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师傅啊,这是什么?”手拽住两条后腿拖回来一条全身黑毛半睁着幽黄的眼睛被打的有气无力的大狗问。 “狼!” “哎~~这就是狼啊!师傅啊,可以吃吗?” “可以,不过不好吃!晚饭吃两大碗你还饿吗?” …… “师傅啊,这是什么?”手里掐着一只全身雪白直翻白眼吱吱乱叫脖子快断了的小猴子问。 “猴子!” “哎~~这就是猴子啊!师傅啊,可以吃吗?” “可以,敲开脑壳吃里头的浆水!晚饭吃了三大碗你还饿吗?” …… 一、稚子出深山 元帅夜遇袭 郁郁青青的密林深处,四周绿树环绕,峭壁间红花朵朵,轰隆隆瀑布飞溅,直泻而下。 少年一声清啸过后,林间一团白影扑面而来。空中一闪身手腕一抖,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猴子被抓住了后腿,吱吱叫着用尾巴缠上少年的手臂。少年大笑着跌入水中,手一松,小猴子踩着他的脑袋跃出水面。 “小白你别跑!”少年浑身湿淋淋的也不在意,身形如锦鲤般从水中一跃而起带出一片水花。 少年双手拢在嘴边对着森林大喊:“小白,我要出去找师傅了!” 赤着脚一步一个湿脚印穿过树林走过木头小楼。遍眼的绿,碧草萋萋,眼前是一片澄清的湖水,湖边桃花灿若云霞,点点花瓣顺水流淌。仰头看去,周围是高山绝壁,山顶笼在云雾里看不到了。 一声轻啸,提气内力,足尖飞速点在崖壁上。气力用尽的时候攀住横生在崖缝中的松树稍作歇息,几番停顿终于跃到了山顶。欢快的啸声伴着不时好奇的笑声一路下山。 走出山林来到官道上,眼前是马拉的两个轮子的车,手推的一个轮子的车。有神气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还有头上插着花走路扭来扭去的女人。 少年看什么都新奇,眼睛不够用的了。可是不明白为什么走过身边的人都在看自己。 师傅说去找一本书叫“宇内搜珍录”,里面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这本书在皇宫里。可是皇宫在哪里呢?少年拉住走过身边的一个妇人。 “呀!”那标致的妇人尖叫一声,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如此放肆,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你你你……”羞愤地扯回被拽的衣袖,眼睛瞄了一下这个胆大妄为的男人,怒气消失了,脸红红地问:“小兄弟,你有什么事啊?” “你知道皇宫在哪里吗?”少年乌溜溜的大眼睛毫不知礼地盯着妇人看。 那妇人稍稍有些失望,这少年倒象是心里不太清楚似的,可惜了:“这里往东就是东扈了,往西就是西齐,往南就是南越,往北就是北晋,这四国都有皇宫,你要去哪个啊?” “东扈、西齐、南越、北晋,有四个啊!”少年自言自语地说,又问:“那,你知道哪个皇宫有《宇内搜珍录》吗?” 妇人挎着竹筐的手掩住嘴轻笑:“真是个傻孩子,谁能知道皇宫里的事情啊。”说着嫋嫋娜娜地走了。 少年嘟起嘴来,看了看十字路口,半晌,抓抓头发打定主意,还是先去东扈好了。 “报,启秉元帅,东扈大军退守衡阳高挂免战牌。”探马在帐中回报。 大帐中案前端坐着南越东征元帅平王韩重。韩重不到而立之年,身高体阔,剑眉朗目,顾盼间气势夺人。一身镔铁锁子甲,系着墨绿色勒甲丝绦,威风凛凛。 “传令下去,各营休整,随时待命。请李将、陈将前来。”韩重说着,就见帘子一挑,进来两个年轻将军。左边一个,敦实的身材,红黑脸膛,端正严肃,正是大将军李棠。右边一个,高高的个子,皮肤黝黑,露着雪白的牙齿笑得爽朗,正是大将军陈查。 “爷,您找我们!”李棠行礼说。 “坐吧。”韩重说着合上手里的牒报说,“粮草快用尽了,皇上迟迟不派督粮官前来,恐怕咱们得从长计议。” 李棠点头说:“爷说得是,这大军每日所耗粮草不菲,还得尽快拿主意才是。” “爷,我倒有个主意您不妨听听看!”陈查喝着校尉沏的茶笑说。 “但说无妨。” 韩重知道陈查歪歪点子多,虽不是什么正道,关键时刻总能派上用场。 陈查不紧不慢地说:“密阳郡离此地不过三天三夜的路程,他那里光粮寨就有三个。” 李棠一听摇头说:“你的意思是动官粮?没有两院公文,没有兵部文书谁能让他们把粮食给咱们?此路不通。” 韩重沉思了片刻问:“陈查,你有什么计谋?” 陈查笑笑放下茶杯说:“我能有什么好办法,抢呗!” “啊?胡闹!”李棠皱眉道。 “哈哈。”韩重大笑,陈查也跟着笑,笑的李棠摸不着头脑。韩重笑完点头说:“好,密阳郡不过几千兵马驻守。陈查,你点上五百精兵换上东扈兵服,今晚就动身,机密行事。” 李棠张大嘴巴说,“这……这样妥当吗?” “有何不妥,谁也想不到咱们会抢自己的官粮,正好栽给东扈,再说,粮草将尽,难道仗打到这里搬师回朝吗?千万的将士就白白送死了吗?”韩重沈声说。 李棠知道韩重的难处,当今皇上只管寻欢作乐还要国家安定,怕平王拥兵自重还要扩充疆土。一面督促进攻一面克扣粮草,若不是平王治军有方,恐怕早就连连败退了。 夜色渐深,肚子里咕咕叫的欢,韩重才想起来还没用过晚膳。正想着,鼻子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嘴里顿时充满了唾液。校尉捧着盘子笑嘻嘻地挑起帘子,火头军手里垫着粗布端着一个黄铜大火锅进来。 火锅摆在条桌上,底下炭火烧得红彤彤滋滋乱响,锅里头两尾活鱼、肥羊片子、干菇鲜蘑、牛肚条儿、海带丝儿……火头军从校尉手里接过盘子,把各色碟子里的细料兑进火锅里,拿起一小壶烫得滚热的酒沿锅边儿一圈浇下去,登时满室香气扑鼻。 这些日子以来粮草短缺,韩重和士兵吃的一样的饭食,豆饼、豆饼还是豆饼,今天乍看到这个,嘴里的口水止不住地要往外流。但他还是板着脸说:“不是说过了吗?本帅和诸位将士一样的伙食,拿出去!” 火头军行了个礼笑笑说:“元帅,您忘了今天什么日子了?”韩重愣了愣,火头军一脸就知道的样子说:“今天是您的寿辰。” “哦~~”韩重恍然,一晃在这里又过了一个生辰了。 “这是李将和陈将自己掏体己钱让小的去采办得,元帅,小的们几个凑份子给您热热得烫了二斤酒,您喝了解解乏。”火头军讨好地说。 韩重笑笑说:“有心。”对站在一旁的校尉说:“赏他们每人二两银子。” 人都退下了,帐子里的香气越发浓郁,烫在小瓮里的酒壶也飘出了酒香。韩重卸了盔甲,晃动几下肩膀,坐在条桌前,拿起竹箸刚要夹,就听到身后几滴轻响。韩重的汗毛刷地立起来。有刺客! 什么人竟能躲过巡访,悄无声息潜进账中,而且就在自己背后!韩重的手夹了一片羊肉填进嘴里,就听到身后一声轻微咕咚的响声。说时迟那时快,韩重竹箸一扔,手摸上腰间宝剑,一按机簧,“仓啷”一声宝剑出鞘,拧身反手便削。一剑削空,身形转过来,手腕一抖,斜刺里挑上去。 韩重腾起左脚,左手捏剑决,右手执寒光宝剑,姿势优美如雁落平沙,半晌没有动过,穴道被点住了。 韩重又恼又惊又羞,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易过容,看不清本来面目的人,正指着条桌上香气四溢的火锅问自己:“哎~~这是什么啊?可以吃吧?” 二、两夜诱馋虫 双问惑达士 韩重又恼又惊又羞,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易过容,看不清本来面目的人,正指着条桌上香气四溢的火锅问自己:“哎~~这是什么啊?可以吃吧?” 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那个铜火锅没见过,里头的羊肉和鱼也没见过?哼,故布疑阵,当真诡计多端啊!韩重心想。 当韩重悲哀的发现自己的本事不可能抵挡绿林武功,被点的穴道只能由这个人解开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拉过椅子坐在桌前。对着火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地摇晃着脑袋,亮晶晶的涎水流出来。韩重明白了自己听到的诡异嘀嗒声和咕咚吞咽的声音从哪里来。 可恨的刺客,不但辱我身!还掠我食!韩重轻喝一声:“有种把我放开,大战三百回合!”其实,韩重很想大喝一声显显声威,可是自己现在的模样实在有损于统帅的威严,再说这个“刺客”…… 他半蹲在椅子上狼吞虎咽,手中竹箸探纵如飞,羊肉片,蘑菇片,海带丝……飞一样地进了他的嘴里。黑乎乎的爪子从咕嘟冒着泡的锅里拎起一尾鲜香味美的鱼来。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嘴里喊着:“烫,好烫!” 看他嘴里喊着烫还是毫不犹豫地啃下去了,韩重站在身后用眼角瞄着他,滋溜着倒吸凉气,觉得自己的嘴上好像也被烫起了一排燎泡一样。 他吃的不亦乐乎,火锅里的炭劈啪烧着,渐渐地燃尽,青烟冒出来。锅里的汤不再滚了,东西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左手掐腰,右手执箸站在火锅前,居高临下坚持不懈地捞啊、捞啊~~ 箸头夹着一条肚丝儿,韩重终于看到那人想起了自己,转过头来问:“这是什么啊?” 都吃光了还问?韩重怒目而视,不予理睬。 “唔~~好吃!”填进嘴里咀嚼着。 “谁派你来得?有何目的?快说!”韩重不忘用威严的眼角余光瞄着他质问,雁落平沙的姿势看着优雅其实很累啊。 用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袖抹了抹嘴,两只手把火锅端起来,“咕咚~咕咚~咕咚~”……一锅汤进了肚子。 “呃~~~~”一个长长的饱嗝打出来,那人用手摸摸有些突起的肚子,心满意足地走过来。“你每日里都能吃到这个吗?好幸福啊!”站在身前的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流露着艳羡的目光。 怎么看也不像是刺客,韩重非常信任自己的眼光。“你是何人?”忍不住再问,看他吃东西吃得太香,好像饿了几辈子一样。 “我吗?”那人指指自己的鼻尖,眼睛眨了眨。 韩重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说:“帐子里一共你我二人,你说我问的是谁?” “哦。”他倒不在意,咧着嘴,露出整齐的一排小白牙说:“我是小江。”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姓小?名江?有胆子闯进来抢我的晚膳吃,没胆子报上姓名吗?” 韩重有点看出来了,这个武功高强、贪吃不怕烫的人脑子有点不灵光。 小江挠挠头,半晌问:“那个……江少衡,这个行吗?” “嗯,行。”韩重点头,果然脑子不灵光。脸上就露出诱哄的笑容说:“先给我把穴道解开。” 小江看看他手里寒光凛冽的宝剑,摇摇头说:“我要走了!嗯~~我点住小白的时候,一个时辰后它就能动了。”说着,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个连汤也不剩的黄铜火锅走到帐边,掀开帘子的一瞬间人影就没了。 “哎,哎,别跑啊!回来!你……小江你别跑!”韩重无语,手臂很酸,小腿肚子有点儿要抽筋儿。 第二天清早,暖阳普照,清风送爽,喜鹊在营中大树上叫着。 “元帅,不是小的说大话,这配料可是小的祖传的秘方!小的祖上靠这个很富过一阵子呢!”火头军第二天一早来取火锅,一看锅底连渣滓都不剩了,想来元帅一定是爱吃得很,脸上登时冒出三尺红光来。 韩重看着自己的早膳,两块豆饼,一碟腌萝卜干。鼻子嗅了嗅,帐子里仿佛残余着一点点肉香,那么得动人。 “嗯,很好,很对本帅的口味,这样,今晚再照样置办一份来。”韩重吩咐校尉拿了几串钱给火头军让他去采办,寻思着怎么也得把“寿筵”吃回来。 东扈高挂免战牌,战事暂歇,韩重察看粮秣兵备,督导士兵操练与几员大将布署商议,静等陈查带五百精兵抢粮回来。 夜晚,明月当空,火把燃起,校尉烧了热水进来将浴桶灌满,韩重彻彻底底地清洗了一下,连换了两桶水,火头军端着火锅送了进来。 将身上擦干穿上中衣,从不离身的宝剑握在手中,韩重含笑走到桌前,拿起竹箸。 “哎~~你果然每天都吃这个啊!”熟悉的说话声伴着咕咚咽口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看来帅帐门口要十二个时辰都安排上守卫。韩重没有回身忙道:“别点我穴道,有话好说,想吃就坐下共享。”转身再看,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香气扑鼻的火锅,根本就没听到,“你……不会一直躲在外面,等着吧?” 大眼睛眨了眨说:“没有啊,我走了的,可是走了一天的路肚子很饿,就回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吃这个。” “啪哒”竹箸掉在了地上,韩重俯身捡起来,也跟着他盯着火锅看。有这么美味吗?想到他吃东西的样子,韩重眼珠转了转说:“你看你一身尘土,这样,这里恰好有热水,沐浴干净再吃也不迟。” “可是我肚子很饿。”小江咽着口水说,身上脏和吃东西有什么关系啊。 “来来,先洗干净,你瞧,衣裳都破了,我给你找一套衣裳你先穿着。”韩重捏着他黑乎乎的破烂袖口说,把他推到浴桶边。 “哦,你等我和我一起吃吗?”小江解着腰带问,韩重点点头。转身开衣柜找衣裳的时候,小江已经脱得精光,一个优美的纵身跳到了浴桶中。 小江坐在浴桶里用手撩着水搓洗身上,眼睛盯着火锅,看见一片羊肉被韩重夹起来了,忙喊:“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吃的!” 羊肉停在嘴边,鲜膻的香味带着热气只往鼻孔里钻,韩重看着浴桶里的小江,乌溜溜的大眼睛荡漾着波光坚定地注视着自己,一动也不动就那么看着。 把羊肉扔回火锅里,韩重起身,拿起搭在浴桶上的粗布手巾说:“想吃就快洗,煮久了就不好吃了。” “哦!呵呵。”小江开心地笑,将脑袋埋进水里,仰起脸来眼睛还眨巴了两下。水面下,两只手在脸上脑袋上揉来抓去。浴桶里的水登时浑浊了起来。 韩重戎马生涯最是不拘小节,不过看到能把自己弄得这么脏还如此坦然的人实在是佩服得很。 “洗干净了!会不会煮久了?”小江从水面跃出来,水珠从头脸身上滚滚而下,少年青涩的身体翠竹一样修长挺拔,肌肤犹如雨后阳光下的琥珀,蜜色中泛着润泽。 韩重拿着手巾站在浴桶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两句话和着唾液涌到嘴边:这么大点儿,你的武功怎么练得?吃这么多,你怎么长成这样的? 三、心动为美食 腹黑赚贪吃 “洗干净了!会不会煮久了?”小江迫不及待地从水里跳出来,伸手按住浴桶边一跃而出,带着一身的水滴站在韩重面前。 像是干涸的荒漠里陡然拔起青翠的绿洲,像是不化的冰山蓦然盛开灿烂的花海,眼前的景象耀眼生辉。离得这么近,韩重连眨了几次眼睛还是觉得晃眼,幸好是位尊显贵,身经百战,片刻失神后,伸手抓起一旁放的袍子将小江包裹住。 小江哪里还顾得上穿衣裳,肩头披着袍子直奔火锅扑过去。人还没靠近,手腕一抖,竹箸到了手中,屁股还没坐到椅上,已经捞起来最美味的羊肉塞进了嘴里,其实如果不是太烫的话顶喜欢用手。 小江嘴里有了吃的东西,一双眼睛更是晶晶亮。韩重歪头看着他吃。嚼啊嚼,左边腮帮鼓起一个小包来,一会儿右边腮帮又鼓起小包来,一张脸鼓的小馒头一样。 韩重起身在小江身后踱步,从东走到西,从西走到东,眼睛盯着小江半长不短参差不齐的头发,发稍滴着水将墨蓝色的袍子洇湿了,柔软的面料紧贴在后背上,背与臀之间是令人遐想的起伏。其实韩重很想坐在那里,可是小江不停地起身坐下捞吃得,那敞开披着的袍子能遮住点什么? 韩重在帐子里溜达了半天,发现站在他身后也一样,心猿意马。韩重统领大军,杀伐决断翻手之间,此时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想吃的是什么,主意打定就走过来坐下。 “呃~~”小江打出一个饱嗝来,这才腾出空来看了看四周,发现韩重坐在旁边盯着自己。小江眨了眨眼睛,奋力在火锅中捞啊捞啊,捞了半晌只捞出小指长的一节海带来,夹在箸头上送到韩重嘴边,说:“你也吃,这个很好吃。”脸上的表情认真极了。 韩重张口接了,在嘴里转了一个来回品了品滋味,两天的量总共就吃了这么点儿。韩重看着小江点点头,回了一个味道不错的表情,问:“你说赶路赶路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找师傅。”小江两手端着锅边,准备喝汤。 “你师傅在哪儿啊?” “不知道。”“咕咚咕咚……”喝光了一锅汤。 “不知道?那你去哪儿找?天大地大人海茫茫的。” “我要去东扈皇宫。” “说给我听听为什么要去东扈皇宫,还有,你家在哪里啊?”韩重用心打听,虽然小江说话简单不会描述,可是听来听去他也明白了,原来小江自懂事起就住在一个美丽的山谷中,除了动不动就消失不见的师傅外,还养了一只小猴子和一只狼,平时吃果子,打野味烤烤,师傅在谷中的时候会做些面食。这次师傅为了到什么皇宫找什么书走了太长时间不见,小江一时兴起就出来找师傅了。 听到他是第一次出来,韩重忍了半天才让自己笑得稳重,点点头说:“正好,我们也准备一路到东扈皇宫,你留下吧。” 小江舔了舔嘴唇,抹抹嘴问:“每天都有好吃的吗?” 韩重笑笑说:“不能每天都吃这个,但是一定能填饱肚子。” 韩重看他小鹿一样修长的腿伸直了,两只脚丫碰来碰去,眉头微微地皱着,嘟着嘴,像是陷入沉思在权衡着。 当然要吃饱了肚子到东扈皇宫去了,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好东西吃。小江的脑子里浮现出师傅说过的种种的好吃的,八宝鸭子、红焖肘子、醉香鸡、桂花鱼……一样接一样,从没尝过的美味仿佛真切地在嘴边出现,让唾液一个劲儿地涌上来。 韩重看他为了是否留下而犹豫不决,忙添油加醋地说:“你别担心,虽然眼下可能好吃的少一点,但是我保证等胜了东扈,你想吃什么都行,就是要天上的龙肉我也有办法!” “真的吗?想吃什么都有吗?”小江有些不太相信,山谷中到处都有吃的东西,随处可见的野味,美味的果子,出了山谷后野味和果子都很少,一开始拿别人的东西吃人家还笑眯眯的,走了十几天的路后再拿别人东西吃,那些人就骂什么乞丐,要饭的,脏鬼,扔东西打过来。不喜欢那些人,整天都饿肚子,好饿。小江看看韩重,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好,吃他的东西他也不恼,还总是笑眯眯地。 韩重看他的眼睛一说吃得就闪光,好笑的同时忽然有些心疼,暗暗骂那个没有道义的师傅,说:“当然,我韩重向来说一不二,一言九鼎。” 夜深了,初秋的夜晚有了些凉意,韩重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到帐外吩咐校尉把浴桶抬出去。再进来,小江正披着袍子站在榻边抚摸着榻上柔软的褥子和被子。被面是小江从没见过的布料,摸起来手都会滑掉,上面还有好看的花和小鸟。 “想睡这里吗?”韩重走过去抱着小江的腰让他坐在榻上。小江点点头。“这是我的榻,想要和我一起睡这里的话,就得做我的贴身校尉了。”小江又点头,韩重忽然有些气恼,幸亏是遇到了自己,要不然他这样的心性遇到恶人怎么办,武功再高也比不上诡计多端。诡计多端……想到这儿韩重抖了一下,一阵冷风吹来,韩重对自己说,我韩重光明磊落,即喜欢他就决不会亏待他的。 韩重暗下决心的时候小江已经出溜到了被子里头了,裹着柔软的被子在榻上滚来滚去,开心地笑,笑容让燃着牛油灯的帐子明亮无比。 校尉在外通禀,小江一看进来了四个穿得一模一样人,正要把浴桶搬出去。小江一掀被子就要出来:“我来我来,我一个人就……” “给我老实躺着!”韩重大喝一声扑上去,小江半个胸膛露着,肉粉色小小的乳尖花苞一样。“敢出来就别想吃好吃的!”韩重低低地说一声,用被子把小江裹严实了只露出一个脑袋。一回头,四个校尉站在当下张大嘴巴看着小江。 四个人正在纳闷元帅的榻上怎么会多出一个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就见元帅威风凛凛地站在榻前挡住了视线。韩重统军恩威并重,令出如山,四个校尉乖乖地抬起浴桶哼哧哼哧地出去了。 衣襟被扯动,韩重转身低头看,小江笑眯眯地说:“咱们睡吧!”一口气吹熄了榻前的牛油灯,韩重饿虎扑食一样跃到了榻上。 四、有意偏不解 无奈可心真 小江拽拽韩重的衣襟,迫不及待地说:“咱们睡吧。”好喜欢睡在这个被窝里,又软又滑。眯着眼睛还没有陶醉完,忽然一个硕大的人影直扑了过来。 “啊!小江!”韩重低叫一声,两根细细的手指瞬间戳过两处穴道,眼前一双大眼睛眨呀眨地。小江起身把韩重放倒在床上摆姿势。“小江,你这是做什么?给我解开穴道!”韩重的胳膊和腿被他摆弄来摆弄去。 “睡觉啊!”小江仔细地把韩重摆成弯腰虾米的姿势翻了过去,把脊背留给自己。“我刚刚抓到小黑的时候想抱着它睡可是它不喜欢,总是扑过来,那,就像你适才那样,只要我点、点、点,它就老实了,我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一条滑溜溜的长腿搭在腰上,韩重看到翘过来的脚丫顽皮地晃动着脚趾。一条胳膊搭在胸前,略显纤细的手指还摸了摸自己引以为傲的腹部,脊背贴上一具蹭来蹭去温热的胸膛,清晰地感觉到有两处小小的突起划过。 “唔~~你没有那么硬硬的毛,比抱着小黑还要舒服呢。”小江撑起胳膊把脑袋歪过来看着韩重说,手指抚摸着韩重的肩头,居然还捏住韩重的下巴拧了拧。 “你你你滥用武功算什么英雄好汉,快把我穴道解开。”韩重气得三窍生烟,七窍吐血,“难道你师傅没教你,练武乃是为了行侠仗义保家卫国的,岂是让你用来欺负……欺负弱小的?!”韩重动之以理。 小江紧紧抱着韩重火热的身体,手指在他宽阔的脊背上挠来挠去地玩儿,听他这么说,想了想道:“行侠仗义?不知道,师傅有一天对我说,‘那,你看这一架子的书你想练什么?’,我就随便拣了一本啊,我问师傅‘为什么要练武功啊?小白小黑都不用练。’师傅说‘练了武功打野味比较轻松啊,还有,逮小白抓小黑就不会那么费力了。’” “小江,先把我解开好不好?这样背着你说话很难受啊。”韩重小声地晓之以情。 “哦。”小江答应着,把韩重一把拖过来,自己翻到对面看着韩重躺下。“你的眼睛好亮啊。”伸手指戳戳韩重的眼睛,“鼻子也漂亮啊,小白的鼻子都不挺!” “不要再拿我和你的猴子比!”韩重大喝一声,“立刻给我解开穴道,要不然明天不给你饭吃!” 一句话吼完了,就看到小江的眉头轻轻地蹙起来,脸一点点地皱起来,本来浅笑的面容像盛开后的昙花一样黯淡了许多。小江坐起身看着韩重,伸手拿起被子上的衣裳开始穿。 “小江,你做什么?”韩重有些吃惊。 小江默默地穿好了韩重拿出来的衣裳,把腰间的丝绦狠狠的一勒,少年纤细的腰肢瘦瘦的一握,低头往外走。 韩重看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单薄的背影低垂的脑袋,有些后悔不该用他“最在意”的事情来要挟他。“小江……你别跑,有话好说!”韩重叫着。 小江伸手到帐帘边上,回过头来,看看躺在榻上急切的韩重说:“我要去找师傅了。” 在帐顶几个起落跃出营外,明月高挂,蟾宫玉桂,蛙鸣一片,柳枝轻摆,身影在空中一道轻烟一样飘过。施展轻功拼命飞纵了两个多时辰,心里那种难受的感觉才好了点。小江站定在一棵树枝上,身形在上下起伏的树枝上站得稳稳的。手搭凉蓬四下里看了看,周围幽暗无边。 “这是哪儿啊?不知道是不是东边!”小江自言自语地说,跃下柳树扁着嘴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月亮始终在前方照耀着,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走着走着,一脚踢飞了一颗小石子儿。抬头看看天空,夜晚的星星璀璨耀眼,明亮夺目。“哇啊,原来星星就像他的眼睛一样亮啊!”小江不由得赞叹说,忽然跳起来说:“哎呀,还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呢!”自己点了点头回答自己:“嗯,回去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再走。”身形腾起在空中,一溜儿烟没影了。 韩重坐在帅帐里,校尉看着他手中提笔却迟迟不落,直到墨渍污了纸张。 小江走了一日了,他离别时回首的模样一直在眼前晃悠,有些伤心的,有些失望的,有些眷恋的。韩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出他这么多心思来,抑或是自己的揣测? “元帅,该用膳了。”校尉端着食盘进来,两块儿豆饼,一碟咸菜。韩重啃着豆饼食不知味。 “启秉元帅,陈将回来了。”校尉进来秉报,身后帐帘掀起,笑嘻嘻的陈查和李棠走了进来。 “一路上可顺利?”韩重收回心思,看到平安无事的陈查点头询问。 “回秉元帅,我等趁夜行事,惊动了密阳郡守兵之后抽身得也快,万幸兵卒受伤为数不多,已经交由军医妥善安置了。”陈查回禀说。 韩重点点头说:“好,辛苦你了,将粮草带回此是大功一件。” 陈查笑笑说:“属下不敢居功,回来的路上多亏遇到一个高人出手相助,他以一当百出手狠辣,属下这才能全身而退。” “哦?”韩重眼睛一亮说:“什么样的高人?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正好收为所用,他可跟随你回来?快快请过来!” 陈查有些为难地说:“这会儿……应该在火头军那儿吃东西吧!说起来不过是个孩子,长得跟朵花儿似的,可是……好象有点儿痴……”话音未落,韩重蹭地跳起来冲了出去。 快步走到火头军的帐子前,帘子一掀,就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影蹲在角落里,手里捧着一个大海碗脸都埋进碗里了,身上到处是斑驳的血迹。 “小江!”韩重觉得全身都绷紧了,心提了起来,不由得叫出声来。果然,应声抬头,眼前的人面若芙蓉,笑靥如花。“你受伤了?伤在哪里?”韩重走过来,抓着小江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小江嘴里含着饭“唔唔唔”地说着什么,韩重看着他轻声说:“咽下去慢慢说,哪里疼慢慢说。” 小江梗梗脖子咽下嘴里的饭说:“我没有受伤,血是别人的。” 韩重的一颗心忽通地落下,这才看看小江到底吃得什么拔不出嘴来。碗里是热水泡着的两块儿豆饼,他右手拿着一双竹箸往嘴里拨,捧着碗的左手夹着一块儿咸菜。韩重嘴里涩涩地喊:“火头,火头,过来,这里有什么吃的?要好吃的,赶紧去做去做!” 火头军有些为难,搓着手说:“回元帅的话,就陈将带回来的肉干是好的,小的们没敢动,所以……” “把肉炖上,快!”韩重说着,伸手去抢小江的碗:“咱们等下吃,肉一会儿就好。” 碗没夺出来,小江紧紧地抱着碗说:“这个很好吃,很香,还有这个,也好吃。”说着咯吱咬了一口咸菜,使劲儿嚼着。 韩重看他吃着难以下咽的豆饼像是在吃山珍海味一样,伸手擦了擦他的嘴角柔声说:“昨夜是我不好,我给你赔不是,你别恼我。”刚走进帐子的陈查和李棠被如此温柔的韩重唬了一跳,陈查抖了抖,将身上的鸡皮疙瘩抖落。 小江摇摇头,捧着碗蹲下笑笑说:“我不恼你,你和我说话我很开心,小黑和小白都不能和我说话。” “小傻瓜。”韩重笑笑,和小江面对面蹲下说:“我呢,还会许多小白和小黑都不会的事情。” 五、重返询姓名 临睡索香吻 小江捧着碗蹲下笑笑说:“我不恼你,你和我说话我很开心,小黑和小白都不能和我说话。” “傻孩子。”韩重好笑的很,自己在他眼里只比那只死猴子和那条秃尾巴狼强些而已。韩重蹲下和小江面对面说:“我呢,还会许多小白和小黑都不会的事情。” “嗯。”小江点头,咯吱咬了口咸菜说,“我回来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哦?什么事?”韩重温柔地笑着问。 小江举着咸菜眨眨眼睛,半晌说:“不记得了。”脸上有些难为情,辩解道:“因为肚子饿了所以才不记得了。” 身后传来笑声,韩重回头狠狠地瞪了陈查和李棠二个人一眼,吓得两个人的眼神连忙向上寻找账顶的缝隙。韩重拽着小江回营帐,陈查是个好事儿的人紧紧在身后跟着,拖着李棠去看,李棠甩开他的手走到里面看火头军的东西做得怎样。 韩重吩咐人在帅帐里另搭了一个木榻,将自己的铺盖匀给了小江,传令下去让小江做了自己的贴身校尉。陈查下巴快要掉下来了,看小江嘴里咬着一块儿豆饼由韩重亲自服侍更换校尉的衣裳。 灰色的裤褂,黑色的领巾,胸前一个大大的“校”字,头上还有一顶灰色的头巾。穿在别人身上灰老鼠一样的衣裳,到了小江身上竟然雅致的透出清俊来。 韩重正在给他扎腰带,李棠亲自端了一碗肉糜汤进来,小江耸耸鼻子扑过去,把身后的韩重险些拽倒。 “这孩子,上辈子饿死鬼投胎的吧?”和李棠看小江狼吞虎咽地吃东西,陈查忍不住咧着嘴问。 “胡说什么。”韩重皱眉道:“带回来的粮草你可有清点?” 陈查忙起身道:“还未清点,末将这就去。”说着冲低头喝汤的小江说:“小江,我出去了,你慢慢用。” “嗯,查查你忙吧。”小江百忙之中冲陈查和李棠抬头笑笑。韩重眉头皱得更紧。 韩重在小江身前负手走来走去说:“查查?你和他很熟吗?军中上下有序,以后称呼他陈将,不准再叫他……” “哦,我想起来了。”小江眼睛眨了眨打断韩重的话。 韩重立刻走到一旁坐下欣喜地问:“想起来了?是要问我的很重要的事情吗?” 小江用衣袖擦擦嘴说:“嗯,我想问你你叫什么名字。”眼看着韩重险些要趴在桌子上。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了吗?”韩重无奈地说,起身道:“好吧,我再郑重地告诉你一遍,不要忘记了。”韩重昂首在帐中挺胸说道:“我乃南越平王,威武大将军,征东大元帅韩重是也。”话音说完,身旁响起一阵阵呼噜噜喝肉汤的声音,韩重垂首走过来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小江,你要记住了,我叫韩重,韩重。” 小江把脸从碗里拔出来,恍然道:“哦,韩重就是你的名字啊,可是,我可不可以叫你小韩或者……嗯……重重啊!”韩重的脑门开始冒汗,看他喝光了肉汤盯着自己,用粉色的舌头开始转着圈儿地舔碗边,粉色的唇角沾着一点点肉末。 “小江,如果只有你和我的时候呢,你叫我阿重就好了,可是有很多人的时候呢你叫我元帅好不好?” “哦?元帅?为什么?你的名字不是叫韩重吗?为什么又要叫元帅?”小江有些迷糊了。 “这个呢,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先答应我好不好?”韩重笑咪咪地说。小江点点头。“嗯,乖,有人在的时候叫我什么?” “元帅。” “嗯,那没有旁人的时候叫我什么呢?” “阿重。” “嗯~~好,再叫一声听听。” “阿重……哎,你为什么咬我的脸?”小江摸着脸颊奇怪地问。 “因为你脸上有肉汤。”韩重拉着小江的手俯身过来又亲在他脸颊上。 “嗯~好多口水!你怎么和小黑一样喜欢舔来舔去。”小江扁着嘴推开韩重用手擦脸。韩重咬着牙心里把那条秃尾巴狼剥皮拆骨。 韩重吩咐小江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小江很听话地照办。粮草到手,不能拖延时日,韩重下令前往东扈叫阵。 鸣炮三响,大军集结,点将台上韩重盔明甲亮,威风凛凛,十三员大将列在台下,大军刀枪林立,放眼无边无际。旗令官白旗一出万马皆喑将卒禁声,静悄悄鸦飞雀落。黄旗一出,人马队列按阵形依次排开。韩重手持令箭,钦点三员大将带五千人马前往东扈阵前,又点两员大将各带五千人马分左右两翼接应。大将得令,立时点齐人马开营门,有条不紊地冲了出去。 小江握着长枪带着藤盔和一众校尉一起站在韩重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而且这么多人居然都听他的话,他简直太厉害了。自己连小黑和小白都管不好,瞧瞧人家站得多么笔直,小黑和小白哪里有片刻安静?再看看人家还会变着花样儿的走来走去,小白和小黑动不动就跑掉没影儿了。小江心里是又仰慕又惭愧。 韩重让其余各营人马各安其职,又带领剩余大将在帐中商议如何乘胜追击派兵布将。几个人直说到口干舌燥,齐齐端杯喝茶,韩重一看自己的茶已经喝光了,举着茶杯伸手道:“茶来。” 一旁的校尉忙接过来,酽酽地沏上,捅了捅站在角落里的小江努努嘴说:“去,给元帅奉茶。” 小江忙捧着茶走过来,看韩重和几员大将正在商讨,小声说一句:“阿……那个,元帅,喝茶。” 他的声音有些童音,听在耳中脆脆的像暑天里咬了口冰碴儿,舒服到心里。几员大将一起寻声看过去,小江不知何时摘了藤盔,一张脸盯着韩重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眼睛水汪汪地。 只听“咕咚”两声响,韩重忙看,两员大将手里的茶杯失手倒在桌上,茶水漫延开来,眼看着要浸上东扈地形图。 “快擦快擦!”几个人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擦拭水迹。 “元帅,喝茶。”小江不管旁人把茶杯捧到韩重嘴边。 韩重点点头,微笑着接过茶杯来说:“乖,到一旁歇着去吧。” 直到未牌初时,派出去的人马传回了得胜的消息,韩重连忙派出人马步步紧逼,传令大军拔营到先前探好的地点安营扎寨。忙了一晚直到戌牌时分才顾得上吃饭,韩重把小江的碗堆的小山一样高,仅有的点肉也都匀了给他。 小江就连吃饭都盯着韩重笑,韩重好不容易等到在帐子里蹭饭吃的陈查和李棠走了,这才有机会和小江单独相处。 “你一整天看着我笑什么?笑得那么傻!”韩重摸摸小江的脸蛋问。 “你,你好厉害啊,这么多人都听你的。”小江小狗一样地蹭过来拽着韩重的衣袖说。 韩重沉稳地点点头说:“你看,这就叫令,我身为元帅,说出的话就是命令,无论对与错,所有将士都要听不能违令,违令者轻则惩戒,重则斩首。所以……小江你呢,是我的贴身校尉,更要听我的话,做给他们看,否则,他们个顶个有样学样,大军不就乱了嘛。” 小江的头点的鸡啄米一样:“我听话我听话,我一定听话。” “嗯。”韩重满意地点头说:“这听话嘛,首要的就是再不能点住我的穴道了,被人瞧见成何体统,是不是?”看到小江飞快地点头,韩重又说:“其次呢,你不能动不动就走,说要找师傅,你瞧,他们无论做什么都要问过我才行。”小江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再有呢,做贴身校尉有许多事情你都要学习,我会慢慢教你的,不许说不想学。”小江再点头。 “嗯。”韩重笑笑说:“靠过来一点。”小江伸长了脖子靠过来。 “不是这样的。”韩重坏笑,抱他坐在膝头上说:“做贴身校尉呢,每晚临睡前都要和元帅……”说着,轻轻地在他柔软粉嫩的唇上亲了下说,“这样才能睡觉的。像这样我对你说,小江,今晚好梦。” “嗯。”小江点头,噘起嘴来把脸靠过来在韩重的唇亲了一下说:“阿重,今晚好梦!”韩重看着他一脸纯真一板一眼地照做,脸上多少有些尴尬,就听小江说:“那你的贴身校尉可不可以把肉干拿到被窝里吃啊?”小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大把肉干来炫耀说:“查查给我的。” 六、同榻撩他意 异身罚我心 韩重坏笑,把小江抱起让他坐在自己膝头上说:“做贴身校尉呢,每晚临睡前都要和元帅……这样才能睡觉的。”说着,轻轻地在他柔软粉嫩的唇上亲了下说,“像这样,我对你说,小江,今晚好梦。” “嗯。”小江点头,噘起嘴来把脸靠过来在韩重的唇亲了一下说:“阿重,今晚好梦!”韩重看着他一脸纯真一板一眼地照做,脸上多少有些尴尬,就听小江说:“那你的贴身校尉可不可以把肉干拿到被窝里吃啊?”小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大把肉干来炫耀说:“查查给我的。” 吹熄了灯,帐子里黑了,韩重躺下就听到悉悉索索小老鼠吃东西似的动静,果然是小江在被窝里啃肉干。 虽说是行军最苦阵前最难,韩重也没让自己和将士们饿到眼冒绿光。他富贵一生也确实不太知道这饿肚子到底是什么滋味。眼看着陈查几块肉干就把小江哄得一口一个“查查”挂在嘴边,简直就当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一样。韩重很是不忿,呼哧着哼哼喘气。 “小江,你睡了吗?”韩重小声叫。 “唔唔~~”小江满嘴肉干费劲儿地嚼着回答。 “听说东扈境内有个 ‘落雁坡’里头有个很大的湖泊,寒冬时节很多大雁经过,等到了那里我带你去打猎好不好?咱们猎几只大雁回来烤烤吃。” 小江一掀被子身形一晃就到了韩重榻前,俯身问:“烤大雁,好吃吗?” 幽暗中小江赤裸着身体,少年的曲线青涩,一把漆黑的头发散在胸膛前,遐想万千。“当然好吃。冷不冷?进来。”韩重掀开自己的被子邀请。 “不冷。”小江蹭地钻进来,还没躺稳就轻叫一声:“哎呀!”出溜滑进被窝里。 少年的肌肤丝缎一样顺滑在身上蹭来蹭去,丝丝缕缕的发缭绕过带来阵阵痒,一双手带着凉气在韩重身上乱摸,从胸膛摸到臀边,伸手到了韩重腿间。 “咦?什么东西这么热热硬硬的?”小江的手隔着韩重的亵衣放在那里,掀开被子露出脑袋来问,手指轻轻捏了捏。“哎哎~~大了……变大了?”小江诧异极了,那个东西在手里明显地变化了。 腹部收紧,许久不曾疏解过的欲望一触即挺,韩重伸手抓住他手腕恼羞地说:“你在里面摸来摸去摸什么?” “肉干掉了一块儿,应该还剩三块的,只有两块了。”小江举起攥着的左手伸到韩重脸前,看韩重如此得紧张,赶紧爬出来。 韩重的鼻子气歪了,翻过身来并紧双腿深深地吐纳调整蠢蠢欲动的欲望。背后的小江感觉到韩重好像不高兴了,秉住呼吸小口咬着肉干盯着韩重的脖颈。良久,韩重叹口气翻过身来,看着小江说:“我府上的家厨手艺很好,各色菜系做得都出色,等到降服东扈咱们回家,一日三顿,一定变着花样儿给你做。” 点点头咽下嘴里的肉干,小江看他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身体拱了两下凑近了,小声问:“你藏的是什么?好吃的吗?” “小江!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在被窝里吃东西!”韩重无语,掀开被子走到小江的榻上躺下。 小江有些委屈:“我不是要吃你的东西,我只是问问。” “是,是好吃的,等进了城我拿出来让你吃个够!”韩重恶狠狠说一句。 一月间韩重的大军连战而胜,渐渐逼近东扈单麓城,大军扎下营寨稍作休整。韩重传令将士严守,等待探马回报。 和众位大将略作商议,午膳摆了上来,近些日子饭菜丰盛了些,豆饼咸菜之外人人都能有碗肉汤喝。帐子里多是粗猛武将只闻一片吸溜声。韩重吃着豆饼咸菜,肉汤没动,眼睛四下看,几个贴身校尉有整理文书的,有服侍上饭的,有进出传递的,独独不见小江,想了想好象晌午忙起来就没见到他。 “小江呢?”韩重叫过一个校尉来问。 校尉也有些迷糊道:“回元帅的话,您一问小的也想起来了,好像一晌午没看到他。” “传下去问问。”韩重把肉汤放在一边给小江留着。 不多时校尉进来了有些迟疑,说:“启秉元帅,营门值士说,一大早小江出了营门了。” 韩重拧起眉头道:“谁放他出去的?不是传令三日内没有令箭不得擅自出营吗?” 营门当值的士兵不多时带到,看见韩重脸色阴沉忙跪下说:“回元帅的话,小的跟江校尉说了没有令箭不许出营,可是……可是两丈多高的营门,江校尉一下子就……就飞过去了,还回过头来说……说……” “说什么?”韩重暗自摇头问。 士兵小声道:“他说,‘这不能出来嘛?为什么要用令箭?那把令箭给那些跳不出来的人用吧!’”满帐子里的人都在低头咬豆饼拼命忍着笑。 李棠看韩重皱着眉头,知道他疼爱小江,眼见着他违了军令必定难做,忙出来行礼说:“元帅息怒,江校尉并非在籍军士所以难免不懂军中规矩,元帅留他在身侧效力也是因为爱才心切,望元帅念他年幼饶了他这一次吧。” 韩重巴不得这时候有人给他台阶下,眼见得善解人意的李棠出来说情真是心花怒放,可是又不能顺岔儿说,对啊对啊,李棠你说得太对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心内思忖了一下点点头说:“军令如山岂能儿戏,待他回来再行处罚。” 陈查带着自己的十个士兵一路查探回来,远远的就见到空中一道身影掠过,身后跟着无数飞雁,其形诡异。几个士兵仰头望去,惊呼不断。陈查猛然大喝一声:“小江!” 果然空中人影停下,无数飞雁也跟着停下,落在地上。陈查快马加鞭赶过去,一瞧,小江站在那儿冲自己摆手:“查查你回来了!” “你这是……”陈查仔细看,地上的大雁一只只都被拧断了脖子用柔软的藤条拴在一起,足有二十余只。 “回去烤大雁吃。”小江得意地说。十个士兵纷纷上去,把藤条砍断,将大雁两只两只地横在马背上。 “厉害啊,一个雁群让你打下来了。”陈查让小江上马在身后和自己同坐一骑往大营飞奔。快看到营门的时候,陈查忽然勒住马转头问:“小江,是元帅让你出来打野味的?” “不是。” “那元帅给你令箭了吗?” “没有,我不用令箭也能出来啊?” “那元帅知道你出来吗?” “不知道,反正我闲着没事做啊。” 陈查笑得牙都露出来了,让小江下了马,吩咐士兵把大雁都卸下来堆在小江脚边,拿着马鞭笑嘻嘻地说:“小江,我们先走你再回去,记住,千万别说在路上遇见过我。” 小江眨眨眼睛不解地问:“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听话,我先走了,回头我给你烤大雁吃,再给你一大包肉干。”陈查说着,马鞭一挥带着士兵扬起一阵尘土直奔营门。小江低头把大雁重又一只一只地串起来。 小江出现在营门,营门口的人越聚越多,都过来瞧这个胆敢违抗军令的人到底是谁。小江屁股后面拖着一长串儿大雁走了进来。 几个校尉上来要接过大雁小江不给,拖里拖落拽到帅营里。看着高高在上坐着的韩重,眉开眼笑地说:“元帅,我打了好多大雁回来。” 韩重看着他忽然明白了,叹口气,却不得不说:“小江,私自出营,违抗军令,你可知错?” 小江瞅瞅帐子里其他校尉还有几员大将包括陈查,陈查坐得近,悄悄转过身背着韩重对小江做口型说,认错啊,认错!。 小江楞了片刻,认真地说:“我?我哪里错了?” 全营上下都知道了,元帅的贴身校尉违了军令,擅自出营还拒不认错,在众将求情下元帅念他年幼罚他在账中禁足七日。 当日午后进帅帐里的人就比平日多了许多,就连要点沏茶的水,火头军里都轮拨来了四个人。 威严的帅帐里,帐子的一角,元帅的座椅后面,地上画着两个脚印,里头蹲着耷拉着脑袋的小江。 七、偷得片时闲 坡后起雁灶 威严的帅帐里,帐子的一角,元帅的座椅后面,地上画着两个脚印,里头蹲着耷拉着脑袋的小江。 韩重端坐在帅椅上将近月军情撰写了牒报着人送回京都。间中不时有将士进帐请示。好不容易得了点空闲,韩重拧身回首偷看。角落里小江抱膝蹲着,身体小小的一团,低头用手指在地上戳来戳去玩儿蚂蚁。头上的发髻散乱,夹着草屑苍耳,鸡窝一样。 韩重心疼,只是个孩子。站起身对几个校尉说:“传令下去,本帅要到各营察看。”贴身校尉答应着出去传话。韩重走到小江身前,伸手把他发间零零碎碎的东西摘下来,小江耷拉着脑袋不动。“小江,我要出去,掌灯时分才能回来。”韩重低声说,眼前那个歪歪扭扭摇摇欲散的发髻晃动了两下。 韩重安排剩余两个贴身校尉去领些木炭添在火盆里。不多时,两个校尉和火头军管事老钱端着炭盆回来了。帐门口现下是十二个时辰三班守卫,在韩重离帐的时候只认腰牌不认人,三个人亮了腰牌进了帐子。 老钱一进帐子就瞅见小江老老实实地蹲在那儿,一动不动。 “小江!”老钱放下炭盆走过来说:“元帅真罚你了?” 小江抬头,乌溜溜的大眼睛沮丧极了,点点头说:“嗯,他让我在这里蹲脚印。” 老钱很喜欢小江,一个多月以来小江帮他劈柴提水赚了不少肉干吃。可是再喜欢,老钱也不敢说“元帅不在你可以起来活动活动嘛”这种话。只好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来塞给小江。“给你,好吃的,可别说是我给的。”小江眼睛一亮,把小包打开,里头是炒的带壳的花生。老钱笑笑说:“你一定要听元帅的话,从来没有人敢违抗元帅的命令,你这个罪少说也得五十军杖,禁足一定是元帅格外开恩的。”小江不说话,捏开一个花生,把仁闷进嘴里,喷香满嘴,嘴巴动着,脸上的笑让满帐生辉。 韩重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陈查、李棠跟在身后又想进来一起用膳,走到帐前扳鞍下马,韩重把缰绳扔给士兵回头瞪了一眼说:“你们两个各自回帐,本帅有要事要做。” 陈查和李棠握着马鞭在马上抱拳行礼,齐声道:“是,末将得令,不敢叨扰元帅。”两个人打马扬鞭,陈查冲李棠挤眉弄眼地走了。 帐子里生着一个炭盆,微微有些暖意,小江托着腮帮瞅着帐子的一个破角儿,风吹得茬口抖来抖去。忽然帐帘掀开,盔甲整齐的韩重走了进来。 “准备晚膳,你们几个也下去吧。”韩重把几个贴身校尉打发走,径直冲小江过来。 小江重又低下头,这会儿那只被玩得晕头转向的蚂蚁不知道逃到那儿去了。韩重一看自己走了一个多时辰,他竟然真的没动过。高高在上看着他的脑袋,韩重摇摇头,穿着一身镔铁锁子甲哗啦啦响着蹲下,用手托起小江的下巴。小江的大眼睛眨了眨盯着韩重。 “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禁足?”韩重捏着他的下巴,手指禁不住在他脸颊上摸来摸去。 小江点点头:“嗯,因为我不听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脸上一点知错的表情都没有。 韩重笑笑柔声问:“是去落雁坡了吗?” 小江的脸上瞬间笑逐颜开:“嗯,真的哎,一个很大的湖,我还洗了澡,天上好多大雁从头顶飞过。” 两个人离得很近,说话间韩重闻到他嘴里一股香熟的气息,靠近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下,韩重轻声问:“吃过东西了吗?” 难道禁足的时候不准吃东西吗?小江惦记着怀里的炒花生,连声否认:“没有没有,什么也没吃!” “没吃?骗我,嘴巴张开。”韩重捏着小江的下巴,把他的脸托起来。 小江抿着嘴扁了半天,还是把嘴噘起来张开,眼看着韩重的脸凑到了眼前,唇被亲上,热热的滑溜溜的东西进了嘴里,缠着自己的舌头吸着自己的口水,喘不过气来了,身体也软软得想要坐倒在地上。 “谁给你的炒花生?”忍着更深的遐念放开小江,看着他的脸上粉色扑面,眉眼生辉,韩重笑得很奸问。 “唔~”小江两只手捂住嘴巴,睁大眼睛,嗯嗯~不能说出老钱的名字。火头军送了汤饭进来,韩重忙起身,看着饭菜整齐地摆在桌上。小江伸长脖子看着冒着热气的肉汤,直咽口水。“起来吧,吃饭不禁足。”韩重笑笑。 小江纵身跃起,身体在空中几个转身翻折,姿势优美地活动蹲了半天的筋骨,准确无误地落在椅子上。韩重看得眼花缭乱,发现他的身体柔软的可以折成匪夷所思的角度,不禁又开始想入非非了。 “慢慢喝,这碗也是你的。”韩重把自己的肉汤放到小江面前,自己干啃着豆饼,看着小江狼吞虎咽地喝光了,说:“你犯了错,我不能不罚你,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是不是?!” 小江鼓着腮帮小声嘟囔:“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打大雁,回来烤着吃的。” 韩重拉着他过来坐在身旁说:“不是和你说过的吗?现下实在没有闲暇,战事要紧。” “我知道。”小江抬头说:“所以我去打给你吃啊。” 韩重看到他把一长串大雁献宝似的谁也不给拖进来就知道他的心思了。心被甜蜜地触动。凝视着小江好久,忽然起身拉着小江说:“跟我走。” 两个人出了帅帐,韩重庄重地和守卫说,要去夜查,悄没声地避开照亮的火把到了火头军营帐里。韩重吩咐小江在外守候,自己摸进去,二十几只大雁,火头军已经拔了毛抹了盐巴挂在那里风干着。韩重出来后,笑着对喜滋滋的小江说:“你带一个人能飞出营去吗?” 小江用韩重的佩剑把大腿粗的一棵树切菜一样砍断,刷刷几剑砍成劈柴。两个人在远离营帐的一处山坡后架起柴堆,拔了毛的大雁挂在树枝上,韩重掏出火褶子迎风抖开点燃。干燥的树枝劈啪地燃着了,火光映红了小江粉嫩的脸庞,亮晶晶的双眼。 油花儿掉了下来,火苗窜起,阵阵香气传来,小江咕咚咚直咽口水。韩重把偷拿出来的一壶酒架在石块儿上,靠近火堆热热地燎着。 把最先熟的两支雁翅撕下来递给小江。热得烫手,小江捧着雁翅抛来抛去不舍得放手。韩重拿起酒壶来喝了一大口,看他已经下嘴啃了,吃得满嘴流油。风把火堆吹得摇曳摆动,新月如钩在天上如轻扬微笑的唇角。火光惊动了林间栖息的小鸟,扑棱棱展翅飞过。 小江把手里一个雁翅尖儿举着送过来道:“你也吃。”韩重笑着接过来,把手中酒壶递给他。小江接过酒壶一仰脖咕咚咚干了,摸摸嘴:“啊哈!比小白的猴儿酒甜多了。”啃完了两个雁翅,大雁肉厚还没有烤熟,看韩重笑咪咪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抽出放在一旁的宝剑,纵身到空中。 寒光清波,剑气生辉,空中的小江,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韩重眼睛里看着,想着皇上又下令催逼进攻,不容上书,竟是把将士生命视如儿戏,自己远征千里万般筹划,举步维艰,心中郁郁不乐,眼见小江如此率性洒脱,不由得吐出胸中郁结,伸手抽出火堆中一根树枝,舞动了起来。 枝头燃着火苗,随着韩重剑势,火苗在空中一笔一划地书写,短暂地停留出一个个字迹。夜色中韩重朗声吟道: “明月顶上笑, 林稍惊栖鸟。 偷得片时闲, 坡后起雁灶。 宝剑趁夜舞, 游龙困正道。 宁舍千金爵, 相醉人间老。” “老”字最后一笔写完,小江在空中收势,手挽剑花落下,两人对面而立相视一笑。只不过这一笑,各有心思。 “大雁熟了吧?可以吃了吗?” “唉,可以吃了!”韩重无可奈何地笑说。 八、闲叙知缘由 涉险解君忧 韩重惬意地躺在山坡上,枕着手臂架着二郎腿,嘴里咬着草根满脸含笑看着小江。偷来的一只大雁大半进了小江的肚子,吃得满嘴流油,小肚皮都突起来了还舍不得那些骨头,守在火堆旁咂得津津有味。 韩重笑着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走过来问:“吃饱了吗?” “呃~~”小江打了个饱嗝点头,扎着两只油手要往衣襟上抹。韩重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低头含住了一根手指。 “痒,好痒。”小江的肩膀缩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整条胳膊连同半边身体都麻麻的酥酥的,好像猴儿酒喝多了一样,声音忍不住从齿间颤抖着溢出来。 用舌尖一根根舔着手指,手臂搂着他的腰,舌尖在手心中滑来滑去,那单薄的身体渐渐地软倒在怀中。 “不要……不要舔了,好痒,我会洗干净的。”小江呻吟着说。一定是离火堆太近,身上好热。 荒郊野外,寒风四溢,没有玉枕锦账,实在不是温柔的好地方,太委屈小江了。韩重勉强忍住,搂着小江说:“亲一下,咱们得偷偷回去了。” “嗯。”小江点头,赶紧把沾满口水的手指在衣襟上擦干净,噘着嘴巴凑过来,蜻蜓点水似的在韩重唇上亲了下,像每晚临睡前例行一样,没有丝毫缠绵的感觉。韩重很挫败,弄熄了火堆握着他油乎乎的手往回走。 小江心满意足地躺在榻上裹紧被子,韩重拨旺了火盆罩上罩子推到小江榻尾。走到榻边低头说:“小江,好梦啊。”低头就亲。 “哎~~今晚不是亲过了吗?”小江眨眨眼睛噘起嘴来“啵”的一下亲上。 韩重有些恼,自觉教导无方:“谁说一日只能亲一次的?如果喜欢想什么时候亲就什么时候亲!” “哦。”小江点点头鼓着腮帮,让韩重上下左右在脸上狠狠地亲了几口这才翻个身虾米一样睡觉。 韩重坐在榻前拿出一卷书来看着,侧身挡住烛光,不多时就听到小江的呼吸绵长沉沉睡去。这孩子还真是能吃能睡没心事,韩重笑笑。 “阿重,好吃。”睡梦中的小江笑出声来嘴里梦呓着。 东扈皇帝年迈,国事不强,单麓城一破,南越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可是单麓城太守秦祚和都统李穆,文韬武略名动东扈,韩重早闻其名,深知若想破城少不了一场恶战。探马几日轮流打探回报,姜祚早有防备,城头守卫日夜不休,备好滚木石块,严守不懈,誓要决一死战。韩重心内焦急,粮草无从供给,大军远征疲怠,耗下去只会消磨士气。 众位大将接连几日在账中商议,有说硬攻的,可是攻城乃下下之策,硬攻伤亡必定惨重,有说智取的,可是单麓城盘查严密,吊桥不放,智取无从下手。韩重轻叩案面陷入沉思,众将闷头冥思苦想,账中一片安静只闻呼吸声。 “卡”一声轻响,寂静中格外响亮,众人一愣。片刻,“卡”又是一声轻响,韩重寻声回首,蹲在角落里的小江低头捏破手中的花生壳,把皮儿搓掉,将果仁倒进嘴里,吃得专心致志。 韩重抚额轻声道:“诸位将军近日多有操劳,今日到此先行退下吧!”众将告退,一时帐中无人,韩重算算今日正好七日,苦笑说:“小江,七日之期已到,禁足令解了,你起来吧。” 小江欢呼一声一跃而起,刚要往外跑,就看韩重在注视着自己,走回来说:“阿重,我可以出去吗?” 韩重伸手拉他到膝上坐下轻声说:“我知道留你在身边太拘着你了,这样,骑兵营、火器营或者相扑营,你喜欢那里我就送你过去好不好?” 小江歪头眨眨眼睛,小声说:“我……可不可以去火头军?我想帮老钱劈柴!” 韩重无语,半晌笑笑说:“好吧,我下令让人带你去,晚上掌灯时你就回来,我与你一起用晚膳。只一点,别为了几块肉干就什么都听人家的,好歹也歇歇。” “嗯。”小江答应着,脸上满是开心的笑意,忽然问道:“阿重,我可以亲你吗?” 韩重欣喜不已,忙点头说:“当然。”小江低头在他唇上“啵”地亲了一下。 “为什么亲我?”韩重很是喜欢,几日来的烦忧一扫而光。 “你说喜欢就可以亲的,现下我心里喜欢得紧啊!”小江说着,开心地走了,留下韩重一人轻抚着嘴唇静静地坐在帐中。 “老钱老钱,我来了我来了!”小江大呼小叫地一路跑到火头军,火头军里十几人正在蒸豆饼。看他来了都停手招呼。韩重派了贴身校尉跟随过来交待老钱好好待小江。小江早就冲上去帮忙,只不过越帮越忙,老钱知人善用,招呼他说:“小江你过来,正好各营水备不足,你和水夫到营外取水吧。” 人马每日所需饮用之水都有水夫从干净水源处用牛车拉回来,几十人每天拉个几趟刚刚够用。小江兴冲冲坐在牛车上跟随水夫管事出了营门。 路上无事吆喝着牛车闲聊起来,比起帅帐里众人的谋划,水夫们的对话小江听的比较明白。原来单麓城里最厉害的两个人,一个叫秦祚,一个叫李穆,只要杀了他们两个,就可以进单麓城了。小江几乎看到香喷喷色香味俱全的鸡鸭鱼肉浮现在眼前了。 车辕咯吱吱咯吱吱地响,坐在牛车上一路颠簸,小江皱着眉头想,阿重不让随便乱跑的怎么办?又一想,大不了蹲脚印嘛!再说,说不定阿重会很高兴,会再带自己去烤大雁吃。 “哎~”几个水夫一转头发现小江不见了,往远处眺望,七八辆牛车上都没有他的踪影,几个人面面相觑。 眼看着落日渐隐,冷月初生,各营火把点燃起来,小江还没有回来。韩重帐前看了几次,终于忍不住让校尉去火头军去问问。 不多时,校尉回来禀报,小江运水的路上不见了,韩重负手叹息,不知道他又惦记上什么吃的东西了。 明月苍穹,雁鸣啾啾,单麓城城头喧哗声起,弓箭手纷纷登上城头张弓搭箭,弓拉满月。太守秦祚双眸冲血,手持利剑站在弓箭手列。 “宵小之辈,竟然夜袭,轼我都统,报上名来!”秦祚痛失李穆,浑身颤抖,剑指城垛。 小江笑靥如花,站在城垛之上,灰色“校”字服衣袂飘扬,手中人头断颈处鲜血嘀嗒。“你们谁是秦祚?快走出来,我肚子好饿。” “大胆!放箭!”秦祚怒火中烧,喝令一声。只听破空声起,箭如飞蝗,冲小江射来。纵身飞在空中,手中是抢的李穆的宝剑,剑花朵朵,叮当声中,小江被逼下城楼。“别让他逃了!给李将军报仇!”弓箭手纷纷向前,箭如急雨。 小江挥剑如风护住身形,却攻不上城楼。秦祚点一千兵马放下吊桥杀了出来。小江一心想要取秦祚首级恋战不肯离去,被人马团团围住。 韩重食不知味等小江回来,忽然有人掀帐帘子进来道:“启禀元帅,探马回报,单麓城城门大开,涌出一千人马,在城门混战。探马远处看不真切,东扈人马像是要擒住一人。” 韩重闻言忽然心凉了半截,大喊一声:“来人,传令下去,让陈查、李棠点一千人马速速随赶往单麓城!”韩重低语一句,“小江,千万别是你!” 小江被困其中,执剑而起,一千人马随他而动。剑气如虹,血光四溅,寒光到处,颅飞臂断。小江浑身溅满血迹,手腕一转,随着剑势,鲜血划出一道弧线。 小江抿嘴不语,手中招招狠辣,刷刷几剑逼退身边的人,问道:“到底谁是秦祚?快说!” 秦祚在城楼大喊:“鼠辈,留下李将军首级!” “一定是你!”小江认定了,纵身跃起,旋身而上奔城头而来。 “放箭!”秦祚下令,带着火焰的飞箭铺天盖月射了下来,空中硫磺的味道弥漫开来。 小江拧身避开飞箭,衣裳却被燎着,急切中空中飞落拍打,手中剑挽着剑花挡开羽箭。只听破空声不断,身上一阵剧痛,不由得大叫一声,“呀,好疼!” 九、剔箭奉肉臂 伤愈教做人 随着硫磺的味道弥漫开来,空中飞箭带着火焰铺天盖月射了下来,小江空中拧身避开飞箭,衣裳却被燎着,急切中飞落拍打,手中剑挽着剑花挡开羽箭。只听破空声不断,身上一阵剧痛,不由得大叫一声:“呀,好疼!” 城下剩余人马趁机围逼近前,手中长枪齐齐扎下。小江不知道哪里中箭只觉得身上疼得厉害,眼见着荆棘一般的枪林落下,只好拧身勉力跃起躲过第一轮枪阵,趁收枪之机就地一滚钻入马腹下,手中仍紧紧攥着李穆首级的发髻。他虽受伤仍身形灵敏,在骑兵中钻来穿去,手中长剑动不动斩断马蹄,东扈人马一时拿他无法。 僵持了近一个时辰,小江渐觉吃力,秦祚城头看得清楚,不断加派人马出城。车轮一般的攻势,终让小江肩头被长枪刺中,东扈将士眼见可以抢回李穆首级人人奋勇。忽然远处一声炮响,画角声声,火把长龙一样飞快移动而来,正是陈查和李棠带人马赶到。 城头上秦祚眼看南越援兵赶到,痛心疾首却不敢造次,下令鸣金收兵,人马纷纷撤回单麓城,吊桥逐渐收起。 五百藤甲兵到了城下,纷纷举起藤牌抵挡城头如飞蝗的火箭。陈查白马银盔,一马当先冲杀过来,亮银枪一尺长的红缨舞动,枪挑连环。 眼前地上厚厚的一层羽箭,尸横遍野,到处是残肢断臂,被火箭射中的尸体混合着硫磺燃烧出刺鼻的焦臭。饶是陈查身经百战,也暗暗为小江的狠辣咋舌,不敢置信这狼藉遍地是这少年一人所为。 箭阵中不容多想,陈查看到了浑身浴血的小江,手中长剑正在勉励支撑。“小江,上马!”陈查马镫轻磕,座下“雪里追风”疾驰而去。一手舞动长枪,陈查俯身探臂接住小江伸来的手。小江借力跃上马背,两人一骑奔回队列中。 李棠所带五百弓箭手在藤甲兵的护持下,羽箭纷飞往城头射去。李棠对回来的陈查说:“秦祚守得严密,咱们俩讨不着便宜,不可贪功恋战,找回小江回去复命要紧。”说着看着阵前惨状微微摇头。 韩重站在帐外了望,眼见人马过来,当先是陈查。马到近前,小江沾满血迹的脸从他背后露出来,将手中的首级举起笑说:“给你。” 韩重脸上并无欣喜,命校尉接过首级,张开双臂将小江抱下马:“传军医来,陈查你与李棠清点伤亡数目安顿兵士。”说着抱着小江径直进了帅帐。 “刺啦”一声撕开裤子,牛油灯光亮之下,硫磺将周遭肌肤烧灼,臀股之上深扎着两支折断箭杆的羽箭, 肩头还有一个血窟窿,幸好小江自己封住穴道,失血不是很多。 “那个是李穆的脑袋,还有秦祚的,只差一点点。”小江趴在榻上扭头对身后的韩重说。正此时,军医背着药箱在校尉的带领下进来。 “别说话,先治伤。”韩重低声说,让了位置给军医,转身对校尉道:“传李将、陈将稍后到帐中来。”校尉答应着去了。 “哎呀,好疼好疼,别碰别碰!”军医正要把臀股上的两支箭簇剔出来,一碰之下小江痛呼连连。 韩重闻声忙过来,军医歉意道:“元帅,麻沸散用完了,只能如此。” 韩重点点头,坐在榻上让小江趴在自己腿上抱着自己,将手臂送到他嘴边说:“且忍忍,疼,你就咬我,拔出来才能敷药治伤。”小江眼泪汪汪地点点头,把眼睛闭上,抿住嘴抱紧韩重。韩重冲军医点头示意,军医执刀伸手而去。 “啊!……呜~”小江惨呼一声一口咬在韩重手臂上,紧紧地咬住。军医剜肉剔箭是做惯的营生,不慌不忙。 陈查和李棠一进帐子,就看到韩重抱着小江坐在榻上,脸庞涨红,牙关紧咬,脖子上、脑门上的青筋蹦起来老高。 “爷!”陈查和李棠急步上前。 “稍候,等我!”韩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剔完了两支箭,把身上的伤口都清理了敷上药包扎完毕,军医擦擦汗直起身,舒口气说:“元帅,江校尉的……”说话间才发现,寒冬里,韩重的鼻尖脸庞沁出了密密一层汗珠。 “小江,小江!别怕,已经好了!”韩重推推小江,小江这才松开口,筋疲力尽软绵绵趴在韩重腿上。 拉开被子替他盖好,韩重起身,陈查眼瞅着他袖间一缕血迹流出,顺着指尖滴落,忙道:“爷,您的手……” “无妨。”韩重摇摇头说,回身冲军医挽起衣袖,小臂上一块儿肉外翻几乎要咬掉了,模糊不堪。军医连忙止血敷药,韩重沈声问:“今晚如何,仔细说。” 陈查支吾着推给李棠,李棠一五一十地把看到的都告诉了韩重,说到阵前惨状,李棠犹豫了一下道:“……之前他救了陈查,陈查说他出手狠辣,末将还没放在心上,今晚阵前所见,这孩子……恐怕心中没有什么善恶之分,还望元帅……”李棠知道小江出手原是好意,只怕韩重责罚他。 韩重点点头说:“今夜你二人辛苦了,早早歇息去吧。”陈李二人退下,韩重拧湿手巾走到小江榻前。看他紧锁着眉头手攥成拳,想来迷蒙中也是疼得厉害。叹口气坐在身边,韩重轻轻擦着他脸上手上的血迹轻声说:“你那个狗屁师傅当真该打。” 单麓城太守秦祚夜不能眠。与李穆相交数年镇守单麓城,惺惺相惜,志同道合,皇帝虽然年迈却仁德治国,国虽不强却百姓安乐,怎知南越皇帝荒淫无道,暴虐好战,竟派大军直取东扈。本来与李穆早已抱着誓死之心与单麓城共存亡,却不料李穆竟一战未酬身先死。 秦祚久闻韩重大名,赫赫南越平王,乃是当今南越皇帝的亲侄儿,素来德威并重深得百姓爱戴,麾下铁羽从不扰民作乱,当得起仁义之师。今夜之事令秦祚咬牙切齿,韩重竟然派人夜袭盗取首级,辱没李穆,看来他不过是浪得虚名,也是个宵小卑劣之辈。 秦祚跪在李穆灵前,灵堂上缟素一片,棺盖未合。将手中纸钱一张张点燃,秦祚垂首低语:“你放心,拼死我也会将你头颅取回,还你真身。” 小江武功高强,身体强韧,将养了两日便能吃能睡,只是行动略有些不便,韩重见天气晴朗,太阳底下倒也温暖,命人将小江抬到帅帐门口,自己坐在一旁。 小江趴在榻上,看着远处座座营帐,将士们各在其位,虽有走动也井然有序。“小江。”听到韩重叫自己,小江抬头看着。“你夜闯单麓城私自取了李穆的首级,并不是大功一件,你可知道?” 小江点头:“我没有想要什么大功啊?!” 韩重问:“那你为什么要去?” “他们说杀了李穆和秦祚,你就可以进单麓城了。”小江有些奇怪韩重为什么要这么问,这么多人等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能进城嘛。 韩重见他并不解,说:“小江,我身为征东元帅,自会排兵布阵,筹谋划策,破城是早晚的事情。” “那我去和你去有什么不一样。”小江委屈地嘟囔。 “你可知我为什么迟迟不攻城?”韩重问到,小江摇摇头,韩重轻舒口气说:“东扈和南越相隔两地互不侵犯,东扈地少人稀,礼仪之邦,历朝历代多出博学大儒,也有不少商贾转道南越。此次东征……无缘无故毁人家园,致生灵涂炭,非我本意……” “你不愿意为什么还要来?”小江疑惑道。 韩重眼望天边浮云苦笑:“你不会明白的。我说这些只是要告诉你,我不能违抗皇命,不得已带兵出征,一路上只能尽力减少伤亡,能智取就不硬攻。” 小江强嘴:“我也是智取。” “小江,自古杀场征战伤亡难免,保家卫国甘洒热血,被人欺凌也需奋力反抗,保护家小也当拼死而战,只是,我希望你明白,人人都是父母所生,有亲有好。” 韩重伸手一指远处:“陈查你会杀吗?李棠你会杀吗?老钱你会杀吗?小蓝你会杀吗?……”连指十数人,俱是小江相熟。小江看看他们再看看韩重,摇摇头。“如果他们死了,你心里会不会有些许难过?”小江仔细想了想点点头。 韩重紧紧握住小江的手说:“小江!不要把人当作你山谷中的野兽任意杀戮。人之所以不同于野兽,只因脑海清明,心中能分辨善恶是非。如果要冲锋陷阵,杀人嗜血那也是我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再出手杀人,你能不能答应我?” 小江正在费力消化韩重所说的话,觉得虽然有些不明白可是他说的又好像很有道理,点点头问:“都是你做,那我要做什么?” 韩重轻笑,从怀里掏出肉干来递过来说:“你只要吃得好睡得香,开开心心得就好。” 十、计定谋丹心 生别死同穴 韩重紧紧握住小江的手说:“小江!不要把人当作你山谷中的野兽任意杀戮。人之所以不同于野兽,只因脑海清明,心中能分辨善恶是非。冲锋陷阵,杀人嗜血那是我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再出手杀人,你能不能答应我?” 小江正在费力消化韩重所说的话,觉得虽然有些不明白可是他说的又好像很有道理,点点头问:“都是你做,那我要做什么?” 韩重轻笑,从怀里掏出肉干来递过来说:“你只要吃得好睡得香,开开心心得就好。” “哈啊?”小江吃惊地睁大眼睛道:“吃得好睡得香……岂不是要养肥了等死吗?我不要!” 韩重皱眉问:“这话谁说的?” “师傅说的。” “你那个师傅正经事情从不见教你,进来吧,换药!”韩重招手让校尉把他抬进帅帐中。 接连几日,韩重派人马试探,秦祚滴水不漏,死守不出。 正午时分,韩重亲带陈查、李棠点三百精骑兵前往单麓城。人到城下,早有人报与秦祚知晓。秦祚登上城头,弓箭手箭搭弦上但闻号令。秦祚放眼看去,城下三百骑兵旗号鲜明,斗大的“韩”字旗迎风招展。两员大将分列东西,一人白马银盔手持亮银枪,一人墨驹铁甲手握青龙刀。两人身前,名驹赤骥上威风凛凛端坐一人,身穿镔铁锁子甲,头戴镔铁雁翅盔,系着墨绿色勒甲丝绦,斜披墨绿色帅氅,怀中捧着一物手勒缰绳。 秦祚明知故问大喝一声:“城下何人?” “我乃南越平王威武大将军韩重是也!” 秦祚冷哼:“见面不如闻名,韩元帅可是要取秦某项上人头?” 韩重郎声大笑:“非也,本帅久闻秦太守计谋果断有安邦之才,李将军武可定国英雄盖世。” 秦祚在城楼上怒火中烧,厉声说:“韩重你取我李将军首级,竟然还敢阵前讥讽?!”招手下,弓箭手瞄准韩重。 “且慢!”韩重捧出怀中木盒道:“韩某此次前来是归还李将军首级,韩某御下无方自会责罚,请秦太守放心来取。”秦祚看着他手中木盒,不肯相信他竟如此轻易归还,环视四下,城下空旷无边,并无埋伏,心内迟疑。 韩重轻笑说:“秦太守果然小心,韩某将李将军首级放置城外十里‘西风亭’中,今夜午时三刻前秦太守如不亲来取回,韩某只好代为厚葬,到时李将军身首异处,秦太守午夜梦回一定要替韩某多多争辩几句,呵呵!”说完,不待秦祚回话,调转马头。秦祚手擂城垛,看他扬尘而去。 “爷,您就笃定秦祚会涉险前来吗?”陈查疑问道,换作是他,他才不会做这种冒傻泡的事。 韩重轻笑说:“秦祚和李穆多年交好,怎会忍心看他身首异处死不瞑目?他若弃城而出抛却生死便是交出了单麓城,此为不忠;若是严守不出置李穆首级于不顾便是不义,忠义两难,看他秦祚如何而为。不过……这首级我倒是真想还他!” 时近午夜。这一夜冷风萧瑟,西风亭外树影婆娑,幽淡月色中亭内石桌上摆着一个木盒。马蹄声声疾驰而来,火把通明约有千人。行到近前,西风亭外喊杀震天,冒出无数埋伏,一时刀光剑影杀做一团。 “哪个是秦太守?亮相出来,本将军会一会你!”陈查手握长枪勒马喝道,只见月光下一面容儒雅之人手持长枪迎了上来,两人战做一团。马上交手数十回合,马下两方人马叮当厮杀。秦祚渐渐不敌,且战且退,拨马就逃,陈查紧跟其后追赶。 片刻间,喧嚣的西风亭前独留散落的兵器,倒卧的士兵,静悄悄鸦雀无声。 冷冷月光一缕斜照在亭中木盒上,地上树影勾画殇痕。暗影中悄然潜出一行马队,马蹄包布,笼头裹嘴,无声无息地逼近。为首马上一人翻身而下,手持宝剑踏进西风亭双手捧起木盒。 “秦太守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久闻太守与李将军情同手足,今日得见此言非虚。”树林内影影绰绰冒出无数人马,韩重勒马阔步走了出来。马上仔细打量着秦祚,看他而立之年,生得眉目清秀,顾盼间令人忘忧。 秦祚并不答话径直打开怀中木匣,匣内李穆眉目若生,虎目圆睁。秦祚牙关咬碎潸然泪下,强忍悲痛盖上木匣,腰间宝剑“仓郎”出鞘,剑指韩重,“看你留不留得下我们!” 韩重拱手说:“得罪,各为其主!”一声令下,埋伏久候的人马杀了出来。惊鸟展翅,树折枝断,一时西风亭内杀戮声声。 秦祚人马渐渐不敌,被南越将士团团围在当中。韩重马上近前道:“秦太守无需惊慌,韩某敬重你侠肝义胆文采风流,绝不会害你性命。若是秦太守肯归顺南越为我朝效力,我韩重自当一力举荐。” 秦祚文官出身,武艺略逊,此时盔歪甲斜强自支撑,勒住打转的惊马道:“素闻平王仁德之名,秦某自知此番前来平王必会埋伏。秦某不敌怨不得他人,只恨无法保全单麓城,平王可否开恩,答应放我单麓城百姓一条生路?” 韩重郎声道:“秦太守放宽心,我韩重言出必行,此番进城定当约束将士不准惊扰百姓。” “好!”秦祚冲远处喊道:“校尉可在?”只见后方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车上一口黑压压棺椁。秦祚看着棺椁莞尔一笑,清月失辉。“韩重,大丈夫一言九鼎,记住你自己说的话。”秦祚打开木匣取出李穆首级抱在怀中,韩重不解何意,只见秦祚宝剑反手,颈间一横,一道热血喷溅而出。 “秦太守!”韩重惊呼一声。单麓城士兵泣声上前扶住秦祚的身体。 韩重下马上前,眼看着秦祚命丧当场,华佗再世也无救了。走近棺椁,只见盖顶虚掩,韩重命人推开,棺中石灰垫底一具无头尸身穿得整齐躺在其中,身侧尚有一人之隙。韩重唏嘘不已,从秦祚怀中取出李穆首级安放在他颈上,又命人将秦祚尸身放置李穆身侧,这才推上棺椁盖顶。 韩重叹息道:“传令大军攻入单麓城,厚葬两位大人。” 太守、都统已死,单麓城无人统领,略作抵抗便城门大开,韩重率大军进驻。恪守承诺,大军扎寨安歇并不善闯民居。校尉在城中寻了一处富户的空闲外宅让韩重暂居。韩重忙碌张贴告示安民,一面传信回京都,然后重整大军只待直取东扈皇城。 忙碌到掌灯,韩重早就在城中最好的饭庄定了一桌酒席命他们送来。屏退了左右,只剩小江和韩重两人。 酒席设在寝室里,热热的酒烫在壶中,明亮的红烛高照。洒金的帐子挂在鎏金帐钩上,双鱼的被褥新蓄的棉花,合欢花的玉枕双双并列,洗白白的小江香喷喷可口。 头发半干带着桂花胰子香气的小江哪里还顾得上韩重。撅着半边受伤的屁股挨在凳子上,手中握着象牙箸,看得眼花缭乱。色香味俱全,菜肴精致地不知如何下口。 该从哪里下口呢?韩重笑眯眯地盯着小江,握着酒壶倾出两杯酒。 十一、红烛映锦帐 桂花启蜜窍 酒席设在寝室里,热热的酒烫在壶中,明亮的红烛高照。洒金的帐子挂在鎏金帐钩上,双鱼的被褥新蓄的棉花,合欢花的玉枕双双并列,洗白白的小江香喷喷可口。 头发半干带着桂花胰子香气的小江哪里还顾得上韩重。撅着半边受伤的屁股挨在凳子上,手中握着象牙箸,看得眼花缭乱。色香味俱全,菜肴精致地不知如何下口。 该从哪里下口呢?韩重笑眯眯地盯着小江,握着酒壶倾出两杯酒来。“热热得先来一口吧。”酒杯递给小江,他没接也没动,盯着桌面。“小江?”韩重小声叫了一句。小江抬起头来看着韩重,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波光潋滟,水汪汪一片。韩重唬了一跳,心说,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摸摸他滑溜溜还有水珠的脸庞问。 “呜呜~”小江扑过来,抱住韩重脸贴脸蹭来蹭去说:“阿重,你真好!好多……呜呜~好多好吃的!” 月光清辉从什锦窗格上透进来。眼含热泪,窜着鼻涕泡儿的小江狼吞虎咽,替他分肴布菜的韩重眼瞅着他小肚皮突突突地突出来,从趴在桌上变成腆着小肚皮坐在凳上。 韩重支着额头靠在桌上盯着他,握着酒壶豪饮见底,烛光摇曳,红色的烛泪结满灯台,想起秦祚弑颈而亡,血染西风亭,韩重不由低语:“生同心死同穴,此生足矣!”看看小江,脸上是无可奈何地笑:“任重而道远!” “呃~”小江打了个饱嗝,满足的伸出舌尖舔了一圈儿嘴唇。桌上八菜一汤见了底,大多进了他的腹中。 “好吃吗?”韩重笑问。 “嗯。”小江拼命点头,虽然在他嘴里没有不好吃的东西,可是美味的毕竟不同。 韩重瞅见他蜜色的肉皮儿露着,圆圆一个凹陷的肚脐嵌在上面,肚皮将亵衣斜襟撑开。摇头笑说:“你若是喜欢,明日我还给你叫,天色不早,歇息吧。” 鎏金帐钩上放下撒金帐,吹熄蜡烛。小江钻进被窝里,等到韩重进来,噘起嘴来等他来亲。韩重认命地闭上眼睛轻轻吻了吻躺下,看着他心猿意马可是他吃了那么多东西……还是不做了吧。翻身冲外给了小江一个脊背,韩重闭上眼睛。 小江靠过来,舒服地把手臂和腿搭在韩重身上,满怀心事。 “梆梆梆”外面更夫打更走过,小江无心睡眠耳听着韩重呼吸沉重要睡去了,有些焦急,抱着他探头叫:“阿重阿重!” 韩重正在调息吐纳压下心中绮念,听到他不肯睡回头瞪眼问:“做什么还不睡!” “阿重!”小江小声地腆着脸说:“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 小江有些失望,欢喜的眉眼垮下来,扁着嘴说:“你答应过我的,等进了城,把藏起来的好吃的拿出来,让我吃个够得!” “你你你!就这个记得清楚!晚饭吃了那么多你还饿吗?肚子都圆起来了!”韩重七窍生烟。 小江抓着韩重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小声辩解道:“你摸摸你摸摸,这里还有点空!” 他跪在床上衣襟半敞,蜜色的肌肤幽暗中莹莹如美玉,胸前是相思豆一样两粒小小的乳珠,松垮的亵裤腰间是少年纤细柔韧的腰身。正小狗一样讨好地眨着眼睛,露着雪白的牙齿微笑。 锦帐中私语窃窃。 “哎~~这……是好~~吃的吗?我……我也有。”小狗低头看自己的。 “我的会变大。……不信?你用手摸摸看。”大尾巴狼诱哄。 摸啊摸。“哎~真的哎,大了大了,嘿嘿。”小狗眉飞色舞,更加拼命摸,大尾巴狼舒服地哼来哼去。果然大点比较好,可以多吃两口,小狗想着低头含在嘴里。 “啊!”一声惨叫直冲屋顶。大尾巴狼脸冒冷汗捂住腿间,幸好及时保住,再看小狗,慌得四爪朝天缩成一团。大尾巴狼猛扑而上:“衣裳脱掉,躺好。”小狗眼泪汪汪乖乖听话。“学着点,这个东西是这~~样吃的。” 锦帐内呻吟不断,小狗汪汪乱叫:“舒服好舒服……啊,嗯嗯~哈啊,快点再快点~”没多久,小狗哼哼乱叫:“快放开,放开,要……要……”小狗的第一次,喷洒在大尾巴狼的脸上,小狗呼呼喘着粗气瘫软成一团。 “吃完了前面要吃后面了,乖乖听话,趴下,翘起屁股来,把腿分开。”大尾巴狼甩掉衣裳赤膊上阵,利刃出鞘。 “不要,吃前面好舒服,还要吃前面,再吃前面好不好?!”小狗晃着身体讨好。 “吃后面更舒服,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听话,快点!”大尾巴狼恩威并施。小狗贪图享受,趴在床上屁股翘起,两条细长的腿大大地分开,大尾巴狼却并不着急下口。 韩重掀起锦帐赤身下地,点燃新烛,烛光映着他,肌肤色如古铜,肌肉紧绷硬实,身躯雄狮般威猛无敌。回首一望,床上的小江扭动着屁股招手:“快来快来。” 手里握着早就备好的桂花油跃上床。单薄却柔韧的身体坦然呈现在眼前,那一点惑人的粉红在莹玉般的臀间若隐若现。用手指轻轻按压,那粉红羞涩地缩起。 桂花油高举淋满臀缝,淡淡香气四溢沾满臀间。手指轻轻滑弄着那条细缝,香气一直流到粉色下那柔嫩的双丸。掌心包裹着青涩,手指灵活地揉弄,单薄的身体随着齿间呻吟轻轻颤抖。乌发散在背上,少年挺身翘臀,腰间是诱人的曲线。 指尖裹满桂花油,探进火热的幽径,层层紧炙肉壁蠕动,身体绷紧,手指被牢牢地嘬住。“呀,我的……你塞进去了什么?”少年声音细嫩迷惑地回首而闻。 “一根很细的东西。”韩重俯身吻上那微张粉嫩的唇,时深时浅。津液交换,吸吮那个甜美的舌尖。少年神魂颠倒,臀间已经送入三根指端。“先吃细的,才能吃粗的呀,是不是?”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又忍不住再次俯身浅浅啄吻。“喂饱了你的上面,下面也是我的责任。”韩重低低浅笑。 紧扣住他满月般的臀瓣,那小小的入口被逗弄的蔷薇花一样红艳,从里面流出晶莹芬芳的桂花香。喧嚣峥嵘的欲望火热硬挺,在入口处来回蹭触,赏玩那媚红色的花蕊一点点收起又一点点怒放。 十二、情悦合欢好 满室春来早 “喂饱了你的上面,下面也是我的责任。”韩重低低浅笑。紧扣住他满月般的臀瓣,那小小的入口被逗弄的蔷薇花一样红艳,从里面流出晶莹芬芳的桂花香。喧嚣峥嵘的欲望火热硬挺,在入口处来回蹭触,赏玩那媚红色的花蕊一点点收起又一点点怒放。 俯身舔咬着小江丝缎般的脊背,舌尖沿着双肩中的凹陷滑到他肩头的伤痕,爱恋地停留许久才到了左耳上。时重时轻地咬着,韩重单手穿过腋下将他抱起,让滑溜的脊背贴在胸膛上,手指轻轻拨弄那两颗相思豆。相思豆在指尖硬成花蕾等待采撷,另一只手探到前面抚弄他硬挺的青芽。 一个师傅、一只猴子、一只狼都没有教过他欢好中要羞涩要隐忍。小江的两只手分别握住韩重的手腕,随着他动作嘴里哼哼乱叫:“再快点……那里那里……再摸摸前面……好舒服……嗯~嗯~还要还要……” 掰过他的肩头把他抱在怀里,少年情动的容颜夺目耀眼,一双眼眸像流淌的春水,一汪汪地要溢出来。韩重的手放在肩头,小江嘟着嘴讨好说:“阿重别停,还要摸摸,还要。” 韩重实实得不能忍了,很想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绯红的面容,啄吻他的唇,把他压在身下狠狠爱,可是第一次……还是从后面他不会那么辛苦。 小江听从摆布让跪就跪,让趴就趴,耳旁他粗重的呼吸和湿热的舌尖将耳朵弄得奇痒无比,可是腿间那里又被他弄得很舒服,身体一时麻一时痒,软软地直想躺下睡觉。韩重的手常年握剑,虎口、掌心是粗硬的茧子。被他粗糙的手磨蹭在胸膛上,让小江忍不住扭动身体躲着,下身却又主动送进他手心,寻求快乐。 韩重有些心虚小江吃疼下会把自己打飞出去。素来威严不可侵犯的平王眼下赤身裸体蓄势待发,无论从窗户抑或屋顶飞出去都不是那么体面的事情。 继续用罄玉般的声音诱哄:“乖小江,有点大,下面的小嘴吃得时候会有点点疼,不过……吃进去了就会很舒服很舒服的,听话,不准用武功。” 诱惑的花蕊时开时合,那无法抑制的欲望还是刺了进去。只进去一点点……“呀!”小江倒吸一口气,身体绷紧,蕊心收缩生生地卡住,韩重也冒了一头汗。抚弄他身前替他舒解:“只差一点点,还有一点点就全都吃进去了,小江最好了。”抚摸着他的脸庞,轻轻吻着他的眉梢眼角。 少年垂着头,手紧紧地抓住韩重的手臂,眼睛看到了他小臂上那处噬痕。小江知道自己咬了他,可是韩重一直不给看,不知道咬得多深,这时候两个人肌肤斯磨袒诚相见,什么也遮不住。伤口已经结了深红色的痂,狰狞丑陋。 韩重感觉到深锁的幽径收缩着慢慢地蠕动放开。小江深深地喘息。无法想象的巨大慢慢吃进体内,缓慢地吃进去又吐出来再吃进去。 疼痛难忍中,小江吸溜着鼻子将脸凑近韩重的手臂,嘴巴嘟起来亲在自己咬过的地方,轻轻地吻着,想象着自己咬他的当时他是怎样的忍耐。 韩重都看在眼里,他浮云般清浅的啜吻像燎原的星火点燃身体最后一点清明。原来这个小东西心里也知道一点点眷恋。 少年的臀被紧扣住迫着吞送,上身却挺直扭动,柔韧的身体从腰间对折,头抵在身后人的肩上。小江自发地用手去碰触自己稍有些萎靡的前方,去缓解身后的难耐,牙齿咬住下唇怕自己会哭出来。 幽径混着桂花油,逐渐适应了硕大,韩重搂着他的肩头轻声叫着:“乖小江,不要咬得这么紧。” 脸庞转过来,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含着点点泪光,小江在撞击中扁着嘴啜泣着说:“阿重你亲亲我。” 吻上他的唇,深深地吻着,汲取他口中的甘甜,听到他鼻端发出略有些哭腔的呻吟。身体相连,在小江不断惊呼中将他转了过来,韩重靠在墙边,双手托着他的臀,让他坐在身上深深地进入。这样的面对面,看到小江蹙着眉头,咬着嘴唇。 将手指放在他唇边:“疼吗?疼就咬我。” 小江摇头,轻声道:“阿重,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会舒服?”自己的手抚弄着身前,有些焦躁地央求:“你帮我摸摸,我自己摸没有你摸得舒服。” 托着他的臀,让欲望更深地进入,几次探寻,忽然小江轻叫一声,一双大眼睛光彩照人,急切地说:“嗯~那里,那里,还要!” “是不是和前面的舒服不一样?”韩重轻笑。 “嗯嗯~”虽然吃得满满的要撑破的感觉,可是刚才真的好舒服。小江扭动着身体,主动地起伏:“还要吃还要吃,快点,再来!”韩重失笑却更喜欢这样的小江,单纯的只听从自己的心愿。 身前粉嫩的青芽高高地挺着,顶端渗出晶莹的泪珠,在韩重结实的小腹上蹭来蹭去。韩重迷醉在他一声声呻吟浅叫中,忍不住啃咬着他的锁骨听到他痛呼,感受他花蕊地收缩。 两个人几乎同时释放出自己最快乐的源泉,不顾身上的薄汗和洒出的爱液相拥在一起。 抚摸着他有些汗湿的发,韩重拉过被子裹在他肩头,亲了亲他的脸颊问:“乖小江,这个东西好不好吃?” 小江靠在他有力地怀抱中,舒服地趴着,听到他问,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好……好吃,就是,有些疼。” “多吃几次就不会疼了,不过想要下面吃得舒服的话,你上面还是少吃一点点吧?” 小江睁大眼睛不解,韩重伸手摸摸他还有些圆滚的肚皮低笑说:“这里这么圆,抱着你像抱小猪仔。” 小江低头看,自己用手在肚皮上摩挲了一圈儿,抬起脸来认真地说:“不要紧,还有空的,挤挤还可以吃一根。” “笨小江。”韩重咬住他的嘴唇啃噬,听他喊疼才放开。 一缕轻烟冒出,红烛燃尽,寝室内登时暗了下来。锦帐中两人面对面,眼前是小江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隐隐在笑。一双手臂围上脖颈,慵懒甜糯又带着爽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重,下面……还想吃。” 十三、呵护始任重 提防终遇险 一缕轻烟冒出,红烛燃尽,寝室内登时暗了下来。锦帐中两人面对面,眼前是小江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隐隐在笑。一双手臂围上脖颈,慵懒甜糯又带着爽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重,下面……还想吃。” 手指轻轻拨弄着他小小的乳珠,听他发出浅浅嘤咛的声音,贴过滚烫的脸颊来磨蹭着。韩重低低地笑:“不行,你也说了有些疼嘛,第一次吃,吃多了下面的小嘴会肿得。” “嗯~嗯~不怕不怕!”小江主动啄吻着韩重的嘴唇。 “不怕?下面肿了,上面就不能吃好吃的了,你也不怕?” “哦?”黑暗中小江的眼眸眨啊眨的:“是……吗?”心里挣扎。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听话,明晚再吃。”韩重说着。小江哼唧着裹着被子歪倒在床上。“先别睡,我去取热水给你洗洗。”韩重说着起身重新点燃蜡烛。 “哦。”小江答应着。可是第一次欢好后身体困乏地只想睡觉,强睁了片刻,眼皮儿沉沉地合上了。 韩重捧着水盆进来的时候,小江已经趴在床上睡熟了。他虽然武功高强可是没有戒心,睡觉就是睡觉,何况又是在如此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比山谷中的木板床幸福多了。 拧湿热手巾轻轻撩开被子,少年弹挺的臀部双丘合拢,将适才销魂的地方藏得严严实实。温柔地拨开双丘,这才看到。韩重心疼极了,穴口如花红艳怒放,果然是红肿了。手指裹着手巾刚碰了一下,他就动了动躲开。里面的东西不清出来怎么行,可是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实在不舍得这样探进去,让他疼醒。 “……重,猫猫……”小江含糊地呢喃着,不知道在说“抱抱”还是“摸摸”。 肌肤细腻的臀股上还有两处箭伤,五棱的箭簇伤痕收了口在肌肤上分外显眼。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忍不住吻上,从伤痕一路轻轻吻到脸庞。 将他身上擦干净抱在怀里,小江寻找到最舒服的姿势,眉梢眼角带着满足的笑意沉沉地睡着。 日日闻鸡起舞,勤练武功,韩重并不贪睡。睁开眼睛,天色才蒙蒙亮,淡淡日光从窗格中映进来,还是那个姿势,怀里却没有人了。韩重起身穿上衣裳,昨夜春风一度,更觉神清气爽,可是那个小东西呢? 担心他身体不适,韩重急忙开门出来:“校尉可在?” “元帅,小的们在。”两个贴身校尉急急忙忙从园门进来。 “小江呢?清早可有看到他?” “哦,江……校尉这,这就来了。”两个校尉神情有些恍惚地说。 话音刚落,就听跨院墙外喊:“我在这里!” 冬日萧瑟蒙蒙天光,院中藤枯树老,一派萧条,双手捧着铜脸盆的小江笑嘻嘻地跑进来,韩重愣着看他跑到近前。“阿……元帅,洗把脸吧。”小江笑眯眯地说。 韩重只觉眼前艳阳高照春风拂面,树吐新芽花开绚烂。一夜之间,眼前的小江有些不一样了,是唇角的微笑?还是眉梢眼角的光彩?说不出道不明。 “元帅元帅!我拿进去哈。”小江兴冲冲地走进去,韩重转身紧跟上。 “身体可有哪里不适?”韩重转悠着围着他看,只觉得他比自己还要精神。 “身体?没有啊,都很好啊。”小江说着,拿着手巾、牙粉在旁边等着,脸上是雀跃欢喜。 韩重疑惑,早上服侍自己洗漱是他唯一的事情,这么急急忙忙地做什么。“等下我有公务要办,你在院中好好休息,我让厨下给你炖汤喝。”自己从前宠幸过的男男女女哪个不是第二日承恩不胜娇滴滴慵懒无比的模样,虽然他看着活蹦乱跳,韩重还是有些顾虑,怕他不谙世事,就是身体不舒服也不放在心上。 小江的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不要,我要和查查出去玩儿,他说贴了什么告示后,店铺都开着,带我去街上逛逛,还要去看住在栏杆上擦粉的姑娘,你快洗快洗。”说着挥舞着手巾催促着。 韩重两只手刚泡进脸盆里,停住问:“住在栏杆上擦粉的姑娘?”小江点头。韩重问:“陈查原话怎么跟你说的?” “哦?”小江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他说‘小江啊,你看你豆饼也当美味,没吃过饭庄吧?别说我不看顾你,我带你去吃饭庄,吃完了呢,再带你去买几身光鲜衣裳,你看你整日灰老鼠一样。然后呢,再带你去栏杆找粉头,开开眼界。’” 小江没注意到韩重的眉头拧起来,继续说:“我就问他‘什么是栏杆粉头?’查查就说‘笨啊你,就是……’就是……”小江鼓着腮帮想,和吃得没有关系的东西记起来真的很困难。鼓了半天劲儿说:“嗯,他说‘就是住在栏杆上头,擦粉的小娘,吃起来又软又香的,不过你不能告诉元帅哦,要不然……’啊!……”小江叫一声猛地捂住嘴巴,大眼睛盯着韩重:“阿重,我……我什么也没有说。你,没听到吧?” 敢拐带小江去勾栏嫖粉头?!韩重笑笑说:“没,我什么也没听到。”哗啦啦净了面漱了口。伸手把小江拖到怀里来,手掌在他臀缝间轻轻揉了揉问:“这里……真的没有不舒服?不要为了贪玩儿骗我。” “真的没有,昨夜里真得疼,可是今早我早早就醒了,一点都不疼,我起来你都不知道。阿重,你洗完了,我可不可以出去了?”小江眼巴巴地盯着韩重。 “去吧,去找陈查吧。”韩重笑笑说。小江欢呼一声拔腿就跑。“校尉进来!”韩重叫人,对进来的校尉说:“传我的令,让陈查陈大将军带人从东城门巡视到西城门,若是太阳没下山,就从西城门再巡视到东城门。” “是。”校尉答应着去了心里奇怪,明明元帅日前下令几位大将卸甲休整待命即可,为何还让陈将去巡视全城呢? 小江垂头丧气地回到院子里,留守的两个校尉无事正在清扫院子,看他进来忙说:“小江,怎么耷拉着脑袋?” 小江眉眼垮着一屁股坐在院中石凳上说:“不开心啊,不能出去玩儿了,查查巡城去了。” 校尉小蓝笑笑说:“等着啊,元帅吩咐给你做了香喷喷的汤,沾你的光,我们俩也一人得了一碗,嘿嘿。”说着走了,不多时端着热汤进来,浓郁的鸡汤香气扑鼻,小江脸上有了笑模样,呼呼吹着热气,吸溜吸溜地喝光了。 小蓝站在一旁看,觉得小江怎么看怎么好看,不知道人家爹娘是怎么生的。“好喝吧?元帅说,陈将军公务繁忙,让我跟你讲让你等着他,正午他回来带你出去逛逛。” “真的?”小江重又欢喜起来。 韩重一晌午紧赶慢赶处理千头万绪的善后事宜,准时正午骑马回来。远远看到了暂住的宅子,小江坐在墙头树杈上晃荡着双脚正在眺望。挥挥手,小江飞身跃起,轻烟一样到了马前,揪住马辔头连声说:“我等了你好久!” 打开包袱,里头是一身从里到外的衣裳。韩重笑说:“出去闲逛,你就把校尉的衣裳换了吧。这是成衣铺子里头买回来的,将就穿着,等安顿了就给你度身定做。” 淡黄色柔软的细棉亵衣外套上青色夹袄,外头是豆青色锦缎的袍子,腰间系着松花绿的五纹丝绦。小江身在室中,便如幽谷翠竹,卓然秀立。 韩重知他容貌过人,可还是没想到稍一收拾便如此的出色,让人目光流连,忘却俗世。只不过仙人一样的少年最是留恋红尘。 “好了吗?可以出去了吗?肚子好饿!”小江无所谓穿在身上的是布是缎,也不关心自己是美是丑,心心念念只有一个“吃”字。 双马并辔走在街上,换了寻常服饰的韩重仍是气势夺人,只不过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无一不频频回顾小江。韩重很想把小江藏起来只给自己看,可是看到小江行在路上一副事事好奇的样子却又含笑。罢了,只要他喜欢,我韩重倾此一生,自当会好好保护他。 小江直嚷肚饿,韩重径直带他到了“一笑楼”。“一笑楼”便是昨夜那桌酒席的出处,是单麓城最有名的饭庄,位于桂花飘香的芳草街。 “一笑楼”的老板面目温和,笑容可掬,店伴也殷勤有礼,想是破城后对外来的人都不敢怠慢,怕惹祸上身。韩重挑了二楼雅间,心疼小江,避开油腻香辣之物,拣清淡可口的菜色点了五道,要了二斤酒。 小江哪里懂得好坏,眼瞅着热腾腾香气扑鼻的菜上来,握着竹箸直咽口水。店伴退下,韩重伸手挡住小江要挟菜的竹箸,拿出一根银针来。韩重仗着自己和小江的武艺没带随从,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心行事总没有错。挨道菜试了下,酒壶、酒杯、箸头也都一一试了,银针如常,这才放心让小江享用。 看到小江吃得津津有味,韩重也开心,自己倾上酒浅饮、挟着菜轻尝,临窗闲看窗下人来人往。 虽是严冬,正午日光也耀眼,韩重微微有些头晕,闭上眼睛摇摇头,只觉眼前发花,一口气上来胸口郁结,感到唇舌也麻酥了起来,看小江依然在大吃大嚼。韩重伸手,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眼前一黑,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声音却如蚊子响:“小江,别吃,有毒!” 十四、情动感心惶 爱拥觉意殇 小江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韩重自己浅饮轻尝,临窗闲看窗下人来人往。 虽是严冬,正午日光也耀眼,韩重微微有些头晕,闭上眼睛摇摇头,只觉眼前发花,一口气上来胸口郁结,感到唇舌也麻酥了起来,看小江依然在大吃大嚼。韩重伸手,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眼前一黑,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声音却如蚊子响:“小江,别吃,有毒!” 小江眼见他倒地伸臂把他扶在怀里,还没弄明白何事,雅间门已经被人一脚踢开了,冲进来几个持刀拿剑之人。看到嘴里含着鸡爪大眼睛正在忽闪的小江这几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不相信他吃了菜居然安然无恙。 一个相貌英武的男人咬牙仗剑说:“是他,就是他杀了李将军,咱们跟他们拚了,左右也是一死,给秦大人和李将军报仇。” 小江看到怀里的韩重脸色青灰,一口把嘴里的鸡爪吐出来正中为首那人前胸,趁他跌到之际伸手一拍方桌推向众人,抱着韩重跃起在空中。几个人呐喊着手持利刃冲过来,只见他豆绿色袍角飘动已经到了近前。小江出手如电点住他们的穴道,行刺者一个个姿势各异,僵硬犹如泥塑。 小江抢过钢刀架在那人颈上,刀锋轻推。这为首之人倒也倔强,昂头怒视,颈间一缕鲜血顺着刃处滴落。 看看血迹再看看怀里闭目昏迷的韩重,小江紧紧抿住嘴唇,抬手把钢刀扔了:“阿重不喜欢我杀人,我不会杀你们的。”说完抱着韩重一掌劈开窗棂,纵身跃下。 临街店铺的伙计和过望的路人都看着他,这如花的少年横抱着身形高大的男子愣愣地站在街上。小江惶惶不知该怎么办好,心里最先想到的是师傅,转念就是陈查和李棠,当下施展轻功奋力冲几员大将的住处而去。 院子里慌作一团,所有军医并城里能找到的大夫都来了,乌鸦鸦挤满寝室。小江在人群外翘脚,一跳一跳地看着被安放在贵妃榻上的韩重,不知道他为何不醒,脸色还那么难看。 这毒药无色无嗅,银针试探不出来。“一笑楼”里的人连同掌柜已经被李棠抓了回来。下毒的是李穆的亲信,自韩重入城便盯着他宅上的往来,眼见韩重要了“一笑楼”的酒席还派校尉打赏,说,做得好,明日再叫,几人略一商量便相约到了“一笑楼”。“一笑楼”掌柜也是热血之人,即将丧国也抛却了生死一口答应。几人守候在“一笑楼”里,没想到韩重送上门来。毒药是秦祚和李穆早就备好的,原本打算抗敌无力城破之日,两人若未能战死不幸被俘,便相约而亡。 毒药是东扈宫中之物,秦祚和李穆不报生还之意也没有解药。所有大夫束手无措,“解毒散”“止毒丹”统统喂上了,韩重却脉息渐弱眼见着不行了。众将眼看着单麓城的大夫一个个懒洋洋做样子不怎么尽心尽力,眼睛蹦红,一个个怒吼着要把单麓城的人全都杀光。 李棠搓手无策之际,忽然看到了在后面焦急张望的小江,一句话脱口而出:“小江,你怎么没中毒?” 众人一愣纷纷看小江,一员大将怒声道:“吃吃吃,整日就知道吃,若不是为你,元帅也不会……你把元帅害死了!”小江呆呆地看着生气的那人,半晌把头垂下,紧紧攥着腰间丝绦的穗子。 “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李棠呵斥道,走过去拉住小江的手说:“那些酒菜你也吃了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你没事?” “不知道,我不知道。”小江脑子里一团混乱。阿重快要死了吗?想起他问过得“这些人死了,你心里可会难过?”小江不知道什么是难过,可是胸口那个地方呼吸间都疼,想让他醒过来,想听到他的声音,想看到他的笑。 军医纷纷涌上前,按住小江让他坐下,切脉的切脉,问话的问话。你吃的什么?元帅吃的什么?你练的什么武功?以前可曾吃过灵丹妙药? 小江被问得晕头转向,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眼睛只盯着一旁的韩重看。伸手摸了摸昨夜那温暖火热的唇,那个人却不会咬自己的手指了。 一个军医问不出所以然来,说:“小江武功高强脉息特别,想是不怕毒药,所以只伤了元帅,他却没事。” “这孩子只知道吃,算了,别难为他,眼下解毒要紧,诸位还是赶紧地想办法吧!” “就是,总不能束手等死,元帅一向福大命大。” 小江迷迷糊糊地听着说着,俯身看着韩重摇晃他肩头:“阿重,起来跟我说话,阿重。” “小江,别这样,总会有办法的。”李棠冲过来拦住他手臂,“你到外面歇一歇,来人,带江校尉出去。” 几个军医站在一旁低语:“……我看解毒散配上艾灸……” “……或者实在不行,放血一试……” 被校尉推着走的小江猛地站住,一个转身抽出一员大将腰间宝剑冲到榻前。众人惊呼:“小江你要做什么?” 只见小江持剑一挥划破腕间,鲜血刷得流了出来。众人惊呆了,看他坐在榻边,捏着韩重牙关将滴血的腕间对准,鲜血滴滴串串落入韩重嘴间。 几个军医醒过神来,伸手拦住要上前的李棠,冲他点点头默许,认为或可一试。 “小江。”李棠轻叫一声,看着他的眼泪和腕间的鲜血一起落下。 韩重无法吞咽,殷红的血呛出顺着唇角流下来,丝丝缕缕,小江的脸色苍白了起来。几个军医上前说:“小江,够了,再流你会死的。” 小江不语,擎着手臂将血喂给韩重。 “不行,得赶快止血。”李棠和几员大将冲上来想要拉开他。 “走开。”小江拧身闪开,身形一转,穿花拂柳般将室内众人一个不漏地点住穴道,重又坐回到榻上,身体摇晃了一下看着韩重展颜轻笑。 眼前的韩重渐渐模糊,手腕摇晃不稳,腕间的鲜血滴滴落在韩重脸颊上。 “小江你快停下,快停下!”室内众人不能动只能焦急地喊着。“来人,外面还有人吗?快来人!”留守的校尉也在房中到哪里去找人。 小江感觉眼皮很重,很想睡觉,晃晃脑袋自言自语说:“不能睡,要等……阿重醒过来。” “爷,小江!”门口一声大喊。房中众人默默念佛。进来的是满头大汗的陈查。 陈查巡城中得了消息疯一样骑马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房中许多人姿势诡异,呆立不动。榻上躺着韩重,榻边坐着小江。小江苍白失色,身体摇摇欲坠,手腕间流出的血模糊了韩重的脸。 陈查冲上前拿出药箱里的布条和止血散,抱住小江将他手腕包扎起来。靠在温暖的怀里,小江浅浅地恍惚一笑:“你醒了?我肚子好饿。” 过了一个多时辰被点住的穴道才解开,军医赶紧上前查看韩重,惊奇地发现脉息居然平和了许多,众人大喜过望。 “这么说小江的血真的有用?”陈查看着躺在床上的小江低声问李棠。 “嗯。”李棠点点头,小江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蔫蔫得。“这孩子不定吃了什么古怪东西,就他那个肚子能做得出来。” 两个人闲叙着,床上的小江轻轻嗯了一声醒过来,眼睛望着两个人笑笑:“查查,棠棠。” 韩重脉息虽然平和了却没有醒来的迹象,军中岂能无主帅?人人忧心忡忡。小江知道自己的血真的有用很高兴,第二日自己在床上划开另一个手腕流了满满一茶杯,正好被进来的陈查看了个正着,看他的脸色比昏迷的韩重还要难看。血流出来了,不能浪费,陈查喂给韩重喝了。 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眼前亮得刺眼,赶紧闭上慢慢的一点点睁开,眼前是欣喜若狂憔悴地几张脸。几个贴身校尉欢呼一声跑出去大喊:“元帅醒了,好了好了,元帅醒了。”众将和军医闻声纷纷赶来,看到韩重如释重负,欢欣鼓舞。 “爷,您整整昏迷了半月,可把咱们急坏了。”陈查上前道。 看了一圈儿熟悉的面孔,韩重一张嘴声音嘶哑,问:“小江呢?” 陈查面色迟疑,眼神闪烁,身后几个人低下头。韩重挺起身头晕目眩焦急道:“快说,他人呢?” 陈查和李棠一边一个架着韩重到了西厢房。韩重甩开两人快步走到床前,床上的小江脸色苍白的像刚刷的粉墙,瘦得颧骨都支楞了出来。 “小江也中毒了是不是?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他不醒?”韩重厉声问,并不记得晕倒后的事情。 “爷!”李棠低头说:“小江没中毒,他……” “没中毒?那他怎么会这样?”韩重看着床上的小江,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气若游丝。握住他的手,冰冷无比。 “爷。”李棠的声音有些哽咽:“小江他……用自己的血喂给你……每天……谁都拦不住他。直到三日前,怎么也叫不醒他了。 把单薄软绵的身体抱在怀里,韩重撸起他两只衣袖。细瘦的双腕上是一道又一道的伤痕。韩重默默地数着,一道又一道刻在了自己的心上。 十五、冷夜厅下颤 寒天雪上行 把软绵绵单薄的身体抱在怀里,韩重撸起小江的两只衣袖。细瘦的双腕上是一道又一道的伤痕。韩重默默地数着,一道又一道刻在了自己的心上。听者李棠诉说一切,吻,落在小江的额头上,韩重喃喃低语:“小江,笨小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怀抱着他,没有憨笨天真的回应,没有如花绚烂的笑靥,韩重竟是欲哭无泪。跟过来的众将都垂首不语,几日前眼见小江躺在床上脸色如雪,仍弱声问,阿重醒了吗?众人不回话,他浑浑噩噩中勉力伸出手臂来,闭目浅笑说,帮我……割开。 “元帅,都是我这张鸟嘴,我,我不该说小江,我……该打。”先前训过小江的那员大将跪在韩重脚旁扇自己的嘴,后悔迭声。 “起来吧,他不会记在心上得,等他醒了你给他些好吃的就行。”韩重勉强玩笑说。要怨只能怨自己,若不是自己诱导他识了情爱,这少年只怕会嚼着肉干没心没肺地蹲在榻前看自己昏迷不醒,哪里会割腕沥血伤心如此。 叫过军医来仔细询问,小江现在汤米不进,脉息微弱,每日只能以参汤吊着,可是韩重昏迷中他们寻遍单麓城各大药材铺子,珍贵药材什么也没见到,百年老参?便是烂断参须也是勉强寻到,给银子人家也是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一个字,无。 众将心里明白,单麓城百姓心里恨极了他们,哪里还会把名贵药材摆在堂面上,虽心中愤怒,可是韩重严令不得扰民,无人敢违抗。 “爷,只要您点个头,漫说人参,就是人参娃娃我也给他抢出来。”陈查咬牙说。众将心里对单麓城痛恨无比,只盼韩重苏醒后能下令严惩,没料韩重只是下令将下毒的几人连同“一笑楼”掌柜斩首以儆效尤。 严冬冷夜,冬梅绽放,暗香隐隐,韩重在宅内设宴,遍请单麓城名门富户。厅内燃着熊熊炭盆,温暖如春,几员大将盔甲鲜明左右作陪。厅外呵气如云,滴水成冰。士兵刀明枪亮,肃穆以对。厅外院中梅花形摆着五桌席面,酒席仍是要的“一笑楼”菜肴。 五桌内的空地放着一张条几,几上摆着托盘,托盘上摆着几个首级,血迹已干。单麓城中养尊处优的老爷们各个围裘裹貂坐在院内椅上冻得哆嗦成一团。桌上酒菜早已冰冷,油花凝固。 韩重慢条斯理把烫热的酒杯端在手里说:“本帅敬重秦太守和李将军侠肝义胆,允诺秦大人善待他的百姓。所以此次只斩了这几人以儆效尤。本帅铁骑入城后,寸草未取,片锦未拿,在座俱是单麓城名门望族,不知可有受惊扰?” “没有没有,韩元帅一诺千金,治军有方……”底下迭声回应,声音颤抖。 “好,本帅敬诸位一杯,不必拘礼,请。”韩重朗声笑,举杯一饮见底。 “请。”几员大将齐声响亮地说,将杯中热酒一饮而尽。 在座之人伸出手来举起酒杯,酒杯冰手,酒冷彻骨却无人敢不饮。一杯酒下肚,从头凉到脚,寒气更盛,只听到院中牙齿打颤的声音。 “本帅今日有个不情之请。”韩重轻笑道,“我的家眷病重急需人参续命,可惜单麓城内药材铺磬空,不知诸位家中可有存余?无需珍品,百年老参即可。”说着招招手,校尉捧着托盘上来,白花花金灿灿金锭银锞堆叠。“我可不是巧取豪夺,自当真金白银作价奉上。” “哪里哪里,元帅客气,即然元帅急需,我等自然回家速速寻出来。”众富户齐声说,有人拉着架式要走。 韩重点头说:“多谢。可惜……本帅向来没什么耐性。我知道诸位都是带着随从前来赴宴的,既如此,烦请让随从回家去取,本帅和诸位在此畅饮等候,如何?” 厅外一干人一听急了,坐在这里冻也冻死了,眼见着糊弄不过去,哪还敢怠慢,连声答应。陈查命人把守候在外的随从放进来。只见各人寻找自家主人,一众人连忙低声叮嘱随从速去速回。 小蓝站在一旁斟酒,韩重慢条斯理地吃菜饮酒,瞥了眼底下首座首位之人说:“这位便是林老爷吧,你身上这件紫貂裘倒是上品。” 富富态态裹着紫貂裘冻得嘴唇发紫的林老爷也不是愚钝之人,忙哆嗦着站起来说:“难得入了元帅的法眼,小的家里还有新做的雪貂一件比这件还要强些。元帅宝眷既是有恙在身,天寒地冻还是貂裘又轻又暖,小的这就让随从一并取来。” 随从匆匆忙忙退下,各自打马飞奔。韩重悠然地频频举杯相邀,众人暗暗叫苦,只得一杯一杯跟着陪饮。冷酒入腹更加坐不住,又不敢失了礼仪,一个个轻轻掂着脚,牙关打颤勉强做笑。 韩重捏准这些人愈是富有愈是胆小不敢欺蒙。果然,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陆续有随从回来。各方锦盒呈到韩重眼前。韩重是识货之人,眼看着送来的人参,须尾齐全,支支俱是上品。这些富户都是玲珑心窍的人哪个不想活命,送来的东西除了各色貂裘暖帐外,还有无数珍玩,并许多女子用的物事。 韩重轻笑,哪里会将其他东西看在眼里。命人把人参尽数取走,拣选了一件紫貂裘一件雪貂裘留给小江。 “本帅只取所需之物,这些珍玩诸位各自取回,看诸位今夜酒兴不浓,本帅也不强求,就此散了吧。”韩重说着,扬长而去,众将紧跟其后。 厅外一众人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逃命不迭,可是天冷竟冻得站不起来,央求将随从找来,一个个左搀右扶踉踉跄跄得出去了。 韩重亲守着炉灶细火慢炖将参汤熬出来,急急忙忙捧着到了小江床前。 更深夜寒,冷风呼啸。将火盆续上炭,拨旺笼上罩子,抬眼而望,有他笑语欢颜陪伴身旁竟从未发现这寝室如此简陋,家俱陈旧,桌上一盏寒灯如豆。 韩重俯身额头相抵,轻语道:“乖小江,闻闻,有好吃的哦!”等着他睁开乌溜溜小鹿一样的大眼睛欢呼一声夺过碗去。 风打窗棂,夜鸹沈叫,室内寂寥。锦帐低垂,紫貂裘搭在被上,乌发垂散,被窝中一张消瘦苍白的小脸,双眸紧闭,眉眼若笑。心如刀割,轻轻的吻落在他唇上。 裹着貂裘让他靠在臂弯中,倾出参汤用勺轻轻地搅动,韩重饮了一口参汤,捏开小江牙关,哺在他口中。一碗参汤哺完,握着他的手,冰冷的手仿佛略略添了些热气。轻轻擦拭着他的嘴角和下巴,将溢出的参汤抹掉。柔软的唇没有血色,淡如面庞。嘬吸着他的唇轻轻啃咬,怀里的少年听话无比,任取任求。看着被咬噬得红肿的唇慢慢恢复苍白,一股酸涩盈上眼眶,韩重紧紧环抱着他闭上眼睛。 南越八百里加急送来了圣旨,令韩重乘胜而逐直取皇城。大军整装上路。 李棠眼见着韩重日渐清隽,不眠不休,一面操持军务一面照料小江,擦身换衣,每日两顿熬参汤从不假他人之手,眼中红丝密布,想是夜晚也睡不安生。“爷,这些活计您交给校尉做吧,您若是不放心他们手脚笨重,让我替替您。” 韩重摇头说:“你做好份内之事即可,不日启程,单麓城留守防备不可懈怠。”李棠只得应着。 隆冬严寒草木皆枯,路上行得月余,眼见天色灰白云头渐渐压下来。午后,飘飘洒洒大雪纷飞着落下,脚下湿滑将士顶雪而行举步维艰。 一夜之间落雪成白,冰结满地。次日行军韩重勒马在道旁,看将士冻得瑟缩,旗手也缩手缩脚把旗杆扛在肩上。蹄下打滑,牛车马车行得歪歪斜斜。 家园远离,远征跋涉,究竟有谁知道到底是为何。韩重不愿腹诽不敬,叹息一声拨马回走,到了小蓝赶的马车前弃马上车。 车辕咯吱作响,马车踏冰踉跄前行,小蓝不时地甩动鞭子。车内铺着厚厚的被褥笼着汤婆子,睡着小江。扶起他裹严实了,靠在车壁上,韩重将车窗帷帘掀起一条缝来,一股寒气袭来,远处白茫茫群山亘立。 “乖小江,下大雪了呢。你在那个温暖如春的山谷中一定没有看到过,起来看看好不好?若不是行军打仗将士受苦,下雪天可是有趣的很。我从前常常带着陈查、李棠和侍卫出去打猎。冬天的小兽聪明的都躲起来睡觉或是吃存粮,剩下一些到处乱转却找不到吃食。有些呆的,只要放下点吃的明知道是陷阱也会跑过来,要吃不要命。你说,这么笨笨的像谁,嗯?像谁?是不是像笨小江?” 车厢中只有韩重喃喃低语。 十六、束手困无策 萍水结夙缘 冰天雪地里大军在韩重亲率下马踏连营,势如破竹。南越大军历时四个月攻破东扈皇城。东扈皇帝亲写降书自此归顺南越,岁岁朝贡。 韩重顾不上其他,在皇宫内选了一处优雅的地方先安顿了小江,收了皇帝的降书后即刻召齐东扈皇宫太医院所有医官替小江诊脉。一众太医不敢怠慢,一个个战战兢兢围上来。内侍上前掀起绛红色五蝠环日的锦帐挂在嵌宝帐钩上。 时近春日,早晚有些轻寒,正午倒暖和得多。日光从窗棱中透进,金辉洒在楠木条几上,几上羊脂瓶斜插着数枝白玉兰,窈窕秀美。屋子里敞亮极了,太医们上前一看,白裘如雪衬得少年脸色灰败,瘦成了一把骨头,滑下来的手腕细得一掰即折。 韩重忍着心里的疼把事情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瞧着他们一个个手指搭在小江脉门上,手拈胡须闭目晃脑。太医号完了脉聚在一起窃窃低语,神色凝重眉头紧锁。 手指抚摸在小江的眉上,顺着眉峰摸下来。脸颊瘦得凹了进去,一张小脸偎在韩重的手心里。何止是脸颊,韩重心想,夜夜抱在怀里肋骨都一根根浮着。 半晌,太医中走出来一人躬身施礼道:“平王有礼,这位……这位……” “我的家眷。”韩重沈声道。 “是是,王爷宝眷我等一一号脉完毕,他脉息独特,我等猜测他此次割腕沥血,气血损伤太甚,是以陷入沉睡。……” 韩重听他引经据典说了半日,结果就是束手无策,小江还是无法苏醒。太医开了固本培元的方子呈上,内侍匆忙去煎药。 东扈太医院不乏精通岐黄之士,韩重也知道他们不敢欺蒙,此时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小江,不知该如何是好。 内侍端着汤药进来,禀了一声见韩重没应声,高声说一句:“王爷,王爷?药来了。” 韩重这才猛醒,看看汤药热气正浓,把小江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臂弯中。内侍见他伸手忙把托盘拿近了垂首说:“太医院诸位医官说,这方子一日两剂,先吃上一个月,这位小爷的身子太虚,参汤不敢再用了。” 韩重点点头,端过腕来喝了一口,药到口中咕咚一声咽了下去,问:“怎会如此之苦?” 内侍忙高捧托盘跪下道:“王爷息怒,良药苦口。” 韩重看看小江,半晌问:“宫中可有百花蜜吗?” 内侍忙巴结说:“回王爷话,有的,不但百花蜜还有灵芝蜜,补气养颜也是好的。”看韩重点头,忙一溜儿烟儿地跑出去。 喝了一口药捏开小江的牙关,低头哺进嘴中。药汁苦如黄连,舌根也麻麻的。韩重抚摸着他消瘦的脸庞轻声说:“别怕,苦是苦些,吃点儿蜜就压下去了。” 内侍用水晶盏盛了灵芝蜜进来,瞧见韩重轻吻着那少年的嘴唇,把药一口口地喂进去。一碗药见了底,韩重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用小勺舀了蜂蜜慢慢送进小江的唇内,轻轻地在唇舌内抹开,将甜留下。 内侍看着他把勺子放下,忙讨好地说:“王爷,您也用些吧,压一压药。” 韩重看了他一眼,内侍吓得忙把头低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半晌,幽幽低沉的声音道:“我的嘴里一直是苦的。你有心,下去吧。”内侍应声退下。 新月如钩,暗夜中淡淡玉兰清香在宫殿中沁开。琉璃宫灯高挂,雾气升腾,浴池中小江靠在韩重胸前,脑袋轻仰。花瓣飘在水面上,在他的胸膛间起伏,锁骨如刀刻瘦得能掬出一汪水来。涂上胰子轻轻揉洗着小江的发,那握刀掌印的手温柔细致。 用貂裘把小江裹起来放到床上,将他冰冷的双脚抱在怀里,掌心轻轻揉搓着脚心,踝骨一只手就握得过来。韩重笑笑看着沉睡的他说:“瘦成这样,你醒了得吃多少东西才能补回来。倒时变成小猪一头,看你还怎么跑。” 双脚渐渐得有了热度,把他抱在怀里枕在臂上,撸起的手腕伤痕密布,抚摸着,韩重低语:“我让他们带大军回去,这一路南下鸟语花香,风景如画,我陪着你游山玩水好不好?” 韩重说到做到,部署妥当后带着小江、陈查和小蓝驾着马车一路南下。 四人走走停停,行程缓慢。盛夏走过渐入金秋,愈往南走风光愈盛,山峦叠嶂,水清溪澈。韩重赏玩之时心心念念看顾小江,陈查和小蓝两个人恰如脱缰的野马,游性正浓。药方子随身带着,一日两剂药韩重从没懈怠,就算不能投栈的荒郊野岭也会垒起石灶吊起紫砂的药锅煎药喂给小江喝。 这一日马车随性而走,已经过了南越边境到了蔺水郡。蔺水郡因河得名,蔺水河北通北晋,南达南越,支流繁多。河岸一侧群山绵延,枝繁叶茂;漫漫河面一望无际,轻舟遥过;绵延河岸芦苇起伏,鸬鹚戏水。 金秋时节,沿路桂花飘香,马车停在岸边,地上铺上毡毯,韩重将小江抱出马车。小蓝忙着垒起石灶架上药锅,陈查背弓携箭骑马冲入林中打野味去了。 咕噜噜的药锅开了,小蓝沥出药渣,把药盛在碗里端过来看着韩重一口一口地喂给小江喝完,忙把蜂蜜呈上。手里端着空药碗,闻着热烘烘的味儿小蓝就觉得嘴里往外流苦水。 “咦?陈查去了几时了?”韩重看看天色问道。 “陈将去了总有……一个多时辰了吧?!”小蓝说着眺望山林。话音刚落,就隐约听到声音传来,不多时呼喝声马蹄声渐渐逼近。 陈查的笑声传来,身后跟着怒喝。马到近前,陈查翻身而下,把马背上一只麋鹿卸下来,拍拍手用脚踩着,一仰下巴,露着雪白的牙齿笑说:“技不如人,就别丢人现眼了。” 身后两匹马上的人脸都涨红了,翻身而下,“仓郎”拔出剑来:“明明是我们的,你凭什么抢了去! 陈查惯会作弄人,拍拍手说:“哦,你的?你叫它一声它应你吗?” 两人气得半死,说:“我们叫不应,你叫就应吗?”陈查一笑,脚下用力,未死透的麋鹿梗着脖子叫了一声。那两个人被陈查气的七窍生烟。 韩重知道陈查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眼见他吃不了亏就怀抱着小江冷眼旁观看热闹。小蓝更不敢多嘴,就着河水涮了药罐,用水罐取了水扔上茶饼熬起茶来。 三个人正在争执,就听马蹄声响,十几骑人马奔了过来,还有猛犬数条。那两个人一看,弃了陈查迎上去,对为首一人跪倒说:“主人,这厮欺人太甚。” 那人打量了陈查几眼,微笑点头,目光一扫,落在韩重身上。韩重也在看他。见他坐骑神俊无比,龙头豹尾,肋生肉翅,正是和自己的赤骥齐名的名驹挟翼。 马是神骏人亦非凡品,他身材虽高大却形容清瘦,顾盼间不怒自威,铁骨峥嵘。左臂横举停着一只海东青,凛凛冷视。韩重动了识才之心朗声道:“金秋鹿肥,各位若不嫌弃,我这里有美酒数坛,不如坐下共饮。” 那人也笑道:“好,相请不如偶遇,我们收获颇丰,一起共享。”声音如鸣钟低沉,煞是动人。 几个随从模样的人把麋鹿和猎的兔子拖到河边宰杀。韩重随意看着,见他们匕首锋利,各个出手如电。陈查和小蓝把车里的美酒搬下来,人多杯少,索性几人一坛捧着畅饮。 火苗升腾,几个随从麻利地把野味在枝上翻烤,涂抹盐巴。香味渐渐溢出来,酒也烤热了,人人馋虫儿乱窜,不免谈笑起来。韩重本想结识与他,可是心内到底还是存了两份戒心,见他并不开口问姓名索性自己也不提,只一味地听几个随从和陈查就狩猎一事互相吹嘘。 那人随意盘膝坐在地上,看着火堆,硬朗俊逸的脸庞稍有悲苦之意。韩重喝了一口酒伸臂把酒坛递过去,那人一笑接过,举坛畅饮。冲随从拍拍手,随从不多时拿了一具七弦琴过来。那人抹抹嘴笑说:“沐浴薰香不如酒酣意畅。”说着弹奏了起来。 韩重自幼也习音律,听他琴声缠绵婉转,隐隐儿女情长缱绻绮丽,真不像他这样硬朗之人所爱。默默聆听,曲声优美,连聒噪的陈查也闭上了嘴,吃草的马儿也频频回顾。一曲终了,那人竟脸庞一红道:“一时忘情,这首曲子乃是我心爱之人所作,我疏于练习生疏得很,如此儿女情长,见笑见笑。” 韩重见他如此坦然好感更生,笑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英雄尚如此,何况你我,哈哈。”那人瞧瞧韩重怀里,小江白裘如雪乌发一丛看不出面目,也哈哈笑起来。 野兔先熟,随从用匕首削下来两条后腿先递给那人又递给韩重。韩重举着兔腿,看看怀里的小江低声说:“乖小江,这么香你也不起来吃吗?”怀里的人始终还是没有应答。 韩重黯然一笑,将兔腿啃了一口放下,抓起酒坛咕咚咚灌了起来。有了几分酒意,韩重放声吟道: “万户侯,千金裘,张弓百步穿云手。十里擎苍逐麋鹿,九月金秋携黄走。八方好友聚林后,七弦琴慢奏,六马仰秣曲声悠,炭火五味香气流,四下解闲愁。散坐三两好友,同饮一壶酒。” “哈哈,好一个同饮一壶酒,请。”那人双手捧起酒坛一饮见底,肚皮微微突了起来。韩重也不示弱,单臂搂着小江照样而干。“痛快啊!”那人率性长啸,气势勇猛,震得人心悸。韩重把小江贴紧胸膛捂住他耳朵。 那人歉意一笑说:“你一直抱着她,宝眷是有恙在身吧?” 韩重点头,隐了一些经过,略略一说:“大夫说他练的武功独特,气血尽失,所以沉睡不醒。” 那人迟疑着说:“恕我冒犯,我倒是练过些浅显内功,可否容我一看?” 韩重哪里会不肯,忙答应。那人上前倒是很知理,并不敢看小江容颜,只是隔着衣袖,把手指轻轻搭上,一搭上他便有些惊诧地看着韩重。韩重知道他诊脉之下已经知道小江是男子,倒也不遮掩,索性把貂裘的风帽摘了,让他看个仔细。 那人仔细看了,又问了吃得什么方子,点头又摇头,把韩重的一颗心都晃晕了眼巴巴地看着他,看他能否说出些不一样的来。 那人收了手说:“方子倒对,不过对他没有什么用处,他所练的武功像是洗髓易筋一脉,全凭气血支撑,这是耗尽了油尽灯枯之像。”他略一思忖对随从说:“去把药盒拿来。” 听话的随从竟然没动,垂首跪下说:“主人,那药只得三颗……您一直不舍得用,请主人三思。” 他这么一说,韩重立时明白,这药必定珍贵,不过,即珍贵想必是有些用的。小江性命要紧,韩重顾不得做谦谦君子,拱手说:“若是兄台能救得了他,只要兄台开口,无论何事我一定万死不辞。” 那为首的随从想是那人的左膀右臂,竟苦笑道:“连你姓甚名谁我家主人都不知道,今日一别,哪里还用你万死不辞。” “不得无礼!”那人低喝一声。 韩重笑说:“他是护主心切,也是我的怠慢,实不相瞒,我乃是……”刚要说出姓名…… “哎~~不必。”那人截住韩重话头:“冥冥中自有缘法,萍水相逢,不必客套。今日我助他,他日或许你救我。”随从只得去取了一个锦盒而来。 才一打开,一股淡香扑鼻,卵黄般大的三颗白色药丸放在盒子里。那人取了一颗说:“此药我没有试过,不知传闻是否是真,一颗足矣。” 韩重连忙接过,片刻也等不得,含在嘴里咬碎送到小江口中,又喂了两口酒让他吞咽下去,一双眼睛已经牢牢地落在了小江的脸上。 那人起身走到河边,海东青展翅飞到他臂上。河边傲然独立衣袂飘扬,那人远眺低吟道: “云随雁字长,拓日玉生香。再不羡神仙,白首相无望。” 十七、梦回黯然人 醒转不识君 过了未牌初时日头偏西,风有些凉了,芦苇随风飘荡一浪又一浪。众人酒足饭饱不再添柴,火堆渐渐熄灭只余下树枝燃烧后的灰烬。韩重一颗心兜兜转转全在小江身上,已经无心闲叙。那人看在眼里抬头瞧瞧天色起身说:“天色不早我们要回去了。今日相逢甚是痛快,希望有缘再相会时他已经安康了。” 韩重忙抱着小江起身道谢,目送他带着随从扳鞍上马,一行人扬鞭而去。陈查站在身后凑近了抻着脖子看小江,问道:“怎样,小东西有好些吗?”轻声叫,“小江,小江?再不醒我呵你痒了!” 韩重垂首看着小江轻笑说:“若是让你呵痒就能醒,那我可真要多谢你了。” 四个人上了马车一路往镇上而去。陈查皱眉歪嘴琢磨了半天说:“爷,我瞧赠药之人不是等闲之辈。” 韩重点头道:“若只是带着随从围猎不会随身携带七弦琴,想来和咱们一样是行在途中性起逗留的。无妨,看他倒是个坦荡君子。” 马车里褥子上铺着一张虎皮,周遭挂着藏青色帷毡,很是暖和。韩重伸手把一个紫铜暖手炉放进小江的貂裘中,暖着他冰冷的手。数月来的隐忍被那人一颗药勾起来,心中重又熊熊燃起希望之火,一颗心在焰苗上翻来覆去的烧灼,盼着怀里的人能够睁开眼说句话。 到了镇上拣了最大的一家客栈四个人包了一个小院。金秋时节,园内松柏苍翠,花圃里怒放着菊花,金钩赤瓣芳华暗吐,倒也幽静。小蓝见韩重无心茶饭,巴巴的让店家做了几道拿手菜,沽了二斤酒送来。 陈查最是不拘小节,一路上拉着小蓝同吃同坐,两人都是双十上下的年纪,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韩重只是略略吃了些,酒也只饮了一杯。小蓝端着饭碗小声问:“爷?想是饭菜不合口味?您想吃什么,我出去看着他们做。” 陈查眼看着韩重日夜煎熬,脸都瘦的脱了相,胡子乱糟糟的也不刮,二十六岁的人像六十二岁。给韩重把酒杯斟满,自己端杯滋溜干了,说:“吃你的吧,爷这会儿吃天鹅肉也没味。爷,还是喝两杯吧,醉了倒下就是一夜过了,您也睡个好觉。”韩重沉默不语。 这一夜,韩重无数次从睡梦中醒来,眼前小江的笑语欢颜不过是风敲窗棱风铃作响,树叶婆娑寒蛩低鸣。幽暗中怀里的人隐约眉眼若笑,长眠中更是没有心事,不定梦里又在弄什么吃了。韩重心疼之余不免有些冤屈,睡着的人哪里知道醒着的人有多苦。 睡意全无,起身点上烛灯,拿起一卷书随意看着。窗外风铃叮当低响,起了风。将被子角替小江裹紧,瞧着他睡颜,韩重又掀开被子,怀里的少年单薄憔悴,就着摇曳烛光,锁骨上一处吻痕桃花一样粉红。看着几日前自己的杰作,韩重轻轻用指尖抚摸着,忍不住低下头在那里又轻轻地嘬吸起来,片刻放开,锁骨上花开两朵。 手指一分分一寸寸滑下去,那小小的乳珠,一根根肋骨,瘦削的臀,修长却冰冷的腿……将他贴在身上抱紧用身体温暖着,韩重苦笑一声:“我韩重前世到底是造福还是作孽,这一世居然遇到你……” 在客栈住了五六日,陈查每日花街柳巷不亦乐乎,韩重无心也无意管他,装作看不见,任他每夜里头面光鲜地出去,浑身脂粉地回来。陈查时不时从勾栏里带回些细致点心塞给小蓝,小蓝眼巴巴地看着,陈查倒有福同享带他去了两次,小蓝惦记着韩重需要差遣不敢私自离开。 这小镇上原来出的好橄榄炭,除了作为皇宫贡品外还偷卖给富贵人家,又靠山临水,山上的水多甘冽。这家客栈有专人每日到山上取水,韩重便每日让小蓝要了水在房中烹茶。 小江躺在软榻上,韩重坐在一旁在矮几上解珍珑。小蓝靠在窗前支着泥炉扇着蒲扇炖着香茶。屋檐下,不知道陈查从哪里弄回来的那串木风铃随风奏乐,韩重手拈黑子举棋不定,房中一派安详雅致。 “爷,爷,您瞧,这可是好东西。”外头嚷嚷着,陈查用脚挑开帘子进来,手里端着个沙锅,见韩重在看自己,陈查咧嘴一笑说:“香肉,我在前头看他们现杀现炖得,白水炖了蘸盐巴吃,补!”说着放在屋中的桌上,一掀盖子,肉香扑鼻溢满房间。 韩重摇摇头,无奈说:“你真是煞风景,把屋里的茶香都盖住了,去,带小蓝到你屋里吃去。” 陈查手指头已经捏起一块儿肉来送进嘴里大嚼着说:“爷,真得香,您午膳没怎么用,尝一尝吧。”小蓝早就把竹箸和一碟子细盐巴取了来,递给韩重。 韩重瞧着他二人定是早就弄好的倒不忍心扫他二人的好意,挟起一块儿香肉蘸了蘸盐巴。 “好香……是吃的吗?”微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韩重如遭雷击,一块儿肉笔直掉落在桌子上,一刹那像被点住穴道一样动不了了。 陈查鬼叫一声和小蓝跑到榻边去。“小、小、小江!”陈查嘴里还嚼着一块儿滚烫的肉,呜噜呜噜含糊不清地说:“你,你……早知道一锅香肉就能让你醒了,老子早就杀它个百八十条天天炖。” 小江声音干涩,太久没说话,话也说得不清楚,眼睛半眯半睁看着陈查的嘴,咽着口水说:“查查,你吃的什么啊?” 韩重低头吸了一口气定定神转身走过来,看着小江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小江一双眼眸眨了眨,眼睛活泛了许多,这才把眼神从陈查的嘴上挪开,看看小蓝,再看看韩重,一双大眼睛有些奇怪地看着韩重,问:“你是谁?” 话音未落,韩重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要晕倒。一只手扶着榻边勉强站稳。陈查差点儿咬掉舌头,看看韩重再看看小江,忽然伸手拉住韩重的手往外跑。韩重只觉浑身无力被陈查拖着走。 小蓝瞅着韩重踉跄的背影问:“小江,你认不认得我是谁?” “当然认得阿,小蓝。” “你也认得陈将啊,那刚才那个人你不认识吗?” 小江的心思都在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沙锅里,边挣扎起身边说:“满脸都是胡子,又那么瘦,好像没见过。” 可是身体太虚弱怎么也起不来。 没一会儿,陈查又把韩重拖进来:“小江小江,你再看看认不认得他?” 几月来杂草一样的胡子刮光了露出湛青的下巴,一张俊朗刚硬的脸青隽瘦削,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眸含着浓浓的爱恋。 陈查把韩重推到榻边,小江张张嘴,眼睛眨了眨抬起手臂来,手却软软地又跌落。韩重忙伸手握住,放在唇边轻轻地啃咬着他细长的手指。半晌,手指摸上他的脸颊,小江满脸的心疼,满脸的温柔,小声说:“阿重,你怎么会这么瘦了,他们不给你饭吃吗?” 韩重再也憋不住了猛地扑过去,没头没脸地亲,小江嘻嘻笑躲着说:“好痒,好痒。”扯开他的衣襟,在锁骨上用力地啃咬。“疼,阿重,疼。”小江轻声叫着。陈查拽拽小蓝,两个人悄声退下。韩重把脸埋进小江颈旁,深深地呼吸着。 “阿重,阿重,呼呼……”小江没力气挣开他的拥抱,歪过头来用嘴巴在他头顶吹气。“呼呼……呼呼……” 韩重把脸在他衣襟上蹭了蹭,抬起来更红的眼睛问:“我在,笨小江再叫两声听听。” 小江长长的睫毛眨动着说:“阿重,我肚子好饿,浑身都没力气。” 韩重把他横抱起转了两圈儿,亲了亲他的嘴唇说:“罢了罢了,只要我的亲亲小江平平安安的,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啃我也给你摘下来!” 十八、苦涩做爱引 甜蜜导欲潮 小江觉得自己的前胸贴在了后脊梁上,肚子那里是空的,整个人扁得像窗户纸。屋子里的香气小虫子一样往鼻子里钻,嘴巴里的涎水咽都咽不迭,偏偏韩重还跟小黑似的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没完没了。 小江忍不住说:“阿重,我肚子好饿,浑身都没力气。” 知道吃就是真得没事了,韩重简直是心花怒放,把小江横抱起转了两圈儿,亲着他的嘴唇说:“罢了罢了,只要我的亲亲小江平平安安的,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啃我也给你摘下来!” 小江咽口唾液扯扯他的衣襟说:“啃月亮等到最圆的时候再说,先吃那个先吃那个!”手指着砂锅。 大病初愈香肉自然不能吃,喊进小蓝和陈查来,韩重一口气点了好几道清淡的菜色和白粥,嘱咐小蓝亲自看着他们手脚麻利地做好送过来。又吩咐陈查把香肉沙锅端出去别放在这儿勾引小江。小江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砂锅消失在门帘后,嘴巴扁起来。 小蓝和一个店伴一人端着一大托盘菜进来。小江双眼冒绿光,顿时生起无数的力气起身扑过去,被韩重单手揽住腰抱在怀里。制住小江,韩重美滋滋地想,没有武功的又听话的小江真好。 粥菜摆放在榻上的矮几上。韩重用木勺舀了白粥放在嘴边吹着热气,小江等不及抓着他的手腕往嘴边送。 粥喂进去了,拿着勺子的手动不了了,韩重无奈地说:“听话,别咬住勺子不放,这个,木头的……不能吃。” 小江饿急了,恨不得连勺子头也咬掉吃下去,不停地指着这个指着那个要。韩重不敢让他吃快了,每次挟起一点点菜喂他,嘱咐他嚼烂了才准咽。一边担心他吃快了不舒服,一边心疼他肚子饿得厉害。估摸着他吃了七成饱就把饭菜撤了下去。 “别拿走,别拿走,我还没吃饱呢!”小江可怜兮兮地冲着撤盘子的小蓝喊。 韩重看着小江,眼泪在他的眼圈儿里委屈的一圈儿一圈儿地转着,险险要掉下来,只好说:“听话,先将养两天,等你大好了,想吃什么由着你。” 陈查眼见着小江醒了,逗引小江为自己邀功,说小江醒了是自己香肉的功劳。韩重心里明白小江能醒,全凭那人所赠之药,赶紧把那人改过的药方子拿出来,让小蓝到药材铺子里按方抓药给小江调养身体。 晚饭吃过,小江灰败的脸色明显好了些,精神也更足了,韩重看着心内欢喜,打赏了客栈上下。掌勺的大师傅格外多给了五两银子,把满脸横肉的大师傅高兴的在门口栽了个大跟头,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把锅刷得能映出人脸来。 “爷,药煎好了。”小蓝端着药碗笑嘻嘻地进来。 韩重伸手接过去,这么些个月养成的习惯,自己先喝了一口,看着小江又用小狗一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嘴,这才想起来他醒了不用自己喂给他了。嘴里的药又苦又涩,又不好吐出来只得咕咚咽了。“来,把药喝了。” 小江欢天喜地地接过去……“噗”一声喷了出来,站在一旁的小蓝衣裳下摆给喷了个正着。小蓝和韩重看着小江一张小脸像风干的橘子皮一样皱了起来。 小江抿着嘴唇,眼圈儿红了,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眸水气越来越浓。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湿嗒嗒的,看着韩重小声说:“阿重,我一直在睡觉都没有做错事,为什么你生我气。” 他挺着胸膛吸溜着鼻子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是下睫毛已经挂了晶莹的一滴,韩重慌了,给他擦着眼睛问:“我哪里有生你的气,为什么这么说?” 小江耷拉着脑袋,看着手里捧着的药碗,声音有些哭腔说:“我睡醒了你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让我吃饱肚子,还给我喝这么……这么……不好喝的汤。” 在小江嘴里没有不好吃的东西,他从来没吃过汤药,就是小时候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师傅也不过是塞一些“糖豆儿”吃吃就好了。这碗“汤”根本咽不下去。 韩重苦口婆心地解释这是药不是汤,什么是药,这药因为有几位药材才这么难喝,为什么必须要吃药,如果不吃药就不能放开肚子吃好吃的…… 说的嘴巴都干了,小蓝适时地送上茶来,小江哭丧着脸说:“真的要喝吗?”看韩重用力严肃地点头,小江把碗端在嘴边张开嘴,碗却不动。 “喝吧,喝了给你蜂蜜吃,很甜,把苦就压下去了。”韩重哄着说。眼看着小江还在犹豫,“小蓝,今晚没什么事了,你也出去转转吧。”小蓝才得了赏银,一听,欢天喜地出去了。 “乖小江,我喂你喝,瞧瞧,我都不怕苦。”韩重接过药碗来喝了一口,搂过小江的肩头托着他的脑袋低头亲了过去。 开始还乖乖地张开嘴,苦涩的药汁一入口,小江的舌头就开始不听话拼命地往外推。可是上颚被痒痒地舔弄着,舌尖被吮吸的生疼,灼热的气息把呼吸带走,无法喘息,只能张开唇齿由着他。药汁和着津液在彼此口中交换,缠绵的吻让苦涩没那么鲜明,药一口一口地喂进来。小江皱着眉头紧紧闭着眼睛拼命吮吸韩重嘴里的津液用来冲淡药汁的苦味。小江的“热情如火”实在是让人吃不消,韩重的腿间开始一点点涨满,叫嚣着想要宣泄。 “蜜、蜜,蜂蜜!”被放开的小江吐着粉色的舌尖叫着。 拿过盛着蜂蜜的青瓷碗,看看小江,韩重把食指探进碗中挑取了蜂蜜送到小江嘴边。小江迫不及待地一口含住。 琥珀色的蜂蜜从食指淋漓到他消瘦的下巴上,淡粉色的唇围绕着食指舔吸,将蜂蜜吃进嘴里。粉嫩的舌尖从指尖舔到指根,连指缝中的那一点也不放过。 韩重要疯了,近一年来压抑的欲望如喷涌的浪潮汇集到小腹下。小江好像觉得如此很有趣,吃得干净后竟握着韩重的手,又挑取了一些。随着他吞吐的动作,韩重呼吸越来越急促,仿佛被舔吃的不是食指而是自己腿间蠢蠢欲动的欲望…… 忍住忍住……韩重对自己说。看到小江仰起脸来,一双纯净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消瘦的脸庞是浅浅的笑意。“这里,还有……”韩重几乎语不成声说。手指点着他脸颊上的一处,用指尖把晶莹剔透的蜂蜜抹掉。 小江伸出舌尖飞快的舔了一下唇角,满脸得意犹未尽,噘起嘴来嘬住韩重的手指,舌尖在指尖上飞快地舔动,不放过那一点。 脑子里“轰”的一声,全身绷紧,腿间湿淋淋一片,像被蝎子蜇了一样,韩重跳起来狼狈逃窜。 小江坐在床上小狗一样耸耸鼻子,自言自语:“咦?什么味道?”有些熟悉的味道,可是……想不起来了。 十九、世间金银妙 沿路花销好 韩重狼狈逃窜。十月里的小冷风嗖嗖一吹,腿间更是冰凉滑冷。两个正要到店堂送东西的店伴看着这位从不出门的“财神爷”在跨院门口转来转去,一时地仰天长叹,一时地垂首轻摇。 韩重口中喃喃自语:“坐怀不乱、坐怀不乱,忍下啊忍下,连这个都忍不下,如何胸纳百川?腹盛四海?现下他的身体莫说欢好,就是跑跑跳跳也不能够,你可不能有非分之想……”房里的小江却不知道韩重在情思暗涌,他正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抱着枕头滚来滚去。 又住了三日,四个人便启程赶路回京都。小江被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出一个月便面庞红润生龙活虎了起来。 邯都是南越繁华的地方,织造府便设在这里。街面上多有绫罗缎庄,往来的商贾云集,连带着饭庄酒肆的生意也出奇地好。 这日清早,干果子铺的小店伴卸了门板开张做生意。门面柜上一溜儿整齐地摆着各色干果子,颜色红红黄黄得煞是好看。有旋炒银杏、闷香栗子、雪花梨条、阿胶蜜枣、盐渍杏脯、蜜渍桃干、姜片…… 寒冬里没有蚊蝇,小店伴打着哈欠迷瞪着,手里还是拎着马尾的拂尘在柜上扫来扫去,一抬头,就看见柜前站了一个少年。 小店伴睁大了眼睛看。身上那白毛毛的斗篷很名贵吧,看人家……那头发黑的,那脸庞嫩的,那眼睛水的,那嘴唇红的,那口水流的……流口水都这么漂亮啊,抛去了流口水这点不算,真是,年画上的人物也没这么好看啊。 “您……您来点什么?”小店伴小心翼翼地招呼。就看流口水这位伸出手指来从柜子这头点到那头。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我都要。” “您一样来多少?”小店伴一见来了大主顾脸上登时欢喜起来。 一大早来买东西吃的正是小江。“哦?多少啊,这个……”小江抓抓脑袋,把手里拎的一个小口袋放下,两只手空捧着比划说:“我一样儿要这么些。”还怕说不清楚,连忙解释,“按这么一捧冒尖儿算。”眼见着小店伴殷勤地拿出纸来包干果子,小江满脸得意地说:“我有钱哦!”说着把手里的小口袋哗啦一声倒在一旁的柜面上。 一柜面子的铜钱、散碎银子、银锞子、金锭、金叶子,还有什么金豆子、珍珠在柜面上骨碌碌直滚。 小店伴脸都吓白了,拎着衣裳下摆到柜子边兜着喊:“哎呀我的小爷,随便掉旮旯里一个找不见,我这三年可就白干了,赔不起您呢。” 好歹地把东西收进了小口袋里,每样干果子二两一包包起来,打了打算盘,一共是二十五文钱。小江把小口袋一扯说:“你拿吧。”小店伴抻着脑袋看了看,找不出二十五文钱来,捡了块儿碎银子把掌柜地喊出来,开钱匣兑换。 小江把吃食塞进怀里,塞不下去了就一样一样地拢在怀里摞得老高,看掌柜的还没出来,问:“那个买这些行吗?” 小店伴忙说:“那块儿二两有余多着呢,给您兑去了。” “哦。”小江探头往街对面瞅瞅说:“我不要了,我要走了。”说着抱着东西跑了。 贴着墙根儿溜进一家绸缎庄,刚到门口就听见韩重的声音在说:“人呢?刚才还在这儿呢,这武功恢复了也不好,跑起来连点动静也听不见。” 陈查的声音说:“我去找找看,爷您别着急,他刚学会买东西,一定是去买爱吃得了。” 小江从山谷中一出来懵懵懂懂地过了几天就撞进了韩重的军营,从没在外面生活过,不知道这世间的日子怎么过。韩重等他身体好些了就领他到街面上走动见识。他这才知道原来肚子饿了只要拿那些个黄黄白白的东西就可以换到东西吃。这一发现简直让小江激动不已。韩重见他欢喜,便把除了银票之外的盘缠全都放在一个小口袋里让他拿着,一路上买什么东西,吃饭住店统统都由他付钱,任他花销。韩重一旁看着,发现他斤两不清楚,更别说铜钱和金银的兑换。韩重只是讨他欢喜倒不在乎,经常四个梨两文钱,小江扔下一块儿银子就美滋滋地走了。小蓝和陈查在一旁唏嘘不止,同人不同命啊。 小江听到说自己赶忙进去,从怀里的纸包山中拼命把脸露出来说:“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陈查笑说:“瞧,我说什么来着。”上前帮他把东西一一拿下来。 韩重说:“过来这边挑挑你喜欢的,一转眼就看不见你了。” 掌柜的亲自陪着到了店后,名贵的锦缎丝绸一匹匹摆放着。韩重拿起一块儿象牙白绣满行云纹的料子问:“这个花色你喜欢吗?” 小江低头在怀里扒拉,摸出一根梨条来塞进嘴里说:“嗯,跟雪花梨条似的,好。” 韩重笑笑,又拿起一块儿葱青色织锦问:“这个呢?” “嗯,好,像酒酿梅子。” 韩重摇头,指着樱草色的一匹问:“那这个呢?喜欢吗?”一转头就看见小江正一把一把地从怀里往外掏杏干,原来是怀里的纸包被他弄破了。 “哦?这个啊,好。”小江把掏出来干杏扔进嘴里一个,总觉得怀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就挺胸腆肚跳啊跳,“啪哒”一声,地上多了一个盐渍杏脯。他也不嫌脏低头捡起来就往嘴里塞,韩重忙拦着他。 陈查和小蓝在一旁忍着笑,陈查说:“爷,您的眼光总不会错,您挑就行了,小江心里有什么您还不知道嘛。” 韩重无奈地对小江说:“才吃了药出来的,这些个少吃,当心肚子不舒服。” 绸缎庄自家的裁缝又替小江量了尺寸,小蓝和陈查也捎带着一人做了两身新衣裳。应承三天就能做好,四个人这才出来了。 逛了一晌午,韩重挑了邯都最有名的一家饭庄进去。正午正是人多的时候,满堂的人推杯换盏,吃喝得热闹。小江雀跃着一进门,忽然店堂中安静了许多。迎门坐的食客端着杯的不动了,吃饭的咬着箸头,挟菜的空举着竹箸。 韩重扫了店堂中那些痴傻的人一眼,心里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自从小江身体好些能出门了就经常这样,路上有人看他看得都能撞到树上。韩重回头看,小江眼见韩重回头立时把正在嚼动的嘴巴闭上,讪笑,根本就没在意周遭的事情。 雅间没有了,店伴好歹腾出一张靠门口的四方桌,抹干净了招呼四个人坐下。店伴介绍自家的打卤面片做得好,韩重便叫了四碗。不多时酒菜上来,小江早就攥着筷子等着了。 正在吃饭,门口进来一个叫花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手端着个破碴儿的碗,一手拿着竹片子,嘴里唱着莲花落。 店堂里几个客人吆喝起来:“怎么了这是?怎么要饭的进来了?” 店伴忙上前驱赶:“去去去,人正多的时候来你懂不懂规矩?等散了饭点说不定还能有口剩饭给你。” 叫花子头脸脏得看不出年纪来,哈着腰陪笑脸说:“对不住,实在是饿得慌,不拘什么您赏一口吧。” 掌柜的在后头吆喝。那叫花子身上的味儿难闻得很,几桌离得近的客人都不乐意了。几个店伴上前推推搡搡地往外赶他。 小江正在闷头大吃,吆喝的声音大了这才把脸抬起来,看了几眼端着自己还没来得及吃的面片起来,走到叫花子跟前说:“肚子饿吗?给你这个吃,很好吃。” “这位小爷,您别这么好心,他得了这个意,明日后日还得来。”几个店伴忙上前说。 小江手腕一动劲风暗送,把几个店伴震地退了几步,一只手还端着碗对那叫花子说:“你吃你吃。” 叫花子千恩万谢地接了退出去,把面片倒在自己的碗里,破口那儿流出来的汤汁赶紧用嘴接着,却不吃碗里的。等他忙活完了这才发现给自己饭的少年站在一旁,身后是那个英武的男子。 “谢谢,谢谢两位大爷。”叫花子忙作揖道谢,嘴里说些“富贵荣华,子孙满堂”的恭维话。 小江眨眨眼睛说:“很好吃的,你吃嘛,若是不够,我有钱哦,可以再买的。” 那叫花子笑笑说:“我要带回去的,多谢您,这空碗还给您。” 韩重见他虽衣衫褴褛谈吐倒也算知礼,问道:“我见你也算壮年,若是肯卖几分力气也不至于落到乞讨之地。” 那叫花子看了韩重一眼,半晌笑笑说:“这位爷看来是外乡人,多谢您施舍。”说完转身即走也不回头。 那人一走,小江就跑回来吃饭,韩重又给他要了碗面片,不停地给他往碗里夹菜。 陈查笑说:“原来小江不但有吃心眼儿,还是菩萨心肠呢。” 小江抬起脸来,有些不解地说:“什么?”转脸有些疑惑地问韩重:“我……又做得不对了吗?” 韩重笑笑说:“没事儿,你做得对,陈查逗你呢,吃饭吧。” 小江往嘴里塞着饭说:“肚子饿得时候,真得很难受的,我知道的,真的。” 二十、游湖品鲜鱼 上岸观恶虎 陈查打听着邯都境内的兰泉县有好大的镜水湖,风景绝佳,就怂恿着韩重到兰泉县去游湖。韩重一问之下,小江还从没坐过船,当下欣然同意。 第二日一早四个人驾着马车到了左近的兰泉县。从车窗上看出去这兰泉县比邯都州内其它地方都要冷清些,街面上少有行人。韩重怀抱着小江陪他向外张望,一路上民舍多破败,街角避风处竟见一弱质女子标草卖身。 趁小江没注意,韩重到车帘处小声对陈查说:“街角有个小女子标草卖身,即遇上了就不能不管,你去问问何事如此,给她些银两。” 陈查答应着跳下马车寻了过去,肚子里盘算着“义士慷慨赠银,娇娘以身相许”的戏码。走到近前仔细看那女子,年方及笄,双眼哭得烂桃子一样更显得姿色平庸。 这小女子原是卖身葬父,陈查问了缘由给了她十两银子。小女子前恩万谢地接了银子,抹着眼泪看着身前这位英挺的男子,不由得芳心暗动,满面羞红道:“恩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女子愿……” “停……”陈查忙打住她话头说:“快快拿着银子去找里正、地保厚葬你老父要紧。”说完鬼追着一样,跑到马车处跳上来,抢过小蓝手里的鞭子舞动起来。 一路走过,忽然见前方好大一处宅院,粉墙黛瓦没个尽头。门口两个威武的石狮子扎着红绸,红漆铜钉的大门敞着张灯结彩。门外服饰不同的小厮、长随或抬或搬红色礼盒、抬盒等候着。石阶上青衣小帽的仆从甚是傲慢,吆喝着等候的人往里进。 陈查看了几眼对小蓝说:“好气派,咱们府上太夫人寿辰才见过这样的场面。这兰泉县还有什么告老的大官不成吗?” 韩重也都看见了,马车里说句:“走吧,少管闲事。说不定是德高望重的人家办什么喜事。” 往前行了一段,沿路冬梅初放,景色倒也怡人。居然才看到那宅子的边门。门口一抬二人官轿停着,正走出一人来。陈查正在唏嘘宅子之大,一错身就听见身后有人喊:“车上可是陈将军。” 陈查歪头看,把马车停下。看了来人两眼倒确实眼熟,一时想不起。那人一遛儿小跑过来说:“陈将军可还记得小的?”陈查倒不好倨傲,下车笑笑。那人行礼笑说:“小的是梅新,原来跟着老李经略相公的,前年陪着老李经略相公入京的时候和陈将军您见过一面,您贵人事忙不记得小的了?!” 陈查隐约记起有这么个人,倒不好拂他面子,笑说:“记起来了,老李经略夸你写得一手好字儿来着。” 梅新忙点头说:“就是小的,蒙老李经略相公缪赞。听说您跟着平王殿下征讨东扈去了,怎得会在这里?小的险些以为看错了,还在想这是哪位?不但模样儿和我们陈将军一样风神俊朗,就是这通身的气派也是英明神武不差分毫呢!” 马屁拍得很受用,陈查挺高兴:“呵呵,我们爷得胜回朝,我告了假顺便替我们爷办些公务。你这是?……这你的宅子?倒真气派。” 梅新呵呵一笑说:“小的受老李经略相公恩惠在这兰泉县做个小小的县令。您说这宅子?嗨,小的可是为官廉政两袖清风,呵呵。这宅子是马大善人的。” 陈查爱管闲事随口问:“这马府办什么喜事?这么多送礼的?” 梅新脸上尴尬了一下瞬即恢复,道:“马大善人香火单薄,今日新纳了房小妾。” 陈查不敢让韩重多等,奈何这梅新一直拽着不放,一定要请他吃酒,尽地主之谊。陈查不敢泻了韩重的身分,只好说自己还有事在身,等回来一定去找他。梅新这才放开,又蜇蜇蝎蝎说了许多,陈查才得脱身。 他二人说的韩重都听见了,没在意只看着小江。小江裹着一袭墨紫色貂毛斗篷,越发显出靛青的发,粉嫩的脸庞。马车边儿一溜儿描金红漆盒里都给他装着零嘴儿。小江的嘴巴也确实没闲着,韩重一路上想亲亲都不得空儿,无奈下只有替他舔掉嘴角的点心沫儿,下巴上的果子渣儿什么的。 镜水湖烟波浩淼,一望而下波光粼粼,碎金荡漾,虽不及奔涌海潮也别有一番滋味。小蓝在湖边租了艘画舫,四个人上船,船头一人撑篙,船尾一人划桨,画舫在湖面上缓缓而行。舱内笼着火盆,生着炉子,早有一个伶俐小童摆好了茶点,一旁的泥炉也炖上了香茶。两个唱曲儿的优伶涂脂抹粉,弹着琵琶奏着琴,乐声悠扬。 画舫上的优伶大都干着卖笑的勾当,今天见着四人,英伟清秀,各有不同,竟是从没见过的雅致人,不由得两个人大卖眼风,多做出些姿态来。可惜了那眼角含春,眉梢送喜,这四个男人,一个看不懂,一个只看那看不懂的那个,另两个想看的却不敢放肆,直直得都盯着湖面,化作谦谦君子。 船行在水面上,水流清悠,远处时有画舫、渔船而过。小江早就兴冲冲围着画舫转了好几圈儿,这儿摸摸那儿看看,没有不好奇的。趴在船头,伸手到水中,湖水虽冰冷刺骨,却像那些好看的衣料一样掠过手掌,自己的面孔映在灰蓝色的湖面上,抖动着,随波荡漾有趣极了。小江正在得趣,忽见水面上人影成双,韩重走到身旁坐下。手在湖水里摆来摆去,小江把两个人在湖面上的脸不停地搅乱再看着他们完整。 “刚才船家说这湖里出的一种鱼,他们做的拿手,等午膳时分咱们就要上两条。手不冷吗?我给你暖着。”掏出丝帕把他湿淋淋的手擦干,包裹在自己手心里暖着,眺望着远方湖面。小江已经开始幻想中午美味的鱼了。 远远一艘打渔船过来,船家忙招手,两船隔着老远晃晃悠悠地停下。船家高喊:“是高家小哥吗?我这里有客,要两尾活鱼,一斤以上的。” 对面渔船上一个粗壮男子回话说:“不巧,渔老大发了话,今晚马家摆宴,一斤以上的都要留给他们呢。今日总共就打了两尾足一斤的,不敢给你。你略等等,等渔老大收了鱼去,若有,就给你。” 船家小声嘟囔了一句,回头对韩重点头哈腰地说:“这位爷对不住您,您也听到了,若是旁的,我还敢卖个交情,只是这马家……您多包涵,好些渔船呢,他使不了那么多的,必有好的余下。” 韩重不想让小江失望,冲对面渔船自行说道:“一两银子一尾,你给我扔过来两尾就行,不靠栈,他知道你是不是私卖过。” 渔船那人一听一两银子一尾?自己这一船都卖不了一两银子,不免就动了心,喊道:“漫说空话,你先把银子扔过来,我这满仓的鱼任你拣。” “你给他拿块银子。”韩重笑笑对小江说。 小江还没看过满舱的活鱼,很是好奇。站起来一个纵身,在几声惊呼中轻巧地落在渔船上。小江拍拍自己腰间的小口袋说:“我有钱哦,你让我看看鱼。”说着,打开,掏摸了半天掏出一个金叶子来举着问:“用这个行吗?”韩重在画舫上看着,笑着摇头。 那打渔的一看金叶子一把夺了去,放在嘴里咬了咬,这才眉开眼笑地说:“给你看给你看。”打开鱼舱,活蹦乱跳的鱼挤在一处,拼命扑腾张着嘴。打渔的拣出那两条格外大得来,放在鱼篓里递给小江。小江提着鱼篓飞回画舫。 船家眼红得迭声说:“我的小爷,您那可是金子,就这么被他哄了去了,唉呀呀,唉呀呀。” 舀了湖水炖在炉子上,就着湖水把两条鱼清炖了,也不知搁的什么佐料,开锅后一揭盖子,香气扑鼻。船家又把自家晒的腊肉、干菜拿出来摆盘。鱼带着些汤盛到瓷盆里端上来,就着剩下的鱼汤下了四扎面。四个人都是头一次吃用鱼汤下的面,上头还浇上红红的辣子,绿色的香葱末和芫荽末,吃一口鲜香油辣,滋味妙极。 小江的嘴辣得殷红,噘着嘴直吸气,韩重看他爱吃,把自己的面又挑了半碗给他。小江欢喜问渔家又要了些辣子浇上。冬日里四个人吃得满头冒汗。画舫转了一圈儿,便往回划。喝着香茶不多时便到了岸边栈桥。栈桥上围着些人,船家提着缆绳跳上栈桥,韩重拉着小江和陈查、小蓝上岸。走近了才发现,卖鱼给自己的渔家并另外两个人被围在中间给揍得人事不知。 挥着拳头的那人把渔家拎起来还要揍,手腕子被陈查抓住了。挣了两下没挣开,看了看陈查,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冷哼一声,把人扔到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对围看的人说:“看到没,谁要是敢不听渔老大的号令,这就是榜样。”说着,带人扬长而去。 围观的也有不少打渔的,平时都相互关照,忙上前把三个人扶起来。周围议论纷纷,韩重留心听着。 一个年迈的渔家说:“唉,不知道哪个抽风的给了他叶金子,他私卖了鱼也就罢了,居然还到处炫耀,瞧,惹祸了吧。” 旁边一人说:“就是,这下可好,鱼没了,金子也没了,就落儿顿拳脚。” 另一人道:“唉,他两尾鱼卖了人家一叶金子,可知这非分的钱财不能得啊。” 有人上前说:“算了,赶紧抬回去治伤要紧,胳膊能拧得过大腿?” 一个年轻些的渔家不忿地说:“打成这样,总不能就算了吧!” 那年迈渔家说:“唉,大家少说两句吧,那渔老大也是马家的手下,谁敢跟马家作对?算了,大家凑些,先找郎中看看吧。” 人群渐散了,陈查见韩重脸色不善,小声叫句:“爷?”等他的示下。 “你去打听打听这马家是何许人家!”韩重沈声说,到底是自己执意买鱼才让他们惹上祸端的,不能袖手旁观,另一方,韩重也想看看这家大业大势力大的马大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二一、懵懂投入怀 隐忍终化狼 韩重让陈查去查问马府是何方神圣,自己带着小江和小蓝追赶上那些渔民,让小江拿了些银子给他们。那些渔民眼瞧着他们三人不像寻常百姓,接了银子脸上竟有些警惕的神色。小蓝在韩重授意下问了句“马家什么来历啊?怎么还养着鱼霸?”,只一句,本来还在道谢的渔民便像是被钩儿挂了腮的鱼,被箭穿了脖儿的雁,一个个三缄其口。抬地抬,搬地搬,把那三个受伤的渔民弄走,其余人一哄而散。 韩重眼快,伸手抓住那个年迈渔民的臂膀问道:“老人家你别怕,我们是外乡人,只是路过而已,眼见着好奇打听一下,请您别处喝杯薄酒给说说。” 那年迈的渔民惶恐地挣开自己的手说:“几位大爷,马家大爷是出了名的善人,铺路修桥盖慈济院,最是热心肠,您随便问谁都没有二话。”韩重再问,那老者仓皇地跑了。韩重愈加疑心,心里头便没了游玩的心思,让小蓝赶着马车回郡里的客栈。 一路上马车颠簸,小蓝驾车的吆喝声不停,韩重盘膝坐在软褥上,脑子里把朝中大臣、王侯贵戚一一地过了一遍,并没有出身在这小小兰泉县的,是谁竟能让百姓怒而不敢言。正在暗自思忖,小江如芙蓉盛开的脸庞凑到眼前,一双秋水般的眼眸也不眨动直直地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难得嘴里不吃东西,亲一下。”韩重玩笑着,拉近他。小江已经听话地噘起嘴巴来响亮地“啵”了一下。 “阿重,你有心事吗?”小江看着他问。心里奇怪这一路上他都没有盯着自己傻笑,也没有跟自己抢点心渣儿吃,手也没在自己脸上乱捏,一定是有心事了。 韩重摸摸他的脸颊忍不住笑说:“不简单呢,居然能看出我有心事来,为这个也要好好地喝一杯庆祝一下。” 回到客栈,韩重特意叫过一个店伴来,要了些茶点,赏了他一块儿碎银子,装作随意问道:“我们今日去了兰泉县的静水湖,风景倒好。” 那店伴殷勤地说:“可是,那湖里还产的好鱼,湖上的船家多会烹制,爷您没尝尝?” 韩重用茶杯盖子轻轻拂着茶面吹了吹说:“听说那里的马家铺桥修路是个善心人啊。”半晌没听到店伴说话,韩重抬头看,那店伴用手里的肮脏手巾直擦那明亮的桌子。韩重放下茶杯问:“不对吗?想是我听错了?” 那店伴讪笑说:“没有没有,就是那个马家,连我们邯都太守都亲自写了匾额给他呢。” 韩重刚要张嘴深问,那店伴把手巾往肩头一搭说:“您瞧小的我这狗记性,天字房的客人要炭我居然给忘了。爷,您慢饮茶,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小的,小的先告退。” 这倒是韩重没料到的,在邯都这里居然连店伴都不敢去说。想到这儿暗自皱眉,本想出去暗访,一来天色已晚路上少有人,二来陈查素来机敏等他回来也不迟。 眼看着掌灯时分陈查还没回来,三个人用了晚饭,韩重吩咐要了热水沐浴。自从那次没熬住后,韩重自知自己非那坐怀不乱的君子,这些日子都不敢和小江同浴同寝。热水分别送到两个人的房间。 准备沐浴的小江脱的只剩一身樱草色的小衣,赤着脚披着被子坐在床上“数钱”。真的是数钱,无论金银制钱,数数一共还有多少“个”。 正要服侍他沐浴的小蓝兑好热水进来,见金子银子撒了一床。鉴于小江今天一叶金子买了两尾鱼的事儿,小蓝觉得一定要尽早教给他银两兑换,要不然诺大的平王府也不够他“败”的。 说了半天“多少文钱等于一两银子,多少银子等于一两金子……”眼见着小江眨巴着迷人的大眼睛对金银还是满脑子浆糊,小蓝无语了,拿起一片金叶子恶狠狠地晃动着说:“小祖宗,这么一个,你知道吗?够寻常人一家子吃喝一年的,六七口人啊!吃一年啊!” 跟着韩重学了这么久,不如小蓝今天这一句话。小江惊恐地看着床上那一堆东西,飞快地盘算自己这一个月下吃掉了多少个“一家子的一年”! 水面上店伴扔了几朵晒干的菊花在里面,一旁的炉子上培着一壶热水。热水漫过身体,汗毛孔都舒服地张开了,韩重正斜靠在浴桶边上放松。就听见小江急切叫自己的声音,眼看着帘子一掀,小江的脑袋探进来。 “阿重,阿重!”小江哭丧着脸进来,只穿着一身轻薄小衣,赤脚踩在冰凉的砖地上。 “怎么了这是?”韩重心急猛地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赤裸着,忙坐回桶里说,“先穿上衣裳鞋袜,别赤脚踩在凉地上。小蓝小蓝?”韩重叫着。 小江走过来,把着浴桶边说:“阿重,我吃掉了好多个人,吃掉了好多年啊!” 韩重摸不着头脑忙说:“乖,听话,身体刚好别受了风寒,你要不想洗,就先把衣裳穿上。” 小江这才注意到韩重坐在浴桶里,伸手扯开小衣偏襟的衣带说:“哦,我洗,和你一起。” “别过来!”韩重额冒冷汗虚弱地叫一声。小江已经三两下脱光了身上的衣裳,咧嘴一笑,扶着桶边纵身跃起。 扑腾出一地水花,小江蹲在浴桶里抱着韩重,把脸偎在他胸膛上,舒服地眯着眼睛说:“真暖和。” 听到韩重叫人的小蓝在门外喊:“爷,您叫我?” “不……不用你了,下去歇着吧。”韩重扬声道。 小江仰起脸来看着韩重说:“我帮你洗啊!对啊,好久没有和你一起洗了。”说着,掬着水在韩重身上,很认真地替他洗。 两只手掌在胸膛上摸来摸去,摸到肩头滑到手臂上,左边摸摸右边摸摸。小江举起韩重的手臂,小臂上几点红印,一个模糊的咬痕永远地留下了。 小江嘻嘻笑着,左手勾住韩重的脖子,右手送到韩重嘴边说:“要不然你也要咬我一口吧。” 韩重伸手把他头上绑发的紫色丝带解开,如丝般的发散落在肩头,丝丝缕缕在水面上像渗开的水墨。手掌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小江眯着眼睛小狗一样主动把脸颊在他手心上蹭来蹭去。韩重轻声问:“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咬你呢?” 小江摇摇头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你这里,我的胸口都会有点点疼。我想,你咬回来,是不是就会好了。” “笨小江。”韩重刮刮他的鼻子说:“只有小狗才乱咬人,我才不咬你呢。这样也好,你心里有点点疼,才会记得我,省得你脑子里只惦记着吃的。” “才没有,才没有,我除了喜欢吃的,现下也很喜欢钱哦!”小江一边和韩重说着话,一边分开两条修长的腿绕在韩重腰间,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身体借着水的浮力在浴桶里上下起伏甚是得趣。丁点儿都没有注意到韩重的脸色渐渐变了,憋了一口气一样,从胸膛处开始往脸上涨红。 “你……不要乱动。”韩重忍着,小江坐的正是个地方,还不停地磨蹭,韩重只觉得血往脑袋上窜,要从鼻孔里流出来了。眼见着小江虽然面庞红润了,可是锁骨还是消瘦,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心里想着,忙起身说:“我洗好了,你慢慢洗,我给你加点……啊!”韩重轻叫一声只觉得小腿一软,低头一看,小江的手正握着自己腿间精神抖擞的欲望。 “哎~大了呢?”小江眼睛眨巴着,手动了一下,看着手心里还在涨大的东西说:“这么大……就可以吃了吧?” 韩重呼呼喘息,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说一句:“你把手……放开,我……要出去!” 小江正在欢喜的眉眼垮下来,有点儿委屈地说:“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直都想吃的,可是它一直都没有大过嘛,好不容易大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吃?!” 大尾巴狼欲哭无泪,笨小狗啊笨小狗,你知道为了不让它在你面前“大”,我费了多大的劲儿嘛。 “阿重!”那个没心没肺的小狗还在摇着尾巴,哦不,是扭着屁股讨好地说:“来嘛来嘛,吃一次,还有,你帮我摸摸好不好?我自己摸都没有你摸舒服。” “什么?”大尾巴狼露出獠牙恶狠狠地问:“你自己摸过?什么时候?” 小狗傻乎乎地掰着指头说:“那天,那天,还有那天……” 大尾巴狼无语看房梁,大喊一声:“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说着,擦了擦口水,“嗷……呜”一声扑向欢天喜地的小狗。 水花不停地溅出来地上湿淋淋一片。浴桶被什么推动似的一点点地往前移动。 小蓝听见动静披着衣服从厢房里走出来。屋子里响声不断,有闷闷撞击的声音,有时不时被堵回去的呻吟声,有窃窃的语声。小蓝竖起耳朵来听,一个让人腿脚发软拖长尾音的声音说:“要,还要……”还有一个压低的木风铃一样声音说:“亲亲小江,都吃进去了呢……” 小蓝红着脸偷笑着捂住嘴踮着脚退回房间里。 二二、此处神仙境 彼方炼狱堂 被那火热紧炙的地方包裹着,险些儿连魂魄都要吸走了,更妙的是那深处层层软壁还会吸吮蠕动。大尾巴狼眼冒绿光、鼻子窜血、口水嘀嗒、热汗淋漓,浑身上下能冒出来的东西都冒出来了,只除了那里……正在拼命忍着,温柔得怜惜得用尽浑身解数深深浅浅地捅来捅去。 偏偏那个不知好心为何物的小狗还在不知足地扭动着屁股主动要求:“要,还要……要全吃进去。” 大尾巴狼呼哧喘着粗气,喷着鼻血泡泡哄劝道:“亲亲小狗,都吃进去了呢……慢点来才不会吃肿了嘴巴哦。” 火热的欲望在蔷薇花中浅浅地逗弄,周遭细小的花痕被撑满,抽出来的那一刻,殷红的深处恋恋不舍地跟随出来,紧紧地咬住再随同送进去。 只会享受的小狗胡乱哼哼着,四个爪子瘫软,任大尾巴狼细心服侍。粉嫩的分身上流出快乐的泪水,直流到吞吐纠缠的地方,湿淋淋一片。 一番隐忍苦心借着温暖水流,小狗臀间那紧紧的地方已经能顺利地把粗大的东西整根儿吃进去了。大尾巴狼露出邪恶真面目捏着小狗的脸蛋儿,狰狞地龇出獠牙一笑,毫无预警地用力顶入,一插到底。 “哈啊……太深了!”小狗猛地缠上正在施暴的大尾巴狼,湿漉漉黑漆漆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小肚皮,用小爪子按按自己的肚脐哼哼着说:“好像……都吃到这里了!” 大尾巴狼得意洋洋,身下也不停顿。浴桶“咯登、咯登……”的一点一点往前挪动,终于到了墙边抵住。 “笨小狗,亲亲小狗,喜欢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深处那里被戳弄得舒服,小狗舒服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会微眯着眼睛,张着花瓣一样红润的嘴唇淫荡地哼哼。一线亮晶晶的津液从合不拢的嘴角流出来,小狗朦胧的感觉到,连忙伸出粉色的舌尖舔回来。大尾巴狼明知他不是故意挑逗,也无法自持,低头含住他的舌尖抱起他坐上,掐住他细细的腰身,像一匹狂奔的狼将身上的猎物剧烈地颠簸耸动着。 “亲亲小狗,舒服吗?”大尾巴狼很卖力气。小狗双眸笼雾,眉眼春浓,腮边一抹绯红水灵灵美味可口。不只是这些,小狗划满伤痕的手臂就挂在大尾巴狼的脖子上。这样的小狗,大尾巴狼不知道还要怎么爱,恨不得吃到肚子里,连骨头渣渣也不剩。 情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小江裹着被子舒服地趴在韩重身上,胸口起伏呼呼地喘着气,浑身滚烫,耳朵尖上都往外冒火。韩重抚摸着他的后背,腰与臀之间美好的曲线在掌心中滑过。 小江在爱抚中睡着了,韩重仔细打量着他。虽然小江不知道自己的年纪,可是看他的身量模样顶多也就在舞勺之年,加上他心性单纯,韩重心里觉得自己除了爱人外还多了父兄般的责任。如何让他保有纯真的同时知晓这世间善恶伦常呢?韩重正在深思,忽然胸前一疼,低头一看,小江正含着自己胸前的突起咂巴嘴。 “唉,任重而道远!”韩重长叹一声却笑了,低头吻上他漆黑的发顶,如画的眉,蝶翅般的睫毛。 韩重朦胧中听到小蓝在门外小声叫,忙把小江用被子裹紧,悄然起身穿上衣裳披着袍子出来。 “爷,陈将回来了,请您去呢!”小蓝举着烛台站在门口说。 韩重瞅瞅天色,夜色如墨,月隐云中,外头连丝儿亮光也没有。一进西厢房,一股子酒臭气冲天,陈查正蹲在地上解东西,嘴里骂骂咧咧:“娘的,怎么缠得,小蓝拿剑来。” 小蓝不多时提了陈查的宝剑进来,手起剑落,将外头的草绳挑开,里头躺着一个浑身褴褛冻得和根儿冰锥一样的叫花子。 韩重仔细打量了一眼,竟是饭庄前讨饭的那个。陈查接过小蓝奉的热茶咕咚咚干了,抹抹嘴说:“爷,您听我慢慢儿和您说。” 陈查路上也没得着什么便宜,琢磨着竟直奔了兰泉县衙找到了县令梅新。梅新脱了官服请他到了“醉红楼”,叫了几个标致的粉头陪着,吃喝了起来。南越虽然历朝都严令官员不得到勾栏娼馆厮混,奈何本朝皇帝头一个荒淫无道,各地官员都没有认真把这禁令当回事儿。陈查跟着韩重平日里在京都不敢太放肆,这一路上韩重念他几年征战都没沾着“荤腥”也不去管他。此时有人请客,陈查自是老实不客气地享用起来。 席间试探着问了几句,那梅新简直把马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连济世的观音,普渡的慈航也差不多只能做到这份上了。陈查虽然粗犷不羁,可心眼儿却多得谁也比不上,细听了几句,便知那梅新定是受了马家的好处。陈查一分都不信,只拣着风花雪月胡乱和粉头卿卿我我。 酒喝得差不多了,告辞出来,陈查却并没有回客栈,而是在街面上溜达找人。找什么呢?找叫花子呢!他心中自有一番理论。 冷冬肃杀,寒风如刀,路上遇见了两个,竟是冻毙了。陈查琢磨着叫化子多半都在破庙废庵里挡风,仗着喝了一晚上热酒,他深夜里逮着个打更地问了问,自己没头没脑地乱窜,第一个就奔了“玄心院”。 “玄心院”正是九天玄女娘娘的香火之地,陈查还没看到真神,就见路旁倒卧着一个,手里捏着半拉窝头。眼见着还有丝热气,陈查赶紧脱了自己的大氅把他裹了回来,自己冻得直哆嗦。 韩重让小蓝到前头要了两碗热姜汤和两碗热臊子面,和陈查把那叫花子抬到床上盖上被子,把火盆拨旺了。 陈查嘴里把今晚这一路说完了,捧着热茶杯这才坐下,忽地笑了,说:“爷,您知道那马家是什么来头吗?”看着韩重,陈查勾着嘴角说,“说出来吓死人,那马家大爷是高桐府上管家马三手的儿子。这邯都太守廖干正是高桐的门生。” 高桐是谁?当朝国相,枢密院重臣,去岁新做了皇上的老丈人,女儿册封为淑妃娘娘,深得皇帝宠爱。 韩重素来看不惯高桐此时听说不由得眉头紧皱,脸色铁青。这么个东西居然在这里只手遮天,不用说打得铁定是高桐的旗号。 陈查笑笑说:“俗话说的好,宰相门房三品官,没想到他的管家竟然如此的阔绰。爷,我这正二品的骠骑大将军还没混上这么大的宅院呢。”玩笑归玩笑,陈查换了正经容色说:“别人怕他不敢说,这叫化子还有什么不敢的?都低到尘埃里去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给他些银子保准说实话。” 一碗姜汤灌下去,那人虽然面目肮脏看不出神色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眼睛睁开望了望四下里,几疑是在梦中。等看到韩重三人,那人笑了一声道:“我竟又苟活了。” 浇着麻汁、淋着香醋、洒着葱花、码着肉丁的一海碗面吃下去,那人起身对韩重作揖道:“斗胆再跟您求一碗,让我带走。” 韩重见他两次俱是如此,便知他心内有牵挂,说:“可是还有高堂妻小?” 那人垂首低语道:“家严尚在‘玄心院’中忍饥挨冻,我这不孝子竟先享用了。” 韩重暗暗点头说:“看你谈吐知礼,可念过书吗?” “呵呵呵!”那人凄然一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倒宁可是那剥皮卸骨的屠夫。” 陈查把一锭金灿灿的元宝放在桌面上道:“这锭金子放在这里,我家爷问什么你就照实答,这锭金子就归了你,买处房子好好侍奉你老父亲。” 那人看了眼金子眼中并没有欢喜神色,韩重看在眼里道:“你先请坐,我这就派人去接令尊,你放宽心,还没请教你高姓大名。” 那人长叹一声道:“不必,多谢您两番舍饭之恩,您只管问,只要给口热饭让我带走即可。名字?!说出来没得羞辱了祖宗门庭。不知您想问何事?” 韩重道:“就是马家真善伪善一事。” 那人打量着韩重说:“看您不是寻常百姓,我劝您少管这兰泉县的事情,官官相护,马家手眼通天,这邯都郡内谁敢和他作对?!晾您还不知这马家是何来路?” 韩重端茶冷笑道:“不就是高桐府上管家之子嘛。” 那人闻韩重直呼国相名讳,惊得张大嘴巴,语声颤抖着问:“你你,你究竟何人?竟当真能管得了这无法无天的恶贼吗?” 陈查按着他肩头让他坐下说:“你只管放宽心,那高桐见到我们爷也得请安问好。你只管竹筒倒豆子,说吧。我可告诉你,过了这一村,你们邯都郡兰泉县的委屈可就埋到地里化成泥了。” 那人咬紧牙关,闷声半晌,猛然抬头道:“罢了,被他弄得家破人亡,沦落乞讨,我也豁出去了,可有纸笔?” 韩重不知他要做什么,忙让小蓝取了文房四宝过来,那人匆匆写毕交与韩重说:“家严尚在‘玄心院’求您将他接来,他见我字迹必会依从。并不是我斗胆叨扰,只是家严两日未食腹中饥寒又加年老体弱恐难支撑。我这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是一夜也说不完。”韩重吩咐小蓝放机灵些去了。那人眼含热泪,扑通一声跪在韩重身前道:“若是您能除了这恶贼,我作牛做马为奴为仆报您大恩大德!“ 韩重忙起身搀扶道:“到了我这里,自然会还你们一个公道,不急在这一时,我让人烧水,你沐浴更衣再坐下仔细道来。” 二三、惩恶扬善道 精心设连环 星藏月隐,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寒风凛冽,吹在身上如炖刀割肉。朱门大院暖阁火盆酣然正睡,寒门小户四处透风勉强入眠,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一闭眼再醒来或许便已在黄泉路上。 小蓝又加点了一盏油灯,屋里更亮堂了些。沐浴干净换上陈查衣裳的叫化子,年方而立,分明是个谦谦君子。 那人长叹一声道:“在下姓宋名亭字云儒,是乡解试的举子,家境也算殷实,落到如此一言难尽啊!” 宋家也经营着绸缎庄,四年前宋亭考中举子,在家中苦读诗书,待要三年后进京都考取功名。一日偶然得知一事。邯都郡内尤其兰泉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织机,宋亭邻舍几户有织机的人家被征进织造府。原本此等机户机匠都可以从官局领取原料和工银,没想到从这年起这几户人家不但没有工银,并且一旦织锦不过关或误了工期竟然还要陪上银两。 宋亭为人正直,细问之下原来织造府虽然由京都内侍省派宦臣监管,内里却是马盖主持。宋亭一时气愤也没有多想,替左右街坊写了一纸诉状,将马盖告到了兰泉县衙,没想到梅新包庇,宋亭被打了五十大板回来,官司没赢竟惹祸烧身。 马盖屡次借名目处处寻事做对。宋家怎是他的对手,不久家中生意惨淡,日渐败落。那马盖打着修路名号,强选了几处民宅拆除,内中便有宋家。宋亭自是不服,亲到邯都郡告状,又被打了五十大板,回家后大病一场。那马家却是风生水起,自此到处为非作歹恶贯满盈。 陈查算了算,四年前正是高桐新拜为相的时候。问道:“既然人人知道马家的嘴脸,那他还做那些铺桥修路盖慈济堂的事情做什么?” 宋亭不屑地一笑说:“他铺桥,要从桥上过就得要给钱;修路?专修他看好的街面,修完了便是他的了;盖慈济堂本是抚养孤儿弃婴,可是您几位去看看,里头有多少好人家的儿女!都是他搜寻的美貌小童!他天生好色,男女皆不放过,前日里才娶了第十一房小妾!” 陈查想到日前看到贺喜的场面点头问:“照理说他捻死你跟捻死个蚂蚁似的,怎么还留着你们性命呢!” 宋亭愤然道:“马家放言要让我们生不如死,让所有人看看和他们作对的人就是如此下场。” 宋亭说完,叹息一声道:“世态炎凉,人心不古,那马家狐假虎威,随着国相权势,我宋家惨境,我兰泉县困苦竟是无人敢伸援手。” 陈查仔细询问了许多,忽觉韩重半晌没有言语,忙看他,果然见韩重剑眉深锁,手指轻叩桌面陷入沉思。 宋亭见韩重良久不语不知他作何想。正说着,小蓝在外面道:“爷,小的回来了。”宋亭忙起身出去,陈查跟上,眼见着小蓝用带风帽的大氅裹着一位老者,陈查忙安排他歇息用饭。 韩重独坐在房中,看着眼前油灯,手指捏的嘎崩直响。此事哪里有宋亭所说这般简单,仿佛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根叶鲜明错综复杂渐渐显在眼前。 织造府内征用织户织机都会将承领者的姓名、年貌、籍贯造册存案,以备查询。每年工银上千万两,这马盖胆敢将工银昧下,难道他竟能独吞了不成。这上上下下,从邯都郡太守到京都内侍省都逃不了干系。动一个马盖容易,动一个邯都郡太守也不难,难的是牵扯出的真相,内侍省位列宫中,谁知道幕后之人是龙是凤。 正在沉思,门帘一掀,陈查进来了,笑嘻嘻地说:“爷,您可是接了个狼牙棒,还是拿的带钉的那头儿。”韩重展颜轻笑,知道他也听出了端倪。陈查问道:“这事儿……您有什么打算?” 风打窗棂,呼啸声过,韩重狞笑一声,眼中煞气迸出,冷冷地说:“忠臣义士都作了我剑下亡魂,还在乎这些个魑魅魍魉?!” 清早,天空灰蒙蒙云头压低,街面上刮起阵阵妖风,盘旋着将沙土带到半空,一路走过便是尘土满面。 兰泉县衙一人急步而上,擂鼓鸣钟喊冤,惊得衙内的县令梅新急急忙忙升堂。 堂前高挂“明镜高悬”,暖阁前列着桐棍、皮槊、肃静牌和刑具。刑房、站堂衙役手拿水火棍,齐喊堂威。梅新一看堂下,竟是穿戴整齐的宋亭,不由得心内吃惊。 兰泉县这几年莫说含冤,就连分家寻狗都不到这衙门里来,谁不知道这县令就是马家看门狗,此时见有人击鼓含冤,慢慢地围拢了人群上来。 宋亭高举状纸,将马盖桩桩罪状一一当堂诉来,听得门外百姓人心大快。梅新暗自皱眉,一拍惊堂木说:“你这个刁民,屡教不改,竟然还敢胡言乱语,来人!”说着,抽出签子来喝道:“给我乱棍打了出去!” 两旁衙役应声而出,水火棍高举。“慢着!”只听一声高喊,百姓中走出一人来,身穿蔚蓝色皮氅,头戴灰鼠暖帽,一张脸黝黑俊朗,露着一口整齐的白牙,缓步上前道:“好个县令,不传被告、干证,不问青红皂白,谁人许你枉法!” “陈、陈将军?” 梅新惊诧站起来,不知为何陈查居然干涉此事。 陈查走到堂中看了梅新一眼,回身对围观百姓拱手道:“兰泉县百姓听着,我乃平王麾下骠骑大将军陈查是也,今日路过此地,见有苦主喊冤,诸位放心,若是这县令包庇枉法,本将军手持平王龙吟剑定将他斩首堂前。” “好!”围拢的上百人齐齐爆出喝彩声,人人翘脚观看。 陈查将韩重宝剑抱在胸前退到堂外,嘴角轻挑,笑说:“梅大人,请吧!” 梅新不知陈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有心欺哄却不敢,谁不知平王韩重统领百万大军兵权在手,跺跺脚南越也晃三晃,连皇上都礼让他三分。他的龙吟剑乃皇上钦赐,虽不敢说上斩昏君下斩馋臣,但砍死个把七品芝麻官,那不跟切菜似的?! 梅新额冒冷汗,后脊梁冰冷。一边是平王,一边是国相,掂量了半天,梅新一咬牙,拿起朱笔写了马盖的名字,由刑书唱名,皂隶赶去马家传唤。一众百姓翘首以待,街面上奔走传告,不多时,县衙外围拢了上千人,挤得水泄不通。 一路上韩重亲驾马车。将车停下牵着小江的手下来。小江一看,眼前是一所高大的建筑和住过的宅院都不一样,高挂着匾额写着“玄心院”三个字。韩重知道他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笑笑说:“这里是供奉道家真神九天玄女娘娘的地方,来,里面看看。” 院落里有些破败,柱子被虫噬得厉害,屋角梁前都结着蛛网,当中供奉着九天玄女娘娘的真身,是一尊彩绘木雕。木雕虽有些斑驳,也依稀可见飞凤髻佩着珍宝,雪色羽衣玉带相连,手擎白玉圭璋,脸如莲萼唇似樱桃,当真是貌美无双。 韩重把篮子里带来的果子香烛摆上。小江四下里看了看拽拽韩重的手问:“这里有什么好玩儿的?” 韩重一笑说:“这里没什么好玩儿,不过,好玩儿的在后头,你一定喜欢的。” 县衙远远的来了一抬轿子,前呼后拥直抬到县衙门口。陈查冷眼看着,小厮把轿帷掀开,出来一个昂首腆肚的胖子。高桐的管家马三手陈查认得的。他原名马德立,“三手”是他这几年才得的绰号,意思是他还有一只通天手。此时,陈查打量着这“马三手”的儿子竟和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那马盖走到近前,一眼就看见了与众不同的陈查,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位大人气度不凡,想必就是陈将军吧,家父在国相府上……” “哎~”陈查一伸手道:“本将军跟着平王南征百战忙碌得很,就是国相本将军也没空闲叙。”说着冲衙内喊:“梅大人,正主儿到了。” 梅新的屁股习惯性地抬起来要迎接,又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少不得拿出县太爷的款儿来,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 陈查跟着百姓眼看着梅新一句话三个请,半天问下来,马盖一条也不承认,梅新还在那里点头哈腰,宋亭跪在一旁膝盖都麻了,马盖还直撅撅地站着。陈查狞笑一声道:“梅大人,我看不动刑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转头对人群喊:“诸位说对不对啊!” “对,对,动刑!动刑!”人群呐喊,谁也不怕了,都想,这会儿这么多人散了他找谁去,图个痛快。 梅新汗落如雨,手哆哆嗦嗦地抽出支签子来又不敢扔,马盖大怒道:“谁敢动刑?!” 陈查冷笑道:“你身上可有功名?”马盖无语,陈查一指宋亭说:“这位举人出身,梅县令都大刑伺候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说着瞪了梅新一眼,梅新吓得手一抖,“啪哒”签子掉了。陈查大喊一声:“梅大人,看他一身肥膘,三十不够,怎么也得五十大板吧。” 衙外百姓齐声喊:“五十、五十……” 梅新骑虎难下,偷偷看了看马盖,马盖脸色酱紫,再看看陈查,陈查晃着怀中宝剑正在掏耳朵。梅新一闭眼,哆嗦着说:“五十大板!动刑!”两边衙役一拥而上,掀翻马盖,板子拍打的肉响,嘴里唱着数,马盖凄凄惨惨地叫着。 刑房打板子那套陈查门清儿,他靠在门边上剔着指甲里的耳屎,慢条斯理地说:“爷我是戎马出身,这光响不疼的把戏看得多了,谁要是敢手底下徇私,别怪我请出龙吟剑!”话音刚落,就听到马盖杀猪般的嚎叫,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反倒小了。 五十板子打完,马盖股臀冒血昏死了过去,用凉水激醒后,他破口大骂,还是不招认。陈查坏水咕嘟冒,说:“梅大人,上夹棍吧!”就见马盖扑腾一声又昏死了过去。 将他收监暂押,等到明日再审。陈查对围观百姓说:“诸位,千万别错过,明日请早!”虽没有定罪,兰泉县百姓胸中也出了一口恶气,纷纷散了。 梅新瘫软在椅子上直喘气,陈查挥挥手说:“梅大人辛苦啊辛苦,一堂审下来怎得官威都没了?您那乌纱帽都快掉了!”梅新脸绿如胆,看着他潇洒地走了。 陈查拐了几个街角,路口卖冰糖葫芦的摊子前站着小蓝,两人前后一走,装作不认识,陈查低声说:“按爷的预料,马盖收了监了。” 小蓝点头低声说:“爷说客栈您别回去了,另寻个地方单住,明日还去看戏。” 二四、改扮方外人 乔装天上仙 第二日清晨,百姓早早地围拢在兰泉县衙门口,衙役开了门来,梅新早就整齐端坐在堂上,不过神色已大是不同,很有些得意洋洋的。 陈查准时骑着马哼着曲儿抱着剑来了,远远地就看到门口站了一圈儿的兵在那里吆喝哄散百姓。陈查一看,果然不出韩重所料,梅新连夜知会了邯都郡太守廖干。 陈查哪里将这些厢军放在眼里。南越各地要害均有京都派遣禁军把守,各州郡是厢军负责安全,均属禁军管辖。南越禁军由韩重统领,陈查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 走上前,抡圆了巴掌,一人给了一耳光,把前头几个叫嚷的厢军打蒙了。一个总兵服色的匆匆从里头走出来,打量了陈查几眼,不情不愿地行礼。 陈查脸上浮起冷笑道:“给你留些脸面,若你是我手下的,大棍打出去。” 有兵把守,百姓不敢再跟着陈查起哄。梅新把宋亭带上来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那马盖抬上来的时候,却仍是昏迷不醒。他心里也清楚只要咬死了不开口,兰泉县断不了案,官司层层递上去,反倒不怕了。 梅新假惺惺地说:“陈将军,你看着马盖伤势颇重,一时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 “不如先关在牢里,延医用药醒了再说。”陈查一句话堵住了梅新要把马盖放回家的念头。 这一上午,围观的百姓一个个惴惴不安地散了。 马盖回不来,马家乱成了一锅粥,家里的正妻小妾哭哭啼啼。午后一过,大门开了,马盖的妻子刘氏带着两个小丫环,身后小厮抬着香烛果品要到庙里去上香保佑。 抬腿刚要上车,就听身后哗啦作响,有人说:“徒儿你们看,这宅院坐在煞地,正逢戌月,必惹官非啊!” 那婆娘忙回头看,原来说话的是一个云游道士。 那道士身量挺高,脚上穿着开着口儿的十方履,灰仆仆的高筒白布袜,补丁摞补丁的道衣,乱蓬蓬的发带着九梁巾。一张脸左眉脚一块儿膏药,右眉脚一块儿膏药,一双巴拉眼。五绺胡须飘扬,遮住大半的脸。背着长剑、铜镜、葫芦、单瓢、拂尘、阴阳环,走一步响三响。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小道童,都是破衣烂衫。这师徒三人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马刘氏心里泄了两分气,偏腿上车。就听到那道士说:“不过呢,这家主人命里华盖高照,有贵人相助。大徒儿,你算算他何时才能脱身?”马家婆娘忙探出头来,就见这师徒三人走到了马车后面。 那个略大些的道童一张国字脸,面色惨黄,摇头晃脑地掐指一算道:“师傅,徒儿算了得再有十五日,不知可对?” 那道士边走边问另一个:“乖乖小徒儿,你算算看呢?” 那小的头上梳着双抓髻,头发披散在脸庞,脸上也贴着块儿大膏药,想来模样也好不到哪儿去。听的师傅这么一说,猛地跳起来,像筛糠一样浑身抖动。那马刘氏一心想听他们说什么,抻着脖子听着。这小童抖啊抖啊一路抖过马车,这才开口,声音尖尖细细难听得很:“师傅啊,徒儿算得,他也得有十五日才能脱身,不过这中间恐怕还得受些皮……皮……” “皮肉!”道士说了两个字,把那婆娘吓得心里一咯登。 “对,皮肉之苦!”小道童垂着手低着头跟在道士身后倒恭敬。 “嗯,你二人算得都不差,只不过,脱身之后更有凶险啊,听为师细细道来……” 马刘氏呆坐在车上看着他们三个走远,一时云里雾里也不知是真是假。忙叫过一个小厮来,让他赶上去问那师徒三人落脚何处。 小厮没一会儿回来说:“那道爷说,他们云游四海居无定所,这几日暂歇在‘玄心院’里。” 一连十五日,陈查天天去县衙折腾装昏迷的马盖,马盖实在熬不住只好睁开眼。厢军拦不住陈查,陈查威逼梅新给马盖上了一顿夹棍,惨叫声把县衙的屋顶差点儿轰了。兰泉县百姓正拍手称快的时候,没想到枢密院八百里加急送来文书,命陈查回京都复命,只说他征讨东扈有功,皇上要论功行赏。 时间前后都在韩重预料之中,邯都郡必定是星夜兼程赶回京都搬的救兵。皇命不可违,陈查需即刻赶回京都。陈查把宋亭和他老父妥善安置好了,这才动身。动身前到县衙里告诉梅新,自己很快就会回来的,就算自己回不来,平王也不会袖手旁观。 宋亭,梅新是不敢动,可是陈查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把马盖放了。找了张软榻让衙役们抬着送到了家门口。 一众小妾哭哭啼啼地围上来,马刘氏眼看着马盖一双腿青紫烂红,人奄奄一息,哪敢怠慢赶紧请大夫,一面又想起那道士说的话,此时一一验证了,忙派人到“玄心院”里去请,看看如何化解那后面的凶险。 “阿重,再给我一点吧,好少啊,我还要!”小江噘着嘴央求。“啪”的一声,小江屁股上挨了一下。 打扮成道士模样的韩重笑说:“笨小江,‘皮肉之苦’都能忘了,哪敢多给你戏分,你老老实实地把这些背烂了再说。”两个人躲在玄女娘娘的神像后坐着。小道童模样的小蓝在玄女娘娘神像前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正在背诵自己的台词。 小江这些日子里兴奋极了,简直一刻也等不了,探头出去看看缩回来问:“怎么那马家还没来人啊,会不会不信咱们?” 韩重摸摸他没贴膏药的脸蛋说:“不来也不要紧,咱们就到他门上去。饿不饿?吃条鸡腿!”说着,掀开放在一旁的小篮子,把里头干荷叶蒸的一只烧鸡撕下条腿来递给小江,又叫:“小蓝,来吃点东西,不用那么用功,倒时随机应变即可。” 小蓝答应着忙跑过来。篮子里头还有些熏鱼、卤肉、豆腐干……三个人吃得不亦乐乎。 “有人来了!”含着鸡爪的小江忙说,他武功高强,听力自然敏锐。 “快快快,收拾起来,乖小江把膏药贴脸上!”韩重说着,三个人忙活着,把篮子塞进神像下的帷幔里。 马家两个小厮跨过门槛探头往里张望,一瞧,那个道爷正在闭目打坐,左右各有一个小道童手拿拂尘嘴里念咒。 三人跟着小厮进了马家内宅。果真是雕廊画栋,飞檐斗拱,不知搜刮了多少伤天害理的财物才建成的。那婆娘马刘氏带着一众小妾、丫鬟、仆妇在内,脂粉气阵阵熏得小江有些头晕。 韩重听那马刘氏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皱皱眉头道:“阴人太多,煞气太重。”慌得马刘氏匆忙赶走了那些小妾只留了几个贴身丫环在身边。 马盖面如金纸,呼吸惨淡,被五十板子和一顿夹棍伤得不清,韩重哪里管他,卖弄着玄虚,掐着手指头手拿阴阳环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说道:“不是不能救,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道爷您有什么只管吩咐,只要能救的我家老爷脱了这次险,必定给你修观建院塑个金身供奉。”那马刘氏连忙地说。 “哎~~贫道是方外之人,不贪图香火。只不过贫道道行浅薄,还要看马老爷的造化!” 韩重看着马刘氏打起全副精神听着,不由得心内好笑,说道:“这‘玄心院’供奉的九天玄女娘娘是我教真神,贫道看院中年久失修,娘娘法衣破败,真是大不敬。请夫人先为娘娘供奉法衣一件,由贫道亲自奉上,以正夫人善心。” 那马刘氏忙不迭地吩咐丫环去,给“玄心院”九天玄女娘娘做身新衣裳。韩重本想让她把观堂也修缮一番,又一想,别又摊在无辜百姓身上便作罢了。 未牌末时,丫环回禀说法衣做好了,呈上。韩重抖开一看,雪色的轻纱堆叠,广袖飘荡,裙摆羽翼一样散开,销金彩带环绕其间,正应了玄女娘娘鸟身的异像。 领着马府一众女眷浩浩荡荡地到了“玄心院”,几个小丫环拿着鸡毛掸子把神像从上到下掸了一遍。韩重摆上果品香炉,焚香祷告,带着小蓝小江回避,这才让丫环将玄女娘娘旧衣脱下,将这件新衣换上。霎时,娘娘神像更增了几分艳光。 众人回到马府,韩重这才合掌念号对马盖说:“恕贫道直言,从马老爷您的生辰八字上推算,您断不是善男信女,平日里昧心事做得多了才会有此魔障。” 那马盖无语,马刘氏多多少少也知道些登时心慌。 韩重摇头晃脑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马老爷读书难进,功德不做,宅处凶地,流年不利,这五四三二都不占,只剩这命……”拖长了声音不语。 马刘氏吓得腿肚子发软颤声问道:“仙长,千万救救我家老爷啊!” 韩重闭目不语,屋子里头的女人都屏住呼吸听他说什么:“今夜正逢十五,月圆清辉,贫道焚香邀仙,不过,能不能请到,能请到哪一位,就要看马老爷的造化了。” 马刘氏听得大张着嘴巴,马盖也有些心惊,请神仙? 按照仙长的吩咐,在府中东西两向各选了两间屋子,备上净水瓜果,让两个小道童在里面打坐,门窗用符贴死,任何人不得偷窥。仙长在花院里设下香案,静待子时。 眼见着仙长没说闲杂人等不能回避,马府上下仆妇整整齐齐地都沐浴熏香穿戴整齐,跪在正堂里等着神仙降临。马盖躺在软榻上裹着貂裘奄奄一息,马刘氏口中跟着念叨“过路神仙开开眼……” 小蓝在屋里架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果子哢嚓啃得正香。小江眼看着时辰到了,伸手把窗子拉开,窗上贴的符撕成两半。瞅瞅四下里无人小江钻了出来,把那两半符撕下来,从怀里又掏出一张来,两头吐口唾液“啪”的一声重又把窗贴死。施展轻功一溜儿清烟一样消失了。 众人眼见着仙长摘了九梁巾,换了一袭法衣,披头散发,手持宝剑舞动生风,口中念念有词。 群星暗淡,一轮明月当空挂,银桂舒展,玉兔捣药。院中树摇枝动,只有凛冽风声而过。忽然韩重轻喊一句:“噤声,仙家到了,快快跪好。”众人连忙俯身跪倒,躺在榻上的马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梗着脖子看。 天边一道仙影披着冷月清辉,缓缓踏云而来。雪色羽衣层层飘动,销金彩带身前起舞,广袖轻展,片片花瓣旋转而下。仙影停在空中,如墨般的长发散落肩头随风拂动,浅笑嫣然仙姿绝世。 “玄、玄女娘娘!”马刘氏看清了仙家的衣裳,不由得脱口而出。 二五、虔心求神明 甘愿书罪状 马刘氏看清了仙家的衣裳正是午后自己供奉给“玄心院”的法衣,不由得脱口而出:“玄、玄女娘娘!” 月华高升,银波耀世,传说中人首鸟身的玄女娘娘姿容绝世,仙颜无双。空中寒风凛冽,羽衣如雪凌空飘动,彩带环绕起舞,当真是宝相曼妙,众人心中收了惊疑之心,人人叩首。 韩重乍见如此服饰的小江也半晌才醒过神来。仔细一瞧,那飞凤髻呢?那发髻上的华盛、步摇、九凤钗呢?看着披头散发的“玄女娘娘”,韩重擦了擦汗。就知道他自己梳不起那发髻,插不上那些首饰。再仔细一瞧,飞舞在空中的“玄女娘娘”竟然赤着脚?!那双脚嫩白如豆腐,韩重流着口水看到那脚趾在裙摆下动来动去的,显然是主人紧张无比。笨小江,让你把仙履揣在怀里你不听,忘拿了吧! 韩重偷眼看众人,一众人个个叩首,马盖早就睁着小眼睛看迷了,谁也没注意玄女娘娘仙容不整。 韩重悄然摆个手势。提着一口气硬撑着在空中的小江早就不行了,嗖得一声飞到树梢上好歹站在翠柏的枝条上先换口气。 枝条上下轻摇,仙家站在枝头身随风摆,众人跟随仙家方向继续叩首。韩重微微点头。就听空中妙音轻灵响起:“下界可是信女马刘氏吗?” 马刘氏一听叫自己的名字忙提着裙摆膝行几步出列:“信女马刘氏叩见玄女娘娘。” “玄女娘娘”在枝头含笑而语:“马刘氏,今日你供奉我真身法衣一件,此乃功德之举,你不日有破家之相,本仙特来渡你,你随我去吧。” 马刘氏欣喜若狂,可是一看自己的丈夫还躺在那里忙说:“娘娘仙恩浩荡,法力无边,信女的相公惹了祸事,还求娘娘搭救。”说着把头磕得梆梆响。 马盖爬下软塌,举着胳膊说:“求娘娘救我,救我啊!” 众人见“玄女娘娘”转而看着院中的道长说:“你这大胆童儿,可是你焚香邀仙?” 眼见着小江说的一字不差,韩重心内欢喜,脸上装作惶恐撩起道袍跪下:“正是小道,小道没想到竟然惊动娘娘仙驾,求娘娘恕罪。” 心内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君父,今日跪了亲亲小江也不冤枉。 小江在树梢上站着抿嘴用心想着自己的说词,下面该是什么了呢? 众人抬头偷看娘娘沉默不语,除了马盖,心下都想一定马盖他坏事做多了娘娘心下不满。果然,听到娘娘开口说:“哼,你竟敢替他邀仙脱罪,你可知他……他……” 众人等了半晌也不见娘娘说下文,偷眼窥着仙容。远远的,娘娘笑容敛了,眉头深锁。 小江忘了说词,只记得下面应该严厉地冷冷地,说不能救他的原因。韩重暗自摇摇头,他站得那么高,想给他提词儿也不能够。 没人敢大声喘气,小江心一横,运气袖底劲风暗送,只听一声巨响,韩重面前香案应声而裂,断为两半。果品香烛撒落在地,韩重忙把香炉扶正。 众人一看娘娘雷霆盛怒下如此威力,不由心内惊惧。小江忘词儿在韩重意料之中,韩重随机应变上前大呼一声:“娘娘息怒,小道一心渡人只念马刘氏心善,娘娘恕罪,小道也知道这人颇多恶行,若娘娘仙忿难平要替天行道,小道断不敢阻拦啊!” 那马盖一听慌了,也不知道哪儿生出来的力气连滚带爬地上前哭喊:“娘娘饶命,小民知错了,小民上有老下有小,忘娘娘开恩啊!” 小江见这招管用,不由得眉开眼笑,也不言语,对着院子里的几棵树连拍几掌,打得树杈断裂倒地,腾起尘土阵阵,众人躲闪不跌。 闹腾了一阵,小江累得舌头都快伸出来了,胸中浊气翻腾真气用尽,眼看着树梢上快站不住了。韩重在底下看着揪心。 那马盖和婆娘二人连声哀求叩首不断。韩重朗声道:“求娘娘息了雷霆之怒,慈悲为怀,饶他一条生路,小道自会渡他向善。” 马盖忙顺竿爬:“娘娘饶命,小得愿献出金银财宝供奉娘娘,从此后吃斋食素,戒酒戒……色。”说到这儿,还不忘狠狠看了“娘娘”一眼。 先前的台词用不上,小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眼睛看着韩重,韩重轻咳了一声,扯着自己的衣袖。小江眨巴眨巴眼睛猛醒,一扬手,袖中备好的一条白绢卷轴飘飘洒洒地落下。 “哎呀!快接快接娘娘圣物!”韩重踢了马盖屁股一脚,马盖忍着浑身疼痛把卷轴接在怀里。 韩重作揖道:“娘娘仙思难测,恕小道愚钝,娘娘赐白绢一条,是……” 有韩重提点,小江知道下面该说什么了,在空中稳住身形道:“世人恶行善道天庭地狱莫不知晓,轮回六道是……(应说:是人是妖是畜)……是猪是狗是小鸡尽在这一世所作所为。” 马刘氏磕头如捣蒜恳求说:“求娘娘看在信女虔诚,救救我相公吧。” 只听到“娘娘”说:“马刘氏,你虽有仙缘却贪恋红尘,可惜。念你奉衣之德,让你丈夫将所做坏事亲笔一一写在这绢上。”马盖听得心中一愣,这岂不是招了罪状?!这要是落在别人手里…… 仙家接着说:“……亲笔画押后,由童儿做法在案前焚烧,本仙替他遮挡一二。只是此后,你夫妇二人要多做好事,莫要再做恶事。”马刘氏叩首不迭,马盖心中却是半信半疑起来。 香炉中信香渐尽,韩重手中宝剑轻挥挽了个剑花,小江一看立时抽身就飞走,树枝钩住一条销金彩带,他的人影已经消失在空中。 “信香燃尽,仙家不能逗留,小道尽力了。我也不瞒你,马大爷你罪孽深重,不日便有杀身之祸,是否照娘娘所说,你们看着办。”韩重眼见马盖犹疑恐吓说。 马盖招手叫过妻子来:“你让小厮骑快马赶到‘玄心院’看看那法衣可对?再看看那两个小道童,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对呢?” 马刘氏顿足,小声道:“我的老爷,保命要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不是神仙,哪里能在空中飞舞?还能有裂石断树的法力?你就写了吧,反正也是要烧掉,难道竟放着神仙也不信吗?你没听京都送信的说,平王连国相也不敢去惹他,若是那什么将军把他招来,到时候可怎生是好。” 马盖沉思片刻,命人取了笔墨,抖着手在白绢上写下自己所作所为。可是坏事儿干太多,写到最后竟写不开了。“这,这可怎么办?”马盖问韩重。 韩重冷声说:“拣那重大地写,仙家谁去管你偷鸡摸狗的事儿。” 韩重如此胡闹大半是为了哄小江开心,就算马盖不上钩,他也自有别的办法逼他就范,眼见着马盖一桩桩一件件写出来,不由得心中冷笑。 马盖哆嗦着画了押摁了手印。韩重道:“香案重摆,我替你做法烧了,是福是祸你就等着吧。” 香案重拜,火盆点上,韩重接过卷轴走到案前。马盖和马刘氏眼看着他念念有词,用宝剑挑着卷轴扔到火盆里,霎时风生火起,卷轴化为灰烬。两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小江全力施展轻功回了“玄心院”给神像还了法衣,又悄然潜回马家,累得一头倒在屋中地上喘粗气。可是想到刚才不由得嘿嘿捂着嘴直笑。 两个小道童摇摇晃晃从屋子里出来了,马刘氏连声道谢给道长送上一盘金银,只见那道长朗声大笑,一言不发,带着两个小童扬长而去。 小蓝驾着马车疾驰,马车上低语声声。 “笨小江,记不住词儿该怎么罚?” “哦?不知道,你说怎么罚?” “把衣裳脱了。” “哦。”……“干吗咬我的脚?哈哈哈,好痒好痒!放开!”只听一声惨叫,一个人影飞出马车跌落路旁。 “小江……你……咳咳,你、滥、用、武、功……” 二六、做恶终有报 扬威血溅堂 一头鸦翅般的发用墨色的丝带束着,尾端缀着的两个墨玉环和发尾一起在脸庞处飘来荡去。肩头披着件新做的红猞猁斗篷。近一年的昏睡捂得细皮嫩肉,猩红色的斗篷里露出的肌肤莹白如雪。胳膊揉来捏去的时候,那小小的肉粉色的乳尖若隐若现。 大尾巴狼盯着小狗把口水吸溜回去:“哼哼,疼死了,疼死了,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在身上胡乱地指。 “哦,哦。”闯了祸的小狗惶恐地答应着,也顾不上遮盖自己,赶紧顺着大尾巴狼指的地方用小爪子推拿。一看大尾巴狼的腰间被一块儿石头硌出一块儿淤青来,小狗忙赔不是:“我不是有心得,我没用劲儿。” “哼哼,哼哼,幸亏你没用劲儿。”大尾巴狼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左眼看东西宽窄上明显受影响。唉,谁让小狗的脚趾头看上去那么可口呢?挨踢当然是一脚先被踹在脸上了!“快瞧瞧,我的脸怎么了?” 听话的小狗仔细端详了一下,耷拉着脑袋呼呼吹了两口气说:“没有,很好,就是胖了一点点。” 大尾巴狼“嗷嚎”一声把小狗压倒在身下,露出雪白的獠牙,眼冒凶光,顶着一张猪头,恶狠狠地说:“笨小狗,以后无论我吃你身上什么地方都不准用武功,听到没有!” 眼泪汪汪的小狗屈于胁迫慑于淫威,连连点头主动献媚,摊开小爪子“太”字形躺好,翘起一条腿来,把一只小后爪伸到大尾巴狼面前,讨好地说:“你吃你吃你吃嘛,我保证不动,一动也不动。” 大尾巴狼哭笑不得,亲了亲小狗的小后爪,咬了咬小狗红红的鼻头说:“笨小狗啊,一动不动还有什么乐趣?算了,饶了你这遭,把衣裳先穿好。”大尾巴狼怕在马车里亲热会冻着小狗,加上现下的脸实在英俊不到哪儿去,虽打消了色念。 “饿了先垫垫,我让小蓝进来暖和一会儿。”韩重说着掀开车帘把小蓝替换进来。小蓝看着韩重的脸想笑又不敢,低头赶紧钻进来,一头扑在褥子上。 小江拉开马车边一溜儿描金食盒。里头韩重都拣他爱吃的给他塞得满满的,反正天冷也不怕坏。什么烘鹿肉片、烤飞龙脯、熏山鸡卷……什么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小江一样拿了些用油纸包了抱在怀里也跟着钻出来。 “你出来做什么?外头冷着呢。”韩重把斗篷的风帽给小江戴上紧了紧他的斗篷。 “我和你一起,不冷,小蓝要睡觉。”小江往嘴里塞着好吃地说。韩重心下自然是欢喜,驾着马车,两个人紧紧挨着在冷风里取暖。 “阿重,为什么他们都那么怕神仙?”小江一直想问,干掉大半好吃的这才腾出空来。韩重仔细给他讲了什么是神仙,人们为什么都敬畏神仙。 “神仙都是好人,而且神仙都像亲亲小江这么好看。”韩重笑着调戏小江,歪头亲他嘴角的点心渣。 小江已经习惯了韩重总是吃自己的嘴角,又问:“那妖怪呢?神仙是好人,妖怪是坏人吗?神仙好看,那妖怪很难看吗?” “妖怪自然是坏的,不过有的妖比神仙还好看,可是越是这样的妖越是可怕,若是被有法力的人碰上了,一定会把他们收走。”韩重一心叫他分清善恶,仙与妖的区别自然是最好的说教。费了半天劲,又说了些狐狸精、蛇精之类勾引凡人被打回原型的烂俗故事。 小江边吃边听,饶有兴趣:“阿重,带我看妖怪吧。” “呵呵,妖怪哪里是想看就有的,有些修炼成精的专门夜晚出来害人,有些呢是刚刚修炼还在变化中。斩妖除魔,人间正道,要是让我碰上,我就……”韩重抬手刷刷用鞭子抽了两下,朗声说:“定斩不饶。” 小江猛点头:“我也斩我也斩。” 马车跑在往邯都的官道上,道路平坦了许多。小江拿了自己最爱吃的蜜饯梨脯塞进韩重嘴里:“你也吃。” 韩重其实不喜欢吃甜腻的东西,可是亲亲小江给的,猪油也要吞下去。嘴里嚼着仔细打量小江,总觉得他和初遇时有些不一样了,眼波流转间常常让自己没来由的心跳,有时候展颜轻笑都能让自己错不开目光,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却说不上来。 搂过他的肩头狠狠地亲了一口,两个人鼻尖相蹭,韩重柔声说:“说不定你就是一个还没修炼成精的小妖精。” “哈啊?我,我怎么不知道?”小江瞪大眼睛说,连忙否认。“不是,我不是。”韩重爽朗的大笑声吹散在风中。 过了半月,马盖一瘸一拐地出来,趾高气扬地到街面上溜达了一圈儿。兰泉县百姓一时心灰意冷,可就在午后户部派人将兰泉县县令梅新并马盖一起带到了邯都郡。 邯都郡太守廖干并织造府内侍监管一起被传到堂前。钦差是户部官员。邯都郡内百姓闻风而至,被厢军堵在大门口。 织造府内侍监管是宫中左班都知黄素。黄素素来作威作福惯了。眼见着被马盖连累竟然彻查下来,不由得先声夺人,尖着嗓子冷笑道:“咱家授皇命监查织造府,怎么?和你户部有什么干系?!” 那官员也知他是内宫红人,太后并皇上都宠信他,言辞上颇客气道:“黄内官,本官也是奉了皇命,还请黄内官和廖大人包涵。” 梅新和马盖心惊胆战,暗自求神拜佛。廖干恼羞眼见百姓围观不由涨红脸道:“本官为官清正,无愧天地,无愧君上,哼。” 户部官员忙说:“那是,本官一定秉公办理,还请黄内官交出织户在籍名册。” 小江一身青衣带着围纱的斗笠和小蓝站在人群中看热闹。黄素负手而立,有些嚣张地说:“哼,过问咱家织造府你还不够份量!”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一人沈声道:“哦?!好大的口气,那本王亲自过问,够不够份量呢?!”几个人登时心惊,忙回头看。 围在门口的百姓散开,厢军齐刷刷跪倒。闪出十八铁骑,马上将士个个盔明甲亮,配剑持枪,中间拥着的王辇正下来一人。头戴攒丝银翅王帽簪红缨,身穿四爪坐龙白蟒袍系玉带,剑目星目气宇轩昂,敛神凝气不怒自威,正是平王韩重。 百姓连忙跪倒叩首,立时显出呆站着的小江来。风卷面纱,衣袂舞动,静静而立竟是看傻了。韩重抬脚进门一刹那,略回首冲小江眨了眨眼睛。跪在一旁的小蓝忙拽着小江跪下。百姓山呼:“平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亭紧跟在韩重身后,堂上几人怨毒地看着宋亭却不得不跪下给韩重行礼。户部官员将位子让出来给韩重自己侧站在下首。 宋亭呈上状纸,韩重懒得看他们演戏,将调换的马盖亲书罪状扔了出来,几人看过后登时汗如雨下,马盖当堂昏死了过去。 内侍监管黄素兀自狡辩:“王爷明鉴,小的是受了马盖蒙蔽,断没有贪赃暗昧啊!” “哦?”韩重轻笑道:“本王竟不知还冤枉了一个好人呢。”一伸手,近身铁卫呈上一封书信来。“这封信内有人口称‘奴才罪该万死’不知又是为何?” 韩重从马盖家中乔装获得他画押罪状后便连夜赶路调动禁军人马密切监视廖干和黄素,果然两人分别派亲信带书信赶回京都求助,被逮了个正着。 “王,王爷!”黄素唬得脸色都变了,眼瞧着韩重连爬几步,哆嗦着说:“王爷即看过书信,就该知道小的只不过是那鞋底的泥土,半分做不得主,求王爷明鉴。” “李大人,按南越律他们该定何罪呢?”韩重微笑询问一旁的官员道。 南越皇帝荒淫无道,律例严苛,最恨有人贪赃,其时贪赃罪刑律最甚。 “这个,这个……”那官员脸色灰败,掏出手帕擦了擦汗道:“刁民马盖罪行滔天,犯了十恶之罪,当诛;兰泉县令梅新赃满十万钱,又包庇罪民马盖,其罪更甚,家产罚没,当诛;邯都郡太守廖干见知故纵,律下不严,属下赃满十万而不纠举,乃纵避之罪,杖一百,另收受马盖贿……贿赂,满十万,当……当诛;内侍左班都知黄素欺瞒君上,私扣工银中饱私囊,论罪当……当诛……”另有大小官员或流配或杖刑或罚银,论罪不等一一陈述…… 小蓝见时候差不多了,按韩重所说,偷偷拽着小江说:“爷让我们先回驿馆,爷显了身份,等下咱们不便同行,这时候悄悄走刚好。”小江还想看热闹,可是架不住小蓝直催只好怏怏地走了。 韩重瞧着他的身影被小蓝拽走了,心内放心,不愿他看到将要发生的一幕,心里正想着忽闻得一股骚腥气,眼睛一扫,竟是梅新吓得在堂上失禁了。韩重哑然失笑问道:“李大人,除了这马盖并无功名外其余人等均属你部管辖,本王统军在外多有不懂,且问你应如何做?” “这个这个……”那官员手中的帕子都湿透了,思忖了半天若是押解回京都,这些个人各自找自家主子活动说不定还有条活路,自己何必做这恶人,打定主意道:“按例应当押解回京都收监定罪。” 韩重轻笑说:“是嘛,那好,让他们画押吧。” 廖干和黄素听见仿佛黑夜里出现一缕曙光,忙磕头不迭。书记官上前,各人在口供上画押摁了手印。 “好!”韩重长身而起,抽出案上签子扔在堂下:“罪证确凿,当堂供认,来人,就地正法!” “是!”身边铁卫应声喝道。 户部李大人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堂上,堂外百姓泣声而跪,人人皆骂:“死有余辜!” 铁卫手拎贪官、奸贼发髻,宝剑“仓郎”出鞘,寒光所到,身首异处。 二七、剑胆沈佞世 寒心戏王袍 尸身“扑通”栽倒在地,鲜血绵延渗进石砖地里。几个涉案官吏哆嗦着匐在地上。韩重眼光如刀,冷冷地扫过,手提朱笔将邯都郡上下官吏一一发落,马盖等人家产罚没,发还织户银两……邯都郡百姓眼见韩重雷厉风行,数年苦难一朝得雪,人人欢欣鼓舞,口中皆呼“贤王大恩”,上千人尾随王辇一路跟到驿馆。 李棠刚从京都赶到驿馆不多时,许久没见韩重忙上前行礼,对韩重说起京都之事。韩重听闻皇上并没有看自己呈上的密信,而是痴迷在宫中蓄养“人痂”,每日鞭打那些年轻男女,然后再剥掉皮肉上所结的血痂用来食用。 “砰”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杯盏跳起来老高。韩重只觉得胸中气血翻腾,一口气憋屈得难受。皇帝如此,奸臣当道,盛世难安,百姓受苦,就算杀尽贪官佞臣又有何用! “爷,身体要紧。”李棠低声劝说。 韩重深深地叹口气,半晌平复下来问:“小江呢?回来了吗?” “是。”李棠连忙说:“小蓝拽他回来的,他还不情愿呢,我怕他自己再溜出去,可没人能拦住他,呵呵。正好这驿馆里有棵龙眼树,因几年前受了霜冻结果子的日子就推到了冬季,现在挂的满树都是,我哄他去了。” 韩重起身强颜欢笑道:“走,带我去瞧瞧。” 龙眼树下围满了人,韩重一眼看过去,有自己的禁军有驿馆差役有打扫的杂役还有五六个小孩子,各个都兜着衣襟跑来跑去。小江在高高的树梢上足尖轻点鸟儿般盘旋,摘下一串串龙眼扔下来。 小孩子时不时捏开一个塞进自己的嘴里,龙眼肉多汁甜,一个个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树有上百年了,树冠高大,往年里架着梯子也摘不到顶上,这会儿有了武功高强的小江,眼看着连一颗也剩不下。底下几个小孩子仰着小脸嚷嚷:“小江哥哥,越高的越甜呢!你再飞高一点。” “哦。”小江应一声,用手一搭头顶枝头,飞身而上,高处又摘了几串扔下来,一低头看见树下不远正站着韩重。小江旋身而上,空中一个翻身摘了顶端枝头的几串,用手提着对准韩重直扑了下去。看着他青衣舞动犹如惊鸿般飞落,韩重忙张开双臂迎上。 “阿重,真的很甜哦,这是最上面的呢,你吃!”小江献宝似的把龙眼都塞到韩重怀里,看看李棠,又拎回一串:“棠棠,这个给你。”树底下的人忙上来行礼,韩重点头示意牵着小江的手走了。 一进门,小江就围着韩重转来转去,伸手摸摸王袍上头角峥嵘的四爪蟒龙,又用手拽拽王帽上那颗红缨,由衷地赞叹道:“这衣裳和帽子可真好看!” 韩重轻笑抱紧他吻上,把他嘴中还残留的龙眼香甜全都吸吮掉之后还嫌不过瘾,含住他柔软的上唇轻轻地咬着,又从脸颊一点点啃到耳朵和脖子,紧紧抱住把脸埋在他颈窝处呼吸。小江大睁着眼睛连眨都不眨,半晌,才小声说:“阿重,你肚子饿吗?” 韩重笑而不答转而说:“你喜欢这衣裳?那让你穿上看看好不好?” “可是我觉得这衣裳你穿才好看,我看到你从那个漂亮车子上下来,我的心跳得好快啊,快跳出来了,真的,你摸摸。”小江说着,抓着韩重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半晌,自己也觉得心跳得没什么不一样,眼睛眨了眨讪笑说:“嘿嘿,现在不快了,可能刚才跳得太累了,嘿嘿。” 即便这样韩重也是欢喜不已,抱起他转了两圈亲了下说:“这衣裳看着漂亮可是穿起来不舒服,我穿的累得很,如果有一天能脱下来,连半点儿念想我也不会留。” “很重吗?”小江听不出韩重话里的意思,用手扯起他白色的袍角抖了抖。 “来,你穿上看看!”韩重见他喜欢,便摘下王帽脱下王袍。 两个大火盆罩着紫铜烟火罩,室内温暖如春。午后日光斜照着窗棂,幽幽暗暗的影子如镂花般映在青砖上,寝室暖阁里光线略有些朦胧。 清脆如磬玉的笑声响起,小江青丝垂肩带着王帽,略有些大的白缎王袍松松系着,随性转了几个圈儿,飘起的衣襟内两点淡粉,袍下赤足如雪。那个始作俑者坐在床边穿着中衣笑得不怀好意。 “不好看吧?”眼看着韩重笑得诡异,小江忙说:“我穿大了,脱下来还你。” “它别的做不了,能让你穿着是它的福气。”韩重笑着伸手把他拉过来让他跨坐在膝上。王袍分开,他腿间的小东西看个正着。粉嫩的一截正睡着,周围的毛发淡得几乎没有,像蜜桃外面的绒毛。两侧的肌肤细如凝脂,韩重只看了一眼就狼性大发。 天真的小狗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要被狼吃掉了,习惯地把小爪子搭在大尾巴狼的脖子上,讨好地问:“今晚吃什么?” “今晚接着吃我好不好?”大尾巴狼邪恶地一笑,一只爪子伸到小狗屁屁下面。小狗现在的姿势想不让狼欺负都难,屁屁间那小小的入口一摸就摸到了。大尾巴狼的爪子轻轻按了按,色迷迷地对小狗喷着热气,半是炫耀自己半是欺负小狗说:“昨夜里吃了一宿,亲亲小狗的这里还是这么紧啊,你瞧,连一根手指都吃不进去!” 夜里被吃到最后连哼哼都叫不出来的小狗,这会儿居然还敢扭着屁股说:“那……我帮你像昨夜那样先舔舔好不好?舔湿了就能吃进去了。” “你要舔什么呢?这个还是这个?”大尾巴狼淫荡地笑,先亮了亮自己的爪子,又指了指自己腿间专门欺哄诈骗小狗的坏东西。 天下第一笨小狗看了看大尾巴狼还算细长的手指和已经粗大了正在滴口水的那里,认真地权衡了一下,脑子好歹聪明了一点点,握住大尾巴狼的手指说:“我舔这个。” 手指被仔细地舔湿了,然后“吃”了进去。手指在屁屁里面动来动去,总是很准确地摸到小狗最喜欢的地方,让不知羞的小狗一直淫荡地哼叫。 大尾巴狼当然不会忘记好好关照小狗的小东西,因为小狗也很喜欢被他摸那里,可惜关照到最后,大尾巴狼便把自己的和小狗的一起放在爪子里揉来揉去了。 小狗舒服的想要躺下,可是正坐在大尾巴狼腿上,只好用两条腿紧紧夹住他的腰,用爪子勾住他的脖子。 “嗯哼!快一点……前面……快!”小狗最喜欢的时刻就要到了,大尾巴狼从来都不舍得让亲亲小狗失望,按他说的,手温柔地动着,直到小狗快乐地喷洒在自己身上。 “哈啊!好舒服啊!”幸福的小狗软绵绵地靠在大尾巴狼的胸前,抱着他,用自己的鼻子去蹭他的脸庞。 锦缎王袍扔在床上做身下物,大尾巴狼把小狗抱到床上,分开他两条细长的腿,托起他的屁屁,那渴望被喂饱的地方正透着一点点羞涩的红,对准那迷人的地方,大尾巴狼刚要驰骋进攻,小狗却用小爪子挡住了。大尾巴狼有些奇怪,不知道亲亲小狗怎么了,难道是不舒服?忙问:“亲亲小狗,是昨晚吃太多疼了吗?如果不舒服就不吃了好不好?” 小狗用小爪子摸摸大尾巴狼的脸,天真可爱无辜纯良地说:“这么舒服,总是我吃你,你都没有吃过我,你也吃我嘛,吃我吃我!” 大尾巴狼“嗖”的一声跳到床角,看着步步逼近的小狗,惊恐地睁大眼睛咬住衣角,仰首看帐顶,凄厉地大喊:“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二八、宠爱容莽撞 温柔护纯良 一心想让大尾巴狼舒服的小狗看到他缩在床角,睁大和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咬着衣角,仰首看帐顶大喊:“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小狗不知道大尾巴狼喊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看他的样子是又激动又兴奋脸都红了。小狗惭愧得很,陷入深深的自责,责怪自己贪图享受,早知道他这么期待应该早一点让他吃自己的。 把小爪子放到大尾巴狼嘴巴上,小狗眨着眼睛说:“你舔你舔,舔湿了我让你吃进去,很快就会很舒服的。” 大尾巴狼紧紧咬着衣角,泪光在眼圈里荡漾啊荡漾,看着执着的举着小爪子的亲亲小狗,“嗤拉”一声把衣角咬破了。大尾巴狼狠狠地甩甩头,挺起胸膛脱光衣裳,握住笨小狗的爪子含在嘴里。用舌尖一点点地舔湿,亮晶晶的银丝挂在指尖唇上。 小狗觉得手指好痒,嘿嘿笑着看着大尾巴狼。大尾巴狼一根根手指舔着,舔得很起劲儿也不说话,可是小狗觉得他的眼神和平时不一样了,平时是滚烫的正午日光,可现在像是山谷中最温暖的潭水。 “亲亲小狗,把帐子放下来。”大尾巴狼轻声说着。 “哦。”听话的小狗赶紧摘了帐钩放下两层床帐:“哎~很黑啊,点上蜡烛吧!” “没关系。”大尾巴狼“木”字形躺下,拉着小狗的爪子说:“好了,我准备好了。” 小狗很激动,想着一定要让大尾巴狼很舒服才行。小爪子摸到大尾巴狼屁屁中间的入口便赶忙往里捅。大尾巴狼的腿突然的绷紧,小狗有样学样地说:“乖哦,腿分开,不要夹得这么紧。” 虽然黑乎乎的帐子里看不清大尾巴狼的样子可是能听到他低低地笑。小狗一边捅一边问:“你的也这么紧啊,才吃进去两根啊。……有没有舒服点?……这样呢?……那这里呢?”小狗喋喋不休地边问边动,勉强塞进去三根手指。 大尾巴狼像是被谁掐住脖子一样呼吸断断续续,半天才长长喘口气又猛地把气吊起来。不过小狗也听见他时不时地嗯哼一声,虽然声音很小小狗也觉得很幸福。不过小狗有些奇怪,自己腿间的小东西涨得难受了,一直还没有腾出爪子来摸,可是自己爪子里大尾巴狼的那个大东西却好像在慢慢变小。小狗有些着急,小声说: “你别着急哦,给你吃我的很快就会舒服了。” 抽出手指小狗扶着自己的东西对准那里塞进去。好紧,紧的小狗动不了,大尾巴狼一声都没有吭,小狗摸到他摊在身旁的爪子,原来他的爪子一直在紧紧抓着床上的褥子,抓得很用力,小狗能摸到他的指节都突出来了。 小狗把腰挺了挺好象又吃进去了一点点,听到大尾巴狼开始呼呼地喷气。小狗急于表现轻轻抽出来一点再往里面多塞进去一点,嘴上说:“又吃进去了一点哦!” 动了几下,小狗感觉大尾巴狼的深处有粘粘的东西出来,这样抽出来塞进去就顺畅多了,没有那么紧,自己的东西也不疼了而且还非常的舒服。 深处又热又紧,自己的小东西在里面动得畅快极了,和平时大尾巴狼用爪子和嘴巴给弄的感觉都不一样。小狗把大尾巴狼两条长毛的腿举起来,嘴里哼哼着越动越快,尤其是听到大尾巴狼时不时地喘息声更觉得身上热得烫手,很不得整个人都让他吃进去。 床吱扭吱扭地响着,小狗忽然想起很久没有听到大尾巴狼说话了,忙把他的腿放下,俯身说:“舒服吗?很舒服吧!” 小狗不进攻,大尾巴狼才勉强抬起身子,摸摸小狗的脸蛋说话了,声音像咳了很久一样沙哑:“亲亲小狗,你舒服吗?” “嗯嗯,很舒服,以后你吃我一天我吃你一天好不好?”小狗贪得无厌讲条件。只听“咚”一声响,大尾巴狼又跌回到了床上。 小狗觉得他肯定是累了,自己吃他的时候都是经常换着姿势吃的,于是亲了亲大尾巴狼的胸膛说:“累了吧,那你趴下吧,你说的,趴下吃不会那么辛苦。”自以为善解人意的小狗得意洋洋地说,把自己的小东西恋恋不舍地抽出来。再伸手果然摸到了大尾巴狼翘起的屁屁。 大尾巴狼出了一身汗呢,虽然有汗水可是屁屁摸起来还是很光滑,而且肉肉结实地都捏不动。小狗连忙又塞进去,一进之下就到了底,感觉爪子底下大尾巴狼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小狗快乐的想要唱小曲儿,动得越来越快,抽出来的时候有好多湿润的东西跟着一起出来,一进一出的感觉让整个人像飞起来一样。 小狗最喜欢的时刻到了,捏住大尾巴狼的屁屁让他深处紧紧裹住自己,把快乐的东西一点不浪费地全都给了他。 小狗软软地趴在大尾巴狼宽厚结实的脊背上,感觉脑袋有些晕,腿间的小东西慢慢得变小滑了出来。跪着的大尾巴狼“扑通”一声,带着背上的小狗一起趴在了床上。 小狗闭着眼睛舒服地摸着大尾巴狼的臂膀,可是大尾巴狼都没有像平时那样摸摸,亲亲自己和自己说话。小狗噘起嘴来凑过去说:“你亲亲我嘛,亲亲我嘛。” 大尾巴狼翻个身,轻轻地呻吟了一声把小狗抱在怀里,细细地亲着他的脸颊、鼻子和嘴唇。幽暗中小狗感觉到有东西一滴一滴滴在自己的脸上,用小爪子摸摸大尾巴狼的脸,原来他脸上的汗水像雨水一样多。 小狗很想躺下睡觉,又一想,大尾巴狼出了这么多汗一定不舒服,平日里自己吃完了他,他可都是用热手巾把自己上上下下擦干净,换了被褥把自己裹起来,然后再端来好喝的汤一口口喂给自己喝的。小狗不知道怎么弄出好喝的汤可是弄个热手巾还是会的。 “我去给你打水擦一擦!”小狗怎么想的怎么做,跳起来伸手掀开床帐。 “别……”大尾巴狼低低地说了一个字,小狗回头看。 已经过了掌灯的时候,外头的天黑沉沉,屋子里光线幽暗,掀开了帐子床上也没多少亮,可是小狗觉得大尾巴狼不对劲儿,哪里不对劲儿呢? 小狗跳下床,点上烛灯,屋里登时腾起暖黄的光线,小狗再回头看,吓得把手里的蜡烛掉在了地上。 “没事的,没事的,别害怕!”大尾巴狼一点一点挪到床边,伸手把床下的蜡烛和烛台捡起来。 小狗哭着扑上来:“呜呜,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是不是我的太大,把你给撑破了?呜呜……” 韩重流出的血沾湿了杏色的褥子,虽然不是很多,也把小江吓坏了,哭着用自己的小衣给他擦试着腿间。 蜡烛重又点上,热水也打来了,小江按照韩重的吩咐谁也没告诉。掰开韩重的臀,那里虽然止了血却明显的红肿撕裂。 “笨小江。”韩重忍痛浅笑说:“做了那么多次,是不是只顾着自己享受了都没有好好学习我是怎么被吃的?!” 小江扑进韩重怀里,吸溜着鼻子说:“不要了不要了,你都流血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吃我了,再也不让你吃我了!” 韩重把他脸上的泪水擦干,紧紧地抱住说:“傻小江。” 第二日定好了上路启程回京都,李棠早早起来吩咐禁卫套车备马,准备好了早膳这才来叫韩重和小江起床。 看着眼睛红红的小江和走路一瘸一拐的韩重,李棠很奇怪,悄悄问小蓝:“爷和小江这是怎么了?” 小蓝神秘兮兮地说:“爷一定又是欺哄小江结果挨打了呗!小江打完了自己又心疼所以才哭了呗,这您还看不出?” “哦!”李棠点头。 韩重站在赤骥身前。赤骥清早刚被刷洗过,配着华丽的鞍鞯辔头,皮毛油亮神气活现,亲热地用脑袋磨蹭着主人。韩重脸色变了变,扭头就走,说:“我和小江坐马车,去,多拿几床褥子铺上。” 二九、对坐扯线偶 执手书春联 韩重弃了王辇和小江坐在马车里,一路上指引他风情人土,好吃的好玩儿的整整装了一车。韩重显了身份,一路上跨郡过县所到之处大小官吏争相迎接,摆酒接风,设宴饯行,韩重虽然都敷衍了事也大大地耽搁了路程,车马慢行了二十余日终于到了京都。 天有些阴霾,浅浅的灰晕在空中。一夜的雪还没有停,雪花漫天泼洒。 人马辰牌初时终于到了王府门前。陈查早就带着王府的管家随从侍卫仆妇冒雪迎接在门口。众人见王爷从王辇后的马车上踩着脚凳下来,伸手把车帘掀开,一个穿着雪貂斗篷的少年利落地跳下来仰望王府,嘴巴张成了圆形。 “哇啊!这么大啊!”小江仰着脸看着那一片纯白下的金碧辉煌,匾额上硕大的三个金字“平王府”。 “来,进来吧。”韩重说着牵着小江的手登上了门前石阶。 “恭迎王爷回府!”齐刷刷地人两旁跪倒,显出中间牵手而行日月般耀眼的两人。 陈查有些疑惑地看着小江的背影,李棠胳膊肘拐了他一下问:“傻站着干什么,昨夜又鬼混去了?” 陈查砸砸嘴说:“这小江月余没见,怎么……”自己摇摇头和李棠一起进来了。 到底是王府,这一路进来简直漂亮的让小江拔不出眼来了。不单是穿得干净齐整的男女,这里每间屋子都那么宽敞,门窗上都雕着好看的动物和果子,每进一个大门的时候都有好大一块儿漂亮石头挡着。 小江觉得韩重院子里的石头最好看,像一大块儿鱼脑冻一样黄澄澄的,雕满了鲤鱼。 没想到他一个人住这么大一个院子,松开韩重的手小江笑着散欢似的跑出去,转来转去。院子里有假山流水,长廊亭子,还有好大一个池塘。院子里的树都那么高,所有的梅花都开了,白的粉的绿的。纷纷扬扬的雪飘下,每吸一口气都能闻到那冰爽中那幽幽淡淡的香。 小江在梅树间奔跑。韩重带着宠腻的笑容远远地站着看他。去岁的大雪他在昏睡中错过了,还好今年又让他看到了。身后跟随的管家仆从站住脚,眼前景色如蜃楼海市。 落雪成白,梅绽枝头,少年白裘胜雪,笑靥如花。看着他的身影越跑越快在空中飞舞起来,飘开的斗篷卷起雪花片片。足尖在枝头点过,枝摇花颤,积雪和花瓣纷纷飘落,一时梅林如落花海,花海中飞翔的少年翩然若仙,清脆欢快的笑声阵阵传来。 少年伸展双臂轻巧地落在那棵百年梅树的枝头,身体随着枝头抖动,仰脸张口接住天上落雪。良久,翘首远望,飘落的雪花纷落在身上枝头,风吹过,雪裘轻扬青丝飘动。 雪湿了鞋子沁了衣衫没人察觉,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大口呼吸。二十几人静静地站在院中看着梅树上的少年,生怕惊动了他,仿佛那身影随时会随着盘旋的风飞走一样。 放眼处瓦楞披白枝头裹素一片银妆,小江头一次看到大雪中的人世间,胸口鼓鼓涨涨,很想像韩重那样念两句诗,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笑了笑收回目光,说一句:“真漂亮啊,到处都是杏仁豆花!” “咳咳……” 韩重清了清嗓子,仙境破灭,自己还在红尘俗世中:“那个,让厨下做些甜点送到房里来。”身后小厮答应着刚转身,韩重又说:“记得要有杏仁豆花。” 小江被韩重拽着进了屋,看得眼花缭乱,金的银的玉的,丝的绸的缎的,样样儿都新奇。新做的衣裳从里到外一身身地送进来,还有一盘盘的配饰,一盒盒的奇巧玩意儿,都是陈查按韩重的吩咐回来后预备下的。 “这件颜色太老成了。” “这鞋子绣工不好。” “这祖母绿的腰带还可以。” “这簪子上的珍珠换大的。” …… 韩重也学乖了,再不问小江的意思,自己在一旁精挑细选。小江由着韩重一件件地在身上比划,嘴里吃着点心手里摆弄一个九连环。 第二日韩重进宫复命,陈查领着小江在京都游玩儿,虽然天空还飘着小雪地上到处结冰,可是两个都是爱玩的人倒不觉得天气寒冷。陈查带着小江中午吃了一顿鹿肉宴,午后两个人才酒足饭饱回到王府。 一回房间小江就看到韩重坐在书案前对着窗外发呆,眉头蹙着不开心的样子。“我回来了!”小江大声说。果然韩重回头脸上就有了笑容。 韩重一看小江裹着一袭红猞猁斗篷,脑袋上带着猩红的暖帽脸上蒙着一层雪白的面纱,剪出两个窟窿来,正露出一双顾盼动人的大眼睛。不由得笑问:“这是做什么?怎么这个打扮?” 小江把帽子摘了面纱扯了,解释说:“查查说要我把脸遮起来才肯带我出去玩儿,他说我长得太奇怪了,京都有很多坏人就喜欢古怪东西,如果看到我会把我抓回家当小狗养起来玩儿的。” 韩重虽然还在笑着,脸色却凝重了一些。陈查虽然鬼心眼儿多常捉弄小江,不过这次倒说到韩重心里了。怀璧其罪,小江如此容色难免不会被人觊觎,还是谨慎些好,若是旁人韩重自然不放在心上,可是京都城里却有一个韩重不能动也动不了的坏人。 “陈查说得对,这京都不比外头,你要是出门切记一定要带着面纱,无论谁要看你都不能摘下来,记住了吗?”小江忙点头,韩重还是不放心,又说:“答应我,就算给你好吃的,很多好吃的你也不能给别人看。” “哦,我答应你,只要出门我就带面纱谁也不给看。”小江笑嘻嘻地说:“我给你看一个好玩儿的,查查买给我的。”说着把拴在腰间的一个月白锦缎绣着双鱼的小袋子摘下来,从里头倒出两个扯线小皮影人。 侧面的小皮影人画工有些粗糙,小江却眉开眼笑喜欢极了。把线一根根扯到手指上,一个穿着盔甲手拿宝剑的将军活起来。小江压低声音说:“笨小江,快快从实招来,今晚想吃什么?”说完连忙放下,又把另一个扯动起来,是个手拿着花枝的小童。小童在桌子上蹦蹦跳跳走了几步,膝头一弯跪下说:“元帅饶命啊,我招我招,小江今晚想吃八宝鸭子,核桃乳酪。” “哈哈……”韩重大笑,从宫中带回来的郁结苦闷一扫而光。盘膝坐在榻上,扯起那个将军和小江一板一眼地玩了起来。 年终将至临近除夕,平王府上下打扫妆点。国中无事,皇帝享乐不早朝,韩重难得清闲。 珠帘飘动,黄杨木的书案上青铜兽足熏炉中放着几颗奇楠香,清醇香气自然飘散。墨玉纸镇压着大红撒金的春联纸,在火捺鱼冻的砚台上取了墨,两只手同握一支斗笔,笔锋随腕转,墨迹自留香。 韩重怀抱着小江,一笔一划地写完上联。小江歪过脑袋来问:“下联写什么呢?”粉嫩的唇轻轻触在韩重脸庞,满室春浓。 穿着银白棉袍配着桃红中衣的小江水嫩的像蜜桃。韩重忍不住咬一口笑说:“你说呢?写什么好?” “嗯……”小江沉思片刻,提腕举臂,韩重轻轻握着他的手任他书写。 写完后,韩重忍着笑下巴搁在小江肩头仔细端详着说:“对的倒工整。横批呢?写什么?” 小江琢磨着这几天韩重教的韵脚,眉尖拧着,咬着笔杆绞尽脑汁:“横……横批?四个字的对吧?” 第二日清早,过往行人皆看到平王府的小厮出来架着梯子贴春联。上联:天增岁月人增寿 下联:你长个子我长肉 横批:果子管够 三十、除夕求相守 暗夜蛹化蝶 老王爷和王妃早已驾鹤西游,韩重又没有同胞兄弟,只有一姐一妹又远嫁了,这些年的除夕除了在沙场上便是在府里和陈查、李棠两个孤拐鬼对付。今岁有了小江那可实实在在的不一样了。 特地准备的烟火筒子堆放在府门口。一众小厮青衣小帽个个手里拿着香在点放。劈啪声此起彼伏,烟花漫天绚烂,寻常百姓家里的孩子哪里见过这么奇巧的东西,不多时就把邻近街巷的小孩子都勾引了过来。 小厮们往年里也捞不着亲手点放,这会儿各个都贪新鲜把着自己的不放,小孩子都过来朝小江索要。有要的小江笑嘻嘻地就往外送,自己的一大堆烟花筒子不多时便被蜂拥抢走了,那些没抢到的小孩都围着他不依不饶。韩重笑着站在门前石阶上看也不上前。 管家看看时辰到了,招呼小厮们在府门口支起数杆驱鬼怪的爆竹来,信子一点着,电光火石间震耳欲聋,把第一次看到爆竹的小江唬了一跳,那些小孩子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地挤做一团捂着耳朵嬉笑雀跃着。 小江身形一动就到了石阶上,站在韩重身前伸手捂住韩重的耳朵。爆竹每响一下,小江的眼睛就眯一下,韩重也伸手替他捂住耳朵,两人对面而立,相视而笑。 爆竹声喧嚣,空中腾起硫磺的味道有些刺鼻,韩重敞开自己墨狐斗篷把小江裹进来遮住他头脸,凑在他耳边大声说:“最漂亮的烟花筒子都给你留着呢!吃完年夜饭,我陪你在院子里放个痛快!”被他的呼吸弄得痒痒的,小江搂紧了韩重的腰直往斗篷里钻。 满桌的珍馐美味,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色香味俱全,引得人涎水直流。伺候在一旁的丫环们把屠苏酒和白瓷酒杯呈上来,韩重瞧着在座的陈查、李棠和小江三个人说:“自古尊老敬上,只有这除夕屠苏酒是从幼先饮。还记得我六岁那年父王第一次让我饮屠苏酒,我连杯子都没拿稳,依稀就在昨天啊,呵呵,可看看,今日小江在,我又往后挨了一个。”韩重笑着说:“此情此景,唉……年年除夕夜,坐等饮屠苏。犹记童子乐,岁岁已最末。”玩笑着说完,亲自把屠苏酒给小江斟上,端给他。小江接过来一饮而尽,砸咂嘴,也品不出好坏来,眼睛就瞅着桌上好吃的。 韩重拿出一块儿缀着茜色缨络的比目鱼玉佩,走到小江身旁俯身给他系在腰间,再起身时在小江脸庞轻啄一下低低地吟道:“年年除夕夜,与君饮屠苏。我伴君身侧,岁岁长安乐。” 小江只觉得他念得好听,嘟起嘴来也亲了他一下,就低头看玉佩。玉佩是双鱼的,腰间装零花儿的袋子也是双鱼的,怪好看。 如此的不解风情,身后的丫环抿嘴笑,李棠稳重些忍着,陈查促狭地笑出声来,说:“爷,您对牛弹琴呢!”韩重脸上讪讪地,拿起酒壶猛地给陈查斟上。 一顿饭吃的小江直打饱嗝,他惦记着放烟花,扔下象牙箸就往外跑,被韩重拽住了。 一排排的侍卫、随从、仆妇、小厮早已在偏厅吃完年夜饭,整齐地站在堂外。一个个走进来跪下,再起来走到跟前,小江就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银锭来塞进他们手里,他们再一个个跪下谢恩。 发了十几个后小江坐不住了,掀起桃红色的棉袍下摆把桌子上的银锭都划拉进来,跑到堂外:“来来,大家自己来拿,快一点哦,我要去放烟花。”院子里的人哭笑不得看着韩重,没人敢上前。韩重微微颔首。小江还在催促:“你,你,还有你,快来啊,这是银子哦,能买好多好吃的,快来拿啊!”好不容易都拿完了,小江人影一晃就到了韩重跟前,兴高采烈地问:“我可以去放烟花了吧!”。看着小江拉着几个小厮跑到院子里去,韩重轻笑,罢了,喜欢分清楚尊卑上下,那也就不是亲亲小江了。 “喜欢过年吗?”夜晚,韩重搂着小江咬着他的手指轻声问。小江玩闹了一天酒足饭饱,晚上又“吃”了韩重两次,此时心满意足地窝在韩重臂弯间,睫毛一抖一抖地半睡半醒地点头。 韩重拉着他的手放在他吃得饱饱的小肚皮上说:“过几日我带你去‘养心别苑’住,那里的大雪冻结实了,正是冰戏最好的时节,别苑里还有几眼温泉。”听到竟然能在湖面上滑冰,还有冰橇从山上滑下来,又可以泡温暖的泉水,还有滚烫的泉眼能把鸡卵烫熟了,小江大睁着眼睛没了睡意,巴不得连夜就去。 韩重轻笑说:“眼睛睁这么大,不困了?” “真的扔下什么去都能熟了吗?那不是比滚水还热吗?”小江爬到韩重身上追问。 韩重故意卖关子说:“去了你就知道了,现下不告诉你。不困了?那……做你喜欢的事情好不好?” 帐子里小江嬉笑了一声,不多时透出浅浅的呻吟。湘绯色绣着并蒂莲的床帐抖动了起来,伴着雕花的床架吱扭吱扭地响。 “养心别苑”占地数百亩,山耸林密,是春秋两季皇家御用猎场。山顶皑皑白雪冻透了,山脚下阴面一座湖泊寒天里冻得结实。而最南边却是独成一处的温泉,盖着诺大一座庭院。一冷一热,春冬两季形成了别苑奇景。 院子里春意满园,迎春、玉兰、海棠. 牡丹、芍药、蔷薇艳紫嫣红开遍,无数春花被温泉催着改了花期。 踏进泉室淡淡温热的湿气扑面,隐隐夹着花香。圆形的泉室里汉白玉围着温泉,石壁上雕琢着出水芙蓉。琉璃的窗扇迎着日光流光溢彩。 身后藤蔓盛开鲜花,累累压弯枝头。韩重穿着皂色的中衣,衣襟微敞躺在油藤摇椅上摇晃,品着香茶,赤着的脚踩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鹅卵石暖暖的烫着脚心。远处,小江穿着一件象牙白的丝织袍子,手提着袍脚光着脚丫跑来跑去。 “好烫,阿重,这里的石头好烫!”小江在最热的地方不停地踩,热气从足心钻到全身,汗毛孔里都往外渗着汗水。虽说夏天也有这样的时候,可是眼下是寒冬这种感觉太舒服了。 韩重看着他开心地笑着自得其乐,心里却另有盘算。这池子这么大,怎么扑腾都行;这水一直热的,也不用叫人添水;这里这么暖和,小江也不会冻着…… “阿重,我要烫东西吃!”小江远远地喊一声,韩重忙把流出来的口水吸回去。 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到掌灯,陈查来了,说皇上传召进宫。韩重不敢怠慢赶紧更衣赶回去,可是小江苦着脸不想走。也是,到了这么好玩儿的地方,还没有滑雪也没有游湖,好东西还没吃够怎么能走呢? 看着小江失望的眉眼,韩重心下不忍。陈查在一旁小声说:“爷,就让小江留下嘛,若是皇上那里无甚要紧事您就打马回来,左不过才一天的路程。” “嗯嗯,我留在这里等你回来。”小江忙表白。 韩重想了想,把小江拉到一旁拥在怀里低声说:“留下可以,我让他们不准再放人进来,但是,如果碰到什么事你要立即用轻功赶回家。认得回家的路吗?” 小江忙点头:“出了大门顺着官道走,用不了一天就看到城门了,然后再这么那么走就到家了。” 韩重笑笑说:“凭哪儿的东西也没有家里的好吃,别让吃得绊住腿,听话。”眼看着小江连恳求带保证,韩重这才把两个小厮留下回城,又严厉交待不准再放旁人进来。他在南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出的话谁敢不听!别苑里的主事连忙答应。 韩重一走,别苑里上上下下近百人听了吩咐就陪着小江一个人玩儿。一时去滑雪一时去游湖,一时泡温泉一时打野兔,小江忙得不亦乐乎直到深夜。 眼看着陪自己玩儿的人一个个打着瞌睡,头点地像啄米吃的小鸡,小江连忙让他们回去歇息,自己躺在宽大的床上在被窝里吃东西。吃饱了东西,看到两个小厮瞌睡过去了,小江贪恋泉室温暖又偷偷遛回去。 四盏烛光耀着琉璃,泉室里瑰丽无比,闭着眼睛漂浮在温暖的水面上,静静的水流中凝神运气,通体舒泰。 蜡烛逐渐燃尽,最后一根烛芯萎靡在烛泪中,室内登时一暗,皎洁月光从琉璃窗中透出,将流动的光彩染满池水。 起来小解的一个小厮要回房间,恍惚听到泉室有水声,走过来迷迷糊糊随手推开门。幽暗中池水里光华渐拢晕出一个人形。背着的人影正伸臂撩动着池水。 小厮嘴巴张大禀住呼吸,看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在池面中飘动,池水中的人飘散在水面上的发丝,一缕缕从发梢往上,青丝渐白。 寒毛竖起来了,心扑通扑通地跳,浑身打颤腿发软,看着池中那个被光华拢住的人形慢慢转过身来。 “妖怪啊!妖怪!救命!~~”小厮大叫一声,软倒在地上。一眼看见池中人影逼近,幽暗中脑袋一丝丝逐渐成雪。“啊!妖、妖……妖怪!”惨叫声中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呆呆地站在池中,半晌,一低头,胸前水面上漂起的发,如雪夺目。握起一缕在掌心中看得仔细,手心猛地像被火烫了一样把自己的头发甩掉。泉室中一个惊惶的声音哭泣着响起:“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我不是……阿重!我不是!我不是妖怪!” 三一、焚梅心欲碎 登高意难别 小江带起一池泉水跃身而起:“我不是,我不是妖怪,你回来!” 小厮听到身后叫声,哪里还敢停下。虽然没看清那个妖怪的面目,也知道它正在显原形的时候被自己撞见了,被逮着还有命吗?小厮黑夜中慌不择路,连滚带爬一头撞到了玉石栏杆,登时晕了过去。 一转过弯儿来就见人躺在地上,小江忙落下身形,赤裸的身体上水珠滴落被寒风一激刺骨得冷。 俯下身把人翻过来还没看仔细,就听一声大喊:“啊!妖、妖怪吃人啦,快来人呢!救命啊!”一个听到喊声的仆从跑过来就瞧见一个人满脸是血躺在地上,一个周身发光的人形蹲在他身边,这么冷的天居然赤身裸体,披散在身前的黑发正诡异地变白。 仆从边喊边往回跑喊人,不多时,纷杂的脚步声传来,许多人在喊:“哪里哪里,妖怪在哪里?快去杀鸡杀狗取血!” 小江不知所措飞快地跑回泉室。 倚靠在门上,心跳得厉害,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扯过那件月白色的袍子颤抖着穿上。一块雪白的面纱从袖间飘落。泉室中响起喃喃低语:“阿重说过的,去外面要乖乖把脸遮起来。”垂首把剪了两个窟窿的面纱蒙上。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赤裸的腿脚已经冷的没有知觉了,一颗心用尽全力一刻也未停歇,越过林稍飞过城楼赶回家。 更深夜浓,月凉如水,黑沉沉的大地只有未化的积雪反射出冷冷的光。寝室里上夜的小厮熄了灯在外间睡得正香。床上被褥平整,没有韩重回来的迹象。小江退出来赶往书房,身形起落毫无声息地落在院子里,眼前的书房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 胸口里一颗心飘飘荡荡带着整个人一步一步走到梅林间。那棵百年梅树芳华暗吐,虬枝苍干盛开白梅千朵,在院中傲视群芳。小江坐在梅枝上,月白的袍角被风吹动,发现上面竟有点点血迹。这一回过神来,就感觉足底奇疼无比。掰过来一看,被雪冻住的草茎像利刃一样刺入足心,一路走来竟然没有察觉。 忍着疼一根根拔出来,呼呼地给脚吹着气擦拭血迹。衣袖褪到腕间,动作僵住了,任由足底的鲜血滴落尘埃。两只手腕上曾经布满的划痕踪影全无,肌肤光滑无瑕。难道自己真的是正在变化的妖怪吗?风吹着树叶婆娑作响还有缓缓走近的脚步声,小江已经充耳不闻。 光影出现,两个巡夜的仆从手提着灯笼低声说笑着走到院中。一抬头一个激灵,黑夜中的白衣太过显眼,树上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衣袂飘动白发如雪,白惨惨一张脸上两个黑窟窿,竟然没有嘴巴和鼻子。 “啪哒”一声,手中灯笼落在地上,眼前一黑,两个仆人惊呼同时出声:“妖怪啊!(鬼啊!)”搀扶着连连倒退,在梅林间逃窜,撞得晕头转向。低垂的梅枝勾住头发和衣领,两个人吓得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遇见的人都说是妖怪,还吓晕过去,小江知道自己连漂亮的妖怪都不是。跃下树看着周围,暗影中梅枝牵绊,影影绰绰,没有地方可以去。恍恍惚惚地回到韩重的寝室,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惊吓到小厮,更不敢点灯,偷偷摸到床坐在床边,屋子里仿佛还残留一点点他的气息。 朦胧中隐约听到陈查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趴在床上睡过去了。看看天色,浅浅一点灰,天还没大亮。 “……爷,您骂得好,谁吃那恶心玩意儿谁就是畜牲,娘的,高桐那两个儿子真不是东西。……爷,您这么顶撞皇上,皇上那里……会不会?” 韩重的声音有些气愤:“皇上那里我自会去请罪。但是让我对这些宵小屈服?哼,办不到!这样天怒人怨的事情我怎能不谏?罢了,不说这些,晌午我要去枢密院,这几日不得空闲,小江一个人在别苑我不放心,你去把他接回来吧!我知道他喜欢那里,他若是不肯回来,你好好哄着他不准作弄他!” 声音渐近,听到两个小厮起身跑出去问安,小江扁着嘴吸溜着鼻子起身扑出去,想要让他抱一抱。 “王爷!王爷!您可回来了,可不得了了!”管家韩头儿焦急的声音冒出来。小江硬生生止住脚步靠在门后,一颗心抖得提起来。 “大清早的大呼小叫,韩头儿你被鬼追啊!”陈查没好气地说。 “王爷啊,我的查爷,府上闹妖了!有鬼啊!活生生的啊!您赶紧拿主意吧!”眼瞧着韩重和陈查满脸狐疑都不信,老管家急得跺脚说:“您二位怎得不信我呢?真真切切,昨晚上上夜的两个人都看见了,就是院子里那棵老梅树,一定是积年作古成了精了!变出一个浑身雪白没有脸面的妖怪出来!也……或许是鬼?反正都不干净,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坐在树上!”小江慢慢蹲下,缩成一团。 只听“咚”的一声响,门被人擂了一拳,韩重的声音暴怒:“正气沦丧,妖孽必出,竟敢在我这里做乱!去看看!”说着离去,众人急促的脚步声跟上。 一行人来到院中梅林间,韩头儿指着老梅树说:“王爷,您看,就这棵,你瞧瞧,这地下还有血迹呢!” 韩重仔细一瞧,果然梅树下未化的积雪中凝结着干涸的滴滴血迹。“那两个人可有受伤?” 韩头儿忙说:“可不是,那一头一脸的伤,那煞白的脸色,不用说一定是让那个鬼怪吸了精血了!” 陈查围着那棵老梅树转了几圈儿撇着嘴说:“真得假的,真有鬼怪不成?” 韩重冷冷地端详了梅树几眼,一咬牙说:“管它是真妖还是假鬼,想要行风作浪也得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来人!把这棵梅树给我刨出来!焚了!” 韩头儿忙答应着,陈查说:“爷,这湿漉漉一大棵烧不着啊!” 韩重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烧不着就给我劈开,我倒要看看这青天白日烈火之下它敢不敢显形给我看!想唬住我,哼,敢出来我就要它锉骨扬灰不得超生!” 一字一句听得清楚。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就是抢他的东西吃不听他的话他也没恼过的阿重居然有这样吓人的表情,像要把那棵树活吞了一样。躲在屋顶上的小江,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冰冷的屋檐将身体冻得没有一点热度,眼睁睁看着斧子一下下砍在树根上,小江觉得心很疼,觉得说不定自己真的就是那棵树成了精。 韩重在院子里看着仆从砍树,小厮都跟出去了,屋中没有人。小江打开四君子的衣箱取衣裳鞋袜穿。箱子里冬季的衣裳叠得整齐,每件衣裳都那么合身,舒适又暖合。鞋子一双双摆着都还没有穿过。手里的这双墨绿的鞋面上是一对漂亮的鸟儿在荷花底下互相依偎。 四个衣箱旁边还有一个拉门的黄杨木柜子。里头放着大小不等的木匣,装得都是奇巧的玩意儿。柜子一隔里贴壁放着几个锦缎抽口小口袋。杏黄的装着金叶子和金豆子,还有一个大木匣装的都是银锭。小江知道这些都是给自己买好吃的用的,可是身上这个双鱼口袋里的银子都花不完。另外那个月白色的小口袋装满圆圆的珠子,豆绿色的全都是好看雕花的石头,绯色的是五颜六色闪光透明的石头,小江很喜欢放在床上一堆堆的摆着玩儿。 抖开包袱布,把自己喜欢的都包起来,可是每一样都喜欢,包袱里放不下。怔了一会儿,捡了最喜欢的其余的留下。桌上摆着八色果盘放着零嘴儿,都是自己爱吃的,带不走了,拿起来每个都咬了一口,狠狠地嚼着。 屋顶上的小江背着三个大包袱,躲在铜兽后面远远地望着,等到带着一大堆仆从的韩重走回来。天色大亮了,看着他墨狐的斗篷随着脚步摆动,看到他和陈查说话时脸上的微笑,看着他比天上星星还要明亮的眼睛…… 小江只敢在心里说:阿重,你走慢点好不好?!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看着他踏进滴水檐下。雪白的面纱濡湿一片紧紧贴在脸颊上,一双泫然泣诉的眼眸盯着韩重消失的地方不舍得眨动。 三二、相思血如泪 刻骨鬓染霜 看着皇上荒淫无道,看着佞臣把持朝政,韩重愤恨难平。刨了梅树焚了它只是借此发泄心中的怒火而已。 邯都郡的来龙去脉细细写了折子呈给皇上,辛辛苦苦查出来的幕后的主使却被皇上轻描淡写遮了过去,各种原因韩重心内了然。那幕后的人不过使了些魅惑手段哄了皇上开心而已。 君上如此怎不叫人寒心。韩重想起了宋亭,本来看他饱读诗书又正直刚烈,想力保他入朝为官,没料到宋亭断然拒绝,宁愿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奉养老父。此时看来,不失为明智之举,韩重心下黯然。 陈查知道他有心事不敢作声,接过小厮奉的茶喝,随手拿起果盘里的果子吃,一看上头有个牙印,笑着对两个小厮说:“你们两个小东西,偷吃还敢摆在这里。” 随手扔了,可仔细一看,每一个果子都有咬过的痕迹。陈查乐了:“爷,您瞧,这一定是小江干的,他到好学会连吃带占了!” 韩重看了看想着小江啃咬的模样儿不禁莞尔一笑,心内舒畅了许多。两个小厮却在奇怪,明明昨晚上新摆的,怎么会有牙印呢?联想到闹鬼怪,两个人吓得不敢吭声。 雪后的冬日煞骨得冷,呵气成冰。滴水檐下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挂着一排冰锥,亮晶晶长短不一。 韩重天擦黑了才从枢密院回来,在那里简单用了些饭肚子倒不饿,手里拿着路上给小江买的冰糖葫芦。小厮上前替他把斗篷接了换了王袍,回禀说,陈查一早就去别苑接小江去了。韩重登时觉得屋子里暖和了许多,连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都带着两分俏皮。 算算时辰小江回来就得深夜了,韩重嘱咐小厮让厨下准备好火锅的材料,想着他一回来就能热热乎乎地吃上,驱驱寒气。 披着件湖绿色攥花的半旧袍子韩重坐在暖笼上看书,一抬头,头顶八宝琉璃宫灯明亮耀眼。韩重笑笑,亲亲小江最喜欢点上这盏灯,把它拨得团团转,让五彩的灯光在室内流淌。 二更过了,两个小厮上前添了炭火,剪短灯芯拨亮烛光,又换了热茶培上,这才到一旁下五子棋玩儿。 静静翻阅手中的书,韩重不时地看着窗外,梆交三更了,还没听到他们回来的声音,心内不免有些焦躁。 正在支着耳朵听着,不多时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韩重忙扔下书跳下暖笼亲自跑出来开门。 门一开,陈查带着一身寒气冲进来:“爷,小江回来了吗?” 韩重愣住了:“怎么?不是……让你去接他吗?”陈查心里最后的那份侥幸没了,脸色变了变。“怎么回事?快说!”韩重急了。 “爷,别苑也闹鬼怪了,有人亲眼看见妖怪显形,府上伺候小江的两个小厮晕过去一个,到现在还没醒。”看看韩重,陈查说:“里里外外就少了小江一个人。” 门开着,冷风直往屋里灌,安静地掉跟针也能听见。“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韩重站在冷风里,一句接一句地逼问陈查。陈查一五一十地把所见所闻都说了。韩重心中一凛,凭小江的武功断不会被人劫走,他也答应过不会为了好吃的随便听别人的话,那怎么会不见了呢?这三九寒天的他能上哪儿去呢? 门口风呼呼地刮,把陈查冻得直哆嗦,见韩重穿着中衣只披着件袍子浑然不觉得冷,连忙把韩重拉进屋里,直到坐下韩重都没开口说话。觑着他的神色,陈查小心翼翼地说:“爷,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韩重恍惚中回过神来:“说!” “爷,那个……我总觉得小江出现得古怪!”眼看着韩重眼风如刀扫过来,陈查忙解释:“您别恼啊,听我把话说完。小江到府上那天算算我有月余没见他了,我第一眼看他就觉得他模样儿变了,可是哪儿变了我说不上来。他所说的山谷无人知道在哪里,他的模样脾性和平常人也……不太一样。别苑里那些人看到的……那个……人……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我斗胆,您仔细想想,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看到的是小江呢?” “胡说,小江怎么可能是妖怪!”韩重厉声喝斥。可是陈查的话像闪电一样劈进脑子里。韩重不得不承认这一路上小江容颜更盛,顾盼间令人心荡神驰。 一旁的陈查挠头说:“我也知道这听起来太离奇了,可是要不是他,谁能在天上飞来飞去,而且,别苑和府上出现的那个……人,差不多。您算算看,不到子时别苑闹妖,丑时府里遇鬼,这路程若不是鬼怪之力便只有小江的武功才能赶回来。” 难道小江真的是……可是怎么会是妖怪呢,要是也是神仙吧?!神仙?有这么迷糊懵懂的神仙吗?难道真应了自己的那句话,他是一个修炼中不自知的小妖怪?他天真的心性,绝世的容颜,诡异的武功……什么样的妖会这么纯真美丽不懂世事?韩重关心则乱,再没了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本事,一时心乱如麻。 陈查在一旁摸着下巴踱来踱去地说:“……不过我相信,就算他是妖也绝对不会害人的,顶多就是贪吃点。妖,也是个缺心眼儿的妖……” 韩重突得心头一跳,一阵惶恐排山倒海地袭来。陈查还在唠叨忽然见韩重疯了一样冲出去,唬了一跳连忙跟上。 梅林花海成片,芳姿摇曳暗香涌动。梅林间泥土堆叠,一个数尺大坑黑黝黝张着口。韩重奔跑间一个趔趄扑倒在坑前,手掌下是刨根而出的新泥。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笨小江,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韩重手攥紧,泥土塞进甲缝中,喃喃低语。 早有人把管家韩头儿叫来。老管家看韩重呆呆坐在坑边,忙回禀说:“王爷,您放心,都按您的吩咐办好了!” “树身呢?”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来。 老管家忙说:“按您说的,劈了,做了柴火了,晚上煮饭正好使上。”一抬头看见韩重转过身来,一张脸月光下毫无血色,嘴唇颤抖。 “一点儿也没剩下吗?” 韩头儿不敢隐瞒,回道:“哦,就剩下一个树根。这树上百年了,那树根在地下错综盘结不知道伸出去多远,只好让把根刨断了。您放心,没了树身它断不会再作怪的。就是树根实在太硬,斧子都卷了刃,几个小厮劈的虎口都震麻了也没辙,留着明天再劈。爷您放心,我让他们泼上黑狗血扔在茅坑旁边了,是妖是鬼都出不来了。” “给我拿出来!冲洗干净给我栽回去!”韩重一声大喝,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 “什……什么?栽……栽回去?”老管家愣住了。 “滚!把它给我拿回来!”韩重怒吼一声,老管家一个激灵,连忙带人脚不沾地地跑了。 陈查总算反应过来什么事儿了,瞅瞅那个大坑,看看韩重,再看看大坑:“爷,您的意思是……小江是这棵……”指指坑没敢往下说。 把树根冲刷干净,韩重亲手把它放回坑里,填上土。次日一早,大街小巷贴满了榜文,平王府重金邀请能人异士世外高人来救活一棵水心镜梅树。 走马灯一样的人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在树跟前念咒的摇铃的,舞剑的竖幡的,形形色色,乌鸦鸦的人。 眼瞧着他两夜未眠,寒风中一趟趟地到这断根前来看。李棠知道韩重铁了心认定小江就是这梅树变化而出,心里痛不欲生,责怪自己将他的本身毁了。 “爷,这寒风冷夜的你再冻出个好歹来,还是回房歇息吧。”李棠守在一旁劝说。 韩重没应声,伸手抚摸着树根上劈断的茬口轻声说:“已经两日了,七日一过你要是不回来,魂魄就会散了。笨小江,你让我到哪儿去找你?你若是人,奈何桥边我还能看你一眼!” 眼看着韩重疯魔了,不吃不喝守着这破烂树根,把府里上下人等急得团团转,连皇上也惊动了亲自派了内侍过问。 小厮冻得缩手缩脚提着灯笼远远地站着,李棠和陈查两个人每夜里轮流陪着他。大冷天的,断根又不会发芽又不能开花,孤零零的一截杵在梅林里,也不知道那些世外高人的仙术有没有用,反正各个腰包鼓鼓地走了。 夜风拂动,花海中漫天花影摇动,心中想见的那个人始终未出现。寒风袭人,风霜染鬓,相思刻骨,梅林中那个人始终执着地等候着。 浓墨的天色隐隐透出一层灰来,韩重轻笑低声说:“亲亲小江,虽然你心里不明白嘴上也不会说,可是我知道你欢喜和我一生一世在一起是不是?!”林中树叶婆娑,没有人应答。韩重仰首长啸,大喊一声:“笨小江!再不出来我不要你了!所有好吃的都送给别人了!” 一声鸡啼,天边破晓,七日已过。韩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扶住树根跪倒,嘴角血迹滴滴,如心泪成行,洒在树身年轮上。 三三、依稀旧人在 黯然故地游 一声鸡啼天边破晓,李棠眼睁睁地看着韩重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树根前。和小厮一起忙抢上去,韩重却用袖口擦拭着嘴角的鲜血撑起身子。“急火攻心,不妨事,你们不必惊慌。”韩重说的轻描淡写。李棠心内明白,不是伤心欲绝痛到极处又怎么会气血翻滚逼出一口血来。 韩重在搀扶下回到寝室,看着李棠:“好生善待那树根,待到……待到来年……”话说到这里,眼前一黑倒在了床上。 慌忙请了宫中御医前来,名贵药材流水似的用上。韩重昏睡了一天一夜醒了。众人心急如焚,他心里却清楚自己不过是七日来寒气入骨心神俱损。反倒宽慰起陈查李棠等人。“你们不用守在我这里,军营里这么清闲吗?”说着咳了起来。 李棠有些担心说:“爷,我们不会懈怠的,您将养身体要紧。”韩重点点头闭目躺下,习惯地把左臂伸平却又猛地睁开眼,枕边空空如也。 陈查看着他失神呆住满脸心痛,心下不忍别过头去。韩重强自收回心神,对两人淡然一笑说:“出去吧,把门带上!” 心心念念下如何能寐,韩重披着袍子起身,打开黄杨木的柜子。取出当中一个小木匣,原本放着的两个扯线皮影人和九连环不见了。韩重一愣,嘴角轻扬低声说: “笨小江,玩完了又乱扔。”环视了一圈儿,房间里收拾得整齐,并没有看见。韩重又开了右边一个木匣,里头空空如也,一个饮水鸟不见了。最右边的木匣一打开,还是空的,里头一排四匹各色玉石雕琢的骏马也不见了。韩重有些疑惑,把柜子里的十几个个木匣接二连三地打开,除了两个水晶球和一个白玉白菜还在其余的都没有了。 打开旁边几个锦缎口袋,有一袋珍珠,一袋翡翠玉石祖母绿,一袋玛瑙水晶金刚钻,独独不见了那盛着金子的,而装银锭的匣子也空了。 韩重的血嗡的一声上了头,胸口里的心突突地跳。“来人!”话音刚落,两个小厮推门进来。“这柜子里头的东西什么时候收拾过?” 两个小厮忙说:“小的们每日都抹尘。” “那两个皮影人和那四匹小马可看见了?”韩重问,这两样是小江最最心爱的。 小厮点头说:“都在匣子里呢,小的放回去后就没开过匣子。”另一个忙解释说:“您去了养心别苑之后我们收拾的屋子,小……小江喜欢把那一堆小玩意儿放得到处都是,小的怕他找不见都归整进匣子里头了。”说着,一指当中那个木匣:“扯线皮影人就在那里头。” 韩重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问:“是我带着小江走了之后你们收拾得?每样东西都在吗?”小厮忙点头。韩重扶着柜子门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们熟悉这屋里,去,把屋里的箱子柜子盒子都打开,看看都少了什么东西。”小厮们心里奇怪却不敢问,连忙上前检查。 韩重坐在一旁看着。不多时,小厮们变了脸色,唯唯诺诺地上前回话。除了柜子里的玩意儿和金银不见了,还少了一件雪貂斗篷,一身新做的衣裳、一双鞋子,一个琉璃沙漏,一个老虎抱枕,一盏龟座仙鹤灯台,一盆将要结果的小盆栽。 两个小厮说完偷眼看韩重的脸色,你推我我推你。终于一个小声说:“爷,东西怎么少的小的们真的不知道,明明……明明都收好的。” 另一个忙说:“真的不是小的们拿的,一定是……一定是……”下句话不敢说了。两个人见韩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也不说话,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爷,绝对不是小的们干的,见了鬼了,真的,那天连盘子里的果子每个都被咬了一口,小的们明明都摆放了新的,爷,您饶了我们吧,小的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哈哈哈~~”韩重仰天大笑,把桌子拍得连声响,早有人禀报了陈查和李棠,两个人急急忙忙进来,看到韩重正在狂笑,状似疯癫。 “爷,爷!您怎么了这是?”两个人吓坏了,连声喊:“快,快进宫请太医来!” 韩重紧紧抓住陈李二人的手臂,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半晌,把眼里的湿润忍下去:“小江,小江没有死,他也不是那梅树妖!” 听完了韩重说得,陈查一拍大腿,嚷嚷道:“一定是他。不见的都是他最心爱的,也只有他这个小笨蛋才会放着珠宝不要拿那老沈的银锭,再说了,您见哪个贼偷东西还偷不值钱的抱枕和盆栽。” 李棠也连连点头:“对,那抱枕到罢了,那个盆栽,他老惦记着吃那上头结的果子,我跟他说那个不能吃,涩,他总不信。” 三人又把别苑里晕倒的小厮叫进来细细得问了前因后果。众人再无怀疑,那个变化的人毫无疑问是小江了。 李棠忙安慰韩重说:“爷,小江不是那棵梅树,这下您心病也去了,他是绝不会死的。他虽然天真不懂事,可是心里实实在在的装着您。您别担心他一定会回来的。” “就是。”陈查接话说:“他就是不惦记您,也一定惦记这儿的吃食。他在这儿住的这些日子,您天下的美味变着花样儿地弄给他吃。离了这儿他上哪儿能吃到!” 李棠杵了他一下,低声说:“少说两句。” 陈查回道:“怎么了,我什么地方说错了?!吃的东西在他心里就是最要紧的嘛!” 两个人低语着,韩重却并不在意,怅然地看着窗外,叹息一声:“惦记什么都好,只要能回来。笨小江,你可别饿肚子。” 背着三个大包袱风尘仆仆地站在山巅,遥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底纵身一跃。脚尖点在山壁斜刺里“之”字形飞跃,不断泻了下落的力量。 小江一路走到山谷中,湖水清清一片,桃花盛开,花瓣点点落在湖面上随着水流飘远。 一团白影破空而来。小江手腕一抖,一只“吱吱”乱叫纯白色的小猴子被攥住了一条腿,正不情愿地发威。把手松开, “小白我回来了!”小江打个招呼背着包袱耷拉着脑袋往前走。小白跳到他的肩头在包袱上蹦来跳去。 走到小楼跟前,又奔出一条黑毛儿老狼,尖尖的耳朵,绿油油的眼睛,硬邦邦的尾巴拖在地上冲小江龇牙。“小黑,我回来了。”小江无精打采地上了楼。把包袱一扔,走到水缸处喝水,一看缸底干涸长满了绿毛。肚子咕噜噜地叫,转了一圈儿屋里除了一点生米,和自己走的时候一个样儿,什么吃的也没有。打开包袱拿出路上剩下的两个馒头,啃了一口,看见包袱里的两个小皮影人。 咬着干硬的馒头在嘴里咀嚼着,伸出手指抚摸着那个带着盔甲拿剑的将军,温柔的笑意在脸上绽放。 晚上到林子里打了两只鸟一只兔子生起火来翻烤。没有盐巴,野味虽然喷香冒油滋味却不怎么好。小黑在一旁哢嚓嚼着生兔子头,小白抱着一个梨子啃得正欢。 “小白、小黑,我这里有很多金子和银子哦,能买很多好吃的。以后师傅不在的时候就不用光吃没滋味的野味了。”小江躺在草地上,看着漫天的星星小声说:“他知道我不见了,会不会想我?” 三四、双双思断肠 两两念不望 木架子上摆着小马,风筝,小皮影人……桌上点着龟坐仙鹤烛灯,旁边是一盆冒出红果果的盆栽。小江摘了一颗塞进嘴里,梗着脖子咽下去,果然舌头都麻了,呆呆地坐了半天,抱着老虎抱枕躺在木床上睡着了。 梦里一桌子鸡鸭鱼肉,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可是自己挟什么,那道菜就远远地长腿跑开,急了一边流着口水一边举着竹箸喊:“阿重阿重,饭菜都跑了,都跑了!我肚子好饿,好饿!” 从梦中哭醒,擦了擦眼泪,可是哭声还是很大。小江有些疑惑,摸摸自己的嘴巴,是闭着的啊?怎么还会有哭声呢?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一看,床边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哭得正伤心。 “哎~~我要吃的啊!怎么……变出这个来了!”小江左看右看,听见脚步声上楼。“师傅!”小江猛地扑出去:“师傅,师傅!” “咦?小江?你的脸……你的头发……颜色很适合你!”师傅顶着冒着烟儿的像被炸开的鸡窝一样的脑袋看着小江,叹息一声说:“素心蝉蜕、青丝成雪,你竟比我先练成了‘素心功’。” 小江只看见师傅手上冒着热气的东西,师傅也跟着看了一眼说:“唉,为什么都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为什么不说君子与女子应远庖厨?”放下手里那碗黑乎乎的东西看看说:“怎么办,我自己都不想吃我做出来的东西。小江,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哦。”小江答应着喝了一口,看着半梦半醒的师傅说:“挺好的。” 师傅点点头:“那你去喂他吧。别让他再哭了。”说着施施然下楼了。 “哦。”小江答应着,拿了一个小木勺,舀了一勺焦糊的米粥送到那个小孩子嘴里。小孩子只用粉色的舌尖舔了一下就放声大哭。小舌头一个劲儿的往外吐,不吃。“不好吃吗?”小孩子点点头,小江又喝了一大口,皱皱眉头说:“还……可以,你不吃那我吃了啊。”说着咕咚咚一口气喝光了。 “师傅,他不吃我都吃了。可是他还是哭。”小江跑过去对师傅说,师傅正拿着那本“素心功”秘籍在出神。小江忽然想起来了问道:“师傅,你找到那本书了吗?” 师傅摇摇头:“我去了东扈、南越、北晋三个皇宫都没有找到,路上看到这个孩子挺可爱就捡了回来。” 正说着,小孩子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哭得没了力气在哽咽着。小江蹲下仔细看他,男孩子张得虎头虎脑的,粉嫩的脸上有一块儿青色的胎记,一张小脸上湿乎乎全是泪痕,小江扁扁嘴说:“这么小,怎么才能长大呀!” 师傅看看小孩子说:“很快,你也是一转眼从这么小变大的啊!对了,这小孩子是给你的,以后你要喂饱他不要让他哭。” “给我?”小江看看小孩子,问:“你叫什么名字?”小孩子一抽一抽的不说话,小江歪着脑袋叹气:“又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不好玩儿。你会不会做饭?会不会洗衣服?”小孩子不回答,小江很失望,看看师傅。 “你看我做什么?我有你一个徒弟就够了,这个是你的,你自己看着办,不要问我!”师傅又捧起书来看。 把自己不舍得吃得半个馒头塞进小孩子的手里,小江飞身跃到了木楼上躺下,看着天上的星星,就这样看着看着沉沉地睡了。 清早,耸耸鼻子,一阵香气传来。小江流着口水从窗口飞身而出。就见一道灰影从另一个窗户飞出来,师傅也跃下楼来。 两个人飞到灶下,就看到那个小孩子踩着小凳手里拿着大木勺拼命伸到锅里在搅动着熬粥。 师傅眉开眼笑地摸出一个大海碗来走上前,摸摸小孩子的脑袋说:“乖。” 小江有样学样,也拿出一个大海碗来走上前:“乖。”摸摸小孩子的脑袋。 小孩子看看他小声叫:“师傅。” 小孩子很能干,做饭洗衣服样样都熟练,小江喜欢得不得了,但是不舍得把自己的东西给他,就拿师傅的“糖豆”塞给他吃。好几次吃的小孩子浑身滚烫要不就浑身冰冷昏死过去。可是救醒了却比原来还要有精神,身体也强壮了起来。 小江什么活计都不用做,白天趴在桌子上,晚上躺在木楼上,傻傻地发愣。小白常常拿了猴儿酒来邀功,一人一猴经常在木楼顶上喝得酩酊大醉。 风吹云散月光黯淡,繁星耀眼。小江喝得满脸绯红打着酒咯,摸着爬在自己胸前的小白说:“小白,你知道吗?他很好,有好吃的东西都给我自己不舍得吃,总是舔我嘴角的渣渣尝一尝。无论家里还是马车里都给我放好多好多好吃的。小白,真的好吃,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还有哦,不管多晚,只要我说肚子饿了他就会给我弄出吃得来。还常常让我吃他,我想吃多少次都行。吃他很舒服哦小白。有一次我不好意思了,让他也吃我,可是他饿得太厉害了都不习惯呢。” 小白醉得瘫倒在他身上一动也不动,只有小江在自言自语:“小白,我常常看到他就在坐在我身边,笑眯眯地拿了好吃的给我,可是我一伸手他就不见了。睡觉的时候总感觉他在抱着我,靠着他他身上很暖和,可是梦醒了只有我一个人。我做梦梦到他帮我很舒服地摸摸,摸到我下面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是我自己怎么摸都没有他摸得舒服。”小江拽拽小白的尾巴傻笑:“其实最舒服是他用嘴巴吃我的,他每次吃的时候都会说要给我咬掉,要把我整个吞进去,可是我知道他不舍得。” “小白!”眉梢眼角浓浓的醉意,小江歪过脑袋来,双手把烂醉如泥的小白举起来:“为什么一想到他我的心就很疼。你说,他会不会想我?我知道他会想我的,一定会想的,因为他的胳膊上有我咬的痕迹。他每次看到都会想起我,想忘也忘不了。”小江得意洋洋地说,看着天空上美丽的星星,脸上慢慢露出笑容,指着天空说:“小白小白,快看,就是他,他就在那里,快看,他笑起来很好看吧!他的眼睛很亮吧!他对别人都没有这样笑过哦,只有看着我的时候才会这样笑呢!” 过了没几个月,小白就变得吝啬了,再也不把猴儿酒拿出来了。小江赌气自己偷偷地去拿,在陡峭危险的山壁中把它藏的猴子猴孙孝敬的猴儿酒偷出来。这酒又醇又辣,喝下去心里烧得慌,小江不为别的,只因为喝了它,心里想念的那个人可以久久地出现在眼前。 师傅又没影了,小孩子洗衣做饭和小白小黑玩耍,小师傅变成了小酒鬼。 山谷中四季如春,没有岁月,小孩子做好早饭拿出来,看到师傅收拾小包袱,拿着缝了面纱的斗笠,正在自言自语:“阿重说过的,出去要乖乖地把脸遮起来。” 戴上斗笠,对小孩子说:“小哑巴你要乖哦,师傅要出去看看宝贝,师傅买了好多米面放在那里你自己做着吃。”小孩子点点头。 夜色深沉,繁星暗淡,弯弯一挂新钩月。远远的,那清冷的月光笼罩下是一片金碧辉煌,那宅子在这寒夜里还是灯火通明。寒风吹动着斗笠上的面纱,小江一身青衣在屋顶上站了一个多时辰,裤脚已经湿了。“梆……梆……梆……”打更的穿巷而过,不知不觉中到了子时。 平王府中,桌上摆着黄铜火锅,炭火劈啪作响红彤彤烧得正旺,锅里头两尾活鱼、肥羊片子、干菇鲜蘑、牛肚条儿、海带丝儿……把各色碟子里的细料兑进火锅里,拿起一小壶烫得滚热的酒沿锅边儿一圈浇下去,滋出鲜美的香气来。韩重拿着倒空的小酒壶却看向门口。亲亲小江,这么香你还不进来吗? 红漆木门开着,秋风灌进来,轻柔地将挂起的珠帘吹动,哗啦轻响。桌子上两个酒杯,两双象牙箸,对坐摆得整齐。 炭火旺盛,火锅里的汤咕嘟冒泡,汤水由清变浓炖出了精髓。飘散的香气钻入鼻中。院子里的仆从和伺候的小厮早就被韩重遣走。韩重怕,怕有人在那个傻小江不敢出来。 变成什么样儿了呢?青丝如雪,亲亲小江更好看了。韩重看着敞开的大门,饮尽一杯酒。 暮色低垂,火锅腾起一片青烟,炭火燃尽终于熄灭,锅里的水靠得半干,满锅的东西一筷子都没有动过。 一壶酒饮尽,韩重低声说一句:“笨小江,你到底在哪里?” 平王府外隔着两条街,屋顶上青衣飘动,那个人低声说一句:“阿重,今日是你的生辰,今晚你吃得什么?” 正文完结