炸毛了。
　　在这残酷的世界，他只是个怕输的胆小鬼。
　　他不是不相信林微澜，他是不相信他自己。
　　他不想给男朋友拖后腿。
　　林微澜和他在一起，只准前进，不许后退。
　　作者有话说：
　　祝旭：我不干啦，我摊牌啦，我投降啦！委屈？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在这残酷的世界，我只是个怕输的胆小鬼罢了！（假装擦眼泪）
　　（沉重）咳咳！！
　　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在这样的好日子里，我喵喵的信要宣布一则重磅消
　　小林小祝恢复更新啦！！！
　　之前因为考试、论文、实习等一系列三次元的事情忙得脚不着地，现在状态已经全部调整完毕啦，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和关心，这个假期，小林小祝会在书里迎来属于他们自己的盛夏~
　　后续大纲也已全部规整完毕，亲爱的老婆们可以放心追更~
　　在这里再次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我喵喵的信感激涕零，一定不负所望！！！
　　（还是不放心）（榴莲＋搓衣板）
　　（老婆们如果有怒气就冲着我发一发）


第79章 决战！最终笔试！
　　“Unbelievable！”
　　王子激动过后就很难压抑住自己渴望嘚瑟的天性，他开始叉着腰吹嘘：“害，不就一个小汇报吗，你们看看，也没什么难度嘛，稍微准备一下就拿第六了，”他弯起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在众人面前眯成一条缝，“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和小天就进前五了。”
　　被他称作“小天”的徐铭天无语凝噎。
　　还小天呢，他的老天爷，这位祖宗可赶快坐下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徐铭天把人拉回座位上：“求你，闭嘴。”说着还向他们的正前方使使眼色。
　　王子心领神会，比了一个OK的手势，嘴上却依旧喋喋不休：“诶哟，我知道啦，他们两个有什么好担心的，前五都打不住的，肯定是前三啦。”
　　祝旭：“......”
　　林微澜：“......”
　　他们谢谢他，真的。
　　徐铭天的脸都快黑成煤炭了，他的本意分明是，做人不要这么聒噪，尤其在周边环境都非常安静的情况下，会让人有想把噪声源一脚踢出去的冲动，偏他的好搭档意识不到这点，不仅没意识到，还上赶着往前凑。
　　挺搞笑的，人家林微澜和祝旭的综合成绩都比他俩好，祝旭可能数学是差了点，但有他旁边那尊大佛在那托着底，刚才的汇报效果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人家两个的担心最多也就是口头上说说，王子还真当人家把成绩看的和他们这种常规好学生一样重要啊。
　　人家两个是嫌他烦！
　　字面意义上的烦！！
　　“现在还剩前两名没有被公布，”那位女老师自说自话道，“其实关于这两个小组的排名，其他几位老师都纠结了很长时间，但当我听完其中一个小组的汇报，当下就定好第一名人选了。”
　　全场开始窃窃私语，就连评委席都不太安静。
　　“惯她会卖好面，”老考究在底下碎嘴，“我们评分也是很公平公正的啊。”
　　“老师，那专家组的评分标准到底是什么啊，哪个组更胜一筹？”底下有坐不住的同学举手，大声问道。
　　其实这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答案，眼下稍微有点实力的小组都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排名，只剩祝旭林微澜，还有另外两个同样优秀的女生，祝旭知道她们，其中一个就是当初提醒他抽叠叠乐的那姑娘，看她对各项流程的熟捻程度，想来参加的竞赛也不在少数，大家场下是朋友，在场上可就是竞争对手了，此刻那两个姑娘也颇为紧张地注意着讲台上的一举一动，祝旭原本就有些纠结情绪，现下更觉得还是不看他们的好。
　　“我当教师这么多年了，也是一步步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我曾经也和你们一样，满怀憧憬地坐在教室下方，韩愈的《师说》里有这样一句话，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我认为他说的没错，授业解惑是教师的本职，传道也是。抛开学习，我认为我所教导的学生，更应该懂得做人的道理，如何做一个令自己满意的人，如何理解生活，这将是大家需要终生学习的课题，数学或许无法陪伴大家一辈子，但它所带来的道理却不然。因此，大家此次的题目难度与解题思路是一个评分点，能否看透题目背后所表达出的生活含义则是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评分点。”
　　“大道至简，越是简单的题目，所透露出的生活本质也就越朴实无华，今年的命题我们特意降低了全体难度，还在部分省市采取联考手段补录新鲜血液，为的就是给教育渡上它最初的色彩，”说到这里，那位女老师的语气中似乎透露着一丝失望，“然而三十个小组，却只有一个小组做到了这点，第一位的称号，他们当之无愧。”
　　她站在讲台上，身板立得笔直，远远向祝旭和林微澜的方向看去：“初心永恒，至于贪婪的代价，”女老师微微一笑，“林微澜同学和祝旭同学已经为我们讲述得很清楚了，大家有相关疑问也可以私下去找这两名同学讨论，互相进步，最后，本次汇报的加分将以1：1的比例增加到各位的整体竞赛成绩中，预祝大家在后天的最终笔试取得一个满意的成绩！”
　　晚饭时间，祝旭鬼鬼祟祟地端着餐盘在食堂四周凝视，王子看到后也有样学样，徐铭天沉默几秒，见林微澜实在没有出手阻拦的意图，终于开口道：“你俩在这儿做贼呢，澜总你也不管管？”
　　“害，小林从来不管我这些的，”没发现有可疑人员，祝旭终于安安心心坐回座位上，“只要我不犯法，就算我想窜到天上去他都能二话不说给我造个火箭。”
　　王子的表情一言难尽：“你炫耀个什么劲，人家澜总对你好，你也多少上点心吧，看看今天那小组汇报，还连累人家一起因为个吃饭的小事情被说。”
　　闻言，祝旭立马摆正自己的身姿：“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
　　“南原市高二年级第一次全市统考总分榜第九，英语单科第一，南原市第八高级中学年级第二，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小组汇报第一名，校游泳队队长，尊贵的市青赛200米自由泳记录保持者，未来的游泳世界冠军，林微澜最好的亲亲同桌，请问我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祝大帅哥。”
　　王子狗腿一般的发言震惊了全场，徐铭天结结巴巴道：“这......这......前边几个我都能理解，林微澜最好的亲亲同桌是什么鬼。”
　　“没品，”王子假装羞涩地打他一下，“数这个称号最得我意，旭哥肯定也最喜欢这个了，是吧旭哥。”说着王子还朝祝旭抛了个媚眼。
　　“没错，有品。”祝旭满意地点点头。
　　“后天的笔试都准备得怎么样？”徐铭天没接眼前两个神经病的话，自顾自开启了一个新话题，“我看指导手册上边写着，这次竞赛评奖是根据综测来的，日常表现占百分之十，不过笔试还是大头，占百分之九十，咱们几个都有加分，我和王子正常发挥肯定可以保个三等，运气好点说不定还能冲个二等。”
　　祝旭：“......”
　　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在他还在为区区优胜奖而努力的时候，全国三等奖已经是某些人的囊中之物了。
　　复习的日子总是缓慢且十分痛苦，放在平常，祝旭也会勉强觉得数学算是一门令人愉悦的科目，自己能看懂题，能背下来公式，甚至还能偶尔写出几种不同的解法，享受一下所谓学霸的快感。
　　但这也只是对数学而言了，祝学霸一直都认为竞赛跟数学没沾多少边，这玩意儿怎么好意思叫数学的，这分明是数学的祖宗十八代，说不定还要往上走。
　　不过总有机智英勇的人类可以将这些不听话的祖宗们收服得妥妥贴贴，比如林微澜。
　　无数个脑子转不动弯的瞬间，祝旭都靠林微澜来指点迷津，虽然林微澜直言自己可以把不必要的复习时间挪来辅导祝旭，但这个提案每次都遭到了祝少爷的拒绝。
　　不用说祝旭都知道这种全国性质竞赛的重要性，根据往年听来的经验，部分排名靠前的高校会选择在高考前夕提前开设自主招生考试，以录取更加优质或者在某个方向有突出特长的学生，而报名参加这些高校的前提之一就是在各类全国大型竞赛上获奖，且基本都是国三起步，当然，也会有部分高校推行更加人性化的政策，开放更大的招生范围，只要拿到全国开头的奖项即可参与报名。
　　祝少爷规划得可好啦。
　　有了那三十分的加成，他高低拿个全国优胜，甚至有望冲击一下国三，凭这次的荣誉和他的游泳特长，到时候就看林微澜要报哪所大学，他就跟着选，或者挑同城市的大学凑个热闹，然后两个人顺顺利利，美美走上提前保送的道路，等到高三下学期，还能抢先所有毕业生一步踏上毕业旅行......
　　“祝旭，”见身旁的人一直发愣，林微澜面无表情地喊他一声，“想什么呢，这么开心，你的这份卷子刚做到正面最后一题。”
　　祝少爷的白日梦就此被他亲爱的男朋友打碎了，他默默擦一下自己的嘴巴，确认没有哈喇子流下来之后乐呵呵地赔笑：“我已经看到我们美好的未来了，小林，加油，努力，这次比赛我们一定得拿奖。”
　　林微澜听了他的鼓励很受用，十分谨慎地点了点头。
　　未来美不美好需要用行动去验证，他只知道祝旭如果再不动笔，明天的考试于他而言一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里，错了，”林微澜一只手掀起祝旭的试卷，随后弯起指尖敲敲桌，“如果真的不会，切忌不要去生搬硬套变形公式，直接写好解，然后把原始公式摆在试卷上就行，老师看到会酌情给分的，一旦公式变形出错，阅卷老师会误认为你出现了思路差错，一分不留，全部扣掉。”
　　“哦。”祝旭呆呆地应下，只当林微澜是在教一年级的小朋友，他心想谁家好人啊，都来参加国竞了，还能连第一道大题都做不出来？
　　考试当天，好人祝旭定定地和桌面上的空白试卷深情对视了十几秒。
　　等等，林微澜昨天是怎么教他的来着？？
　　先写解，然后直接摆原始公式。
　　祝好人开始头脑风暴。
　　什么已知复数z是某四元三次方程的根，求存在最大实数拉姆达，使得对任意p、q、s、r属于R，复数z＝a+bi满足b的绝对值大于等于拉姆达×a的绝对值。
　　祝旭的心理防线在崩溃边缘反复试探，上下横跳，不断起伏。
　　他就请问呢。
　　这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祖宗题，哪里来的原始公式可以给他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小祝（绝望.jpg）：寒心，真正的寒心。
　　多年后，祝旭深入基层，行走在积极打击伪劣教辅的一线......
　　老婆们有没有注意到这章的标题，有没有小时候动画片的感觉，我的脑海甚至已经在自动播放bgm了（喜）


第80章 朋友一生一起走
　　“诶，那道数列题的答案是不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啊？”
　　“你很烦，都考完了还有什么好对的。”
　　“哦，不好意思啊，烦到你了，所以到底是不是啊？”
　　......
　　Q大的走廊此刻前所未有的嘈杂，祝旭走出考场后有点懵，纳闷地停在原地不敢动弹，他是真没想到，区区六十个人，居然也能吵成这样。
　　“在想什么，”林微澜就等在门口，见祝旭出来了，立马越过王子等人来到他身边，顺便用自己的身躯帮祝旭隔开了几个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
　　“哦，”祝旭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群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老实说，他们这些人刚刚一个个在考场上都严肃得跟个什么似的，自己这种乐天派都差点没喘过气来，要不是余光中还能偶尔撇到林微澜伏身做题的样子，他可能真会因为紧张导致大脑短路，最后少拿个十几二十分也说不定。
　　“旭哥，考得怎么样！”王子一个飞身过来扑在祝旭身上，“看你的表情，应该还不错吧？哥们儿可是很期待在获奖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啊。”
　　徐铭天拎住王子的衣帽把人揪下来：“用脑过度之后剧烈运动可能导致缺氧而死的，你不知道吗。”
　　祝旭听到这话和林微澜对视一眼，随后看看王子的细胳膊细腿，点了点头。
　　“徐铭天说的在理，你可小心点啊王子，别还没遇到真命公主，自己先晕了。”祝旭笑着打趣道。
　　王子的脸色好看不到哪儿去，他挣脱开徐铭天的束缚：“我可去你们的吧，小爷可是纯正的南原铁血爷们儿，晕个屁，诶，说正经的，咱晚上是不是得去哪儿庆祝一下啊，选个地方呗，我最近都没好好休息，北京这么大，不得玩儿他个一两天再回？”
　　闻言，徐铭天也看向祝旭和林微澜，征求他们的意见。
　　照理来说，附中的返校时间应该是定在明天一早的，但附中派来北京参赛的这几位祖宗都不是好伺候的主，每一个都吵着嚷着不肯回去，偏偏带队老师也是个软性子女生，还就真依着他们，答应趁周末带他们在北京放松几天，附中和八中挨得这么近，几个小孩的关系也都不赖，所以多出祝旭和林微澜一起也没人会介意。
　　“先谢了，”祝旭摆摆手，“但这几天我和小林可没完全歇着，已经玩够了，我俩订了今天下午两点的票，待会简单吃过午饭就得回了。”
　　林微澜“嗯”了一声表示默认。
　　“你俩回这么早？”听到这儿，王子从另一个人堆里重新窜回来，“干嘛？赶着复习期末考试啊，不至于吧，这还有半个多月呢，刻苦也不是这么刻苦的啊？”
　　祝旭睁着他的两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事情，他指指自己：“我？复习期末考试？你跟我开玩笑呢？”
　　“那你们回去干嘛？”王子狐疑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背着我们干坏事？”
　　“倒也没必要背着，”林微澜忽然说，停顿几秒后好像觉得表达不充分，他又多补充一句，“反正你们也发现不了。”
　　祝旭：“？”
　　王子：“？”
　　徐铭天：“？”
　　“不是！”祝旭被两道不可描述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舒服，“李自在奶奶做好饺子馅等我们回去吃呢，老人家的心意总不能辜负吧，说是用刚摘下来没多久的大白菜剁的，纯人工种植，可新鲜了。”
　　王子：“......”
　　大白菜。
　　他看祝旭才像那颗大白菜。
　　被人从地里摘下来还要使劲推销自己有多好吃的那种。
　　正式安检前少爷的馋瘾又犯了，说是还要去车站周围的那家烤鸭店买两只烤鸭，一只在这里和林微澜分着吃，一只买走带回南原，晚上去李自在家里吃，那老板娘对这两个帅小伙印象深刻，再次见到祝旭和林微澜非常开心，直接给他们上了三只烤鸭，额外免费打包了一只送给他们，还祝福他们未来顺顺利利，有机会再来北京玩儿。
　　幸运儿祝旭捧着两只烤鸭通过检票口的时候刚好听到停止检票的消息，他着急忙慌拿好东西往下跑，上车坐到座位上以后才长出一口气：“还好咱们跑得快，不然真得和王子他们呆在北京了，最近票不好买，候补都候补不到，”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整理自己的家当，“诶？我的烤鸭呢？刚才还在我手里热乎着呢？？”
　　林微澜将前排的小桌板放下来，然后把手里的牛皮纸袋放在那个上边，又拿出一张干净的纸巾，不急不躁地擦擦手：“感谢我吧，没有我，你的烤鸭这辈子都只能呆在北京，没办法改名叫南原烤鸭了。”
　　那个检票口的所有人都看到了，祝旭当时确实非常着急，烤鸭是一点儿都没顾上管，直接一左一右拉着林微澜和行李箱就开溜了，要不是林微澜身高手长，都不一定能在几秒种的反应时间内够到闸机上方的那个置物平台。
　　“嘿嘿，还好有你，”祝旭傻笑两声，“这两只烤鸭会感谢你的，大好人。”
　　嗯，感谢他成功帮助他们进入别人的肚子，林微澜默默地想。
　　二人今天坐的这班高铁比之前来北京的时候要快将近一个小时，祝旭问林微澜原因，林微澜简单解释道是因为没绕路，算上前几天来的那次，小少爷这也才是第二次坐高铁，那股新鲜劲儿还在，上车之后一会看看窗外，一会和林微澜共同鉴赏外国电影，好不乐乎，但可能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了，游泳训练和竞赛交织着来，祝旭多少会感觉到一点疲乏，没一会就悄悄睡着了，林微澜担心他那个睡姿影响颈椎，就把人的脑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自己则坐得板板正正，学习了一路的外国语言文学。
　　“女士们先生们，前方车辆到站，终山，请在终山下车的乘客提前携带好自己的行李物件，到列车节点等待，本次到站停靠时间为，3分钟，再次提醒，车厢内禁止吸烟，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
　　“Ladies and gentleman，arriving at the station，Terminus Hill,，please take your luggage with ......”
　　“到哪了？”许是在终山下车的人有些多，少爷终于在回家前被吵醒了，他问林微澜，“我睡了多长时间？”
　　“终山，”林微澜拿出手机看眼时间，“三个多小时，还有两站才到南原，你可以再休息会儿。”
　　“算了，”祝旭耷拉着脑袋，他揉揉自己这一路上睡得神志不清的脸和眼睛，“两站的时间太短，我睡不醒，会发脾气的，不想冲你发脾气。”
　　如果不是这车上人太多，林微澜真想好好抱一抱祝旭。
　　这年头，到哪去找这么可爱又懂事的男朋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我们待会儿直接去李自在奶奶家吗？”清醒一点后，祝旭低声问。
　　“嗯，已经约好车了，太晚了，我们还拿着一大堆行李，打车方便一点。”林微澜说。
　　其实就是他心疼了，舍不得让男朋友早上考完试，下午奔波几个小时，晚上还要坐那劳什子地铁横穿两个南原市的大区，就算祝旭说可以，他也不可以。
　　明明自家男朋友是个衣食无忧且生活富足的小少爷，跟着他净过苦日子了。
　　.
　　“Surprise！”
　　当王媛媛一行人拿着礼花和横幅站在出站口迎接他们的时候，祝旭以为自己见到鬼了。
　　“小林，”祝旭火速压低自己的帽檐，“前边那四个东西是什么玩意儿，我睡醒了吗，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林微澜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冲过来的四个人挤散了。
　　“诶呀！旭旭！我亲爱的旭！分别数日，你有没有想我呀！人家可是想你想得花都谢了！”李牧首当其冲搂住祝旭，随后顺带接过林微澜手里的行李箱，“来澜总，我帮你拎，这种小事怎么能劳动您大驾呢，您考试辛苦了，请去一旁歇着吧，我来就可以。”
　　“李牧！”王媛媛看他这样子无奈得很，“你快先从他们两个身上下来，他们两个刚考完试，又坐了几个小时的高铁硬座，累都累死了，哪还能撑得住你啊！”
　　“就是！快下来！”宋毅和刘明杰也觉得不合适，“要抱也是我们先抱，沾沾学霸仙气，你走开！”
　　几个人打打闹闹朝网约车司机说的那个方向走，祝旭看到这群人感觉心里暖暖的：“不是说今天不用来接了吗，我们自己可以过去的。”
　　“你说不接就不接啊？”王媛媛走在最前边，她带着众人走过拐弯的路口，“今天换作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从北京回来，你们会不来接吗？”
　　“不会。”祝旭老老实实答。
　　“这不就得了，”李牧重新凑上来，“我们南八天团是一个和谐友爱的big family，怎么会抛下你们两个人孤零零地在车站吹冷风呢？”
　　“哟，看来媛媛给你补课的效果不错嘛，这都拽上英文了，”刘明杰稀奇地出声，“不过你说得对，人家古人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生则同衾，死则同穴嘛，是吧哈哈哈哈哈。”
　　刘明杰一席话成功让众人重逢的温馨场面冷了下来。
　　宋毅也不客气，直接一掌抡了上去：“还哈呢，你哈个屁，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说，你那个是形容夫妻恩爱的，我们这应该叫朋友一生一起走。”
　　“对！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刘明杰吃痛地捂着胳膊，嘴上笑嘻嘻地说。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这是周华健《朋友》里边的歌词，南八天团的每个人都知道，宋毅很喜欢这首歌。
　　真好啊，这样的生活。
　　此刻，祝旭感觉自己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状态简直好得不得了，祝明月说得没错，友情果然是治愈生活的一味良药。
　　在无人注意的时刻，他悄悄减慢步速，退至人群的最后，然后紧紧握住林微澜的手。
　　林微澜不仅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男朋友。
　　治愈生活的良药不止有友情。
　　或许他以后会怀念过往，但当下这个瞬间，他只想尽情享受身边人为他带来的快乐。
　　烤鸭店的老板娘说得没错，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珍惜好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要好好珍惜目前生命中所遇到的一切。
　　他还要和眼前这群人，身旁这个人，走一段很遥远、很绵长的道路。
　　他要一直一直走下去，走到生命流逝殆尽，直至世界的尽头。
　　作者有话说：
　　南八天团的每个人都很好，我们李自在也很好。
　　当这些很好很好的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就特别特别好。
　　回南原咯！小林小祝会不会有一个甜甜的新年寒假捏（托腮）（思考）


第81章 我才没有睡假觉
　　南八天团这六个人呆在一起时总是吵吵闹闹的。
　　林微澜约的是辆六座商务车，黑色的外表在两侧亮堂的灯光中显得十分高级，司机是个面相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资料显示入职平台还未满一年，当这伙“悍匪”气势汹汹地将这车坐了个满满当当时，林微澜注意到这位师傅甚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您好，最前排的乘客请......”
　　“你说什么？”坐在最前排的是人高马大的刘明杰，他和李牧是内部票选出最占空间的两个重量级角色，最后两人猜丁克时，李牧略胜一筹，所以才独留刘明杰一个倒霉蛋在前排面对疾风。
　　由于其他几个人实在太吵，刘明杰不自觉就把自己的音量提得老高，司机师傅强装镇定，以同样的分贝大声回复道：“请您把安全带系好！”
　　这句似吼非吼的话之后，车厢内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李牧率先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他就坐在刘明杰的正后方，闻言伸手推推他的肩膀：“快点啊，人家司机师傅让你系安全带呢。”
　　“哦哦，”被提醒的刘明杰这才开始在黑暗中摸索安全带的位置。
　　终于系好安全带后，刘明杰畏畏缩缩地问了一句：“哥，请问我们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啊，可以了，”司机师傅表现得有些手足无措，“我刚刚是不是声音太大吓到你们了，我那是怕万一我声音小，你们会听不到，没有别的意思，你们想说什么就说啊。”
　　又是几秒的沉寂，祝旭在最后排坐着，将顶灯亮度调到头后盯着那丑了吧唧的横幅看了好一会儿，实在没忍住，直言道：“所以这是谁想的招？”
　　除林微澜外的其他三人齐齐指向王媛媛。
　　祝旭：“......”
　　王媛媛：“......”
　　王媛媛在祝旭一言难尽的表情中好像领悟了些什么，她咽下自己的满腔苦楚，立刻将矛盾转移，毫不犹豫就把一旁的李牧卖了：“但横幅上边的话都是李牧提的，他说自己身为我们当中唯一的文科生，有义务为此次接风谋划一个响当当的口号。”
　　响当当的口号。
　　改革春风吹满地，不见旭哥好生气。
　　英雄不问出处，澜总下车速度。
　　嗯，果然响当当。
　　要不是这个点高铁站还算人少，祝旭相信自己和林微澜的脸都已经丢到北冰洋了。
　　“意外，纯属意外，”李牧被戳穿后笑得有些尴尬，这口号都是他直接从网上抄来的，改了个人名而已，他寻思还挺押韵，谁能想到祝旭这么挑，不仅千里迢迢从北京坐那么长时间的高铁连夜赶回来了，累成这样，还真能关注到横幅上的字都是什么。
　　“诶，澜总你是不是看到我们四个之后修改订单了呀？”眼看苗头不对，李牧及时转移话题，“不然就你和旭哥两个人，怎么订这么大一辆商务六人座？”
　　“没改，”奔波一天林微澜也有些累，他合上双眼，发觉李牧的心思也懒得和他计较，语气淡淡道，“猜的。”
　　他当时不过觉得有些奇怪，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和祝旭买了今天回南原的票，南八天团的群聊里却一直冷冷清清的，丝毫没有欢迎他们回家的热烈态度，林微澜起初还以为是这伙人睡过头了，结果一直到他们距离南原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这伙人居然还按兵不动，就连李自在奶奶都没有打来一个电话，要知道老人家可是很心急的，之前几次去家里吃饭，那都是每隔五六分钟就来电话问候一下他们到哪了，还有多长时间，这次倒好，整整一天，他们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
　　祝旭确实一直在睡觉，没功夫看手机，但林微澜可是全程清醒着，如果再猜不到这伙人会有什么小动作，那就不是林微澜了。
　　他现在只庆幸，好在他预先向平台提交了修改订单的申请，不然以他们这轰轰烈烈的队伍，就算临时约到车也得花阵子时间，大包小包的，祝旭又该喊累了。
　　到李自在奶奶家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一刻，央视的焦点访谈刚结束没多长时间，此刻正在播放老人家最喜欢的红色电视剧，见他们进了门，李自在立马脱下围裙向楼上招呼：“奶奶，哥哥姐姐们到了！咱们可以开饭啦！”
　　小老太太颇有精神地扶着楼梯下来，她擦擦手上的水渍和泥土：“诶哟，听到了听到了！喊什么？你奶奶是年纪大了，又不是聋子，我刚才在顶楼小阳台捯饬花花草草的时候就看到这群小疯子咯。”
　　祝旭将手中紧捏的纸袋拎高一些，里边散发出阵阵烤鸭的香气：“奶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哦，看我和小林给您带什么好东西了？”
　　“北京烤鸭？”见到这个纸袋子，小老太太还没来得及乐呵几下就被李牧一个闪现挡在了最前边，“旭哥，我亲哥，这不会是专门给我带的吧。”
　　祝旭比了个数字“2”：“两只，今晚在奶奶家吃一只，另一只你带回你家去。”
　　看祝旭和小老太太聊得热火朝天，林微澜摆好碗筷后也指指行李箱的方位，对着面前几道渴望的目光说：“东西都在最里边的夹层，密码是祝旭的生日，小心点，别把我们的衣服翻到地上。”
　　“好嘞！”
　　“得令！”
　　几声略显激动的应答后，原本嘈杂的客厅又多出了细细碎碎拆包装纸的声音。
　　“《北京学霸必刷题100套》？”看到这个，王媛媛惊喜地叫出声，“澜总，你们可太牛了，这本题现在网上都卖断货了，居然真的被你们抢到了。”
　　“Q大附近刚好有家新开业的书店，开业当天祝旭起了个大早，专门排队去买的。”林微澜现在想到那个场面也觉得好笑，“顶着他的鸡窝头。”
　　“那这签名又是怎么要到的啊，”宋毅两眼放光，牢牢把自己的礼物揣在怀里，“这也太帅了，不行，回去之后我要把这张签名照贴在床头日日供奉，以保佑我的球技有一天可以和我偶像一样精湛。”
　　林微澜点着头仔细回忆：“你这个确实有点难度，不过北京队的队长就是Q大毕业的，集训期间刚好碰到他回母校打友谊赛，祝旭拜托Q大游泳队的教练去现场逮的人。”
　　“我呢我呢？那我的天安门又有什么故事啊？”刘明杰满怀期待地问。
　　那边儿祝旭也聊得差不多了，路过他们去厨房洗手时顺便答了一句：“没什么故事，不过特殊是挺特殊的，你这天安门是小林提前通过线上预约给你搞到的限量款，后边还印了当天特供的印章，你们少听他放大细节，我这性子，没他催哪能起得来床，更不知道宋毅偶像的母校就是Q大，所以你们要谢还是谢小林吧，我只不过顺便A了点钱。”
　　方才正在为这份深厚情谊感动的三人：“......”
　　刘明杰的苦瓜脸是几人之中最严重的：“旭哥，你这个人活得太没有情调了。”
　　“刘哥，你就知足吧，我还什么都没有呢。”最小的李自在也哭丧着个脸，“早说还能和队长他们许愿啊。”
　　约莫知道内情的李牧听到这话，苦大仇深的表情中竟硬是袒露出一丝笑意，那明晃晃的眼神就好像在和李自在说：“你自求多福吧。”
　　果不其然，下一秒，祝旭来到李自在的身边，他从身后不知哪个角落变出一张崭新的CD：“诶，你队长我还能把你忘了吗，喏，Q大游泳队的训练视频，那边的张伊娜教练可是在全国都排得上号的一线教练，拿去研究，可再别说我偏心了。”
　　“好啦！”东西分发得差不多之后，小老太太端着一份热乎乎的鱼汤从厨房走出来，“都别聊了，准备上桌吃饭啦，人家小林小祝才刚回来，你们就堵着人家要东西，也不嫌害臊！”
　　说完她又把专门把鱼头舀出来给祝旭：“吃什么补什么，这马上期末考试了，你们学习也忙，我听自在说你们那个游泳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啦？小祝可得好好加油啊，奶奶有条件一定会去现场给你们加油的，这个鱼是奶奶今天在市场新买的，喝了它呀，在水里就能游得像鱼一样快！”
　　祝旭笑着应下，旋即又往嘴里塞了几口米饭，他刚才打开微信时发现尹小原已经把这个阶段最新的训练计划发给他了，林微澜那里应该也有一份，不出意外，这个周末大概就是他最后的休息时间了，他得好好把握，年后不久就是全国冠军预选赛，照尹小原这架势，他要是没抢个名额回来，她指不定都能把他一脚踹泳池里。
　　晚饭过后大家帮着把锅碗瓢盆洗好就没再安排其他活动了，而且都很默契地放过了旅途劳顿的祝旭和林微澜，二人陪小老太太一起看了会红色电视剧就动身回家了，祝旭简单洗了个澡后倒头就睡，还非要拉着林微澜一起，没让他着急收拾行李。
　　二人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林微澜醒的时候祝旭还睡得正香，正牢牢搂着他的一只胳膊当抱枕，也不知道究竟梦到了什么，嘴里还喃喃自语个不停，林微澜听不清内容，只觉得可爱。
　　他也不敢乱动，因为祝旭搂得很紧，他担心自己一掀被子就会把少爷吵醒，祝旭这个人他是发现了，一个人单独睡觉的时候还好，睡眠质量不错，李牧在旁边大喊大叫都吵不醒的那种，但只要一挨着他，除非祝旭自己主动放手，不然不管林微澜怎么小心翼翼，只要一有离开的动静，祝旭百分百会醒。
　　大约下午三点的时候少爷终于翻身了，林微澜看准时机下床，轻轻关好卧室门后，他先是打开一楼的窗户通了会儿风，虽说去北京的这些天也叫了阿姨上门打扫，但没人住的时候房间终归没有烟火气，确认空气中不再有一丝陈旧味后，他又拿出手机在超市外卖上点了不少新鲜果蔬，把空空如也的冰箱重新填满，这才将袖口挽起，准备架好锅开始烧菜。
　　祝旭睁眼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他拉开窗帘看了眼天色，黑黢黢的，随后一秒也没浪费，直接穿着睡衣，踩着双棉质卡通拖鞋就下楼了。
　　“林微澜！”睡醒的少爷直奔灯火通明的厨房，“老实交代！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很多，”听到祝旭的声音，林微澜将原本放在排骨汤的注意力全部挪给了他，“你怎么每次起床的时间点都卡得这么好？”
　　“什么意思？”祝旭将帅脸皱吧在一处，假装不满地撅起个嘴“你怀疑我睡假觉？我才没有。”
　　“我可没说，”林微澜快速凑过去亲他一下，意味深长道，“毕竟我们同床共枕，你真睡假睡，我还是能区分出来的。”
　　祝旭刚睡醒不久本来就很懵，现下更是因为林微澜的动作整个人呆滞在原地：“你......你怎么......一醒来就做这种事，你......你还是林微澜吗？”
　　林微澜没应声。
　　老实说，刚刚祝旭说梦话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林微澜？
　　亲得到祝旭，让他改名张微澜李微澜都无所谓。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男朋友。
　　男朋友不就是用来亲的吗。
　　作者有话说：
　　小林（坦然）（寻找共鸣）：我说得没问题吧？
　　我（面露为难）：这......
　　小林：你来，我们探讨一下数学。
　　我：啊，你说的没问题，你说的太对了。（逃走）
　　话说大家看到那个横幅是什么感想，写的时候感觉祝旭就在我的脑子里活蹦乱跳，他应该很迫切地想对李牧说：
　　你是个屁股的文科生。


第82章 人生中称之为“宝贵”的机会
　　元旦过后，南原市的气温又下降不少，祝旭和林微澜这届学生也顺利成为了为第一批新款冬季校服试水的倒霉蛋们，虽说这新款校服的样式是丑了点，但架不住它保暖，而且耐脏，闲来无事时，还有不少同学拿祝旭和林微澜打赌，猜测这身丑到没人要的校服穿在普遍获得认同的帅哥身上会是什么样。
　　大部分人笃信人靠衣装的理论，认为祝旭和林微澜难逃校服噩梦，当然，也有小部分人对这二人的脸和气质有着迷之自信，认为帅哥哪怕套个破麻袋在身上，那也是帅哥，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日常私服帅，那也不至于辱没了南原八中的名声和门楣。
　　王媛媛、刘明杰和李牧就是这小部分中的大部分，尤其是李牧，他扬言自己甚至在更衣室见过祝旭不穿衣服的样子，那家伙，帅得差点把他掰弯，别说这丑不啦叽的校服，他旭哥就算拿个垃圾袋当帽子那也是引领时尚新潮流。
　　只有宋毅足够倔强，为了显示自己质疑的决心，他甚至拿出了自己四分之一的压岁钱做赌注，声称如果祝旭和林微澜穿上这身衣服依旧帅得独树一帜，他就豪掷千金，等期末结束后请南八天团的全体成员吃烤肉自助。
　　然而，当祝旭和林微澜身着厚重的棉校服迈进高二五班的教室时，宋毅那股斗志昂扬的精神头就消失了。
　　他知道他赌输了。
　　输得十分彻底。
　　这腿，这脸，这身高，这发型，这身材比例。
　　到底是哪个混球在这里道听途说，四处传递假消息，说什么除非天王老子来了，否则不论谁穿上这身蓝色厚棉袄，再高的颜值也得打个骨折。
　　就祝旭和林微澜这副睥睨众生的模样，谁他妈敢说这不是天王老子？？
　　反正以他们这等平凡的人民群众，这辈子大概也见不到天王老子真容了，这俩想升级当玉皇大帝也不是不成啊？？
　　“我、靠，”宋毅实在没忍住，率先来了句不文明用语，他指指自己身上那套又丑又臃肿的深蓝色棉服，“不是，咱仨穿的是同一套衣服吗，怎么效果差异那么大呢。”
　　刘明杰蜷缩在后排，一边喝豆浆一边笑得抽搐：“这......这就是传说中的买家秀和卖家秀吗，哈哈哈哈哈哈！”
　　“不能啊，”宋毅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他跑到祝旭和林微澜面前观察来观察去，“你俩偷偷去裁缝铺改过版型了吧？”
　　“没改，”祝旭挑起眉开始嘚瑟，“苍天明鉴，小林就单纯扔洗衣机里快洗了一下而已。”
　　林微澜“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我说宋毅，你是非得搁这自讨苦吃吗？就不能换个人比？”王媛媛从走廊里接水回来说，“你哪怕找刘明杰和李牧都能比现在好受不少，这下好了吧，不仅折了面子，还要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这方面我们可不会跟你客气的。”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过往几年的老款棉服，据王媛媛自己说，是学校登记尺码时把她的数据搞错了，因为是提前订做，所以现下也没有多余的，她一个女孩子，抗冻能力又没有男生那么强，学校为了统一着装还不让穿自己的羽绒服，只好先穿旧版的应付一下。
　　宋毅看到王媛媛，顺手将桌兜里的暖水袋隔空扔过去：“喏，刚在学校门口早餐店碰到李牧，他让我给你带的。”
　　王媛媛放下水杯，自然而然地将那个暖水袋揣进怀里，问：“他怎么不自己给我？”
　　刘明杰听到后脸上不自觉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这小子假期作业没写完，这会儿铁定忙着在教室各种认亲呢。”
　　“我们几个里边，你也就只能笑笑李牧了，”祝旭将一张数学卷子抽出来摆在桌面上，“之前随堂布置的错题本都订正了吗，可别说我没提醒你，第一节老吴可是和王主任换课了，返校后第一节数学课的怒火，你准备好承受了吗？”
　　闻言，刘明杰立刻垮起个脸：“旭哥，有些人再帅，心也是黑的。”
　　祝旭则是笑嘻嘻地回答他：“那也比你人黑心也黑的强。”
　　刘明杰悲从中来，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只好熄了声，安安静静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林微澜见状，照例从书包中掏出一罐六个核桃递给祝旭，随后又屈起食指。点点他桌面上的数学卷子：“你学上瘾了？”
　　实在不怪他好奇，放在平常，祝旭早上最喜欢做的试题类型是理综选择题，因为他说高考时放在上午考的科目有语文和理综，语文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所以主要抓理综就好，提前开始在同一个时间段练习做题的速度和逻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证自己上了考场不紧张。
　　照他这套逻辑，数学是下午才考的科目，跟早上的时间段差得十万八千里，祝旭现在拿出一张数学卷子来是要做什么。
　　“诶呀，”祝旭看着自己桌上做了几道题的卷子不禁失笑，“我习惯了，一坐在桌子上就下意识想拿数学试卷，不过你别说，这么看来，参加竞赛还是有那么丁点儿效果的，我感觉回来再做这种普通的高考卷，速度提上来不少。”
　　王媛媛在前排听着这对话胆战心惊。
　　有没有搞错，普通的高考卷。
　　她对于学习虽然谈不上刻苦，但勤勉两个字是绝对当之无愧的，做过这么多张卷子，就没有见过哪张高考卷可以被称作普通的，那可是每年考验千千万万学子的大难关。
　　这话也就只有她后边这两位才敢说。
　　下课后，祝旭和林微澜拿着打印好的调课申请单跟随王主任一起走出教室，这是尹小原昨天发给他们的，需要让王主任和班主任吴天签字，全国冠军预选赛的时间正式敲定在年后，几乎是紧跟着大年初七的尾巴，准备期限是很紧张的，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个月。
　　二人进入办公室后收获了不少问候，无一例外，都是关于这次数学竞赛有没有把握获奖的，祝旭都笑着说回答说有，其实他这个人从来就没有考完试去对答案的习惯，所以你要问他能拿几等奖，他还真说不上来，更别说竞赛这东西不能光看自己，还得考虑别人的发挥，但偏偏他又是个注重感觉的人，所以既然感觉不错，那就应该是真的不错。
　　“哟，我们班的两个帅小伙来啦，”吴天抱着教案从门外进来，听到他的声音，祝旭和林微澜自动为他把道让开，屋内和屋外的温差很大，吴天进来后没着急和两人说话，先是喝了口热气腾腾的枸杞茶，等到眼镜上的雾气都消散干净后才笑眼咪咪地看向二人。
　　“北京好玩吗？”吴天问。
　　祝旭被猝不及防的提问惊到了，他吓得睁大了双眼：“您可别胡说，我和林微澜同学是去学习的，为校争光呢，哪儿有时间玩啊，不像隔壁实验中学，那才叫玩疯了呢，听说昨天晚上才回南原。”
　　吴天明显不信：“林微澜，换你说。”
　　“好玩。”林微澜简单答了个陈述句。
　　被打脸的祝旭：“......”
　　“诶，这就对了嘛，”吴天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出去玩一玩见见世面是好事，很正常，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是是是，我刚才被猪油蒙了心了才跟您打马虎眼，好玩，可好玩了，还有特别特别多好吃的，我们两张嘴都没吃得过来。”
　　祝旭深知吴天一张嘴就忍不住叨叨的坏毛病，于是赶在探讨更多的话题前敢忙将两张单子放在吴天桌上：“不耽误您时间了老师，签个字我们就去教务处那边敲章了。”
　　“哦，你们说这个啊，”吴天签完字后扶扶自己的眼镜框，“那祝旭同学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可辛苦咯，相当于同时准备三个考试。”
　　“三个？”林微澜敏锐捕捉到了这个数词，“期末考试，全国冠军预选赛，还有什么？”
　　吴天笑笑：“现在的小孩心思就是转得快啊，一下就听出来哪儿不对劲了。”
　　祝旭也有点懵，连对吴天的称呼都变了：“老吴，你快别和我开玩笑了，哪儿来的什么第三个考试，再有竞赛我真不想参加了，我就不是那块料，你放过我吧。”
　　说到这里，祝旭顺带看眼林微澜，补充道：“还有林微澜，以他的实力，根本没必要花时间参加这么多学科竞赛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数学竞赛的赛程拉得有些长，祝旭总感觉林微澜在北京的后半段日子精神状态有些紧绷，他经常做一些不好的梦，偶尔还会半夜惊醒，他总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但祝旭不傻。
　　他责怪自己发现得不够及时，甚至不知道林微澜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出现这样的状态，只知道林微澜在半夜惊醒后会跑去卫生间拿冷水洗脸，然后再过来轻轻抱抱他。
　　这种似曾相识的紧绷感很难描述，但林微澜近期好像一直被这样的状态所束缚，所以祝旭这些天都主动提出要抱着他睡。
　　一定有个开关，祝旭坚信。
　　只是他暂时还没找到。
　　所以在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找到那个开关时，他不想，也不愿意让林微澜承担过多压力，明明大家都是同龄人，林微澜偶尔也应该停下脚步休息休息。
　　反正他会陪着他的。
　　“真的不想参加吗？”吴天不懂祝旭话里话外的担忧，“老师可是开了一个多小时的组会，只为了带来这个难得的好消息。”
　　祝旭挡在林微澜身前，依然不为所动：“对的，不想。”
　　吴天：“就算是Q大的自主招生也不能让你们心动？”
　　祝旭：“对的，就算是Q大——”
　　“——什么？？”
　　如果吴天没有唬人，这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好消息，完全在祝旭的意料之外。
　　“您是说Q大的自主招生？北京那个Q大？我和林微澜都可以去？”祝旭不确定地问。
　　“前提是你们两个都能在此次竞赛中拿到全国优胜以上的奖项。”吴天再次补充道。
　　“组委会昨天连夜给市里边下达了通知，说是针对今年全体参赛选手的具体情况做了进一步分析，认为可以尝试提前开放自主招生渠道，缓解大家的升学压力，只要最终获得全国三等及以上的奖项都有资格参加，今早在会上我还特意询问了这个政策有没有年级限制，答案是没有，只要是拥有省市教学资质的学校出来的学生，不论高一、高二或高三，机会面前人人平等。”
　　吴天笑容满面，想来也是发自内心为自己带出来的小孩感到骄傲：“小伙子们，我曾经在班会时提到过，人这一生总会有那么几个瞬间，或是遇到生命中的贵人，或是把握住难得的机遇，现在，老师可以很肯定地说，你们人生中可以称之为“宝贵”的机会，来了！”


第83章 看看诚意
　　“机会来了就得抓住。”
　　这是祝明月女士从小到大灌输给他的理念，也是祝旭这么多年来一直信奉的人生信条。
　　他不要当没有做好准备的懦夫。
　　“我们参加。”这一次先做出回答的是林微澜。
　　“吴老师，我们参加。”像是觉得不够，林微澜又说了一遍。
　　祝旭也不拖后腿，连忙跟着点头：“啊对对对，没错，我们参加，这可是Q大，不参加还是人吗。”
　　吴天被他们这前后一百八十度大反转的态度噎了一下：“你们好歹推脱一下，怎么如此猴急。”
　　祝旭面露不解：“拿到各大高校的自主招生资格一直都是大好事，更别说还是Q大这种全国前几名的高校，这有什么好推脱的？”
　　吴天这下没话说了，他将手边的试卷卷成筒，对着祝旭的脑门就是一下：“你也说了，那是拿到资格，前提是拿到，人家林微澜同学整个人都在里边了还没发话呢，你这刚迈进去半只脚的倒是积极啊，就这么确保自己能拿到？”
　　祝旭一抿嘴：“当然。”
　　“......林微澜拿得到我凭什么拿不到......”
　　“你说什么？”吴天凑近想听清他的话。
　　“哦，没什么，”祝旭神色如常，“我是想问你这个时间大概定下来了吗，不会和全国冠军预选赛起冲突吧。”
　　吴天思索几秒：“这应该不会，毕竟他们Q大自己也有参赛学生，以往都会把这些情况考虑在内的，而且据说今年大改革，会有两套加密试卷，分两场进行，具体流程还没落实，等确定了我会通知你们的。”
　　反应了一阵，吴天忽然觉得不对头：“祝旭，你小子，奖还没拿到手呢给我在这套话来了？”说完作势就要弹他脑门，祝旭也不吃这个眼前亏，抢过桌上的表格，拉起林微澜就跑。
　　林微澜眉梢有笑意：“现在想起来跑了？刚刚放豪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
　　祝旭将软塌塌的棉校服当作靠垫垫在后背，他顺势靠着栏杆，真情流露道：“你就偷着乐吧，这种危机情况我都没丢下你。”
　　林微澜试探道：“我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亲我一口看看诚意。”祝旭正色道。
　　二人相顾无言，低年级的学弟学妹路过楼梯口时还以为这两尊大佛在冷站，一句话也不说，净盯着彼此看了，李牧和同班同学刚好从楼下的小卖部清扫战场回来，听说这件事后也稀奇得很，教室都没回，直接拎着零食袋就来了。
　　他叼着根葡萄味真知棒：“二位大爷，你俩这是在干啥，我隔着十万八千里就知道您二位在楼梯口深情对望的消息了。”
　　祝旭率先败下阵来，他朝李牧翻个白眼，随后从袋子里挑挑拣拣出两根橙子味的，一根自己吃，另一根递给林微澜，他学着李牧的口吻：“来，你先跟大爷们唠唠，大爷们刚在这儿站了不到三分钟，你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十万八千里知道这种消息的？”
　　林微澜拆开糖后将糖纸叠好装进自己的口袋，听到祝旭的发言，他沉默几秒，终于憋出来一句：“你好好说话。”
　　祝旭专门气他：“看看诚意。”
　　林微澜：“......”
　　李牧一头雾水：“你俩搁这打啥哑谜呢？先不说了，下节我们班王主任的课，哥们儿随堂测的错还没改完呢，先回班了，”他又伸手从零食袋里拿了几样自己爱吃的，“这些我拿走，剩下的你们帮我带给媛媛吧，媛媛不爱吃的你们四个就看着分一分。”说完李牧就抱着怀里的东西跑了。
　　一阵冷风吹来，祝旭没感受到任何冷意，他发自内心地认可这件丑校服的御寒能力，他装模作样缩缩脖子，又将李牧传递给他的袋子转移给林微澜，自己则将手揣进热热乎乎的口袋。
　　“我忽然觉得，你诚意也挺够的，”祝旭知足地说，“至少你不会认我吃班长挑剩下的东西，是吧。”
　　林微澜颇为头痛地闭上眼。
　　从来都是他吃祝旭剩下的东西。
　　明明是个名副其实的少爷，装什么灰姑娘。
　　装就算了，偏偏还适应得这么好，让人讨厌不起来。
　　.
　　“什么？”温馨的宿舍中，祝旭不可置信地指着桌子上的A4纸，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你说这是你给我安排的时间表？”
　　“不错，”林微澜点头，“你现在的负重有些过多，如果不合理分布时间精力，最终很有可能得不偿失，这不是我们的初衷。”
　　祝旭的语气充满艰难：“我们的初衷是......？”
　　“期末考试保持年级前五，成功拿到全国冠军赛的比赛名额，顺利通过Q大的自主招生考试。”林微澜认真解释道。
　　怀疑自己已经睡着并且正在做梦的祝旭：“......”
　　老天爷，不然还是来个人把他打醒吧。
　　这梦做的一点都不开心啊。
　　他就请问，谁家好人能有这么多初衷。
　　还初衷。
　　他看苦衷还差不多！！
　　“所以，我下午认认真真在泳池训练的时候，你坐在椅子上是在做这个东西？”祝旭纳闷儿得很啊，“你不对劲啊林微澜，以前我游泳你巴不得安十双眼睛在我身上，现在居然直接看都懒得看了？？”
　　很久之前，在林微澜还没有想好要用什么招式来引起祝旭的注意时，曾经闲来无事翻到过一个恋爱经验贴，里边第一条就写着：
　　不管你做了什么，占不占理，只要ta忽然叫你的全名，别管三七二十一，认错就对了。
　　“我错了。”这三个字林微澜说得极快，坦坦荡荡，颇有英勇就义的自觉。
　　祝旭：“？”
　　林微澜错了？？
　　他做什么了？？错在哪儿了？？
　　思来想去，祝旭直接摆出一幅“我就知道”的聪明表情：“那你解释吧。”
　　他确实觉得林微澜最近身上藏着秘密，只不过林微澜没说，他也就没主动问，除非紧急情况，这类事情他更希望林微澜能亲口告诉他，方才他只是随意套个话而已，没想到林微澜这么不禁骗。
　　祝旭心头小小愧疚了一下，他心想只要林微澜告诉自己隐情，不管什么难关，他都能陪他一起......
　　“我不应该在工作的时候做其他事情，也不应该忘记在这份时间表里标注明确的休息时间，最不应该在你训练时漠视你。”
　　原本是准备认真听秘密的祝旭：“......”
　　祝旭一幅失去对生活热情的模样：“这就没了？”
　　“没了，”林微澜老实答道，“我也没那么十恶不赦吧。”
　　祝旭强撑笑意：“瞎说，我们林哥哥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大善人，什么十恶不赦，无稽之谈。”
　　林微澜似乎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想要深究下去：“你真这么觉得？”
　　这次祝旭真诚地点了几下头。
　　讲真的，能对这种骗7岁小孩的话题感兴趣，林微澜他能是什么坏人。
　　.
　　“旭哥，我怎么看你今天有点奇怪呢？”
　　祝旭第二天一进门就被宋毅拉去和他自己做比较，对方一脸探究：“人一样，穿的衣服和鞋也一样，但怎么感觉你今天没有昨天帅，这是什么原因？”
　　祝旭环顾四周没见到林微澜，确认他还在教学楼门口被王主任缠着探讨学术问题后长出一口气，沉着冷静道：“可能是因为，我成长了吧。”
　　宋毅再看他几眼，终于确认道：“原来成长会让人变丑，怪不得大家都不想长大。”
　　祝旭：“......”
　　他可去边儿去吧。
　　宋毅语文考多少分来着？这人究竟会不会说话？阅读理解是不是都拿的零分啊？
　　又一阵寒风袭来，祝旭虽然在室内，但还是透过窗户间的缝隙感受到了冷意。
　　这天可真冷啊，祝旭习惯性缩起脖子想。
　　什么狗屁棉校服，根本不御寒。
　　做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宋毅，小小年纪看透人间真理的男人。
　　（喵喵探头）（喵喵疑惑）这校服到底御寒还是不御寒？？


第84章 天道好轮回
　　期末考试的到来就在转瞬之间。
　　这半个月，祝旭的生活可谓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一字以蔽之：惨。
　　为了迎接全国冠军预选赛，祝旭不得已放弃了晚起的幸福生活，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祝少爷就得从温暖舒适的被窝中爬出来，披着棉校服到操场上会见尹小原，李牧、李自在、杨景锋和其他的参赛队员也都跟着一起，有时候尹小原偷懒不来，身为队长，他还得承担起带队训练的重任，棉校服一脱，再往脖子里挂个蓝色口哨，一旦看到谁的脚抬不起来或是迈不动，祝队长就呼呼吹两声，在冬天凛冽的寒风中，这声音提神醒脑的功效额外强烈。
　　“李牧！”祝旭虽然双眼耷拉着，嗓门却一点儿都不低，他吹声口哨，“把你的脚给我抬起来，别犯懒！还有其他人我就不一个个点名了，你们的小动作我这里都看得一清二楚，再被我发现热身跑偷懒，待会儿全部给我加圈啊！”
　　“靠，哥，旭哥，你是我亲哥啊，”李牧扶着自己的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咱这咋跑得一天比一天快啊，今天谁领头啊？欸！领头那个，能不能慢点！”
　　领头羊李自在闻言慢下脚步：“啊？我觉得还好啊？这速度快吗？”
　　暂时排在全队第二的杨景锋拿手背擦擦汗：“还可以，不算太快。”他向后看一眼，“是李牧不行，跟你没关系。”
　　李牧怒从中来，他迅速从吊车尾的位置挥动双臂，努力超过杨景锋：“我去你大爷的杨景锋，你才不行，全队就属你最最最不行！”
　　准高三狗杨景锋没精力追他，只慢悠悠地回一句：“不好意思啊，我没大爷。”
　　在一旁听着这些牛鬼蛇神的祝旭：“......”
　　最后他实在没忍下去，又吹一声口哨：“都给我悄点！原姐不在你们要上天啊？也不怕冷空气灌进肚子里难受。”
　　热身跑结束后，不少人都累得想往地上坐，尹小原制定的训练计划是递进式的，任务一天比一天多，疲惫程度也一天比一天重，李牧实在捱不住这种魔鬼训练，就在他的屁股即将落地时，祝旭眼疾脚快，一脚把人重新踹了起来。
　　“干嘛！谁！谁踢我！”李牧大叫一声，蹦跶着从地面重新站起来，看清背后的人是祝旭后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旭哥，你为什么踢我。”
　　看到这一幕的杨景锋：“出息。”
　　“德行。”李自在也紧跟着接了一句。
　　“跑完步不能立马坐下，普通人不注意也就算了，你练了这么多年体育，这话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祝旭把人重新拎回跑道上，“累了就绕着操场走两圈。”
　　李牧憋屈得不行：“你好端端地骂狗做什么。”
　　祝旭看他这样子乐了：“谁说我骂狗了？”
　　“他骂的是你。”杨景锋拧开自己的保温杯灌了口热水，“不过以你的理解水平，听不出来也很正常。”
　　李牧：“你什么意思？说我智商低？？”
　　杨景锋大吃一惊：“这很不正常啊，你居然听出来了。”
　　李牧：“......”
　　相信他，他只是为人狗了一点，并不是真的狗。
　　今天的晨间训练结束后，祝旭没有着急去食堂抢早餐，杨景锋路过他时还友善询问了一下，结果被李牧一个白眼怼了回来：“人家有林哥哥，你有吗？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再多关心他一秒，你今儿早上面临饿肚子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李牧现在已经被祝旭带着彻底放飞自我了，祝旭喊林哥哥，他也跟着一起喊，祝旭都不怕丢脸，他有什么好怕的。
　　林微澜昨晚熬夜刷了两套卷子，不管祝旭怎么劝，就是不能安心躺在床上睡觉，说多了对方还要责怪自己，说都是因为他晚自习之前偏要喝学校便利店的奶茶，搞得祝旭莫名其妙。
　　那是他非要喝吗？
　　这奶茶刚上架的时候他就排队买过了，林微澜当时也喝了啊，他们都一致认为里边添加了不少工业糖精，后来也确实没再专门花钱买过它，毕竟小卖铺的零食那么多，他们没必要在一颗树上耗着。
　　可就在昨晚，祝旭结账的时候发现林微澜站在那个奶茶机器前走不动道了。
　　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是在刚迈进小卖铺大门的时候。
　　祝旭问他：“想喝？正好没人排队，我们搞两杯。”
　　林微澜摇头。
　　第二次发现这种情况是在祝旭纠结买哪个牌子中性笔的时候。
　　祝旭又问：“真的不想喝？其实这奶茶还可以，就是有点甜，我们告诉老板不要人为加糖就好了。”
　　林微澜接着摇头。
　　第三次发现这种情况就是在他结账的时候。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这次祝旭学聪明了，他说：“我想喝奶茶，你陪我喝。”
　　林微澜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祝旭打断了：“我请客，你闭嘴，乖乖喝就可以了，不能让我一个人被原姐骂，我偷吃成功，你监督不力，必须得连坐。”
　　考虑到最近确实在戒糖，祝旭再三叮嘱老板他们只要纯奶茶，不要除了原始配方以外的其他任何佐料，就这样祝旭都觉得有点甜，不符合尹小原的极致要求，然而等他下了晚自习一看——
　　林微澜喝完了。
　　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落，连颗珍珠都没剩。
　　上网一查，百度的在线医生告诉他，如果他所述的情况属实，那么林微澜要么是灵魂出窍，要么就是最近压力太大，需要甜食来愉悦自己的大脑。
　　祝旭选择了相信后者。
　　林微澜最近的压力确实不小，所有行程安排几乎都和他一样，他在泳池里训练时林微澜就负责在岸上记录成绩和录像，闲暇时还不忘整理新的笔记和知识点，方便自己后期直接复习，几乎没有空下来的时间，像日常的早训其实都是林微澜跟着一起来的，但碍于那杯奶茶的功效，他昨晚睡得实在有些晚，祝旭今天早上就干脆没叫他，自己往胳膊上绑了个电子记录仪，连好手机后就一个人巴巴儿去操场了。
　　不过他在热身跑结束之后就收到了林微澜的信息，对方问他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他单手回了一个“不喝奶茶就行”，之后就没再留意新消息。
　　“衣服，”祝旭正想得出神，林微澜就从他身后出现，并为他披上他随意挂在篮球架上的棉校服，“王主任要是看到你这么对他千挑万选的宝贝校服，又该吼人了。”
　　祝旭很自然地接过，并将拉链拉到最高：“又？怎么，你看到他吼了？”
　　“嗯，”林微澜难得一幅意犹未尽的模样，“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李牧他们进去，今天王主任值班。”
　　祝旭仔细回忆一下李牧方才的穿着。
　　大红色，运动衣，还撸着袖子。
　　标准的精神小伙，与周边的一众深蓝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祝旭合上双眼。
　　这东西，命由天定。
　　他祝李牧平安吧。
　　实在不行，他们也将会永远铭记李牧的笑颜。
　　今天是南原八中游泳队放假前的最后一个早训周期，过了明后两天的周末，全南原市的高二年级即将迎来第二次大型市级联考，它还有另外一个别致的名字——
　　期末考试。
　　“你俩笑什么呢，这么开心？”从二人进门起王媛媛的视线就锁定他们了，这两人一扫期末考试和游泳比赛带来的重重阴霾，脸上难得洋溢着青春活泼的笑容。
　　“难不成你们都知道了？”王媛媛狐疑地问。
　　“知道什么？”教室里安了暖气，祝旭一进班就把棉校服脱下来挂在椅子背后，“你是说李牧吗？”
　　王媛媛暗道不好，她嘴里的薄荷糖被她咬得嘎嘎响：“我就知道李牧那家伙低调不了。”
　　祝旭被薄荷糖粉碎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把凳子往后挪挪：“班长，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要有耐心，毕竟他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罗马绝非一日可以到达，你淡定点......”
　　祝旭还没替自家兄弟辩解完，老吴就拎着一个大袋子从外边进来了，他自觉关上门，随后对高二五班的全体同学露出他的标志性微笑。
　　“除去生病请假的两位同学，我们班其余同学都到齐了吗？”吴天问。
　　刘明杰很给面子，高声回了一句：“到齐了！”
　　“报告！”刘明杰话音刚落，宋毅就紧跟吴天的脚步推门进来，他大声对讲台上的吴天说：“报告老师！我昨天晚上因为复习睡晚了，今天早上没起来！”
　　被火速打脸的刘明杰：“......”
　　讲台下其余知道真相的众人：“......”
　　祝旭搂着林微澜的脖子小声道：“这小子昨天晚上是熬夜看电影了吧？他女神那部喜剧片不是刚从影院下映吗，昨天晚上连夜充会员支持的，还在咱们群里发疯了，是吧？不是我记错了吧？”
　　刘明杰立刻肯定祝旭的话：“你没记错，他确实是发疯了，只不过当时没啥人理他，老宋也真是的，你们学霸都这样吗，这么紧张的时刻，我都开始复习了，他居然还乐意浪费一晚上的时间去看他女神的喜剧片。”
　　“这叫劳逸结合，你懂什么，我们学霸学习也是很辛苦的，”王媛媛不满出声，“要我说你就是对学霸的滤镜太重了，艺术是无价的，你看祝旭就知道了，他天天玩手机打游戏还能考第一，就是这个原因。”
　　“还能这样啊，”刘明杰似懂非懂，他皱着眉头，“那我也天天玩手机打游戏，我咋考不出旭哥这个成绩呢？”
　　“因为......”王媛媛眯着眼睛，摆出一幅高深莫测的姿态，随后缓缓吐出两个字，“你笨。”
　　刘明杰：“？”
　　天道好轮回。
　　之前嘲笑李牧的时候他就该想到，对方现在可是有靠山的人。
　　这座靠山还偏偏是他曾经亲密无间、推心置腹的好战友，是他们班至高无上的权力掌控者，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人。
　　刘明杰绝望地转过头，想寻找心灵的慰藉，却被祝旭低头嬉闹林微澜的动作又吓了回来。
　　前有无知宋毅挡道，后有可恨李牧和他的靠山追击，侧方还有来自不知名敌人的补刀。
　　他被全世界背叛了。
　　懂吗。
　　是全世界。
　　作者有话说：
　　喵喵的信看了直摇头：不懂。
　　刘明杰此刻最想高歌一曲：就让世界毁灭~


第85章 千千万万次
　　“原来是这样啊，”吴天为宋毅努力学习的精神深受感动，他挥手让宋毅进入班级落座，同时提醒道，“知道期中考试迫在眉睫，但大家不要忘记，身体才是第一位的，俗话说得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那考试再重要，它也不如咱们的健康重要对不对，诶，所以说，大家要把主次搞清楚了......”
　　祝旭刚结束早训不久，原本就觉得累，现下更是招架不住吴天的催眠，与睡魔斗争几秒后，他悄悄埋下头掏出自己的手机：
　　【祝旭】：看电影那个，你对得起老吴的用心良苦吗。＠宋毅
　　【刘明杰】：就是，你瞧瞧，明天就要考试了，老吴最后几个单元的生僻通假字还没画呢，净在这儿嘱咐我们怎么照顾身体了，今天画不完下周我就考不好，我要是考不好那就都怪你。＠宋毅
　　【李牧】：就是就是。＠宋毅
　　一直悄没声的宋毅突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宋毅】：？
　　【宋毅】：你就是个什么劲？
　　【李牧】：因为我觉得我也考不好。
　　【王媛媛】：呃......你俩自信点。
　　【李牧】：（深情眼）呜呜呜，媛媛，你真善良。
　　【刘明杰】：（深情眼）呜呜呜，媛媛，你真善良。
　　【王媛媛】：......
　　【祝旭】：班长的意思是，你们两个就算知道最难最生僻的通假字也考不好。
　　【林微澜】：嗯。
　　【祝旭】：因为你们肯定记不住。
　　【林微澜】：对。
　　【李牧】：......
　　【刘明杰】：......
　　刘明杰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怜。
　　自己怎么会是孤单一个人呢。
　　这不是还有他的好兄弟李牧陪伴他吗。
　　老吴看着底下同学昏昏欲睡的模样，终于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清晨的第一节课，不管语文数学还是英语都容易犯困，他抬手敲敲落满粉笔灰的智慧讲桌，同时清嗓子道：“来来来，我看大家都睡意上头了，那就来给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吧，这个消息可是和我们班每一位同学息息相关的哦。”
　　宋毅因为昨天晚上熬夜看了电影，现下正在全高二五班最瞌睡眯搭眼的那波大军里，一听这个“好消息”三个字，他如梦初醒道：“什么好消息？哪来的好消息？期末考试推迟了？”
　　吴天愣了一下：“嗯......这个倒是不可能，教育局的通知已经统一发布到全市各个学校了，大家还是好好复习，不要想太多。”
　　“所以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值得老吴这么兴师动众，还非得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宣布？”祝旭也有点疑惑，他端起桌上的六个核桃喝了一口，“最近学校有什么休闲活动吗，我怎么没听说。”
　　“我也没听说。”林微澜摇头。
　　一般情况下，南原八中的大部分活动都由本校学生作为参与主体，既然主办方是南八，那就一定会有文件或者策划书发送到学生会这里走一遍程序，然而他作为主席，接到的最近一次通知却是短期内暂停学校的一切娱乐活动，特殊时期特殊安排，一切为即将到来的市期末联考做准备。
　　前排的王媛媛听到这里终于笑了：“没想到啊，你俩还挺给老吴面子，不是都知道了吗？”
　　祝旭和林微澜齐齐看着她不说话。
　　这下换王媛媛面色一凝：“哈？”
　　三人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老吴就将手伸向了智慧讲桌的播放界面，一时间，熟悉的前奏尽情流淌在高二五班不足八十平方米的教室里。
　　在此温度适宜的环境中，祝旭体内涌起一股血液直冲天灵盖的无力感，这怕不是——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腰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靠，他就知道。
　　听到这里，祝旭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这个送走他新款限量版球鞋的BGM，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直到现在，他听到这个音乐还是会想起那双崭新的白球鞋上印着两块黑黢黢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污渍，怎么洗都洗不掉，就连他亲自送到专洗店去处理，人家也说没办法。
　　在这个众人都认为充满祥瑞气息的BGM中，老吴真情满满地开口了，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教案包里拿出两张崭新的烫金奖状，待到BGM终于响起“祝你好运来”的高潮时，他情绪激昂地说：“同学们！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恭喜林微澜同学和祝旭同学！他们在此次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中凭借自己的努力，成功斩获了特等奖和三等奖的奖项，顺利入选Q大自主招生提前批范围，将在年前再次动身前往北京，我们南原市今年共有五位同学入选，林微澜同学和祝旭同学是入选名单中唯二两个高二年级！他们是我们班的骄傲！是整个南原八中的骄傲！”
　　老吴这一长串消息传递出的内容属实有点多，在高二五班群情激奋的掌声中，祝旭以他聪慧的大脑快速处理了一下简要含义。
　　之前那个数学竞赛，他拿了三等奖，林微澜拿了特等奖。
　　他可以去参加Q大的自主招生考试了，就在今年年前，还是和林微澜一起。
　　他和林微澜的名字一起光明正大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什么的祝旭大叫着起身，他使劲晃晃身边的林微澜，“小林，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三等，我拿了三等欸，真的是三等，不是优胜，是三等！！！”
　　林微澜其实被他晃的有些头晕，脸上却仍然挂着温柔的笑意：“嗯，是三等，我听到了，恭喜你，你真棒。”
　　祝旭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微颤：“这就获奖了？”他僵硬地看向林微澜，“我好像拿市青赛金牌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激动过，话说你得了特等奖，就这个反应？”
　　“意料之中，”说到自己时，林微澜表现得有些淡定。
　　祝旭的心也被林微澜的节奏渲染，看上去平静了不少：“很欠揍，但像你会说出来的话，既然什么都在你意料之中，那我只拿了一个三等奖，你这个开心的反应又怎么解释？”
　　“不，”林微澜否定得很迅速，“祝旭，你是我的意料之外。我会对自己的未来做许多详细规划，但唯有你的部分，我从不设限。”
　　“你只管向前就好，别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至于我，”林微澜说到这里不自觉停顿一下，“更无需为了我而停留，不论在哪里。你记着，我会无条件走向你，千千万万次。”
　　祝旭眨眨眼，他感觉氛围既然到这了，不悄悄拉个小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然而就当他准备实施行动时，刘明杰一个靠后撞翻了他桌上还剩一多半的六个核桃，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一千一万？意思你们拿奖还有奖金啊？照这个等级划分，澜总一万，旭哥一千？我靠，那你们发达了啊，哥要吃空小卖铺，男人们，做好觉悟吧！”
　　王媛媛第一个注意到祝旭湿淋淋的校服卷子，于是友好地戳戳刘明杰的肩膀：“那位要吃空小卖铺的哥，我劝你下了早读还是先快点跑吧。”
　　刘明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得快点跑，早读以后小卖铺人肯定很多，不跑快点就挤不进去了。”
　　祝旭看着自己原本深蓝色的校服袖子被染上一滩白色，方才那点谈情说爱的小心思也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
　　他说什么来着。
　　大清早的，老吴到底为什么要放《好运来》？？
　　宣布这种好消息，不应该放他最喜欢的《恭喜恭喜》吗？？
　　腕口处隐约有丝丝寒意传来，听到刘明杰傻乐的笑声，祝旭不由得再一次陷入冷静思考。
　　究竟要如何给刘明杰在学期末即将结束时留下一个较为妥帖、且令人印象深刻的全貌。
　　上一次听到这首歌，他的白球鞋变黑了。
　　这一次听到这首歌，他那深得跟黑色有得一拼的深蓝色校服变白了。
　　他再说最后一次。
　　这他妈哪里是《好运来》。
　　这分明是他的《厄运来》。


第86章 我全都给你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期末考试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南八天团如约来到了离学校最近的这家商场，商场四层有一家新开的烤肉自助，作为在“棉校服赌约”中产生的唯一输家，宋毅终于决定在今天履行他“豪掷四分之一压岁钱”的诺言。
　　商场里统一开着制热的中央空调，宋毅脱下他比冬季校服还要暖和的棉服，象征性地拿手扇了扇风：“班长能不能行，不会是路上出事了吧？她每次都是最早到的那个啊。”
　　“呸呸呸！”刘明杰闻言使劲拍宋毅一下，“嘴上净没个把门，会不会说话，说点吉利的。”
　　祝旭也站得有点累了，他斜靠在林微澜身上，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受力点，不太在意地说：“应该快到了，我刚还看到她在群里发定位了，而且......”
　　“而且......”宋毅和刘明杰同时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而且什么？”
　　“而且李牧也没到。”林微澜言简意赅。
　　“对啊！”二人恍然大悟。
　　照理来说，每每一到这种集体性聚餐活动，李牧都应该是群里最活跃的那个，今天倒是奇了怪了，都没瞅见他怎么冒泡，眼看这离约定好的时间都过去五六分钟了，他对自己的迟到也没个解释。
　　四人正说着，就看到李牧和王媛媛从面前不远处的直梯里走出来了，两人身上都沾着不少白色雪花，看起来像在雪地里打了个滚，王媛媛一个人气冲冲地走在前边，李牧则略显局促地跟在她后边，双手正高高举起，嘴巴也一直说个不停。
　　“哟，来啦。”看到这一幕，祝旭没多问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他慢悠悠支起自己的身体，伸个懒腰说，“人齐了我们就进去吧，再晚点就没有挨在一起的位置了。”
　　宋毅直接在团购软件上团了一个六人自助套餐，他说这么买能省不少钱，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四个放着室内的椅子不坐，非要在外边站着，就等着这二位到了，进去一起验券呢。
　　“你又怎么惹班长生气了？”刘明杰端着几大盘子肉回来的间隙刚好看到李牧，他把肉往桌子角落一堆，顺便拍拍李牧后背那湿淋淋的一片衣服，关心道，“牧啊，你冷吗，不冷的话还是先把外套脱了吧，你这沾了一背的雪，穿着不仅不保暖，还容易感冒。”
　　“不冷不冷，”刘明杰一提醒，李牧立马把外套脱下来递给服务员，拜托对方帮自己挂在暖和的地方晾一会，顺便把王媛媛留在椅子上的围巾也拿过去了。
　　二人合计一下，觉得他们拿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担心吃不完，刘明杰和李牧就没再去拿新的一轮，他们两个都靠着墙坐，一左一右，再加上这个同样强壮的体型，看上去特别像一对海尔兄弟。
　　在电烤炉热晕晕的气流下，李牧先是两眼放空，他盯着刘明杰看了几秒，随后叹口气，情真意切地忏悔道：“明杰，我犯错误了，我早上想骑自行车带媛媛来，结果把人给摔了。”
　　刘明杰一脸惊恐：？？他刚刚说他摔了谁？？
　　刚好路过并且顺利听到墙角的宋毅：？？他刚刚说他骑车子带谁？？
　　等祝旭和林微澜收获满满地从肉食区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沉默景象，王媛媛一个劲儿烤肉，李牧一个劲儿给大家夹肉，剩下两人则是一个劲儿埋头吃肉，猛地一看还有点像那种生产线上分工明确的流水工人。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
　　放下选菜落座之后，祝旭看着他那个人未到肉先满的盘子犯起了难。
　　突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闯进了视线，林微澜自觉把属于祝旭的那盘肉端到自己面前，然后挑了几块瘦的重新夹给他：“你吃这个。”
　　那盘子里的肉大多都是肥肉，油也没有掌控好，倒得有点多，李牧爱吃，祝旭可不爱吃这种类型的。
　　少爷嘴挑得很，尤其跟他在一起之后，挑食的现象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他以前不爱吃苦瓜，必须切成丝才能勉强下肚，现在有了林微澜，别说丝，就算给他切成苦瓜丁他都不一定乐意吃，所以林微澜一有时间就进厨房变着花样给他做，什么苦瓜炖排骨，苦瓜柠檬茶，他总想办法让苦瓜能混在其中，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让祝旭吃进肚子里。
　　“你就惯着他。”
　　说话的人是王媛媛，她正因为李牧把她摔了的事情在气头上，连带着说话都听起来像在呛人，哪怕面对林微澜时她已经收敛了许多。
　　祝旭一幅受到无差别攻击的无辜模样，他瞪大自己的眼睛：“干嘛，我和小林可是马上又要去北京了，这搞不好是我们年前最后一顿聚餐，生李牧的气可以，不要连坐啊。”
　　“不不不，最好也别生李牧的气。”李牧适时狡辩道。
　　王媛媛被他们两个逗乐了：“吃都堵不上你们的嘴。”语毕，她顺势把另一个烤肉夹递给林微澜，“诺，澜总，那位少爷的就交给你烤了，他那口味我可伺候不来。”
　　祝旭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林微澜的照顾，等两个小时的烤肉时间快结束时，宋毅率先放下了筷子，问：“你们几号出发啊？”
　　今天这整桌人的烤肉钱都是他付的，数他吃得最快最多，因为不想亏本，结果往日里吃饭最慢的那个反倒成了效率最高的。
　　祝旭和林微澜显然也被宋毅的吃饭速度吓了一跳，祝旭嘴里塞着肉暂时说不了话，林微澜递给他一杯温水，看向宋毅回答道：“后天出发，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那几号回来？”刘明杰也砸吧着嘴问。
　　“除夕前五六天？我也没仔细看日历，”这下祝旭可算把肉咽下去了，“就考个试，花不了多长时间，反正肯定能赶上过年。”
　　李牧正分神刷着朋友圈，看到祝明月更新的最新动态之后他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将屏幕转到祝旭的方向：“旭哥，明月姐今年要回来过年你知道吗？我看她正收拾行李呢。”
　　祝明月更新的那条朋友圈内容极其简单，一张行李箱摊在地上的照片，配文“回家准备中”。
　　“知道，”祝旭点点头。他看到这条朋友圈也挺开心的，连说话的尾音都带着一丝向上的语调，还专门拿纸擦了擦自己的脏爪子，点开微信给对方点了个赞。
　　期末考试刚结束的那天晚上他就接到了祝明月的电话，对方问他感觉考得怎么样，他说一般一般，也就年级前三的水平，惊得祝明月当即就定好了回国的机票，说要回家欣赏一下她失而复得的聪明蛋弟弟，还顺带把他们爹妈的机票一起捎上了，她跟祝旭保证，说今年就是绑，也一定得把他们爹妈给他绑回南原市。
　　祝旭信了。
　　并且很期待看到那个画面。
　　这次往返北京，祝旭和林微澜买的是飞机票，临近年关，正是春运高峰期，高铁票和火车票都是定额定价的，北京又是首都，排名前几的热门城市，就连站票都候补不到，更别说坐票了，还是祝旭眼尖，发现了一架航空公司为了缓解春运压力临时增设的航班，虽然比起高铁是贵了不少，起飞时间还定在晚上十一点半，但胜在足够紧凑，他们完全来得及在年前赶回南原，一起安安心心备年货守岁。
　　二人都是第一次坐飞机，虽然不太熟练，但好在有林微澜在会省下不少事，他提前在网上查好了流程，也不至于显得太手忙脚乱。
　　办好行李托运后，林微澜根据机场指示带着祝旭去排队安检，比起高铁，飞机的安检程序要繁琐不少，祝旭脱了帽子，脱了外套，甚至脱了鞋，安检员才堪堪放他过去。
　　祝旭嫌麻烦，干脆就把那顶鸭舌帽挂在了自己随身背着的奥特曼书包上，来回观赏几眼后，他终于不满道：“我好不容易吹好的发型，又乱了。”
　　候机室里有很多从南原赶回北京过年的夫妻，大多数还带着孩子，这时，坐在两个大号背包之间的小男孩看着祝旭直直笑出了声：“哥哥羞羞，都这么大了还喜欢奥特曼！”
　　他的声音不小，虽然候机室的背景音比较嘈杂，但祝旭还是立马就听到了，他向后退几步回到那个小男孩面前：“喂，臭小子，你说什么？”
　　小男孩依旧趾高气昂：“我不叫喂，更不叫臭小子！”
　　祝旭见他答非所问，心下了然，他反问道：“你是羡慕哥哥有这么大一个奥特曼吧？”为了凸显他的奥特曼有多大，祝旭说着还专门拿他的长臂一左一右在空中画了两个半圆。
　　那个小男孩见心思被戳穿，当下便涨红了脸：“你胡说！我没有！”
　　祝旭实在觉得他可爱，于是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小圆脸，见时间差不多后他见好就收，拉着林微澜火速从另一条道离开了。
　　“怎么不再炫耀会儿？”林微澜好奇地问道，半路离开可不像祝旭的作风。
　　祝旭被他盯得心虚，只好老实交代：“我看他家里人好像快买完吃的回来了，他是有爸妈，我爸妈又不在身边，没人给我撑腰，万一这小孩撒泼打滚还告状怎么办，我小时候可是没少干这种事，长大了怕遭报应。”
　　“你可以跟我告状。”林微澜说得很认真，“叔叔阿姨虽然不在，但是我在，没人给你撑腰，我就当你的靠山，以后只相信你一个人的撒泼打滚。”
　　祝旭笑得眉眼弯弯：“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啊，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林微澜也笑：“那就不离开。”
　　“你说真的？”
　　“嗯，我说真的。”
　　曾几何时，祝旭在独自一个人摸爬滚打长大的道路里，是很想听到类似的话的。
　　什么“爸爸妈妈永远是的你靠山”、“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可惜他想只能是他想。他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的爸爸妈妈似乎在小时候就只会对他说“好好学习才有出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他知道很小的时候家里穷，祝明月那时候跟着爸妈吃了很多苦，不仅要照顾他这个刚出生的小屁孩，甚至一个白面馒头就能当小姑娘好几天的晚饭，所以后来爸妈把更多的爱给了祝明月，他并不反对，他甚至还会在爸妈这份爱上再加几分。因为他也很爱祝明月，那是他的亲姐姐。
　　可能也是因为经历过那段时间所以穷怕了，祝旭的父母从小对他的要求就超乎常人的高，有钱有脑子有资源，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一直走在同龄人的前边。
　　可现在，有一个还要走在他前边同龄人告诉他，他可以偶尔歇一歇了。
　　他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他的靠山还说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他的靠山真的好爱他。
　　想到这里，祝旭的眼眶不仅犯起了红。
　　林微澜这个笨蛋。
　　笨蛋笨蛋大笨蛋。
　　他虽然缺少家庭的温暖但至少衣食无忧，可林微澜呢？
　　林微澜有什么？
　　明明自己过得已经那么辛苦了，还说要反过来保护他。
　　林微澜似乎不理解为什么这样一句话会让祝旭如此感动，他轻微皱着眉，思考如何才能让祝旭更加快乐一些。
　　登机口的声音适时响起，祝旭核对好自己和林微澜的航班号，拉过林微澜的手，牵着他向飞机的方向走。
　　临上飞机前，他伸出手抹平了林微澜蹙着的眉。
　　“林微澜，待会儿在飞机上别睡觉。”祝旭忽然说。
　　林微澜没问为什么，只回了一个“好”。
　　祝旭想让林微澜看看，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有多么广袤。
　　置于云端之上时，他想他会告诉林微澜，这片蔚蓝之下，有他们所向往的一切。
　　所以往前走吧林微澜。
　　无需一个人背着那么沉重的包袱。
　　过去那些年，别人给你的或是没有给你的，你想要的或是不想要的。
　　我全都给你。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老婆们久等！本人可能是不幸再度中招了，有点头晕目眩，老婆们也要注意防护！！！
　　今天忽然有感，在有一定能力的前提下，大家一定要以开心为目的去做某件事！就像我写文章的时候也会感受到快乐！不要受到其他过多束缚！
　　回归正题：
　　小祝以为自己就不是笨蛋吗。
　　两个笨蛋互相心疼罢了！！！


第87章 最最厌恶的存在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前方遭遇气流，将产生小小颠簸，洗手间已经关闭，请大家回到原位，系好安全带，乘务人员将停止供餐服务，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Ladies and gentlemen, encountering airflow in front of the plane will cause slight turbulence. The restroom has been closed. Please return to your original position and fasten your seat belts. The flight attendants will stop serving meals. We apologize for any inconvenience caused.”
　　飞机快要到北京的时候，祝旭被气流颠簸醒了，这人嘴上说着让林微澜上了飞机别睡觉，结果等飞机一到最高点，最先睡着的居然是他自己，林微澜见他实在犯困也就没喊他，只跟空姐要了条毯子来盖。
　　迷迷糊糊间，祝旭靠在林微澜身上缩成一团，他睁眼，对着林微澜的帅脸欣赏了几秒，随后肯定道：“嗯，真帅，不愧是我男朋友，就这样和你死在一起也值了。”
　　林微澜：“？”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现在还不太想死。
　　“我开玩笑的，”看到林微澜一言难尽的表情，祝旭瞬间清醒了不少，他笑着和林微澜打诨，“这可是国内的短距离直达航班，”他伸出自己的食指，指指还算高的飞机天花板，“看到那排英文字母了吗，made in China，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话音刚落，飞机又剧烈颠簸了一下，祝旭用来蒙头的毯子直接滑落了一大半在地上。
　　林微澜一挑眉：“看来我们对安全的理解有点偏颇？”
　　祝旭见状尴尬地笑笑，他动作自如地把毯子重新拉起来：“阅读效果视个人差异而定哈。”
　　落地北京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然而有春节做铺垫，机场的人依然不算少，几乎每个人都拎着大包小包，脸上洋溢着的都是开心。
　　17号行李转盘上迟迟不出现众人的行李，祝旭这些天又是训练又是备考，即便放了假也不曾放松，就差在脸上写着“别惹我”三个大字了，方才在飞机上补的觉明显没有让他更清晰，反而因为进入深度睡眠更困了，林微澜担心他被人流挤散，从下飞机起就牵着他的手不放，饶是祝旭此刻脑袋一点一点的，也不忘调侃自家男朋友的看小孩行为。
　　“我只是困，又不是走不了路，既然这么不放心，不然你背着我走？”
　　“可以。”
　　说着林微澜居然真的把包递给祝旭，准备蹲下身背他。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祝旭意识回笼一些，“这大厅人这么多，背着更不好走路了，没事，我现在清醒点没那么困了，玩会手机就行。”
　　从上了飞机开始，祝旭还没有打开过自己的手机，他刚把飞行模式关掉，手机顶端就有一堆新消息提醒噌噌噌地往外冒，他照例点开那个红点点最多的群聊。
　　【李牧】：飞机应该快落地了吧？你俩到了记得发个视频啊，都是第一次上天，我们不放心。
　　【王媛媛】：现在都凌晨了，而且他俩已经搭伙出过一次远门了，能有什么问题，还是早点休息吧，发个消息就行。
　　【宋毅】：班长说的在理，我帮你们再省个步骤，发个1就行。
　　【刘明杰】：1。
　　【李牧】：......
　　【王媛媛】：......
　　【宋毅】：......
　　【刘明杰】：啥玩意儿？不是老宋让发1的吗？
　　祝旭被这刘明杰乐醒了，他拿手指轻戳几下手机屏幕：
　　【祝旭】：老宋那是让我和小林发1，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李牧】：旭哥！你们到啦！
　　【祝旭】：嗯。
　　王媛媛照例甩了张天气预报的截图：
　　【王媛媛】：出机场前记得把衣服拉链都拉起来，小心感冒。
　　【宋毅】：你们带围巾和帽子出门了吗？没带的话要不现买一身？反正旭哥有钱，不像我，一顿烤肉自助，几个没良心的朋友瞬间让我钱去人空。（擦泪）
　　【刘明杰】：你少来，澜总和旭哥竞赛获奖不也请全班吃席了吗，还带着各科老师呢，加起来统共五十几个人，你打赌输了只负责我们五个，就偷着乐吧！
　　【宋毅】：......？
　　【宋毅】：我怀疑你在pua我，并且我有证据。
　　【李牧】：都闭嘴！谁都没我委屈，媛媛之前一直以为我背叛组织，提前把我俩偷听到的获奖消息告诉澜总和旭哥了，到现在都没给我道歉，我弱小的心灵遭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王媛媛】：（菜刀）敢情我的奶茶白请了呗，吐出来。
　　【刘明杰】：为什么不！请！我！
　　【宋毅】：不是？？你俩又背着我们喝奶茶？？
　　......
　　祝旭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在群里发声。
　　“怎么了？一脸苦样。”
　　方才祝旭一直在玩手机，行李从转盘上过来的时候林微澜也就没叫他，一只手顺便拎下来了，他将随身背着的背包挂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另一只手继续牵过祝旭：“换只手玩手机。”
　　祝旭乖乖用左手把手机拿走，然后右手自觉和林微澜牵在一起：“没怎么，就是觉得他们好有活力，我好羡慕。”
　　林微澜看着祝旭手机屏幕上不断蹦出来的新消息当即站定，他掏出手机，直接在群里发了条语音：
　　“明天早上再说，祝旭困了。”
　　正与李牧战得酣畅淋漓的宋毅：？
　　【宋毅】：困了回酒店睡觉啊，你们不会没订吧。
　　【李牧】：啊，这么惨，露宿街头啊，这时候的酒店可不好订。
　　林微澜再次停下，他打字：
　　【林微澜】：吵到他了。
　　【王媛媛】：6。
　　【刘明杰】：9。
　　【林微澜】：明天早上再聊，不然他想知道你们的对话内容就会一直看手机，没办法安心睡觉。
　　林微澜发言众人果然配合，从机场回酒店这一路上祝旭再没看过一眼手机。
　　这个点地铁早就停运了，一上出租车祝旭就凭着惯性往林微澜身上一靠，继续拿围巾捂着脸睡觉了。
　　他虽然没有带围巾，但是林微澜带了，这是他亲手给林微澜织的奥特曼围巾，林微澜很喜欢，保护得很好，从对方脖子上抢过来时他还闻到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
　　开出租车的司机师傅是倒的夜班，年龄看着也就四十来岁，颇为健谈，自从林微澜和祝旭上车就开始独自一个人谈天说地，谈到祝旭都睡着了，他还是没有安静的趋势。
　　“师傅，您......”
　　林微澜刚想提醒他车上还有个正在睡觉的人，那师傅又自顾自开启了一个新话题：“诶呀小伙子，你们最近可得注意，快过年了，这人一多起来，扒手团伙就又开始活跃了，我前几天去学校门口接我闺女，钱包就被偷了，还好我没有随身带现金的习惯，这才没什么大的损失。”
　　那师傅可能觉得一直没得到后座两位乘客的回应有点奇怪，在路口等红灯时，他下意识向后视镜的方向瞄一眼，这不瞄还好，一瞄下去，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瞬间停了。
　　方才一直扭头看夜景的林微澜现下也闭眼了，祝旭则一如既往靠在他的怀里。
　　“诶呀，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身体都不要的了，都这么累了还敢坐晚班机，”也不知道现在的出租车师傅是不是都像他一样爱唠叨，打了转向灯向巷口拐弯时，那师傅不放心，抬头又瞄了眼后视镜，这次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奇。
　　“不得了不得了，还好这小伙子睡着了，不然我这张嘴管不住，一下子把他和偷我钱包的那个老贼眉眼相像这种话说出来怎么办，得罪乘客我要被扣工资的......”
　　车内重新归于安静后，坐在后排养精蓄锐的林微澜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扒手，偷钱包？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富国果真活得越来越不像个东西了。
　　之前祝旭和他说，他们在跨年夜亲吻时，他在黑暗中隐约看见一个面容与自己相似的老头。
　　如今这个出租车司机也说，在北京，偷他钱包的那个老头眉眼处与自己的眉眼有些相像。
　　捡垃圾，当扒手。
　　不用怀疑，这像是那个人的手笔。
　　他都敢把庄严的法律视作无物，为了活着，又有什么是他不敢想不能做的。
　　可能这就是血缘关系带来的特殊纽带。
　　林微澜的头脑现在十分清醒，他几乎可以确定，祝旭与出租车司机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林富国。
　　这个世界上，他最最厌恶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不能因为生在泥潭就让浑身沾满污泥。林微澜就是怀着这样的信念长大的。
　　林富国这个人渣上线了！！！大家准备好重拳出击！！！


第88章 滚
　　窗外的景色其实没什么好欣赏的。
　　这里有的树，南原市也有，这里有的雪，南原市也会下，甚至连那漆黑不见底的天空，南原市都和这里共享同一片。
　　但林微澜还是觉得自己得看。
　　他得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分散给别的什么东西，才好让自己完全静下来。
　　说实在的，他对林富国这个人保留的记忆并不算多，为数不多的几幕还都是他和母亲争吵时的画面。
　　林微澜一向是个有礼貌的人，从小街里街坊看着长大，谁见了不夸一句好，但唯独在面对林富国时，他会怀疑自己。
　　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林富国亲生的。
　　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能怪他，毕竟抛开外貌来讲，他和对方几乎没有任何相似的点。
　　林微澜的学习能力很强，学前班时，第一次在语文书里看到“丑恶嘴脸”这四个字，他几乎都没有翻字典，就把林富国和这个贬义词挂上了等号。
　　不排除是母亲有在他面前这样骂过对方，所以他的脑海中形成了刻板印象，虽然那个时候他还小，记事能力不如现在强，但能把那样温柔的母亲逼迫到骂人这种地步，他就相信林富国不是什么好东西。
　　母亲还在世时总把他保护得很好，他的三观也基本是在合情合规的情况下养成的，没有老师同学的议论纷纷，没有邻居街坊的指指点点，升入小学后，林富国几乎不会在他的生活中出现，对方的各种糟心事迹自然也就不会对他造成多大影响。
　　虽然二人的感情不深，但林富国总归是他的生身父亲，幼时的林微澜熟背“百善孝为先”的准则，做不到完全视而不见，所以在林富国第一次撬锁闯进他和母亲的小家时，他还是给了对方一笔钱，希望他可以好好生活。
　　只是于林富国而言，伸手就能拿到钱的这种恶习一旦养成又怎么会轻易改正，他终究本性难移，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在拿到钱之后愈发明目张胆了起来。
　　那个生了锈的铁门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对方撬开了三次，然后宣布彻底报废。
　　一直到这种程度，就算幼时的林微澜再纯真，也觉得事件结果基本可以盖棺定论了。
　　林富国贪心不足，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了母亲留下一大笔保险金的消息，那点小钱根本无法满足他的欲望，他想要的，是母亲所留下的全部财产。
　　决定报警的那个晚上，林微澜看着身上伤痕累累、瘫倒在地的男人感到无比陌生。
　　不论他如何扭曲，挣扎，林微澜都没有再上前一步。
　　这样的人不配做他的父亲，更不配成为他母亲的丈夫，和他母亲的名字写在一起。
　　赌鬼就是赌鬼。
　　一辈子都改不掉。
　　也是从按下拨号键的那一刻开始，林微澜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亲人了。
　　他重新花钱换了最坚固的双层铁门，只配了一把钥匙，顺便把窗户也跟着一起升级了。
　　家里再也没有林富国出现过的痕迹。
　　13岁的林微澜，把自己牢牢锁在那个几十平米的小破屋，别人进不来，自己出不去。
　　.
　　“哥哥，到哪了？”
　　出租车里开着足够的暖风，祝旭的身上和脖子上还裹着林微澜的奥特曼围巾，整个人暖和到不行，他把脑袋向林微澜怀里拱拱，仿佛真的是对方养在身边的一只小猫。
　　林微澜正想事情想得出神，他眼神看向窗外，完全没有察觉到祝旭的小动作，没想到这幅冷漠的态度竟引起了祝大少的极其不满，祝旭两眼一睁，再拿自己的脑袋使劲撞撞：“林微澜，理我。”
　　祝旭喊他名字的时候，林微澜清晰听到了内心那道屏障的撕裂声，他整理一下情绪，然后低头看向祝旭：“再叫一声。”
　　长时间没有说话，林微澜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哑。
　　亲一口祝旭可能就好了，林微澜想。
　　如果祝旭再这样喋喋不休下去，他就真的亲了，林微澜尝试劝说自己。
　　谁料下一秒，祝旭竟当真听话，他慢悠悠地开口喊：“林微澜。”
　　亲人计划以失败告终的林微澜：“......”
　　“你这什么表情？”祝旭看着林微澜这幅欲言又止的表情十分不服，他那股起床的迷糊劲还没消，语气间还带着点得不到回应的着急，“那我到底是叫还是不叫？”
　　林微澜被某人恼羞成怒的态度逗笑了，他眉眼一松，伸出手把围巾给祝旭整理好：“你急什么？上一秒还叫哥哥，下一秒就成林微澜了，你这还没从我身上下去呢，就准备翻脸不认人了？”
　　可能是还有司机这个第三人在场，祝旭难得瘪了气，他默默把奥特曼又拉高点，直到堵住自己的半张脸：“......那谁让你不理我。”
　　祝旭承认，他最近喊林微澜哥哥的频率是有点高。
　　......
　　好吧，是非常高，显著的高，不一般的高。
　　其实一开始只是为了逗林微澜玩，他觉得林微澜那幅耳根红得要命、但还死要面子强装镇定的模样非常有趣。
　　后来可能是他笑得太猖狂，坏心思居然不幸暴露，被林微澜发现了他对此乐在其中，于是对方就开始反客为主。
　　是的，林微澜居然主动挑唆自己叫他哥哥。
　　祝旭起初也是有偶像包袱的。
　　他觉得管叫别人哥哥这事有点羞耻，喊不出口。
　　尤其喊的对象还是林微澜，他亲爱的男朋友。
　　直到有一次王媛媛偶然撞破了他的练习犯案现场，她也没听祝旭胡扯的什么“他有一个朋友”这种理由，直接开口就问祝旭遇到什么难题了。
　　结果听完祝旭的描述后，王媛媛露出一脸不成器的嫌弃样：“你傻啊。”
　　“不是我，是我朋友。”祝旭固执更正道。
　　王媛媛：“......”
　　“行吧，就说你那个朋友，他是不是傻，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喊的呢？照你这么说，他觉得害羞是因为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既然这样，我们就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是吧。”
　　“是这样，”祝旭郑重地点点头，脸上一幅虚心求教的表情，“所以怎么解决？”
　　王媛媛不甚在意：“你直接拿他当你哥不就行了，反正林微澜本来就比你大，你看那武侠小说里的小弟们，称呼大当家的不都是一口一个哥哥吗，人家们都叫得不亦乐乎，你看有谁觉得有异常了。”
　　祝旭想了想：“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问题出在我身上？”
　　“不然呢？”王媛媛一脸不解，“是你想叫，但是不好意思叫，又不是人”
　　“你说的有道理，是个好办......”话说到一半，祝旭忽然来了个急刹车，“不是，什么叫我不好意思，都说不是我了，是我的一个朋、友！”
　　祝旭刻意加重了朋友的读音，王媛媛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懒得理他，直接有样学样：“嗯嗯嗯，那不是巧了吗，你的这位朋、友，也有一个哥、哥、叫林、微、澜。”
　　祝旭：“......”
　　就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人存在，自己才会变得越来越......
　　越来越坦荡的。
　　他实在不好意思拿无耻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自主招生的内容流程和竞赛还是有所区别的，竞赛需要为现场展示做许多准备，自主招生却仅有一轮线下笔试，祝旭甚至觉得他们在北京呆三天都有点儿多，要不是林微澜拦着，说时间紧张不利于好的备考状态，他都想直接考试当天飞过来，考完试再立刻拉着林微澜飞回去。
　　这一趟出行，祝旭主动包揽了订酒店的任务，和高铁飞机票的紧张情况不一样，春节时期大家都忙着回家，外出旅游的人数直线下降，酒店反而好订不少，考虑到这次自主招生的重要性，祝旭直接大手一挥定了个隔音效果极佳的大型套间，以保证林微澜有一个舒适的休息空间。
　　林微澜率先进门，他将房卡插在墙侧的卡槽内，转身打量房间时，内心有无数千言万语闪过。
　　祝旭一见到床就直不起腰，他整个人呈“大”字往床上一趴，见林微澜一直不过来，他还拍拍床铺以示邀请：“快进来啊哥哥，都几点了，赶紧洗洗睡了。”
　　这个氛围，这个布局，这个动作，包括床上躺着的这个人。
　　没眼看。
　　林微澜当真是没眼看。
　　他径直走向祝旭，然后一只手把人从床上拎起来：“你都是从哪学的这些。”
　　其实祝旭现下困得要命，但逗起林微澜来还是得心应手：“人家都说，面对喜欢的人，这些是可以无师自通的。”
　　林微澜语意不明：“人、家？”
　　所以说，祝旭的意思是——
　　透明花瓶里插着的玫瑰花、被拉严实的淡粉色遮光窗帘、还有这个爱心形状的床......和它旁边柜子上放着的那盒东西。
　　都是祝旭自己准备的。
　　祝旭顺着林微澜的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他终于明白林微澜为什么这幅鬼样了。
　　林微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始脱自己的上衣外套。
　　祝旭紧张得额头直冒冷汗，他是定了个情侣套间没错，但那也是想让林微澜感受到家的温馨，不至于在备考时那么紧张，但是现在，这效果似乎已经好到超出他的掌控范围了。
　　他咽了咽口水：“那个......你听我解释。”
　　林微澜微微一笑：“嗯？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不是无师自通吗？”
　　祝旭不闹了。
　　他安静地从床上坐起，然后把扔在床边的外套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衣柜一角，随后又拿起洗漱的东西，走进卫生间，最后关门。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无比顺畅。
　　真的不是他认怂。
　　只是刚才他看到林微澜眯眼了。
　　他从小看动画片，人家网友对这种眯眼人设都是怎么描述的：
　　眯眯眼都是怪物。
　　林微澜虽然没达到动画片里怪物的那种恐怖程度，但他再过几天也该迎来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了。
　　祝旭还没傻到主动去招惹即将成年的林微澜。
　　林微澜洗完澡出来之后，祝旭已经进入梦乡一阵时间了，他斜躺在酒店提供的靠枕上，半个身体都藏在被子里，一只胳膊耷拉在最外边，手里还拿着没息屏的手机。
　　林微澜随意瞄了一眼，祝旭正在浏览的是一条名为“如何帮男友庆生”的帖子。
　　诸如此类的话题祝旭收藏了不少，估计从南原来的路上就一直在看，看到手机都快没电了也没发觉。
　　林微澜看着右上角那岌岌可危的百分之八电量叹了口气，他随手把自己的手机从充电器上拔下来，再将祝旭的充上去。
　　手机离开充电器的一瞬间，林微澜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很意外，他的手机里居然堆满了未读消息。
　　林微澜平日里不喜欢热闹，手机号码除了老师和祝旭等人知道外，几乎可以用鲜为人知来形容，日常收到的消息无外乎都来自于QQ、微信这种社交软件，祝旭的聊天框是他唯一的置顶，紧接着就是南八天团的群聊。
　　之所以意外，是因为他收到的不是微信或者QQ消息，而是短信。
　　铺天盖地的私人短信。
　　跟中国移动那种彬彬有礼的对话风格不同，这些私人短信的口吻实在令人感到不适。
　　林微澜开始一条一条往下翻。
　　+138****1234：
　　小杂种，你居然还敢来北京。
　　上次老子只是觉得像你，怕抓错了人，打听到同名同姓的时候你已经滚回南原了，没想到你居然有胆回来。
　　怎么，没想到你老子的根据地在北京吧，有种你再报警抓老子啊，老子教训自己的儿子天经地义，我看谁敢管我。
　　......
　　后边有很多不堪入目的话林微澜甚至懒得再看了。
　　只是快速翻阅到结尾时他忽然停下了动作。
　　+138****1234：
　　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屁孩是你男朋友？我上次看到你们亲嘴了，这些年老子不在你身边，都搞起同性恋来了。
　　我看他的穿着打扮像个有钱人，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吧。
　　50万，不然老子废了他。
　　林微澜眸中不知名的情绪快速翻涌，周身的气压低得不像话。
　　是在哪里看到的。
　　究竟是在哪里看到祝旭的。
　　他被拖下水没关系，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成为这种人的儿子也是他倒了八辈子血霉，他认。
　　但是祝旭不行。
　　这个败类，不该把心思打到祝旭身上。
　　祝旭这样耀眼的人，就应该永远待在有光的地方，哪怕和太阳比肩也不为过。
　　这种臭水沟里爬出来的污泥，怎么配脏了他的眼。
　　手机屏正在涌出源源不断的新消息，林微澜敏锐觉察到那条好不容易扩大的裂缝正在以光速进行自我修复。
　　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脏话，动过手了。
　　这导致林富国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林微澜是他林富国的儿子。
　　孩童时期，人的学习能力是最强的。
　　林微澜虽然不记事，却会在不自觉中耳濡目染着所谓父亲的恶习。
　　母亲花了很大的功夫教他做一个好人，而祝旭教会他如何爱一个人。
　　可若是他从骨子里就遗传了林富国的劣根性呢？
　　他可从来没觉得林富国是个人。
　　林微澜拿起手机打字时，连指尖都带着一丝微微颤抖。
　　这不是害怕，是兴奋。
　　林富国不该主动招惹他，更不该触碰他的逆鳞。
　　他林微澜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回复+138****1234：
　　滚。
　　作者有话说：
　　越是极致聪明的人，越有可能走向极致黑暗。
　　林微澜曾经险些行差踏错。
　　后来一个叫祝旭的人拉了他一把。
　　（这是修过的版本哦老婆们，放心阅读~）


第89章 答案
　　祝旭半夜醒来的时候没有在身旁摸到属于林微澜的体温，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对方正挺直腰杆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好像点着盏小台灯在刷题。
　　他连忙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
　　祝旭不带丁点儿犹豫，他迅速拉开被子，起身扑向林微澜：“怎么还不睡觉！”
　　林微澜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压在习题册最下方，他转一下笔杆，说：“不困。”
　　“不困？”祝旭瞄眼他快要用完的水笔，狐疑地问出了声，“刚刚在出租车上分明还很困。”
　　“洗完澡不就清醒了。”林微澜神色如常地答道。
　　祝旭明显不信：“那我怎么洗完澡倒头就睡，实际效果因人而异？”他挑起几根对方湿漉漉的头发，“小林，我说你该不会是紧张吧，我怎么觉着你这么奇怪呢，洗完澡不上床，趴在这做题就算了，连头发都不知道吹一下。”
　　林微澜闻言兴致盎然：“祝旭，你真是好得很。”
　　祝旭：“？”
　　“都会邀请我了。”林微澜缓缓陈述。
　　祝旭：“......”
　　说真的，祝旭现在只想哐哐给自己两拳。
　　皇天后土在上，他说的那个洗完澡上床，真的就只是......
　　单纯上个床而已啊......
　　怎么，在床上盖棉被吹空调纯聊天不行吗？
　　就一定非得发生点儿什么——
　　才叫上床吗！！
　　祝旭脸都憋红了也没憋出一个反驳的字来，林微澜见状无奈摇摇头，不再和他开玩笑：“吹风机声音太大，会吵到你。”
　　谁料祝旭理直气壮：“那你刷题的声音也挺大的，这不就把我吵醒了？”
　　林微澜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难道要他说自己刚刚一直在看手机，而且给手机设置的模式是静音，根本没机会也没可能发出噪音，但是这样无疑会暴露他没有在刷题的事实，祝旭很聪明，到时候顺藤摸瓜问下来，自己不一定能招架得住，毕竟他不喜欢骗祝旭。
　　见对方不做言语，祝旭的底气更足了：“你看，你是不是没话说了。”
　　林微澜沉默几秒，随后认命地合上习题册，准备起身跟祝旭去睡觉。
　　“先别急，”路过卫生间时，祝旭一把拽住他的手，“就这样湿着头发睡，你是想头疼还是发烧啊，”他将人连推带赶地挤进卫生间，然后取下挂在墙上的吹风机递给林微澜，“喏，先把头发吹干。”
　　林微澜眨了下眼睛，没说话。
　　“你好端端卖什么萌？”祝旭也眨了两下眼，“不就是眨眼睛吗，谁不会啊，别以为这样你就能直接睡觉了，刚才不是还说不困吗，你也别嫌我麻烦，我这唠叨程度已经算轻的了，但凡现在祝明月在这，除非你留的是寸头，不然你今儿晚上的睡眠时间还能再少一个小时起步。”
　　看林微澜还是杵着不动，祝旭好像猜到了什么，他懒洋洋的神色一凛：“怎么，难不成你是想让我给你吹？”
　　“可以吗？”林微澜立刻反问。
　　祝旭很少见到这样的林微澜，眼眸深处闪着温和的光，好像藏有什么显而易见的期待。
　　他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开了眼了。
　　以往都是自己带着这样一幅神色求人，如今角色互换成林微澜，这可是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的稀罕事。
　　“当然，”祝旭强忍着笑意，他重新从林微澜手中接过吹风机，“男朋友有要求，我还能不满足吗，不过你得先找地方坐下，你比我高，站着我够不着。”
　　出乎意料，祝旭这头发一吹就吹了有快十分钟。
　　林微澜此刻已经有些懊悔自己的请求了，他将祝旭的高昂兴致视作不见，语气平平道：“祝旭，我的头发是有班长的头发那么长吗。”
　　“当然没有。”祝旭快速答。
　　“但是我不介意。”祝旭又继续补充。
　　林微澜：“？”
　　出于礼貌，他是不是还应该说声谢谢。
　　眼见风头不对，祝旭十分讨巧地关掉吹风机，他最后依依不舍地缕缕林微澜的头发丝：“林微澜，你的头发真的好软，发质怎么能这么好的。”
　　像小狗一样。
　　质感堪比祝明月送他的那个超大奥特曼。
　　在祝旭亮晶晶的眼神加持下，林微澜合理怀疑祝旭想表达的意思并不是这句话本身的含义。
　　如果不是因为监督自己睡觉分散了祝旭的注意力，林微澜相信他的眼睛还能这样亮一晚上。
　　直到再次入睡前，祝旭都不忘小声控诉林微澜，以此表达他的不满，他拍拍自己原本躺着的那一边：“本来这半张床都让我捂热了，你一进被窝就能暖暖和和地睡觉，现在好了吧，这里边冷得跟冰窖一样，让你不早点睡。”
　　真相是二人一进门就打开了屋内的制热空调，空调功率很高，暖风覆盖面也很广，此刻被子里的温度虽然称不上温暖，但也绝对没有到冰窖那种夸张的程度。
　　只是林微澜一向纵容祝旭。
　　他说是冰窖，那就是冰窖。
　　和祝旭十指相扣躺在一张床上时，别说区区一个冰窖，就算天上下刀子，林微澜也觉得心安。
　　与林微澜相反，这一觉祝旭睡得并不安稳。
　　他对林微澜说谎了。
　　其实自己并不是被什么噪音吵醒的，他睡着觉，林微澜自然不可能主动制造噪音，再加上这房间又是他专门在网上千挑万选才找到的静音套间，每一面墙壁中间都是添加了两层隔音棉的，哪个地方的噪音能传到这里来，这不过是他随便编来骗骗林微澜的瞎话。
　　没想到林微澜居然信了。
　　他只是不小心做了一个噩梦，然后被吓醒了而已。
　　在梦里，自己把林微澜弄丢了，而且无论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天知道自己睁眼后发现林微澜真的不在自己身边时，他有多慌张。
　　但祝旭并没有因为自己骗人这个举措感到多少愧疚。
　　因为林微澜显然也骗他了。
　　如果他昨晚单说自己不困，那祝旭还是勉强可以相信的。
　　偏偏他是转着笔杆说的。
　　转笔杆是祝旭的习惯性动作，林微澜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之前带队出去比赛时，祝旭也有遇到过其他选手模仿他的热身动作，以此缓解压力，或许他们自己意识不到，但祝旭身为这些动作的原创者，自然可以发现。
　　他就这个问题咨询过尹小原，对方给他的答案是——
　　人只有在感到高度紧张时，才会下意识模仿自己认同的动作。
　　所以他昨晚才问了林微澜那个问题。
　　潜意识是骗不了人的，林微澜昨晚确实在紧张，甚至不止昨晚，可能更早，自从上次来到北京，祝旭就感觉林微澜的情绪绷紧了一些。
　　骄傲如林微澜，他不相信对方会因为参加考试或者竞赛而感到紧张，祝旭只当是北京有他不想见到的人，或者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返回南原后，类似的情况并没有得到缓解。
　　林微澜名为情绪的那根弦绷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日复一日。
　　祝旭很担心。
　　他生怕有一天那根弦突然断掉，然后林微澜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消失了。
　　林微澜紧张了多长时间，祝旭就跟着一起提心吊胆了多长时间。
　　林微澜的手机设置了密码锁，但是却录入了祝旭的指纹和面容，解开林微澜的手机锁于祝旭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之前只是不愿意。
　　他想等林微澜自己告诉他。
　　但是昨晚看到林微澜的异常举动后，直觉告诉祝旭，他可能等不到了。
　　林微澜的手机里，一定有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祝旭日常本来就有晨练任务，再加上他队长的身份，往往需要第一个到场监督，从初中到现在，这么多年养成的生物钟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更改，就算把闹钟掐掉，他也做到可以在那个点自然醒来。
　　他确实爱睡觉，但睡觉跟林微澜比起来，简直屁都不是。
　　昨晚林微澜从放下手机到安稳入眠，祝旭都在旁边全程盯着，他有没有机会删掉祝旭想知道的那些东西，祝旭最清楚。
　　再三思忖后，他嘴里一边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一边用面容解锁顺利打开了林微澜的手机。
　　然后他看到了全部内容。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
　　想听到的不想听到的。
　　一字不落。
　　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说：
　　小祝知道后会如何反击？（挠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
　　啊对对对，下一章这边请——
　　（这个也是修过的版本！老婆们放心阅读！）


第90章 卡号发我
　　酒店的厚窗帘遮光强度很高，睁眼的时候，林微澜居然没有感受到一丝光亮。
　　头脑的清醒程度告诉他现在已经不早了，但他还是下意识摸了一下身旁的位置。
　　空荡荡的，且没有温度。
　　祝旭已经离开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尹小原这些天给祝旭安排了晨练任务，全国冠军预选赛迫在眉睫，来北京的这几天祝旭也没有减负太多，林微澜不想耽搁祝旭的进程，但又担心林富国真的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所以昨晚干脆建议祝旭去酒店配备的健身房了，美其名曰防止迷路。
　　只是二人说好了一起去，林微澜不懂祝旭为什么要留他一个人。
　　一想到林富国昨晚那些语句不通的威胁，林微澜总是没由来感到一阵心慌，他随手将手机揣进兜里，也没顾上洗漱，踩着双拖鞋带了个口罩就准备往外跑，结果一只手刚放在门把手上，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
　　祝旭和房门前这个神秘人面面相觑。
　　黑帽子，黑眼睛，黑口罩，黑外套，黑裤子，黑拖鞋。
　　说真的，要不是林微澜足够白，祝旭都怀疑自己面前站了块儿活煤炭。
　　他把这块儿黑里透白的煤炭从自己面前挪开，然后将手里拎着的一大袋早餐堆在餐桌上。
　　“你这是准备去抢银行？”祝旭返回卧室拿出自己的书包，从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两张银行卡，“这张是我从小攒到大的比赛奖金，另一张是每逢过年过节什么的，我爸妈为我提前准备好的精神损失费。”
　　他又点开自己的手机屏幕，找到几个银行APP，依次点开展示给林微澜：“这些卡里也都有钱，祝明月不知道送我什么的时候就塞给我一张储蓄卡，直到我名下的卡到上限了，她就开始固定往几张卡里存钱，不过这些卡比较零碎，我没随身带着，都在家里。”
　　“卡的密码是我出生日期，你知道的，每一张都是。”
　　林微澜口罩下的神色简直可以用五彩斑斓来形容。
　　他将祝旭的手机屏幕摁灭，然后反扣在桌上：“祝同学，你的嫁妆是不是有点多。”
　　祝旭把那张存着比赛奖金的卡放进林微澜手里，郑重道：“真论起嫁妆，估计只有这个是我自己挣来的，当然，我的心理素质没那么高，花起钱来一直都是大手大脚的，只要来源合法合规，也没什么负罪感。”
　　林微澜越听越不对劲：“你到底想说什么？”
　　“实话跟你说了吧，咱家是富贵人家，从我出生起就没怎么穷过了，接受入赘。”
　　一头雾水的林微澜：“？”
　　祝旭接着说：“我浑了这么多年都没把我家搞垮，加一个你也不会怎么样的，所以别去抢银行了，如果你真的缺钱，不如来抢我吧，我甚至不用你花太多心思或者使太多手段，你人来就行，我的钱全都是你的。”
　　林微澜这下听懂了，他把那张卡捏在手心里：“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我不穷。”
　　祝旭摇头：“和我比起来还是穷的。”
　　“所以你这是打算包养我了？”林微澜看着祝旭笑，觉得鼻尖有点酸，“就凭这个？”
　　“这还不够啊，”祝旭很是夸张地比了个数字“2”，“这里边有这个数呢！你知道吗！”
　　林微澜这辈子从来没想过，第一次听到类似“我养你”的话，是会在祝旭口中。
　　这个刚过十七岁生日没多久的少年就静静站在他面前，把自己完完整整摊开了给他看，告诉他：
　　林微澜，你有退路。
　　“嗯，知道。”林微澜说。
　　一直都知道。
　　“所以你为什么背着我出门？”感动过后，林微澜不忘兴师问罪，“我记得我昨晚有跟你讲过，今天我会陪你一起去酒店的健身房晨练，怎么一个人偷偷出门？”
　　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打了个错手不急的祝旭：“......”
　　哦，好嘛。
　　他一腔真心，满怀热情，掏心掏肺，开诚布公。
　　就算他爹妈那种角色来了都得从他身上捞几个子儿再走吧。
　　林微澜呢？
　　那个他满心满眼想包养的人呢？？
　　只会质问自己为什么留他一个人在房间。
　　只有小狗，才会在一觉醒来后到处摇着尾巴找自己喜欢的人。
　　喏，他家这个不就是吗。
　　祝旭思考几秒，终于换了个可信度高一点的表情，他麻木开口道：“我倒是想和你讲，也不知道是哪位睡得起不来床，我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林微澜更疑惑了，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向自己：“我？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你确定？”
　　当然——
　　不确定了。
　　别说祝旭早上还有其他事情想背着林微澜悄悄做，就冲着林微澜最近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好不容易见对方睡个踏实觉，他还非得专门把人喊起来陪他晨练？
　　他怕不是有病吧。
　　祝旭重重点了几下头，决意糊弄过去：“嗯嗯嗯，你最近压力也太大了，等明天一考完试咱们就溜回南原，然后抓紧时间放松几天，不听尹小原的话。”
　　林微澜悠悠然：“可明天考完试我本来就应该放松的，参加冠军预选赛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言下之意就是他可以准备准备放假了，但祝旭不行。
　　祝旭被对方这冷漠无情的话语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想得美！想和我大难临头各自飞，门儿都没有！”
　　语毕，他将桌上的一杯豆汁儿递给林微澜，“快喝点这个清醒清醒吧，我看你是还没睡够，先把明天的考试好好熬过去，其他不管什么事情，都之后再说。”
　　林微澜没接祝旭手里的东西，他转身走向卫生间：“我先洗漱，很快。”
　　祝旭闻言自己吸了一口那杯豆汁儿，脸上瞬间露出一个奇奇怪怪的表情，他拧巴着优越的五官打趣道：“不至于吧哥哥，这么想我，一睁眼没看到我就往门外跑，擦把脸的时间都没有啊。”
　　远在卫生间的林微澜听到后很是配合地答了个“嗯”。
　　“不过我给你发消息了啊，”祝旭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就是为了防止你起床以后找不到我，你手机呢，没看微信啊？”
　　他刻意在林微澜面前提起对方的手机，想观察一下林微澜的状态。
　　谁成想林微澜直接给他甩了一句：“没电了，自动关机。”
　　祝旭：“......”
　　好一个自动关机。
　　他改天非得把林富国那个败类亲手逮住，让他看看他都给小孩教成什么样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林微澜这么一个正经人，都跟他打了多少诳语了。
　　手机没电了，他倒是会说。
　　明明自己早上看的时候还有七十多格的电量，这才短短两个小时不到，就能全部耗光？
　　林微澜之前的手机太旧了，现在用的这款还是祝明月上次回国时好说歹说送给他的，担心林微澜有负担，还特意没选多贵重的，可但凡是她祝明月出手的东西，品质就一定有保障，这手机怎么说也是这批国产机里的性价比top，省电节能绝对没话说。
　　祝旭就想问问林微澜，那失踪的电量莫非是被奥特曼围巾私吞，然后用来变身拯救地球了？？
　　二人今天一直待在酒店里复习，除了早上那阵儿，祝旭再没往外边跑一下，就连午饭和晚饭都是他或者林微澜直接点外卖放到前台，再让前台的工作人员坐电梯给他们送上来，倒也不是为了刻意防着谁，只是明天的那场考试确实重要，祝旭的心还没有这么大，放着自己和林微澜的美好未来不关心，反而去应付某些让他感到不舒服的人。
　　说来也稀奇，这倒是祝旭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谢自己的少爷脾气，以往他就习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花钱解决的事就绝不亲自动手，所以在林微澜看来，祝旭今天的行为实在再正常不过了，这让祝旭松了一口气，毕竟他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学习可以让他的注意力始终专注在试卷上，不然真让他对着林微澜一直演戏，装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是有点儿困难。
　　于是二人真的老老实实趴在书桌前复习了一整天。
　　心无旁骛、毫无杂念的那种复习。
　　直到今天，在祝少爷忙忙碌碌懒懒散散鸡飞狗跳的前十七年人生中，他才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苏洵能说出这样的话，那果真是有大智慧的。
　　明天有场重要考试又怎么了？林富国那个神经病时不时出来冒一下头又怎么了？这对他们当下的学习状态和效率有任何影响吗？
　　他们学霸都是这样的。
　　一张桌子一支笔，一套卷子一盏灯，那就能创造奇迹。
　　不仅他们，这说不定还是每一位中国学生的独门绝技，毕竟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学习，是他们学霸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素养，是一种自觉自愿且高贵的优秀品质。
　　但是人的生命中也不能只有学习，无聊的时候就得自己找点刺激，好让平静的生活重归波澜。
　　所以，趁着林微澜洗澡的大好时机，祝旭终于偷摸捧起了那部珍贵的手机。
　　点击短信——进入与+138****1234会话界面——右上角更多——移出黑名单
　　回复+138****1234：
　　卡号发我。
　　[位置链接]
　　明天准时到这个地方，不来就滚蛋。
　　删除聊天内容——移入黑名单
　　快速完成一系列高难度操作之后，祝旭偷瞄一眼还在卫生间洗澡的林微澜，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还好他需要模仿的是林微澜，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多日的人。
　　林微澜这种好学生是不适合违规违纪的，自打认识林微澜以来，他就没从对方嘴里听到过哪怕一个脏字。
　　所以说林微澜离了他不行。
　　骂人这种技术活，怎么能少的了他祝旭呢。
　　瞅瞅自家男朋友这可怜样，昨天晚上被这么一个垃圾纠缠了这么长时间，居然只回了一个“滚”字。
　　还是太文明。
　　杀伤力几乎为零。
　　等明天见到真人的。
　　他不仅要动嘴，必要时刻说不准还会动手。
　　看他不把那王八蛋揍得连天王老子都不认识。
　　作者有话说：
　　莫？小祝要给那个败类打钱？？
　　（这章修改过啦老婆们，安心看！）
　　（明天更新2-3章！记得来哦~）（么么哒）


第91章 贪得无厌
　　嗡——
　　嗡——
　　嗡——
　　这次响的是祝旭自己的手机。
　　为了保证今天拥有一个沉浸的学习状态，祝旭直接把“恭喜恭喜”的手机铃声关了，不过为了不错过重要信息，他还是开了个震动，以防万一。
　　连续的震动声传来，他果断从桌上探过自己嗞哩哇啦响的手机，想看看消息来源究竟是哪里。
　　点开微信，最上方的几个聊天框里，南八天团的群聊首当其冲。
　　他再一次愤慨于刘明杰禁止大家开消息免打扰的行为，颇为头疼地一条一条往上翻。
　　......
　　【刘明杰】：我们现在应该可以说话了吧，这都过九点了。
　　【宋毅】：[崩溃.jpg]
　　【宋毅】：终于九点了，谁懂啊，兄弟忍一天了。
　　【王媛媛】：你有事可以私信聊呀，忍什么？
　　【宋毅】：我他妈忍的是旭哥！！！
　　【宋毅】：究竟是什么法西斯暴政啊！！！一大早在群里发个今晚九点前禁止发言，怎么，备考自主招生了不起啊？！
　　【李牧】：虽然这事旭哥确实有点过分。
　　【宋毅】：你看看！你们看看！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觉得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李牧】：但是旭哥发消息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不是早上，你用词严谨一点，别自己晚起，还拖累一整个群。
　　【宋毅】：？
　　远在北京的祝旭看到这段对话后乐得起飞。
　　明面看上去，李牧好像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实则不然。
　　晨练是尹小原安排给整个游泳队的训练任务，且年后的这场全国游泳冠军赛，李牧也要参加，项目是蛙泳。
　　对于晨练这种东西，祝旭真的觉得还好，毕竟他睡眠能力比较强，就算早上离床几个小时，晨练结束后还是可以安稳入眠。
　　但李牧就不一样了。
　　别看他身板壮成这样，其实李牧反而是个浅睡眠者，不仅容易被吵醒，而且入睡极其困难，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睡不着。
　　所以自从进入预备放假状态，李牧压根没有睡过一天懒觉，醒的一天比一天早。
　　【李牧】：我这假放了还不如不放，上学的时候我还能偶尔偷个懒，一觉睡到八点呢。
　　【王媛媛】：......你还挺光荣啊。
　　【刘明杰】：[微笑.jpg]想开学还不好说啊，明天一返校，你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宋毅】：[微笑.jpg]对啊，还放假？你小子想得挺美啊，你拿着成绩单了吗就嚷嚷着放假！
　　【王媛媛】：以前没发现，你俩损人的功力和祝旭比起来简直不遑多让。
　　【李牧】：[失去梦想.jpg]
　　【李牧】：好恶毒的诅咒......
　　【刘明杰】：[祝你好运.jpg]
　　【宋毅】：[祝你好运.jpg]
　　【王媛媛】：[祝你好运.jpg]
　　【李牧】：......
　　【李牧】：冷漠的人类，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看到他们谈论这个话题，祝旭才恍然惊醒，这些天一门心思忙着备考，都忘记了明天不止是他们参加自主招生考试的日子，等到下午三点左右，南原八中还要公布这一次的联考大榜，发放期末考试成绩。
　　这次的联考试题不算太难，跟着林微澜一起复习了这么长时间，祝旭对各科重点都有非常清晰准确的把握，考完之后他的自我感觉不是一般的好，尤其是数学和英语，他甚至觉得能拿两个满分，第二天出考场之后他还和林微澜打赌，说如果自己真的考了双科满分，林微澜就得留在他家陪他一起过年。
　　当时林微澜是点头答应了。
　　祝旭正想着，原本一成不变的微信页面忽然弹出一个崭新的对话框，他给对方的备注简洁明了，上边只有两个字——
　　成蹊。
　　祝旭再次确认一下林微澜的洗澡进程，随后退出南八天团的群聊，点开成蹊那个巨丑无比的招桃花头像。
　　【成蹊】：你让我帮忙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准备怎么感谢我？
　　【Freedom】：先说结果。
　　【成蹊】：我找之前在北京待过一段时间的地头蛇问过了，他们确实听说过林富国这个人，而且如你所想，他身上不太干净。
　　【成蹊】：你查他到底要做什么？
　　【Freedom】：你什么时候管那么多。
　　【成蹊】：卧槽，你以为我想管？消息是从我这送出去的，我不得管管啊？那我都知道他身上不干净了，肯定得问问你什么打算啊，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和叔叔阿姨交代。
　　【Freedom】：[真诚.jpg]我就是单纯查查，对他好奇而已，真的。
　　【Freedom】：你想，我来北京就是考个试，后天就回去了，真想干点什么也没时间啊。
　　【成蹊】：差点信了你的鬼话......
　　【成蹊】：你要是真没打算就不会来找我了，直接去找明月姐不就行了吗，她的消息网不比我广啊。
　　【成蹊】：还是多少给兄弟透个底，知道你是为了林微澜好，但多一个人就多份力量，我可以帮着一起啊。
　　【Freedom】：......
　　【Freedom】：反正我肯定不会伤害自己，更不会主动伤害他人，这个我有分寸，你放心。
　　【Freedom】：还有，记得之前答应我的事情，别告诉我姐，回去请你和易师哥吃饭，谢了。
　　之后不管成蹊怎么发消息轰炸他，祝旭愣是一条也没回，为了防止林微澜发现端倪，他还直接把和成蹊的对话框删了，同时决定短暂拉黑对方一天，以防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泄密乱象。
　　人在家中坐的成蹊发现自己劳心劳力半天，却只得来一个拉黑的结果后简直没话说。
　　他干脆换了第二张手机卡，给祝旭发过去条短信：
　　祝旭你大爷的。
　　祝旭没犹豫，利落地把第二张手机卡也拉黑。
　　这下世界彻底清净。
　　自主招生考试的参加人数不比竞赛，但其中依旧出现了不少熟面孔，祝旭和林微澜这次没有分在同一个考场，以教学楼正门的主楼梯为中轴线，二人一个在楼梯左侧，一个在楼梯右侧，刚好互相看不到彼此。
　　临进考场前，祝旭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乱跳，他沉不住气，再一次对着林微澜嘱咐道：“林微澜，你千万千万不能提前交卷，要仔细听铃声，记住没。”
　　林微澜无奈叹口气，从今天早上睁眼开始，祝旭就一直在对着他叮咛。
　　没错，是叮咛。
　　短短一个上午，这些话他都数不清听过多少遍了，他拍拍祝旭的脑袋：“你放心，我不会在这么重要的考试上出差错的，倒是你，真的没问题吗？”
　　祝旭马上要参加全国游泳冠军赛，训练量比起以往翻了半翻，所以还在南原时，他的胃口一直很大，也不知道这次来北京是怎么了，他的食欲肉眼可见降低了不少，就连之前最喜欢的北京烤鸭都提不起他多少兴趣，今天早上要不是林微澜盯着，祝旭甚至都不准备吃其他干粮，只想喝一碗白粥了事。
　　“我能有什么事，”祝旭不自然地捻捻鼻子，“哪个学生考试前不紧张啊，我就是一普通人，跟你这种大神级别的肯定是没办法比了。”
　　听到这话的林微澜停顿几秒，突然道：“你不普通。”
　　祝旭一愣：“什么？”
　　“祝旭，你不普通。”林微澜一字一句道，“太阳是感受不到自身在发光的。”
　　祝旭觉得有趣，他拿出语文课上那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逻辑反问对方：“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是太阳。”
　　因为我是被太阳照亮的那个人。
　　林微澜想。
　　贪得无厌是人类的本性。林微澜不可否认。
　　回溯最初，他也只是渴望得到那么一丝光亮而已。
　　直到他有幸窥见那抹光亮背后的全貌。
　　他想要祝旭的全部。
　　林微澜很骄傲，自己喜欢的确实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也自然拥有一个顶好顶好的名字。
　　祝旭的旭是旭日初升的旭。
　　而旭日初升，象征着一切新希望的开始。
　　每每望向祝旭那双亮澄澄的眼睛，林微澜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谁能凭爱意将太阳私有。
　　就算是他林微澜，也不行。
　　而今的祝旭肯在心里为他留一寸天地，就足以支撑他走完接下来所有的路。
　　只那么一寸，便够了。
　　作者有话说：
　　小林：贪得无厌的人是我。


第92章 你要教育谁
　　“你俩这是怎么了？”之前那个在竞赛中提醒祝旭叠叠乐规则的女生紧跟着大部队走进考场，她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奇怪，“只是考个试而已，就分开四个小时不到，至于这样吗，一幅走进这扇门就再也见不到的样子，拜托，这是考场，又不是阎王殿，不会生离死别的。”
　　听到她的话，祝旭一瞬间心虚得很，他小声问那女生：“有这么明显吗？我看起来很奇怪？”
　　“有，”那女生颇为惊恐地点点头，“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你，看着倒像是鬼上身，不信你问她，”说罢她就指指身旁另一个同学。
　　只见另一个同学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自认自己还算是个大帅哥的祝旭：“......”
　　他尝试询问这两个大白天说鬼话的小姑娘：“那你们见过我这么帅的鬼吗。”
　　谁料那姑娘脸上的颜色更精彩了，她拉着自己的好友后退几步，随即摆出一个念经的手势：“阿弥陀佛，你果然是鬼吧，正常人谁会问这种问题，万一真不幸撞见了也是撒腿就跑，哪里还顾得上长什么样。”
　　“就是说呀。”另一个姑娘附和道。
　　祝旭现在没心思跟她们开玩笑，他把兜里仅剩的两颗水果软糖递给她们，然后走去窗边，以“鬼没有影子”这种歪理进行自证后，将人随意打发走了。
　　外人都能察觉到的事情，偏偏林微澜察觉不到，祝旭就是想破了头也只能想出两个答案。
　　一，林微澜自己心里藏着天大的事，顾不上理他。
　　二，林微澜装的。
　　祝旭更愿意相信后者。
　　林微澜从来都是个聪明人，他太懂得怎么让自己心安了。
　　监考老师挨个往座位上发条形码时，祝旭盯着那一条条毫无规律可言的黑道，内心却忽然安定不少。
　　自己又不是专业演员，就凭他这破烂演技，被林微澜发现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可那又能怎样呢。
　　他们没有互相戳穿彼此的伪装，不就是想让对方安心考完这场试，先把当下最重要的坎迈过去吗。
　　而且他只是告诉林微澜不要早交卷，又没有说自己不会早交。
　　如果有可能，待会儿答题的时候他还是要尽量写快一点，争取比林微澜早出考场。
　　哪怕早那么片刻钟也是好的。
　　祝旭知道林微澜的答题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而且越是到这种综合性考试，林微澜的优秀也就越突出。
　　他更知道，此时此刻于他而言，一分一秒都无比珍贵，毕竟林富国就藏在这附近的某个巷角等着他。
　　哦不，准确来说，是等着那个和他线上沟通的“林微澜”。
　　自从得知真相以来，祝旭笃信，自己现下的心态一定最为平和。
　　他绝不会拿自己的前途来开玩笑，更不会将它当作无谓的赌注。
　　他知道林微澜也不会。
　　既然坐在这考场里，那就专心致志地答题，在什么样的地方，便做什么地方应该做的事，这一切都是祝旭提前规划好的人生。
　　包含林微澜在内的人生。
　　这场自主招生考试是他和林微澜共同努力了几个月的结果，眼看胜利的果实就在前方，他们怎么会因为一个烂人而轻易放弃。
　　是的。
　　败类，烂人，神经病。
　　这就是祝旭对林富国的全部称呼。
　　祝旭甚至觉得自己这样已经足够礼貌了。
　　他现在愿意放下身段去和林富国沟通，那是因为林富国是林微澜名义上的父亲。
　　他完全是看在林微澜的面子上。
　　成蹊和他说的话他全部都有听进去，包括对方发给自己的一些文件，他也全部瞒着林微澜看完了。
　　长时间呆在林微澜身边，会给众人营造出一种错觉，让大家觉得——
　　祝旭好像也就这样。
　　每天嬉皮笑脸的，不过如此。
　　但他其实真挺聪明的，尤其是记忆力，出奇的好。
　　南原八中的年级排行总榜上，林微澜的下一位就是他。
　　他们之间插不进任何别的人，整个南原市的第九名也绝非浪得虚名。
　　而且他猜，通过这一次的联考，他在市里边的排名应该又会上升不少。
　　他今天就把牛皮吹在这里。
　　放眼整个南原市，能紧紧跟随林微澜脚步的人，也只有他祝旭。
　　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而能跟得上林微澜这种标杆角色，他祝旭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几千字的文言文他读三遍就能背下来，更何况是短短几份资料。
　　林富国，男，南原市本地生人，妻子张婉之，多年前因车祸意外逝世，与其妻育有一独子，叫做林微澜。
　　好赌博，从趟入这趟浑水起便欠了一屁股赌债，还也还不清，后来被逼得没办法，就只能在全国各地四处逃窜，现在以偷窃为生，名声之恶劣，信用额度早就登上了国家公安系统的黑名单。
　　但祝旭认为最严重的都不是这些。
　　他忘不掉跨年夜和林微澜接吻时，自己看到的那双眼。
　　无神，凹陷，涣散，浑浊。
　　四个字概括——奇丑无比。
　　成蹊的表哥就是在市警局工作的，小的时候，成蹊经常来家里串门，他表哥有时也会跟着一起，每每玩累了，成蹊的表哥就会打开普法栏目，给他们讲讲那些枯燥难懂的大道理和故事。
　　小的时候不爱听，长大之后却是真心感谢那段经历。
　　就那一眼，祝旭确定以及肯定。
　　黄赌毒三项大忌里边，林富国做下的恶，绝对不止赌博一样。
　　人不是某一天突然烂掉的。
　　他选择发烂发臭可以，但千万别拉着林微澜。
　　在淤泥中成长并不是林微澜的错。
　　自己好不容易一点、一点把林微澜消失的笑容捡回来，然后拼凑好。
　　他捡了一路，也拼了一路，才得到一个完整的林微澜。
　　可那么好的林微澜，这些臭鱼烂虾凭什么说欺负就欺负。
　　这是他祝旭小心翼翼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谁也不准动。
　　.
　　狭窄的小巷内。
　　一个穿着破烂的男人半蹲在墙角，他掺着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往地上狠狠啐一口：“我呸，小兔崽子，还命令起老子来了。”
　　他的身旁有一个身板更为单薄的年轻男性，头发乱糟糟的，看打扮，似乎也是个混混。
　　“富哥，您请，这是我孝敬您的。”那混混熟练地递给男人一包烟，“这次是最里边那根，您请好吧！”
　　男人对着那混混就是一脚：“你他娘的，熊总知道你手脚这么不干净吗！可别连累老子！”
　　“怎么会！”那混混捂着腰重新站起来，辩解道，“这都是新到的那批货，他们还没来得及清点数量呢，我过去的时候连只苍蝇都没有，就顺走这么点，没人知道的，而且到时候万一真暴露了，那也肯定是我的过错，跟富哥您又有什么关系，我可还指望着您那个有出息的儿子乖乖送钱来，跟着您一飞冲天呢哈哈哈哈哈！”
　　被称作“富哥”的男人正是林富国，听到有人这么奉承他，林富国顿时得意地哈哈大笑，他安心承下混混的这份“孝顺”：“放心吧！少不了你的！我也没想到，这狗崽子居然还有种回北京啊哈哈哈哈哈！”
　　祝旭比约定时间足足早到了半个小时，本以为还能提前过来踩踩点，没成想林富国这败类居然到的比他还早。
　　更加好巧不巧的是，祝旭赶来时，刚好听到林富国和他旁边那个东西凑在一起哈哈大笑，还骂林微澜是狗崽子。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他仔细看了看周边的可用武器，然后千挑万选了一颗脏兮兮的西瓜皮球，瞄准林富国的脑门，一脚踢了过去。
　　“诶哟卧槽！”被正中靶心的林富国痛苦叫出了声，嘴里的“孝敬”也因为这一声掉在地上沾了灰。
　　“他妈的！到底是谁啊！给老子滚出来！”林富国的鼻孔里正淌出鲜红的血水，整个人因为方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变得更加暴躁，“妈的！怎么还不出来！黄毛，你去看看！快给老子把人带过来！”
　　黄毛被这球的威力吓得不敢上前，林富国见了恼火，直接两三脚将人踹了过去。
　　可惜黄毛还没走到小巷尽头就被忽如其来的一棍子打回去了。
　　他连忙捂着肚子跑回林富国的身边，哆嗦得话都说不清楚：“富，富哥，有，有鬼啊。”
　　林富国的血还没止住，他捏着鼻子抬起头，形态滑稽到不行，原本就糟糕的气质此时更是平添了一层恶心。
　　“青天白日的，哪儿来的鬼，林微澜，是不是你！妈的，反了你了，连你老子都敢动手，我今天非要替你那死鬼娘教育教育——”
　　“你要教育谁？”
　　夜色中，祝旭穿着黑色皮衣，只身一人出现在小巷中途的破木板后边。
　　他拍拍皮衣上肮脏的灰尘，握紧那根材质极佳的废弃棒球棍，一步一步走向林富国。
　　“问你话呢，你他妈要教育谁？”
　　祝旭站在前方高一级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这两个人，眸色中充斥着不可比拟的暗沉。
　　他从来没有觉得以暴制暴是这么简单且正确的选择。
　　如果眼神能杀人，祝旭相信，面前这两个玩意儿早就死了不下千百次了。
　　因为刚刚从他们口中听到那样龌龊的话语时，他是真的想把他们亲手送进地狱，然后放恶鬼咬死他们。
　　“鬼，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黄毛尖叫着往林富国的方向靠，“富哥，富哥你看到了吗，他，他的眼睛会发光啊啊啊啊啊啊！！”
　　“鬼叫什么！”
　　祝旭又是一棍子上去，黄毛直接绝望地瘫倒在地下。
　　“还没轮到你呢，你叫黄毛是吧，没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就安静闭好嘴，我也最他妈烦听人说屁话了。”
　　“现在，轮到你了。”
　　祝旭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林富国身上：“刚才，是你说的狗崽子吧。”
　　“不是，不是我！”林富国惶恐地护住自己的头，“我没说过这种话。”
　　“哦，是吗？”祝旭面容平静，他蓄了狠劲儿，揪起林富国的头发，强迫他和自己面对面。
　　“那照你的意思，是我听错了？”
　　林富国疼得嗷嗷叫：“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疼，疼疼疼，你先放开——”
　　“疼？”祝旭轻嘲一声，下一秒，他把人重新砸向墙壁，“原来你也知道疼啊？我还以为你五感尽丧，沦为牲畜了呢。”
　　他将坚硬的棒球棍狠狠摁在地上，摩擦声音之大，林富国都怀疑这地上要被他凿出一个洞来。
　　“跟你们多接触一秒，我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祝旭高扬的声线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林富国和黄毛在没有得到允许前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现在，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顶着忽闪忽现的残旧灯管，祝旭逐字逐句、慢条斯理地抛出自己的疑问，远远看上去，就好像路过人间，前来索命的黑无常。
　　“再给最后一次机会，你他妈倒是和我说说清楚。”
　　“你要教育谁？”
　　作者有话说：
　　祝旭：哥已经很多年不动手了。轻易不动手，除非忍不住。
　　（扭头看见林富国）
　　祝旭（三十六般武艺）：哥他妈一秒也忍不了，滚蛋！
　　暴躁小祝，在线护夫。
　　（但是打人还是不对哦，大家不要学【心虚】）


第93章 要不要试试看
　　林微澜几乎是踩着考试结束铃声交的试卷。
　　第一个走出考场后，他在门口一众五颜六色的背包中找到最素的那个，准备趁着人流未置，先去隔壁接到祝旭，然后想法子将他送回酒店。
　　谁料刚走到对方的考场门口，他就听到有和祝旭同一考场的人正在讨论他。
　　“那人谁啊？这么猛？我就说今年题贼难，那个叫林微澜的都没提前交卷，他怎么敢的？”
　　莫名其妙被卷入话题中心的林微澜：“......”
　　自己没有提前交卷是因为已经答应好祝旭了，这和题的难易程度无关，况且这次的题并不算难，抛开数学单科，对祝旭这种全能型选手来讲，优势还是很大的。
　　不过林微澜认为自己似乎没必要同他们解释这些，总有些浪费口舌的意味在里边。
　　“祝旭啊，你不知道他吗？”
　　“不知道啊，所以是谁？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今年新窜出来的天选之子一枚，颜值高，学习又好，运动能力还嘎嘎强，听说和林微澜是一个高中的。”
　　“诶诶诶，什么听说，那分明是事实好嘛，我问过我在南原八中的同学了，原来这俩人不仅一个高中，还是同班加同桌呢，关系贼铁的那种。”
　　“这么厉害？那他怎么现在才出名？”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人家祝旭之前只是不喜欢学习，但架不住脑子好啊，看吧，稍微用一下功，立马就上来了，根据我同学的内线情报，他和林微澜现在可是牢牢霸占着南原八中的前两名，和后边的人隔着一道天堑的那种，别人想挤都挤不进来，根本不在一个level。”
　　依旧充当了半个故事主人公的林微澜：“......”
　　倒也不至于用“天堑”这么夸张的词。
　　事关祝旭的风评，林微澜认为自己现在有必要站出来了，他淡淡开口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什么一夜暴涨700分的奇迹，祝旭成绩好，那是他自己一直在课后努力的结果，不能因为他聪明，就忽视了他的这份刻苦。”
　　几人正讨论得火热，忽然被横插一脚，不免有些意外，为首的那个男生看见林微澜后瞬间变得激动起来：“诶嘛！偶像啊！说归说，我可从来没觉得祝旭比你强啊，你在我心里一直是这个！”
　　说着男生就冲林微澜竖了个大拇指，寓意NO.1的美好象征。
　　林微澜的情绪稳如一汪江海，他语气淡然，却说着表达分量最终的陈述句：“可祝旭确实比我强。”
　　“他在我心里，才是这个。”林微澜说着也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林微澜？”这时，两个女生拿着文具袋最后从考场离开，见林微澜背着包站在门口，于是便开口向他打招呼，“你怎么还没走，是在等祝旭吗，他已经提前交卷离开了，你不知道？”
　　女生们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打断人群间的对话，众人的注意力一下集中到了二人身上。
　　林微澜安静走到姑娘们面前，见是熟识的人，于是礼貌点了下头，当作问候。
　　“祝旭提前交卷了？”林微澜问。
　　“嗯，是提前了，他第一个走的，把监考老师都吓了一跳，还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他的卷子有没有做完。”其中一个女生回答。
　　林微澜又问：“提前了多长时间？”
　　“大概......不到半个小时？”女生掰着手指回忆，“他出去的时候我刚好在做最后两篇英语阅读......”
　　“嗯！差不多就是二十五分钟！”约莫十几秒后，女生终于确定道。
　　林微澜出声谢过，旋即转身向正门的楼梯口走去。
　　这份试卷的综合性很强，各个科目也都有所涉及，虽然说不上太难，但也决计归不到简单的那个梯队，他完成全部试题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不到五十分钟的时间，检查过两三道自己不太确定的题目后，满打满算也就剩下四十分钟。
　　祝旭能提前交卷，说明他的做题速度已经快赶上自己了。
　　进步神速。
　　进入楼梯间后，他掏出手机看那个小没良心发给自己的信息。
　　【Freedom】：嘿嘿，这次我先走一步啦，张伊娜教练喊我得空去馆里测一下200米的速度，现在刚好有时间。
　　【Freedom】：如果深夜从游泳馆出来后还能吃到美味可口的爱心三明治就更好了。
　　【Freedom】：哥哥考试加油哦！
　　【Freedom】：[加油.jpg]
　　【Freedom】：[抛媚眼.jpg]
　　【Freedom】：[嗨呀.jpg]
　　林微澜走着走着直接被他气笑了。
　　他都没办法描述这种感觉。
　　这究竟是从哪个山头偷溜下来的山大王啊，不允许他早交卷，结果自己反而耐不住寂寞，提前半个小时就溜走了不说，还好意思狮子冲他大开口，扬言想吃什么爱心三明治。
　　说他小没良心都是便宜他了。
　　不过这样也好。
　　林微澜重新将手机收进衣兜，眸色由明转暗就在一瞬之间。
　　祝旭被张伊娜教练临时拉去训练，这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他对祝旭的刻意隐瞒。
　　他将衣领上的银色拉链调至最高，随后又用黑色冲锋衣自带的帽子罩住自己的头，由里到外，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走了几步后觉得不放心，还从包里掏出考试时用的金属圆规放在侧兜，这才正式动身，向与林富国约定好的地点走去。
　　待会儿他尽量不让自己受伤，如祝旭所愿，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回来，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预备几个不同规格的创可贴放在衣兜。
　　再次拉紧冲锋衣两侧的隐藏口袋，林微澜的脚步不自觉加快。
　　等这件事情彻底结束之后，他还要陪着祝旭一起回南原过年，到那个时候，他也想问问对方，最近一直在担忧的究竟是什么。
　　.
　　“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黑暗的巷角中，林富国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牢牢护着黄毛孝敬给自己的东西，反复回答着祝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祝旭的眼眸漆黑如墨，此刻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林富国：“林富国，方才的教训你是还没吃够吗？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自己把东西交出来，说不定还能少挨一顿打。”
　　又顿了几秒，祝旭刻意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
　　他的语调平仄起伏不定，却充满了嘲讽的气息：“你该不会还做着那50万的美梦吧？”
　　一提到钱，林富国仿佛被刺激到了全身，他抽搐几下，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拿手指着祝旭，对着对方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你懂什么！老子的儿子厉害得很！区区50万而已，说搞就搞到了！老子刚才不过让你几分，你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老子当年打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
　　“你说够了没有。”
　　祝旭不过木着脸向前走几步，林富国就立马噤了声，看到他这幅模样，祝旭脸上悬起一丝不屑的笑容，他不耐烦地掏掏耳朵，“有句话叫做时间就是生命，你们听说过吗。”
　　“我现在就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听你们在这儿编这些狗屁不通的废话。”他粗鲁地拿棒球棍挑起黄毛的左腿，又敲敲林富国的右胳膊，“不想说实话是吧？可以，但总得接受点惩罚，我看你们身体的这些部位都还挺坚固的，怎么，谁想先来试试？”
　　祝旭前期动手动的够狠，够利落，再加上他身高腿长，皑皑冬季里还穿着一身亮到反光的黑色皮衣，林富国和黄毛都以为这是个他们惹不起的狠角色。
　　事实上，祝旭确实不好惹，不过他毕竟是南原市登记在册的运动员，对这种败类动手，虽说他过得去心理那关，但那运动员指南毕竟还条条框框地摆在那里。
　　说大话骗骗这些地痞流氓也就算了。
　　他总不可能真的把人打残吧。
　　他是一个讲文明、守礼法的好学霸。
　　除非遇到特殊情况，一般能动口就绝对不动手。
　　显然。
　　现在，此时，当下，就是那个特殊情况。
　　见林富国和黄毛实在负隅顽抗得厉害，祝旭也跟着他们一起蹲在地上，他挑捡着拎起林富国方才指他的那根手指，冷淡道：“你们知道上一个这么在我面前伸手指指人的东西，下场怎么样了吗？”
　　两人蜷缩在一处，结结巴巴道：“怎......怎么样了。”
　　“放心，没死，”祝旭微微一笑，“只是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祝旭又接着问：“那你们知道这个人伸手指的是谁，嘴里不干不净骂的，又是谁吗？”
　　“谁......谁啊。”
　　“就是那个被你称作狗崽子的人啊。”
　　下一刹，祝旭笑靥如花，林富国和黄毛却只觉得此人恐怖。
　　“我为了这个人，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你们两个，要不要试试看啊？”
　　作者有话说：
　　我第一个不要！
　　但他们两个还是要吧...（点头）


第94章 视频
　　窗外的雨在哗啦啦地下。
　　咖啡馆中进来避雨的人越来越多，林微澜面前这杯咖啡已经被热情的店员续了三次，他却仍然没有在店外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自己的目标人物。
　　操作台的后方就是不同国家的时刻表，林微澜懒得再摆弄手机，直接一眼扫了过去。
　　20:07。
　　距离他和林富国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37分钟。
　　他对时间的流逝一向有把握，大概误差会控制在5分钟以内。
　　所以不是他的错觉。
　　林富国是又迟到了。
　　林微澜缓缓搅动着面前的金色小匙，脸上扬起一股自嘲的笑意。
　　是他想太多。
　　这么多年没见，林富国连盗窃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都开始做了，想必身上的恶习也一定是与日俱增，他根本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去细数、或者是指责对方。
　　没有这个义务，也属实没有必要。
　　今夜过后，对方最好祈祷他们最好再无瓜葛。
　　.
　　这雨好像是忽然大起来的，起初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点，现下却狠狠砸在了林富国破旧不堪的外套上。
　　“你......你是那个小杂碎派来的？”听到祝旭的话，林富国的脸色瞬间变得凶狠，“他娘的，果然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和他妈那个贱人一样，居然还敢指使人打他老子！”
　　祝旭周身已经彻底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了，他身上这件皮衣是祝明月今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之一，当时祝明月还说希望能尽快看到他成熟的一面，也不知道如果她现在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虽说这皮衣穿着是有点显年纪，但架不住质量很好，防水。
　　祝旭的头发基本都被淋湿了，小水珠一滴一滴从上边跌到他的肩膀上，最后顺着他的袖口滑落至地面。
　　光这么听着是挺可怜的。
　　但地上半蹲着的那两个人看到祝旭这幅模样却更怕了。
　　他们也算在道上混过一段时间，可就真他妈的没听说过这号人啊，那林微澜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能请得动这种角色给他当打手啊。
　　林富国和黄毛瑟瑟发抖的时候，祝旭轻啧了一声。
　　两人瞬间寒毛直立。
　　“你们抖个屁啊，”祝旭语气不善道。
　　他俩头顶还有个破草帘在那遮着呢，只是衣服湿了，其他地方都好好的，自己刚才虽然确实动手了，但是正儿八经要害的地方他都没下狠劲儿，最多回去躺个一两晚上就好了。
　　再看看自己。
　　火是撒出去了，整个一落汤鸡。
　　请问自己究竟要如何在这种情况下瞒着林微澜，赶在他之前快速回到酒店，然后顺利洗完澡，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呢。
　　果然还是先绕道去趟游泳馆吧，这个点游泳馆的侧门应该还开着，只要自己速度快一点，再和张伊娜拿一身Q大的替换队服就行，万一到时候林微澜问起来，他还能稳稳当当地答个......
　　“富哥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那黄毛见祝旭沉默不语，大抵以为他被对方“林微澜亲爹”的身份吓到了，便重新气势汹汹了起来，他试探着推一把祝旭：“我警告你，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们富哥也是林微澜的亲爹，他林微澜对我们富哥就是有赡养义务，你懂不懂啊！”
　　这雨下得更大了，天空中还时不时有惊雷。
　　原来北京冬天会下这么大的雨啊，祝旭苦闷地想。
　　他抬起头望向方才打雷的方向，雨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祝旭的睫毛本来就长，现下更是沾了一堆二氧化氢在上边，眨也眨不动。
　　眼睛真是酸涩得很啊。
　　看来北京也不是什么太好的地方嘛，怪不得林微澜之前一直不想来这里参加什么数学竞赛，又冷，还刮大风，万一这次真的考上了，大学一报道完他就带着林微澜出去租房子住，也不用太远，就选一套Q大附近的学区房就行，毕竟他们平常还要去学校上课。
　　选址的可参考性是很低了，毕竟学校附近的房源就这么几套，挑也挑不出个花来，但是装修一定要温馨，暑假的时候他就提前一步来，先把墙都刷成淡粉色，再多买几束花插在花瓶里，他看林微澜还挺喜欢酒店那个布置的。
　　他自己有多少，就一定要给林微澜更好的，更多的。
　　他想象不到林微澜的童年究竟有多灰暗，所以今后一切色彩斑斓的东西，他都要亲手捧到对方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林微澜可怜。
　　他男朋友，说出去鼎鼎大名的林微澜，老师同学最喜欢的学生，祝旭的骄傲。
　　那么那么好的一个人，居然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对待。
　　祝旭真的真的恨死林富国了。
　　“赡养义务？”祝旭的手不自觉将那根棒球棍握得再紧些，他发出的声线平平，却低沉而有力量。
　　“到底是谁他妈不懂？林微澜还没过18岁生日呢，按法律来说，他还是个未成年人。”
　　“未成年人啊。”祝旭低低道。
　　“哦，也对，你可能从来不记得林微澜什么时候过生日，还是说——”
　　“其实你压根没把林微澜，也就是你的亲生孩子当个人，在你眼中，林微澜不会只是你唾手可得的提款机吧？”
　　大雨滂沱中，祝旭难得笑得灿烂：“林富国，脸都不要啦？”
　　“吸了林微澜将近十八年的血，感觉怎么样啊？这样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吸血鬼嘛，更称不上当什么人了。”
　　“Peng——”
　　棒球棍被祝旭直直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我家林微澜呢，比较善良，不管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所以碰上你这么个倒霉爹他也没有自认倒霉，反而自己勤勤恳恳活了这么十八年，还好，你应该庆幸，他也算安安全全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紧接着，祝旭话锋一转：“可是我就不一样了。”
　　“我他妈不仅脾气差，性格也恶劣到不行，你自己出去打听打听，谁惹了我，或者我的人，那都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今天，视频、利息，我全都要。”
　　“这些年林微澜吃过的苦，连本带利，我要一样、一样向你讨回来。”
　　视频？
　　林富国听到这两个字心下一惊。
　　面前这人究竟知道多少，林微澜那赔钱玩意儿怎么连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都和他讲，不行，视频不能交出去，这东西可值50万呢，钱没到手前他是坚决不会交出去的，再拖一拖，只要自己再拖一拖——
　　“啊——”
　　棒球棍不留情面地打在林富国身上，他高喊着，发出堪比哀嚎的惨叫声。
　　祝旭这一下是用了狠劲的，这一棍子下去，林富国的胳膊虽然不至于废，但多少也得落下点病根。
　　他承认自己失控了。
　　他再也不想让这个人打扰林微澜的生活了。
　　黄毛早就缩在了一旁的角落不敢出声，他背对着祝旭和林富国，生怕这棍棒下一秒就砸到他的身上。
　　看林富国蜷起身体捂着胳膊的痛苦样，祝旭只觉得痛快。
　　他猜林富国应该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吧。
　　从当年的施暴者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祝旭的手不停在林富国身上摸索着，最后停在一个鼓鼓囊囊的口袋位置，他尝试伸手进去，却被林富国脏兮兮的爪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有东西啊。”祝旭随意说一句。
　　“你看我穿的这样，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这么年轻，不会连我一个老人家都要抢吧？”林富国紧张道。
　　身体状态都成这幅鬼样子了，却还是牢牢护着那个口袋，就算祝旭是个傻子，也知道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边。
　　“松手。”祝旭最后一遍警告道。他可不认为林富国有和自己讨价还价、甚至探讨尊老爱幼的余地。
　　谁料林富国不听劝，他的手死死拽着口袋不松，仍然在负隅顽抗。
　　祝旭实在不想和面前这黑不溜秋的玩意儿有更多接触，他拿棒球棍怼怼角落里的黄毛：“你。”
　　黄毛听到后一下转过身来，他踉跄着挪动自己的身躯：“别打我，别打我，您有什么吩咐，我听您的，全都听您的。”
　　祝旭也懒得和这墙头草打交道，他拿棒球棍指指林富国：“过来，把他架起来，架严实了。”
　　黄毛闻言立马上前，两只胳膊横穿过林富国腋下，一用力就将人提溜起来了。
　　黄毛毕竟比林富国年轻不少，加上方才在祝旭面前学得比较乖，并没有挨多少打，现下比林富国的力气要大上不少，不论林富国如何扭曲自己的身体，都没有挣脱黄毛的掌控。
　　“他妈的，黄毛，你给老子放开！你到底和谁一伙的！”见状，林富国怒骂道。
　　那黄毛想来应该也是个仗势欺人的，不等祝旭动手，他就自顾自给了林富国一脚：“老实点！别逼我扇你！”
　　祝旭看着他们这狗咬狗的姿态不禁想笑，他拍手为这幅场景叫了个好，随即将手伸进那个林富国十分在意的口袋，顺利拿到了里边的东西。
　　果不其然，那是一部老式手机，后壳上的漆基本快脱落光了，屏幕正中间还有几条裂缝。
　　祝旭尝试摁开机键，屏幕亮了。
　　按在脑海中排练的那样，他先是点开一个四方图库的logo，右上角全选，把图库里边的内容不分三七二十一清了个一干二净。
　　之后他又找到设置功能，一键将手机恢复了出厂设置。
　　下一秒，在对面二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这部旧手机就被他重重摔在了地上凹凸不平的坑洼里，祝旭将棒球棍对准坑洼的位置，精准来了几下重击，担心手机没有被自己完全毁掉，他还用那双贵得要命的中国区限定狠狠补了几脚。
　　这手机是很多很多年前最老的那种款式。
　　没有回收箱复原功能，没有备份，更没有那么多的内存去下载网盘APP。
　　不过他猜，以林富国的智商，应该也没有跟随时代与时俱进吧，传送邮箱文件什么的，估计对方也没有那个脑子和本领。
　　可能这么多年下来，他会的还是只有恃强凌弱那一套。
　　这下手机彻底被自己毁了。
　　连同里边的视频文件一起。
　　祝旭倒要看看，林富国这个败类还怎么拿这种东西威胁林微澜。
　　这个喜欢家暴妻子，并将家暴过程拍成视频，以此享受、勒索自己亲生儿子的人渣。
　　就不配拥有一个完整人生。
　　作者有话说：
　　这林富国可真是个******（此处省略10086+字）
　　小祝打得好！


第95章 玩笑
　　发现所谓真相的时候，祝旭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出房间的。
　　该说愤怒吗？
　　好像也不完全准确。
　　他只知道，林富国发给林微澜的所有恐吓消息加起来，带给他的冲击力也不如那短短几行字的视频描述多。
　　那种类型的视频，林富国明显拍了不止一份。
　　但他却只是草草说了几个字而已。
　　“50w买你妈被打的视频，不亏吧？”
　　“你妈死都死了，还能为我做出这么点贡献，她应该感到荣幸。”
　　“没钱？没钱好说啊，我都看见了，你没有，你那个土豪小男朋友总有吧。”
　　“你明天最好老老实实来这里，但凡见不到钱，我就不敢保证这视频会出现在哪里了。”
　　“我知道你孝顺，相信你也不想你妈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被所有人看到吧。”
　　祝旭忘不掉那段对话，他也不敢忘。
　　林微澜从没和他讲过自己的家庭，祝旭猜到可能会不美满，但没想到已经到了糟糕的程度。
　　家暴这种劣性事件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发生在林微澜的身上。
　　林富国会经常对林微澜的母亲动手。
　　那林微澜呢？
　　林微澜有没有被打。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存在，祝旭就难受得想发疯。
　　他又想到刚和林微澜认识的那个阶段，少年形单影只，只穿着薄薄一件校服被堵在学校后街的小巷里。
　　林微澜沉默不语的那十几秒里在想什么，祝旭不知道。
　　但他猜，无非就是什么“放弃抵抗”之类的想法。
　　这一切都是因为林富国。
　　林微澜是因为林富国被堵的。
　　成为林富国的儿子，恐怕是林微澜自认身上最大的污点。
　　那个瞬间他是很想扑到床边去把林微澜摇醒的。
　　他想抱抱林微澜，亲亲林微澜，再跟林微澜说，以后他再也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祝旭会保护林微澜的。
　　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老式手机，祝旭内心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猩红着眼眶，一字一句对着林富国说：“你是个畜生没错，可你不该插手林微澜的人生，更不该妄图毁了他。”
　　“林富国，你做的那些事情就一桩桩一件件摆在你面前，藏不住的，你该死。”
　　“我确实没有权力处罚你，但是国家有，警察有，法律有，你跑不掉，也休想跑。”
　　.
　　接到祝明月电话的前一刻，林微澜刚准备起身离开咖啡店。
　　等待期间他也尝试过联系林富国，但对方的电话一开始只是打不通，到最后直接查无此人了
　　等不到的人，就算耗上一辈子在这里，大概率也是等不到的。
　　林微澜深知林富国此人是个什么德行，不为别的，就冲那五十万的诱惑，他今晚也不会不来。
　　如果直到现在，林富国还没有出现，那他今晚都不会出现了。
　　旁边刚好有家大型连锁超市，与其花时间在这里白白浪费生命，不如抽空去超市把食材准备好，给祝旭做他最喜欢的三明治，眼看Q大的下训时间就要到了，如果购物进程快一点，说不定他还可以及时出现游泳馆侧门，在大雨天给自家男朋友撑把伞，送送温暖。
　　这还勉强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些许意义。
　　如果只是单纯解决自己的事情，其实有一个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报警。
　　林微澜只是不想，林富国却以为他不敢。
　　现如今，恶性家暴事件已经可以被列入刑事案件了，身为母亲唯一的孩子，林微澜只是想维护母亲最后的颜面。
　　在情况允许的前提下，他更希望那些视频的源头可以被自己亲手扼杀。
　　但这只是不想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也是林微澜必须要亲自出面解决的后患。
　　林富国不该招惹祝旭。
　　报警顺利，林富国或许会因为偷窃加家暴等一系列罪名暂时被捕入狱。
　　之后呢？
　　林富国的脸皮比城墙还厚，这林微澜是见识过的，以上罪名虽然多，但通通罪不致死，那林富国就总有出来的一天，只要他贼心不死，祝旭就会一直处于被对方盯梢的状态。
　　祝旭不仅仅是他在意喜欢的人，还是一名未来灿烂的游泳运动员，他有大把的好时光去过自己的生活，不该被这种货色威胁。
　　游泳运动员的职业生涯短暂而珍贵，祝旭耽误不起，自己也不会让祝旭陷入这种险境。
　　林富国总得付出点血肉教训，才好叫他牢牢记住，再三招惹不该招惹的人，是什么下场。
　　等待途中，林微澜也再三思索过。
　　他屏蔽外界的一切声音和干扰，祝旭的身影就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见到祝旭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个人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祝旭永远活在当下，不管什么事情都喜欢尽兴而行，他却习惯了瞻前顾后。
　　因为这么多年，没有人会站在他身后为他兜底。
　　可现在祝旭在了。
　　说他自私也好，不够成熟也罢。
　　没有人比他更渴望与过去告别。
　　他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现在，他只想好好拥抱住自己爱的人，然后走向有祝旭的未来。
　　所以当林微澜听到电话那一头传来祝明月急切的声音时，他不禁怀疑老天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你说，祝旭去找林富国了？”
　　这句话里边的每一个字林微澜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时，林微澜却觉得陌生得很。
　　他宁愿自己当个不识字的文盲。
　　得知这个消息时，林微澜就那样直直站在人满为患的咖啡厅，周边的一切喧哗仿佛都被摁下了暂停键，除去祝明月的一系列嘱咐，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大脑在“嗡嗡嗡”的响。
　　那是有声且强烈的警告。
　　他知道了。
　　他知道祝旭最近一直在忧心的事情是什么了。
　　可时间总是一分一秒在流逝，他知道的似乎太晚了。
　　.
　　手电筒的强光一束束照在他身上时，祝旭还有点诧异。
　　这条小巷是建设初期就被开发商废弃的，一般很少有人来，监控设施也并不完善，他当初之所以选择这个地点，就是为了预防林富国日后追究，好让他无证可取。
　　眼下事实摆在面前，显而易见，没有监控对他来说无疑是把双刃剑。
　　如果林富国没有帮手，那以对方和黄毛的身板，他一个打两个完全没问题，胜利的天平一定严严实实站在他这边。
　　但如果林富国还叫了帮手，那结果就很有可能不一样了。
　　倒不是说打起来一定会输，只是自己有受伤的成分在。
　　一旦自己见了血，回去之后要怎么面对林微澜啊。
　　“你们谁？”祝旭抬手挡一下刺眼的强光，他余光瞥向地面，估摸着来人大概六七个，而且都比较能打，至少就听到的脚步声而言，没有一个是什么瘦弱之辈。
　　“现在的小年轻可真是，问候长辈都不知道先报一下自己的姓名。”
　　回答祝旭的声音来自队伍最后方，手电筒的强光分散之后，祝旭放下遮挡的手，眯着眼看向前方，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缓缓从队伍中走出。
　　“熊总？”祝旭不高不低地问候了一声。
　　“哟，”被称作“熊总”的人脚步一顿，“了不得，这位小兄弟认识我啊？”
　　“不认识，猜的。”祝旭言简意赅。
　　熊总故作好奇：“哦？那你是怎么猜的？”
　　“因为你看着最厉害。”祝旭面色平静道。
　　因为属你看着最像熊。
　　总不能让他答这种自找死路的话吧，祝旭心想，自己还没蠢到那种地步。
　　确定来人真的是熊总后，祝旭内心反而长舒一口气。
　　还好。
　　还好今天来的是自己，不是林微澜，不然以林微澜那个忍气吞声的脾性，他该怎么办。
　　“好啊，好啊，”熊总满意地点点头，“小子，你确实够聪明，但同时也犯了我的忌讳，既然这样，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自己选吧。”
　　祝旭心下那股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选什么？我帮你逮到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下属，你不说感谢我，反而让我选？”
　　祝旭没有点破具体选什么，他自认演技还可以，只要他不说，装得足够像，别人就不会看出来他摸不清其中的门路。
　　虽然事实上他就是摸不清。
　　他看看对面那群牛鬼蛇神的站姿，也有样学样地将脚翻成外八字，随后踢踢林富国掉在地上的那盒烟：“喏，那黄毛偷出来孝顺他的，别说我没提醒，里边可是有你的好东西。”
　　看到面前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了，林富国的脸色霎那间变得惨白，比起方才直面祝旭时还要糟糕，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话，连自己的舌头都捋不直：“熊......熊......熊总，我......我没......没有！都是黄......黄毛干的，跟我没关系啊。”
　　黄毛眼见林富国这个靠山靠不住，干脆直愣愣给众人跪下了，他猛猛磕几个头，补救道：“熊总，熊总我错了，小的这是第一次啊熊总，你就原谅我吧，我求求你了，我，我可以将功折罪的！”
　　听到“将功折罪”四个字，祝旭只觉得自己的右眼皮突突跳，而且还跳得越来越快，仿佛那股不详的预感就要应验了。
　　果不其然，那黄毛刚求完情，下一秒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他！就这个穿皮衣的！他说要找条子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只半秒钟的时间不到，几束手电筒强光就重新照回了自己身上，祝旭现在满脸都写着“晦气”两个字，恨不得直接回到过去把黄毛拍晕。
　　自己又不是犯罪嫌疑人。
　　这群人就知道照照照，照个屁啊。
　　“你叫了条子？”熊总一听到黄毛的反馈，态度急转直下，他亲自上前揪着祝旭的领子，“你他妈好大的胆！”
　　祝旭被这难听的声音震得耳朵疼，现在的情形不太好，他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身躯呈安全防卫姿势，同时道：“没有！我有病啊，叫条子做什么？而且他敢说你就敢信啊，这黄毛之前还背着你偷东西呢！大家都是道上混的，叫条子来不等于自掘坟墓吗，我他妈就是找那个姓林的有点私仇，顺便帮你抓了个叛徒，你可别搞错。”
　　“是吗？”闻言，熊总瞄一眼祝旭身后奄奄一息的林富国，“你哪个道上的？报私仇就光敲他一只胳膊？”
　　“不然呢？”祝旭一直被别人别着衣领，不禁有点火大，他反手掐一把面前这只手的虎口，顺利挣脱面前的人后快速后退几步，眼神警醒道，“我倒是想把他直接刀了，这不是记得给您个面子吗。”
　　有点能力和小聪明，最重要的是足够狡猾，这样的人很难得，不仅正道喜欢，他们这种走暗路的也挺稀罕。
　　“你身手不错啊。”熊总玩味的眼神落在祝旭身上，尤其是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很容易勾起人的一些驯服欲。
　　祝旭被这目光盯得直喊反胃，他捡起自己带来的棒球棍，重重在对方面前虚晃一下：“你他妈看个屁，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熊总假装害怕地护住自己的眼睛：“哟，这脾气还有点暴呢。行了，也不枉费我专门跑这一趟，除了这两条手脚不干净的狗，总算还有点意外收获，至于其他的，老子也没有闲工夫和你在这逼叨叨，任何和条子有关的嫌疑我们都不会放过，”他向后边的人挥挥手，“抓紧时间把这人一起带走，撤。”
　　转身准备离开的同时，熊总清晰感受到一阵疾风从他耳边掠过。
　　是一个人被砸在了前方几步开外的铁皮油桶上。
　　人是他指派过去抓祝旭的手下，然后又被祝旭干净利落扔出来的。
　　“你走就你走，想把林富国这个败类东西带着我也没有意见。”
　　“但是我奉劝你，最好别动我。”
　　“哥已经名草有主了，再耽误下去，你们他妈一个都走不掉。”
　　作者有话说：
　　事件性质还是怪恶劣的。
　　大家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类似的时间一定要及时报警，寻找警察叔叔的帮助。
　　PS：小林正在飞速赶来的路上......


第96章 融于骨血
　　快一点。
　　快一点。
　　再快一点。
　　奔向那个既定的地点时，林微澜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怪自己太不注意，就那样轻易被祝旭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怪自己演技太烂，反而祝旭反将了一军，还怪自己能力不足，没有及时保护好祝旭。
　　这件事，他原本不想把祝旭牵扯进来的。
　　他不想的。
　　祝明月在电话里询问他知不知道祝旭在哪里的时候，他就猜到祝旭大概根本没有去游泳馆了，说来也是他笨，明明知道祝旭不是那种会上赶着给自己找练习的选手，却还是信了他的鬼话，放任对方去了所谓的“游泳馆”，一去就是这么长时间，他居然还没有丝毫怀疑。
　　在游览器里找到那串自动记载的历史链接访问记录时，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不受控地停了一拍。
　　链接中的地点是这块一处有名的废旧区，也被称作三无地带，听祝明月说，这里时不时会有一些灰色产业的交易，普通居民基本不敢靠近，一些比较有钱的房地产开发商也只能望而远之。
　　也就是说，那里平常几乎没有什么人，尤其是好人。
　　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林富国早就涉足了这一份灰色产业。
　　在接到祝明月的电话之前，他都只以为对方做的是些偷鸡摸狗的小生意。
　　林富国犯法了。
　　还是那种很严重很严重、要滚去警局坐一辈子牢的法。
　　如果更早一点知道，更早一点知道的话——
　　他就一定会拦下祝旭了！
　　人一旦踏进那种灰色产业，事实上就与亡命之徒无异了。
　　一想到祝旭被林富国一个亡命之徒围着，林微澜就紧张到快要窒息，更别说有可能还是一群。
　　长时间得不到回复的信息、分秒流逝的时间、包括祝明月焦急的语气，条条框框，似乎都在向林微澜宣告一件事——
　　祝旭现在，陷入了非常规的危险。
　　林微澜甚至来不及等自己理清思路便夺门而出，他只恨自己发现得不够早，如果自己平日里就关注手机里的所有消息，就不会被祝旭抓到这个空隙。
　　外边正下着大雨，这个点在北京打车无疑是行不通的，林微澜心急如焚，他连伞都没时间撑，随便在路边抢过一辆自行车就蹬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控，他顾不上路边指指点点的行人，更顾不上规律变换的交通信号灯。
　　妈的。林微澜现在只想骂人。
　　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哪怕他知道自己正处在悬崖边缘，濒临崩溃。
　　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知道。
　　或许甚至连祝旭自己都不知道。
　　他有一份融于骨血的爱。
　　此爱始由初见，历经光亮，一生难以忘怀。
　　失去祝旭，林微澜一定不复存在。
　　没有第二种可能。
　　.
　　“咚——”的一声。
　　祝旭终于成功被人甩在了充满泥渍的地上。
　　“卧槽，这人还挺他妈能打啊。”一个眉间带着显眼划痕的打手吐槽道。
　　他双手叉着腰，一幅得意洋洋的样子，炫耀过后又踢踢半躺在地上的祝旭：“你不是横吗？你再横啊？”
　　祝旭果真又横了一下，对准这人的膝盖骨就是一脚，顺便开口骂道：“会不会走路！见着人就踢！有没有素质啊！”
　　他再次放倒一个之后快速起身，浑身活动了下筋骨，确认自己的四肢依然健全，没有被方才的混战重伤到，还可以安全参加年后的全国游泳冠军赛后，终于沉下心说：“够了吧各位，我们打也打了有快十分钟，如果我真的报了警，警察早来了，听我一句劝，咱们好聚好散拉倒，日后江湖再也不见。”
　　实在不是他要低下自己这颗高贵的头颅。
　　他发誓，如果不是游泳馆的闭馆时间就快到了，他今晚高低要和这群人拼出个一二三四五六。
　　他总得给自己留够洗澡换衣服的时间吧，不然林微澜那怎么交代。
　　至于这群混蛋——
　　自己记性这么好，画画水平也还凑乎，等他安全以后直接偷偷去公安机关报案不就好了。
　　要他说，怪就怪林富国办事太墨迹，交个视频拖拖拉拉的，不然自己解决完他早就溜之大吉了，哪还有现在这档子事。
　　“你都见过我们的脸了，哪有让你就这么离开的道理。”身边的打手倒了一个又一个，也不见熊总着急，他慢悠悠地挡在路的最中间，故作惋惜道，“欸，我也想让你走，可惜——”
　　“你没事吧？”熊总陶醉在一个人的自我表演中时，祝旭冷不丁出声问道。
　　熊总：“什么？”
　　“这些打手都是你随便雇来的吧？这种水平的街边小混混全国四处都是，毕竟我到底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我既然能一个人放倒这么多，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你不是什么重要角色，犯不着那么多高手跟着，二，你出门的时候比较随意，随便招呼了几个底层小弟就走了。”
　　熊总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继续。”
　　“但你又偏偏在大晚上戴着副墨镜，生怕别人看到你的脸。”
　　“对，没错。”
　　祝旭：“......”
　　没错个屁。
　　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他的意思就是，其实他他妈根本没有看到对方的脸，完全符合离开要求。
　　“嘀唔嘀唔嘀唔嘀唔嘀唔——”
　　就在祝旭预备和和气气和对方商讨出一个离开的办法时，一阵极其响烈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传来，哪怕在这种大雨天也丝毫不影响它的响度和震慑程度。
　　“草，这回警察是真来了！”
　　“妈的，我就是过来帮人打个架，啥也没干啊，老子刚从里边出来，可不想再进去了！”
　　“不是，谁他妈报的警啊？？”
　　“你管那么多呢？！跑就是了！”
　　一众打手听到警笛声后纷纷想要撒腿跑路，这下祝旭是真有点分不清场面的好坏了。
　　打手要跑是没问题的，比如黄毛这种，他们看着也像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未完全进化动物，就算真的涉足了什么灰色产业那估计也是入门级，这种人一般反侦察意识弱得很，配合国家日益完善的天眼系统，警察一定一找一个准。
　　但林富国和面前这个熊总就不一样了。
　　就拿林富国来说，他的外貌特征这么明显，连他一个门外汉都能看出他的嫌疑，警察会不知道吗？
　　征信黑名单上的名字就在那摆着，这说明警察也一直在追捕林富国，只是这么多年都被他逃掉了。
　　这反向说明，林富国的反侦察意识很强。
　　再看这个熊总。
　　虎背熊腰，身材高大，肚子上还都是脂肪堆积起来的肥肉，一掌打上去估计都是软绵绵的那种，没什么打架的实感。
　　老实说，祝旭觉得和他比起来，前边的那些打手可能都是开胃菜。
　　他大概率是打不过这个熊总的，可是他也不想让这个人就这样离开，毕竟他犯法了，看职位应该是比林富国高了不止一倍，那他就得承担他应该承担的法律责任，和林富国一起滚警局里边呆着去。
　　显然，祝旭不想让对方离开，那个熊总也是这么想的。
　　他怒火中烧，祝旭眼瞅着对方就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小匕首。
　　祝旭眼疾手快，他重新捡起地上的棒球棍护在身前：“欸，咱们事先说好，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可没有报警，你别报复错了——”
　　“咚——”
　　“啊——”
　　“诶呦我去——”
　　又是三道不同寻常的声音，祝旭扭过头去，骇然发现自己左右两侧各多了一个人。
　　左边是狼狈的林富国，只见对方手里还拿着一块面积很大的板砖，看起来像是准备偷袭他。
　　不过大概率是偷袭未果，毕竟自己现在还好端端站在这，而且细看之下，祝旭发现林富国一侧小腿上还插着一枚很眼熟的铁质圆规。
　　而他的右边，则是圆规的投掷者——
　　气喘吁吁的林微澜。
　　他亲爱的男朋友。
　　很不幸。
　　祝旭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暴露了。
　　他现在完全不敢直视林微澜的双眼。
　　他害怕林微澜一气之下骂他一顿，再揍他几拳，最后干脆和他提分手。
　　他真的好怕。
　　作者有话说：
　　小林终于及时赶到——
　　但是事情真的就这样顺利解决，然后结束了莫......
　　心虚喵喵：......
　　（尝试装傻）老婆们，爱你萌！（心心）


第97章 二大于一
　　祝旭和林微澜拥抱过很多次。
　　白天，黑夜，寝室，街道。
　　但从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
　　大雨天，雾霾霾的天空中还时不时出现一道响雷，嘹亮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好像有什么隐晦的秘密正在被宣之于口。
　　小巷外是灯火通明的商铺与喧嚣，小巷内是三五成群、带着武器的打手。
　　而他们却紧紧相拥。
　　在巷尾最深处。
　　任世界纷扰，自有一方天地供他们相爱。
　　不论时间、地点、天气、时机。
　　人与人之间互相吸引不需要原因。
　　一如他们此刻。
　　“你怎么来......”
　　“受伤了吗？”
　　抱到一半，祝旭试探着错开身，结果狡辩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被林微澜打断了，对方的外套已经在狂奔而来的过程中被彻底打湿，头发也凌乱地搭在额头前，鬓角处逐渐下滑的小水珠，祝旭一时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我说，受伤了吗？”林微澜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焦急，“为什么不回答我，是听不到我说话吗？”
　　“没有，没有，”闻言祝旭呆呆地摇摇头，他指指林微澜的头发，“你头发湿了，会感冒。”
　　“你－－”林微澜哽咽一下，不管再重新来多少次，他也真的拿面前这个人没辙，他气极反笑，“祝旭，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林微澜几乎没有直呼过祝旭的姓名，哪怕两个人刚开始熟悉那会儿，他喊的也是祝旭同学。
　　林微澜好像有点儿生气。
　　祝旭下意识想。
　　但祝旭又不太理解。
　　他生的哪门子气，又凭什么生气，自己一肚子气还没地方撒呢。
　　哦，原来林微澜大老远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干巴巴喊他一声：祝旭。
　　要真是这样，那还不如不来。
　　委屈死谁了。
　　祝旭在原地愣了几秒后固执道：“那不管什么时候身体健康都是第一位的啊，敢情我前天晚上和你说了那么多，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呗？”
　　祝旭连此刻说话的语气都听起来急躁了不少，跟刚看到林微澜时的反应不一样，明显由心虚转为了气急败坏。
　　“林微澜，你干嘛一直这样？你是大善人吗？就不能偶尔也把自己排在第一顺位考虑一下吗？你——”
　　“够了，够了祝旭。”林微澜不想听，他再次把人紧紧拥抱在怀里，堵着对方的嘴不让祝旭发言，“别说了。”
　　如林微澜所愿，祝旭沉默了。
　　现在这个场景确实不太适合讨论这些，再说了，林富国还在不远处的地上眼巴巴望着，自己巴不得让对方看到林微澜离开他之后，现在过得有多幸福。
　　“我说你们两个，叙旧终于结束了？”阴暗角落处有细碎的声音传来，熊总停下方才一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的动作，祝旭看到冷白色的屏幕亮光由明至暗，最后熄灭，好像是关机了。
　　他对着半靠在墙壁的胖子低声嘲笑：“你倒是够聪明，还知道格式化，不过时代在进步，你这好歹也是台智能机，只要技术到位，还是可以复原的吧。”
　　“我这也是尽量降低自己的罪责嘛，哪怕少一个依据，说不定就少判我一天呢，”熊总一边回答祝旭，一边挺着个大肚腩向前走，似乎直直把目标转向了祝旭和林微澜，“毕竟干我们这行的，谁还没个六七八部备用机呢，小兄弟，你应该庆幸我这部手机里没留多少东西，还来得及删完，不然......”
　　熊总看似闲聊的话语并没有成功分散二人的注意力，忽然，林微澜悄无声息地挡在了祝旭身前：“停下。”
　　熊总：“什么？”
　　林微澜一字一句道：“我说，停下，别再向前走了。”
　　刚才那一小段空余时间，以熊总的本事，大可以直接脱身一走了之。
　　但他没有选择逃跑。
　　那就是另有企图。
　　林微澜来得太晚，他不知道祝旭都和对方聊了些什么，更不知道这些内容有没有可能危及到祝旭的人身安全。
　　他只知道，在这个凶神恶煞的人前进的方向上，祝旭站在这里。
　　熊总见状玩味地笑：“小子，就是你叫林微澜吧，你现在挡在这里，是为了你身后这个小帅哥，还是为了躺在墙下边的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呢？”
　　“他也配叫人。”林微澜冷冷道。
　　“哦，”熊总恍然大悟道，“那就是为了这个小帅哥咯？你放心吧，我待会儿还指望你们两个在条，哦不是，警察叔叔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呢，不会动你们的。”
　　“但是你爹嘛——”
　　熊总话锋一转：“对，就是那个你觉得不配叫人的东西，比我更厉害的老大发话了，我今天必须要处理掉他，与你们无关。”
　　熊总用哪个词不好，偏偏用处理。
　　除了再也睁不开眼，祝旭实在联想不到林富国的第二个结局。
　　“你要杀人？当着我们的面？”祝旭连忙开口质问，声音中还带着一丝茫然和不可置信。
　　说到底他也才刚过17岁生日没多久，平常见到最多的还是学生间不动真格的打打闹闹，如今一下把话题提高到“杀”这个字眼，他很难适应。
　　但这肯定不是自己的问题，祝旭确信，别说他了，就算在大街上随便揪个成年人来，那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熊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见他径直绕开祝旭和林微澜，握着那把小匕首就向林富国走去。
　　与祝旭之前应付的那些普通打手不同，这一次，熊总的速度极快，等祝旭和林微澜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好端端站在林富国面前了。
　　两人迈出第一步时，熊总将林富国从地上拎了起来。
　　第二步，熊总将匕首对准林富国。
　　第三步，就在两人即将接近熊总的时候，空气中有一道乍现的银光闪过。
　　祝旭距离林富国更近，也因此更加危险，那道银光接近的时候，与祝旭的右眼只有咫尺，要不是林微澜反应够快，将他向后拉了一步，想必祝旭的脸颊、眼睛都已经挂彩了。
　　事情的发展大范围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熊总手起刀落，直接把林富国的舌头割了下来。
　　那场景祝旭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
　　林富国的舌头就那样血淋淋地掉在地上的水坑，甚至把那片水坑里的水都染成了血色，除了源源不断且正在逐渐加深的红色，祝旭什么都看不到。
　　耳边的嗡嗡声一直没断，祝旭觉察到自己的感官在无限放大，一切动作哪怕再细致，此刻在他面前都变得有迹可循。
　　“别怕，”无尽雨夜中，祝旭听到林微澜说。
　　幸好，幸好自己身边还有林微澜。
　　“林，咳，林微澜，你往后站。”
　　可能是因为刚才真的被吓到了，刚开口时，祝旭还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发不出声，他强硬地将林微澜拽到自己身后，想要完全护住对方。
　　“是这边，他们就在这边——”
　　一阵嘈杂中，黄毛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就连祝旭都没想到消失已久的黄毛会以这种形式重新出现，与之一起的还有警犬的汪汪声和枪支机械摩擦的声音。
　　“汪，汪——”
　　“踏、踏、踏——”
　　众多的声音忽而堆积在一处，以大方宣告的方式逐渐逼近，好巧不巧，每一声都像踩在了熊总的生死线上。
　　“草，”刚才一直维持镇定的熊总现下听到黄毛的声音后顿时毛躁了起来，“老子就说这次的条子怎么来得这么快，原来早就有狗他妈的背着老子报警了。”
　　此刻，祝旭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在了地上，林微澜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声平缓了不少，他下意识伸出手握紧祝旭，和对方十指相扣。
　　“真想把你们全都杀死，”前来抓捕他的人分明就在不远处，熊总却还是满不在意，他只放了句再平淡不过的狠话，随后便开始笑得猖狂，他把匕首随意向远处一扔，颇有一副缴械投降的模样，“哈哈哈，老子是没办法治你们，但是林富国，都是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不然老子早跑了，既然这样，你就跟着我一起下地狱吧，哈哈哈哈哈！”
　　这几句话熊总都说的格外大声，大到祝旭本就灵敏的耳膜现下被他震得生疼，大到他总觉得熊总似乎在刻意掩饰什么。
　　雨声、熊总的乱吼声、黄毛的指路声、警犬声、机械摩擦声，一系列声音交织在一起，吵得祝旭头疼。
　　但他还是猛然意识到了。
　　熊总方才说的那句话其实在后半句悄悄更换了阐述对象。
　　什么叫林富国跟着熊总一起下地狱？
　　只是丢了舌头，怎么就——
　　“嘀嗒、嘀嗒。”
　　某个瞬间，祝旭好像听到了很重的雨声。
　　准确来说，更像是血滴砸落在地面的声音。
　　如果他没记错，熊总刚刚是将匕首扔出去了。
　　扔的方向看似随意，却是林富国在清醒状态下刚刚好能够得着的距离。
　　意外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转身，拉扯林微澜，再到向前迈步、踢腿，整套动作祝旭完成地一气呵成，流畅到就好像这套动作已经在他脑海中排练了不下千万次。
　　只不过他运气不太好，时间有限，祝旭的动作又急，幅度还大，向前迈步时只顾着护住林微澜，从而忘记了他自己。
　　林富国左手的板砖狠狠砸在了祝旭的前额，右手那把本就染满鲜血的匕首则是毫不犹豫地刺进了祝旭的臂膀。
　　疼。
　　很疼。
　　撕心裂肺地疼。
　　祝旭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知道旁人口中的疼是什么滋味。
　　跟打架时受的那种常规皮外伤不一样，他现在不仅感觉整个人天旋地转，就连右胳膊也完全动不了了，抬一下都很困难。
　　当时在学校后街的小巷，林微澜帮他挡那一闷棍时，好像也是流了这么多血。
　　林微澜这个骗子，祝旭在心里怒骂道。
　　他的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直打转，但就是流不下来。
　　这哪里不疼，哪里没事了。
　　他他妈出大事了，他他妈快疼死了！！
　　几束强光照来，这次打在他们身上的是警察叔叔的手电筒，眼见来人，祝旭彻底心安。
　　他努力抬眼看向慌张的林微澜，顺便强撑着跟对方露出一个难看到极致的笑容。
　　看到林微澜完好无损的那一刻，祝旭才觉得自己真是完蛋了，因为他心下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太好了。
　　祝旭忽然一下就不想哭了。
　　林微澜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再加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祝旭实在太累了。
　　终于，在确认警察安全到场后，他毫无顾忌地倒在林微澜怀中，沉沉昏了过去。
　　刚认识那会儿，林微澜挺身而出帮他挡了一棍子，这次，也换他帮林微澜挡一下。
　　祝明月说了，人和人就是要相互亏欠，这样彼此之间才能有交集，有联系。
　　挺好，祝旭想。
　　脑门一板砖，胳膊上还插着一匕首，自己今天可算帮林微澜挡了两下。
　　二大于一。
　　林微澜欠他的。
　　他得记住，赖着对方还。


第98章 葬送
　　北京市机场晚11点。
　　祝明月风风火火地从飞机上下来时，身后还跟着五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保镖。
　　原本对于此次的出行计划，她的想法很简单，四字以蔽之——轻装上阵，想着之前给家里买的备用衣物也足够，所以她压根连行李箱都懒得再带多余的，随身携带的G家最新款包包里也就只放了八样必备物品：
　　身份证、护照、眼罩、耳塞、水杯、抓夹、蓝牙耳机、还有一部即将没电的手机。
　　以往她出门绝不会这样不注意，由于工作性质原因，手机会随时处在充满电的状态，再不济也会带个备用充电宝。
　　但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抵达上海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出头，想着转机的时间还早，她就舒舒服服去商务座候机室歇着了，这时候，她的身边还是空无一人。
　　眯了半个小时再睁眼时，整个世界都变了。
　　先是手机上莫名其妙多了十几个未接来电，更莫名其妙的是，这些未接来电居然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成蹊。
　　祝明月记得这号人物，祝旭小的时候她虽然时常不在家，但关于对方这位狐朋狗友的光荣事迹她也是也没少从大人嘴里听说，什么夏天拿竹竿捅马蜂窝、大冬天光着膀子进游泳池游泳，基本都是他带着祝旭一起做的，说难听点，这小子小时候比祝旭还捣蛋，祝明月只要看见他就觉得心惊胆战。
　　正当她疑惑这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成蹊的号码又拨进来了，她赶忙从包里掏出蓝牙耳机连接，随后滑动手指接起电话：“成蹊呀，你——”
　　“欸呦喂！明月姐！我的好祖宗！你可算接电话了！再不接我就要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打给叔叔阿姨了。”
　　祝明月眉心一皱，听到成蹊这么说，当下暗叫不好。
　　准备接着询问具体事宜时，成蹊又忽然给她蹦跶出来一句：“祝旭出事了。”
　　接下来的三分钟，成蹊言简意赅地给她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直言祝旭已经和自己断联接近两个小时了，还说祝旭平常只要没什么特殊情况都是手机不离手的，现在这么长时间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一定有问题。
　　挂断电话以后祝明月不死心，当即坐在候机室里，强撑着精神给祝旭打过去一个电话。
　　“嘟——嘟——嘟——”
　　显示无人接听。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全部显示无人接听。
　　到底在国际商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祝明月从不知所以然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用了不足两分钟。
　　摇人，再到给林微澜打电话确认祝旭的具体位置，最后改签。
　　期间她的手机一直处在运行状态，为了分散注意力，还时不时在候机室里来来回回踱步，就连充电口掉了都没发现。
　　前往北京的航班有很多，但最快的也要一个小时以后才能起飞，这一个小时，祝明月坐立难安，整个人的崩溃程度不言而喻。
　　这次她脱离和爸妈一起的大部队，就是想要早一点回到南原，给祝旭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对方先给了自己一个世纪惊吓。
　　祝明月的脸色看似面无波澜，实则内心早已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要不是出于航班机组人员的安全着想，她都想直接一个冲动，在飞机上取消手机的飞行模式，这样还能勉强给她一点心里安慰，方便她第一时间接受有关祝旭的任何消息，以防错过。
　　就这样焦虑了一路，终于，刚刚落地北京的时候，祝明月的手机成功被她造关机了。
　　“靠，”出站以后，祝明月对着息屏的手机怒骂一声，刚才走的太急，直接把备用充电宝落在上海的候机室了，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身后临时摇来的五个保镖问：“谁带充电宝了？”
　　五个保镖齐齐摇头。
　　祝明月的怒火更上一层楼，最后实在没忍住，往日好不容易才伪装起来的良好素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群饭桶！要你们有屁的用处！！还不快去借！！！”
　　保镖们四散开来的时候，祝明月的内心忽然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助感。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带除手机以外的任何通讯设备回国，然而却在这种关键时刻出了意外。
　　此刻她是最想联系到祝旭的人，但她真的无能为力。
　　她发现她背得下来父母的号码，脑海中关于祝旭的联络方式却一片空白。
　　她是一个不称职的姐姐。
　　一个失败的姐姐。
　　.
　　深夜，北京市人民医院。
　　林微澜很难描述祝旭在他面前倒下的那个瞬间。
　　自己究竟应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伤心？无措？亦或是愤怒？
　　都不是。
　　他痛。
　　心一抽一抽地痛。
　　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心脏拧到一块儿的感觉。
　　刚才的场景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就跟谁在他大脑里摁下了循环播放键一样。
　　他看到祝旭转身，随后自己被拉开，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祝旭牢牢挡在自己身前，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再反应过来时只知道祝旭流了好多血，脑袋上、胳膊上都是。
　　那一刻他好像除了血，其他颜色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还想拿那把匕首往自己身上捅。
　　他在思考，如果匕首最后插在自己身上，祝旭是不是就不会倒在地上睡着了。
　　“......”
　　“......以上，经过我们对现场的初步勘测，确实发现了毒品的滞留痕迹，并且在林富国与熊大志的身上都成功搜到了物证，根据信息科同事的资料显示，你是林富国的儿子对吧，现在我们要对你进行例行询问，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林微澜默不作声。
　　“同学？”一名民警见林微澜不答话，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挥一挥，“同学，能听到我说话吗？”
　　另一名民警站在一旁观察：“是不是听力受损了？刚才医生只给他简单包扎了皮外伤，要不要做个更具体的检查？”
　　“不用。”林微澜哑着嗓子开口，“至少等祝旭做完手术，可以吗？”
　　他的声音带着恳求，淋了雨之后林微澜并没有及时更换衣物，警察拿给他的干毛巾就被随意放在座椅一旁，他却好像看不见似的，任由那些水珠胡乱地滴落在他脸上。
　　林微澜眼眶通红，脸色也因为过度紧张和伤口发炎惨白得不像话，依据民警的推测，如果这位同学再不好好休息，可能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那民警也意外于自己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会用“碎”这个字。
　　但他就是坚定地认为，林微澜要碎掉了。
　　他扯了扯同事的袖子，向对方使个眼色，对着林微澜安慰道：“哦哦，好的，没问题，毕竟人已经抓到了，问问题也不急在一时。”
　　离开前他不放心，又跟林微澜嘱咐几句：“小同学，我知道你很担心里边躺着的那位，但自己的身体也不能不注意啊，你看看，雨夜飙摩托车摔跤，这事出有因我就不跟你计较什么了，但给自己左腿蹭破那么大一块皮，好看啊？这得亏是没蹭在脸上，不然毁容了怎么办，里边那位小同学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之前跟着队里的法医学习过一段时间，肉眼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大伤，就是出血量看着吓人，脑袋的话，后续可能会有程度不定的脑震荡，至于胳膊，后遗症也无非就是不能发重力之类的，不会影响到他正常生活的。”
　　“说完了吗？”林微澜定定地问。
　　“呃，说完了。”民警被他的状态吓到了，“你......”
　　“说完就请你先离开，可以吗？”林微澜保持着最后的理智说。
　　长久的沉默之后，林微澜终于抬起头，民警这才看清，面前这个即将十八岁的高中生哭了，哭得很隐忍，甚至很痛苦，连嘴角那里被咬破了，出了那么多血，他都仿佛没察觉一样。
　　“可他是运动员。”林微澜死死咬着牙，面目看上去挣扎不已，他好似垂死的人一般，逐字逐句道，“祝旭，是一名很优秀、很优秀的游泳运动员，专项是自由泳，前几天刚打破了自己的个人最好记录，在即将到来的全国游泳冠军赛，他是整个南原市最有希望站上领奖台的天才运动员。”
　　说到这里，林微澜再也忍不住了，他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控，哭得声嘶力竭，直至自己两眼发黑，险些昏厥。
　　要他怎么和解。
　　那是祝旭最热爱的游泳。
　　那是祝旭梦寐以求的舞台。
　　究竟要他怎么和解。
　　是他亲手葬送了祝旭的希望。


第99章 漫长的雨
　　林微澜曾经设想过自己会和祝旭拥有一个怎样美好的未来。
　　可能会考上同一所大学，考不上也没关系，他可以去祝旭所在的城市，随时随地围着祝旭转。
　　运气好点的话，他们说不定还真能一起通过Q大的自主招生考试，然后就此在北京顺利定居，之后的日子按部就班，祝旭听从游泳队的日程安排训练，自己则努力挣钱，争取早点攒够在北京买房的首付，房子可以不用那么大，但也绝对不能磕碜，这样他就能真正拥有一个家，一个只属于他和祝旭两个人的小
　　祝旭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尤其是生活方面，他不想亏待祝旭，一切都想给对方最好的。
　　知道祝旭金贵，自己和他在一起可能算是高攀，林微澜还想把自己这剩下的大半辈子时间统统赔给祝旭，看对方接不接受。
　　走廊里的钟表一下又一下地转着，林微澜听着，也数着，混乱的大脑中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久违到林微澜都有些害怕。
　　外边的雨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在时大时小的变化中让人愈觉烦躁，林微澜想，如果祝旭此刻还好好站在自己身边，那他一定会对着这面透明玻璃吹胡子瞪眼，然后气急了再说一句：“这破烂天气，飞机又要延误了吧。”
　　事实是飞机确实延误了，林微澜的手机信箱里正静静躺着好几条晚点通知，但他不在乎。
　　晚不晚点于他而言并没有太大差别，毕竟直到现在，祝旭都还情况未知地躺在手术室里，他今晚注定登不了机。
　　窗外一片漆黑，除了无尽的雨声，林微澜再也感受不到别的。
　　单调、乏味、无趣。
　　跟过往时他一抬眼就能望到的人生尽头一样。
　　有时候林微澜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
　　大家都说风雨过后见彩虹，说起来自己在同年龄段的人中也算经历不少，但他怎么感觉，这些经历带给他的尽是清一色的苦难呢？
　　林微澜真的好奇，像他这样努力的人都看不到彩虹的半分影子，那旁人口中的彩虹一现又是谁在见证？
　　话说那年在手术室外等待母亲的手术结果时，他也是这个心情吗？也会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林微澜不确定地问自己。
　　不，不一样。
　　思虑不久后，在内心深处，林微澜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即使现在的思绪稍显混乱，但他依然分得清。
　　那个时候更多的是无助、忐忑不安。
　　现在是害怕。
　　这个认知令林微澜有点意外，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没怕过什么事情。
　　林富国跟母亲动粗时他没怕，别人合起伙来欺负他时他没怕，母亲离家出走时他也没怕。
　　小的时候，身边的同学都说他冷冰冰的，不近人情，说多了，就连林微澜自己都这么觉得。
　　他没有问母亲那天为什么抛下他一个人出门，手里还拎着那么大的一个包裹。
　　他也永远没机会问了。
　　当时的伤感情绪早已被林微澜抛在脑后，忘得差不多了，只是母亲真正离开世界的那天，他记得，窗外的天气似乎也是这样。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林微澜原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下着漫长的雨。
　　他不需要他人的理解，更不需要所谓的朋友陪伴，他只想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然后趁早脱离林富国这个泥潭。
　　之后的事情林微澜没想过。
　　但最多也就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找到份还不错的工作，挣着尚可的薪水，最终漫无目的地度过这一生。
　　可自从他遇见了祝旭，这一切就都变了。
　　他开始变得贪心，变得谨慎，变得不再像从前那个只喜欢隐匿在人群角落中的林微澜。
　　他也渴望过，会不会有那么一个瞬间，有人撑着伞来到他的身边，帮他挡挡雨，然后告诉他，看，彩虹出来了。
　　好在这世界对他还存有最后几分善意。
　　他的生命中赫然出现了一轮太阳，毫无征兆，那是比彩虹还要耀眼千万倍的存在。
　　祝旭就是那个太阳。
　　遇到祝旭之后，林微澜的世界再没下过雨。
　　他追逐太阳，成为祝旭唯一且忠实的信徒。
　　太阳的光芒却因他而熄。
　　.
　　祝明月火急火燎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到林微澜。
　　空寂的医院走廊中，少年单薄的脊背蜷缩着，身边还放着一块干毛巾，跟接近浑身湿透的状态相比，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在祝明月到来之前，其实林微澜一直在看雨，密密麻麻的雨滴可以让他的内心显得不再那么焦躁，很显然，他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祝明月了，却迟迟不敢转身。
　　祝明月将手伸向他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不闪不躲的准备了，却不料对方只是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然后递给他一个纸袋。
　　“去把衣服换了，”她的语气听起来与上次见面时没有太大的差异，“小心感冒。”
　　来的路上她就猜到这俩小孩肯定淋了不少雨，以防万一，还是托人新买了两套衣服，提前放到了医院门口的储物柜，现在一看果然，林微澜从头到脚几乎全被打湿了。
　　“明月姐，”林微澜哑着嗓子喊祝明月一声，“对......”
　　“打住，”听到这个开头，祝明月及时打断他，“说什么都可以，唯独这句话不需要，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在来的路上基本了解清楚了，帮你挡那一下是祝旭自己的选择，你们都长大了，不是幼稚园里还在咿呀学语的小屁孩，都得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既然现在不好的结果已经发生了，那就勇敢面对它，况且......”祝明月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伤一个总比你们两个全都躺在里边要好。”
　　她向两侧挥挥手，示意带来的几个保镖守好走廊门口：“说了这么多，先去把衣服换了，我买了两套尺码一样的，你随便挑一套穿，剩下那套给祝旭，等他清醒之后大概不乐意穿那丑丑的病号服。”祝明月补充道。
　　祝明月的嘱咐分明再平常不过，就连姿态也表现得很从容，甚至现在祝旭还躺在手术室里边没出来，她就已经靠一己之力把之后的事情全考虑到了。
　　见林微澜还杵在原地不动，祝明月直接上手弹了对方一个脑瓜，林微澜觉得吃痛，却也没敢说什么，只静静看着对方。
　　祝明月叹口气：“小林，你喜欢祝旭。”
　　闻言，林微澜浑身一震。
　　“祝旭也喜欢你，姐姐又不傻，看得出来。”
　　祝明月不再站着，她选择了靠林微澜左边的位置坐下，与他平视：“在你们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今天换做你是祝旭，你会选择冲上去，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挨那一下吗。”
　　“会。”林微澜声音低低的，但没有犹豫。
　　“那祝旭挨这一下就是值得的，”祝明月把手放在林微澜头上拍了拍，“他只是选择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错，你当初不也是这样保护祝旭的吗。”
　　“人啊，在人生这一路上总会遇到很多选择，不求无憾，但求无悔，你们能做到无悔，就已经很伟大了。”
　　后来林微澜还是乖乖捧着一套干净衣服去换了，祝明月跟他讲了这么多大道理，他却只听进去一个。
　　不换衣服，祝旭安全醒来后看到他浑身湿漉漉的，会担心。
　　手术进行的还算比较成功，至少祝旭的右胳膊是保住了，等麻药劲儿一过，少爷从普通病房醒来的那一刻，他看到祝明月没有丝毫意外，反而一直嚷嚷着要找林微澜。
　　彼时林微澜正在医院楼下的食堂帮祝旭打病号餐，听到祝旭醒过来的消息，林微澜人生中第一次破天荒地插了队，一边嘴上喊着我很急，一边拎着卡通饭盒就往回跑。
　　他就那样跑呀跑，跑到病房门口时却突然猛地刹住车。
　　他不敢进去。
　　他还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祝旭，更不清楚祝旭如果知道自己今年无法参赛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反倒是祝旭跟个没事人一样，听到门外有动静后就一直在嚎叫，嘴上说着这里痛那里痛，这才把人成功骗进来。
　　其实祝旭什么都知道。
　　帮林微澜挡刀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想，什么前途，什么比赛，统统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知道这一刀下去，自己可能就跟游泳这项运动告别了，但万一呢，祝旭对自己说，这毕竟只是小概率事件，比起这种不确定的未来，他更想保护好当下。
　　世界上只有一个林微澜，独一无二的林微澜。
　　说他傻也好，蠢也罢。
　　为了林微澜，他愿意。
　　只是听到医生对他说，他的右胳膊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时，祝旭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他很想听从医生的指令，尝试灵活控制自己的右大臂，但他做不到。
　　今年他17岁，体力、身体韧性或许都没有达到运动员生涯中最好的峰值，但他已经为年后这场冠军赛努力了很久，也成功打破了自己的个人最好成绩，只等待着一个时机。
　　说直白点，今年的冠军赛他就是冲着拿奖牌去的。
　　但他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因为林微澜现在正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
　　“你打的菜怎么都这么寡淡，这都考完试了，能不能让我放纵一下，”祝旭喝口没有油水的菠菜豆腐汤，然后看着饭桌上清一色的饭菜直皱眉，“我要吃火锅。”
　　“吃个屁的火锅！”祝明月进门时刚好听到祝旭的神经病发言，下一瞬，掌风直直冲着祝旭的脑门袭去，然后稳稳停在祝旭耳边，惊得祝旭起了一身寒毛，“别为难人家小林，你见过哪家病人刚做完手术就吃火锅，还吃火锅，你看我长得像不像火锅。”
　　林微澜只点点头没说话，然后从叫的超市外卖里掏出一口崭新的小锅，准备再给祝旭做一个清淡的羹饭。
　　祝旭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于是一直冲林微澜喊个不停：“林微澜！”
　　林微澜淡淡“嗯”了一声。
　　“你过来。”
　　林微澜没过去，继续做自己手上的事情。
　　“林微澜林微澜林微澜！”祝旭起劲了，一口气连喊了三声林微澜。
　　林微澜实在无奈，最后只好转过身来对他说：“我在。”
　　“你会一直在吗，”祝旭收起那幅嬉皮笑脸的模样，“你别愧疚，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愧疚的。”
　　自从醒来之后，祝旭心里就有一股不安感，他不知道这种不安感源自哪里，只知道一定跟林微澜有关。
　　“我......”
　　“咚咚咚——”
　　这一次，林微澜的回答得没有像之前登机时那样痛快，刚说了一个字，祝旭的病房门就传来三声响，然后两个警察推门而入，手里还拎着一个果篮和一箱牛奶。
　　“你们好，我们来对当晚的具体情况进行再一次确认。”两位警察说。
　　光这一天，两位警察就陆陆续续跑了不少趟医院，前几次出于祝旭的身体状况考虑，都是主要询问林微澜，好在林微澜是个记事的，能一个人把当晚的情况描述个大差不差，但由于祝旭的在场时间更长，有些细枝末节还需要最终向他确认。
　　两位警察问话结束后就准备离开，林微澜看到也跟着起身，他随手拎起房内的垃圾袋，顺便送二人出去。
　　昨晚给他递毛巾的那位警察也在，告别之际，林微澜对他半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
　　“害，小事，”那名警察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这些年我也办过很多案子，见过很多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你看，我就说你朋友一定会平安的。”
　　“嗯......”林微澜嘴上应着，可双眉依然不平，“但他今年没办法参赛了。”
　　“那他本人知道吗？”那位警察追问。
　　“知道。”林微澜点头。
　　祝旭跟他说别愧疚，就代表祝旭已经知道一切了，他这个人总是这样，嘴上说着自己的脾气有多么多么糟糕，性格有多么多么恶劣，但遇到坏的情绪总会自己消化，在大是大非面前，林微澜几乎没有在祝旭身上看到过任何由情绪因素导致的负面影响。
　　“嚯，”那警察没想到祝旭知道后会是这么个平淡反应，他笑着说，“小伙子们心态很稳嘛，是两个好苗子，你也别这么客气了，叫我唐哥就行，我听你们说是过来参加Q大的考试的，唐哥嘴也笨，不会说什么，就在这提前祝你们成功，我的联系方式你也知道，如果真来了北京上大学，一定记得联系我，我请你们吃饭。”
　　林微澜一路将两位警官送到了医院门口，这个时候正接近一天当中最热的晌午，林微澜却感觉吹拂在脸上的风还是没有什么温度，甚至连风的力度都很低，就好像凭空穿过他的身体一样。
　　唐警官告诉他，林富国再也说不出话了，以林富国的能力，学习手语还需要很长的等待时间，所以指证完整毒品犯罪链的道路变得尤为艰难，这大概也是熊总那天为什么会选择对林富国的舌头下手的原因，因为他不识字，至于对方是怎么盯上的祝旭，原因再简单不过，这些天刚好赶上春运高峰期，林富国大概觉得机场富人多，下手的机会也就更大，所以那些天干脆没离开过，一直蹲守在机场附近。
　　祝旭的病房在五楼最里端，重新坐上回五楼的电梯后，林微澜就一直紧闭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到北京的那个晚上，他担心祝旭犯困后会被人流挤散，所以一直牵着对方的手没有松。
　　是他一直单方面拉着祝旭，所以祝旭才会被林富国盯上，成为自己的软肋。
　　电梯缓缓上升，林微澜看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数字，身体中莫名涌起一股陌生的寒意。
　　他意识到一个不可避免的事实。
　　祝旭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他。
　　如果没有他，祝旭的人生会不会更好。


第100章 审判
　　“叮——”
　　指示灯亮起，短短几秒，电梯已经到达祝旭所在的楼层，林微澜扫一眼缝隙逐渐变宽的电梯门，犹豫了下，还是迈步走了出去。
　　“所以我都说了，我不要穿这身衣服！”单手握在门把手上时，林微澜听到祝旭抱怨道。
　　祝明月回答他：“你不要什么？我们以前就是给你的自主性太宽，才养成你现在这副无法无天的性子，人家医生都说了，不让穿，这是干什么？求我也没用。”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看你买都买了，就让我换了呗，这身衣服一点活力都没有，实在有损我的形象！”
　　“你别，我确实买了，但我可不敢忤逆医生，底下人给我来电话了，说爸妈过会儿就到，有这功夫，你还不如想想怎么和他们交代这个情况。”
　　后边的对话林微澜没再听进去，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现在乱糟糟的，又开始嗡嗡响了。
　　他没选择进门，而是又坐回了昨晚那个熟悉的位置，等待着接受审判。
　　自己没见过祝旭的父母，但从祝旭和祝明月的日常表现就能看出来，他们的父母一定是两个很好的人，当然也很爱他们，尤其是祝明月，她在父母身边呆的时间更长，耳濡目染到的事情自然也就更多。
　　不过祝明月的“过会儿”显然是在过分夸张，祝旭乖乖在床上趟了一个小时不到便又开始不安分，直喊祝明月是卑鄙小人，为了胁迫他，什么骗人的话都说得出来。
　　就连林微澜也是这么认为的。
　　放在往日里，他是一定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逻辑链的，孩子住院了，父母却不出现，如果实在不是像他这样的特殊情况，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无情的父母？
　　可林微澜今天就是相信。
　　他的潜意识正在不断叫嚣着。
　　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
　　可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事与愿违。
　　祝旭父母到达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那个时候祝明月刚好去食堂买夜宵吃了，病房里只有祝旭和林微澜两个人。
　　祝旭耍足了少爷性子，甚至连自己擦把脸都不肯，林微澜念在他是病号，也没和他计较，只一直勤勤恳恳地拿着温毛巾在祝旭脸上转圈，祝旭说擦哪他就擦哪。
　　祝旭父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林微澜强止住自己缩回手的冲动，而那片温毛巾却停在祝旭的脸上，再也没挪动过。
　　祝旭和他们长得很像。
　　这是林微澜对面前两位家长的第一印象。
　　祝旭父母的脸上都充斥着疲态，一看就是历经了长途跋涉才匆匆赶来的，林微澜看过祝旭的档案，父亲祝致理，母亲宋梅，两人都是很优秀很知名的跨国企业
　　二人已经太长时间没见过自己的儿子了，没想到再见面居然会是在医院病房，他们之前一直说自家儿子是个半吊子，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喜欢争先，从来不是顶顶拔尖的，所以当女儿跟他们说，祝旭的游泳还能在南原市混出点名堂，甚至可能走向全国，走出世界时，他们说不骄傲是假的。
　　出国这么些年，他们一直在为了家业而奋斗，早已见惯了太多人心起伏，利益交杂，但根植于国家的情感始终不变，儿子如果真能为国家做出贡献，让五星红旗高高飘扬在世界赛场的每一个角落，那么，他们也是支持祝旭成为一名职业游泳运动员的。
　　但眼前这个少年，差点抹杀了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祝致理和宋梅也考虑过，究竟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林微澜，但原谅他们实在给不出对方什么好脸色。
　　祝旭觉察到开门的声音，又发现这块温毛巾就停在他脸上不动了，于是不满地撅撅嘴：“哥哥，你干嘛呢，祝明月是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吗，我没闻到味儿啊，况且你怎么能因为美食就放弃我这个美——”
　　祝旭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祝明月，而是他的亲爹祝致理。
　　哦，顺带一提，他亲爹身后还跟着他的亲妈宋梅，他看到自家亲爹正怒气冲冲地把那块温毛巾扯在手里，然后再扔给自家亲妈。
　　见状，祝旭讨好地开口：“爸......”
　　“别喊我爸！”祝致理很是生气地回嘴，“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简直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宋梅适时拍拍丈夫的肩膀：“刚刚在路上怎么答应我的，怎么和孩子说话呢，孩子都受伤了，你不关心就算了，还一进门就大喊大叫，打扰孩子休息，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祝致理原本是想控制的。
　　直到他听到祝旭喊林微澜哥哥。
　　自己在国外呆了这么些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见识过，甚至自己的老同事、老同学们就有孩子是这样的，当时他还劝人家尊重年轻人的意愿，毕竟时代变了。
　　但当这种事情真放在自己孩子的身上，他就变得很难接受，甚至是不能接受。
　　他祝致理的孩子，怎么可以是被别人挂在嘴边指指点点的同性恋。
　　最起初他知道林微澜的存在时还觉得这小伙子不错，居然能带着祝旭一起进步。
　　可事情的发展苗头却逐渐让他觉得异样，一开始还有点说不上来。
　　但在听说祝旭住院的消息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第一反应居然就是，祝旭住院一定是因为林微澜。
　　他的孩子，和这个叫林微澜的男生，似乎亲密得过分。
　　原先只是猜想，祝旭那一声哥哥则是彻底将他的猜想变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个猜想起初他谁也没告诉，甚至连宋梅都没有说，直到现在，宋梅都以为自己是在因为祝旭主动断送前途这种事而发火。
　　这该让他怎么说。
　　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不接受他原本优秀正常的儿子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祝致理强忍住自己想要发火的冲动，他伸手指指林微澜，“跟我出来。”
　　祝旭一听急了：“爸，你要干嘛，这件事不怪他，是我自己的问题！”
　　“祝旭，”林微澜打开放在桌上的消炎药，倒了两粒在手心，然后递给祝旭，“够了，先把药按时吃掉，叔叔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只是聊聊天，放心。”
　　够了。
　　又是够了。
　　这几天，这个词总是不分场合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频率高得吓人。
　　祝旭不懂，究竟哪里够了？
　　这世界对林微澜不好，他对林微澜好还不行吗？
　　林微澜为什么总对他说够了？
　　“你们家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站在走廊中，祝致理开门见山地问。
　　林微澜轻轻点了下头。
　　他的母亲早已经离开了，林富国如今也被成功抓捕，以他的罪行，说不定余下的生命都将要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度过，是生是死自然有法律审判，跟自己再没关系，那些对母亲不好的视频原件也已经都被祝旭删了个一干二净。
　　他现在，应该算是没有负担了吧？
　　看到林微澜的展现出的状态，祝致理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继续问林微澜：“是吗？你真是这么想的？”
　　林微澜不明所以，他重新抬起头，极为罕见地在这个优秀的企业家、自己男朋友父亲的面前，露出了少年人掩藏不住的迷茫。
　　什么叫，自己真是这么想的？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既然处理好了，那祝旭为什么会躺在里边？”
　　祝致理只用了一句话就令林微澜感到无比窒息，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辩驳的字。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祝旭会受伤，然后进手术室，继而躺在病房里呢？
　　因为自己的无能、无知、和自大。
　　是他没能保护好祝旭。
　　祝致理继续道：“换个问法，如果说你这次处理好的前提是因为祝旭为你受伤了，那你能保证未来，祝旭继续跟你呆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他不会受伤吗？”
　　林微澜此刻感觉到一股很强的威压，这股威压正缠绕在自己周边，一层、一层地给自己套上枷锁，然后让自己再也抬不起头。
　　“据我所知，这个组织的最高头目还没有落网吧？”祝致理的话轻飘飘的，林微澜却感觉对方正在一棍子、一棍子地敲打自己的天灵盖，攻势凶狠，且不留情面。
　　“他既然认识熊某，认识林富国，自然也会通过林富国调查到你，只要有林富国在，只要这个组织还没有完全落网，你就永远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祝旭呢？祝旭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又凭什么跟你一起承担这份风险？”
　　林微澜已经麻木了。
　　他的心脏已经快被方才的几句话逼到不会跳动了。
　　是啊，祝旭。
　　祝旭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干干净净，灿烂又美好，像他那样的人，就该永远行走在阳光下，如果一切发展轨迹正常，想必祝旭这辈子都不应该遇到这些臭鱼烂虾。
　　包括自己。
　　是他，执拗地因为一面之缘就要考去祝旭所在的高中，一步一步成为祝旭的同桌、舍友、男朋友。
　　是他强硬地闯进了祝旭的生活，还擅自把他规划进了自己的未来。
　　如果从始至终都没有他的出现，祝旭根本不用承受这些，他会继续活在鲜花与掌声中，然后开开心心地过完这一生。
　　命运将苦难带给了他。
　　他将苦难带给了祝旭。
　　他真该死。
　　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双眸通红却依旧隐忍不屈的模样，祝致理终是无奈，他叹口气，试图好好和林微澜讲道理。
　　“叔叔知道你们这个年龄阶段的男生，正是最讲兄弟义气的时候，这很正常。”他故意将“兄弟义气”这四个字咬得很重，不想让这件事闹得太难看，“但你也要理解叔叔和阿姨的良苦用心，我们毕竟是祝旭的父母，好朋友嘛，平常走得亲密一点没什么，但是......”
　　“没有但是！”
　　话说到一半，祝旭夺门而出，他不顾宋梅的阻拦，而是径直走向林微澜，挡在他和祝致理中间。
　　接下来的话，祝旭说得掷地有声，他要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传递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不是兄弟义气，也不是什么好朋友，”他用自己完好无损的左手牵起林微澜，感受到林微澜冰凉的体温时心下一颤，眼角差点蹦出泪花来。
　　手这么凉，林微澜是得有多害怕啊。
　　和自己正式在一起之后，因为自己怕冷，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林微澜都会努力让他的手保持在一个较为暖和的温度，时刻准备着给自己暖手。
　　可刚刚才过了多长时间，林微澜怎么就又变回去了。
　　祝旭真的心疼得要命。
　　“林微澜，是我男朋友。”
　　“我先喜欢的，我先告白的，所以不管挡刀还是什么的，全部都是我主动，要怪就怪我，和林微澜没关系。”


第101章 迷路
　　祝旭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巴掌。
　　哪怕小时候他再调皮、再捣蛋，也都是祝明月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他抱在怀里，然后佯装凶狠地打他的屁股，一下又一下。
　　祝致理和宋梅从没对他动过手。
　　所以当祝致理的手掌越来越贴近他的脸颊时，祝旭理所当然地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预料中的巴掌并没有被打响，祝明月及时赶到了，她大喘着气，一只手拎着带给林微澜的夜宵，一只手则死死捏住祝致理的手腕不松。
　　“爸，你疯了。”祝明月说。
　　她做梦也想不到往日里文质彬彬的父亲会对祝旭动手。
　　“我疯了？”祝致理气急反笑，“你问问你的好弟弟，到底是谁疯了？？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他还知不知廉耻，有没有羞耻心！！”
　　他重新看向祝旭：“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刚刚不是很能说吗？现在你妈和你姐都在这里，你说啊，把你刚刚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祝致理这些年在公司说一不二，从来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如今这幅模样，想必是真的被祝旭气到了，他把祝明月的手一并甩开，训斥道：“这就是你说的很好？你看看，你弟弟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爸，你够了。”
　　这话说出口后就连祝旭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怎么也开始学林微澜说够了？
　　“你要是真看我不顺眼，说我一个人就行，没必要诋毁我喜欢的人，更没必要带着我姐。”
　　祝旭这话说得平静：“反正从小到大你和我妈都没怎么管过我，我做什么你都看不惯，现在我姐好不容易把我教大了，林微澜也好好陪在我身边，这个时候你才想起来管我，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后边再发生了什么祝旭就记不太清了，他只知道当时的情况很混乱，他不依不饶，一直在和祝致理顶嘴，一边还得护着林微澜，而祝明月和宋梅就站在中间，一左一右地拉架。
　　可能场面是挺无措的，就连祝明月带给林微澜的夜宵也被无情打翻在了地上，祝旭恍惚间瞄了一眼，是梨汤，里边还加了山楂和银耳，看起来粉通通的，应该很甜吧。
　　可惜一滴也没喝到。
　　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道止于什么契机，祝旭只知道自己被单独锁在房间后没多长时间，林微澜就开门进来了。
　　“他们人呢？”祝旭小心翼翼地问。
　　“都走了，”林微澜想要努力扬起一个微笑，嘴角却死活抬不上来，“明月姐先送他们回酒店了。”
　　“林微澜，你别笑，”祝旭看到林微澜这样觉得难受，他皱着眉，把对方的嘴角抿平，“丑死了。”
　　于是林微澜干脆不笑了，他闷头扎进祝旭左侧的肩膀，一言不发，就那样靠着。
　　医院的病号服很薄，禁不住眼泪的洗礼，不一会儿，祝旭就感觉左边肩膀那里湿湿的。
　　林微澜哭了。
　　祝旭没绷住。
　　他几近情绪失控地晃动林微澜的身体，质问着对方为什么要哭，是不是受委屈了，有没有答应什么不公平的事。
　　他多想抱住林微澜。
　　可是他做不到。
　　他的右大臂现在被完全固定，无法移动。
　　他真的无能为力。
　　其实祝致理和林微澜的对话内容他并没有完全听到，只单纯以为祝致理生气是因为他谈恋爱了。
　　他真的不懂，自己谈恋爱到底影响什么了，祝致理至于这么生气？
　　成绩吗？
　　并没有。他和林微澜在一起之后成绩反而越来越好了，甚至临阵磨枪的竞赛都能顺利拿到国奖，捞到可贵的自主招生名额。
　　那还能是什么？
　　游泳？
　　更不可能了。祝致理从来不关心这方面的，他只关心自己的学习。
　　那晚的闹剧最终以林微澜说自己累了画上句点，在祝旭逼他发誓三次，许下一定不会分手这种约定后，疑心这才消下去一些。
　　林微澜始终不肯跟祝旭承认自己受了委屈，祝明月也对那晚后来发生的事闭口不谈，重新变得忙碌起来，倒是祝致理和宋梅似乎真的看开了，第二天就买好了最早的票飞回南原，说是祝致理看见祝旭就生气，宋梅担心他的身体，所以先带他回家，提前准备过年用的东西，林微澜和祝旭则全权交给了祝明月照料，等祝旭的情况再稳定一些，得到医院许可后，就给他办出院手续，回到南原去休养。
　　没有任何闲杂人士打扰，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两三天，林微澜终于在医院迎来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和祝旭还有祝明月一起。
　　祝旭原本是想要陪林微澜出去过的，但是医生死活不同意，说最近正值春节，出去玩的人也多，随意乱跑很容易牵扯到伤口，加重发炎的情况，祝旭这才作罢。
　　他亲自上网挑了一款可爱的奥特曼蛋糕，然后又拿不自己太擅长的左手七拐八拐地画了一堆愿望券送给林微澜，当做他的生日礼物。
　　“时间太紧张，我来不及准备那么多，等我胳膊好了，给你补过一个。”担心林微澜难过，祝旭赶忙开口安慰道。
　　“已经很多了，祝旭，这样就足够了，”林微澜笑着说，“我很满足，真的。”
　　这些天林微澜一直是在强撑着笑脸，祝旭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林微澜发自内心地笑了，他开心得不得了，满口答应林微澜，说这个愿望券的有效期是永久，也就是说，不论何时何地，不管林微澜有些什么愿望，他都无条件满足。
　　温暖的氛围中，林微澜好像真的远离了现实中的一切，透过烛光，他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高二刚开学的时候，那个时候祝旭和他还不是现在这种亲密关系，只不过老吴让他们玩守护天使，祝旭也是这样说，会无条件满足他的一切愿望。
　　回忆着回忆着，林微澜的眼眶就渐渐湿润了。
　　当下与过去的景象重叠，而他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熄灯之后，祝明月离开，林微澜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待祝旭即将熟睡时，他俯身吻上了祝旭。
　　带着爱意、不舍、依依惜别。
　　林微澜十八岁生日的第一天，祝明月以极快的速度为祝旭办好了出院手续，等快到中午的时候，就坐车带着林微澜和祝旭一起去了机场。
　　她让林微澜和祝旭先去贵宾包厢休息，自己则吩咐人拿着两个行李箱跑东跑西，前往快速通道办行李托运。
　　看到林微澜一路上沉默寡言的样子，祝旭只以为林微澜是不想回去面对祝致理，直到这个时候他还在想方设法安慰对方，对林微澜说没关系，如果祝致理真的不欢迎他，那自己就带着私房钱，然后偷偷打包好行李，和林微澜一起出去住。
　　整个过程祝旭都把林微澜看得牢牢的，不让对方有机会离开自己的视线，等到三人真的一齐坐上了同一架飞机，祝旭这才觉得心安，他扭头看向林微澜，笑嘻嘻地问他过年想吃什么馅的饺子。
　　林微澜也笑着回他，说什么都行，然后缓缓松开和他十指相扣的手，说自己去一下卫生间。
　　之后直至飞机起飞，祝旭都再没见过林微澜。
　　不论他如何吵闹、发疯、甚至不惜伤害自己，这架飞机也没有因为他而停下，更没有再出现一个叫林微澜的人。
　　飞机直冲南原的云端而去，载着祝旭和祝明月。
　　而林微澜孤身一人，围着祝旭织给他的奥特曼围巾，包里装着昨晚摆在蛋糕上的奥特曼玩具和一堆愿望券，独自踏上了另一架出国的飞机。
　　林微澜就这样忽然消失了。
　　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好像他只是轻轻地来，然后在祝旭生活中掀起微小的波澜，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刚回到南原的那阵子，祝旭是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的，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都把自己蜷在房间里，窗外在响着劈里啪啦的礼花，他睡不着，只好拉开帘子站在窗边，看着旁边那个漆黑一片的房间，然后反复告诉自己，林微澜只是没有回来。
　　但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只是晚到一会儿。
　　可他的坚持没有得到回应。
　　他开始寻找，直到他走遍了每一个和林微澜一起走过的角落，都没有见到对方的人影。
　　寒假来临的时候，他因伤正式确认退出今年的全国游泳冠军赛，同学老师们无一不为他唏嘘，可他自己却不这样觉得。
　　林微澜曾经说他像封建时代的顽固小老头，有时候认准了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所以他固执地想要找到林微澜，固执地想要告诉大家，林微澜没走，他只是在和自己玩捉迷藏。
　　游泳冠军赛结束的第一天，他心口实在难受得厉害，干脆买了张贵吧吧的机票，准备再去北京溜一圈。
　　好在登机前一刻，李牧等人及时看到祝明月的消息，从队里偷跑出来截下了他。
　　有生之年，祝明月第一次对祝旭发了火，她指着祝旭的鼻子就是一顿骂，她骂对方不知好歹，不懂得林微澜的良苦用心。
　　祝旭终于崩溃了。
　　这个十七岁少年的情绪释放在一瞬间。
　　林微澜消失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告诉自己没关系，林微澜只是短暂地离开一下，他答应过自己，不分手的。
　　可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祝旭真的很无助。
　　如今故地重游，再次回到这个不再陌生的机场，他只觉得窒息。
　　那天他就不应该放任林微澜去卫生间。
　　他就应该死死拽着对方的手不松。
　　是他亲手把林微澜搞丢了。
　　祝旭坐在机场的椅子上失声痛哭，像个弄丢心爱玩具的七岁小孩，李牧等人看了难受，情绪受到牵动，也跟着一起偷偷哭。
　　祝明月蹲在地上，她像小时候那样为祝旭把眼泪擦掉，然后教导祝旭：“你得向前走。我不能告诉你林微澜去哪了，不然一个处理不好，你们两个都会有危险，但他现在已经安定下来了，吃穿不愁，还在继续学习，生活环境也很好，这个你可以放心，姐姐向你保证，只要你一直走你喜欢的路，你们总会遇到的，相信姐姐，旭旭，对的人会站在彼此的前途里，林微澜已经前进好些日子了，难道你还要停在原地不动弹吗？”
　　“真的吗？”祝旭在机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再次出声向祝明月确认，“你没骗我？林微澜真的很好吗？”
　　看到自家亲弟弟这样，祝明月也不免红了眼眶：“嗯，是真的，姐姐跟你保证。”
　　听到祝明月这样说，祝旭便不再留恋这个该死的地方，他把机票撕成碎渣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然后在众人的多方看护下一起离开了机场。
　　后来，据气象台称，那一年的冬天史无前例地冷，不管在南原还是在北京，都有大范围的强降雪来临。
　　而那个初雪夜与祝旭接吻，并声称要在雪天为祝旭暖手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夏末初秋的季节，祝旭在南原喜欢上了一个叫林微澜的人。
　　那个林微澜，会在自己怕鬼的时候对他说天使在这里，会在浑身上下只剩十块钱的时候全部用来给他买烤红薯，会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拉着他狂奔，然后接吻。
　　这么好的林微澜，他再也找不到了。
　　他把林微澜弄丢了。
　　作者有话说：
　　没话说，我继续ICU抢救中......


第102章 微澜
　　寒假过后，林微澜转学的事很快就传开了，南原市就这么大点地方，藏不住事，就连隔壁实验中学都有不少人听说，却鲜有人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转学，又转去了哪里。
　　有些不明真相的学生想要了解林微澜的近况，便不知轻重地来问祝旭，毕竟在全校所有人眼里，祝旭都是林微澜公认的“好哥们儿”，二人关系最铁，无话不谈。
　　不过还是有部分细心的同学发现了端倪。
　　祝旭听到林微澜的名字时会下意识颤抖，似乎表现得激动，还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王媛媛最先观察到了这一情况，作为极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之一，她给自己以及南八天团小分队的其余成员都排了班，甚至包含李自在和杨景锋在内。
　　刚开学的那段时间事少，这六个人每天一闲下来就围着祝旭转，导致祝旭后来一看到他们就觉得心烦，想跑路。
　　祝旭的变化再明显不过，高二五班所有同学都看在眼里，可能也有受伤之后远离泳池的原因在，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突然变得沉默不已。
　　他不再在老吴和王主任的课上插科打诨，还主动接过了自己曾经不屑一顾的学生会职务，他日复一日地刷题，做卷子，规规矩矩地撰写答题步骤，就好像忽然变了个人。
　　林微澜是离开了，那祝旭就拾起对方的一切，等他回来。
　　高二下开学后的一个月，某天，老吴忽然把祝旭叫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掏出两份信封交给他，祝旭一看那粉色的外包装就知道这是奥赛组委会寄来的，用来通知他和林微澜的自主招生结果。
　　他当着老吴的面平静打开。
　　如他所想，那一天的自主招生考试，林微澜通过了，自己没有。
　　如今再回想起当天的场景，祝旭只觉得自己不通过才是正常的。南原不过是一个排名较为靠前的小二线城市，哪怕他能在八中考到年级第二，在全市排到前几名，与当时的林微澜相比，还是存在着很大一截差距。
　　说难听点，林微澜考第一是因为最高的排名只有第一，与林微澜相比，他还差得远。
　　他不过是个有几分小聪明，借着林微澜的点点光芒才能挤进金字塔顶端看一看的普通人。
　　他一直都知道。
　　老吴问他对此有什么感想，祝旭摇摇头说没有，之后他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用办公室的碎纸机将自己的那份通知书碎掉，但林微澜的那份他也没有还回去，而是小心翼翼地揣在口袋里。
　　高二下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在王媛媛、宋毅以及祝旭的积极带领下，高二五班全体同学提前完成年级学习计划，各科老师都为这个班的超快进度感到惊讶不已，在老吴的提倡下，高二五班优先开始了高三总复习，李牧所在的高二九班紧随其后，这个时候，祝旭的排名已经牢牢站在了年级大榜的第一位，且甩开第二名远远一大截，在市里边的总排名也终于稳定在了前三，老师同学们都说，他会接替林微澜的位置，成为南原市的下一个重点培养对象。
　　祝旭听到这话并不开心，他不止一次在公众场合强调过，说林微澜就是林微澜，谁都没办法超越。
　　祝旭从不避讳谈论林微澜，甚至有时候大家一起在食堂吃饭，他吃着吃着还会突然停下筷子，郑重其事地说：“今天这菜不好吃，油太大，他肯定不喜欢。”
　　然后李牧等人就会被他吓到，几秒之后跟着附和：“对对对，食堂你还不知道吗，难吃得要命。”
　　他们分开了，但又好像没分开，祝旭一如既往地上课、睡觉、和大家一起逛小卖铺，如今没有了训练，喝咖啡对他来说也如同家常便饭，只是从前只需要一个星期就可以喝到箱子见底的六个核桃，他独自一人努力了一个月也还是没喝完。
　　王主任第一次发现祝旭认真搞竞赛是在高三上的某节数学自习，那时别人都在认真写他布置的随堂测验卷，只有祝旭，一会左翻翻，一会右翻翻，总是安静不下来。
　　王主任原以为是祝旭近期对学习的态度有所怠慢，刚想走过去敲打一番，却发现那份测验卷早已经被他写完，正静静躺在林微澜原先的座位上。
　　祝旭正在写的是去年冬天的奥赛卷，也就是他和林微澜一起亲自考过的那套。
　　当时的祝旭只能草草写出一些简单的解答过程，再依靠林微澜的指导思路瞎蒙。
　　现在，这份同样的卷子早已被他用黑色水笔填满了密密麻麻的步骤和答案。
　　课后，王主任把人叫到办公室，询问他为什么忽然想搞竞赛了，祝旭却说不是忽然，他直言自己现在的复健状态不太好，想要在短期内进行下水训练是不可能的，即使下水，想要一下回到过去那种巅峰的状态也很难了，想要百分百保证能上Q大，除了文化课加成，他还得另寻出路。
　　王主任知道他在学习上的这股拼劲儿是来自于谁，却还是不死心，他劝祝旭说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的，以他现在的成绩，没有必要非得去Q大，除去Q大，国内哪所重点大学不是任他挑。
　　但祝旭生脆地回答了个“不”。
　　他就是要上Q大，而且必须要以这种方式上Q大。
　　因为这原本是林微澜该走的路，既然现在林微澜不在，那就由他来替林微澜走。
　　祝旭的成绩越来越好，好到南原市各大重点高校已经无法再忽视，一直到高二结束的时候，他的排名已经稳稳刻在了全市第一名，隔壁实验中学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超越他，时隔半年与王子在集训队重遇时，王子坦言他是怪物，祝旭一笑而过，没放在心上，只说了句，可能吧。
　　这一年，南原市唯一一个奥赛特等奖被祝旭收入囊中，也正是这个时候，祝旭才知道，原来特等奖选手是可以免去前期繁琐的一系列选拔，直通最终笔试的，林微澜去年只是为了陪他，所以才一直呆在新手区练级。
　　而今年他的身边不再有林微澜，所以也就对那些选拔不感多大兴趣，他回绝了王子的组队邀请，只等着组委会的通知一到就进军国赛。
　　祝旭忙碌的这些日子，其他几人也没闲着。
　　李自在由于年初在冠军赛的优秀表现，下学期刚开始没多长时间就被通知招进了游泳国青队，一整个学期都见不到人影，李牧虽然没拿到什么大奖，但也进一步明确了升学方向，这半年来他双管齐下，一手抓文化课，一手抓训练，准备和刘明杰一起冲击重点体育大学的推免名额，王媛媛和宋毅则是发现数学竞赛不太适合他们，一番商量后转头搞起了别的。
　　那年刚好是全国“强基计划”的起点，南原市作为初始试点城市之一，市教委组织开设了大大小小的的学科强化班，在祝旭的短期加急指导下，二人双双入选，并凭借优异表现顺利结业，各自拿到了十分与十五分的指定院校降分优惠，闲暇之余，宋毅还经过某位强化班老师的点拨，对物理展现出了一鸣惊人的天赋，他拉着祝旭一起参加物理竞赛，可能是因为数理不分家的缘故，祝旭这个二把刀居然一路过关斩将，踩着尾巴跟着宋毅一起闯进了国赛，虽然最终只拿到一个国三，但也为他的Q大之路多增加了一条保障。
　　一切都在稳步进行，高三这年，祝旭摒弃一切外界因素，心无旁骛，埋头苦干，终于成功拿到了奥赛的国家级一等奖，再次杀进Q大的自主招生名单，他觉得自己比起林微澜来可能还是多少差点天赋，所以婉拒了代表国家出战国际奥数赛场的机会，一心一意准备自主招生考试，终于，在与去年同样的时间段，他如愿收到了Q大的推免通知。
　　收到推免通知书的当天，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将自己的信封和林微澜的信封摆在一处拍了张照，并低声说了句“这样才配”，然后把他们重新珍藏进自己的储物柜。
　　得知祝旭保送的消息后，大家一开始先是不可置信，直到后来，与祝旭关系最好的那一拨人则是彻底飘飘然了，其中尤其以李牧为代表，这货逢人就夸他旭哥凭借文化课成绩保送Q大了，程度之夸张，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保送的是他。
　　祝致理和宋梅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震惊，他们反复和祝明月确认了好几遍消息来源的真实性，才敢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夜晚，默默给祝旭发送上一条“恭喜”，某种程度来说，他们现在生疏地不像一家人。
　　祝旭知道林微澜的离开有父母的不少手笔，甚至还有祝明月的，他也相信家人的出发点一定都是为了自己好，但他就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他们因为这样无知的原因去伤害林微澜。
　　升入高三后，祝旭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除了晚上的睡觉时间，他几乎一直呆在教室，直到确认收获保送名额后，他才又选择了一小段时间在家里长住。
　　自从上次回国，祝致理与宋梅就开始逐渐将商业版图转移到国内，准确来说，这还是祝旭长大后，一家人头一次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这么长时间，当宋梅支开居家阿姨，生疏地为祝旭准备晚餐时，才发现自家儿子爱吃的东西早已随四季不知道流转了多少轮，这不免让身为亲生母亲的她有些尴尬。
　　她和祝致理口口声声说着爱祝旭，却连祝旭最基本的饮食喜好都不甚了解。
　　这算什么爱。
　　刚刚确认保送的那段时间，祝旭还是照常在学校上课，没什么别的原因，他就是单纯不想回家，可他这样的行为放在其他人眼中无异于上门找打，是赤裸裸的挑衅。
　　某天下午的数学课，王主任职业病犯了，他见不得祝旭趴在他课上睡觉，于是下命令刘明杰把人拎起来，他说：“祝旭，你怎么回事，不要以为拿到保送名额就可以高枕无忧，你要继续努力，距离高考只剩不到100天的时间了！”
　　祝旭起初懵懵的，等反应过来后他完全被王主任逗乐了，他还像自己从前那样吊儿郎当地回嘴：“哦，那您能拿我怎么办吧，我就是不想学了，大不了你去找校长逮人吧。”
　　王主任也是好长时间没见过他这猴儿精样了，当即脸上就笑开了花：“臭小子，不听课就给我滚去游泳馆，你们教练找你半天了。”
　　王主任没骗他，尹小原真的找祝旭有事，虽然这么长时间祝旭一直处在复健状态中没参与训练，但游泳队队长的名头尹小原一直没舍得给别人，就连李自在这小孩进了国青队也是每天一个劲儿地吹嘘，说他以前学校的队长有多么多么牛逼，游得比他快多了。
　　和尹小原一起找上祝旭的还有李健指导，老头儿告诉祝旭，张伊娜教练动用了她在北京所有的人脉关系，帮祝旭联系到一位国内顶尖的复健师，对方看过祝旭的游泳视频，了解大致情况后，看在李健和张伊娜的面子上，他同意出山帮助祝旭治疗。
　　得知有重返游泳赛场的可能性后，祝旭长期无神的双眼忽然亮了一下，李健看到后和尹小原笑着说：“你看吧，我就说这小子还是有野心。”
　　那年3月中旬，祝旭终于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他想，林微澜该走的路，自己已经替对方走过一遍了，现在，他也应该走走自己的路。
　　他想早一点回到赛场，早一点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人，早一点把握住自己的前途。
　　这样说不定就能早一点见到林微澜。
　　登机前，祝致理和宋梅开车来送祝旭，二人一阵紧张，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直到祝旭无所顾忌地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他们检查，这对爱瞎想的父母才放下心来。
　　祝旭交给他们的是自己新换的一部手机，之前那部有太多林微澜的痕迹，自从林微澜消失，祝旭再没动过，他不再清理关于那部手机的任何消息，只是习惯了随身带着，闲来无事就翻一翻，回忆回忆往昔。
　　祝旭的复健进程十分顺利，他个人很配合复健师的指导，等到六月返回南原时，他已经能在水下进行最基础的短距离训练了。
　　高考结束当天，祝旭直接推了个小推车等在南原八中门口，上边放着四束鲜花，分别送给李牧、刘明杰、王媛媛和宋毅，他自己手里则举着一个大型定制木牌，上边写着四个字：爸爸在这。
　　四人出考场后立马对他进行一顿暴揍，同时好心避开了他的右臂，长期积存的压力在此刻全部烟消云散，他们不顾老师的阻拦，在高一高二补课期间擅自翻墙进入校园，被王主任发现后追着他们就是一顿狂奔，奈何现在他们已经解放了，就连王媛媛都懒得搭理王主任，直呼他这是泯灭人性的暴政。
　　毕业典礼上，高二五班全体同学都哭了个稀里哗啦，不管有仇的没仇的，此刻全都紧紧拥抱在一起，因为舍不得老吴和其他任课老师，更舍不得朝夕相处近三年的同窗。
　　正式离开学校前，祝旭最后回了一趟寝室，他收拾好自己和林微澜留在这的所有东西，然后让李牧帮自己拍了张照片留念，南八天团除林微澜外的所有人还一齐站在校门前合了张影，并约定这张照片一定要带到彼此的大学，祝旭私下悄悄印了两张，想着等林微澜回来了也给留他一份。
　　高考分数出来后，高二五班获得大成功，宋毅留在了市内唯一一所211高校，刘明杰和李牧成功拿到推免名额，考上了祝旭隔壁的体大，王媛媛则如愿走了师范，和祝旭等人去了一个城市报道，成为了那一年南原市为数不多的公费师范生之一。
　　时间的流逝并不会因为人们的分分合合而停止脚步，似乎所有人都在卯足了劲向前走，而祝旭看似是众人当中走得最远最快的，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才是停滞在原地不动的那一个。
　　大学报道那天，祝旭独自一人拎着行李箱，茫然地站在Q大的校园门口，第一次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哪里。
　　说来自己对Q大也算熟悉，曾经认识的游泳队前辈也对他很是照顾，可当他迈入校园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就好像缺了点什么。
　　迎新的某位学长看他眼熟，将他送到宿舍楼下后，那位学长终于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前年来参加竞赛的男生，那年我刚好留校赚实践学分，引导过你们，我记得你，你是最喜欢跑食堂吃饭的那个！”
　　祝旭闻言笑了，原来他给别人留下的初印象居然是喜欢吃饭。
　　那学长接着问：“诶，那年和你一起的男生呢？他考上了Q大了吗？我记得他还挺厉害的，好像叫什么，林微澜？”
　　祝旭的笑容“唰”地一下消失了。
　　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细看之下，手背处已经隐隐蹦出了几条青筋，看起来像在极力忍耐什么。
　　报道当天是个大晴天，北京是标准的温带区域，一年四季的光照都无比充足，耀眼的光线透过树叶的间隙打落在祝旭肩上，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没有什么生机。
　　与周边热闹新奇的气氛相比，祝旭实在是有点格格不入。
　　“你，你没事吧？”迎新的学长被祝旭吓了一跳，哪里还顾得上和对方聊天，他赶忙支着胳膊把人架起来，“同学，医务室就在前边，你撑住，我扶你去！”
　　祝旭摆摆手，拒绝了学长的好意，只任由对方给自己指了宿舍楼的具体方位，然后一言不发地拎着行李箱离开了。
　　祝旭的宿舍又被分在了三楼，这是一个刚好可以听到楼下的吵闹声，但又没那么嘈杂的位置。
　　如果林微澜还在，他或许也会是底下吵闹的一员，祝旭安静地想。
　　他到得很早，除自己外宿舍还是空无一人，祝旭依照宿管大爷的名单找到自己的床号，随后拉开座位，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大喘气，好像危难过后握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原来他还是没有习惯。
　　他忘不掉跟随那个人前进的感觉。
　　他不是找不到方向。
　　他只是找不到林微澜。
　　他需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林微澜而已。
　　作者有话说：
　　忍住！马上就不刀了！马上就不刀了啊呜呜呜！！！


第103章 烈火
　　升入大学后，祝旭的生活更加忙碌了。
　　想到之前还在南原八中念书时，王主任总在课堂上念叨，说辛苦只是暂时的，等将来上了大学，大家就解放了。
　　当时祝旭还信以为真，现在想想，这话简直等同于放屁。
　　出于保送原因，祝旭刚上大学时学的是数学专业，可明眼人都知道，祝旭不喜欢数学，他对数学竞赛展现出那么大的兴趣也完全是因为另一个人，对于这门令人头大的科目，祝旭起初也努力过，可Q大毕竟是全国TOP1的高校，里边人才济济，最不缺的就是全国各类竞赛的获奖选手，老师们讲起课来也经常让祝旭觉得神乎奇技，于是乎，在他和这门高深的科学互相折磨了大约一个半月后，祝旭终于想通了。
　　反正他将来不会成为数学家，那个人也不会，自己又何必要在这里勤勤恳恳地挑灯夜读，就好像换了个地方，又度过四年高中生活。
　　他大胆接受张伊娜的建议，提前小半年被特招进了校游泳队，虽然复健效果不如预想中的显著，但他也终于在大一结束前成功拿到了片区校际联赛的100米自由泳冠军，顺利以术科生身份转进了同年级的体育经济与管理班，管院的院长当时听说祝旭要转来，笑得嘴都合不拢，连转院必备的例行谈话都是草草收尾，生怕这尊可以提高管院学科成绩的小佛一个后悔就呆在数科院不肯走了。
　　几番周折之下，转院确认书终于发送到了祝旭邮箱里边，这事尘埃落定后，张伊娜直骂祝旭有病，说分明当初高考的时候就可以靠高二那年的市青赛金牌认证术科生身份，之后直接降分录取到体经管，现在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弯，还白白被数学折磨了那么些日子。
　　她骂，祝旭就全盘接着，也不反驳，只说了句“你不懂”。
　　张伊娜听到这话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嗯，是是是，我不懂，您多厉害啊，好好的捷径你不走，非要爬那最高的珠穆朗玛峰。”
　　当时没有在Q大公示的降分录取名单里看到祝旭，张伊娜气得差点晕倒在泳池边，后来才知道这小子压根儿就没报名，天知道她为培养出这么一个难得的好苗子花了多少心血，本以为祝旭是瞅上隔壁体大了，亦或是因为自尊心不想再游泳了也有可能，种种原因张伊娜都猜过，唯独没有想到祝旭是真的想走竞赛保送这条路。
　　北京和南原毕竟隔着十万八千里，张伊娜总不可能顺着网线逮住祝旭问个清楚，况且祝旭当时的情况她也了解个七七八八，身为长辈兼旁观者，她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替祝旭决定未来，只是她想了半天实在气不过，当晚还是给祝旭发了条微信，以示关心。
　　张伊娜原话是这样说的：
　　“别玩脱了，来不了Q大就给老娘滚去复读吧（微笑.jpg）。”
　　祝旭难得没有已读不回她的消息，而是认认真真打了三个字：
　　“来得了。”
　　祝旭一向言出必行，所以他真的来了。
　　转院后祝旭的生活好过了不少，Q大的管院基本都是由术科生组成的，虽然他们在体育领域硕果累累，但学科成绩也是真的一言难尽，祝旭转来后不久紧接着就是期末考试，为了不至于在学院里垫底，那段时间他总是踩着图书馆熄灯的时间学习，紧赶慢赶，终于在考试前成功自学完了本学期的全部课本内容，本以为自己只是凭着自主理解勉强行走在及格线边缘，没想到期末题目出乎意料地简单，少了数科院那群逆天人类的压制，祝旭居然一跃考了个绩点第一，奖学金、优秀学生之类的奖项更是哗哗拿到手软，再加上他礼貌的性格和良好的外貌加持，很快就在学校里出了名。
　　李牧等人发现这事的时候已经是大二了，他们一边跟祝旭抱怨，说这么大的事情祝旭竟然都不和他们分享，一边又是回到南原八中的同届年级群一番吹嘘，特别是李牧，一直说他旭哥有多么多么牛逼，即便去了Q大，年级第一的身份也依然屹立不倒，甚至还能在学期末稳稳转个专业，简直不是人类应该有的大脑。
　　祝旭看到这消息的时候刚从游泳馆训练出来，他刷着宋毅发给他的截图，脸部一时僵硬得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他承认自己自从上了大学后就不太记事，比如这次，他分明记得这事情自己和李牧等人说过，而且他们还给出自己相应的回馈了，怎么几人会完全没印象。
　　话又说回来，他觉得李牧才是最牛逼的那个，这些年来，不管朋友们搞出什么成就，不论大的小的，都能被对方捧到天上去，就比如现在，他是全然不提自己大一上学期还在数科院时差点考了全班倒数的惨烈战况。
　　和宋毅简单聊了几句后，宋毅又问他最近训练忙不忙，他马上有事飞趟北京，有没有时间约饭，他说自己馋Q大的食堂好久了，祝旭简单回了个忙，然后问他什么时候来，有空就陪他一起，没空就把饭卡押在门卫大爷那，等他自己来拿。
　　这两年来祝旭已经习惯将自己的饭卡外借了，刘明杰和李牧偶尔会约他一起吃饭，王媛媛因为学校离得有点远，和他们不在一个区，来的频率倒是不高，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他们定好时间一起来Q大，因为隔壁体大只有一个三层的食堂，几人早就吃腻了，如果不是出于学校的规定，他都想悄摸给几人多办三张卡，直接让他们混进食堂来得了。
　　想到这里，祝旭又忽然愣一下。
　　自己以前是这么守规矩的人吗？
　　他记不太清了。
　　祝旭正想得出神，突然感觉鼻尖上有一股凉凉的温度，他抬眼望去，发现居然下雪了。
　　他惊讶于这个季节的北京也会下雪，想着自己也算见证了今年的初雪，兴冲冲地拿手机拍照记录下来以后，他却不知道要发给谁。
　　从小到大，在这些时而短暂时而漫长的的岁月里，他只和一个人共同见证过初雪。
　　这是他们彼此的秘密。
　　他不想分享给其他人。
　　却也不敢分享给那个人。
　　最终，在原地静立五分钟后，祝旭还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他重新将手机塞回兜里，然后大踏步向前走了。
　　他第一次发觉北京的初雪天居然该死的冷，冷得让人生厌。
　　体经管的课程排得并不密集，相比之下，祝旭反而要花很多时间在训练上，复健的进程起初还是顺利的，但自从训练量逐步恢复之后，祝旭总会明显感受到右大臂的肌肉酸痛程度比以往严重，最开始他以为是后遗症，直到某天复健师在国外看了他近期的游泳视频，发现他的两侧打水有差异，于是便询问他关于肌肉劳损的感受，出于职业生涯的考量，祝旭不敢隐瞒，他直愣愣地说：“速度方面倒是没影响，就是酸痛程度比以前高。”
　　然后张伊娜就依照复健师的指令，马不停蹄带祝旭去了医院，严密检查以后还真发现了问题。
　　祝旭的四肢肌肉要比寻常人发达不少，这也是他为什么接触游泳的时间晚，却能异军突起的原因，但是现在不同，原先的右大臂肌肉产生过损伤，多多少少会留下一点影响，一旦祝旭没有控制好身体，出现四肢受力不均衡的情况，反而会大幅缩短他的职业生涯，为了祝旭的身体健康考虑，医生给出的建议是转项，选择仰泳，或许可以尽可能减少这种情况的发生。
　　张伊娜听到后心情沉重，她让祝旭自己决定，如果真的决定转项，以祝旭的天资，现在开始特训也完全来得及，谁料祝旭十分干脆，还没踏出医院的门就直接说了个“不”。
　　对他来说，自由泳和仰泳就好像有糖可乐和无糖可乐，看似没什么太大差别，但是一个气更足，能让他获得更多体验感，一个却甜得发齁，喝多了，只让人觉得腻味。
　　自由泳就是那个气更足的。
　　李健在知道他的选择后找他谈过不下三次心，最后祝旭实在没辙，干脆主动反问他：“老头儿，你还记得我高二那年出事，你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高二在北京住院那阵子，李健和张伊娜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看过他，祝旭记得清楚，李健当时就站在病床前，反复端详着自己那份病情诊断书，旋即叹了口气，他对自己说：“祝旭，心中的那团火太烈，迟早会把自己烧掉。”
　　祝旭当时的回答十分横冲直撞，他说：“烧就烧了。”
　　他满不在乎，并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他20岁了，看问题也更加客观全面，他的回答变了。
　　他对李健说：“有总比没有强。”
　　仗着这团火，他就还能看清四周的环境，虽然昏暗，但走一步算一步，他做得了主。
　　况且这团火早就不烈了，在那个人离开以后。
　　如果现在直接熄了，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抓不住了。
　　祝旭不转项的态度坚决，张伊娜和李健也拿他没办法，只好一边盯着祝旭不让他训练过劳，一边给他搜罗各种缓解肌肉酸痛的方法，为了保证成绩的有效回升，祝旭就这样辗转于宿舍——教室——游泳馆——训练房，四点一线，每日从无懈怠。
　　所谓瓶颈期就这样被祝旭一天一天用训练磨了过去，渐渐地，张伊娜发现他的速度开始稳步提高，重新走起了上坡路。
　　队内选拔赛，祝旭顺利在自己的优势项目——200米自由泳中拿到了第一名，成绩与过往最快纪录持平。
　　两个月后的北京市大学生游泳联赛，祝旭再次斩获该项目的第一，并打破自己的个人最好记录。
　　大二结束的这个夏天，两年一度的世界大学生夏季运动会成功召开，时隔三年，祝旭终于以巅峰状态重返游泳赛场，并通过一层又一层的地区选拔赛，成为身披中国国旗的在籍运动员，代表国家征战世界级舞台。
　　200米自由泳赛段，祝旭一战成名，他一举打破了大运会的最快成绩记录，至此，国家游泳队终于发现了这颗璞玉，迟到多年，祝旭再次与李自在成为携手共进的队友。
　　20岁的祝旭重新站上最高领奖台，代表Q大，代表中国，只是这一次，台下没有那个人望着他了。
　　校际赛、区级赛、地区赛、全国赛。
　　祝旭的舞台越来越大，目标直指整个世界。
　　从大一到大四，他积攒的奖牌越来越多，却再也没有了可以送出去的对象。
　　毕业之际的最后一场全国联赛，祝旭以碾压式的速度拿到了100米与200米自由泳的双料冠军，正式入选世锦赛集训名单，赛后记者问他有什么想说的，祝旭却难得噤了声。
　　他记得这个记者，当年在南原市夺冠时，也是他采访的自己。
　　那名记者现在已经从一名小小的实习生转正，凭借个人努力成为了体育新闻业内不少人憧憬的前辈，他不止一次在个人社媒号表达过，说他最喜欢的游泳选手是祝旭，这次他好不容易推开所有工作来到祝旭面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采访。
　　祝旭曾经沉寂三年，自从复出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与祝旭面对面，他看过祝旭曾经的采访，语言条理，逻辑清晰，是国家队里少有的“官方发言人”，如今对方却一言不发。
　　他试着再次开口提问，发现祝旭仍然不吱声。
　　远方李健和张伊娜正在冲祝旭打手势，示意他赶紧收拾包裹滚蛋，晚上Q大还有毕业汇演，这两位说祝旭每天活得跟个活死人一样，满脑子除了提升自己的成绩什么都没有，非要拉着他一起去看，美其名曰感受年轻人的夜生活。
　　李牧等人就在外场候着，这群疯子说要搞什么毕业旅行，直接不知道从哪整了辆底盘很高的六座商务，还忽悠宋毅从南原飞过来了，几人准备等祝旭这边一结束，直接把人薅走出发，李自在负责打掩护。
　　又是一年毕业季，兜兜转转，祝旭身边还是这些人，却依然没有林微澜的身影。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鬼使神差下，这次换祝旭问了记者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我同桌吗？”等到所有记者散场后，祝旭拉住对方的工作服，认真地问。
　　那名记者疯狂点头，祝旭当年的发言实在嚣张，这么多年他记忆犹新。
　　“真好，”祝旭难得在公众面前展露笑容，“原来不止我一个。”
　　他和林微澜共同相处过的那些片段、记忆，那些一起为了冠军梦而并肩努力的日子，每分每秒都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迈步走向后台时，祝旭自顾自拿好了毛巾，却不是披在身上，而是盖在脸上。
　　他怕再继续演下去，自己的眼泪就要绷不住了。
　　这些年他总是强迫自己不要刻意避讳林微澜，他想着时间长了，自己总会习惯没有对方在身边的日子。
　　可事实就是他不习惯。
　　习惯了他也接受不了。
　　忽然出现的故人让他猛然间发现，其实过去他一直在欺骗自己。
　　他分明想林微澜想得发疯。
　　林微澜总以为是他擅自闯进了自己的生活，可明明是自己。
　　初中那个闷热的午后，是他自己非要把计时器甩到林微澜身上的，他是故意的，不然谁家计时器的质量那么好，能在空中飞那么高。
　　林微澜不知道，从来都是自己主动招惹他。
　　祝旭自小性情高傲，心比天高，在遇到林微澜后，少年心中这团火愈演愈烈。
　　他燃烧自己，只想照耀林微澜。
　　对方却逃了。
　　从此日从东方起，再不见其耀眼灼热之态。
　　作者有话说：
　　（捂住心脏）作者没话说，下一个！


第104章 光说
　　林微澜再次见到祝旭是在大荧幕上。
　　那一年的世界大学生夏季运动会，他导师的孩子也参加了，林微澜记得很清楚，比赛直播时，他的导师停下了手头上的一切工作，带着他名下的所有学生蹲守在实验室唯一一台电视机前。
　　偌大的灰白色房间，十几张不同的面孔聚集在一处，其中只有三四个亚洲人，他们都在为导师的儿子出场而欢呼，只有林微澜显得很局促。
　　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自卑，更没有因为自己的家境而感到与周围的同学格格不入，相反，出国以来，他努力维系着自己的生活，凭借优异的表现拿到了实验室的高额补助，同时他还申请到了国际奖学金，他孤身一人，住着学校下发的单人宿舍，除去每个月固定攒着的学费钱，等着有朝一日回国后一齐还给祝明月，他自己完全够花。
　　他想到了一切，也安排规划好了一切，他的心中没有任何过分重要的挂念，除了祝旭。
　　自他出国以来，国内每一场大大小小的游泳比赛他都有刻意关注，他翻遍了官网所有的选手名单，却发现祝旭这个名字的出现频率低得怕人，所以当导师挨个念出与他孩子同台竞技的选手名单时，林微澜难得分了下神。
　　“祝旭？”他试探着问导师。
　　导师则用蹩脚的中文回复他：“是的，祝旭，他在中心泳道，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选手。”
　　体育圈是个圈。等真坐在电视机前，蹲守到祝旭出场时，林微澜反而有点不敢认。
　　他的祝旭，往日里不管做什么都是笑嘻嘻的，怎么会是这幅皱着眉头的冷脸。
　　他是在紧张吗？还是伤口没有恢复？
　　“林，你怎么了？”忽然，一个来自新加坡的师兄以惊讶的口吻说道，他指指林微澜，“你怎么哭了？”
　　实验室众人这才将注意力放到林微澜身上。
　　林微澜是哭了，在见到祝旭的一瞬间。
　　他真的控制不住。
　　这些年他很少在国内的体育新闻见到祝旭的身影，为了保障祝旭的安全，他办了一张新的电话卡，彻底和对方断了联系，但祝旭没有换过，他背下来了对方的号码，然后时不时就去刷新一下祝旭的朋友圈，大概这样安静等待了小半年后，某天，林微澜发现祝旭原先设置的“非好友不可查看朋友圈”选项被关掉了，就好像是专门开放给谁看的。
　　林微澜理所当然地点进了祝旭的朋友圈，原以为能通过最近的十条看看祝旭的近况，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结果点进去之后才发现，祝旭居然连一条朋友圈都没有留。
　　他把自己的朋友圈全部清空了，包括17岁生日那年偷拍的林微澜。
　　林微澜心酸得厉害。
　　他现在知道了，祝旭就是故意给他看的，就好像那种吵架怄气时的小孩，仗着自己有理，无法无天地跟你宣战，用一种最理性也最伤人的方式。
　　于是他挨个去换。
　　李牧、刘明杰、王媛媛、宋毅，甚至是李自在和杨景锋，凡是和祝旭有关的人，他都会去看，而这些人也都跟约好了似的，朋友圈全都变成了开放状态，就连一向谨慎的王媛媛都忘了关。
　　他在那些不起眼的照片中看到祝旭往木桌上挑他最讨厌的香菜，看到祝旭上课时窝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睡觉，看到祝旭上台领奖。
　　他看到祝旭身边簇拥着越来越多喜欢他、爱他的人，然后再也没有自己的位置。
　　他离开时，祝旭17岁，如今过去整整3年，对方才怀揣最初不变的梦想，来到这个世界级的舞台。
　　总归是他耽误了祝旭。
　　200米对祝旭来说并不算太长的距离，但林微澜听着电视上的解说，却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要耗在这里了。
　　祝旭是忽然涌现的超新星，他从校际联赛出发，一路畅通无阻地升了上来，所以在比赛开始前，解说的话题一直围着他。
　　他们说祝旭高中时就拿过南原市的市运会金牌，之后因为伤病才转为了学科生，进入Q大后又经过了漫长的复健过程，才重新回到了游泳赛场。
　　林微澜看不到尽头的三年时间被他们用短短四句话代过，他甚至不敢想象祝旭有多痛苦。
　　祝旭热爱游泳，没有人比林微澜更清楚，只要还有一丝比赛的机会，他就绝不会错过，可三年来国内大大小小的赛事，林微澜全都没有查询到他的身影，这说明祝旭的复健过程不止漫长，还十分坎坷。
　　自己所在的大学是全球TOP3的体育软科强校，他之前跟随导师观摩过在役受伤选手的复健现状，那些选手需要不断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无一例外，只有少数幸运的人可以堪堪回复到原先的实力，而大多数复健都以失败告终，那些失败的运动员将永远失去站上赛场的资格。
　　那个时候他缺乏专业的判断能力，不知道也不清楚运动员的复健需要面对如此超乎想象的痛苦，正式开始接触与复健有关的核心板块后，每当更加专业的知识涌入脑海，林微澜的懊悔就更深一分。
　　他清晰地知道，祝旭此刻能站在这里，甚至于超越过去，一定付出了超常的代价，或许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也有可能是无法比拟的精神压力，再深层次的内容林微澜就不敢往下想了。
　　他承受不了，承受不了看着祝旭痛苦而无能为力。
　　更别说这份痛苦的源头来源于他。
　　他看着祝旭以流畅的抛物线起跳，然后打水、发力、转弯，一切动作都无比流畅。
　　他看着祝旭触壁，穿着白红色运动服站上最高领奖台，身披国旗，为世界所瞩目。
　　电视屏幕分明就摆在自己眼前，林微澜却感觉自己和祝旭之间隔了一整个世界。
　　这何止是大洋大洲的距离。
　　全世界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祝旭身边，看着他，赞扬他，歌颂他，爱慕他。
　　唯独自己不行。
　　唐警官给自己打电话的那天，林微澜所在国家的时间是凌晨三点，那个时候他还没睡，正在等着观看祝旭的比赛直播，电话那头传来“人抓到了”四个字时，林微澜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不确定地问唐警官，人抓到了是什么意思，唐警官则激动地告诉他，这些年国家的天眼系统日新月异，打击毒品的工作普及力度也很高，这伙人自从多年前四散后就流窜在全国各地进行活动，引起了多地警方的注意，他们组建了联合侦缉队，连同安插在内部的抗毒英雄一起，终于在昨天将这个团伙一锅端了。
　　唐警官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林微澜却再也听不进一个字了。
　　这天是当地居民的民俗节日，天空中闪着劈里啪啦的烟花，寓意光明美好，林微澜没有开灯，就在那点点烟花的余光下，他伸手，缓缓覆上了自己的电脑屏幕，如获新生。
　　镜头给了祝旭一个特写，这是祝旭加入国家队的第三年，就在刚刚，他拿下了世界巡回赛意大利站的冠军。
　　林微澜的房间门适时被敲响，开门后，导师端着两杯红酒走进来，他略带得意地说：“林，我就知道你还没睡，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是您的弟子又拿到第一名了吗？”林微澜接过其中一杯，笑着说道。
　　导师吃惊地扶扶自己的眼镜：“林，你居然笑了，真是难得，是的，我的弟子有着非凡的才能，不过我的孩子在我心中和他一样优秀。”
　　林微澜和他碰了个杯，没有应声。
　　“我改变计划了林，或许朱莉安女士的建议是值得考量的，这趟工作结束后，我决定前往你的家乡访问旧友，中国的体育发展欣欣向荣，我必须要亲眼看一看才能做出决定。”
　　导师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决定带上林微澜，过往几年中，其实有不少跨国的好项目导师都想带着他一起做，但是林微澜通通拒绝掉了，除去本校全权负责的项目，林微澜基本半只脚都停在幕后，因为他不敢冒那个险，但这次，林微澜难得没有拒绝对方的提议。
　　“你同意了？”认清这个事实后，导师惊奇地问，“用你们中国话讲，这叫，百年难得一遇吗？”
　　近几年导师的中国话说得越来越溜了，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林微澜闻言不置可否：“嗯，这是胜似百年的一段时间，我想自己可以回去了。”
　　飞机缓缓离开陆地时，林微澜脖子上还围着祝旭织给他的奥特曼围巾，他所在的国家很冷，冬天时大雾弥漫，雨天还多，基本看不到太阳，飞机高度升至云端时，导师很是享受地对他说一句：“太阳真温暖啊。”
　　阳光透过小窗照射进来，林微澜自然将手摊开，任由光线撒在手心上方。
　　曾经他一度以为光是要牢牢抓在手心里的，直到有个人告诉他，光不需要抓。
　　光说他自己会来。
　　作者有话说：
　　光说他自己会来。


第105章 再会
　　祝旭被人从床上捞起来的时候满脸不爽。
　　眼前李自在这个神经病正在疯狂摇晃着他的身躯，嘴里还不停喊着“队长”“队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魂归天地了。
　　他再挣扎着看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
　　很好，中午12：37。
　　祝旭彻底崩溃。
　　他床上放着两个枕头，一个刚在他脑袋底下垫着，另一个则被他死死攥在手心里，准备用力砸向李自在。
　　他说干就干，毫秒之间，那个深灰色的枕头就那样飞去了李自在的脑门，祝旭怒不可赦，他翻身下床，去客厅倒了杯温水熄火：“你最好有点什么天大的事，不然今天就是你去阎王爷那报道的日子。”
　　这些年他的睡眠一直不深，时不时还会做噩梦，睡眠质量本来就已经够差了，进入国家队之后这种情况则更甚，可能是压力大的原因吧，他去找过几次心理医生也无果，对方只说他心里藏着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每每听到这样的回答，祝旭就觉得无助。
　　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难不成林微澜不回来，他这状况还一辈子都改善不了呗？
　　听到祝旭这么说，李自在捂着脑门从祝旭的卧室走出来，他哭丧着个脸：“什么啊，明明是教练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才让我来找你的，你要怪就怪教练，跟我有什么关系。”
　　祝旭满脸复杂：“所以你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哭丧似的把我喊醒了？”
　　李自在无辜地点点头。
　　见状，祝旭立刻麻木地指指自己的精装大门，示意对方出去。
　　他当初就不该把家门密码告诉李自在。
　　那年他刚进国家队，生怕自己的状态跟不上队伍的整体训练水平，给大家拖后腿，虽然教练不止一次强调过训练要适度，但他起初确实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那样高强度训练带来的后果就是某天祝旭因为发高烧没去训练，等教练带着开锁公司破门而入时，这傻小子已经昏倒在自家沙发上，烧到快四十度了。
　　众人吓傻了，想让祝旭搬去集体宿舍住，这大少爷又金贵得不肯，最后实在没办法，祝旭就把自己家里的密码告诉了他们，带来的恶劣后果也显而易见。
　　祝旭垂眼看向可怜巴巴的李自在，心想现在真是什么法外狂徒都能进他的房间了。
　　“你们有没有搞清楚，今天我放假，”祝旭冷着脸，训起话来毫不留情，“我刚比完赛夺了牌，和上边申请好的一周假期就是一周假期。”
　　李自在战战兢兢地点开教练发给自己的语音：
　　“什么？祝旭那臭小子不去？你和他说他必须去，这是他身为队长应尽的职责！”
　　祝旭两眼一合，当初被迫接下这职位时，他就知道这职位不是什么好差事。
　　出发意大利比赛前，队内的架构进行了重新调整，一些前辈留队当起了助理教练，另一些则开了发布会宣布退役，队长的位子就此空了下来，毕竟是国家队，队长也从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游泳队的整体风貌，好巧不巧，打祝旭进队前，李自在就一直在宣扬他曾经的队长有多么多么优秀，这下倒好，祝旭本身成绩就好，是各大媒体的宠儿，风头正盛呢，再加上有经验这一条，这职位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祝旭的头上。
　　他反抗过，也拒绝过，但没用，因为前任队长，也就是刚刚给李自在发语言的那个倒霉教练也指名让他接棒，还大言不惭，说什么祝旭长得好看，这样能提高大众对游泳队的重视程度。
　　这种狗屁理由也就鬼信，祝旭心想，他无非就是因为自己曾经在他被推出去采访时嘲笑过他，现在肆意报复而已。
　　裹着深咖色的呢子大衣站在火锅店门口时，祝旭的脖子冻得一缩一缩的，巴不得现在就冲进店里把自己煮了，他想吩咐李自在在门口守着，不料对方一口回绝：“不行，教练说必须你亲自等。”
　　祝旭忍着怨气在寒风凛冽的门口站了三分钟，终于等来了张伊娜和李健，他面色平静，带着向死而生的绝望：“别告诉我你们就是我今天必须出门的理由。”
　　张伊娜没和他客气，直接抬手给了他一掌：“怎么和教练说话呢，怎么，现在是大红人了，就忘记我和李指导对你的谆谆教诲了？跟我们两个吃饭，迎接我们那是你应该做的，懂不懂得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祝旭无奈地点点头，他都快冻成狗了，见人到了抬腿就准备往店里撤：“得，对，您说的都对，既然到了我们还是进去说吧，这天气怪冷的。”
　　李健笑眯眯地把人拦下来：“不成，还有人没到，你再等等。”
　　祝旭欲哭无泪。
　　有没有搞错，他，祝旭，世界冉冉升起的游泳新星，堂堂中国国家游泳队现任队长，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居然站在这里被当作迎宾小哥。
　　他这么想绝对没有看不起迎宾小哥的意思，他就是觉得这人的架子也忒大了，在他心里小老头儿已经是业内顶天的存在了，他都到了，居然还有人没有来，还有张伊娜，她平常不是最不乐意等人了吗，怎么今天一点火气都没有。
　　12月的北京真不是开玩笑的，祝旭今天出门没看天气预报，还是开车来的，之前车里有暖风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长时间站在冷空气里才意识到这天是真的冷，他将双手合在一处呵呵气，想要缓解这种纯粹由天气原因带来的冷意，发现没用后，他干脆开始放飞自我来回走动了，走到最左边的转角处时，他看见有个老奶奶正推着移动小烤炉在卖烤红薯，祝旭果断拐进去，麻利买了一个捧在手里，不为别的，就是单纯为了暖手。
　　再抬眼时，他觉得这小巷可能就类似于哈利波特里边那种对角巷，带着股神奇的魔法，能让人回到过去的那种。
　　不然他面前站着的这个人何以解释。
　　祝旭就这么和林微澜眼对上了眼，猝不及防，几秒之后，他似乎对自己的双眼所见有所怀疑，于是直愣愣地问：“你谁啊？怎么又来了？到底有完没完？”
　　林微澜前脚刚在后院停好车，他的导师后脚就已经从地下停车场的直升电梯上去了，说要给他的大弟子一个惊喜，起初路过停车场时，他看到这里有卖烤红薯的，他没吃过这东西，于是就吩咐林微澜帮他带一个上去，到时候直接从正门进，还能跟他帅气的大弟子打个招呼。
　　这下换林微澜不会了。
　　他没想这么早遇到祝旭的，还是在此情此景之下。
　　看来祝旭真没骗他。
　　光真的会自己来啊。


第106章 初升
　　林微澜说不惶恐是假的。
　　当初自己说走就走，甚至包含了哄骗祝旭的程度在，自己刚到国外时不适应那里的气候，重病了一场，期间还时不时打个喷嚏，咳嗽几声，耳根的烧人程度也不同寻常，就好像有谁在隔着大半个地球纪念他。
　　可自己分明活得好好的。
　　那会儿他递交的入学申请刚刚审批通过，那是一所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国际高中，他能临时入学还多亏了祝明月朋友在那边的注资，所以一切手续进展起来还算顺利。
　　林微澜孤独惯了，他照例没结交什么新朋友，用再冷淡不过的态度屏蔽着来自外界的无用干扰，上课下课都是一个人，只是当他裹着单被在偌大且陌生的宿舍楼摸索，只为找到一杯病期可以喝的热水时，他还是止不住地思念祝旭。
　　他每打一个喷嚏，都好像是祝旭在骂他。
　　林微澜，你怎么又病殃殃的，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哥哥啊。
　　都跟你说了别喝冷水，你怎么不听。
　　诶，林微澜，你是不是真的离不开我啊。
　　是真的。
　　林微澜对着空气回答。
　　林微澜如此幻想着。
　　幻想着他喜欢的人，哪怕在骂他的时候也会想着他。
　　林微澜清楚，自己以前并不是这样一个娇气的人，他是被祝旭惯的。
　　他开始不适应一个人，不适应耳边没有熟悉的嘘寒问暖声，不适应自己起床后分明准备好了两个人的一切，房间却再也找不到祝旭的身影。
　　他觉得祝旭是生气了。
　　不然为什么在梦里见过这么多次面，他就是不肯扭头看自己一眼，而是遥遥走在他伸手也难以触及的区域。
　　“我说，我知道你和他长得很像，但是你也不要再来烦我了好不好。”祝旭见眼前这人还没有消失，再次小小感慨了下自己的大脑创造力。
　　“我很好，好得不得了，医生也说我没问题，我吃得饱穿得暖，你有空还是多去正主面前晃悠吧。”
　　林微澜的思绪被打断。
　　祝旭这话说得半是无奈半是厌烦，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怒意。
　　林微澜猜得一点没错。
　　祝旭果然气性大得很。
　　其实林微澜思考过再次和祝旭见面可能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赛场、训练队、深夜的餐馆小摊，甚至是人满为患的大街，林微澜都有自信把人一眼认出来。
　　回国确实是冲动之下的产物，是一种结局未知的赌博，林微澜当时做决定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终于自由了，不再有沉重的过往压着他，他可以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了。
　　他想立刻抛下一切去找祝旭，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地站在对方面前。
　　然后呢？
　　林微澜不知道。
　　飞机冲上云端时，林微澜难得恍惚的大脑才落到实处。
　　他翻阅着过往一张张聊天截图，喧嚣的高中生活徐徐展开，他觉得热闹，却很难将当时祝旭的身形与现在联系起来。
　　七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太多，就好像当时的祝旭可以堂而皇之地偷拍他，然后放在朋友圈向所有人炫耀，而此刻，少年的朋友圈却一片空白，再也看不出任何生动的痕迹。
　　他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久到自己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重新出现在祝旭面前，对方又会不会接受他。
　　他只能赌，狼狈打包好颓唐的过去，而唯一的押注是自己。
　　林微澜承认自己在这方面挺自私的，也挺强势。
　　他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不高尚的人。
　　只是林微澜千想万想，没想到祝旭会给自己找个替身。
　　刚刚祝旭说“我知道你和他长得像”是什么意思。
　　这个“你”是指自己，“他”又是谁？
　　还有祝旭方才提到了医生。
　　祝旭去看医生做什么？他哪里不舒服？
　　这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让林微澜有点慌。
　　他知道自己确实挺混蛋的，但是祝旭不能不要他。
　　林微澜僵硬的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他尝试将语气尽可能地软下来，让祝旭心疼一下自己，然而还未等他开口，那个卖烤红薯的老奶奶似乎是不想夹在他们两个中间了，推着车准备离开，见林微澜这么高一个人杵在她面前，老奶奶只好拿手拍拍他：“小伙子，让一下。”
　　这句话过后，祝旭起了很大的反应。
　　他一把拉住即将离开的人，浑身应激似的抖了抖，却不是因为冬日不留情面的寒风。
　　他不确定地抬头看眼林微澜，睫毛也跟着视线一起颤了下，随后艰难开口道：“奶奶，您看得到他？”
　　老奶奶则是一幅活见鬼的样子：“小伙子，你搞什么，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老婆子我又不瞎，咋个会看不到哦。”
　　“吱呀——”
　　“吱呀——”
　　老婆婆和红薯推车渐行渐远，祝旭只感觉手中红薯的温度好像也跟着他们一起消散了，再也起不到暖手的作用。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很是笨拙地后退一步了。
　　祝旭观测一下这个由自己无意识划分出的安全距离，然后将手中的红薯递给林微澜：“吃吗，我这个给你。”
　　说完又像是怕林微澜误会，他开口解释道：“她走了可能就不会回来了，我是看你没买到......”
　　“......”
　　“我没咬过......”
　　“......”
　　“你不要算了。”
　　正当祝旭耍起了脾气，准备将红薯重新收回来时，林微澜却默不作声地接了过去，然后语气疏离地说了声“多谢”。
　　祝旭压抑的情绪反复上涌，却又不知道该发泄到哪里，最终他只好无力地垂下手，然后将冷冰冰的爪子重新塞回到上衣口袋。
　　“你也在这里吃饭？”四目相对下，林微澜发起了现实意义上的第一次对话。
　　“嗯。”祝旭乖乖答。
　　“包厢号。”
　　“202。”
　　林微澜身形微顿一下，然后立刻恢复如初。
　　“走吧，一起。”
　　“好。”
　　两个人的对话就这样止于表面。
　　祝旭其实还有很多想说的，他想问林微澜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之后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联系自己，这些年有没有好好关注他的比赛，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一个人在外边是不是受委屈了，还有......
　　他还喜欢自己吗。
　　祝旭问不出口。
　　前边一串是不知道该不该问，最后一句是不敢问。
　　林微澜一个人在外边，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自己没有陪着他，对方的离开也多半是家里人的手笔，如果没有祝致理的强迫，林微澜大概压根儿不用承受这些。
　　他找不到立场去问。
　　却也不想林微澜喜欢上别人。
　　包厢就在二楼，说实话，可能直接步行更快一点，放在往日，祝旭可能会为了追求效率去爬楼梯，但今天他不想，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电梯前边，看着两座电梯一座停在“－1层”，一座在“6层”，执拗地等待着。
　　林微澜也陪着他站在一处，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但此举的意图却是昭然若揭。
　　他们想要独自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林微澜率先息了声，他将软绵绵的烤红薯掰开一个角：“你先说。”
　　祝旭：“......”
　　我说个屁。
　　终于，在人来人往中，少爷别扭了半天别扭出一句：“红薯甜吗。”
　　林微澜：“......我还没吃。”
　　说完他就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口：“甜。”
　　“哦，”祝旭应了一声，没再答话。
　　李自在出现的时机很巧妙，两人这个状态祝旭实在觉得憋屈，就在他抬腿出电梯的时候，刚好看到李自在正施展飞扑朝他狂奔而来：“队长啊啊啊啊啊！！！”
　　祝旭立马望而却步：“你好好说话。”
　　放在往常，李自在一定会先抱怨几句祝旭对自己的冷漠态度，但今天他似乎看上去真的很急。
　　“小林哥回来了！你知道吗！小林哥！”
　　李自在这一嗓子吼的，祝旭感觉自己快聋了。
　　小屁孩没管祝旭的反应，继续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题：“他当初不告而别，现在居然说回来就回来，你放心，等我见到他，一定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先给他通通来一套，绝对不让他欺负你！”
　　祝旭的眼神逐渐变得难以描述。
　　“怎么了队长？”李自在往前走几步，“你是不是伤心了，别怕，经过血与汗的教训，我已经知道他不是个好——”
　　李自在的话戛然而止。
　　林微澜捧着半截红薯从电梯缓缓走出：“好？”
　　“好高骛远的人。”李自在咽咽口水，接着说道，“学成之后一定会回来报效国家的，你看这不就回来了吗。”
　　祝旭：“......”
　　他简直信了这人的邪。
　　“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祝旭沉思几秒，觉得自己或许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沉淀，于是背对着林微澜打发道。
　　林微澜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原本想试图辩解什么，但最后还是点了下头便默默走开了，怀里还揣着一颗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这家火锅店老板是张伊娜曾经的学生，据她所说，全北京只有这一家总店，当初开业时为了营造“高级”的噱头，走廊还专门设计成了圆环式，祝旭起初还吐槽过这种反人类的设计，因为他总以为自己鬼打墙了，但现在，为了不和林微澜面对面碰上，他决定破天荒地绕个远路，反正202就在那里，怎么转都能转到的。
　　他转身走向另一侧，然后顺便问起李自在关于林微澜的事：“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祝旭明白，刚才要不是他碰巧和林微澜遇到，自己是决计不会发现林微澜回国的，林微澜不想告诉他，他就永远不可能知道。
　　这就是林微澜一贯的处事风格，哪怕天塌下来了都自己扛着不说，更别提这种小事，他在对方的世界里就仿佛像个门外汉，即便兢兢业业摸索了这么多年，也始终是个没有选择权的被动方。
　　这次换李自在一言难尽了：“你待会儿进去就知道了。”
　　祝旭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自然也就不知道为什么待会儿进去后自己就能得到答案了，他本想着林微澜在，不然就冲动一把，干脆把今天这饭局翘掉，只是林微澜的回答没让他下定决心，对方似乎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一想到这里，祝旭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火又重新翻上来了。
　　这人搞什么。
　　他让林微澜去忙林微澜就真去了？
　　他他妈要是真这么听自己的话，那当年跑什么？？
　　一想到自己可能再也不是林微澜的第一顺位，祝旭就没由来的心烦。
　　这种烦躁的感觉持续到他迈入202包厢前，李自在一直踌躇地站在门口，不敢擅自推门进去，祝旭本以为是因为今天在场的人太多，李自在胆子小，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所以这一次，他一如既往地站在了李自在前边。
　　包厢门被少年干脆利落地推开，当下，四周的交谈声停了一瞬。
　　今天在座的人确实不少，祝旭搞清楚状况后还小小怀疑了一下自我。
　　从左到右，依次是传闻中专门从国外飞来中国指导的外援、张伊娜、李健、游泳队的新旧队员、还有一些面熟的管理层。
　　他机械般地退出去重新确认包厢号，退了好大一步，还差点踩到无辜受累的李自在。
　　李自在却像是早就猜到他这幅反应了，什么也没敢说，只在众人的目光洗礼下默默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祝旭此刻的气压低得可怕。
　　他木着脸走到张伊娜旁边，无视最里侧可能留给他的队长空位，专门加了张椅子坐下。
　　所以，谁能告诉他，自己刚刚才打发走的那个人，为什么现在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属于贵宾席的位子上。
　　林微澜和祝旭就这样隔着饭桌彼此相望。
　　人们常说七年之痒。
　　七年时间，足够林微澜从祝旭身边最亲密的位置边缘化至迷雾尽头。
　　他们曾经密不可分。
　　他们如今相顾无言。
　　好像由最最灿烂阳光的日子，逆流回到了旭日初升的时刻。
　　太阳出来了。
　　只是天没有亮。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小情侣互相折磨的把戏罢了，受苦受累（咬牙切齿）


第107章 人生的夏天
　　“亲爱的旭！好久不见！”
　　一声别扭的中文将祝旭的思绪抽离，他循着声音源头看去，这才发现林微澜身侧没有空人的那个位子上坐着一个土匪。
　　对，就是那种装备齐全到六亲不认的土匪。
　　祝旭出于礼貌笑了下，但是没有应声，毕竟自己实在认不出这是谁，张伊娜见状连忙出来圆场：“祝旭啊，你快猜猜这是谁？”
　　......
　　祝旭感觉自己头顶飞过一片嘎嘎叫的乌鸦。
　　张伊娜完全可以选择不圆这个场，对面这人帽子口罩墨镜一个不落，甚至连头发颜色都看不真切，首先从国籍就无从辨别，他能猜出来才是见了鬼了。
　　“好了阿莱克斯，”李健笑着冲对方比出一个摘帽子的手势，“快把你的装备卸下来吧，这样吃饭在中国可不太礼貌。”
　　“土匪”略带遗憾地将身上的多余装备一件件脱下来递给林微澜，旋即，一双碧蓝色的眼睛从墨镜下显露，阿莱克斯张口道，“我的大弟子，你这样可就太无趣了，”说完他就扭头问林微澜，“林，卸是什么意思？”
　　阿莱克斯显然没有搞清当下的状况，开局就点了两个最不适合同频出现的人，倒是张伊娜和李健担心场面落得尴尬，一直伙同在场的其余队员不断接几个外国友人的话。
　　林微澜将阿莱克斯的衣服叠整齐，放在另一侧的空椅子上，他一边应和着师兄师姐和阿莱克斯的引荐，一边分神听着在场所有人的对话，企图从中捕捉到跟祝旭有关的点滴，期间他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对方，他本就是不爱交际的性格，现下这种场合则显得更加安静。
　　饭局刚开始没一会儿，林微澜就注意到游泳队全员插科打诨都很有一套，给他一直十分熟悉的感觉，和当初在南原八中时一样，这些年祝旭依然存在于一个整体氛围非常活跃的团队，有时候玩笑开过头了，祝旭一个眼神就能让罪魁祸首安静下来，然后安安分分继续吃自己的饭。
　　祝旭依旧是队伍中当之无愧的领导者，依旧站在自己喜欢的游泳赛场，于林微澜而言，这就够了。
　　其实自从刚才在楼下见到祝旭第一面，林微澜就大致理清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
　　当初从填报大学、确定专业、再到选择导师，林微澜都是没有给自己留第二个储备选项的，长久以来，他都在寻找各种可以顺利抵达祝旭身边的途径，这只是其中最为常规的一条路。
　　国外的教学模式和国内不一样，升入大学后，在籍学生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并将专业二次细分，林微澜也是升入大学后才知道，那一年，他们学院恰好有一位经验丰富的运动康复大拿被返聘，从之前的国家队退回来搞科研了，他试着去旁听了大拿的几门课，当即决定将运动康复作为自己的主要研究方向，这大拿回归教师身份后本来也没准备再收学生，但由于林微澜的表现实在过于突出和优异，两人在研究领域意外地合拍，大拿这才破例给他个机会。
　　那位大拿就是阿莱克斯，在全世界体育领域都赫赫有名的顶尖运动康复治疗师。
　　说来也算环环相扣，林微澜那时下定决心要选阿莱克斯当导师，就是因为他在课堂上分享过的一个案例，林微澜当时只觉得阿莱克斯对于非常规肌肉损伤的康复治疗颇有研究，或许有朝一日可以对祝旭产生帮助，却没想过所谓案例或许就是由祝旭本人产生的。
　　一旦过往细节开始浮现，许多细碎的画面就能被重新连接在一起，比如身在国外的阿莱克斯为什么会熟知自己孩子的竞争对手，还毫不吝啬地夸赞对方优秀，为什么中文蹩脚的阿莱克斯却能不偏不倚叫对祝旭的名字，为什么对方大弟子拿到第一名的时间总会不经意间和祝旭的比赛时间重合。
　　阿莱克斯的主要工作是为产生肌肉损伤的运动员制定合理且有效的运动康复方案，林微澜自然而然地认为他的大弟子也应该是同领域的大拿，只是咖位没有他高。
　　却没想过治疗对象也可以被包含在内。
　　或许是因为病患保密原则，阿莱克斯从没有对林微澜提及过祝旭的身份，而林微澜则因为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在外这些年从不敢和祝旭扯上哪怕一点点联系。
　　就这样兜兜转转这么些年，直到今天，林微澜才发现原来他和祝旭之间只隔了一个阿莱克斯。
　　8800公里的距离，8个小时的时差，在那些不为人知的夜晚，或许祝旭某一阶段的治疗方案也有自己的参与，从某种意义来讲，祝旭这些年的生活，他可能并不算完全缺席。
　　因为想通了这一点，林微澜焦躁的心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再次被扯入话题中心则是因为导师止不住的夸赞，因为要开车，林微澜今晚没有喝酒，这次跟着阿莱克斯一起回国的人不多，包括他在内也只有四个人，师兄师姐们都是实验室有名的不倒翁，为他挡回去不少场面话，尤其是那位肤色同他接近的新加坡师兄，祖上其实是中国人，在国外时就对他很是照顾，现在酒劲上来了，借着导师引出来的话题，嘴巴更是停不住。
　　“你们，你们是不知道，”眼瞅着那位师兄的舌头都快打结了，却一点停下来的苗头都没有，他猛地拉开椅子站起来，从自己的座位走到林微澜身边，然后两只手一左一右搭在他肩上，举手投足间都是对这个中国师弟的炫耀和欣赏，“我这个师弟，牛逼得很，学什么像什么，打我认识他起，做什么都是第一名，要我说他这个脑子就是全能，天生的英才，不管在哪个领域都能搞得有声有色，也就是他自己有追求，为了些谁也不告诉的私人原因，一口气给阿莱克斯写了十几封申请信，不然你们说就这种好苗子，应该早被那群天天算数的老头子们抢走了。”
　　“什么私人原因？”今晚的饭桌上，祝旭第一次主动和除阿莱克斯以外的人搭话，他定定地看向林微澜，“可以说吗？”
　　林微澜同样盯着祝旭，几秒后，他主动败下阵来，然后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就连嘴角也带着微微的上扬，只是这表情的出现时间有点突兀，把李自在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吓了一机灵，他凑近李健，胆战心惊地问：“李指导，要不要我下手为强把他们分开，看着这苗头不太对，要不让他们吃完火锅再动手。”
　　李健没犹豫，直接给他嘴里塞了个肉夹馍外边的馍，示意对方闭嘴。
　　“为了一个人。”林微澜面容平静地说，“这答案祝队长还满意吗。”
　　祝旭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一个表态，几个师兄师姐和阿莱克斯也差点没反应过来，纷纷震惊道：“林，你这就说了？？”
　　林微澜点了下头，深吸一口气道：“因为那个人现在就在场。”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下全桌人都不敢动了，生怕下一秒就因为自己吃东西而错过什么世纪新闻。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期待从林微澜嘴里再听到下一步的进展时，只见李自在以一幅光荣赴死的表情站了起来。
　　全桌人的目光立刻同步转移到了李自在身上，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他就是事件的另一个主角，不料下一秒，李自在闭着眼睛大吼道：“小林哥！我就知道你高中两年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没有白唱！爱国是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刻在DNA里的义务和责任，我们要向小林哥学习！学成之后第一时间报效祖国！向祖国母亲报道！”
　　林微澜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沉默也可以震耳欲聋。
　　于是在众人膜拜的眼光下，林微澜颇为艰难地度过了接下来的晚饭时间，阿莱克斯更是眼含热泪，说原来这些年林微澜一直在厚积薄发，这次同意跟着他一起来中国就是为了报效自己的祖国，这简直太酷，太能展现奥林匹克精神中的民族主义了，他为有林微澜这样的学生而感到骄傲。
　　之后，在某个杯盏相碰的瞬间，林微澜确信，自己听到一声熟悉的笑容，很低，但他还是分辨出来了。
　　是祝旭。
　　林微澜紧蹙的眉眼终于缓缓展开。
　　一年到头统共有四个季节，平均分布在365天，他和祝旭正式相识是在夏末初秋，但他单方面知道祝旭这个人，却是在某个炎热的盛夏。
　　那个时候他15岁，人生的夏天由一块从天而降的计时器简单宣告开始。
　　如今他25岁。
　　十年的时间悄然走过，祝旭此刻的低笑仿佛一把将他拉回了曾经某个心照不宣的时刻。
　　林微澜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确定，而今他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夏天或许从未结束。


第108章 本能
　　这场饭局结束得有点草率。
　　阿莱克斯很多年没有来访中国，今晚又执意抓着鸳鸯锅红彤彤的那一半狠吃，几杯小酒下肚之后他便开始觉得浑身火辣辣的，有些飘飘然，李健和张伊娜担心他的身体，便也没抓着对方聊太多正事，只说之后再另择时间开一个详细的线下会，林微澜被师兄师姐们挤着推出门时甚至连手机也没来得及拿，等到了地下停车场后才发现。
　　其余几人的手机对于中国域内的网络都有连接限制，没有办法下载地图软件，这么多年没回来，北京的发展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林微澜还真没自信凭借过往的经验，载着一车人顺顺利利开回酒店去，更别提他对北京原本就没有多少记忆。
　　他将几个醉鬼依次在车上安顿好，然后摁了电梯，准备回去取一趟手机，再看看几个师兄师姐有没有落在包厢里的东西。
　　等了不到一分钟，电梯还没有下来，林微澜有些沉不住气，他直接向安全通道走去，一路小跑着迈上了二楼。
　　他还没好好和祝旭说声明天见。
　　微喘着气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时，祝旭和李自在正等在侧面的电梯口闲聊，林微澜听到李自在问祝旭：“真的不再等等吗？小林哥刚刚都没和你说上几句话，待会儿肯定会回来的。”
　　“不了，”祝旭说，“他那边还有四个醉鬼，估计也挺头疼的，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醉鬼怎么了，你个胆小鬼，大家都是鬼，你哪来的底气说人”李自在小声吐槽道。
　　电梯到了，这次祝旭没有摆队长的架子反驳李自在，他只是抬腿进去，却迟迟没有按关门的按钮，约莫三秒钟的时间后，他才慢吞吞解释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原来也是很勇敢的，只是结果不太好。”
　　李自在不知道回些什么，只好说句这些年和祝旭对话后总结出的万能发言：“你回去好好休息，看这黑眼圈重的，别想太多，觉着睡不好就再去找医生咨询一下，放心，我帮你瞒着小林哥。”
　　“你别多嘴。”说完这句话，祝旭的声音彻底消失在二层平台。
　　李自在对着空荡荡的电梯门独自摇摇头，顶着张苦瓜脸转身前，他发誓，自己是真的想把“我帮你瞒着小林哥”这句话贯彻始终的。
　　但哪个神仙乖乖能想到一转身林微澜就站在他身后。
　　李自在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惊悚的画面，他瞬间寒毛直立，张嘴大喊道：“小林哥！”
　　林微澜的表情早已麻木不仁，他双手插兜，十分不想承认自己认识面前这个人：“我是已经死好几年了吗，看到我值得你这么激动？”
　　刚刚在饭桌上的事情林微澜没忘，但他现在确实没时间和李自在计较这些，林微澜背靠在墙上，神色冷峻地盯着李自在质问道：“说吧，你要帮祝旭瞒我什么？”
　　李自在很是崩溃。
　　谁懂，自从祝旭加入国家队，不仅他睡不好，李自在也时常跟着一起遭殃，这些年午夜梦回的时候，他经常能记起自己当初在南原八中上学的日子，李牧总是带着他公然逃训，祝旭和尹小原发现后就会派林微澜去后门堵人，当时林微澜也是这张冷脸，总是将校服拉链拉到最高，然后无情地跟他们说——
　　“回去。”
　　人的肌肉记忆和下意识反应骗不了人。
　　李自在一向胆小，但这些年的大赛经验多少为他积累了一点勇气，他虽然还是打心底里怕林微澜，但也绝对不想出卖祝旭，况且林微澜一上来就问他瞒了什么，想来前边的对话应该也没听到多少，于是他两只胳膊往腰上一插，心一横，快言快语道：“你休想！我是不会告诉你队长这些年其实睡不好经常做噩梦身体抵抗力低还能时不时看到你的事实的！”
　　李自在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长久的沉默后，林微澜松开早已握了一阵的双拳，骤然的松弛感让他觉得自己的血液回流，像是有针在手心扎来扎去。
　　“祝旭他......睡不好，经常做噩梦，抵抗力变低，甚至......甚至还会经常看到我？”
　　林微澜双眼通红，声音早已颤抖地不成样子，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李自在，反复向对方确认：“你确定？”
　　李自在起初还能十分震惊地说句“卧槽”来表达自己的漏勺心情，最后看着林微澜，就觉得更糟心了。
　　他知道为什么祝旭不让自己告诉林微澜了，他不是怕自己的情况被其他人知道，他是怕林微澜难受。
　　他早就猜到林微澜会是这幅半死不活的反应了。
　　“嗯......”李自在难得在这个优秀的学长面前展现自己靠谱的一面，他很认真地说，“小林哥，其实队长这些年过得一点都不好，他活得好累，我看着都累。”
　　林微澜拽着人的力度渐渐变小，李自在接着说：“队长虽然入队晚，但你想想，以他的实力，他真的缺这些积分吗？一年到头四处跑比赛，他真的缺那几块奖牌吗？他胳膊受过伤，你也知道的，高强度训练和密集比赛都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就算强制他休息，他也会偷偷找场馆私下练，我们根本劝不住，所以张教练才迫不得已邀请阿莱克斯来中国的。”
　　“我猜他可能只是想让你看到他，不管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
　　林微澜已经很多年没吹过北京的冷风了，这里的冬天还是像七年前一样冷，他茫然地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再次返回地下停车场时阿莱克斯一伙人已经离开了，他们甚至给林微澜在实验室的小群里发了个加油追爱的表情包，并温馨地通知他们已经找好代驾了，让林微澜不要担心。
　　林微澜不禁开始怀疑这伙人是装醉了。
　　在国外，男生和男生谈恋爱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就拿自己那个新加坡师兄来举例子，他的另一半就是男生，二人甚至谈的是跨国恋，可能是因为师兄平常的表现，让实验室众人都对这事情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度，林微澜方才的举动实在过于反常，除了祝旭，就连林微澜自己也想不到可以让自己变奇怪的第二个答案。
　　林微澜随便拐进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从货架上拿了几罐酒，等再有顾客推门进来时，从门缝灌进来的冷风这才将他吹醒一些。
　　北京的夜晚总是格外热闹，便利店正对面就是一座华丽的十二层广场，广场上有一块可以亮整夜都不熄灭的超大屏幕，上边正在轮换播放着此次游泳队在意大利夺冠的获胜集锦。
　　其中出境频率最高的是祝旭。他冷着一张脸，看上去气场十足，哪怕夺了冠也没有产生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和高中时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的性子完全不一样。
　　林微澜想象不到这样的祝旭，哪怕他们不久前才见过面。
　　祝旭和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的。
　　祝旭病了。
　　祝旭根本不好。
　　.
　　祝旭一回家就冲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他以前确实挺喜欢吃火锅，现在也喜欢，不过长大后他才发现不论哪一家火锅店的味道都很重，只是之前有林微澜在，他从来不需要操心这些，现在......
　　现在林微澜好像也在了，为什么他还需要操心。
　　今晚祝旭上床的时间很早，但事情还是如他预想的那样展开了。
　　他根本睡不着，且满脑子都是林微澜。
　　阿莱克斯是英国人，就职的地方也是英国最有名的体育类软科大学，林微澜是他的学生，也就是说，林微澜这些年一直都呆在英国。
　　英国的冬天很冷，还好林微澜当年走的时候是冬天，行李箱里应该装足了厚衣服，刚去的那阵子不会挨冻，祝旭闷闷地想。
　　阿莱克斯从来没有跟自己分享过他的生活，祝旭猜也是因为这层治疗关系在，对方应该很少也跟旁人提及自己，这些年自己四处参赛，某种层面来讲也是为了世界各地找找林微澜，他总想着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和对方重逢，又或者是对方刚好买了自己的邻座机票被自己抓到，却没想到在天上飞来飞去，林微澜居然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可能有时候命运就是爱和自己开这种玩笑，你铺天盖地搜罗对方的时候，对方一点踪迹都没有，等你差不多不报希望了，老天爷又把人完好无损地拎到你面前，而偏偏这种时候，你就会悲哀地发现，对于那个人的感情，你逃不掉。
　　他还是会在意林微澜有没有喝酒，桌上的菜有没有他不喜欢或者忌口的，是不是更高了，自己这些年没有监督他，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且这些在意都是下意识的。
　　爱林微澜，就像刻在骨子里的本能，祝旭忘不掉。


第109章 我好想你
　　祝旭今天在饭桌上并没有闲着。
　　虽然他对除阿莱克斯之外的人一直臭着脸，但耳朵却是一直聚精会神地搜罗着消息。
　　他想知道林微澜的近况。
　　想知道自己和林微澜分开的这些年，对方究竟过得好不好。
　　祝旭本以为有了祝明月的照料，林微澜至少不用在生活方面发愁，结果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让他心脏骤停。
　　那位新加坡师兄说他第一次见林微澜是在一个大雨天，那天林微澜淋着雨跑回宿舍，结果在路上撞到了人，看样子应该是林微澜摔得更凄惨一些，但他起身后愣是什么也没说，不仅把自己身上唯一一件挡雨的外套给了对方，还好心把对方送到了医院，分明自己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状态，胳膊上还流着血，但他搀扶着另一个人，靠件薄薄的短袖在狂风暴雨中缓慢行走，像个英雄。
　　“怎么样，林是不是很善良啊，我当时就被他感动了。”师兄又小酌一杯，抹一把并不存在的热泪说。
　　你感动个屁。
　　祝旭不知道自己当时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将这句话憋了回去。
　　他想问问林微澜是不是有病，都下大雨了，自己没有带伞就算了，已经自顾不暇了，他还把自己身上挡雨的外套给对方，别人倒是受到保护了，他自己呢，林微澜淋了雨，又有谁照顾他？
　　“后来我才知道，那人和祝一样，也是个游泳运动员，当时胳膊上正打着绷带，行动起来不太方便，估计是林的职业病作祟，所以就直接带着人去了。”
　　师兄轻飘飘一句话，却让祝旭的火“蹭”地一下没有了具体发泄对象。
　　林微澜，为什么要在陌生的雨幕中帮助一个和我这么像的人。
　　你能不能告诉我。
　　我真的好想知道。
　　凌晨一点，祝旭不停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他摸黑打开抽屉，从其中拿出一个圆滚滚的瓶子，倒出几颗褪黑素软糖准备吃，犹豫一下，又很是烦躁地倒了回去。
　　他是在役运动员。
　　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国家形象。
　　他不能乱吃东西，他得时刻保持警醒。
　　想着最近都休息，祝旭干脆放弃了强迫自己的入眠的想法，他打开卧室的投影仪，在收藏夹的电影栏里挑挑拣拣，最后选定一部《万圣花嫁新娘》。
　　说来也是奇怪，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过这片子了，上次打开它还是大学没毕业的时候，那年平安夜，李牧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和王媛媛告个白，这部片子就是当时拿来作前情铺垫的。
　　那天晚上大伙都在，宋毅也专门从南原赶过来了，说要见证兄弟的幸福时刻，票钱还是李牧出的，但他经费有限，只付得起五六个小时的高铁钱，因为宋毅到的时候就不早了，大家为了图个氛围感，就直接把祝旭的房子装饰了装饰，将地点定在了这里。
　　李牧嘴笨，文笔也不好，但告白信写得却很是感人，王媛媛掉着眼泪说好的时候，家里的小鸟时钟摆件正好叫了十二声，平安夜顺利过去了，如今迎来的是万圣节。
　　祝旭恍惚间又想起来，他和林微澜在一起的那天好像也是万圣节，看得也是这部电影。
　　林微澜胆小，怕黑，却又不怕鬼，也不知道今天的他还需不需要自己保护。
　　祝旭看着电视上的播放记录，愣愣地点了全屏。
　　电影里的情节他没忘，甚至连哪个节点自己拽过林微澜的胳膊，悄悄握了林微澜的手，祝旭都记得一清二楚。
　　祝旭就这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无精打采的脑袋，直到电影放映结束。
　　他睁着两只大眼睛，对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彻底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电影也看了，照理来说他总该困了，但他今晚就是没什么睡意。
　　手机亮起微弱的亮光，祝旭伸手捞过。
　　是系统推送的初雪通知，北京从今天开始又要迎来新一轮降温了。
　　祝旭拉开窗帘，发现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零星的雪花，站在窗边看了几分钟，祝旭总觉得不过瘾，又从衣柜里拿了件御寒的棉服，出门坐电梯到了楼下。
　　他喜欢初雪。
　　每一年都喜欢。
　　世界各地都喜欢。
　　祝旭的手机里边有一个名为“初雪”的相册，是他换手机以后专门建的，里边放着的每张照片都由他亲自拍摄，有同一地点不同时间的，也有国外的许多比赛地，只要他碰到，他都会摁下快门键，然后收藏进来，像是什么特殊的小癖好，隐秘而无法宣扬。
　　祝旭将镜头随意对准小区的一个花坛，因为天冷，少爷懒得走那么多路，拍了几张后他又将镜头拉近，准备对准光秃秃的树拍几张近景。
　　原本空无一人的镜头忽然闯进个奇怪东西。
　　现在的时间是北京凌晨三点，祝旭总觉得这世界上不应该有人大半夜不睡觉，非要跑到楼下来淋雪的。
　　那个带着奥特曼围巾的傻逼除外。
　　林微澜出现得很突然，他就这样猝不及防撞进了祝旭的镜头。
　　或者应该说突然吗？祝旭呆呆地想。
　　林微澜会不会从饭局结束后就一直坐在这里？
　　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地址的？
　　脑门上实在盘旋了太多的疑问，祝旭却来不及多想。
　　那年在英国淋了雨，新加坡师兄说林微澜不止发了场高烧，还差点因为连续熬夜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国外的医疗费用很贵，当时花了林微澜不少积蓄，所以说－－
　　祝旭火冒三丈。
　　这还说个屁，怎么林微澜现在是觉得回了国有医保，所以淋起雪来一点儿也不躲是吧。
　　林微澜正在专心致志盯着停在自己脚尖处然后一闪即逝的雪花，忽然，一件白色的羽绒棉服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林微澜愣一下，显然对别人打断他这件事有点不舒服，他缓缓抬起头，发现来人是祝旭后才舒展开拧巴在一起的眉头，慢吞吞吐出几个字。
　　“你怎么才来。”
　　然后下一瞬，林微澜伸手抓住了祝旭的衣角。
　　祝旭藏在口袋里的手缩了一下，好像触了电，身体里有不间断的电流划过。
　　僵持几秒后，他将林微澜的爪子拍开，决定冷酷到底：“林微澜，你还委屈上了。”
　　林微澜被这一下打蒙了。
　　祝旭是不是没那么喜欢自己了，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拍开自己的。
　　他轻吸一下鼻子，没出声，然后很是执拗地，又把手放到了同样的位置。
　　祝旭见状咬咬牙，准备再拍一次。
　　手还没挨到人，林微澜忽然开口说：“祝旭，我是真的。”
　　“什么？”祝旭一下没反应过来。
　　林微澜抬起头，微弱的月光映下来，祝旭这才发现林微澜哭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哭过，然后现在又开始哭不知道第几轮了，林微澜的眼睛红红的，里边都是泪花，脸颊两侧则可能是因为风太大，有点轻微起皮。
　　好可怜。
　　祝旭第一念头想。
　　他把林微澜的眼泪胡乱抹擦干净，随手将羽绒服外套脱下来盖在对方头上，认真地说：“林微澜，你哭什么，别哭了。”
　　他他妈本来一肚子气，但现在林微澜一看到自己就又哭又笑的，这还让他怎么发火。
　　他脾气没那么好，七年间积攒的情绪也不想自己咽下去，所以林微澜再哭，他就要想办法上嘴亲人了。
　　“祝旭，我是真的，”林微澜仿佛没听到祝旭的话，只一直不断在重复这一句，“假的不会说话，你看，我是真的，我回来了。”
　　祝旭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将自己的额头与林微澜的贴在一起，感受到那股不寻常的体温后，祝旭弯起两根手指夹着林微澜的下巴，让他直面自己，随后面无表情地说：“林微澜，你喝酒了？”
　　“不知道。”林微澜在这个姿势下沉默了会儿，语气低落地说。
　　那就是喝了。
　　祝旭惆怅地闭上双眼。
　　这都叫什么事儿，林微澜晚上不是没喝酒吗，现在这一身酒气是哪来的。
　　他拿纸巾擦擦林微澜身边那个位置的落雪，然后坐下，认命地指指自己：“我是谁。”
　　“祝旭。”
　　“祝旭是谁。”
　　“......”
　　林微澜没出声，祝旭莫名窝出点无名火，他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保持冷静思考：“问你话呢，祝旭是谁？”
　　林微澜最好别告诉他，不过喝了个酒，转头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男朋友。”
　　“我最喜欢的人。”
　　林微澜的回答忽然变得正常，祝旭再看他时感觉对方眼里的清明都恢复不少。
　　祝旭垂下自己的手指，重新握成拳头找了个口袋缩回去，脑子嗡嗡响。
　　他听到自己问：“林微澜，谁是你男朋友？”
　　林微澜来劲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自己一米八七的身高往祝旭面前一怼：“祝旭，我们没分手，你忘了。”
　　看祝旭没回话，林微澜弯下腰，主动和他眼对眼：“是你逼我发誓的，你忘了。”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这些年他的心境其实一直都没有什么波澜，吃饭也好，睡觉也好，训练也好，比赛也好，哪怕站在最高领奖台上，他的脑海中也最多浮现四个字，我做到了。
　　不会太难，但也不会太轻松，就好像自己的人生被谁强制推到了轨道上，按部就班地过好每一天，然后等着迎来终点。
　　怦——怦——怦——
　　一下、一下、又一下。
　　祝旭差点忘记心脏疯狂跳动是什么感觉。
　　在人人知晓的角落，他的目光曾追随林微澜历经大片阳光的祝福与洗礼，只是变天的时候，林微澜留下一把保护伞离开了，他的心脏也就此跟着一起静默。
　　他以为也就这样了。
　　他不会再比过去的任何一天更喜欢林微澜了。
　　事实证明他错了。
　　错得离谱。
　　那些心脏静默的日子里，爱在无人处生根发芽，肆意疯长。
　　他对林微澜，原来早已经不止喜欢了。
　　他爱林微澜，且未来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会比当下更爱。
　　春夏秋冬，日月星辰，都会因此而与众不同。
　　爱是多伟大的事情呢。祝旭感慨。
　　靠着那漫长岁月中可怜的不足100天的回忆，他就确定自己爱林微澜。
　　祝旭装不下去了，他哑着声，回了句：“没忘。”然后暴躁地一把将林微澜拉近，深吻了上去。
　　他他妈早就想这么干了。
　　这个吻的主动权起初在祝旭那里，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林微澜，他一只手将祝旭从花坛边缘拉起来，一只手摁着祝旭的头，强迫着不让对方离开，林微澜的手指没入祝旭的发丝，之后开始缓缓下移，停在了祝旭最敏感的脖颈，祝旭下意识缩了一下，嘴里也跟着“嘶”一声，林微澜顺势便攻了进去。
　　他们在漫天大雪下吻得难舍难分。
　　祝旭喘不过来气，他想扭开头，林微澜又不让，实在没办法，祝旭只好一口咬了上去，林微澜觉得吃痛，却也没松嘴，完全视祝旭的诉求为无物，最后直到祝旭快缺氧，他才悠悠将人放开。
　　“林微澜，你是狗吗。”祝旭一把推开林微澜，他大喘着气，脸上的红色没消，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后方，意识到方才自己和林微澜做了什么，他恼羞成怒，“你他妈外边有人了？”
　　不然为什么这么会亲人。
　　“有，”林微澜定定地说。
　　他重新靠近祝旭，不顾对方的反抗将人牢牢扣在怀里，脑袋则垂到祝旭的一侧肩膀，小心地靠着。
　　和七年前一样。
　　“祝旭，我好想你。”


第110章 暗沉
　　按理来说，祝旭此刻应该非常有礼貌地回一句：“我也是。”
　　但林微澜刚刚那个“有”就回答得很巧妙。
　　思及此，祝旭冷笑着把林微澜的脑袋架起来：“你起来，别给我装醉。”
　　林微澜没敢看他，声音闷闷的：“没装。”
　　祝旭情绪平平：“你见过哪个醉鬼会说自己喝醉了。”
　　“林微澜，演技好烂。”
　　祝旭很少见到凌晨三四点的北京，说实在的，他一直都不是非常敢在这座城市瞎逛，因为总担心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触景生情，或者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除了偶尔需要坐飞机去世界各地比赛，这个点祝旭一般都在家里的床上躺着。
　　可能睡不着，但肯定不会离开自己的被子。
　　但现在，他看着在大雪衬托下更显萧瑟的小区，却忽然觉得这样好像也挺不错。
　　肩膀上的人时不时动一下，左蹭蹭右蹭蹭的，总想引起祝旭的注意，祝旭想装看不见都没办法，他现在忽然感觉自己和林微澜之间的角色好像互换了。
　　之前想方设法引起林微澜注意的是自己，现在则变成了对方，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其实祝旭知道林微澜指的“外边的人”就是自己，他只是有气没撒出去，想故意呛几句林微澜。
　　但谁成想林微澜不仅没有呛回来，还和他撒娇。
　　偏生祝旭很吃这套。
　　他反思一下，其实自己压根没必要这样，林微澜吃的苦比他还多，受了那么多委屈都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林微澜都没说什么，自己又凭什么这么对林微澜。
　　他真不是个人。
　　就在林微澜见祝旭没回应，企图得寸进尺时，祝旭突然伸手回拥住林微澜，他贪恋地倚靠在对方身上，尽情感受着属于对方的温度，祝旭现在不想考虑林微澜当年为什么离开，以及现在又为什么回来，和林微澜重新对上眼的那一瞬间起，他关心的事就只有一件——
　　“还走吗？”祝旭问。
　　林微澜安抚似的亲亲他的耳垂：“不走，赶我也不走。”
　　他松开禁锢祝旭的双手，将奥特曼围巾摘下来给祝旭围上，祝旭方才把外套给了自己，现下鼻尖已经被冻得通红，他用身上的厚实装备把祝旭裹裹紧，随后直言：“旭旭，这次我真的抓住了，光和你都是。”
　　林微澜自认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他习惯性避世，习惯性减少冲突，习惯性得过且过，在英国时他也有认真思考过，得出的结论是，似乎他和祝旭的关系中，祝旭需要承受的总是比他更多。
　　林微澜不勇敢，但是这仅有的、为数不多的勇气，他愿意全部付出给祝旭。
　　倾其所有，他这一生也不过只追逐这一个太阳。
　　祝旭还是带着林微澜回了
　　所谓的家其实就是他在这个小区租的房子，之前他一个人住的时候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现在林微澜在了，他才愿意将这个自己住了近三年的地方称呼为“家”。
　　房间里暖气很足，北京是冬日有供暖的城市，所以刚进家门时总会觉得格外暖和。
　　祝旭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递给林微澜：“你穿这个。”说完之后他就拐进了侧边的厨房，想着给林微澜泡杯蜂蜜水解酒。
　　端着杯子出来时，林微澜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祝旭一愣，以为他还是在担心自己生他的气，于是快步上前将蜂蜜水递给他，盯着人一滴不落地喝完后，这才亲自上手帮林微澜把大衣脱下来。
　　林微澜的大衣两侧口袋都是鼓鼓的，祝旭自然而然将手伸进去，结果先在左侧边掏出来半个红薯。
　　祝旭：“......？”
　　“这什么东西？”他欲言又止地看向林微澜，“你现在，口味变了？”
　　毕竟他记得林微澜以前很喜欢吃烤红薯，和他一样。
　　林微澜摇摇头：“没变。”
　　“那为什么不吃？”
　　“不甜，难吃。”
　　祝旭：“......”
　　他觉得林微澜还是多少带了点醉意，因为他现在实在是有点可爱，跟往日里那幅说一不二的正经样反差很大，好像祝旭问点什么他都愿意说。
　　祝旭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扔。”
　　林微澜答：“旭旭给的，舍不得。”
　　祝旭忽然看着林微澜笑了：“林微澜，你发誓你出国这些年没有谈过除我以外的第二个人，更没有背着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是嘴上抹蜜了吗，这么会说话。”
　　林微澜没回答他前边的问题，只是眼睛亮晶晶地说：“我还可以更会说话。”
　　祝旭挑眉看着他，示意对方展示一下。
　　林微澜轻轻贴上了祝旭的唇。
　　这个吻产生的时机很突然，跟方才不一样，是温柔而又绵长的，祝旭被林微澜推在身后的五斗橱边上，林微澜还很细心地护住了他的腰。
　　他一点一点触及着祝旭从未被发掘的区域，祝旭半弓着身体，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林微澜身上，感觉浑身软绵绵的，快撑到极限时，祝旭忽然睁开了眼。
　　他的声线带着颤抖，和一丝寻不到踪迹的情欲，眼底虽然有波澜翻滚，但看向林微澜时依旧是清澈的。
　　“哥哥，换衣服，洗澡。”
　　觉得自己这话歧义过甚，祝旭又耐着性子补充：“你刚才淋雪了，不洗热水澡，会感冒。”
　　“我不想被你传染。”少爷最后嘴硬着嘟囔道。
　　林微澜压着嘴角，不想让自己笑出声来。
　　感冒被传染的途径有很多种，祝旭说的是哪种？
　　林微澜依言，准备先将衣服换了，看到那双拖鞋时他又停下自己的动作：“这拖鞋是——”
　　“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祝旭截下林微澜的话继续说道，“新的，没人穿过。”
　　林微澜试了试尺码，确实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他站起身望向祝旭：“你猜到我今晚会来？”
　　“知道你会来，但不是今晚，”祝旭无所谓地拉开鞋架展示给林微澜看，“这些年我的习惯没变过，就当你还在。”
　　祝旭说的是真的。
　　这七年来除了林微澜这个人确实不在他身边，他的生活习惯还是像七年前那样。
　　看到林微澜喜欢吃的食物会自觉放进购物车，觉得好看的衣服也会下意识买两套，大部分还是情侣装，跟他不熟点的队友第一次来他家都会以为他还有个同居的舍友。
　　这家里分明四处都布满了林微澜生活的痕迹，却总是见不到对方的人影。
　　祝旭不是相信林微澜今晚会来，他只是单纯相信林微澜这个人。
　　他相信林微澜会回来，但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时候，所以他就时刻准备着，这样不管林微澜什么时候推门进来，这里都是他的
　　他知道林微澜不会抛下自己不管。
　　祝旭的话说得平平无奇，就好像什么东西都买两套于他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林微澜却听得心口发塞。
　　所以这七年，祝旭一直在靠着这样虚无的信念前进。
　　祝旭拼了命训练，拼了命比赛，也只是因为不敢停下来而已，他害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心中某些支撑点就会分崩离析，只要一直在走，不管可以走到哪里，他的生活终归是被挤满的，不会为林微澜的离开而过分分神。
　　林微澜出浴室的时候祝旭已经睡着了。
　　这一次他睡得很沉，怀里还抱着林微澜半湿不干的外套，以此获得一些安心感。
　　林微澜看着祝旭变化极大的睡姿，心中的酸涩感愈演愈烈。
　　他的男朋友，打自己认识他起，对方的睡姿就是狂放不羁的那一款，恨不得这张床上再也容不下除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
　　但现在祝旭抱着自己的外套蜷缩在一处，阿莱克斯在运动员心理分析这门课上讲过，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祝旭在害怕什么。
　　林微澜没有第一时间抽走外套，他从李自在口中得知祝旭的睡眠质量并不好，但即便这样，祝旭还是记得林微澜怕黑这件事，将左右两边的两个小夜灯全打开了。
　　林微澜心疼得不行。
　　他在想自己以前究竟说过多少骗人的混账话。
　　借着小夜灯的光线，林微澜在床头柜抽屉上发现一条大约两指宽的缝隙，应该是祝旭拿了东西，但是没有关紧。
　　他正准备走上前将抽屉合住，动作却在瞟到“治疗手册”四个字时停了下来。
　　林微澜呼吸一滞。
　　他回想起李自在对自己说过的话。
　　祝旭睡不好，经常做噩梦，抵抗力变低，甚至还会经常看到自己。
　　李自在当时还建议祝旭去看医生。
　　林微澜的手止不住颤抖，他抱着那本浅蓝色的治疗手册和抽屉里不同的瓶瓶罐罐来到了明亮的客厅。
　　那本治疗手册的全称是：星海灿灿心理咨询工作室治疗手册。
　　来访人：祝旭。
　　心理咨询师：陈灿灿。
　　第一次受访记录：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哪种感觉？是指我会看到我喜欢的人吗？
　　——是的，或者换一种说法，你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现实或许与自己想象中存在误差的？
　　大二吧，当时有一件事我记得我和朋友们说过了，结果我没说。
　　——你记得你和朋友们说过了？就是你以为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对吗？
　　对的，我当时甚至连他们的反应都记得，知道我确实没说的时候我也很震撼。
　　......
　　第二次受访记录：
　　——你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说实话，你这样会让我认为你是想挣我的钱。
　　——你很缺钱吗？
　　不缺，但我想多挣点钱，这样就能养活我男朋友了。
　　——男朋友？你之前只称呼对方为你喜欢的人。
　　哦，但他确实是我男朋友，他很穷，所以我想对他很好很好，现在过马路我都只走斑马线，因为万一有一天出了车祸，我还能多拿27万的理赔。
　　——你已经开始设想这种意外的发生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不会经常有这样的想法吗？
　　......
　　第三次受访记录：
　　——祝旭先生，我要很严肃地通知你，你或许生病了。
　　我应该吃些什么药？单子开好需要给队医确认的，我们这行不能乱吃东西，会影响比赛状态。
　　——很遗憾，我只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并没有开药的权限，而且你正式来访前应该已经去过医院了吧，我记得你初次来访时递交了你的就诊记录。
　　好像是这样，不然你还是先说说我得了什么病。
　　——强迫性幻想症，你听说过吗？
　　强迫性幻想症？
　　——首先我跟你保证，你没有精神分裂，并且以你目前的状态，完全可以正常生活和训练，只是会有点痛苦，所以你需要预留出一定时间，抽空来找我聊聊天。
　　为什么？
　　——因为我得替你男朋友看着你，这个答案是你满意的吗？你也不想某天重逢的时候生着病见他吧。
　　你说得有道理。
　　......
　　这本治疗手册的前后持续时间长达一年，受访记录多达十二次，林微澜就这样从凌晨五点一直在客厅呆到天亮，落地窗外的变化逐渐由灯火通明转向大雾弥漫，初雪还在下，且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这份治疗手册林微澜看了整整三个小时，来来回回不知道翻了多少次，才差不多接受这本厚厚的内容展现给他的答案。
　　最近的一次受访记录发生在半周以前。
　　第十二次受访记录：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这倒是很难得，你往常都会跟我说不好。
　　因为我看到他了。
　　——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吗？在我印象中你一直都看得到他。
　　是不太一样，这次的感觉很真实，他好像长高了，眉眼还是很好看，但依旧不胖，瘦巴巴的，可能是穷得没钱吃饭了吧。
　　——你所说的真实是指？
　　说不上来。但你可以理解吗，就好像原来只是想象当中虚幻的人，忽然冲破次元壁来到你身边了，我这么说可能有点抽象。
　　——确实有点抽象。那么你是在什么场景下看到他的呢？
　　意大利的比赛场馆。由于设备原因，这一次的发布会是在比赛结束后第二天才召开的，出场馆的时候，在前往机场的路上，我见到他了，只不过他带着口罩，还是不愿意光明正大见我。
　　“半周以前......”
　　林微澜看着这个时间线喃喃道。
　　那不是祝旭的错觉。
　　那个只敢带着口罩藏匿在粉丝行列的，确实是林微澜本人无疑。
　　当天祝旭上车前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好久，林微澜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正在想该用什么说辞脱身时，祝旭却忽然转身上了车。
　　原来祝旭看到了。
　　他只是不相信。
　　祝旭以为那天的林微澜也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跟过去这么多年一样。
　　祝旭质疑的从来都不是林微澜。
　　而是那个纠结于过去，甚至停在原地不肯迈步的自己。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林微澜喜欢着他、爱着他。
　　却不敢百分百保证这样的自己配得到林微澜的爱了。
　　穿越时间的迷雾，林微澜好像很难在这份治疗手册中找到七年前祝旭的影子。
　　他的少年从来都是最骄傲、最昂扬向上的那个，他的身边永远围绕着喧嚣的人群，时刻都有人以他为目标，追逐在他的身后。
　　七年过去，他却觉得自己不配被追逐了。
　　祝旭画地为牢，将自己圈禁在固定的范围，不想走出去，也不许别人靠近。
　　林微澜想起自己今天刚与祝旭重逢时，对方下意识倒退回去的那一步，心脏好像忽然被谁揪了一下。
　　所有人都觉得太阳散发光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哪怕有一天他真的不亮了，人们也会自然而然地认为，总会亮的，就算今天不亮，明天也会亮的。
　　几乎没有人关注太阳究竟为什么变得暗沉。
　　往事暗沉不可追。
　　而祝旭独自一人背负着这份往事，茕茕孑立了整整七年。
　　他的旭旭该有多痛苦。
　　作者有话说：
　　往事暗沉不可追的下一句是——
　　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好在他们长大了，也熬过来了，也依然爱着。


第111章 灿烂
　　林微澜几乎一夜没睡。
　　治疗手册上明晃晃的“强迫性幻想症”六个字就好像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来气。
　　他看了抽屉里的那些瓶瓶罐罐，上边写的都是英文，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国外，理解起来自然没什么难度，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精神抗压类药物，应该是祝旭第一次去医院时医生给他开的。
　　但祝旭没吃。一粒都没有。
　　日期最新的那瓶他甚至都没有开封。
　　林微澜感受到一股窒息的浪潮正在涌来，最终淹没他。
　　祝旭不吃药，病情就得全部依靠心理咨询师的引导，这不仅需要极大的忍耐力、精神意志力，且得经历非凡的痛苦，异常熬人。
　　祝旭吃了药，病情或许可以得到有效抑制，但心病说到底是寻常药物无法根治的，且这些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都极大，祝旭一旦开了这个头，未来的训练和比赛都会受到极大影响，他的游泳生涯可能会止步于最黄金的岁月。
　　吃与不吃根本就是无解的问题，林微澜甚至找不到祝旭可以走的第三条退路。
　　也是在这样糟糕的精神状态下，祝旭还想方设法辗转全世界，他积极参加各项赛事，不断超越自己的最好成绩，挑战极限，行走在理智与情感崩溃的边缘。
　　靠的究竟是什么呢？
　　林微澜将一系列物件归位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只是祝旭这些年来睡眠质量不太好，所以房间里装的遮光窗帘全部都是商场里质量最好的那批，只要将卧室与客厅连接的小门关上，没有人会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
　　林微澜蹑手蹑脚地合上门，他拉开被子躺到祝旭身侧，原以为自己受到的冲击足够大，一时间肯定睡不着，却不想躺在祝旭身侧时自己竟然格外放松，再加上熬夜的原因，没多久就阖上了双眼。
　　祝旭再睁眼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他安慰自己这很正常，毕竟自己准备入眠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两件事让他深觉纳闷。
　　第一，自己居然连续睡了快十二个小时。
　　这事如果放在高二那会儿，自己一定觉得平平无奇，但最近几年他精神状态很差，从来没有一次性睡过这么长时间，还是深度睡眠。
　　第二，自己都睁眼了，林微澜居然还睡着。
　　林微澜从来都不是爱睡懒觉的人，这祝旭是知道的，所以他只能理解为林微澜还在倒时差，且一直没倒过来。
　　祝旭没拉帘子，他帮林微澜把被子盖好，然后轻轻推门出去了。
　　窗外的雪总算停了，祝旭打开手机里的智能天气预报，发现降雪还会在两小时后再度来临，他赶忙切换到外卖APP，点了一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顺便买了几块四川火锅底料当备选。
　　等外卖的过程中少爷还亲自做起了家务活，他一会扫扫这，一会擦擦那，准备下楼倒垃圾的时候才发现垃圾桶里居然还有半个红薯皮。
　　所以林微澜还是把那半个难吃的红薯吃了，就因为是自己送的。
　　祝旭哼着歌下楼时刚巧碰到隔壁一对恩爱的老夫妇，他们看到祝旭笑嘻嘻的，也是打心底为他高兴，老两口挥挥胳膊和祝旭打招呼：“小祝！什么事儿啊这么高兴？我们前些天在电视上见到你啦，恭喜你啊，又拿奖啦，诶，我们家外甥女今年刚好来北京工作，你们要不要见一面啊？”
　　老人家讲起话来总是喋喋不休，祝旭先是感慨自己居然也到了被催婚的年纪，而后才摇摇头说：“不了，我有对象，之前一直在国外深造，昨天刚回来。”
　　老人家明显震惊得很：“啥子？你说你有对象？还是个高材生？”
　　“有，”祝旭闻言乐呵呵地回话，“成绩可好了，当年是我们那块儿的第一名，都谈七年了。”
　　等电梯时祝旭刚好碰到外卖小哥，他顺手接过购物袋，还专门登上平台给了对方一个好评，说雪天难行，提醒对方注意安全。
　　祝旭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世界似乎格外美好，一切的一切都光明灿烂。
　　电梯升至15楼，自动门缓缓向两侧收回，祝旭看到林微澜就在家门口等着他。
　　少年身形修长，穿着和自己身上同款的家居服，眉眼间望向自己时皆是笑意。
　　祝旭忽然回想起一句话，是他某天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到的。
　　若失去的会回来，那一定是从未离开。
　　人好像永远都看不清当下的自己，笨拙也好，迟钝也罢，这些都是由自我行为而产生的非理智判断。
　　但喜欢和爱哪里需要这么多理智。
　　祝旭想，被爱就是这样一种放肆的感觉。
　　太阳那么耀眼是因为微风的轻轻吹拂。
　　所以每当有风经过他的耳畔，祝旭都能感受到幸福。
　　那一定是林微澜在对他说——
　　我爱你。


第112章 御厨
　　“咕噜——咕噜——”
　　火锅的香气在约莫三四十平的客厅展开，家里开了空调，某些人又娇气得嫌热了，祝旭半卷起袖子，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则搭在桃木餐桌上，等着锅开。
　　林微澜洗完手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第二波降雪还没有来，天空中短暂放了会儿晴，冬日的暖阳从落地窗撒落进来，有一半几乎都打在了祝旭身上，而祝旭也十分完美地和大片阳光融和在了一起，毛茸茸的头发则因为睡醒后没有来得及好好打理，还带着点微卷和凌乱。
　　很漂亮的一幅画。
　　如果祝旭没有打瞌睡打到差点把脑袋摔桌上的话。
　　祝旭从朦胧的意识中惊醒时，发现自己正安然无恙地躺在林微澜的手心里。
　　准确来说，是自己的脑袋，正躺在对方的手心里，祝旭悄悄寻思几秒。
　　林微澜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祝旭身旁，他单手托着祝旭的脸侧，防止对方倒在桌上，这动作一下让祝旭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当即，他脸上感觉好像有东西在烧，火辣辣的。
　　“脸这么烫，不舒服？”林微澜见状故意关心道。
　　祝旭面不改色地从对方手心里离开，然后摆摆自己并不存在的衣领，纠正道：“没有，那是你的错觉。”
　　林微澜点点头，他假装没看到桌子对面多出来的那套碗筷，把手从祝旭的下巴挪到了他身侧那张空椅子上，又把自己的吃饭装备安全挪到了祝旭旁边，然后拉开椅子坐下了。
　　“你干嘛？”祝旭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惊，他不自觉把屁股往里挪挪，头朝对面的位置扬，“吃饭呢，你坐对面去，注意影响。”
　　林微澜注意到祝旭的小动作，眼眸又微不可察暗一下，随后才淡淡道：“祝旭，我昨晚就说过，我们没分手，你别忘了。”
　　哦，林微澜说的还是陈述句，祝旭麻木地想。
　　他分明可以态度友善地询问自己，比如，祝旭，你没忘了吧？
　　结果这小子偏要语气森然，给自己来一句——祝旭，你别忘了。
　　林微澜这是什么意思。
　　命令他？
　　对，林微澜就是在命令他。
　　想通这件事后，祝旭简直想踢他一脚。
　　看看林微澜这几年在国外学的都是点什么土匪风气。
　　祝旭是这么想的，也就干脆这么做了，他先是用脚攀附上林微澜的小腿，试图蓄意勾引，就在林微澜准备上钩时，又将人一脚踹开，毫不留情。
　　“哥哥，好好吃饭，在这胡思乱想什么呢。”
　　说这话时祝旭的尾调还带着一点微微上扬，像是在炫耀。
　　林微澜看着这满桌的菜和肉，也没顾上回味方才被撩拨的滋味，难得陷入了沉默。
　　“饭？”他依次指指桌上的大白菜、鸡毛菜、红薯、土豆、牛肉、羊肉、和其余一系列装好盘的菜，说，“我什么都看到了，就是没看到饭。”
　　祝旭：“......”
　　说真的，林微澜是不是在英国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吃火锅为什么要吃饭。
　　话说自己以前有给他传递过这种奇怪观念吗？
　　火锅不就是饭吗？？
　　祝旭认真盯着自己准备的菌菇锅，在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可能确实没有比它更加清汤寡水的玩意儿存在后，也罕见地没有回嘴。
　　运动员需要忌口的东西实在太多，就拿昨天晚上那顿饭局举例子，他压根儿就没敢碰那个辣锅一下，更别说还有张伊娜和李健在场监督，再加上这些年他从未主动暂停复健治疗，能吃的食物类型就更少了，食材受限，食材做法也受限，放在几年前，这于祝旭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按照这个发展程度，长大后他的口味应该更加刁钻了才对，可现在祝旭却反而不太在乎了。
　　林微澜重新从座位上站起，拿起祝旭椅子上搭着的围裙就往自己身上系，家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祝旭当初装修时没有专门隔断，起初他还反应了一下林微澜是在做什么，发现桌上的食材也在跟着林微澜的一次次移动呈指数递减后，少爷坐不住了。
　　“你把菜都端走了，我吃什么？”
　　“实在不行我也成。”林微澜没什么求生欲地回答道。
　　他依稀记得自己刚把人从外边接回来时，祝旭两只手都拎着满满当当的菜，说要给他露一手，做顿大餐。
　　他早该猜到的。
　　祝旭能做出什么大餐。
　　林微澜将摆好的食材简单分了下类，准备做个三菜一汤，至于那锅被煮开的火锅底料就这样被倒进了回收袋，那里边也不知道有多少调味料，他可不敢让祝旭喝。
　　他没问祝旭喜欢吃什么，只是怕祝旭等得时间太长，帮他把客厅的电视打开，调到合适的频道，又亲亲他的眼角以示安抚，俨然一幅主人家做派，对比下来，祝旭反倒成了做客的那个。
　　祝旭忽然有些不适应这样安逸的生活。
　　如果林微澜没有回来，他现在应该无所事事地躺在沙发了和天花板眼对眼，队里的休息只能让他的躯体得到放松，精神上却不行，他脑子里始终有一根弦是紧绷的，没办法安心。
　　现在却不一样。
　　自己不用发愁点什么外卖，更无需费心思去学多么精湛的厨艺和技巧，林微澜会就行。
　　他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很奇怪，自己的口味打林微澜走后也再没变过，就好像和他一样，一直停在原地等着谁。
　　这些年他也学着做了些最基础的菜系，但毕竟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所以尽管能保证自己饿不死，但是味道也一言难尽。
　　反正他觉得林微澜不会喜欢吃，自己也不想给林微澜吃这么粗糙的东西，一番思想斗争下还是选择给林微澜煮了火锅，虽然他昨晚刚吃过，其实口味已经有点腻了。
　　但没有如果，现实是以上假设通通不成立。
　　林微澜已经回来了，那他的好就只有自己能享受。
　　祝旭拿起手机，尝试透过相机捕捉一个林微澜的背影，但当自己恰好对好角度，准备按下快门键时，林微澜却忽然侧身了。
　　照片里的林微澜只露出半个身子，身上围裙也好巧不巧是深蓝色。
　　祝旭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17岁那年。
　　那年自己过生日，林微澜也是像这样忙前忙后，自己的手机云盘直到现在还保存着当年的照片。
　　他将自己的朋友圈全部由仅自己可见改为公开，又十分稀罕地更新了条新的。
　　【Freedom】：
　　有御厨了，0底薪，不介绍，不外包。
　　配图是方才偷拍的林微澜。
　　祝旭的朋友圈当即炸开了花，评论区热闹得不像话。
　　南原八中当年那群小王八羔子闻风而来：
　　【李牧】：啊啊啊啊啊靠北了，我就知道李自在没骗人，澜总真的回来了！！
　　【刘明杰】：卧槽？卧槽？澜总？这是澜总没错吧？？这侧脸，这弧线，这比例，这他妈绝壁是澜总吧？？
　　【宋毅】：呜呜呜，澜总，你可算回来了，我高三那年有道物理题直到现在也没搞懂，终于等到你（擦泪）。
　　【王媛媛】：不是，你们上边几个没事吧？？就没人震惊为什么这消息是祝旭发的，背景又在哪吗？？
　　游泳队众人也各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张伊娜】：注意节制。
　　【李健】：注意节制。
　　【李自在】：我才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
　　【前队长】：？？我他妈还指望着你小子拉赞助？？
　　没过五分钟，王媛媛又接着在底下追评一条：
　　【王媛媛】：少废话，先把澜总的新手机号告诉我们，我们要呈堂证供。
　　祝旭看到这消息后右眼皮突突直跳，挨个回复下去，再回复到几人的消息时却没人理他了。
　　祝旭莫名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没过几秒，这预感应验了，不过不是来自南八天团，而是宋梅。
　　他发这朋友圈的时候没屏蔽任何人，因为他从始至终就觉得自己喜欢林微澜这件事没必要藏，也根本藏不住，就应该让所有人知道。
　　宋梅的电话在他预料之中，这些年他和祝致理确实不太对付，用剑拔弩张来形容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为过，但对于宋梅他却始终发不起脾气。
　　母亲这个角色总是在自己的生活中充当调剂者，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那幅柔和的性子，好像能制衡住所有人。
　　大学期间祝旭依旧保持着无事少回家的惯例，闲暇之余回了南原也只是去宋毅家中暂住，他人就在南原市上学，平常大部分时间都住宿舍，父母也经常不在家，喜欢四处旅游，他们十分尊重宋毅的隐私，自从宋毅成年后便搬了出来，住到了楼上新买的两居室，原来那套旧房子就自然而然空了下来，宋毅见闲着也是闲着，租给别人他不放心，也舍不得，便干脆将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祝旭，让他回南原的时候随便住。
　　祝旭一个大少爷，倒也不是有家不敢回，就是单纯不想回。
　　他觉得没必要。
　　不回家，他就还能和家里人和谐相处，他父母就还有一个能让他们骄傲的运动员儿子，一旦回了家，他免不了要提起林微澜，一到这种时候，祝致理就会冲他发脾气，宋梅虽然不说话，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妈，祝旭能看出来她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
　　祝明月偶尔勒令他滚回家吃饭的时候他也会耳提面命地应着，只是除此之外，他这些年和家里人的见面次数几乎和祝致理他们之前在国外时没什么两样。
　　祝旭心口发酸得厉害。
　　每次回家，宋梅都会故意用拙劣的借口把阿姨支开，可她分明不知道自己现在喜欢吃什么，又偏偏放不下那个面子去问，只能像试错一样，一道道菜往桌上送，就好比流水线上的随机生产的商品盲盒，祝旭多留意几眼的就会被化为合格产品，被留到下一次饭桌，祝旭基本不怎么动筷子的，就会被划分到不合格的行列，就此消失。
　　这样的试验之前一直很成功，直到某年春节，宋梅听信了祝明月的小道消息，煲了一大锅山楂银耳梨汤，当晚，整张桌子上摆满了宋梅的杰作，唯独这道菜，祝旭一口都没碰。
　　宋梅憋了一整晚，终于在祝旭返回北京前拉下了自己宝贵的面子。
　　她问：“旭旭，妈妈煲的汤不好喝吗？看你晚上没怎么动。”
　　祝旭终于停下穿外套的动作，他缓缓直起身，笑意不及眼底：“妈，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山楂的，是我姐跟你说的吗？”
　　宋梅点下头。
　　“果然，”祝旭像是自嘲般地咧咧嘴，“可是林微澜过敏啊，所以我现在已经很少吃了。”
　　这次换宋梅僵在了原地，她没有把“为什么林微澜过敏你就不吃山楂“那样的话摆在明面上，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披好棉衣出门，却又感觉他似乎不是在单纯走出这个家，而是从某种意义上，真正脱离了背后的那股支撑力量，仅仅倚靠自己，走上了一条孤独且漫长的道路。
　　有时候祝旭就在想，祝明月已经算很关心林微澜了吧，但就算是她也不知道林微澜山楂过敏这件事，所以才会在祝致理回国的那个晚上拎着一碗山楂银耳梨汤回来。
　　让林微澜不过敏的唯一方式是不让他接触到那碗梨汤，所以它在争执过程中被打翻了。
　　让林微澜远离这些纷纷扰扰的唯一方式是不让他接触到纷扰源头，所以他离开自己了，尽管是被强制的，但是有效。
　　这么多年，祝旭一直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他也说不清看到宋梅和祝致理被中伤的那种眼神时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难受是肯定的，但更多的是舒适感。
　　对，没错，就是这样。
　　看吧，你们一点都不了解我，还打着“爱”的幌子把最可能了解我的人赶走了。
　　你们可能再也见不到真正的祝旭是什么样子了。
　　祝旭如此在心里叫嚣着、对峙着。无声且嚣张。
　　他的面具戴了整整七年，却被一个林微澜轻易揭了下来。
　　祝旭要给林微澜最真实的自己。
　　全部的自己。


第113章 想和你睡觉
　　林微澜端着排骨汤上桌时，祝旭正在和宋梅打电话，他倒也没说太多内容，只是一个劲嗯哦啊个不停，像一个无情的应答机器。
　　挂断电话后，祝旭才发现林微澜就在自己身后站着，他顺手接过林微澜手中的菜，然后将人拉着坐到座位上：“什么时候来的？电视声音开太大，我都没发现。”
　　“刚到，”林微澜实话实说，“是谁的电话？”
　　他的本意是想知道祝旭为什么对这通电话的反应如此平淡，却在听到对方的回答后噤了声。
　　“我妈，”祝旭随意答道，他帮林微澜把围裙解下来搭到椅子后边，接着说，“问我今年过年什么时候回去，她好提前去超市采购。”
　　林微澜闻言松口气。
　　“我刚发了条朋友圈，”准备开饭前，祝旭忽然说，他将手机递给林微澜，“你看看。”
　　林微澜不疑有他，快速滑动自己的手机屏幕解了锁，他先是把祝旭的面容和指纹ID都各自录入一遍，提醒祝旭手机密码是对方的生日，然后依祝旭所言搜索他的微信号，点了相关度最高的那个进去。
　　确实有一条十几分钟前刚刚更新的朋友圈，那是祝旭偷拍的自己，时机和角度都与七年前的某个瞬间如此神似。
　　他接着往下滑，惊奇地发现祝旭的朋友圈内容居然全都回来了。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林微澜依照检索提示，将时间精准定位到了祝旭17岁生日的那天。
　　［Freedom］：是谁过生日还有同桌兼舍友兼经理亲手做的蛋糕吃呀。［doge］
　　2017年10月5日
　　还好，他心心念念的那个瞬间还在，只是这七年一直被祝旭私藏着而已。
　　等确认过这件事情，林微澜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陷入了祝旭的圈套。
　　再抬眼时只见祝旭用一幅调笑的姿态看着他：“怎么，哥哥，记我微信号记得这么牢啊。”
　　当初联系不上林微澜时祝旭是真的要发疯，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忽然跟凭空消失了一样杳无音信，他追问过祝明月，对方起初先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最后则是态度了当地说不知道。
　　就凭这一点，祝旭相信祝明月最开始还是和林微澜有联系的，只是这份联系后来被后者主动断掉了，具体原因无从得知。
　　他没想到林微澜真的这么狠心，居然真能切断和自己的一切联系。
　　所以他也赌气，闷着声把过去的点点滴滴全部封存，又撺掇周围其他人和他一起把朋友圈改成开放状态。
　　他就是故意的。
　　他是真的在赌。
　　有些照片确实不是摆拍，有些则是故意卖惨，祝旭就是想看看林微澜究竟会不会被自己作回来。
　　还好他赌赢了。
　　林微澜自知理亏，也没有辩驳，只闷闷回一个“嗯”，颇有一幅祝旭要怎样便怎样的架势。
　　“那你和我回家过年吧，”祝旭拉着林微澜的手说，“作为你这些年抛下我、不理我、还偷偷看我朋友圈的补偿。”
　　林微澜怔怔地回了个“好”。
　　原本他也是抱着瞻前顾后的思虑的，但这样就与过去没有任何差异了，勇敢的人始终勇敢，懦弱的人却从未抬头。
　　他们分明彼此相爱。
　　哪怕在不相见的那些岁月里，年复一年。
　　小时候由于林富国的影响，林微澜从不知晓爱是如此伟大的情感。
　　直到遇见祝旭。
　　爱是和祝旭一样炙热而又真挚的存在。
　　他从未幻想过自己可以拥有爱。
　　祝旭往林微澜碗里夹了几个虾仁和一块排骨，开口解释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带你回家也不单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妈先提的，她说你一个人在这边也没有亲戚，过年孤孤单单的总归是不好，而且我姐肯定是愿意的，至于祝致理......”
　　祝旭短暂沉默几秒，补充道：“你不用管祝致理，是我和你谈恋爱又不是他和你谈恋爱，他要是觉得不开心想让咱俩滚蛋，大不了除夕夜我和你一起揣着小金库住五星级酒店去。”
　　“那怎么行，”林微澜拍拍祝旭的头，眼神软得不成样子，“旭旭，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的。”
　　他的小少爷那么金贵，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林微澜，你怎么那么好说话？”听到这话，祝旭吃着吃着忽然有点不开心，他把筷子往碗上一放，“你都没跟我说你想不想去，只是顺着我的话。”
　　“你不想去吗？”林微澜反问，“那是你的父母，只要没有发生太大的矛盾，过年就肯定要回家的。”
　　“如果你想，以后也可以是你的，”祝旭认真道，“反正很多年前祝明月就认你当亲弟了，咱俩除了没有办法挤在一个户口本里，其余什么都可以共享。”
　　谁料林微澜听到这话却摇摇头：“祝旭，我不在乎这些。”
　　祝旭的双拳蠢蠢欲动。
　　“我在乎的只是你这个人，没有别的什么。”
　　祝旭的怒火偃旗息鼓。
　　他的反应起初是欣喜的，可后来又逐渐变得谨慎，好像是初到新家的小狗，原本正开心地会见新主人，又因为担心自己不够好而遭到主人厌恶。
　　午晚餐过后，祝旭本来想主动请缨洗碗，他觉得一直窝着当懒蛋也不太好，林微澜却说他一天到晚都在水里泡着，身体和水接触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没有必要再让自己受累。
　　于是祝旭就继续乐得其所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林微澜坏得很，似乎是为了惩罚自己刚刚挑出去几根苦瓜，还专门把频道从肥皂剧调到了CCTV5，且好巧不巧，正在播的是祝旭的采访视频。
　　少爷自己都觉得没脸看，于是转身溜进了卧室，目光接触到靠近自己那侧的床头柜时，祝旭沉思了许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乖乖捧着柜子里的一堆东西坐回了客厅。
　　林微澜收拾完厨房后原本想问祝旭要不要喝点柠檬水解腻，一回头却看到对方像犯了错误一样静静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怎么了？”林微澜擦着手向祝旭的方向走，走近后才看清桌上摆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心下了然。
　　是那本自己不久前刚刚翻阅过的治疗手册，还有一些崭新的瓶瓶罐罐，上边写着英文注意事项。
　　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静静在祝旭身侧坐下：“旭旭，怎么了，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林微澜给了一个很简单的问句，祝旭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林微澜如果知道他生病，会......觉得他奇怪吗？
　　又或者是失落。毕竟自己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祝旭深吸一口气，认为自己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后，这才堪堪开口：“林微澜，我生病了。”
　　说完他又急忙解释道：“但我会好的，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咨询师也说我现阶段不会影响正常生活，而且你现在已经回来了，我......”
　　“祝旭，”林微澜突然哑着嗓子叫他的名字，“你不会有事的。”
　　这下祝旭慌了。
　　好端端的，林微澜眼睛红什么啊。
　　“不是，你，”祝旭手忙脚乱起来一下连纸巾在哪里都没找到，他用自己干巴巴的家居服袖子生硬地堵住林微澜的眼睛，故作威胁道，“你别哭啊。”
　　林微澜的声音低低沉沉：“没哭。”
　　骗鬼呢。祝旭在心里想。
　　他现在有些哭笑不得。
　　林微澜这是什么情况，生病的人分明是自己，林微澜掉什么眼泪。
　　“你心疼我啊。”祝旭懒洋洋地靠回沙发，他把手放下来，然后轻轻扯着林微澜的领子向自己的方向拉进，“别光嘴上心疼，看看诚意。”
　　好好的煽情氛围就这么被祝旭打破了。
　　其实他就是不想把气氛搞那么沉重，他告诉林微澜这件事的出发点也不是为了博取对方的同情，而是想把现在的自己完完整整展露在林微澜面前，告诉他，这个祝旭可能已经没有你想象中的好了。
　　但是林微澜在心疼他。
　　这事情在自己上学那会儿就初现端倪了，挨陈燕手尺的时候，林微澜也说他心疼自己，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能力有限，就算知道也只能肆无忌惮地在对方面前卖卖乖，最多再撒个娇。
　　但现在不一样。
　　他和林微澜都是成年人了，他们有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可以做点有趣且与先前不同的事情了。
　　看着自己和祝旭之间快速缩短的距离，林微澜脑中的警报器一直在四处乱响，鼻息交错间，他半强迫式地逼停祝旭的动作。
　　“祝旭，你要干嘛。”
　　“干／你，可以吗。”
　　祝旭这话问得认真，林微澜的大脑当下便短路了数秒。
　　“什......”
　　没有给林微澜留喘息的机会，既然对方不够冲动，那就换自己来，祝旭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随后双唇便与林微澜紧紧相贴。
　　一吻过后，祝旭附在林微澜耳根处低语：
　　“哥哥，想和你睡觉。”
　　“睡那种过去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的荒诞的觉。”
　　“想很多很多年了。”


第114章 兜兜转转
　　当即，林微澜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嘣——”地一下，全断了。
　　他只当祝旭还和过去一样是只会乱喊的兔子，却不曾想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林微澜和祝旭拉开距离，他直起身，一只手去捞被祝旭扒拉得只剩半截的打底衫，准备换鞋下趟楼。
　　“诶！去哪，”祝旭眼疾手快地把人拉住，“我不就想和你睡个觉吗，你跑什么，不想睡的话我们盖棉被纯聊天也行啊。”
　　林微澜被气得右眼直突突跳，他强忍着自己的身体不适，再次欺身压向祝旭的方向，他单手撑在沙发一角，将祝旭逼在一个狭仄的角落：“谁说我不想睡？”
　　祝旭缩缩脖子：“那你跑什么。”
　　林微澜咬着牙回他：“我去买东西......怕你不舒服。”
　　祝旭到底还是个喜欢说胡话的混小子，听到林微澜的描述也大概懂了自己为什么会不舒服、林微澜又究竟要去买什么东西，他耳目通红地盯着林微澜，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家门口传来的混乱声打断了。
　　祝旭现在的住这个房子就在游泳队附近，每天步行去训练基地只需要不到十五分钟，很利于他晚起，这也是祝旭为什么愿意付高额租金直接跟房东签年居合同的原因，除此以外，根据中介公司当时的介绍，这房子的安保措施也做得非常好，如果没有门禁卡权限，连电梯都摁不了。
　　但此刻，跟房东签合同的祝旭本人就蹲在家里，他却听到一声很清晰的密码解锁声。
　　有他家门禁卡且知道他家家门密码的人并不多，掰着脚趾头数也就那么几个，李牧、刘明杰、宋毅、李自在，王媛媛因为是女生，而且来的次数不多，当时就没有给她额外准备，不过但凡她要来，总会有其他几个人陪着，所以进门也不成问题。
　　也就是说，以完全理性的角度来思考，现在开门的只有可能是他们五个当中的一个。
　　又或者是五个全都来了。
　　当初租房子的时候祝旭总觉得给家里加太多隔板没有安全感，因此除卧室、卫生间需要高度隐私性的地方外，其余空间他都提前给房东打好了招呼，能拆则拆，反正装修费是祝旭自己出，他也爱干净，不把这房子搞塌就行。
　　也因此，他和林微澜现在连一点可以躲避的空间都没有。
　　那群喊着要“呈堂证供”的人闯进客厅时，看到的就是林微澜把祝旭压在身下的画面。
　　“卧、槽......我旭哥居然是下面那个......”
　　“不是？？这他妈是我们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用这种......隆重的姿势来欢迎我们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不是你们那种搂搂抱抱的关系啊啊啊啊啊——”
　　“话说我们来的时机是不是不太对......”
　　时隔七年，南八天团全员再次欢聚一堂，却没想到是在这种“香艳”场景下。
　　祝旭当下只想随便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一把将林微澜推开，然后随意从沙发上抽条没来得及收进衣柜的毯子盖在自己的脑袋上，看着十分安详，像是即将入土为安的状态。
　　然而当下压根没有人关注他，众人的焦点全都聚集在林微澜身上。
　　王媛媛和李牧确自从定恋爱关系后，行为举止就越来越像了，就比如此时此刻，他们全都两眼泪汪汪地看着林微澜，嘴里却在止不住地骂人。
　　“我靠，澜总你是真狠啊，这么多年居然一直忍着不联系哥几个，”李牧边说边抽抽，几人之中属他和祝旭认识的时间最长，关系也最好，一想到祝旭这些年的倒霉遭遇，他的情绪就更甚，“看给我们旭哥想的，人都瘦了一圈！！”
　　毯子下的祝旭头上缓缓冒出一排问号。
　　？？
　　他请问呢？？这年头是流行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自己这些年分明因为训练和饮食调整长了不少肌肉，只是外表看着瘦，但实际身板壮实得很啊，不然怎么在水里打水花，不早被隔壁泳道的竞争对手拍飞了？？
　　而且平常别人说他瘦他也就是奉承一下。
　　自己哪瘦了，这一圈至少能打飞两个人的拳头李牧是看不到吗，要不要他自己来尝试一下？？
　　“就是啊澜总，”刘明杰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凑上来，“我们前桌这么多天，你居然抛下我们说走就走，你对象也是个倔性子，我们本来说轮流坐到你座位上陪他，他还非不让，说什么那是你的专属宝座，让我们滚远点。”
　　王媛媛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摆了摆：“No，是你们，没有我，我们祝旭从来没跟我骂过脏字，你们好好反思一下。”
　　几人之中只有宋毅看着是最疲劳的，看样子可能是刚从南原赶过来，轮到他发言时，空气中都仿佛被洒满了辣椒面。
　　“到底有没有人为我发声！有没有人啊！媛媛继续留在北京读研，牧在张伊娜手底下找到了工作，老刘去读第二学位，只有我，又是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南原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下次有事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临时买机票很贵的啊啊啊啊啊啊！！”
　　祝旭最近精神衰弱，实在听不得他鬼叫，直接语音操作支付宝给他转了5000块钱，顺便嘱咐道：“别鬼叫，我对门住着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小心人家告你扰民。”
　　宋毅见状乖巧地应了一声：“好的，爸爸。”
　　祝旭没犹豫，掀开毯子对着宋毅就是一个隔空飞踹：“老宋，做人不要太无耻，你现在的身价缺这点钱吗。”
　　宋毅装起来了：“我现在什么身价。”
　　“一场讲座座无虚席的身价。”其余几人仿佛是习惯了，跟着吹捧道。
　　听到这里，林微澜立马划开自己的手机页面，他调到一节网络直播的购买页面指着说：“宋老师，课讲得确实不错，我也听了。”
　　宋毅感动得差点当场泪崩。
　　被当年碾压自己的大神夸牛逼是种什么体验。
　　宋毅自从那年被强化班老师点拨了一下物理，在物理道路上的进步简直可以用飞速来形容，他脑子转得快，算数也好，大三那年很快就在导师的推荐下面试了一家新兴网课平台当物理老师，先王媛媛一步走上了曾经最为恐惧的讲台，没想到因为他自己总结的简化公式和有梗的性格被有心学生剪辑了视频，直接爆红网络，一跃由实习生成为了平台首屈一指的台柱子，是几人当中最早确定下工作的人。
　　祝旭听到林微澜这话忽然来劲了，他瞪着自己的两个大眼睛问对方：“敢情我们这些年做了什么你都知道呗？”
　　“知道，”林微澜点头，没有否认，“现在的网络技术很发达。”
　　“所以你也看过我的比赛咯？”
　　“看过。”
　　“场场都看？”
　　“几乎是，赶不上直播我也会专门等着看录播或者网络回放。”
　　林微澜的回答简直无懈可击，祝旭没话说，只好对准李牧忽然来一句：“李自在呢？他怎么不来？是因为出卖了我的地址，深知对不起他亲爱的队长我，所以无颜面见吗？”
　　正在祝旭家里翻箱倒柜找零食的李牧一懵：“啊？”
　　他叼着根山楂条扭过头来：“应该是吧，其实他昨天晚上就和我说了这事了，但是当时太晚，我已经睡着了，就没看消息，等早上再醒来的时候......”
　　李牧说到这适时停了下来，也不补充别的，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祝旭。
　　祝旭没忍住：“......的时候？”
　　李牧把山楂条咽下去：“天就已经变了。”
　　祝旭发那条朋友圈的时候怎么着也得有四五点了，结果李牧告诉他这个时间点是“早上再醒来的时候”。
　　“你就可劲造吧......”祝旭无语凝噎，“您可是从运动员身份顺利退役了，这一当起助理教练是管不住嘴也迈不开腿，还开始嘎嘎熬夜了。”
　　“你放屁！”这次李牧很是硬气地回怼了下祝旭，“我这叫倒时差，前几天不刚和张教练陪你去完英国吗！”
　　刘明杰点开李牧的朋友圈，翻出他和王媛媛旅游时的照片，一言难尽地说：“牧啊，我都不想拆穿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求你心里也有点数吧，你这是陪旭哥去英国吗？”
　　五道谴责的目光立刻落在了李牧身上，其中甚至包含他亲爱的女朋友王媛媛同志。
　　李牧一句屁话也不想多讲。
　　晚上林微澜本来是有场临时会议的，由阿莱克斯的团队和国家游泳队共同召开，按理来讲祝旭正处于休假期，是可以不用去的，但一来他身为队长，阿莱克斯又是他在复健方面的恩师，不去又于人情世故上显得有点不合适，而且听说阿莱克斯是因为他才来中国的，作为诱因，他总得对人家的选择负责到底。
　　再一条，这会本来林微澜也要参加，他就当陪自己的男朋友工作了，私事公办，一举两得。
　　几轮讨价还价之后，这次临时会议成功被顺延到了第二天上午九点，代价是祝队长的全程亲自参与，当晚的时间就这样被顺利空了下来，急匆匆赶来的几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直接架着祝旭和林微澜就去了火锅店。
　　站在这家眼熟的火锅店前，祝旭不自觉拉紧林微澜的手。
　　这是那年他们来参加竞赛时自己最喜欢吃的几家店之一，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接受任何加盟，只有Q大校园里这一家直营店。
　　所以兜兜转转，自己和林微澜还是能在七年后过上和七年前相同的生活。
　　身边的人没变，吃饭的小店也没变。
　　兜兜转转，四季流转，他们还是他们。
　　祝旭知道自己心里的铃铛，似乎再次被谁敲响了。
　　他的系铃人，来了。


第115章 热闹
　　因为这些年时常来Q大混迹的原因，李牧和刘明杰倒是跟这儿的老板混了个脸熟，两人进门后也没让服务生招呼，自个儿就熟门熟路地找到一个空包厢，然后带头坐了进去。
　　祝旭现在只感慨于林微澜的预知能力。
　　昨天晚上吃火锅是因为阿莱克斯的口味偏好，刚好他也很长时间没吃了，毕竟一个人吃火锅总是无聊得很，收拾起来也麻烦，所以即使有点被林微澜堵着气，但至少昨晚他在胃口方面还是满足的。
　　今天中午则是因为自己厨艺不佳，虽然有林微澜兜着底，但自己还是闻了十几二十分钟的火锅底料味儿。
　　接连两顿都与火锅结缘，就算是他也有点顶不住。
　　古人言，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谁成想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又是一口鸳鸯大锅。
　　这换谁谁受得了。
　　宋毅来这家店的时间也不多，不知道招牌都有哪些，他把菜单往最靠谱的祝旭面前一怼：“来啊旭哥，你点吧，Q大不是你的地盘吗，这还是你最爱吃的，想点什么点什么，其他人也是啊，今天早上我年终奖刚刚到账，单位是英文字母w，趁着我比较大方，你们就尽情薅我羊毛吧。”
　　在其他人文明的攻击声中，祝旭尬笑了一声，有人请客吃饭当然好，只不过......
　　他腼着脸把菜单原封不动挪给一旁的王媛媛：“班长先点吧，女士优先。”
　　王媛媛喝水的动作停下，她惊疑地放下杯子，像是怕自己的动作刺激到祝旭，看向对方的眼神中也充斥着狐疑：“你下毒了？”
　　祝旭被噎了一下：“？”
　　“你不是最喜欢吃火锅了吗？”王媛媛犹豫着拿油性水笔勾出几盘素菜，然后略带不满地对祝旭说，“还有，别叫班长了，这都毕业多少年了，搞得我还跟十七八的小姑娘一样。”
　　刘明杰瞧见她这样子后怕得很，他及时停下嗑瓜子的手，规规矩矩把瓜子皮收拢起来扔进脚边的垃圾桶，然后五指张开，示意自己没有不讲文明：“这足以证明你对我们造成了多大的心灵伤害，你现在只要拿着笔勾勾画画，我就怀疑你是要扣我的风纪分。”
　　“......”
　　王媛媛无力吐槽，她当年也就是拿着那张白花花的表格唬唬几个捣乱分子，哪里有真的扣，不然照自己扣起分来的那个狠辣程度，在座几人都不一定能拿到毕业证，包括她自己也是，跟着祝旭他们做了多少违反校规的事，尤其是林微澜转学以后，更是数都数不过来，比如高三那年众人为了哄祝旭高兴，让他全心全意备考数竞，她甚至在祝旭18岁生日那天动用私权，在争抢不休的高三年级中搞到一间空自习室，几人从早布置到晚，甚至翘了老吴的作文课，就为了让祝旭多笑笑，后来不幸被晚自习巡楼的王主任发现，还是她一个人私下求了半天情，才得到个“下不为例”的处理结果。
　　她王媛媛是多么伟大的一个班长。
　　怎么就给同学们造成心灵伤害了？？
　　她强忍着把水笔甩到刘明杰身上的冲动，把菜单递给了旁边坐着看戏的李牧，想着大家重聚一次也不容易，还是不要出现什么暴力血腥场面，于是只在桌下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给了李牧一脚，顺便温馨嘱咐道，“你们再看着点点儿牛羊肉就行，素菜我勾得够多了，再加几个你们也不会吃，别最后都堆给我，”说罢她又扭头看向祝旭，“祝旭最近有特别忌口的没？”
　　祝旭无视李牧呲牙咧嘴的痛苦表情，乐呵呵地摇摇头：“没啊，最近休假，没安排训练，别吃垃圾食品和太辣的就行，其他你们看着点吧，我待会再外卖叫个粥进来，有点吃不动。”
　　全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祝旭感觉自己又被当猴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话究竟有什么歧义，为什么大家伙都一个劲儿盯着他看，少爷在熟人面前还是一个很要面子的存在，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肯定莫名其妙的红，某人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地把手机重重扣在桌上，然后侧着脑袋往林微澜肩上一靠，半张脸都掩在阴影里：“看什么！不想吃火锅不行吗？今天胃口不好不行吗？”
　　其余四人眼神交流了一波，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行。
　　怎么不行呢。
　　那可是太行了。
　　天知道他们有多怀念祝旭这幅上窜下跳气急败坏的样子，这么些年，祝旭不管待人还是待物始终都平平淡淡的，也就见到他们几个的时候会稍微好点，但比起之前林微澜在还是差得远，以至于他们差点忘了，祝旭本就是这么一个柔软的人。
　　他们是想念林微澜，却也很想念从前那个一点就炸、灿烂阳光的祝旭，连他们自己都很难相信，有些人分明还存在，居然就已经到了被人怀念的程度，而林微澜仿佛就是那把开启祝旭的钥匙，他并不是独自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带着曾经17岁的祝旭一起。
　　只有林微澜在，祝旭才是那个祝旭。
　　李牧率先合住菜单，他不自在地咳嗽几声，低声问道：“要不要跟老板说给锅底里加点红枣？”
　　祝旭起初本来还在感慨，想着这小子谈了恋爱是不一样，情商都高了不少，以前纯纯一马大哈，可不会考虑这些问题。
　　他欣慰的笑容止于王媛媛的认真讨论。
　　只见对方一脸严肃地说：“光红枣够吗，要不再加点枸杞？他连火锅都吃不下，这得多严重啊？”
　　祝旭逐渐觉得事情的发展方向有点不对。
　　连宋毅也取经似的捧着度娘给的资料开口：“不能够吧，百度百科说了，这得大补，光红枣枸杞这种程度肯定是不行的，你们看这上边列了这么多，不然干脆我和老刘出去买点吧，我看他们学校外边那条街上就有家中医店。”
　　王媛媛的感动之情溢于言表：“老宋，老刘，你们......”
　　刘明杰英勇就义般地灌了一整杯大麦茶：“为兄弟！两肋插刀！应该的！”
　　祝旭那张帅脸快黑成炭盆了，他忍无可忍，又觉得这事自己不好开口，于是便开始挤兑造成这个局面的始作俑者。
　　他拿胳膊肘捅捅这个事不关己的人：“林微澜，你怎么不说话。”
　　林微澜忽地被拉入战局，桌上几人听到林微澜的名字出现，当即停下了讨论。
　　真的不能怪众人多想，今天他们几个进门时，祝旭和林微澜那姿势实在是......过于美妙，众人想不想歪都难。
　　但具体要怎么做，还是得参考当事人的意见，而且林微澜以前就是南八天团的领头羊，经常是他怎么说众人就跟着怎么做，人的习惯一旦养成了就很难更改，所以刚刚聊嗨天的几个人也正翘首以盼着林微澜的回答。
　　林微澜从进门起就没怎么发言，他全部心思都放在观察祝旭的一言一行上，自然也注意到了对方红得像快要滴血的耳垂。
　　他存了玩笑祝旭的心思在，故意拉过对方的一只手，然后拿小拇指勾勾：“你下午不是一直说想——”
　　“可以了，你闭嘴吧，”祝旭面无表情地举起另一只得闲的手把林微澜的嘴捂住，然后语气肯定地说，“你们要是敢点，我就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刻意点一下王媛媛，“班长是女生也不例外。”
　　几人立马静悄悄的不敢说话，火速把备注栏里加的什么红枣枸杞统统划掉。
　　祝旭这狗东西，以前没发现，居然是几人之中最能喝的，虽然他因为运动员这层身份的限制很少喝酒，但偶尔喝起来那是真没人能挡得住，王媛媛到现在都记得清楚，祝旭毕业那天他刚好拿了金牌，可能也是有这层喜悦的因素在，祝旭那晚在酒桌上就跟对酒精免疫一样，一边喝，嘴里还念叨着“真好，真好......”，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好什么。
　　反正他们几个被喝倒的是一点没觉得好。
　　祝旭嘴上说着吃腻了火锅，正儿八经开动后却动筷子动得比谁都勤，偏生大家还说不了一点，一是林微澜就在旁边坐着，他们最卖林微澜的面子，二是......
　　二是祝旭这厮实在不要脸的厉害，一说起来就是自己可是为国争光的人，怎么到这儿连几片肉都不让吃。
　　路都被他这张厚脸皮堵死了，他们除了翻着白眼把菜和肉都怼到祝旭盘子里，还能说什么。
　　盘子里的食物基本快消干净后，林微澜起身准备去结账，祝旭瞅见后赶忙将人一把拉住：“你去哪？”
　　他的语气似乎紧张得过分，生怕如果自己这次一个没抓住，林微澜就又悄没声溜去国外了，林微澜攥紧祝旭的手又松开，手上的余温似乎让祝旭略清醒了一点，但他的手还是没松。
　　“我去结账，”林微澜摇摇手里边的手机，给祝旭展示一下付款界面，言语间还带着点哄骗的意味，“旭旭，先松手，嗯？”
　　祝旭浑身一抖，
　　嗯什么嗯。
　　大庭广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林微澜耍什么流氓。
　　二人这边耽误的时间有点长，宋毅看到后也要摇晃着起身：“嘛呢澜总，你坐下，跟我还客气什么啊，都说了今天我请。”
　　刘明杰离林微澜比较近，他原本就因为喝酒而迷蒙的双眼在看到林微澜的余额后更是短暂呆滞了几秒，在数清楚那是几位数后，他强硬地把宋毅摁回座位上。
　　宋毅一脸懵逼：“你干啥？”
　　“你干啥啊！”刘明杰恨铁不成钢，就这人，拿个w结尾的年终奖还在那乐呢，他澜总这实力说啥了，什么叫大隐隐于市，什么叫谦虚，什么叫低调，凭宋毅那点存款，放在林微澜面前不是小巫见大巫吗！
　　“今天晚上，我家这位吃得比较多。”林微澜言简意赅解释了一下，“这次就我来吧，下顿老宋请。”
　　李牧闻言哼哧哼哧地应声：“你家这位哪次吃的不多。”
　　祝旭两眼一瞪，拿起一包卫生纸就要往李牧身上扔：“能吃是福，你懂个屁。”语毕，他刚准备披着外套和林微澜一道出去，就被李牧扯回了座位，对方正嚷嚷着要和他大战八百回合。
　　包厢里的暖气系统和外边不是一套，空气流通少，猛地推门出来时林微澜还觉得温差有点大，他倚着墙站在前台处，边回消息边等着服务员来了结账，老板路过时瞅他眼熟，就主动走到机器前让林微澜报一下手机号。
　　林微澜想了想，报了自己从前那个。
　　下一秒，老板的头从机器后边探出来：“诶哟，小伙子，我说你眼熟呢，你这卡里边还有小1000块钱呢，怎么这几年一直没来吃啊，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林微澜的记忆“啪”地一下回笼。
　　他好像确实在这家店办过一张卡，在他和祝旭第一次来Q大参加竞赛的时候，他看祝旭喜欢吃，刚好那时候赶上店里搞活动，充800抵1000，他就顺手办了一张。
　　都说商人重利，没想到这老板还记得。
　　“嗯，那就麻烦您划卡里的钱。”林微澜把付款码露出来，“再充1000。”
　　这老板连连摆手：“你吃完再充，不然我又找不到你人怎么办，我这都是学生顾客，不骗钱的。”
　　“不会了，”林微澜听到这个“又”字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脸上却仍然带着笑，“而且您找不到我可以给我男朋友打电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板没再拒绝，更没有问林微澜的男朋友具体是一行人当中的哪一个，他觉得这种事情，但凡不瞎，应该都能看出点门路。
　　年少时期，最藏不住的就是喜欢。
　　哪怕他们如今已经二十四五，可他们依然年少。
　　林微澜的手机一直在振动个不停，久违的热闹，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谁在给自己发消息，新手机号的东西还没有挪干净，但是曾经那个微信号已经被他重新启用了，一些重要的联系人也单独加在了这个号码，他在国外这些年的社交很简单，除了导师和实验室的师兄师姐，列表几乎没有什么旁的人。
　　相比过往的时光，他还是更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特别是这份热闹中还藏着祝旭。
　　【Freedom】：我和李牧拼了，他还在劝我补身体，补补补，补你大爷，他以为我是他吗？
　　【Freedom】：对了，我在这办了张卡，你直接报我手机号就行，应该没忘吧？
　　【Freedom】：毕竟下午搜微信号搜得那么流畅（坏笑.jpg）。
　　......
　　【Freedom】：怎么还没结完账？
　　【Freedom】：快回来，想你了。
　　祝旭还好心给他配了张图，是自己那条可怜的奥特曼围巾，正被它的编织者祝某人扼住命运的咽喉，颇有一幅如果自己再不回去就要为它送终的意思。
　　林微澜轻戳几下屏幕，回了个“好”，还顺带把祝旭的备注给改了。
　　旭旭。
　　林微澜喜欢在独处的时光，在最亲密的时刻，这样亲昵地称呼祝旭。
　　那个时候的祝旭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不是游泳运动员祝旭，不是队长祝旭，没有一重重繁琐的身份套着，祝旭就只是祝旭。
　　林微澜的祝旭。
　　作者有话说：
　　又是一年冬，这次他们会过个好年。


第116章 好室友
　　重新走进包厢的时候桌上又倒了一个，现下只有祝旭和王媛媛还醒着。
　　祝旭今晚是自驾来的，但也被几人撺掇着少碰了点酒，开车回家的重任自然而然就顺延到了林微澜身上，他认命地接过车钥匙，准备先把醉醺醺的几人送回去。
　　“别别别，”见状，王媛媛立马从李牧的上衣口袋里掏出在场第二把车钥匙，“我招呼他们几个就行，你带着祝旭回吧。”
　　“回哪去？”祝少爷脑袋一扬，他开始挨个点兵点将，确定众人今晚的住所，点到宋毅时，少爷金贵的手终于放下了，“老宋住哪儿？他还没定酒店吧，走，去我家睡沙发！”
　　原本不省人事的宋毅听到这话居然奇迹般地睁开了眼：“我、不、要......”
　　祝旭当即就从椅子上蹦到了林微澜身上，他惊叹着说：“老宋诈尸了！”
　　宋毅又安详地合上了双眼。
　　诈个乖乖的尸。
　　无所谓，只要这俩人今晚别拉着他一起，让他当回尸体又何妨。
　　“你那房子说大也大，但也就一个主卧吧，澜总回来了哪能挤得下那么多人，让宋毅去李牧那住，我今天晚上回学校。”王媛媛一只胳膊把李牧架起来，“你们帮我把剩下俩人扶到车上就行。”
　　祝旭依言托起身强力壮的刘明杰向门口走去，途中，他回想一下李牧那个房子的布局，咂咂道：“李牧那房子好像也不太大吧，平常也就住你们两个，再外带几只金鱼，老刘老宋两个大男人又肯定不能睡你的房间，三个人能行吗？”
　　“能行的能行的，”祝旭只要稍显犹豫，宋毅就预备挣扎着往外走，今天晚上哪怕让他滚去睡大街，自己也绝不会夹在祝旭和林微澜之间当电灯泡。
　　“对对对，完全住得下，”刘明杰也是满脸求生欲，“媛媛不是刚给李牧买了个大沙发吗，我抗造，我睡那个大沙发就行。”
　　家里同样有个大沙发且被二连拒绝的祝旭：“......”
　　怎么，李牧家的沙发比自己家的更高贵是吗，明明对方那个沙发还是王媛媛专门和自己要的链接，现在反而后来者更受欢迎了。
　　更深露重，他贴心地把刘明杰打包成球塞进了后座，然后弯着腰对王媛媛嘱咐道：“开车小心点。”
　　祝旭确实有点不放心，他记得李牧不止一次和自己强调过，王媛媛的开车技术说不上好，平常只是因为在市区堵车看不太出来，但等街上的车一少，对方的功力就开始显现了，李牧甚至说过“我都不知道那驾校老师是不是被她吓怕了，这驾驶证可能是给她的安慰奖”这种话。
　　果然，李牧自从王媛媛坐到驾驶座上就精神抖擞，他好好系着安全带，就连告别的话也说得格外悲凉。
　　“旭哥，我们走了，这一别，就不知道再见面是什么......”
　　王媛媛没惯着他，直接一巴掌糊了上去：“再叨叨你们就找代驾，本姑娘还不稀得伺候。”
　　李牧立刻乖乖坐好，头也不晕了，说话也不抖了，他泄气似的朝王媛媛瘪瘪嘴：“别啊，瞧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可是最喜欢刺激了。”
　　祝旭看到后直喊牙酸，他没体验过这种刺激，也无福体验，相比刺激，他还是比较享受林微澜那种稳稳的幸福。
　　后车窗即将摇上时，宋毅再一次从后排诈尸了。
　　他的脸色因为喝了不少酒现下变得通红，有时候说话说着还能时不时打个嗝出来，他隔着车玻璃死死拽住林微澜的袖子，大声道：“诶，你们都什么时候回南原啊？”
　　其实林微澜有点轻微洁癖，他不是很习惯别人这样近距离接触自己，当然祝旭是个例外，只是现下，他觉得宋毅的情绪好像有点过激，所以也没出手扒拉开对方，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
　　祝旭有点惊讶于自家男朋友这个反应，他佯装板着脸，凑近宋毅观察观察：“老宋？鬼上身了？你抓着我男朋友不放干嘛？”
　　一听到“鬼”这个字，宋毅“唰”地一下就把手撒开，他瞪着祝旭，怒目圆睁道：“旭哥，没良心，简直太没良心，我这不是怕澜总又跑了，帮你逮着机会问问吗。”
　　见没人理他，宋毅又自顾自说：“也怪我，一年到头都只顾着工作，这次来北京，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跟公司申请到了宝贵的年假，我今天就把话撂这，直到过年前我还就不走了，咱六个今年必须一起回南原，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监督你们，挨家挨户地串门，看谁敢掉队。”
　　这些年说是只有宋毅一个人呆在南原，但他跑北京的次数却一点也不少，但凡祝旭他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管大事小事，他都是自己攒着生活费抢票，毫不夸张地说，自从几人相熟，宋毅几乎从未缺席过这伙人生命中的任何一个重要时刻，除了林微澜不告而别的那年冬天。
　　他是看着祝旭怎么闹脾气，怎么发火，再怎么归于沉寂的。
　　宋毅知道祝旭是多骄傲的一个人，但那年寒假，祝旭一个人蹲在机场嚎啕大哭时，他才知道祝旭原来也有脆弱的一面。
　　他多后悔，想着但凡自己当初再多考几分，说不定自己就有资格陪着他们去北京，意外发生时，自己也能多少帮衬一点。
　　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所以后来他拉着祝旭发了疯地学习，就是想避免这种错误的产生。
　　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这么难过，当事人还指不定什么样。
　　多遗憾呢。
　　祝旭和林微澜甚至都没有一起过个好年。
　　窗外的冷风呼呼在吹，祝旭将那条奥特曼围巾卷成一团枕在脑袋后边，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歌。
　　“开心？”林微澜在红灯停下，他抬手将暖风温度调得更高了些，“还冷吗？”
　　祝旭点点头，又摇摇头：“开心，不冷。”
　　哼了几秒之后，祝旭忽然想起问林微澜：“今天几号？”
　　“二十五，”林微澜拉开手刹，缓缓踩下离合，他将车子向前推进几米，然后侧过头问祝旭：“怎么了？”
　　“没，”祝旭打开手机日历来回翻翻，“今年是二十八号过年，好快哦，都没觉得，咱们该买票了，我可不想自驾回去。”
　　林微澜配合着把购票软件打开，他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你先看，实在不成我自驾，你坐着就行。”
　　祝旭眯着眼睛，俨然一幅享受小资生活的地主做派：“这不好吧，我这车姓祝，再这样下去，岂不是得改姓林。”
　　林微澜没什么这方面的包袱，他跟着一起笑：“也行啊，我入赘，你养我就行。”
　　祝旭没有被某些人的甜言蜜语哄骗到，笑到半中间，他看看车载地图显示的实时导航有点迷惑：“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咱家不在这个区，你是不是定位错了。”
　　“没错，”林微澜淡淡应着，好看的眉眼在听到祝旭喊“哥哥”时微微弯了一下，但不明显，下一个岔路口来临时，他打了转向灯准备右拐。
　　祝旭再次揉揉自己的眼睛，确认现在定位的目的地是一家知名的五星连锁酒店后，大脑罕见短路了下。
　　林微澜这是要带他去酒店。
　　两个人，两个男人，两个成年且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男人。
　　恕他见识浅薄，祝旭实在想不出二人深夜共同出现在酒店的第二个理由。
　　一想到这，他的脸色又瞬间变得怪异，心想这种事情林微澜怎么都不知道藏一下的，就这样摆在明面上给人看，而且他刚刚在饭桌上跟火锅底料共存亡了那么长时间，身上肯定一股子味，到了不得先洗个澡吗，话说林微澜是什么时候订的酒店，自己预先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在想什么？”看到祝旭呆呆的样子，林微澜的声调听起来像是憋着笑意。
　　祝旭缩成一团，有点不敢看人：“你好好开你的车。”
　　林微澜这次是真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好好开车！少想这些有的没的！”祝旭的血色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处，显眼得很，整个人看着软软一滩，嘴巴却格外地硬。
　　林微澜没再装下去，等红绿灯的间隙，他用空闲的手覆上祝旭的左耳垂，感受到那股滚烫的温度时，尽管有心理预计，但还是没忍住蜷缩了下指关节，他尝试用手给祝旭降温，却将人撩拨得更难受了。
　　“林、微、澜，”祝旭起初是懒得反抗，等到想要反抗时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力气了，只能逐字逐句道，“你混蛋。”
　　“这就混蛋了？”林微澜早料到祝旭会是这个反应。
　　那怎么办，更混蛋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做。
　　下车后，祝旭就跟长在林微澜身后的尾巴一样，从停车站到进入酒店电梯，都始终和他保持着半米以内的安全距离，直到两人肩并肩站在房门前，祝旭的心情也依然有点忐忑不安。
　　就这么随意？？
　　他居然就这么随意地进了林微澜的房门？？
　　林微澜也不知道邀请一下。
　　正这么想着，祝旭就听到林微澜对自己说：“进来吧。”
　　于是对方话音刚落，祝旭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蹿了进去，林微澜见状有些哭笑不得：“旭旭，这里没别人。”言下之意是祝旭用不着这样鬼鬼祟祟的。
　　“那也不行，”祝旭进去先是把所有灯源全部打开，确认房间完全亮堂之后才和林微澜说，“我是公众人物，万一被拍到影响不好。”
　　林微澜低低“哦”了一声，懂了——
　　“是我见不得人？”
　　祝旭羞愤难当，他探出个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一把将林微澜拽进房间，“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你胡说什么！”祝旭把人抵在墙上亲了一口，“谁说你见不得人。”
　　他尝试跟林微澜解释：“你回国的事情还没有正式敲定，我虽然比不上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但也是走在大街上会被男女老少认出来的那种，万一因为我影响到你的舆论，队里岂不是还要重新考虑留用你的问题。”
　　“不是怕你影响我，是担心我影响到你。”
　　吃饭、逛街，这些祝旭都能解释得通，甚至连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都能鬼撇出林微澜是自己室友这种鬼话。
　　但是他俩一起出入酒店就显得很暧昧了，还是在这个时间段。
　　谁家好室友放着好端端的房子不住，偏要出来住酒店的，住酒店就算了，偏偏还订了间大床房。
　　这是个鬼的好室友。
　　作者有话说：
　　再次刷新我对室友的定义（点赞）
　　今晚还有一更！！老婆们等我吼！


第117章 门票
　　“所以说，”祝旭看着林微澜遗落在这里的一些衣服和随身物品，“你就是叫我过来帮你收拾行李的。”
　　天知道他有多想骂人。
　　十分钟前，自己正准备和亲爱的男朋友浓情蜜意，结果亲着亲着，本以为能滚到床上，自家男朋友却笑了。
　　那笑容，叫一个灿烂光辉，美美与共。
　　祝旭这才觉得自己被耍了。
　　什么想不出二人深夜共同出现在酒店的第二个理由，统统都是放屁。
　　他现在就想问问，怎么就想不出了？
　　他们的爱情至纯至善，大半夜跋山涉水来到酒店，只为帮心爱的人整理行囊，这有问题吗？？
　　林微澜牵起祝旭的手，将人从木桌带到了床铺上：“嗯，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现在一直是我在动。”说着，林微澜就将摊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合起来，随手塞进了行李箱。
　　祝旭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冷哼一声：“不就是收拾行李吗，这些年你不在，我的行李一直都是自己收拾的，走开。”
　　林微澜还就真乖乖走开了，顺便摊开自己的空空如也的箱子，他满脸感动：“我何德何能。”
　　“你少装，”祝旭木着脸不想理他，他总感觉林微澜这次回来变得花言巧语了不少，“但提前说好，我只管收拾，不管收拾得好与坏，你都不准有任何意见。”
　　家务达人林微澜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高中和祝旭一起住校时，这位少爷懒得动，收拾行李箱这种活也都是他本人亲历亲为的，因此祝旭收行李的功力他还真是没有见识过，因为自己严谨的性格，也很难想象出乱糟糟的行李箱会是什么样，约莫半分钟后，他终于斟酌着问了句：“坏是......大概会坏到什么程度呢。”
　　祝旭乐坏了，他没想到林微澜居然真的会认真思考这种没什么意义的问题，难得见到林微澜这幅窘样，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可惜，于是他坏笑着对林微澜说：“反正你肯定有衣服穿，放心，再不济还有我的。”
　　某人这么说就是已经做好了要对林微澜的衣服进行毁尸灭迹的准备。
　　古话说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自己还在家里给林微澜准备了那么多东西，要不是为着这台工作电脑，祝旭甚至觉得林微澜没必要专门跑这一趟，有这些衣服在，林微澜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穿上和自己的情侣装，不趁着这个机会多操作操作，下次再逮着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少爷收拾起东西来虽然没林微澜那么细致，但效率却是意外地高，这些年时常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祝旭早已习惯了拎着行李箱四处跑的生活，他已经跟七年前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不一样了。
　　从他上大学起，祝旭就一直在靠从小攒到大的压岁钱和各种零用钱生活，第一笔比赛奖金到账后，他更是再没有和家里要过一分钱，大部分资金来源都是靠自己的比赛和行业投资挣，虽说生活跟困苦两个字沾不着边，但开销肯定多多少少受了限制，毕竟对于还在和家里人怄气的祝旭而言，钱并不是无穷无尽的，他也不想抹下自己的面子，于是偶尔还会现身在超市的打折区，和对门的老爷爷老奶奶一起进行特价菜争夺战，这放在以前是连祝旭本人也不敢想的事情。
　　相比从前想买什么买什么，钱不是钱的日子来说，祝旭已经把自己的生活质量压缩再压缩了，即便这样，与林微澜相比，他还是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蜜罐里。
　　林微澜的行李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四五套应季的T恤衫和长裤，颜色依旧大多以黑白灰为主，其中几件祝旭瞧着还挺眼熟，不出意外应该还是高二那年自己或者祝明月买给他的。
　　刚收拾到一半，祝旭的脾气就有点上来了。
　　他不想收拾了。
　　他想把这些衣服连带行李箱一起全部扔掉。
　　他仔细清点过，林微澜这次回国带的是26寸行李箱，不算太大，能装的东西本来就不多，除去身上穿着的那件最抗冻的黑色大衣，行李箱里再没发现什么耐穿的新衣服。
　　怎么回事，这人就这么抠门，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给自己添，买单倒是一如既往抢得勤快。
　　祝旭越想越气，他觉得林微澜在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前提下还去无条件付出，是不爱惜自己的表现，他一边拿起手机，寻摸着要怎么给林微澜偷偷转点钱过去，一边越瞅那个箱子越不顺眼，他实在搞不懂就这么点东西，林微澜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尤其是这个箱子本身，外边被擦得锃光瓦亮的，一看就被保护得很好。
　　方才行李收拾到一半，林微澜就接到个电话出去了，说是师兄打来商量工作的，一接就是十几分钟，祝旭不仅一个人在房间憋着闷气没处撒，还必须得依照林微澜的圣旨，把他的工作电脑塞到一个安全不受磕碰的地方。
　　思来想去，聪慧的祝少爷凭借他机敏的大脑在行李箱最底侧摸到一个隐藏夹层，按照预计，他只需要把这个压缩夹层打开，然后把比较厚的衣服塞进去，再拉好夹层拉链，把电脑放在夹层之上的那个宽敞空间就可以，这样既保证了电脑的承压，预防蓝屏，还可以避免电脑因为磕碰产生外观方面的损伤。
　　想象很美好。
　　然而事情意外就意外在——
　　祝旭没料到林微澜在夹层里边放了东西，而且还不少。
　　材质摸上去像是机票，形状应该是长方形，厚厚一摞，看样子已经经年累月在这里放了很长时间，祝旭想要拿出来时还有些困难。
　　想着进来呆一小会儿就走，祝旭和林微澜也没费那个心力去开空调，北京的寒冬不是危言耸听，林微澜的房间在高层，哪怕墙壁的保温层做的很好，房间里还是有角落充斥着丝丝寒意，是单凭柔和的暖黄色灯光无法驱散的。
　　譬如祝旭的心。
　　他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翻出了什么东西，只好一张一张地确认下去，不敢有遗漏。
　　马德里、珀斯、福冈、蒙特利尔、墨尔本、甚至还有最近的罗马。
　　一张一张，时间分布长达四年，全部都是有自己参与的巡回赛门票。
　　林微澜来过。
　　他来看过自己。


第118章 我和你没完
　　祝旭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僵硬地直起身，然后拿着那沓比赛门票，没什么头绪地凹陷进了床铺，任由柔软将自己包围。
　　林微澜这个电话打的时间很长，祝旭等久了就觉得房间有点冷，于是探过桌上的空调遥控器，摁开了电源。
　　26度的暖风不算热，祝旭的脑子却昏昏涨涨，还有点呼吸不上来，就像已经在空调房里呆了好几个小时的人。
　　他几乎要丧失思考能力了。
　　林微澜在外边敲了几下门未果，刚好遇到保洁阿姨上来打扫隔壁房间，他便招手示意了下，拿通用房卡滴开了房门。
　　看到祝旭的时候，对方正呆愣地坐在床上，缩成一团，他双臂下意识蜷着，双腿也被自己牢牢环住，拢在一处，无助得不像话。
　　床铺现下的程度已经可以用凌乱来形容，林微澜搞不清在自己接电话的这段时间里，祝旭究竟在上边打了多少个滚儿，他没有直言探究对方这么做的动机，只把自己随身的大衣脱下来，严密地罩在对方身上。
　　“冷吗？”林微澜问。
　　他抬眼看下空调，这才发现原本静止的扇叶正左右旋转着，林微澜在祝旭身侧摸索一阵，找到遥控器后又将温度调高几度。
　　祝旭声音低低的：“用不着开这么高。”
　　28度的全档暖风，这是要热死谁。
　　林微澜一愣，也没按祝旭所言再把温度调回去，他把怀里的人搂搂紧：“委屈了？下次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我也没想到这个电话能打那么长时间。”
　　祝旭一言不发。
　　“也不会再让你收拾行李了，”林微澜补充道，“我们旭旭不做这些家务活，以后都我来。”
　　祝旭拿小指轻轻勾下林微澜的手背，林微澜这才感觉到，祝旭的身体分明滚烫，双手却是冰凉，刚想问对方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祝旭却直接探头亲了上来。
　　先是眉眼处，而后是脸颊，祝旭的双手逐渐从林微澜腰间流连到对方的脖颈，然后温柔地搂住林微澜，诱使他主动向自己靠近，林微澜的唇间不断传来摩梭的触感，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刺激得他快要发疯。
　　身体已经起了明显反应，林微澜眸色深郁，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自己和祝旭接过很多次吻，从十七八岁开始，祝旭便一直是横冲直撞的，他会猛然撩拨你一下，然后再兴冲冲地离开，有时撩拨过了头，对方也会红着脸，羞愤难忍地承担由自己带来的苦果。
　　那时他们正处于成长期，是最容易感官过载的阶段，最严重的时候，两人甚至不能睡在一张床，更别说盖同一条被子，就算是轻微的肢体接触，眼神暗示，他们都能把自己搞进卫生间。
　　尤其是林微澜。他的情况还要更为严重一些。
　　他对祝旭从来就没有抵抗力。
　　林微澜知道祝旭现在长大了，可能会和以前不一样。
　　但温柔这个词叠在祝旭身上就显得很奇怪。
　　便是不横冲直撞，他也该轰轰烈烈的，细水流长什么的于祝旭而言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情况，他一向很着急，特别是在这种事情上。
　　林微澜正想得入神，嘴唇处却忽然传来丝丝阵痛，祝旭似乎是不满意对方的分心和木楞，竟然张嘴咬了林微澜。
　　林微澜直直盯着面前的人。
　　他就知道祝旭的这份温柔维持不了多久。
　　“你怎么不亲我，”祝旭挨不住林微澜这种眼神，只好闷闷道，“生气了吗，因为我看不到你，还对你发脾气。”
　　林微澜听出祝旭话里透露着一股古怪，他用手掌覆上祝旭那双无辜的眼，随后亲亲祝旭的眼尾，再蹭下那颗小痣，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说：“旭旭，你喝酒了。”
　　“我知道，那又怎么了，”酒劲儿带来的蛮横开始发作，祝旭堂而皇之在他男朋友这耍起了无赖，“我喝了酒你就不亲我？少骗人了。”
　　林微澜有些哭笑不得：“那待会儿谁来开车，我把班长再叫过来吗？”
　　林微澜本想同他开个玩笑，却不想被酒鬼抓到了话里的漏洞。
　　“所以你承认你骗人了？”祝旭把林微澜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开，黑黢黢的眼睛亮着光，像是一望无际的神秘宇宙，看一眼就能将人吸进去，不复存在，哪里还有半分喝醉酒的模样。
　　方才在饭桌上，王媛媛他们分明已经提醒过自己了，说祝旭轻易不喝酒，但是正儿八经喝起来，酒量却好得很，是他自己不够理智，被没良心的小骗子给蒙了。
　　林微澜败下阵来，他调出自己的通话记录，递给祝旭看：“是明月姐的电话，所以接的时间长了点。”
　　惆怅的祝旭：“......”
　　林微澜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可以给自己带来惊喜。
　　每次诈唬都能唬出意想不到的消息。
　　“我给明月姐转了这些年借用过的开销，她可能顺着银行账户摸过来了，也可能是李牧他们通知的。”林微澜自顾自解释道。
　　“什么开销？”祝旭垮着脸追问。
　　林微澜含糊其辞：“日常生活总要有花费的，再说过年不是要回家吗，你也不想自己的男朋友还背着负债人身份吧。”
　　你放屁。祝旭心里想。
　　就还个钱这么简单的事情需要占用这么长时间？？
　　祝旭懒得戳穿他，他黑着脸，把垫在屁股底下的那摞门票往林微澜面前一甩：“行，那你倒是说说，这又是什么？”
　　祝旭没使多大的力，林微澜却感觉自己的脸被甩得生疼。
　　他不是没想过这些所谓的“证据”会被祝旭发现，说到底他也没想真的隐藏，只是不想让祝旭因为这些门票对他生出什么旁的心思。
　　他要的不是祝旭的感谢，更不想接受那种令人火大的怜惜情绪。
　　他只要祝旭爱他。
　　“林微澜，你来看过我的比赛，对吧。”
　　祝旭用的是肯定句，他不是在征询林微澜的回答，只是在单纯复述一个事实。
　　林微澜发现自己居然无从辩解。
　　当初选择离开的是自己，因为自控力极差偷偷跑去看祝旭的是自己，现在莫名其妙重新出现在祝旭生活里的还是自己。
　　祝旭一定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凭什么啊。
　　凭什么他林微澜就能轻易把任何事情板上钉钉。
　　凭什么他就能活得如此伟大。
　　祝旭其实没想凶林微澜的。
　　他只是因为喝了酒，脾气有点差，所以嗓门高了点。
　　见林微澜不解释，他的脑袋重新耷拉下来，蔫蔫道：“林微澜，你就闲到这个地步吗，我看有些票都没检录，你既然不来看，那你买它做什么。”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有些票既然已经检录了，为什么林微澜宁愿坐在观众席上，也不来看看他。
　　林微澜心脏一缩。他再也没顾忌什么酒驾，一把将人推倒在了床上，往昔珍藏的比赛门票就那样被自己一股脑掖进了枕头下方。
　　以为自己正在严刑逼供却被犯人犯上作乱的祝队长：“？”
　　“想买就买了，”林微澜不想给祝旭犹豫的回答，他压在祝旭身上，下巴垫着祝旭的左侧肩膀，说话时有热流涌过祝旭的耳垂，惊得祝旭还得时不时缩下脖子，再浑身抖几下。
　　林微澜一路吻下来，然后停在祝旭的喉结：“旭旭，好敏感。”
　　祝旭抖得更厉害了。
　　“你......”
　　林微澜没给祝旭开口的机会，他伸出两根手指，直接探进了祝旭的口腔。
　　祝旭彻底懵了。
　　这......
　　这他妈都是什么鬼啊？？
　　林微澜在国外究竟都接受了点什么奇怪的教育啊？？？
　　正当祝旭的思绪被搞得一塌糊涂，林微澜兀地开口了：“因为我觉得这是唯一能和你产生联系的方法。”
　　他说得很决绝，好像正把自己最里层、最黑暗的那一面刨出来，任由鲜血淋漓，但还是要展现给祝旭看。
　　“祝旭，我不胆小。”
　　林微澜的呼吸变得沉重，他将祝旭的手腕捏在一处，没费什么力气就推到了最高点：“我从来不怕叔叔阿姨的反对，可我也是人，会有软肋。”
　　祝旭迷迷糊糊间听到了自己预料之中的那句话。
　　“我的软肋是你。”
　　“我以为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但七年前承担后果，躺进医院的人却成了你，因为这份喜欢，你遭了难，我没有资格再冒险了。”
　　祝旭感觉自己的毛衣领口被褪了大半，大片皮肤裸露在空气里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姓林的玩意儿把空调开那么高怕不是早有图谋，他想堵住林微澜的嘴，让对方别说了，林微澜却不让。
　　“那伙人都是亡命徒，亡命徒的嘴永远藏不住秘密，只要他们一天没有完全落网，我就没办法光明正大地看你。”
　　所以林微澜才会主动选择离开。
　　所以他的行李箱里才会藏着自己复出至今的全部门票。
　　所以在那一张张检录过的门票里，每一张都藏着林微澜的小心翼翼，和不甘心。
　　过往七年的某个瞬间，或者无数个瞬间，自己或许就站在林微澜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不敢、也不能出现了。
　　祝旭又想起那一年李健对自己说过的话。
　　心中的那团火太烈，迟早会把自己烧掉。
　　老一辈的人到底见识过许多风风雨雨，现在看来这话大有道理，当年的事他不仅烧到了自己，还烧到了林微澜。
　　少年人大多是莽撞无知的，就好像那个时候的林微澜和自己，都觉得天塌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自己能抗，从来没想着、也压根没想过要和身边人一起分担。
　　他不喜欢林微澜藏着一堆秘密，自己却也犯了心比天高的忌讳。
　　不管怎样，林微澜没退后过，也从来没想着抛下他，这就够了。
　　祝旭沉溺在密密麻麻的神经刺激中，情到浓时，林微澜却忽然停下了动作，祝旭毫无防备，直接被人捞起来换了个姿势。
　　林微澜将人靠在床梃的软垫上，开始给祝旭整理着装，他将自己亲自褪下去的毛衣领口重新拉起来时，祝旭十分不解，歪着头喊了声：“哥哥？”
　　祝旭很冤枉，他是真的不懂林微澜此刻的操作，却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每一句话都隐隐带着勾引的意味。
　　“祝旭，”林微澜哑然，“你还想不想回家？”
　　祝旭摇摇头。
　　他喝了酒之后的反应一般都很诚实，说不想回那就是真的不想回，具体原因......
　　祝旭拉开旁边的床头柜，在第一层的东西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形盒子：“家里没这个。”
　　他把这东西塞进林微澜手心。
　　“哥哥，不/做/吗？”
　　很早开始谈恋爱的好处就是，自己的身体对方掌握的一清二楚，甚至可能比身体原本的主人还要熟悉，意识还没衔接好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先跟着对方做出反应了。
　　房间里暖烘烘的，暗金色窗帘被严实地拉在一起，遮挡住了房间内发生的全部，墙壁的隔音效果也很好，除了空调机默默制热的响声和二人略显急躁的接吻声，再也听不到别的。
　　那种酥麻的感觉从后背一直延伸到大脑神经，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这种冲击的体验，祝旭当下还有点后悔，林微澜一直托着自己的腰，看似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累，实则自己想跑也没地方跑，更别提在自己不安分的某个时刻，这双罪恶的手还不小心刮蹭到了林小澜，当下他是想死的心都有。
　　林微澜到底他妈凭什么叫林微澜。
　　他微个屁。
　　林微澜今天穿的内搭是浅咖色衬衣，祝旭看到那上边已然被自己抓出了好几道褶皱，神识恍惚间，祝旭忽然回忆起大学室友曾经传授给自己的亲密关系理论，说什么爱都是做/出来的，纸上得来终觉浅，亲身实践过后，他才深觉发明这句话的人简直应该天打五雷轰。
　　他不想爱了，他现在就想让林微澜从他身上滚蛋。
　　祝旭的手垂下来时，林微澜的衬衣已经没有一处能看了，那上边甚至印了好几处祝旭自己的牙印，祝旭整个人彻底麻了，从脑子到手再到双腿内侧，哪个地方他都觉得不得劲，他麻木地瘫在床上，嘴里张口闭口都是对林微澜的喊骂。
　　祝旭的声音已经嘶哑：“林微澜，你......”
　　“嗯，”林微澜接过祝旭的话，他安抚性地又吻上去，“喊哥哥。”
　　祝旭：“......”
　　喊你妈的哥哥。
　　他现在暴躁得不得了，浑身除了疲软就是酸痛，累到想把这张床砸出一个大洞，林微澜想抱着他去洗澡他也不让，往日灵活的身体绷得僵直。
　　林微澜的话语轻轻扫过他耳边：“旭旭，你很紧......”
　　祝旭的身体立马重新软下来，他脸上怒火一片，眼神看着想把林微澜原地刀了：“你才——”
　　“......张。”
　　林微澜缓缓吐出最后一个字，礼貌微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他低头亲亲祝旭的眼角，祝旭便感觉自己又烧起来了。
　　他无力地捶打林微澜，言语间却恨恨的。
　　“林微澜，我和你没完。”
　　“嗯，那样最好。”林微澜说。


第119章 归鸟衔枝
　　早上睁眼的时候林微澜不在床上躺着，祝旭也没想太多，准备翻个身接着睡他的回笼觉，本该熟悉的这套流程却在有所动作时猛地停了下来。
　　好他妈疼......
　　感觉到身体的异样，祝旭摸索着打开床头柜的灯，然后掀开被子，决心下床观望一下自己的行动能力。
　　从床上坐起来的那一瞬，祝旭已经在心里把林微澜从头到脚问候了个遍。
　　林微澜这次学聪明了，上楼时直接从前台带了个值班的工作人员一起，推门进来的时候，祝旭正没精打采地在卫生间洗漱，他一手握着牙刷，另一只手则扶着洗漱台，像是强撑着担心自己倒下去。
　　看见门开的一刹那，祝旭立刻将手缩了回去，他装作没事人似的问林微澜：“大清早去哪了？”
　　“买早饭，”林微澜回他，顺便把楼下打包来的豆腐脑摆在桌上，“顺便把碗也一起买了，不然不方便吃。”
　　林微澜的酒店是和阿莱克斯以及几个师兄师姐一起定的，因为此次回国是阿莱克斯自己承接的工作，所以经费申请不像在英国时那么受限，阿莱克斯对自己的几个学生一向大方，酒店选的是五星级，房间定的是高级套件，就连卧房里的椅子都是精致的软式皮椅，非常方便祝旭此刻的身体状态。
　　林微澜把勺子一左一右放好，然后看着这一地狼藉和翻找痕迹明显的行李箱，刻意问道：“行李箱怎么乱了？”
　　祝旭正在刷牙，闻言面无表情地从卫生间走出来，他双眼平静地看向林微澜，示意对方不要大清早找事。
　　林微澜悄了声，等到祝旭洗漱完成，别扭地坐在椅子上准备吃饭时，他才重新开口：“旭旭，舒服吗？”
　　祝旭这脾气忍不了一点，他把勺子往碗里一摔。
　　这个舒服可以有很多重含义，比如他昨晚的体验舒不舒服，他今天早上起床时舒不舒服，他现在坐的这把椅子舒不舒服。
　　但不论是哪种舒服，都让祝旭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冷战开始得很突然，也结束得很突然，只见林微澜关心的神情不似作假：“我是问你这衣服穿得舒不舒服。”
　　祝旭低头看向自己的“新衣服”。
　　昨天晚上他还嫌弃林微澜的行李箱里什么都没装，今天早上这种想法则更胜，翻来翻去，他也只在里边找到一件高领打底衫......和一条新内裤。
　　巧合到像是专门为他准备好的。
　　他没的选，只好忍气吞声地穿在身上，他的身形和林微澜差不多，衣服本来就是可以互通的。
　　但林微澜说这话就好像显得自己做贼心虚了，他也不好好想想，自己如果好端端的，有什么换衣服的必要。
　　游泳队的会议定在早上九点，因为二人昨晚的一番操作，硬生生把出发地点从家门口挪到了位置完全相反的另一个区，北京的早高峰恐怖如斯，林微澜一合好行李箱祝旭就嚷嚷着要出门，结果手还没挨到门把呢，就被人畅通无阻地拖回了床上。
　　“你干嘛？”祝旭被扔到床上后一脸惊恐地往后退，“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必须得出发了。”
　　他的重音落在“必须”两个字上，充分表达着他极其不情愿再呆在这里的态度。
　　林微澜有些无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崭新的药膏：“我在你眼里就那么禽兽？”
　　祝旭向后的动作停下，中肯评价道：“不好说，你听说过一个成语叫禽兽不如吗？”
　　就因为这句科普，两人的出门时间又硬生生向后拖延了十分钟，祝旭出门时头脑发昏，连自己嘴唇破了都没发现。
　　“哟——”
　　八点五十八分，会议开始前的两分钟，二人终于成功踏进了会议室的大门，张伊娜那张原本意图调侃的嘴也在看到祝旭后生生闭上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家弟子。
　　她说什么来着，什么叫注意节制，这两个人究竟都不懂她在评论区留下的深意啊。
　　这才几天，俩人重新见着面这才几天，怎么就......
　　怎么就......
　　“你俩可算来了，”一片沉寂时，李牧拎着几袋刚买好的咖啡推开了会议室的门，身后还跟着屁颠屁颠的李自在，他将咖啡一一摆在众人面前放好，一边布置还一边说，“就等你们了，我就知道旭哥喜欢踩点，再不到就要吩咐李自在给你们打电话了。”
　　李牧现在算是张伊娜的副手，带出祝旭这个游泳界的明星后，张伊娜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在李健的引荐下顺利和几位省队的一把刀组成了现在新的教练团队，今天的会议结束后，不出意外，李牧也会以助理教练的身份加入他们，使唤起李自在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打高中起，李自在最服的人除了祝旭和林微澜，就是这个和他同姓的哥哥，听到这话，李自在乐呵地点点头：“牧哥，有啥事尽管吩咐。”
　　祝旭两眼一黑，仿佛已经看到了游泳队未来永无宁日的样子。
　　他刚准备出声，就见李自在颇为稀奇地盯着自己，像是瞧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队长，你火气这么大吗？”
　　祝旭：“？”谁火气大？
　　“那不然你还是回家歇着吧，别勉强，你看你，嘴巴都磨破皮了。”说罢，李自在还很善良地帮祝旭把面前的咖啡换成了自己私藏的银耳羹。
　　会议室内陷入了长久诡异的沉默。
　　李自在话音刚落，在座其余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一处，时过经年，祝旭没想到自己还能成为活靶子，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端起面前的银耳羹抿一口，有模有样地说：“嗯，昨晚空调温度开的高了点。”
　　李自在长长“哦”了一声，又问：“那你觉得现在这个温度合适吗？要不要也调高点，我看你穿的高领，是不是觉得冷啊。”
　　没开玩笑，祝旭现在想捶爆李自在的狗头。
　　李牧在一旁憋笑快憋出内伤了，他自觉拉着李自在去稍微远一点的座位坐下，开口教育道：“小屁孩，一看上学的时候就没好好读书，知不知道什么叫察言观色。”
　　李自在心想，自己本来就没读过几年书，就连大学都是等着退役以后再去念，不然李牧以为谁都和他队长一样，是可以一边读书一边比赛的神人。
　　但他这话最后还是没敢说，因为他总觉得祝旭今天看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怨气。
　　这场会议的主要目的还是邀请阿莱克斯团队的加入，近些年来国家一直在朝着“体育强国”的目标发展，游泳项目在各大赛事中取得的奖牌也不在少数，但高强度的训练和赛程，也让运动员的身心状态逐渐劳损，就拿游泳项目来举例，国内运动员更新迭代的速度不算慢，队里的成员也在时刻保持良性竞争，不论哪位运动员，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都多多少少会有一点伤病，每年因为伤病导致状态下滑、产生心理疾病、甚至错失奖牌的选手大有人在。
　　李健等人初次意识到远水难解近渴是在祝旭几年前的瓶颈期，如果不是阿莱克斯及时发现了祝旭的打水力度问题，那么祝旭的肌肉损伤或许会成为永久且不可逆的，这对国家泳坛而言将是巨大的损失，这些年来他们也在国内几番周折，但关于队里运动康复治疗小组的负责人员就是迟迟定不下来。
　　队里做过专业调查，运动康复目前在国内仍然算是新兴的前沿学科，人才有，但是远远不够，人在遇到运动损伤时，常常会表现出一定的负面情绪并持续扩大，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面对疼痛时所产生的感觉、焦虑、抑郁、恐惧甚至内疚感都各有不同，心理状态不同，康复训练的动机也不一样，而探究分析这些动机往往要求运动康复治疗师有足够的经验来进行判断，祝旭的成功案例告诉他们，阿莱克斯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林，中国现在真的很不一样了。”会议结束后，阿莱克斯单独留下了林微澜，他的目光没有受限于张伊娜方才在会上展现给他的电子资料，而是由祝旭、李牧、李自在这几个年轻一辈带着，亲自走了一遍游泳队的训练基地。
　　“您说的没错，我们的国家正在飞速进步。”林微澜顺着阿莱克斯的话点点头，其实他本人也是第一次进入国家队的内部训练基地，但不论是场地、设备、还是其他的后勤保障，都和南原八中以及Q大带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是难以企及的全国水准。
　　阿莱克斯被李健和张伊娜叫去商讨组建团队的具体事宜时，祝旭这个今天本该放假的人却闲得没事干，其实他现在压根不想走这么多路，但一进到这个场馆，他的步子就会下意识朝最常去的方向迈进。
　　他带着林微澜走到场馆八米层，由上而下俯视着这个自己最熟悉的泳池，下方李自在和其他队员已经恢复到了正常训练中，张伊娜不在，李牧就替代她的位置，脖子里就挂着个红色口哨在那盯着。
　　一面五星红旗高高悬挂在八米层的正前方，只要队员们仰起头，就能看到灯光下那抹耀眼的中国红。
　　“看到了吗林微澜，”面对五星红旗时，祝旭的神情变得庄重而严肃，他郑重道，“让五星红旗高高飘扬，让义勇军进行曲响彻每一个比赛场馆，是我们每一次的比赛目标，你有感受过国旗因你升起，国歌因你唱响时的自豪感吗？”
　　祝旭说这话时眼里带着熠熠的光，林微澜与他感同身受。
　　“以前没有，以后会有。”林微澜说。
　　他脚下的土地是他久违的故乡，他身边的爱人是他未来亲密的队友，五星红旗高高扬起，所有的经历与苦难都在此刻有了必然存在的意义。
　　不会再有比当下更好的时刻。
　　他曾经站在幕后，世界的欢呼离他很近，却并不属于他，他无从参与。
　　《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中提到，生命中周期性的暗潮只是暂时的，你正在死去，但也将重生。
　　就是这个瞬间了。林微澜想。
　　他静静看着祝旭，察觉到对方眼神中的向往，于是便在下一刻牵起祝旭的手，同他一起迈步向中心泳池所在的区域走去。
　　还好。
　　此后归鸟衔枝，他们并肩。
　　作者有话说：
　　归鸟是小林，衔枝是指他终于能将所学发挥实际，新年将至，一切的一切马上就要尘埃落定啦！


第120章 归程
　　组建运动康复治疗小组的事情就这样被定了下来，因为阿莱克斯是外国人，所以需要办的手续较为繁杂，包括长期签证什么的，都需要一定的申请时限，他也给了几个学生自由选择的权利，未来两年内，他都会将工作重心放在中国，如果他的学生也同样对中国的体育事业发展怀揣着极大的热情，阿莱克斯自然开心，而如果因为地域限制，学生中有更愿意留在英国继续搞科研的，那阿莱克斯也乐得轻松，他在英国的工作室原本就需要专业人员照看，刚好可以分一些重要工作给到他们。
　　林微澜自是不必说，他研究生期间的两门专业学分都已经修完，只需修完余下的实践学分便可以顺利毕业，而且他原本就是中国人，更别提国家队还有祝旭在，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门专业学分？”前往南原的飞机上，刘明杰停下自己啃酱香鸭腿的动作，“澜总也申请的二学位？？”
　　“严格来讲，应该不能称作二学位吧，”李牧有点受不了这个味道，他屏住呼吸，从脚边放着的背包里掏出一罐口香糖，给自己和王媛媛倒了两颗，顺便打开平板，调出了林微澜早上刚发到群里的申请资料，“喏，是辅修，但我觉得和二学位课程没差，毕业的时候都可以同时拿两个毕业证。”
　　再向下翻看到教育经历那一栏时，李牧有点惊奇，趁着网络还没断，他快速截了个图私发给林微澜：“诶澜总，运动康复是你的辅修啊，你的主专业应该是体育学大类里边的体育经济与管理吧。”
　　林微澜淡淡“嗯”了一声，关注点明显不在这里，他有些疑惑道：“我的简历是全英文。”
　　有些内容点到即止就可以了，这话听起来是平平无奇，由林微澜说出口却将攻击力直接拉满了，祝旭本来刚和空姐要了杯牛奶，准备睡前助个眠，结果听到林微澜这么说，刚喝了没几口就开始咳嗽，差点将自己年轻的生命扼杀在飞机起飞途中。
　　“你急什么。”林微澜一下一下轻拍着祝旭的后背，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慢慢喝，又没人和你抢。”
　　尊敬的人民教师宋毅白眼一翻：“实不相瞒，旭哥这样肯定是被你逗的。”
　　王媛媛也没忍住，她在前排笑道：“是啊澜总，你这话说得可太损了啊，我就是英语专业的，这么些年时间，李牧在我的谆谆教诲下有点进步不是很正常吗。”
　　“就是就是，”李牧很不服气，他跟着呛声道，“人家当初能进国家队当助理教练也是经过层层面试的，英语水平嘎嘎好，当年六级都考上660了，不然怎么跟着旭哥去国外。”
　　说起入队的事情，李牧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话锋一转，坏笑着看向林微澜：“这么说来，我正式入队时间比你早啊澜总，来，叫声前辈听听。”
　　头等舱临近的几个位置瞬间寂静无声。
　　要不说骄傲使人落后呢，老祖宗的话真是没错，人绝对不能得瑟过了头，不然就会迎来不幸。
　　如今真真是时代变了。
　　这年头，李牧都敢开林微澜的玩笑了。
　　祝大队长原本阖着的眼皮此刻轻掀，他不耐地踢踢李牧的座椅后背，很是较真地说：“欺负谁呢，来，你先叫我一声前辈听听。”
　　李牧怂得不敢吱声。
　　祝旭继续编排：“照你这个说法，李自在入队的时间最早，你和我是不是还得喊他一声前辈，那我怎么前些天还瞅见你使唤人家端茶送水呢，也不怕前辈教训。”
　　李牧沉默几秒，随后胳膊不确定地挽上身旁的王媛媛，企图需求帮助：“媛媛，我是不是被校园80了。”
　　“还校园呢，”刘明杰刚好起身放东西，路过李牧的座位时顺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确认对方一丁点发烧的征兆都没有后，干脆吐槽道，“你这都毕业多少年了，少碰瓷。”
　　二次受伤的李牧：“......”
　　重点是校园吗？重点是他被祝旭80了，这是影响多么恶劣的事件，在座这么些人，就没个正义使者出来管管？
　　李牧眼观六路的动作引起了临近空姐的注意，只见她步履稳健地朝李牧的位置走来：“先生——”
　　李牧两眼泪汪汪，以为自己遇到了救世主。
　　“——麻烦您关闭一下电子设施，或将其调整至飞行模式，飞机正在滑行，请系好安全带。”
　　其他几人在座位上快笑疯了，祝旭也弓着身趴在林微澜怀里，整个人笑得一抽一抽的：“李牧......李牧可真是个活宝。”
　　他太久没体会过这种放松的感觉了，直到飞机正式起飞，他才敢真的放下心睡去，途中统共一个半小时不到，祝旭断断续续醒了四次。
　　第四次睁眼时，他发现自己身上莫名多了条毯子，入目还有林微澜拧巴在一处的眉头。
　　祝旭当即被吓得哆嗦了一下：“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口水流你身上了？”
　　他也不想说这么不礼貌的话，但林微澜这个眼神怎么评......
　　就挺一言难尽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没引起什么人关注，林微澜摇摇头，把祝旭的毯子向上拉拉：“没，就是听到你说梦话了。”
　　祝旭脸上分明摆着一幅“我要是信你就见鬼了”的表情，嘴上却不依不饶：“什么梦话？”
　　他就单纯好奇林微澜会怎么编，毕竟自己这些年睡眠浅，做没做梦自己还是知道的。
　　“你说......你想在上边。”
　　“......”祝旭满脸黑线，他下意识再坐远一厘米，同时身体呈防御姿势，宽敞的头等舱此刻反倒狭小了起来，“我觉得我现在才是在做梦。”
　　飞机降落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半，算算时间，顺利的话，回家之后应该刚刚好能赶上看春晚，南原市比北京要暖和一些，太长时间没回来这边，林微澜还觉得机场里有些闷得慌。
　　“你们都咋回？”这问题宋毅憋了一路，现在总算能名正言顺问出口了，他第一时间看向林微澜和祝旭，“无家可归的话可以来我这，兄弟家空房间贼多。”
　　“滚蛋，”刘明杰笑着骂道，“不自量力，你家再大能大过旭哥家吗。”
　　打趣的话是这么说，众人却也都大致清楚祝旭和林微澜分别是个什么情况，正当谋划着要不要把各自家里的年夜饭翘掉，陪这对小情侣好好过个年时，祝旭却很煞风景地说：“大家别担心，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哥最不缺的就是钱，再不济我们也能去住五星级酒店凑活一晚，肯定不会流落街头或者上门要饭。”
　　讲真，如果不是出于高中三年宝贵的同学情谊，几人现在就想抛下这个二货少爷跑路。
　　谁家好人会管去五星级酒店住一晚叫凑活的，他们请问呢，祝旭是住在城堡里吗。
　　众人在接机口分别，还约好了初二那天一起偷溜回南原八中看看，目送着李牧和王媛媛手牵手离开后，祝旭掏出手机准备打个车，家里只知道他今天晚上到南原，但他也没通知具体几点，然而还没等他摁下确认呼叫的按键，林微澜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旭旭，不用打了。”
　　祝旭“啊”了一声。
　　“好像......有人来接。”林微澜不确定地说。
　　祝旭一脸懵逼地抬起头，只见自家亲姐正穿着件貂皮大衣在机场门口招摇过市，脸上一如既往地架着幅丑倖倖的墨镜，为了迎接他们，哦不，林微澜，手里甚至捧了个专属定制灯牌——
　　《欢迎亲弟弟林微澜回家》。
　　好啊。
　　欢、迎、亲、弟、弟、林、微、澜、回、
　　祝旭一字一句地念出来，随后气急，咬牙切齿地给了林微澜小腿一脚。
　　嗯嗯嗯，敢情他又白给人当了七年的儿子和弟呗。
　　作者有话说：
　　祝明月：我誓死守护弟弟的爱情。
　　祝旭冷笑：你哪个弟弟。
　　祝明月比心：亲弟弟，林微澜。


第121章 家
　　祝明月来接人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发现目标对象后她直接小手一挥，那两个黑衣人就冲着祝旭和林微澜来了。
　　其实祝旭当下是想撒腿就跑的，但他实在觉得这个反应过于掉价。
　　“你们干嘛？”他向前一步护在林微澜身前，刻意道，“这可是我姐的亲弟，下手别没轻没重的。”
　　此话一出，只见那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颇为顺从地接过了林微澜手中的行李，还朝着林微澜的方向弯下腰鞠躬：“林少爷，欢迎回国，车子在前边，您直走就能到。”
　　真少爷祝旭：“......”
　　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被人称作少爷的林微澜：“......”
　　祝旭很想吐槽，却不知道该从何下口，想了半天，最后只好木楞地戳戳林微澜：“林微澜，你亲姐是不是有病。”
　　这下林微澜撇得倒是干净：“你亲姐，谢谢。”
　　“小崽子们！”祝明月从远方蹦蹦跳跳地过来，见面后对着两人就是一拳头，“见到姐姐怎么一点不激动呢？要知道我现在可是日理万机，公司没了我，一分钟能少挣好多好多钱，你说这些钱我拿来做什么不好，非得耽误这些时间，为了你们来挤春运期间的机场......”
　　“为了我们？”祝旭并不想嘲笑她，但架不住祝明月一直叨叨个不停，“您不是早八百年前就申请休假了吗，听说还是犯上作乱，带头起义。”
　　祝明月帮祝旭拿行李的手一松，态度平和道：“你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原本她是存了膈应祝旭的心思在，谁让林微澜回来之后，这小兔崽子分明知道消息却不跟自己说，自己给他打电话居然还敢拒接，他也不想想，是谁在他摆不下面子跟家里要钱的情况下支援了他大笔资金，是谁在他饿得上顿没下顿的时候千里迢迢请他吃热气腾腾的火锅，又是谁，当年花了那么多心思，力排众议只为送他的小情人出国念书。
　　他倒好，有了对象忘了亲姐。
　　外边银装素裹，面对如此柔弱的自己，他甚至连句“冷不冷”都不记得问候。
　　祝明月女士发誓，见到祝旭后，凭借着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羁绊，她还是暂时抛却掉了和祝旭置气的想法，虽然没有安排专人帮祝旭拿行李，但这不是还有自己吗。
　　现下她倒觉得自己真是难为祝旭了。
　　好好一帅小伙，偏生长了一张讨打的嘴。
　　“明月姐，”林微澜主动和祝明月打个招呼，随后见怪不怪地拉起祝旭的行李箱继续往前走，这么些年都没见到这对姐弟凑在一起插科打诨的样子，他还格外怀念。
　　祝明月立刻将那个和自己对着干的抛在脑后，欣慰道：“还是我们小林懂事，七年没见了，来，让姐姐看看胖了没有。”
　　“瘦了，”祝旭没好气地回怼，“也不知道是谁chua地一下给人赶到国外了。”
　　祝明月：“......”
　　她继续保持着笑脸：“那就是又长高了？”
　　祝旭紧接道：“这位女士，您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见面就只会这几句寒暄吗？”
　　“......”祝明月决定最后忍祝旭一次，她咬着牙，“那总算帅了很多吧。”
　　“这话没错，”祝旭终于同意自家亲姐的观点，“看着就想让人亲亲抱抱。”
　　林微澜脚步一顿。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看似置身事外，实则深受其害。
　　他一手拎过祝旭，将对方乖乖圈在怀里，然后扭头问道：“明月姐，车子停在哪个区了？”
　　“E区，”祝明月顺着台阶把口袋里的钥匙递给林微澜，“会开吗你？”
　　她不是质疑林微澜的驾驶技术，只是单纯针对国内外不同的车型发问，毕竟林微澜脸上就写着“靠谱”两个字，没人会怀疑这样一个人，谁料祝旭小跑着在二人对接前将钥匙抢下：“哪敢劳烦您二位，少爷小姐快走吧，还是我来开。”
　　因为祝旭这句话，去停车场这一路上，祝明月都保持着思索状态，终于在临上车前下定决心，将祝旭从主驾驶位置上一膝盖怼了出去。
　　祝旭发现自己瞬移到E区过道时还是一脸懵逼，他给其余摁喇叭的车辆把路让开，如同蒙受了什么奇耻大辱，天可怜见，自从初中毕业，就没人再敢踢过他，从来都是他踢别人。
　　“你干嘛？”
　　祝明月指指自家弟弟：“你，后边坐着去。”
　　祝旭哑口无言，明显有点搞不懂对方的脑回路。
　　“我说，你去后座坐着，我来开。”说着祝明月就拉开后排的车门，把人推进了林微澜怀里。
　　祝旭顺水推舟往林微澜怀里蹭蹭：“......所以你刚刚在上边谦虚什么。”
　　“谁说我谦虚了，”祝明月没眼看，她系好安全带，把墨镜摘下来往后视镜上一挂，拉开手刹准备踩离合出库，“我确实不想开车，多费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南原现在发展得有多好，前后左右都是机动车，万一我遇到哪个马路杀手或者法外狂徒，把我的宝车撞了蹭了怎么办。”
　　林微澜适时开口：“那我来......”
　　“你就算了吧，”祝明月笑着打趣，“你回国满打满算有一个星期吗？姐姐可舍不得奴役你。”
　　祝旭的表情一言难尽：“你快去南原八中找老吴补补语文吧，瞧瞧这词用得多好，奴役。”
　　祝明月下一秒来了个急刹，祝旭正说着话没在意，差点一头撞在前边的座位上。
　　他胆战心惊地扶住林微澜的胳膊：“不是，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是马路杀手的？”
　　他们出了停车场刚好遇到红灯，祝明月笑而不语，很是优雅地给自己撕开一片口香糖，嚼了几秒后才认真道：“旭旭，你怎么不反思一下姐姐为什么不让你开车。”
　　“为什么？”祝旭下意识问。
　　在他看来这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祝明月舍不得奴役林微澜，自然也——
　　“——为什么？”摸清门路的祝旭终于问出了第二声。
　　让他相信祝明月舍不得奴役他，不如让他相信李牧一周瘦了20斤。
　　“因为你这些年对什么都不上心，”祝明月面无表情，“上次到家你就开了有三个小时，现在机场附近又新修了两条路，我相信以你的实力，12点前能不能安全到家都是个问题。”
　　祝明月这话成功把一车人都搞沉默了，特别是林微澜，他回国的时间不长，每每听人谈论起祝旭这七年间的近况，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以为自己可以从这些细节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熟悉的祝旭，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当所有人都在说祝旭这些年过得有多么多么不好时，偏偏祝旭本人跳出来反对。
　　他很傻，像是历经磨难终于长大的小孩，不再贪图从林微澜这里得到安慰，担心对方又逃开，只敢分享那些令人喜悦的消息。
　　“现在没有这些问题了，”林微澜接过祝明月的话，车里刚开暖风，还没那么暖和，他把祝旭的毛衣领口再拉高一些，顺便捋捋对方因为冬日静电炸起来的头发，“我在。”
　　祝明月噤了声。
　　她还能说什么，原本只是想看看林微澜对此的反应，毕竟对方已经和祝旭分开七年了，人们常说七年之痒，谁也不能保证这七年间他们彼此会不会遇到更好更合适的人，祝旭的情况她当然清楚，只是林微澜已经许久不和自己联系了，身为祝旭的姐姐，她觉得自己有义务为祝旭的幸福把关。
　　得到的结果就是人家小别胜新婚，倒显得她多此一举了。
　　“谁让你非要把那两个保镖赶走，”祝旭小声嘟囔道，他知道祝明月也是好心，所以努力不让场子冷下来，“本来咱们三个谁都不用开车，有专业人士在你不用，非得亲自上阵。”
　　祝明月“呵呵”假笑两声：“你真当你姐是资本家啊，今天除夕，人家愿意陪我来机场溜这一圈已经很给面了。”
　　南原市几天前也是大雪纷飞，虽然大部分积雪都被环卫工人堆到了道路两边，但马路上还是多少有点打滑，祝明月的驾驶技术还没有好到可以在雪地畅通无阻的程度，等进入别墅区时，广播里的新闻联播已经接近尾声了。
　　林微澜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对周边也足够熟悉，他掐着时间点拍醒祝旭，以防对方刚一睁眼就得下车，这季节吹了风很容易感冒，祝旭年后还有集训，如果生着病参加难免遭罪。
　　别墅一二楼都亮着灯，一看就是有人居住的痕迹，林微澜原本还想去取后备箱里放着的东西，不料刚有动作就被祝明月喊住了。
　　“爸妈不在家，不用拎那些。”
　　她将拇指放在对应的指纹处，然后轻而易举拉开了这扇于林微澜而言沉重的大门。
　　屋子里是特意装饰过的，窗花、挂灯、崭新的日历，一切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悦，林微澜站在玄关，难得局促，祝旭嫌他挡在门口，便伸手轻推了一下：“哥哥，怎么连家都不会回了？”
　　林微澜听到这个字怔住，这才恍惚回想起，在南原八中上学那会，这里也是被自己称作“家”的地方，只是当时的大部分时间，这里都只有自己和祝旭两个人。
　　“你先让我把行李箱拿进来。”
　　林微澜依言把路让开。
　　祝旭关好门后亲自为林微澜拉开鞋柜，然后指指角落处那双无人问津的男士拖鞋：“喏，这个家也为你准备了，新的，不过可能我太长时间没回来，有点落灰了，你自己擦一擦。”
　　说完祝旭就将鞋柜上方的纸巾盒递给林微澜，让他自己抽几张。
　　如同脑海中演练千百次的模样，林微澜再次回到了这个曾经见证他们亲密无间的大房子，这一刻他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回来的路上他就在想，自己这次跟祝旭一起回来，宋梅有没有提前知会祝致理一声，如果他们还是不同意自己和祝旭在一起，自己又该怎么试着说服他们。
　　可能是祝致理与宋梅都不在的缘故，林微澜本以为自己会时刻紧绷着，现下却感觉到了熟悉。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他只是简单地下班回到家，与家人团聚，然后一起围在餐桌前过个除夕夜。
　　“这拖鞋其实是我妈买的，”坐在沙发上等着包饺子时，祝旭忽然说，“要是我在场，才不会挑粉色。”
　　林微澜有点意外，他调好频道后放下手中的遥控器：“阿姨她......”
　　“我妈没说支持，但也没说反对，”祝旭没有提及自己当年在门口是怎么故意和宋梅呛声的，只简单道，“她现在知道你对山楂过敏了，林微澜，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关心你的人。”
　　祝旭在把自己的家人分享给他。
　　林微澜这才后知后觉。
　　以前自己什么都没有，年夜饭也好，守岁也罢，于他而言只是迎来新一年的形式，没有朋友，更不存在所谓的家人，但现在因为祝旭，他又什么都有了。
　　他在南原八中结交了一群可贵的朋友，也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二个家，跟以前那个冷冰冰的家截然相反的、温暖的
　　记事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上过年，他很小的时候总是假装坚强，喜欢欣赏那些有傲骨的漂泊者，认为他们不受限于这一方天地，想去哪里都可以，现在想来，那些人中的大部分恐怕也同他一样，并非不羡慕，只是以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没有找到驻足之地的事实。
　　可原来这样的地方，自己七年前就已经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
　　马上完结了，我还有点不舍是怎么回事（抹泪）
　　祝旭和林微澜都是很真诚很真诚的人，爱是常觉亏欠，所以祝旭才会只告诉林微澜自己好的那一面，因为如果自己不好，林微澜会内疚，放在林微澜这里也是一样的，他可能本来是孤零零的天才，天才就是做什么都会做的很好，但遇到祝旭，他开始觉得自己的人生有意义，有方向，有目标，有祝旭就等同于拥有一切，因为祝旭会把自己有的都给他。
　　小林小祝值得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好的结局。


第122章 新年快乐
　　祝旭并不擅长包饺子，准确来说，他这个人就不适合进厨房，任何食物到他手上总得变个味儿——
　　或者变个形状。
　　为了迎接这两位回家，祝明月其实提前准备了一堆菜，但她一向磨磨蹭蹭的，祝旭又没有告诉她准确的航班号，要不是她眼尖，刷新朋友圈时看到了李牧发的大合照背景是头等舱座位，她都摸不准该什么时候从家里出发。
　　导致的结果就是菜虽然买好了，但都没有拾掇好，祝旭他们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摆了两个满满当当的超市购物袋，还是最大号的那种。
　　“意外，意外哈，”祝明月当时尴尬地说不出别的话。
　　天地良心，她是一个大好人，所以在除夕夜这种全国法定节假日，她是一定会给员工放假的，再不济也会让他们赶回去吃个团圆饭。
　　家里的阿姨就是这么被她遣走的。
　　离开前阿姨甚至还反复询问过祝明月，需不需要自己帮忙处理完这些菜再走，祝明月的回答是不用，得体利落。
　　于是这份差事后来就落到了祝旭和林微澜的头上。
　　身为在场唯一的长辈，祝明月秉承着监督职责在厨房站了那么一小会儿，然后就看到了令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被祝旭洗过的大白菜，最后居然干净到只剩白菜心了，祝明月觉得照这样洗下去，他们今晚恐怕也没剩什么菜可以吃，所以直接把这倒霉蛋打发去包饺子了，奈何祝旭就跟个牛皮糖一样黏着林微澜，分也分不开，男朋友正远在美国做手术的祝明月看了心烦，最后干脆让两人一起滚蛋了。
　　好不容易辛苦处理完几袋子菜，准备出来验收两人包饺子的成果时，祝女士刚好看到祝旭捧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并将其称之为艺术的结晶。
　　祝明月当即头脑发昏，同时意图摧毁......艺术的结晶。
　　一开始她只是怀疑，现在她终于确定了。
　　祝旭，她亲爱的弟弟，有林微澜在的时候百分百是个生活废物。
　　春晚已经进行了半小时，他们这边却连饺子都没有下锅，祝明月坐好汤，看了一眼煤气灶的火，然后拿着一个小勺踏出了厨房的门。
　　“姐，”见祝明月来了，祝旭老实了一点，他规规矩矩摊开一张新的饺子皮，然后包出了第二个艺术的结晶。
　　林微澜习以为常，他自觉接过被祝旭蹂躏得不成样的“饺子”，两只手合在一处，中指和拇指轻微使力，将饺子的形状救了回来。
　　见状，祝明月还有什么不懂的。
　　恐怕在场这些幸存的饺子中，有不少都是曾经的艺术结晶，只不过都一个个被林微澜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祝明月一只手已经沾了面粉，她拿另一只干净的手敲一下祝旭的脑门：“你，别捣乱，不包就乖乖坐下等着吃。”
　　祝旭从小到大的经历让祝明月对这个弟弟很是纵容，就好比现在，过去几年她分明也见过祝旭和爸妈坐在一起包饺子，包的还有模有样的，眼下这种艺术的结晶纯粹就是在捣乱，但她不怪，林微澜也没说，两个人都惯着，祝旭就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如果不是担心这顿饺子12点之前没办法上桌，祝明月压根懒得管祝旭。
　　“我看你买了好多菜，为什么非得吃饺子。”祝旭从一楼的存钱罐里倒出几个硬币，督促二人塞进新包的几个饺子里，“我们焖大米也行啊，电饭煲几下不就搞好了。”
　　“这是传统，”祝明月挑了个银白色的一块钱，“就和你拿这些硬币的道理是一样的，你见哪一年的除夕夜咱家不吃饺子，而且......”
　　“而且什么？”祝旭实在闲得无聊，看自娱自乐半天也没人理他，于是也在半途加入了好好包饺子的行列，虽然包的还是丑，但至少能看，不用林微澜挨个补救了。
　　“而且老人们都说，远行的人回家，第一顿得吃家里人亲手包的饺子。”
　　祝明月也想过要不要草草去超市买几个速冻饺子来吃，又或者是叫阿姨帮忙一起包，但也只是停留在想的层面，确定林微澜今年要和祝旭一起回来后，从饺子馅的制作到擀面皮，都是他们一家人亲力亲为的。
　　“这馅是香芹猪肉，香芹和猪肉都是我和妈去菜市场买的最新鲜的，你也知道妈那个人爱干净，一向只习惯逛超市的，但是你之前不是和妈提过小林喜欢吃香芹吗，她今天就起了个大早揪着我去了，说菜农卖的比超市好，回来以后就风风火火地剁了饺子馅，还有这饺子皮，都是爸今天下午现和的。”
　　祝旭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爸？”
　　祝明月差点下意识接个“诶”。
　　“对，是爸，”祝明月强忍住自己的冲动，又捡了个金色的五毛，“你没想到是吧，我也挺意外的，他起初还装得不情不愿，妈把他推进厨房以后，我们才发现他早就洗好手了，干等着人叫呢。”
　　祝明月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平平，就好像在和他们唠再普通不过的家常，可祝旭却知道这种场面出现在自己家里有多难得，祝明月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他，爸妈的观念或许已经变了。
　　他脱口而出想说句谢谢，却又觉得有些奇怪，一是感谢的对象奇怪，二是感谢的理由奇怪，好在祝明月似乎看出了自己的意图，及时止住了他的话匣。
　　“不用因为情感方面的变化谢我，”祝明月说，“更不用谢爸妈。”
　　“说真的，感情这东西到就是到了，不应该有任何限制因素，咱家条件是不错，但小林也足够优秀，原本就没指望你能找个门当户对的，现在这年头，男生和男生谈恋爱的多了去了，爸他当年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接受的总得学着接受，你也不能光棍一辈子吧。”
　　祝旭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别胡说，我俩没分过手，无单身期，七年一直谈着。”
　　祝明月被噎了一下，选择性无视了祝旭的发言，接着说道：“而且人家小林牺牲够多了，爸当年逼小林出国确实有些过分，但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他，在国内总有被那些人找到的一天，路当时已经帮小林铺好了，他终归是你爹，总是盼着你......你们好的。”
　　林微澜也出声“嗯”了一下。
　　自己在国外求学期间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反而托祝明月的关系进入了一所不错的私立高中，虽然后来考上全球TOP体育软科类大学是他自己的努力，但没有这份地基，他或许无法尽快适应国外的生活，明面上看，这些确实是祝明月在安排，但应该多多少少也掺杂着祝致理的意思。
　　当年，如果祝致理只是单纯想让自己远离祝旭，那大可以让自己去他看不见的城市藏着，自己从此是好是坏都和他没有再多关系，可他偏偏将自己送去了国外，送到了那些人伸手也够不着的地方，说好听点也是深造，还在短时间内帮自己安顿好了一切。
　　那个时候的林微澜即使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很多事情他起初不明白，直到刚适应国外生活的那阵子，他发现祝明月总是通过两个账户给自己汇钱，问对方时，对方又只说“这份才是我给你的”。
　　便是个傻子，他也该懂得祝明月的弦外之音。所以后来他叫停了原先的账户，也有想证明给祝旭家人看的因素在，他会成长得快一些，再快一些，直到成为足够强大的存在。
　　祝明月端着饺子下锅前，专门掏出手机问了祝旭一嘴：“亲爱的弟弟，现在爸妈可以回家了吗？”
　　祝旭今晚接收到的这些消息已经足够令人震撼了，他有些发懵：“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在外边谈生意吗？”祝明月这话说的就好像是自己不让他们回家一样，自家母亲一向脸皮薄这他是知道的，不想露面见林微澜也情有可原，但祝致理不是坚定的“儿子管不住老子”主义者吗，也会在乎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祝明月很是无奈：“我只说了爸妈不在家，又没说他们出去谈生意了，爸妈骨子里好歹是传统的，哪一年的除夕不是和咱们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又不是工作狂。”
　　祝旭刚想说自己小时候就没和他们吃过几顿，就听到祝明月接着补充：“你小时候不算，那时候连你亲姐我都在美国待着，你别连我一起骂，话说你当时就是一个小豆丁，还没家里的桌子高呢，居然记仇记到现在？”
　　祝旭彻底吃瘪，他干巴巴道：“那就回来呗......这也是他们的”
　　“那你给他们打电话。”祝明月撒手不管了，一左一右端着两盘饺子就窜回了厨房，独留祝旭捧着她的手机，像揣了个烫手山芋。
　　“旭旭，饺子下锅以后熟得很快，”林微澜温声道。
　　他也没有催祝旭，只是希望对方能在这十几分钟内想清楚，把当年那道坎迈过去。
　　那件事过后，祝旭才是陷得最深的那一个，也是受到伤害最大的那一个。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祝旭走出来。
　　赛场上是，生活中是，家里也是。
　　“嘟——嘟——”
　　“咔——”
　　电话响了没两声就被接通了，另一端的声音带着一些急促和小心试探，是宋梅。
　　“明月啊，旭旭他，你弟弟他怎么说啊？”
　　“哼，他有什么好说的，”现在说话的人是祝致理，祝旭听出来了，“这天底下还有儿子能管住爹的？都是你，非得拉着我出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我自己的家，有什么不能回的？”
　　宋梅回答他的时候很是嫌弃：“那你刚刚怎么不敢接电话，都年过半百的人了，大男子主义能不能不要这么重。”
　　祝致理不出声了，几秒后才落寞道：“真是没良心的小崽子，那饺子皮还是我擀的呢，大过年的，都不知道喊自己老子回家吃个年夜饭。”
　　祝旭没见过自家父母的这幅面孔，他憋着笑，冲电话那头说：“说谁没良心呢？”
　　电话那头一阵死寂，似乎是没想到祝旭会亲自给他们打这通电话，林微澜就在旁边坐着一起听，闻言立刻掐掐祝旭的手心，示意对方态度好一点。
　　祝旭见好就收，可能是林微澜方才捏他时劲儿使大了，现下自己的鼻头有些发酸，为了不被发现异样，他只好粗着嗓子向电话那头嘱咐：“雪天路滑，路上小心，饺子马上煮好了，在家等你们。”
　　又过了几秒钟，电话还没有被挂断，双方似乎都在等待一个迟到多年的问候，二十四岁的祝旭率先迈出了这一步，他终于在这一年说出了自己八岁时最期盼得到回复的那句话。
　　“新年快乐，爸，妈。”
　　作者有话说：
　　这一年是真正意义上的新年快乐，对祝旭，对林微澜，对祝致理，对宋梅，对祝明月，对南八天团，对见证过他们感情的每一个人而言，都是。


第123章 融化
　　因为夜间的二轮撒盐，路上的冰雪经机动车加热后融化不少，祝致理和宋梅到家的时间很快，甚至祝明月还在厨房准备捞饺子，家里的门铃就被按响了。
　　这两个大家长像是故意暗戳戳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分明能用指纹几秒钟解决的事情，却偏偏要耽误这个时间。
　　来开门的是林微澜，他是被祝旭推出来的，宋梅走在前边，见到他之后先是一愣，然后象征性地点点头：“啊，微澜，阿姨可以这么叫你吧？”
　　林微澜哪敢说不可以，他主动把宋梅手上的砂锅接过来，嘴上“当然可以”地不断应着。
　　“哼，马屁精，”祝致理紧随其后进来，他脱下自己的羽绒大衣，将它挂在衣架上，“只看见了你阿姨，没看见我是吧。”
　　“叔叔，”林微澜这才跟着喊。
　　“这还差不多。”
　　祝旭听见声响从沙发后边探出头来，毫不掩饰嘲笑道：“爸，你都多大了，这点关注度也要和妈抢。”
　　祝致理瞪着眼：“再大我也是你爹，尊老爱幼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家里的关系刚缓和不久，祝旭不想破坏这份难得的和平，他巧妙地将“那我还是幼”这句话咽进自己的肚子，然后扭头问宋梅：“妈，这锅里装的什么。”
　　宋梅受宠若惊，要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这些年对自己可算是恪尽职守，该尽的义务他全都尽，就是不爱和自己聊天，现下居然在主动和她搭话。
　　她想掀开锅盖给祝旭看，却忘了祝旭现在人坐在沙发上，和桌上放着的砂锅是平行视线，宋梅只好重新把砂锅盖盖好，解释道：“银耳梨汤，妈在你姐家实在无事可做，给她打扫完家就顺便煲了个汤，”说到这儿，她刻意抬头看了眼林微澜，“这次里边没有放山楂，阿姨记得，微澜呐，你放心喝。”
　　祝致理这半百老头儿见不得两个年轻一辈对着宋梅温声细语从而忽视自己，他把右手虚握成拳，放在面前咳嗽一声：“你妈那哪是无事可做，去了你姐家就没停过，你们说她自己干活也就算了，非见不得穷人过年，还要拉着我一起干。”
　　宋梅拍他一下，示意他少在孩子们面前编排自己，她指指那锅银耳梨汤：“你姐家离咱这不远，这汤妈刚煲好没多长时间，还热着呢，你们先喝，我进厨房看看你姐，她一个人做咱们一大家子的菜，肯定手忙脚乱的。”
　　祝明月发觉自家爹娘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存在，于是挥舞着炒菜工具哀嚎道：“妈，光你不够，你让爸也一起来。”
　　宋梅和祝致理应着宝贝闺女的要求就去了。
　　家里现在热热闹闹的，林微澜进厨房拿了五个小碗，准备先把银耳梨汤舀出来晾着，祝旭半躺在沙发里剥橘子，反而成了唯一闲下来的那个，在这种忙碌的氛围中显得有些突兀。
　　“欸，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好，”他把剥好的橘子撕一瓣喂给林微澜，“天生富贵少爷命呗。”
　　林微澜现下抽不出手回应祝旭的热情，只好抬起下巴向厨房的方向扬扬：“去给叔叔阿姨还有明月姐也尝尝。”
　　祝旭投喂的动作停下：“我不是少爷吗，你怎么敢吩咐我干活？”
　　林微澜很给面子，立马跟了句：“谢谢少爷。”
　　然后少爷就屁颠屁颠捧着一手的橘子进厨房了。
　　林微澜望着祝旭兴高采烈的背影直发笑，心想这可能是全世界最好哄的少爷了。
　　有了宋梅和祝致理的帮忙，年夜饭的进程加快不少，众人紧赶慢赶，总算在九点半前将所有菜品端上了桌，祝旭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嫌扭着脖子看春晚不舒服，便从行李箱里翻出了自己新买的投影仪，这本来就是他要送给祝致理和宋梅的新年礼物，两个老人之前总说电视屏幕太小，眼下刚刚好适用，明亮的客厅大灯被关闭之后只留几条淡黄色的灯串，其乐融融的氛围下倒显得很是温馨。
　　春晚进行到一半，一个歌唱类节目刚刚结束，两位主持人正配合着介绍接下来的暖场小品，祝致理拿起遥控器，将投影仪中传来的笑声调低一些，期间他假装不经意拍拍自己胸口前鼓鼓囊囊的口袋，又清清嗓子道：“现在这个环节你们该说什么？”
　　祝明月一向是最上道的那个，她快速给自己续了杯果汁，然后将杯口轻微向下倾斜，和祝致理小碰一下：“祝爸爸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妈妈呢？”宋梅追问她。
　　“妈妈也快乐，新的一年越来越美丽，继续做全家最可爱的姑娘。”祝明月嬉笑补充道。
　　祝致理和宋梅被她哄得乐开了花，这些年也不知是年龄上来了还是怎么的，二人就喜欢听自家闺女说这些好话，祝致理和宋梅分别给祝明月递了个大红包，祝明月悄摸在桌底下偷看了一眼，之后便开始疯狂给祝旭使眼色。
　　祝旭心领神会，脑海中当即就构思好了待会儿要如何吹捧自家爹妈，蓄势待发。
　　谁料祝致理的话锋居然直接跳过自己转向了林微澜。
　　他的态度依旧称不上和蔼，甚至听着还有咬牙切齿的成分在。
　　“马屁精，你先说。”
　　祝旭的左眼皮忽然开始突突狂跳。
　　他这个人是标准的唯心主义者，右眼皮跳的时候他就觉得不管哪边跳，都是发财的征兆，但当单左眼皮跳时，他又信了那套“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理论，对自己即将发大财的事实深信不疑。
　　比如现在，他就认为财神爷正在自己家门口蹲着。
　　不得不说，林微澜这个人还是有两把刷子，毕竟稳坐当年的南原市联考第一，他平常看着不显山不漏水，但正儿八经聊起天来却一向讨长辈的喜欢，他先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以此来凸显宋梅和祝致理的通情达理，然后又是对着二人好一顿夸，说他们教育出来多么优秀的一对儿女，一通分析后总算扯回了自己身上，直言自己一定会好好对祝旭，保证不辜负二人的信任。
　　虽说祝致理和宋梅现在也没有多信任林微澜，但架不住对方舌灿莲花，几番焦灼后，林微澜还是成功得到了四个大红包，连同祝旭的那份一起。
　　上小学之前家里条件一直一般，林微澜从来没有在节假日收到过任何像样的礼物，更别提压岁钱，之后家里的条件倒也好过一阵子，但他知道那钱来得不干净，母亲不让他接，他便也不想要。
　　准确来说，前二十五年的人生中，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红包，一收就收了四个，分量还不轻。
　　说不动容是假的，自己起初压根儿没想着能从祝旭父母这里收获什么，但祝致理与宋梅却从进入家门起就将自己划分进了“家人”的行列，时常把“咱们”和“一大家子”这种词挂在嘴边，林微澜不迟钝，他能感受到这家人对于自己的善意全都是发自内心的。
　　可能是因为祝旭，更大的可能则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善良到极致的好人。
　　培养出祝旭的家庭，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祝旭看到这一幕也没多说，他近些年是贪财没错，但林微澜的就是自己的，等价代换一下，自己还是发大财了，他把那四个红包一一塞进林微澜的卫衣口袋，左右各两个，然后心满意足地拍拍：“哥哥，吃软饭的感觉真好，未来一个月就靠你养我了。”
　　祝致理原本正准备给祝旭夹个他自己包的饺子，因为实在丑得突出，所以格外好区分，结果夹到一半听见这声“哥哥”，他手指一抖，那艺术结晶Plus版直接摔进了林微澜的碗里，因为冲击力太大，连碗里的醋都溅出来几滴。
　　祝致理将错就错，他示意林微澜把那丑不啦叽的玩意儿吃掉，然后放下筷子，开始教育起祝旭：“祝旭，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儿当自强，一天到晚光会喊人顶什么用，现在倒好，除了姐姐还不知道从哪冒出个哥哥，吃这个马屁精的软饭跟回家啃我们的老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祝旭“啧”了一声：“祝致理同志，组织上忍耐你很长时间了，人家有名字，林微澜林微澜林微澜，到底要说几遍才能记得住，你要不就跟我姐一起喊小林，要不就学学我妈喊微澜，什么马屁精，多难听。”
　　祝致理觉得祝旭这话在理，他沉思几秒，然后重新拾起筷子，醋也没沾，直接夹了个饺子塞进嘴巴里边，囫囵吞枣道：“微澜。”
　　祝旭这才勉强算他过关。
　　这位五十六岁的老父亲可能还是不擅长和这些年轻一辈相处，但他想，有了这第一步的尝试，以后就一定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祝旭不再是个小孩呢？
　　好像就是在林微澜出国以后，祝旭开始自己做决定，自己支配自己的人生。
　　祝致理知道自己的传统观念一时难以更改，也知道林微澜可能真的是个好孩子，只是他的思考步伐实在太慢，很长时间内，他都难以理解祝旭的真实想法。
　　有一次他去北京出差，想着去祝旭住的地方看看他，好巧不巧，那个时候祝旭刚好在为了新一轮巡回赛集训，每天到家的时间都很晚，他甚至不知道祝致理来过。
　　因为祝致理只呆了不到两个小时就离开了。
　　他看到了茶几上平躺着的那本治疗手册。
　　祝致理在行业里摸爬滚打近30年，自诩成功，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或许做了件离谱的错事。
　　“爸，你发什么呆？”祝旭伸出一只爪子在自家亲爹面前晃晃，“你刚那个饺子在哪夹的，里边有个五毛钱，被林微澜吃了，再给我夹一个呗，我要一块的，得比林微澜大。”
　　祝致理回神，他小酌一杯，开始肆意嘲笑祝旭：“怎么，这时候不叫哥哥了？想起你爹我来了？”
　　笑完之后他又在那两个盛满饺子的大盘子里挑挑拣拣，想给自己儿子找个一块钱的。
　　作为父亲，他曾经做错过一些事，也错过了一些事。
　　好在一切还不算太糟糕。
　　七年了，这也是祝致理过得最开心的一年。
　　五个人的好年。


第124章 这群少年
　　照例，除夕夜应该是要守岁的，然而等祝旭从厨房出来时，客厅只剩下了林微澜一个人。
　　“他们人呢？”祝旭擦着手问。
　　今晚的年夜饭少爷是一点忙都没帮上，包出来的艺术结晶也是撒的撒、破的破，晚饭结束后某些人可能自己也觉得丢面，便主动包揽了洗锅的工作。
　　祝致理当下还有点欣慰：“不错，我还在想如果你继续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我就拿擀面杖把你打出去。”
　　“......”
　　祝旭还真就不动了，他重新坐回座位，故意和自家亲爹唱反调，翘起个二郎腿说：“拿你的擀面杖去吧，看看咱俩谁跑得快。”
　　林微澜就坐在二人中间，脸木得不像话。
　　其实他憋笑憋得非常辛苦，自己原先还好奇过祝旭这种时而恶劣的性格究竟是如何养成的，现在看来，很大可能是遗传的祝致理。
　　“你这是什么表情？”祝致理瞅见林微澜这幅正经样儿觉得难受，“想笑就笑，又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可不是吗，”祝旭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附和，“您拿的那可是擀面杖，刀哪儿配得上您的身份。”
　　林微澜当即决定站起来默默开溜。
　　一边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一边是自己的男朋友，这个中间人他简直是脑子抽了才乐得当。
　　“你去哪里，”祝旭见状一把揪住林微澜的衣袖，将人重新拽回了座位上。
　　他的双眼不自觉眯成一条细缝，还带着就算凑近看也没剩几分的威慑力：“你不帮我？”祝旭对此似乎有点不可置信。
　　林微澜装听不懂，这人自觉端起两个盘子，重新向厨房的方向进发，嘴里说着：“帮。”
　　祝旭：“......”他说的是这个帮吗。
　　祝明月晚上也喝了酒，尽管是果酒，度数不太高，但足够她这个事业女精英躲懒，宋梅原本还在担心祝旭做起家务来会不利索，万一把家里的碗筷折个干净怎么办，结果想去帮对方的脚步刚挪动了一下，却硬是被祝明月推着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对方嘴里还说着什么“碎碎平安”，有那功夫不如陪她聊一些女生间的悄悄话。
　　祝明月认为自己好歹给祝旭留了个面子，没把路都堵死，要她说，祝旭洗碗就等同于祝旭和林微澜一起洗，这少爷估计都用不着怎么动手，只需要在旁边擦擦盘子就完事，她可不想自己善良温柔的妈妈卷入除夕夜终极电灯泡之争。
　　事实上，故事发展还要比祝明月想象中更省事一些。
　　祝旭只负责拿专用的抹布擦一下桌面就好，甚至抹布还是林微澜亲手给他洗干净的，这位少爷唯一提供的价值可能就是陪聊。
　　好让林微澜这碗洗得更心甘情愿一点。
　　“都上去了，”见祝旭出来，林微澜自觉向旁边挪几厘米，招手让他坐到自己方才的位置，“叔叔好像临时有个会，阿姨和明月姐在房间聊天。”
　　祝旭听到这解释一挑眉：“你信？”
　　林微澜其实不信，但奈何人在屋檐下，他冲祝旭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我不敢不信啊。”
　　祝旭发现林微澜在自己家里人面前似乎格外好说话，他不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毕竟七年前他也是这样，然后就把自己打包送到国外了。
　　“林微澜，你没必要这么......这么......”祝旭尝试组织措辞，却好像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方式。
　　他想用“温顺”这个词描述今晚的林微澜，又觉得这和林微澜原先高高在上的形象差距太大。
　　“旭旭，”林微澜叫他。
　　祝旭停下思考，抬头看这个最近总喜欢叫自己小名的人。
　　他有点意外自己会用“最近”这个词，高二上课那会儿，他还记得老吴专门针对一些生活常用词开展过讨论，最近这个词就在里边，关于这个词，百度百科给出的定义是，最近指前后不久的日子，祝旭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些不认同。
　　他觉得最近应该是一种持续状态，比如他最近很喜欢林微澜，指的是自己已经喜欢林微澜一段时间了，而不是只喜欢了三四天。
　　“发什么呆？”祝旭意识到林微澜叫完自己一直没出声，“不是你先叫我的吗？”
　　“你又发什么呆？”
　　祝旭心想明明是我先问的你，嘴上答的话却还是跟着林微澜拐进了死胡同：“就觉得，挺神奇。”
　　林微澜继续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祝旭从对方身上爬起来，将双腿圈成个环搭在沙发上，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还是由林微澜承担，他从高中起就很爱这样靠着林微澜，李牧他们还经常吐槽自己有软骨病，说只要林微澜在，自己就挺不直腰杆。
　　“就是这样！”祝旭言行中都透露着新奇：“你不会有那种感觉吗？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太自然了。祝旭想。
　　他甚至以为今晚家里会掀起一场狂风骤雨，然而并没有，反而其乐融融，自然到好像过去的那些矛盾、冲突都没有发生，他和林微澜只是单纯作为小辈，一起回家过个年而已。
　　自然到他已经忘记了，他和面前这个人是有近七年的空白期的。
　　“不是好像，”林微澜勾起祝旭的手指，说，“确实没分开过。”
　　他知道祝旭指的是物理意义上的分离，但他不愿意承认，摆在眼前的分明是未来的漫长岁月，自己和祝旭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可以走，光明的、灿烂的，无论好坏，至少他们还在一起。
　　祝旭知道林微澜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个好面子的存在，他也没戳破对方，又重新软成一滩躺了回去：“咱爸刚和你说什么了？我看到你们在沙发上促膝长谈。”
　　“咱爸说......”林微澜顺口接下来才意识到祝旭在给他挖坑，他缓缓道，“咱爸？”
　　祝旭把脸对准林微澜的腹肌，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在笑：“嗯，咱爸，红包都收了，那不能当改口费吗？”
　　林微澜还是那幅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样子，他点点头：“行，就咱爸，咱爸说让你注意点，别在家里搞出什么不良风气。”
　　祝旭没想到他真敢接：“比如？”
　　“比如你现在这幅骨头散架的鬼样。”林微澜冷笑一声，肩膀一抖，将人从沙发上半怼了下去。
　　家里的地毯是祝明月和宋梅新买的，之前那个被祝女士的高跟鞋踩出个大洞，宋梅被那种威力搞怕了，于是干脆买了个双倍毛量且超厚的新品，踩起来软乎乎的，还拜托阿姨每天打扫，因此就算跌在上边，祝旭也没觉得有什么，而且自己只是屁股着地，至少胳膊还搭在林微澜腿上。
　　少爷不吃眼前亏，他顺势隔着裤子撩拨一下林小澜，毕竟家里还有人在，他也不敢太放肆。
　　林微澜的脸色没好到哪去，春晚就快播到倒计时了，他压低头吻上祝旭，略过对方嘴角时，他低低道：“我看你是没心思看电视了。”
　　祝旭没尝试过这个姿势接吻，觉得还挺舒服，他扬起个头，一味承受着对方的引导，喘气道：“这点自信都没有，你不比电视好看？”
　　十几岁都是浅尝辄止。
　　讲真的，祝旭活了二十四年，最近才知道接吻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
　　尤其是和林微澜接吻。
　　林微澜的吻技很好，和自己那种毛毛躁躁的感觉不一样，他更擅长于哄骗，先是诱使你降低警惕，然后在你沉溺于这种温柔的时候，再灵活地撬开你的唇，有条不紊攻略更深的位置。
　　这点祝旭深有体会。
　　不止是接吻，其他方面林微澜也这样，就在三天前的晚上，他刚刚见识过这个人的真面目，非常之绝情，在床上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呼喊——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突兀的铃声在客厅中响起，祝旭隐隐感觉视野变亮了不少，唇上那股柔软的触感也随之一起消失，睁眼后，他发现自己仰着脖子只能看到那个亮的快闪瞎人眼的华丽装饰灯。
　　祝明月挑的。
　　他暗骂一声，然后扶着脖子坐正，在林微澜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摁下了接听键：“你们最好有点什么要紧事。”
　　祝旭表情严肃，态度认真，把第一个露脸的王媛媛吓了一跳，她仔细观察一下祝旭的通话背景，发现依旧是灯火通明后，终于谨慎道：“不好意思，打错了，这就挂掉。”
　　“嘟——”的一声。
　　视频聊天被不留情面地挂掉了。
　　被打扰的祝旭一头雾水，语气中还夹杂着几丝自己都没发现的愤怒：“他们在干嘛？”
　　林微澜点开自己的手机接通：“你亲自问问。”
　　众人见林微澜忽然进来了，原本叽叽喳喳的聊天室变得鸦雀无声。
　　“你们在干嘛？”祝旭真的问了一遍。
　　“现在已经进行到了第二进程。”宋毅抢着说。
　　祝旭还是没懂，连带着林微澜也入了镜：“什么进程？李牧要求婚了？”在他看来，只有这种特别重要的事项才能用到进程这个词。
　　镜头那边的李牧如遭雷击，他满脸懵逼，脱口而出道：“卧槽？澜总你他妈什么角色，神仙转世啊，这你也知道？？”
　　刚知道自己要被求婚的王媛媛：“......”
　　刚知道自己好兄弟要求婚的其余几人：“......”
　　祝旭欲言又止，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没忍住吐槽道：“牧啊，你......这是能说的吗？”
　　李牧面如死灰。
　　他他妈也不想说的。
　　他这是被诈的！！！
　　林微澜受不住李牧忿忿不平的目光，他轻咳一声，解释道：“不是我说的。”
　　祝旭：“......”
　　自己耳朵没聋，其他几个身体也都倍儿棒，林微澜就算要找理由也能不能稍微走点心。
　　“你们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地接视频？”王媛媛试图强制自己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一开始她以为祝旭正在家里面对多方会谈，这才挂掉的。
　　刘明杰还没从意外中反应过来，磕磕巴巴道：“啊，对，我们刚还在说要不要拿着家伙什去你家营救。”
　　祝旭和林微澜对视一眼，懂了。
　　他挤在林微澜的屏幕前，好笑道：“所以你们的第一议程是商讨要不要来营救我们？”
　　“对，”李牧老实道，“全票通过了。”
　　“那你们原本准备拿什么家伙什来救我们？”林微澜也凑过头来问。
　　“还没想好......毕竟21世纪是法治社会......”王媛媛说到一半实在受不了了，她拿手把祝旭和林微澜的出镜小屏挡住，“您二位是只有一台手机吗？没钱买第二台我可以友情资助。”
　　言下之意就是别腻歪在一起了，她看了心烦。
　　祝旭闻言和林微澜挨得更近了，他像高中的时候一样在林微澜身上撒泼打滚，直言道：“她嫉妒我们，因为李牧上次回来被她爸拿扫帚赶出去了。”
　　几秒后，他肯定道：“还是祝致理同志有品，擀面杖更便携一点。”
　　这话听得林微澜嘴角抽了抽。
　　怎么感觉祝旭还挺骄傲。
　　李牧尝试为自己辩解：“打是亲，骂是爱，你们懂个屁。”
　　刘明杰久闻尹小原的战绩，他想也没想就回嘴道：“哇靠，牧啊，那原姐高中的时候不得爱死你。”
　　祝旭听到后在屏幕前笑得抽抽，直接倒林微澜怀里了。
　　“现在，让我们共同准备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电视机里忽然传出了倒计时的声音，几人家里应该都开着电视机，交杂在一起倒像是开了延迟，没个准数。
　　这个头是宋毅先开的，他大喊了个“5”，之后王媛媛福至心灵，跟着来了个“4”，然后是李牧的“3”，刘明杰的“2”，祝旭和林微澜的“1”。
　　六个人就这么喊，好像使出了高二那年为接力跑加油的劲儿，没有事先约定，全凭默契。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这群从未屈服于时间洪流的少年终于在无数扎耳的礼花炮声中迎来了他们的新年。
　　无比庆幸的是，没有一个人掉队或是离开。
　　像他们七年前约定好的那样，
　　“新年快乐，林微澜。”
　　“新年快乐，祝旭。”
　　祝旭和林微澜笑着说。
　　作者有话说：
　　是最最最好的南八天团！！！朋友一生一起走，他们真的有很认真地走。


第125章 全家福
　　刘明杰是第一个发现祝旭和林微澜消失的人。
　　彼时众人正聊得火热，李牧说校游泳队年后有比赛，初一就得赶回学校训练，所以提议干脆早一天回去，幸运的话，还能看看后辈们苦逼的表情。
　　大家虽然觉得这做法很缺德，但秉承着“自己当年吃过的苦别人也不能少吃”的精神，全员投了同意票。
　　上高中那会儿，李牧和祝旭练游泳，林微澜是校队经理，王媛媛和刘明杰一个在女排一个在男排，至于宋毅，一向喜欢当墙头草，跟风跟习惯了。
　　明天回南原八中的日程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毕业之后，大家也都陆陆续续回去看过当年的老师，但从没把时间凑在一起过，这么多人扎堆回去还是头一次，六人之中只有宋毅这些年一直在南原待着，原先每周在学校时间最短的人，如今反倒成了最熟悉南原八中的，介绍起学校的变化时像班主任老吴一样喋喋不休。
　　“学校后边那条街已经拆了，听说是房地厂商的手续办好了，准备盖学区房，对口的学校就是咱们南八和隔壁实中，原来那块儿的商贩政府也有好好安置，大部分都搬到了新建的菜市场，哦对了，旭哥和澜总经常去的那家早餐店也在，进去一拐弯就能看到，不过菜市场是要定期交摊位费的，还是有几个大叔和婶子不乐意，天天搁校门口和城管们打游击战，学生们看个乐呵，但总是会偏帮着商贩，因为不想晚自习前去挤食堂......”
　　“老刘！”宋毅说着说着忽然没了声，他平地起惊雷，怒吼道，“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不怪他注意，刘明杰这厮在屏幕对面简直活跃得不得了，一会凑近看看，一会又不知道干嘛去了，只露出个额头，好像在捣鼓什么东西。
　　“啊，我......”刘明杰突然被cue有点慌张，尤其宋毅现在的身份还是人民教师，对他这种上学时期经常被点名的典型案例有显著Buff加成，意识到自己已经毕业好多年后，他深吸一口气，说，“吓死个人，我听着呢，我是在找旭哥和澜总，他俩啥时候退出聊天的？”
　　这时，仿佛是在回应刘明杰的召唤，视频中某个漆黑一片的方格忽然变亮，只见祝旭耳根通红，压着嗓子说：“找什么！我俩没退。”说完他就斜眼瞟向一旁的林微澜，生怕对方再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刚才投票一结束，林微澜就把他的手机扣向了沙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句内容唤醒了林微澜的回忆，祝旭只知道自己上一秒还在状况外，下一秒就被眼前这人拉过去接吻了。
　　然后他彻底懵逼了。
　　林微澜这吻来得气势汹汹，他直接把祝旭提溜起来摁进了沙发，像是想要延续方才被视频打断的感觉，而且这次的姿势似乎更甚，他的膝盖直接卡在了祝旭两腿之间，两只胳膊则是一上一下错开，牢牢限制住祝旭的活动范围，搞得少爷想跑也没处跑。
　　这短短几分钟内，林微澜吻得无比投入，无比强势，颇有一种强取豪夺的感觉，祝旭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感觉自己快背过气去了。
　　他明明有力气可以用来反抗，但他没有。
　　这他妈就很离谱了。
　　更别说他觉得这种调调还挺刺激。
　　刺激到他差点忘记他们两个还在打视频。
　　享受归享受，他倒很想问问林微澜现在怎么动不动就亲自己，但明显当下不是一个好时机，所以他只能提着灯笼醒着神，以防自己又招架不住。
　　“旭哥，你声音怎么这么哑，还有，为啥光你一个人，我澜总呢？”
　　刘明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他是真的在关心他旭哥的身体。
　　但不妙就不妙在，他这话搞得在场其余人都很尴尬。
　　可真是刘大聪明，他以为就他一个人发现祝旭和林微澜莫名其妙消失了吗，他们几个又不瞎。
　　那为什么他们没问，偏刘明杰一个人在那叭叭呢？
　　“咳，那个，”宋毅率先出来打马虎眼，“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咱明天早上十点校门口见啊！”
　　王媛媛秒懂，立马带头结束了视频通话，两秒过后，偌大的屏幕就只剩下祝旭和林微澜大眼瞪小眼。
　　“怎么个事情？”祝旭扭过头去问林微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开口道，“都怪你，他们刚刚肯定在偷偷说我们的坏话。”
　　林微澜不予置否，他又偏过头去亲一下祝旭的嘴角：“嗯，怪我。”
　　祝旭坐不住了，再亲下去他今晚恐怕就没得睡了，少爷一把将林微澜推开，行云流水般地完成了关闭电视机、设置定时空调等一系列操作，随后快走到楼梯边，一只手扶上古铜色的楼梯把手，冷脸道：“睡了。”
　　“哟，您二位终于准备安歇了？”祝明月捧着杯现磨咖啡从自己的房间缓缓走出，她拖着长长的语调，“我还以为长夜漫漫能有个伴。”
　　祝明月喜欢不加糖不加奶的纯黑咖，这种咖啡的香气太浓郁，祝旭在楼下都能闻到味，他的帅脸抽了一下，象征性地关心道：“这个点，你喝咖啡？”
　　祝明月半翘的兰花指终于落下，她指指祝旭，再指指林微澜：“亲亲，现在美国时间还是下午四点，我男朋友刚从手术室出来，我得关心他、爱护他、远程陪伴他，懂吗。”
　　祝旭一言难尽地点了下头，祝明月那男朋友他也见过几次，人挺好的，就是有点二，比如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近视手术，这人非得专门飞到美国去做，说什么当时在那存了钱，不用白不用，对方家里条件确实不错，和祝明月也算得上门当户对，所以祝旭还勉强在自家爹妈面前帮祝明月当了几回说客。
　　想到这，他好心给林微澜解释一下：“哦，忘记跟你说了，我姐她男朋友就是那鬼屋老板，当年送咱们游乐园门票的那个。”
　　“就那个开迈巴赫，但是心甘情愿给明月姐当司机的？”林微澜问。
　　“对。”祝旭的脸垮得更厉害了，“你看我的直觉对吧，我当时就觉得他不怀好心。”
　　被两个小辈编排的祝明月面儿上有点挂不住，她将那只小巧的咖啡杯随手放在二楼的柜子上，试图转移话题：“你们怎么还睡不睡，不是明天要回南原八中吗？”
　　祝旭上楼的脚步一滞：“你怎么知道？”
　　“你要不听听你刚刚喊的有多大声呢，”祝明月平静道。
　　祝旭的目光不自觉移向祝致理和宋梅的房间。
　　“爸妈睡了，”祝明月看见祝旭这胆小样想笑，“至少表面看着是睡了，你现在知道怕了？”
　　“......我们也没干嘛。”祝旭嘴硬道。
　　“......”
　　祝明月实在懒得理他。
　　是没干嘛，要不是她刚才恰好出来找咖啡豆，简直都要信了他的鬼话。
　　不就是几个疯子有事没事凑在一起，然后非常中二地制造了一堆大分贝噪音，其中两个还敢旁若无人地在客厅接吻吗。
　　她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爸让我盯着你们。”林微澜将一楼灯串的颜色调亮一些后，祝明月忽然说。
　　他抬头看向祝明月的方向，祝明月紧接道：“不过我这时候睡着了也说不定，是吧。”语毕，她在楼上快速冲林微澜摆了个wink，祝旭没看到。
　　上楼之后，林微澜才知道祝明月方才那句话的用意何在，之前他在这边是有单独房间的，就在祝旭隔壁，过去几年这个房间被怎样处理了他不知道，他现在只能看到这个房间的设施焕然一新，甚至连被子都是已经摊开铺好的单人被，提醒之意昭然若揭。
　　祝旭从隔壁探出半个头：“一看就是我爸妈搞的，老顽固们。”
　　林微澜失笑：“那我今晚该睡哪？”
　　“当然是我这边，”祝旭没料到林微澜会问这种问题，思索几秒后，他又纠正道，“不对，是我们这边，你少装，高中的时候咱俩也没少睡一张床。”
　　这话祝旭倒是没说错，只是高中的时候毕竟青涩，和现在不一样，二十四五正是最血气方刚的年纪，自己刚刚就差点没控制住。
　　祝旭似乎也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把连体睡衣的帽子戴好，然后转过身去，试图掩饰自己脸红的事实：“明天早上你就说你梦游，别把我交代出去。”
　　林微澜默然，决定对着这样的祝旭知法犯法。
　　其实祝致理的确向自己交代了点事，只是祝旭刚刚被假意分了神，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自己和祝致理之间或许从来不存在所谓隔阂，从某种程度来讲，林微澜感觉祝致理真正接纳的也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被祝旭坚定选择的人。
　　不过他恰好是那个人而已。
　　说到底，放眼芸芸众生，他和祝致理都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存在，可但凡是个人就会有感情，他们唯一的共存点就是祝旭。
　　林微澜体会得到，那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妥协。
　　他一只脚迈入了祝旭房间，扑面而来的是久违的亲切感，再次看到那张十七八岁时翻滚过的床，林微澜心想，去他的吧。
　　他就说自己这些年得了梦游症，祝致理又能怎样，大不了急跳脚骂几句，自己受得了。
　　两人到底没有搞到太晚，一是因为十点钟要回南八的行程，二是因为宋梅今早约了摄影师来家里拍团圆照，昨晚就提醒过他们，不要太晚起床。
　　“你们三个昨天晚上做贼去了？”饭桌上，祝致理翻看着最新一期的南原日报，皱眉问道。
　　祝旭昨晚刚惹过老头子生气，不想自讨没趣，林微澜则是因为梦游症很虚弱，没空吱声。
　　祝明月顿时感觉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揭穿二人，却又不想落个看管不力的头衔，最终只好咬着牙背下这份罪名：“嗯，昨晚带着他们斗地主了。”
　　“斗赢了吗？”祝致理试探着问。
　　祝明月当然说赢了。
　　当下，祝致理便以一种洋洋得意的表情看向林微澜，好像在说“海归又怎样，南原市第一又怎样，还不是斗不赢他祝致理的女儿”，林微澜自觉理亏，也没反驳。
　　摄影师上门的时间定在早上九点，对方是祝明月在工作中认识的朋友，是个很酷的短发女生，据祝明月说，摄影原先只是作为她的爱好，近些年来居然小有成就，在国内外的大型摄影比赛先后拿了几个奖项，也算知名。
　　摄影师看到祝旭后先是一愣，随后调侃道：“祝队长，红人啊，平常只能在电视里看到你，待会儿给我女朋友留个签名呗，就当抵我的务工费了，她是你的粉丝。”
　　祝旭立马点头说好，随后小声跟林微澜炫耀：“看到我的魅力有多大了吗，人家女朋友都是我的粉丝......等等，女朋友？”
　　他瞬间撇下林微澜，伸手拽住祝明月的衣袖：“我没听错吧？这姐姐刚才说女朋友？”
　　祝明月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这有什么奇怪的，思想别太迂腐，你不也有男朋友吗。”
　　祝旭的思想当然不迂腐，他只是惊讶很少会有人像自己和林微澜一样坦荡，当下对这位帅气的摄影师又多了几分欣赏。
　　林微澜起初只敢在边上站着，直到听见宋梅喊他：“微澜，干嘛在那站着，全家福你不拍啊，来，过来站旭旭旁边。”
　　林微澜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有家人了。
　　摁下快门键前，林微澜罕见地有些亢奋，连话都变多了不少，他问祝旭：“明月姐的男朋友不拍吗？”
　　“拍啊，”祝明月就在他的另一边站着，听到后迅速回复道，“我朋友的P图技术也很好，你放心，这张照片里少不了咱老祝家任何一个人。”
　　“祝大小姐，别开口说话了，”摄影师已经调试好了机器，“来，叔叔阿姨，还有后边两位小帅哥，都看我——”
　　“咔擦——”一声，时光定格。
　　照片风格是祝明月特意选的现代风，背景就是家里那面再寻常不过的欧式复古壁画，照片里，祝致理和宋梅都身着红色系的居家服，图个喜庆，祝明月专门披了件一看就很贵的倒三角披风，站在最左边的两个少年则穿着纯白衬衣，只是两个人风格不太一样，笑容开朗的那个微敞着领口，最上边留了个扣子没系，看着气质更为清冷的那个则是一丝不苟，板板正正地站在那里，看上去还有点紧张，但嘴角总归也是上扬的。
　　摄影师的效率很高，当场就借用了祝明月的高精密度电脑处理成片，祝旭和林微澜还在前往南原八中的路上就收到了祝明月发来的信息。
　　【梦想包养男模】：[图片]
　　【梦想包养男模】：看看直接导出的样片，还满意不。
　　祝旭点开原图看了下，回了个“满意”，毕竟这酷姐姐真的把自己和林微澜拍得很帅。
　　祝明月的回复速度一向很快，没过几秒，祝旭手机里又冒出几条新消息：
　　【梦想包养男模】：能不满意吗[菜刀]。
　　【梦想包养男模】：人摄影师都和我说了，把您二位单独截出来，再把底色换成大红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民政局。
　　祝旭这才发现，拍照时他和林微澜穿的都是白衬衣，确实有点那种感觉。
　　他手欠地回复祝明月：
　　【Freedom】：可以吗？可以的话我给她女朋友签100张签名照。
　　“干嘛呢？”遇到红灯，林微澜停下车，他伸出手捂住祝旭的手机，“别总在车上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祝旭明知故问，他干巴巴道：“那我看哪。”
　　“看我。”趁着灯还没变绿，林微澜又摁着祝旭的头亲了上去。
　　在接下来的行进途中，祝旭苦想许久，终于决定对近期林微澜的表现做一个小小的总结，他谨慎道：“林微澜，纵欲过度会伤身。”
　　林微澜把车子的速度从四档调至三档，抽空扭头看他一眼，平静道：“嗯，我知道，所以这不是在泄/欲吗。”
　　“......”
　　祝旭无言以对。
　　扣在怀里的手机忽然传来了振动，趁林微澜不注意，祝旭又和他对着干了一次。
　　他点开最新消息，然后看到祝明月头像那里出现了一个小1。
　　【梦想包养男模】：她说可以。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两更~（竖耳朵）


第126章 荣誉墙
　　原本以为出门晚了，路上会耽搁一些时间，没想到祝旭和林微澜还是先到的那波，林微澜停好了车，在校门口那颗历史悠久的柳树下站着时，祝旭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嗤笑道：“林微澜，我可真爱你。”
　　林微澜侧过身去看他。
　　雪后的天气会大降温，祝旭外边裹了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因为是一路坐车来的，还很骚包地没有拉拉链，下车后倒是觉得有点风，于是背着林微澜把他的围巾偷了过来，围在了自己脖子上。
　　林微澜的目光带着审视：“你这羽绒服好像是我的。”他就说今天早上翻行李箱里时怎么少了件衣服。
　　祝旭点头：“对。”
　　“你这围巾好像也是我的。”
　　“没错。”
　　“......”林微澜在外边从来得体，话语间难得听出一种刻薄感，“少爷爱人的方式可真特别，爱他，就抢他的衣服穿。”
　　祝旭不认同地摇摇头：“错，我的爱不止体现在这个方面，你知道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你，我会做出什么欠揍行为吗。”
　　倒是难为他知道自己欠揍。林微澜面无表情地想。
　　“旭哥！澜总！”
　　李牧的嗓门最大，隔老远就听到他在那唧唧歪歪，祝旭惊奇地发现除了他和林微澜，其他几人倒像是约好似的，居然都同一个时间点来了。
　　“哦，我们早上去吃了你和澜总最喜欢的那家早餐店，你是不知道那爷爷今天的生意有多好，大年初一就他一家开着门，简直人挤人。”宋毅摸着自己并不圆滚的肚子解释道。
　　“可千万别说我们没喊你们，”王媛媛及时翻出昨晚在手机上录的屏，“当时征集过群众意见了，是你俩自己没应声。”
　　因为问罪意图过于明显而丧失自由言论权的祝旭：“......”
　　他怎么感觉自己和林微澜被摆了一道。
　　都说了是他俩最喜欢的早餐店，这四个人凑什么热闹。
　　祝旭默默牵起林微澜的手，做出想要跑路的姿势：“哥哥，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吗？”
　　林微澜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祝旭不知道从哪变出两个雪球，然后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大力砸向了无枝叶的树干。
　　“啊啊啊啊啊——”
　　“卧槽，祝旭你大爷——”
　　“我和你们拼了，这他妈是我攒钱新买的衣服！！四位数！！”
　　“草！那两个！！有种别跑！！”
　　除了王媛媛的“啊”很好辨认，林微澜也分不清剩下三句话分别是哪个人说的，他的意识停留在自己被祝旭拉扯的一瞬间。
　　祝旭带着他跑得飞快，依序穿过了前操场、新教走廊，然后一路抵达宿舍楼前的凉亭。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林微澜一时有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走神的代价就是被围追堵截了，他俩被剩下四个革命军用雪球砸了个痛快。
　　“欸！那边几个！干嘛呢！怎么不穿校服！”
　　尖锐的吼声从教学楼一层传来，人民教师宋毅第一个摆起了架子，他从混战中脱身，然后扶扶自己的低度数近视眼镜，想要看看是哪个当官的在他面前摆架子。
　　“啪——”
　　眼镜上的积雪实在太多，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宋毅就被这一巴掌打蒙了。
　　说是巴掌，但其实对准的是他的头，这力度不大不小，熟悉得令人心惊胆战。
　　“你们几个！我就知道是你们几个！！”在办公室发现不对劲、想要阻拦但已经迟到好几步的王主任对着眼前鸡飞狗跳的场面痛心疾首，“我早上对着扫雪阿姨们千叮咛万嘱咐，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一定一定要把这些雪堆得隐蔽一点，别被你们几个祖宗发现，你们倒好，一回来就给我添乱！”
　　高高的主席台下方，六个人站姿懒散，以刘明杰为首，按个子高低站成一排听训，祝旭是最先受不住的，这些年他听张伊娜说，听李健说，听阿莱克斯说，听前任队长说，听自家爹妈说，甚至偶尔还要听祝明月说，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彬彬有礼地打断这个激情满满的中年男子：“王主任......”
　　“诶！怎么说话呢！”李牧像高中一样在旁边给他打辅助，“叫人家王副校。”
　　这些年南原八中的教学成绩一直不错，学科术科全面开花，原先的校长副校长都受到市里边的提拔，调到了别处，王主任也跟着一起受益，他虽然管得严，但对学生也是真的好，在师生群体中广受好评，连续蝉联五届“我心目中的好老师”前三甲，眼下已经坐到了副校长的位置。
　　那投票虽然是南原八中的学生自己发起的，但影响度还是很广，每年一到评选期，王主任连带态度都会变和蔼不少，他还是当年那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最喜欢听学生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听到李牧这么说，当即脸上就乐开了花，等吴天他们得了消息赶到操场时，他早已经和当年这群小混蛋们打成一片了。
　　“老吴？”勤勤恳恳当了两年班长的王媛媛率先发现了老吴的身影，她顺带向后看一眼，然后惊喜地叫出声，“小张老师！你怎么也在，今天不是大年初一吗？宋毅说你不值班啊。”
　　“本来是不值，”小张老师一向感性，她一路小跑过来竟然还憋出了几滴眼泪，“这不是听说你们要来，一大早换班了吗，你们也真是的，要不是宋毅提前发了消息，我都不知道，我当年对你们不好吗，几个小没良心的，光顾着你们老吴。”
　　“哪有！”高中那会儿王媛媛就最喜欢听小张老师的英语课，她一溜烟蹿到小张老师身边，挽起对方的胳膊说，“人家这不是看你新婚蜜月，没忍心打扰吗。”
　　做了一辈子老好人的老吴没想到临近退休，还要跟个年轻一辈的老师吃学生的醋，他走近点将二人分开，提醒道：“路滑，挽着走路容易摔。”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众人捧腹大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王主任仍然声称南八天团是自己带过最无法无天的一届，说当年要不是有林微澜跟着一起为非作歹，出了事第一个在前边挡着，他非得逮住机会好好收拾他们。
　　老师们全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林微澜转学的事情，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
　　出发去游泳馆之前，老吴特意把祝旭和林微澜留下了，在他们毕业之后，南原八中因为整体成绩的进步幅度大，得到了市教育局的不少拨款，根据原先校长的意思又重新翻修了两轮，原本就极佳的教学条件直接一跃没有了提升空间，隔壁实验中学的同学羡慕了好几年。
　　副校长办公室门口新修了一面荣誉墙，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每一届的优秀毕业生的名字都会被刻在上边，南原八中办校历史不算悠久，王主任却执意做了这样一块大牌匾，还放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这面荣誉墙，只有你们没看过。”老吴说着说着哑了嗓子，“祝旭毕业之后就回来过一次，当时还没做好，不过就算你后边再回来，微澜不在，老师也没办法领你来看。”
　　祝旭定定地在那面金色荣誉墙前站了许久。
　　他和林微澜的名字都在上边。
　　荣誉墙似乎是实时更新的，祝旭一行行看下来，自己那栏已经写到了中国国家游泳队队长，就不久前刚发生的事情。
　　林微澜的名字就在他旁边。
　　一张蓝底证件照下方放着对林微澜的介绍，祝旭记得这张照片，那是林微澜当年在学生会的工作照，他当时觉得初版太丑了，林微澜都没笑一下，又非拉着林微澜去校门口的照相馆重拍的。
　　后来这张照片被林微澜用在了每一个地方。
　　也成为了他留给南原八中最后的记忆。
　　王主任选照片时对着资料库挑挑拣拣，一眼就相中了这张，因为照片里林微澜嘴角是上扬的，王主任想祝旭当时一定就在旁边，林微澜会喜欢这张。
　　林微澜，男，南原市第八中学第二十一届优秀毕业生。
　　建校以来唯一的中考推免生
　　校级特等奖学金获得者
　　南原市三好学生
　　南原市优秀学生干部
　　南原八中第十七届学生会秘书处处长
　　南原八中第十八届学生会预备主席
　　南原市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特等奖
　　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特等奖
　　......
　　后边还写了很多内容，祝旭看得眼花缭乱，王主任似乎巴不得把林微澜那两年获得的大大小小的荣誉全摆上去。
　　终于阅读到结尾，最后一行写着：
　　高三前夕，林微澜斩获全国知名高等学府Q大的保送名额，后因个人求学意向自愿放弃，前往国外深造。
　　这面荣誉墙上，所有人都在发生变化，只有林微澜。
　　他的资料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那年。
　　吴天眼眶微红，他看着面前这两个快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感慨颇多。
　　“都过去了，”他还像高中一样喊二人的名字，“林微澜同学和祝旭同学永远是南原八中的骄傲，老师以你们为荣。”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林真的是很优秀很优秀的人，然后他遇到了非常非常好的老师，非常非常爱他的祝旭。
　　写的时候就在想，王主任和老吴会怎样和他们的学弟学妹宣传林微澜，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看似完美无缺的逆天存在，后来想通了，炫耀。
　　这么优秀的林微澜是他们的学生，不管林微澜以后去到哪里，他们永远会为林微澜的存在而骄傲。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南原八中的老师们真的都很好，他们教会了学生如何面对人生。


第127章 不要抱抱吗
　　走向游泳馆的路似乎格外漫长，分明之前上学时自己也带着林微澜走过不少次，可眼下祝旭却有点迈不动步了。
　　林微澜察觉到祝旭的情绪不对，自家少爷在感情方面比较容易受外界因素的影响，他停下来问祝旭：“怎么了？”
　　“没，”祝旭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我决定给学校捐点钱。”
　　“可以是可以，但你捐了准备用在哪？”林微澜环视一周，肯定道，“学校条件已经够好了。”
　　“好个屁，”少爷不服地呛出声，“快把那荣誉墙给我重做一版，我看着......我看着......”
　　“憋屈。”重复好几遍之后，祝旭嘴里终于蹦出一个新词，以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林微澜很好，他一早就知道的，但一想到这么好的林微澜分明可以更好，他就觉得窝火。
　　18岁前的林微澜，那份光鲜的履历用天之骄子来形容都不为过。
　　“我......”
　　“祝旭，”林微澜声线平稳，听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永远不要思考属于过去的另一条路。”
　　他伸出手，抹平祝旭拧在一起的眉：“旭旭，试着换种活法如何？”
　　“什么意思？”祝旭没懂，他现在就活得好好的，什么叫换种活法。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什么永远正确的选择，同样的选择放在过去可能正确，放在当下却可能错误，如果你认为自己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及时止损就好，换条道路可以立马作为当下新的开始，但永远不要纠结已经错失的选择，那是在折磨你自己。”
　　“往事暗沉不可追，你既然没有办法通过时光机器回到过去，就得坚信从过去一路走到今天的自己。”
　　“不要去想自己是不是错过了正确选项，而要坚信，被自己选择的才是正确的。”
　　林微澜很少这样说教自己，乌云散开，太阳照过来时，祝旭忽然回想起七年前，祝明月在机场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对的人会站在彼此的前途里。
　　自己曾经也质疑过，如果当年的自己没有那么冲动，那么孤注一掷，而是开诚布公地和林微澜好好聊一聊，他是不是就不用走。
　　可这样带来的效应是连锁的，相对的，林微澜会失去现有的很多东西。
　　他知道现在再质疑那些也没有意义，毕竟林微澜已经回来了。
　　祝旭握住林微澜的手，现在，此刻，至少这个叫林微澜的人是真真切切存在于自己身边的。
　　他总是把自己困在过去，纠结于“如果”这个选项，认为一切不幸的源头都来自于他，所以他把自己逼得不成样子，甚至一度逼出了心理疾病。
　　他以为林微澜回来后自己就会痊愈，但林微澜告诉他没有。
　　这步总要他自己迈出来的。
　　脚下的新雪被踩得簌簌作响，祝旭把脖子上的奥特曼围巾摘下来，重新给林微澜系好，他朝空气中哈口气，然后面向白雾移动的方向走了好几大步。
　　“现在我自己又是光了，可比围巾暖和得多，你确定不要抱抱吗？”
　　两人最后是一路小跑到游泳馆的，尹小原见到二人那幅大喘气的模样很是愕然，她把祝旭拉到一边，仔细询问道：“你小子老实交代，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练体能，怎么跑几步就喘成这样。”
　　祝旭靠在斜后方的立柱上，心想，如果真是只跑了几步才好了。
　　他刚刚只是随口问林微澜要不要抱抱，没想到这厮居然真的追得上他，祝旭一个没忍住，十七八岁时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傻逼似的带着林微澜在操场绕了几圈。
　　后来林微澜说自己跑累了，并承认祝旭的速度很快，少爷还得意得不行，又独乐乐地一个人多跑了800米。
　　尹小原听完之后瞠目结舌，默默背过身去，冲林微澜竖了个大拇指。
　　意思是他这么神经你也忍得了。
　　游泳馆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里边充斥着新一届游泳队训练的声音，李牧正在里边指点江山，摆着国家队助理教练的架子，几个学弟都对他崇拜得不行。
　　“啪啪啪，”尹小原进馆之后拍了三下手，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到这里，“集合！”说完她又吹了一下口哨。
　　面前的队伍一共有三排，因为培养出了祝旭，南原八中彻底在游泳界打响了名号，队伍日益壮大，无数好苗子慕名而来，跨省跨市也想考进南八，希望能接受和祝旭一样的训练。
　　“给大家介绍一下，祝旭，我们之前的校队队长，也是现任中国国家游泳队队长，暂且先不提他那些更响亮的名号，你们至今都没办法打破的市记录就是他创的，”尹小原冲祝旭招招手，“臭小子，过来让你的后辈们看看，他们总说崇拜你。”
　　祝旭刚迈了一步，那三排队伍中就忽然传来“哇”声一片，祝旭还以为自己进农田了。
　　面对这些稚嫩的脸庞，祝队长好像透过时光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也没多说，只问他们想知道什么。
　　“李牧学长刚才说在队里你归他管，真的假的？”第一排有个矮个子男生举着手问。
　　“诶，别举手，用不着这么正式，”他笑着回答，然后瞪李牧一眼，决定给他这个面子，“是，他说的没错，我是队长，但也是队员，队员必须服从教练的安排，所以你们平常也要乖乖听尹小原教练的话。”
　　尹小原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今时不同往日，放在过去，祝旭只会和自己唱反调，哪还顾得上提醒这群小屁孩要听她的话。
　　第二个进行提问的是一位女生，在游泳馆里，她穿着和尹小原一样的休闲装，而不是泳装，女生的性格似乎有点内敛，一众吵闹声中，她精准走到林微澜身旁的位置，小声问道：“请问您是林微澜学长吗？”
　　林微澜有点意外自己会被提问，但还是蹲下身来回答她的问题：“是。”
　　女孩表现得很开心：“您回国了，是什么时候？”
　　“就在最近，”林微澜反问她，“你是现在的校队经理吗？”
　　“嗯，”那女生点点头，“我喜欢游泳，但我速度不够快，进不了正选名单，所以只能当经理。”
　　“这有什么，”李牧忽然从一旁跳出来，“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好，你林微澜哥哥以前也是经理，现在不也在国家队吗？”
　　“已经确定了吗？”尹小原有点吃惊，因为官方消息还没发布，她不在核心队伍里，不知道也是正常。
　　祝旭搭上林微澜的肩：“确定了，小林现在是运动康复治疗小组的副组长，大概率会跟队一起去新加坡。”
　　“可以啊，”关于林微澜的就业方向尹小原是真的没想到，毕竟之前林微澜还在南原八中上学时，她只听说过这孩子精通数学，还以为他未来会走上科研道路。
　　“小林啊，你老实跟原姐说，你为什么没去研究数学啊？”四下无人时，尹小原悄悄问林微澜。
　　林微澜的目光始终不移祝旭，他微顿几秒，这才开口道：“其实对我来说，数学也好，其他工作方向也好，都没有太大差别。”
　　尹小原没理解：“啊？”
　　“我记事早，从小就知道自己比大部分同龄人聪明，学什么都可以学很好，一开始比较偏数学只是因为它的过程繁琐，比较容易消磨时间。”
　　但后来一切就变了。
　　他遇到了祝旭。
　　祝旭喜欢游泳，那他也喜欢游泳。
　　他这个人说好听点是天才，说难听点就是没有自己的追求意向，碌碌无为一辈子也不是没可能，直到祝旭出现，林微澜才明确了自己的方向。
　　所以从他的角度出发，这个世界上的工作只分两类，有祝旭的，和没有祝旭的。
　　那他当然会毫不犹豫选择有祝旭的那类。
　　听到这里，尹小原还有什么不懂，她以为当年林微澜申请成为校队经理真的是为了那笔补助，现在想来，少年心之所向，只不过是那个一根筋的队长。
　　幸运的是，那队长虽然只有一根筋，却也恰好喜欢他。
　　六人几乎是在南原八中待了一下午，又四处找好看的背景拍了一堆照片，说要弥补林微澜当年没有拍合照的遗憾。
　　因为中午就是刷的老吴的卡，随意在教职工食堂对付了一口，众人本想晚上去搓个饭，吃顿好的，奈何刘明杰家里临时给他安排了相亲，直接堵人堵到了校门口，他眼见跑不掉，非要拉着仅剩的单身狗宋毅一起下水，不料受到了宋毅的坚决抵抗，他怒嚎自己的理想型是祝明月那款，让刘明杰滚边儿去。
　　见状，祝旭无情地将自己掩埋多年的真相通知给对方——
　　祝明月已经有对象了，而且情比金坚，大概率拆不散。
　　时不时开玩笑称呼祝旭“小舅子”的宋毅伤心欲绝，手拉着手就和刘明杰一起去了。
　　李牧觉得祝旭这方法太残忍，他望着自己两个好兄弟孤寂的背影摇摇头：“你说你现在跟他讲这些做什么，以前怎么不提，这大过年的。”
　　祝旭回答：“我以前经常蹭老宋的vip单间，万一说了之后他让我滚蛋怎么办。”
　　王媛媛友好跟评：“你就不怕他现在让你滚蛋。”
　　祝旭想也没想，他将脑袋故意靠在林微澜身上恶心二人：“不怕，林微澜说了，他会帮我兜底。”
　　二人成功被他恶心走了。
　　回北京的时间定在初三13点，祝旭和林微澜被两个长辈拉着，硬是吃过了中午饭才出发，宋梅将不开心摆在脸上：“就不能多陪妈妈几天吗？”
　　祝致理搂着她：“儿子是去为国争光了，又不是做坏事，你哭什么。”
　　“就是啊妈，”祝旭也抱抱她，“等我比完赛还会有休假的，到时候再回来就行，实在想我，你就对着上天诚心祈祷祈祷，一睁眼就到我退役那天了。”
　　“净瞎说！”宋梅拍他一下，“你给我好好的，别整天搞那些伤啊病啊的，我会经常跟微澜联系的，让他好好监督你。”
　　祝致理一路将他们送出了小区，离开前终于对着林微澜嘱咐道：“微澜，叔叔拜托你，照顾好祝旭。”
　　林微澜颔首，回了句“一定”。
　　去机场的路上，祝明月从后座拿出两个信封递给祝旭：“喏，之前拍的全家福，家里定的那套尺寸太大，相框都还没做好，我就先让他们印了两张大小适中的，你和小林一人一张。”
　　她刻意对着祝旭提醒道：“上边那个信封是你的，别忘了答应我姐妹的东西，100张，一张都不能少。”
　　祝旭随时观察着林微澜的反应，然后不动声色地应下，同时心里还在想，怎么这个世界上谁都能当祝明月的兄弟姐妹。
　　这次回北京，同行的还有李牧，他比较倒霉，刚刚上任就遇到新一年从全国锦标赛升上来的选手，年龄小，傲气足，有点不服管，世锦赛即将于两个半月后在新加坡开幕，身为助理教练，他必须尽快适应一队的节奏，而且得让众人心服口服。
　　“旭哥，你说我可怎么办，”行李转盘处，李牧苦大仇深地说，他已经愁了一路，“我听说那小孩比当年的李自在还冲，我管不住咋办。”
　　“凉拌，”祝旭行色匆匆，从下了飞机开始他就不停划动着自己的手机，嘴里还止不住碎碎念，不过没人听得清。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对着李牧交代道：“牧啊，我这忽然出了点事，你把我和小林的箱子一起带走吧。”说完就拉着林微澜消失在了机场摩肩擦踵的人潮中。
　　北京，大年初三，下午三点四十九分二十七秒，凛冽的寒风。
　　李牧独自一人推着三个行李箱，无助地蹲在机场门口等网约车。
　　他想这一天会被自己记住很久。


第128章 蔚蓝之下
　　事实上这一天不止李牧忘不掉，祝旭和林微澜也忘不掉。
　　那是他们毛孩子出生的日子。
　　祝旭之前本来没这个打算，但这不是林微澜回来了吗，他总想着把过去那些约定都一个个实现了。
　　这个契机产生得很突然，刚进队的时候，祝旭和当时的队长，也就是现在的二队主教练提过一嘴，说自己想养只金毛，但怕不得空照顾，直到7号散会那天，前队长突然很小心地问了自己一句：“祝旭，你现在还喜欢金毛吗？”
　　当时林微澜正好被阿莱克斯拽走讨论课题细节了，不知道这事，前队长心里总觉得祝旭喜欢金毛或许跟这个人有关，所以也是专门避开林微澜问的。
　　不怪他联想。
　　林微澜安静坐在祝旭旁边的时候真的很像那种温顺的大型犬，主人稍微笑一下就能乐上天。
　　“喜欢。”祝旭定定地说。
　　也是在那天，祝旭才知道前队长家里其实一直养着条金毛，最近刚好在待产期，夫妻二人正忙着给小家伙们寻找可靠的新主人，先前只是因为担心祝旭心里不平衡，所以忍着没说。
　　祝旭这人面冷心热，前队长知道的，他曾经亲眼见到过，前些年在韩国比赛时，祝旭自己分明也饿着肚子，但还是执意把最后一份热食让给了队里的后辈，当时他就觉得这小孩有点东西，知道什么叫团队精神。
　　林微澜一路上都没搞清这是什么状况，因为他们现在前进的方向和家里完全是相反的，下了地铁后，入目就是一个高层小区，祝旭带着林微澜四处搜寻一番，找到C栋后径直上了最顶层。
　　“叮咚——”门铃被摁响，一个前腹微隆的女人打开门，她看到祝旭后笑了一下：“小祝来了啊，老孙刚刚还跟我念叨你呢，快进来吧。”
　　前队长姓孙，在队期间人送外号齐天大圣，是蝶泳的一把好手，今年因为伤病退役后，底下的小辈们还是没改称呼，习惯叫他孙队。
　　“嫂子好，”祝旭拉着林微澜赶快进门，生怕门口有风，吹着这位重点保护对象，林微澜将刚刚在楼下买的水果和牛奶放桌上后，祝旭这才郑重其事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
　　“小林是吧，老孙在家跟我提过，说队里来了一个什么天才康复师，海归大帅哥，还说是你的男朋友，”不等祝旭说完，女人就接过了他的话，她从茶几上拿起两个苹果，一手一个，递给了祝旭和林微澜，“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人来就行，还带什么东西，你们能帮我们分担，我们已经很感谢了。”
　　“分担什么？”状况外的林微澜终于找到了开口机会，他脑海中有一个隐隐的猜想，但不敢确认，环视四周，房间内虽然放了许多新鲜花朵试图掩盖，但还是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让人没办法忽视。
　　女人听了这话有点惊讶：“嗯？小祝没和你说吗？他从我们家领养了一只小金毛。”
　　林微澜懵懵的。
　　领养了一只小金毛？
　　“刚刚出生，可能还需要送去宠物医院观察几天，给小祝发消息就是想让他看看哪只合眼缘，没想到这年轻人火急火燎的，直接上门来了......”说着说着女人便捂嘴笑了起来，她扭头看向沙发上的另一个少年，对着祝旭打趣道，“小祝啊，怪不得你孙哥说你喜欢金毛，你这男朋友，可真是像。”
　　林微澜这才后知后觉，她是在说自己像金毛。
　　“来来来，”这时，最里边的卧房门被推开一条小缝，孙队从其中伸出一只手向他们挥挥，“安静点进来，我们安妮累了。”
　　安妮是孙队家里金毛的名字，听说原来是想起个天使的谐音，但女主人觉得“安舟”不好听，就给改成安妮了。
　　“生了七只，你们看看喜欢哪个，我觉得都挺可爱。”
　　其实小狗刚被生出来不久，连眼睛都睁不开，哪里能看出可爱不可爱，偏偏林微澜很是配合，身为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主人公，他的角色反倒进入得特别自然，他犹豫都没犹豫，直接指向那个毛色最浅的，说：“就最边儿起那只吧，祝旭肤色白，随他。”
　　祝旭觉得有人大白天睁眼说瞎话。
　　“你怎么不说你肤色白呢？？”
　　林微澜接受得很坦然，他掏出手机，对着小狗拍了几张照片：“也行，那就随我，反正咱俩像一个就行。”
　　孙队此时此刻很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额头上是不是有一排黑线。
　　一会说像祝旭，一会说像林微澜，要他说简直像个屁股，那是他家安妮的娃，自然最像他家安妮。
　　从孙队家里离开的时候，林微澜那万年不变的朋友圈终于更新了。
　　【LWL】：我和祝旭的儿子。
　　配图是刚刚拍的小金毛。
　　祝旭看到后两眼一瞪：“你怎么知道那是儿子，搞性别歧视啊？”
　　“我揪着后脖颈确认过，是儿子。”林微澜说这话的语气特温柔，但祝旭就是莫名感觉自己后脖颈一凉。
　　林微澜这人恐怖如斯，从前喜欢揪自己的后脖颈，今天刚见面就揪自家儿子的后脖颈，以后两人一狗共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想想这还了得？
　　祝旭当即也跟着更新了条朋友圈。
　　【Freedom】：论我和金毛儿子的安全存活率，求大神解答。
　　少爷比较懒，直接把林微澜的朋友圈截图pia上去了。
　　底下瞬间跟了一堆评论。
　　【李牧】：我真**是**，你俩有空管金毛儿子，能不能也管管我。
　　【刘明杰】：啊，真是久违了，这种在朋友圈看到连续剧的感觉。
　　【宋毅】：大神不敢当，你旁边不就站着一个吗。
　　【王媛媛】：好可爱的修勾！保护好它，别让李牧摧残了。
　　【祝明月】：[竖中指]你他妈但凡早一天告诉我，这全家福都不用重拍。
　　【李自在】：队长我要去你家薅狗！！
　　【妈】：妈妈给你发了新手养小狗的防护事项，记得看。
　　......
　　宋梅发给祝旭的注意事项都是精华，祝旭挨个点开收藏，顺便一起分享给了林微澜。
　　房间里安的是地暖，但还是照例开着三档风力的暖空调，宋梅给他们塞进行李箱的真空卤肉已经被林微澜放进了锅里加热，准备当作今天的晚饭，电视音量适中，正放着祝旭近期追更的肥皂剧，祝旭觉得这日子简直太巴适，是神仙都没法比的。
　　少爷整个人窝在林微澜身边，两只脚懒散地搭在小凳子上，他给自己嘴里塞颗沙糖桔，然后再给林微澜剥一颗：“林微澜，现在小狗也有了，你还有什么愿望想实现的？”
　　祝旭这问法有点霸道，而且如果林微澜没记错，养小狗还是祝旭当时先提出来的，往大了说那也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心愿，怎么最后都变成了自己一个人的？
　　“买套房子，然后结婚。”林微澜说。
　　祝旭既然问他，那自己就实话实说，没什么好遮掩的，愿望不多，但都和祝旭有关就是了。
　　祝旭沉默许久，然后挪动屁股起身，僵硬地从沙发垫底下掏出一本房产证：“第一步就免了，要不直接结婚吧。”
　　这下换林微澜沉默了，他走进房间，从祝明月递给自己的文件夹里掏出一份房屋转让合同，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也是。”
　　不得不说即使分开了很多年，两人在某些方面的默契度依然十足，祝旭手里那套房子就是他们现在在北京住的这套，面积不算太大，祝旭负担得起，而且这么多年也住习惯了，林微澜来找自己的当晚，祝旭就动了买房子的心思，他以为林微澜还是当年那个穷小子，这样能让对方的负担小一点。
　　林微澜手里这套就更厉害了，是栋别墅，就在祝旭家对面，两家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25米，是林微澜在6号晚上拜托祝明月全权对接的，那家人刚好赶着移民，因为护照问题想要紧急抛售变现，林微澜也痛快，知道账户后直接付了全款，他以为祝旭还是当年那个恋家的赌气鬼，想让对方进出门都有回家的感觉。
　　这下倒好，经过两人一顿鼓捣，除了存款剩得可怜，他们在北京和南原倒是都有了房，南八天团余下四个人知道真相后直呼祝旭和林微澜是挂逼中的战斗机，追着他们骂了足有一个星期，以为自己大财在握的宋毅更是扬言要在那栋别墅里开party。
　　今年的世锦赛定在三月底，中国代表团提前半个月就抵达了新加坡，说是以防选手水土不服，祝旭此次原定的参赛项目是100米自由泳和200米自由泳，这些都是他的优势项，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4×100米混合接力赛前夕，原定的那位仰泳位选手在中午吃过饭后忽然发起了高烧，大概率得启动预选方案，进行换人。
　　“我同意换人，”祝旭穿着红白色队服坐在会议室的第二主位，“队员的身体状态必须作为我们的第一考虑顺位，一个小时后才需要向组委会递交最终参赛名单，来得及协调。”
　　“但是......”李牧显得有点纠结，“队伍里擅长短距离仰泳的选手本来就不多，仰泳的三项决赛又刚好卡在接力赛前边，我们只能保一边。”
　　今年的4×100米混合接力赛是被队里寄予厚望的，上一届世锦赛，这个项目的金牌就与中国队失之交臂，不足两秒的时间差让前辈们记了整整两年，今年教练组协调了最合适的阵容，就是想要在保银的基础上冲金。
　　“我来，”祝旭简单思考几秒便得出了结论，“我来顶仰泳的位置。”
　　“胡闹！”张伊娜大力拍了下桌子，“这是国际赛场，容不得你随便做决定，还你来，本来职业生涯就没剩几年，也不想想自己的胳膊能不能承受得住，接力赛之后紧接着就是100米自由泳的决赛，你给我好好争你的金牌去。”
　　祝旭好久没被张伊娜指着鼻子骂了，还有点怀念，他转了下手中的笔：“仰泳专项的选手刚刚比完赛，状态肯定很难恢复到最好，我不一样，200米自由泳的决赛上午就比完了，金牌不是刚上交给队里吗，而且我之前复健期练过一段时间的个混，大学那会儿仰泳也算我的副项，我觉得可行。”
　　张伊娜还是冷着脸：“可行个屁。”
　　祝旭见张伊娜这边过不去，只好搬来自己的靠山，他让林微澜往出调数据：“小林，你平常跟我训练跟得比较多，我的仰泳速度慢吗？”
　　“不慢。”林微澜把平板上的内容投影到大屏界面，他指着祝旭最新的仰泳100米记录，“比起自由泳是差了些，但是在混合接力赛绝不会拖后腿。”
　　主位上的李健似乎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他端起茶杯，习惯性抿口热茶：“那你之后的100米自由泳就没有绝对优势了，你要想清楚。”
　　祝旭笑笑：“我们来到这里的最终目的是为国争光，又不是搞个人英雄主义，混合接力赛的金牌对我们队伍很重要，四块金牌相比于一块金牌，哪个更值当，不用我多说了吧。”
　　.
　　新加坡世锦赛男子4×100米混合泳接力现场。
　　解说A：“现在我们可以看到中国队的第一位出场选手是祝旭，身为国家队的队长，祝旭也是在这个时候勇敢扛下了大旗。”
　　解说B：“是的，非常遗憾在比赛前夕，原定的仰泳位选手出现了身体不适的情况，还好当时距离正式开赛还有一定时间，国家队紧急启用了备选名单，名单刚出来时我们也很震惊，因为大家都知道混合接力结束后就是祝旭的第二个王牌项目，100米自由泳。”
　　解说A：“确实，自从祝旭进入国家队，100米和200米的自由泳项目好像就一直被他统治着，其实这次的挑战于祝旭而言还是不小，我们都知道接力首要讲究配合，虽然仰泳是第一棒，祝旭受到的影响幅度可能不会太大，但观众朋友们别忘记，祝旭的胳膊是受过伤的，不知道这么大负荷的运动量是否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不利影响。”
　　......
　　“队长！”李自在在接力赛中是第二棒，游自由泳，目前他是队里除祝旭外自由泳游得最快的人，李自在腿部力量强，爆发力很好，近期集训表现也突出，100米距离几乎和祝旭不分高低，他出场后兴奋地围着祝旭转个没完，“这简直像做梦一样，我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和你一起游接力。”
　　祝旭其实想回一句，那你的有生之年可能确实有点短，但又觉得这样的话放在比赛场上太不吉利，就没说。
　　“聒噪，”祝旭在赛场上尽量维持着自己的队长身份，他重新戴上耳机，“待会儿的100米好好游，别偷懒，你没病没灾的，体力也好，拿不到奖牌我就让李牧给你加练。”
　　小孩脸上的笑容瞬间一丝也不剩了。
　　祝旭知道自己做出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比起100米，自己还是更擅长游200米，今年的世锦赛他已经拿了一块金牌，虽然没破比赛记录有点遗憾，但自己还年轻，未来单项机会多得是。
　　国家队出征，团队荣誉永远高于一切，100米还有一个李自在虎视眈眈，原本他就是队里定的两个冲金人选之一，既然这样，作为队长，不如就放手一搏，拼尽全力，帮队里把这块接力赛的金牌抢回来。
　　观众席上，王媛媛、刘明杰、宋毅都坐在一处，甚至林微澜和李牧也从备战席上来了，五个人像高二那年一样拉起一条横幅，不顾形象，在座位上大幅度挥舞手臂，想让祝旭他们看见。
　　祝旭像往常比赛一样，脱下羽绒外套后下意识扫一眼观众席，当即就在清一色的加油横幅中看到了最特别的那条——
　　“只要祝队游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新加坡的导播很会搞事，现场大屏顿时切到了这群人，王媛媛等人看到后动作更激烈了，生怕祝旭错过什么精彩画面。
　　屏幕再度切近，这次只留了林微澜的单人镜头，他的扮相很亮眼，左右脸两边都贴着水彩贴画，左边是中国国旗，右边则是祝旭拜托摄影师p的那张红底照片。
　　现场一阵骚动，林微澜知道祝旭能看见，于是顶着社死的风险，木着脸给他比了个爱心。
　　祝旭差点笑趴下。
　　赛场上的一切都太过熟悉，以至于发令枪响前，记忆猛地回笼，恍惚间，祝旭好像又回到了南原八中。
　　没有旧照片般的陈气感，也没有任何冗长枯燥。
　　四季轮转，人间依旧，总有人从回忆最深处来，并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15岁那年，祝旭有幸见证过最纯粹的一抹蔚蓝。
　　后来，他将这份纯粹捧上了心间。
　　——全文完——


第129章 七夕番外：永不消逝的爱
　　在遇到祝旭之前，林微澜一向是不屑于过节的。
　　就拿几乎人人都喜欢的春节来说，阖家团圆，多好的日子。
　　可是他却讨厌。
　　自脑海中有记忆起，父母总归还是和谐相处过一阵子的，那个时候他刚上幼儿园，林富国不知道从哪里捞来了一大笔钱，让家里原本只能算作普通人的生活品质直接上了一个台阶，但林微澜对这些并不感多大兴趣，一方面是他对“钱”这个概念本来就不甚在意，另一方面是由于母亲似乎因为这笔钱和林富国发生过争执，他那时候还小，不懂这些，只知道父母关起房间门，其中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那就是他们吵架了。
　　林微澜对那场争执的印象十分深刻。
　　他隐隐约约听到“赌”、“败家”之类的字眼。
　　终于，几番拉扯下，林富国恼羞成怒。
　　他动手打了母亲。
　　林富国是不是第一次动手林微澜不知道，但他猜不是，不然林富国的流程怎会如此驾轻就熟。
　　他虽然小，但他不蠢，相反，一路探索长大的经历让他的心智从小就超脱常人的成熟。
　　他举着把水果刀坚定地站在母亲面前时，毫无意外捕捉到了林富国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
　　那次争吵后，林微澜发现母亲似乎变得愈发沉默，只有在和林富国争吵时才会展现原先伶牙俐齿的模样。
　　之后他们家的日子就经常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林富国会开开心心带着他们下馆子，坏的时候他和母亲就只能蹲在家里啃馒头，更差点连一粒米都找不到。
　　母亲似乎也过够了这样漂泊不定、胆战心惊的生活，终于有一天，林微澜放小学回家时，母亲一如往常地等在门口，她怜爱地抚摸着他的头，对林微澜说一定要好好生活，还告诉林微澜她很爱他，如果有能力，一定会给他最好的生活。
　　林微澜知道母亲要走了，却没想到她再也没回来。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母亲就那样平躺在马路中央，地上都是血，等林微澜赶到的时候，她仅剩一丝微弱的生命力了。
　　医院的治疗费用昂贵，杜富国又一天到晚不着家，林微澜当时不过是一个还在系红领巾的小学生，对于这笔高额费用实在是没有任何头绪。
　　他只能无助地守在母亲的病房门口。
　　他不敢进去。
　　他看着母亲如何费尽心力地嘱托，说那笔意外赔偿金一定要给到自己手里，不能被杜富国那个混蛋抢走。
　　她不知道，自从她进医院之后，杜富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大概是欠的债太多，跑了吧，林微澜自嘲地想。
　　这个烂人仅剩最后一点良心，大概就是没有把他和母亲在外边的住址供出来。
　　母亲走的那天刚好是春节前一天。
　　她强撑着脆弱不堪的身体，以当事人的身份顺利完成了所有人身保险及车祸手续的交接。
　　作为母亲，她给林微澜留好了所有的退路。
　　只是从此以后，林微澜讨厌过年。
　　这类节日留给他的印象只有无尽的争吵。
　　还有母亲临终时，眼角那滴没流下来的泪。
　　母亲是笑着离开的，甚至离开前还在用慈爱的目光望着他。
　　那目光林微澜一辈子都忘不掉。
　　但他看得真切。
　　那目光中分明也带着不舍和遗憾。
　　林微澜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睁眼缓了几秒，随后默默抬起手，触碰到眼角时那里果然有一片湿润。
　　“哥哥，你哭了。”一旁的祝旭趴在床头惊奇地叫出声。
　　林微澜可不是个轻易掉眼泪的人，印象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还都是因为自己，难不成他又梦到高二那年的春节了？
　　“没事的，都过去了，”祝旭心疼地把人拥在怀里，他亲亲林微澜的额头，之后是眼睛、脸颊、嘴，“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你看我，能跑能跳能游的，跟之前没差，一点儿不影响。”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林微澜重新梳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回抱住祝旭，淡淡回了一个“嗯”，之后又问：“今天什么安排？”
　　“秘密，”一说到这个，祝旭那张正义的帅脸上就出现了满满的算计感，他狡猾地从林微澜怀里钻出来，然后将人从床上拎起来推进卫生间，“总之今天都听我的准没错，你先赶快去洗漱，你知道七夕当天的假有多难请吗，反正我是请不到，和教练软磨硬泡了好久他都不放人。”
　　“请到前一天不也挺好的，正好不是高峰期，人也不多，安全。”林微澜边挤牙膏边说。
　　“嘿！”祝旭一拍腿，他神神叨叨地闯进卫生间，盯着正在刷牙的林微澜质问，“你到底是谁的人啊，怎么和教练那个老头儿的操心劲像一个模板刻出来的呢，他为了让我安心呆在队里，居然连七夕人多容易被挤伤这种屁话都说出来了。”
　　林微澜被祝旭这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逗笑了。
　　祝旭现在分明已经二十三了，却还是像十七岁的时候一样，不管做什么都咋咋呼呼的，一点看不出他国家队队长的架子。
　　“说，你是谁的人！”祝旭此刻就像个泼皮一样赖在林微澜身上不肯走，期间还不断用鼻尖去蹭林微澜的脖颈，颇有一幅听不到他满意的回答就不准备下来的架势。
　　“你的，你的，”林微澜被他搞得没办法，只好一边刷牙一边含糊说道。
　　祝旭不依不饶：“不行，不够真诚，我看不到你的用心。”
　　林微澜：“......”
　　他漱好口之后快速擦把脸，然后反手把人从背后捞过来扣在洗漱台上：“你确定你想感受一下我有多真诚？”
　　林微澜刚洗漱完，鼻息间还带着独有的薄荷香气，方才洗脸时由于太过着急，有水珠不小心打湿了他额前的小碎发，看起来性感得不行。
　　祝旭感觉自己魂都要被勾跑了。
　　于是，在外大杀四方威名远扬的祝队长难得害起了臊：“早呢，早呢，这是晚上的保留项目。”
　　说完他就不负责任地把人推开——跑了，独留林微澜一个人在卫生间真诚。
　　在地下停车场时祝旭一反常态吵着要当司机，林微澜也没阻拦，大少爷是该偶尔感受一下平民百姓的生活，不然他看祝旭那驾照考了也是个摆设，过几年就该去交警大队吊销了。
　　虽然明天才是七夕，但林微澜和祝旭来商场吃饭时却是一丁点氛围也没少感受到，现在的商家都学聪明了，凡是跟有关七夕的活动早放在七夕前几天就开始预热了，什么情侣同行奶茶第二杯半价，情侣凭亲吻照片可抽奖获免单资格，甚至连首饰店都推出了七夕限定款金银饰品，还请了高人气的明星情侣代言，打造饥饿营销。
　　二人今天的行程全部都是祝旭一手安排的，包括吃饭的餐厅。
　　这是家高档西餐厅，菜单上标示的价格并不便宜，但对祝旭来说也就是动手刷刷卡的问题，这家餐厅采取的是预约制，所以流动人员很少，祝旭起初并不知道，等了解清楚的时候时间已经有点晚了，还好他亲爱的姐姐祝明月女士非常靠谱，成功动用她的私人关系帮助他们订到一个包间。
　　“您好，请问有预定吗？”二人进门时，门口的服务生礼貌询问道。
　　祝旭不自觉把口罩抬高点：“有，姓祝，手机尾号6687。”
　　那位服务员查询到祝旭的预定信息和要求备注后显然有点意外，他再看一眼祝旭，确认道：“祝先生，您定了明月厅对吗？”
　　“对，”祝旭点头。
　　说起明月厅，这个厅其实是祝明月选定的，因为她名字里带“明月”两个字，所以她每次来这家西餐店几乎都会选这个厅，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帮祝旭他们预定的时候也就没乐意再改，直接延用了之前的预定信息，只不过把姓名和联系电话换成了祝旭的。
　　“好的祝先生，您二位这边请。”
　　二人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进入包厢，刚推开门，林微澜就被眼前的布置震得两眼一黑。
　　红色的气球，红色的餐具，红色的蝴蝶结，红色的玫瑰花，红色的......喜字。
　　如果不是人工费太高，林微澜甚至怀疑他们能把这白刷刷的墙也变成红色。
　　红色红色红色，放眼看去，满目都是红色。
　　祝旭进门后也被这丑不啦叽的布景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观察着林微澜的脸色，只见林微澜神色如常，心情看起来不像有太多起伏的样子。
　　正当祝旭准备松一口气时，林微澜语气平静地开口了：“你这是要和我吃最后的晚餐啊。”
　　“午餐。”祝旭纠正道。
　　服务生被二人的对话内容惊到不敢动弹。
　　这可如何是好，听这两个人的意思，他们怕不是要在明月厅里......动手？？
　　对于服务生而言，此刻满屋的红色传递出的不是喜庆的氛围，而是恐怖，他的心态正在因刚刚的信息反复横跳，搞不好，搞不好他们还会！！
　　“小哥，你可以出去了。”祝旭在空中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中断了服务生的猜想，后者听到这话立马转身就走，掉头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
　　“你吓到他了。”林微澜叹口气，“先把口罩摘下来吧，包间有点闷。”
　　祝旭乖乖听话摘下口罩：“还不都是你，非要提什么最后的晚餐，你别说，这儿布置得还挺......”
　　林微澜：“还挺......”
　　“还挺照骗的，”祝旭笑了，“我就备注了两个词，一个七夕，一个喜庆，那负责人还告诉我说包我满意，到了现场直接感动到落泪都有可能。”
　　“结果一样就行，”林微澜说。
　　“也是，我现在确实挺想落泪的。”思索几秒后，祝旭中肯评价道。
　　说完他还不忘为自己狡辩一句：“我这是采取的李牧的直抒胸臆表达法，有意见你去找他。”
　　这家店的审美虽然一言难尽，但餐饮味道确是一等一的好，祝旭和林微澜吃完原本预定的菜品后还临时增加了几道现有的主厨特色，祝旭嚷得最欢，这些菜自然也就大多进了他的肚子。
　　“你别说，那家店的审美堪比南原八中。”饭后在商场闲逛消食时，祝旭随手拿起一件冲锋衣说。
　　他将那件深蓝色的冲锋衣放在林微澜面前比划比划，林微澜十分配合地站在原地不动弹，面上是疑惑的神情。
　　“你看咱们南八，虽然教学楼是新装修的，但那个冬季校服真是丑到了极点，”祝旭解释到中途忽然停下，“诶，当时老宋还拿咱俩打赌来着，你记得吗。”
　　“记得。”林微澜点头。
　　“那小子最后输了，还拿他四分之一的压岁钱请咱们几个吃了烤肉自助，”说到这里，祝旭脸上的笑容忽然由单纯的怀念转变为了骄傲，“现在那笔钱恐怕连他的半天的工资都达不到吧。”
　　“嗯，”林微澜闻言也露出淡淡的笑意，“那下次聚餐接着装醉就好，他现在最喜欢抢着买单了。”
　　所以说回忆的匣子一旦打开就合不住了，祝旭原本是想吐槽那家西餐厅和南原八中一样表里不一，把顾客骗进去折磨，结果说着说着就和林微澜回忆起了高中生活，但他们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那段特殊时期，只捡开心的说，明明他们当初相处才不过半年，滋生出的珍贵事迹却仿佛多到怎么说也说不完。
　　祝旭今天开了车，林微澜不放心他一个人，所以晚上也没有听对方的撺掇喝酒，两人手牵手走回小区时都还清醒得很，祝旭呼吸着夜间新鲜的空气，其中夹杂着淡淡的泥土气息，准备进单元门时，他忽然仰头感叹了句：“真好啊，原来大家都成为这么好的人了。”
　　林微澜只笑着看着他，没有说话。
　　祝旭盯着林微澜的笑脸定定看了几秒，实在没忍住，见四周无人，他迅速拉下口罩，不顾公众人物的影响，对着林微澜的嘴巴就是吧唧一口，随后假装恶狠狠地说：“笑什么笑，不准勾引我！”
　　高中时的林微澜分明是张冷脸，虽然现在也冷，但祝旭能明显感受到他的变化。
　　他现在一看到自己就会笑。
　　和高中时那种克制隐忍的感觉不一样。
　　二十四岁的林微澜有着全世界最纯粹、最真挚、最忠诚的爱意。
　　这份爱意属于祝旭，属于他唯一钟爱的人。
　　“哥哥，明天的训练任务没那么重，”双人大床上，祝旭像个八爪鱼一样趴在林微澜身上不撒手，他的脚不停在林微澜小腿上摩挲，“现在，你应该让我感受一下你的真诚了。”
　　他今天专门把约会行程安排得很轻松，车也没让林微澜开，为的就是这一刻。
　　林微澜关了床头灯，随后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燥热、悸动、心跳、还有不断升高的体温，全部都在这个瞬间得到释放。
　　祝旭细细碎碎的声音从身下传来，林微澜一顿，干脆伏身堵住了对方的嘴。
　　抱歉，这种时候让他听到祝旭的声音，他怕他会控制不住。
　　祝旭迷迷糊糊入睡时嘴里还一直在嘟囔着说些什么，林微澜凑好近才能听清。
　　他说：“林微澜，我好爱你。”
　　与祝旭不同，事后林微澜必须听到祝旭入眠后平稳的呼吸声才能重新拥有睡意，这声音说是他的镇定剂也不为过。
　　“祝旭，我也爱你。”等祝旭睡着后，林微澜哑着声音说。
　　我原先不在乎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人、许多事，甚至不在乎这个世界。
　　但你现在在了，所以我在乎它。
　　这世界上有你，它就值得。
　　林微澜永永远远、长长久久地爱着祝旭。
　　岁月如炬，时节如流，而爱永不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